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西域商人，秦沐又坐着马车回了香山镇的寒泉山庄。
“夫人，您把我们家茱茱买了吧！”
秦沐剪了番薯藤，在下过雨的湿润地里插迁，茱茱的娘找过来，跪在了她面前。
“有话好好说，这是做什么！”
茱茱的娘秦氏不从的依旧跪着。
“夫人，我也是没了法子，茱茱这个孩子随我受了不少苦，我不能眼睁睁再看她过我的苦日子。”
说着，秦氏不断抹眼泪，憔悴蜡黄的脸上似有说不尽的心酸事。
“你家出了什么事，可要我帮忙？”
地头上闻讯看热闹而来的一位妇人忙说：“好像是茱茱家的二叔在石料场上做工，一块石头滚落把腿砸断了。”
“这与茱茱有什么联系？”秦沐问着那妇人，又低头瞧着秦氏。
秦氏似是被说到伤心处，眼泪如断线珠子涌出来。
“茱茱家拿不出钱来，老安氏就想把茱茱给十两银子做聘嫁了。听说，看的那户是个打死了三个媳妇的。”
看戏的妇人倒豆子似的，将她听闻的事一股脑儿说给秦沐听。
“安氏不喜欢丫头，她大媳妇一连生了三个闺女，这不就惹到老太太不爽利了。成日里什么活都让大房两口子干，茱茱她爹为了给孩子们找口吃的，进山打猎差点让野猪吃了，好在邻村的猎户瞧见把人救了出来。不过茱茱爹受了伤，也没得老太太一个子儿的药钱。”
秦沐忍不住浑身一寒，刻薄婆婆的事她没少听说过，可对亲儿子也这么下狠手的，实在是让人无语。
“茱茱呢，茱茱现在在哪？”
她这回来没要丫鬟伺候，倒不知道茱茱和芝芝被送回去后的动向。
“让我婆婆关进了柴房，要等那家的人来了才准放她出来。”
秦氏说着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她性子弱，平日连话都不敢多说，去了那等吃人的人家，只怕命都没了。还请夫人看在茱茱伺候了您一场的份上，救救我可怜的孩子。”
“起来吧，我随你走一趟。阿大，去庄子里取银子来。”
“诶！”
阿大把手里的番薯秧子种进土里，拍拍手上的土连忙往庄子去。
秦氏在看戏妇人的拉扯下站起来，擦着脸带秦沐往赵家村走。
“让你洗衣裳的你跑哪去了？懒得吃水都费劲的，还要我伺候你不成？”
还没进院子，安氏的骂声已传了出来。
个头不高的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根撵鸡棍，坐在竹椅子上穿着一身青布衣，一双豆儿眼望过来比刀尖还锐利。
望见秦沐老人家夹了夹眼，她是没见过秦沐的，张嘴便道：“上哪招了些不三不四的人，我告诉你家里的一个碗你都不许动！”
送人来的妇人忙冷声骂起来：“你说谁不三不四？你个老浑货，睁大你的狗眼，这位可是东边庄子上的贵人。不怕烂嘴的，欠松皮！”
老太太被骂重新打量了秦沐一眼，似是怀疑秦沐的身份，但看到秦沐白皙的皮肤姣好的容颜，又把质疑咽在了嗓子里，只狠狠地刮了秦氏一眼。
秦氏哆嗦了一下，似是不敢与老太太对视。
秦沐上前，“老人家，我是来找茱茱的，我想寻她过去做事。”
“你不用找她了，她哪里都不去。你要人做事另外找人去，我们家茱茱要嫁人了。”
老人家一点不给秦沐好颜色，说话咯人得很。
这让秦沐想到了老秦氏，也是张口闭口恨不得噎死人。
“哦？听说你家的二儿子让石头给砸了，我倒是会些医术。”
秦沐抛出话头，想引老太太改变主意。
茱茱家的根源还是在于病，那若是她把病这一关拿了，茱茱自然也该没事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秦沐，脸上故作高深，似笑非笑道：“我家儿子的腿自有郎中能瞧，不劳驾贵人你操心。”
会医术也有不好使的时候，秦沐对这老太太在心里又画了一把叉叉。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干活去！整个赵家村都没你这么贪懒的！”
安氏朝秦氏呵骂，秦氏因茱茱的事没有解决，擅自站在原地等待，安氏见一向惧怕她的人竟然感违逆她的命令，拿起手里的撵鸡棍朝着秦氏腿上打了下去。
“你个贱皮子，耳朵聋了？”
手里的棍子连连追着秦氏打，一点不像之前懒得只够气力骂人的那副倨傲模样了。
秦氏躲了一下，但迎来的是老人更加密集的棍棒抽打。
秦沐看不下去，伸手拉退秦氏，一手握住老太婆打来的棍子，整个虎口都震麻了。
“你干什么，不许打人！”
老太太蛮不讲理：“我打我自己的儿媳妇，要你多事！”
但到底没有继续发作，只看着秦氏恨不得活剥她的肉。
“你自己也是当过人媳妇的，你大媳妇容忍你，不是你做婆婆的了不起，而是她人善良老实。你这般欺辱她，与街上恃强凌弱的恶霸有什么两样？就因你是婆婆，你就能将人磋磨虐待么，我告诉你，你不能够！”
秦沐大骂了一气，对这种人实在是忍功不够。
“还有你，她打你你不知道跑？没道理的忍让就是纵容。她是你婆婆，不是你的命！你的生命是握在自己手上的，要过成什么样，是你自己在做决定。你怕她做什么，她也是一双手两个腿儿，没比人多长两只眼，过不下去一拍两散，你看她是不是能再套路你？”
连秦氏她也一起教训了一通，社会观念可怕，可更可怕的是甘愿被驱使甘愿被压榨甘愿接受不公正，却不想争取一把与天搏一搏命。
蜉蝣尚有撼天之志，人怎么可以被动成这样。
活着如同行尸走肉，在她看来那还不如找棵树一头撞了。
“她是我花钱娶进来的媳妇，入了我家的官籍就是我家的人。莫说我打得她，就是发卖了她旁人也休想插手！”
安氏被秦沐的话刺激得冒火，小老太插着腰说话越发不入耳。
“合着你们家娶媳妇就是娶牲口，你能卖她，你儿子也能卖你！你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你自己作为女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