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双眼睛下，秦沐不便拿出医疗设备帮他治疗，只能捡起一旁的木棍子，扯下裙摆的布料，为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从始至终，小牛都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再呼痛，只是偶尔呼气声大了些。
这个时候，秦沐就会停下，然后动作再放得轻一些。
处理好胳膊以后，她又查看了一下小孩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除了肚子和腿上有淤青，其他地方没有问题。
只是那些淤青看样子不像是刚刚造成的。
秦沐叹了一口气，这小孩平时是怎么活的，看起来挺厉害的，还把自个弄成这个样子。
她轻声说道，“胳膊有可能只是擦伤，也有可能骨裂了，你莫要乱动，一会去医馆看看。”
说到这里顿了顿，想也知道这个小屁孩没有钱去医馆。
“去仙草阁，报我的名号，”她神色认真地看着他，“我叫秦沐。”
说完她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
为了给他包扎她撕了几片布料下来，这会又沾上了泥土，这条裙子算是废了。
秦沐看了一眼，默默想着。
“看完之后便早点回家吧，大晚上的不要在街上到处晃悠。”
然后转身离开了巷子。
小牛呆愣地坐在地上，坐了好一会以后才又站起来，用没有受伤的手拍了拍屁股，然后离开了这个漆黑的小巷子。
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黑尽，秦沐将买来的肉饼分给了其他人，只拿着两个去找云九。
走进书房，书桌后面的男人没有给予丝毫反应，她放轻脚步走过去。
香喷喷的肉饼在男人面前晃了晃，云九抬起头来就看见满是笑意的眼睛。
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秦沐坐在一旁，拿起一个肉饼扒拉开油纸咬了一口，肉饼用料十足，馅料里满满的都是肉，香得她赶紧再咬一口。
“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小孩，估计是偷了人东西，被人打得满身都是伤。”
秦沐抬眼看着他，“就是上次我同你提过的那个小孩。”
“那群人里的孩子？”
她点了点头，骄傲地说道，“我自然是仗义出手，将他救下了。”
云九笑了笑，觉得她的小表情很是可爱。
说着说着，秦沐的神色渐渐暗淡下来，叹了一口气。
云九的眼神中透露着关切，“怎么了？”
“我也只能帮他这一次，你是不知道那几个人下手是有多恨，对着一个小孩拳打脚踢，一点都不要脸。下次他再遇见这样的事情，说不定命都得搭进去。”
她不是圣母，偶见路边的乞丐顶多是给些银子，不会如此心生感叹，也不会情绪受到影响变得低落，这一切只因为那是个孩子。
就算他偷东西，满口脏话，秦沐也没有感到嫌恶。
一切都是因为她明白，这些事情并不是那个小孩想要这样的。
若是不偷东西，没有大人庇佑，手无寸铁，那样的孩子，如何在这座城里活下来。
云九理解她的情绪，却也比她更明白背后的原因。
有些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施与善心只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世上这么多在苦水里挣扎之人，你帮不了所有人，能做到今日这般，已是难得。”云九轻声说着，可并没有宽慰到秦沐的心。
这样的道理她又何尝不知道。
“我只是……”
“若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有依靠朝廷，依靠新的政策。”
云九摸了摸身前的书，烛光的倒影在他眼中晃了晃，他出神地看着书面上的两个字——“大学”。
“终有一天会做到的。”
他转头神情专注地看着秦沐，目光灼灼，像是燃起了火。
半响，秦沐朝他用力地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直以来她认为云九想要考取功名，只是为了让林家沉冤得雪，让死去的林家冤魂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
可是好像不止这样，他除了是林家的人呢，还是个读书人，是个有崇高理想和抱负的读书人。
秦沐觉得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形象又高大几分。
第二日，秦沐来到仙草阁，一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昨日有没有小孩来求医。
得到的答案是并没有。
她微微一愣，不明白为什么。
都说了不会收诊钱，这样还不来，到底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想了一个早上，还是想不明白。
午时大堂内没什么人，门口的人群到依旧是络绎不绝。
她撑着下巴在柜台，没什么兴趣地翻看着诊疗记录，时不时地望一眼门外。
一个早上都没来，怕是真的不会来了。
顾老在药材柜子旁走走停停，抬头正好看见秦沐一脸的失望收回眼神。
“师傅，那个小孩怕是今日都不会来了。”他手上动作不停，“不了便不来呗，您就别等了。”
秦沐回头，一脸的不满，“亏你还是个大夫，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顾老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她脸上写满了冤枉。
“若是伤势严重昨日一定就来了，到现在都没看见人影，想必是没什么大碍，休养几日便好了。”
秦沐瞪他一眼，又叹了一口气，她怎么放得下心来。
那破院环境她是知道的，若是就这么放着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久了说不定会引发感染。这个年代又没有抗生素，若是再不用些草药处理，伤口感染导致死亡的几率大大升高。
虽然这是最严重的情况，可秦沐还是忍不住去想。
她撑着脑袋别过头去不看他，顾老摇了摇头，又继续手上的事情。
秦沐知道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也只能让自己按照对方的思路想了。若是严重的话应该会自己来的吧，毕竟谁也不想死。
午后一过，店内的人依旧很少，除了几位老病人来复诊以外，没有陌生的面孔走进来。
秦沐有些犯困，脑袋朝着桌面一晃一晃的，下一刻突然察觉身前光线暗下来。
她揉了揉肉眼睛，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一顿。
“秦老板。”羊拐的眼神像是死水一般沉静……
秦沐愣愣地看着他。
猛地反应过来，那个小孩应该是和他住在一起的，难道出来什么事情？
她正要问。
“你说的两倍银子还没有给。”羊拐直接了当地说。
秦沐这次是真的呆愣住了。
“没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