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飞跑着，在云九两步之前停下来，她看了看自己的两手泥，傻笑的看着他。
“你怎么回来了？”
云九还张着手，见秦沐没有扑进来，眼底鸦色又重了。
不过看到秦沐的笑容，他抬了下嘴角。余光瞥见一二三四五六双锃亮的眼睛，跨了两步。
下一刻，院子里呼吸齐齐重了重。
秦沐被宽大温热檀香的身躯拥了过去，呼吸里全是云九的气息。
“小孩儿，把眼睛闭起来，小心长针眼！”
秦沐贴着云九的胸膛，听到严姑父的说话声，低低发笑。
茱茱的两个妹妹笑嘻嘻的跑回了厨房里。
秦沐：“我还两手泥呢，小心蹭你身上。”
云九还是拥了一会儿才松手。
“在做什么？”浑身肉眼可见的放松了。
“做皮蛋呀，村里有人养鸭，鸭蛋好多，我琢磨着平日一个鸭蛋也才一文半钱，我做成皮蛋，能卖三文钱一个。若是在庄子上做成招牌，咱们庄子也能多份进项。”
云九安静倾听同秦沐并排行走，多日未归家，这里变化得他快认不出了。
严姑父和云九在空中视线交汇。
“姑父！”云九作揖行礼。
严姑父又吹着胡子“哼”了一声，将裹了泥的鸭蛋在谷壳中滚了滚。
看云九还鞠着身，严姑父手放在缸沿上。
“你与我没什么要交代的？”
“自是有的，姑父也有事未曾向侄儿交代。”
严姑父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你，给我进屋来！”
说着，没好气的抹了手上的泥，叫水洗手，让人背到东边厢房里去了。
云九立正身，秦沐在旁边拿手肘碰了碰他。
“你两一直都这么说话？”
两个人都硬梆梆的，要不是知道这两是姑侄，她还得以为是两个宿世仇敌会晤。
“那要如何说？”
理所当然的，好像所有眼神都写着“这个姑父他不值得”。
秦沐想到严姑父的狗脾气，立即站到了云九这一方。
“夫君说得对。”
云九：？
他说什么了？
“忙完了去书房等我。”
他话语轻柔，将秦沐落下来的额边发丝撩到耳后，一阵微冷的凉意划过秦沐耳际。
对上好几双亮亮的眼睛，秦沐干咳两声，装得若无其事。
“拿新的陶缸过来。秦娘子，我用的配方你记住了吗？”
秦氏“哦”了一声，迟钝反应过来的连忙点头。
“记住了，都记住了。”
引得卢辉和吕长春两个泥脸又是偷笑，把脸上的泥给笑裂开了。
秦沐看他们两这样，又忍不住“噗嗤”出声。
屋里，严姑父手里拿了一根戒尺，看着这个已然脱胎换骨长大成人的青年，恍惚的如还在昨日。
“你，跪下！”
云九从容的两只腿逐一跪在地上，双眼静静注视严姑父。
“我再问你，你可有事瞒我？”
云九眉目未做一点变化。
“有。”
姑父手里戒尺扬了扬，最终恨恨的在空中空拍了两下。
“你还敢说有？当天你在建齐州府怎么回我的？”
云九一阵沉默，轮廓又深刻了几分。
严姑父看得牙疼，“说话！”
明明被骗的是他，却总是在云九身上觉得施骗的人才是他。
“对不起，姑父。”
看他道歉道的利索，严姑父更气了，拿戒尺指着他。
“你做都做了，说对不起有用？你没什么要解释的？”
云九这才眼神稍稍明晰了一些，一身清冷气更显出类拔萃。
“秦沐的事，我原打算同姑父说的，可姑父走得太急。这也怨我，怕姑父不信侄儿所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他眉头轻别，苦了恼的模样，引严姑父轻“哂”了一声。
“我上回说给你下了避火药，你迈步便走。你两好上的日子不浅吧？”
严姑父鹰眼不错开地盯着云九，看他还怎么瞎胡扯。
听到避火药，云九的眼神幽暗了起来。
“比不得姑父给侄儿下药的日子深。”
“……”
这话说得可太刺挠了。
严姑父不自在的乱动了下脑袋，熊声粗气：“我还不是为了你，怕你真要了个傻子。谁知道她不傻啊！”
说完看到云九那更刺突突的视线，严姑父气得拍椅子。
“你看什么看，我告诉你我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
云九闲闲的：“哦！”
眼神却完全不“哦”，把严姑父气得胡子又不受掌控的乱飞了。
严姑父一想这不对，“我在问你话，你怎的还对我有意见了？”
云九又“哦”了一声，在严姑父不满的目光中，又慢悠悠的道：“那姑父问吧！”
“……”
突然就很想把手里的戒尺扔出去。
他娘的，这个姑父老子不当了！
这小两口，一个比一个差劲。
再看一眼那老实等待发落的人，严姑父朝天深吸了一口气。
我那个大舅兄，你生个什么不好，你生这么个玩意儿，专克我，上辈子是不是把你家祖坟给刨了，这辈子这般为你家当牛做马。
“你自己交待，她为什么不傻了？”
云九看着严姑父，眼仁是眼仁眼白是眼白，人模人样奈何长了一张“蚌壳”嘴。
“她生了一场病。”
严姑父还伸着脖子，等着他往下说，结果人一点都没有继续的意思。
他急躁：“然后呢？”
云九：“成如今这样了。”
“……”
如果杀人不犯法，这侄子可以进坟墓好几回了。
“一个傻子突然变正常，你怎么不去说书啊！”
气得严姑父喝茶都不香了。
云九还在老实跪着，又哑巴声了。严姑父死死用眼神刺他，云九这才又动了一下。
“姑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
严姑父想抽他一鞋底子。
“我还说人能死而复生呢！”他没好声喷。
云九动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道：“嗯。”
严姑父一脸你再应个什么？
云九默了默，一脸真诚：“姑父说什么都对！”
最终云九被严姑父从屋子里砸了出来，衣袍都未褶一下。
秦沐在书房里无聊的翻着一本游记，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迎视过去。
云九推门进来，就见如一抹春日暖阳的姑娘，明眸善睐盈盈浅笑。
“你与姑父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