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安思的到来，围观者也都知道店里的人专程请安思过来的，便不再多留。
安思将小月抱至里屋，老妇人忙起身跟上。
有安菩萨在场，她再有胆子也不敢胡闹，安菩萨可是当众发过一次脾气，没过片刻就有上百名守城官兵过来帮她，谁敢惹？
安思解开小月脸上的破布，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从小月的左下颚开始，往上直到鬓角，深入血肉几分。
想来也是这老妇人没钱请郎中，用了香灰止血，伤口上黑漆漆的疙瘩混杂着鲜血凝结，十分恶心。
“没钱请不知道找人帮忙？闹事有用的话，天下就真的太平了。”
安思轻声呵斥一句，招呼着杨平过来给自己帮忙，又让杨安去打水买药。
“我，我们穷啊，哪儿有人愿意帮我们，我这不是没办法才来这里。”
“小月的爹早早地就死了，小月这孩子懂事……”
老妇人听到呵斥，又开始抹眼泪，小声嘟囔着一些陈年往事。
“孩子都比你懂事，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闹腾一次。”
安思瞧见小月被疼醒，却没有哼哧一声，只是默默地忍着，顿时心生怜悯，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老妇人。
老妇人也不敢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多时，门外传来王野呵斥百姓的声音。
杨凡撩开里屋的门帘，瞧着床上躺着小姑娘，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不都是杨少爷您的手摇风……”
老妇人以为是在问自己，连忙起身埋怨杨凡，话音未落，他瞧见杨凡冷冰冰的在盯着自己的，一时语塞。
“还好，伤疤能恢复一些，不过有可能会留下一些痕迹。”
安思没有回头，专心看着小女儿脸上的伤口，轻柔的用羊肠线缝合伤口。
她的手很温柔，此时又全神贯注，十分精细，以至于羊肠线基本只在伤口周边一分的距离，不显得狰狞。
“风扇出问题了？”
看着安思在忙，杨凡看着杨平，语气平静。
“不清楚，这位夫人今天突然找上门来，我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闻听此言，杨凡回头看着老妇人，犀利的目光不夹杂任何的情绪。
一时间，老妇人竟然有些惶恐。
“说罢，今天是怎么坏的。”
伴着他冰冷无情的声音，老妇人也鼓起勇气讲了起来。
片刻后，杨凡这才清楚事情缘由。
小月就是第一批在他手下打工的小孩儿，赚钱卖了小型风扇后便回到家中，一开始母女两人用起来好不快乐。
可是今天一早，小月正摇的卖力，突然手摇风扇碎裂，罩住扇叶的罩子被扇叶撞碎，碎片直接刮破她的侧脸，剧痛加上失血过多，小月才晕了过去。
等到一碗安神汤给小月灌下后，杨凡摸了摸她的伤口，挤出一个微笑，“已经十四岁了，之前怎么没听说你在我这里买了风扇？没有经过保长的手吗？”
“经过了，保长……”
“咳咳咳！”
小月因为侧脸的伤口，嘴巴不敢张开，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是话说到一半，老妇人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不断地给小月使眼色。
“没有经过保长，我记错了。”
小月随即便改了口。
杨凡笑着点头，淡然道：“那就好，那就不要怪本少爷心狠了。杨平，去报官，这两人盗窃手摇风扇，价值三贯钱。”
杨平多精明，一听这话就知道杨凡是在吓唬小月，故作紧张，“少爷，使不得，大好年华，三贯钱虽不多，可请不来好的讼师，怎么说也要坐三五年的监牢。”
此话一出，老妇人脸色大变，连忙看向小月，后者却默默地摇摇头，抿了下没有血色的嘴唇，“是我偷的。”
话音落下。
不光是杨凡三人，安思也一脸震惊的看向她。
安思难以置信道：“你想清楚了吗？三五年啊，你到时候都多大了。”
“你现在也不小。”
“关你屁事！”
面对杨凡的调侃，安思当即一脚踢了过去。
“是我，我偷得，不管小月的事情！”
老妇人怔了怔，忽然站起身来，良心发现似的，大喊道：“要抓就抓我，是我。”
歇斯底里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令人生厌。
杨凡本就不是什么圣母，当即冲着王野招招手，后者直接上前将老妇人按在凳子上，浑厚的大手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肩头，使她动弹不得。
“不要动我娘，这件事……”
小月见王野粗壮的手臂，浑身僵直，失声叫喊，话未说完，她气血上涌，直接晕死过去。
杨平轻手轻脚的接住她，嘴里念叨着‘男女授受不亲’‘得罪了’之类的，将其平放在床上，随即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杨凡。
杨凡知道这小子可能是看上了小月，微微一笑，“好你个小子，行吧，不必递上状纸，但还是要通知钱大人，去找她家所住地方的保长。”
……
洛阳以南，仁静坊。
杨凡手持白玉扇，出现在一间破旧的木屋外。
很难想象在洛阳城内还能有这样的木屋。
吱呀。
房门推开，庭院内只有三个大缸，但看的出小月的心灵手巧，缸中都是清亮的井水，院中更是打扫的一尘不染。
走进正对门的房屋，屋中一张木床、一方破木桌、两张已经没了靠背的圈椅，应当是从别的地方捡来的。
小月面色羞红，抢先进入房间，用袖口擦了擦凳子，“杨少爷，您先坐，我去给您打点水喝。”
“不必，东西在哪儿？”
小月以为杨凡是嫌弃，心知杨少爷是千金之躯，自然不能喝一些凉水，便小心的带着杨凡来到另一间房间。
地上除了一摊血迹，还有已经破碎的手摇风扇。
杨凡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一个底座，翻看了一遍，喃喃道：“学的还挺像。”
“杨少爷，这就是那个风扇。”
老妇人在一旁轻声说着，仿佛是担心杨凡不认账。
话音未落，杨凡忽然举起底座，狠狠地摔在地上，底座登时粉碎，木片飞溅，接着，他蹲在地上翻看起来。
好一会儿过去，杨凡拿起一个小小的铜片，掂量了两下，笑道：“这手摇风扇假的，说吧，是保长让你换的，还是你与保长想要趁机一起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