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成说罢，王德水和马云腾似乎又达成了某种默契，他们两个点了点头道：“好像是这么个理。”
“这朱慈烺虽然军事上能打，但是终究是一介武夫，这权谋术数，还是二流角色。”
“想要改革这税制，单凭有兵可不行。”
就在这时，堂下又有一人开口了，这人嘴角留着八字胡，看上去就是一副富贵人家的嘴脸。
“我不这样认为，十七年浙江三大家族，袁家、宋家、蒋家，被他一夜之间全灭，这绝对不是一个武夫能够干出来的事情，就算他朱慈烺是武夫，但是他手下肯定还有能谋善断的臣子，如果让这家伙成长起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陈矩闻言看向此人，他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赵兄，咱们这些人之中，也就你有点见识了。”
那八字胡摇头道：“就事论事罢了，谈不上见识。”
“不过，我有一点不懂，无论是摊丁入亩，还是对士人收税，按理说都不关你们陈家的事，你没理由趟这趟浑水，更没有理由主动将我们这些人叫过来。”
“这一点，我想请陈矩老爷给我讲明白。”
八字胡的话，显然也是其他人心中所想。
陈家虽然世代经商，但是他们对土地的兴趣不大，不过在山西至少有五成的土地，都有他们的股份。
可惜，之后李自成清洗了山西的地主阶级，这些土地自然也就成了糊涂账，朱慈烺收回之后，更是不在承认。
如此一来，陈家也就没了土地上面的利益牵扯，他们开始着力于经营陈家票号和入股各类商户。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金融业和投资业。
这种赚钱方法，利润高，周期短，凭借着陈家票号的名声，和陈家对各级官员的熟稔，只要他们投资的产业，基本上都能盈利。
这对那些致力于土地上刨食吃的那些地主们无异于降维打击，所以陈家便一直统治着所谓的士子集团。
土地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毕竟这玩意一年两收，搞不好还有天灾颗粒无收，风险太大。
而这次朱慈烺的目标很明显是那些凭借着士人身份拒绝纳税的田产大户，不管怎么算，都和陈家没关系，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他们这些田产大户找陈家帮忙才对。
然而，这次却反过来了。
商人以利益为重，不存在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情况。
所以，八字胡直接挑明了这一点，想要听听陈矩内心的想法。
眼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陈矩也不由得站了起来。
他高谈阔论道：“这朱慈烺这次的目标，不是我们陈家不错，可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想要长治久安，就要学会未雨绸缪，如今这朱慈烺还未成大事，我们如果联合起来尚且能够应付。”
“可是，如果等他当了皇帝，摆平了其他的所有势力，再向我们挥动屠刀，到时候我们可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陈矩说的情真意切，然而，那八字胡显然不买账。
“陈老家主，这一点我等自然是清楚的，不过这朱慈烺到底是太子，是储君，我想，没有绝对的理由，您应该也不至于现在动他吧。”
“现在不动，难不成等到诸位被各个击破的时候，再殊死一搏吗？”陈平安插嘴说道，他面色阴沉，显然十分不悦。
然而，八字胡确是淡然的饮了口茶水说道：“陈公子，实话和你说吧，自从朱慈烺在淳安贴出告示要摊丁入亩之后，我便想到了他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会对我们这些种田大户动手。”
“毕竟，他连那些王爷们的土地都敢分割，和王爷们相比，我们这些人虽然腰缠万贯，但是却也只能说是小鱼小虾。”
“关于这些，我赵松也想好了对策，就算有朝一日，他突然动手，我也能够全身而退。”
“所以，在没有最后的理由，和万分周全的计划之前，我不可能和你们站在统一战线。”
“如果陈老家主真的想要振臂一呼，将这朱慈烺赶下台的话，就请交出您的底牌，并且给我们一个，您确实是和朱慈烺不死不休的理由。”
“毕竟，这种事情如果一击不成，我等的身家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八字胡赵松说完，其他人也全都点了点头。
这些人说到底还是无法相信陈矩，毕竟明面上这件事和你没啥关系，费这么大劲就为了给我们出头？这不可能，大家也都不是三岁小孩。
“陈老家主，您就直说吧，我想，您只要给出令我们信服的理由，我想兄弟们，肯定是有力出力，有钱出钱的。”马云腾笑容满面。
李九成端起茶杯道：“是啊，陈老家主，我们这些人虽然靠着种田养活家人，但是却也不是离了这土地就没活路，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们不做任何事，让这朱慈烺收税，我们也死不了，最多每年少挣点，仅此而已，您老人家又是为了什么，要和这朱慈烺死磕到底呢。”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陈矩身上，后者眼睛微微眯起，良久他冷声说道：“我好心想要将众位联合起来，统筹一番，想不到你们竟然如此看待老夫。”
“我看，今日我这也算是白忙活了，这样吧，诸位请便，恕我陈矩接待不周。”
陈矩声音决绝，看似要直接下达逐客令。
然而，堂下那些人确是纹丝未动。
他们的眼睛全部在哪地里咕噜乱转，所有人的的脑中都在飞速运转，判明陈矩的目的。
就在这些人思索之际，坐在最末尾的一人缓缓开口道：“陈老家主，我想您的目的不是为了阻止朱慈烺推行新政，也不是为了阻止摊丁入亩，您是不想让他朱慈烺继承大统吧。”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看了过去。
“秦寿，此话怎讲？”马云腾问道。
那名叫秦寿的男子说道：“据我所知，自从李自成陷落山西全境之后，陈家的土地就被分割了，后来朱慈烺又是再分割了一次，并且下令之前的地契全部作废，也就是说，现如今陈家已经没有土地了，所有的产业都是靠着陈家票号，以及那些店面的分红来的。”
“不过，我在最近还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陈家还坐着走马贩货的生意。”
“从万历朝开始，陈家就凭借着和蒙古、女真、倭寇、洋人的生意赚了个盆满钵满，这些怕是诸位都不知道吧。”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