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传到常州城外的清军大营时，正在军帐中对酌饮酒的佟养甲与图赖几乎同时跳了起来。
他们极快地跑出军帐，看到常州府衙上空冒起一片暗红色的硝烟。
图赖狠狠地跺了下脚，
“博洛贝勒危矣！”
佟养甲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大声喝道，
“亲卫何在？快通知营中士兵加强警戒，我怀疑明军早有埋伏。”
佟养甲猜对了。
爆炸声就是一个信号。
李来亨一听到爆炸声起，立即就率领上万名骑兵，从藏身的山林里钻出，以最快的速度踏向五里外的清军大营。
而在另一侧，陈子龙吴易领着一万五千名白头军，埋伏在清军溃退的必经之路上，封堵清军的后路。
佟养甲的反应虽然极快，还是没能挽救这一万七千名蒙汉八旗。
主要是清军进入江南后，杀得实在太顺了。
他们遇见的明朝军队完全是土鸡瓦犬，大多数望风而降，小部分一触即溃。
这样的顺风仗打多了，清朝的统军将领自然就变得骄傲自大。
按照清朝的军制，无论骑步军，行军扎营皆有定法。
哪怕只歇息一个晚上，也要扎下一座极为坚实的军营。
但看到明军完全是一群弱鸡，八旗兵就渐渐懈怠了。
搭建军营时往往敷衍了事。
比如佟养甲与图赖搭建的军营就很敷衍。只装模作样地搭了一个营门，营地外围竟然只插了一排胳膊粗的木棍，就算营墙了。
面对这种不设防的军营，李来亨自然欣喜若狂。
他率领万名骑兵如狂风卷落叶一样地冲进了清兵大营。
蒙汉八旗兵也有一多半是骑兵。
图赖同样用最快的速度组织了三千蒙古骑兵，试图拦住李来亨的攻势，为佟养甲组织其他士兵争取时间。
然而，双方骑兵一撞上，蒙古骑兵就被李来亨玩得越来越熟练的墙式冲锋给击垮了。
就连猛将图赖，也差点死在忠贞营骑兵的马蹄之下。
李来亨舞动铁枪，率领密集队形的骑兵，把集结的清军冲垮后，又把骑兵分成十几队，在清军大营里左冲右突，把那些抱头鼠窜的清军一一砍翻在地。
佟养甲与图赖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整座大营就被李来亨给荡平了。
这两个人倒也机灵，在最后关头领着数千残兵逃出了李来亨的追杀。
然而，不等逃出生天的清兵露出笑容。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亮起几百支火把。万余名头裹白布的战士提着刀枪出现在他们面前。
图赖咬牙说道，“陈子龙吴易也敢来打劫我们了？”
佟养甲同样厉声说道，
“儿郎们，白头军虽众，却不足惧。他们都是乌合之众。让我们一鼓作气冲垮他们。”
双方在黑夜里一通乱杀。
佟养甲与图赖身先士卒，率领数千残兵反复突击。
佟养甲一不小心，被十几名白头军的长枪手围住，一通猛戳，变成了浑身都是窟窿的筛子。
图赖则极为幸运地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一帮子残卒逃出了生天。
天亮之后，图赖盘点了一下人数，发现突围的残卒不到千人。
不由放声大哭。
这一仗败得太惨了。
二万蒙汉八旗兵，几乎全军覆没。
隆武元年八月初十，征南大将军博洛率横扫整个浙南的二万蒙汉八旗兵征伐江阴。途经常州时，中了阎应元的请君入瓮之计。千户季从孝以身为饵，把博洛骗进了常州城。
博洛在常州府衙内饮酒作乐时，被埋藏在大厅里的数千斤火药炸成碎片。
三原伯李来亨率领万名骑兵，再次用墙式冲锋击溃了城外的清军大营。
汉军八旗的重将佟养甲在突围时被白头军乱枪戳死了。
二万蒙汉八旗兵，逃回金陵府的不足千人。
豫亲王多铎得知这个消息，既怒又惊，命令孔有德的火器部队退守镇江，暂时不要进攻江阴。
多铎之所以做出收缩的决定，并不是怕了阎应元或李来亨，而是因为此时的八旗精兵，大多还在江北避暑。
就算攻克了常州江阴等地，也无法据守。
再加上逃出生天的图赖向多铎详细描述了李来亨的墙式冲锋战术，多铎想不出破解之道，只能采取收缩防守的战略。
反正只要守住金陵，就能掌控半个江南。
二万蒙满八旗的覆灭让坐镇北京的多尔衮也大吃一惊。
虽然牺牲的不是真正的满八旗，但蒙汉八旗同样是跟着清兵出生入死的精锐老兵。
一下子折了二万人，给入关不久的八旗贵族们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幸亏多尔衮很快又从投降的近百万明军里挑出了一些精锐，重新补充了汉八旗的损失。
但常州之败，给大清带来的最大伤害，并不是兵力损失，而是士气的损失。
八旗兵入关以来，百战百胜，以致光凭名头，就能吓住整个大明的百姓与军兵。
李来亨这一仗则把八旗兵身上的超人外套给撕下来了，露出了没穿底裤的屁股。
各地反抗剃发令的义军一看八旗兵也不是铁打的，照样会败，会死，顿时士气大振，一时间竟然牵制住了剿灭他们的绿营兵。
这就像历史上的李定国，衡阳大捷中，一战击杀七千满洲八旗军，阵斩亲王尼堪，立即把顺治皇帝吓得要退到关外。
就是因为李定国的胜仗剥掉了八旗兵不可战胜的超人外套。
如果不是洪承畴那个大汉奸率领近百万绿营兵采用五省联防的战略，拖死了李定国，诱降了孙可望，大清真的不一定能坐稳天下。
李来亨这一仗的影响比李定国更大。
在清兵如日中天的巅峰时期，李来亨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常州大捷的结果传到绍兴府时，朱以海高兴得在金殿上跳起了胡旋舞。
随后朱以海下令，加封李来亨为冠军候。
华夏几千年来，只有一个冠军候，那就是横扫匈奴如卷席的大汉名将霍去病。
如今朱以海竟然封李来亨为冠军候，与大汉名将霍去病相提并论，可见对常州大捷的评价之高。
当然了，朱以海也不会忘了出谋定策的阎应元，他加封阎应元为克胡候。
至于参战的陈子龙吴易等人，同样各有封赏。
至于功劳最大死得最悲壮的季从孝，则被朱以海追封为破胡候，食邑一千户。
并给季从孝的妻子赏了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给季从孝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各赏了一个千户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