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高霆又是好晚才回来。一回来就很疲累的样子。
韩青云先让丈夫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揉他的太阳穴，揉他的颈部，揉他的双肩。这样一直揉着，不知不觉，高霆在韩青云的怀里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韩青云就笑笑。她停止揉搓，只盯住丈夫的脸仔细地看。这一看，她看出了许多平时没有看清楚的地方。
比如她看到丈夫的眉睫中间有一个浅浅的印痕，这印痕很浅，浅得不经意看看不出来。
再比如右耳的耳廓，她总觉得比左耳的耳廓要长一些，厚一些。边上有牙签，她拿牙签比了比，竟真的要长一些，厚一些。
看到丈夫饱满的天庭，方正的脸堂，挺直的鼻梁，厚厚的嘴唇，她相信，不让丈夫优秀是不可能的！
她正这么痴痴地看着，傻傻地盯着，高霆醒了。
高霆看到自己竟然躺在妻子的怀里睡着了，忙爬了起来，身子蹲着，歉然地说：“青儿，这怎么成？这怎么成？”
“没事！达令，你太累了！”韩青云温柔地说。
韩青云的声音如银铃般，听起来带有一种瓷质的感觉。高霆特别喜欢听她的这种声音。
想当年他爱上韩青云，就是从听到她的声音爱起的。记得那天，他到女子大学讲北伐战争形势，碰到学生会负责人韩青云，他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
“请问高将军，革命军不怕死吗？”
他当时回答道：“不怕！怕死就不叫革命军！”
他的回答获得了全场雷鸣般的掌声。
好几年过去了，他依然记得当年韩青云说的这句话。当年韩青云才二十岁，他三十出头。
“时候不早了，来，我给你洗脚。”韩青云扶起丈夫来，依旧温柔地说。
“不啦吧！你不是让我洗个澡吗？”高霆真的不想辛苦妻子，他找了一个理由。
“你今天太累了。今天不洗了。洗完脚早点睡。”韩青云说。
高霆无奈，理由被妻子轻易驳回。他只得顺从地坐到凳子上，等待妻子的侍候。
妻子端进脸盆来，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帮丈夫脱军用长靴，脱袜子，然后将丈夫的双脚摁进脸盆里，然后开始轻轻地揉搓。
高霆见妻子做这一切就如一个圣教徒面对圣物一样，神态安祥而专注。高霆每次见妻子的这副神态都忍不住想笑，但每次都笑不出来。到最后，他也只得用虔诚的心来对待妻子的付出，就有一种崇高而庄严的感觉。
躺到床上，韩青云从茶几上拿出林欣儿给她的信，递给丈夫说：“欣儿来的。”
高霆看完信，说：“这丫头回来啦？几时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江春来说是从内蒙回来的，还带回一棵什么样子怪怪的肉苁蓉。”韩青云把头靠在丈夫的胸脯上。
韩青云刚洗的澡，浑身散发出一股薄荷的清香。高霆用鼻子嗅着，用手抚着妻子的黑髮，口里说：
“内蒙古？肉苁蓉？你认识？”
“我名字还是第一次听到，我哪认识。不过人们把它叫做沙漠人参，想来一定大补。这丫头，哪里有好东西，她立马就会跑去。”韩青云半贬损半夸耀地说。
“这还不好吗？有了好东西，她第一个就会送给你。”高霆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你可别冤枉我啦哈！那些个东西还是你吃得多啦哈！”韩青云抬起头认真地说。
“是是！”高霆刮着韩青云的鼻子，说，“那虎鞭可真管用，嘻嘻……”高霆开始变得不正经起来了。
韩青云白了丈夫一眼，口里说：“讨厌！”
“可是，我明天要去南昌开会。我是去不了了。”高霆收敛住笑容，说。
韩青云“霍”地坐起来，紧张地说：“达令，开什么会？不去不行吗？”
高霆叹了口气，说：“唉！中原大战结束了，总司令要对共产党动手了。论到我们上场了。你说，不去行么？”
“怪不得你这些时日总是忙兮兮的！”韩青云说。
“这便是我们军人的劳碌命哇！”高霆说。
“当真不得去？你也真是的，早不开会晚不开会，偏偏那丫头要请你吃饭你去开会？”韩青云埋怨地说。
“这是没法子的事啊，这也怨不得我。”高霆无奈地说。
“欣儿这丫头早几年就许诺了，一直没得时间。这次有时间了，你又要去开会。这丫头会伤心的！”韩青云替林欣儿说话了。
“我开个会多则三天，少则两天，等我回来也不迟。”高霆说。
“就是不知那丫头到时又会不会飚了？她这时有电台，信息灵着呢！”韩青云说。
“她飚了也没办法。不就是一顿饭吗？看你急得。”高霆说。
“哪是一顿饭那么简单？我是想让你多接触接触她，省得你疑神疑鬼的。”韩青云说。
“哦，夫人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要撇清自己啦！”高霆说，“夫人，确有这样负面的传言，那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说这个叫林欣儿的人特别年轻，长得特别美；最奇怪的是，这个林欣儿还特别能打仗。有古代穆桂英，花木兰之美誉。”
“似这样，达令，明天我去问问她，看她如何回答。”韩青云自告奋勇道。
“那你可要好好问。她是你的好姐妹，不要闹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没问出什么来，倒把她给得罪了，弄了个反目成仇，那可就得不偿失。”高霆说。
“我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那些这个鞭那个鞭的吃起味道来啦！”韩青云鄙视地说，“达令，那玩意吃多了也会伤身体的。”
“瞧你说的！你太低估了你的丈夫了！”高霆说。
“不过你放心，我问的时候，会注意方式方法的。”韩青云说。
“青儿，欣儿在东北的那件事，你不是让我和南京方面说么？我问了，他们回话说，己经解决了，是老板亲自去处理的。”高霆说。
“这个老板是不是就是欣儿？”韩青云问。
“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吧！她的货，自然也只有她才是老板。”高霆说。
“这就说明你们说的那个林欣儿并非我们这个林鑫儿唦！”韩青云心里松了一口气。
“算了，不说这个话题了。呃，亲爱的，明天，你替我好好向欣儿作解释。如果她会送那个什么，什么那个，呃，肉苁蓉，你千万莫客气。”高霆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