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升哑口无言,面色惨白。

    “说不出?好!那我再问你!”

    “十月前,你们营在短短三月内,接连申报了三次武备,这又是何故?”

    “即便你们训练损耗再大,也不可能达到一月一换吧?”

    “还有!八月前,朝廷给你们调拨了三百匹战马!加上营内原有数量,足抵千匹。”

    “这几日我在马厩,可是将所有的战马都数了不下十遍。”

    “为何仅仅五百匹,且皆为老马?其它的战马呢?”

    “半月前!北方军团遇断粮之危,陛下令各营准备,于山道为北方军团送粮,而调拨了一百牛车!”

    “那么……营内仅有车而无牛,这你又做何解释?”

    “李升!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忠心耿耿!你,的忠心何在?”

    听闻虞子期的叱问。

    李升摊到在地。

    每一件事,他都历历在目,且让人抹平了一切痕迹。

    为何!这……这到底为何?

    三天的时间啊!

    虞子期,竟然从那被篡改过的账目中,全都给翻了出来?

    最要命的。

    这账目,还是他主动让人送到虞子期手中的!

    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人头,也没这么个送法吧!

    当嬴政听到虞子期所说的一件事,他便一脸寒霜。

    一件件听完,更是怒火中烧。

    瞳孔中的杀气,更是如有实质。

    “赵高!将那些账目,都给朕拿上来!”

    语气之冰冷,让殿内群臣如坠冰窟。

    仿佛预料到了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尉缭扭头看看公子高,又看看一旁呆若木鸡的冯无宣。

    公子高准备了多少后手,尉缭并不清楚。

    但既然他特意教给虞子期数术之法,让他核对出蓝田大营内的账目,就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对付一个李升这么简单!

    他……这怕是要清理掉胡亥的势力,进而接手啊!

    难道!

    从当初他挑选虞子期而非李升的时候,就已开始着手布置此局了?

    想到这里。

    尉缭更是由衷的一叹。

    公子心思之深沉,目光之深远,出手之迅捷狠辣,果有始皇风范!

    翻看了几卷竹简,嬴政发觉确实极为醒目。

    几乎每一处有问题的地方,都被特意标注,且有着明显注解。

    两相对比,随便一看,就能发现二者有何不同。

    大殿上,仅有不断翻越竹简的哒哒声。

    莫名的压抑感,笼罩在大殿上空,无人敢发出只言片语。

    “好!好啊!”嬴政怒极反笑:“别说是虞子期说的那些!”

    “就是你们这一年的饷钱,也同样对不上!”

    “好一个忠心耿耿!”

    “李升!朕当你是我大秦未来的希望!”

    “结果……你就这么报答朕吗?”

    怒斥了几声,嬴政声音反而平静下来。

    “王翦走了!王贲走了!蒙武走了!”

    “现在!朕身边的老人,就剩下蒙恬兄弟,还有你祖父李信!”

    “可就算是你祖父,如今亦垂垂老矣,连床都难下!”

    “朕本以为。”

    “你与王离等人,可撑起我大秦未来的天空……”

    “现在!!”摇了摇头。

    嬴政眼中,满是失望。

    李升跪倒在地,不断颤抖,面上尽是懊悔,却无法说出半句话。

    “说!你到是说啊!!”将按几上的竹简狠狠甩落,砸到李升的额头。

    顿时,就打的他头破血流。

    “平时!你不是很精神吗?”

    “不是自喻为我大秦栋梁吗?”

    “今天怎么了?哑巴了?”

    “你这个没心肝的狗东西!朕对你们李家不薄!可你最后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越骂越气,嬴政骤然起身。

    就在此时,虞子期上前:“陛下,臣还有事启奏!”

    “说!”

    “还有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统统都给朕说出来!”

    “说之前,请陛移驾,去一趟蓝田骁营的堂食,品尝一下他们的汤水!”

    堂食?

    听到这话,垂首的李升猛然抬头。

    只以为他查出了账目上的问题。

    之前那泥腿子的样子……他也是装出来的?

    再次抬头。

    恰好看到公子高那一脸的冷笑。

    李升顿时察觉,自己是早就掉到了对方的算计当中,而不自知。

    可笑……他还打算以违抗军纪一事,来拿下虞子期,在胡亥面前表功!

    扭头,求助的看向胡亥。

    好么,倒霉孩子这会正专注的观察着自己的脚面,仿佛上面有花……

    “汤水?”

    听到这个,嬴政也不废话,直接移驾,奔蓝田大营赶去。

    禁卫开路,百官随行。

    嬴政突然伸出头:“高儿,上车,与朕同行。”

    胡亥嫉妒到险些发疯。

    始皇的銮驾!

    他也就幼年的时候,有幸坐过几回。

    成年以后,想都别想!

    跟在队列后尾。

    章顾看着风光无限的虞子期,完全想不通他到底用什么办法,在短时间内,就理清了那繁杂的账目。

    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妒火。

    车内,嬴政掂量着手中竹简:“这就是你借用黑兵的原因?”

    “父皇圣明!”

    “少扯那没用的!你既然早已发现问题,为何不提前给朕个口风,而是要在大殿上说出此事?”

    “父皇可是顾虑上将军?”

    “儿臣相信,以上将军为人,知晓此事,不用父皇出面,他也会清理门户!”

    愤恨的瞪了公子高一眼,嬴政抬手欲打。

    终究,还是没打下去:“下次再有这种事,提前和朕说!”

    “朕不担心李信,但朕要为他的声誉考虑!”

    “朕身边的老人……真的不多了。”

    看着略显惆怅的嬴政,公子高心中触动。

    “父皇,儿臣知错……”

    啪!照着脑门就是一拍,嬴政怒笑:“这是对你的惩罚,下去吧!”

    “儿臣遵旨!”

    这一幕,恰好被时刻关注銮驾的胡亥看到,更是让他气炸了肺。

    这叫惩罚?也惩罚我几下呗?这明显是父子间的亲密互动啊!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他去找父皇汇报,就得以臣子之礼。

    这个嬴高,就如此得父皇偏爱!

    他胡亥,也渴望这种父子间的亲情啊!

    胡亥想不明白,那是因为他每日都接受百里奕等人熏陶,深信儒家礼法、天地君亲师那套。

    而嬴政,偏偏就讨厌这套。

    越是这样,二者间隔膜就越深。

    公子高,早已发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