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雅居阁。
刘承垂头丧气的盯着眼前的一张菜单，许久之后，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青衫博士，问道：“杨公子……说的是真的?”
博士点点头，不敢应声。
这菜单上写的不是牛心，便是鸡心，竟然还有鸭头之内的东西……就算是他自己，也没吃过这些。
“也许杨公子也是经过苦难吧。”
想到当年轰动一时的弘农杨家惨案，刘承苦笑一声，自我安慰着说道。
“是杨公子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就因为是他，所以我才担心。”
听到博士的安慰，刘承更觉得心中苦闷，之前他还在想着杨凡实在没办法，他就去找点儿普通的食材，至少是大厨做出来的，味道方面肯定是没话说，等到事情结束，就去想办法把惜琴在带来弹曲儿。
可谁知道，今天一大早杨凡就带着他的扈从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菜单，自信满满的告诉他，今晚的宴会肯定没问题。
“唉……我这招牌，恐怕要砸了，他们俩不合，跟我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连忙起身翻找自己的这些年的房契地契，准备先去兑成金叶子，到时候真混不下去了，去别的地方也能在开一家店。
……
洛阳，于家。
杨凡、老周及王野，三人蹲在路边。
杨凡嘴里叼着一根杂草，丝毫看不出他是大公子哥儿，反而像是一个穿着锦衣的市侩流氓。
“少爷啊，您说刘掌柜不会翻脸吧。”
老周心想着今天刘掌柜的脸色，只觉得后怕，这些大掌柜那个不是腰缠万贯的主儿，生气了可是不得了的。
“你也就这点儿眼界，他再厉害还能跟少爷比嘛？”
王野哼哧一声。
相比于常年呆在厨房的老周，他确实算得上见多识广。
杨凡没有应声，只是默默地望着紧闭的大门，嘟囔道：“明天就是除夕夜，要是能把师傅和师兄叫过去，今晚就算是稳当了。”
“那要不要叫上长孙大人？”
王野期待的问道。
习武之人就是如此，上次与长孙立交过手，两人不分上下，他总是想着还能再找机会比一次。
“找他干什么，杀人放火能找他，这种文绉绉的事情，找不了他，得找师兄那种能够舌战群儒的文官，打嘴炮也是个技术活。”
“什么炮？”
“山炮。”
杨凡瞪了眼王野，吐出嘴里的草，嘟囔道：“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开门。”
一个时辰之前他就让门童去通报了，可是直到现在门内还是寂静无声，就连看门的门童也不会出来了。
难道是师傅生气了？
他皱皱眉，稍加思索后还是决定起身敲门。
咚咚咚……
疯狂的敲门声传出，杨凡站在门前眉头紧皱。
难道是他们都聋了不成？
正在他准备叫上王野等人直接撞门时，门开了。
门童怯怯的弹出脑袋，说道：“老爷说让公子先回去吧。”
“为什么？”
“老爷没说，不过老爷生气的厉害，公子还是回去吧。”
“气什么？”
杨凡挑了下眉头，趁着门童不注意，一把将大门推开，抬腿走进去，“我师傅我还不能见嘛？”
门童站在一边并未阻拦。
一刻钟后，杨凡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自讨苦吃。
他来到书房后，于夫子直接让他跪在地上，紧跟着便是一顿戒尺抽过来。
“你这孽徒，竟然能做出那样的事情，祸害人家……那可是御医的女儿！”
“我怎么就收了你这徒弟，身为学子，不好好读书，整日跟大理寺的人混在一起也就罢了，你竟然还被牵扯到几宗命案之中……”
早早地听了门童的话，也就不至于遭这顿打。
杨凡跪在地上低着头，听着师傅的怒骂，一句也不辩解。
这些话都是于夫子在走访的时候听到其他人添油加醋说的。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等到于夫子打累了，杨凡这才将今天的来意说明。
于夫子瞥了眼杨凡，欲言又止，本来闭门不见就是想着不愿意掺和这件事情，没承想杨凡竟然直接闯了进来。
徒弟都说了，做师傅的也不可能连一顿饭都不去吃。
“你让我去吃饭，那名单上面有我吗？”
“有的，后天有，不过今天提前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有失礼节。”
于夫子眉头紧锁，想着自己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平时连一些官居高位的同窗请吃饭都没去过，现如今却要为了徒弟去蹭饭。
“师傅别担心，请帖一会儿就到了，我让雅居阁的请您了，这场宴席，除了您与师兄，别人都不合适。”
“嗯？”
于夫子面露疑惑，只听到杨凡说了什么忆苦宴，他还不知道宴会中到底是什么样子，他接过杨凡递过来的菜单，示意杨凡解释。
下一刻，他脸都绿了，这些东西真的是人吃的吗？
“忆苦宴，就是要这些人明白，天下间还有吃不起饭的人，不光是这些，还有更多人连这些东西都没得吃，树皮、观音土，天下刚刚太平不久，我们不能只顾着沉迷享乐……”
杨凡故作深沉，朗声说着自己的‘伟大理想’，听得于夫子一愣一愣的，只差摸一摸杨凡的额头，看看他还是不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徒弟。
直至解释完毕，于夫子满眼震惊于赞赏，为了徒弟的崇高理想，他是一定会去的，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真的能吃吗？
“徒儿，你说的这些东西，真的能吃吗？”于夫子重新看了眼菜单，确认在三后，为难道：“那些人虽然官位不高，可多数都是京官，与明晚大年夜的那些高官不同，他们可是很会抱团的，惹恼了他们，可就不好了。”
杨凡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的说道：“师傅放心吧，我一会儿写个演讲稿，到时候您和师兄照着念就行了，对了，师兄呢？他不是昨天就回来了吗？”
“是回来了，随身还带了个小太监，带出去逛街了。”
于夫子摆摆手，长叹一口气，事已至此，自己也没办法拒绝了，只能等着女婿回来，自己亲自给他解释了。
小太监？
杨凡皱了皱眉头，想来应该是宫里服侍人的小太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一遍遍的告诉师傅，晚上戌时开宴，千万不能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