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门学，西房小破屋。
四门学护院刘承装模做样，学着平时夫子们的动作，双手后背咬牙切齿的呵斥：“这，成何体统，有辱斯文，简直是……简直是有伤。”
在他眼前，地面上炭块无数，刻刀、模具、炭粉扔的到处都是，王野灰头土脸的坐在灰堆里，不知所措。
跟在刘承身旁的杨凡轻咳一声，心虚的解释道：“我这是在做功课。”
“功课？依我看，你这就是在浪费……”话音未落，杨凡掏出二两银子塞到他的手中，下一刻，他话锋一转，咧嘴笑道：“这简直就是在废物利用，这小破屋闲置这么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杨凡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不断地打量屋里的东西，又掏出二两银子悄然塞进他的口袋中。
“嗯，很好，好啊！这破屋什么地方，都没人住，也没人收拾。”
拿到银子，刘承皱起眉头，视满屋炭块与两名大活人为无物，捂着鼻子走开，边走边说：“这种地方不能让别人来。”
王野伸着脖子，确认刘承离开之后，他抬手抹了把脸，慢腾腾的说道：“少爷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我们赶工三天还不够醉春楼一天烧的。”
“我当然知道。”杨凡见炭粉飞的到处都是，捂住鼻子，“少爷我自有对策，你先忙。”
眼望着少爷也走了，王野只好继续手头的雕刻。
自五天之前，青楼的老鸨屈珺答应杨凡的兽炭生意，王野就被杨凡安排在小破屋内没日没夜的雕刻兽炭。
“不会没关系，你是习武之人，手稳又快，照着我做好的一遍遍复刻。”
一想起杨凡的教导，王野便长叹一口气，喃喃道：“说的轻松，俺是练武的，又不是做苦力的。”
……
杨凡的房间。
妙仪见杨凡这么快就从小破屋回来，连忙凑到杨凡身前，紧张的询问：“怎么样？刘护院怎么说的？”
“给了他几两银子打发走了。”杨凡笑了笑，走到桌边喝了口茶水，“时间不早了，该去找人了。”
“找什么人？”妙仪一头雾水。
“找能帮我们做事的人。”
“少爷要出去雇佣短工吗？”
“说什么瞎话，四门学内这么多人，还帮不了我做这个？”
……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四门学内的酒楼，与以往相同，门外站着的除了书童，还有十来个吃不起饭的学子。
十几人排成排站在院子角落，一手馒头一手书，啃一口馒头便会默念一句。
就是他们。
杨凡扫了眼十几人，十分满意，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穷学子。
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说服他们跟着自己雕刻兽炭。
“少爷要是有这么用功，估计早就当了大官。”妙仪看着一排学子，吧唧一下嘴，转头悠悠的看着杨凡。
杨凡轻笑着拍了下妙仪的肩头，“可惜少爷不是他们。”
这时，王玄策突然从酒楼内跑了出来，上来就给杨凡一个熊抱，“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我说请你喝酒呢，你怎么不来？”
话音未落，一名啃馒头的学子忽然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几眼王玄策，面露震惊，三两步来到王玄策身旁，“您是……恩公？”
恩公？
杨凡挑了挑眉，面露疑惑，这年头被人尊称恩公，可不是救了命的恩情。
王玄策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学子，半晌没想起来对方是谁，没有回答。
学子见到王玄策正面，欣喜若狂，将书卷起来插在腰间，语无伦次道：“您，我叫胡远。您记得吗？破庙，洛阳以北三十里那个破庙，有劫匪，您救了我，还给我钱！您带我进的城，跟我一起的还有他们。”
“嗯？有这事儿？”王玄策若有所思的望着学子，摇了摇头，“我记不得，你们当时没说你们是来求学的啊。”
胡远说着话，冲着角落啃馒头的几名学子挥手，喊道：“喂，你们快看，是恩公！”
“恩公？是他，真的是他。”
“恩公，您吃了吗？馒头，不，我们凑钱，您进去吃。”
“恩公，您也在四门学？您怎么穿这么少，冷么。”
几人抬头看向王玄策的瞬间，同时露出惊喜的神情，纷纷放下书本来到王玄策身旁嘘寒问暖。
见此一幕，杨凡眯起双眸，相比于一脸懵逼的王玄策，他现在才算是欣喜若狂。
姥姥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还想着怎么劝他们怎么跟着我做事呢，王玄策，你真是我的贵人啊……
想到这里，杨凡先抛开对他身份的疑惑，凑上前去，“王玄策，我有事要跟你说……”
“喂，你先听我说。”
“王玄策，我在叫你。”
接连喊了好几句，杨凡见那些学子簇拥着王玄策，自己根本就插不上话，一股无名火瞬间爆发，“都他娘的闭嘴！饭都吃不起，叫唤什么！”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不光是学子们，就连周围看热闹的书童们也跟着愣住。
自己家少爷都不敢在四门学这么嚣张，这家伙是谁？竟然敢嘲讽四门学学子，难道不怕这些人日后高中，被报复吗？
“咳咳。”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杨凡干咳一声，尴尬的恨不得低头在地上找洞钻。
“杨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时，王玄策眉头紧皱，冷声问道：“难道你是看不起……”
“不是。”杨凡果断地摇摇头，既然话都吼出来了，也不必再拘谨，他扫了眼满脸震惊与不忿学子们，轻声说道：“你能帮得了他们一次，稳坐恩公，你能做一辈子吗？我有个差事，名为兼职，一不违法犯纪，二不为非作歹，三不劳心费力，你介绍给他们做，一举两得，白天读书，晚上赚点饭钱，不好吗？”
说罢，杨凡故作玄虚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加大了嗓音：“你们都自持高贵，不愿意就不愿意吧，不吃饱饭，怎么有力气读书。”
妙仪在一旁听着觉得杨凡的话说的太狠，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杨凡的衣角，“少爷，有些……过分了。”
“不经苦难，日后高中也只是读死书。”杨凡见无人应答，瞪了眼王玄策，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正在这时，王玄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何为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