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林落羽的脸颊。
凉凉的，软软的……
呃——
林楠僵持着手，瞪着眼睛跟林落羽近距离对视。
娘嘞，她是又花痴了吗？
林落羽浅粉的嘴唇微抿，漆黑的眼睛如被泉水冲洗过的黑曜石。
林楠心中的小鹿狂跳，像是有人揪住了它尾巴，恨不得从她嗓子眼儿跳出来。
她尴尬的抽回手，犹豫着开口解释道，“你脸上有东西。”
林落羽：“可以帮我拿掉……吗?”
林楠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鬼使神差的再次伸出了手。
突然她腰际揽上一双修长的手臂，林楠瞪大了眼睛，“你……”
林落羽的脸上流露出歉意，“对不起，我担心自己会摔倒。”
林楠低头，顿时羞红了脸，自己逼的太近，林落羽整个后背都在凳子之外。她轻咳声装作没看见，轻轻在林落羽的脸颊之上蹭了蹭。
“好了，擦掉了。”
林楠脸不红气不喘的哄小孩儿。
“嗯。”
林落羽轻轻应了一声。
林楠刚要抽身推开，林落羽却突然出声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林楠恍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我来是想问你还要不要去读书？”
林父在的时候，林落羽和林楠都在私塾识字。不同的是，一个出口成章常常受先生赞美，一个是招猫逗狗常常把人欺负哭，天天被喊家长。
林落羽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想让我去吗？”
林楠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斟酌着说道：“我知道你喜欢读书，并且很有才华……”
“你若是想去，我便送你去，你若是不想，便不去。”
林落羽看着自己的双腿，沉默了良久轻笑一声，“去干什么，残疾人不能参加科考。”
林楠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不管说什么都太苍白。
空有满腹才学，却因为一双断腿，无法施展。一辈子都要靠别人的照顾，一辈子是个累赘。
林楠懂这种无助的感觉，她前世便是这样的，生来成为了累赘，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
即使父亲不来看她，她也没有要求的资格。
她无法做寻常女儿该做的事情，又怎么有底气要求父亲做父亲？
她叹了口气，上前抓住他的手，放在手心，“你不要灰心，我们现在有钱了，我会带你去治腿。”
林落羽唇角苦涩的扯动，“没用的，父亲带我看了这么多，结果不是都一样吗?”
林楠打断他的话，“怎么会一样，那时候看的都是些庸医，以后我带你去夏安，去找全大夏最好的大夫。”
林落羽看着林楠，目光微颤，有一丝微弱的光芒燃在眼底，然而转瞬又黯淡下去。他长长的睫毛盖住眸子，声音微颤，“要是那样也不行呢。”
“哪怕你真的就一辈子都瘸了，不还有我吗，我给你当拐杖。”林楠信誓旦旦保证。
人最怕的就是对生活失去希望，她要让林落羽对未来抱着期待。
她刚来的时候，那双眸子里像是盛满了死水，无论看什么都像是看死物，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对生命的渴望。
她见过一个跳楼前夕的人，那人的眼神跟他如出一辙。
绝望之后，不是发疯，不是精神崩溃，是平静，一切与己无关的平静。
她尽量柔和的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哄着，“不要怕，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我很能挣钱。”
林落羽指尖轻颤，他犹豫着挣扎着，一寸一寸揽住他的光。
林楠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男人说出，“姐姐用钱养你”这句话。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
翌日，钱常来带了一个俊秀的青年来了，他笑呵呵的介绍。
“王彬——”
林楠笑着拱手，“你好，林楠。”
王彬很开朗，当下笑着回礼，“很少见你这么爽快的女子，行拱手礼。”
林楠笑了笑，“乡下人没那么多规矩，怎么方便怎么来。”
“很好。”王彬笑着点头。
钱常来悄悄拉过林楠，在她耳边低语，“这是我姐姐的孩子，不愿意读书，非要行商，家里管不住了送我这来管账来了，你给带着历练历练。”
林楠了然。
“种植的事情，就交给你俩对接，我还要出趟远门。”钱常来说道。
“好。”
钱常来说完，原本要走，结果看到陈一喜端出饭菜，几人正要吃早饭。
他舔了舔嘴唇，“要不我吃完饭再走？”
林楠唇角抽搐，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
钱常来扭着胖乎乎的身子，挤进小餐桌。
陈一喜表示，她连甩筷子的空隙都没了……
王彬脸皮没有自家舅舅这么厚，从脸颊直红到耳朵根，对林楠不住露出歉意的笑。他们第一次登门就强势蹭饭，着实有点不礼貌了。
陈一喜不满的哼声道，“人家被挤得都拿不住筷子了！”
王彬摸鼻子，尴尬，“对不住……”
李小胖是个行动派，用他肥硕的身躯最大限度的活跃于缝隙里，出手如电！
陈一喜早就盯上脆炸鸡块，结果一步之差，落入李小胖的嘴里，她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然后毫不犹豫的夹住糯米团子。
两人筷子抡得像打仗。
这下轮到林楠尴尬了，家里穷，没见过好东西……
她尴尬的对王彬笑道，“见笑了，见笑了。”
“令弟令妹十分率真，很好。”
结果轮到林落羽不高兴了，他都吃了三个酒酿团子了，林楠说过不许他吃带酒的，怎么还不拦住他？
为什么要一直对着那个小杂毛笑？
小杂毛又没有他长得好看！
林落羽有些焦躁的捏了捏筷子，狭长的眸子眯了眯。
陈一喜登时一个激灵，感受到危险的信号。她看了看坐的极近的林楠与王彬，登时明白大佬不开心的症结在哪里了。
她飞快咀嚼完嘴里的食物，脆生生对林楠喊道，“老板，你男人在偷着喝酒！”
林楠一个眼刀飞过来，警告的看了看林落羽的手。
林落羽狭长的眸子睁了睁，有些无辜，然后乖乖松了正在夹住的酒酿团子。
陈一喜轻呼一口气，世界终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