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元脸色还有些苍白。他之前焦虑过度吐血昏迷，好不容易才延医问药看好，一直都还在休养，不过精神状态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没有。”顾启元摇摇头，“我认识的人，除了离开京城定居其他地方的，大部分都是在京城过的好好的。”
“那看来此人不足为虑了，或许是乔思思病急乱投医，才会请个不入流的人来帮忙。”顾青至此，才放下心来。
父亲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所有的知名香料匠人都略知一二，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他不认识的人，显然就是这个行业中的泛泛之辈，没必要太关注。
“谨慎些总是好的。”顾启元却没有儿子这么轻松，“这天下之大，奇人辈出，我一个人，怎么能认识的完所有的能人异士呢？”
而乔思思现在，则是真的很好奇丐叟的出身来历了。
她跟爹打过招呼，安排丐叟在家中住下。乔家人不多，房屋却不少，给丐叟安排一间客房很容易。
本来乔思思还想安排给丐叟剃须理发，换身干净的衣裳。没想到丐叟却不同意：“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必理会。”
最后好说歹说，总算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
丐叟人很随和，不计较吃穿。但是只从他待人接物的行为举止来看，丐叟之前必然是过着还不错的生活，而且十分文雅，怎么看都跟乞丐不搭边。
联想起他来时说的话，乔思思有些恍然：或许是家道中落，他才会沦落成乞丐吧。
丐叟每日会准时到乔思思的院子里，给她讲解香料方面的知识。
这有老师带着跟自己自学的效果，果然是截然不同，乔思思总算觉得自己不是满脑子浆糊了。连带着喜鹊也跟着收益不小。
“依照你的进展，想要自己上阵跟徐文比试，依旧不足，到时候我会跟在你身边帮你。”丐叟道。
“小姐已经学了这么多，还不能跟徐文比试吗？”喜鹊很天真地问道。
“这一行，从小学，学上几十年都是常事，更何况你们小姐才学了几天？”丐叟摇摇头，“别想着一步登天，我现在教你这些，是为了让你试香的时候，不至于连徐文做了什么都没搞懂。”
喜鹊不由得吐了吐舌头，上课倒是更专心了。
至于试香的过程，丐叟也对乔思思演示过。他让乔思思随意出一个题目，由他来制香。
正好乔思思看到庭院内的种的葡萄已经爬了架子，随口道：“葡萄美酒夜光杯。”
丐叟微微点头，手上已经迅速选好了几种香料。乔思思看过去，有葡萄籽、酒花、常盘草以及一点胡椒、天麻等物。
这些东西依次磨成粉末，再添加少量蜂蜜与清水，将粉末慢慢抖入其中搅拌，直到最后形成了粘稠的糊状，然后再放入模具里面定型。
晾干之后，就得到一块圆形香饼。
丐叟将香饼放入闷着暗火的香炉。不一会儿，乔思思的鼻端就充斥着清冽甘甜的葡萄酒味道，似乎还有几分边塞的沙土风味，紧接着香味变得越发凛冽，像是刀剑碰撞的金属感，似乎还有隐隐血腥，直到最后一股冷香袭来，让人仿佛看到大战过后空旷的天地，已经有无数将士丧生。
“这……”乔思思一时语塞，她没想到试香竟然是这样的，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丐叟这一块香饼，就把整首诗的意境全都勾勒出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香饼徐徐燃烧的时候，将士在营帐纵情享乐，在沙场奋勇杀敌，其中的悲伤欢喜无奈，尽然刻画的淋漓尽致。
那一瞬间，乔思思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到底有多么自大。这样的试香，岂是她突击几天就能做的？
“是我太自大了。”乔思思有些怅然若失。虽然她知道在做妆品的能力上，自己的确拥有别人没有的优势，但是在香料上还是差了许多。
丐叟只是微微一笑：“这只是为了让你知道香料这一行到底有多么精妙。”
“我受教了，多谢丐叟。”乔思思郑重其事。她已经放弃了自己独力挑战徐文的想法，这太不切实际了，有丐叟帮忙，她才有赢得可能。
再说顾家，虽然没有直接出面支持徐文，但是也容许他这十日内好好钻研香料，对他做活的时间放的很宽泛。
顾青还特地找过徐文一次，两个人也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了什么，总之徐文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志得意满。
但是今日，徐文刚刚踏入珍珠胭脂铺，就听到两个小伙计在发牢骚。
“以前从来没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不是，头一次被退货了，还要掌柜的亲自上门解释。难道真的是东西不好了，毕竟那一位，最近忙着呢！”
“听说，那一位侍郎夫人……”
虽然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子丑寅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徐文认定这两个伙计说的与自己相关。
他脾气不好，自然也不会辗转相问，而是直接上去劈头盖脸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伙计一个激灵，才发现徐文来了，急忙行礼：“徐匠，我们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徐文一脸狐疑，随即便冷笑道，“没说什么，既然凑在一起，不做正事，按照规矩，你们这个月的工钱也要减半了！”
伙计们苦着脸，但是也不敢有反对意见。
徐文哼了一声，回到自己平日里工作的作坊里，照常进行工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其他香料匠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诡异。
素来心高气傲的徐文不愿意去询问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索性去找自己的师父朱大匠。
“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徐文迫不及待，“是不是跟我有关？”
朱大匠果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叹了口气：“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吧。”
原来，顾家珍珠胭脂铺生意好，很多高门大户都是他家的稳定用户，有些都是长年累月用他们家产品的，比如礼部尚书夫人，就总是回购顾家的玫瑰露。
这玫瑰露可以润泽肌肤，而且味道十分好闻，不仅仅是有玫瑰味，后续还有其他花香，就像是进入一个大花园，因此也有很多人买玫瑰露来熏衣服。
这玫瑰露的香料配方，就是徐文独立制作的产品，也算是他目前在顾家的代表作。正因为这一款产品的流行，徐文才能从一众辅助香料匠人种脱颖而出，成为朱家之后冉冉升起的香料匠人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