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静静躺在那里。
他眉宇间，最后一丝耐性耗尽，冷冷开口：“三少奶奶人呢？为什么还没回来？”
宋伟觉察到气氛不对，鹌鹑似地缩在一边默默地降低存在感，整晚都没敢说话。
“属下不知，属下马上查。”
他说着，马上拿出手机开始联系。
不过片刻，他就谨慎道：“三少，三少奶奶的电话打不通。不过根据综合信息分析，她现在应该已经登机了，所以才会关机。N.T项目的相关成分在海南有个研讨会，三少奶奶代表项目部去参加了。”
厉泽衍眸光一凛，肃杀寒意瞬间笼罩全身：“出差这么大的事，她都不交代一声，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了？！”
宋伟缩了缩脖子，隐晦地看了看桌上的离婚协议，没有接话。
叮铃——
短促的信息提示音，打破客厅沉默的气氛。
宋伟摸出手机，看清上面的即时新闻推送，不由瞪大眼睛：“三、三少，飞往海南的HM730航班，刚刚起飞三分钟就坠机了。”
厉泽衍正在气头上，未及细想：“什么意思？”
“三少奶奶……三少奶奶乘坐的，就是那架航班。”
宋伟的声音颤抖，险些要哭出来。
厉泽衍的眼皮狠狠地跳了跳，拔腿就往门外走：“开车，马上去机场。”
“是。”宋伟应声，飞快地冲了出去。
黑色的迈巴赫，在寂静的夜色中疾驰。
厉泽衍靠着椅背，垂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快点，再快点。”
“是。”
宋伟应声，将已经踩到底的油门又踩了踩。
而与此同时，机场那边，一辆辆地勤车派了出去。
119、120、110，相关人员全都在往飞机失事的现场赶。
对讲机里，是塔台发来的最新消息：“飞机起火，发生轻微爆炸，请大家迅速赶往支援，请大家迅速赶往支援……”
南山坪，事故现场。
夜风带着寒意席卷旷野，将零星的火势拉高，灼痛所有人的眸子。
长长的警戒线将大量赶来的人隔离在安全区外，除了救援车辆和专业的搜救队伍，其他人不得入内。
厉泽衍试了几次，都没能通过警方的防线，面上霜色更浓。
宋伟低低地劝慰：“三少，我们要相信警方，他们一定会尽最大能力抢救更多乘客的。”
“我要救她！”
厉泽衍双眸血红，阴沉的面色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在临时搭设的指挥处逡巡一圈，终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刻大步走了过去。
“廖局。”
廖鹤看着面前宛如天神的男人，眼中闪过诧异：“厉总，您怎么在这里？贵公司有员工在这架飞机上？”
“不是员工，是我太太。”
厉泽衍声音冷沉，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一抹清晰的钝痛在胸口蔓延开。
廖鹤一惊，连忙叫人拿来乘客名单。
看到“顾轻轻”三个字，厉泽衍瞳孔骤缩，眼眶一阵酸胀：“廖局，我想进去找人。出任何问题，我自己负责。”
这男人在海城，是权利和财富的象征，做出的决定无人能改变……
廖鹤看了看无数消防车围着抢险灭火的失事飞机，火势明显已经比刚才小了很多。
他勉强地点点头：“厉总，我可以让您进去，但前提是，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廖鹤的话没说完，男人已经越过他身后的警戒线，冲进了火场。
一路而行，满地残骸。
破碎的飞机零件，暗红的血……
所有的一切在火光和黑夜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凄惨荒凉。
一副副担架从飞机下抬出来，一声声惨叫响彻夜空，安全区外的家属哭声和危险区内伤者的哭声此起彼伏，仿佛将人的心脏狠狠揉捏、撕碎……
厉泽衍踩着脚下的土地，感受着越来越近的灼热气息，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全。
顾轻轻，你要活着！
你要给我活着！
你听到了吗？！
他的胸腔上下起伏着，一颗心好像要从里面跳出来。
宋伟紧紧地跟在男人伸手，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心中也不断默默祈祷：三少您奶奶人美心善，佛祖菩萨、耶稣圣母、东方的西方的，你们一定要保佑她。
看到有人抬起一块巨大的飞机残骸，底下露出一只苍白无力的手，厉泽衍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残骸上，残留着大火爆炸后的热浪。
他浑然不觉，好像不知疲倦没有痛感的机器，一件又一件地将那些笨重、锋利的碎片挪开。
等到挖出那个伤者，看到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面孔，他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但旋即就投入新的救援中……
他的手上和手臂上被烫出了燎泡，割破的手背上血迹斑斑。
宋伟心疼不已，一面帮忙一面劝道：“三少，您休息一下，让属下来，属下皮糙肉厚……”
“闭嘴，动作快点。”厉泽衍扫过抬出去的担架：“被救出去的人不到三分之一，里面还有很多人。”
开口的同时，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宋伟的心抽了抽，咬牙加快速度：“三少奶奶，三少为了您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您一定要争口气……一定要活着啊！”
飞速行驶的动车上，顾轻轻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她习惯性的摸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没电自动关了机。
她接上充电宝，重新开机，就看到数条未读短信和N个未接来电。
“什么鬼？”顾轻轻皱眉，选了宋伟的电话拨过去：“宋助理，怎么了？怎么给我打这么多通电话？”
“三、三少奶奶……您、您在哪呢？”电话那端，传来女人熟悉的声音，宋伟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您没事？”
顾轻轻摸摸鼻子，一头雾水：“没事啊！我没赶上飞机，换了动车，现在在动车上。刚才睡着了，手机自动关机，你给我打这么多电话，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她话音刚落，电话那端就传来男人带着薄怒的声音：“你给我滚回来，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