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人说话，空气中开始流淌着一种名为尴尬的物质。
程落鱼是个急性子，却在关于余城的事情上格外有耐心。
余城对别人都是无所谓，偏偏一遇到程落鱼无法平复情绪，总是忍不住因为情绪过大影响面部表情从而掉金豆豆。
十分钟的沉默时间过后，先沉不住气的是余城。
“能不能再给点时间，我想再看一会。”
程落鱼语气冷漠得像个不近人情的老师。
“不能，再看一会也记不住太多，你还是现在开始背。”
余城憋气这话实在得让他想打人。
“好...我背！”
程落鱼扯过余城死死拽紧得笔记本。
“开始吧...”
余城满脸要哭不哭得的表情开始背起课文来。
这次背书的情况比起上次还是好很多，虽然掉得字还是数不胜数。
他自己听得都想捂脸跑路离开地球，实在是太拉胯了。
程落鱼听得倒是面色如常，如同那些极为耐心的老师教导那些笨拙的学生。
“《登高》的作者不是李白是杜甫，《逍遥游》开头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不是有鸟其名为混...”
余城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不自觉地压着手指，几乎把手指拧成了麻花。
两个人的身影在灯光下交叠在一起，宛如在雪地里相偎依的前行者。
时间飞快过去。
余城在每天起床背书，吃饭后背书，洗澡后背书里渐渐麻木。
短短的三天背书时间，让他连梦里都是各种不同的课文。
直到第三天晚上。
余城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夜晚，因为是第一次，因为那晚太过疯狂。
月色落在窗台上，不锈钢的护窗条不知道何时被锯开。
少了那些钢条的阻挡，一眼可以望见楼下的树梢，昏暗的路灯，寂静的小路，还有扑面而来的凉凉夜风。
余城喉咙有点干干的，像是失了音，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看着程落鱼不知从哪里变出的尖刀搁在链子上磨了四五下，那困扰很久的链子断落在地，只留下脚踝上细细的银环。
“我早就打算好了，没道理家长可以锁着孩子，我们一起逃出去告他好不好？”
为了避开监控，电闸早被拉掉，房间里黑漆漆一片，只有手机屏幕散发出微微幽光。
少女的眼睛在暗夜里闪闪发亮，光芒刺得少年的心房微微发烫。
余城咬了咬唇，从五楼上用麻绳吊着下去，明明是很疯狂得想法，他却想陪着女孩疯一把。
即使现在一时逃离这里，以后也会被势力很大的老爷子抓回来。
但此刻他不想去思考太多，只想紧绳子听着程落鱼的指挥，让绳子缠过腰际，最后再一脚踏出。
他挂在窗外抬头看着拉住绳子的程落鱼，有种命都交在她手上的感觉，有种莫名的安心和说不出的疯狂刺激。
因为只要她松松手，他便会粉身碎骨。
余城敢说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刺激过，身体随着绳子望下放的缘故擦过水管，划过冷冰冰的外墙，眼前的景物变换极快，有种光怪陆离恍惚感。
像是很久，又像是不过短短几分钟。
余城脚在实地上，仰头望向五楼上的女孩，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小圆。
他站在楼下解开身上的绳子，很快绳子被收了上去。
很快程落鱼带着一个大书包，顺着绳索下来，身手干脆利落的像是坚果国拍出的动作大片。
程落鱼平安降落到地上，拍了拍发呆的余城，笑嘻嘻地说：“走吧，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取钱。”
余城说不出话，只能点了点头跟着程落鱼朝前走。
其实别看程落鱼在余城面前装得好像成竹在胸淡定从容，实际上她心一直提在嗓子眼背上布满冷汗。
特别是放余城下去的那个瞬间，她真怕出个什么意外，那她只能以死谢罪了，好在一路上都顺顺利利的。
出了那个房间手机恢复了信号，程落鱼找了个夜间小卖部，找老板讨价还价半天，最后以五块的代价，加上老板的账号将网银转了过去，换上三千多的现金。
程落鱼拿着这不厚不薄的钱，带着余城打车去了火车站，走进火车站旁边的炸鸡店里买了一杯三十块钱的可乐。
余城坐在炸鸡店里捧着微凉的可乐，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和微笑着卖炸鸡可乐的前台小妹，产生要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样就从那个屋子出来了。
他还以为一辈子都会被关在那个房间里，三天前他还以为会被关着一辈子不见天日不知未来。
程落鱼拉开大书包的拉链，从包里摸出一包芝麻味的卡夫梳打饼干。
她拆开饼干袋子取出里面四小包饼干中的一袋，咬了一口，将余下的三小包递了过去。
余城没有接，他不是很喜欢梳打饼干，也不是很饿。
程落鱼见他不要便把饼干收了回去，见他目光有些呆呆的像是魂魄被飘移在身上，便想说些话缓缓他的情绪。
“余哥，我们终于出来了不是，开心点，明天可以去疯玩一下。”
余城啊了一声，目光还是有些迷惘过了一会，才低声说：“谢谢你。”
程落鱼咧嘴笑了眼底划过几分桀骜不驯，懒洋洋地说：“你问我之间都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没必要再说谢谢。”
顿了顿继续说：“其实我压根没想过你会同意我的计划，我还以为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出来呢。”
余城能明白她的意思，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拿着绳子从五楼窗台跳下去，把绳子的另外一端交到别人手里。
“我相信你。”声音笃定又虔诚仿佛信徒对神明的祈愿。
程落鱼一面为余城对自己的相信感到窃喜，一面又替他担心。
他居然敢随便相信见面不过几个月的同学，实在是太单纯好骗了，万一要是自己是个歹人，他不就被骗得很惨。
“余哥，谢谢你相信我，不过我还是要说世界上不是人人都是我这样的好人，你要多长个心眼，免得被人骗去当小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