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崔家也就是百年前发的家，有什么的了不起。"
“崔元锦遍地都是门生，出门就能遇上自己的朋友，不还是被人劫杀在自家。”
“说白了也就是个商人，白身一个，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这不也正是说明了，有富无权是个可悲的事情。”
马车上，李丽质看似没头没尾的说着刚刚的崔元凯多么令人憎恶，实际上杨凡听得出来，她是在暗示自己崔家如今权大势大，一个小小的崔家相对于崔氏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真实的崔氏到底有多么恐怖？
没人知道。
五姓七望、关陇八大家。
一个是百年基业，一个是八柱国。
传承至今，贞观盛世之中，看似政治康明，百姓吃穿不愁，可不还是掌握在他们手中、
李丽质作为皇室成员之一，自然是从小对这些势力耳濡目染，不说了解得一清二楚，也是十有八九。
“前段时间长孙冲向父皇求赐婚。”
忽然，李丽质冒出来这么一句。
明媚的眸子盯着杨凡，布满红霞的脸蛋上尽是犹豫与期待。
杨凡没有应声。
他又不是个傻子，但凡李丽质对他少一分好感，当日在杨庄里他醉酒时的做法早已足够他被斩首千百次。
只是，现如今以他的身份地位来说，那些念头真是与浮云没有半分差别，飘渺、可笑。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
“我听到了。”
杨凡挤出一个微笑，“崔氏就算是再厉害，终究也只是出了几个文人而已，如今的天下，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李丽质秀眉倒竖，也不知道是因为杨凡避开了她说的话题，还是因为杨凡根本没有弄清楚得罪崔氏的重要性，忽的抬手打在杨凡的脸上。
“你还没听懂吗？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们家到底是怎么灭的吗？”
余音未散，她面色大变。
身为公主，怎么能够妄谈国事？
弘农杨氏可是明令禁止的话题。
她捂住小嘴，又想起杨凡是杨家唯一幸存的人，而弘农杨氏灭亡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的父皇。
沉默叙旧，她见杨凡不说话，低下头去，也不知道该如何道歉，更不明白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天下没有比我更了解的了。”
杨凡默默地回了一句。
他明白李丽质不是要说弘农杨氏的悲惨是因为李建成的倒台。
是想让他知道，每一个看似辉煌的后面，都有一个实际的掌权者。
即使是圣上，依旧不例外。
至少目前来说，长孙一族的话语权很重，无论是枕边风还是长孙无忌的能力，都足以影响圣上的决策，若没有魏征在朝堂上出现，恐怕长孙一族早已掌握了一半的实权。
马车行驶到杨家停下。
李丽质跳下马车直接去找叶芸娘，与杨凡没再多说一句话。
夜半子时，万物静谧。
杨凡独坐在房间内。
李丽质今天的话也给他提了个醒。
崔元锦一家倒台，是因为他的追杀，正因如此，他将面临的是那些受惠过崔元锦的人疯狂的包袱。
没了崔元锦这样财大气粗的支持者，很多人的利益都会受到损害。
果然，玩儿心眼子还是古人比较在行。
“进来吧。”
杨凡长叹一声，看了眼门上映出的倩影。
都这个时候了，除了叶芸娘，也不会有别人了。
“妙仪睡了吗？”
叶芸娘轻轻的推开房门，小声询问。
瞧见床上的妙仪踢开被子睡得正香，她抿嘴轻笑，温柔的上前给妙仪盖好被子。
随即，她从腰间取下一块小小的玉佩递给杨凡，“公主殿下觉得对不起你，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自己没长腿吗？”
杨凡看都没看一眼，随手丢在案牍上。
“别生气了，公主殿下所说的话也是实情，长孙冲此人你也知道，莫说是公主殿下有心，就算公主殿下与相公萍水相逢，相公也会帮一把。”
杨凡果断的摇摇头，冷声说道：“此事不必再提，对了，兽炭以及纸坊的生意最近怎么样，我怎么觉得总是差账。”
“奚超每天都要花费上百两银子，怎么可能不差账。”
叶芸娘嫣然一笑，拉过杨凡的手：“现在相公官也有了，钱也有了，又得到太子的青睐，普天之下，没有比相公更好的人了。”
言下，除了杨凡，没人可以帮助公主。
“打住，糖衣炮弹对我不管用，再说了，崔家的那笔烂账，圣上还没打算放过我，只说是暂放，没说以后不管我。”
“那神秘人还没查出来身份吗？”
“身份？那些人不是卫王派去的吗？”
一听这话，杨凡心头一紧，连声追问。
这两天他在养伤，对外面的事情懒得去听，根本没注意过那些神秘人的身份，只是固执的认为是卫王派去的。
叶芸娘秀眉微蹙，柔声道：“大理寺卿亲自去了卫王府，由魏征监督着去调查的，卫王根本就没有嫌疑，中郎将长孙冲去找过郑录，但却是让郑录多回荥阳的家里。”
“郑录是荥阳郑氏的，听说跟长孙冲有些血缘关系，所以才去的，而那些神秘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查出来结果，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卫王与崔家被灭门一案并无关系。”
叶芸娘简单的说了一遍后，轻轻地搓揉杨凡的手，疑惑道：“相公是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有些好奇，能在这其中搅浑水的，到底是谁。”
卫王与此事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找到了合适的替罪羊而已。
说不准是李二帮他找的。
倒是那些神秘人，难道说这其中还有别人在里面插手不成？
翌日。
两人在后院坐着，前面庭院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是王旭，他来干什么？
杨凡眯起长眸，让叶芸娘不必起身，自己出去迎接。
庭院中，王旭正四下张望，“好木头，都是西域的珍贵木材。”
“只是作料罢了，这些东西就算是送到王家主手上，也只能用来做踮脚的木块。”
“哪儿的话，杨大人说笑了。”
王旭叉手行礼，眸中止不住的兴奋。
两人来到正堂。
杨凡开门见山的问道：“今日王家主到此有何贵干啊。”
“没什么事，只是叙叙旧而已。”
王旭面带微笑，把玩着手中的扳指，沉吟半晌，忽然问道：“杨大人抄纸坊中所用楮木可还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