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有过半分的后悔？”
看着落魄的他，她的心渐渐的恢复了平静，竟能平淡无奇的望着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睛。
曾经，就是这一双无比深情的眼睛，让她沉丶沦，然后无所保留的奉献了自己的人生，如今再次看到他，心也突然也就没有那么恨了。
或许是她生命已到尽头，或许是所有的恨都在最煎熬的那段日子里沉淀了，或者是现在的她什么都不在意了，亦或是看到他得到了相应的报应，心里终于放下了。
“有过。”
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也不用再伪装，他承认，他后悔过，他讨厌每一个女人，却唯独对青鸾动过心。
两个字如同千斤重一般，沉沉的落在心里，让她有一瞬间的窒息。
“我讨厌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令人作呕，什么爱不爱的，极度恐慌后便转身离开，说什么地久天荒，在权利地位面前，皆是一篇虚无。”
他眼神空洞，看不出有丝毫的悔意，只是淡定的看着她，死死的盯着她那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好一个爱我的人，如今还不是换了一副皮，顶着别人的身份混到了皇宫，我告诉你，我的今天也是你的明天。”
用嫉恶如仇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凌乱的头发糊在脸上，让她看不清他的脸，被殴打过的血痕布满了整个身体，就像是被丢在街上的乞丐，无人问津，也异常狼狈。
听着他诅咒，就算是如今这般模样，他也不忘狠狠的嘲讽他一番，竟是如此的可笑可泣。
“等你的时间里，我每天都被按在潮湿的地窖，吃着她们扔掉的饭菜，喝着她们沐浴过的水，还被拉去接客，打的满身是伤，可是愚蠢的我，却始终都相信你会来，会有苦衷。”
慢慢的蹲下来，跟他平视着，说着因为他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这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提起的痛。
“从你把我卖到青楼的那一刻起，我从一个大户小姐沦落为人人喊打的贱人，这一切，你可曾有想过，我恨吗？”
嘴唇颤抖着，面对自己曾经最爱的人，说着最痛的经历，整个身体都在抽搐，连带着每一根神经，都像是在被撕扯一般。
“我为何会变成别人的脸？因为我听闻你在京中做的官，有这样一个机会，我就是爬，也定然是要爬来的，我倒是想看看，像你这般没有心的人，是如何做上官的？”
眼神冷漠的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神无从闪躲。
“果不其然，我竟在九皇子身边看到了你，重新遇到你的那一天，我就在想着，如何让你身败名裂，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瞬间化为虚有，如何才能让你感受到我受过的苦。”
粉色衣衫沾满了灰尘，已不再像新的一样了，正如她的心，自从被眼前的人所伤之后，那层灰尘，就再也无法被抹去了。
“果不其然，你受到了该有的惩罚，如今看着你这番模样，我这心里倒也舒坦了很多，善恶终有报，你也尝到了这番滋味，只是你所经历的苦，又怎能比的上我所遭遇的一切。”
说话的声音也不由的大了很多，她设想过无数次见到他的场面，拿剑刺他，用毒毒他，可是却从未想过，她会如现在一般宁静。
“是啊，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穆睖终其一生，竟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他苦笑一番，正对着她一张完全不在记忆里的脸，人是旧人，却也不完全是，记忆里的青鸾一身青衣，总是笑的那么甜美，可面前的人除了愁容和冷漠，完全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啊！
“我承认，当初我是动了心，可是你呢？大户人家的小姐，你那父亲的羞辱我仍然历历在目，你不是要听父亲的话嫁给门当户对的公子哥吗？那我就毁了你，这样，他就再也无法羞辱我了。”
他似一个疯子一般怒吼着，那笑声穿透了整个牢房，有些恐怖。
她震在原地，久久都未能反应过来，父亲当时背着她找过他，她从来都没有要嫁给哪家公子，这是父亲的阴谋啊！
可是呢？自始至终，你宁愿相信我父亲的一句恐吓，都不愿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吗？
“真是可笑至极，当初的我竟然会为了你跟家里断绝关系，早知你这般不信任我，我又何必对你心存幻想。”
一滴眼泪还是没能忍住掉了下来，原来这一切，他们都输给了不信任，他若是相信她的话，又怎会这样将她毁了？
得知她当初并没有要嫁给有钱人的真相后，他的心也是有一瞬间的停滞，左胸膛里传来被针扎的感觉，那样的清晰。
心疼，他怎么会心疼呢？
“即是如此，你欠我的，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而我，终生都无法原谅你，你带来的伤害，若是要弥补，也该死了千回万回。”
将手里的糖糕留下，她缓缓的起身，头有些晕，差点没站稳就摔了下去，咬着嘴唇，传来的疼痛让她有些清醒。
转身，向着门外一步步的走去，生怕走的快些，就立刻晕下去。
“青鸾”
背后传来他虚弱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开口。
“对……不起”
三个字如同石头一般落在耳边，她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太晚了，换不回她的青春，也换不来她本该光线靓丽的人生。
出了牢房，柳雯雯跟牧贤在前面等着她，见她出来，柳雯雯立刻上前将她扶住。
作为医者，她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被吞噬，她今晚流露的感情太多，心情跌宕起伏，体内的蛊虫也加快了吞噬的速度。
“怎么样？还好吗？”
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她愿以为她会直接杀了他，可是未曾想到她还是将他给放了。
“谢谢担心，我没事。”
看着她虚弱的笑容，即使是浓妆艳抹，也遮挡不住她的虚弱，她甚至都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呼吸声都是如此的微弱。
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最起码她的心结已经了却了。
一路上她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回到羽安殿后她便沉沉睡了过去，并且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们回到府里便也很快就歇息了，这天，她也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无助的站在雨中，好在后面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拉了出来，后来便安稳的睡到了翌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