就在亲日派梁士诒上台，想要通过对日借款，收回部分日本在山东权益的时候，远在大洋彼岸的华盛顿无数自诩是文明世界的外交人员，正在磋商海军事宜。
自从普法战争之后，后来居上的美国跟德国就不断在海军吨位上面追赶老牌列强英法，造成一个怪诞的现状。
往往一艘战列舰设计需要数年，建造也需要数年。
而这样一艘耗资巨大的舰船，在设计的时候极为先进，建造的时候也是不落后于时代的弄潮儿。
但在舰船下水之后，立马落后于时代。
无论是列强还是稍微有所野心的国家，都在这样一场海洋军备竞赛当中，造一艘落后一艘，却又不得不跟进。
直到德国战败，在凡尔赛没有捞到太多好处的美国人，在华盛顿召开限制世界大国海军军备竞赛，从吨位上面限制各个国家的海军实力，从而保证自己的利益。
就跟美国主导的反还关税一样，美国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将各个竞争者，拉到跟自己同一起跑线，而非是真真儿自由。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周朝先很清楚华盛顿条约之后，美国跟英国一样，成为列强第一梯队，拥有最大的海军吨位，随后才是法国日本意大利等等国家。
同时，凡尔赛条约维持的是欧陆局势，华盛顿条约维持的则是远东太平洋的局势。
从限制日本海军吨位，到逼迫日本归还山东权益，都是美国人正在做的事情。
如今尚且属于日本人经管，梁士诒需要赎回来的胶济铁路乃是德国人修建，日本人在山东继承的权益之一。
长远来看，梁士诒的选择并无问题。只是他的解决方式，却是让人诟病。
从日本人手中借钱赎买日本人抢占的中国铁路，看似荒唐，却是二十世纪国际当中时常发生的事情。
弱国无外交，日本这样的列强，根本不需要跟弱小的中国讲道理。
甲午战争后的三国干涉还辽，日俄之后，日本还是接收了大连旅顺两个港口。
欧战后，日本用赎买的方式归还了部分在华权益，青岛却成为日本人的军事基地。
退让，无穷尽的退让，足以让吴佩孚占据在道德制高点。
自始至终，吴佩孚都是反日的。
而国际大事，与周朝先息息相关。
“周先生，有一位姓熊的先生拜访您。”
就在周朝先抵达北平的当天夜里，他的房门被扣响，门房小心翼翼的禀告。
周朝先笑笑道：“既然熊先生连夜拜访，你去准备一壶茶，瓜果没有的话，现在就去买一些。”
门房躬身而去，片刻之后出现在周朝先面前的熊先生，却让他错愕。
熊希龄面容和蔼，知书达理。眼前的熊先生却是五大三粗，身上带着隐隐的煞气。
“周连长，多谢不杀之恩。”
熊先生摘下帽子，露出面容。
周朝先压住心中的惊愕，邀请道：“里边请。”
熊先生入门，将帽子放在柜子上面，并不落座，而是看向周朝先：“鄙人熊常州。”
“砰！”
凄厉的枪声被脑补出来，焦土上熊常州捂着肩膀的样子让周朝先从容起来。
熊常州，吴佩孚第三师的上校团长。
廊坊之战，他的阵地，数次都险些被此人麾下的士兵突破！
“我记得你，如果不是直皖之战，我们也不会不打不相识。”
他作势请坐，熊常州还是没有做下去，而是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封书信：“奉命而来，见谅。”
周朝先接过来，顺手放在桌子上道：“直奉开战之后，你还是还活着，我在东来顺做东。”
熊常州道：“玉帅佩服你的为人，想要邀你共谋大事。”
“我周某人也佩服玉帅，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要谈合作，此战之后，再谈也不迟。”
熊常州也不强求，只是道：“我麾下的一个团兵力火力相当于一个加强团，来日战场上相见，我会给你一个惊喜，在战俘营里面请你吃美国的牛肉罐头，小饼干。”
周朝先哈哈大笑：“这份好意，兄弟我心领了，东来顺见。”
两人相视一笑，并无针锋相对。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们都有铮铮铁骨，却立场不同。
“玉帅现在就在洛阳，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直接一封电报，玉帅必定亲自来迎接你。”
熊常州敬礼，转身离开。
端着茶水，刚刚从厨房里面出来的门房，一头雾水的将茶盘摆放在周朝先面前。
“顾老伯，您先歇着吧。”
周朝先没看书信，而是抓着这封信前往拜见张景惠。
奉天暗潮涌动，北平也好不到哪儿去。各方势力不断串联，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直奉之战随时都会开战。
可偏偏无人知道直奉之战是什么时候会开始，究竟是张作霖开第一枪，还是吴佩孚开第一枪。
当周朝先步入张府的时候，张景惠正看着灰白色的幕布上面跳动的人影。
咿咿呀呀的“定军山”周朝先看不懂，却不妨碍张景惠享受这唱腔，功底当中的乐趣。
“谁找你了？”
半晌，一曲之后，放定军山的的仆人更换放映带的时候，张景惠头也不回的问。
“玉帅。”
“他倒是对你上了心，整个北平城，咱们奉军上上下下的军官，他就找了你一个！简直小家子气。”
周朝先默然无语，猜不透张景惠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被人收买这种事情，谁会广而告之，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整个奉军系统越是风平浪静，越是暗流涌动。
“副司令，吴佩孚此人素来聪明，狡诈，只怕手段不仅于此。”周朝先提醒，后者却充耳不闻。
“吴佩孚我知道，他除了聪明之外，还极为高傲，根本不屑于策反将领。可惜了，曹大帅念及情谊，不肯与梁士诒就此决裂，更不想因为山东问题，交恶日本人。”
周朝先愈发沉默，局势倒是人人都看得清楚，都想要趁机解决一部分的二十一条内容，收回胶济铁路。
北洋一系军阀当中，唯一旗帜鲜明反对此事的只有吴佩孚。可偏偏，吴佩孚面临皖系奉系广州军政府，日本人的胁迫，曹锟的不作为，还能轻松击溃奉军，让当下声势不弱于张作霖的张景惠变成寓公。
这般手段，北洋军阀无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