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秋摇头，干脆的说：“我想的很清楚了，今天就是特意来请主任帮这个忙的。”
他很早就说过，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荆国伟万万没料到，她张一回嘴，就是这么大的事。
果然，算盘精的饭不是好吃的！
荆国伟想一会儿，终于点头：“好吧，只要你们大队肯往上报，我这里给他放行就是！”
舒小秋笑起来：“孙书记那里我已经说过了，后边就等主任的好消息！”
荆国伟：“！！！”
这动作也太快了！
从镇政府出来，舒小秋又开开心心的去了供销社，挑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去羊毛站转一圈，这才带着满满的东西，打道回村。
这个好消息，她要第一时间和凌轩分享。
凌轩听她说完，整个人像雷劈了一样呆住，隔了一会儿，才呼的一声站起来，摇头说：“不，不行！”
“为什么？”舒小秋问，并不觉得意外。
凌轩咬一咬牙，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我走了，你呢？你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舒小秋摇头。
“我不管你管谁？”凌轩几乎是吼了出来。
从结婚到现在，他从没有这么大声和她说过话。
舒小秋叹口气，起来紧紧抱住他，柔声说：“凌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
“好好的？没有我，你也能好好的？”凌轩有些受伤，看着她的眼神，像一只负伤的小兽。
她就这么不需要他吗？
舒小秋心里一片柔.软，抚着他的脸，试着吻他的唇，轻声说：“不，凌轩，怎么会没有你？你只是回城里，不是和我分开。”
他回城里，可是她留在这里，还不是分开？
凌轩不懂。
舒小秋无奈，只好说：“凌轩，我们是夫妻，是亲人，以后，我要去看你，可以开到介绍信的。”
“可是……不能长住……”凌轩摇头。
这个时代，农村的人口不许盲目流入城市，就算是有村里的介绍信，也有限定的时间。
“你还可以回来！”舒小秋没有办法告诉他，再往后几年，这个限制会取消，农村的人口可以随便流入城市，只好哄他。
而且，她也不知道，中间还要隔着几年的时间，凌轩是不是能接受？
凌轩摇头：“既然我还要回来，现在又去干什么？”
这个小家伙，这个时候怎么不好骗了？
被他抓到话里的漏洞，舒小秋一下子噎住，只能板起脸，皱起眉头教训：“凌轩，你甘心吗？你读了一肚子书，就这么甘心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山沟里？”
“我可以接受县里的工作。”凌轩答的很快。
在去年的工作结束之后，荆国伟就有过这个提议，只是他还没有答复。
“县里的工作？”舒小秋的语气里多了些讥讽，“凌轩，你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县城，能和大京城相比？一个县城，能放得下你？你就不想回去？”
“我不想！”听她咄咄相逼，凌轩终于崩溃，一把推开她，大声吼出来，口不择言的喊，“舒小秋，如果你嫁给我是因为看上了大京城，你错了，我不想回去，我再也不想回去！”
“凌轩！”舒小秋没有想到，这些话会触动到他的痛处，立刻冲上来抱住他，连声说，“凌轩，不要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急！别急！我们好好说，好不好？我们好好说……”
“我不想听，你不要逼我，我不想回去，不想！”凌轩大吼，试图挣开他。
“凌轩，我不逼你！你不要急，我不逼你！你不想回去就不回，我不逼你！”舒小秋连声安抚。
发泄之后，凌轩心里稍稍松懈一些，连连摇头，慢慢在炕沿坐下，抱着头粗重的喘.息，隔一会儿，微哑的声音里带着痛楚，低声说：“小秋，京城是好，可是……可是那里已经什么都没了，没有家，没有亲人，有的……只是一段不堪的回忆，你……你不要逼我……”
“凌轩！”舒小秋抱住他，轻轻摸他的头发，拍他的肩膀，感觉到他渐渐平静，才轻声说，“好，凌轩，我不逼你！这件事，只是一个机会，你自己决定。”
“我不走！”凌轩立刻摇头。
“好！”舒小秋点头，“凌轩，如果你要走，我会开开心心的送你，你不想走，我也会很开心你能留下来陪着我。只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出来，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什么？”她的声音平静的让他害怕，凌轩颤抖的抬起头来，眼神惶惑而凌乱的看着她。
“凌轩！”舒小秋吻吻他的额头，轻声说，“虽然你没有说过，可是我知道，那段回忆一定很痛苦。可是，你不是没有亲人，他们还在，只是现在见不到而已。”
是啊，他还有亲人，只是，他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凌轩红了眼眶，可是眼睛里却干干的，没有一滴泪。
舒小秋轻声说：“这么多年了，即使你不去打听，也会想到，京城早已经物是人非，你，你们，你的家人，你们的姓氏，快要没有人记得了。”
很多年前，凌家有多显赫，当年的那场浩劫就有多震动，可是，事隔多年，江山暗换，谁还能记住一个败落的家族？
凌轩咬一咬牙，没有说话。
舒小秋轻声说：“我嫁给你，是因为你是凌轩，不是因为你是哪里的人，有没有读过书，可以带我去哪里。那些对我都不重要，我喜欢你，只因为你是凌轩。”
是吗？
这一点，在今天之前，凌轩是深信不疑的，可是，现在他的心里都是迷惑，抬头怔怔的看着她。
她喜欢他，可是，她却让他走，让他离开她。
从京城到上阳沟，这个世界，一下子缩小破碎，没有一寸地方属于他。现在，他有了她，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啊。
可是她却让他走。
这是怎样的矛盾？可偏偏，他还是在努力了解，想搞明白这个矛盾里，究竟存在怎样的互通，能让她有这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