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经此一遭，伍先生对这句话的理解更深刻了，半天前他还是黎布大皇子的座上宾，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罗轩，谁知半天之后攻守异形，自己竟成了罗轩的阶下囚？
身份变幻太快，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此情此景，伍先生唯有苦笑，看着身上缠满纱布的罗轩叹息道：“我错了，应该将你带回县城再审讯的。”
罗轩揶揄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聪明人往往最容易做傻事，有些事当时没觉得不对，事后想想自己都忍不住抽自己，能理解，毕竟很多时候，事发时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当事人理智的思考。”
“等等，我来不是跟你讨论这个的，回归主题吧，我想要什么你应该清楚，另外你对突厥应该也没那么忠心。”
伍先生笑道：“问题是我说的话你敢信吗？”
信任是需要基础的，基础是需要时间建立的，现在伍先生说突厥哪里兵力空虚，半夜偷袭可以赚上一笔，罗轩绝对不敢去。
但这并不代表伍先生没用。
罗轩笑道：“说说伍氏吧，你们伍氏可是安定大族，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为何要背叛大周投靠突厥。”
伍先生扬起脑袋望向天花板，惆怅良久才叹息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朝廷为防止突厥坐大，对草原实行了极为严厉的封锁令，封锁最狠的就是盐和铁，一旦发现有人向草原倒卖盐铁，轻则处死重则灭族，但架不住利润高啊。”
罗轩说道：“所以你们伍家在走私盐铁，而且被朝廷发现了？”
商人重利，只要利益到位，吊死自己的绳索都敢卖。
伍家走私的事若没被发现，肯定还会继续闷声发大财，只有被查到了才会铤而走险。
伍先生默认了。
罗轩又问道：“这事单凭你们伍氏干不了，朝廷肯定还有同伙吧，谁啊。”
任何赚钱的行当都会形成利益链条，以安定伍氏的实力，还不足以打通所有关节，成为这条利益链的源头，安定伍氏八成只是个跑腿的。
这种黑色利益链除非查到源头连根拔起，否则甭想断干净。
伍先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当场跳起，指着罗轩吼道：“劝你别自误，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罗轩站起一记窝心脚将伍先生踹倒在地，同样指着鼻子骂道：“少特么吓唬我，小爷我都家破人亡了还在乎这个，知道你们伍氏的一己私利害死了多少陇东百姓吗，你从县城过来，路上应该见过不少荒芜的田地跟丢弃的尸体吧，这都是你们伍氏一族的功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伍家之所以不敢说出那人，无非是想战后以此为要挟，让幕后黑手继续为你们输送利益，对吧。”
突厥和中原的战争迟早是要结束的，以突厥的实力，说不定等不到冬天就退回草原了。
伍氏却没了回头路，只能随突厥迁至草原生活，不止如此还要防备朝廷的清算，保住幕后黑手就等于是保他们伍氏一族，毕竟幕后黑手在朝廷有很大的话语权。
伍先生冷笑道：“聪明的人一般活不长，比起前方的敌人，背后的敌人才最可怕，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罗轩双臂抱在胸前，语气森冷的说道：“那又如何，你们昧着良心大发国难财，到头来却要我们普通老百姓承担后果，真当我们是泥捏的不成？”
“匹夫一怒流血五步，真逼急了就一起下地狱，不过也不用着急，事后将你上交给朝廷，相信刑部和大理寺会撬开你的嘴的。”
“而且就算没你又怎样呢，突厥都入关了，战后总得有人担责吧，真以为你们做的事没人知道啊，大周还没糜烂到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呢。”
伍先生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罗轩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改口问道：“说说阿史那特务吧，他怎么入关的？”
他现在只是个土匪头子，接触不到朝廷的核心层，知道了幕后黑手也没用，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伍先生说道：“扮做商队护卫分批进来的，进来之后就藏在伍家在陇东的一处庄园中。”
谜题终于破解了，罗轩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的实力都碾压周边各国，只要自己不作死就举世无敌。
可再强盛的王朝也架不住有人挖墙脚拖后腿啊，这种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国家利益的人最可恨，当这样的人达到一定规模，形成一个群体之后，再强的王朝也会玩完。
看看后世的南明，敌人都抢了半座江山了还在内斗，能不亡吗？
罗轩不可能杀了伍先生，只好调整心情说道：“说说突厥的情况吧，有哪些部族，多少兵力，以及各位将军的年龄籍贯职务，性格特征等。”
伍先生没有隐瞒，如实答道：“突厥王族为阿史那氏，其次为阿史德氏，除这两大贵族部落之外还有胡禄居，摄舍提，突骑施，鼠尼舒，阿悉结，哥舒，拔塞干，阿悉结，葛逻禄，处木昆，踏实力等部落，各部实力相差很大，彼此之间偶有征伐。”
罗轩笑道：“看来突厥也不是铁板一块啊，那黎布大皇子有政敌没有？”
伍先生说道：“当然有，二皇子三皇子都是他的竞争对手，其中三皇子刘昱是始利可汗与大周华阴公主所生，对黎布的威胁最大。”
”不止黎布，始利可汗都有对手，近些年阿史德氏在大周的扶持下逐渐强大，开始不服始利可汗的管束，始利对此很是头疼。”
“人生在世，谁没几个对手仇敌，就连大周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上都未必安稳，何况咱们市井小民。”
“也对。”罗轩不置可否的说道：“始利可汗此次攻打长安，怕也有消耗阿史德氏实力的心思吧，你们跟北宫伯约又是什么关系，若北宫伯约攻下金城赶来凉东，你们打算如何合作？”
伍先生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北宫伯约不是我联系的。”
罗轩也没为难，摸着下巴思忖道：“突厥各部，羌氐各部，小小凉州还真热闹啊，各路牛鬼蛇神都来了，你猜朝廷会不会借此机会将你们一网打尽，彻底收拾掉？”
伍先生冷笑道：“大周立国那会或许有可能，现在嘛，想多了。”
“罗团长，我还是建议你投靠黎布大皇子，上品无寒士，你这种出身就算立下滔天军功，在大周也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