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小说 > 历史穿越 > 铁马金戈 > 第634章 陈洪时其人③
    就在省委特务队从太平山开出,谭余保和刘发云离开之后,相隔了10余天,陈洪时又将留在太平山的省委负责干部作了新的调整:

    刘炳高和旷进媛潜往萍乡做白区工作,王用济去攸、萍边界。省委机关只留下陈洪时和龙承绪,还有译电员、医生及部分特务队战士,总共不上50人。

    陈洪时在顺利地走出一步小“棋”后,于1935年6月上旬带着龙承绪、张运秀及译电员、医生等12人,离开太平山转到了萍乡与攸县临界的蛤蟆山。

    在山外的陈家村,陈洪时找到了少年时结拜的义父陈正祥,通过这个富绅去了萍乡,与国民党萍乡县县长、五省“剿匪”西路军行营保安司令危宿钟接上了联系。

    6月12日,在危宿钟派员的迎接下,陈洪时所率的11人,携带着随身武器、密电码、军用地图、省委公章,来到萍乡县城,向国民党当局“投诚”。

    大喜过望的危宿钟组织了上千人在大街上迎接,隆重得不得了,鞭炮放了好几箩筐。

    一个共产党的省委书记自动“弃暗投明”,归降政府,这件事足以让湘赣两省政府和5省“剿匪”总部热闹一阵子。

    6月13日,湖南《民国日报》以特大版面刊出报道:“伪中央委员、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湘赣省委书记兼军区政委陈洪时,决心参加铲共,于昨由赤区来萍向政府投诚。又云将不日赴省向何主席(键)呈报共党总崩溃情形和铲共计划。”

    6月14日的《中央日报》也刊发了同样内容的重大报道。

    远在南京的蒋介石接到何键的电讯报告,喜不自胜,当即写一手令:“归顺立功,准其任招抚专员。”

    6月15日,何键从长沙派出豪华专车,将陈洪时接到省城,在省政府设宴款待并召开新闻发布会。

    依然是国民党飞机天女散花般地撒下传单,包括陈洪时在长沙新闻发布会上的清晰照片,帮助湘赣红军掌握到陈洪时已经叛变投敌的信息。

    1935年7月初,湘赣省苏维埃政府主席谭余保将剩余的300多人带到莲花棋盘山,在山上召开干部紧急会议。

    会议决定撤销原湘赣省委、省苏和省军区,成立湘赣临时省委、省军政委员会和游击司令部。

    谭余保任临时省委书记兼军政委员会主席。

    干部们提出,陈洪时一定会带领敌军疯狂地进攻红军游击队,会议针对性地制定了“隐蔽目标、分散游击、保存实力”的游击方针,运用井冈山“十六字诀”在棋盘山一带打游击。

    正如谭余保等人的分析,在远离棋盘山数百里的萍乡县城“江西第二行政督察专署兼保安司令部”,新任的“招抚专员”陈洪时用了几天时间,专心致志地制定了“清剿计划”。

    内中有5条针对红军游击队活动特点的“搜剿要略”,其战略的新颖性是国民党军指挥官所想不到的。

    这一计划有3600字,专门呈给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键。

    何立即批转给驻于湘赣边的7个国民党师部,饬令“各部须按‘要略’实行剿击,决不让赤匪残余再次豕突漏网”。

    同年7月中旬,陈洪时从萍乡来到莲花县城,协助指挥敌第六十三师、第七十七师对棋盘山红军游击队的“剿击”。

    红军游击队在谭余保、曾开福等人的指挥下,分为7支小队伍,散开在棋盘山方圆百里的山区,展开艰难至极的游击战争。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的枪炮声,震撼着中华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给中国政局带来激变,也给国共两党带来了重新合作抗日的变化。

    继中共中央同意取消红军名义及番号,改编为国民革命军之后,同年8月,国共两党又决定将南方8省的游击队统一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

    中共中央很快指示尚在南京谈判的博古,派顾玉良赴江西寻找项英、陈毅。

    这种在民族危难时出现的化敌为友的突变,是陈洪时无论怎样都料想不到的。

    这个投敌后两年来为“剿击”湘赣边红军游击队,竭尽全部努力的大叛徒,感受到政治上的尴尬和心灵的不安。

    顾玉良持着八路军参谋长叶剑英的亲笔信,在南昌找到江西省保安司令熊斌,熊派上校总干事——陈洪时陪同顾去吉安,因为只有他认识陈毅。

    “陈总干事”推托不了,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在吉安青平巷见到陈毅时,陈洪时翕动嘴唇打起招呼:“陈……陈毅同志。”

    陈毅将目光狠狠地落在对方脸上,用难以抑制的愤懑说道:“原来是陈洪时先生哟!你的同志在哪里?你不是当上了上校专员吗?”

    这时候的陈洪时神情狼狈得很,满脸愧色地嗫嚅着,不知道怎样回话。

    陈毅对极为窘迫的陈氏说了一声“告辞”,鼻头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将羞愧难当的对方晾在一旁。

    接着不久,陈毅来到南昌与熊斌讨论新四军改编事宜,看见陈洪时在场,便指示我方人员提出抗议。熊斌只得让陈洪时黯然退场。

    1939年春,周恩来在江西省政府会见省主席熊式辉,于公共场合碰上了陈洪时。

    陈红着脸对周恩来按苏区中央局时期的称谓叫道:“周书记。”

    周恩来没有作答,只是用目光藐视对方,表情平淡地说:“哦,陈先生啊。”

    陈洪时听了感到很不好意思,无趣地走开了。

    使陈洪时内心受到痛苦折磨的,不仅仅在常常遇到的共产党人面前自觉颜面扫地、抬不起头来,就是在国民党方面,他也感受到周围有一种遭人另眼看待、鄙夷中带着戒备的目光。

    上峰对他的任用也是有限度的。

    1938年10月,陈洪时虽然升任为江西省游击指挥部少将副总指挥,兼江西省情报总站副主任,但他并不能调动一个班、一个排。

    其行政待遇也达不到少将军衔,薪金套的是上校职务。

    陈洪时更为伤心的是,他多次要求调离江西,更换一下环境,以摆脱长时间罩在心里的阴影,可上峰一直未加理睬。

    1939年10月,江西省政府对陈洪时的安排,仍然在公署专员的定位上,调任江西第十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

    在共产党方面是堂堂省委书记,到了国民党这边拼死拼活地干了两年多,仍旧停留在这样的水准上,陈洪时心里实在开朗不起来。

    1940年5月中旬的一天,陈洪时奉命急赴靖安县塘埠,参加湘鄂赣边区第二挺进队司令部召开的紧急会议,于半路从奔驰的马上跌在地面,虽然不见皮破流血,但跌得不轻,许久才清醒过来,捂住胸口想呕又呕不出。

    陈洪时强撑着参加了会议。回到第十区保安司令部所在地靖安县邱家街,他就病倒了。

    整个一个多月当中,陈洪时虽服用了大量跌打草药,但病情却越来越重,常常口吐鲜血。

    他还去了奉新的上富镇治疗了20多天,可仍未取得相应疗效,于同年9月初在上富镇病故。

    此时的赣东北处在日军渐渐逼近的战争前夕,只得将他的灵柩解运回萍乡。

    陈洪时的灵柩在家里停放了一个多月。其中的原委是很尴尬的:陈家希望由当局举办一个很有规模的葬仪,由省政府和省保安司令部派要员主持。

    可是省府以“战争期间,一切应简”为由,一直未派人来。陈家人等得失望,只有将灵柩下葬。

    陈洪时以其36岁的本可大有作为的年龄,从一座革命的山峰走到另一座反革命的山头,最终跌落在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