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堂。
苏颖缓缓走了下来，心中思量万千。
到了凤朝歌的面前，见她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一般。
一层浅色的光影笼罩在其面容之上，更显肌肤嫩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脚步声太大，在她走过来的瞬间，她清楚的看见凤朝歌的眼睫动了动。
快要醒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想到上面的吩咐，只得说道：“上面带你去看一看雾隐城太守李杨的尸体。”
苏颖神色有些复杂。
凤朝歌看了她一眼，怎么不继续说了？
司法堂会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是依照司法堂一贯的办事风格，显然是不可能这么轻易的。
“但是需要我们司法堂派出两个人带着你去。”苏颖补充道。
凤朝歌轻嗤一声，目光三分散漫，还有七分似是刚刚睡醒的倦懒，“行。”
她答道。
能理解。
毕竟是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怎么也得乖乖听话不是？
“外面有人等你，直接出去便是。”
凤朝歌这才起身，姿态慵懒，还打了一个哈欠。
慢悠悠的朝着门外走去。
那里果然是早有着两个人等着了。
两人均是一身的黑衣，面上带着统一的紫荆花面具，看不清神色。
但是凤朝歌却能感觉到两人身上的气息不是很友善。
这一个想法，在下一刻也得到了证实。
“凤小姐，走吧。”左边的那人开口说道。
声音尚有些稚嫩，似乎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还不怎么会掩饰自己，一开口就是一股子的冲劲儿。
凤朝歌颔首。
顶楼的栏杆旁，正有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立在那里。
身姿颀长，长身玉立，单单站着便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他凤眸微垂，盯着那道越来越小的青色身影。
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目色沉沉。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姑娘？”
一白发老者衣袂飘飘，很是仙风道骨。
见此人的神色，目光多了几分调侃。
“容貌倒是极好，就是这天赋……”老者大量了一眼身侧之人的神色，又是继续道。
欣赏的目光之中带了几分的惋惜。
才初元境啊……
良久，那白衣少年才缓缓开口：“您别惦记她。”
声音如珠落玉盘，很是好听。
他侧过脸来，神色郑重：“别找她。”
老者哂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云家少主这般的神色。
都是传言云家这任的少主冷心冷清，容貌天赋都是极高，自然眼光也是极高。
都以为他大概是看不上任何人的，也不敢想这天上的仙日后遇到了喜欢的会是什么反应。
谁能想到，这才刚刚有了喜欢的，就护的跟什么一样。
……
三人很快便到了太守府。
红漆鎏金的木门紧紧锁着，门外只有两个侍卫在守着，两人面上也是带着紫荆花面具，显然是司法堂的人。
单看这些与往常的太守府并无二致。
只是那高高挂起的门匾，却是摇摇欲坠，昭示着今日的太守府不同于以往的辉煌。
“自司法堂知晓太守的死亡之后，太守府便被司法堂看管起来，这几日，除了司法堂的人，便从未有人进入。”
说话的依旧是左边的那人，——许树。
态度依旧是不怎么好。
不过凤朝歌也并不在意。
现在还是快点儿还自己清白比较好。
见是他们来，看守的人早已把大门打开。
凤朝歌率先抬步走了进去。
一路上，凤朝歌不断打量着四周。
甚至微微放出神识，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一切。
倒很是奇怪。
两处被烧焦的痕迹？
她忽然想起，当时确实有着雷声。
那时候只以为是天助，现在想来却是处处怪异。
雷，似乎从头到尾便只出现了两次。
间隔时间……似乎也有差异？
不应该啊。
“这太守府之中，现在只有我们三人。”那一向未曾开口的人，第一次说话了。
显然是在告诉凤朝歌不必放出神识。
凤朝歌心中一惊。
倒是没想到这人竟是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动作。
能察觉到的，不是神识境界远高于自己，便是在这方面十分敏感。
不论哪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许墨看了她一眼。
凤朝歌却是丝毫不见尴尬。
“原先住在太守府之中的人呢？”
“自然是被司法堂迁到了别处安置。”
凤朝歌点了点头。
也是，这里如今都成为了案发现场，哪里还能在没有查清楚的情况下接着住人呢？
搬到别处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这样一来，那李俊熙和水烟雨的婚事，可就要耽搁不少了啊。
也不知道水烟雨还会不会想攀上这棵大树。
……
雾隐城地理位置特殊，往西北方走又是万丈崖，很是受到楚王以及京城几大家族的重视，因此几乎是在司法堂成立之后的几年内，便是迅速在雾隐城建立了据点。
每有天灾异象、贪官暴政之时，司法堂便会挺身而出，救民于水火。
成为了雾隐城诸多百姓的信仰。
但，却从没有人亲眼见过司法堂的据点。
而此时，司法堂的别院之中。
李俊熙面色憔悴，形容枯槁，看起来十分狼狈。
浑身都是沉沉的死气。
“吱呀”一声，紧闭了几天的门，被推开了。
“公子。”李管家低低的叫了一声。
这几天，他也是备受折磨。
太守一朝身死，留下的，只有一堆的烂摊子。
李俊熙向来被庇护得极好，太守平日里处理事务时，更是有意无意回避着他，不想让他牵扯其中。
因此，现在几乎所有的事务，都是由李管家代为处理。
李俊熙闻言，抬起眼来。
那微光，刺得他眼睛都有些疼，不自觉地流出几滴泪来。
“我父亲死了，李叔，是不是啊？”
他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这句话。
他明明不过是去了水家一趟啊！
怎么一回来，父亲就死了呢？
他问：“凶手是谁？”
语气很是平淡，只有那汹涌的眸光，昭示着其内心并不平静。
李管家心底叹了口气，还是轻声说道：“听说……是……凤朝歌。”
一边说，一边静静的打量着李俊熙的神色。
见其没有异状，才放心地说了下去。
李俊熙有了片刻的诧异，又是很快压了下去，淡声说：“好，我知道了。”
这些事情，仿佛是早有预兆。
父亲很早之前便警告他不要和凤朝歌有过多的接触，还特意申请调任雾隐城，远离京城，却是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见。
从前凤朝歌的实力的确很强，在整个京城的年轻一辈中都是翘楚，但实力也不过是在地元境巅峰而已，而他的父亲实力却早已是天元境巅峰。
且成名已久，实力雄厚，莫说现在的凤朝歌只是初元境，即便是当年的她，也是不能敌的。
更遑论杀死。
他动了动衣袖之中的小指，有些僵了。
垂下眸，敛去了眸中的异色，再抬头，已经是波澜不惊：“李叔，帮我联系林叔叔吧。”
“今日起，便由我来接手雾隐城的事务，我也是该担起这责任了。”他嘴角绽开一抹笑。
有些凄凉，也有些坚韧。
李管家见此，便知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劝说。
他这个一步一步看着长大的孩子，终究也要是步了他父亲的后尘。
可，谁能走出去呢？
这本就是一场必死的局。
“好，属下这就去为您准备。”
李管家说完，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屋内又重归于黑暗。
李俊熙望向窗外，有一处山，遮挡了他的视线，但若有人在此，便会认出，那是楚家的方向。
……
凤朝歌又一次来到了太守李杨的书房之内。
这一路上虽然可见当时的惨状，但是远远没有这里的惨烈。
处处都是战斗的痕迹，墙壁之上也有很多的大洞，有些墙皮甚至都有了脱落的痕迹。
门前的那棵大树，更是已经倒在了地上，树上尽是密密麻麻的小口，在那之间甚至还有着一道纵深的口子，直直插入树干之间，露出了里面的纹路。
足可见当时战斗状况的惨烈。
她看了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朝着里面走去。
不出意外，大片的阳光从头顶倾泻。
那个洞，还是当时她搞出来的，现在竟是还没有修复。
而脚边，便是李杨的尸体。
或许是因为修炼元力的缘故，李杨的身体并未有明显的变化，平常人只会觉得眼前这人定只是睡着了一般。
甚至就连周身的气势，也并未有太大的变化。
忽然，她的目光定在了李杨的脖颈之上。
那里，竟是有着一道浅浅的剑痕。
剑痕？
凤朝歌很确定，这并非她造成的。
虽然承影剑威力强大，但受限于她实力的缘故，并未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而且，当时她并未砍向李杨的脖颈。
这断不可能是她造成的。
“死因是何？”
凤朝歌看向了旁边的两人。
许树没好气的说：“心脉断裂。”
凤朝歌了然。
她方才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李杨的心脉确实已经断裂，脖颈上的剑痕又很浅，很容易当成胎记处理，怎么也不会被认为是致命伤。
“那可以放我走了吗？”凤朝歌看着李杨的尸体，目光散漫，笑着：“既然是心脉断裂，那又怎么会是我杀的？”
许树撇了她一眼，是看傻逼一样的眼神。
“当然不是你杀的，是雪虎。”
这女人，怎么这么蠢啊？
庞大的动物，自然是能够造成心脉断裂的。
“你们认为李杨是心脉断裂而亡，便是将罪名定在了我身上，是不是如此？”
透过面具，凤朝歌清凌凌的眼神，直接入了两人漆黑的眼眸。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听懂了那弦外之音。
能被选拔到司法堂，两人都不蠢，自然知道凤朝歌在说啥。
如果李杨不是因为心脉断裂而死，那凶手岂不是就不是她？
可这是由司法堂的专业人士诊断而出，又怎么会出错？
许树是个暴脾气，直接就开了口：“不是心脉断裂，还能是因为什么？你这是在质疑司法堂的权威性？”
凤朝歌丝毫不恼怒，摇头笑笑：“我怎么敢呢。我现在不过是一个代罪之身，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
“不过，若是好好查查，定会能看出心脉断裂本就不是致命伤，真正的致命伤，乃是那脖颈之上的一道剑痕。”
两人顺着凤朝歌手指的方向看去。
衣领有些散开，脖颈之上的那一道剑痕也是显露出来。
浅浅的，很像是一道不被注意的胎记，是几乎与肌肤融为一体了。
许树瞪大了眼：“怎么可能！？”
这一道浅痕，怎么可能致命！
凤朝歌瞥了他一眼，目光极淡，却是让他静了下来。
“怎么不可能？这是一道剑痕，不是普通的痕迹。且由这力度和现在的痕迹可以看出，那人的实力极高。”
起码巅峰时期的她也不过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许墨点了点头，倒是说得也有道理。
但是具体的情况，还是要先上报给上面才好。
这些，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执事能够决定的。
想着，他便是从须弥镯子之中拿出了一张白色的宣纸。
许树见此，微微一惊：“哥，你真信了她的话？”
凤朝歌眸光微闪。
这两人，是兄弟？
一个沉默寡言，一个极能说话。
也是很奇怪了。
许墨颔首，“司法堂自成立之初，便是为百姓服务，自然不能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说着，看了凤朝歌一眼。
少女神色平静，嘴角微微弯起，有着三分的笑意，明眸之中，更是漫不经心。
仿若一切一切入不了她的眼。
这一刻，许墨忽然有些懂了，为什么上面对她会有如此的关注。
的确极是优秀。
“更何况，凤小姐不像是心肠狠毒之人，自然也不会杀人。”
凤朝歌笑而不语。
心肠狠毒？
她怎么会心肠狠毒呢？
她最多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
那边，许墨已经施展出元力，在那宣纸之上隔空写下了一行字。
写完之后，浅浅的墨迹铺展其上。
凤朝歌挑眉。
这等技术，也是极其少见。
司法堂的实力，果然是雄厚啊。
腾！
瞬间，那宣纸已然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鸟，朝着外面飞去，是司法堂的方向。
许墨抱拳：“凤小姐，还望您先在此等一会儿了。那边，稍后便会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