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魂惊梦》 纵横江湖天云相聚 纵横江湖,天云相聚!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杀伐果决的性格也许就是暴徒的凶残。 见多了江湖的腥风血雨,他变得冰冷狠辣。 墨阳剑日渐嗜血,换来了武林第一的地位。 这一切是他想要的吗?他多么渴望真正的洒脱,找回自己原来的样子。 小兄弟少安或许能让这块冰山融化。 又或许,他需要一个红颜知己。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浪迹人世间,但愿不再有阴谋诡计,但愿高调演绎一曲快意恩仇! 少一些套路,少一些虐心的情节,希望常十三的江湖带给大家不一样的洒脱。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交流互动。有什么意见和人物期待尽可以发出来。让我们共同塑造一个心目中的江湖。 第一章 惩罚 一名小厮远远看到两个人走过来。 其中一人名叫萧近,身材高大,三十多岁,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另一人名叫唐少安,比萧近年轻许多,二十出头,面容清秀,身材瘦弱。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江湖之上能称得上他的对手的,并没有多少。 小厮赶忙跑过去:“十四爷、舵主,你们可算回来了。帮主来了。” “帮主?”唐少安和萧近异口同声。 萧近是南宁城分舵的舵主,唐少安本来是受帮主之托,给萧近送一把极品宝剑,名曰湛清剑。 少安到了南宁城,谁想到喝酒误事,湛清剑被人在天云山派的地盘夺走。 “完了,我算是完了,十三哥怎么来得这么快!”唐少安神色一紧,全身都感觉不舒服起来。 帮主,天下第一大帮派,天云山派的帮主——常十三。唐少安的结拜大哥,也就是因为这个,人们都称唐少安为唐十四。 萧近回过神来,拍了一下少安的肩膀,“十四,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让帮主等久了,我们一会儿少不了被训斥。” 少安听到萧近的话,心想:唉,算了,不管怎样也是躲不过去的,早挨完骂也好。 少安和萧近走进大堂,看到常十三正在大堂内喝茶。 南宁城虽然只是天云山分舵,但是大堂的陈设十分讲究,古朴素雅,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功夫布置的。 常十三身着一件银灰色的长袍,在大堂的正中央端坐着,甚是威严。他手中拿着茶碗,中指上带着一枚亮眼的幽蓝色的戒环,这正是象征帮主身份的天云山派戒指——天云环。深色的眸子,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五官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但居高的气场又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听到脚步声,常十三一心品茶,眼睛没有抬一下。 “拜见帮主。”“十三哥。”少安和萧近走过来,恭恭敬敬的弯腰拱手。 常十三年仅二十五岁,江湖人已尊其为第一。 手中墨阳剑,袖中铁珍珠。 袖中铁丸百发百中,直取性命。至于墨阳剑,自从天云山大决战之后,墨阳剑再也没有出鞘了。没有人能让常十三动用墨阳剑了。 江湖人遇到常十三,人人都要礼让三分。帮里的兄弟也对他绝对尊敬。 常十三该喝茶喝茶,丝毫没有要理会他们的意思。 天云山派,规矩不少,帮规甚严。平日里大家说说笑笑,正经场合,谁也不敢在帮主面前嬉皮笑脸。 一旦帮里的有人犯错,当然也包括结拜兄弟唐少安,常十三惩罚起来绝不会手软。若是谁给帮派抹了黑,丢了人,就更不用说了。 少安见十三哥没有回应,心中更是没了底。十三哥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帮主,”萧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湛清剑在属下地界儿上丢了,萧近失职。” 少安看了一眼萧近,心里就埋怨上了,“真有你的,认错都抢在了我的前面”。 少安赶忙跟着一把跪下来,“十三哥,少安知错了。” 常十三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两个人,说到:“萧近,起来,坐吧。” “谢帮主。” 少安等着常十三的下一句话,但似乎常十三并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这下尴尬了,两个人坐着,门口还有守卫,就自己在这里跪着,十三哥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这个萧近也是,让他坐下就坐下,就不知道给我说句情吗。 少安斜着眼睛瞪了一眼萧近。 萧近也算是机敏,一下子明白过来,连忙站起来,“帮主,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十四,十四落脚的客栈是分舵的店面,自己家里多喝了几杯本来也没什么,谁料想这贼人胆大如此,半夜闯入咱们地界儿偷盗。” “是啊,十三哥”,少安听到萧近给自己求情,赶忙想解释一下。 刚一张嘴说几个字,只看到常十三将茶碗一把放到了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 少安在喉咙上要冒出来的话一把憋了回去。 这回少安死心了,别想着找人求情,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等十三哥气消了吧。 “萧近,现在可查到什么线索吗?” “帮主,那天客栈里面所有的人都中了迷香,贼人来的时候丝毫没被察觉。” 常十三瞥了一眼少安。 谁都知道,少安是玩毒的高手,若不是那天喝的酩酊大醉,也不会轻易就中迷香,让贼人得了手。 少安头也不敢抬,没动一下,生怕常十三接下来就骂他一顿。 萧近补充道:“不过帮主,十四送剑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应该不是走漏了风声,想必是当天十四拿出剑的时候有人看到……” “咳、咳”少安假意清嗓子,发出声音,打断了萧近。萧兄神补刀真会挑时候,本来十三哥就在气头上,萧兄还来一个煽风点火。 常十三立马对萧近说到:“接着说。” “客栈伙计说,十四喝多了神志不清,所以,所以一时兴起,和客人们谈武论道,所以湛清剑被拿出来过一次。” 萧近皱着眉头,吞吞吐吐把情景讲了出来。十四对不住了,我萧近也是没办法,千万被怪我。 少安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十三哥的训斥了,可是没想到,常十三却没有管这茬儿。 “这么说,贼人临时起意,那事情就简单了。” “帮主说的是,剑没出城,所以贼人一定会去黑市出手,只要我们盯紧,就一定能找回湛清剑。” 既然不是有人蓄意策划,常十三也就放心了。常十三站起身来,走到萧近身边,“萧舵主,本来是让小十四把湛清剑送给你,就当做犒劳你的。哼,这样一闹,还得劳烦南宁城的兄弟去找回来。” 少安听到十三哥这么说,不知道该把脸放到哪里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累了。在你这里借宿一宿,可否啊?”常十三拍着萧近的肩膀,脸上严肃的神情终于消失了,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萧近轻松起来,“帮主哪里话,这边请这边请。” 刚要走出大堂的常十三突然站住,对着萧近说到:“对了,晚上给十四送点饭,他还要在这里跪到明天早上呢,免得饿着。”说完十三跨出大堂的门槛。 “十三哥!我……”少安一嗓子喊了出去,虽然自己知道毫无用处,还是没控制住。现在还没到晚上呢,明天早上,这么长时间,可让我怎么熬啊。 大堂空荡荡的,只剩下了门口的守卫和跪着的少安。 慢慢长夜,难道十三哥真的狠心让少安自己在冰冷的大堂上,呆一晚上吗? 第二章 好兄弟 夜色渐深,南宁城分舵上下也都安静下来,没有了白日里的嘈杂。月光洒下,树影流淌在大院里。 守卫换班,新来的一拨看上去到是精神十足,静谧的夜里显得不相称。 大堂上,少安已经被困意席卷,但是整体身体因为长时间不动弹已经是疼痛难忍,根本就没有沉睡的可能。 少安身体前面放着没吃完剩下的饭菜,想必是萧近送过来的。 自从和常十三结为兄弟,少安就少了一些顽皮搞怪,多了几分老练沉稳。至少在十三哥面前绝对不敢放肆。 其实常十三并不是个冷血的人,只是不能容忍兄弟在外人面前给自己和天云山派丢脸,维护天云山的形象在常十三心里是最重要不过的。 常十三作为江湖第一大帮派的帮主,肩负着维护帮派和江湖秩序的责任。在外人面前,他不得不一板一眼,时刻威严。 常十三渴望着平凡人的自由洒脱,却不得不戴上身份地位的枷锁。这是他逃脱不了的使命。十三只有尽可能地做好天云山帮主,才能不辜负师傅临终的重托。 至于少安,在常十三心里,这是自己最亲近的好兄弟。也只有在少安面前,自己才能够卸下枷锁。 少安生性顽皮,少有人约束,做事没有分寸。所以作为大哥,少不了对少安的管教。 “哒、哒、哒……”门外传来脚步声。 少安立马警觉,神志清醒起来。 “帮主!”守卫齐声喊道。 “兄弟们辛苦,你们先下去吧,等我走了再过来。” “是,帮主。” 少安听到声音,立马调整身姿跪端。虽然过了不少时间,但少安不能确定十三哥是否消了气。 常十三从大堂门口走进来,看到少安孤零零一个人在大堂上一动不动。心里一紧,怎么说也是最好的兄弟,就算犯了错还是会忍不住地心疼。 常十三脱下外面的袍子,走到少安身后给少安披上。 “十三哥,”少安看清楚十三的脸,似乎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感觉了。“十三哥这么晚还没睡呀。” 少安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想探一探十三心里怎么想的。 十三走到少安前面,用手搀扶起少安,“起来吧,休息会儿。” 少安想借着十三的力站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十三架住了他。十三给他披上的袍子也落到了地上。 少安想捡起袍子,刚要弯腰,“我来”十三一把捡起,又搭在了少安身上。 “反思的怎样啊,别跪一晚上只知道疼。” “十三哥,你跪一晚上也只知道疼。”少安想都没想,话顺着嗓子就冒出来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疼是疼,收获不小……” “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外表恭恭敬敬,心里骂我了多少遍,自己还数得过来吗?”十三一脸的笑意,坐在一旁看着少安垂着腿。 “十三哥,我哪敢啊,我心里一直在夸您教导有方,对兄弟疼爱有加!”这拉着长音的恭维,傻子都知道是口是心非。 十三听到这话,伸手一把打在了少安的头上。 “有你的,身上带着湛清剑,在客栈喝大酒,闹得全南宁城的兄弟们看笑话。丢不丢人。”说着,朝着少安的头又打了一把。 “十三哥,别,别打了,再打头打歪了。” 十三根本就没用力气,说是打上去的,力道也就是摸上去的一样。 兄弟二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堂上被放大,笑声也是一阵阵的从大堂中传出来。 常十三虽然责怪少安,但在只有兄弟二人的情况下,轻松自在的感觉是他最享受的。 在江湖上身不由己,只能在闲散的时间里偷得安宁。没有任何架子的说说笑笑,这种洒脱就像金子一般珍贵。 …… “少安,你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吧。” 少安没反应过十三的意思,“啊?哦,还行。” 十三站起身来,“明天陪我去南宁城的黑市。” 少安满口答应。 黑市可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江湖人士把那些偷来的、违禁的东西或是各种消息卖到黑市,有需要的人再从黑市购买。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可全都是有用的好东西。 “我先走了,现在还早,我说的是跪到早上,既然休息的不错,就接着跪好,守卫一会儿回来别让他们觉得我朝令夕改。”常十三说着转身就往堂外走去。 “不,不是,十三哥,你……”少安听到后恨不得马上冲到十三面前。本来以为可以找个地方睡一觉,谁想到惩罚并没有结束。 认命吧,谁叫自己喝酒误事。“谁叫你喝酒,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喝酒!”少安心里暗暗的责怪自己,怎么当时这么不争气。 …… 天已经亮了起来,分舵里面的人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演武场上的天云山弟子们,各个精神抖擞,相互讨教功夫。 萧近早早起来,特意叮嘱后厨,准备饭菜的时候一定要清淡一些,千万不要放辣椒。 常十三多年来的习惯,吃不了辣,饭菜粘了辣就浑身不舒服。 吩咐之后,萧近赶忙去看十四。 快要走到大堂的时候,突然听到另一头的门开了,转过头一瞧,常十三从里面走出来。 萧近快步走过去迎着帮主,“帮主起的早啊,饭菜还没好,不然属下陪帮主去演武场逛逛。” 常十三疏松着筋骨。 南宁城吸纳众多新弟子,和自己尚未见过,乘此机会,去见见也好。 “我自己去就好,你去大堂,让十四起来。记得多给十四准备些暖身子的饭菜。”说着十三朝外走去。 硕大的演武场上,旗帜林立。前方主台高耸,主台是舵主下达号令的地方,也是正式比武的地方。主台代表着强者的威严,代表着对武学的尊崇。 主台正中央刻着四个大字“侠义千秋”,这正是天云山派的宗旨。 天云山弟子学的不仅是武艺,更是侠义之心。天云山派从弱小到壮大,历经百十余年,正是这种对侠义的绝对守护,才使它在江湖上赢得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践行江湖道义,惩处江湖败类,不争不抢,人心归附。 众弟子腰间统一着绣着祥云的白色腰带,这是天云山派门人的象征。 常十三手中摆动着那把随身的扇子,扇坠是一朵祥云形状的羊脂玉。 正当常十三看着演武场上弟子们相互讨教时,突然对战中的其中一名弟子未控制住剑柄,这把剑顺着力道朝常十三飞速冲撞过来。 众人心里一惊,这名弟子更是慌了神。 第三章 演武场 常十三手指发力,手中铁丸飞速弹出,铁丸正面击在剑身上。 “砰”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剑被铁丸改变了方向,调转过去,“嗖”,正正的落在了这名弟子的身前。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常十三便从容地应付完了。 这名弟子名叫赵升,从小就崇拜江湖侠士。 赵升虽是富家公子,但丝毫没有纨绔劣性,自从拜入天云山派,潜心钻研武学,甚是刻苦。 赵升拿起落在地上的剑,赶忙小跑过来,拱手道:“兄台好身手,若不是兄台反应快,今日在下还不知要酿成何等大祸。” 常十三微微一笑,“敢问小兄弟,为何剑会脱手呢?” 赵升看到十三身上并没有佩戴兵器,心想这位兄台应该是不善刀剑,而是专攻暗器。 墨阳虽是走到哪带到哪,但来这演武场,墨阳是用不上的。十三自然是将墨阳留在分舵堂里了。 赵升解释道:“兄台有所不知,剑与剑相撞,力与力相接,稍有不慎便会使兵器难以操控。在下学艺不精,兄台见笑了。”一边说,一边尴尬地挠了挠头。 常十三哪里会不知道。力道震动兵器,兵器又传给手臂。 天云山派的武功最讲究的便是刚柔并济,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克敌制胜。但是这种水平对于修为不到的弟子来说,可是离着十万八千里。 借力打力不仅需要快速地反应,判断出对手出招的方位,而且需要灵活的身姿,快速做出调整。 那些写在武谱上的武功,虽是几个字就概括出了精髓,但是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修练出来。 苦修苦练,还要有过人的天赋。最重要的,是心如止水的心境。抛开杂念,专一悟道。 “小兄弟何时入的天云山啊?”常十三问到。 “在下加入两年有余。” 赵升这小子进取心极强,也许是太想成为崇拜的侠士。武功修为进步神速,仍然对自己不满意。 天云山派的功夫修练两年,达到赵升这般,已是不多见了。 “不错,看来萧近没少在你身上下功夫。”常十三说完摆开扇子,转身要走。扇坠和袍子在转身的一瞬随之摆动。 用风雅之士来形容常十三,一点儿也不为过。乍眼看上去,哪里像是踏着血腥走过了的江湖风云人物。 赵升听的明白,此人直呼舵主名讳。想必是有些来头的。赶忙问到:“请教兄台大名。” 常十三没有回头,向前走去。一个跃跳,踩着周围柱子的顶部,直接飞上了主台。 手中铁丸飞速打出,“咚咚”,铁丸纷纷击中主台两面的台鼓。 众人收手,整齐地望向主台。只见一人年纪尚轻,却威风凛立,傲然立于高处,目光扫视着演武场台下众人。 演武场都统风钰一把认出了常十三,连忙单膝跪地。 “属下风钰,拜见帮主!” 风钰是萧近的左膀右臂,主理分舵事宜。 “拜见帮主!” 众弟子跟随风钰行礼,声音响彻了整个演武场。 这是江湖第一帮派帮主的威严,也是常十三不得不去做到的威严。 江湖第一的地位,是对师傅的交代,也是对天云山派的交代。 天云山需要的是威仪非凡的常十三,带领他们在江湖上挣出一片天地。 可是站在顶峰的人,此刻内心深处却满是孤独。 “众天云山派门人请起。” “常十三今日来此,只为和众门人见个面。日后,这江湖是诸位的江湖,仰仗诸位,壮我天云山!侠义千秋!”十三拱手。 “侠义千秋”字字掷地有声。此刻站在主台的,外表谦谦君子,而又傲然挺立。 在天云山派弟子的心里,“天云山派门人”,这个身份在这一时间令人内心波澜泛起,颇为激动。 因为他们的的帮主,名叫——常十三,贵为江湖至尊。 对于赵升,这个刚入江湖的年轻人,能和常十三这么近距离搭上几句话,足以令其高兴上十几天了。 …… 萧近差人请十三回堂。 简单吃过早饭,常十三和唐少安便动身前往了南宁城黑市。 少安骑在马上,膝盖还在隐隐作痛。 十三故意放慢了速度。 二人好一会儿才赶到了黑市。 这里早已被萧近派来的兄弟们严密监视,时刻等待着湛清剑的出现。 黑市一片深色布置,就连来往的人们也极少有穿着靓丽的。 在这里交易的人,谁也不想被多看几眼,毕竟这里售卖的东西都是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黑市里人头攒动,说着听上去根本不挨边的话,也就是所谓的“黑话”。 黑市的头子绰号黑鸠。多年盘踞在黑市。“强龙不压地头蛇”,虽说湛清剑必须拿回,但和这股势力的纠纷还是要尽量避免。 黑市有黑市的规矩,不问出身,不问东西的来路。 这里兵器、武谱、珠宝应有尽有。这些东西的售卖者,有的是凭借正经路子,有的则干的是偷盗倒卖。 “十三哥,这么好的机会,小弟想……”少安早就眼馋了,难得来到黑市,岂能空手而归。 “走吧,我也正好想逛逛。”十三说罢,掏出扇子就往里面走去。 “等一下,十三哥,你总得把天云戒摘下来吧。” 天云山戒,江湖人谁人不晓。带着它,被人看到的话,一下子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黑市讲究的就是任意买卖,不用顾虑。如果知道来人是常十三,卖家总会不自在。 常十三摘下戒指,说到:你去找两个面具,这样天云山的人也认不出我们,咱兄弟二人自在自在。” 放下身份,做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江湖小生。 这种机会可不是时常有的,十三可得牢牢抓住。 …… 黑市里面的摊位没有什么章法,歪七歪八。摊位上面遮太阳的布料看上去脏兮兮的,不知道多少年没换过了。 在这里卖东西的几乎都是混江湖的,粗枝大叶的性格。他们不是靠摊位外表布置招揽生意的,而是靠那些个不一般的物件儿。 “喂,走路小心点儿!” 一个粗壮的汉子突然撞了一下少安,劲儿还挺大。少安顺嘴就喊了出来。 “别多事,安心逛我们的。”这里鱼龙混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十三这人,不怕事,但怕事多。 “小弟遵命!”少安垫着脚,背过手去正要走。突然察觉到腰间空荡荡的。 “十三哥,我的钱袋不见了。” 一袋子的银两显然是被刚刚的汉子顺走了。 此刻这汉子早已跑出去了几丈远。 “那还不去追。”十三已经抢在少安前面跑了出去。 十三闲闷久了,追小偷这种事,可谓是乐意之至。 第四章 黑市寻剑 一名普通江湖小生的身份,对于常十三来说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十三未接手天云山派之前,像极了现在的唐少安。活的简单、自然,没有诸多的牵挂。 经常因为犯错受到师傅的责罚。如今回想过往,只剩下空空的慨叹。 自从坐在了帮主的位子,自己就像是一面墙,时时刻刻都要将危险挡在天云山之外。 人在高处,必承其重。江湖纷杂,人心险恶。年纪尚轻的常十三不得不把自己的冰冷。 突破身体极限,登上武林高峰。执行严规厉法,使帮派上下秩序澄明。 十三承受了太多不该是这个年龄能够承受的东西,变得沉稳老辣,变得让恶人闻风丧胆。 骨子里那股洒脱被深深掩藏,甚至有的时候就连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内心。 正是少安,这个顽皮的小弟,唤醒了日渐失真的常十三。 十三在这两个矛盾的性格中寻找平衡。隐藏身份的那一刻,是他最享受的时候,也是他找回原来自己的时候。 …… “十三哥,这毛贼是我的,给我留着!” “有本事就过来和我抢啊!” 十三在前面追,少安紧随其后。 街上满是一个个小摊子,加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追一个熟悉这里街巷的毛贼实在是不容易。 轻功就更不用说了,无处施展。稍有不慎,就得把人跟丢。 “十三哥,你怎么不追了?”少安从后面赶上来。 “跟丢了。”十三掏出扇子给自己扇着风。 气温虽然不高,但风也只能吹动一小片一小片的树叶子。追了这么长一段路,十三脸上已经泛起汗珠。 少安一把夺过扇子,给自己扇了起来。“我就不信了,咱兄弟俩还抓不到一个毛贼不成。” “难!”十三显然没了耐心。 这么精明的贼,绝对是惯犯,轻车熟路,早就盘算好了怎么全身而退。而且敢在黑市偷盗,和黑鸠那边早就打好了招呼,指不定给黑鸠上了多少供。 “十三哥,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五十两。” 二人出门付钱的事一般都是少安做,少安就是十三的小管家。所以十三身上自然也不会有太多钱。五十两对于黑市来说,根本就买不了任何好东西。 “那咱只能凑活着吃顿饭了。”少安泄了气,一个黑市大选购计划宣告破产。 “走,陪哥去喝酒!”十三到是饶有兴致。轻松自在的人精神头就是不一样。 一听到“喝酒”二字,少安心里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喝酒?别,我膝盖还疼呢。” 十三忍不住一笑,这小子还真长了记性。 …… 黑市里,看上去最气派的食楼名叫“醉人间”。里面的菜肴汇聚了天下各地的名菜,做得也是相当地道。 “醉人间”是王夫人的店面招牌,各地都有,名声大的紧。 王夫人是地地道道生意人,也是名副其实的聪明人。一个不简单的女人,游走于权贵之间,游刃有余。 “二位客官里面请。”小二看到十三和少安走过来,立马上前笑脸相迎。 气派的食楼可不是寻常人家吃饭的地方,一顿丰盛的饭菜少说也得二三十两银子。 桌子板凳做工精致,食楼布置十分讲究。客人不间断,都是些有势力和钱财的人物。 王夫人做的就是和富人的买卖。给富人做一顿讲究的大宴,要比招待几十名食客赚的多得多。 十三和少安在角落的一个桌子边坐下,点了几样特色小菜。当然不能大吃大喝,毕竟只剩下五十两银子,囊中羞涩。 …… “小二儿,好酒好菜,速速上来!”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大吼大叫地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布袋子,明显是一把剑的模样。 少安揉了揉眼睛,盯着这个男人看。“十三哥,这个人,我见过。” 少安越看这个男人越眼熟,一番回忆,终于确定,这个男人在自己丢剑的客栈出现过。 这个时候出现在黑市,布袋子十有**就是湛清剑。 “设法把那个布袋弄到手。”十三遍吃菜边说。 这么大规模的食楼是黑市的头一份儿。这种级别的店面必定早就给了黑鸠足够的好处。 食楼出事,黑鸠就不会不管不顾。 “十三哥,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少安考虑一番,决定悄无声息地拿回湛清剑。 满脸胡子的男人一个人喝着酒,吃着菜,弄得盘子碗叮叮当当地响。 “哎呀,兄弟!多年不见,兄弟我想你啊。”少安一把凑到满脸胡子男人旁边,勾肩搭背地套着近乎。 这男人一脸惊讶,来人带着面具,无法看出来长什么样子。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人。 “兄弟,你上次给我一份厚礼,我岂能不给你准备了一份厚礼作为回赠啊。”说着,少安把十三的扇子拿出来,塞在了这男人的手里。 少安拿十三的扇子扇风,就插在了自己的腰间。这男人怀疑少安的身份,拿件东西利诱就是对付他最好的法子。 做贼的有几个见好物件儿不动心的! 这招好用是好用,只不过十三的扇子算是搭进去了。 这可是十三随身的宝贝。即便是最后能拿回扇子,经过这种江湖败类的脏手,拿水洗是洗不干净的。 十三恶狠狠地看着这男人把玩着羊脂玉扇坠,手中的筷子都要气得被折断了。 “十四,你小子要是搞不定他,我给你好看。”十三心里一阵地埋怨。 这男人也是识货,看着羊脂玉的成色,绝对是上乘,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瞧我这脑子,没认出兄弟。这礼物我就收下了。”这男人冲着这大礼,还管什么认识不认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少安手指伸到怀里轻轻一摸,给这男人倒上了一杯酒。 没过一会儿,这男人神志恍惚,一把栽倒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十三看着,“呵,这小子,还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少安可是玩毒的高手。虽然武功也不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但却是一等一的人物。 用毒自古被认为不是光明正大的路子。少安一直以来,以此道,行正义事。 正派的武功用在作恶,便是至邪。毒药用在正义之处,便是至善。 少安手指在怀中沾取了蒙汗药,乘着倒酒之机将药抹在了男子的酒杯上。 少安轻而易举地将布袋子拿到了手。 一个眨眼抛给十三,此刻的少安正在得意自己这精湛的演技。 布袋解开,少安眉头一皱,脸上的得意一下子僵住了,。 少安原以为湛清剑失而复得,却不料,布袋子里面的剑根本不是湛清。 而就在这时,黑鸠已经赶到了醉人间食楼。 第五章 阴谋暴露 醉人间食楼的客人们来来往往,是收集消息的好地方。 掌握地方的消息,是一个势力维系下去最基本的需要。黑鸠自然不会不知道,食楼早就被黑鸠安排了暗哨。 在少安迷昏满脸胡子男人的时候,一名暗哨立马通知了黑鸠。 这个关口,黑鸠突然现身,事情绝不简单。 …… 店里大摇大摆地走进一队人。“小二儿,给我大哥找个雅座!” 这队人个个身材魁梧,言行放纵,活脱脱的痞子气质。领头的正是黑鸠。 黑鸠的人马,都是靠利益挂钩组织起来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黑鸠用银子笼络起爱财的并且有点本事的江湖人,为己所用。 江湖纷杂,各色人等。 有些人凭借一身本领,救人于水火。有些人修练武功只为强身和自保。有些人仗着武功为非作歹,作威作福。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江湖人和洁身自好的江湖人,不存在谁的境界高,谁的境界低,只是个人追求不同而已。 大善至善,也不过是“不求人人为善,但求人人不为恶”。 一个光头男人,四十岁上下。穿着一件灰黄色袍子,上半身的领口大开,坐在桌子主位之上。这人正是黑鸠。 黑鸠向旁边兄弟递了一个眼色。 一人立马走到被蒙汗药迷昏的男人身边,拎起他的头,对着脸泼了一大碗冷水。 少安和十三不清楚对方的来意,没有轻举妄动,在一旁观望。 这男人渐渐醒了过来。 “卢周,我怎么交代你的。”黑鸠一拍桌子,对着这男人大声呵道。 卢周听着声音,一下子清醒。 “黑鸠大哥!”卢周心中一紧,把手指向了少安,“大哥,是他,就是他搞的鬼!” 黑鸠交代的事办砸,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卢周现在一心想把事情推到少安头上。 “哼!你要是管不住自己,能让人下药吗!”黑鸠瞪着卢周,“事办砸了,我让你有钱没处花!” 黑鸠旁边的两个兄弟刀已然拔出了半截。 “大哥饶命,求大哥放我一条生路。”卢周跪地求饶。 眼下要紧的不是怎么处置办事不利的卢周,而是怎么搞定意图拿布袋子的人。 黑鸠说道:“给我滚到一边去,一会儿再收拾你。” “没听见吗!”黑鸠身边的兄弟恶狠狠地对着卢周吼道。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卢周边说边给黑鸠磕了两个头。 少安还坐在卢周的桌子上,十三则是在邻桌吃着菜。店里面多数客人都已经被吓跑了,这二人依然悠闲的坐着,显得很扎眼。 黑鸠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在少安旁边坐下。 “二位,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莫非……”黑鸠问道。 十三一把接过话,回应道:“我们兄弟二人天生面相丑陋,出门在外怕给别人吓着。” 这种话说出去就是用来应付的。而且是草草应付。黑鸠自然是不信。 “二位为何盯上卢周的布袋子?” “我们看着袋子包的严实,一时贪念。如果冒犯了大哥,还请原谅。”十三扯了一个谎。 黑鸠看上去并没有喜怒表情,也不知是否真的信了。 黑鸠说道:“二位,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想和二位做个交易。” 黑鸠如此在意布袋子,显然这件事情不单纯。 “我们兄弟脑子笨,向来不做交易。”少安这小子,从来都是直来直去。 一名黑鸠带来的人“嗖”地一声把刀拔出,架在了少安脖子上。 “兄弟,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语气蛮横极了。跟在黑鸠身边的人想必都是一贯蛮横样儿。 店内气氛一阵紧张,少安已然按耐不住。 常十三突然站起身,拱手道:“这位大哥,有话好说。你先把刀放下,我这兄弟胆子小,受不了这个。” 湛清剑没有下落,说不定可以从黑鸠的交易中得到点儿消息。 十三可没忘了,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个没有名气的江湖小子。坐在前面的是个颇具势力的土皇帝。 十三恭敬地问道:“不知大哥的交易是什么?” “二位就当没看过布袋子里面的东西,我给二位奉上白银百两。如何?” 黑鸠话语简单,十三从这几个字中很难知道到底背后隐藏着什么。 “好啊,白拿银子的事儿,我们兄弟乐意之至。大哥放心,管住嘴,我们懂。”十三算是把这个交易应下来了。 …… 目前看来,盯住黑鸠就不愁找不到湛清剑。 不知道黑鸠怎么处置的卢周。第二天一大早,卢周拿着布袋子大摇大摆地出了南宁城。这些都被十三和少安看在了眼里。 “少安,等卢周出城后,立马拿下,问个清楚。” “交给我,十三哥放心。” 少安跟着卢周出了城,十三则是继续盯着黑鸠的动向。 …… 城郊树木茂密,中间留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卢周背着布袋子,手中拿着防身的兵器,走在小路上。 突然树林子中传来一声:“站住!” “谁?”卢周停住脚步,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来处。 少安从树上一跃而下,挡住了卢周去路。 “怎么又是你!还打袋子的主意?你就不怕黑鸠杀了你吗!”卢周试图用黑鸠吓退少安。 “黑鸠?小爷我从来没有放在过眼里。”说着,少安取下面具。 卢周一眼就认出,湛清剑正是从此人手上偷来的。 “原来是你,”卢周接着说道,“剑是我拿的,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卢周拔出刀来,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气势。 “怎么样?你以为昨天给你下的药只是蒙汗药吗?”少安故作邪恶的语气说到。 捉弄人的事少安干的多了,这一次也不例外。 “听过断肠散吗?你现在求我,我还可以考虑一下给你一颗解药。” 断肠散,江湖上一等一的毒药。喝下断肠散,三日之内没有解药,人便会因五脏六腑溃烂而死。 卢周手中的刀吓得掉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肚子,一脸惊吓恐惧的表情。 这样胆小怕死的人,当然不会为别人保守秘密。卢周将黑鸠的谋划全部告诉了少安。 实际上,少安给他下的药,只有蒙汗药。 …… 原来卢周早已将湛清剑卖给了黑鸠,黑鸠担心天云山知道后会找自己的麻烦。 特意让卢周拿着布袋子冒充湛清,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出南宁城,并且销声匿迹。 这样一来,黑市就和湛清剑撇清了瓜葛。 湛清是名剑中的极品,习武之人对兵器最是看重。 天云山分舵一直在找寻湛清,黑鸠自然知道收下湛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于是利用卢周,上演了一出好戏。 卢周所说的黑鸠让自己销声匿迹也绝不是这么简单。 黑鸠一向心狠手辣,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戏演完之后,杀人灭口才是这种人的真正计划。 想必杀手在就在远处等着卢周,只不过少安在前一步拦下了他。 而灭口对象,不仅仅是卢周一人,自然也包括撞破掩饰的客店中的两个小子——十三和少安。 第六章 定计策 常十三隐蔽在暗处,盯着黑鸠的动向。 黑鸠这伙儿势力的总堂口设在黑市中心地带,名曰“万宝堂”。 求财使这些人聚在了一起。饮酒赌博,整日逍遥。醉生梦死的日子就是这群人的追求。 加入万宝堂的人不间断,离开的人也不少。贪欲使他们抱成一团,同时也使他们松散懒慢。 黑鸠凭借万宝堂坐上了黑市的土皇帝。这股势力虽然和正经大帮大派比不了,却足够让黑鸠在黑市耀武扬威。 就像常十三奋力维护天云山派一样,黑鸠也在精心经营着万宝堂。只不过前者出于责任,后者出于私欲。 黑鸠想彻底得到湛清剑,却也不想因为这个让万宝堂陷入危机。毕竟只有万宝堂存在,自己才能拥有地位和源源不断的财宝。 黑鸠想要的是不招惹上天云山,又得到湛清剑。 昨日客栈拔出刀来架在少安脖子上的人,名叫王吉。是黑鸠最信任的兄弟之一,武功不俗。除掉卢周的任务就是由王吉来做的。 只不过少安先一步等到了卢周,在询问明白之后,便将卢周悄悄地送到了南宁城分舵。 卢周盗剑,害的少安在南宁城分舵丢了人。本是对卢周恨得咬牙切齿,但毕竟卢周罪不至死。 带回分舵起码能保他一命。再者,卢周盗取天云山派的东西,也该给天云山一个交代。 王吉杀卢周的计划落空,下一步必定指向十三和少安。 …… 天色暗了下来,黑市上基本没了人。只剩下零星几个摊子老板还在等待他们最后的买家。 十三和少安在一家客栈落了脚。 客栈一楼坐着吃饭喝茶的客人,跑堂小二儿忙前忙后。客栈二楼已是鼾声渐起。 十三和少安叫了饭菜,让小二儿送到了二楼房间。 “十三哥,不然我今晚去万宝堂走一遭。” 黑鸠很有可能就是将湛清剑藏在随时有守卫的万宝堂内。 少安得意的说道:“小小万宝堂,小弟定能手到擒来。” “想学卢周,他偷你也偷?我看你是又欠打了吧。”十三说着,手已经伸了出来,朝着少安的头就要拍上去。 偷盗行为绝不是正当手段,即便是去找回失物,也是不妥。 少安双手攥住了十三举起的胳膊,“小弟错了,错了!” 少安拖着十三的手臂,放在了桌子上。双手轻拍十三的手背,“就当我没说!” 少安没少被十三教训,每次都是打在头上。这个动作少安早就熟悉了。 十三每次举起手,少安就习惯性地认错求饶。 十三疼爱这个小兄弟,最吃求饶这一套。除非少安犯的是大错,通常十三都只是象征性地提醒他,而不是真的要打。 “你只需确认湛清是否在他手里,万不可动手。我要拿他个人赃并获。”十三想好了对策。 要想黑鸠不可抵赖,就必须抓到十足证据。 十三和少安约定,只要少安找到湛清,立刻发出信号。再令风钰带人隐藏在万宝堂周围。一旦见到信号,立马冲入,当众将湛清搜出。 …… 首先一步,十三和少安要与风钰取得联系。 为了防止湛清流出黑市,黑市出口一直有分舵门人暗暗盯守。 十三摘下了面具,现在是做正经事的时候了,他需要做回天云山派帮主的角色。 黑市出口只有两根破破烂烂的门柱,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有人修缮。 一间简陋的茶棚坐落在出口一边。茶棚门口悬挂着一条白帆,上面写着大大的一个“茶”字。两个灯笼已经被点上了。 快进入晚上的时刻,没有鸡鸣狗跳,只剩下一缕缕微风,灯笼的烛火随着风向摇曳摆动。 两名客人坐在茶棚里,用手杵着头,在意着过往的行人。这正是风钰派来的。 这个时段,路上人很少,两个人就足够顾得过来。 十三虽不认识分舵的门人们,但他眼睛一扫便认出了他们。他们都带着标志性的腰带——天云山派的白色祥云腰带。 十三和少安走到这二人跟前。二人打量了一下,并未认出来人身份。 演武场上虽然十三亮了像,可是门人众多,距离主台远的人根本无法看清常十三的容貌。 常十三从怀中掏出天云戒环,带在了左手中指之上。 “二位兄弟,和在下拼个桌如何?”十三故意将左手放在了其中一人的肩膀上。 幽蓝色的天云戒环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光。天云戒环是帮主身份的象征,天云山派门人无人不知。 “帮……”这人忙着站起身来,拱手行李。 十三一把将他按在了座位上,打断了他的话,“在下不姓帮,姓常”。 黑鸠耳目众多,提前让黑鸠得知自己来这边,定然会严加防备。 这小子反应挺快,明白了十三的意思。 十三坐在旁边,难免紧张。这种站在巅峰的人物,对于小辈来说,一直是仰视,哪有像这样“平起平坐”的时候。 这小子整理一下情绪,拱手道:“…常…兄。” 十三将早就准备好的纸条塞给了他,压低声音说道:“速速交给风钰。” “是。”两人听完,立马起身前往分舵。 …… 纸条上写着“速带人到万宝堂南门附近,注意隐蔽。——常十三。” 风钰见纸条,没有丝毫怠慢。点了三十人,从分舵出发。为了避免被黑鸠耳目察觉,三十人分为五组,前往万宝堂。 就在此时,十三和少安也动身来到了万宝堂。 分舵本就离黑市不远。风钰行动迅速,不一会儿便赶到了。 风钰众人汇聚在万宝堂南,却不见十三和少安。 风钰下令,命三十个人分散在南门周边的角落中。 “嗖—啪!” 一颗铁丸打在了风钰胸前。 风钰朝铁丸打过来的方向望过去,看见斜上方屋顶上坐着两个人。 铁丸即出,必定是帮主。风钰一个纵身,跃上了屋顶。 “风钰带人前来,帮主吩咐!” 十三将计划说给风钰。 “十三哥,我去了。”少安接过十三给的信号烟花。 “少安,记住,不要打草惊蛇。”十三接着又补充道:“一切小心!” 万宝堂内灯火昏暗,这个时间内,大多数人已经熟睡。 少安飞跃外墙,潜入了万宝堂。 万宝堂可是不小,寻找湛清并非易事,更何况黑鸠视湛清为珍宝,岂能随便放置于明处。 少安孤身寻剑,不知的危险也在等着他…… 第七章 遇险 万宝堂内,两侧各有六七间屋子,大堂座落在中央,后院有一排小屋子。 两侧屋子都是掩着门的,没有上锁。而后院一排小屋中,有一间屋子上了锁。 中央大堂是最核心的,虽然看守相对松懈,却不能忽视。 少安决定先搜大堂,再入后院小屋。 少安停留在万宝堂的屋顶,观察巡逻人的踪迹。瞄准时机,潜到大堂附近。 从窗子小心翼翼地进入堂内。 万宝堂不愧是敛财的地方。雕花的窗子和门柱,都是选用的上好木料。 少安点燃火折,光照在了大堂之内。 红玛瑙的招财树、镶嵌这宝石的翡翠玉器、各式各样的名人字画,装点着屋子。在靠近墙根的地方还有一张书桌。 黑鸠这类人的总堂口,居然还会有书桌这种摆设,附庸风雅的故作姿态,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屋内并没有看到湛清剑。少安仔细检查每一件物品,寻找可能存在的密室。 查找一番下来,除了满眼价值连城的摆件儿,毫无所获。 少安动身前往后院小屋。 清瘦的身材,在屋顶之上掩藏蹲下。穿着夜行衣的少安,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只剩下身体昏暗的轮廓。 巡逻的看守在万宝堂来回走动,稍有不慎,便会惊动他们。 少安轻轻地揭开屋顶上的瓦片。将腰间绳索取下,一头拴在了屋子外面的大树上,一头放进了屋子里面。 从屋顶进入,选择顺着绳索溜下,落地的声音便可以降到最低。 屋子的规模没有大堂宽敞,但放的东西反而比大堂更多。一眼看上去,并没有湛清剑的踪迹。 多种物件放在一起,是对密室开启机关的最好掩饰。大堂中没有找到密室,小屋又被上了锁。 湛清剑十有**会在这间屋子中,而密室才是存放重要东西的安全之地。 少安轻移脚步,一手拿着火折,一手不断触碰摆在屋子中的东西,搜寻着机关控制。 少安摸索着转动一个青花瓷瓶。 “嗖—隆隆!” 靠在墙根的木制架子突然从中间分成了两半,逐渐打开,开出来一道门。 密室赫然呈现在少安眼前。 密室之中通常都会设置多种致人死地的厉害机关,防止密室中贵重物品的丢失。 少安小心地走入密室,点燃密室墙壁上的蜡烛。 整间密室亮堂起来。 中央悬挂着一副山水画,此张画气势恢宏,篇幅巨大,盖住了半面墙壁。 除了此画,密室中便是空空无他了。 少安走近这幅画,找到画轴上垂下来的挂绳。拉动绳子,画逐渐向上卷起。 画后面的四方形的凹陷逐渐显露出来。 凹陷处放置着一个雕龙的剑架。剑架上面一把青黑的剑,镶嵌着三颗红色宝石。剑鞘镂空,雕刻着一朵朵泣血梅花,看上去幽森不凡。 这就是当世名剑——湛清剑。 习武之人,看到这把剑,有几个能不产生占有欲的!黑鸠这种贪欲熏心的人,就算冒风险,也不会轻易放过。 湛清剑虽然是剑中的极品,但距常十三的墨阳剑还是存在差距。 湛清剑锋利无比,吹毛可断,剑身厚重。墨阳剑的剑身,越是前端越是柔软。前半段抗击力量攻击,后半段能够似蛇一般游走。要达到这种效果,铸剑的工艺可见一斑。 墨阳剑的特性与常十三的天云山派绝学相符相应。柔中带刚,刚贵有柔。能以柔克刚,亦能以刚御柔。刚柔并济,变通有无。 少安一阵欣喜,丢失的湛清剑终于再次见到。 少安快步走向密室出口,想快点给外面的人发信号。 “咔嚓!” 脚下的一块地板突然发出声响。 少安警觉,立刻意识到机关——被开启了。 走入密室的时候,侥幸并没有踩到这个触发控制,走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吱……吱……” 脚下的地板裂开了一道道口子。 “嗖—” 十几只飞箭从裂口中射出! 飞箭朝着屋子四面八方极速涌出! 少安奋力平衡着身子,踩在晃动的地板上,躲避着飞箭的攻击。 就在这时,整间屋子弥漫起灰白色的烟雾。 气味刺鼻的烟雾被吸入少安的鼻子。少安顿时眼神恍惚,眼前昏暗。 这浓烈的烟雾,不,应该是毒雾——使人的意识变的逐渐模糊。 进入密室时,一分为二的架子,在此时突然聚拢。 出去的门即将关闭! 毒雾越来越浓,让人逼近窒息。 少安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地割上了一刀。 鲜血顺着胳膊滴落在晃动的地板上。 密室中的毒雾名叫“幻影烟”。能够瞬间干扰人的意识。 唯一可以暂时削弱烟雾反应的办法就是疼痛。 少安利用伤口的疼痛,刺激着自己的神经,努力保持片刻清醒。 密室之门“啪”一声,彻底关闭! 少安用尽最后的气力,躲过飞箭,飞跃至墙壁凹陷之地,拿起了湛清宝剑。 拔出剑来,汇聚全身精气,对着架子门奋力一劈! “咔—嚓!” 湛清剑锋利无比,剑气所到之处,木门应声碎裂! 少安拖着沉重的身体,终于从密室中脱身。 此时的少安,已经是神志恍惚,全身无力。 万宝堂巡逻的守卫听到屋子里面的动静,不断在向这边靠近。 少安不能职支撑自己身体离开万宝堂了。也绝对无法应付这些人。 信号烟花! 少安此时唯有放出信号烟花,向外面的人求救! “嗖—啪!” 信号烟花钻上来天,在空中开出了一小朵祥云模样的形状。 万宝堂的人赶到了屋子附近,发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躺在屋子窗外——此人昏迷不醒,地上满是点点滴滴的血迹。 而这人身边的,是黑鸠大哥的珍宝——湛清宝剑。 …… 常十三到烟花信号,命令风钰带人从南门进入万宝堂。 “站住,干什么的?”南门守卫大声呵道。拔出刀,拦在门口。 风钰催动内力,一掌将守卫掀翻打倒。 “天云山派来此,速速让开!”风钰说完,带着三十人冲入了万宝堂。 本来约定好,少安会在此时来南门汇合,告知湛清剑的具体位置。风钰带人将它搜出。 而此刻,风钰已经进入南门,却不见少安人影。 信号烟花发出,就表明少安已经得手。但是少安没有现身,其中一定存在问题。 风钰想立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另外,天云山派已经走入了黑鸠的地盘儿,纠纷已是在所难免。 事已至此,风钰选择直接与黑鸠见面。 …… 黑鸠得知天云山派已经上门,立刻叫醒万宝堂的人手,汇聚在大堂。 风钰带人走入万宝堂的中央大堂。 黑鸠自然知道天云山派来此的意图。天云山派和黑鸠势力,相互对峙,剑拔弩张。大堂之内气氛凝重。 常十三并未和风钰一起进来。不是要紧万分的场合,做为天云山派的帮主没有必要事必躬亲。 面对黑鸠这种地方上的势力,南宁城分舵出面解决是最为妥当的。常十三出面,多少有点欺负人的意思。 江湖上,讲究与同等身份地位的人物对决过招。前辈欺负小辈,人多欺负人少,都不符合一贯的江湖道义。 常十三只好选择在万宝堂外面等风钰他们办完事情出来。 本是手到擒来,捉贼捉赃的计划,却不料——少安已经深陷危难,十三却毫不知情…… 第八章 捆仙锁 大堂正门,四根梁柱上盘着几条黑蟒,有一种莫名的幽森之感。 黑鸠等人暴虐敛财,大堂的布置甚是符合这种黑恶势力的气质。 黑鸠坐在大堂正位的椅子上,众兄弟于两侧并立。 风钰一行人站在大堂入口处,两队人马都攥上了兵器的手柄。 “风都统,别来无恙啊!”带着挑衅意味的话,从黑鸠嘴中传出来。 风钰手指向黑鸠,说道:“黑鸠,不和你绕弯子,湛清剑是不是在你手里?” 黑鸠眼神一紧,坐在椅子上,盯了一眼风钰:“风都统,你是兴师问罪来的吗?你只不过是天云山派分舵的都统,别真把自己当成人物!” 分舵的实力自然远不及天云山总舵,而且风钰的江湖地位也不能和舵主萧近相比。黑鸠并没有尊重他的意思。 风钰的手攥成了拳头,心中自然不爽。 “都统,我去教训他。”赵升是本次执行任务的三十人之一。他可是个急性子。 风钰胳膊一挡,一把拦下他,说道:“不可!” 少安没有出现,湛清剑下落不明,这个时候怎能轻举妄动。 “哒—哒—” 一名男子踏着重重的脚步,走入大堂,拱手道:“大哥,那人已经用捆仙锁吊起来了!” 捆仙锁,用细密的铁丝编制而成。上面遍布尖锐的钢刺,捆在人的身上,钢刺就会扎入皮肉。 一旦被捆住,越想挣脱就越痛苦,几乎没有机会逃走。血液会顺着钢刺流出,最终因失血过多而亡。 人们谓之为“捆仙锁”,就是说,神仙也难以逃脱。 而被捆起来的人,就是闯入密室的唐少安! 少安本就中了幻影烟,身上带着伤,再经受这种折磨,大半条命估计都没有了。 十三如果知道兄弟受此大苦,不知道该多心疼。 黑鸠大笑:“好!对于这些不把万宝堂放在眼里的人,就应该这样处置。让人们看看,我们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黑鸠众兄弟跟随着,皆笑起来。风钰心头一惊,这人如果是十四爷,那可怎么得了。 “黑鸠,什么人?”风钰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风都统感兴趣?带你去看看也好,省的日后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黑鸠不满风钰带人闯入自己的地盘儿,心想着趁此机会,震慑一下岂不是很好。 黑鸠站起身来,朝着大堂之外走去。风钰一行人紧跟而上。 大堂外面一侧,挺立着一根石柱,石柱上已经满是血迹。 顺着血迹流下来的痕迹向上看,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被捆仙锁从头到脚地绑缚着,吊在石柱之上。 少安被烟雾迷昏,兴许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痛苦。只是用眼看着现在少安的情态,都足以让人感到全身麻木。 风钰一见这衣服装束,立马辨认出少安身份,急切之感一下子涌上心头。 风钰冲到少安身边:“十四爷、十四爷……”他的手轻轻拍打了几下少安的脸,仍然没有丝毫反应。 风钰伸出手指,放在少安的鼻子下面,微弱的气息——只剩下微弱的气息! 拔刀出鞘,腾跃而起。 “当——” 风钰一刀砍在石柱上方的锁绳之上,锁绳应声断裂。 风钰迅速跃下,扶住了快要倒下的少安。 捆仙锁上的钢刺,刺入风钰的手掌,脸上肌肉立刻收紧,疼痛不断袭来。 “快!过来解开捆仙锁!快!”风钰命令门人过来帮忙。 黑鸠见状,甚为不解,“风钰,你要干什么!” 黑鸠众兄弟刀已出鞘,将风钰等人团团围住。 少安身上的捆仙锁已经被彻底解开。黑色的夜行衣已经变成一件实实在在的血衣。 赵升等人没见过风都统如此惊慌的时候,问道:“都统,这位是?” “黑鸠,马上让你的人让开,这个人我要带走!”风钰背起少安,身上的白色袍子,已经被少安的血染成斑斑点点的红色。 黑鸠拔出配刀,大吼道:“你放肆!把人给我放下!” 黑鸠的兄弟们和天云山派门人对峙着。 风钰背着少安,朝着万宝堂南门走去,遇到刀剑阻拦。 风钰说道:“黑鸠,不和你废话,我只说一句,这个人,他叫唐十四!” “唐十四……” “他是唐十四……” 黑鸠就像心里一下子堵上了一块巨石,“唐十四……他怎么会是唐十四……” 万宝堂的人手中的刀早就没有了进攻的态势,众人小声议论,心中惊愕万分。 赵升等人也吓了一跳。 十四爷伤成这个样子,帮主知道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风钰一行人离开万宝堂,黑鸠根本就没有回过神来,也不敢再阻拦。 江湖上人尽皆知,常十三最疼爱这个小兄弟,从没有人敢轻易动唐十四。 …… 三年前,少安武功尚浅。 在天云山城街上路见强人对一女子不轨。 少安本想出手将强人赶跑,没料到,武力不及,反倒重重地挨了一掌。被这强人踩在地上侮辱。 这名强人,人称名元公子,武功不俗,但是好色成性,可以说是作恶多端。 十三及时赶来,铁丸出手,正中名元公子的后脖颈,直接就将其毙命。 虽然为兄弟出头而夺人性命,不免受到非议。但名元公子这种江湖败类,除掉了他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从此,遇到唐十四,江湖人都是礼让三分。 怎可想象! 这次十四在黑鸠的万宝堂,被折磨的半死不活。 …… 常十三在黑市出口坐着,等着风钰等人出来。 远远看到一队人小跑过来。其中一人还背着另一个人。常十三站起身来,看到来人正是风钰等人。 “帮主,十四爷快不行了!”风钰半哑着嗓子喊道,停在了十三身边。 “啪——” 十三一抖,手中的茶杯一把掉在地上。 “少安,少安,少安!” 十三叫地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声音大。 “快!回分舵!叫郎中!快!”十三再也没有往日的沉着冷静。 看着少安没有一丝反应,十三现在就恨不得杀进万宝堂。可是他要陪在兄弟身边,一刻也不能离开。 …… 很快,十三等人便回到了分舵。 第九章 生还 “萧近,萧近!” 十三一行人赶到分舵,十三赶忙冲到大堂院子,大声喊着萧近的名字。 萧近听到十三的声音,如此急迫,立刻快步走过来,“帮主,属下在。” 常十三对着萧近说道:“去,把分舵的还魂丹都给我拿来!快!” 还魂丹,是天云山派的独门灵药。在人重伤的时候服下一颗,能迅速护住心脉,保的一口气息。还魂丹十分精贵,每个分舵只有几颗,关键紧要的关头才会拿出来使用。 …… 少安被安放在床上,黑色的衣服已经被脱下来。 全身上下满是伤口。 银针封住了护血脉的穴位,医师在一旁悉心上着药。 十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头一直看着空荡荡的窗子。心头像无数只蚂蚁在爬动。他再也不能盯那边满是伤口的小兄弟看下去了。 这是十三第二次体会这种挣扎和无助。 第一次,十三眼睁睁看着师傅气血耗尽而亡。 一手把自己抚养成人的恩师,就这样撒手离开,给他留下了天云山派这副称重的担子。 平日里,在帮里总是保持冰冷威严的十三,此刻已是坐立不安。 他害怕失去,他不想再去承受刻骨铭心的痛苦。 萧近走过来,说道:“帮主,您别太担心。这医师是南宁城医术最好的。人人都称他为叶神医。再加上还魂丹,十四一定能转危为安。” 少安经受了捆仙锁的折磨,失血过多,脸上苍白得可怕。再好的灵药和医术,也不能确保无事。 不醒来还好,醒过来时,幻影烟的作用早已过去,意识清醒。满身的疼痛更是煎熬。 叶医师走过来,说道:“萧舵主,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他能不能撑得过今晚了。” 常十三咬了咬牙,抬眼瞪着叶医师,“你说什么?!” 常十三的眼神透露出来的满是狠辣。叶医师与常十三眼光相接,不寒而栗。 “帮主,十四一定会没事的……” 常十三闭上了双眼,告诉自己——冷静,这不关医师的事,不关他的事…… “叶神医,您先下去休息一下吧。”萧近说着,上去就拉着叶医师走出了房间。 常十三心绪烦躁。叶医师这没有准头的话让十三感到不满。担忧在这一刻,已经激起了十三的怒意。 平日里,门众在十三说话都是小心谨慎。更不要说此刻面对的是情绪波动的十三。 十三没有理由怪罪医师,可是听到医师的话,又怎会平静。 …… 十三在少安身边守候着,彻夜未眠。 这个夜晚过得尤其的慢,显得尤其的静。 这间屋子似乎与世隔绝,十三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 与此同时,万宝堂内也是一夜不得安宁。 湛清剑置于大堂之上。看着湛清剑,黑鸠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大哥,我们怎么办,您拿个主意。”王吉站出来说道。 黑鸠在大堂之内来回踱步。 常十三,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没办法挽回。 “明天,将湛清剑送到南宁城分舵。兴许能保住一命。”黑鸠说道。 嘴上这么说,恐怕心里连自己都太相信能保住命。常十三,现在第一个想要的命,就是黑鸠自己。 逃命去,放弃万宝堂,黑鸠自然不舍得。经营多年,一旦失去,就再也不会有如今的江湖地位。 退一步说,就算逃命,常十三也会想尽办法找到他。到时候,自己死的只怕会更惨。 …… “十三哥—” 这一声,弱到无声。 十三的感官一下子被唤醒,三步并作两步,瞬移到了少安床边。 “救我—救我—” 十三攥着了少安的手,“少安,十三哥在!哥在!” 虚弱的声音停下了。又陷入了昏睡。 灯火的映衬中,十三的眼眶已经泛着湿润。 …… 第二天 萧近陪着叶医师来到房间,给少安诊脉。 片刻,叶医师面露喜色,站起身来,拱手道:“萧舵主,大喜啊!脉搏有力了许多,稍加时日,定能恢复。” “帮主,帮主,你听到了吗?十四他吉人自有天相。”萧近和少安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少安着讨人喜的性格早已让萧近把他当做了兄弟。 常十三心中压的自己喘不过气的巨石,终于可以放下来了。他甚至激动地想拍一下叶医师的双肩。 萧近说道:“帮主,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吃完饭您好好歇一歇吧。” 心里放松,十三确实觉得应该吃点东西了。毕竟熬了一晚上。 “叶神医,还要多久能彻底清醒?”十三恭敬地问道。 叶医师怕是昨天晚上被吓到不轻,十三这个样子还有点儿不适应。 “老夫看,一天一夜足以。”叶医师手习惯性地捋着胡须。 十三知道,昨天对叶医师不免冲动。神医就是神医,妙手回春。若不是高明的药方搭配银针之术,少安也会恢复地这么快。 “叶神医,辛苦辛苦!”接着十三转过头对萧近嘱咐道:“萧近,好好犒赏。” …… 天色清明,云朵飘在湛蓝的空中。就像天云山派的祥云,让人看着神清气爽。 十三和萧近吃着早饭。 十三问道:“萧近,万宝堂这些年可算得上作恶多端?” “这个万宝堂,坏事没少干。黑鸠这人,贪财贪色,不知收敛。”萧近回答道。 十三嘴角微微一笑:“很好,好极了。” 萧近一听,作恶多端?万宝堂?! 帮主拿黑鸠开刀在所难免,十四这次可真的算得上是死里逃生。可是万宝堂…… “帮主,您不会是想一锅端吧?”萧近连忙问道。 十三放下碗筷,瞅了一眼萧近:“怎么?不妥吗?” 萧近紧张得一下子站起来,拱手道:“帮主,天云山派帮规……” 萧近不用再说下去了,提到“帮规”二字就已足够。 帮规人人都铭记在心,常十三也不例外。 天云山派以侠义着称,可以惩奸除恶,扫除江湖败类。杀掉黑鸠,这是替天行道。 可是铲除整个势力,不论势力大小,江湖上必定会出现非议。以强欺弱,即使对方是罪有应得,天云山派也是明令禁止的。 性命,那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谁也不应该去做一个“审判人”轻易将它夺走。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大规模的杀戮终究不得人心。 帮规上及帮主,下及新入门的弟子,对谁来说都是铁律。位高者触犯帮规更是罪加一等。 “我心里有数,坐下,接着吃。”十三对着萧近说道。 …… 早饭过后,十三独自出了分舵。 ——带走了墨阳剑。 风钰走到分舵大堂,来找萧近。 风钰被捆仙锁刺伤的手上还缠着绷带。 “舵主,帮主让我转告你,给他准备一颗还魂丹,还有,下午请叶神医来分舵。”风钰不紧不慢地说道。 还魂丹?叶神医?哪跟哪! 萧近突然想到早饭时候的对话,心头顿时一紧——要出事! 萧近赶忙问:“帮主何时走的?” 风钰一脸茫然:“刚走,也就两刻钟吧。” 萧近快步走出大堂:“风钰,照顾好十四爷。”接着,萧近又补充一句:“叫叶神医来分舵。” 风钰听的云里雾里。 萧近快马赶往了万宝堂。 两刻钟,萧近恐怕已经拦不下…… 第十章 墨阳出鞘 黑市依旧人来人往。 常十三在黑市入口下马,施展轻功。 天云山派的轻功绝学,名曰“无痕”,称得上江湖第一。身轻如燕,踏雪无痕,十三的轻功造诣更是独步江湖。 林立的房屋之上,一道银灰色的身影迅速掠过,惊走了停在屋檐上的麻雀。 十三没有观赏闲逛的心思,只想快些到万宝堂,让伤害少安的人付出代价。 万宝堂门前的守卫还如往日一样站在门口。十三直接越过院墙,一个降速的转身,如同脚踩云朵,正正地落在了中央大堂的门口。 门口的护卫围上来,问道:”何人擅闯万宝堂?“说着,刀已出鞘。 十三整理一下衣角,背对两名护卫说道:“常十三。” “常十三……” “你是常十三……” 一人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对另一人说道:“快去,快去叫大哥!” 黑鸠万万没想到,常十三会来得这么快。本想登门请罪示好,看来用不着去南宁城分舵演这场戏了,现在就得开始演。 黑鸠快步走到大堂门口,又绕到常十三面前,正面而立。弯腰拱手道:“黑鸠,拜见常帮主。” 这弯腰的角度,可以算得上给上一辈长辈行的礼了。 常十三正眼瞧着黑鸠:“来,我看看,是谁差点儿把我的小兄弟送到鬼门关。” 黑鸠的心跳加快,赶忙解释:“常帮主,误会啊。我是真不知道那人是十四爷。我要是知道,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常十三点了点头,轻声地“嗯”了一声。转过身,坐在了大院中的大理石桌子旁的石凳上,顺手放下了手中的墨阳剑。 “湛清剑呢?”十三这次是一定要带回湛清剑的。少安险些丢掉性命,都是因这把剑而起的。 “剑,快,把剑给常帮主拿来。”黑鸠吩咐着身边的兄弟。 黑鸠恭恭敬敬地双手将湛清剑放在了石桌之上。 十三的右手,轻轻地在左手中指上的天云戒上抚摸了两下。站起身来,眼神突转凌厉:“办正事。”他瞬间抓起了墨阳剑。 “嗖——” 墨阳出鞘,划破空气,发出了金属震颤的声响。剑身上淬着深红的血色纹路,就像剑的筋骨血脉一般,阳光之下,更是夺目。仿佛在向人展示着自己嗜血的本性。 墨阳剑的剑鞘通体是干净的墨色,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当你真正仔细端详它,它就如向你说着听不懂的耳语,给人一种幽静和神秘。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沉暗色的剑鞘,是嗜血剑身的藏身之地。墨阳剑就像是一名剑客,在快意杀戮之后,将自己的故事掩藏,做回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常十三,早就与墨阳心意相通。拥有墨阳剑,似乎是上天做下的安排。他是一个像极了墨阳的剑客。墨阳剑正是在他的手中,才暗合了它的气质。 从此,墨阳就是十三,十三便是墨阳。 墨阳从不轻易出鞘,这次,为了给少安报仇,拔出墨阳,人剑合一。他要让黑鸠等人死的明明白白。要让天下人知道,万宝堂彻彻底底地在常十三手上覆灭。 没有人可以动唐少安,没有人能随随便便侵犯天云山派。 …… 黑鸠见状,一下子就慌了神。 “说,谁用的捆仙锁绑的十四!”墨阳剑锋抵住了黑鸠的咽喉。 后面围着的众人之中,有一人突然转身,拔腿逃跑。 墨阳调转剑锋,空气中只留下十三的残影。鲜红的血液已经染红了墨阳的剑身,一滴一滴地流下。 逃跑的人仰面倒地,双眼大睁,胸口的衣服已经变成红色。 就在这一瞬间,墨阳在他身上刺穿、拨出,在众人还没来的及回头的时候,人已命丧剑下。 差距,无法想象的差距。 黑鸠等人在常十三面前根本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 天下除了第二大帮派石门的门主——石化纯,再没有人称得上常十三的对手。就算石化纯的龙纹刀使的出神入化,还是在天云山大决战中败给了墨阳。 “常帮主!”黑鸠一声,叫回了众兄弟的魂。 “常帮主,您人也杀了,湛清也找回来了,求您放过我们万宝堂众兄弟!”黑鸠跪地。 其余兄弟跟着跪地,惊慌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常十三迈开步子,朝着黑鸠走过来,说道:“我不打算让万宝堂留在这个世上——为非作歹!” 江湖势力仗着武力,暗地里为非作歹的并不少。所谓江湖道义,有几个帮派能真正坚守。 黑鸠自然反应过来十三的意思。十三就是要一个不留。“常帮主,为非作歹的可不止我们万宝堂一家,难道您要都杀个干净不成?!” 十三冷笑一声:“我再给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请珍惜。” 最后的争取,最后一句——黑鸠猛然想到天云山派的帮规。 天云山派的宗旨是“侠义千秋”。从创立帮派以来,帮规铁律就定了下来。对于江湖势力,不可灭门,以免遭到江湖其他门派的非议和联合攻击。 一个帮派倘若凭借一己之力消灭另一个帮派,这样的实力会让其他帮派忌惮,也会被认定为其有争地盘的野心。 其他帮派不会袖手旁观。必定联合起来,消灭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势力。 所谓唇亡齿寒,只不过是江湖帮派用来维护自己利益,想到的“道义”一些的说法罢了。 此时的天云山派,登上了江湖顶峰,不用再惧小帮小派滋事。 只不过,彻底消灭一家势力,终究违背公认的“江湖道义”,而且会引发江湖纠纷。 仅杀一人不是常十三的做派。墨阳出鞘,也不是要喝一个人的血。“仁慈”换来的只会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这是常十三多年来的信条。 师傅撒手人寰,年纪轻轻的常十三撑起整个天云山,绝不是靠仁慈! 对待触犯自己的人,果断回击。狠辣的性格在他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 常十三从来没有忘记过帮规,他知道自己会为今天的事付出什么代价。 但是——做为天云山派的帮主,他要让不尊重帮派之人付出血的代价。最重要的——做为少安最依靠的大哥,他要为兄弟出头。 他这样想着,不论等待他的惩罚多重,他愿意承担。 …… 黑鸠一下子站了起来,跪求已经没有丝毫生还的希望。 “常十三,你别忘了,天云山帮规不允许灭门!”黑鸠壮着胆子,喊了出来。 “这就是你要说的最后一句话吗?”十三反问一句。 没有筹码活命,与其伸出脖子等着常十三的剑,不如一起奋力一搏。 “兄弟们,常十三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和他拼了!”黑鸠说完,拎起刀来,朝着常十三劈去。 第十一章 斩尽杀绝 黑鸠的攻击力道非凡。 十三变换身姿,一个闪躲,连发丝也没有被刀碰到半分。 接着,墨阳再次舞动,配合着流利如电的步子。只听“当——”一声,黑鸠的刀已然落地。 墨阳在黑鸠的脖颈处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线,血液还未来得及流出,人已命丧剑下。 随着黑鸠倒地,众人惊慌逃命。 五十多人争相冲向南门,大堂距离南门不过五十余步,却没有一个人从南门走出来。 常十三的身形就像在空气中起舞,四处迸溅的血迹就像是天仙洒下的深红色的花瓣。 一段跳完,众人归西。 墨阳剑身上带着点点血珠,一颗颗滴落下来,在地上开出了红色的花。 万宝堂外的人们,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惨叫,皆不敢靠近。 —— 突然,万宝堂的南门被推开,来人是萧近。 一眼望过去,此时的万宝堂,遍地鲜血,死寂一片。 常十三脱下满是血迹的外袍,用袍子擦拭着墨阳剑身。 萧近来晚了,终究没有拦住。可是就算来得早又如何,他又怎能拦得住呢! …… 萧近看着此番景象,真是令人触目惊心。 下手狠辣,绝不留情。这就是为什么常十三仅仅有二十五岁,却能威慑住天云山派的一众人物。年长一辈的帮派元老,也对常十三毕恭毕敬,言听必从,没有一个敢兴风作浪。 也正是因为常十三超凡的实力和治下甚严的作风,才使得天云山派登上了武林巅峰。 杀伐果决的性格透露着怕人的残忍。做事过于干净利落,也许就等于暴徒的凶残。 常十三见多了江湖的腥风血雨,经受了无数阴谋诡计。 这些都让他日渐冰冷。让他的墨阳日渐嗜血。他不得不舞动刀剑为自己打造一个屏障,慢慢地,他也就习惯了这种角色。 也许少安有一天能让这块冰山逐渐消融。 也许常十三需要一个红颜知己。 谁知道呢。 …… 萧近走上前来说道:“帮主,我不说您不说,谁都不知道是谁杀的,这样您也就不用……” 十三打断萧近的话:“你给我住口!我常十三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吗?我让你请叶神医,这事你得给我办好,我还等着他救命呢。”边说边把擦拭干净的墨阳剑收回剑鞘。 “帮主的意思是,今天就执行?”萧近问道。 十三微微一笑,对着萧近看了一眼,说道:”我可不想等少安醒过来再执行,他看着,我浑身难受。“ 说完,十三带着墨阳剑走出了万宝堂。 只剩下满地的尸体,还有沾满血迹的银灰色长袍。 …… …… 人啊,谁不是从单单纯纯走过来的。开眼看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善的,人们用一颗虔诚的心对待人和物。期待着第二天充满色彩的开始。 渐渐地,人们发现,纷纷杂杂的世界并不单纯。尔虞我诈,相互倾轧。 在这个怪怪的关系网中,没有人可以洁身自好。 对他人的尊重,恰恰成为了他人伤害自己的资本。 常十三肩负着兴旺天云山派的重任,他不得不选择反抗。用一种激进的手段,在天云山派外面竖起一面保护墙。 面对不断袭来的挑衅,他不得不选择用霸道的杀戮加以回击和震慑。 江湖,使得一个连小鸟都不忍心伤害的少年,变得双手沾满了鲜血。这个少年找不到原来的纯真,把刀剑作为了自己的信仰。 可是内心的空虚和孤寂一刻也没有消失过,越是走向顶峰,越是强烈。 ——少安。 这个小兄弟就是他年轻时候的影子。 看着少安的一颦一笑,他看到了久违的洒脱。在少安面前,他尝试着做回一个平平淡淡的江湖小子。 可是,多年以来积攒的内心的冰冷,又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消散呢。 …… …… 断魂鞭——天云山派执行帮规的工具。 身居高位的人犯错,罪加一等。 违反帮规,违背天云山派宗旨,严重损害帮派利益,犯下重大错误者——赐断魂鞭三十下。帮主、四大舵主和五大护法——赐断魂鞭六十下。 何为“断魂”? 此鞭之上遍布芒刺,虽然远远不及捆仙锁的钢刺,但数目极多,细小浓密。 一鞭抽打在皮肉上,芒刺顺着抽打过的轨迹,迅速在身上留下一道扯开的血口。 天云山派的天云山总舵,下设南宁城分舵、青山城分舵、风江口分舵、辰阳关分舵四大分舵。 帮主常十三坐镇总舵,与南宁城舵主萧近、青山城舵主姬宏、风江口舵主苍意远、辰阳关舵主栾子明,构成天云山派五大核心。 帮主之下设有十大护法,是天云山派武功最顶级的人物。只听命与常十三一人。地位与舵主等同。 这十人是天云山派的主心骨,违反帮规的影响和造成的后果后不是普通门众可比的。 尽管他们各个内力深不可测,但六十断魂鞭足以打掉半条命。 正是有严厉帮规的约束,天云山派上下才会有今日的秩序澄明。 六十断魂鞭的惩罚,近年来只动用过一次。 …… 上一代帮主萧冬,常十三的恩师,死得不明不白。 常十三找到了暗害师傅的凶手,但是当时天云山派力量不足,只能忍气吞声,暂时按下这笔血债。 萧冬之徒柳莫超,心肠歹毒,萧冬废其武功修为,将其逐出天云山。柳莫超修练邪门外道,创立星月派,自命为星月派掌门。 多年经营,收纳众多弟子。星月派在江湖上名声噪起。柳莫超唯利是图,无恶不作。 他精心设计,买通萧冬贴身侍卫,在饭菜中下了一种名曰“惊血丹”的毒药。惊血丹一旦服下,全身经脉瞬间紊乱,功力越高,丧命越快。 萧冬最终全身血管爆裂,气血耗尽,死状即为惨烈。 常十三接任帮主之位,疯了一般地修练武功,修为突飞猛进。两年之中,天云山派迅速壮大,已经完全能够碾压星月派。 师傅之仇,压在常十三的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终于可以报仇雪恨,再无顾忌。 常十三和护法裘尧,从天云山出发,展开了复仇。 二人找到柳莫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人。给他灌下了惊血丹。 柳莫超一命呜呼。 星月派无一人生还,在江湖之上就此覆灭。 斩尽杀绝,使得江湖一片哗然,手段之凌厉让天下人色变。 随之而来的,是对天云山实力的恐惧,以及对常十三残忍行为的种种非议和谴责。 常十三和裘尧,酿造了一场血雨,公然违背了天云山派“侠义”的作风,将天云山派推向了风口浪尖。 —— 后执法长老举行了执法会。 二人当众挨下了六十断魂鞭。 第十二章 断魂鞭 常十三与萧近回到了南宁城分舵。 墨阳重新回到了分舵剑架之上,如同一条巨龙,再次沉睡。 十三坐在大堂的主位,拿起了瓷制的茶杯,轻轻地吹起水上的热气。 萧近站在一旁说道:“帮主,属下知道,您敢做敢当,可是在分舵执行,是不是不妥,帮里执法长老都在总舵……” 常十三回答道:“有什么不妥,分舵没有执法者吗?你的分舵容不了我吗?” “不,帮主,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萧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执行在哪个地方并没有任何关系。萧近只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十三再一次承受这种残酷的惩罚。 或许等回到总舵,这件事会有转机。又或许,少安醒来,能够劝得动十三,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萧近自知,凭他一人是拦不下来的。 常十三尊重帮规,当然更看重自己的信条。按照信条做事,接受帮规惩处——这是他的处理方式。 “帮主,执法会放在下午。我让分舵准备一下,您先吃个午饭。”萧近心想着,能拖一刻是一刻,万一少安醒过来呢。 常十三说道:“有什么好准备的。你就别瞎操心了,又不是第一次,我心里有底。” 第一次,他虽说凭借强大的内力挺了下来,但是最后一鞭下去,便当场昏迷。 还魂丹是最近天云山派独创出来的灵药,第一次自然没有用过。 十三内力较之前更为强劲,加上还魂丹,恢复起来会快一些。 心里有底,想必十三想的,应该只是在少安醒来的之前自己已经恢复神智罢了。 …… 萧近依照十三的意思,安排下去。 通知到的门众开始议论起来。 “执法会?谁触犯了帮规?” “谁知道!哪个不要命的敢触犯帮规,还被抓了个正着?“ 一名入帮不久的弟子说道:“舵主常说,谁触犯帮规就赏谁断魂鞭。还真没见识过断魂鞭到底有多大威力。” “那是你加入的晚,我可见识过。断魂、断魂,三十鞭就断了你的魂!” …… 执法会的地点就设在演武场。 第一次见南宁城一众子弟,是在演武场。 第二次再见,依然是演武场,只不过十三不再是站在高处接受众人的仰视,而是接受惩处,让众人做为执法监督。 晴朗的天,人们感到的不是暖阳意意,而是风萧瑟瑟。 硕大的旗帜随风飘动,彰显着演武场的神圣。 主台之上,执法者站在一侧。 执法长老坐镇天云山总舵,每一个分舵各有一名执法者。 这些人忠于天云山派,忠于一条条帮规铁律。他们最主要的职责,便是对触犯帮规者执行惩处。 萧近、风钰站在另一侧。常十三背对众人,脱下外袍,剩下一件薄薄的白色儒衣。 众人看见台上的人——常十三,怎么会是帮主! 一帮之主,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惩处,这是何等令人惊讶的事。真不愧是江湖第一大帮派,执法严明程度,上至帮主,下至普通弟子,一律逃不掉帮规的规诫。 不久之前,刚刚有幸见上一面的常十三,一个叱咤风云、独步江湖的人物,马上就要承受鞭打。 帮主到底是做了事? 此刻,他们关心着这些边边角角的问题,因为他们不知道——六十断魂鞭,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声音割破空气,台下顿时安静。 执法者喊道:“今,天云山派帮主常十三。杀戮万宝堂满门。身居帮主之位,违背帮规,当赐断魂鞭六十。” 杀戮满门——不错,这就是帮主被惩处的原因。也许这有这种程度的错误,才配得上常十三这样的人物。 十三背对着众人跪在了主台的石板之上。 常十三已经很久没有在外人面前跪过。能让他跪的,只有在宗堂中的师父牌位。上一次跪下来接受惩处,距离今日已是五年。 这一跪,似乎带他回到了当年。 为师傅报仇雪恨,他和墨阳剑都杀红了眼。明明知道会受到严惩,可那又怎样! 再剧烈的疼痛也远远不及手刃仇人的快意!他就是要让星月派这群江湖败类给师父陪葬! 这次也是一样,一样的报仇,一样的心情,一样的明知故犯。 唯一不同的,这次是为了兄弟少安。 —— 萧近一声:“请断魂鞭!” 一人双手高举断魂鞭,呈给了执法者。执法者双手接过。 萧近攥紧拳头:“行鞭——” 萧近、风钰和一众门人子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执法者高高扬起了断魂鞭——行鞭开始。 断魂鞭重重落下,抽在了十三的背上。 仅仅一下,衣服被芒刺生生撕裂。皮肉之上瞬间出现了一条血红的印记,血液已经从芒刺划破的地方滋溢出来。 十三紧闭双眼。 没想到,这一下还是如同当年一样。明明心里做足了迎接的准备,疼痛还是要比想象中来的浓烈。 一人在旁边高喊着:“一!” “二!” “三!” “四!” …… 台下众人都被这断魂鞭的威力吓到了。 谁没有调皮捣蛋的时候,爹娘的鞭子没少挨。但是从没有想到,鞭刑可以达到如此怕人的程度! 白色的衣服早已被撕裂成一段一段,浸在了鲜红的血液之中。 十三被这撕心裂肺的痛感压得喘不过气来。紧紧攥着大腿上衣襟的双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计数的声音不断传来,一声、一声…… “二十!” …… “三十!” …… 三十下,对于众人来说,三十是他们需要承受的数字。 看着帮主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人人手里都冒出了冷汗。 萧近、风钰在一旁,他们二人可是比台下的人离得近。断魂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听得更为真切。 心惊肉跳!风钰闭上了双眼,他再也看不下去。 时间凝固,沉重地令人窒息。 “四十三!” “四十四!” …… 十三强大的内力逐渐支撑不住身体,双手一把杵在了地上,身体前倾。嘴角溢出了一滴滴血液。 萧近跪着的双腿向前一屈:“帮主!”他的声音充斥着心疼和担忧。 行鞭仍然在继续。萧近无能为力,他只能紧紧咬着牙齿,盼望着时间过得快些。 嘴角的血液混杂着额头上的冷汗,滴在石板之上,越积越多。 断魂鞭通体被染成了红色,十三背后的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细细的血痕——这些是断魂鞭鞭尾扫过的地方。 自始至终,他喉咙紧锁,没有出过一丁点的声音。 十三早已经听不到计数到底喊道了哪里。因为没有气力再分给自己的听觉。 “五十七!” “五十八!” “五十九!” “六十!” ——“行鞭成!” 挥动的断魂鞭终于停了下来。 没有下一鞭——十三最后残存的意识也随着断魂鞭的收手消失了——他再一次昏迷不醒。 …… 此时,少安依然昏迷卧床,全然不知…… 第十三章 苏醒 萧近、风钰站起,立马上前,扶起常十三,将早已备好地还魂丹喂到了他的嘴里。 十三房间里,叶神医早就在此等候。 十三被背回到房间,叶神医深深吃了一惊。 所谓“医者仁心”,作为一名医师,看到伤到如此程度的人,怎能不感到心痛。这样的伤者,两日之内,竟见了两个。 …… 十三此刻虽然昏了过去,但心里最想的,应该便是让自己早一些醒来。至少——要在少安前面。 他深深地明白,看着兄弟重伤不起的滋味。他不想少安和自己一样去经受这些。 …… 一人来到分舵大堂,找到萧近禀报情况。“舵主,黑市现在一片混乱,听说官府已经插手。” 万宝堂的变故怎能不被人发觉。满地的尸体也得有人来处理。想必是有人发现了里面的惨状,通告给了官府。 万宝堂顷刻间覆灭,黑市上的买卖人人心惶惶,混乱在所难免。 萧近说道:“风钰,你带几个人,去黑市放个口风。就说万宝堂挑衅天云山派,天云山派趁此机会惩奸除恶。” 历来官府对江湖帮派的纷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衙门的官兵,在江湖高手面前不占丝毫优势。 官府自然是有心无力,管不了,也不敢管。 不分青红皂白地掺和江湖的恩恩怨怨,说不定就会侵犯某一门派的利益,给自己找上无求无尽的麻烦。 放出风去,一来官府不会轻易插手,二来让黑市的人们安安心。天云山派势力虽然最为强大,但是从来不会伤害无关人等。即使是下手狠辣的常十三本人,也绝不会毫无理由地找人麻烦。 但是,这一个万宝堂的死亡人数可是不少,官府一定要给人们一个官方的说法。 天下,还是朝廷的天下。官府不能处理好这件事,安抚人心,那官老爷的政绩就算是出现了问题。官府既不能得罪天云山派,也不能彻底撒手不管不顾。 不用说,必然会是惯用的老套法子——随便抓个人来顶事。 公堂之上,严刑拷问,画押定罪,这件事就算了了。 倒霉被抓的人,身份不是街边的乞丐,就是毫无背景的小混混。 这些人无依无靠,就算是死了估计也没人过问。 …… 果不其然,在风钰放出风之后,官府大肆搜查的动作变得迟缓。 从大张旗鼓地探访追查,变成了在大街上寻找落单的乞丐混混。 南宁城的总捕头名叫毕茂勋,三十来岁,被地方的人们誉为“神捕”。 查找线索,追击凶手,在任总捕头的三年时间里,办过许多的大案小案。 毕茂勋为人耿直,刚正不阿。他最看不惯官府草菅人命。 这一次,官老爷直接下令,禁止他插手万宝堂血案。他心里明白,官老爷这么做,是不想得罪天云山派。 这样以来,无辜的顶罪之人必是死路一条。 案子发生了一天,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默认下来。 他万万不愿看到无辜的人丧命。 …… …… 南宁城分舵,和往常一样,秩序井然。只不过多了两个卧床不起的人。 “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在少安房间内响起——少安终于醒过来了。 平日里总是把笑容挂在脸上的少安,此刻紧皱眉头。 全身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但是痛感还是不轻。神经走到伤口之处,整个身体都跟着不自在。 一旁照看的小厮看到少安醒来,赶忙找来了萧近。 “哒哒哒——” 没过一会儿,萧近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十四,快让我看看,你终于醒过来了!不可不知道大家多担心!” 少安不知道自己中了幻影烟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记得疼——全身都在疼。 萧近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少安。 “黑鸠,我一定要你好看!”少安听到黑鸠竟然给自己用上了捆仙锁,心里顿时燃起了怒火。 “嘶……”少安一激动,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这冷不丁地动一下,可把他疼坏了。 萧近并没有将常十三消灭万宝堂替他复仇,受到帮规惩处的事告诉他。萧近知道,十三不愿这个小兄弟替他担心。 少安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第一个过来探望自己的怎么是萧近?少安问道:“十三哥呢?我醒过来,他都不来看看我!” 这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埋怨——不,这就是埋怨! 少安知道自己在十三最疼爱自己,这个时候第一个过来看自己的应该是十三哥才对。可十三哪里是不想来,是根本来不了。 萧近听到这么一问,神情卡顿了一下:“额,那个,帮主他病了,现在在床上躺着休息。……我没叫醒他。” “病了?怎么病的?什么时候病的?严不严重?……”十三可是不常生病的,练武之人身体健硕,不会轻易生病。 这一连串的问题,一下子给萧近问住了。萧近这种直肠子,本来就不擅长说谎话。 “……这不是你重伤,帮主着急担心的,彻夜守着,给自己累坏了。应该……是太累,休息一下就好。你别担心。” 说完,萧近松了一口气,说谎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心口不一,是个技术活儿。 “那个,你先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忙,我先去处理一下。”萧近说着就往门外走。 再不走,少安多问几个问题,指不定自己哪里就得露馅儿。 萧近这么一走,加上前面支支吾吾说的话,少安可是个鬼机灵。 ——绝对有鬼,到底萧舵主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十三哥到底怎么了? 少安越想越不对劲,他决定亲自去看看。 这满身的伤,行动起来疼痛就会更为剧烈。 他顾不了这些了,忍着疼,也要去探个究竟。少安对一旁照看的小厮说道:“兄弟,过来扶我一下。” 抬一抬手,动一动腿,每一个动作都得轻之又轻。 少安小心翼翼地在人搀扶之下下了床。 …… 第十四章 天云往事 少安清醒,已是夜里。时间距离行鞭,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也许是天遂人愿,就在少安想要过来的时候,十三也恢复了清醒。 少安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十三的房间蹭过来。十三透过透过窗子,看到门外两个人影正在朝门口移动。 “谁?”十三问道。 “十三哥,是我,少安。”少安站在窗外回到道。 十三身体一个激灵。 第一感觉就是欣喜,少安大难不死,又听到了小兄弟的声音。第二感觉是——这个时候就下来走动,不说自己不想让少安看到卧床不起的样子。 就说少安带着满身的伤,下床来瞎走动,这是分明是在糟践身体。 “你给我滚回去躺着!”日常责怪自己的声音又灌入了少安的耳朵里。 十三赶忙给一旁服侍自己的小厮使眼色:“快把我的袍子拿来!” 少安当然不会乖乖听话,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怎能回去呢。 “十三哥,我进来了。”少安说着,扶着他的小厮帮他推开了门。 十三迅速坐起来,将袍子披在了自己的后背上。这一连串的动作,疼得他全身直冒冷汗。 少安进来一瞧,十三哥好端端地坐在床边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蜡烛的光昏昏暗暗,十三苍白的脸色不仔细看到是不怎么明显。 “十三哥?听说你,病了?”少安一步步缓慢地走到十三的床边,坐了下来。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哪有什么病!”刚才起的太猛,伤口被扯开了好几处。 十三强忍着,在脸上挤出一笑。 得赶紧想个法子给少安打发走。他这样想着,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十三哥,那我醒过来你不去看看我!太不够意思了。”少安这贱贱的手啊,拍哪里不好,拍后背! 十三双眼紧紧一闭,双手杵在床沿上紧紧一攥,呼吸都被这突然袭击搞得停住了。 少安看着十三一动不动地僵在了这里,拍下去的手停在了空中,一点点收了回来。 “十三哥?” 少安将头探到十三低着的身子下面,看着十三紧紧皱着的眉头:“你这是怎么了?” “哼……”十三缓了缓神,冷笑一声,“没什么。” 这小子,再拍一下就真装不下去了。 少安疑心已起,拍一下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为什么十三哥这种反应。 从一进门,十三就坐着这里一动不动,身体极其僵硬,这不符合正常人的作为。 后背—— 刚刚拍了一下后背,所以关键就在——后背。 少安端详着十三的后背,想趁机把袍子掀下来看个究竟。十三一把抓住了袍子的领口,少安没能得逞。 这就更能确定了,十三哥有事瞒着他,少安的好奇心彻底被激发出来了。 少安灵机一动,对付十三哥,自己还是有点办法的。 “啊——”少安大喊一声,身子向前一倾,故作失去平衡跌下去的样子。 十三看到这番情景,伸出双手,去扶少安。 就在这一瞬间,少安趁着他不注意,一个躲闪,抓到了袍子。 虽然快速移动,全身都会疼痛万分,但是少安顾不了着许多了,他一定要看看袍子下面到底怎么回事。 袍子被少安一把掀下 —— 十三从演武场回来,叶神医处理完伤口之后,萧近等人帮他穿上了一件新的内儒。 伤口未愈合时留下的血液,和刚刚伤口撕裂开,流出的血液,早就浸透了这件白色衣服。 少安愣愣的呆住。 十三哥受的伤完全不亚于自己。伤口全部在背上,只有一种可能——十三哥被行了断魂鞭。 少安虽然不是天云山派的门人,但往日里跟着十三,早就对天云山派的帮规了如指掌。 能把作为一帮之主的常十三打成这个样子,并且全部的伤都在背上 ——只有断魂鞭。 少安收起了自己的玩闹,郑重的询问道:“十三哥,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凭什么要把你打成这样?!” 断魂鞭的威力,对于常年待在天云山的少安自然是见识过,但是惩罚帮主一级的六十下,他从来没有见过。 常十三为师父报仇的时候,少安还未和十三相熟。 …… 少安只知道自己是唐家的孩子。 其他的,他一无所知。 以前的他,是天云山城街头上的小混混。 小小年纪,聪明机智,用不完的鬼点子,常常把人们耍的团团转。 他不知过往,也从不去考虑以后,活得无忧无虑。身穿华丽衣服的过路人,都是给他送零花钱的。他每次都能顺顺利利从想抓住他的人的手中逃脱。 唯有一次,少安偷取过路人的腰包,不料深陷危局。 被偷的人是石门的门主——石化纯。 石化纯的武功,多年来未遇敌手。 石门的实力与天云山派的实力相差不多,是江湖上最强的存在。 石化纯,为人阴险狡诈,笑里藏刀。一把龙纹刀,威震江湖。武林第一的位置,对他来说做梦都想得到, 石门早就想与天云山派较量一番。 少安落在石化纯手中,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常十三出现了。 十三见石化纯想出手取少安性命,一把拦下。 两个江湖最顶尖的人物,就这样在天云山见了面。 二人都是寸步不让的性格,终于,墨阳剑对阵龙纹刀——引发了天云山大决战。 石门高手聚集天云山,与天云山派高手交锋。这些巅峰人物代表了石门与天云山的实力。两大帮派的决战就这样开始了。双方互不相让,步步紧逼。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染黄土。 两派高手各有死伤,实力相差无几,一时未分胜负。 墨阳剑剑锋凌厉,招招制敌。龙纹刀刚劲有力,刀刀直击要害。 最终——常十三一招“游龙戏凤”,墨阳剑躲过龙纹刀的攻势,架在了石化纯的脖颈之上。 轰动江湖的天云山决战以天云山派胜出而告终。 从此,天云山派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派,常十三成为了众人认可的天下第一。 …… 从此,少安多了一个大哥,十三多了一个兄弟。 第十五章 一碗鸡汤面 为什么会受到惩处——少安并没有从十三口中得到答案。分舵之中人人都知道原因,少安又怎能找不到答案。 他太了解十三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待侵犯自己的人,从来都是那般冷血。 少安不知道该怎样去改变他,他希望十三哥可以放下心中的壁垒,敞开心胸地接近外面的一切。 十三哥之所以变成今天这幕模样,不是自愿的,而是被逼的。 放下身份,和自己谈天说地的时候,才是他真正的享受。 让十三哥找回原来的自己,放下杀戮,这需要时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三年。 可是少安现在,只想去做一件事——煮一碗面,一碗用鸡汤煮的面。 十三最喜欢吃得就是面。 少安清楚地记得,十三哥曾经说过:“最忘不了的味道,就是师傅煮的鸡汤面。” 师傅走了,再也没有人为他做过鸡汤面。 师傅,曾是十三头顶上的一片天。他在这片天下长大,还没来得及成人——天去了,就这样抛下了他和整个天云山派。 这个世界上,举目无亲,没有了和煦的暖阳。 剩下的是环伺四周的敌人,是自己化解不了的深仇大恨。 …… 少安一大清早,早早起来。一步一步慢慢挪到了厨房。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做饭。锅碗瓢盆,勉勉强强分得清楚。 生火、煮水、熬鸡汤、下面…… 一件一件按部就班,看似有条不紊,其实整个厨房已经让他一个人搞得乌烟瘴气。 大半天功夫,一碗鸡汤面终于出锅了。 少安激动地端着面,一步步蹭到了十三的房间。轻轻敲门,推门而入。 “十三哥,快来尝尝,我给你做了一碗鸡汤面。”少安得意地给十三炫耀着自己的厨艺。 鸡汤面—— 这三个字对于常十三来说,太重了,他愣住了神。 少安将面端到十三的床边:“十三哥,快,趁热吃吧。你不是说最忘不了鸡汤面的味道嘛,以后我天天煮给你吃!” 十三拿起筷子,挑起一缕面条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少安已经迫不及待地听一下十三哥的评价。 而此时,十三喉咙里,是近乎哽咽的收紧。眼中早已湿润。 师傅走时,常十三年仅十七岁。 八年了,整整八年——他又一次吃到了最亲的人给自己做的鸡汤面。 …… 八年间,他从一个不经事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饱经世故的响当当的大人物。 可是谁又能知道,这背后是怎样的煎熬和孤独。 面对江湖的险恶,不知道多少个夜晚,陪伴自己的只有不知所措的惶恐。 多少次将泪水吞进肚子,装出一副坚强无比的模样,出现在天云山派的主位之上。 …… 十三一口一口地将面细细嚼碎,咽了下去。 …… “味道怎么样?”少安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来,你来尝尝不就知道了。”十三将面递到了少安的手中。 少安挑起面条,直接来了一大口。 “噗——” 面一把被吐了出来:“哥,你舌头坏了吧,这面你怎么咽下去的!怎么搞的!怎会如此难吃!” 少安把面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我还说天天做给你吃,我看还是算了,非得给你吃出毛病来不可!” 十三笑了笑:“知道难吃,下次就做好点。” —— 味道怎么样,有什么关系呢。 十三只知道,这世上,又有了给他煮鸡汤面的人。 这人能把他的每一句话记在心里,真正地关心他,就像师傅一样。 这个天天被自己教训的小兄弟,注定是他这辈子的亲人。 少安来到十三的身边,这就是天意。 也许要不了多久,一颗冰冷的心会逐渐融化,放下戒备,重新看到万物美好一面的样子。 …… …… 万宝堂血案成了南宁城关注的焦点。 “带走!”说话的人是南宁城的捕头朱飞。一队人上去就将一名穿着破烂的小混混擒拿住了。 “各位捕头大哥,凭什么抓我?!”这小子感到莫名其妙,好好地走在路上,突然就被他们围住了。 “凭什么?你是不是偷过别人的东西啊?”朱飞胡乱说了一个罪名。 小混混自然多一半都会去偷去抢。可是都是些小偷小摸,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地抓吗? 这小子没敢多说话,偷东西自然是干过的,被抓也到是不冤枉。就是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给告了。 …… 小混混被带到了公堂之上。 南宁城的官老爷,名叫陆甲。最爱面子,公堂被修缮的气派非凡。 升堂鼓敲响,陆陆续续围过来许多看客。总捕头毕茂勋不在现场,陆甲勒令他休假。陆甲在正中央落座,师爷早已准备好了纸笔。 一声惊堂木“啪!” “下跪者何人,报上名来。”陆甲说道。 “小民阿福。”小混混哪有什么正经名字,有个名字别人叫着方便就是了。 陆甲拿捏着声音说道:“知道所犯何罪吗?” 何罪?阿福心想,除了小偷小摸,也没干过什么坏事。 “前两天,小民从客栈里偷了二两银子。”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 阿福吓得全身起了一个哆嗦。 “大胆刁民,做下万宝堂血案,竟然还在这里搪塞本官!”陆甲提高嗓音说道。 万宝堂血案?捕头不是说偷窃吗?怎么扯到血案上去了! “大人,万宝堂和小民一点关系都没有!”阿福摆着手说道。心里开始犯嘀咕。 阿福本来以为来到公堂上,大不了挨几下板子。 谁想到,朱飞是在匡他。 陆甲威胁说:“本官劝你老老实实招认罪行,免得皮肉受苦!” 万宝堂的血案,招认下来就是死路一条,阿福岂能不知。 “小民没有做过的事,小民不认!” 严刑逼供这老一套,看来又要上演了。 “来人,上刑!”陆甲一声令下,公堂上的公人们立刻将阿福按倒在地。 粗重的杖板,雨点儿一般地打在了阿福的身上。 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陆甲多年的操办经验,早就料到阿福会签字画押。 果不其然,阿福终究是熬不住的。 师爷将早就准备好的罪状递到了阿福面前,让阿福签了字,画了押。 …… 阿福被关入了死囚大牢,等待他的只有秋后问斩。 阿福、阿福,哪里有什么福气! 好名字好寓意,都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 万宝堂血案不日告破,有人招认罪行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毕茂勋自然知道,这哪里是什么“告破”,只不过是用无辜的人命抵罪。 刚正不阿的毕茂勋,会坐视不管吗? 第十六章 找上门的麻烦 南宁城分舵 “小兄弟,劳烦通报一声,南宁城总捕头毕茂勋,求见萧舵主。” 风钰曾经放过口风,天云山派才是万宝堂血案的酿造者。 可怜的阿福,只不过是一直替罪羊。 陆甲不想得罪天云山派,只能选择找人顶罪,修饰自己的完美政绩。毕茂勋知道,说服陆甲放阿福一条生路,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想要救出阿福,只有一个办法——天云山派主动站出来,交出真凶。 人们都知道万宝堂的人是天云山派杀的,但却没人知道是天云山派帮主亲自做的。 毕茂勋抱着一线希望,来南宁城分舵,希望萧近能交出凶手,换得阿福一条命。 毕竟天云山派不是不讲理的江湖恶势力,无辜之人替自己的人顶罪,这种事情传扬出去也不好听。 他这样想着,于是来到了分舵求见萧近。 …… 临近晌午,常十三、少安和萧近正准备吃午饭。 常十三穿着一件白色里衬,外面披着一件宽松大袖的长袍。为了不让衣服摩擦到伤口,外袍的腰带并没有系上。 少安几乎和他一副模样,只不过外面的袍子短了一些。想必是萧近吩咐人,特意为这两个“难兄难弟”准备的“病号服”。 “帮主、舵主,”一名小厮走了进来,弯腰拱手说道:“总捕头毕茂勋求见舵主。” “毕茂勋是何人?”少安问道。 “毕茂勋可是南宁城的神捕,提到他,人人都竖大拇指啊。”萧近对着少安说道。 “神捕”,一听就是个厉害人物。 少安以前是个街头小混混,捕头这种官家的人是他的克星。能被成为神捕,一定抓过不少偷盗犯事的人。 “快请进来,让我见识见识,神捕到底长是什么样。”少安听到神捕来此,饭都没心思吃了。 这个时候,毕茂勋突然登门造访,一定和万宝堂的事情有关。不放过一个犯事的恶人,这是毕茂勋的行事风格。 ——麻烦找上门了。 萧近问道:“帮主,您看见是不见?” 见,万一毕茂勋死咬不放,纠缠不休怎么办?不见,又显得天云山派不近人情,敢做不敢当。 常十三回到:“让他进来,少安不是想见识一下嘛。” 少安开心地笑着:“多谢十三哥!”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习惯性地朝常十三的后肩拍去。 常十三一个躲闪,避开了少安:“你找打啊你!”十三一把打在了少安的头上。 少安突然反应过来,十三哥后背都是伤。 平时一高兴,就忍不住拍一下十三哥的后肩,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不用经过大脑的惯性。 萧近看着兄弟二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哪里见过帮主这幅样子,常十三在他们面前,永远板着一张脸。也没有人敢像少安这样,和帮主嬉皮笑脸,更别说拍打一下了。 萧近说道:“帮主,毕捕头人品没的说。却是个有名的直肠子,说话没轻没重。一会儿他要是哪句话说的冒犯,您多担待。” 少安抢着说道:“十三哥,一会儿你别说话。” “好小子,命令起我来了。”十三说着,朝着少安的头又是一下。 “萧大哥,快给人请进来,十三哥答应了。”少安歪着头,嬉笑地说道。虽然二十出头,言行却活脱脱地像个孩子。 …… 毕茂勋进到了分舵大堂。 萧近拱手:“毕捕头光临,蓬荜生辉。不知所谓何事啊?“ 毕茂勋直截了当:“萧舵主,毕某说话不会兜圈子。敢问万宝堂的血案,是不是你们做的?!” 该说这是问句呢,还是肯定句呢?这语气分明不是在询问,就是在说——万宝堂血案是你们做的。 “呵,不错。毕捕头此来是?”萧近轻笑了一声,回应道。 “近五十条人命,天云山派就这么轻易夺走了吗?”毕茂勋质问道。 “万宝堂的人不该死吗?”萧近毫不迟疑,斩钉截铁地说。 这回击的语气,还真有常十三的影子。天云山派的这几大人物果真都是一个脾气。 萧近在常十三面前毕恭毕敬,除了拱手就是弯腰。在其他人面前,可是从没有低过头的。 毕茂勋丝毫没有被萧近的反应唬住:“萧舵主,万宝堂的人作恶,这是事实。但是罪不至死,再怎么样也没有屠杀灭门的必要吧!” 一旁看着的少安,一睹了神捕的做派,还真是不卑不亢。 “萧舵主,我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只想劝萧舵主交出行凶之人,还人们一个公道!”毕茂勋接着说道。 交出行凶之人? 交出常十三吗? “呵呵,毕茂勋,你可真会开玩笑!分舵交人?天云山派怎会做如此之事!”萧近眼神凌厉。 毕茂勋可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天云山派怎么样,就能仗势欺人,随意杀人吗?你们号称侠义,今天看,不过如此!” 轻蔑的字眼一下次刺入了常十三的耳朵。 坐在一旁旁听的常十三,听到有人叫嚣天云山派。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在他面前妄加评论天云山派的人,早已非死即伤。 “放肆!天云山派怎样,轮不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常十三转过头来,一句极具震慑气势的话从嘴里甩了出来。 “十三哥,冷静……”少安在一旁说道。 “你给我闭嘴!” 还是和往常一样。 这种时候的常十三,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在有人侵犯天云山派的场合,少安这个小兄弟就得无条件服从他的十三哥。 毕茂勋果真是直肠子到了一定境界。心里认准的,不说出来会如鲠在喉。 “天云山派杀人,还要无辜的人顶罪!侠义二字,你们不配!” 此话一出,常十三彻底坐不住了。 没等人反应过来,常十三的手已经掐住了毕茂勋的脖子。 毕茂勋瞬间感到快要窒息,瞪大双眼,憋得整个脸都红了起来。即使这样,他丝毫没有要服软的样子。 “帮主!手下留情!”萧近双手抓在了常十三的胳膊上。 萧近知道,一旦常十三用力过猛,毕茂勋今天就死在这儿了。可是毕茂勋是全城百姓都认可的神捕,死在分舵,传出去的影响可想而知。 “十三哥!”少安看到毕茂勋的脸色,吓得赶紧跑过来。 第十七章 手下留情 常十三掐着毕茂勋脖子的手,没有松懈的意思。毕茂勋也没有服软的意思。一个霸道,一个死犟。 “帮主,毕茂勋说话难听,但算得上好人呐!您手下留情!”萧近接着说道:“少安!” 萧近知道,少安劝一下,比他作用大,赶忙给少安提了一个眼色。 少安将手握在了常十三不肯松懈的手上:“十三哥,我不许你杀他!都说他是好人,我不许十三哥杀好人!” “帮主,您让他把刚刚的话说完。”萧近顺势说道。 毕茂勋提到,天云山派让无辜的人顶罪。这到底是是什么意思? 常十三听到毕捕头的后半句话便怒发雷霆了。这前半句确实没仔细考虑。想到这里,常十三冷静了下来。紧紧掐着的手,终于撤掉了力气。萧近和少安都舒了一口气。 “咳、咳、咳……”毕茂勋的喉咙差点被掐断,不停地咳嗽。 “毕捕头,你没事吧。”萧近上前扶住他。 虽然萧近听着毕茂勋的话很是刺耳,但对他的为人还是十分敬重的。 常十三将外袍向后一撩,坐在了大堂正中央的位子上:“让他接着说。” 毕茂勋不惧怕,但这独步天下的常十三,亲眼一见,当真是有天下第一的霸道风姿。武功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他并不知道,现在的常十三还带着重伤。 他缓了缓神,说道:“常帮主,别人怕你我不怕!我骂天云山派,也不是无理取闹。” 萧近站在一旁,眉头紧皱,心里想着:“我的毕大捕头,您能不能挑重点说。一会儿哪句再扎到帮主耳朵,我可保不住你了。” 像毕茂勋这种的硬茬子,常十三还真没见过几个。 亮明身份,不用动手,都能吓得江湖杂碎随地求饶。 常十三抚摸着左手中指上的天云山戒指,说道:“毕捕头,你的性子我还真是喜欢。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万宝堂的杂碎是我杀的。你要有本事就把我带走。哼。看在你是好人的份儿上,今天我让你活着走出分舵。” 少安问道:“毕捕头,何谓无辜之人顶罪?” 毕茂勋将官老爷陆甲的做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常帮主,你灭万宝堂有您的理由,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阿福死在这个案子上。” 常十三亲自动的手,天云山派交出凶手这个设想就成了无稽之谈。毕茂勋现在退而求其次,希望天云山派能救救阿福。 “十三哥,阿福咱得救,毕竟人家孩子受你牵连……“少安听完,深深同情上了阿福。 毕竟少安之前和阿福是同行,总是有那么点儿心心相惜。 “是啊,帮主,阿福是应该我们来负责。”萧近说道。 十三点了点头,说道:“毕捕头先回去吧,事情我也知道了,至于怎么处理,天云山派自有主张,不劳烦捕头费心了。” 说话办事,给自己留后路。不明确说救不救、怎么救、何时救。这就是一帮之主应有的手法。 …… 毕茂勋被送出了大堂。只剩下了十三、少安、萧近三人。 十三问道:“既然都赞同去救,你们倒是说说,怎么救?” “这事儿不要问我,反正谁去救也不会是我吧。我这满身的伤……“少安带着无赖的语气说道。 晌午的饭还没吃,大家都饿着肚子。少安现在就想快点去大吃一顿,吃完再说。 萧近站在一旁,也没有说话。 “都不说,好极了。你们两个就在这里想,想出来之后再过来吃饭。”常十三说着,走进了侧面的偏厅。里面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风盛的饭菜。 毕茂勋在分舵一阵嚣张,常十三自然是火气大。心里这股气没地方出,憋在心里——不,这不是常十三的风格。拿谁出气就看谁在他身边,只能自认倒霉。 …… 萧近和少安早就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虐待”。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出办法。 少安无精打采地说道:“萧舵主、萧大哥,你快想,我真的很饿……” 萧近一把做到了大堂上的椅子上,长长一声:“唉……” “不然,你带兄弟去劫狱吧。不行就让十三哥自己去,他出马,阿福一定能平安出来。”少安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快去,把这个法子说给帮主听,没准,你能吃上饭。”萧近说完,哈哈一笑。萧近心里其实在想:能吃上饭?能吃上一顿骂还差不多! 少安小声地问道:“萧大哥,厨房还有吃得吗?” “你敢迈出大堂,我打断你的腿。”常十三的声音从侧面偏厅传出来。 嘿!这都能听到!好吧,十三哥,算你狠! 少安心思全然没放在想办法救人上,看来只能靠萧近来想了。 “十四,我们找人把阿福换出来,不就行了吗?”萧近灵光一闪。 少安反问道:“那用谁去换?” 去换的人必然是个死,所以要找该死之人最好不过。萧近仔细盘算着,南宁城找一个最该死的人,谁最合适呢? 一番考量,萧近面露喜色,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十四,咱俩是时候进去吃饭了!”萧近说道。 少安一下子从蹲在门口的姿势,站起身来。 …… 偏厅内,满满一桌的的饭菜,看得少安口水直流。桌子上摆满了十三吃剩下的鸡骨头和鱼刺。 “帮主,属下想到一个好办法,”萧近拱手说道。 “讲来听听。”十三放下筷子,眼睛盯着萧近。 “鬼手孔风,心狠手辣,盗人钱财,滥杀无辜,人人得而诛之。消息上说,此人就在南宁城。我们抓到他,再给陆甲一些好处,用孔风换出阿福。不过孔风武功高强,诡计多端,抓他得费些功夫。”萧近说道。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陆甲想要的无非是找个人当做凶手,而这人是谁,无关紧要。孔风作恶多端,也算是为江湖除害。 “嗯。主意不错。少安,多和萧近学着点儿,别天天带个猪脑子。”十三说着站起身来。当着萧近的面数落少安,这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被罚跪,少安自然还记在心里。 少安这次没太往心里去,眼睛盯着饭菜,目不转睛,哪还有心思听十三哥说什么。 十三朝着偏厅外面走去:“你们吃。天黑之前别来烦我,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萧近和少安坐了下来,抄起了碗筷。 十三转过身来,补充一句:“萧近,给你半天,查明孔风行踪。” 萧近站起身来:“属下遵命。” 在偌大的南宁城查找到一个人的行踪,的确有难度。虽说分舵的暗桩眼线遍布南宁城,但仅仅半天时间,还是很棘手。常十三这是要考验分舵的办事效率。 萧近哪还有心思吃饭,立马出大堂,找来风钰等人,安排布置去了。 …… 第十八章 鬼手孔风 孔风,人称鬼手阎王。一顶编织帷帽,垂下黑色面纱。偷盗本领冠绝天下,见过他真实面目的人都去阎王殿里报道了。 一个江洋大盗,坐下了凶案无数。 分舵暗桩遍查南宁城里面大大小小的酒馆客栈。整日带着帷帽的男子并不多,探听消息的难度并不大。 难就难在仅仅半天时间,将南宁城的每一个角落像过筛子一般筛个遍。这需要分舵上下密切合作,分工明确。 …… 黑色渐渐吞噬了白色,又是一个夜晚的到来。 “咚咚咚” 常十三房间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 萧近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常十三睡意朦胧地从床上下来,坐在了木桌旁边。来到南宁城分舵的几天,他还没舒舒服服地睡过一宿好觉。从湛清剑被盗,到少安重伤,再到自己受处罚,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难得清静地休息了一个下午。 “帮主,属下查明,孔风进南宁城后一直住在城北的潇湘客栈。此来南宁城是何目的,并不清楚。“萧近汇报道。 这办事效率深合常十三的意。 “辛苦了。迟则生变,今晚动手。一切小心行事。”常十三说道。 萧近迟疑了一下,说道:“帮主,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吗?” 孔风为人心狠手辣,招惹过不少江湖中人。这么多年行走江湖还能平安无事,靠的就是他的独门绝技——无影针。 无影针经过烈性毒药浸泡的,深中毒针,没有解药的情况下用不了半个时辰,便能一命呜呼。萧近没有和孔风交过手,不知道他到底多厉害,心中自然有所忌惮。 萧近说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让常十三亲自去。 “我不来南宁城,分舵就做不成事了吗?孔风抓不到,别回来见我。”常十三没好气地说道。 常十三心里当然是有底的。萧近做为分舵的舵主,武功绝不是一般人能敌得过的。 天云山派的绝学,萧近早已参透大半。孔风再厉害,只要小心提防暗器,他完全能应付。只不过他为人沉稳、谨慎,才来不做没有十足把握的事。 “遵命。属下告退。”萧近一个抱拳,转身走了出去。 十三见门被带上,一头栽倒在了床上,又睡了过去。 …… 萧近带着分舵武功高强的人赶往了潇湘客栈。 潇湘客栈距离分舵的路程,快马加鞭,也需要小半个时辰。 萧近当然不知道,客栈盯梢的人早已被迷昏过去。孔风其人,不知所踪。此去注定是扑空一场。 萧近来去的这段时间,孔风再次下手,偷盗目标——湛清剑。 …… 萧近等精英离开分舵,没有人知道常十三人在分舵。唯一知晓常十三来南宁城的只有万宝堂一伙儿人。分舵实力空虚,此刻便是孔风动手的最好时机。 孔风来到南宁城,本来就是单纯路过。不知他从何处得到的消息,湛清剑此刻就在天云山派的南宁城分舵。 湛清剑乃是当世名剑,孔风这种大盗怎能轻易放过。不用说孔风这种武艺甚高的人,就连卢周都冒着风险动了手。 孔风打定主意今晚动手,出门却发现客栈四周有暗桩。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为了保险,先用迷药迷昏了这些人。 孔风来到分舵,恰巧赶上萧近带人从分舵走出。他心想:“真是天助我也!” 该说他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分舵精英不在,偷盗宝剑自然会顺利许多。但他万万想不到——常十三人在分舵。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 夜色是最好的掩饰。一袭黑衣,加上一顶帷帽。 飞燕般的身影掠入了分舵。不愧是盗遍天下的身手。这轻功水平,江湖上绝对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少安为了这把湛清剑,深陷危局。萧近早就决定将湛清剑送给少安了。少安心里自然是喜欢,可是没有十三哥的允许,他万万不敢答应。毕竟这是十三用来犒劳分舵舵主的宝剑。 湛清剑此刻就躺在少安房间的剑架之上。 孔风行动迅速,踏在地上,落地无声。 搜寻完大堂的他,一无所获。少安和十三的房间是相邻的,不过少安的房间离大堂更近一些。 孔风轻轻推开房门——此时的少安正在酣睡。 借着昏暗的月光,孔风的眼睛仔仔细细扫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湛清剑就在侧面靠近窗子的木桌之上,孔风眼前一亮——宝剑已是囊中之物了。 孔风小心翼翼靠近湛清,把它从剑架上拿起,转身走向门口——一串动作一气呵成。 “站住!别走!”突然从房间的床榻上传来一句声音。 夜深最是静谧,这一声就像把黑夜的幕布割破一般。 孔风迅速拔出了湛清剑,剑身挡在了自己的胸前。准备迎接屋子主人的挑战。 这一句本是少安发出来的梦话。然而就在拔剑的这一刻——湛清剑身划破空气,发出脆亮的一声:”嗖!“ 习武之人听觉要比普通人灵敏,所谓“耳听八方”。长期训练中,能捕捉细小声音的变动,判断敌人刀剑的轨迹。更何况,这个声音是剑产生的,少安自然更为敏感。 少安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睁开睡眼——看到门前一人头戴帷帽,手中执剑。 少安一下子精神绷紧:“你是谁?” 孔风见状,转身就要跑。现在湛清剑在手,最应该做的就是尽快脱身。 少安抓起床边的一个药瓶,顾不上穿鞋子,光着脚追了出去。 朝着孔风的腿上,重重将药瓶掷了出去——“啪!” 孔风左腿膝盖关节从后面被击中,跑的动作停顿。 少安跃上,与孔风交上了手。 孔风手中握有湛清剑,少安手无寸铁不说,还全身带伤。从一开始,少安就没占到一点儿便宜。 轻微的打斗声从外面传到了常十三的房间,十三半梦半醒。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哥——” 少安明显感觉自己抵挡不住,再不叫人,孔风就要逃之夭夭了。 这一个字,叫的迫切,常十三从床上跳起,冲出房门,一个纵身挡在了少安身前。 孔风见又来一人,双方同时停手。 “你是何人?”常十三问道。 孔风见来人身形凌厉,轻功绝不在自己之下。一两下便完全拦住了自己的攻势。孔风反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他哥。”十三回答。这个回答确实没有任何毛病。可是人家问的是……这个嘛! 第十九章 猎物到手 孔风心里盘算着,此人武功甚高,却不是萧近。到底是何方神圣。 眼下从这人手里全身而退,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湛清我留下,兄弟高抬贵手,如何?”孔风说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何人?“十三当然要搞清楚,是谁在天云山的地盘撒野。 “在下孔风!” “你就是鬼手阎王?!”少安听到“孔风”二字,心想着,怪不得我打不过你。 少安擅长的是使用毒药,刀剑功夫比不上萧近一级别的人物。加上重伤未愈,根本不是孔风的对手。 十三感到奇怪,萧近不是去潇湘客栈抓他去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管怎样,这是找上门来的“猎物”。 “要的就是你!”十三说道。 孔风虽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所谓“听话听音”,常十三的语气很明确——不会放自己走。 孔风将湛清剑收入剑鞘,假意交出宝剑。 一根细细的银色钢针,迅速从腰间拔出。 一个原地急速转身,钢针顺势飞出,朝着常十三的胸膛冲去! 常十三侧身躲闪,同时用一侧手臂拉开了身后的少安。 接着,十三箭步,瞬移到孔风的身边,只听——“咔!”一声, 十三重重击打孔风的右手肩膀处。 孔风牙关紧咬,面目挣扎。剧烈的疼痛侵袭了全身的神经。 “咔!”又是一声。 另一条胳膊被击中。 孔风的两条胳膊均已脱臼。 站在一旁看着的少安,跟着龇牙咧嘴,发出一声:“嘶——” 脱节的声音传入了少安的耳朵,光是眼睛看着,就能感受到有多疼! 十三哥下手,真的是太狠了! 想想自己,每天打着自己头的,就是现在一双狠辣的手。 此时的孔风,再无丝毫还手能力。 …… 十三停下手,走过来:“少安,有没有伤着?” 少安还沉浸在刚才的情形中,孔风还在一旁痛苦的挣扎。 十三的手拍了一下少安的脸:“喂!” “啊?没,没有。” “少安,你有没有觉得今晚格外的凉啊?!”十三问道。 “凉?”少安被问的一愣。 少安突然反应过来:“十三哥,你低头,看看。” ——兄弟二人在外面半天,都是光着脚的! 十三听到少安一声叫喊,飞速冲了过来。对峙中全然忘记了自己没穿鞋子的这件事…… …… ……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萧近带着人马回到了分舵。 进来之时,大堂之上灯火明亮。常十三正在大堂上等他们回来。 萧近等人快步上前:“帮主。” 帮主怎么会在这儿,难道帮主早就料到事情搞砸了?不可能啊! 再想想临走时常十三对自己说的话,孔飞抓不到,就别回来见他。萧近还想着怎么去认错,没想到—— “事情办得怎么样啊?”常十三负手而立,转过身来问道。 萧近一跪:“属下办事不利,请帮主责罚!”众人跟着都跪在了地上。 常十三坐了下来:“人怎么从客栈跑出来的?” “盯梢的人被迷昏了。”萧近越想越不对劲。连孔飞跑出客栈都知道。莫非帮主偷偷去了客栈?明明帮主不愿意去的呀。 “以后事情搞砸了就抽自己两鞭子,不用在我面前请罪。” 在天云山派,办事不利必定会受到处罚。而事情的直属负责人,要承担连带处罚。 孔飞不费力气地走出客栈,分舵行动彻底扑空。萧近的安排实属欠妥。 常十三这些天和萧近相处下来,关系亲近许多,只是说了句话敲打敲打。 “帮主说的是。”萧近抱拳低头。 “都起来吧。”常十三接着说道:“少安,把人带进来。” 只见一人被五花大绑地推了进来。 “孔飞,交给你了。明天去换人吧。”常十三边说,边向外面走去。 萧近跟上常十三:“属下送帮主。”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堂。 走了几步,十三转过身来,手搭在了萧近的肩膀上:“当着这么多人,我给你个面子。再有下次……” 十三的话没说完,萧近打断接过:“属下不敢有下次。” “回去吧,让兄弟们早点歇着,你也早点歇歇。”十三的手在萧近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接着走向了房间。 依照十三的性子,有人如此疏忽,当场就得发火儿。有人请罪,这一跪,一时半会儿就别想着起来了。 少安从大堂走出来。萧近一把拦住:“十四,到底怎么回事?” “孔飞来盗湛清剑,被十三哥打了个半死。” 萧近一听,简直不敢相信。少安一摆手:“就是这么巧!” 原本觉得“天助我也”的孔飞,就这样栽在了南宁城分舵。 …… 萧近回到大堂之上:“是谁安排这几个废物盯的梢儿!”手掌“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人从人堆里站了出来:“舵主,是属下。”此人名叫万江。是分舵十二领舵使之一。 分舵下设十二名领舵使,众门人听从领舵使调遣。领舵使听命于舵主和都统。 “好你个万江,明明知道被盯的人是孔飞,还安排这几个新弟子,我看你是皮紧了!”萧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万江当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跪着说道:“属下认罚。“ 好好一盘棋,坏在了这人手里。南宁城办事不利,在帮主面前颜面尽失。 “你,就在这里跪着,没我允许不许起来。其余人,回去休息。”萧近一甩袖子,走出了大堂。 这脾气,这作风,真真是“上行下效”,看做事的方式就知道是常十三带出来的人。 帮主教训舵主,舵主教训领舵使,用的还是相同的手法。而领舵使呢?受罚之后,自然还要这般的教训他门下的弟子们。 …… 阿福终于能重见天日,也许“阿福”这个名字,真得会带给他福气! 第二十章 阿福兄弟 第二天,萧近带着一盒金子,来到陆甲的府上。 替罪羊找谁来当,陆甲才不会在乎。眼前的一盒金子,万万没有不拿的道理。就这样,孔风顶替了阿福,成了一名关在死牢的人犯。 无辜的阿福被救了出来。但是阿福在公堂之上经受重刑,牢房的这两天自然也没有人为他处理伤口。 一个待斩的囚犯,生与死根本不会被放在眼里。 狱卒们原本不是没有悲悯之心,只不过日复一日,看惯了这些无可奈何的是是非非。他们逐渐冷漠起来,和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撇清界限。 阿福在这世上无亲无故,萧近只好将他带回分舵养伤。 …… 得知阿福是一个小混混,孤苦伶仃,少安立刻就赶过去想看看他。 之前的少安,也是街头混混,靠着自己的小聪明混的吃穿不愁。那些日子过得无忧无虑,但确是毫无意义。 而且这种身份,被人们嫌弃和看不起。不知道遭到过多少的白眼儿。 直到少安有了常十三这个哥哥,他才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关爱。他享受这份亲人的温暖,尽管总是受到十三哥的惩罚,他明白——十三哥的惩罚是为了让他赶快成长。 阿福就像以前的自己。 “阿福。”少安喊着名字,走进阿福的房间。 医师为阿福处理了伤口,正趴在床上休息。 “阿福,我叫唐少安。来到这里就算是到家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少安一脸憨笑。 阿福回应道:”我想离开这个地方,你可以帮我吗?“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少安问道。 “我害怕。可是他们不让我走。”阿福一脸无助。 天云山派,在一个卑微的小混混眼中,是一种怎样的存在?高攀不起的存在。 分舵是一个实力庞大的让他惧怕的地方。官府可以随随便便抓他,天云山派也能随时摆布他。 这不是天云山派会不会伤害他的问题,而是天云山派随时能够操控他的命运。 不论这个势力是好是坏,是善是恶,他只想赶快逃离开,过自己的小日子。 少安刚刚来到天云山派的时候,到是不会有这种担心。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再加上常十三罩着,天云山派的人哪个不得把他当大爷一样供着。 “阿福,你多大了?”少安问道。 “十七。” “哈,我二十一。长你四岁,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哥。这里谁也不会欺负你。”少安一脸得意地说道。 阿福看着面前这个人,一片关心自己的样子,没有理由不把他当成好人看待。 “你人真好。那我以后叫你少安哥。”阿福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儿笑意。 少安哥哥,怎么听着有点别扭! “你叫我十四哥,这个听起来顺耳点多了。”少安摸着头,嘴角咧开。 “十四哥。”阿福喊道。 “阿福兄弟!”少安答应着。 想不到,自己以后也有个小弟了。如果阿福留下来,能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岂不是有一个人可以天天被呼来唤去!阿福长得还算是一表人才,这样的小弟带出去多有面子。真是越想心里越爽。 …… 常十三身上的伤恢复地很快,此时他正在后院里面,舞动墨阳剑,疏松筋骨。 一个转身,剑锋急转,带动周围的空气随之抖动。 墨阳剑身上的血红色纹路在光的照耀下光彩熠熠。 虽然此时的墨阳剑没有杀意,但是却带着一种天赋的威慑感。 少安来到后院:“十三哥!” 常十三停下手中的剑,拿起放在一旁的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干嘛?” 少安凑上前来:”十三哥,你猜我干什么去了?“ “我管你干什么去了,有事说,没事滚。”十三一套剑法还未练完,就被这小子给打断了,居然还在这里和他打哑谜。 “我给你认了一个兄弟。”少安一脸得意。 “你说什么?”十三茫然,兄弟有帮忙认的嘛! 少安说道:“就是那个被救出来的阿福,我已经认他做我小弟了。十三哥岂不是多了一个兄弟?” 常十三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认谁做兄弟的。再说,少安这一个兄弟就让他劳心劳神,再来一个那还得了。 “一个小混混,凭什么做我常十三的兄弟!”常十三这话一说出口,似乎哪里感觉不太对。 一旁的少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少安也是个小混混出身,这句话正正地刺痛了少安的心。小混混,总是被人们瞧不上。可是有多少人,是因为被逼无奈才走上的这条路呢! 常十三猛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一看少安,果然:“少安,哥不是那种意思。” 十三再瞧不上小混混,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少安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一时间心里的埋怨就涌了上来,想收也收不住。 十三看着少安的模样,也不知道该怎样道歉。他这人从来不会道歉的。在世人面前,常十三哪里说过什么软话。 “咳……那个……哥……错了。……哥错了还不行!”十三用手拍了拍少安的脸。 只有在师傅面前,十三才会说认错这种话。师傅走的这些年再没怎么说过。今天还真是有点难以开口。 “十三哥,我知道你没有看不起我的意思。不用道歉,真的。我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心里有点难受。”少安心中的埋怨彻底没有了,此时只剩下感动。 没人疼没人爱,现在却有了一个天下第一的哥哥。这位从不说软话的哥哥,今天在给自己这个小弟道歉。 十三将手搭在少安的肩膀上:“今天中午带你去万福楼吃一顿。萧近说万福楼有一种独家酿造的酒,叫”万里飘香“。闲来无事,不如去尝一尝。” “十三哥,咱们过两天再去好不好,我想带阿福一起去。”少安说道。 本来少安只是想把阿福当做兄弟来看待。经过十三今天这句话的刺激,他心里更想去照顾阿福这个可怜的小弟。看来,少安真的要把阿福正式收为小弟了。 “好,依你。”十三回应着。 第二十一章 万里飘香 天云山派青山城分舵的舵主姬宏,是常十三的师哥。和常十三一起随师父萧冬学习武艺。 姬宏比常十三年长两岁,虽不像常十三一般创下了如此高的武学修为,但凭借一身本领,坐上了舵主之位。 青山城各大江湖势力错综复杂。天云山派、石门、明觉派,三大帮派三分青山城。 江湖第二大帮派石门,石化纯坐镇总堂,下设四大分堂。分别为青山城分堂、雨铃渡分堂、辰阳关分堂以及平安镇分堂。 青山城堂主名叫石渊,是石化纯的堂哥。 石渊为人正直,带人宽厚。但是石化纯对各个分堂管控甚严,二人经常因为意见相左发生冲突。 石瑶,石渊之女,二十四岁,长得亭亭玉立。石瑶的性子和她父亲十分相像,温柔善良,天真可爱。 石瑶和姬宏二人一见钟情,但是因为二人所属不同的门派,这段感情发展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常十三作为姬宏的师弟,当然希望师哥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再者,在常十三看来,和石门的恩怨没有必要牵扯到每一个人身上,所以他对师哥这段感情一直以来都是支持的。 可是石门那边,就完全不一样了。 石化纯对于败在常十三手下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对于天云山派也是恨之入骨。石门就是因为天云山派,才做了这么多年的江湖老二。 石门的人嫁给天云山派的人,而且石瑶还是他们石家的族亲,这在石化纯看来,简直就是对自己的背叛。 石渊自然是支持女儿的感情的,并且姬宏是个靠得住的男人,石渊心里也是喜欢。这些日子,二人的感情发展一直都没有让石化纯知晓。 石瑶和姬宏,一对儿郎才女貌,情感急剧升温,终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天云山派的舵主大婚,自然要邀请天云山派的众兄弟来捧场。 婚期定在了五月二十六。姬宏的婚宴喜帖派专人传送到各个分舵和总舵。 与此同时,石瑶嫁给姬宏,石家这边一定会给亲戚发喜帖,还是绕不开石化纯这个叔叔。 …… …… 南宁城分舵 “少安,哥和你商量个事儿。”常十三给少安倒了一杯茶,端到了少安的面前。 少安端起茶杯,说道:”哥你说。“ “哥真的不想再认什么兄弟,哥有你这个兄弟就知足了。至于阿福那小子,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孩子,不然你就收他做个小徒弟。”常十三一字一眼的讲道。 看来常十三还是不能随随便便接受和人拜把子的。 少安只是想照顾阿福,没有必要非得做兄弟,做师徒也是一样。 “十三哥,你别开玩笑了,就我?还收徒弟?”少安被十三这神奇的想法惊讶到了。平时自己都管不好自己,怎么带徒弟! 十三语重心长地说道:“少安,有了徒弟就有了责任。有了责任你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你去承担一种身份的时候,自然而然就逼着自己做到了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是啊,就像常十三自己一样。以前经常因为犯错被师傅责罚。 他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承担这么多。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熟起来。 倘若不是坐上天云山派帮主的位子,自己也不会有今天这般武学成就。 有一些事,只有被逼着的情况下才会去做,也只有去做了,才知道自己不是做不到。 “额。既然十三哥不想认兄弟,也只好这样了。不过,就是不知道阿福他愿不愿意。”毕竟阿福只是比他小了四岁而已,让人家喊自己一声师傅,人家能接受吗? “你去叫他,我们这就去万福楼。”常十三说道。 …… 三人一大一小一更小。 还倒真是不习惯,常十三身边总是站着少安一个人,兄弟二人的身影就像是“标准配置”。 此时又多出了一个人。 常十三平日里把少安当成孩子看待,阿福在他心里就更不用说了——更小的孩子,小屁孩儿。 阿福自然也是浑身的不适应。不说突然多出了一个如此关心自己的人,就说天下第一的常十三,此刻就站在自己身边,还要一起吃饭。 武林高手都为之胆寒的人和自己只有一人的距离。 三人进了万福楼的二楼雅座。这万福楼布置得古朴素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 这香气甚为清淡,但传得却是极远。 如果说烈酒像是一位身材粗壮的武士,那这酒香就像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娇女。入到人的鼻孔中,瞬间就会被迷住。 这家酒楼虽然敞亮大气,但饭菜的要价却是不高。 满满一桌子的菜肴,加上“万里飘香”酒,总共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想必这就是万福楼这么多年来客人络绎不绝的重要手段。 “一杯万里飘香入,活似神仙不觉眠。” “十三哥,今天可是能敞开了喝!我可就不收着了。“少安手里紧紧攥着酒壶,就差直接对着壶嘴喝了。 “这万里飘香,果真是名不虚传,今日你我兄弟,喝个痛快。”十三近些天养伤,别说喝酒了,就是酒香都没有闻到过。 哪个行走江湖的人不爱酒,这酒亲的就像自己的婆娘。 常十三也是爱酒之人。养伤这段时间,萧近怕十三忍不住,愣是将所有的酒都搬出了分舵院子。 今日恰逢美酒,自然不能放过。 少安喝着,突然反应过来,阿福这个小子还在一边。 少安动起筷子,往阿福碗里夹了几样菜,又给阿福倒上酒:“阿福,别客气,赶快吃,赶快喝。” 阿福哪里吃过这么丰盛的宴席,以前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看着这些菜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瞒二位哥哥,这是阿福这辈子见过的最丰盛的饭菜。”阿福说道。 少安一听,心中一紧。这小小孩子,这么多年多得实在是不容易,不过现在好了,他再也不会让阿福饿着。 少安说道:“阿福,从今以后,我,唐少安,带你吃遍天下名菜,尝过天下名酒!” 阿福心中一阵心酸,拿起酒杯站了起来:“我敬二位大哥哥,真的谢谢你们!” “好了阿福,坐下坐下,开吃!”少安接下一杯敬酒说道。 过来上菜的小二哥看着常十三和少安一杯一杯,喝得急,说道:“二位客爷,万里飘香现在喝着觉得清新,后劲儿可是大得很。二位可得悠着点儿。” “如此好酒,不醉岂不是可惜?”十三拿着酒杯,对着小二哥说道。 “一看您就是爱酒之人。得嘞,您喝着,喝完了招呼我,马上给您续上。”小二儿遇到能喝酒的客人,自然是高兴。喝的越多,挣得酒钱越多。 小二所言非虚! 万里飘香的后劲儿还真的够猛,十三和少安酒杯就没停过,约莫半个时辰,已经说上了胡话…… 第二十二章 赌场试手 “十三哥,你说,你天天打打杀杀,多累!“少安此时说话,已经大着舌头了。估计脑子也不太清醒。 一旁的常十三也没好到哪里去,还在不停地往自己酒杯里倒酒:”累,好累!你以为我愿意这样。“ “那就别做你的帮主了,咱兄弟二人,浪迹天涯,岂不快活自在!”少安举起酒杯,用嘴巴接着从半空中洒下的酒。十三也跟着学了起来。 “逍遥、快活,我……喜欢!”十三喝的全身发热,撸起了袖子。胳膊上的陈年旧伤一道一道露了出来。 “十三哥,要问逍遥,赌场是个好地方。”少安说道。 常十三从小被师傅管地严,至今也没有进过一次赌场:“不行,哥不善赌。” 阿福第一次和二人吃饭,很是拘谨。酒没喝多少,脑子还清醒的很。阿福在一旁的看傻了。 心里嘀咕着:这兄弟俩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常十三一天天脸色冰冷地可怕,这还是常十三吗? 少安凑了过去,手臂搭在了十三的肩膀上:“那有什么,不就图一痛快!咱兄弟到哪里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那……咱,走着?”十三强撑着眼皮,脸上露出了邪邪的一笑。 少安看了一眼阿福:“阿福,你带路,咱们今天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 就这样,阿福带着着二人一路踉踉跄跄,来到了这附近最大的赌场,名叫“聚和赌场”。 赌场门口放着两种石头打造的貔貅。貔貅有财富只进不出,聚财聚气的讲究。 从外面就能听到里面的赌客吵吵嚷嚷的声音,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面竟然汇集了百十来号人,这生意真是火爆。赌场这种地方,赢的人总想再捞一把,输的人总想着下一把翻盘。 有多少人一辈子被一个“赌”字牵住了鼻子。可人们还是争先恐后地往里面跳。 岂不知,赌场的老板是永远稳赚不赔的,一般的赌徒企图在赌桌上扭转命运,这只是一厢情愿。 再说说不一般的赌徒,一些常年混迹赌场的人,自然把赌场的惯用伎俩吃得通透。怎样下注,怎样跟注,怎样提防黑幕算计……这些都是烂熟于心的。 常年的练习,加上超人的天分,甚至可以练成听骰子的本事。 常十三撩开赌场门前挂着的幕布,和少安一前一后进到了里面。十几张赌桌,每一张桌子上都围满了人。 这些人穿着打扮相差甚远。一些粗布汉子一看就是一般的赌徒,只在低级赌桌下注,输赢都是小钱。 一些穿着锦缎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汇集在高级赌桌上,一注就高达几十两银子。只有家财雄厚的人才能上得起这样的赌桌。 常十三一进门,赌场照看场子的小厮赶忙凑上前来招呼:“三位爷,您是玩大还是玩小?这边是小,这边是大。”小厮用手指着两边不同等级的赌桌。 这三人均是没来过赌场这种地方。 大小?我常十三能玩小的?脑子糊里糊涂,但是还是忘不了自己是常十三,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来到赌场这种地方,怎能玩小的! “当然是大的,爷我从来就没玩过小的!”常十三拄着少安的肩膀说道。 确实是没玩过小的,只不过不是赌场上的大小,他说的是江湖上的大小。赌场赌的是钱财,江湖上赌的是性命。 “三位爷这边请。”小厮带着这三个愣小子走到了高级赌桌。 常十三只有二十五岁,在人们看来还是十分年轻的小公子,阿福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三人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完全不是一种层面的,但前后仅仅相差七岁。 “下注下注,押大押小,买定离手啦!”赌桌的庄家大声喊着。 少安从口袋中掏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站在旁边的人们看着银票,嘿!这三个傻小子还挺有钱的嘛!一掏就是五张银票。 阿福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拉着少安的衣角说道:“哥,会不会太多了!”一注下五百两,即使在高级档次也是不多见。 常十三挽起袖子,将五百两银票拍下了”大“的上面。 “开!”庄家一声,众人都是瞪大了双眼,闭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结果。骰盅一点点被揭开——五五六! 押的越多自然是赚的越多。想不到十三第一次赌,就赢了一大笔。 借着一股酒劲儿,这兄弟二人得意的样子,着实令人发笑。 “买定离手,下注下注啦!”在庄家的叫喊声中,第二盘开始了。 这次少安押的小。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鸿运,这一次又让他们给蒙对了。 眼看着大把的银两要被这三个小子给赢走了,庄家怎么能做如此赔本的买卖!每次遇上这样运气好的赌客,赌场为了不让自己亏钱,便会演一出出老千的好戏,将银子重新拿回来。 “三位公子,今日手气如此好,不如和我来一场。只有你我双方,一局赌大小,五百两赌一次。不知三位有没有这个胆量?”庄家心中盘算着。 胆量?当然有!别说喝醉了酒,就是清醒的时候胆量也是最不缺的。 就双方展开了一场对赌局。 赌场里面有专门灌上水银的骰子,用在这种场合上对付赌客。 庄家连连开出结果,没过几局,这三人的钱带着本钱全部都输了回去。他们哪里知道赌场的黑幕。 十三和少安被酒麻醉的神经都被这连输的手气惊得清醒了些。 怎么回事?怎么对赌局的运气能如此差劲! 庄家此时已是喜笑颜开:“三位,我看你们的钱都输光了,不知接下来,拿什么下注啊?” 赌场的人从来都不担心赌客身上有没有钱,他们在赌客性起的时候引诱赌客立下欠条。 每个赌场最重要的组成人员莫过于打手,这些人就是专门负责追债的。 还不起钱的,卖妻卖子,家破人亡。 庄家看着三人的反应,顺势说道:“我们赌场可以打欠条,如果三位想要翻盘,不妨先在赌场借些银子。” 输了这么多次,下面一次应该来点儿好运气了吧!少安还是不死心:“来!我们接着来!“ 三个愣小子彻底掉进了庄家的彀中。 赵升,这个年轻的分舵弟子,是本地大商户赵家的长子。银子最是不缺的,这些赌场对于赵升来说,是时常光顾的。 不过赵升每次都只会小赌,爹爹管教,严禁他上高级的赌桌。 赵升今日恰好也来到了聚和赌场,一进门,就看到了在高级赌桌对赌的三人。 赵升揉揉自己的眼睛,这三人怎么如此熟悉! 常十三和唐少安,此时这二人的样子和赵升心中的样子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但是,这——确实就是帮主、十四爷、阿福。 赵升眼看着常十三就要在欠条上签字自己的名字。赌场的猫腻,他自然是知道的,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帮主他们被赌场的人戏耍。 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拦住——应该叫帮主什么好呢? 暴露他的身份不万万不妥的,堂堂天云山派帮主,此时一脸醉像,在赌场打欠条? 第二十三章 喜帖 “大哥,您喝多了,小弟扶您回家吧。”赵升说道。 常十三手臂一掀,差点将赵升推倒。再等赵升站稳回来,“常十三”三个大字已经落在了欠条的左下角上。 拿来欠条的小厮不认识字,也不知道这三个字念做什么,只知道赌客算是被套牢了。 赵升把阿福拉到一边,对着阿福说道:“阿福,我在这里盯着,你速速去分舵找舵主,让舵主赶快来,要快!”时间越拖,输的就越多。 …… 阿福一路小跑,回到分舵,找萧近说明情况。 萧近找到风钰:“你是不是有一瓶什么,就是那个放下鼻子下面一闻,就会昏睡的那个。” 风钰时常失眠,是老毛病了,为了让自己能痛痛快快入睡,专门弄了一瓶药,名叫“宽心散”。 不管人的神经多么兴奋,宽心散只要吸入,便会立刻麻痹神经,进入睡眠状态。 “舵主,你要这东西干什么,能不成你也失眠了?”风钰问道。 “帮主喝醉了,在赌场里玩起来了。再不过去,一会儿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我得赶紧把他老人家请回来。”萧近一脸无奈的样子。 风钰还是不明白:“那和宽心散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就凭你我,能把帮主请回来吗?”萧近说道。 神志不清的常十三,耍个脾气的话,恐怕谁也拦不住。 风钰一听,拿上宽心散就和萧近赶去了赌场。 …… “舵主,您可算是来了。”赵升看到萧近带人走了进来。 “这场赌局就到此为止了。这两位兄弟的赌账,由我来还清。”萧近一抱拳,对着赌场的庄家说道。 “这位兄弟是?”庄家问道。 “在下天云山派分舵主萧近。” 萧近,威震南宁城的人物。黑道白道的人都不敢得罪。但是赌场的人却并不怎么认识他,毕竟分舵与赌场并没有什么瓜葛。 “萧——近”这名字从常十三的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 萧近一拱手:“属——额那个……我在。”萧近一把将手收了回去。万万不能让人们知道这个赌场里的愣小子是谁,不然天云山派出糗可就出大了。 “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常十三睁着醉眼盯着萧近看着。 “咱们本来就很熟嘛!我现在扶你回家,不能再赌下去了。”萧近上来就要拉十三走。 十三一撩手,将萧近推了出去:“我不走,我要把输的赚回来。” 幸亏带着宽心散,是时候拿出来了。 萧近说道:“我这有一件宝物,只要用鼻子一闻,马上就能有好手气。要不要试试!”掏出宽心散,递到了常十三的面前。 十三眼睛一亮,想都没想地打开了宽心散瓶子的盖子,放到了自己的鼻子下面。 没过上十秒钟,十三顿时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快,扶住!”和萧近一起来的人上前搀住了昏睡过去的常十三。 搞定一个,另一个嘛,处理方式就没有这么“温柔”了。萧近和风钰上来就把少安直接按住,将宽心散放在了少安的鼻子下面。 赵升上前:“舵主,欠条,上面有名字的。您看是不是一并带走为好?” 天云山派帮主在赌场签下欠条,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萧近拿起欠条看了看:“兄弟,这欠条我带走了,上面的银子我天云山派不会少你们一两。你只管差人来分舵取就是了。” 赌场庄家并不知道萧近带走欠条是何用意,但是既然他提出来,赌场就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要想在南宁城立足,万万不能得罪萧近。 常十三和少安被扶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离开了赌场。 …… …… 大睡了半天的常十三,用手拍着脑门儿,这头怎会这么痛!唉?这是分舵。之前明明在万福楼喝酒,怎么会在分舵呢? 十三走出房间,看到了正在往大堂走的萧近:“萧近。” “属下在。”萧近快步走过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分舵?” “啊,您和十四喝醉了,阿福前来报信,我差人把你们带回来的。”看起来,帮主此时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近并不打算把赌场发生一切告诉他。 这么“丢人”的事,还是不让本人知道为好。萧近早就和知晓这件事情的人串通好了。 依照十三的性子,自己做出这种事,没准儿又得自我惩罚。与其徒增事端还不如隐瞒下来,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帮主,今日接到了姬宏兄弟的书信,信上说他的婚期定在了五月二十六。”萧近说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是五月初九,还有半个月。”萧近回应道。 从南宁城去青山城的路程可是不近,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算着日子,这两日就得出发。 “你安排安排,后天咱们就出发。”常十三和姬宏这个师哥有日子没见了。天云山派的主要人物都会去参加喜宴,又是一次天云山派的大聚会。 “对了,你们这有没有什么醒酒汤,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头疼的厉害。” 这也许是因为喝酒喝得太多,可也许是因为宽心散的催化吧…… “属下马上安排人去做醒酒汤。”萧近还能怎么说,算了,就按帮主的意思,做醒酒汤—— 这到有点儿“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意思。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宽心散的药效很快就会过去…… …… 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那个一起陪着自己玩的师哥已经要成婚了。 师哥基本上没有受到过师傅的惩罚,因为师哥一直是师傅眼中的“乖孩子”。十三就不一样了,一眼没看的地方,就得给你惹出什么祸事来。 姬宏为人方正,中规中矩。缺少十三的那股子冲劲儿和狠劲儿。 当初十三大肆屠杀柳莫超的星月派,姬宏还因为星月派门众求情和十三发生了矛盾。 十三心中,姬宏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师哥。可是在姬宏心里,十三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天真的师弟了。 他变得冰冷,姬宏觉得十三和自己越来越有距离感,甚至是一种不知道从哪里产生的陌生。 姬宏在十三面前再也用不着以一个师哥的身份去照顾他,更多地变成了做为一名分舵的舵主,听从十三的调遣。 此次二人又要再见面了…… 第二十四章 收徒 石瑶的文静气质,到是和姬宏的中规中矩互相搭配。 不过石瑶是武人的后代,从小长在青山城的分堂中,每天接触的都是些习武之人。练得了一身不错的功夫,虽说不能与高手抗衡,但自我保护却足够用。 常十三的名头在江湖上格外响亮,哪个习武之人不想和常十三见上一面,亲眼看看天下第一到底是什么样子!石瑶也不例外。 “宏哥,常十三一定会来的,对吧?”石瑶依偎在姬宏的怀里说道。 “嗯,这是自然。”姬宏大婚,不管是作为天云山派的帮主还是作为师弟,常十三都没有不到场的道理。 石瑶痴痴笑道:“都说常十三长得一表人才,甚至俊朗,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俊。” 姬宏用手摸了一下石瑶的鼻子:“喂喂喂!你看看你一脸的花痴样儿,我可要吃醋了!” 二人话语之间都是满满的亲腻。若不是真心喜欢着对方,也不会冒着触怒石化纯的风险选择大婚了。 “我可警告你,见了十三,你可得客气一些,最好……少说话。”姬宏叮嘱道。 石瑶不解,问道:“为何?他不是你师弟吗?我今后就是他嫂嫂,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 “师弟,对。以前确实是。可是现在,不全是。”姬宏眼神放空,望着屋顶,似乎在回想着以前的过往。 十三这个师弟,自然不全是师弟的身份了。他是天云山派的一帮之主,是姬宏等一众人的领头人。 自从师傅离开,似乎再没有人能走到他的心里。外人面前的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威震江湖的实力,加上处理事情的雷利手段,更多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惧怕。 姬宏不敢把他当做师弟看待,再也不会用师哥的身份管教他,甚至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 同样的,石化纯也收到了他们的喜帖。 “石渊!你糊涂啊!我们石家的人,怎么会嫁给天云山派的人!”石化纯心里暗暗骂道。 可是考虑到自己做为第二大帮派的门主,亲自去阻拦一门婚事显得心胸狭窄。 什么显得,就是心胸狭窄!下一辈人的婚姻大事,凭什么要因为上一辈人的恩怨纠纷被阻拦?再者说,天云山派与石门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石化纯心中对于战败不服气罢了。 石化纯不能出面阻拦,更不想看到石瑶和姬宏混在一起,这个喜宴不去也罢。 石化纯派人阻拦石瑶婚事,同时带去了一封书信。 信的大致意思是:石家的人嫁给天云山派的人,你石渊作为分堂堂主,女儿却要嫁入天云山派,此事需从长计议。立刻取消婚事,否则我石化纯不会善罢甘休! 石渊和石化纯虽然是堂兄堂弟,但二人性格相差甚远,意见总是向左。在这种事情上,石化纯自然不会在乎关系上可有可无的亲情。 不会善罢甘休——石化纯这种人,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好事!这绝对不是一句单纯口头上的威胁。 这信一旦到了石渊手中,石渊该如何选择呢? …… …… 在出发去青山城的前一天,少安还有一事未了,那便是——怎样收阿福为徒。 少安想着十三哥对自己说过的话,也许十三哥是对的。 他和阿福会一起成长起来。只不过少安一心想的,是照顾阿福,让阿福过上和自己一样的日子,体会一下有人关心的感觉。 十三哥不愿意再认兄弟,少安自己认兄弟就显得十分不妥。收阿福为徒弟,确实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况且,少安以身本领,也当得起阿福的师傅。 阿福一个人坐在过道的栏杆上发着呆,眼神呆滞,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分舵里面也不在需要他。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但是似乎有点儿舍不得,说不上来这种舍不得从何而来。 “阿福!”少安跑过来说道。 阿福站起身来:“十四哥,我正要去找你。我的伤好了,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走?往哪里走?出了分舵,又去做回你的小混混吗?” “做什么都好,我不想再在这里给大家添麻烦。”阿福说道。 是啊,阿福不是天云山派的什么人,也确实没什么必要再留在这里。 少安把双手搭在阿福的两个肩膀上:“阿福,有件事,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少安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 “十四哥对我这么照顾,我阿福能做到的一定答应。”阿福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口。 “既然答应了,我就说了。你可不能反悔!我要你做我的小徒弟,从今以后,我们二人一起闯荡江湖。”少安说道。 前两天说做哥哥,现在说做师傅,这个转变是不是太突然、太生硬了!阿福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 “好,你不说话,就代表默认。我宣布,从今天开始,阿福就是我唐少安小徒弟了。” “那个……十四哥,你等等……”阿福说道。 “什么十四哥,叫我师傅!”少安一脸的傻笑,对着阿福挤了一下眼睛。 哪里有像少安这般收徒弟的,人家都是徒弟上赶着去拜师,从来不是师傅上赶着收徒弟嘛。 阿福此时,虽然觉得这件事发生地有些突然,但是心中却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种放松的感觉。这种放松是对自己呆在这里尴尬处境的一种化解。 阿福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会有一种舍不得。 他在分舵的几天,体会到了从来没有的温暖。有一人,每天都会来陪自己,逗自己开心,这个人就是面前这个——一心想收自己为徒的少安。 这种感觉,尝过一次,就让人上瘾。 什么拜师礼,在少安看来都无所谓,他就是想给阿福一种名分而已。给阿福跟着自己一个理由,给自己照顾阿福一个理由。 二人从此拴在了一起。 一个孤独可怜的小子,从此将有依有靠。阿福阿福,这难道不是一种福气吗? 第二十五章 出发 是时候动身去青山城了。 “阿福,我们要一起去青山城,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南宁城。你有没有要道别的人啊?”少安收拾着行礼说道。 “不瞒师傅,这个地方没人和我走得近。这些年,我除被别人打,就是被别人骂。”阿福这一声师傅说的倒是挺自然,想必他心中已经接受了少安这个小师傅。 不过,阿福这几年混的确实不怎么样。能如此忍耐的过日子,该是一个多老实的傻孩子。 想想少安做小混混的时候,那可是正经的混混头儿。 “没关系,以后跟着师傅我,好兄弟、好朋友迟早都会有的。”少安说道。 那可不是!少安何等人物,那可是常十三的结拜兄弟,阿福成了少安的徒弟,今后不一定会有多少人巴不得成为阿福的兄弟。 …… “十三哥,我们收拾好了,可以走了。”少安来到常十三的房间。 十三正在给自己换腰带。在分舵里的时候,十三也和众门人一样,系的是绣着祥云白色腰带。出发去青山城,换上普通腰带,一路上不招人耳目。 阿福拱手弯腰,说道:”阿福见过十三伯。“ 十三系着腰带的手一下子停住了,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你……是在叫我吗?” 不是吧!我才二十五岁!居然有人叫我伯伯?一些不长眼的叫一声叔叔也就算了,这“伯伯”也太老气了吧。 “您是我师傅的十三哥,那我不叫您伯伯,叫什么?”阿福一脸无辜地解释道。 一点儿没有毛病。阿福理所当然应该喊一声伯伯。什么叫搬起石头在自己的脚——你常十三当初不认这个兄弟,转手人家叫认了你这个伯伯。 少安在一旁看着常十三的表情,忍不住偷笑。 常十三拿上墨阳剑,清了清嗓子:“咳,走吧。”他能有什么办法,叫“帮主”,阿福不是天云山派的人;叫“哥”,总不能和少安叫成一样的。 …… 常十三、唐少安、萧近、阿福,四人出了分舵。 街道上人来人往,自然得下马。突然常十三指着一块店铺牌子说道:“哎?这个地方怎么这么熟悉。聚、和、赌、场。”十三照着牌匾上的字读了出来。 “哎?这两只貔貅,我好像有点印象。”少安皱着眉头,可是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帮主,您看前面,前面有南宁城独有的杂技表演,难得一见,不然我们过去看看。”萧近说道。 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一会儿想起来的话有自己好受的。不仅隐瞒不报,还用了宽心散,害的帮主头疼半天。 “师傅,我想过去看!”阿福说道。 “走走,师傅和你一起去。十三哥,我们一起去吧。”少安听到自己的小徒弟发话了,当然不能怠慢。 至于这两只貔貅为什么这么熟悉——无所谓,管他呢! 这南宁城的杂技团,没有胸口碎大石,没有吞剑,也没有喷火。只见五个小娃娃,脚踩高跷,脚下是十几面红色的大鼓。 高跷踏在鼓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五个娃娃在鼓面上做着各种复杂的动作,鼓声却十分的有节奏。一群围观的人们连声叫好。 这样的表演确实难得一见。如此高的平衡能力,只有常年习武的人才能达到。相互配合的默契也需要千次万次的演练。小娃娃看上去只有**岁,训练的苦可想而知啊。 少安掏出一锭银子,朝着阿福扔过去:“阿福,去,赏给这些小弟弟们。” 阿福把这一锭银子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了一旁招呼的班主。 班主眉开眼笑,对着阿福一阵的点头哈腰。众人看着这人,小小年纪出手这么大方,都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阿福平生第一次大大方方地给别人钱,以前从来都是自己奢求别人给自己钱。 有钱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 只不过这不是自己的钱,有一天,自己凭本事能赚到这么多钱就好了。 阿福心里想着:南宁城,再见了。这个地方给了自己太多灰色的日子,也给了自己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小师傅。 我阿福要学到以身本事,再回来给那些欺负自己的混混看看,阿福已经不是那个受气挨打的阿福了。 …… 一路上,少安一直紧紧跟在阿福的身边。前一天才教会阿福骑马,万一阿福不小心摔倒,做为师傅,要第一时间保护他。 …… …… “小姐,我们还要在外面待多久呀?再不回去,老爷可要担心了。”一个小哥打扮的丫头揪着另一个人的衣角说道。 “着什么急嘛!我还没玩儿够呢!爹爹整天就知道让我待在家里,这次溜出来,还不玩儿个痛快。” 此地名叫“平安镇”,石门四大分舵,便有一处在平安镇。 天云山派势力并没有在这一带发展。平安镇长期以来就是石门一家独大。 这里的分堂主名叫沈丘艳,是石门唯一一位女堂主。 一把名叫“青霜”的腰间软剑,用的是出神入化。凭借家传的“青霜十二式”闻名江湖。 虽为女子,却深得石化纯信赖,坐上了堂主之位,成为了石门最核心人物之一。 平安镇另外一股势力,虽不是江湖门派,但却实力不俗——裴府。 裴洛,曾是一介落魄的江湖人,后转行做起了生意。二十年时间,从一家小小的商户,做到了江北最大的钱庄老板。 刚开始说话的,便是裴洛的掌上明珠,裴府的千金大小姐——裴景雯。 裴洛对这个独生女儿甚为疼爱,怕女儿出现意外,愣是门都不让出。 景雯这丫头,天生不服管的脾气,哪里受得了爹爹这般对待。 都说女子是温文尔雅,景雯身上却是一点儿也看不到。一心想着舞刀弄枪,却要被家人逼着学女红刺绣。 景雯最仰慕江湖侠士,书房里最多的不是诗文歌赋,而是关于江湖奇闻的小说杂谈。 景雯和丫鬟阿珍,打扮成公子小哥的模样,偷偷从府里溜了出来。 …… 萧近说道:“帮主,我们在此地歇歇脚吧。” 常十三看了一眼城外围墙上的字:“平——安——镇。好地方,地好人不好啊。”十三一声叹气,下了马。 “帮主是说,沈丘艳?”萧近问道。 “这个难缠的女人,平生仅见。”常十三接着说道:“进了镇,不要叫我帮主,免得被石门暗桩盯上。我这辈子也不想见到她了。” 常十三第一次见到沈丘艳,就被她一身媚术给恶心到了。沈丘艳似乎是见一个爱一个,真可以说是“以色待人”。 常十三不仅人长得俊,武功又好,沈丘艳恨不得将浑身解数都使出来“收服”他。 只不过,一般这种越不想发生的事,来得越快…… 第二十六章 平安镇里不平安 平安镇虽然地方不大,但却是方圆百里的交通枢纽,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此地商户众多,有不少的富贵人家在此地定居。 常十三一行人走在街上,听到远处传来丝竹之声,优雅至极。 顺着声音看过去,见一座二层阁楼,上有牌匾,写着三个飘逸的大字“平安戏”。 平安戏发源于平安镇,表演内容多样,伴奏多为丝竹音乐,清雅风格吸引着各地的文人雅士。 “平安戏”三个大字是上一任官老爷提笔写的。平安戏园是平安镇的一大标志。 听到这琴瑟之声,做为外地人的常十三当然想进去看看,一睹名扬在外的平安戏。 他们一行人拴上了马,进到了戏园之中,座位上的人们专心致志,抬着头看着台上的表演。 二楼的雅座还剩下一桌没有人,十三等人上了二楼,叫上了几份茶点,沉浸在了戏剧之中。 男装打扮的裴景雯和小丫鬟阿珍,此时也在戏园。 景雯一脸的兴奋样子。并不是因为她没有看过平安戏,只不过,她从来没有在戏园里面看过。 裴府家财万贯,都是请戏班直接到府上去表演。可是看戏最享受的,莫过于一群人聚在一起,喝彩叫好。 景雯在戏园中看戏,这感觉完全和在家里不一样。一样的戏目也能品出两种味道。 坐在景雯前面的一个男人,身穿短打衣服,贼眉鼠眼地扫视着周围的人。伸出手来,摸向了旁边人的钱袋。 这钱袋可不是一般的钱袋,上面用金丝绣着一对鸳鸯,不用说,这钱袋的主人一定是有财的。 钱袋鼓鼓的,里面装的银子少说也得有二百两。 景雯就坐在后面,前面人有动作,眼睛自然能看得见。明显这穿着短打衣服的男人就是见财起意。 景雯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子脾气,看到这番情景,怎能放手不管。没等这男人将钱袋拿到手,景雯一把瓜子,对着男人的手就掷了出去。 男人恶狠狠地盯了一眼景雯,并没有停手,迅速将钱袋拿到了手。 “抓贼啊!有人偷东西!”景雯大声喊道。坐着的客人们齐刷刷地将头转过来,看着大声喊叫的人。台上的戏也随之听了下来。 十三等人就像一场好梦,被人猛然叫醒,停下了喝茶的动作,朝着楼下看去。 “这位大哥,他偷走了你的钱袋!”景雯对着被偷的男人说道。他一看钱袋,确实被拿在了穿着短打衣服的男人手里。 这个偷钱袋的男人,名叫丁集。是石门分堂的一员。借着石门门人的身份,拉拢了十几个混混。 这伙人在平安镇横行,偷鸡摸狗,人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景雯没怎么出过家门,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丁集站起身来,一脚踢开了刚刚坐着的椅子:”老子看上的东西,那就是老子的!这钱袋我就是拿了又怎么样!你问问这位兄弟,他敢不敢有意见!“ 丁集面露凶光,提高嗓门说出了这句威胁的话。接着戏园一楼,站起十几个人来,一步步聚了过来,将钱袋的主人和景雯二人围在了中间。 众人看到这番情景,争先恐后地跑出了戏园。 钱袋的主人连忙说道:“这钱就当我孝敬的您的。”说完之后,拔腿就跑。 这人一看就没什么身手,面对这么对凶神恶煞的人,当然是保命要紧。全当是破财免灾。 景雯此时也是慌了神,一旁的丫鬟阿珍紧紧拉着她的手。 丁集说道:“哪里冒出来的不知道好歹的东西,竟然敢挡我丁集的财路!兄弟们,给这两个不长眼的点儿教训!”说完,十几人便朝着景雯二人扑了上来。 景雯心中一紧,这下子可是碰到钉子上了。十几人上来拳打脚踢的话,自己和阿珍还不被毁了容。 二人抱在一起,手足无措。 “啪!”一颗花生米打在了丁集的后背上。 “谁?给我站出来!”丁集愤怒地看着四周,寻找着背后偷袭的人。 “我。”楼上传来一声。常十三手中接着剥着花生米。一颗颗剥好的花生米,被整齐地放在了桌子上。 “你是谁?有本事下来!”丁集手指着常十三咆哮。 常十三没有理会,手指点着桌子上的花生米,数着数:“一、二、三……十一、十二。” 丁集见常十三甚是傲慢,说道:“兄弟们,上去给我打!”说完,十二个人朝着楼梯冲过去,就要上楼。 常十三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花生米,“嗖——啪……”,十二颗花生米,不多不少。上来的十二个人被打中穴位,定在了原地。 景雯和阿珍从刚才的恐惧中逐渐回过神来,看到这场景,眼睛都要夺出眼眶。 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怎么不动了? 她们这种天天呆在深宅大院中的人,江湖上一般的功夫都没见过多少,更别说如此高明的点穴方式了。 除了这二人,阿福也是看傻了眼,拉着少安的衣角,轻声说道:“师傅,十三伯好厉害!” 少安回应道:“没见识了吧。这算什么,你十三伯的厉害可不止这个,以后慢慢看。”在少安和萧近眼中,这自然不算什么。常十三真正的功夫可不是打出几颗花生米。 丁集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一出手就知道对方绝对是个有来头的人物。 “这位大侠,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今日多有冒犯。这钱我不要了。劳烦您给兄弟们解开穴道,放我们走。” 这丁集,还真是见人说人话。遇到软柿子就捏一把,遇到硬茬子就服软。 景雯整日沉浸在江湖侠士奇闻的小说里,今日终于有幸见到了真正厉害的江湖角色,心中别提多开心了。 “大侠,多谢相救。我叫裴景雯。不知大侠可否告知名号,日后也好报答一二。”景雯抱拳说道。 名号?当然不能说了。这可是石门的地盘,说不定得发生什么。万一把沈丘艳这个难缠的女人招惹来,就更不好了。 “无需报答,举手之劳而已。小姐何必客气。”常十三说道。 景雯二人的男装模样,看来早已被常十三看破。二人的装扮比起易容高手,当然相当粗浅。常十三可是认识不少易容高手的。 这种女扮男装,两眼就能看出来。 “大侠好眼力,不过小女子不能白白就这么让你救了。最起码要请客招待一下大侠。”景雯说道。 喂喂喂!丁集暗暗想到,这不是你们客气的时候,我兄弟们还被点着穴道,放不放过我们,给句痛快话啊! 第二十七章 裴景雯 “大侠,我们这帮兄弟,您看……”丁集拱手说道。 “放了你们可以,再为非作歹,就是你们丧命之时。”这句话的震慑力,穿透空气,就像一把尖刀,扎进了丁集的心里。 “少安,你去给他们解开。”常十三说道。 二楼离着楼下楼梯口还有一大段的距离,少安不情愿地说道:“啊?为什么我去!”说完,就转过身去,背对着常十三。 “给公子剥花生米,你不就不用动了吗?”萧近边说边剥起了花生米。 十二颗花生米再次飞出,十二人的穴道被尽数解开。“多谢大侠高抬贵手!”丁集说完,带着一群兄弟灰溜溜地离开了戏园。 景雯一脸傻笑,跑上了二楼,阿珍紧随其后。见到有如此功夫的大侠,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机会!怎么能随随便便放过呢? 什么江湖轶事,小说里面写的,怎能有真人讲出来地精彩。这样武功高强,又能为人出头的人,一定经历了不少地好玩儿的事情。 可逮到一个,千万要珍惜好。 “大侠,小女子从小最仰慕你们这些江湖侠士,能不能……能不能交个朋友?“景雯说着,自己也觉得没底气。人家一身好本事,自己就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 算了,管他呢,万一人家同意了,不就赚着了! 她接着说道:“大侠刚才一招,真的是太厉害了!能不能教教我,以后我就不会被这种人欺负了。”这说话,可真是痛快,一点儿也不遮遮掩掩,上来就直奔主题呀。 常十三没有说话,心里想着:这哪里来的丫头,脑子是不是不正常。朋友可不是随便交的。再说,自己也从来没有和这种小女子交过朋友。更不要谈教什么招数了。 突然冷场,一阵尴尬。 萧近自然不会说什么,常十三自己的事情,萧近一般绝不会插手。可是少安就不一样了。 “小姐姓裴?”少安问道。 “正是,我叫裴景雯。” “不知裴洛是你的?”姓裴的在平安镇是不多的。少安想知道她和裴洛有没有关系。 “裴洛是我爹爹。”此话一出,连一直没有抬起头的常十三也朝着景雯瞧了过去。 今日救下的,居然是江北最大钱庄老板裴洛的千金。 裴洛虽然早已不是江湖人,但毕竟也在江湖上待过,算起来也是一位江湖前辈了。经商做到天下扬名,更是令人佩服的人物。 只不过,裴洛这样的精明人,怎么生出来的女儿是这幅样子! 举止言行就是一个小子的性格,加上一脸憨笑,这么说呢,傻不拉几?总之,一点儿也没有裴洛的影子。 景雯这丫头,论长相自然是没的说,天生丽质。可是论气质,和大家闺秀一点儿挨不上边儿。 “裴小姐,你看我和你做朋友如何啊?”少安觉得这女孩十分有意思。 景雯摇头,说道:“不,我要和这位大侠交朋友,关你什么事!” 还能再心直口快一些吗?打脸也没有这样打的嘛。 少安听到这句话,心中自然是不爽:是,我没有十三哥厉害,但是总归也是不差吧。交个朋友,被人这么看不上吗? “喂!我可是很厉害的,不信我展示给你看。”少安说完,拿起茶壶,将酒壶的壶嘴对准茶杯。右手发功,利用身上的内力,将茶壶中的水吸了出来,落入了茶杯里。 少安正在得意自己的表演的时候,十三在桌子底下,突然踩了少安一脚。 少安手掌上的内力控制不稳,水一下子洒在了桌子上面。 看着少安的嘚瑟样子,十三忍不住就想要戏弄一下他。 “十三哥,你……”少安转过过头对着十三大喊一声,还没等说完,常十三咳嗽两声打断。 “十三哥?这么说,你叫十三?“景雯对着常十三说道。 一着急,嘴上就没有控制住。“十三哥”三个字,呲溜一下就从少安嘴里冲了出来。 少安赶忙解释道:“那个……不是……他是叫石三,石头的‘石’,一二三的‘三’。“ “石大哥,景雯就想和你交朋友。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嘛!”景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 “不答应。”三个字,冷冷地从常十三的嘴中说了出来。 “好,那我就跟着你,一直跟到你答应为止。不答应,哼,我烦也会烦死你。”景雯说道。耍无赖这招能管用吗?不管了,反正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就不信最后不答应! …… …… 丁集回到了分堂。 这种人,心里当然会记仇。自己对付不了的人,堂主沈丘艳一定能对付。丁集装出一副可怜委屈的样子,一进大堂,便跪在了沈丘艳的面前。 “堂主,属下被人被欺负了。堂主一定要为属下做主啊!”丁集带着半个哭腔说道。 “怎么回事?说。”沈丘艳作为堂主,自然不能让门人受委屈。石门是江湖第二大帮派,连门人都保护不了,还怎么在江湖立足。 “今天平安戏园来了一个人,武功高强,属下应付不了。还说迟早要了我的命。太不把石门放在眼里了,帮主可要好好惩治一下。给属下出口恶气啊!”这一套台词,真是张口就来。 什么迟早要了你的命? 分明说的是再作恶就会要了你的命。 再者说,人家也不知道你是石门的人,怎么就是不把石门放在眼里?丁集,真是好一副小人嘴脸。 沈丘艳说道:“你去,给我找到这个人,我倒要看看,何人在我沈丘艳的地盘上撒野!” 沈丘艳确实不能容忍有人对石门大不敬。 丁集也就是想利用这一点。 但是,她最想要,是看看哪里来的狂妄之人。江湖今日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出手的机会,找个人来疏松一下筋骨,她可是乐意之至。 第二十八章 元绣客栈 “小姐,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阿珍急切地问道。 “回什么回,石大哥这样的人物可是不多见的。现在回去,岂不可惜?”景雯拽着阿珍的胳膊,“快走,跟上。” 常十三一行人打算找一间客栈,歇息一晚,一早启程。景雯和阿珍就这样一路死死地跟着。 一块客栈的牌匾,映入眼睛,“元绣客栈”。 这名字不是雕刻上去的,而是一整张刺绣附着在了牌匾上,让人眼睛一亮。 “就这家。”常十三说道。伙计迎上前来,将几人的马带到了后院马厩里面,放上了草料。 萧近看着这客栈的牌子,没想到帮主还有这种癖好。 元绣客栈,果然和名字一样的雅致。客栈中的窗纱全部都有刺绣的图案,门上都拴着刺绣的荷包做点缀。 这漂亮是自然的,就是有点儿像女孩子住的地方。和男人的气质不太相符。 少安说道:“伙计,这地方真的是给男客人住的吗?” 伙计笑着回道:“客官,我们客栈的特色就是一个‘绣’字,男人喜欢这个风雅劲儿的可是有的是咧。不瞒您说,我们这住的客人,男人可比女人多。” 确实,谁规定男人不能住带着绣花的房间?而且这刺绣工艺甚是精湛,在这种环境中歇息,自然令人心情舒畅啊。 景雯对着伙计说道:“给我们二人开一间房,就在这几位的旁边,一定要紧挨着才行。”说着,掏出一锭银子就放在了伙计的手中。 富家小姐就是出手阔气,也不问一下多少钱,就先把银子掏出来了。 伙计眉开眼笑,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一间房里面都是两张床。常十三和萧近一间,少安与阿福一间。伙计挨着屋子送上茶水点心。 “师傅,住这样的客栈,一晚上得花上多少钱啊?”阿福看着屋子里面的陈设,精致讲究,窗户桌子更是一尘不染。 “你管多少钱干嘛,有人给你结账。”少安走到床前,一头栽倒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 “师傅,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阿福好奇的问道。钱就这么好挣?一路走来吃着最好的饭,喝着最好的酒,住着讲究的客栈。 少安笑着说道:“我哪里有什么钱。都是你十三伯的钱。” “那十三伯的钱是哪里来的?” “帮主当着,还愁钱?怕是这钱呐,天天数都数不过来。”少安回答道。 江湖帮派做的不仅仅是广收弟子,叫人习武这些事情。 押镖送镖,越是贵重物品,越需要武艺高强的人护送,而雇主都是有财有势的大户,一趟走镖,大把银子到手。 收礼虽然听起来不好听,确实普遍存在的现象。江湖大派势力在的地方,当地的人们当然希望得到他们的庇护,送礼是免不了的。 越是大人物,越需要江湖势力的暗中支持,就越是送的多。 不仅如此,门派自己家开办商铺,经营商产,置办土地。 遇上十恶不赦的人,为天下除害,恶人名下的财产会救济穷苦大众,也会有一部分落入门派手中。 江湖第一大帮派,天云山派,做为门派中的“大哥”,一些“业务”自然会首先落入他们手。 常十三不仅是一个帮主的身份,也可以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土财主”。但是天云山派会将相当大一部分钱财用来行善事,才有了现在的好名声。 …… “你们这里有没有进来过四个男的?外地来的,两个高一些两个矮一些。”丁集挨着门店盘问,打听着常十三一行人的下落。 丁集进到元绣客栈:“伙计,你们这里有没有四个外地来的男的住店呐?” “丁大爷,您来啦。快坐快坐。”伙计招呼着。 “坐就不必了,先回答我的问题。”丁集说道。 伙计仔细回想:“确实来了四个男的,不过后面还跟着两个男的,不知道应该说是四个,还是六个。” 错不了,就是他们,后面跟着的两个男的,没准儿就是两个男扮女装的多管闲事的家伙。 “你们两个,留下俩在这里盯着,其他人跟我回分堂。”丁集吩咐道。 …… “萧近,你坐在那边不累吗,快躺会儿歇着。”常十三对着萧近说道。 常十三一进房间,也是一把躺在了床上。几日赶路下来,精神疲惫。萧近一直坐在桌子旁边。 萧近不是不累,只是当着帮主的面不太好意思一头栽倒在床上去罢了。 “属下给公子……把风。“萧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把风?我休息一下,还用得着你在这里把风吗?利索些,赶紧歇着。”常十三大概也明白萧近的心思。 常十三冷血的性格总是让手下的这些兄弟们有一种距离感,或者说是一种惧怕感。 但是这些兄弟却是一个个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这不是出于他的威慑,而是出于一种敬畏。 不论在什么时候,常十三总会想一面墙一样,将所有威胁挡在这帮兄弟的外面。 即使是在常十三刚刚坐上帮主的时候,他实力深浅,面对其他帮派的挑衅,即使自己力量不及,也绝不会让这些兄弟受到伤害。 当年萧冬去世,星月派趁机打压天云山派,柳莫超带着星月派的门众来到天云山派家门口挑衅滋事。 常十三站出来:“师哥,你到底想怎样!” “小师弟,就凭你也坐的上天云山派的帮主之位吗?我看着天云山派气数已尽,不如今天就并入我的星月派,如何?”柳莫超脸上挂着奸恶的笑容,对常十三这个小师弟不屑一顾。 这个时候的天云山派,如果拼尽全力,是可以和星月派抗衡的。 但是老帮主刚刚去世,人心惶惶。两大势力动起手来,不知要有多少人丧命。 天云山派经不起这番折腾了。 常十三说道:“师哥,硬碰硬咱们两家谁也没有好果子吃。我想这笔账师哥能算明白。师弟我有个提议。” “说来听听。”柳莫超心里当然明白,一口气吃掉天云山派确实有难度。 “我接师兄三掌,三掌我若是能接下来,今天的事就到此结束。如何?” 柳莫超对自己的功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常十三这个小师弟他了解,三掌接下来,不死就算他命大。 就这样,年仅十七岁的常十三硬生生地接下了柳莫超功力全开的三掌。 天云山派和星月派的这场危机就算是告一段落。 常十三强忍着支撑到柳莫超带人离开。后来,一口血喷到地上,昏迷不醒。 这一“睡”,就是整整七天。 这位年轻的新一代帮主,让内心恐慌不安的天云山派子弟肃然起敬。 从天云山一处,到另设四处分舵,天云山派从弱小到壮大,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这一路,充满了腥风血雨,常十三奋力带领着一众门人,终于站到了没有人再敢轻易招惹的高度。 他人对自己的最坚不可摧的忠心,一定是建立在自己为他人撑起一片天的基础上的。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忠诚。 常十三得到了一大群对自己忠心的兄弟们,得到了不容侵犯的地位——这些不是白白来的,是靠着满身的刀伤剑伤换来的。 第二十九章 沈丘艳 丁集回到分堂,向堂主说明了常十三一行人的行踪。沈丘艳从分堂里面点了十几个兄弟,出发来到了元绣客栈。 一大帮人涌入客栈,将一楼的各个角落把守住。沈丘艳的出场派头也真是不小。 萧近只是躺在了床上,并没有睡过去,听到楼下一阵吵闹的声音。轻轻推开一条细小的门缝,观察楼下的情况—— 一名女子,身穿一身玄色的修身衣服,腰间一把软剑,画着一脸艳丽的浓妆——沈丘艳! 她怎么来了!并没有招惹什么石门的人,怎么会引来她呢?再仔细一看,站在沈丘艳旁边的,居然是今天教训的偷钱袋的贼。 “帮主,醒醒!”萧近走到常十三的床边喊道。 常十三睁开惺忪的睡眼,这么短时间,明显已经睡了一觉:“嗯,何事?” “您最不想见的人来了。” 常十三眼睛一下子睁大,一个机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沈丘艳?” “正是,现在就在楼下呢。”萧近说道。 常十三穿上鞋子,走到门前,扒开一条门缝看了一眼,又立刻将门关好。“萧近,这回你得替我挡一挡。” “属下遵命。” 沈丘艳对着二楼喊道:“不知楼上的高手,能否报上大名?石门平安镇堂主沈丘艳,特来讨教。” 听到声音,少安也扒开了门。再看另一间屋子,景雯也好奇地扒开了门。 景雯当然听过石门的名头,这鼎鼎大名的沈丘艳,是一位武功高绝的女堂主。景雯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 楼上并没有人回应。 沈丘艳接着说道:“既然高手不愿开门,丘艳只好得罪了。来人,给我上!” 沈丘艳一声令下,分堂的门众朝着楼梯冲过去。 就在这时,二楼中间的房门被推开,走出来的人正是萧近。 “住手!”沈丘艳和萧近可是老相识了,这些年来,两派的高手可是没少打交道。 沈丘艳对萧近说道:“哎呦喂,这不是萧大舵主吗?什么风给您给刮来了?“ 萧近一步一步从楼梯走下来,站到沈丘艳的面前,一个抱拳说道:“沈堂主,别来无恙!” 标准的客套模式,二人没有什么交情,见面的时候就是两大帮派发生纠纷的时候。此时只是场面上的客气而已。 沈丘艳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凑到了萧近的身前:“萧大舵主,我的人是不是你出手打的?” 她的手搭在萧近的双肩上,这就是沈丘艳一贯的做派。虽然妖娆动人,但总是让人不舒服。 景雯看着这个楼下的女人,心中想着:一个石门的堂主,怎么这种样子! 丁集在一旁说道:“堂主,不是这个人。” “哦?萧舵主,那你告诉我,是谁动的手,好不好嘛。”沈丘艳说着,她的手依然没有拿开,她的眼睛盯着萧近的眼睛。萧近哪里遇上过这样的女人! “沈堂主,我劝你自重身份!”萧近已经受不了沈丘艳了,怪不得帮主缩在里面不出来,真是怕了这个女人。 “呦呦呦,萧舵主,怎么这么大的脾气呀。”沈丘艳浅浅笑着,这笑容真是勾魂摄魄。 萧近一个躲闪,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定了定神。 “哼!”沈丘艳停下手,转身朝着楼梯走去。既然不是萧近出手,那么出手的人还在二楼屋中,而且还不愿出来见她。她倒要看看,这屋子中的人是谁。 萧近用身子拦在了她的前面:“沈堂主,恕我不能让你上去。” “你紧张什么,我只是听说上面的人扔花生米扔的不错,想亲眼见识见识。“沈丘艳说道。 萧近依然拦在她的面前:“不行。” “萧近,你敢拦我!”说完,沈丘艳出手,一掌向着萧近劈去。 萧近一个躲闪,二人就此纠缠在了一起。 起初萧近只是防御,但是沈丘艳攻势越发猛烈,萧近也转为了攻势。 “砰——”二人掌风相接,汇聚之处激起空气强烈的抖动,一旁的桌子都被掀翻了去。 景雯看得目不转睛,没想到,之前呆呆地坐在戏园中,一言不发的这个男人,居然如此厉害。石门堂主如此的狠角色居然在他手下占不到半点便宜。 沈丘艳光凭拳脚功夫,明显不是萧近的对手,没走上几十招,已经显出了落败之势。 缚在腰间的软剑“嗖”的一下被沈丘艳抽离出来,“青霜”如一条玄色的长蛇游走出来。她转换身姿,变成了配合青霜的柔韧身形,一个助力,朝着萧近就攻过来。 萧近此时赤手空拳,并没有带着兵器。 萧近一柄“罡玉剑”,扫平南宁城三家江湖势力,开辟了天云山派南宁城分舵。 但是此时罡玉剑还在房间中,面对沈丘艳的成名招式“青霜十二式”,萧近应付起来恐怕不太容易。 青霜与沈丘艳人剑合一,萧近催动内力迎击。 “砰——”二人就要交战的一瞬间,二楼门被推开,传来一声:“住手!” 萧近撤下了内力,立马收住了手,但是沈丘艳却没有把这句话当做是命令。她对常十三的声音辨识自然没有萧近敏感。 青霜带着凌厉的剑气,直冲向萧近的胸膛——“啪!”一颗铁珍珠击在了青霜的剑身之上。 沈丘艳的手被这一力道震得控住不住剑柄,一个踉跄,从空中落了下来。 “堂主!”丁集快步走上去,搀扶住未站稳的沈丘艳。 沈丘艳站定,抬头一看,常十三已经站在二楼栏杆前。 常十三戴上一直放在口袋中的天云戒,双眼盯着戒指,并没有往台下看一眼:“沈堂主,我让你住手。” 对楼下之人不屑一顾的样子,表面上看起来冷酷无情,其实心中害怕极了:沈丘艳,你可千万别上来! 这位女堂主的武功自然和常十三差得远,但是这做派实在让常十三受不了。 “谢帮主解围。”萧近弯腰拱手说道。 被偷袭一下的沈丘艳当然十分恼火,不过看到了来人居然是常十三,脸上立马换上了邪魅的笑容。 她将青霜收回腰间:“常帮主,您大驾光临平安镇,怎么都不知会一声呢?上次一别,丘艳可是想您的紧呢!” 第三十章 新欢旧爱 常帮主?不是石三吗?难不成是十三——常十三?! 景雯此时心中已经激动得不行。遇上的这位高手,居然会是江湖第一! 这是踩了什么大运,一出门就巧遇了常十三本尊。 这如果真得交上了朋友,那岂不是在江湖中一步登天。 在死缠烂打地让常十三教上自己几招,没准过不了多久,别人就能称呼自己是“侠女”了。 沈丘艳朝着楼梯就走了过去,明显是要上楼和常十三来上一套。 “咳——少、安。”常十三说道。 鬼机灵的少安当然明白了十三哥的意思,这是叫他出来,赶紧拦住她。虽然少安很是不情愿,算了,与其得罪十三哥,还不如得罪一下沈丘艳。 少安推开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咳咳,沈堂主,那个……”少安伸出胳膊,将沈丘艳拦在了常十三面前。 “喂,我看上的是你十三哥,不是你哦!”沈丘艳抬起手来,就想要将少安一把推开。少安紧紧围住,她并没能如愿。 常十三说道:“沈堂主,这个距离说话,挺好。此来大张旗鼓的,到底所谓何事?” 兴师问罪?找个人活动一下筋骨?沈丘艳此时当然不能实话实说。站在面前的是常十三,一个自己实力绝对无法抗衡的人,怎能得罪得起。 “我嘛,我只是听说此地有人打花生米一绝,特来开开眼界。”沈丘艳说道。 常十三用眼睛扫了一下楼下站着的丁集,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想不到,丁集是石门的人。而且居然恶人告状,想借着石门的势力解决掉自己。 果然对这种小人不能心慈手软,一时的仁慈换来的不一定是改过自新,往往是变本加厉。 常十三不是随便伤人的人,沈丘艳心中自然心知肚明,这丁集不一定在她背后干了什么勾当,引得常十三出手教训。 丁集知晓常十三的身份,全身吓得都在打哆嗦。自己不但没领他的饶恕之情,还转过头来告了黑状。 丁集心中想着:这下完了,就算常十三放过自己,堂主也不会放过自己。 常十三说道:“常某今日替沈堂主管教一下你的手下,沈堂主不会介意吧。” 沈丘艳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双眼盯着常十三。 虽然隔着少安,还是一个劲儿地拿捏着身姿。她对其他男人只是一般的戏耍罢了,但是对常十三可是实实在在的倾慕。 她说道:“这种畜生如果冒犯了常帮主,就是把他打死丘艳也绝不会介意。” “啊——”突然听到另一间房间的门被推开,里面的两个人从门后跌了出来。 景雯和阿珍换回了女装,一直趴在门后面偷听。 一个不小心,从门后跌了出来。景雯一声叫喊,把众人吓了一跳。 沈丘艳看着两个小丫头,她见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了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鬟。 女人嘛,往往最先关注的是脸蛋儿,尤其是像沈丘艳这样的女人。 景雯的姿色足以让她心生嫉妒了。 “不好意思,各位接着聊,呵呵,接着聊。”景雯一脸尴尬,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从门后跌出,明摆着就是在趴墙根。 少安看到这二人的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喂!你懂不懂尊重,好歹我也是……我也是常大哥的朋友。”景雯听着被人笑话,脸上自然挂不住,不说句话挽回一下颜面怎么行。 只不过,十三何时承认的她是他的朋友了?! 接下来,沈丘艳就更会搅混水了:“呦,这该不会是常帮主的新欢吧!怪不得今日常帮主都不让丘艳上前了呢!“这语调还真有几分吃醋的意思。 “沈堂主说笑了,我常十三没有旧爱,又哪里来的新欢呢?”常十三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来。 “丘艳就是常帮主的旧爱,常帮主不承认也罢,就算不能嫁给你,做你的旧爱丘艳也愿意。”沈丘艳这一番话说出来,听得少安的身子都起来了鸡皮疙瘩。 “沈堂主,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休息了。少安,送送沈堂主。”说完,常十三快步走进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再让沈丘艳呆在这里,常十三都要恶心吐了。 一次真情都没动过,就让这个女人说成了什么新欢旧爱,这要是传出去,一身清白岂不是要毁掉! 沈丘艳不甘心地被送出了元绣客栈,她没办法,常十三下了逐客令,再赖在这里不走也没什么意思。 走之前不忘对着景雯说上一句:“小丫头,我和抢男人可没有好果子吃哦!” “萧舵主,来日我们再好好切磋切磋。”沈丘艳对着萧近说道。这一次打的太不过瘾,萧近没有用上罡玉剑,无趣无趣。 萧近回应道:“一定!” 沈丘艳瞪了一眼站在门外等着他的丁集,想想都知道丁集会是什么下场。 要说常十三对人狠辣,沈丘艳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才不会像常十三一样,还要顾及犯错的门人的性命。对待欠管教的门人,打死也是自找的,她从来都觉得天经地义。 一个女人能镇住一方,靠的不仅是功夫,必须有一股狠劲儿。不但要对自己够狠,对他人更要狠。 就这样,终于将沈丘艳送走了。 男人对付男人总是能有办法,可是男人对付女人总是显得束手无策。 女人是难缠的魔鬼,但确是男人这辈子最少不了的另一半。这仿佛是月神定下的规矩,男男女女,命中注定。 人们改变不了,也不想去改。 沈丘艳这个魔鬼被应付过去了,但是常十三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景雯这个小丫头,更难缠。 …… 景雯趁着没人,找到阿福。 阿福明显就是个孩子的样子,一定是最好说话的。“喂,小弟弟,你们是去哪里呀?” 姬宏大婚也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去青山城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阿福敌不过景雯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告诉了景雯。 “青山城,阿珍,拿纸笔来,快快快!” “小姐,你不会要跟去吧!老爷知道了我就惨了!我们赶快回去吧。”阿珍恳求地说道。 景雯当然不会听阿珍的劝。纸上写到:爹爹,女儿与江湖第一高手一同去青山城一游,勿念。不要企图派人带我回去!——景雯。“ “阿珍,把这个交给我爹。” 第三十一章 一哭二闹 裴洛知道景雯的脾气,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阿珍将信交给了裴洛,并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他听。裴洛自然放心不下景雯出远门,但是转念一想,与景雯同行的人可是常十三。 再怎么样,景雯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女儿长大了,去见识见识外面的样子也是应该的。而且事情明摆着,景雯心中仰慕常十三这样的人物。 裴洛一个商人习性,心中还有另外的盘算。景雯长得标致,裴家家大业大,和天云山派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还真说不准,景雯万一能和常十三产生感情呢? 如果女儿真的能嫁给常十三,那裴家家势岂不是又能上一个台阶! 裴洛此时倒真的希望景雯能争点儿气。他疼爱女儿,这不是把女儿当做什么筹码。只不过是一种锦上添花罢了,景雯找到所爱,裴家找到靠山。 “阿珍,多带上一些银子,你陪着小姐去,可要好好照顾好她。”裴洛说道。 阿珍瞪大双眼,一脸吃惊。这还真是出乎预料,本来想着会被老爷骂惨,结果非但什么也没说,还同意了小姐去青山城。 裴家的钱庄虽然财力雄厚,但总归缺少江湖势力的鼎力相助。 平安镇上一直以来都是石门说了算,谁有刀有剑,谁就有理。青红皂白从来都是取决于强者的。 裴家每年都要给沈丘艳上供送礼。 如果真的能联合天云山派,那沈丘艳就再也不能压裴家一头了。不用说是在平安镇,就是在整个中原,裴家的发展都是不可估量的,谁都要敬上三分。 …… 休息了整整一夜,常十三一行人也到了动身的时候。 景雯一大早就蹲守在一楼大堂,生怕他们自己偷偷跑掉,把自己搁下。可是话说回来,人家也不算是“偷偷”,毕竟常十三没有答应过景雯要和她交朋友,更没有说过要带着她一起走。 “小姐,他们不带着我们怎么办?”阿珍有些担忧。 “切,怎么可能,我自有办法。一会儿看我的,我让他们想不答应都不好意思。”景雯得意地笑了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来她早就将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阿珍猜不到,到底小姐要用什么办法呢? 萧近推开房门,退到一边,常十三从里面走了出来,萧近再跟上。在天云山派中,对帮主的尊敬可见一斑。开门这种事情,都是舵主效劳的。 少安和阿福也出来了。他们走到一楼大堂。 景雯向他们热情地招着手。“常大哥,这边这边。”景雯为他们点好了一桌子的饭菜作为早餐。果然是富家小姐,早饭都要点上好几样儿菜。 十三听到喊声,并没有过去的意思。景雯直接跑过来,一把便抓住了常十三的衣袖,揪着他往饭桌走。 常十三面无表情,他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他对不擅长的就是和女人打交道。 客栈大堂满是客人,一个女孩子拉着自己的衣服,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如果景雯是一个男人,那没说的,直接一把掀开。可是她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单纯的丫头,还真下不去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说得一点儿没错。只不过常十三不是眷恋女人的美色,而是天性中带着的对女人的怜爱。 挣脱吗?似乎太不怜香惜玉了。不挣脱?不清不楚,这算什么事情!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双腿已经被景雯带着走到了桌子旁边。 萧近等人也跟着走了过去。景雯主动热情地给这几人夹着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常大哥,听说江湖上人人都怕你,可是你看起来也不凶啊?“景雯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盯着常十三。 十三头也不抬,话也不回。 “哪啊!十三哥凶的时候你没见过。”少安嬉皮笑脸地回应景雯的话。 确实是,对于景雯来说,常十三是一个出手相助的江湖义士,举手顿足之间也是那般的沉稳优雅,哪里会是什么凶巴巴的人。 人们都说,一般的江湖的人见了常十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哪有这么夸张,常十三怎么看也不向是凶神恶煞呀! “常大哥,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惩治江湖败类,怎么杀得别人片甲不留,我最爱听这些了。”景雯满眼都是期待。 常十三终于出声了,不过就是轻轻飘飘的一句:“哪有的事。” “怎么没有!茶馆说书的天天都在讲你的这些故事咧!我爹爹不让我出门,我都没机会去听。” “真的啊?那有没有说书的说一说我唐十四的故事啊?哈。”少安挑了一下眉毛,问道。 景雯回答道:“额……好像没有耶。” 哼!我唐十四也是江湖无人不识,无人不晓的人物,居然只是讲讲十三哥,也不说带上我!少安心中的期待落空,蔫巴巴地开始吃起饭来。 唉,谁叫你的十三哥名气太大,和他在一起,自然就显不出你什么事了! “常大哥,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去青山城参加喜宴对不对。带上我一起去吧。”景雯的正题终于开始了。 可是这小丫头和天云山派沾不上半点儿关系,带上她算怎么回事! 常十三当然是一贯做法——不理会。 景雯凑上前来,一把抱住了常十三正在夹菜的右手,整个胳膊都被死死搂住了。“常大哥,我求求你,求求你。”景雯带着恳求的语气,眼巴巴地看着他。 常十三脸上一个抽搐,咽了一下口中的饭菜。 萧近更是瞪大眼睛,心中想道:这小丫头可以啊!照这个劲头,我看帮主八成是扛不过去了。 常十三的心理防线一阵颤动,有些忍受不了了,但还是没有答应。这一招还是不够狠。 看来景雯要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了——一个字——哭! 女人的手段“一哭二闹三上吊”,天下有几个男人能顶得住?景雯弄不着搬出二闹三上吊,一哭就够常十三受的。 “我爹爹整天把握锁在家里,不让出门,这次好不容易跑出来,这要是回去,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回去,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女子,说不定哪天就被欺负了……”景雯抽泣着,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擦着眼泪。 这一通带着哭腔的诉苦,真看不出来是演出来的。 一旁的阿珍都看傻了,心中想着:想不到小姐还有这本事,说的连我都要信了。 可是事实上,裴洛明明就是默许了去青山城这件事,哪里会有什么“打断腿”。 常十三用手不停地摸着自己的鼻子,嘿,莫非还真的不答应不行了? 这小丫头哭的惊天地泣鬼神,满堂的客人都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老好人的少安这时候当然要跳出来:”十三哥,答应她吧,裴小姐一路上跟着我们,也省的我们几个闷得慌。青山城也不少她一顿吃的。“ 常十三实在听不了这哭闹了:”答应你可以,路上老实听话。“算了,带着这两个丫头也不会费什么事,总比在这里听着景雯一顿哭好得多。 成了!多么满意的答案!景雯的哭声一下子就止住了,比紧急刹车还要来得快,喜笑颜开:“常大哥,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说着,又一次抱住了常十三的胳膊。 就这样,景雯跟着常十三等人一起动身去了青山城…… 第三十二章 明觉派 明觉派,不论是势力和影响力,都称得上是江湖第三大帮派。 明觉派掌门伯良羽,自称为“成益仙君”。武功以掌法见长,一招“化骨摧魂掌”在江湖中声名鼎赫。 这个帮派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教派。 明觉明觉,外表宣扬着与世无争的清高姿态,内里却是野心勃勃。明觉派本是教导世人隐世避世,规劝子弟超然于外,但是作为第三任掌门的伯良羽却并不这般想法。 江湖之中,追名逐利自然,这本是人的一种天性。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明觉”呢? 伯良羽看似不参加帮派的争斗,实则发展势力,伺机而动。 伯良羽被门人称为“仙君”。明觉派将其势力所在称作“明觉堂”,伯良羽坐镇的自然是最大的明觉堂,位于雨铃渡。与石门分堂在一个地方。 另外两处明觉堂分别位于青山城和风江口,这两处分别由吕彦和文敏二人掌管,这二人被门人称为“长君”。 雨铃渡与辰阳关相邻,前阵子,天云山派辰阳关舵主栾子明与伯良羽发生摩擦,伯良羽面对栾子明的挑衅,非但闹僵,反而主动退让道歉。 他就是要拿出这种委曲求全的姿态,麻痹天云山派和石门。 天云山派与石门,多年来争斗不休,正是明觉派趁机发展的好时机。伯良羽不但要看着他们两个帮派争斗,还要想尽各种阴谋诡计为这场争斗之火添些柴火。 他要的不是江湖中的自保,而是江湖独尊的地位。一场黑暗的角逐才刚刚开始,伯良羽的一盘大棋局才刚刚开盘。 一场势力之间的纷争正在悄然进行着。 江湖就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有很多时候,争斗并不是自己能够去选择的,而是别人给自己设好的。 你不想和别人斗,别人就要要你的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常十三褪去纯真,走上冷血,即便是他想回到以前的自己,恐怕别人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 青山城中,姬宏与石瑶正在准备去往石门分堂。 大婚之前,姬宏必须要完成的一步,就是面见石家的尊长。 婚期临近,石门分堂让石渊布置的满满都是喜气。女儿石瑶是石渊的独生女,也是他的命根子。 女儿大婚可不能有半点儿马虎。最让他担心的还是石化纯这个堂弟来捣乱,眼下虽然还没有,不过石渊太了解石化纯的为人了。 该来的总会来,到时候再看吧。石渊心中也是没底,只能默默祈祷一下,但愿事情不会闹大。 姬宏和石瑶一大清早便来到了分堂见石渊。 石瑶几天都呆在姬宏那边,还真是想爹爹,她决定拉着姬宏一起来这边和爹爹吃早饭。 “姬宏拜见伯父。”姬宏拱手弯腰,对着石渊说道。还真一板一眼的性子,没有真正办完婚礼,就是不改口,还是一口一个“伯父”的叫着。 “爹爹,我们陪您一起吃早饭来了。这几天想死女儿了。”石瑶一把扑到石渊的怀里,满口撒娇的语气。 石瑶在石渊的眼里,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都说女儿是爹爹上辈子的小情人,从这父女两个的情感看,这话没准儿真是真的呢。 姬宏之前是来过石门分堂的,不过那时是关系紧张,两个帮派发生矛盾的时候。当时自然顾不上欣赏一下这里的景色。 虽然和石瑶情感不断发展,但姬宏在这期间却从来没有来过石门分堂。他作为天云山派的分舵主,怎么能没事总往石门跑呢。 这一次,不是对战,而是见未来的岳父,心情自然不一样。再看看这石门分堂的景色,再也不是以前的处处可憎。 花花草草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 姬宏和石渊经历过剑拔弩张,现在马上就成了一家人,他还真有一些不适应。面对石渊,怎么说呢,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出手打斗,他现在的表现一点儿也不自然。 和石渊对阵时的姬宏,没有半分惧色,此时居然面带羞涩。 “宏哥,快坐快坐。”石瑶拉着姬宏的手带他走到了桌子旁边。 姬宏说道:”伯父请。“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前的事情自然不用挂在心上,你就记着,你是我石家的女婿就够了。”石渊似乎看出了姬宏心中的拘谨。 石渊十分看好姬宏这个女婿,不论是武功、人品,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再加上女儿一个劲儿地在他面前夸赞他,石渊对他是越看越顺眼。 天云山派和石门的争斗,两人只不过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场。维护自己帮派的利益无可厚非。 二人都在青山城,平时除了帮派整个的大纠纷,不曾招惹过对方,从来没有二人之间主动发生的矛盾。 石渊可不是石化纯那样的小肚鸡肠的人,对姬宏这个人的看法,该是怎样就是怎样。绝不会因为是天云山派的身份对姬宏就看不上眼。 “对了,常帮主何时能到青山城?”石渊问道。 石渊心中盘算,倘若石化纯真的派人来捣乱,常十三在场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识相的绝不会当着常十三的面儿放肆。 常十三在人面前亮个相,比自己苦口婆心地阻拦可有用多了。 “应该就这两日了。伯父找帮主莫非有什么事?”姬宏回答道。 石渊摆手:“哦不,没有。只是太久没见而已。” “喂,聊什么常帮主嘛!在我们石家吃饭,就要聊聊家常,不然以后你对我们石家一无所知,怎么行!”石瑶停下手中的筷子说道。 “那好,阿瑶和我说说,一会儿都能见到什么亲戚?”姬宏这一次可是来拜会石家亲戚的,这才是正事。 “那可多了去了,和你说了你也未必能记住。不过,一会儿见他们,宏哥千万不要羞羞涩涩的,拿出你做舵主的气势来。我要让他们看看,我石瑶的丈夫可是神武非凡。”石瑶的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姬宏。 姬宏装作郑重的样子,抱拳说道:“姬宏遵命。”说完就是一脸宠溺的笑。 石渊此时在场,真的有点多余。说好的陪着爹爹吃饭,两个人却腻歪起来了。 石渊心里抱怨道:女儿养大了,就像小鸟,说飞就飞走了,唉。辛辛苦苦半辈子,最后还不是要便宜姬宏这小子。 …… 拜会亲戚顺顺利利地进行着。姬宏不善什么言语,加上自己对石家不怎么了解,拉家常更是插不上嘴。 只剩下傻傻地陪笑,说话都交给石瑶。 …… 与此同时,常十三一行人已经临近青山城。 天云山派另外两大分舵的舵主也如期而至。 …… 第三十三章 青山城 平安镇距离青山城本就不远了,常十三一行人转眼间便赶到了青山城外。 参加婚宴,岂能不备一份礼物呢?景雯这次来,空手去的话可不是裴家这种财大气粗的作风。 “喂,少安,你能不能陪我去青山城里面买点东西?”景雯靠到少安身边说道。 这种陪着逛街的事情,恳求常大哥应该没什么戏。少安总是热情待人,景雯首先考虑的人选就是少安了。 “买东西?”少安问道。 “是啊,去参加婚宴,怎么能不带点儿礼物呢。对了,常大哥给姬大哥送什么礼物,快说来听听。”景雯想着,作为帮主,出手一定不会寒酸,说不定会送上什么稀世珍宝。 “这个嘛,我还真不知道,十三哥从来没有和我提起。”少安也是不解,从来没有看到十三哥特意为姬大哥准备什么礼物。 “什么?连你也不知道。”景雯一脸失望。“那你给姬大哥准备的什么礼物啊?” “我啊,我能准备什么,寒酸命一条啊。我的礼物还是来之前萧大哥从南宁城分舵选的。说什么是一件极品的古玉,我也不懂。” 少安从南宁城接到消息,也没什么时间准备礼物。加上他本来就没什么钱,只好摆脱萧近帮忙准备了一下。 常十三也是在南宁城得到的消息,也没见他给姬宏准备什么礼物。也总不能是空手去呀,到底十三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陪我去嘛,这城中鱼龙混杂,万一……”景雯接着说道。 “切,以前不是交朋友都看不上我嘛!我可没有能力保护你,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常大哥去。”少安还在为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上赶着和她交个朋友,没想到就硬生生地被拒绝了。 “好,本小姐给唐少安正式道歉!对不起,这总行了吧。”什么嘛!这点小事还记着。 “嘿,那好吧,不过我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时间长了我可陪不了你。”少安也是知道的,女孩子逛街买东西最是头疼了。 嘴上说着什么也不买,逛起来就什么都想买了,这要是不事先打好招呼,万一景雯到了青山城逛得没完没了,还不得把自己给累死。 景雯说道:“我答应你。” “十三哥,我们去买东西,你们先去姬大哥那边吧,我们买完就过去。”少安说完,便和景雯、阿珍去了街上,阿福也一同去了。 青山城,中原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这里并没有山,之所以叫做青山城,据说是最早开创这座城池的人的名字唤作“青山”。 青山城与京都“靖元”紧紧相邻。百年来,青山城人丁越来越兴旺,不断有人为这风水宝地迁居。 “帮主,这个地方,可比南宁城好多了。这里的人们一个个穿的都是锦缎啊。”萧近走在青山城的街上,不禁慨叹一番。地方与地方之间差异还真是不小。 江南来说,南宁城的规模和繁华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可是比起青山城,还是差了很多。毕竟这里临近京都,客商来来往往,都是来这边发财的。 “要不把你调的青山城来,让姬宏去南宁城。”常十三开玩笑地说道。这地方确实不错,天云山都比不上。姬宏在这里呆着,还真是令人羡慕。 萧近说道:“可别,这里分舵的兄弟可不认我,他们眼里可只有他们的舵主。” 常十三用眼神看了一眼萧近,露出了轻轻的一笑。 嘿,这张嘴呀,有说错了话,萧近连忙补充道:”不,我是说,他们眼中只有帮主和他们舵主。“ 每个分舵的兄弟们都是跟着舵主一起共事的,长久下来,那种相互信赖的情感是谁也代替不了的。青山城的人不认萧近,同样的,南宁城的人也不会认姬宏。 至于常十三,做为帮主,最长待的地方是天云山。其他几个分舵的门人见到他都未必认得出来。 虽然不见得每个门人子弟都认得自己,但每个人都对他忠诚有加,唯命是从。 因为每个舵主都对他忠心耿耿,而每个分舵的人都对舵主忠心耿耿。 “天云山派” 门牌上雕刻着四个大字,笔法苍劲,一眼看上去,带着一股凌然之气。门柱之上雕刻着祥云图案,活灵活现。 “豁,姬宏兄弟这些年发展的不错啊,真气派。”萧近不禁夸赞道。 “喂,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干什么的?!”门口守卫大声喝道。这语气甚是粗暴。 萧近听着扎耳:“小兄弟,怎么说话呢?” “就这么说话怎么了!这可是天云山派,我警告你们,不要放肆。“守卫说道。 常十三正要说句话,才说完三个字:“小兄弟……” “喂,谁是你小兄弟!他叫我小兄弟就算了。看样子你都没我大。”守卫看起快三十岁的样子,似乎确实比常十三大一些。 只不过常十三已经习惯了,总是把自己当大哥。当帮主当久了养成的职业病。 十三今天的心情着实不错,刚到青山城分舵总不能没进门就发个脾气。此来可是来参加姬宏的婚宴的,大喜的日子,自然要高高兴兴的嘛。 “去吧姬宏给我叫出来!”十三说道。 “你说什么?!”守卫听到来人竟然直呼舵主的名字。 萧近上前一个抱拳:”哎,小兄弟,劳烦劳烦,去通报一声姬舵主可好?“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暂且不和他计较。稍等,这就去。”守卫终于肯去通报一声了。 “您别放在心上,这人只是脾气冲了一些。”萧近对常十三说道。 常十三没有答话。虽然是师兄的的好日子,但是这种没有礼貌的门人子弟如果不给一些教训,心中还是过意不去。 青山城分舵的大堂,比起南宁城来更宽敞,更讲究。躺上摆着的器物,各个价值连城。就连放置在大堂中央的剑架,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 守卫小跑进到大堂:“舵主,舵外两人,求见帮主。” “两人?长得什么样子的两人?”姬宏问道。 “一个三十岁左右,一个二十多岁的样子。“守卫回答道。 “他们可有说什么?” “没有,啊,对了,年轻的人甚是无礼,直呼了舵主您的名字。” 姬宏听完,加快脚步走出了去。 常十三此时正坐在外面的台阶上,背对着门口。骑马赶路可是消耗体力的活计,更何况,这几日没干别的,一直在奔波。趁着守卫去禀报,坐下来歇歇脚。 姬宏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一人穿着一身灰黑色的衣服站在外面,远远便看出来,这人正是萧近。 “萧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姬宏边说着边迈出了门口,朝着萧近拱手抱拳。 “姬宏兄弟,别来无恙。”萧近向着姬宏走过来两步。不过此时他可不是要一阵嘘寒问暖的样子。他正在给姬宏使眼色,提醒着姬宏——那边还坐着人呢! 第三十四章 栾子明 姬宏从门外走出来,自然最先看到站着的萧近,一上来就只顾着和萧近问候了。 姬宏顺着萧近的眼神看过去,这身形—— 是帮主! 帮主不应该和唐十四一起过来吗?和萧近一起的怎么是帮主呢? 姬宏并不知道帮主在南宁城,自然不知道会与萧近一起过来。看到门外站着的萧近,本以为是他自己过来的。就算是有个陪同的人,也是南宁城分舵的兄弟,用不着自己这个舵主主动上前打招呼。 这可倒好!上来先和萧近问候,把帮主晾在了一边。 他快步走到常十三正对面站定,单膝跪地。 一旁看着的守卫心中一惊!舵主居然给这小子跪下! “属下姬宏,见过帮主!” “师兄快起!” “谢帮主!” 常十三站起身来,说道:“师兄进来可好?” “一切都好,帮主里面请。”姬宏用手为常十三引着路,“萧兄,里面请。” 守卫在一旁还没有回过神来。常十三在每一个门众心中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谁曾想到,天下第一真的就是这么年轻,看上去像是个文雅公子。 常十三的眼睛扫了一下这名守卫。 “帮主恕罪!”守卫慌忙跪在了地上。 他不是没听说过,冒犯常十三的人,多半是不死也伤。而且常十三管教天云山派的门人从来没有手软过。 常十三的脚步停了下来说道:“小兄弟,记住,天云山派可不是如此待人的。” 这次叫小兄弟,守卫可是没话说了。这不是占他便宜,是抬举他。 “属下再也不敢了。”他低着头说道。 “起来吧。”常十三说完,和萧近继续往里面走去。 姬宏转过身来,朝着守卫狠狠地瞪上了一眼。 常十三此来不是教训人的,怎么着也不能刚一到就拿着守卫开个刀。 “帮主,十四怎么没来?”姬宏问道。如影随形的唐十四,怎么会没在常十三的身边呢。 “他有些事,一会儿再过来。”常十三将墨阳剑放在了大堂的剑架之上,转过身来说道:“师兄,在家里就别叫我帮主了,听着咯耳朵。” 听姬宏叫自己师弟,叫了好几年的时间。人前都是一口一个帮主的叫法,在没人的时候常十三还是愿意师兄叫自己“十三”。 一个人就算变得再冰冷,也不会完全忘掉以前的那种感情。 “十三,我去给你们安排房间,你们好好休息休息,晚上吃饭叫你们,咱们再好好聊。” “也好,多谢师兄。” “多谢多谢。” …… …… “小二儿,一壶好茶,麻溜点儿上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来到客栈中喝茶。 “嘿,这不是栾大哥嘛!”少安和景雯正巧刚刚买完了东西口渴。 没想到这么巧,在客栈碰到了口渴来喝茶的栾子明。 栾子明,天云山派辰阳关分舵舵主。 他比常十三小两岁,却没有常十三半分的成熟稳重。 这人是个顽童的性格,捉弄人是他最擅长的了。论起搞怪、开玩笑的功夫,就连少安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武功、人品都是一顶一的好。 栾子明天资聪慧,讨人喜欢,从小在天云山长大,成了天云山派的高手们共同的徒弟。与常十三一样,年纪轻轻,武功造诣早就超出寻常人一大截。但是比起萧近、裘尧这些人,功夫还是差点儿火候。 两年前,常十三为了开辟辰阳关分舵,把栾子明派过去。同时为他挑选了一名得力助手,名叫田玉文,去做辰阳关分舵的都统。 辰阳关相对偏远,江湖势力单一,各个势力之间的争斗远远不及其他分舵。 但是,一年前,石门在辰阳关开辟分堂,虽然势力活动范围并不大,但是这足以让常十三放心不下。特意派人过去叮嘱栾子明一定要处理好关系,不要轻易发生纠纷, 栾子明在天云山的日子,算得上挨常十三训诫最多的一个人了。少安都比不上。一会儿功夫就能惹出事端来。 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常十三看着他就剩下头疼。 本想着把他放在辰阳关,让他历练历练,谁想到“本性难改”,不叫田玉文在一旁天天地提醒,他就得玩儿上天。 两年来,四次帮派聚会,舵主、都统们都要向常十三汇报分舵出现的状况。田玉文在常十三的逼问下总会说一说栾子明的“黑历史”。 别的舵主都是在聚会的时候和帮主喝喝酒,聊聊天,栾子明——不是被常十三抽一顿鞭子,就是罚跪去反省。 栾子明一点儿也不觉得脸上挂不住,因为自己从在天云山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早就习惯了。好几次闯出祸来,还得请帮主替他收拾残局。 在受罚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为自己狡辩一番,就算他知道越是狡辩,帮主越不会放过他。 这天云山派,姬宏、萧近、苍意远三个舵主都是很让常十三省心的人。栾子明倒是给他的日子增了不少的“彩”! 常十三有了一身暴躁脾气,栾子明绝对有份功劳,三天两头找点茬儿,谁能受得了。 少安刚刚来到天云山的日子,天云山派里面,除了常十三外,最喜欢呆在一起的就是这位栾大哥了。 志趣相投嘛!二人都有孩童心。 还有一点,这两个都是被常十三“特别照顾”的人。 栾子明自从被派到辰阳关,少安和他便见少离多了。 “十四!快,坐到大哥这边来。”栾子明当然也喜欢少安的性子。 “这小丫头是?你不会是找到相好的吧!”栾子明盯着景雯说道。 “栾大哥,你可别瞎说。人家看上的可不是我,是你的大帮主!”少安趴到栾子明的耳边说道。 景雯冰雪聪明,看着少安的姿势表情,分明就是在说自己什么话:“喂!你又在说我什么?” “那我可不敢得罪,万一哪天真成了……”栾子明可不敢再开玩笑下去了。 这个小丫头,哪天真的成了帮主夫人,可是压自己一头的人物,可是不能得罪。 子明打量着景雯,这相貌,还真是出水芙蓉啊!和帮主郎才女貌,还别说,二人搭配起来还是挺合适的。 少安得意地给栾大哥介绍了自己的小徒弟阿福。 “十四都收徒弟了,什么时候哥也收一个。” 正说着话,茶馆里面又走进来两个人。 这两人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手中都带着刀。 从刀的样式看来,他们是石门的人。 天云山派主要修的是剑,石门主要修的是刀。栾子明没少和石门打交道,这刀分明就是修炼石门看家本事“龙吟刀法”的专用样式。 这二人一胖一瘦,胖子说道:“我们见了石堂主,该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反正这事都是门主让我们做的,到时候石堂主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瘦子说道。 虽然二人压低了声音,但是栾子明可是专门练过“听风”绝技。 听觉已经达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敏感度。 石化纯派来的人,来干什么呢?石化纯这老不死的干不出什么好事。这个时候派人过来,十有**,是冲着姬宏兄弟和石家的婚事。 第三十五章 逼问 栾子明听着二人的谈话。 胖子表情显露着担忧:“常十三一定来了青山城,我们下手之后,万一暴露,可怎么办!” “你笨啊!想办法让石瑶来石门分堂,得手后,我们二人赶紧逃脱,不就好了。”瘦子一脸自信。 “十四,要不要陪哥哥玩一把?”栾子明对着少安说道。栾子明一路赶到青山城,也没有碰上什么刺激的事情,手早就痒痒了。 “哥哥说来听听。” “蒙汗药带了没有?”栾子明问道。 “当然,出门必备!”少安这回答,哪有人的出门必备是蒙汗药的! 对于精通毒药手法的少安,蒙汗药就像剑客手中的剑一样重要。别人对付人用的是刀剑,少安则用的是药。 兄弟二人一通密谋,一旁听着的景雯也难奈不住了。这种事情,绝对是景雯长这么大都没经历过的。 说干就干! 少安将蒙汗药下在了胖子和瘦子二人的茶碗中。这手法嘛,自然是轻车熟路,同样的事情少安可是没少干。 胖子瘦子丝毫没有察觉,眼睛没眨一下就喝下了下了药的茶。没一会儿功夫就倒在了桌子上。少安和子明上前,扶起二人就往二楼的客房走。 景雯跑过去找到跑堂小二儿:“麻烦给我们开一间房。” “就要一间吗?” “就一间。” 小二儿一脸疑惑,这么一、二……六、七个人,只要一间房?既然吩咐一间房,也不好多问。 “裴小姐、阿福,守好门。”少安说道。 胖子和瘦子被按到了房间里面的椅子上。子明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将茶水倒在了碗里,泼在了二人脸上。 二人全身打了一个激灵,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和茶叶叶子。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二人大声喊道。 “睁开你们狗眼看仔细,小爷我是天云山派栾子明。连我都不认识,在石门里面恐怕也就是个小喽啰吧。”栾子明用手攥着瘦子的下巴说道。 栾子明,什么霉运,一出门就遇上了了天云山派的舵主,而且还是做事最没有原则的舵主。虽然人不认识,可是栾子明的事迹可是没有几个人不知道。 “栾舵主,我们兄弟二人就是出来执行门主命令的,什么地方得罪,还请明示。”瘦子说起话来倒是有条不紊,应该不是一般的小喽啰,不然现在早就求饶了。 栾子明说道:“好说,我就问一件事,石化纯派你们来到底是做什么?老实交代,今天就放过你们,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少安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嗖!”匕首插在了桌子上。 明晃晃的刀锋映出一道光芒,胖子显然被这一动作给吓到了。要是栾子明动手,他们兄弟二人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在里面问话的时候,门外还站着一人,将一切都听到了耳朵里。 这人身穿一身白色的衣服,身形消瘦,但动作凌厉,武功不俗。这人在最开始就盯上了几个人的动作。 他和栾子明一样,早就看出了胖子瘦子的身份,栾子明等人将二人弄到楼上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 这人的行动丝毫没有被栾子明等人察觉到。这种隐蔽能力可以说是相当高明了。 瘦子沉默,并没有答话。 “不说,好,那我就用这把刀,先把你们两个的耳朵割下来,再把眼睛挖出来,最后再把舌头割掉。不不,舌头还得留着,万一进行到一半儿,你们想说了呢。”栾子明一脸凶狠,眼睛瞪着,死死盯着二人。 景雯听着,这话在耳边回荡,脑子中的画面都被补了出来,好恶心——还有没有人性! “怎么着,不相信,十四,把刀给哥拿来。”栾子明伸着手,等着刀到手。 瞬间,刀便架在了胖子的耳朵上——“等一下……”胖子大喊一声。 “等一下,我说。” “你不要命了,门主知道了我们就没命了!”瘦子想着,交代出去,就算跑到天眼海角,石化纯都要想方设法找到他们,用残忍的方式取了他们性命。 那种生不如死,和栾子明要对他们做的残忍程度,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解决眼前的。我说,门主让我们来送一颗丹药给石瑶石小姐。”胖子说道。 “什么丹药?丹药在哪?” “在这儿。丹药想必一定是滋补之类的,送给石小姐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瘦子说道。胖子看了瘦子一眼,瘦子连忙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实际上,这颗丹药名叫“日逍遥”。人服下丹药,呼吸和脉搏立刻就会变得极其微弱,给人一种已经去世的假象。不过十二个时辰之后就会恢复正常。 大婚当日想办法诱骗石瑶服下丹药,婚事就会变成丧事。这就是石化纯的算盘。 瘦子并不打算将所有的实情说出来,说一半,蒙混过去自然是最好的。可是栾子明可不是这么好蒙的,刚才二人在饭桌上的对话,分明这里面有事情。 栾子明双手叉腰说道:“不说实话,你们在楼下的对话我可是都听到了。“ “栾舵主,您就别为难我们两兄弟,实在是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我们命就没了。”瘦子一脸难为情,两边都讨好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子明和少安不知道的是,石渊此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刚刚门外偷听的人,正是他给石渊报的信,但是这个人却不是石门的人。 “不说实话,十四,把他们嘴掰开,把丹药一人一半,喂进去。” “喂,这不太好吧,万一丹药真的有毒,这两个人的性命怎么办!”景雯着急地说道。景雯可是什么血腥场面都没见过的丫头,就算二人要去做坏事,也不能拿他们的命开玩笑啊。 石门的分舵距离客栈很近,就是百十来米,加上石渊步子走得快,没一会儿就赶到了客栈。 少安听到景雯的话,迟疑了一下。栾子明可顾不上这么多:“起开,哥来。” 瘦子一个劲儿奋力挣扎,但是他的力气却远远不及栾子明。就在扒开瘦子的嘴要将丹药强行喂下去的时候——“啪!” 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了——“住手!”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屋子里面的人齐刷刷地向着门口看去,栾子明的动作也听了下来。 “石堂主,救我们!”瘦子高声喊道。 “栾子明,你要干什么?”石渊一进门看到栾子明的动作,分明就是在对这两个石门的人做些什么不利的事情。 “老头儿,我可是为你好,你可不要不分好歹哦。”栾子明的语气,充满着挑衅。他可不怕石渊,不,应该说他谁也不怕,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怕。 子明从小就被天云山派的一群大叔大伯宠坏了,加上天资聪颖,武功造诣进步神速,没几个人能放进他的眼里。 石渊能忍受这般挑衅吗? 第三十六章 交手 趾高气昂的样子看着就有一种让人上去抽上两巴掌的冲动。 石渊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子明在他门前只能算是个江湖小辈。虽然石渊的脾气够好,但是听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真是扎耳朵。 而且还当着石门其他门众的面,面子还是要考虑一下的,怎么能让这小子如此嚣张。 “小子,你不要以为常十三给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石渊说道。 这话说的,栾子明怎么能爱听呢!“我还明确告诉你,就算没有帮主,你也奈何不了我。” 少安见这情景,话赶话再真的打起来,”哎,栾大哥、栾大哥。“赶快拦一下,现在可不是和石渊较劲的时候。石渊可是马上就成了姬宏大哥的岳父了。 栾子明可是想不了这么多,他那个脑子,要是能想多一些,也不会天天闯祸让常十三头疼了。 石渊可是没有忘这次是干什么来了。有人报信,石门子弟被人欺负。他可是来伸张正义的。石渊说道:“小子,把今天事情解释清楚,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石渊果真是有一种江湖前辈的姿态,一句话中气十足。 子明上去就是一个白眼儿:“今天的事情我懒得解释,我也用不着解释。再说,我用得着你放一马!” “你放肆!”石渊拍了一下桌子,脾气立马上来了,面对小毛孩子这种挑衅,放在谁的身上也受不了呀! 子明转过身去,朝着他放在桌上的剑走过去。“老头儿,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放肆!”说完,抄起手中的剑,”嗖——“宝剑出鞘,割破空气。 凌厉的身形,配合剑锋,一个旋风,正正朝着石渊刺去。 栾子明的剑,名叫“残阳”。 残阳剑出自于顶级铸剑大师东阳先生之手。 东阳先生铸剑四十载,却只留下了两把剑。 但凡一丝一毫没有达到预期要求,东阳先生就绝不会将成品留于世间。 前二十年,经过千锤百炼,倾尽心血,打造了流传下来的第一把剑。 后二十年,铸剑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于他封术停铸之前,打造出了毕生最满意的一把剑。 最后用名字中的“阳”字作为剑名中的一字。 打一把剑剑鞘通体红金色,如日落之阳。剑气凛凛,给人一种肃杀之气。故取名为“残阳”。 晚年东阳先生心境转变,领悟到剑道与人道相同,至刚则易折,刚柔则长久。 故残阳剑剑身刚劲,第二把剑却是刚劲与软柔相接。刚劲可以摧金断玉,软柔可以化力攻强。 锋芒毕露之境不及剑锋收隐之境。正所谓大隐于世者。 故残阳剑的剑鞘,通体凶光凌厉,而第二把剑的剑鞘则是黯淡无光,通体幽色,将剑身锋芒隐藏。 也正是因为此,东阳先生将毕生最完美的剑取字为“墨”。 这第二把剑,便是“墨阳”。 世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残阳出世惊飞燕,墨阳嗜血功名藏。” …… 栾子明手中的残阳剑,向着石渊刺去。 石渊拔刀,二人交战在了一起。房间顿时一片混乱。 少安拦不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劝。景雯和阿珍早就躲在了一边。胖瘦兄弟已经躲到了门外。 屋中桌子椅子全都被掀开,茶壶、茶碗的碎片散落在地上。 二人一时未分胜负,打斗一直持续,双方都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栾大哥,停下,快停下!”少安喊到,但是子明完全没有理会,没分出高低之前收手,岂不是让这老头儿得意了! 石渊毕竟年纪大些,劝一劝他兴许能有效果。 少安喊到:“石堂主,您别忘了,您女儿就要嫁给天云山派舵主了,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发生什么事啊!”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石渊给惊醒了。女儿这两天就要嫁人,这时候和天云山派发生摩擦,那一定是大为不妥。 石渊手中的刀略显迟疑,想要停手。而栾子明手中的剑却一下子没有收住攻势—— 就在这一瞬,残阳剑掠过石渊左臂,留下一条鲜红的血口。 “石堂主,您,没事吧。”少安看着鲜血流出滴在地上,心里一阵担忧。 栾大哥这下算是闯祸了。 这可是姬大哥的岳父啊,今天竟然被天云山派的人所伤。大喜日子这不是纯属添乱嘛! 石渊的伤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是恢复起来起码也得几天。后天女儿大婚,估计左胳膊是抬不起来了。 …… 栾子明本来只是想较量一番,谁想到石渊突然停手。他心里也知道,这下…… 石渊从客栈走出来,用手捂着胳膊,血迹一滴一滴留在了地上。 “这不是石堂主吗?受伤了。谁能伤了石堂主?”天云山派两个门人正好在街上看到。 另一人说道:“要不要告诉一下舵主?” “对,快走。” 二人赶到了分舵,将情况告知了姬宏。 姬宏心中一惊,谁这么大本事,能打伤石堂主。“伤的严重吗?”姬宏问道。 “什么!你说什么?”石瑶从后堂跑出来。 “阿瑶先别急,快说,伤的严重吗?”姬宏把石瑶搂在了怀里。 “禀舵主,看上去只是胳膊上的伤,想必不是大伤。” 石瑶神色一紧,内心担忧起来。大伤小伤,爹爹都是被人伤到了,怎么能安耐得住! “宏哥,我要赶快回去看看。”说着,石瑶就往外面走去。 “阿瑶,我陪你去。”姬宏陪着石瑶一起走出了分舵。 就在这时,少安、子明一行人到了分舵。刚刚到门口处,正赶上姬宏走出来。 子明抱拳:“姬大哥,想死兄弟我了!” 少安抱拳:“姬大哥,好久不见呐。” 姬宏本来心中正担心着石渊这个未来岳父。看到两个兄弟赶来,心中立马换上了重逢的欣喜。 “二位好兄弟,快快里面请!”姬宏说着就引着人往里面走。 这是被冲昏了头,居然忘记了要陪石瑶去看石渊这件事! 第三十七章 闯祸 “阿瑶,你看……”姬宏知道石瑶心中不快,但更知道石瑶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此时陪着石瑶去看石渊,做为分舵的主人,置兄弟于不顾,显然不妥。 “好吧,宏哥,我先去了,你先留下来招待一下客人。”石瑶已经等不及了,她顾不得在这些客人面前介绍自己,一心只想快点儿赶回家去看爹爹。 石瑶转身离开,姬宏领着几位往里面走。 “姬大哥,刚才那位是?”栾子明问道。 姬宏嘿嘿一笑,摸了一下头:“她就是石瑶。” 少安说道:“果然是美若天仙,怪不得把姬大哥迷得神魂颠倒。” 石瑶的相貌,估计每个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但是子明听完这话就收住了脸上的笑容,石瑶,石渊的女儿。刚刚石瑶慌慌张张跑回去是干什么?难道石渊受伤的事情已经知道了?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石小姐怎么慌张地走了?”栾子明试探性地问道。 “哦,刚刚得到消息,石渊石堂主受伤了,我本是也想过去看看的。”姬宏回道。 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分舵里面,什么速度这是! “知道是谁干的吗?”自己在这青山城没几个人认识,伤了石渊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暴露吧。子明心中想着,但还是没底,就装模作样地问了出来。 “这倒是不知。” 还好还好!子明心中长舒一口气。侧过头去和少安对了一个眼神。 景雯和阿珍进到大堂,立马被大堂中各式各样的摆设吸引过去了。虽然景雯出身大户人家,珠宝摆件倒是见得不少,但是不同的地方自然有不同的风味。 分舵的东西在一个外地人看来甚是新奇。 子明看了一眼摆在剑架上的墨阳剑,问道:“姬大哥,帮主呢?” “对,十三哥干什么去了?”少安也跟着问道。 “帮主正在休息,晚饭再过来。你们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下?房间都为你们准备好了。” “姬大哥,帮主不在岂不正好,我们兄弟好好叙叙旧嘛,还休息什么。”子明在天云山的时候和姬宏的关系甚好,姬宏作为大哥哥对他是照顾有加。 常十三在的话,扯皮的话自然不能说得太多,不在正好能大家开怀地谈天说地一番。 在不同的地方,每个人经历着不同的事情。兄弟情变成了遥远的心中挂念。 就在大家一起聊地正酣的时候,石瑶已经从家里赶回来。看来子明做的好事就要被揭露出来了。纸是包不住火的。 几人坐在大堂外的台阶上,姬宏眼睛看了一眼在屋子里的景雯,说道:“刚刚记问了,和你们一起来的丫头是?” 子明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说:“姬大哥,这丫头看上咱们帮主了,说不定将来就是帮主夫人。” 这真是一群“好兄弟”,本来常十三和景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背后居然都让兄弟们说成了这个样子。从少安到子明,这下姬宏八成也要相信了。 姬宏心中还为这丫头慨叹一番:这是可怜啊,看上谁不好,看上十三这块冰石头。把这块石头捂热,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 “宏哥!”石瑶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大堂走过来。 “谁是栾子明?”石瑶问道。 完了,看来是露馅了,逃是逃不过去了。与其狡辩,还不如态度好一些。这可不是耍威风的时候。常十三现在就在分舵,子明说什么也不敢在这里放肆。 子明礼貌地回答道:“嫂嫂好,我就是。”这一声嫂嫂叫的,子明想趁机讨好一下石瑶,好让事情过去。 “宏哥,就是他打伤的我爹爹!”看来石瑶一点儿也没有领情。 石渊已经向石瑶说明缘由,石瑶知道子明并不是有意伤了爹爹,但是石瑶心中就是气不过,要不是他先动手,爹爹也不会受伤。 虽然伤的并不重,但是还是想当面指责一下目中无人的栾子明。 姬宏一旁都听愣了。子明打伤的石渊?子明刚来青山城,怎么就和石渊打起来了。 刚刚还在试探自己的口风,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子明这小子可以啊! “子明,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姬宏问道。 “吱——”侧面房间的门被推开。常十三伸了一个懒腰,从房中走出来。 “子明见过帮主。”栾子明单膝跪地,拱手说道。 “十三哥。” 常十三!这是石瑶第一次见到他。天天都想着见上一面,今天终于一睹真容。 长身玉立,一件藏青色长袍,腰间带着一枚精致的玉佩。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轮廓透露着冷峻,江湖传言果然不虚。 玉面郎君,独步江湖。文雅的外表,却显露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子明来了。”常十三走过来,单手扶起子明。看着姬宏身边这位,十三问道:“这位想必是……” “她就是石瑶。”姬宏说道。 常十三抱拳略微弯了一下腰:“十三有礼。” 石瑶还没有回过神来,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常十三看。 “咳”,站在一旁的姬宏一脸尴尬,轻声咳嗽提醒着。 “刚刚你们在说什么?”十三问道。 石瑶还在想着,常十三什么都好,就是——对了,终于知道哪里怪怪的,他似乎不会笑。一直都板着一张脸。从走到这里再到说两句话,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变过。 子明心中一阵慌乱,别说别说,千万别说! 姬宏还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常十三。少安就更不会说了,栾大哥这事要是说出来,十三哥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到时候栾大哥就有苦头吃了。 可是石瑶并不知道,石瑶想着自己就是想指责一下栾子明,作为帮主的常十三应该知道一下这件事,好好管教管教栾子明这个臭小子。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来会发生什么。 “十三,栾子明伤了我爹爹。”石瑶这话一说出来,子明的心就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 天哪!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嫂嫂能不能管住些自己的嘴。 不过反过来想想,你栾子明逞英雄的时候可是没想过后果,现在可怨不得别人,事情终究是自己做下的。 常十三朝着大堂走去,转过身来,坐在了大堂主位之上:“子明,有这事吗?” 第三十八章 打死算了 栾子明站在大堂上。 这时候少安说话了,少安当然想替子明解释一下:“十三哥,这事情不能全怪栾大哥的……” “你闭嘴。子明,你说。”常十三打断了少安的话。 又来了,栾子明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审问”。审问过后,当然是每次都不会缺少的惩罚。 “帮主,说出来您能饶了我吗?不要打我好不好嘛!”子明一脸哀求。先来一个装可怜的样子,这一般是子明的第一步。 “你若是没有错,当然不会难为你。”常十三端起了一旁的茶碗,放在了嘴边。 石瑶越听越不对劲,一个舵主难道在常十三面前就这么没地位吗?帮主随随便便就责打舵主? 石门里面,石化纯就算再专横,也不会轻易惩罚堂主一级别的人物。 景雯在一旁看着,她不会和石瑶一样想着这些事情,她看到的是她的常大哥端坐的大堂上,多么英武不凡! “帮主,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您别发火,我一点点的说,您慢慢听。”子明去找胖瘦二人的麻烦,这件事当然是没有什么过错的。毕竟是为了弄清楚石化纯的阴谋。 “先说结果。”常十三太了解子明,事情的经过,他能罗里吧嗦说上半天。中间不定掺杂多少水分。 这招真的狠!子明想好的一大段台词都被堵在了肚子里面。 “我打伤了石渊。”结果就这么简单,没有任何能辩解的,石瑶还在一旁站着,现在胡乱编造结局一定会被石瑶当场揭发。 常十三对付子明,多年来也是积攒了不少心得的。“好,下面说经过。跪着说。” 十三一句话,子明立马就装起委屈来了:“帮主,事情还没说呢,对错都不知道,就跪着说啊。您可怜可怜子明吧。” 真不知道和石渊对峙的时候,那个眼神傲娇的人去哪了。说话咄咄逼人,此时却是一副无赖的气质,活脱脱想个小孩子。 “少安,告诉他,他错哪了。”常十三说道。 少安一愣,怎么还有我的事!不说似乎不行,回头十三哥再怪罪我包庇,还得跟着栾大哥一起倒霉。 栾大哥反正都习惯了,多被打一次少被打一次都差不多,还是先顾自己为妙。还真是“塑料”兄弟情啊。 “姬大哥即将大婚,这时候打伤石渊,不、不妥。” 少安说着,都不敢看子明。栾大哥心里指不定怎么骂自己呢。 常十三也正是这个意思,姬宏两天后大婚,石渊马上就是姬宏的岳父。这时候天云山派的人出手打伤石渊,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不管什么理由,造成这个结果就是不应该。 常十三眼睛与子明对视。 子明手指着少安:“好,够兄弟!”。随后子明一脸不情愿的双膝跪地。 子明仔仔细细讲着前面的经过。前面当然讲的越多越好,让帮主知道自己是为了做些好事,至于后面大打出手,当然要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什么?你是说他们想对我不利吗?”石瑶打断了他。 石瑶怎么也没有想到,石化纯居然想要用阴谋诡计阻止自己大婚。自己毕竟是他的亲戚,真是一点儿亲情都不顾及。 这么多年的叔叔真是白叫了!想着心中就气愤,凭什么一个叔叔要左右自己的婚事。 “后来,石渊赶来,我们就打起来了,然后就伤了他。”子明这后半部分还真是简单,只有这一句话。 常十三的英明之处就在于,总能发现子明故意想要掩盖的东西。 常十三说道:“就问你一句话,谁先动的手?” 子明此时内心可能在哭泣吧,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面了。自己挑衅石渊不说,还是自己先拔剑动的手。 “帮主,求您放过我这一次,下次再也不敢了。”子明当然知道,说出去的结果就是挨揍。可是常十三可不吃他认错这一套,每次不都是认错之后再犯。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常十三一句:“起来。” 起来?没听错吧,帮主不生我气?这不是帮主的风格。子明心中迟疑一下,还是眉开眼笑地站了起来说道:”我就知道,帮主最心疼子明了“。 常十三放下手中的茶碗说道:“去我房间,把桌子上的马鞭拿过来。” 喂喂喂!这……就知道,这事没完! 子明一下子跪回到地上:“帮主,我不起来,就在这好好跪着。给您消消气。”一边说一脸的傻笑。 石瑶在一旁看着,转过头去对姬宏说道:“宏哥,这人平时就这样吗?”这一副豁出去不要脸面的样子,都把石瑶看呆了。 “我数到十,送到我手上。一、二、三……”常十三开始计时。 “慢着、慢着!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子明站起,连忙跑了出去,奔向了常十三的房间。 景雯凑上前来:“少安,常大哥这是要干什么?” “你自己看呗。唉。”少安一脸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子明手举着鞭子,“扑通”一下跪在了常十三脚下:“常大哥!您打死我算了。以后就没有我这样的小弟给您牵马坠蹬了。” 这语气,其实是在求饶,翻译过来就是:轻一点! 姬宏和少安一旁看着,其实他们两个也习惯了。这场面不是见了一次两次了。 可是栾子明就是没长过记性。 石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够和爹爹过招的人,武功自然十分高强。这样的人,却在常十三面前任打任罚。 真是难以想象,天云山派里面,常十三这个帮主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是怎么样的地位。 石瑶此时再也不觉得常十三身上带着文雅气质了。这种征服之感,哪个文雅之人能够驾驭得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宏哥嘱咐自己别在常十三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明白为什么宏哥作为常十三的师哥却要对他如此敬畏。 常十三拿起子明举着的鞭子说道:“转过去,把外袍脱了。” 第三十九章 天云山派齐聚 子明没有反抗的余地了,狡辩的说辞都用过了,不灵不灵。法子次数用多了,自然就没效果了。 子明脱下上半身的外袍,转过身去。 少安用手捂着脸,默默为栾大哥祈祷一番。他不敢求情,因为他知道,此时求情也是自讨没趣。 一声响起“啪!”鞭子抽打在皮肉上,只听子明跟着也一声大叫“啊!疼疼疼!” “啪!”第二下。 “你再喊!”常十三说着。 “啪!”第三下。 “丢人现眼!”常十三呵斥一声。 一个大男人,一鞭子就大叫起来,一点儿也没有气概。而且是当着大堂上这么多人的面,就知道在这里给他丢脸,常十三听着就想多抽他几下。 子明哪敢再叫。后面的几鞭子的抽打下来,子明再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啪!” “啪!” 整个大堂之上,只有鞭子落在身上的响声。 鞭子虽然没有大幅度的挥动,但常十三的臂力可不是一般人有的,打在身上的力道可想而知。 景雯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常大哥,这还是那个救自己于危难的人吗!怎么如此残忍。就真的下得去手。 这个叫栾子明的也是,就这么听话地让常大哥打一顿。 景雯捂着眼睛,都不敢再看下去了。 “啪!” “啪!” 子明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拄在地上。双眼紧闭,愣是没敢叫出一声。 “啪!” 这一鞭下去,白的里衬印出了血迹。 常十三停手。 子明大喘着气,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嬉皮笑脸的子明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做出这些丰富的表情了。 少安赶忙上前来搀扶子明。 石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指责一下栾子明而已。他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被常十三打了这个样子。 “石堂主今日因为你流了血,我也让你流了血。这件事到此为止。滚去上药。” 常十三拿着马鞭,走出了大堂。 到此为止,不仅是对子明的处罚完毕,也是对姬宏和石瑶对的交代做完了。如果石门的人再找麻烦,常十三就要不能容忍了。 天云山派的人,自己打可以。别人打,没说的——常十三一定会出手。在外人面前,即使犯错的天云山派的子弟也要维护。处罚是自家的事,轮不到外人干涉。 姬宏凑到子明身边,这个时候也不忘开一下玩笑:“兄弟,是不是全身都舒服了?” 每次见到常十三,似乎挨打都成了理所应当发生的事情。哪天子明不被打,那才叫稀奇呢。 子明狠狠瞪着少安的眼睛,他还记着刚刚少安说的哪句指责自己办事不妥的话,“唐少安,我跟你没完!” “好好好,栾大哥,等你伤好了随你处置。”少安说道。 “姬大哥,晚上我要吃鸡腿!”子明这个时候想着的居然是晚饭吃什么,真是服气。 “好,管够。” 景雯还在原地没动。脑子里面都是常大哥用鞭子抽人的画面。 她不知道以后怎样和常大哥相处了。她内心对常大哥隐隐的爱慕,此时也变得不知所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真的被吓到了。 以前景雯羡慕的江湖日子,本以为尽是逍遥,谁曾想,这些在江湖中的人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常十三从大堂向房间走去,萧近醒来推来自己的方面,正巧遇到他从门前经过。 “帮主。”萧近抱拳。他眼神停留在了常十三手中拿着的鞭子上。黄麻绳做的马鞭,上面却隐隐带着深红色印记。 “嗯。”常十三轻吭一声。 “您这是干什么去了?” “子明到了。”常十三边说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子明到了! 鞭子——血迹! 原来如此,萧近恍然明白了,子明又挨揍了。萧近比子明大将近十岁,在他看来子明还是个孩子。他也是拿这个孩子没办法,也不好劝帮主什么。 管教着还在闯祸,要是不管教,可能就得上天! …… …… “事情怎么样?”一个身穿深褐色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 一身白衣的男人回答道:”他们打在了一起,但是事情没有闹大就停下来了。“ “哼,看来石渊这人还真是好脾气。”男人似乎有些失望。 “长君莫急,仙君早就有了更妙的计划等着他们。到时候他们定会自顾不暇,我们便可趁机扩充势力。“ “常十三、石化纯,咱们走着瞧。” …… 苍意远真是姗姗来迟,直到晚饭时间才赶到。苍意远是这几个分舵主中年龄最大的,比萧近还大上一岁,算是他们的大哥了。 他是这个几个人中做事最稳重的一个,从来都没什么事情劳烦帮主帮忙解决。 饭桌上天云山派的几大舵主算是聚齐了。一起坐着的还有石瑶、少安、景雯、阿福。 常十三举起酒杯:“十三在此,为我们天云山派,敬上各位舵主一杯。” 萧近、姬宏、苍意远、栾子明站起身来,双手举杯:“敬帮主。” 五人一饮而尽。距离上次相聚已有半年之久。 每个分舵都是蒸蒸日上,天云山派在几人的共同带领下逐渐稳固了江湖第一的地位。 一路走下来,可谓是风雨同舟。一口杯中酒,万千血雨情。 五人落座,常十三说道:“说说,最近情况如何。” 苍意远说道:“帮主,其他倒是没什么。不过属下觉得,最近明觉派似乎是过于老实,不知道背后有什么名堂。” 苍意远的感觉敏锐,安分看上去不招眼,但是过于安分却并不正常。 栾子明在一旁和少安说着话,手中拿着酒杯:“少安,给哥满上。” 常十三瞥见:“子明,就刚才一杯,不能再喝了,把酒杯放下。” 子明刚刚挨了一顿打,伤口还没有恢复好,此时饮酒自然不妥。虽然闯祸犯错的时候,常十三绝不会手软,但是对这个兄弟那还是十分关照的。 “哦。”子明听到,乖乖放下了酒杯,摸着头对着常十三笑了一笑。 景雯看着,似乎常大哥对这人还是很有感情的,但是刚刚分明下那么狠的手。真是搞不懂。此时的常大哥,又恢复了那种文雅的气质。 “这伯良羽是个有城府的人,以后多留意一下明觉派,千万小心谨慎。”常十三对着他们几人嘱咐道。 “伯良羽有什么好怕的,他也就那两下子,对付他不在话下。”子明一旁插了句话。 咦?子明怎会知道伯良羽的势力,莫非二人交过手?什么时候的事? “子明”,常十三叫了一声。 “嗯?” “你什么时候见得伯良羽?” “就在……”不好!不好!子明停顿一下,这张嘴,坏事了! 他和伯良羽前不久产生了摩擦,他与伯良羽大打出手。而原因是:辰阳关与雨铃渡紧紧相邻,交界处有一处镇子。这个小镇虽然地方不大,但是确实一处重要的交通要道。 天云山派没有开辟辰阳关分舵之前,这个镇子一直是明觉派的地盘。栾子明来之后,早就看着眼馋了。 本来争夺镇子栾子明就不占理,但是二人交恶之后伯良羽却主动让出了镇子。 “你不会又没事找事了吧?”常十三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问道。 第四十章 哀思又起 “嘿,不,怎么会!”子明眼神游离,吞吞吐吐。 “少安,去飞鸽传书给辰阳关田玉文问问情况。”常十三说道。 信鸽,这是专门培养用来在分舵之间传递消息的。 “哎哎哎!别!我交代。”子明着急地站起身来。田玉文可是帮主派去专门看着他的,只要帮主逼问,玉文就一定会把情况汇报上来。 “帮主,您先答应我,今天别打了,再打我后天就参加不了姬大哥的婚宴了。” 石瑶看着子明这个怂样子,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石瑶好像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常十三今天这么打他。这是个惹事的精啊! 常十三向后一仰,靠在了椅子后背上:”好,我答应。看在师兄大婚的份儿上,暂且记下了。“ 就算子明不提出来,今天也绝对不能再打了。常十三的心并不是石头做的,子明是他天云山看着长大的,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他伤得太重。 子明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这就更能证实,明觉派绝对有鬼。伯良羽的功夫,绝对不在栾子明之下,二人交手,本不应该是这个结果。 分明是伯良羽故意放水,至于小镇子也是故意做出样子来,让给了天云山派。 “伯良羽到底想干什么?”萧近说道。 “对了,十三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今日我们在客栈动手逼问两个石门子弟,石堂主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少安说道。 没有人通风报信,显然不可能。 石瑶回想一番:“我听爹爹说,是有人将消息信件用飞箭钉在了大堂门柱上,根本就没见到是谁。此事确实蹊跷。” “难道是有人故意想看着天云山派和石门打起来?”姬宏说道。 常十三说道:“而且此人武功极好。” “帮主说的是,不然子明和少安不能没有察觉。”苍意远补充道。 景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一直离门很近。“你们是说有人在外面偷听,然后放出消息。可是我在门边,真的丝毫没有感觉到外面有人。” “哼!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我一定活活把他抽死。”子明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 没有这个人,子明也不会和石渊见面,也就不会挨帮主一顿鞭子。 “还真是山雨欲来啊。这江湖恐怕又要起风了。”常十三说道。 “帮主,不管是谁,兄弟们都会灭了他,就像当初帮主灭了星月派一样。”子明心直口快,他忘记了,“星月派”三个字是常十三心中过不去的坎儿。 每次听到这三个字,师傅萧冬被害的场景就浮现在他的脑海,就像走不出去的梦魇一般。八年过去,仍然在折磨着他。 “子明!”萧近瞪了一眼他。 常十三低着头,心中又一次翻江倒海。 姬宏拍了一下常十三的肩膀:“十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师傅看着我们天云山派现在的样子,九泉之下一定高兴。” 姬宏同样是萧冬的徒弟,心中自然也难受。可是他没有十三这么深的执念,也许是因为师傅花在十三身上的心血远远超过他。 这并不是萧冬偏心。 姬宏一开始就是一个乖徒弟,不会给萧冬填什么麻烦。常十三三天两头犯错,萧冬自然对他的教导更多一些。 该怎么说呢,不让师傅省心的徒弟却拥有了和师傅更深的情感。 常十三拿起酒壶,站起身来,离开了座位。 “十三!”姬宏喊道。 “师兄,你们吃,我去陪师父喝喝酒。”十三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出了屋子。 “十四,你去陪陪十三。”姬宏知道,十三心中和十四最亲近。这时候应该有个人去劝劝他。至少陪陪他。 “嗯!”少安走了出去。 景雯问道:“常大哥这是怎么了?”一直威严端坐的男人,此时却是黯然神伤的样子。景雯不知道他们说话的意思。 “裴小姐听说过星月派吗?”萧近说道。 “只知道星月派是柳莫超创立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 屋子外面常十三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头顶上的月亮。 月光洒下,就像师傅慈祥的目光。十三沉默不语,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落在地。 师父!徒儿想您!八年了,徒儿,想您! 微风拂过,吹动十三的长发。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此时脆弱的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似乎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带走。 若是真的有一阵风吹过,将自己带走,带到师傅的身边去,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自己却不能走,偌大的天云山派,自己是兄弟们的主心骨。自己怎么能走,怎么能离开呢。 少安在门廊处望着十三哥,想走上前去一把搂住他。但是少安在犹豫,谁也不能比得上师父在十三哥心中的位置,即使是自己,唐少安,恐怕也不行。 该怎么去劝十三哥呢?少安不知道。十三哥此时的样子,让少安看着揪心的疼,却一点儿也没办法。 人死不能复生。故人已已,却给活着的人留下了无尽的思念和伤感。 十三的泪水还在流淌,少安似乎听到了传来的微微抽泣——是怎样的痛啊,如此痛彻心扉。 少安的双腿带着他向着十三走了过去。少安蹲了下来,斟上了一杯酒洒在了地上。又斟上了一杯,递到了十三的面前。 十三缓缓转过头来:“少安,人死之后,魂魄还会在吗?” 师傅走时,深仇大恨和帮派重担,让十三不堪重负。每次想找师父说说话,却担心师父根本就听不到。没有人能听到他内心的挣扎——没有人。 “会,一定会。”少安望着十三的双眼,这双永远镇静的眸子,此时泪光闪闪,仿佛坠入了无助的深渊。 “答应哥,我死之前,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十三再也不想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钻到骨子里的痛。 这种折磨,他真的无法承受! “我答应。” 十三接过少安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哥,快起来吧,地上凉。”少安慢慢搀扶起十三。 十三抬着头,还在留恋月光的温暖。 少安将十三哥送回了房间,又去回到饭桌,打算给他拿一些饭菜。这顿饭十三压根就没吃上两口。 “十三哥说了,大家尽兴,不用等他了。我把饭菜送到他房里。各位哥哥吃好喝好。”少安一边夹着菜,一边说道。 “帮主,还好吧。”萧近问道。 “都怪我这张臭嘴,偏偏就往他心口上扎刀子。”子明说着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姬宏说道:“帮主的心结,早就该走出来的,我这个师兄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说完猛咽一口酒,心中略有自责。 景雯听完了萧近给她讲的过去的这段故事。想不到这个顶着天下第一头衔的男人,内心却有如此深刻的痛,就像是一种魔怔,将他折磨成这幅样子。 景雯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常大哥。” “别!千万不要。”少安拦下,“十三哥最不想让人看到他这副样子。你可不要去打扰他。” 是啊,常十三,冷血就是他在江湖中的代名词。他怎么会让人看到自己内心柔软的一面。 天云山派的门人要的不是满腹愁肠的帮主,江湖的血雨也不会容得下一个脆弱的常十三。 第四十一章 陪你散心 “师傅,什么时候能教教我武功啊?”阿福一大早跑去少安房间问道。 少安此时正手捧着青山城的布局图:”想学什么?“ “我想学……打花生米!” 少安将图放在了桌子上,抬头一看:“阿福,这么快就想着背叛师门啦!” 少安最拿手的是配制和使用药,次之则是袖箭。 一只袖箭打出,可以直插咽喉,取人性命。袖箭身形较小,随身方便,杀伤力却很强。少安的袖箭打得又准又快,但是却不够狠。 因为少安的箭并没有杀气萦绕,至今也从未杀过一人。 阿福有些失望,看来师傅并不会十三伯这一招嘛!“师傅,要不你会什么我就学什么。” “你是不是嫌弃你师父啦!好你个小兔崽子。”少安两手放在了腰间。“这样吧,你要真的想学,我帮你去求十三哥。“ 阿福嘴巴一咧,脸上浮现出两个深酒窝:“多谢师傅。” 合着阿福就是为了想学这一招来找他的,拐弯抹角先问问自己什么时候教功夫,目的就一个——学打花生米! 少安桌子上的图可不是白看的,上面标记着青山城大大小小有名的地方。 说好的,他要带阿福吃遍天下名菜。估计姬大哥大婚之后,十三哥一定要回天云山了,再来青山城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今天一天时间自然不能放过。 …… “咚咚咚” 景雯来到常十三的房间门外,敲了两下门。 “进。” “常大哥,你现在,心情可好?”这句话从景雯的口中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看来景雯心中还在想着昨天晚上的事。 可是常十三却被问的一愣:“嗯。” 没了?这算是回答了吗?一个声音而已,这算是心情好还是不好! “要不要我陪你去外面散散心?”景雯倒是不客气,分明是是自己想去外面走一走,没有人陪着,却说成了自己陪常大哥散心。 “陪我,散心?” 景雯眨一下眼睛说道:“不然常大哥陪我散心?反正都一样嘛!好不好嘛!” 常十三没有回应,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景雯走上前来,一把抱住了常十三的胳膊:“常大哥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我们现在就走吧!”景雯拉着就往外走。 等等,不是,我哪里答应了?常十三心中还没搞明白,什么情况! 可是直接了当地将这个丫头一把推开,是不是也不太妥当,或者说不太忍心。 常十三可是没接触过什么女孩子。 景雯这个丫头不同于沈丘艳。沈丘艳是一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媚术,景雯却是单纯可爱,真不知道对付这种女孩子该怎么办。 常十三满身拘谨,被景雯生生拉拽了出来。 男人最不理智的时候,莫过于面对让自己手足无措的女人。 各式各样的小摊位,摆放着眼花缭乱的小东西。精致的手工艺品,每一件都凝聚着浓浓的心血。 一只古铜色的发簪映入眼帘,像一只就要飞起的凤凰,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构成了凤凰的眼睛,显得炯炯有神。 景雯拿起发簪,老板立刻上来搭话:“姑娘好眼力,这发簪可是出自这一带有名的大师之手,配上姑娘的气质,天仙下凡呐!” 估计老板的物件多半都是靠他这张嘴卖出去的吧。 “常大哥,漂亮吗?”景雯将发簪别在了头发上。 “嗯。”漂不漂亮?我哪里知道,从来没关注过女孩子用的东西。常十三轻声哼了一声,似乎是肯定的意思。 老板拿起了另一只相似的簪子说道:“这位公子,这支和姑娘头上的那支是一对儿,我看正适合你们,郎才女貌,何不一起带走?”看来老板是误会了,把他们两个看成了一对儿。不过这应该是正常人的思维,不是一对儿为什么要一起来买发簪? 常十三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抽搐一下:“不必。” 景雯从老板手中接过另一支:“老板,这两个,我都要了。”说完就掏出来银子,递到了老板的手中。 老板心中当然高兴,只不过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一对儿买东西居然是姑娘掏钱。 还有,从头到尾,这男人都没笑过。老板一直陪笑,对着这样一张僵硬的脸,实在是尴尬。 常十三逛过街的,但是是和少安一起。和女孩子一起看女孩子用的东西,平生第一次。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景雯可是一点儿也没收着,两条街都差不多逛了个遍。 “常大哥,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 “好。”这个字说地十分利索,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常十三是真的累了。 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是有体力,陪着走了这么半天,自己都已经累了。 女人逛街买东西,哪里会知道疲惫,只要有东西对她有吸引力,身上就会莫名地充满力气。 二人坐在了街边的茶棚,老板勤快地端上了茶。 “常大哥,快喝快喝,还剩两条街呢。我还想回去吃午饭,你们分舵的饭真的不错,味道好极了。” 景雯就连喝茶的时间都要缩短,就是为了能接着逛和吃上分舵的午饭! 这是一个爱玩又贪吃的丫头!常十三心中略感无奈。 算了,既然都陪她走完一半儿了,索性再忍耐一下。总不能将她抛在这里不管。 老板眼睛盯着常十三腰间的祥云腰带:“兄弟是天云山派的人?” “是。”十三摸了一把腰带说道。 这老板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凑上来坐在了十三的旁边:“听说加入天云山派的标准可是不松呀,兄弟怎么通过考核的,能不能传授点儿经验给兄弟我。” 虽然天云山派门人众多,但是每一个加入的人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 一是练武根基,二是人品。两项一项不合格就不能成为天云山派的子弟。天云山派绝对不能允许人品低劣的人混迹进来。如果加入之后人品出现问题,一律逐出。 常十三是师傅萧冬的徒弟,从他记事起,就是在师傅身边,自然也成了天云山派的人。 常十三的的确确是没经历过天云山派的审核。 “根基不差,人品上乘,自然可以通过。”常十三回答道。 “兄弟加入几年了?”这老板倒是爱打听。 “二十年。” “二十年?兄弟就会开玩笑,我看你这么年轻,二十年之前才多大,怎么会通过审核?“老板自然是不相信。 常十三不知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为的萧冬的徒弟。 师傅从未提起,自己也没有多问。师傅去世之前只是说,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永远也不要知道。 从他记事起,萧冬就是自己的师傅,是唯一至亲。 “老板,他说的都是真的。不多不少,二十年。”景雯说道。她昨天可是听萧近讲了很多常十三的过往。 老板半信半疑,难道这是破格入选?还是直接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就将这兄弟带入了天云山派? “不知兄弟现在可是分舵的领舵使?”老板问道。 二十年之久,如果在帮派里面混得不错的,就一定能做一个领头。 “不是。”常十三回道。 “那是领舵副使?” “不是。” 分舵十二领舵使,每个领舵使下面有四名领舵副使,总共是四十八名副使。 二十年如果连副使都不是,那该是混的多惨呐。 老板本来对十三一脸羡慕,此时却一点儿也瞧不见了。老板心中想道:这兄弟混的还不如我在这里卖茶呢! 第四十二章 上门道歉 “不瞒兄弟,我就是因为根基差,没能通过。可是我是真心想加入天云山派。”老板说话的语气甚是诚恳。 老板心里觉得,自己是入不了天云山派,这位兄弟是在天云山派里面得不到重用。同时天涯沦落人。 “小兄弟为何想入天云山派呢?“ “小兄弟“三个字似乎是常十三对人的一惯称呼,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都叫小兄弟,可是人家都不比他小。 一年前,这老板的老家遭遇荒年,他带着老娘逃难到此地,是吃着天云山派的救济粮食活下来的。 自己开起了这个小茶棚。但是心中一直对天云山派心存感激。 更重要的,天云山派的门人各个武功高强,如果能加入学到一二,不仅能保护老娘,还能去帮助更多的人。 老板将这段经历讲给了这个“沦落人”听。 “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常十三问道。 “我叫章伦。” “章伦,好。你带着这个去分舵,找姬舵主,他自然就会收你。“常十三从袖中取出一颗铁珍珠。 常十三的铁珍珠上都雕刻着天云山派的祥云标志,而且用这种暗器的人并不多。姬宏见到这颗铁珍珠,自然就能明白是谁让章伦来的,也就不会有任何异议地将章伦留下。 一碗茶喝完,常十三站起身来要离开。他可是没有忘记景雯刚才说的话——还有两条街,整整两条街! 再不抓紧时间,哪里还赶得上吃午饭。 “喂,就这个?”章伦拿起那颗铁丸,一脸茫然。这不会是诓人呢吧,就这个东西就能让自己加入天云山派?还能直接见到姬舵主吗? 章伦问道:“敢问兄弟大名?” 常十三逐渐走远,景雯将铜钱放在了桌子上,快步跟了上去。章伦手中拿着那颗铁丸,看着两个离开的身影,心中一阵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分舵呢?到时候给那里的守卫看这一颗小小的铁丸,会不会被人家直接赶出去?这个兄弟连副使都不是,凭什么能让我加入天云山派呢? 章伦真的有用,还不如去试一试。大不了被赶走,自己也不损失什么。他太想加入了,所以他不想放弃任何机会。 …… 姬宏当然要趁着不用应酬,去看看石渊这个受伤的岳父大人。 石渊受了天云山派的人的一剑,姬宏心中也是有些愧疚。毕竟他也是天云山派的人。 子明自觉自己不该,主动提出去给石渊登门道歉。 不知道他是真心觉得对石渊太过无礼,还是因为怕姬大哥难做。或者也可能只是因为想做出个样子给他的帮主看,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也许就能让帮主忘掉暂且记下的错误呢? 姬宏、石瑶、子明一同来石门分堂看望石渊。 “石堂主,在下今日特来登门致歉。”子明拱手,略微低了一下头。 石渊看着这人,明明嚣张跋扈,今日这是怎么了?这种带刺的刺头,今天来给自己道歉? 不可思议。莫不是吃错药了!简直就不是一个人做出来的事情。 “小兄弟少年英雄,既然不是有意,老夫自然不会计较。”石渊的气度果然不凡,确有一副江湖前辈的样子。 也许有些人会认为这种心态是软骨头的表现。殊不知,有时候宽以待人是矛盾最好的化解方式。 执着于对与错,得理不饶人,往往会让人们陷入冤冤相报的恶性循环。 “人活一口气“这句话说得不假,但并不代表宽容之心就会失去这口气。 当然,面对无法容忍的恶人,仁慈之心却并不适用。纵容就等同于包庇,善良不是让人一味忍让,善良也不是滥用的。 “明天的婚事,都准备好了吗?可是一点儿也不能疏忽。”石渊对着姬宏和石瑶说道。 虽然是江湖儿女,但是婚姻大事还是要讲求一些必要的习俗礼节,就图一个吉利。 “爹爹,您就放心吧,宏哥办事哪会出现纰漏嘛。”石瑶一边说一边对着姬宏眯着眼睛笑。 子明说道:“对了石堂主,石化纯派来的两个人,绝对是想对婚事不利的。” “我知道。”石渊心里明白,石化纯背地里一定会插上一手,但是至于到底想用什么方法就不得而知了。 那两个胖瘦兄弟也只是执行任务,逼问他们说出实情,石化纯就一定不会放过这兄弟二人,何必难为他们。 现在只是控制了他们,并没有逼问。 “石堂主知道,难道不应该找石化纯讨个说法吗?”子明心中想着,这可是要对你的女儿不利啊,难道就知道这么简单? 石渊能有什么办法。自己虽然是石化纯的堂哥,但是石化纯只把他当成自己的属下,亲情什么的在石化纯心中算不了什么东西。 石渊改变不了他,也没有能力和他抗衡,只能选择隐忍不言。 他曾经想过离开石化纯,过上不受制于人的日子。 但是他做不来。 石渊并不是忠于石化纯,而是忠于石门。石渊的师傅是上一代石门的长老人物,背叛石门就等于背叛自己的师傅。而且青山城分堂的一众兄弟,都是和自己一起走过了二十年风风雨雨的人。他们是石渊心中无法割舍的。 石化纯在怎么说都是他们石家的人,兄弟之间闹僵了,对于这个家族来说也是百害无利。 即使石化纯对他不仁不义,石渊也不能选择叛逃离去。 江湖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这些无奈也许是天命注定的,无法逃避,无法挣脱,让人无可奈何。 石瑶今天是要留在石家的,明天姬宏要风风光光地将她从石家娶走。 这一辈子选择了这个男人,那自己的一切就都付给了他。 石渊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明天也要离开自己了。想想还真是不舍得。这种舍不得不会挂在脸上,只会深深埋在心里,尽力掩饰,不想被女儿发现。 姬宏与子明走后,石渊好奇地问了问石瑶:“阿瑶,栾子明那个小子今天是唱的哪出戏?这种人怎么会来和我低头!” “还说呢,这事我现在还觉得有点儿对不住子明兄弟。”石瑶说道。 “为何?” 石瑶将事情经过说给石渊听,她还是有些自责。毕竟是因为自己嘴快,害的子明被常十三打了十几鞭子。 石渊心想:怪不得,原来是有人把这头驴的毛给捋顺了呀。 第四十三章 大婚 婚礼一步步按照事先掐算好的时间进行着。 一片片新鲜的淡粉色花瓣,铺满闺房。 石瑶一大早梳妆打扮,换上了绣着金丝龙凤的新娘服,手挽软纱,胭脂轻抹,黛眉香鬓。 这是她重要的日子,从此,这个男人成为了自己生命的全部。 石瑶的娘亲早早就离开了人世,爹爹的养育大恩还没来得及还报,便要像鸟儿一般飞走了。 女儿是石渊生命的延续。 他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嘴里一字一字念叨着这句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石渊眼眶湿润,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来。 他一直是女儿的依靠,在女儿面前,从来都是最坚强的模样。 石瑶从铜镜中看着爹爹,那般的慈祥。 几根白发已经爬上了爹爹的鬓角,这个不善言语的男人,给了自己生命,陪自己走过了二十多年光阴。 自己长大成人,他却染上了岁月的风霜。 …… 从天云山派分舵到石门分堂,街道上,两派子弟两侧分立,每个人的腰间都系着一条红色的腰带,今天的青山城,是属于姬宏和石瑶二人的青山城。 全城的人都在为这一对新人祝福。二人就要在全城人的见证下正式结成连理。 新郎官头系红绳,身披龙凤红服,脚踩玄色簪金靴。 胯下一匹神采追风宝马,身后一顶八抬大轿,后随一队丝鼓乐师,从两侧门人子弟中间穿行而过。 …… 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 新娘头戴丝边红盖,坐上了轿子。 “起——” 一声之后,轿子抬起。 石瑶带着满心欣喜,和对爹爹无尽的不舍,离开了石门。 轿子摇摇晃晃,这一路如此短暂,又如此漫长。 …… 轿子落地,满街的人纷纷围过来,一睹新娘子的娇美姿态。 簇拥之下,一对新人走入行礼大堂。 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 常十三解下腰间玉佩。手捧高举。立于大堂中央。 “百年天云安,美玉不蒙尘。” 上雕三朵悠然祥云,下带白色流苏长穗。这是萧冬赠予两个徒弟的师门之礼。亲传弟子姬宏与常十三各一枚。 师兄弟二人从此玉玦不离身。 立业成家,是男人一辈子的大事。但是上天没有给萧冬见证徒弟成家的机会。 萧冬临走之前,嘱咐二人,成家之时将玉玦互赠,代表师傅送上祝福。 姬宏成家之时,常十三要将自己的玉佩献上,做为师傅之礼。同样,常十三大婚,姬宏也要如此。 这也是常十三并没有特意去为姬宏准备贺礼的原因。 玉玦互换,代表着师兄弟相互的心意,代表着师傅的心意。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萧冬早就将两个徒弟当做自己的孩子,而在姬宏和常十三眼里,萧冬早就如同自己的父亲一般。 小小玉玦,这份礼的重量,已经胜过了所有的金珠玉器。 常十三将玉玦捧在手中,此时自己代表的是师傅萧冬。越是这种时候,越感觉师傅离自己很近,仿佛就身后看着自己一般。 但是他不敢回头,因为回头看过去,师傅就会离他而去。实际上哪里是离他而去,他的身后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可是常十三宁愿这样傻傻地欺骗自己,活在想象之中。 每次想起师傅,常十三都控住不住自己。但是今天他必须坚强,要提高情绪。因为师兄大婚,这是师兄的好日子。 师傅在九泉之下不知道有多欣慰。而他马上要代表师傅送上祝福,所以这一刻,不管心中多痛,都要给师兄一个笑容。 姬宏携手石瑶双膝跪地。 常十三道:“为师祝徒儿姬宏,与石瑶姑娘,同德同心,百年好合。“ “弟子姬宏,叩谢师傅。”姬宏、石瑶叩首。双手接过玉玦。 常十三扶起姬宏:“师兄请起。” 姬宏、石瑶起身。常十三弯腰拱手回礼:“十三祝贺师兄。“ “多谢师弟。” “祝贺姬大哥。”“祝贺姬兄弟。”……众人纷纷说着祝福的话。 姬宏脸上笑意满满,他盼望这一刻盼望了好久,终于和阿瑶修成正果。 石瑶在红色盖头下的脸也是嘴角微抿。她的手被姬宏紧紧握在手中,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姬宏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把石瑶送进入了洞房。 ……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阿珍看着景雯一脸痴相,似乎是想着什么出了神。 “小姐!小姐!”阿珍的手在景雯眼前晃了一晃。 景雯一个激灵:“啊,你说什么?” “小姐想什么呢?” “没什么。”景雯面带微笑,脸上泛起了微微红晕。 景雯看着姬大哥和石瑶,手牵着手,接受众人的祝福。这样的感觉,那该是多么幸福啊。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石瑶一样,嫁给自己心中最喜欢的人,从此比翼双飞,举案齐眉。 此时,景雯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常大哥。 如果是普通的男人,遇上景雯这样可爱开朗的女孩子,没准会主动展开追求攻势。可是这是常十三,一块出名的冰山。 不用说让常大哥爱上自己,就是让常大哥笑一下都很难做到。 何时才能将这块冰融化? …… 前厅大院里宾客满座,推杯劝酒,一片喜气洋洋。 常十三等人在大堂一侧的桌边落座。 正在大家拿起筷子,准备就餐的时候,一名身穿一袭红衣的男人从分舵外面轻功飞入,落在了大堂的屋顶之上。 常十三敏锐的听觉察觉到了落脚之声。 “嗖——”手中的筷子朝着屋顶射出。 “砰!”筷子的冲击力冲破屋顶,就在这一瞬间,红衣男人察觉,顺势躲闪。 再次落脚之声被屋中其他人听到,众人齐齐望向屋顶,警觉起来。哪里来的不速之客? 第四十四章 漠海重戈 中原之外,西有漠海。 西域不似中土平原坦荡,而是一片无垠的大漠,被中原人称为“漠海”。 漠海的金沙,一直铺到天边。沙丘耸立,跟随烈风变换着姿态。 漠海虽然环境相对恶劣,但大小国度都在上面建立起来。这里的人们深爱这里的土地,享受阳光的炙热。 因为漠海已经不属于中原地界,许多招惹江湖麻烦的人就会躲避到此,远离中原纷争。 如果有人想在漠海找到自己的仇家并取走他的性命,那么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人,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男人——重戈。 “漠海重戈人莫见,穿云落雪鬼神愁。” 重戈本是中原人士,后浪迹漠海,做起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生意”。 所谓生意,就是杀人买卖。要价高、成事快。重戈的生意招牌就是“好货不便宜。” 只要钱给的足够,重戈不会在乎为谁杀人,杀什么人。几年过来,从未失手。 一把穿云剑,纵横漠海,未遇敌手。 重戈的杀招名叫“穿云落雪”。大漠之上整日烈日,重戈的穿云剑就如同下一场大雪一样,令人胆寒。 来到漠海躲避事端的人们都在说着一句话:“莫遇重戈。” …… 大漠待久了,重戈想换个环境,同时拓展一下自己的经营范围。 于是他来到了中原。 谁想到,中原人们大多数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初到中原就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大跌眼镜。 走在路上,一不小心碰到了一位小哥。小哥也是火气大,得理不饶人。嘴上就开始抱怨起来。 小哥愤怒呵斥道:“喂,你谁啊?长不长眼睛。” “重戈。”漠海里面听到这两个字,没有一个人不吓得打哆嗦。本来想说出名字震慑一下这个人。 小哥怒气冲冲给了一个白眼儿:“重哥?占便宜啊,你是谁哥啊?真不要脸!” 重戈对这小哥的反应吃了一惊!漠海待久了,谁这样和自己说话还真不适应。 不要说自己的名字能震慑江湖中人了,就连大街上的小哥都不屑一顾。 这可怎么办。 中原做生意,别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更不了解自己这一身杀人的功夫了。那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漠海造就的名声,在这中原一点儿也不起作用。这就好像本来一个秀才都考上了状元,登上了顶峰。反过来却让他去学绣花。那这秀才绣花的手艺怎能和他当状元的名气相提并论。 必须想个办法,能让人们知道自己这号人,并且了解自己的武功造诣。 怎样能以最快的速度闯出名气呢? 重戈左思右想,一个妙招涌上心头——挑战常十三。 中原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常十三是天下第一。 如果有人主动上门挑战常十三,那一定会成为江湖上的大事。 重戈虽然是漠海第一,但是对决中原第一的常十三,自己心中也没底。毕竟常十三名声这么响,武功绝对是中原的巅峰。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打得过,自然是最好不过。自己会成为下一个中原第一。 打不过,能和常十三走上几十招,他重戈的名气也会远扬。中原能成和常十三走几十招的人恐怕并不多见,足够让人们记住重戈这个名字了。 有了名气,自然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生意找上门。 听闻天云山派舵主姬宏大婚,这个时候去找常十三过招,天赐良机啊。 …… …… 重戈从屋顶飞下,落在了大堂之前。 大堂众人起身走出,只有常十三还坐在椅子上未动。众人见来人一袭红衣,手中执剑。 “你是……”苍意远早就听闻,漠海有一位武功高绝的高手,总是穿着一身红衣,眼前这人打眼一看就不是个普通江湖人士。 “在下重戈,漠海重戈。”重戈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侧身而立。 众人倒是没什么惊异,因为中原并没有几个人知道重戈的名声。 天云山派的几位舵主瞪大了双眼,仔细看着这人。这几位可是对重戈这个名字有耳闻的。 他就是漠海令人闻风丧胆的红衣重戈! 中原并没有人与他交过手,谁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在什么境界。几位舵主只是听过他的事迹,杀人快手,从不失手。 “你来干什么?”萧近问道。 “我来自然不是喝喜酒的。”重戈说道。他眼神一转,盯向大堂里面的人:“屋中可是常十三?” 重戈目标明确,此来就是奔着常十三来的。 重戈提高嗓音:“常帮主,我此来想找你切磋切磋。可否出来相见?” 他心中早就盘算好,此时分舵这么多人,这时候找常十三比试的话,不仅常十三不好回绝,而且众人也可做个见证。 常十三仍然没有站起身来。沉得住气这是作为帮主的他一贯做派。 重戈心想,不会吧,这都能拒绝吗?这可是满院子的人,常十三就真能坐得住不应战吗? “常帮主,重戈只是想讨教一番。你若败了,中原的第一我来当。我若是败了,帮你杀掉三个人。如何?” 这还真是一个商人的头脑。这番话更像是一场交易。同样也符合一个杀手的气质,就连落败也是帮别人杀人。 少安挽起胳膊:“口气还真是不小。天下第一,你当得起吗?” “再者说,你要是败了,就是不如我们帮主喽。那我们帮主想杀的人自己动手就解决了,还用得着你吗?”子明这话,说的真是在情在理啊。这买卖,重戈是稳赚不赔。 重戈一想,似乎是有点……就这样吧,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常十三快点儿出手!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不想和你们废话,常十三,你再不出来,我可就出手了。”重戈心中有些等不及了。 “好啊,让我先来和你过过招。”子明话音还未落下,残阳剑已然出鞘。 凌厉的剑锋直冲向重戈,一个躲闪,穿云剑呼啸而出—— 第四十五章 名剑对决 穿云剑之所以叫做“穿云”,是因为剑身细长,越往尖端越细,剑锋越利。 一般来说,刀砍片,剑走线。穿云剑并不是走线,而是专走“刺”的招式。 子明的残阳剑虽然进攻凶猛,但穿云剑却总能直击防守薄弱之处,重戈出招甚是高明。 没过几招,残阳剑的攻势已经被完全压制住了。子明的功夫在江湖中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但是在重戈面前一点儿也占不到便宜。 子明应对的阵脚略显慌乱,穿云见缝游走,重戈一个回旋,腰间发力—— 穿云剑躲过残阳剑的格挡,“嗖!”穿云剑锋距离子明咽喉仅仅差了两寸。 几位舵主一阵心惊,子明竟然在这人面前如此不堪! 重戈,当真配得上漠海第一的名头! 重戈收手之时,常十三从大堂中走了出来,手中握着墨阳剑,看来沉睡的墨阳,今日就要出鞘了——因为它遇到了一个难得的对手,这足以让它激动不已。 “帮主。”众人拱手行礼。 顶峰人物最害怕的就是孤独,没有对手的人是最空虚的存在。 天云山决战以来,墨阳剑再也没有遇上过像样的对手,它已沉睡了太久。 常十三一旁观看重戈与子明的对战,内心已是波澜澎湃——对手来了。 常十三道:“我若败了,天下第一自然就是你的。你若败了,替我做一件事。” “成交!常帮主请赐教!”重戈的穿云剑一瞬间发力,朝着常十三迅速击冲过来。 常十三闭上双眼,听风辩位,一个躲闪,顺势拔出墨阳剑——瞬间眼睛睁开,凌厉的眼神与墨阳通体血色纹路融为一体。 常十三手腕微微旋转,墨阳剑前端软处如同闪电般快速游走,剑光闪闪,与他逍遥的身姿相互配合。 鬼魅般的走步,进身重戈三次,游刃有余。 穿云剑嘶嘶破风,重戈点剑而起,顿时剑气萦绕,一道道气浪点缀在空中。 “砰——”两把绝世名剑相接,一声碰撞的脆响,带着冲天的霹雳,引得二人发丝抖动。 刹那间,众人接连后退。 二人再次相离。追逐于墙边。 常十三退无可退,忽然沿着树干直冲而上。落叶纷崩,剑光斗转,二人再次交接在一起。 穿云带着凌厉的寒光只取常十三的咽喉。 常十三一个躲闪,慢迟半寸,被穿云剑侧面剑锋削掉了一缕长发。 墨阳再次抖动,如春日飞燕,高低转起,回旋起舞。 一个轻灵走位,墨阳瞬间发力,挑起穿云剑柄,“当——” 穿云剑被墨阳向上轰起,脱离重戈之手。 重戈脚尖点地,向上迎剑。 常十三顺势转击,一个凌空翻身,反手驭剑——重戈来不及躲闪,墨阳剑锋落在了重戈肩膀之上。 二人从空中下落,稳稳踏在了地上。穿云剑尖朝下,直直插入地中。 众人目不暇接,屏住呼吸,神魂未定。 一个字——快! 出手如雷鸣闪电,短短时间内,两人的功力发挥极致。 高手对决,不是几百招相互对拆,而是招招杀机,步步见真章。无需数量上多的招式,便能分出高下。 这一刻就像时间停滞——常十三与重戈稳定心神,收起煞气。二人眼神恢复了平静。 “嗖——”墨阳收归剑鞘,这一场,可谓是酣畅淋漓! 高手过招,精彩绝伦! 常十三抱拳道:“重戈兄弟,承让。” 重戈抱拳:“在下甘拜下风。” 二人的声音传入到众人的耳朵里,就像敲响了还魂钟声,将他们从梦中惊醒。 “红衣重戈,果真是名不虚传!好身手,佩服佩服。”萧近满嘴夸赞。 太久没有见过如此高绝的武林中人了。虽说常十三略胜一筹,但重戈的武功,这几位舵主绝对没有一个能敌得过。 恐怕石化纯的龙纹刀也只能和他战成平手。这足以让重戈天下扬名。 这场不长不短的对决,绝对让在场的人终生难忘。 “常帮主,不知想让在下做什么事,在下一定效劳。”重戈并没有忘记之前的约定。 “不急,重兄进屋,一起喝杯喜酒如何?”所谓英雄相惜,常十三此时还真想和他交个朋友。 一辈子的对手,往往是一辈子的朋友。君子之交,虽清淡如水,却绵延不绝,惺惺相惜。 重戈本不是来喝喜酒的。不过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一缕落在地上的断发,过不了多久,江湖人就会知道这是穿云剑的手笔。 重戈是一名杀手。虽说杀手无情,但是却并非无义。 信守承诺,这是一名杀手最重要的准则。答应常十三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哪怕是豁出性命。 重戈收了穿云剑,与常十三一同进到了大堂。庭院中的众人回到了座位,饭菜一样样被端了上来。 只不过人们不再谈论姬宏的婚事,而是开始谈论起了刚才的一场对战。 这场对战精彩归精彩,但是却是干扰了婚宴。不过一众宾客都是江湖中人,好在大家都不怎么介意。 常十三道:“托付给兄弟的事情很简单。中原明觉派伯良羽,人在雨铃渡。背地里搞名堂。天云山派的人去探访调查多有不便。烦请重兄帮忙查上一查。” “常帮主放心,兄弟我一定办到。”重戈说道。 “消息传递给辰阳关栾子明便可。” “就是我。”子明面带微笑,一旁插了句话。 子明看完二人的对战,对刚刚“说大话”的重戈已经是刮目相看。他不是说大话,是真的具备这样的实力。子明也是由衷的佩服。 “明白。”重戈回道。 重戈举起酒杯:“常帮主,敬你一杯酒,不为别的,重戈今日见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的从心里面佩服常帮主。如此凌厉的剑法,堪称世间一绝。“ 常十三端起酒杯:“重兄客气。”酒杯对碰,常十三脸上居然挂上了一丝微笑。 桌边坐着的几人看着,今天帮主的心情看起来是真的不错嘛。红衣重戈,终于让帮主又找到了难得的对手。 重戈对着新郎官说道:“今日多有冒犯,自罚一杯,还请姬舵主见谅。”说完一杯尽饮。 看来这个漠海杀手还是挺有人情味儿。 杀手也许并不需要绝对的冷血无情。重戈眼睛里最看重的是金钱,可以为任何人杀人。但终究还是做不到铁石心肠。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儿,做一个杀手是重戈的选择。他虽然不觉得这个职业有什么不好,但也没有感觉出有什么好。 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一种过日子的选择。 第四十六章 回家 天云山,本是一座山的名字。坐落在中原北域。素有“仙山”之美誉。 后建起城池,并以“天云山”三字命名。 这里,人口数量不似青山城那般多,也不似青山城那般繁华,却拥有举世无双的好风光。 地势的原因,这里的天更蓝,空中云雾缭绕,一片片云干净如洗,似乎伸手便能碰到。 天云山远远望去,就像勾画出来的一般。夏季流水潺潺,水花飞溅;冬季万丈白雪,银装素裹。 平缓处与平原别无他样,陡峻处磅礴似刀削斧劈,若飞龙入云,大气磅礴。 天云山派从此处发迹,百十年来,从扎根天云山到门徒遍及四海,一代代门人将门派发扬光大。 但是不管开辟多少处分舵,天云山永远是门派的根,是所有门人的家。 天云山给了常十三所有的记忆,他走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装进了自己的心里。 …… 姬宏大婚结束,是时候各回各的领地了。各个分舵的事情都要舵主拿主意,几位舵主当然要尽快赶回去。 萧近、苍意远、栾子明在婚宴结束后的大清早,就和常十三辞了行。 目前与石门关系不好不坏,石化纯不会轻易有大动作。但是明觉派却是令人琢磨不透,不知道伯良羽在背后搞什么名堂。 几位舵主是分舵的主心骨,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在分舵坐镇。 兄弟之间,情谊深厚,好不容易有机会重逢。但是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份职责,他们不得不选择尽快分离。 相见总是短暂的,多数时间是天各一方。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会慢慢转化为相互牵挂。把对方放在心里,有时候已是足够。 …… “十三哥,我们何时回天云山?”少安问道。 “怎么,想家了?”常十三漫不经心地搭着话。和少安两个人的时候,总是能自在轻松。 “阿福不是想学武功嘛。回家之后正好教教他。”少安陪着阿福逛了一天的青山城,但是阿福心中最想做的,仍然是学武功。 也难怪,阿福身边的这些人都是高手,而自己却什么也不会。想和这些人打成一片,自然要学些功夫。一起聊天也能插得上话。 常十三脸上笑容微露:”你那两把刷子,当心别给小徒弟教坏了。“ 少安武功不差,教教阿福绰绰有余。只不过常十三就想这样说,拿着少安打趣也是一件不错的乐事。 没想到,少安这次并没有一点点生气,反倒是高兴极了。“十三哥,这话你可是说对了。我不行,教阿福还得是你出手。” 阿福想学打花生。手指上的功夫,少安可是并不擅长。本来不知道怎么和十三开口,这下好了,十三的一句打趣的话正中下怀。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徒弟,我来教?要你这个师傅干嘛!”常十三说道。 少安本来心里也是有些不爽的。 收了一个小徒弟,没想到徒弟非要学十三哥会的东西。自己变成了无用武之地的人了。 少安道:“谁叫你客栈里面打花生,阿福现在就想学这招。我也不能不会胡乱教吧,回头阿福什么也练不成,人家可不会说我不是。”少安凑到十三的身边。“人家都会指着阿福说,你看看这个小子,功夫烂到家了,亏他还叫常十三一声十三伯。” 少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坊间嚼舌根的人多得是。 这些人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事不关己,却要妄加评论。 阿福有一个常十三这样的阿伯,却连这点功夫都学不会。那一定是常十三没有传授。功夫留给自己,不教别人,生怕别人也学会了。真是小人心肠啊! 不定还有多少人会这样想法,到时候一旦传开,即便常十三不是这样的人,人们也把他看成这样的人。 少安这个激将法果然奏效。江湖中人虽然不看重利,但却视声誉为生命。 “嘿,我说你小子就是成心给我找事儿干。是不是看我最近太闲了。以后我的剑法是不是也得教他啊!”常十三想着,这不会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吧。 手指功夫学完,不会又要学剑法吧。 到时候还是这般说词,自己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都教一遍。 这徒弟分明不是自己的! “您要是主动要求来教阿福,那我这个师傅当然不会拦着啦。”少安都没想到,如果十三哥的剑法也能指点阿福一二,那这小徒弟一定能进步神速。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阿福就能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到时候别人一问:“少侠师傅是谁啊?“ 阿福一说:“唐少安。” 这感觉,妙哉妙哉! 少安脑子中一通想象,常十三的手又一次习惯性的伸出来。 “啪!”一下子打到了少安的头上。 “哎呦!” 常十三看着少安一脸痴相:“你小子是不是做什么美梦呢?” “算是吧。嘿嘿。我就当你答应啦。赶快收拾东西,回天云山!”少安说完,一溜烟跑了回去。 “喂喂喂……”十三轻声叹一口气。 天哪!什么时候给我时间清闲清闲呐!我做个帮主容易吗?还要帮教你徒弟,什么时候能心疼心疼你哥啊! …… “师兄,你派人送景雯这丫头回去吧。”常十三对姬宏说道。 “十三放心。” 这样的安排,都是因为 —— 景雯听说常十三要回天云山,兴冲冲地找到他,软磨硬泡一通。非要跟着一起去。 天云山不比青山城,距离平安镇可是要远出太多的路程。 景雯这丫头和天云山非亲非故,带着她回去的话。万一她还是对自己拉拉扯扯的,总舵的兄弟们一定会想象自己和她的关系。 常十三找到少安:”少安,让景雯和她的丫头睡一觉。“ “啊?十三哥的意思是,给她们弄点药?”少安问道。“我们趁机跑掉?” 常十三道:“说什么呢,什么叫趁机跑掉!这叫两全其美。我们轻松回家,她爹爹也能早早见到女儿。” 马上就要出发,现在让她们睡一觉,很明显,这是要不告而别。 常十三实在拿景雯没有办法,来点药让她们会上一觉,一觉醒来,乖乖让姬宏送回家。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耳根清净一下,赶快离开这个缠人的丫头。 少安出马,自然是万无一失。 这下景雯醒来,不定会怎样将常十三大骂一顿! 只不过,这顿骂,她的常大哥听不到了。 —— 第四十七章 天云山 分舵大院中站满了天云山派的门人。这是姬宏专门安排送常十三离开的。 腰间白色祥云腰带,手中执剑。 一个个精神抖擞,肃然站立于堂前。容光焕发的男儿汉,显露着天云山派的气势和威严。 常十三一袭白色长袍,墨阳剑手中紧握。步步稳如山地从大堂中走出。 姬宏面北而立,见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常十三,领着众人行礼。 “帮主。”众人弯腰拱手齐声喊道。 常十三眼神扫视,环顾一圈,顾及到每一个门人子弟。 章伦也在其中,虽然低着头,而且在后排,常十三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这个年轻人,带着自己简单的心愿,来到了天云山派。 他毕竟是根基较差,正常来说并没有资格进入天云山派。 根基关系到以后的武功修练,章伦在其他门人面前已经算是“先天不足”了。他必须付出比他人更多的努力。 但是人心是最可贵的,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常十三希望他能守本心,成大事。 常十三希望每一个来到天云山派的人,都能如此。 常十三道:“章伦。” “在。” 章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回应一声,但是一直低着头的他并不知道是前面哪一个人喊出来的。他从人群中走出来,低着头站在了前面。自始至终他也没看到帮主长什么样子。 常十三命令道:“抬头。” 章伦缓缓抬头,常十三的面孔映入眼睛:这人不是在我的茶棚喝茶的人吗!是那个连副使都没有混上的兄弟。章伦脸上浮现微笑,这毕竟是他相熟的人。他恭敬的姿态一下子就消失了,抬起手来指着常十三说道:“哎?原来是你啊。“ 姬宏站在一旁,看到这个新来的门人如此无礼,狠狠朝着章伦的腿弯处踢去。姬宏呵斥一声:“放肆。” 章伦控制不住,“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常十三面前。从来没有门人子弟胆敢在帮主面前用手指着,露出这样一副嬉笑的样子。 章伦一脸茫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只听舵主说道:“属下管教不严,帮主恕罪。”本来姬宏安排恭送帮主的场面,被一个愣头小子搞得一点儿严肃的气氛都没有了。 章伦嘴里念叨:“帮、帮主!” 突然章伦眼睛瞪大,心中一震:“常十三?”他是天云山派的帮主,常十三? 章伦猛眨了两下眼睛,那天自己居然和他坐在一起,说着话! 怪不得他不是领舵使,不是副使…… 章伦恭敬跪直,抱拳说道:“帮主恕罪。” 常十三伸手轻轻扶了一下他的胳膊:“好了,起来吧。”刚刚姬宏踢的一下,章伦双腿跪得太猛,膝盖还在作痛。但是现在的他却不敢有丝毫妄动了。 常十三破格收弟子,其实就是明显的“走后门”。但他愿希望章伦能够好好珍惜机会,在天云山派历练中成长。 常十三语重心长地道:“根基不稳没关系,人心正,修为自然能够水到渠成。“ 章伦面对比自己优秀的师兄弟们,看着自己和他们的差距,心中略感自卑。常十三的这句话,字字落在了他的心坎上。 “谢帮主指点。” 常十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一个动作,就是对他最大的鼓励。章伦心中一阵感激。 门人两侧开立,让出中间空地,直通分舵外门。 常十三朝着外门走去,是离开的时候了。 姬宏单膝跪地,众人跟随。 “恭送帮主。” 短短四字,声势震天。 常十三为了天云山派,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他默默承受的一切,每次在这种时候,似乎都会烟消云散。 天云山派在他这一代,壮大到此种程度,常十三没有辜负师傅,也足慰历代帮主的在天之灵了。 …… 重戈这人做事,从来不会有丝毫拖延。办事快,这可是他的生意“卖点”。 既然自己落败,答应常十三办事,那就一刻也坐不住。 一匹快马,赶往了雨铃渡。 雨铃渡有明觉派的势力,也有石门的势力。两家虽然同在一处,但是关系却维持的很好,从没有发生什么纠纷。 此处石门分堂堂主名叫孟追。孟追这人武功不俗,但是贪财好色,是个花花公子。伯良羽当然是投其所好,两个人的表面关系可以说是亲如兄弟一般。 就连孟追的小妾,都是伯良羽帮着物色的。 想要对付某一个人或者拉拢某一个,最好用的办法就是摸准他的命脉,对准了痛点再下手。 如果一个人别无所求,那一定是让他对手头疼的一件事。 孟追这种人就只能被伯良羽牵着鼻子走了。 雨铃渡分外安静,比起青山城来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不过成年待在漠海的重戈,到是觉得雨铃渡的氛围更令人舒服。 此时正值多雨的时节,微风轻轻刮过,加上细细的雨点,拍打在身上似乎能够洗去一身的疲倦。 果然中原的风土能养人,怪不得中原的女子都是面容楚楚。比起漠海阳光的炙烤,中原就显得格外温柔。 …… 与此同时,常十三、少安和阿福也回到了天云山。 自小生活在江南的阿福,见北方雄山之壮阔,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天云山派总舵就要有总舵的样子,这里的门人子弟不但比分舵多出许多,而且都是高手调教出来的精英。 总舵中有硕大的演武场等场地,而且有着一座精致的“天云阁”。 天云阁中存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功谱。这些武谱不仅有天云山派的,并且包罗万象。都是一代代门人子弟从各地搜罗得来。 武谱从低级到高级,整整摆满了整座天云阁。 天云阁核心部分遍布机关,存放着最高级的武谱秘籍,只有帮主有接触的权限。谁也不能妄想觊觎,因为外层的机关一道道都直夺性命,没有人能躲过到达最中心。 低级武谱存在在天云阁的大堂,这些武谱只供天云山派门人子弟阅看。但是这些武谱是绝对不能带出天云阁一步的,会有专人对进出的人进行核查。 一到了晚上,天云阁会加上三道密锁,还会安排专人轮流值夜。 天云山总舵几乎无人敢擅自闯入,因为这里不仅有常十三坐镇,而且还有天云山派的顶级高手——十大护法。 裘尧、卫肃、冷宜春、叶敬、卓兴阳、于禾、娄飞、龙昊、白志伦、苏雪儿。 这十大护法,八男两女,以裘尧为首,代表了天云山总舵门人武功的最高峰。 所有天云山派子弟都可以向这十个人发起挑战,只要能战胜其中某人,便可以替代他成为十大护法之一。 十大护法听命于帮主一人,肩负保护天云山派的责任,无条件执行帮主交付的一切任务。 这十个人不需要参加帮派大小琐事,也不需要每天在总舵出现。只有帮主令牌能调遣他们,也只有帮主下令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会出现在人前。 虽然有足够的活动自由,但他们都必须待在天云山城中,随时听从调遣。 凌修,天云山总舵的都统,常十三不在的时候,负责打理这里的一切大小事务。 凌修为人谨慎,办事稳妥,顾全大局,常十三对他有着绝对的信任,他做事也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纰漏。 常十三回到天云山总舵,门人行礼。 “帮主,您回来啦。“凌修上前。 “嗯。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常十三问道。 “大事没有,小事到是有。”凌修回答。 “慢慢说。”常十三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大口猛喝起来。 常十三不在的这段日子,天云山的以前的官老爷高升,来了一位新州主。这位州主大人名叫夏正君。他忠于庙堂,对江湖势力没有半点儿好感。 江湖势力和官方势力二者的关系相对比起来,江湖势力永远代表的是潜规则的阴暗面,他们虽然没有军队,但却在暗中掌握着巨大的操控权。 尽管天云山派是名门正派,并不会平白无故去引战官方,但仍然不能算是白道。 夏正君这人看不惯江湖势力横行,认为这些黑道永远是白道的威胁。 前不久,天云山派名下的一间客栈名叫“清风客栈”。其中的一个伙计被官府捕快带走。 原来这名伙计是官府一直以来通缉的要犯。这人隐藏身份,在客栈做了半年的伙计。 这人名叫张赫,有一宗命案在身。但是客栈老板并不知情。 当年唯一的目击证人正巧来到客栈认出了张赫,立马知会官府前来抓捕。 夏正君知道这客栈是天云山派名下的,硬是将客栈说成窝藏罪犯。下令将店铺查封。 第四十八章 景雯回家 夏正君果然不是一般人,天云山派的客栈就这样被查封掉了。 “你怎么处理的?”常十三问道。 凌修答道:“此事涉及到和官家的关系,夏正君这人还没摸透什么路数。属下不敢私自做主。” “客栈的人怎样?” “我们的人倒是一个也没动,估计夏正君还没有这个胆量。” “嗯,先这样吧。你去忙吧。”常十三说道。 “属下告退。”凌修拱手。 和官家能少接触就少接触,毕竟江湖和他们不是一路的。这种罪名,即便是官家血口喷人,但是天云山派也是百口莫辩。 事实就是,张赫在客栈被带走,客栈想完全洗脱嫌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现在的州主是夏正君这样诚心想为难江湖势力的人。 如果天云山派此时和官家正面冲突,以后关系紧张,必定给天云山派造成无尽的麻烦。 常十三心中想着,既然没有伤人,一间客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暂时不与夏正君交锋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怕就怕他得寸进尺。 …… …… 景雯被迫被姬宏派人送回了平安镇。 一路上把常十三从头骂到脚,几乎说尽了所有抱怨的言辞! 护送她和阿珍的天云山派门人就这样,听着她把自己的帮主骂的狗血喷头。 “裴小姐,你能不能嘴巴消停一会儿。”护送人听的头都要炸了,谁受得了一张不消停的嘴! “怎样!你们帮主欺负人,还不能说啦。你管我!”景雯没好气地瞪着他们。 “没人这样在背后说我们帮主坏话吧,您这骂的也太难听了吧。” 常十三在门人眼中可是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他们在帮主面前头都不敢抬高的。这个丫头就这样骂这他们最敬重的人,他们怎么能接受。 “就算当着他的面,我也不怕!谁叫他迷昏我的,气死本小姐了!”景雯跺着脚说道。 “喂!你再骂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护送人终于要听不下去了。 “好啊,反正送我回家的命令是你们帮主下的。到时候我出了什么事情,我看你们怎么回去交差!哼!”景雯一句话,护送人听完就收起了刚才质问的气势。 是啊,这可是帮主的命令。护送不利,到时候免不了一顿责罚。真拿她没办法了。 万一再惹着这个大小姐,路上给他们找点麻烦,哥几个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忍着吧!帮主让我们护送她,她不能出任何意外,此时就算把帮主骂死,也得听着。 就这样,景雯被送回了平安镇。 裴洛小跑着出来迎着女儿,女儿可是他的心头肉。几日未见,甚是想念呐。 “景雯,你可回来了,想死爹爹我了。” “爹,您别提了,女儿可是快要被气死了!”景雯冲过去,拉住了裴洛的手。 居然有人欺负自己的女儿,那裴洛怎么能忍:“快和爹爹说,爹爹给你做主。” 景雯将自己被常十三迷晕,抛在了青山城中的经历说给了裴洛听。 也是的,当时景雯若磨硬泡去请求常十三带自己去天云山,常十三被她一通纠缠,也没说不同意。 景雯当然就认为他是默许了,谁想到,背地里给自己下**香。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常十三已经走了整整六个时辰。 裴洛看着一脸惆怅的宝贝女儿,这丫头还真是长大了,什么男欢女爱,也算是到了时候。 景雯这表现,明显就是对常十三有好感。人只会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的行为。景雯如此反应,自然就是把常十三放在了自己的心里。 只不过,常十三这种江湖中沉浮的人物,对一个小丫头产生依恋的感情,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裴洛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常十三“就范”呢? …… …… 天云山 “教阿福可以,你可别中间插手。”常十三对着少安说道。 常十三训练门人子弟,那是出名的“严师”。 天云山派中,谁有机会受到帮主亲自指点,那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但是,有幸受到指点的人都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学习武功的过程中,如果没有达到常十三的要求,那一定会成为他们的噩梦。 少安当然知道十三哥这话的意思。将阿福交给十三哥,就意味着阿福要接受炼狱般的训练了。 但是严师出高徒,经过十三哥的调教,阿福一定能学到最精纯的功夫,只不过阿福可是要受一番折磨了。 “十三哥,阿福底子薄,可不能下手太狠啊!他可和帮派中的有根基的弟子们比不了。” 常十三道:“这个你放心。我心中自然有数。我保证他废不了就是了。” 少安担心涌上心头。这话的意思就是,保证阿福不受重伤的情况下,不会丝毫放松对阿福的管教。 “十三哥……” 常十三就知道少安心疼,一把打断他想要说出口的话:“你再在这里磨磨唧唧,我不教了啊!” “好,我不说我不说。”少安收回了溜到嘴边的话。 “明天早上,五更天,叫他去演武场等我。”常十三说道。 五更天也就是鸡鸣时分,阿福的噩梦就算是开始了。 少安来到阿福房间。 “阿福,明天开始,你十三伯就要教你武功了。你可得给我争点气。”少安说道。 阿福眉开眼笑,高兴地都要蹦跳起来。阿福已经期望这一天好久了,从青山城就惦记着。“师傅,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那个……其实……唉,算了,你就记着明天开始,你十三伯说往西,你就别往东,说往北,就别往南。总之,就是别顶嘴,别抗命。明白吗?”少安本来想和阿福说说十三哥之前训练门人时候的样子。 但是想想,还是算了。阿福现在可是满心欢喜,现在说出来再给这孩子吓着。还是让他自己去体会吧。 “阿福明白。”阿福答应着,可是他并没有仔细想这句话背后代表的意思。现在被兴奋冲昏头脑,哪还有其他心思考虑别的。 第四十九章 魔鬼训练 天云山演武场 阿福按照时间,早早来到演武场等着。以前可是没这么早起来过,一下子这么早起来,满身都是不适应。困意在意识中潜伏着。 阿福拱手行礼:“阿福见过十三伯。“ 常十三一身利落的袍子,负着手走过来说道:”去把那边的箱子搬过来。“ “是。” 阿福用上身上所有的力气,搬起地上的箱子。 这箱子的重量,似乎是为阿福量身定做的,恰恰是阿福用全力时能搬动的。 一步步向前走,箱子几乎都要贴到了地面。阿福拼命地将箱子搬到了常十三身边。 这个时候,他才看见常十三手中握着的东西——一根深色的麻绳鞭。 鞭子是常十三教训人最顺手的工具。但是现在的阿福却还不知道,这根鞭子是做什么用的。 “砰!”箱子被阿福一把抛在了地上。 “搬起来。”常十三命令道。 阿福一脸不情愿,倒不是他不想去做,而是箱子实在太重了!他的身体不想再承受这个重量。 但是师傅说过,十三伯说往东就不能往西。十三伯的话也得听啊! 他给自己打了一下气,深吸一口气,汇聚力量重新将箱子搬离地面,缓慢直起身子。 常十三打量着他,围着他走上了圈。 阿福心中默默祈祷:什么时候能放下!快点!我坚持不住! 常十三说道:“从一数到五十。期间箱子不能低于现在的高度。开始。” 一到五十!阿福心中一惊,别说是五十了,数到二十可能都勉勉强强啊。 “一、二、三、四、五……十七、十八、十九……” 阿福面部五官都拧到了一起,咬牙坚持。 “用心把力量汇聚集中,精神收紧。”常十三道。 “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三十、三十一、三十二……”阿福全身都已经逼近麻木。 双臂越来越不受意识的控制,数字越数越快,越数越快。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划破空气的安静,鞭子打在了阿福的后背之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惊得阿福全身一阵! 手中的箱子没有把持住,“匡”一声摔在了地上。箱子中装的是满满的铁珠子,顿时散落一地。一颗不大不小,正好是手指驾驭最合适的。 这一箱铁珠是专门为阿福练习手指上的功夫准备的。 阿福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刚一鞭,到现在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十三伯,我……” “把铁珠捡起来,装回到箱子中。从头开始数。再数快,赏你十鞭。”常十三冷冷地说道。 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 常十三此时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因为他不只一次教过门人功夫。 练习臂力,不管是练习剑法还是练习暗器,都是必须要过的一关。只有强大的臂力,才能灵活运用手中的武器,做到稳中命中目标。 阿福这孩子,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困难的训练,对他来说确实有很大的难度。 但是面对常十三,他别无选择。他当然不能现在放弃,自己希望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有一番作为。 他不能确定从头开始他能不能完成,但是他能确定的是,这次再完成不好,常十三的那根鞭子一定会实实在在落在自己身上。 阿福一颗一颗捡起地上的散落的铁珠,放进了箱子中。 这次,他再也不敢将数字数快了。 从二十到三十,再到四十,他几乎拼劲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就连双腿的神经都已经面临崩溃,冷冷的虚汗从后背不断地钻出来。 最后十个数字,一个个都是无比艰难地从牙缝中生生挤出来的。 当他放下箱子时,全身都不是自己的了,双臂更是酸痛地抬不起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只能坚持到一到二十,但是在常十三的监督和敦促下,自己居然能把一到五十坚持下来。 练武就是如此,只有逼迫自己不断突破身体的极限,才能提升身体的各种机能。而这种身体的根本能力,是一个人修练高等武功的必备条件。 一些习武之人,一生武功平平。多数并不是因为天资劣质,而是因为对自己的要求不够狠。 修练时最艰难的苦日子,谁也替代不了,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用汗水去换。 为了同一个高远的目标奔走的人们,并没有几个人能坚持到最后。 阿福是幸运的,因为他的身后会有一条鞭子,时时刻刻在后面鞭策着。他会经受别人没有经受过的苦,也会获得别人达不到的成就。 常十三在一块墙壁上画上了一个圆形标记。这个标记的大小如同一枚鸡蛋。 他从墙壁开始向着反方向走去,不多不少,一共迈过了三十步。 接着手把手,从手指姿势到发力部位,再到瞄准方式,一一仔仔细细讲给阿福听。 常十三手中铁珠,“嗖!”一声,这颗铁珠从手中飞出,在标记处留下一个圆形坑孔。 “三十步,铁珠打中圆形标记。十发三中,回去休息。十发一中,晚上的觉就免了。一中都没有,二十鞭。这是今天的标准。晚上我过来验收。”常十三拍着阿福的肩膀。 “阿福明白。” 十发三中!一天时间,就算不吃不喝,也很难达到。 没有一点基础的阿福,别说能不能打中标记,就连手指铁丸打出三十步之远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手指上的力气是要靠不断的训练才能提升的。千遍万遍,铁珠射出,没有捷径。 而且控住力气的方式,并不是一朝一夕能领悟的。 常十三并不是故意刁难阿福。 人只有在面临巨大压力的时候,才能充满不得不向前走的动力。也只有一个不得不达到的目标,才会让人不断用脑子去思考,改进现有的方式做法,接近更完美的路径。 阿福也是一样。晚上的觉是必然没有了,倘若拼尽力气,身心领悟,十发一中兴许勉勉强强能够达到的。 常十三并没有给他设立超过他自身能力很远的标准,只不过是运用威压的方式,使阿福得到最快的进步罢了。 第五十章 伯秋言 重戈来到雨铃渡的这两天,什么事情也没干得成。 漠海的环境与中原北方的环境不一样,与中原南方的环境相差就更大了。他来到这里吃完第一顿饭,肚子就没消停过。 这里的小雨虽然让他感觉很舒适,但是他却水土不服。精神不振的状态,不要说是去刺探消息,就是在客栈里面躺着都浑身难受。 本来重戈都快要喜欢上这个地方了,谁想到,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由于这不争气的身体,此地的美食可是无福消受了。 这两天喝的最多的是医馆的苦药。 令漠海闻风丧胆的红衣重戈,在雨铃渡不得不躺在床上成为了一个病患。 身体是本钱,说得一点儿也不错。 恢复两天,重戈终于适应了这里。身体的调节机制也让他重新打起了精神。 是干正事的时候了! 做完事情,赶快回到北方去补充一下身体的元气。 …… 一柄穿云剑,一身红衣,重戈在夜色中潜入了明觉堂。 雨铃渡中,有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明觉派和石门是这里的“大哥”。 明觉堂整体看来,一派俨然,气派堂堂。 明觉堂的守卫足足设置了三层,从大院外到内堂,不用轻功直接跨越屋顶,估计进到大堂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施展轻功对于重戈来说是轻松的,但是要躲过无数双守卫的眼睛仍然要打起精神,小心谨慎。 重戈一个纵身,稳稳地落在了侧面屋子的屋顶之上。 守卫值守,零星几人走动,微弱的的灯火,空中带着微弱的小风,树叶微微抖动。表面看来,明觉堂内一切都是平平静静的,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东西。 也是的,当时常十三只是让自己打探一下明觉派背后是不是在搞一些事情,也没有和自己说到底是察觉到明觉派哪里不对劲。 没有任何提示,来探听消息,这不是无头苍蝇嘛。 话又说回来,即便是当时重戈问一下,常十三也确实无法提供什么线索。明觉派做事隐秘,不是帮派中的人基本上不会知道消息。他们对消息的封锁控制可谓是滴水不漏。 “哒哒哒……”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人影在灯火的映射下逐渐显露出来。此人是个孩童模样,大概十来岁的样子,手中似乎捧着一个小盒子。 明觉堂中的孩子!明觉派的门人子弟都是成人,如果说一个孩子能自由在明觉堂行走来往,那他会是谁呢? 这个孩子走到大堂门前,守卫皆行礼:“公子。” 公子——他是伯良羽的儿子。 伯良羽三十有五,早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他的妻子是雨铃渡公认的第一美人,名叫李婉。 李婉本是一名风尘女子,一支“雨衣”舞,艳动雨铃渡,多少人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许许多多的青年男子追求李婉而不得,李婉偏偏喜欢上了长相平平的伯良羽。也不知道到底是爱上了伯良羽这个人,还是看上了他的身份地位。 没过多久,伯良羽迎娶李婉,抱得美人归,成了轰动一方的大事。没有人说他们二人是什么真心相爱,而是说李婉靠着美色,攀上了明觉派。 伯良羽并不爱李婉,只不过是因为李婉的名气。无数江湖豪杰都想将李婉娶回家,但是都没能如愿。伯良羽娶得李婉,自然为他涨了声气。 这样的结合,没有什么情感,有的只是名利的争夺罢了。 大婚第二年,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取名伯秋言。 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生下来面对的就是没有夫妻情感的爹爹和娘亲。作为他们的孩子,整个成长环境都被扭曲了。 虽然李婉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是伯良羽丝毫没有改变对李婉的情感态度。 伯秋言毕竟他伯良羽的亲生儿子,他并没有对自己的骨肉冷漠以待。 伯良羽宠爱这个孩子,对他期望极高。 在伯良羽日日“教诲”中,伯秋言对待娘亲的态度逐渐变得和伯良羽一副模样。他越来越瞧不起这个风尘女子,就连对娘亲最基本的尊重都几乎不复存在了。 他和伯良羽如出一辙,仅仅十三岁的孩子,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城府。对待他人的手段也是及其残忍,没有人性的。 孩子是父母的影子,从孩子身上最能看出父母是怎样的人。伯良羽外表宽容大度的样子,把他心中的阴暗面一点点地“传染”到了儿子身上。 可怜的李婉,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是如此绝情。她放弃了一切希望,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 为了名利而得到的东西,也会因为利益链条断裂而消失。 重戈看着这个孩子走进大堂之中,随即一个纵身,飞跃至大堂屋顶。这一次落脚,重戈可是轻之又轻,小心谨慎。 上一次在青山城,就被常十三察觉到了。这一次可不能因为马虎大意坏事。 他轻轻掀起一小块屋顶的瓦片。屋中并无他人,只有伯良羽和伯秋言父子二人。 借着屋中的灯火,这父子二人的样貌逐渐清晰。 真不愧是亲儿子,二人的长得十分相似,不过伯秋言的五官更加精致,这应该是得益于他的娘亲李婉。 “爹,这是后院的疯女人让孩儿交给爹爹的东西。“伯秋言放下手中的小盒子。 这个盒子十分精致,镂空雕刻着凤凰。这是当初伯良羽第一次见李婉时,送给李婉的定情信物。 盒子中装着一只纯金打造的发钗。这只发钗做工精巧,似一只快要迎风起舞的蝴蝶。 李婉的舞,当时是惊艳四座,引得众人惊呼,李婉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美得让人沉醉其中。 伯良羽为表明对李婉的心意,特地找到名匠,打造这只金钗送与她。 李婉如今神智受到刺激,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她让伯秋言将此物送还与伯良羽,就是要告诉这个男人,她已经心如死灰,从此与他恩断义绝。 伯良羽接过盒子,他只是感觉似曾相识,因为他从来没有将李婉放在心上。思量好久,才意识到这是当初送给李婉的信物。 伯良羽道:“她现在怎样了?” 他与李婉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夫妻已经是名存实亡。 “她想自杀,被下人拦了下来。”伯秋言说道。 这是一个多么冷血的孩子,他说出这句话居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冷静的状态就像是这件事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李婉自己心中明白,伯秋言这个儿子和冷血的伯良羽一样,她在这个世间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怪只怪自己当初贪恋名利,嫁给了伯良羽。 当初,李婉不仅是对名利动了心,而且真的对伯良羽这个人动了心。伯良羽在世人面前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在平常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可以以身相许的好男人。 谁想到,这个“正人君子”暗中坐着黑暗的勾当,最重要的是——他教坏了自己的孩子,使她沦落到这种地步…… 第五十一章 嫁祸 重戈在暗中听着父子二人的对话,但是他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疯女人到底是谁。 大堂中又进来一人,这人一身白衣,手中执剑,他对伯良羽道:“何时动手?” 伯良羽站起身来:“明日出发,做完之后立刻报知于我。” 白衣男人转身离开。 这个人脚步轻盈,只有身负超绝轻功才会达到的程度。重戈也看不出这个人身上的功夫到底有多高,不过能确定的是,这人绝对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而且这人在伯良羽面前并没有行礼,在明觉派的地位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重戈随即跟上。想要知道明觉派的暗中动作,此人一定是关键。 二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夜色昏暗,街上不见一个人影。安静中能听到小虫的叫声,还有轻之又轻的脚步声。 白衣人突然加快脚步,拐到一条街中小巷,紧贴墙根而立。 重戈在后面追赶,发现白衣人不见踪影。 “为什么跟踪我?“一个声音从黑夜中穿破而出。 重戈迅速转身,穿云剑紧紧攥在手中。 白衣人倚靠在墙根,双臂抱在前面。 “只想明白一件事情。”重戈说道。 “何事?” “想知道你去做什么。”重戈问道。 “凭你手中的剑吗?”白衣人道。 “或许吧。” 二人已成对峙之势。 白衣人抬起头来,随即利刃出鞘:“请赐教。”白衣人瞬间抽出宝剑,一道幽森剑气朝着重戈刺去。 重戈一个躲闪,穿云剑出鞘,一剑格挡之后,迅速跳出白衣人的攻势。一个回旋,凌厉剑锋瞬间转回。 昏暗的光中,细长的穿云剑映入白衣人的眼睛。 白衣人向后退让:“你是重戈?” “你是荣岚?”重戈道。 明觉派三大高手:荣岚、叶松穆、任朗。这三人直接听命于伯良羽。 荣岚,明觉派第一高手。此人生性桀骜,就连在伯良羽面前也从来没有行过礼。因为武功高强,明觉派把他当成神一样供着。 出剑的速度和身形变换的速度,并不比重戈慢多少。明觉派达到此种武功造诣的人,只可能是荣岚。 荣岚收起剑,纵身跃出,他有任务在身,不能再和重戈纠缠下去。再一次出手,恐怕很难脱身。 红衣重戈,名噪漠海。 穿云剑独特的剑身,就是重戈的身份标识。虽然重戈在中原没有名气,但是荣岚这种最顶尖的人还是听过他的。也自然能认出穿云剑。 荣岚没有任何把握能打败重戈,此时脱身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今晚要做的事情,对明觉派来说至关重要。伯良羽还在等着他的回信。 轻功高绝,是荣岚最大的长处。恐怕中原之中,只有常十三能与他相当。 刀剑交手,荣岚不一定是重戈的对手。但是利用轻功将重戈甩开,对他来说是可以做到的。 没一会儿功夫,重戈便把人给跟丢了。 漠海第一杀手,就让目标在自己的眼前溜掉了。 重戈来到中原,这是他第三个交手的人。从栾子明到常十三,再到此时的荣岚,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败在常十三剑下,让荣岚逃脱,这个漠海第一来到中原接连经受“打击”。 他心中一阵慨叹:中原还真是高手遍地。在这个地方活着,就是比在漠海有意思。 漠海之上,重戈基本上是一枝独秀。没有对手的人是孤单的。显然待在中原更适合他。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中原高手林立,岂不是有很多人和自己抢生意! 想到这里,重戈盯着手中的穿云剑,无奈的摇了摇头。 …… 荣岚为了甩开重戈,在雨铃渡的城中兜了一大圈。 在确认彻底脱离重戈视线之后,他停住脚步,站在了一间门宅前。 门宅之中静悄悄的。 ——没过多久,荣岚从门中走出。 门宅之中安静至极,没有半分生气。 接着,荣岚来到下一个门宅之前……接着,再下一个…… 石门分堂,这是荣岚最后一个来到的地方。 …… 雨铃渡似乎比往常更为沉寂。 …… 第二天,太阳升起。 惊天消息震惊了城中的每一个人,顿时人心惶惶,一片大乱。 一个晚上,城中四家江湖势力——逐日派、元阳派、白涛派、石门分堂,四大首领人物被杀。 石门分堂堂主孟追丧命于床榻之上。 一夜之间,四个武功高强,地位极高的人物就这样被人夺走了性命。 寻常事件,四条人命,已经足以令这里的人心不安,更何况是这四个人!其中还有江湖第二大帮派的分堂主。 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必将带给江湖一场轩然大波。 关键之处——每一个尸体旁边,都有一条带着鲜血的祥云腰带。 大街小巷,关于这场杀戮的传言在一瞬间爆发。 “天云山派辰阳关舵主栾子明为争夺地盘,深夜潜入,清缴雨铃渡的江湖势力。” 栾子明前一阵子与伯良羽争夺镇子,这件事人尽皆知。加上尸体旁边的祥云腰带标志。这种传言在城中迅速被传开。 而就在此时,伯良羽重伤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明觉堂放出话来:“栾子明重伤明觉仙君,此仇不报,绝不罢休!” 第二大帮派与第三大帮派同时受到攻击,不用任何证据,所有人都会怀疑这件事与天云山派脱不了干系。 因为除了天云山派,没有帮派具备这种胆量和能力。 被杀的四人,都是死于利剑之下。天云山派栾子明就是用剑的高手。明觉派上下统一口径,明确说栾子明重伤伯良羽。这让人们不得不信,整件事就是天云山派所为。 伯良羽与石门堂主孟追的关系,一直以来都被人们看作是亲如兄弟。加上他深受重伤,没有人会怀疑伯良羽有嫌疑。 伯良羽乘坐马车,来到石门分堂。 他一步步故作艰难的走路模样,走进大堂之中。 大堂上此时安置的正是孟追的尸身。伯良羽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灵堂,“扑通”一声,跪倒在孟追身边。 “好兄弟,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我的好兄弟啊!“伯良羽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是动人心魄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是亲兄弟呢。 旁边一众石门子弟,看着眼前的明觉仙君,心中都在想:还真是有情有义,这个时候来石门悼念堂主,也不枉堂主生前和他兄弟长兄弟短的。 第五十二章 报信 伯良羽在石门分堂表明心迹,他明觉派愿意为石门分堂讨回公道。做为孟追的大哥,他一定要替兄弟报仇雪恨。 石门门众听后皆是感动。 伯良羽又派人到其他三个受害的门派,拿出大哥的样子,承诺一定会为他们做主。只要有明觉派在,就不会让天云山派进驻雨铃渡。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三个门派的首领被杀害,群龙无首、人心涣散。他们自知天云山派的实力,凭着他们自己,只能做天云山派案板上的肉,任由宰割。 这个时候,伯良羽站出来为他们撑腰,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们一个个,对伯良羽是感恩戴德。 …… 重戈听闻消息,心中顿时产生疑惑。 天云山派当真能做出这种事吗? 一个晚上,杀死四个江湖人物,这简直比他这个杀手更加心狠手辣。 荣岚昨晚上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伯良羽为什么会深受重伤? 最合理的解释——伯良羽命令荣岚动手杀人,自己故意装出重伤的样子,又或者故意让人将他砍伤,以此洗脱明觉派嫌疑。最后嫁祸天云山派,将凶手说成是栾子明。 这样一来,石门和明觉派都是受害者,自然会成为盟友。天云山派对石门动手,必将引发两大帮派的大战。而明觉派坐山观虎斗,一边看着两派互相残杀,一边收买人心,壮大实力。 这个绝妙的毒计的直接受益人便是伯良羽,十有**就是这么回事。 天云山派百口莫辩,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为自己的做出的解释。因为天底下没有哪一家势力胆敢公然与石门、明觉派为敌。 若不是重戈昨晚暗中听到明觉堂中伯良羽与荣岚的对话,这件事恐怕没有人会知道是明觉派背后的诡计。 可是就算重戈站出来为天云山派说句公道话,揭露明觉派的阴谋,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一个杀手,一个杀手说的话能有几个人能信服呢!更何况他是漠海的杀手,和中原武林沾不上什么关系,更没有人会信任。 再者说,重戈为什么要替天云山派说话,他一个人轻松自在,无端卷入江湖纷争,那将是永不宁日。 他只是答应为常十三探听明觉派的消息,并没有必要为天云山派打抱不平。 重戈现在要做的,只是按照常十三的要求,将真实消息传递给栾子明而已。 …… 辰阳关分舵之中已经炸了锅。 辰阳关和雨铃渡本来就是紧紧相连。雨铃渡的风吹草动一溜烟功夫就会传到辰阳关。 田玉文心急如焚,慌忙跑到栾子明的住处。 “舵主,听说了吗?雨铃渡惊天命案,四个江湖人物被杀,其中还有孟追。您没做什么傻事吧!”玉文火急火燎地说道。 栾子明大声喝道:“干嘛!你不会真的以为是我杀的吧!”这么大的事情,栾子明自然也听说了。这时候田玉文跑过来,这还真是要问罪吗! 栾子明遭人嫁祸,此时正在气头上,满腔怒火没地方发泄。 田玉文立刻弯腰拱手道:“属下不敢。” 虽然玉文比子明年长,又是常十三派过来盯紧子明的人,但是子明毕竟是分舵舵主。天云山派的都统,都对舵主有绝对的尊敬。 “我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别说杀人了,就连上次那个小镇子的事,帮主都不一定放过我呢。”子明说道。 栾子明自然不敢做这种事情,就算再善做主张,杀人也不是闹着玩的。天云山派绝对不能无缘无故擅自取人性命,这是帮规铁定的规矩。 田玉文道:“现在怎么办,现在整个雨铃渡都在说这件事是舵主您做的。” 子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哪个狗贼,居然嫁祸到我的头上。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一名小厮快步走进来:“舵主,舵外一个自称重戈,求见舵主。” 重戈!对了,重戈去打探消息,说不定重戈真的知道雨铃渡中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子明顿时欣喜:“快快,让他进来。“ “舵主,重戈是谁?”田玉文问道。 “重戈啊,就是漠海的那个。” 田玉文深色陡然一紧。漠海重戈?这个人怎么会突然造访分舵。”他来做什么?“ 重戈从外面走进:“我来当然是给你们天云山派送消息喽。”重戈一袭红衣,气宇不凡,挺立于大堂之上。 子明早已经迫不及待:“快说说,雨铃渡到底是怎么了?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明觉派背后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这件事和明觉派有没有关系……” “停!是不是应先给我口水喝,兄弟!”重戈被子明这一连串的问题狂轰滥炸。 子明手叉腰,上前两步:“喂,我让你进来是喝水的啊!你是要急死谁啊!” 子明一直就是个急脾气,想知道事情真相想的都要魔怔了,一刻也等不下去。 重戈眼神一撇,立刻转过身去,朝着门口就走:“爱听不听,不听我可走了。”谁还没点儿脾气。重戈并非想走,就是想趁机为难一下这个小刺头。 子明快步上前,拦在了重戈前面:“哎!谁让你走的,不说明白休想走。” 这一句“休想走”,子明恐怕是忘记了,他在青山城是怎样被重戈打败的了。 “呦!你拦得住我?你以为你是常十三?”重戈心中想着,听闻栾子明这个小子没少给常十三惹事,看来果真如此。就他这张说话难听的嘴,就不知道得有多少麻烦事找上门。 “我……”子明本来又想习惯性地挑衅一下,忽然想起他和帮主对战的场面。和重戈打,他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子明抱拳:“好吧好吧,我服了!您这边做。”子明脸上一副服软的微笑,这是他对付他帮主的一惯模样。“来人,上茶。” 子明端起刚刚端上来的茶杯,递到重戈面前:“重大哥,您喝着。快给小弟说说,小弟真的是急得不行了。” 重戈看着此时的子明,还真是一个“滚刀肉”!这服软恳求的模样,还真让人拿他没办法。 第五十三章 雇佣 重戈将在雨铃渡内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栾子明。 明觉派这一招,至狠至毒。目前来看,人们几乎都将栾子明杀人看成了事实。子明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子明现在心中就像蚂蚁爬过,被人诬陷的滋味简直能让他失去理智。明明没有做过杀人的勾当,更没有想与那些门派为敌。现在人人都在戳他的脊梁骨。 “我要去宰了伯良羽这个混蛋。”子明拍案而起。 重戈道:”我劝你消停会儿吧。伯良羽的武功我没有见识过,就说他身边的荣岚,你不是他的对手。“ 重戈与子明交过手,知道他的水平。虽然子明的剑术精纯,但比起荣岚还是差点火候。子明与荣岚交战,绝对讨不到便宜。 门派的首领自然身边都要有门派高手的保护,不然随随便便就被外人袭击怎么能行呢。要想杀掉首领,自然要过了这些护卫的关。 荣岚一人,一夜之间杀掉四个门派首领,他不仅武功在这四大首领之上,而且成功躲避开了护卫的眼睛。这种轻功水平和躲避能力可谓是登峰造极。 子明想到荣岚,心中的怒火似乎被压下了许多。自己确实不能打败他,更何况伯良羽身边的高手不止荣岚一个。 子明转过身来,坐在了重戈身边,眼睛巴巴地看着重戈:“重大哥,帮帮我,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是不是?” “去去去,你离我远点。我不是给你们天云山派跑腿的。”重戈当然不能答应。和天云山派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帮他们。亏本的买卖怎么能干呢! 红衣重戈,杀手。这是他从事的行业。子明想着,既然直接帮忙不行,那直接雇佣重戈去杀掉伯良羽,岂不是让他无法拒绝。“重大哥,你开个价吧。我要买伯良羽的命。” 田玉文本来对子明去杀伯良羽这件事没有太在意,因为凭着子明的本事,根本无法做到。可是现在,如果真的让重戈去杀掉伯良羽,这事就成了一半了。 杀伯良羽这种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可是明觉派的仙君,真的死在了天云山派手上,那还不乱了套。 本来雨铃渡就在流传天云山派杀害江湖人物,如果伯良羽真的死了,那天云山派这种种罪名可就坐实了。 重戈两眼放光,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碗:”好啊,子明兄弟,我可就开口了,你可别嫌贵。“这不是生意临门吗!重戈这个杀手最激动的时候就是有生意来的时候。杀伯良羽这种的大手笔,那一定能狠狠赚上一笔。 “舵主,万万不可啊!“田玉文拦下了他们的对话。这笔生意真的做成,天云山派的声誉就毁在子明手中了。 “你又出来阻拦我是不是,我就知道!”子明听着田玉文天天给自己上紧箍咒,加上心中满肚子愤怒,一点儿也没给田玉文好脸。 玉文看着子明:“舵主,小事您做就做了,这种大事怎么能轻易为之!” “你给我闭嘴!伯良羽如此对我们,我就取了他的狗命!”子明以前可是被伯良羽骗得团团转。 争夺小镇的时候,伯良羽一副忍让的样子,对子明礼让尊重。谁想到,他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如此坑害天云山派。 玉文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子明拦下来:“舵主,属下跪求舵主三思!”玉文扑通跪地。 “你!”子明手指着玉文,一字从嘴中挤出来。 玉文伏下身子:“求舵主三思!” 玉文一直像是子明的大哥一样,尽管整天罗里吧嗦、唠唠叨叨,但是子明一直以来都很尊敬他。毕竟玉文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天云山派。 玉文跪求自己,子明怎能无动于衷。 重戈一旁看着这番情景,心中想着:还是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帮派有什么好,什么都要顾虑,处处受到限制。自己做出的行为就代表着自己的帮派,哪里还有真正的洒脱。 “好了,你们二人也别吵了。这笔生意我不做了。我怕常十三到时候怪罪到我头上。”重戈意识到,杀掉伯良羽意味着什么。 天云山派和明觉派将会陷入报复的深渊,而且石门会更加认为就是天云山派杀掉的孟追,那石门也会加入对天云山派报复的队伍。 这将是天云山派的一场灾难。 而如果伯良羽死于自己的手中,那重戈无疑就是这场灾难的直接导致者。常十三这种有仇必报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他。即便是受到栾子明的雇佣,自己只是一个杀手身份,也难逃常十三的追杀。 重戈接着说道:“我重戈初到中原,与你们天云山派也算是有点儿缘分。所以我不打算为这件事火上浇油了。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赶快让常十三赶过来,这件事仅凭你们顶不住。”重戈拿起穿云剑,走出了分舵大堂。 重戈还算是有义的杀手,并不是没有人情味儿的冷血动物。这几句话说的十分中肯。子明现在不管做出什么动作,都不能改变明觉派在雨铃渡一家独大的局面。 制服不了伯良羽,那些对于天云山派的不利的传言就永远不会消失。 而现在能扭转局面的人,绝对不是栾子明这个舵主,必须是常十三这个帮主。 子明走到玉文身前,俯身扶起玉文:“玉文兄,快起来。” “谢舵主。” 子明思量一番:“玉文,飞鸽传书,向帮主禀报情况,请帮主速速过来!” 刻不容缓,现在已经不能再有任何拖延。伯良羽下一步动作他们并不知道,怎么应对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此时能做的,就是严守分舵,等待帮主到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江湖纷争正在孕育着。事情最终如何得到解决,还未可知。 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石化纯绝不会袖手旁观。他做梦都想把天云山派天下第一帮派的位子抢过来。只要发生对天云山派不利的事情,他一定会煽风点火。 孟追的死讯也已经从石门分堂送往了石化纯所在的凤鸣城。 第五十四章 十大护法 四个江湖首领人物死于非命,消息似迅雷一般铺传开来。 常十三在天云山总舵,接到栾子明的传书,心中颇为震动。 明觉派多年来按奈不动,没想到今日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一刻也等不得了,石化纯那边得到消息一定会随风而动。常十三迈开步子,快步回到堂内,找到都统凌修。 “最快速度,叫护法前来。”常十三郑重对着凌修说道。 “帮主,您要叫哪位护法?”凌修道。 “全部,一个也不能少。” 凌修愣在原地,眼睛怀疑地看着常十三,寻常时间全部护法到齐的情况少之又少,一般情况下只召一两个足以。这是发生了什么? 常十三见凌修眼神迟疑:“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哦哦,属下遵命。” 凌修立刻派人手执帮主令牌,去天云山城中召集十大护法。 常十三快步找到唐少安。这一次,他必须亲自前去,每次出门都带着兄弟少安。当然要来通知他一声。但是常十三心中略有犹豫。 在雨铃渡这个事态纷杂的地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好的结果就是事情真相浮出水面,真正背后捣鬼的人得到惩戒,天云山派洗清嫌疑。 不好的结果是三大帮派关系恶化,石门与明觉派勾结联合,一起敌对天云山派,引发帮派大战。那将是一场血雨腥风。 带上少安,雨铃渡危机四伏,少安会不会因为天云山派牵扯进来? 不带上少安,让他呆在天云山,石门会不会趁着天云山总舵薄弱的时候突然袭击? 思来想去,算了,还是让他呆在自己身边放心些。 少安看到常十三过来,站起身:”十三哥。“ “少安,帮哥收拾一下东西,一个时辰我们出发。”常十三出门,自己打理衣服的时候并没有几次。少安每次收拾东西都帮着他一并弄好。 “去哪?” “辰阳关。” 辰阳关,栾大哥的地盘。莫非栾大哥又出去惹事了?少安连忙问道:“栾大哥没什么事吧?” “没有,这次还真不是子明。”常十三说道。 十大护卫差不多要到了。 天云山总舵的门人子弟,看着一个个护法来到了总舵之中。不是逢年过节,还没怎么见过这么多位护法同时来分舵。 这十人平时和门人接触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在门人眼中,这十人就是令人仰慕的存在。 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武功高强,永远代表着天云山派最高的武功水平。 他们随时接受挑战,但是想要跻身他们的行列,那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对于普通的门人来说,挑战他们只不过是一种空中楼阁的帮中规定罢了。 凌修过来请常十三过去:“帮主,护法们陆续都到了。” “嗯。”常十三和凌修一同来到了大堂。 护法一个个都是威风凛凛,穿着讲究就不用说了,那是一定的。作为护法,他们平时的日子可谓是逍遥自在。 习武之人身上都有一种气宇轩昂的气质,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人。更何况手中的兵器都是名贵的精品,亮出锋刃就足以令人赞叹。 “拜见帮主。” “拜见帮主。” 护法们弯腰拱手,常十三走入大堂,在主位上落座。 常十三扫了一眼这些人,现在到这里的并不是十人,而是九人。“卓兴阳呢?”十人之中,没有到的人正是卓兴阳。 卓兴阳,这是常十三一手调教出来的门人子弟。十七岁加入天云山派,虽然以前的武功不怎么出众,但是身体条件十分卓越,深受常十三看重。 五年时间,在常十三的指教下,卓兴阳的功夫从入门到精通,修为突飞猛进。 卓兴阳向上一任十大护法之一的吴稷发出挑战书。这场比武以吴稷战败告终。卓兴阳顶替吴稷,一跃成为天云山派护法。这一年,他年仅二十二岁。 人没有来齐,常十三就无法和他们商议,也没有办法做出安排部署。大堂上的众人都在等着他一个人。 常十三茶杯中的茶都已经续了三次。这倒不是常十三口渴,而是心中有事,等人等的有些焦急。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 卓兴阳从外面走进来,他这小子终于来了。 卓兴阳抱拳“见过帮主。见过各位哥哥姐姐。”兴阳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他不知道,常十三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常十三眼光冷森森,盯着兴阳。兴阳一抬眼,被这眼神吓得一个哆嗦。 兴阳从进天云山派就跟随常十三学习武功,常十三的表情动作,他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常十三此时心中是怒是喜。 事态紧急,本来常十三心中就安耐不住了。卓兴阳作为年龄最小的一名护法,居然迟迟未到,一众在都在等他一个。 “你知道自己来晚了吗?”常十三盯着卓兴阳说道。 “帮主,属下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兴阳说道。 帮主调集护法,兴阳倒是经历过几回。虽然都是一些大事,但并没有什么紧急的。这一次兴阳也如同以前一样,并没有最快速度赶过来。 他并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也不知道这次事态的严重性。 “啪!”常十三狠狠地拍了一下座位边上的扶手,“是不是天云山舵口被人踹了,你也要在路上耽搁一会儿再来啊!” 常十三声音凌厉严肃,这句话震得众人心中发慌。好久没有看到帮主这种语调对他们说话了。此时帮主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卓兴阳更是两腿发软。之前不论自己犯什么错,帮主都是一副冷静的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常十三对于伯良羽的所作所为甚为震惊,天云山派已经在雨铃渡人们眼中成了万恶的罪魁祸首。常十三满腔愤怒,卓兴阳今天的怠慢正好撞在了常十三的盛怒之上。 兴阳被吓得立刻跪地:“属下知错。属下再也不敢了。” 众人看着这番情景,心中开始疑虑。兴阳晚来的这会儿功夫按理来说也不算太过分。帮主为何如此动怒。还说出了被人踹舵口的这种话。 第五十五章 分派任务 护法裘尧和常十三最为亲近,他可是陪着常十三一起灭掉星月派,一起受罚的人。他了解常十三,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背后一定有大事,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召集十位护法。 裘尧说道:”帮主,究竟发生了何事?“ 常十三从衣服中掏出一张信纸,这正是栾子明写给他的书信。“凌修,你来念。” 凌修接过信纸,信中写道: 雨铃渡中,逐日派、元阳派、白涛派、石门分堂,四派帮主一夜之间全部被杀,伯良羽深受重伤。所有迹象都将凶手指向了我派辰阳关分舵,此时已是谣言四起。经重戈打探,这件事应是伯良羽一手策划,而真正凶手为明觉派荣岚。 雨铃渡各个帮派似有联手复仇迹象,事态紧急,望帮主速速前来主持大局。 ——辰阳关分舵田玉文。 凌修念完,众人还没有从这内容中醒过来。 明觉派多年来并没有和天云山派产生任何纠纷。天云山派提防着石门,没想到,到头来却被这个不起眼的伯良羽暗中陷害。 这件事如果不能洗白,那天云山派的在江湖上的名声将会毁于一旦。 事情的关键处还有,被杀的人中有石门分堂的堂主孟追。 跪在地上的卓兴阳,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迟到会引得帮主大怒。雨铃渡和辰阳关那边说不定已经剑拨弩张。 “帮主,伯良羽这个混蛋,他到底要干什么!”凌修皱着眉头说道。 常十三道:“不管他要干什么,一定是针对我们天云山派。只要他的计划得逞,吃亏的一定是我们。” 裘尧道:“帮主,子明在辰阳关,会不会有危险?” 常十三道:“不仅是子明,怕就怕青山城和风江口的明觉堂也会有所行动。” 青山城的姬宏和风江口的苍意远,很有可能也会受到明觉派的攻击。 “如果石门趁机来犯,那情况可是万万不妙。”冷宜春说道。冷宜春和苏雪儿,这二人是天云山派的两位女护法,同时二人也是结拜姐妹。 常十三说道:“宜春说的不错,所以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以最快速度化解雨铃渡危机,同时对石门和明觉派加强防范。” 卓兴阳说道:“帮主,您下令吧。属下愿随帮主前去雨铃渡。” 常十三冷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兴阳,并没有答话。 “凌修。” “属下在。” “立刻将情况告知各个分舵,命令他们严防石门与明觉派,万万护得门下子弟周全。”常十三吩咐道。 “遵命。” 接着常十三开始了部署: “冷宜春、苏雪儿,前往风江口,协助苍意远。” “龙昊、白志伦,前往青山城,协助姬宏。” “于禾、娄飞,留守总舵,协助凌修。” 众人齐声:“属下遵命。” 常十三接着说道:“你们所到之日,务必寸步不离。不能让外人伤我天云山派的人,也不能滥杀无辜。听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 常十三道:“去准备吧,一路小心。”被点名的人行礼之后,离开大堂,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卓兴阳看着这几人离开,一副渴望的眼神紧紧望着常十三。 “裘尧、卫肃、叶敬,随我去辰阳关。” “属下遵命。” 兴阳双手一挥:“帮主,那我呢?”所有人都分派了任务,唯独没有提到兴阳。 常十三走到兴阳的面前,伏下身子对着他说:“卓兴阳” “属下在。” “随我一同前往辰阳关。”常十三说道。 “属下遵命。”兴阳双手抱拳,两眼放出一丝光芒。 常十三向着大堂门口走去,忽然停顿一下:“兴阳” 此时兴阳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帮主又喊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以为帮主不许他起来呢。慌忙回答一声:“啊?”一把又跪回了地上。 常十三接着说道:“罚你前五十里不准骑马。”说完,负手离去。 裘尧打量一下兴阳,对着他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随即,卫肃也对他摇了摇头。叶敬更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兴阳整个人瞬间“石化”。五十里不骑马,他们在前面,自己就要在后面追。 虽然轻功好的人跑起来脚步轻盈,速度极快。但是要赶上马跑起来的速度,而且持续五十里,这恐怕会累掉兴阳半条命。 兴阳身躯一震,不禁想起自己来到天云山派之后的苦日子。虽然成为护法之后,再也不用天天来演武场,但是之前那段难熬的时光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 每天被常十三折磨地昏天黑地,自己身体的潜能被以最快的方式深刻挖掘和释放。那时候,真是度日如年。 不知道被常十三骂过多少次,也不知道挨过常十三多少鞭子。不过每次最快要抗受不住的时候,都是他武功得到突破的时候。 深夜之时,陪伴自己的永远是满身疼痛激发出的眼泪。 吴稷,曾经的十大护法之一。十大护法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接受众人的尊敬。这个卓兴阳仰慕十分的人,败在自己手中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变得值得。 面对常十三的严苛,兴阳想过反抗,心中也充满抱怨,甚至想过放弃习武这条路。现在回头看,兴阳只剩下了对常十三的感激。没有帮主五年的悉心教导,自己如今可能还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门人。 常十三,这个整天拿着鞭子站在自己背后的人,带给了他太多太多。兴阳记住了这个人在他身上留下的一道道的伤痕,更记住了这个人五年来给他的鼓励和关爱。 虽然这个人比他仅仅年长三岁。 五十里不骑马的惩罚,看起来随随便便的一个惩戒方式。实际上其中还饱含着常十三对他的考验。 卓兴阳武功中若说哪些薄弱,那就是轻功和体力了。 自从他当上护法,常十三便给了他足够的自由,魔鬼式的演武场训练虽然没有了,但卓兴阳并没有丝毫放松。他不想辜负常十三对自己的期望。 这一次的惩罚,也算是对卓兴阳近日来修练成果的验收考验。 第五十六章 危机 凤鸣城石门总堂 一名石门子弟过来禀报:“门主,不好了门主!雨铃渡传消息过来,孟追孟堂主被人给杀死了。” 石化纯一把揪住这人的领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孟、孟堂主,死了。”这人看着石化纯凶恶的眼神,惊恐地说道。 “谁干的,告诉我,谁干的!”石化纯问道。 来人说道:“都说是、是天云山派,栾子明。” 石化纯听到天云山派四个字,顿时心中就像烧起了一团火一般。自从败在了常十三的剑下,石门几年来一直被天云山派压在下面。常十三一个毛头小子,居然一下子骑在了他的头上。 “你去,将江蠡、江舒叫过来。快去!”石化纯说道。 江蠡、江舒是两个亲兄弟,位居石门武力榜第一、第二。这二人长期跟随在石化纯身边,是他的左膀右臂。石化纯对这对兄弟十分倚重。 孟追被杀,这可是石门四大堂主之一。杀掉孟追就等于向石门宣战。这种公然的挑衅,石化纯怎能有半分容忍。此等大仇,石门绝对是要以牙还牙。 石化纯带走了江蠡和江舒以及一队石门兄弟,连忙奔赴雨铃渡。 …… 辰阳关天云山分舵 众人对于遭人诬陷这件事,都有些安耐不住。清清白白的人,谁也不想被人看作一个恶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栾子明更是担忧,明觉派和石门如果联合来犯,那天云山分舵危已。 辰阳关分舵发展并不成熟,毕竟只有两年的时间。这些门人子弟可是栾子明一个一个培养起来的。 真的遭遇联合攻击的话,不一定会有多少人为之丧命。 田玉文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栾子明迎上前问道:“怎么样,情况怎样?” 玉文忧心忡忡:“舵主,现在雨铃渡的那些帮派联合起来的趋势已经不能阻挡,而且我回来的时候,发现我们分舵外有几个可疑的生人。八成是谁派过来的暗桩。” 栾子明在院子中踱步,心中想着:帮主什么时候到啊!现在是采取行动还是不采取行动啊! 轻举妄动,恐怕事态更加恶化。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等着那些人找上门来,也终究不是办法。 “玉文,我想到一个或许有点用的办法。”子明说道。 “舵主请说。” 伯良羽故意装出一副重伤的样子,才会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天云山派的头上。既然如此,为何天云山派不装出一副遭人暗算的样子,演给人们看看!子明想着,如果自己也与伯良羽一般,那人们会怎么想呢? 子明将心中的想法告诉玉文:“就说,就说辰阳关舵主栾子明,在当天遭人暗算,身中数剑,至今昏迷不醒,如何?” “舵主,您这说的有点太夸张了吧。身中数剑,哪里会昏迷不醒,直接应该当场丧命啊。”玉文道。 子明挑了一下眼神:“也是,那就身中一剑,深受重伤。” “舵主,万一那些人找上门来,要求查验伤口,可怎么办?“玉文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如果那些人真的相信了这个说法,那为了进一步确认,很可能会查验伤口。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天云山派没有理由不答应。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子明道:“管那么多干嘛,走一步看一步呗。大不了你给我来一刀。” 玉文连忙摆手:“属下可不敢。” “怕什么,又没有让你砍死我,只是来上一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子明说道。 “既然舵主已经决定,那属下保证,一天之内让消息传遍雨铃渡。” …… …… 雨玲渡明觉堂 荣岚从大堂中走出来,正好遇到经过的伯秋言。 伯秋言上前对他说道:“荣叔叔……” 荣岚愣是脚步没有停一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伯秋言站在原地,就这样被藐视了。 伯秋言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人,心中的记恨又加深了几分。真是岂有此理! 伯秋言从小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从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明觉派上下都对他礼让三分。 这个孩子发起狠来一点儿不比成人弱半分。小小年纪,早已懂得什么是尊卑上下,在他眼中,这些门人都不过是他们伯家的奴才。 荣岚,这个人的高傲更甚。除非是自己想做的事,不然就是谁来请也不会答应。 作为明觉派第一高手,在伯良羽面前也是不卑不亢。伯良羽虽然看不惯他,但是荣岚一身武功,又不得不倚仗他。 伯秋言在荣岚看来就是一个小毛孩子,别说尊重,就是正眼看上两眼也从未有过。 一个对伯良羽都不弯腰的人,怎么会对这个孩子弯腰呢! 可是伯秋言的性子和伯良羽比起来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更是看不惯荣岚在明觉派横行的样子,更忍受不了荣岚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态度。 伯秋言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惩治一下这个家伙。爹爹怕他我可不怕。 伯秋言虽然年龄只有十三岁,但心机要比一般的成人还深。他心中想着:爹爹伯良羽是明觉派的主人,自己是明觉派的少主,荣岚算什么东西!看你得意到几时! …… …… 常十三一行人连日奔波,一刻不停地赶往辰阳关。 第五十七章 扑朔迷离 常十三一行人。 辰阳关已经近在眼前,也就剩下一日的路程。在一间路边茶棚,坐下来喝碗茶水,顺便歇脚。 几位护法坐下来,闷声喝着茶,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可不是他们平时的状态。他们不是没话说,也不是没有闲聊的冲动。而是一路上常十三在他们身边坐着,谁都不敢放轻松。 在帮主面前,除了少安,人人都显得十分拘谨。裘尧可以说最有资格在帮主面前自在的了,但是他这人却中正得很,废话从来不怎么说。其他人不敢吱声,卓兴阳就更不敢了。 常十三就是兴阳心中的一尊神,永远高高在上。天天被帮主打骂习惯的他,自然也不会放松地在他面前说说笑笑。 几个人谁也不说一句话,气氛低沉的让人不舒服。 “咳咳!” 一声清嗓子的咳嗽打破了这静悄悄的氛围。少安吭声之后,伏在常十三耳边说了一句:“十三哥,你说句话,不然大家都不自在。” 帮主一句话不说,一个话头儿不起,其他人就是想说说话聊聊天也显得不妥。 常十三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压抑的怪怪的喝茶气氛。他说道:“大家想聊聊尽管说话哈,累了一路放松一下。就当……我不在。” 这话说的,谁能当你不在啊!你坐在他们旁边怎么能当你不在! 这话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还是没有一个人起头,安静,一样的安静。就剩下倒茶、喝茶的声音。 “少安,陪哥去那边看看。”常十三想着,自己还是去那边呆一会吧,众兄弟看着他心中就会一直绷着一根弦。 赶路几天下来,大家都在一起呆着,还真是有些别扭。兄弟们和自己在一起都太过拘谨,不敢放松。趁着歇脚的机会,让他们自在地呆上一会儿吧。 少安陪着常十三走到茶棚远处,少安说道:“十三哥,你看看,你平时对他们太过严苛,现在他们在你面前大气不敢喘的,真是别扭死人了。” “哦,照你这么说都是我的错呗。来这太阳底下晒着都是我自找的呗。”常十三说道。 如今的天气炎热,大太阳高高直挂。茶棚上面好歹还有一块大大的布将阳光挡在了外面。然而茶棚之外就只有被太阳烤着了。 少安双臂交叉,撩了一下头发:“哼!我就更无辜了!还得过来陪着你。” “你就忍心看着我自己出来晒着啊!小没良心的!”常十三朝着少安的头就拍了上去。 常十三和少安在这边聊开,那边茶棚中的人也闲聊起来。虽然事态紧急,赶往辰阳关是头等大事,但是精神放松也是必要的。 人天天绷着一根弦,时间长了,这根弦还不得断掉。而且辰阳关已是距此不远了 少安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下来说道:“十三哥,你换换和他们的相处方式或许也不错。别天天拿着鞭子就知道打我们。” 有吗?常十三想着,我天天打你们吗?并没有吧。每次都是你们先犯错,不犯错我能打你们? 常十三道:“好啊,下次你们谁犯错,我就对着谁笑脸相迎。” 少安连忙摇头:“别,千万别,你再把我们吓死!” 一个平时不怎么笑的人,如果在你犯错的时候突然对着你发笑,那场面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帮主要怎么样呢! 这还不如直接看着他手中的鞭子心里踏实些。 …… 田玉文安排人手,在整个雨铃渡中的散布栾子明同一日被人打伤的消息。 城中的人们不知道青红皂白,自然是谁说什么就听什么。没有他们全信的,也没有他们不信的。各种说法混在在一起,这些人并没有辨识能力。 虽然子明被伤的消息散布出来,但是在势头上还不能压过子明伤害其他四家首领的传言。毕竟伯良羽对消息的控制能力也丝毫不比子明的分舵差。 逐日派、元阳派、白涛派,这三个帮派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心中知道,石门与天云山派的争斗由来已久,他们这种江湖势力在天云山派面前无疑以卵击石。 石门、明觉派与天云山派为敌,他们有这个资本,可是逐日派、元阳派、白涛派,却要审慎选择定夺。 公然与天云山派作对到底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说不定会是灭顶之灾。他们的帮主被杀之仇当然是大事,但是还是要顾及到全体门人兄弟的性命。 与明觉派和石门联合,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正在他们略有犹豫的时候,关于栾子明同时受伤的消息传来。是否栾子明受伤属实呢? 当然,这很有可能是天云山派为了逃避责任、平息事态采取的方式,这个消息纯粹就是编造出来的。但是,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么这就证明杀害帮主的人并不是栾子明。 栾子明代表的是天云山派,如果并不是天云山派蓄谋打压他们的势力,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们不至于与天云山派敌对。而且凶手不是天云山派的人,他们想要为首领报仇也就变得简单些。 这些势力较弱的帮派,他们不比石门和明觉派,在江湖中生存,有些时候就不得不委屈求全。他们没有实力对抗强大的对手,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仇家。 这就像几年前的天云山派一般,帮主萧冬被害,常十三只能隐忍不言。 在帮派实力不能与敌手抗衡的时候,轻举妄动带来的后果只能是无数无辜门人子弟丧命。 逐日派副帮主娄彦、元阳派副帮主阮正卿、白涛派副帮主沈齐,三人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传言毕竟是传言。 他们决定亲自去辰阳关找到栾子明问个究竟。不但要看一看天云山派怎样看待这件事,而且要看一看栾子明的伤势是否属实。 …… 第五十八章 验伤 辰阳关天云山派分舵 逐日派副帮主娄彦、元阳派副帮主阮正卿、白涛派副帮主沈齐一同来到分舵之中探望栾子明。嘴上说的是探望,其实就是来一探究竟,查明真相。 可是,子明并没有受伤,这样是真的来验伤,子明可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玉文对着他身上砍上一刀吗? 子明与玉文正在后院无聊地喝着茶,他们也没什么能做的事情了。现在只能等着帮主来,只有帮主能压住石门和明觉派。 守卫来报:“舵主,娄彦、阮正卿、沈齐求见。” 子明口中的茶水“噗”一声从口中喷出:“玉文,这可怎么办?你去顶一顶,我去房间躲着去。” 子明一边跑向房间,一边口中说着:“千万顶住!” 玉文道:“舵主,我只能说尽力而为,顶不住的话……”顶不住没有什么好办法,子明就得实实在在挨上一刀。而且为了不让他们这些人看出这是新添的伤口,还要利用药物将伤口做成旧伤的样子。 现在距离事发当晚已经过去几日,新的伤口自然与几天前的不一样,对于这些混迹江湖的人来说,一眼就能看出来伤口是新的。所以必须利用药物做出旧伤口的样子。但是这上药可是在刚刚割伤的地方,子明就不得不经历一番钻心的痛苦。 玉文走到大堂前面,迎着这三个人:“在下辰阳关田玉文,见过娄兄、阮兄、沈兄。”玉文抱拳说道。 “有礼了。”这三人回礼。 进入到大堂之中,气氛一阵尴尬,这三人没有一个人想先开这个口。得罪人的活儿谁也不乐意做马前卒。 玉文问道:”三位此来天云山派是?“ 三人对视一下,娄彦终于开口了:“田都统,我们三人的来意相同。听闻栾舵主深受重伤,特意前来探望一番。” 探望?手中并没有拿任何探望病人的补品等东西。玉文当然明白,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探望子明的,而是来试探虚实的。 玉文说道:“各位,栾舵主确实受伤了,是与三位的帮主同一天遭遇偷袭。只不过我们舵主侥幸留的一命,三位帮主……唉!各位节哀顺变啊。我们天云山派愿意与一同找出凶手。”玉文说得声情并茂,几乎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三个人当然不能轻易听信田玉文的一面之词。 娄彦说道:“不知当日栾舵主是否看清凶手的面貌?” “我们舵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伤到了,加上当时是晚上,昏暗得很,怎能看清来人是谁啊!真是遗憾,不然就一定能为各位的帮主报仇雪恨了。”玉文这人,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却没有丝毫卡顿,这反应能力确实不是常人能比。 沈齐说道:“田都统,那栾舵主是否看清来人出招的路数?” 江湖上每个帮派都有自己独家的功夫,看功夫的路数大致就能辨认出来人是哪个帮派的门人子弟。当然那些成名的江湖人士,不仅有帮派的独门功夫,而且还有自己自创的功夫,他们的招数天下人皆知,根据招数就能轻而易举地知道这人的身份。 玉文说道:“来人出招极快,武功不在我们舵主之下。而且他的轻功绝对是江湖一绝。” 轻功一绝,武功胜过栾子明的人,在江湖中并不多。 重戈传来的消息中,明确说过,下手的人基本可以确定是荣岚。 直接说出荣岚样貌,这样明显的指认,反而会让人觉得是刻意嫁祸。说出这人的武功特征,让三个人去思量一番,这样会大大增加可信度。 轻功一绝的武林高手,除了常十三,轻功贯天下的就只有明觉派的第一高手,荣岚了。三个人不会想不到。 阮正卿说道:“田都统,想必兄弟知道,雨铃渡都在说,这件事是天云山派搞的鬼。兄弟你别见怪,我们也是报仇心切,想查明真相。杀人现场都留有一条祥云腰带,这你作何解释呢?” 祥云腰带是天云山派的标志。 玉文回到道:“阮兄细想,如果真是天云山派做的,那一定要慎之又慎,不留下任何线索。祥云腰带这么标志性的东西,怎么可能会留在现场呢?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嫁祸我天云山派。” 这么明显的标志物放在现场,自然很大可能是嫁祸。但是,天云山派势力如此之大,明目张胆地杀人,并留下东西表明来者,以此来震慑其他门派,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至于现在为什么有不敢承认,那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导致天云山派改变了主意。 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天云山派杀人,当然也没哟确实的证据表明天云山派没有杀人。事情的黑白,现在只能凭借主观去自行判断。 娄彦这三个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他们不知道该相信明觉派的伯良羽还是天云山派的田玉文。 伯良羽明确说杀人的是栾子明,田玉文暗地里将怀疑对象转移到明觉派的荣岚身上。这难道是两大帮派的明争暗斗吗?帮主到底死在谁的手中呢? 三个人看起来表情变得平和起来,玉文把一切都说的和真的一般,他们听着玉文的话,都不得不有点儿信他说的是真的。 栾子明自称受伤,但是有没有真的受伤他们并没有亲眼得见。 如果受伤是真实的,那么刚刚田玉文所说的话的可信度就大大提升了;如果受伤是假的,他田玉文就是在这里编造骗人的鬼话,天云山派十有**就是真正的凶手。 验伤——这是确证田玉文说的话是否真实的一个必要的步骤。 娄彦说道:“田都统,可否让我们见见栾舵主?”阮正卿和沈齐也在紧紧盯着玉文。 玉文心中知道,他们就是要看一下子明到底是不是真的受伤。 没有受伤的情况被识破,那后果不肯设想,这些人会坚定的认为人就是天云山派杀的。如果真的要蒙混过关,那子明就必须生生挨上一剑。 玉文心中一阵迟疑。 阮正卿说道:“田都统,请问有什么不妥吗?”阮正卿看着玉文表情犹豫,进一步逼问。 “各位,舵主受伤未愈,此时探望多有不便吧。”玉文只能这样说,推辞一下。 三人眼神对视,田玉文这种反应分明就是心虚,探望一下何必要推三阻四,难不成栾子明受伤真的是一派胡言吗? “田都统,今日我们三人,必须要见栾舵主一面。不然我等心中不踏实,我想兄弟明白我们的意思,希望兄弟能通融一下。”娄彦说道。 接着沈齐补充一句:“不然,田兄弟刚才所说,岂不是没有实证的谎话?” 玉文看着这三人咄咄逼人,如果再拦着他们,恐怕他们就再也不会相信天云山派的清白了。 第五十九章 打扫 常十三一行人风尘仆仆,来到了辰阳关天云山派分舵。 辰阳关做为天云山派最年轻的分舵,不论是人数还是建造,都远远不及总舵和其他分舵。这也是常十三这么着急着赶过来的原因。凭着辰阳关的实力,面对想要联合起来的明觉堂和石门,是万万不可能的。 辰阳关中,大街上的人并不多。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加上天气炎热,太阳高挂,街上显得尤其安静。 常十三等人骑马来到分舵,常十三说道:“兴阳,把门口那些暗桩,给我清理掉。”人本来就很少,但是分舵门口却聚集着好几拨人。 这些人鬼鬼祟祟,盯着往来的人,显得十分扎眼。 卓兴阳手掌拍击马背,身体迅速从马上向上跃出,一个纵身,飞跃至分舵门口大道中央。分舵门口盯梢的暗桩看着一个身影降落在了大道之上,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玉然挺立,长袍的衣襟在细微的气流中稍稍摆动。 卓兴阳双臂交叉,朝着一拨人走了过来:“大哥在这里贵干啊?” 这人体型粗壮,一副不屑的样子:“关你什么事!” 兴阳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马背上的常十三。随后手臂一挥,“啪!”直接一个巴掌就打在了粗壮汉子的脸上。 卫肃在常十三身旁说道:“嘿!帮主,您瞧把这小子牛气的。” 粗壮汉子手中的刀迅速出鞘,兴阳一个回旋,一脚将这人踢翻在地。 与粗壮汉子一伙儿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的大哥就被踩在了地上。 兴阳说道:“来天云山派门口盯梢,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给我听好了:要么滚,要么——死!”兴阳用手指着另外两拨盯梢的人,说道:“还有你们!” 只有一招,兴阳就将这群人里面武功最厉害的人放倒了。 兴阳眼神凌厉,目露凶光。那些人看着这个年轻人,不寒而栗。 还管什么任务,保命要紧。这些人慌忙从分舵门口逃走了。 此时玉文在分舵大堂中正在与娄彦、阮正卿和沈齐周旋,眼看就要松口答应他们前去“探望”舵主。一名守卫来报:“都统,门外来了一拨人,与门口盯梢的暗桩打起来了。都统要不要去看看。” 门口暗桩中有这三个人派来的门徒,自己的门徒被和别人打起来了,他们三人自然安耐不住。阮正卿第一个冲出去,想要一探究竟。其他人随后跟上。 当他们来到门口的时候,那些暗桩已经被兴阳赶跑了。地上并没有留下任何血迹,这说明他们的门徒应该都没事。 他们只见一队人骑着马,朝着门口走过来。 常十三走在中间,一身银灰色长袍,一派威然之气萦绕在身,他在马背上扫视着从门中走出来的人。 田玉文从中快步走上去,手一撩袍子,单膝跪地:“属下田玉文,见过帮主。” 娄彦三个人并没有见过常十三,他们只是帮派中的副帮主,见过常十三的帮主已经不在了。 他们见到田玉文的动作,听着田玉文说的话——不错,这就是常十三,天云山派的帮主。 常十三下马,随后众人下马。少安帮着常十三牵住了马的缰绳。 常十三走上前去,单手扶起玉文:“玉文快起。”他与田玉文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今日看到兄弟安然,心中的担忧也减少了不少。毕竟雨铃渡的事件事态如此,常十三一直怕辰阳关出事。 玉文起身,看到后面走过来的裘尧。裘尧是天云山派的第一护法,他的地位一点儿也不比舵主差,加上他是常十三最倚重的人,帮派众人对裘尧都是尊重有加。 玉文抱拳:“玉文见过裘大哥。见过各位兄弟。” 裘尧说道:“玉文啊,怎么门口的东西还得我们给你打扫啊?“ 玉文一听,门口的东西就是指的那些盯梢的暗桩。可是我们辰阳关分舵可比不上总舵,总舵谁都不敢惹上半分。可是辰阳关没有这个实力啊,裘大哥说得轻巧,我们拿什么清理人呀! 虽然这样想着,玉文还是说道:“裘大哥说的是,玉文惭愧。” “子明呢?”常十三问道。 子明没有出来迎接他,真是一件稀奇的事。一般情况下,子明这样的爱凑热闹的,第一个就得冲出来看看来这里看他的哥哥们。 玉文上前,低声说道:“帮主,借一步说话。”玉文拉着常十三走到一旁,将自己和子明筹划的事情告诉了常十三。 玉文道:“帮主,得亏您来得及时,不然属下也不知道该怎样办了。” “嗯,交给我吧。”常十三说完,朝着娄彦三个人走过去。玉文快步跟上去,为常十三引荐介绍。 玉文道:“这是逐日派副帮主娄彦、元阳派副帮主阮正卿、白涛派副帮主沈齐。” “三位,这是我们常帮主。这是裘尧、卫肃、叶敬、卓兴阳、唐少安。” 常十三,一个站在江湖顶端的人。 十大护法,来了四位。 这四大护法,更是天云山派的最高实力代表。也就是大事发生的时候,才能有机会见到这种阵仗。 常十三道:“三位有礼了。我天云山派坦坦荡荡,清名一世,还望各位能明辨是非,不要做别有用心之人的马前卒。我常十三能做的,是给各位帮主上柱香,查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恕不远送。”常十三一个抱拳,转身走向门内。 这三人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常十三,现在的辰阳关分舵已经不是能轻易冒犯的地方了。常十三的意思很明显,这是一个明确的逐客令。 而且这番话确实有道理,说不定外表的假象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做出来的情景,为的就是让他们成为马前卒。 三人一番思量,也就不再固执,先离开,从长计议吧。 常十三说道:“把子明给我叫来。” “帮主稍后,属下已经派人过去叫了。”玉文道。 第六十章 撒娇 “属下见过帮主。“子明接着说道:”子明见过裘大哥、卫大哥、叶大哥。” 常十三道:“子明啊。” 子明抱拳:“属下在。” 常十三接着说道:“不是要自残吗?还没动手呐。玩儿出花儿来了啊。”常十三这嘲笑的语气,就是在指责子明。这不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上了嘛! “帮主,您这话说的。子明不是没办法嘛。满大街都说子明杀了人,子明冤枉啊!”子明连日来吃饭都不香。谁背着杀人的黑锅心中能好受呢。被人平白无故地诬陷,引来众人的指责。而且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子明说着:“帮主,您来了就好了,辰阳关分舵不会再被欺负了。子明再也不用忍气吞声了。” 子明跑到常十三面前,一把跪在了常十三面前,“帮主,您一定要把荣岚杀掉啊。子明被他陷害地好苦啊。”子明请求怜悯的小眼神,紧紧盯着常十三。 子明双手抓住了常十三的长袍,死死地攥在了手中。 常十三摆动自己的腿,想要从子明手中挣脱。子明一点儿也没有放松,越抓越紧:“帮主,求求您啦。” 常十三一脸嫌弃,歪过头去:“少安,快把你栾大哥弄走。” 一个大男人,一个堂堂的舵主,此时正在常十三面前“撒娇”。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也是一种不容易达到的境界! 子明算是天云山派中最能“耍赖”的人了。 虽然他仅仅比常十三小两岁,却始终像是常十三的小弟一样,估计他自己早就习惯大哥哥们都一旁偷偷的窃笑。 大哥哥们看惯了这种场面,每次看着子明这幅样子就忍不住被逗笑。 少安说道:“十三哥,这事我可无能为力。栾大哥喜欢跪在你面前,你就让他跪呗。”少安对着卫肃大哥抛了一个眼神,二人对视一笑。 常十三对着子明道:“你再不滚开,我踹你了啊!”子明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死死地黏在了他的身上。 裘尧看着死缠烂打的栾子明,真是拿他没办法,算了,还是他来解救一下帮主吧。裘尧说道:“子明,裘大哥帮你做掉他。” 仿佛天外之音,传入子明的耳朵。子明站起身来,一个转身,朝着裘尧就扑过来。 裘尧连忙向后退出两步:“离我远点儿啊。” 荣岚随意杀害武林人士,已经为江湖道义所不容。杀掉荣岚是迟早的事,荣岚人人得而诛之。只不过子明的功力,无法同荣岚抗衡。只好仰仗这些大哥哥帮忙了。 但是最大的阴谋策划者还是伯良羽,要找人算账,最应该找的是伯良羽。 “子明,别闹了,说点儿正事。”常十三恢复了冷峻的面容,声音也随着变得干脆利落。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是要开始谈论正经的事情了。 子明听得出来常十三的意思。平时的时候,子明在常十三面前可以放松地撒泼耍赖,但是在常十三一本正经的时候,子明万万不敢放肆。立刻收起了这副“撒娇”的模样。 玉文将目前雨铃渡的情况仔仔细细讲给常十三听。 当下要紧的是找到有力的证据,证明杀人的事情并不是天云山派所为。但是这种证据找起来谈何容易!伯良羽既然费尽心机策划此事,绝不会轻易留下任何破绽。 抓到荣岚,让荣岚交代实情之后公之于众吗?似乎根本不可能。荣岚此人的高傲江湖中没有人能和他比。这种人怎么可能低头认罪呢! 而且石门的堂主死于非命,这么大的事情,石化纯一定会亲自来雨铃渡一探究竟。到时候怎样和石门沟通,也是令人头疼的事。 叶敬说道:“帮主,属下估计,石化纯这个老贼也该到了。” 常十三道:“子明,辰阳关和雨铃渡这里最大的酒楼在哪?” “望凌江上望凌楼,风台水榭解人愁。” 雨铃渡和辰阳关之间有一条望凌江,淙淙江水向东流。望凌楼临近望凌江,是这一带最有名气的酒楼。 风景宜人,菜肴鲜美,美酒穿肠过,更有美女伶人作伴相陪。 子明一番介绍,说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常十三说道:“派人给去石门分堂送请柬,邀请石化纯来望凌楼赴宴。” “遵命。” …… 天云山派与石门的关系怎样,直接牵动整个江湖的平安稳定。两个最顶尖的势力之下,不一定有多少暗潮涌动。只要天云山派与石门交手,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其他江湖势力便会顺势而动从,趁机攫取利益。 伯良羽天天都在等待这他们两家大打出手的局面,明觉派想要超过他们实在是一件难事。但是如果两家斗起来,那明觉派就能重新确立自己的江湖地位。 天云山派和石门的关系近年来一直都不怎么样,摩擦不断。 虽说天云山决战之后,没有大的全帮派性质的争斗,但是这完全是因为石化纯没有机会出手。石化纯被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小子打败,颜面扫地。 这个脸面不讨回来,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为了大局着想,两家都在克制,维持着相对看得过去的关系。 但是这一次,孟追作为石门堂主,居然被人杀害。这是对石门的侮辱,石化纯当然要讨回公道。此时传言中的凶手是天云山派,石化纯就更要揪着不放了。这可是打压天云山派的绝佳机会。 常十三知道与石化纯商谈的结果应该不会乐观。但是他还是心存侥幸,想试上一试。 谈得好,皆大欢喜;谈得不好,只能接受石门的挑战。 常十三可以为了天云山派放下身段,和石化纯去商谈。但是常十三也绝对不惧怕石门。 打败石门还是有把握的,这四个护法也都不是吃素的。真的斗起来,天云山派也不会吃亏,只不过这不是常十三想看到的。因为这会让人们以为石门是为了寻仇,这样一来,天云山派遭人诬陷就更解释不清楚了。 常十三最看重的就是天云山派的名声,一切损伤天云山派名誉的闲话,他都不愿意听到。 第六十一章 望凌楼 石化纯一到雨铃渡分堂,便接到了常十三派人送来的请柬。 望凌楼飞檐向上,楼顶坚挺。清新古朴却不失格调,珠玉点缀却不失风雅。 背靠望凌江,放眼望去,只见江水漪漪,时而宁静,时而律动。 这里的景象不同于天云山。高山是一种深沉,而流水是一种欢愉。 子明提前打过招呼,望凌楼今日二楼只为天云山派和石门留着,其他人一律不许进入。 石化纯这人,不仅好争好抢,小肚鸡肠,而且还贪恋美色。 他已是中年之人,本身长相只能算是一般,没有什么特别俊俏的地方,但是他除正室之外,还有九位小房,可谓是艳福不浅。 常十三来到望凌楼中,身后跟着裘尧、卫肃、叶敬、卓兴阳。少安并非天云山派的人,这种场合多有不妥,所以少安和栾子明一起留守在了辰阳关分舵之中。 没过一会儿,石化纯带着江蠡、江舒也来到了望凌楼。 随后两派人马相互行礼。 常十三落座,裘尧等人站在常十三身后。石化纯与常十三对面而坐。偌大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只坐着这两个人。 子明平时的嬉皮笑脸此时完全都收敛起来了,冷冷地看着对面石门中的人。江蠡、江舒也是一般,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天云山派的人。 这两家是实实在在的冤家,不是这种情况,哪里会有机会上到同一张饭桌上呢! 即便是石门在天云山决战中战败,石门的门人子弟却依然在江湖上嚣张跋扈,趾高气扬。整个凤鸣城更是石门一家独大。他们从不把其他小帮小派放在眼里。 常十三做东,自然要先开口,他举起酒杯:“石门主,常某敬你一杯。”常十三客客气气地对着石化纯讲话,他还是希望这件事有回旋的余地,避免一场无妄的纷争。 毕竟真的争斗起来,天云山派的门人就会有避免不了的流血。 石化纯拿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洒在了地上,说道:“先敬孟追孟堂主。” 石化纯的动作没有给常十三一点儿面子,甚至可以算是一种“打脸”。 就算是孟追有冤在身,面对他人的敬酒也不能如此无礼。 石化纯就是要故意说这句话给常十三听,他这是在明确指责天云山派。因为他心中认定这事与天云山派脱不了干系。 往日的仇恨已经完全占据石化纯的内心,他没加判断地就认定了这个传言中的情况。 他手中的酒洒在地上,常十三敬出去的酒杯停在了空中,只好收回。 依照常十三的脾气,应该一把将手中的杯子拍在桌子上——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身后的四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帮主被石化纯这个老不死的羞辱,心中早就满是怒火。 帮主并没有任何指令,他们不敢妄动。如果此时常十三一声令下,这四个人一定会瞬间冲上去好好教训一下石门的人。 常十三放在手中的酒杯说道:“好,石门主有情有义。我今日就开门见山。杀害孟追兄的并非我天云山派的人,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明觉派在捣鬼。” 石化纯冷冷地一声:“哼!常十三,说话得讲证据的。你凭什么就认为是明觉派?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 石化纯宁愿相信这都是天云山派做的,也不想相信这是明觉派做的,他心中的仇人可是常十三,正愁没有由头和天云山派对战呢。 而且伯良羽和孟追的关系极好,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谁会轻易相信外表一副老实巴交的伯良羽会杀害和他亲如兄弟的人呢?再加上伯良羽重伤的样子,谁又会认为是他在背后策划呢? “石门主,我们两家斗起来,谁最愿意看到,我觉得这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到。伯良羽这人,绝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常十三说道。 常十三本来希望石化纯能细细思考一下,没想到这句话石化纯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半分。 石化纯说道:“好啊,有证据,我马上去明觉派,让他们杀人偿命。” 石化纯的意思就是,既然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要听信你常十三的话!常十三可是他的敌人,相信敌人的话简直就是疯了。 这句带刺的话扎进了常十三的耳朵。 面对石化纯一再的挑衅,常十三终于要忍不住了,他侧着头,冰冷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想石门也不会因为谣言来天云山派滋事。我就先给你提个醒,石门因为此事侵犯,我常十三绝对让你们有来无回。”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石化纯不会听信常十三地话,常十三也没有必要再费口舌了。常十三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听着石化纯这些挑衅的话。 石化纯一拍桌子说道:“有来无回?哼!常十三,江湖上把你当成天下第一,你是不是心里得意得找不到北了?不要以为手中拿着一把破剑,就天下无敌了。”随后就是石化纯嘲笑的一串笑声。 身后的江蠡、江舒脸上也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态。 卓兴阳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这样侮辱帮主,他手中的剑已经安耐不住,“嗖!”兴阳的剑迅速拔出—— “退下。”常十三呵斥一声。 在天云山派没有得到清白之前,和石门交战绝对不是好的选择。人言可畏,人们会认为石门在替孟追报仇,完全不会站在天云山派的一边。 兴阳收住攻势:“是。”虽然心中十分不满,但却不能违抗帮主的命令。 常十三拿起手边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石门主,你觉得今日在此地动手的话,你们三人的胜算几何啊?”常十三这边除了他自己,还有四位护法。就算石化纯和江家兄弟两个拼尽全力,也绝对不是这五个人的对手。 石化纯嚣张的气焰明显减弱了下来,他自然明白在这里动手自己会吃亏。 但是他早就料定常十三不会轻易动手,这关系到两派的关系,常十三自然会谨慎。这也是他一进门就这么嚣张的原因。 可是现在他心中也是有点犹豫,万一真的把常十三逼急了,说不定这人还真的会动手。 第六十二章 怒气 石化纯道:“常帮主的意思,是要动手吗?”这是从石化纯来到望凌楼之后,第一次称呼常十三为常帮主。虽然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惧色,但是这个称呼已经表现出他心中的犹疑了。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说一会儿就会有了也说不定呢。”常十三说道。 裘尧挺了挺腰杆,眼睛微闭扫了一下江家两兄弟。彻骨的寒意从双眼中传达到了这二人的心中。裘尧的实力仅在常十三之下,江家兄弟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常十三纠缠住石化纯,四大护法随时都能将江家兄弟杀掉。这笔账石化纯心中还是能算清楚的。 石化纯站起身来,一个抱拳说道:“常帮主,今日就到这里吧,石某告辞了。” 不欢而散的结局,本来就在常十三的意料之中。 常十三的这次尝试,碰了一鼻子灰。 常十三并不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面对石化纯的羞辱只不过是强行忍耐罢了。按照他的脾气,这口气是绝对咽不下去的。 脸面是他非常看重的东西。别说他人当着他的面讽刺他,就是他手下的兄弟给他丢脸他都不能容忍。 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今日生生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石化纯和江家兄弟离开。二楼只剩下他们五人。 常十三提高嗓音:“卓兴阳。“ 屋中只听到“砰——”一声,常十三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一张坚固的八仙桌瞬间碎裂,应声倒地。 满桌子的饭菜全部洒落在了地上。 兴阳看着碎裂的桌子,以为帮主是在责怪自己贸然出手,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属下知错!”他手中的剑都要拿不稳了。 他等待这常十三下一秒对自己的惩罚,或许是一个巴掌,或许是一脚踢开。 常十三恶狠狠地说道:“下次出手给我快点,直接送石老贼上路!”每一个字都能听出火药味儿。 “帮主息怒。”裘尧、卫肃和叶敬三人跪地齐声说道。 兴阳没敢答话,他明白帮主说的是气话。从刚开始,帮主就一直压抑着自己,听着石化纯在这里大放厥词。 常十三一脚将脚边的椅子踢到了窗子旁边坐了下来。 他闭上双眼。 感受着微风拂面,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易怒也算是他性格的一个缺陷,他心里明白自己的暴躁脾气。但是这么多年了,想改也改不了,只能是尽力压制,想办法排解一下。 帮中的人都太了解他,也逐渐习惯了和这样的帮主相处。 桌子倒地的声响早就传到了楼下人的耳朵里,跑堂小二儿快步上楼,赶紧来看看楼上发生了什么事。 碎裂的桌子、满地的饭菜,小二儿看到这番情景还以为是有人来砸场子的,扭头就跑出去将情况告诉了老板。 老板一进来看见自己价值不菲的八仙桌已经四分五裂,心疼的都要哭了出来。 望凌楼是这一带最大的酒楼,来到这里的客人都是尊贵的客人,望凌楼的桌子椅子都是重金采购的。 老板问道:“几位客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裘尧、卫肃、叶敬、卓兴阳四人还双手抱拳,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谁也没有抬头看老板一眼,更没有开口回答老板的话。 二楼整个氛围都死气沉沉,愣在原地的老板,跪在地上的人,还有坐在窗边的人,突然变得一阵安静。 常十三的怒火逐渐平复。 此时杀掉石化纯这种念头也已经被理智溶解。 常十三站起身来,走到四人身边说了一句:“跟上。“ 随后朝着楼梯口走过去,四人起身快步跟上。一行人快要走到门口,老板在后面突然追上来:“客官,客官,我的桌子……” 一桌子酒菜是事先订好的,早就付完了钱。但是这损坏的桌子他们可是没有赔钱呢! 本来老板看着二楼的情景,四个人跪在地上,心中就明白坐在窗边的人不是个一般人,就没有敢纠缠着索要。 但是现在这些人就要离开,再不要钱可就要不到了。钱就是命啊,老板可舍不得自己付损失。 常十三从口袋中一掏,“嗖!”一枚金子稳稳地落在了账房的柜台上。 …… 望凌江水还是和往常一样,向东流去,静静地看着纷纷攘攘的世人。 …… 常十三一行人回到了辰阳关分舵。一路上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子明和少安正在院中斗蛐蛐儿。 两个人都是孩子心,闲来无事特意派人买来蛐蛐儿,两人就这样玩上了大半天。 他们聚精会神,一点儿也没有顾忌到从门口进来的常十三等人。 “十四,你的蛐蛐快要不行了,哈哈,我赢定了!”子明目不转睛,专心致志地看着蛐蛐的“战况”。 常十三侧过头看了一眼子明和少安两个人,并没有理睬,接着走进了大堂。 这两个小子,心是有多大,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斗蛐蛐儿。 兴阳朝着子明二人跑过来。 天云山的日子,栾子明没少照顾兴阳这个被帮主折磨的小子。兴阳、子明和少安的年龄相仿,互相之间很是熟悉。 兴阳对着子明两个人喊了一声:“喂!帮主回来了。” 子明将手指放在嘴巴前面:“嘘!”两只蛐蛐战斗焦灼,正是决胜的关键时刻。子明根本就没有听到来的人刚刚说了什么。 只见两只蛐蛐互不相让,不甘示弱。 但是少安的蛐蛐却逐渐体力不支,后劲不足。子明的那一只仍然保持着势头。没过一会儿少安的蛐蛐就要支撑不住。 少安道:”好了,我认输。快停下。“蛐蛐儿斗起来可是不要命的,如果不及时将两只蛐蛐儿分离,弱势的蛐蛐儿会被强势的蛐蛐儿咬死。 “我又赢了!”子明得意洋洋地看着少安。 “哎,兴阳,你刚才是不是和我说话来着?”子明还是隐隐知道兴阳在自己耳边嘀咕一句。 兴阳郑重的重复了一遍:“我说,帮、主、回、来、了!” 子明心中想着,有吗?没看到啊!子明问道:“帮主从这边走过去的?” 兴阳没有出声,只是给了子明一个肯定的眼神。子明一拍脑门,和少安快步就走向了大堂。 第六十三章 做饭 兴阳拉着子明和少安嘱咐道:“帮主今天心情不太好。你们、小心点儿。” 子明和少安走进大堂:“帮主。”“十三哥。” 常十三转过身来,看着这两个小子说道:“敢问二位,谁赢了啊?” “咳!”子明清了一下嗓子,心中想着:帮主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敢问”?这可不是帮主对下属的用词。 子明说道:“帮主,属下不是觉得帮主来主持大局,所以、所以……咳、就玩了一会儿。”子明吞吞吐吐,终于把这句话说完了。 子明本来被人诬陷,整日睡不安宁。但是自从常十三来到辰阳关,他心中就如释重负,一下子放松下来了。 帮主在身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坚实的依靠感,什么事情都不用怕,什么事情都会过去。 子明在少安的耳边轻声说道:“说句话。” 少安想着:行吧,上次在青山城确实有点儿对不住栾大哥,这次帮他一把,就算是给他的补偿。少安说道:“十三哥,这都是我的主意,我拉着栾大哥玩的。” 子明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好兄弟,真是哥哥的好兄弟。 常十三并没有想拿他们两个怎么样,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可能是因为在望凌楼中发泄了一下,现在反而并没有想生气的感觉。 常十三道:“子明,挑选五十个精干的门人子弟,今晚我有用。” 石门的协商彻底失败,石化纯不知道会有什么动作。此时常十三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有效制约石门势力。牵 制住石化纯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辰阳关石门新开辟的分堂入手。 新的分堂实力十分薄弱,但是这里的堂主却是石化纯的心腹。 这人名叫郭秀。武功本事倒是一般,只不过有一张能讨人欢心的嘴,石化纯对他信赖有加,即便是石化纯再阴险狠毒,对于郭秀的性命还是非常在乎的。 如果想牵制住石化纯,就要趁着郭秀还没来得及防范,直接将辰阳关分堂控制住。只要郭秀在天云山派的手中,石化纯就不会轻举妄动。即便是石化纯想要袭击天云山派,也会有所顾忌。 但是常十三并不想直接采取什么针对郭秀的措施,而是先一步营造出围困石门分堂的假象。主动出击并不是他想要的,只要达到震慑的效果就可以了。 利用五十个门人子弟,在分堂的周围散布开来,让这些人不断在分堂周围现身。这足以给郭宿一种被包围起来的感觉。围而不攻,却能将这伙势力死死牵制住。 子明领完任务就忙着去准备了。 …… 兴阳跑到厨房翻看,却失望的走开了。 此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子明和少安他们自然早就吃完了。厨房也都收拾干净了。可是常十三等人可是一点儿饭也没有吃。 一桌子饭菜全部落在了地上,后来也没什么心情去吃,空着肚子就回来了。 兴阳从厨房离开,正巧遇上了少安。兴阳问道:“十四,你知不知道厨子现在都在哪里啊?我想让他们给我做点东西吃,饿死了快。” 少安疑惑地问道:“你们今天不是出去了吗?没吃饭吗?” 兴阳委屈地说道:“别提了,一口没吃。我们几个,就帮主喝了几杯酒。” 兴阳将今日在望凌楼的经历讲给少安听。少安心中也是愤愤不平,石化纯居然如此侮辱自己的十三哥,真是岂有此理! 本来帮主吩咐,今天下午都去睡觉,晚上行动。 虽然这次策划的行动并没有什么难度,但是还是要有人带队去的。趁着下午时间空闲,最好都去睡上一觉。 可是兴阳实在睡不着,肚子饿的咕咕乱叫,哪里还能入眠呢! 裘尧、卫肃和叶敬估计也饿,但是这三位是资历老的护法,是帮中的大哥。 他们三个就算饿得睡不着,也不会来厨房自己找吃的。这些被身份所累的人,就是没有小辈们自在。 兴阳可是没有任何顾忌,饿了就是饿了,来厨房怎么了! 少安和兴阳一起找到了分舵中厨子的住处,让他们帮忙准备了一些饱腹的饭食。少安再也不敢轻易为十三哥做东西吃了。一想起上一个给十三哥煮的鸡汤面就再也不敢做饭了。 上一次的面没有把十三哥吃出毛病就已经是万幸了,少安只能等自己有机会好好学学之后再给十三哥做面吃了。 少安端着刚刚起锅的饭菜,来到了常十三的房间。 此时常十三正在床上躺着,并没有睡,两只眼睛仍然保持睁着的状态,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少安走进来说道:“十三哥,饿着肚子就和我说啊,你不好意思找人给你做饭我帮你做呗。” 常十三闻道一股饭菜的香味儿,坐起身来。人在饿的时候,饭菜比往常更香。可是刚刚少安说什么?“我帮你做”! 常十三盯着眼前的饭菜问道:“这不会是你做的?” 本来饿了这么久,早就想吃点儿东西了,此刻欣喜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这要是少安做的,哪能吃得下去啊。 上一次少安给自己煮的面,虽然吃了好几口,但那是什么情况下吃的!现在,绝对不能再吃这种“毒死人”的东西了。 少安这个顽皮的小子,露出一副肯定认真的表情:“当然喽,特意为十三哥做的。” 常十三听完,本来坐起来的身子又立刻躺了回去,侧身背对着少安。少安看着他的举动,心中新想着:我天!就这么嫌弃我的厨艺吗?就算嫌弃,也不用这么不给面子吧! 少安说道:“十三哥,你干嘛!我做的就连尝一下也不行吗?” 常十三一动不动:“不,我宁可饿着。” 少安本来想逗一逗十三哥,没想到十三哥就真得一点儿也不吃了,看来以后真得需要提升一下厨艺,省的十三哥如此嫌弃。 常十三饿着肚子,少安当然是心疼他,最后还是告诉了他,这饭菜并不是自己做的。常十三也终于不用饿着肚子,放心地吃下了。 像少安一样和常十三开玩笑的人,似乎没有第二个了。少安就是常十三每日生活中彩色的一面。 …… 晚上的计划如期施行…… 第六十四章 线索 针对辰阳关石门分堂的行动由田玉文带头,兴阳和叶敬协助。 栾子明当然要在分舵里面老老实实地呆着,关于他受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现在怎么能让一个没有任何损伤的栾子明现身呢。 分堂主郭秀玩弄人际关系倒是一绝,但是论起真功夫,与石门其他堂主相差甚远。分堂的人数不多,总体实力薄弱,所以这次行动展开地十分顺利。 天云山派的门人,从不同方向分散在了分堂的周围,相互穿插,营造出一种暗中包围之势。 郭秀这人贪生怕死,胆子也不大。 见到这种情景,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马上派人联络正在雨铃渡的石化纯,天云山派的人看着送信的人离开分堂,并没哟加以阻拦。 常十三要的就是石化纯意识到郭秀和石门分堂控制在天云山派的手中,警示石化纯不要放肆胡为。 只要牵制住石化纯,常十三就有足够的精力对付明觉派。 伯良羽这个人城府极深,不知道会耍出什么花招,只有做好充足的应对准备才能有效避免受到伯良羽的进一步谋害。 保守的做法是防守,但是这并不是常十三的性格。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守。 对付伯良羽这样的人,只有让他知道点儿厉害,才能压制住他心中的鬼心思。 想要将天云山派杀人的嫌疑洗清,就必须找到人来澄清。 但是明觉派之外,似乎找不到知晓的人。 重戈虽说撞到了荣岚和伯良羽的对话,但是一个漠海杀手的话不会有任何中原人信服。 荣岚——似乎只有荣岚才能有希望说出实情。但是荣岚的性格又是那般固执,到底想一个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荣岚说出来呢? 这可是让他来认罪,谈何容易! 常十三想着,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试上一试的。 …… 第二天,众人汇集在分舵大堂。 就在这个时候,屋顶之上来了一个人 ——又是同样的落下的做法,又是同样的落下的地方,这人自然就是重戈。 重戈,什么风将这个人吹来了? 屋顶之上出现响动,常十三和上次一样,立刻察觉到了声响。 裘尧微微紧握了一下手中的剑,专注地盯着周围的变化。 重戈从屋顶旋即而下,稳稳地落到了分舵大堂前。 一身红衣映入众人眼帘,这还是四大护法第一次见到漠海重戈。四人丝毫没有放松下警觉。 只见子明毫无防备,朝着红衣男人走了上去。 子明抱拳:“重大哥,你怎么来了?” 子明这个“自来熟”,和重戈就见过两次,这热情的劲头就仿佛万分熟悉的样子。 子明这个人,虽然在外面有些傲慢的脾气,但是对于实力上压过自己的人,尊重的态度从来都不会少。倒不是欺软怕硬,而是子明心中只看重那些让自己心服口服的人。 重戈一个抱拳,是对子明问候的回礼。 子明看着穿着红衣的重大哥,终于没有忍住,跟上前去低声问道:“重大哥,你平时换衣服吗?” 每一次重戈出现都是这样一副样子,一身红色的衣服从来都没有变过。看上去就像一直穿着一件衣服。也难怪子明会这样问。 重戈撇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心中想着:这小子,每次都能让自己重新认识一遍。第一次相见时凌厉的出击,傲慢不容人的架子。第二次傲娇的脾气,还有后来服软恳求自己的样子。这一次,居然还问出了这种无礼的问题! 看着子明,就是一种想教训一顿又下不去手的感觉。子明这种人,既讨人恨,又讨人爱,让人无可奈何。 裘尧等人看着子明的反应,警惕也随着放松下来。 重戈走入大堂,抱拳道:“常兄,别来无恙。” 常十三起身抱拳回应:“重兄。” 常十三心中不解,重戈为什么会来分舵呢?重戈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托付,对于这样的杀手来说,任务完成断没有再回来的道理。 常十三毕竟是这里的主人,来者是客,看座、上茶一样也不能少。常十三对于这个可以称得上自己对手的人,印象倒是不差。 常十三问道:“不知重兄来此,所为何事?“ 重戈说道:“咳,我突然发现,有一个细节忘记转告给子明了。那天晚上伯良羽给荣岚下达任务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在场。” 还有一个人,就表明这件事并不是只有伯良羽和荣岚知情。而洗清天云山派的嫌疑,此时最缺的就是可以作证的人。 大堂上的人全都聚精会神,看着重戈,每个人都明白这个线索的重要性。 常十三问道:“何人?” 重戈说道:“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估摸着是伯良羽的儿子。” 子明一语快出:“伯秋言!” 本来觉得事情马上会有转机,但是子明一听,伯秋言!这个孩子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子明说道:“伯秋言,怎么是他啊。”子明的语气透露着满满的失望。 这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心思却是成熟的紧。 兴阳问道:“栾大哥,你且说说,这人怎么了?” “别的不说,就和你们说一下前不久,这个孩子在大街上被一个人撞了一个跟斗,你们猜后来撞他的人被这个孩子怎么了?”子明说道。 众人看着子明,子明将手抬起来,放在脖子前面一个横向的动作,“咔!”子明一声。 这就是说,伯秋言将这个人——杀掉了! 这件事后来在雨铃渡传得纷纷扬扬,伯良羽为了惩戒,将替伯秋言去杀人的两名明觉派弟子好好惩罚了一番,堵住了众人的嘴。 当时还以为伯良羽是真心为了死去的那个人感到愧疚,现在伯良羽的所作所为,说明当时的他根本就没有丝毫在乎过那个人的性命。 他做出一番惩戒的姿态,不过是给人们看的,用来保持明觉派的好形象而已。 伯秋言并不觉得一个人这样死掉怎么样。 普通人在他的眼中并没有被当做什么,死和不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伯良羽宠爱这个孩子,并没有对他做出严厉的惩罚。估计伯良羽心中对待他人的真正看法也应该和伯秋言一般无二。 第六十五章 对峙 众人没有想到,这样年岁的孩子怎会如此狠毒。让这种人说出实情的几率能有多大呢?这种人不会轻易屈服,但是却有很多贪恋利益。 城府深沉,对于权力有着贪欲的人,最是贪恋利益。 伯秋言这样的人,最看不过别人对自己的不尊敬,活得高高在上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对于荣岚这种冷漠的态度甚为不满。 贪恋利益,那就满足他的贪欲。有贪欲的人就能操控。从伯秋言身上下手,似乎比从荣岚身上下手要容易些。 常十三对着重戈说道:“重兄的消息,雪中送炭,十三谢过。“ 重戈道:“谢倒是不必。我重戈来到中原,和你们天云山派挺有缘分。再者说,我这也是忠人之事,既然你把刺探消息的任务交给我,自然应当如此。” 重戈这个杀手并不冷。 一般来说,消息传达完毕,自当去找个地方逍遥去,不会再想着这件事了。但是重戈却并没有如此。 他猛然想到这个不被重视的孩子,兴许就会对天云山派有些帮助,主动将心中想到的东西特意赶过来告知。不知不觉中,天云山派的事情似乎已经能够牵动他的心了。 不过审问伯秋言的,便要将这个孩子带出明觉堂。 明觉堂守卫那般森严,全身而退尚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带走一个孩子又谈何容易。 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将一个活人带出明觉堂,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明觉堂的守卫关注点转移。伯秋言如果脱离这些守卫的视线,动起手来自然就容易起来。 如何引开守卫呢? 分散在明觉堂各处的守卫在什么时候能够集中被调离开呢? —— 常十三思虑一番,随即下令:“四位护法,随我去雨铃渡明觉堂,今晚行动。” 常十三带走了四大护法以及分舵三十名门人子弟,栾子明与少安留守分舵。 夜色昏暗,街上只留下点点灯火。 安宁的空气中,传来虫鸣之声,称的夜色更加幽谧。 偌大的明觉堂矗立在雨铃渡城中,巍峨的牌匾显示着帮派的威严。三排守卫将门口死死把守,显得那般不可侵犯。 常十三一行人来到明觉堂门前,叶敬、卫肃、卓兴阳紧随常十三身后,三十名门人横排挺立,正对明觉堂的正门。此时却未见裘尧。 常十三微动手腕,铁珍珠从袖中游走而出,“嗖——”铁珍珠伴随着割破空气的呼啸,一颗颗冲向了明觉堂门口的守卫。 只听一阵痛苦的喊叫,六七个守卫抱紧自己的胸口,铁珍珠击打而上,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守卫见门口一行人,这个架势就是上门来找事情的。 常十三并没有用上多大的力气,铁珍珠只不过用了半分力道而已,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损伤。 他要利用这样的挑衅行动,逼出伯良羽。 守卫惊恐前往明觉堂里面禀报情况:“仙君,外面来了一伙人,来者不善,出手就打伤了我们六七个守卫。” 一出手打伤六七人?什么样的来头这样大的手笔! 主动来到明觉堂来犯的人,有这样的胆量和身手的,并不多。 伯良羽闻言,和送信来的守卫一起来到了门口一探究竟。 借着昏暗的月光,隐约能看出个大概轮廓。门外站在最中间的人,身材略显瘦弱,但腰身挺拔,带着不可掩饰的锋芒。一副冷峻的容貌,静静地看着走出来的伯良羽。 常十三!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伯良羽心中想着,虽然常十三的武功人人惧怕,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自己做了诬陷天云山派的事情,天云山派也不能拿着怎样。更何况,自己策划的事情,根本就没有透露出去。 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除了自己的那两个人,根本不会泄露风声。 没有什么好怕的,常十三没有理由对自己动手。 伯良羽脸上挂上浅浅笑意,在门前站定,拱手道:“常帮主,伯某有礼了。不知夜深来此,所谓何事?” 常十三故意做出一副完全不在乎伯良羽的样子,正眼都没有看上一眼。常十三说道:“伯良羽,我来这里为了什么,你清楚。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也清楚。” 伯良羽轻笑两声说道:“常帮主,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他心中想着,常十三语气轻慢,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已经知晓实情?不可能的,常十三怎么知道的呢? 常十三说道:“好啊,听不明白,我就让你明白明白。”常十三左手执剑,此时右手已经攥住了墨阳剑的剑柄。 伯良羽赶忙说道:“慢着!”伯良羽看着常十三手中的墨阳剑,心中一阵慌乱。此时明觉派三大高手不在自己身边,常十三真的对自己动手,丝毫赢的机会也没有。更何况,常十三身后还站在天云山派的三位护法。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伯良羽可不是一个固执的人,脸面这种东西和性命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伯良羽接着说道:“常帮主,还请您明示。” 伯良羽说完,低声呼唤了一名明觉派门人,吩咐了一声。门人立刻跑入明觉堂里面。 常十三的墨阳终究没有出鞘,他刚刚也只不过想震慑一下伯良羽,逼着他做出下一步安排。现在还没有到墨阳出鞘,饮明觉的血的时候。 两方在门口僵持着,忽然明觉堂内的门人子弟,所有的守卫都被集中起来,来到了明觉堂门外,冲将出来,与常十三等天云山派的人呈现出了对峙状态。 伯良羽摸不准常十三下一步的动作,现在只能是防患于未然,真的动起手来,没有人手是绝对挡不住常十三的。 伯良羽命令刚才的人,进到明觉堂中将堂中的门人子弟全部唤过来。 顿时,明觉派的人马数倍于天云山派,站立开来,天云山派此时只有三十几个人。这样的人数对比,伯良羽心中终于有了足够的底气。 而这也正是常十三想要的…… 第六十六章 掳走 站立于明觉堂门口的护法中,并没有裘尧。 裘尧此时已经潜入到明觉堂的后院之中。 常十三为了给裘尧创造一个容易得手的机会,故意伤了明觉派门口的守卫,引出伯良羽。接着又故意言辞激将,引得伯良羽将明觉堂的人全部都调集到了门口。 此时裘尧在明觉堂后院中,不要说穿着夜行衣,小心谨慎地查看,就算是在院中任意行走,估计也没有人来管了——所有人都被调走了。 今天天云山派的目标,是伯秋言,伯良羽的那个宝贝儿子。 裘尧仔细查看每一个房间,终于在后院的一间屋中见到这个十几岁的孩子。 带走一个孩子,这对于裘尧来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了,因为没有人再来阻拦他,他带着这个孩子可以毫不费力地从明觉堂中飞出来。 既然要有人来说明真相,那么带走这个知情的孩子势在必行。 一缕迷烟,伯秋言立刻昏睡过去。裘尧迅速带走了他,并将得手的消息告知给了门口的常十三。 一切按照定好的计划进行,并且一切顺利。 到了常十三“收工”的时候了。 常十三说道:“伯良羽,今日就到这里吧,我们来日方长。”常十三负手拿着墨阳剑,就这样转身,迈开步走就走了。 伯良羽呆着原地一愣:“哎!”什么情况!常十三今天是唱的哪出戏啊。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现在一句话也不多说便这样走掉了?伯良羽看着走开的三十几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门口的一众明觉派门人,随后都回到了明觉堂中,守卫回到了自己站班的地方。 一切恢复如常,只不过他们的少主已经被带走了。 伯良羽问道:“荣岚有消息了没有?” “仙君,按照时辰,荣岚应该得手了。” 今日的明觉堂,荣岚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时机就是这般赶巧,荣岚被伯良羽派出去执行一项任务——绑架唐少安。 荣岚出发前往辰阳关,等待时机。 常十三等人离开分舵,此时的辰阳关分舵的势力薄弱,正是动手的绝好时机。 本来荣岚还想着利用一些手段,设法将唐少安诱骗出分舵,但是现在看来,也许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分舵中的精英好手一些去了辰阳关石门分堂守着郭秀,一部分又跟随常十三离开,现在正是人手最空缺的时候。 就算荣岚直接进入分舵,将少安弄出来也不是很难。 栾子明和唐少安都不是他的对手。荣岚的武功在这二人之上,而且他的轻功高绝,潜入潜出要比寻常人的脚步更加轻盈,更加不易被察觉。 为了保险,荣岚还是决定不冒风险,想个法子将唐少安骗到分舵之外,那荣岚拿住少安就像探囊取物般轻易。 荣岚写下一封信:”欲救你徒弟,今夜子时西街吉祥巷相见,不要带任何人。“ 阿福成为了少安的小徒弟,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明觉派的眼线还真是不歇着。阿福是少安心中的记挂。当时不想让阿福掺和进这件事,少安并没有带着阿福过来。 荣岚将信件悄悄投到了少安的房间之中。 此时阿福远在天云山,到底有没有出事,少安一无所知,根本无法确定。 少安拆开看完,心中已然慌了神。这 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难道是阿福出门的时候被带走了?再利用飞鸽传书将消息传递给了这边的人呢?然后和我提条件作为交换? 这种可能并不是不存在,挟持阿福,就等于牵制住了少安。而少安是常十三的结拜兄弟,将少安控制在手中,常十三就得乖乖听话。 也许这是一个圈套,但是少安顾不了着许多了,万一是真的,自己不赴约阿福就会有危险。 现在的分舵之中,十三哥不在,少安无法征求他的意见。子时这个时间,十三哥也赶不回来。现在就是少安的选择的时候了。 一些骗人的谎话,之所以能够让人上钩,那是因为人会越想越觉得是真的。 少安既然看到了这样的信件,怎可能放手不管!无论如何,也得过去看上一眼。 荣岚也只是抱着试上一试的态度,唐少安肯出来最好,不肯出来今晚也会动手。 …… 夜色中的吉祥巷,透露着幽森之感。 习习微风吹动着街上散落着的大大小小的一切。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安的夜晚。雨铃渡如此,辰阳关也如此。 少安按时赴约,荣岚早早就在吉祥巷中等候了。 荣岚没给少安喘息的机会,上前便开始攻击。 少安不是荣岚的对手,就算挣扎一段时间,也只不过是徒劳而已。荣岚的剑法尚且可以和重戈过招,少安自然抵抗不住。败下阵来只是时间问题。 少安打出了身上所有的袖箭,但是在荣岚轻盈变换的身形面前,并没有起到扭转危局的作用。 少安的体力在不断地消耗殆尽。荣岚翻身回旋,迅速绕到少安的身后,一击下去,少安便昏迷过去。 荣岚就这样,带走了少安。 他们来到伯良羽事先准备好的荒郊隐蔽小屋。这个小屋深藏于密林之中,人迹罕至,想要轻易找到是不可能的事情。 伯良羽就是要将少安藏起来,作为要挟常十三的筹码。不但如此,伯良羽还要将绑架少安的罪名扣在石化纯的身上。 常十三和石化纯刚刚谈判失败,二人此时正叫着劲呢,挑起一场纷争,就差一个小火星了。伯良羽要用绑架少安这件事作为这个小火星。 只要天云山派和石门打起来,明觉派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事情巧就巧在——常十三等人去雨铃渡掳走伯秋言的时间正好给荣岚带走少安创造了绝好的机会。不然荣岚也不会这么轻易得手。 常十三等人带着伯秋言从雨铃渡赶回辰阳关。此时,常十三并不知晓辰阳关发生的一切。 子明虽然在辰阳关留守,但是少安出门的时候,子明并不知晓。 知晓绑架少安计划的人只有——伯良羽、荣岚、伯秋言。 第六十七章 少安遇险 伯秋言被带到辰阳关分舵大堂之上。 一碗冰冷的凉水泼在了伯秋言稚嫩的脸上。伯秋言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开眼睛。这是哪? 大堂之上都是什么人? 天云山派的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一个也没见过。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将自己从明觉堂中带了出来。 明觉派可是江湖上的第三大帮派,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伯秋言双眼微微皱起,目光凶狠,说道:“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让人从自己的家中掳走,清醒过来竟然没有丝毫惧怕。 众人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孩子,的确不一般。这样的胆量不是一个孩子有的。 大堂上的人并没有一个开口回应伯秋言。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劝你们老老实实把我送回去,不然小心你们的性命!”伯秋言言辞中满是威胁的语气。他一个明觉派的少主,不管是谁绑架了自己,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就算他们放伯秋言回去,等伯秋言查清之后,这些人也难逃一死。 常十三看了看这个孩子的举动,动作和话语丝毫不乱,真是不简单。成年人面对不明人的绑架,恐怕都会吓得跪地求饶,这个孩子却没有半分惧色。 常十三说道:“小子,我知道你知晓伯良羽陷害天云山派的计划。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愿不愿去帮天云山派洗清杀害江湖人士的嫌疑?” 天云山派?这些人是天云山派的人?他们为什么会知道爹爹的计划,又为什么知道我知道实情呢?伯秋言心中思虑一番问道:“你们是天云山派的人?” 常十三说道:“正是,我叫常十三。” 伯秋言站起身来:“你……”他是常十三?他就是天下第一吗?这个就是爹爹朝思暮想想要对付的人,也是打败石化纯的人。 常十三年纪轻轻,就登上了江湖巅峰。现如今可谓是名利双收。每天都有人在讲着他的传奇故事。一个人,能有常十三这样的武林地位,那该是一件多大的幸事! 常十三不在乎什么天下第一的头衔,也没有想要人人都对他敬畏。 常十三追求的不是名利,他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带领天云山派不断变强,强大到能不被他人欺辱而已。 可是伯秋言却十分眼红,这个小孩子早就把争权夺利看作自己的信仰,就如同爹爹伯良羽一样。 可以说,常十三就是伯秋言想要成为的人,不是性格人品,而是江湖地位。 伯秋言刚开始觉得绑架自己的人是胆大包天,只要讲明利害,说不定就能被放走,毕竟多数人都畏惧明觉派的势力。 但是现在由不得伯秋言异想天开了,他面对的是天下第一帮派,天云山派。 天云山派不会怕明觉派。而且既然是常十三这个帮主做出的决定,自己就绝无侥幸的可能。 刚刚常十三问的话,分明就是知道了爹爹的计划,把自己绑回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说出实情,向天下人解释清楚。 伯秋言问道:“我还有得选择吗?” 常十三说道:“当然,两条路。一,你向天下人说明白。二,今天死在这里。” 伯秋言野心勃勃,他想要的一切地位,都是建立在自己还活着的基础上的。常十三说的话,自然不是和自己开玩笑。 死?当然不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是说出来,这可是对明觉派非常不利的真相,明觉派争斗的计划将被完全呈现在世人眼前。 伯秋言心中突然灵光一现,怎么能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伯秋言道:“常帮主,不知道您的十四弟在哪?” 伯秋言知晓全部计划,他知道荣岚会动手绑架唐少安,只不过,他现在也不确定,荣岚是否得手了。只能是试上一试了。 十四?十四不应该在睡觉吗?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常十三等人回来的时候天刚要亮,这个时候十四应该并没有醒来。子明也应该在睡着。 伯秋言接着说道:“我劝常帮主快去看看,你的十四弟还在不在分舵中。” 这个孩子说的字字认真,并不想是在开玩笑。少安在不在分舵中,这个问题倒是很奇怪。 难不成有人对少安下手了吗? 常十三被这孩子说的,心中突然感到一种不安,他说道:“兴阳,去看一下少安在干什么。” 兴阳走出大堂,前往少安的房间查探。 敲门之后并没有人回应。兴阳推开房门,发现此时屋中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丝毫没有被动过。这说明少安这一个晚上都不在这里,至少没有睡过觉。 兴阳匆忙跑到子明的房间,叫醒子明:“栾大哥,十四在哪?你有没有看到十四?” 子明看到兴阳急匆匆的样子,从睡梦中立刻清醒:“十四!十四不在分舵吗?” 子明和兴阳慌忙问值夜的守卫。可是守卫夜间是轮班的,此时的守卫并没有赶上少安出门,自然也就没有见过。 兴阳和子明在分舵中寻找一大圈,还是没有见到人影。 兴阳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常十三的心中早就焦躁起来。他不停地抚摸着手指上带着的天云山戒指。 兴阳急忙跑回来:“帮主,不好了!十四、不见了!” 常十三神色陡然一紧,攥了攥拳头,少安,到底出什么事了!常十三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怎么会知道少安失踪,莫不是这件事也是明觉派一手策划的?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少安会不会有危险! 伯秋言看着神色紧张的常十三,心中想着:还真是时候,这下自己不但能保住性命,而且提出任何条件常十三都得答应。 少安在常十三心中太重了。 伯秋言知道少安被带到了哪里,那是事先约定好的地址。 伯良羽不想这么快杀掉少安,因为这是对付常十三的杀手锏。但是伯秋言却不会这样说,少安的处境越危险,伯秋言就越安全。常十三一定会不惜一切地想去救少安,这就是伯秋言的筹码。 第六十八章 跪求伯秋言 荣岚绑走少安之后,立刻给伯良羽传了信儿。伯良羽将事先准备好的人手放出去,大街小巷,没过一会儿时间,全部被贴上了一张张纸条。 纸条上写道:常十三,想要唐少安活命,来石门决战。 天色渐渐蒙蒙亮,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石化纯得知事情之后,勃然大怒。 他自然希望和天云山派战上一场,但是绑架唐少安这件事根本不是自己做的。不是自己做的事情自然不能认。况且这是卑劣的绑架手段,石门怎能不吭声地认下来。 到底是谁在捣鬼? 难道常十三在望凌楼中所说的,真的是事实吗? …… …… 少安! 常十三心中不安已经丝毫掩藏不住。 伯秋言道:“常帮主,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谈一谈了。您说是吗?” 常十三扫了一眼伯秋言这个孩子,似乎他什么都知道。伯良羽做的杀人嫁祸的事情都让他知晓,再看看现在这个孩子一副有底气的样子,想必他必定知晓绑架少安的计划。 常十三说道:“你说出少安的下落,我放你走。” 放我走,只是放吗?伯秋言似乎对这个交换并不满意。 这个野心勃勃的孩子,才不会轻易答应!伯秋言知道少安的命有多重要,这个时候不来要挟一下,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伯秋言靠在椅子的后背上,说道:“不不不,常帮主,这还不够。” 现在的常十三最关心的就是少安的安危,多耽搁一些时间,少安就多一分危险。 常十三说道:“开口提条件吧。” 伯秋言说道:“荣岚带走的唐少安,我要你杀掉荣岚。” 杀掉荣岚?众人听到,满是惊讶。这个孩子并不糊涂,精明的很。但是这话听起来都让人不敢相信。 荣岚是明觉派最顶尖的高手。伯秋言是明觉派的少主。这个孩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伯秋言是一个弄权夺利的苗子,从小就和伯良羽一样,陷入了权力的漩涡。他这样的人,最喜欢的就是权力带给自己的快感。 荣岚,一个高傲的连伯良羽都不尊重的人,对伯秋言更是完全漠视。 作为少主的伯秋言,就算和荣岚主动打招呼,荣岚都不理睬。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伯秋言,在荣岚面前,却变成了一个如此不堪入目的人。 伯秋言心中的怨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把明觉派的人看成自己家的家仆。 即使荣岚武功高绝,但是他绝对无法容忍对自己不尊重的“奴才”。 对于荣岚这种人,伯秋言可是比伯良羽更狠。伯良羽忍受着,他指着荣岚帮自己做事——伯秋言却再也忍无可忍了。 可是对付荣岚不容易,明觉派没有一个人能轻易动的了他。 现在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常十三可以办到。而且是能容易办到。利用常十三,是杀掉荣岚最好的选择。只要常十三出手,荣岚就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荣岚双手沾满了无辜人的血迹,杀掉此人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常十三杀掉荣岚,替天行道,天经地义。 常十三说道:“你说出少安下落,我保证送荣岚上路。” 伯秋言嘴角微笑:“哼,看来我的条件提的太简单了,你常十三杀掉荣岚太容易,这个买卖不划算。” 子明冲上前去说道:“嘿!现在你的命还在我们手上,我们随时都能要你死,你信不信!” 伯秋言转过身说道:“对,你们是可以。但是你们不敢,杀了我,谁告诉你们唐少安在哪儿啊!” 子明正对着伯秋言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伯秋言嘴角勾起邪恶的笑容说道:“说出少安的下落可以,你们不但要放了我,帮我杀掉荣岚,而且……” 子明抢过话来:“你还想怎样,这两条还不够吗?你不要得寸进尺。” 伯秋言没有停下,接着说道:“而且,我要你常十三跪着求我。” 卫肃冲上来,一把揪起伯秋言的衣领:“你说什么!” 在场的人耳朵都好似钻进了一颗惊雷! 常十三是天下第一,从来都是受人敬畏。伯秋言这个要求是对常十三最大的羞辱。 一个天下第一跪在他的面前,这样的场面才能填补伯秋言利欲熏心的心理。 常十三从来没有跪着求过别人,除了师父萧冬,他可是没有跪过任何人。 常十三双眼半睁,手指攥在了一起。这对于他这样一个视尊严为生命的人,跪拜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心中该有多挣扎! 可是他还有得选吗?少安此时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晚去一刻就有可能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伯秋言说道:“常帮主,我觉得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荣岚什么时候对唐少安下手,我可不知道哦。” 是啊,不能再等了! 裘尧看出了常十三的动摇,但是他是天云山派的帮主,是他们最敬畏的人。怎么能忍心看着帮主被这个小孩子欺辱到这种境地!裘尧说道:“帮主,万万不可!” 常十三缓缓站起身来。众人齐声喊道:“帮主!不可!” 常十三抬望一眼,两个字从嘴中挤出:“成交。” 子明一把拦在了常十三的面前:“帮主,我替你,我替你求他。” 伯秋言哪里能同意,一个舵主和一个天下第一的帮主怎么能相比。他说道:“你愿意跪我,我还不愿意受呢。” “你!”子明真想直接将眼前这个刁蛮的孩子杀掉,这个孩子未免太过分了,这就是强人所难,乘人之危! 常十三从主位上走下来,伯秋言丝毫没有迟疑,急忙就跑到椅子上做好。他说道:“好了,我准备好了,开始吧。”他内心额兴奋挂在脸上,常十三——这个江湖中神一般的人物,马上就要跪在自己的脚下。 常十三可以勉强忍受望凌楼中石化纯对自己挑衅的言辞,但是今天,要他跪下来求一个小孩子,这可是比言辞的挑衅更要让他难受千倍万倍。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少安,这个好兄弟的命比什么都重要!自己的尊严和少安的性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常十三站在伯秋言的面前,众人齐声大呼一声“帮主”,但是他们心中都明白,谁也拦不下来。为了少安,恐怕让常十三去死都可以。 常十三一只手撩起袍子,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拳头。一条腿后撤——弯曲——缓缓接近地面。 众人单膝而跪,对着常十三的方向。 接着常十三的另一条腿触及地面。 一个江湖独步的人,就这样跪在了一个十三岁小孩子的面前。 第六十九章 送荣岚上路 伯秋言不依不饶说道:“不错,双膝跪,哼,很有诚意。不过常帮主,求人不应该说点儿什么嘛?您见过不开口说话的求人吗?” 常十三摇了摇牙:“常十三,求,伯公子,告知少安下落。” 子明等人听着这话,一字字从帮主的嘴中说出来,心中就像刀割一样,他们宁可替代帮主被这个小孩子羞辱,也不愿意看到帮主受这样的罪。 伯秋言此时心中兴奋地早就找不到北了。天下第一跪在自己面前,这个感觉只能用一个“妙”字形容。 子明见到伯秋言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禁感到恶心。子明道:“到底要帮主跪你多久!还不快说!” 伯秋言过了过瘾,心满意足。 “玉翠林,西南角处,树木最密的地方有一间小屋,那里便是。”伯秋言说道。 子明迅速起身:“帮主,我去救人!” 常十三起身说道:“你们在这里把这个小子看好,谁也不要跟来。”常十三一个人带着墨阳剑出发了。 少安,你怎么样? 少安,你有没有受伤? 少安,等我,一定等我! 常十三一人一马,从辰阳关分舵赶往玉翠林。玉翠林距离分舵的路程并不是太远,但是即使马跑得再快,常十三也觉得分秒难度。 师父萧冬离开他,这已经让常十三肝肠寸断。少安绝对不能由任何意外,绝对不能! 常十三不敢去想,少安离开自己,自己改怎样活着。 树木逐渐茂密,天也更明亮,湛蓝色的天和郁郁葱葱的树林,还有几声鸟鸣…… 但这一切,都让常十三心烦意乱,那些声响全都是嘈杂之声。 进入到玉翠林中,马已经不能通过了。常十三迅速跳下马,施展轻功,踏着一根根树杈,在林间穿梭。方向——西南。 树木茂密,叶子大片大片,越来越浓。 遮遮掩掩处,似乎有一间小木屋。 这个屋子被树叶很好的掩饰起来,不仔细观察兴许都看不出来。 少安此时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被荣岚死死绑在了椅子上。 “簌簌……” 荣岚突然听到外面有些声响。这不是风挂树叶的声音,是荡破密林的声音——是来人了吗? 荣岚想着:可是这个地方是绝对隐秘的,只有伯良羽、伯秋言和自己知道,到底是谁! 袖中铁珍珠颗颗滑落出来,流入常十三的手中,常十三一个回旋,手掌发力,催动铁珍珠。 随即铁珍珠一颗颗飞速冲向了木屋中间部分的门上。 铁珍珠命中门合辙连接点,又命中门的中间部位。 一扇门受不住冲击,整个向着后面倒了下去。 少安昏昏沉沉坐在椅子上,突然巨大的声响传入耳中。一颗颗铁丸散落在了屋子的地上——十三哥,是十三哥! 常十三拨出墨阳剑,虹贯的剑气,带着凌厉的杀气。 荣岚,竟然做出伤害少安的事!不用说是伯秋言要求,无论如何,常十三都不会留他性命! 荣岚迅速从门中走出,拔出剑来与来人对峙。 墨阳血红色的纹路映入荣岚的眼睛,这把绝世名剑,不用说荣岚了,江湖人谁都能认出来——来人是常十三。 少安喊道:“十三哥,我在里面!” 常十三听到了少安的声音,这一声就如同世间最美妙的乐曲一般。少安,还活着!常十三急切地问道:“少安,你怎么样?” “我很好,十三哥放心。”少安听着十三哥焦急的语气,他明白十三哥有多么地担心他。 常十三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少安,安然无恙。 荣岚道:“常帮主,你想怎么样?”此时常十三虽然内心的担忧可以放下了,但是身上凌冽的杀气依然没有减弱半分。 常十三没有答话,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荣岚,这个绑架自己最在乎的兄弟的人。 荣岚心中感到隐隐的不安,他谨慎的说道:“常帮主,我并未伤唐少安分毫。”这时候的荣岚心中已经没有底了,再高傲的人也做不到不在乎生死。 作为一名高手,他看得出常十三露出的杀气。没有伤害少安分毫,这是他对常十三的交代,他此时感觉只有这样说才能让自己安全一些。 虽然荣岚武功高绝,但是面对常十三,面对墨阳剑,几乎丧失了所有的信心。 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常十三的对手。 常十三一旦起杀心,丧命,只是时间问题。 “常帮主,我可以承认杀害雨铃渡的四大首领的事情,帮天云山派洗清嫌疑。”面对这样一个一句话也不回答的人,荣岚越发乱了阵脚。 常十三开口了,但是常十三的话彻底打破了荣岚的希望:“不必,你什么都不用做,现在就送你上路。” 绑架少安的人,不能活命! 这就是全部理由。 荣岚心头一惊,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逃跑,马上逃走,这是唯一生还的机会。荣岚脚上发力,奋力施展轻功,向着木屋后面逃走。 常十三迅速追上,拦截去路。 只要是常十三追上,那荣岚是必死无疑。荣岚轻功着称,但是剑术却远远不及常十三。 荣岚剑身格挡,墨阳再一次舞动出柔美的走势。 一阵空中剑与剑相接的声响,荣岚下风之势已成定局。 墨阳丝毫没有停手。常十三一个回旋转身,墨阳雷霆般滑过一个弧度。 接着,常十三压低身子,墨阳反手,向后发力,荣岚攻出去的剑来不及回守——墨阳从下而上,刺穿了荣岚的胸膛。 “当!”一声,荣岚手中之剑落地,墨阳剑未停顿,紧接着从他身体中抽出。 墨阳血色纹路混合着新鲜的血液。 树林交叉叶子缝隙中透过一缕缕阳光,阳光照射在墨阳之上,显得熠熠无常。 明觉派第一高手——倒下了。 常十三走入门来,少安看着眼前的十三哥,身上还留着点点血迹。 少安虽然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声音也能听得出来,刚才十三哥对荣岚下手了。 墨阳剑上还残留着血液,这说明,荣岚已经死在了墨阳剑下。 常十三挥动墨阳,“嗖”,少安身上的绳子顷刻割断。 少安说道:“十三哥,你又杀人了。”少安不希望他的十三哥冷血残暴,不希望十三哥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 常十三道:“快走吧。” 少安站起来,拉住常十三,说道:“十三哥,荣岚死了,明觉派那边怎么应对!”少安担心明觉派会因此找天云山派的麻烦。 这可是明觉派的第一高手死了,是一件轰动的大事。 常十三淡淡地回应:“回去再说。”在常十三心中,什么明觉派,伤害少安的人就是不能放过。这是他的底线。 少安不想因为自己,给天云山派添麻烦。 他知道十三哥在天云山派投入的心血。少安说道:“可是,十三哥,我不想连累天云山派,我不想你为了我杀人,你知道的。” 少安低着头,他不会忘记上一次十三哥为了给自己报仇,杀掉南宁城万宝堂满门的事情。为了这个,十三哥让帮规打了个半死。 常十三将手搭在了少安的肩上说道:“少安,你千万别这么说,是我,都是因为我你才被牵连进来。哥不杀掉他,日后其他人他会和他一样,肆意对你下手,知道吗?” 少安不是天云山派的人,的的确确是因为他是常十三的结拜兄弟,才会遭到伯良羽的算计。常十三没有在少安受到别人攻击的时候陪着他,心中觉得对不起这个兄弟。 荣岚这样的人,以后不免还会有,随随便便就敢打上少安的主意。这一次少安是上天保佑,平安无事。但是下一次呢?下一次有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常十三怎么可能不趁机震慑一下其他人。 只有让荣岚这样的高手因为少安而死,才能让那些有邪恶想法的人打消念头。 少安拉着常十三的手臂,没有再说话。 “好了,跟哥回去。”常十三和少安离开了这间小木屋,赶回了分舵。 二人走之前,将荣岚的尸体安放在了木屋之中。伯良羽若是有心,应该会将荣岚尸身带回。 常十三杀掉荣岚,也为江湖除了害。 荣岚倒在了茂密的树林深处。 从此,荣岚——成为了历史。 第七十章 得知真相 常十三和少安走在回辰阳关分舵的路上。 少安问道:“十三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地方?”丛林深处,没有人告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呢?少安心中好奇,随口就问了出来。 常十三回到道:“伯良羽的儿子提供的消息。” 伯良羽的儿子?什么情况?荣岚是明觉派的人,那绑架的事情一定是伯良羽授意的。伯良羽的儿子胳膊肘向外拐,将自己的位置告诉十三哥,让十三哥救自己出来? 十三哥在和我开玩笑吧! 少安一脸疑惑:“不对啊,他为什么会提供消息给你们呢?” 常十三没瞧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你烦不烦,把嘴闭上。” 常十三怎么可能告诉少安,这个消息是自己跪着求来的! …… 分舵之中,众人都在等待着帮主回来。 他们不担心帮主能不能杀掉荣岚,因为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们都在担忧这少安的安危。 常十三和少安从外面走进来,众人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总算是有惊无险,少安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伯秋言看着常十三走进来,站起来说道:“我想,荣岚应该已经死掉了。常帮主,您不会说话不算话吧,既然唐少安回来了,就请您放我回去。” 常十三说道:“子明,安排人手,把他送回去。” 子明怎么能忍受这个孩子蛮横嚣张的态度,众人对这个孩子早就想教训一顿了。子明说道:“帮主,就这么轻易放他走吗?” 兴阳也忍不住说道:“帮主,让这个小子给您赔礼道歉,不然不能放他走!” 虽然伯秋言过分之极,但是毕竟常十三有言在先,这个时候怎么能食言呢。 常十三说道:“行了,送他回去。马上!” 常十三一刻也不想再看到伯秋言这个小子了。 看重尊严的常十三,不是为了少安,他怎么能那样做。 子明心中的怒火依然没有消减半分。常十三是带着自己长大的大哥,伯秋言如此过分,子明最是忍受不住。子明坚持说道:“帮主,他不道歉,属下不送!” 伯秋言双臂交叉对着子明说道:“哎呦,你们帮主的话,听不明白吗?” 平常时候,常十三一个命令,子明当然是立刻执行。但是这一次子明是从内心想抗命。 常十三心中明白,子明为自己抱不平。但是信守之前的约定是必须做到的,无论如何都要放人。 常十三看了一下四大护法,一个个一声不吭,全都默认了子明的话,都是站在子明一边。 这些人都是维护自己,常十三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说狠话。 常十三说道:“好,你们都不去。我去。“ 子明看出来帮主的态度坚决,帮主都要亲自去了,还能说什么!子明无奈地说道:“属下去,这就去。您歇着。” 子明对着伯秋言恶狠狠道:“你,跟我走!” 随后子明安排人手,便将伯秋言送回了雨铃渡明觉堂。 少安看着大堂上这些人的表现,想着子明刚刚抗命的情形,越想越不对劲。他们都是怎么了?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少安拉着兴阳跑到一边悄悄问道:“喂,到底怎么回事?” 兴阳刚要开口,只听到帮主一声“咳!”这是示意兴阳管好自己的嘴。 兴阳只好默不作声。 常十三吩咐道:“快去吃饭,吃完睡觉。” 这些人都是一个晚上没有合眼,到现在也没有吃东西。 …… 常十三吃完饭之后便回到屋中睡去了。夜里没有觉睡。再加上担惊受怕,精神也需要休息一下了。 少安这个好奇心强的人,怎么能放过刚刚的事情。分明就是有事情故意瞒着自己,而且十三哥还不让兴阳说出来。 少安吃完饭后拉着兴阳走出去,开始对兴阳展开逼问攻势。 “兴阳,快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伯秋言会告诉你们我的位置?”少安苦苦恳求地说道。 兴阳心中有话从来都憋不住的,但是帮主不让说,现在少安逼问,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兴阳道:“帮主的意思,我不能说。” 少安给兴阳捏着肩膀说道:“兴阳,快告诉我吧。求你啦。请你吃饭。我保证,不告诉十三哥是你告诉我的。” 少安软磨硬泡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兴阳渐渐就架不住了。 “你保证啊,千万不要把我供出来!“兴阳说道。 成了,终于要开口了。少安终于能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了。满足好奇心的感觉让少安激动兴奋。 少安道:“当然,我绝对保证。快点说吧,急死我了。” 兴阳将伯秋言要求杀掉荣岚的条件和放伯秋言走的条件讲给少安听。少安还是不解,伯秋言为什么想要杀掉荣岚呢? “哎,不对吧,不仅仅是这样吧,十三哥说送伯秋言走的时候,你们怎么都那种反应。栾大哥都直接抗命了,平时他在十三哥面前都不敢说’不‘字的。”少安知道兴阳刚刚讲的一定不是全部实情。 仅仅这样,不能解释大堂上众人抗命的反应。 兴阳道:“那个,伯秋言告诉我们你下落的条件中还有一条的。“ 兴阳略微犹豫:“咳。伯秋言、让帮主、跪着求他。” 兴阳低下了头,少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雳,让少安有点儿不知所措。 十三哥最后知道了自己的下落,也就是说,伯秋言的条件,十三哥真的答应了! 少安的思绪被搅的一团糟。 十三哥,他将尊严和名誉看作是生命一样宝贵。 少安蹲下来,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从他认识十三哥那天开始,十三哥就像一座大山,时时刻刻都在保护着自己。为了自己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上一次是被帮规打个半死,这次居然是向一个小孩子屈膝! 而自己呢,自己为十三哥做过些什么呢?除了一天到晚添些麻烦,自己做过什么! 若不是自己轻信荣岚的鬼话,十三哥又怎么会受到这样的羞辱! 强烈的内疚涌上少安的心头。 回想着这几年的一幕幕,少安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十三哥。自己就像是一个累赘一样,处处都要十三哥牺牲自己去保护。 少安不知道要怎样做,不知道还能为十三哥做些什么,自己是这么没有用。上一次是被万宝堂的机关困住,这一次是被荣岚打晕。 少安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到了常十三的房间外。 他想敲敲门,但是他收回了手。 十三哥此时应该睡了吧。一个晚上,从辰阳关赶回来,再为自己担惊受怕,又去玉翠林中救自己。十三哥也是人,此时必然累得不行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打扰他。 少安撩动袍子,在常十三门口,跪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只是愿意 常十三一觉醒来,精神恢复了许多,一夜辛劳都赶走了。 他推开门想去外面透透气。 “吱呀!” 常十三将门打开,少安? 少安跪着干嘛呢! 常十三惊讶地看着少安问道:“少安,我记得没罚过你吧。谁让你在这儿跪着的?” 少安低着头,他的内疚不进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来越深。 少安一句话也没有说。 常十三还没见过少安这个样子呢!哪一次罚跪不是委屈得要死要活的。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常十三蹲下身来,看着少安说道:“怎么了,什么事,有事尽管说。” 十三哥就是这么关心自己,自己不说话不回答,十三哥就会忧心地询问。少安鼻头酸酸的,眼眶也湿润起来。 一滴眼泪从眼眶滑落。 常十三看着心中更不解了,少安这是怎么了,很少见过少安流泪。 常十三赶忙问道:“少安,哭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接着又是一颗泪珠滑落。少安仍然低头不语。 常十三拿他没办法:“先进来总行了吧。外面来来往往好些人呢。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常十三边说边扶起少安,将少安拉进来屋子,关上了门。 分舵中人一直不断,少安跪在自己门前不起来,这怎么行。 就在常十三转身关门的时候,少安再一次跪下了。 “十三哥,少安对不起你。” 这小子脑子里面想什么呢?荣岚带走他的时候给他吃什么药了,脑子吃坏了? 常十三想要扶起少安,少安坚决地推开他的手。少安说道:“别扶我,跪着我心里舒服。” 少安又是哭又是说对不起,不用问,一定是有人告诉他晚上的事情了。 但是也不至于啊,哭个什么劲嘛! 常十三道:“是不是有人把昨晚的事告诉你了?是兴阳说的?” 少安没有回答。 常十三接着道:“我就知道,兴阳的嘴一天到晚每个把门儿的。我跪伯秋言,所以你跪我,来补偿我?” 少安急忙否定道:“不,不是。” 常十三道:“那你还跪着干嘛,快起来。” 少安再一次推开了常十三的手。 沉默不言好一会儿,十三无奈地看着他,这是要闹哪样! 常十三说道:“好,跪着舒服是吧。我陪你。”说完常十三就开始撩开了袍子。 少安提高声音喊到:“不!不要!十三哥坐下,听我说两句话。求你。” 开口说话就好,一直闭口不言常十三可受不了。只好听少安的话,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说,我听着呢。”常十三道。 少安毕竟刚刚二十一岁,面对大哥哥的如此照顾,心中的感动已经让他不知道怎样表达出来。 从天云山救下自己的命开始,十三哥就变成了自己最亲的人,最坚实的依靠。 南宁城十三哥给自己报仇,受了六十断魂鞭。这次的一跪,要比挨鞭子更让人心疼。 虽然身体上没有什么疼痛,但是他明白十三哥心中是多么挣扎。十三哥为了自己连尊严都不要了。 少安说道:“十三哥,都怪我,听信荣岚的鬼话,遭到诱骗。害的你给伯秋言……我真的对不起你。” 常十三道:“唉,不就是跪了一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更不用说什么对不起。” 常十三责怪自己,如果当时将少安带在身边,也不会让荣岚有可乘之机。再说,自己跪求别人和少安的命比起来,什么也算不上。 尊严就像命一样重要,但是少安比命更重要。 少安说道:“十三哥,你别打断我。我唐少安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能得到你这样的照顾。我一天到晚就知道给你惹麻烦,惹你生气,害的你为我受罪。每次教诲我的时候,我还顶嘴不认……” 常十三半跪下来,双手拍在少安的肩膀上:“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哥知道,你心疼哥。但是你只要记着,哥愿意这么做就够了。”常十三望着少安的眼睛,将自己的心情传递给这个傻兄弟。 “十三哥!”少安几乎要哽咽了,眼泪又从眼眶中留了下来。 常十三扶起少安,让他坐了下来。 常十三问道:“到此为止,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少安轻轻点了一下头。 常十三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吃完饭。”少安低声回道。 常十三训斥的语气又来了:“你脑子进水啦!在外面等一个多时辰不叫醒我!快给我滚回去睡觉!” 少安也是一夜折腾,到现在也没休息。居然还在这里跪着等。这小子脑子的确…… 少安用手拂去泪水,转身想要离开。 常十三说道:“等等,”常十三拿起一条毛巾,在洗脸的水盆中过了一下水拿给少安。“擦下脸再出去。” 少安乖乖接过毛巾,将泪水的痕迹擦去。 少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脑海中还在回荡这那句话——“你只要记着,哥愿意这么做就够了。” …… 兴阳坐在后院的台阶上,无聊的躺着,嘴中叼着一片树叶。 辰阳关这个地方,比起天云山来,要热上许多。屋子里待得不舒服,所以兴阳一直在院中阴凉处待着。 微风吹在脸上,渐渐有了一丝睡意。 常十三放轻脚步,毫无声响的走到了兴阳的旁边。 俯下身来,将树叶子从兴阳的嘴中揪出来。 兴阳此时才察觉到。猛然抬起一只手防范性地护在自己的胸膛前面,另一只手朝着常十三劈去。 常十三一把攥住了兴阳的手腕。 兴阳紧张地撤了力:“帮主。” 常十三说道:“兴阳,拜托你一件事吧。” “拜托”!帮主怎么阴阳怪气的。兴阳答道:“帮主吩咐。” 常十三悠悠然地说道:”帮我查一查,是谁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诉少安的。“ 常十三心中早就知道这件事是兴阳做的。天云山上,数兴阳和少安在一起玩的时间长,二人什么事情都互相说。 想都不用想,少安一定是从兴阳口中得到的话。 兴阳心中一惊:少安这么快就把自己供出来了?不能啊!少安说话一向挺算数的。但是帮主现在分明是明知故问。 这种情况下,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 兴阳跪下来说道:“属下知错。”兴阳和少安、子明年岁相仿,心情也近。这三个人中,兴阳是最怕常十三的一个。从进入天云山派,就受尽了常十三各种各样的“折磨”。 “兴阳,你觉得辰阳关热吗?”常十三问道。 帮主这话,转折地太快了吧!兴阳有些懵:“啊?” 第七十二章 英雄宴 帮主怎么突然问这个,辰阳关当然是热了。 兴阳低着头,一动不敢动地蹦出一个字:“热。” “听说望凌楼有一种茶,清热解暑,名叫’去热茶‘,给你两刻钟,买上一壶,送到我房间来。记住,不许骑马。“常十三说完就离开而去。 此时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两刻钟从分舵到望凌楼往返,不骑马就等于全力施展轻功,一刻也不能喘息。 兴阳半点儿不敢耽搁,从分舵飞速赶往望凌楼。 用竹筒带上去热茶,又飞速回到分舵。 一去一回,路上喘息机会都没有。就是慢下来一些也不行,不然两刻钟根本就回不来。 兴阳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回到了常十三的房间。 “帮主,属下、属下回、来了。”兴阳无力地从门口走进来,但是房间中并没有人。 兴阳将茶放在桌子上,发现桌子的茶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下次管好你的嘴。去热茶自己喝。 这是常十三留给兴阳的话。 兴阳看着字条,气息还没有理顺。这次帮主的惩罚还真是有趣!先把自己累个半死,然后结果居然是,去热茶自己买来自己喝。 巧妙啊,惩罚人都玩出花样了。 热得兴阳大汗淋漓,再让兴阳喝一壶去热茶。惩罚实施之后,又不至于让人不舒适。 去热茶是望凌楼的一绝,里面汇集了十几种草药,将清热解暑的功效发挥到极致。这是子明怕常十三来辰阳关因为天气热不习惯,特意告诉常十三的。 一杯茶下去,就算是中暑的人,也能马上缓过来。兴阳喝下这茶,是绝对不会因为刚刚的炎热生病的。 兴阳将茶倒入茶碗中,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喝起来。精神也逐渐恢复。 他想着:管好嘴!下次一定管好嘴! …… …… 伯良羽发送给荣岚的消息,没有任何回应,伯良羽放心不下,亲自去玉翠林中查探,发现了荣岚的尸体。 伯良羽平日里也看不上荣岚这个人。荣岚太过高傲自大,不把自己放下眼里。但是伯良羽看到荣岚的尸体,痛心万分。 他不是为荣岚的死伤心,而是因为荣岚是他手中一张可以利用的好牌,从此以后,明觉派的第一高手不在了,这对于明觉派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荣岚是伯良羽的一把锋利的刀,伯良羽失去了这把刀。 本来荣岚的死并不会让伯良羽放弃这次搅动江湖纷争的机会,但是石门此时似乎越来越不想主动参与其中了。 绑架唐少安的事情,明觉派偷鸡不成蚀把米! 石化纯不是一个傻子。 石化纯希望和天云山派展开一场决战,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让石门夺得天下第一帮派。可是在少安被绑架后,大街小巷全都是字条。 字条将这件事嫁祸给了石门。石门却并没有对少安下手。 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引起石门和天云山派的争斗。倘若不是唐少安后来被救出来,此时常十三一定会带着人来找石化纯算账了。 石化纯逐渐意识到,当初望凌楼中,常十三对自己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是有人在从中挑拨石门和天云山派的关系,幕后的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石门和天云山派的争斗一起,最大的受益者非明觉派莫属。只有明觉派有这个实力,在新一轮的江湖纷争中趁机提升自己的江湖地位。其他小帮小派,即使石门和天云山派打起来,也没有胆子火中取栗。 荣岚绑架唐少安,后被杀。这的消息逐渐传开。天云山派故意将消息放出去的。石化纯听到消息之后,心中想着,明觉派都是最有可能是幕后主使。 此时,石化纯挑起纷争之心一点点消失了。 他不想被伯良羽当做一把刀,也更不想让明觉派做大。 如果真的让明觉派趁机爬了上去,石化纯一定会后悔一辈子。被天云山派压一头就算了,起码天云山派的确有这个势力。明觉派算什么,这种小杂碎也爬到自己头上还得了! 不过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吗?雨铃渡分堂的堂主孟追可是死于非命啊!石化纯就算不在乎孟追的死,也得估计石门的颜面。 就这样轻易算了,石门的脸往哪里搁! 证据!没有任何证据!杀害孟追的人到底是谁?根本无从知晓。石化纯想要找人寻仇,但是这人几乎没有找到的可能了。 …… 逐日派副帮主娄彦、元阳派副帮主阮正卿、白涛派副帮主沈齐,这三个人已经成为了各自帮派新一任的帮主。 但是因为老帮主的大仇未报,并没有广发江湖贴让江湖人士前来庆贺一聚。 …… 常十三在望凌楼大摆英雄宴,召集雨铃渡和辰阳关的各路豪杰前来一聚。 包括石化纯和伯良羽,包括娄彦、阮正卿、沈齐。令常十三略感惊喜的是,重戈也来了。 都说“朋友对手”,常十三对漠海重戈十分欣赏,一招“穿云落雪”更是让他兴奋。 重戈虽然是一名杀手,但是心肠还算不冷,只要人不是恶的,常十三到是愿意和重戈成为朋友。 至少,以后挥动墨阳的时候,不会太过孤单。 常十三作为天下第一帮派的帮主设宴,这个面子江湖人士当然要给。望凌楼今日可是座无虚席,这一片上有名气的江湖人都过来了。 常十三想在这个宴席上,把前一阵子的事情做一个了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每一方势力都在观望,谁也不会先动手。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机把话说开,省得以后的日子还要操心。 牵头将人们聚在一起,这种事当然要常十三这样的人物来做。 众人落座,精美的菜肴一样一样端上桌来。 罗玉鸳鸯糕、金丝凤凰卷、响螺素银汤、丹桂鲍鲜蒸鱼……每一样菜都是名菜。这么大的排场,自然要选最好的菜和最好的酒。能请客如此大方的,也就是天云山派这种阔绰的帮派能做到了。 第七十三章 揭穿 少安自己在一个边角坐了下来。 他不是天云山派的人,什么帮派都不是。天云山派做东,主位桌子上坐着的都是帮派的头领。 常十三走到少安身边说道:“你坐这里干嘛?” 少安抬头回应一声:“啊,那边我去不太好,我就在这里就可以了。”主位桌子上留得位置,都是给石化纯、伯良羽这种人的。 少安自然觉得自己在那边不太合适。 “跟我过来。”常十三拉起少安的手臂,把少安拽到了主位桌子。接着常十三将少安按在了最中间的座位上。“坐这儿。” 少安想要站起来,却被常十三的力气压制住了。少安说道:“不,这不是我该坐的位置!” 这个最中间的位置,就是最主位。这是给地位最高的人东家坐的。也就是常十三的座位。 常十三说道:“我让你坐哪你就坐哪!哪儿这么多废话!” 各路英雄人物一个个走入望凌楼中,打眼一看这些珍馐美味,这不愧是天云山派的手笔。 石化纯和伯良羽一前一后走进来,那些江湖人通通给二人让出了路。 常十三拱手道:“石兄,伯兄,十三有礼了。请入席。” 这个时候主位桌子上已经做着的人有逐日派帮主娄彦、元阳派帮主阮正卿、白涛派帮主沈齐。 众人纷纷问候。 石化纯盯着少安,怎么这个小子坐这里!常十三居然坐在了这小子的下手位置! 当初天云山城中,石化纯可是差点要了少安的命。那个时候少安还是街上的一个小混混。 石化纯想着:没想到,这个毛头小子今天和自己一起同桌儿吃饭,而且居然坐在上位! 石化纯哪里能瞧得上少安,当即说道:“常十三,安排这个小毛孩儿坐这儿,你什么意思?” “人到齐之后,自然说与石兄听,石兄稍安勿躁。”常十三盯着门口不断进来的人说道。 重戈找了一个最靠墙角的地方倚着,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自斟自饮。人没有来齐,他倒是先喝上了。 子明这个人,闲不住。他凑到重戈旁边,问道:“重大哥,你干嘛来了?” 重戈停下手中的酒杯说道:“你小子能不能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儿。不欢迎我来啊?” 子明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子明不但敬重重戈,而且觉得重戈对天云山派的事情也挺上心,当然是很欢迎重戈过来。只不过,刚才的问法一点儿也没有表达出他问候的意思。 子明更正道:“咳,我是说,重大哥怎么有空过来了?” 重戈道:“你们帮主发英雄贴,我当然要来见识见识中原武林人士都是什么样子。” 今日重戈仍然是一身红色衣服,看上去和之前穿的一模一样。子明的好奇心又起来了,子明问道:“重大哥,你是不是真的不换衣服?” 重戈一点儿不想搭理子明这个无聊的问题。怎么可能不换衣服! 重戈道:“我只有这样的衣服。” 一个大男人,只穿红色的衣服?子明接着问道:“为什么是红色?” “溅上血迹之后不显眼。”重戈答道。 红色,是血迹的颜色。重戈作为一名杀手,每次将人毙命,免不了沾染血迹。穿着这样的衣服在街上行走,那还不成为焦点!重戈之所以是红衣重戈,只是为了掩藏血迹罢了。 重戈的穿云剑在夺人性命的那一刻,永远伴随着的便是红色,红色也变成了重戈最适应的颜色。 渐渐地,红衣成了重戈的习惯,所有的衣服全都换上了红色。 子明心中一惊,重戈这是杀过少人! 子明问道:“你到底杀过多少人?” 重戈抬头想了一下:“约莫三十几个吧。” 子明道:“那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重戈一声笑,双眼盯着子明说道:“呵,罪孽深重。那你说是我杀的人多,还是你们帮主杀的人多?” 子明表情一愣,这个…… 死于常十三墨阳剑下的人,确实要比三十个——多得多。 望凌楼的人到的差不多了。 常十三起身,作为这次的东家,当然要开口说上几句话。 “诸位赏脸,前来赴宴,十三感激。今日把诸位汇聚一堂,十三想说两件事。第一件事儿,雨铃渡四人被害,十三深感痛心。有人想利通过这件事搅动江湖纷争,但是十三相信,诸位绝不会轻易被人利用。对不住,凶手前几日被十三杀死了,没有给诸位报仇的机会。“ 前几日被杀的人,不说谁都知道,荣岚。只有荣岚。 伯良羽拍桌而起:“常帮主,你什么意思!” 众人齐齐地望向伯良羽,荣岚如果是凶手,那整件事情就是伯良羽策划的吗? 常十三冷冷笑着说道:“哼,伯兄坐不住了。我又没说我杀的是谁,你着什么急呀——不过,我承认,我说的就是荣岚。”这个转折,令众人目瞪口呆。 荣岚真的是凶手吗? 明觉派不是一直以来都是清高的门派吗? 如果真是如此,明觉派到底想做什么? 伯良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娄彦问道:“常帮主,您的意思是荣岚杀害的我们帮主?“ 阮正卿紧紧攥了攥手中的酒杯,眼神一刻没有离开常十三,他想听常十三下一句到底会怎么说。 伯良羽越发焦躁起来:“常帮主,你没有证据,就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们明觉派不是你想欺负就欺负的!” 这时候传来一声:“说得好!” 伯良羽道:“谁!” “重、戈。”众人顺着声音,搜索到边角座位上的这个人。正在悠哉悠哉地喝着酒。 石化纯问道:“漠海来的?” “正是。荣岚受人指使去杀的人,是我亲眼所见。”重戈说道。此言一出,一众哗然。 伯良羽再也安耐不住了:“你一个漠海的杀手,恐怕没有资格掺和中原的事!” 重戈拿起手边的穿云剑说道:“我没有资格,不知道到穿云有没有这个资格!”重戈眼神坚决,大厅中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重戈从来都不是个性格软弱的人,没有帮派束缚,也不用考虑利害关系。他可不管会不会得罪人! 伯良羽当着这么多人和自己谈“资格”,重戈此时怎么能容忍他。在中原人士面前服软,自己以后就再也不能在中原立足了。 第七十四章 公开介绍 常十三看着重戈这个架势,怕是真的要动手! 常十三道:“重兄,既然十三做东,不如给十三个面子,慢些动手。重兄已经将实情说出来了,十三认为公义自有公断,诸位心中自然也有数儿,是不是。” 这个时候,伯良羽再不反驳,这些人可就真的要相信了。明觉派的形象可就全完了。伯良羽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将重戈杀掉! 重戈诬陷明觉派,伯良羽杀之,合情合理。这个所谓的亲眼见到事情真相的人,也就不存在了。 伯良羽面露杀气,身子就要离开朝着重戈走。常十三利落地抓住了伯良羽的肩膀,将伯良羽死死控制住。伯良羽身躯想要挣脱,却一动也动弹不了了。 重戈说道:“常兄,你莫要拦着,尽管让他来。”重戈可是一点儿也不怕他,荣岚号称明觉派第一高手,与重戈对阵,也不过如此。 常十三另一只手举起酒杯:“重兄误会了,十三想,伯兄一定是想和重兄喝杯酒。这杯酒,我替伯兄敬了。”常十三看着重戈举了举酒杯,嘴角笑着。 常十三这次可不是陪人的假笑,重戈说出实情,可是帮了自己大忙了。这杯酒,常十三是真心想敬重戈的。 “来!”重戈举起酒杯,接着一饮而尽。重戈心里明白,常十三这个笑,真真是发自内心的。他不定心中怎么感激自己呢。 二人就像商量好的一般,让伯良羽丝毫丧失了反击的能力。 伯良羽心中的不爽已经写在了脸上,这么多人都在盯着。 伯良羽看了一眼坐着的石化纯,心中想着,这个时候石化纯怎么一句话也没有说。 石化纯一向都是专门和常十三对着干的。今日居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石化纯心中已经越来越确定,整件事情都是伯良羽在背后捣的鬼。他就算再记恨常十三,也不能做伯良羽的马前卒、当头炮。 而且,伯良羽还欠着石门一条命呢。 没有人帮衬的情况下,伯良羽没有办法扭转局面。 “常帮主,既然宴无好宴,在下只好告辞了!”伯良羽说道。再不走难不成还等着娄彦他们接着质问自己吗! 常十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松开,轻道一句:“恕不远送。” 伯良羽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负气而走。 明觉派算是栽了。 沈齐问道:“重戈兄弟,在下有礼了。敢问兄弟说的话,是否当真?”虽然刚刚重戈坚决地说出荣岚受人指使杀人的事,但是沈齐依然半信半疑,毕竟重戈不是中原的,沈齐从他的身份上就存有戒心。 重戈拱手说道:“我重戈从来不做骗人的勾当。在下虽然初到中原,但是漠海这么多年,讲的就是一个’诚‘字。“ 阮正卿对着常十三抱拳说道:“常帮主,既然您明知荣岚是凶手,为什么不留他一命,让他揭露幕后主使?” 确实如此,正常来说,荣岚是应该留下来,交给受害的帮派,取走荣岚命的本不该是常十三。 少安一直低着头,默默吃着饭,仿佛一切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少安不属于任何帮派,而且辈分低。十三哥却硬要让他做在主位上。少安就想谁也别看到自己,谁也不要关注他。 “荣岚胆敢对少安下手,这种人怎么能活在这个世上呢。是吧,少安。”常十三拍着少安的肩膀,双眼盯着少安看着。少安缓缓抬起头,尴尬地笑了一笑。 少安心中想着:干嘛!大庭广众之下,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吃饭就行了,干嘛还要让大家看着我。 少安不好意思极了,人们都在看着他,很多人也是这个时候才关注到,原来一直坐在主位上的人,并不是常十三,而是这个人。刚刚一阵对峙,谁也没有注意这个低着头的人。 常十三说道:“今天想和诸位说的第二件事,十三就这么一个金兰兄弟,今天让他和诸位见见面。”少安一脸僵硬,对着死死盯着自己的好多双眼睛,挤出微笑。 常十三接着说道:“伤害我这兄弟的事,十三不愿意再次看到。我也不想再有像荣岚这般胆大包天的人死在我手上。” 少安拽着十三的衣角,低声说道:“喂喂喂,十三哥,这样不好吧。”听着十三哥为了自己说出这么狠的话,少安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都泛起了红。 常十三没有理会,端起酒杯:“还望诸位以后对我这小兄弟多多关照。十三感激不尽。先干为敬。” 常十三在桌子底下踩了少安一脚,低声呵斥一声:“把头给我抬起来!“ 少安低着头,这些江湖人士还怎么看到少安长什么样子! 常十三今日就是想让这些人好好认识认识少安,以后谁要是再敢动手,只有死路一条。 本来少安已算是江湖中的高手,也有几分神俊气质。可是在常十三旁边坐着,显得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娄彦说道:“早就知道常帮主身边有一个唐十四,只是素未谋面。听说唐十四武功不俗,常帮主何须担心呢。” 常十三说道:“少安确实不错,只不过江湖之上不乏高手,今日十三只是给那些打着鬼主意的人提个醒。没别的意思,诸位吃好喝好,十三做东,一定要不醉不归。” 少安终于知道,为什么十三哥坚持让自己坐在了这里。原来十三哥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震慑住江湖中想对自己不利的人。 栾子明、卓兴阳这样的人,都是天云山派重要的核心人物,江湖人自然不敢妄动。少安没有这种身份,江湖中也没有对他有很高的认可。 今日,在场的宾客们,看着少安做的位置,再听着常十三说的话,自然明白了唐少安在常十三心中的地位。 以前只是知道常十三认了个小兄弟。 真是难想象,唐少安这么一个小子,怎么能得到一贯冷血无情的常十三这般护着。还真是好福气啊。 冒犯唐少安,就等于冒犯常十三,那就等于冒犯天云山派。 今后还有谁敢妄动唐少安一根毫毛呢! 第七十五章 拂柳山庄 雨铃渡风波总算是告一段落。 天云山派的嫌疑基本消失,谴责的矛头纷纷指向了明觉派,虽然没有人能拿出证据,但是聪明人也能看出来,伯良羽最有可能是幕后主使。 雨铃渡石门分堂,由之前的副堂主庾维担任堂主。石化纯离开雨铃渡之前,特意嘱咐庾维,盯紧明觉堂的动向,在扩充势力的同时,小心提防伯良羽。 栾子明代表天云山派,去各个被害的门派中为上一任帮主上了香,并送上了为新一任帮主准备的贺礼。 常十三并不知道伯良羽是否死心,会不会再次出手。为了确保辰阳关的安全,常十三令裘尧、卫肃、叶敬、卓兴阳留守辰阳关一个月。自己和少安先行回去。 少安心中惦念着阿福,阿福自己远在天云山,也不知道想没想自己,功夫有没有天天练,有没有进步。 …… …… 兄弟二人,两匹马,直奔天云山。 越向北走,天气就越凉爽。对于常年生活在北方的常十三、少安来说,北方的天气才会更让人舒服。 在雨铃渡通往天云山的路上,有一家江湖上影响颇大的武学世家,姓林。 家主林平,开创“拂柳”剑法,堪称剑法中的一绝。林平凭着拂柳剑法成为了一位备受景仰的江湖前辈。 林平建起一座“拂柳山庄”,门下只收了几名弟子,林平不想在江湖中过沉浮的日子,只想清静些。 他与常十三的师父萧冬是至交好友,二人功夫不相上下,经常在一起切磋剑法。天云山派和拂柳山庄一直关系甚好,来往甚密。 林平的小儿子名叫林寻,林平来天云山总舵做客,不只一次和常十三提过,让常十三收了自己小儿子做徒弟,常十三每次都拒绝了。 林平虽然年岁不小了,但依然有点儿童心未泯的意味。说他是一个“没正行”的江湖前辈,一点儿也不为过。 常十三不同意,林平这个倔老头可是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拂柳山庄离着天云山派总舵并不远,林平隔三差五就让小儿子林寻去总舵“骚扰”一番。每一次都让总舵的守卫拦下来了。 理由基本都是:帮主不在啊、帮主有事不见客啊、帮主休息啊……总之,就是想尽办法,不让林寻进去。 常十三和少安回天云山,直接过拂柳山庄应该是最近的路程,但是常十三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近路,和少安绕道而行。 常十三很敬重林平这个前辈,师父的朋友自然不能怠慢。 可是常十三实在不想收徒弟。 常十三和林平商量过,如果林寻加入天云山派,自己可以指点他,没有必要非得正式磕头拜师。林平就是不答应,坚持要让小儿子成为常十三的入门弟子。 天云山派的弟子哪里能和常十三的正是入门弟子相比! 入门弟子那就等于,常十三要“伺候”一辈子。 常十三不仅要毫无保留地传授毕生武学,而且还得把林寻当做“儿子”来养了。从此以后,徒弟的任何事情,都是自己的事情。 常十三也是从当徒弟的时候走过来的,他能体会到做师父的有多么不容易,那可真是为徒弟操碎了心。 这种罪,能不受还是不受的好! 但是林平毕竟是前辈,再和自己请求几次,自己可真要推辞不了了。前辈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林平拿萧冬的名头来压十三,这十三怎能招架的住啊。 林平老顽童的性格,见到常十三那一定是一通死缠烂打。 以前都是林平来总舵,常十三只来过拂柳山庄两次。这两次常十三可是幸运极了,常十三来的时候林寻都没有在家中。 林寻已经有十六岁了,爹爹的拂柳剑法学的像模像样,小小年纪,已经是小有所成了。 林寻这个小子随林平随了个直,脾气那更是倔的不得了。他就不相信还有他办不成的事。 不拜常十三为师,绝对不行!常十三,剑术高手中的高手,林寻下定决心,不成为常十三的徒弟,决不罢休。 林寻虽然是个正直的孩子,但是也是这一带有名的“坏小子”,调皮捣蛋的事儿应该都干过来了。林平从来不会管,儿子玩心大,这个爹也没好到哪里去。 常十三一个林平已经要招架不住了,要是父子二人齐上阵,那…… 常十三宁愿走远路也要躲着点儿。 这拂柳山庄,是万万走不得的! 常十三和少安从拂柳山庄后面绕过去。 眼前浮现出来的,是一片清澈的湖水,小溪潺潺,传来悦耳的水流之声。 再往前走,湖底的石头一块一块映现出来,湖水清澈,底下浮走的尘埃都能看到。 兄弟二人下马,顺着湖边慢慢走起来。这个季节,北方温度还算适宜,虽然略有炎热之感,却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少安将缰绳向着常十三一抛,朝着湖边跑过去。“十三哥,这里,好多鱼啊!快过来看!” 哼!现在常十三拉着两匹马,还怎么过去看!真不知道少安脑子里面怎么想的。 “十三哥,快点过来!”少安催促道。 常十三想着一颗树走过去:“等会儿。”两根缰绳被拴在了树上。 鱼儿在水中时而摆动游走,时而停住。 还别说,这里的鱼真肥! 少安说道:“十三哥,我们捉鱼回去吃吧。” 常十三愣了一下:“咱家里面缺鱼吃吗?”捉鱼这种事情,自从常十三当上帮主,再也没有做过了。 以前年少贪玩儿,倒是没少做。但是之后,师父去世,十三忙于练武,心也冷了。 “哎,十三哥你不知道,自己捉的鱼吃起来才香呢。”少安忍不住了,这么肥的鱼,不捉白不捉啊,送到嘴边的怎能放过。 “要不然,你来捉,我帮你收着鱼。”常十三说道。下去捉鱼,那衣服免不了全湿掉,泥巴也会粘上。这幅样子会家的话,帮里面的人看到了那多不好。 常十三这种永远板着脸的人,脏兮兮回去,面子往哪里搁。 “好。”少安已经在挽着袖子了。 常十三说道:“你用什么捉啊,又没鱼叉。” 少安一想,这的确是个问题。 少安回头打量了一眼十三,眼睛盯上了十三手中的墨阳剑。 第七十六章 捉鱼 少安的眼神落在墨阳剑上。 少安擅长的是袖箭和药,平时不用剑,出门在外也不会带剑。 常十三看着少安贼贼的眼神,收了收墨阳剑:“你想干嘛!” 墨阳剑在常十三看来就像是自己的另一个好兄弟,陪着自己出生入死,让少安拿来捉鱼,那怎么舍得嘛! “十三哥,你就割爱一次呗,不然你让我用手捉啊。”少安说道。 “不!行!“十三坚决地说道。 少安颠儿颠儿跑过来,拉着十三的胳膊一阵猛晃:“十三哥,你最好了。我保证,回家之后,帮你把墨阳擦得干干净净,一点儿腥味儿也没有。” “十三哥、十三哥、十三哥……”少安不停念叨着,一边说一边晃这十三的胳膊。 十三终于受不住松口了,再摇下去要散架了。十三说道:“你说的啊,擦得一点腥味也没有!” “放心吧,我保证!”少安一本正经地说道。 十三伸出手来,将墨阳剑一点一点地送到了少安手中,十三突然将手往回一缩,“你保证!” 少安不耐烦地蹦出一句:“十三哥,你今天真够啰嗦的。” “好了好了,拿去拿去。”十三一脸不舍得将墨阳塞到了少安的手中。 少安脱掉靴子。“嗖!”拨出剑来,将剑鞘丢在了十三的身边,提着剑就朝水中走去。 少安走入水中,湖底的土十分松软,一脚陷进去许多。 少安专心致志,盯着过来的鱼,瞄准时机,一剑下去,“噗!”——没刺中! 十三看着空空的剑尖,在后面笑了起来。 少安移动位置,再次盯住一条鱼,发力“噗!”——又没有刺中!鱼再一次溜走了。 接着第三次、第四次,都没有命中。 十三在后面笑出了声。 少安挺起身子,大声喊道:“十三哥,这剑你平时怎么用的啊。前面一直在抖啊!我根本就刺不中!” 墨阳前端是软剑的构造,没有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很难操控。少安不怎么用剑,对于这样的软硬合一的剑更是一窍不通。 发力的时候,向着下面一冲,墨阳前端就开始抖动起来,瞄准的目标出现偏移。 “喂!自己笨就别怪我的剑。”十三说道。 “我笨,你行你来啊!”少安灰心丧气,看着岸上的十三哥还在后面不停的嘲笑自己,心中着实不舒服。 “呦呦呦,看看你现在这不服气的样子!说你笨还不乐意。”十三说道。 “接着!”少安将墨阳一下子朝着十三掷出。十三精准抓住了剑柄。 少安说道:“小弟我这水都下了,不捉两条回去也太不像样了,是吧,十三哥。快下来吧。” 十三很久没有捉过鱼了,看着少安在水中的样子,手确实也有些痒。“好,今天我让你见识见识,你哥的厉害。” 十三利落地脱下靴子,挽起衣袖,收拢袍子,下了水。 墨阳斜刺,“噗!”一抹红色的血迹顺着墨阳提起的轨迹晕开。一条肥肥的鱼被墨阳挑起。 少安一旁目瞪口呆,这么快!十三哥根本就没有像自己一样准备啊、瞄准啊,直接就刺下去了,而且还成功了! 十三挥动墨阳,剑上的鱼顺着力道落在了岸上。 十三看了一眼少安:“服不服?” 少安想着,自己有这么差吗?怎么一条也刺不中! 没等少安回答,十三接着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嗖”、“嗖”、“嗖”……一条条鱼接连被抛到了岸上。 少安看傻了眼,这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觉得十三哥是个渔夫。这手法太娴熟了吧。 还有,墨阳怎么就这么听十三哥的话呢? 十三一边刺鱼一边说道:“知道什么叫,力达剑尖吗?自己笨,还怪我的剑!” 不仅是因为十三以前经常玩捉鱼才如此娴熟。软剑讲究的是力道直抵剑尖,软剑虽软,力道不软。控住剑锋走势,目标当然一击毙命。 少安说道:“厉害厉害,小弟服了!“ 少安看着十三哥玩的尽兴,心中的鬼主意一下子就窜上来了。也就是这个时候能捉弄一下十三哥。 也不是捉弄,十三哥很难如此开放地玩起来,不如为他助助兴。 少安弯下腰,从湖底抓起一些泥巴,对着专注刺鱼的十三就扔了过去。 十三刺下剑去,突然发现有东西朝着自己袭来,一个躲闪,身子回旋。 此时脚底有些光滑的石头,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噗通!”十三人仰马翻地落入了水中! 少安一旁,捧腹大笑。还没见过十三哥遭人“算计”,如此落魄。 十三挣扎起来,身上全都湿透了,头发也是湿漉漉的。 十三甩了甩脸上的水,“嗖!”墨阳剑被掷落在了岸上。 十三一声:“唐、少、安!”冲上前去。少安连忙逃跑,没出几步,十三一把将少安按住。 少安一个踉跄,被十三按到了水中。 兄弟二人,就这样在水中打了一“仗”。 水花四溅,湖底的泥巴也都被踩了一个遍,估计鱼儿已经惊地不知所措了。 …… 二人精疲力尽,回到岸上,直直躺了下去。水中大闹,可是很消耗体力的。 十三大口喘着粗气:“痛快!” 少安瞄了他一眼说道:“是不是没人陪十三哥打过水仗啊?” 十三轻声吭了一下:“嗯。” 少安说道:“小弟陪你玩这么半天,十三哥是不是得奖励奖励啊?” 十三一个翻身:“说,要怎么奖励。” “教教我,怎么才能让墨阳不抖呢?”少安一直都在好奇,要怎样控制,才能做到灵活自如。墨阳在自己手中就是烧火棍,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 要想控住好墨阳,那就得从剑法一点点学起。 十三说道:“想和我学剑法就直说嘛,我还能不教你吗?” 少安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才不要,你求我我也不会和你学。” 和十三哥学武功的人,谁不得脱层皮!比起那种折磨,少安宁可不会。反正袖箭平时也算够用,谁要遭那种罪! 第七十七章 林寻 兄弟二人躺在岸上。 十三久久没有答话,少安坐起来看了一眼:“十三哥?” 十三还是没有反应。 “十三哥!”少安摇了摇十三的肩膀。 “嗯。别烦我。”十三迷迷糊糊说了一句。 水中打闹,确实挺累人。躺在岸上,微风拂过,还有暖暖的阳光,十三居然睡过去了。 可是十三衣服、头发全都是湿透的,这样睡上一觉…… 少安叫他的时候,已经是睡过一觉醒来了。少安接着摇晃着他:“醒醒,咱们的鱼快要不新鲜了!快起来啊,十三哥!” 少安用劲力气,将十三扶起来,强行唤醒。 十三看着少安在一旁收拢捉上来的鱼。 至于少安用什么收鱼呢?似乎什么也没有。他们可是什么也没带。少安看着鱼,愁眉不展。 “就在这里烤了算了。”十三说道。 只好如此了,再不吃掉,恐怕这些鱼就要不新鲜了。而且他们确实没有工具带走。 “好,那就就地解决。”少安回应道。 “那个,你准备一下,烤熟叫我,我再睡一觉。”十三困意上来,刚刚一小会儿时间,哪里能够呢?趁着少安准备何不再来一觉! 少安看着十三再次躺下,大吼一声:“十三哥,你!” 少安想着:好吧,我伺候你也是应该的,算了,准备薪火,给他老人家烤鱼。 只不过,少安的手艺……一言难尽! …… 天云山总舵外门口,林寻又过来找常十三拜师来了。 林寻手中提着一把剑,在门口和守卫理论起来:“让我进去!今日不会又是说常十三不在吧,这个理由我不想听了。” 守卫万般无奈地回答道:“林小公子,今天帮主是真不在。” 林寻怒气冲冲:“哦,合着以前你们说他不在都不是真的喽!” 守卫一张苦瓜脸,这可不是个容易的差事。以前帮着帮主拦着人家,每次都说帮主不在,今天倒好,真不在的时候人家都不相信了。 守卫说道:“帮主出远门儿了,一直没有回来。” 林寻来天云山城的时候,来找常十三都是顺便的事儿。他一次次倒是一点儿不觉的麻烦。 但是林寻想着,每次在这里都被拒之门外,是时候想个办法混进去了。 …… 少安找到了一些薪柴,开始烤起了鱼。 “阿嚏!” 一声响亮的打喷嚏声。十三醒过来了。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不用说,这个时候睡觉不伤风才怪! “给你尝尝?反正……不怎么样。”少安举着烤好的鱼递到十三的身前。 味道当然不能好吃到哪里去,毕竟什么香料都没有。但是吧,行家里手就算没有任何辅助香料,烤出来的味道也是鲜美的。 只不过少安这个手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十三咬了一口,没好意思吐出来。 人家烤的鱼是外焦里嫩,少安烤的鱼是外糊内糊。 这是他兄弟辛辛苦苦烤的,要是能咽下去,就忍住吧,给少安个面子。 十三看着摆着的已经烤好的一条条鱼说了句:“可怜啊,这些鱼算是白死了。” 虽然捉鱼对十三来说很简单,但是毕竟也是费了番功夫的。这些鱼被烤成这个味道,吃也吃不下,真是白白浪费了。 时间已经快到晌午了,这个时候如果快马加鞭,应该还能赶上家里开饭。 十三说道:“少安,咱哥俩个要不现在就回家吧。“ 少安辛辛苦苦烤了半天,就这么回家了?少安问道:“那这些鱼呢?” “哎,万一小猫小狗过来,还能饱餐一顿。你也不算白忙活嘛。”十三说道。 捉鱼,然后烤鱼,最后就是为了留给野猫野狗的吃的啊!少安也是委屈,明明是十三哥非要睡觉,让我自己烤,最后成了这种样子,十三哥还一脸嫌弃。 少安想着:现在回去,不仅能好好吃一顿中午饭,还能早些见到阿福。 兄弟二人最后一致同意,将烤的鱼留给野猫野狗,回家吃饭。 …… 林寻不依不饶,吵着要见凌修。这小子知道凌修是这里管事儿的,说话顶用。 门口撒泼耍赖,拔剑挑衅守卫,这都是他爹爹林平教的。反正天云山派是绝对不会把林寻怎么样的。 林寻今日变本加厉,非要见凌修一面。守卫没办法,只好通报给了都统。 凌修知道,他既要帮着帮主拒绝他,也不能伤到他分毫。 “都统。”守卫行礼。凌修从里面走出来。 林寻冲上前去拱手道:“凌叔叔,能不能让晚辈进去,晚辈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晚辈真心诚意想拜师。” 林寻之前趾高气昂的样子收了回去,求人的态度倒是诚恳有加,不仅没有直呼其名,而且还叫了一声“叔叔”。 凌修想着,再让他在门口闹下去,天云山派的面子挂不住,来来往往的人可是都看着呢。 让他进去也不是不可以,帮主根本就不在里面,看看也无妨。帮主不在,就算他再想拜师也不能做到啊。 凌修权衡一番,决定让林寻进到舵里面走上一圈,见不到帮主也就死心了。 随后凌修带着林寻,进入到了总舵里面。 凌修放心不下,在走进去之前特意嘱咐守卫,如果看到帮主回来,一定要告知帮主情况。 虽然他也觉得不会这么巧,林寻头一次进去就碰上帮主刚回来。但是谨慎些还是没错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寻在拂柳山庄长大,虽然拂柳山庄里面也收弟子,也教习武功,但是比起偌大的天云山派,还真是微不足道。 这里不但场地宽敞气派,而且门人子弟众多,个个都是小有所成的剑术高手。 这些还只是天云山派普普通通的弟子,那些有顶尖高手亲自带的入门弟子,学到的要比普通弟子更精纯。 入门弟子经过选拔,会是下一代天云山派核心人物的组成者。也算是他们师父的接班人了。 林寻看地精神抖擞,心中更加坚定——一定要拜师,一定要拜常十三! 林平的拂柳剑法曾一度与萧冬比肩,但是林平不是常十三的对手。 林平虽然修练剑法大半辈子,却不及常十三这个二十五岁的后生。 林平看重小儿子林寻的天资,如果能正是拜入常十三门下,那将是前途无量。 林平并不希望寻儿得到什么江湖地位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作为一个武痴,只是想让儿子找到最好的师父而已。 第七十八章 落魄兄弟 十三和少安二人快马赶回总舵。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十三突然停下了马。“吁——” 少安跟着停下问道:“怎么了,十三哥?” 兄弟二人在水中打了一架,满身都是湿漉漉的,虽然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衣服还是干一块湿一块,头发也没有干透。 二人在水中互相对着扔泥巴,衣服上面还沾着大大小小的干泥呢。 一眼看上去,说这二人是逃难过来的,可能都有人信。全身上下脏兮兮,没有一块儿好地方。 那把墨阳剑一直没敢收回到剑鞘中,剑身的腥味儿还没有去除,只好暂时将剑身和剑鞘分开。提剑招摇过市。 十三坐在马上,迟迟未动,突然来了一句:“我们这样回去,是不是不妥?” 往日里常十三在门众面前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不要说衣服脏的情况,就是领子整理的不整齐的情况都不会出现。 现在这副样子从这个门走进去,自己的颜面何存啊! 帮里的人看到,当着他的面自然不敢笑,心中不一定得怎么评价呢。这可是破天荒的“大奇闻”。说不定就是门众日后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少安说道:“我无所谓,十三哥是不是不好意思?这有什么,这样见不了人啊!” 十三说道:“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阿嚏!”十三因为刚刚的伤风,喷嚏就没停下来过。 少安灵机一动,既然十三哥不想让人看到,那不让人认出来是他不就行了嘛。少安说道:“你一会儿低头别说话,挡着点儿脸,我把你带进去不就行了吗?别让守卫看出来。” 少安想着,十三哥这幅样子,如果守卫看不到脸,应该认不出来是他们的帮主吧。 十三立刻反驳了少安:“不可能的。就算是你,也不能带一个不确认身份的人进去。这些守卫可不会因为是你,担着被罚的风险。” 确认来人身份,问明来历,这是守卫的职责。生人来总舵,没有经过允许,守卫是不敢将人放进去的。玩忽懈怠,等待他们的是帮主的鞭子。 不想让人认出来,走正门是不行了。 十三说道:“这样,你走正门,我翻墙。你把我的马牵进去。” 少安皱着眉头问道:“不,你说什么?翻墙?进总舵,你翻墙进啊!” 一个堂堂的帮主,进入自己的帮派,居然选择翻墙!少安也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方法! 十三下马。他当然不想翻墙,但是他更不想让这些守卫看着自己这落魄的样子。 “快去吧,哥要先走一步了。“十三下马之后,朝着后面便走开了。 翻墙当然无需徒手爬上去,十三轻功飞跃高墙,不在话下,但是一定要挑选一个人少的地方。万一进去之后,聚集着门众,当场被认出来,那就更加尴尬了。 少安牵着两匹马,手中还攥着墨阳剑,走到正门口。 守卫挤了一下眼睛,少安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差点认不出来。 “十四爷。”守卫抱拳问候道。 “几位大哥好。”少安回应一声。 守卫看着少安牵着的两匹马,分明应该是两个人的,怎么就一个人过来的。陪在十四爷身边的一定是帮主。此时却不见踪影。 守卫问道:“十四爷,我们帮主呢?怎么没和您在一起呀?” 守卫已经看到了少安手中的墨阳剑,帮主一定在不远处。 少安支支吾吾,还怎么说呢?说你们帮主自己先进去了?可是守卫可是没看见十三哥进去。说你们帮主还没回来?可是十三哥终究是要从这里出门走出来的。哪里有没进门就出门的道理! “啊……这个……”少安不知道该怎样说好。 守卫接着说道:“都统让我们见到帮主提个醒,林家小公子在里面呢。” 林家小公子——林寻!少安一惊,林寻怎么会在里面! 这也太不巧了吧。十三哥已经进去了! 常十三一直没有和林寻见过面。常十三不认识林寻,林寻也不认识常十三。从林寻自报家门开始,守卫就没有让他进过大门。 这下可惨了,十三哥真得和林寻撞上,那岂不是又要纠缠不休地拜师了。 少安连忙加快脚步,迅速朝着马场走去。 少安想着:得快些找到十三哥,将这个情况告诉他,让他赶紧躲起来才是。 …… 凌修一直陪着不死心的林寻在总舵里面逛,已经说过好几遍帮主不在,林寻就是不相信,非要将常十三找出来不可。 不论是演武场还是前院后院,所有的地方,林寻都想要仔细看一遍。 进来一趟着实不容易,一边找人,一边还能看看天云山派总舵的气派。林寻这么大的孩子,体力旺盛,也不知道什么是疲倦,加上总舵里面的东西满足着他的好奇心。林寻一刻也没停下来,凌修只好陪着小公子一路走。 林平是老帮主的至交,林寻是林平的儿子,凌修不敢怠慢。虽然帮主下令将这孩子拒之门外,但是凌修还是得好生照看着。 这个时候,一人快步走过来,喊道:“都统。” 凌修停下来,后头一看,是一名报信的小厮。 这人是要对凌修汇报情况的。就在凌修和这人对话的片刻时间,林寻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 林寻甚是顽皮,早就想挣脱凌修的“监视”了。自己在里面随意玩,自然比后面一直有个叔叔看着好。 总舵中最清净的地方非“天云宁苑”莫属。 天云宁苑在总舵最边角的地方,是一座小园子。宁静淡雅,种着花花草草,还有些假山奇石点缀。 天云山总舵是习武的地方,没什么自然光景。这座小园子当初是为了给总舵添些风景特意建起来的。 但是门人子弟都是些男人,醉心于武学,天云阁才是他们最常去的地方。至于这座宁苑,建起来之后也很少有人过来逛逛。 常十三打算好,就从宁苑进入。宁苑就是些花草,白天的时候不会有什么风险问题,不需要什么人守着,所以白天这一带也没有几个守卫。 但是…… 第七十九章 隐瞒身份 常十三一个跃身,翻墙而入。稳稳进入到了宁苑。 他朝着门口走去,想尽快溜进房间,换身干净的衣服。 就在快要出宁苑时,一个稚嫩的孩子突然冒了出来。这个孩子正是林寻。 林寻看着一身污泥的人朝着这边走来,直勾勾地盯住,心里想着:这人是谁? 十三也是没有料到,宁苑居然会有人来!还有,总舵何时冒出这么一个孩子?十三想着:不管他,先回去换衣服。 十三朝着门口走,林寻居然拦下了去路。 十三向左移动,林寻跟着向左移动。十三向右移动,林寻也跟着向右移动。 林寻调皮地做出了一个鬼脸儿来,嘴里嘟囔一句:“略!” 嘿!这个孩子还真是欠管教。哪有碰到陌生的人,上来就拦路的!再说,这总舵又不是他家! 十三问道:“小鬼,哪里冒出来的?” 林寻嬉笑的脸一下子变了一副模样,“小鬼”?才不是。自己已经十六岁了,怎么还被人叫小鬼呢。 林寻说道:“小爷我不叫小鬼!我叫林寻!” 林寻!十三脑子中就像打了一个响雷。他就是拂柳山庄的小公子,林平前辈的小儿子! 天哪,这是倒了多大的霉。一进来就遇上了这个小子。 林寻仰着头,看着眼前的人问道:“该我问你了。你是谁?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林寻从小被爹爹宠着,加上身上有一番武艺,一直就是孩子王的角色。说起话来还真是威风的不得了。 十三回应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的事一定做不成,还是早些回去吧。” 林寻眉眼一皱:“你知道小爷我是来干嘛的?” “总舵的人谁不知道。”十三说道。林寻隔三差五来骚扰,这里的人确实都知道有个小鬼要拜帮主为师的事。 林寻胸有成竹地说道:“哼!我想做的事,一定能成。我爹说了,死缠烂打,常十三不敢把我怎么样,让我只管闹就好了,闹到他同意为止。”说完,脸上得意一笑。 林平教儿子,真是有一套啊。 常十三当然不能把他怎么样。 林平是萧冬的至交,年长于萧冬,常十三从小是叫着他“林伯”长大的。 常十三年少顽皮,林平没少“伙同”萧冬教训他。他对林平的敬重可想而知。就算林平出手将他揍上了一顿,他也不敢还手。 林寻,林平最宠爱的小儿子,就算他在总舵闹翻天,常十三也最多是把他赶走而已。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凌修的声音:“小公子!”凌修这是处理完事情,过来接着照看林寻的。 坏事了! 十三慌忙转过身去,身体紧紧贴着一面墙。这要是凌修走过来叫自己一声“帮主”,那林寻可要开始他的死缠烂打了。 十三心中默念:凌修啊凌修,你可千万机灵点儿!你要是把我暴露出来,看我不好好“犒赏”你! 凌修走过来说了一句:“小公子,你怎么来这儿了,让凌叔好找。” 凌修说完,注意到一边背对着自己站的人。 此人一身半干半湿的衣服,满身都是干了的泥土。咦?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天云山派里面怎么会有这么穿戴不讲究的人呢? 而且这人一直倚着墙不转过身来,难道他不是总舵的人? 难道是偷偷潜入的? 凌修立刻心中防备起来,严厉问道:“你是谁?”凌修就是想破头也不会想到这是他的帮主。 十三哪敢说话,自己的声音,对于凌修说都不用迟疑反应,立刻便能辨认出。十三尽力躲闪,不让凌修看到自己的脸。 凌修见此人不答话,更是怀疑,接着说道:“转过身来!” 十三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凌修越发放心不下,总舵中竟然有人不回答自己的问话,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凌修上前一步,手掌拍在了十三的肩膀上。 凌修本想轻轻一带,让这人转过身来。不料,这人丝毫没有要转过身来的意思。 凌修施加力道,将身体中的内力灌入手掌,死死抓住了十三的肩膀,想要将十三的正面转过来。 可是不管凌修用上几分力气,这人依然丝毫未动。 凌修心中惊异:到底是谁?竟然有如此的定力,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他撤掉内力,松开手。绕到前面,既然这人不转过来,那自己就从前面直接看。 十三感觉到凌修的脚步,马上凌修就要正对自己了。怎么办!一声“帮主”喊出来可怎么办! 凌修吓地怔住!什么情况! 常十三的脸清清楚楚进入到了凌修的眼睛。帮主,居然是帮主! 怎么可能呢!帮主穿成这样!这么多年了,帮主何时穿成这样过。凌修万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凌修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瞪着眼睛在原地僵住了。 不是,帮主穿成这样还不算,自己明明已经嘱咐过守卫,看到帮主要记得提醒一声。帮主怎么还出来走动?不应该躲起来了吗? 凌修定了定神,刚刚自己不但抓了帮主的肩膀,而且还动用了内力。这是对帮主的大不敬! 凌修想到这里,慌忙向后撤了一条腿,同时手已经在撩袍子了。 十三看着凌修的动作,心中又急又气:干嘛呢这是,凌修居然这个时候要跪下。再不拦下来——凌修下一瞬间真跪地上了可就彻底让林寻知道自己是谁了! 十三想给凌修一个眼神,但是凌修这个时候哪还敢抬头啊,他根本就不会看着十三的眼睛。 十三大声清了一声嗓子“咳!”接着,回头瞄了一眼后面的林寻——天赐良机,林寻这小子恰巧盯着宁苑外面。 十三不敢有太大动作,这样会引起林寻的注意。上前去扶一下凌修的动作太大,十三只好伸出靠着墙的一只脚,一脚踢到了凌修的身上。 “咳!属下见过都统。”十三站直了身子,拱手说道。 凌修脑子并不笨,刚刚的一脚,加上帮主说的话,他恍然明白了帮主的意思。 只不过,帮主对着自己行礼,凌修现在惶恐万分。他停住了跪下去的动作站直了,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十三心中着急:答话啊,傻愣着干什么!呆瓜一个! 还是自己接着说吧,指望着凌修的默契怕是不行了。十三说道:“都统,属下办事回来,可否先行歇息,稍后再向都统汇报情况?” 凌修反应到,帮主这是要溜之大吉了。 凌修说道:“额,那个、退下吧。” 十三微微低头:“遵命。” 赶紧走!十三迈开步子,躲开总舵里面的守卫,一溜烟儿地溜进了房间。 第八十章 送走 十三到了房间,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墨阳剑,少安已经来过了。 少安担心十三和林寻撞见,放下东西就四处找人去了。可是他和十三算是完美错开了。少安根本没有见人影。 少安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看到十三正在屋子中洗着脸。少安连忙带上了门。少安说道:“十三哥,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一大圈,林寻,林寻那小子来总舵了,你可千万别出去。” 十三拿起毛巾,将脸上的水擦干,说道:“我已经碰上他了。” 少安惊讶:“什么!” “不过还好,他不知道我是谁,算是糊弄过去了。”十三从衣柜中翻出衣服来,他要立刻将一身脏衣服换下来。 十三嫌弃地将沾满泥巴的衣服顺手抛到了一边。 少安坐着瞄了一眼——断魂鞭留下的鞭痕依然完完整整地留着。 十三说道:“你还待在这里干嘛,快去换衣服。” “哦。”少安回应一声。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少安心中不是滋味儿。 “哎,等等,你一会儿叫人把咱两人的饭送过来,就在我房间吃。再让凌修过来一趟。”十三吩咐道。 “知道了。”少安走出门去。 …… 过一会儿,几个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来到了常十三的房间。 真是香气扑鼻,这样的香味儿才是人吃的饭嘛,少安烤的鱼真就是给野猫野狗吃的。 去辰阳关时日不短,回来再吃总舵的饭菜,显得异常的香。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常十三问道:“凌修吗?” “是。”凌修回应。 “进来。” 凌修推开门走进来,转身将门关好。凌修找了个人陪着林寻,自己马上赶了过来。 凌修对着常十三站定,“扑通”跪在了地上。 “属下适才冒犯了帮主,求帮主责罚!”凌修说完伏下身去。 常十三说道:“找你不是让你来认罪的。这事怪不得你。我说你下次能不能机灵点儿。你差点儿就把我给暴露了知不知道!” 凌修说道:“属下知错。” 凌修抬起头来,补充道:“帮主,属下明明吩咐过守卫,提醒帮主,属下也没料到帮主会和他撞上。” 常十三压根儿就没走正门,怎么可能收到提醒。但是他可不能告诉凌修自己是翻墙进来的。 常十三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你的意思是怪我呗。” 凌修头压低,连忙说道:“属下不敢!” 常十三吩咐道:“那小子怎么进来的怎么给我轰出去。” 轰出去谈何容易,这可是个大难题。本来以为林寻逛一圈找不到帮主就会自行离开。但是凌修错了,林寻就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凌修说道:“怕是不好办,这小子脾气可大着呢,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常十三很是无奈,问着凌修:“你知道还让他进来!” 凌修解释道:“帮主有所不知,他在门外闹得厉害,引来了很多人围观,属下怕影响不好,所以就……” 常十三道:“好了,那就等等吧,天色晚了这小子应该就走了。” 是吗?林寻好不容易进来了,会因为天要黑了就回家吗?他不住在这里才怪呢。总舵好吃好喝,留下来死也不走,就赖在这里,等着常十三收自己为徒。 林寻不走,常十三就得在房间里面待着。一出门,门众见了自己就行礼,让那个小子看到就暴露了。 凌修说道:“要是晚上还不走怎么办?” 常十三不耐烦地说道:“他不走我出不了这个门,你知不知道!用点儿脑子,想想办法,把他给我弄走。” 凌修低着头,没敢答话。 常十三说道:“少安,去给我拿一包蒙汗药。” “哦。”少安起身走出去,回房间去取。 本来少安是随身携带的,只不过身上的在水中打闹的时候全都糟践了。 常十三对凌修说道:“起来吧。” 凌修从地上站起来,道一句:“谢帮主。” 凌修面色拘谨,规规矩矩站着不说话。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用往心里去。”常十三说道。刚才的对话,自己心里有股火气,语气似乎说地太强硬了,无意间把凌修训斥了一番。凌修是他的左膀右臂,十三只是抱怨,并无责备的意思。 “属下明白。”凌修措了措脚,心中不安也放松下来。 少安回来,手中拿着一包蒙汗药,递到了十三的手里:“给。” 常十三说道:“不用等他自己离开了。用这个,让他睡一觉。派人把他送到拂柳山庄。”十三将蒙汗药抛给了凌修。 凌修一听,这可是林平的儿子,这么做帮主就不怕林老前辈找上门来吗? 常十三看着凌修迟疑的眼神说道:“不然你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哪里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林寻不依不饶,还真是奈何不了。“属下这就去办。”凌修拱手,转身离开。 …… 凌修将蒙汗药下在了茶水中,林寻这小子就算再精明,也不会想到总舵的人会给他下药。 一碗茶水喝下肚,没过一会儿功夫,便死死睡了过去。 凌修安排人,连忙将林寻送回了拂柳山庄。 小儿子可是林平最宠爱的,天云山派居然给儿子下了蒙汗药。林平看着儿子昏迷不醒,当场暴跳如雷。 林平对着护送的人大吼道:“说,谁下的药?” “前辈,我等不知。” 林平在房间踱步:“你们不说我也知道,除了臭小子,别人没有这个胆子。” 萧冬生前,林平经常来天云山上和萧冬一起谈论武学,喝酒聊天。常十三从小跟着萧冬,林平是看着常十三一点点长起来的。 常十三一直都是萧冬最爱闯祸的徒弟,林平见面都是叫常十三“臭小子”。 林平嘴里开始骂起来:“好你个臭小子,你林伯的儿子也敢动了,反了你了!” 护送的人拱手道:“前辈,我等先行告退。” 林平指着他们说道:“回去告你们帮主,让他给我在家里老老实实等着,明日我就找他去算账!” 依着林平的性子,立刻就得找上门去。不过今日他还要守着宝贝儿子,林寻还没有醒过来呢。 第八十一章 算账 林平一大清早,带着林寻就找上了门。 林平是个急性子,一刻也等不得,吃完早饭就来到了总舵门口。 守卫来报:“帮主,林平林前辈带着他林寻,在门口呢。他老人家说要您亲自去接。” 林平是一个老顽童。他并不是记恨常十三,只不过是心中气不过,给儿子下蒙汗药,怎能不教训一下臭小子。 现在他越是表现怒不可揭,到时候求臭小子收下儿子做徒弟就越好说话。 常十三从里面走出来,到门口相迎。 林平瞄见十三的身影,故意转过身去。 十三拱手道:“林伯里面请。” “哼!你不是都不让寻儿进门嘛!”林平给了十三一个白眼儿,拉着林寻往里面走去“寻儿,咱们走着。” 林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盯着走出来的人,咦?好眼熟。 林寻走过去,正对着十三。原来是他,那个一身脏兮兮的人。 林寻脑子有点乱套:他是常十三?他不是在凌叔叔面前自称“属下”吗?什么情况! 林寻反应过来了:骗子!为了不让自己拜师,居然隐藏自己的身份,还装模作样地和凌叔叔行礼。这是有多嫌弃我啊。 十三看着林伯气冲冲的样子,再看看林寻怀疑的小眼神,这父子两人今天不定得怎么折腾呢。 林平在大堂中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十三恭敬地跑过来奉上了茶水。 林平打量一眼说道:“给你个机会,现在收了寻儿做徒弟,昨天的事情一笔勾销。” 十三站在林平面前,抱拳说道:“林伯,您就不要为难十三了。” 十三拿林平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是能躲就躲。林平是师父的至交,十三从小到大,林平不止一次地和师父一起教训他。林平说什么,十三就听什么。林平就算是把十三臭骂一顿,也得恭恭敬敬地听着。 “啪!”林平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水都被震翻了。 滚烫的茶水洒出来,溅到了林平的手上。“嘶!”林平突感一阵刺痛。 十三上前一步问道:“林伯,您没事吧。” 林平瞪着十三:“要你管,你给我老实站好了。”林平说完,给自己手被烫的地方吹了两口风。 十三说道:“您看,手都被烫了,说话也不方便,要不您改日再来。”比起在门众面前不苟言笑,十三在林平面前还是能放开一些的。毕竟小时候和林伯相处,自己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休想!“ “你个臭小子,居然敢对寻儿下手!” “谁给你的胆子!“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伯伯!” “萧冬走了,没人能管你了是吧!” “拜个师,磨磨唧唧的!” …… 林平一通大骂,喋喋不休。十三站着实在是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大堂的外面的守卫有十几人,全都在外面听着呢。 十三对着守卫喊道:“龙宿。”龙宿是外面守卫的领班。 “属下在。”龙宿走进来,拱手行礼。 十三说道:“带着外面的守卫,先退下。” 林平听着十三说的话,大喝一声:“等等!退下?说你两句,还怕人听到啊。我就是要让他们听到,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帮主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手。” 十三对着龙宿摆手,说道:“还不快去!” “是。”龙宿看了一眼林平。心中想着:这个老前辈真是厉害,把帮主骂成这样,帮主都不敢还口。 龙宿带走了外面的所有守卫。 十三拱手,弯下腰去说道:“林伯,您就放过我吧。我是真不想收徒。这辈子也不想。” 林平当然不会放弃,今天不帮儿子把这件事办成,决不罢休! 林平说道:“寻儿也没那么差,资质凑活,只要你好好带,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林寻站起身来,爹爹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那么差。林寻说道:“不是没那么差,是好极了!小爷我做你徒弟,那是给你常十三面子!” 林平瞪了一眼林寻:“你闭嘴,常十三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 十三听着,这么放肆嚣张的小孩儿,那就更不能收了,说不定这个孩子比当年的自己还要难调教。真收了徒弟,以后有自己的苦日子。 十三接着林寻的话:“林伯,您听听,我可没这么大面子,这徒弟收不了。” 林平拽着林寻的衣服走到十三面前说道:“寻儿,认个错,快。” 林寻双臂抱在前面,仰着头说道:“我不!昨天他还骗我。爹爹,昨天碰到他,他还装模作样,不承认自己是常十三。” 林平望了一眼十三,还真是固执。真是想尽办法不让儿子认师傅啊。 林平换上了一张和善的脸,笑着说道:“十三,你说吧,怎样才能收了他,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林平刚刚一通狂轰,十三一句话也不说,看来对他没什么作用。现在换成恳求的态度再发动“进攻”。 十三说道:“林伯,这不是条件不条件的,十三只是不想……” 林平豁出去了,再不同意都成了心病了。他打断十三的话,撩了一下袍子:“林伯求你还不行嘛!跪求!这算有诚意吧!” 林平是前辈,这一跪万万承受不起。但是林平动作迅速,十三没拦下来。 林平就这样跪在了十三的面前。十三正对着林平立刻也跟着跪了下来。 十三说道:“林伯,您别这样。您就放过我,真的,我给您磕一个。” 林平从来不拘小节,和十三更是放得开,他说道:“别,你收了他,我给你磕一个!” 这两个人就这样相互跪着对方,争抢着要磕头来堵住对方的嘴。 两个人谁也不想让步,你不起来,我也不起来,就这样对峙着。 “帮主。”门外传来一声。 凌修急急忙忙从外面走进来:“帮、主……”他看到大堂之上,帮主和林前辈跪在地上,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这是干嘛呢? “凌修,把林伯扶起来!”十三命令道。 林平提高声音:“凌修,先把你们帮主扶起来!” 凌修站在原地,愣住了神。不对,刚刚自己进来是有急事禀报帮主的。 凌修说道:“帮主,属下有急事禀报。” 十三道:“说。” “衙门的人在鸿余钱庄伤了文惠。仲春请帮主过去一趟。” 第八十二章 鸿余钱庄 夏正君上一次来天云山派的客栈闹事,十三并没有理会。 今日衙门的人居然又来骚扰! 这次不同于上一次,清风客栈没了也就没了。鸿余钱庄,这是天云山派最有分量的商铺之一。对于天云山派来说至关重要。 常十三盯着林平说道“林伯,十三得尽快赶过去一趟。“ 好机会,虽然不太厚道。林平想要借着这个档口,逼着常十三就范。他说道:“今天这个徒弟收了,就放你走。不然,你休想出这个门。” 十三没有办法,鸿余钱庄情况不知道如何,这边再不松口,林伯一定不会让自己脱身。 十三无可奈何地说道:“这样吧,林伯。让寻儿入天云山派,跟在我身边,我会尽力带他,一年之后再考虑正是入我门下的事。” 林平笑容满面,急忙站起身来,拉着林寻过来:“快,给你未来师父磕一个。”耗了这么久,十三这个臭小子终于松口了,林平真是喜上心头。 尽管是一年之后正是考虑入门,但是林平有这个信心,儿子一定能凭本事得到十三的认可,入门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 林寻这孩子笑地合不拢嘴,虽然他总是趾高气昂,但是对于常十三的剑法仰慕已久,心心念念。终于没有枉费自己跑了这么多趟天云山派总舵。 林寻痛痛快快拜了下去:“林寻拜见未来师父。” “十三失陪了。”十三和林平拱手,立刻和凌修带人赶往了鸿余钱庄。 …… 钱庄的赚钱方法要数放贷了。将钱借出去,再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不过这个过程中,“黑吃黑”是常有的事。有些人从钱庄借出巨额钱财,但是并不还。拿完钱就跑路。钱庄承受损失。 所以保镖这种人,是所有钱庄的必备。不仅如此,钱庄最好要有势力在后面帮衬,震慑那些为非作歹的人。 鸿余钱庄各地都有分号,对于借贷人,在还清银两之前不允许走出规定的范围,以免对这些人失去控制。这种规定不是谨慎过度,而是拿钱跑路的人不得不防。 在借钱的字据上写着,违背规定,钱庄将对借贷人相应做出处置。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但谁都知道,这就是生死契约。和赌场差不多,还不上钱的下场就是拿命抵。倒不是非要违约方赔上命,严厉的惩罚是必要的震慑。 一人名叫宋轶。穿着一身锦衣,谈吐不凡,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家世不错的翩翩公子。他来到鸿余钱庄借银子。 鸿余钱庄一直以来由天云山派总舵领舵使之一的孙仲春掌管负责。仲春看着宋轶的这个人,并不像还不上钱的人。但是宋轶一张口,就是三千两。这并不是小数目。 仲春并不了解宋轶,对待这种陌生人,必须要防范小心。 仲春与宋轶签下字据。双方约定还银子的期限是一个月,在归还银两之前不允许走出天云山城。 在宋轶拿走银子的那天开始,已经派人跟在了宋轶的身后。 鸿余钱庄,对外并没有说是天云山派的商号。 宋轶并不知道鸿余钱庄背后是天云山派。 他身上最值钱的,也就是外面穿的一身锦缎的衣服了。为了能从钱庄借到钱,他刻意装出一副富家公子的样子,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赌徒罢了。 宋轶拿完钱之后,直奔天云山城最大的赌场。不出一天时间,三千两银子入不敷出,全部都赔了进去。 三千两,凭着宋轶的本事,没有机会赚回来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跑! 宋轶武艺傍身,一般的保镖拦不住他。他有信心自己可以偷偷溜出城去。但是鸿余钱庄的保镖不是普通的保镖。个个都是从天云山派的子弟中挑选出来的。 跟踪的宋轶的四人,由许文惠领头,从来没有让宋轶离开过视线。 宋轶到达城门口,许文惠拦住了他的去路。 文惠说道:“兄弟是要去哪啊?” 宋轶心中有鬼,见到有人拦路,立刻警觉起来:“让开!” 四人已经将宋轶围到了中间。文惠说道:“兄弟在赌场一掷千金,这么大的手笔,估计鸿余钱庄的钱应该不会还不上吧。” 鸿余钱庄,宋轶一听,这些人原来是钱庄追钱的保镖。银子是绝对拿不出来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摆脱这些人,赶快逃出城去。 宋轶没有迟疑,环顾四人之后,立刻施展武功,意图从四人包围中突破而走。 文惠等人见状,剑拔出鞘,与宋轶交战到一起。 顷刻间,人群连忙退让。文惠等人发现,宋轶使出的招式,竟然和天云山派的功夫极为相似,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文惠四人的剑法,宋轶竟然能迅速利用天云山派中与之相克的功夫加以破解。 文惠万万没有想到,宋轶居然武功有如此造诣。 宋轶辗转回旋,面对四人联合不断地进攻压势,逐渐体力不济。一个人对抗四个人,本来就是劣势的一方。 在另外三个的配合之下,文惠腾空跃起,突然反手接剑,宋轶躲闪不及,文惠之剑直抵宋轶脖颈,停留在了距离皮肉三寸之处。 这一招,已经有了常十三反手回旋招式的三分模样。 常十三压制重戈的最后一招,用的就是这“天云反手回旋式”。只不过文惠的出剑速度和调转剑锋的身法要比常十三差的远。 文惠四人擒住宋轶,虽然胜之不武,但是终究算是没有让他跑掉。 宋轶绝对不是泛泛地接触过天云山派的武功,能够与武功已经修为不错的天云山派四名弟子形成这样的战局,功夫已经算是练到家了。 只不过,宋轶并不是天云山派的人,他是怎么学到的这些功夫? 宋轶自然也看得出来,这些人不是普通人,用的全都是天云山派的功夫。这不得不让他怀疑,鸿余钱庄就是天云山派的钱庄。 如果真是如此,那鸿余钱庄是万万不能回去的! 就算自己并非欠钱不还,也万万去不得。鸿余钱庄去了就没命走出来了! 第八十二章 项贤 夏正君身为天云山城的州主,也没什么不好,上任以来兢兢业业,做得都是为百姓着想的好事。只不过,他从来看不惯江湖势力横行,心中最厌烦的就是江湖势力侵犯官家的权威。 江湖恩怨,夺人性命,滥杀无辜的事情夏正君是亲眼见过的。他对于常十三灭掉星月派早有耳闻。夏正君信奉着官家律法,不容忍江湖私刑。 州中差役领班名叫项贤,在家中排行老二,人们都叫他“项二哥”。 此人正义十足,尽职尽责,为人也不算死板,知进退,识时务。夏正君对他非常器重。 …… 文惠等人带着宋轶回到了鸿余钱庄,一路上宋轶并没有找到任何能挣脱四人的机会。 正当宋轶被押入钱庄的一刻,一队穿着官衣的差役从钱庄门外经过,领头的正是项贤。 宋轶瞥见之后突然对着这些人大喊:“救命!救命!差役大哥救命!“ 宋轶宁愿因为还不上钱被差役带走去衙门里面挨板子,也不愿留在鸿余钱庄。鸿余钱庄如果真的是天云山派的势力,自己就没有机会活命了。 项贤听到钱庄中有人呼救,片刻没有迟疑,带着人就冲了进来。 项贤看到宋轶被三个人牢牢压制住,不由分说大喝一声:“放开他!” 文惠此时正在向后堂的孙仲春禀报。 仲春听闻宋轶所用的都是天云山派的招式,也是大吃一惊。普普通通的偷学偷练,绝对无法达到宋轶这般的修为。到底这个宋轶是什么身份? 前堂中宋轶对着项贤苦苦哀求:“差役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带我离开这里!” 押着他的三个人自然不能放手。 仲春听到前堂的吵闹声,从后面走出来,文惠紧随其后。 仲春抱拳,笑着说道:“项兄来了,怎么不招呼兄弟一声,兄弟我也好招待招待啊。” “孙庄主,这是怎么回事?”项贤质问道。 仲春在椅子上坐下来说道:“项兄,此人从我钱庄借钱不还,企图出城跑路,你说,我能容他吗?” 宋轶提高声音大声喊道:“一个月期限未到,你们凭什么抓我!差役大哥,给我做主啊!” 文惠说道:“不错,期限未到。可是你想出城,这事儿有吧。你不跑我们怎么会抓你。” “我没有!我没有想跑!在城门边上溜达一圈也不行吗?”宋轶开始为自己辩护。 仲春站起身来,向着项贤上前一步说道:“项兄,你听听,这种鬼话我想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吧。你说呢?” 项贤虽然并不愚笨。借钱的人还不上钱跑路,合情合理,这是常有的事。项贤这种情况见得也不少。 “项兄,这种人就不劳烦你了,送他到衙门太麻烦。还是兄弟我来处理吧。把人带下去!”仲春一声令下。 宋轶再次呼救:“差役大哥,救我!他们滥用私刑,你们衙门得给小人做主啊!”他尽力挣扎着。心中默默祈祷:快点将我带走。 仲春预越发觉得宋轶这人不单纯。宋轶被项贤带走,等着他的是衙门的板子,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如此迫切地向项贤请求,莫非就是怕留在钱庄?再联想到这人一身的天云山派功夫——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 仲春当然不能让项贤将人带走,没有弄清楚宋轶身上的秘密,绝不能放人。 项贤和夏正君一个样,官家律法是天理正道,滥用私刑不合法度。但是项贤也没有夏正君那般固执,他这种小人物并不敢公然敌对江湖势力。 一个衙门的公差,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江湖大门大派。与江湖势力作对,无非是以卵击石罢了。 什么公理正义,能坚守的地方自然全力维护,无法坚守的地方就要学会妥协,项贤这样的小角色,如何也达不到扭转乾坤的地步。 项贤不知道鸿余钱庄是天云山派的商号。对项贤来说,自己力所能及能管的事情还是要尽力去做的。一般的商号没什么势力,一般的商人在官家面前属于弱势群体。 项贤面对钱庄妄图动用私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上前拦住,说道:“慢着!孙庄主,此人既然不守约,惩罚也应当是我们衙门做的事情。项某职责所在,将此人带回,判处相应处罚。” “项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鸿余钱庄也是要立威的。这人恕我不能放。”仲春说道。 项贤威胁着说道:“孙庄主,国有国法,处置这种人,轮不到庄主吧!“ 钱庄之中的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项贤不想做出退让,仲春也不能将人放走。 仲春说道:“项兄如果这样说的话,就别怪孙某不给项兄面子了。”接着,仲春对着文惠命令道:“文惠,将人给我带走。” 项贤脸上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站在他身后的还有十来个衙门兄弟。这就是他腰杆硬的资本。 十几号兄弟对付一个小小的钱庄,已经是绰绰有余。双方实力对比如此,他自然认为压制孙仲春不在话下。 “嗖!”项贤突然将腰间佩刀拔出!身后的公差纷纷上前,将孙仲春、文惠等人围了起来。 项贤是衙门公差的领头人,平日里在天云山城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该有的威风从来不会少。 他还没见过一个小商户的老板胆敢和自己对着干的。 不说国有国法,不能允许这些人滥用私刑。就说孙仲春这人公然驳了自己的面子,项贤心中自然不快。 孙仲春作为天云山派的领舵使,江湖上的大风大浪经历过不少,看着项贤等人在自己面前舞刀弄枪的样子,手上的力道悄然间汹涌而上,就差爆发出来攻击而上。 天云山派的地盘上,居然有人敢拔刀! 文惠见状,“嗖!”拔剑出鞘。文惠和仲春就这样和项贤一队人对峙了起来。 对于衙门的人,天云山派从来都是持以谨慎态度,纠纷更是能免则免。孙仲春等人并未先一步动手。 项贤一声令下:“将人带走!” 公差冲上前去,从他们手中抢夺宋轶——文惠迅速移动,挡在了这些人的面前。 文惠不愿贸然出手。谁料想,项贤见到他拦在前面,在其他公差配合下突然出击——文惠一个躲闪不及,项贤一刀落在了文惠的肩膀之上。 顷刻间,项贤的刀上已经沾满鲜血。 第八十三章 帮主到来 项贤看着带着血迹的刀身——他本意并不想伤人,他没有想到文惠竟然没有全力抵挡! 但是项贤心中也没太过在意,毕竟只是一个钱庄的人,说句道歉,赔偿一些医药费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仲春眼神悄然灌满凌厉杀气!他死死盯住了项贤说道:“项贤,你放肆!” 项贤已经触碰到了仲春的底线。在鸿余钱庄伤了天云山派的子弟,仲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些衙门公人。 仲春说道:“今天一个人也别想走!” 仲春内力催动,鸿余钱庄的门“啪“一声被关了起来。 一名公差见到门突然关闭,立刻慌了神。衙门当差的,基本上都是为了混饭吃。谁会为了这种事情舍弃性命。他跑过去想要将门打开,赶快溜走。 仲春瞬间移动,将此人拦下。上去一掌——此人顷刻被掀翻在地。 项贤惊异万分! 他想着:孙仲春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个钱庄的庄主而已,哪里来的这么深的功夫! 项贤和一种公差一样,手中持刀,紧紧护住胸膛,生怕仲春对他们出手。 仲春走到文惠跟前问道:“文惠,怎么样,要不要紧?” 文惠虽然伤地不轻,但好在并无生命危险。 文惠轻声回答:“庄主放心,文惠并无大碍。” 孙仲春愤然,走到侧面墙壁边上,抓起了悬于堂上的剑,“嗖!”剑身脱鞘而出。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剑身之上,化作了凌冽剑光。 剑锋划开空气,向着项贤的脖颈逼来! 项贤手中的刀尽力抵挡,“砰!” 刀身脱手——“嗖!”直直钉入在了木制门柱之上。 项贤连连后退,孙仲春剑尖不断逼近项贤的咽喉。 文惠快步上前,死死抓住了孙仲春的手臂,大喝一声:“庄主!” 孙仲春的手臂被文惠全力抱住,他微微皱眉:“给我放开!” 文惠理顺一下气息:“庄主恕罪,属下不能让您这么做!“ 常十三吩咐过,衙门的人,不能妄动。依照孙仲春的脾气,今日一定得让项贤付出代价。 可是这件事关系到天云山派和官家的关系。处置了项贤就等于和夏正君撕破脸。 文惠见孙仲春没有丝毫要罢手的意思,连忙对着钱庄中站在一旁的人说道:“快些去总舵,请帮主!” 一人快步走出门,骑马而去。 孙仲春的剑仍然抵着项贤的咽喉,项贤一动不敢动地屏住了呼吸。 文惠恳求:“庄主三思!” …… …… 林寻这个小子恳求常十三,带着自己一起过来。 二人一刻没有耽误,快马赶来。 文惠小心翼翼地从孙仲春手中将剑拿了过来。 孙仲春道:“将宋轶押到后堂,严加看管,不得有误。请医师过来,为文惠治伤。” “遵命。” “啪!”孙仲春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掌,去去心中火气。怒冲冲地在椅子上坐下,盯着项贤一众人等。 常十三下马,进门之前对着林寻说道:“一句话也不要讲,做得到进去,做不到在门口等我。” 林寻想都没想回答道:“做得到,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小子还沉浸在喜悦中。毕竟常十三同意将他留在身边来之不易。 常十三说道:“不要叫我师父。我不是你师父。”十三说完,敲了敲鸿余钱庄的门。 林寻撇了撇嘴,心中想着:不叫师父叫什么!就叫师父,不爱听也叫,你管我! 仲春听到敲门声,愤然之气未消,大声喊道:“本店谢客,改日再来!” 常十三愣是被这充满火药味儿的一声吓了一跳。 “吱”常十三推开门。 “都说了谢客,你……”孙仲春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笔直站定,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帮主。” 众天云山派的人纷纷行礼。 常十三扫视一眼屋中阵势——孙仲春的剑躺在桌子上,木制柱子上还插着那把沾着血迹的刀。 项贤瞪大双眼,诧异万分,“常、常帮主……”项贤一阵慌乱,孙仲春是常十三的手下,那鸿余钱庄岂不就是天云山派的商号! 项贤断断续续地问道:“常帮主,您怎么……这难道是您的……” 常十三并没有理会,他对着仲春问道:“文惠怎么样?” 仲春说道:“伤口虽深,好在筋骨无大碍。后院医师正在给文惠处理伤口。” “我去看看,这帮人我给看好了,一个也不能迈出这扇门。”常十三道。 “属下遵命。”孙仲春回应道。 常十三:“都起来吧。” “谢帮主。” 常十三和林寻走出屋子,向着后院迈过去。 项贤和一众公差彻彻底底慌了神。常十三,天云山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位年轻帮主的办事作风,一贯是下手很辣,从不手软。更让这些人感到害怕的是,常十三是有名的“护犊子”。 就算帮中的门众犯错,也从来不容忍外人动手惩戒。 今日,他们在鸿余钱庄和孙仲春起了纠纷,莫说谁对谁错,常十三都会首先站在孙仲春的一边。 更何况,他们伤了常十三的人。 项贤等人知道,此时逃走已经不再可能。他们该做的只有——求饶。 常十三来到后院,林寻在后面一路紧紧跟着。虽然这小子想问这问那,但是师父吩咐,一句话也不允许说出口,林寻只好憋住。 文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属下见过……”文惠想要行礼,但是手臂根本抬不起来。 常十三打断文惠,手拍了一下文惠另一边的肩膀:“好了,快坐。” 常十三仔细看了一眼文惠的伤口,虽然养好之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这一刀确实不浅。 伤口规整,通过伤口走势能看得出来,刀口是直接自上而下劈下来的。 常十三心中清楚,文惠并没有对项贤等人出手,不然凭着文惠的功夫,根本不会生生挨上一刀。 常十三说道:“该出手的时候不要顾及太多。我不允许天云山派任何一个人有闪失,明白吗?” 文惠为了不破坏天云山派和官家的关系,不敢对项贤出手。常十三看着文惠受伤,心中心疼得紧。他最看不了自己的兄弟们为了门派牺牲自己,每每发生这种事,总会自责。 “属下明白。属下谨记。”文惠回答道。 “歇着吧。”常十三负手离开。 “恭送帮主。”文惠起身。 常十三回到前堂。 项贤说道:“常帮主,在下也是职责所在。本无意伤人。在下如果知道这是您的铺子,就是给我胆子我也不敢拔刀。” 常十三找到座位坐了下来。端起了桌子上的一杯茶,说道:“茶凉了。” 孙仲春吩咐道:“来人,换茶。” 不一会儿,杂役奉上了新茶。常十三揭开茶碗的盖子,闭上眼睛嗅了嗅茶叶的香味儿,将茶碗递到嘴边。慢悠悠开始品起茶来了。 项贤等人还在等着常十三表态。 解释的话已经说了,但是常十三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他们也不知道,常十三现在心中是怎么想的。 是放过他们还是要对他们这些人做出点儿惩戒,都是常十三一句话的事儿。 第八十四章 宋轶身份 仲春道正对常十三站立,说道:“帮主,属下认为,文惠受伤这件事,不能就轻易放过。“ 文惠是仲春一手带出来的,文惠受伤,他心中比谁都心疼。 项贤说道:“常帮主,在下不是有意伤人,再者说,惩处欠债不还的人,本就是衙门该做的事。” 仲春反驳道:“哼!难道伤人,也是你们衙门该做的事吗?” 项贤说道:“伤人我承认,是我失手。可是这件事是你们阻拦我们将人带走在先,我们也是公事公办。” 常十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放下茶碗道:“公事公办,可以。请教一下,衙门公人出手伤人,衙门该怎么罚呀?” 项贤迟疑一下低声道:“赔偿,重者杖刑。” 常十三抓起放在桌子上的马鞭,朝着项贤走去。 一个凌厉冰冷的眼神,项贤等人慌忙跪地。项贤说道:“常帮主,在下实在无意冒犯。常帮主息怒!息怒……” 十几个人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常十三说道:“公堂就不用上了,太麻烦。”话音刚落,马鞭高高扬起,汇聚内力的鞭子朝着项贤的肩膀直直落下。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抽断空气。 马鞭重重打在了项贤的肩膀上。顿时鲜血渗出,染红了项贤灰色的衣服。 钻心的疼痛突然涌上,麻醉了项贤的神经。他疼地喊都没能喊出来。 项贤双眼直瞪,五官收紧,脸颊上溢出了细细的汗珠。 一鞭下去,似乎已经抽走了项贤的神魂。 “项二哥!”后面跪着的公差神色紧张地喊道。两个人冲上前来扶住了项贤的身躯。项贤仍然没有从疼痛中缓过神来。 常十三转过身来,抚摸着带着点点血色的马鞭。 林寻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这孩子,从来没见过这么狠的力道。 常十三在爹爹林平面前,从来都是恭恭敬敬,自己当着他的面甚至都是直呼他的姓名。 这一鞭,生生将林寻“震”醒! 自己要拜的师父,一点儿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平和谦恭。 林寻此时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眼前人——“可怕”! 常十三将马鞭向桌子上一抛,说道:“项贤,回去给夏正君带个话,再敢动天云山派的商铺,我亲自送他上路。” 大堂之上,温度骤降。一众公差大气都不敢喘。 对待州主夏正君如此,对待他们这些公人就更不用说了。 常十三命令道:“仲春,送客。” 谁还敢提带走宋轶这种事?谁还敢说什么滥用私刑? 这些公人扶着项贤急急忙忙地跑出了鸿余钱庄,还不忘说上一句“谢谢常帮主”的感谢话。 夏正君故意查封清风客栈,这件事常十三考虑到与官家的关系,一直没有深究。这次项贤带人在鸿余钱庄伤人,常十三虽然惩戒了领头人,但并未对一众公差下手。 一味的退让不是常十三的作风。不给夏正君点儿警告,恐怕会让这个老小子得寸进尺。 …… 仲春道:“帮主,文惠追债的人名叫宋轶,此人全都是我们派的武功。属下觉得此人身份不简单。人已经压在后堂,请帮主裁度。” 常十三说道:“嗯,凌修说过了。把人带上来瞧瞧。” “遵命。”仲春转身离开,去后堂带人去了。 常十三看了一眼愣住的林寻。心中想着:这孩子,还真是个孩子呢。 “寻儿,你可以说话了。”常十三走过去,摸了一下林寻的头。 林寻一向活泼,此时却一句话也不想说。 常十三打量着林寻,再次唤了一声名字:“寻儿?” 林寻低着头,弱弱地问道:“您经常这样打人吗?”林寻此时的称呼都变了,别说直呼常十三的名字,就是“你”这个字都没有用。 “怎么会。寻儿是不是吓到了?”常十三安慰地说道。寻儿是林伯的孩子,对这孩子说话语气比起对别人的,可以说是非常缓和了。 林寻不知道常十三是怎样教训那些和他学功夫的门人子弟的。林寻如果知道,还不知道敢不敢来拜师。 他从小被爹爹宠着,从来没有挨过打。在一群孩子里面,也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 常十三这句“怎么会”,纯粹是在“哄骗”小孩儿! 没一会儿功夫,宋轶被押上来。 一人狠狠地踢了一下宋轶的腿弯,”扑通“一声,宋轶跪在了常十三的面前。 常十三仔细端详了一下宋轶,确认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绝对不是天云山派总舵出来的人。 仲春说道:“帮主,此人便是宋轶。” 宋轶听到仲春喊出来的“帮主”二字,全身都快要颤抖起来。心脏提到了嗓子。 常十三眼睛收紧,看着宋轶的反应,他感觉得到,面前这个人十分紧张。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一般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害怕。而这个人,不是害怕,是恐惧! 常十三问道:“哪里人?” 宋轶吞咽一口唾沫,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说话!”常十三声调严厉,宋轶一惊:“天、天云山。” 常十三接着问道:“师父是谁?” 宋轶紧闭嘴巴,脑袋越压越低,一字不说。 常十三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宋轶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来抬起了宋轶的下巴,说道:“师父姓柳,对吗?” 宋轶眼睛几乎睁到了最大,心脏砰砰直跳!被绑着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 常十三嘴角冷笑道:“哼,看来我猜对了。” 孙仲春脑中闪过一个名字,心中一惊。仲春试探性地说道:“柳莫超?” 一个看着常十三惊恐地说不出话来的人,身上一身天云山派的正宗武功。如果说他不是天云山派的正式门徒,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师承那个背叛天云山派的人——柳莫超。 那个毒害萧冬的人,常十三曾经的师兄。 宋轶正是柳莫超的弟子。 在星月派覆灭的时候,宋轶逃过一劫,留得了一条命。 当年星月派为了扩大势力,什么人都收入门派之中。柳莫超的弟子中,像宋轶这般赌徒不在少数。 宋轶膝行两步,慌忙求饶:“常帮主,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您让我做什么都行,留下我一条命。求求您!求您饶命!” 第八十五章 宗堂处决 对于宋轶这个漏网之鱼,没有什么可说的,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是亲眼看着柳莫超气血耗尽而亡,常十三对他的仇恨也从没有消除。 如果柳莫超有九条命,常十三一定会杀掉他九次。 星月派,一个也别想活命。这些人都要给师父陪葬。 常十三说道:“仲春,把他给我送到总舵。” “是。” 仲春派人,将宋轶移交给了总舵的守卫。常十三和林寻二人也回到了总舵。 林寻沉默了一路,到了总舵中,终于憋不住嘴问道:“师父,您想把这个人怎样?” 常十三停住脚步说道:“借着这个人的血,给你萧叔叔上柱香。” 萧叔叔,林寻已经太久没有喊过这个称呼了。萧冬走的时候,林寻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 宋轶被送到了安放萧冬牌位的地方——天云宗堂。 庄严的大堂,一派肃穆。摆设陈置,干干净净,没有染上半点儿灰尘。 宋轶看到萧冬的牌位,立刻明白,常十三这是要在此处结果自己的性命。 宋轶在大堂上做着最后的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他身躯扭动,后死死被两个人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常十三从门外走进来,听到宋轶在大堂之上的喊叫。上来狠狠地给了宋轶一个耳光。 宋轶嘴角瞬间渗出了血迹。常十三蹲在他身前轻声说道:“再让我听到你喊叫,我保证你后悔!” 常十三拿起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燃,放在了香碗之中。 他后退三步,撩动袍子,深深一跪,深深叩首。 常十三望着萧冬的牌位,说道:“师父,徒儿不孝。柳莫超的爪牙直至今日才给您送过来。师父泉下有知,还请笑纳。“ 十三起身,抽出手边的墨阳剑,瞬间剑尖已经变成了鲜红。 宋轶一命呜呼。 血迹溅落,洒在了灵位前面的地板之上。 十三再次俯身叩首。 十三吩咐道:“尸体扔到后山喂狗。办完之后,来主堂找我。” 二人拖着宋轶的尸体离开了。 林寻此时正在门口等常十三出来。看着宋轶的尸体,林寻连忙退让。 刚刚一个说着话的大活人,就这样死掉了。 杀他的人,就是自己未来的师父。林寻心中悸动,明确说应该是有点害怕。 林寻更加沉默,脚步沉重地跟在常十三后面,走进了总舵主堂。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押送宋轶的二人来到了主堂,来见常十三。 “帮主。”二人行礼。 常十三对着二人说道:“刚刚那是什么地方!进去之前不知道把那个狗杂碎的嘴塞上吗!啊!”常十三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二人惊恐万分,慌忙跪地:“帮主息怒!属下知错!” 宋轶,一个星月派余孽,在萧冬灵前大吼大叫,常十三怎能容忍这样的不恭不敬,惊扰他老人家。 当时常十三只是惩戒了宋轶,并没有在灵前责备这二人。 常十三对着二人说道:“去执法堂,一人十鞭。” “属下遵命。”二人叩首,退出大堂,前往了执法堂。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迟疑。看起来就像是习以为常。 林寻站立一旁,若有所思,一看就是有心事。 常十三走过去想要摸一下林寻的头,没想到,林寻匆忙向后退出一步,避开了常十三的手。 常十三收回了手,说道:“寻儿,明日行礼,正式入天云山派。明日之后,你就是我派的人了。我也会开始传你武功。怎么样?” 林寻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常十三说道:“我今晚要回家睡。” “好。明天记得回来。”常十三负手离开大堂。 …… 十三来到少安的房间:“少安、少安?” 并没有人回应。少安和阿福又不知道去哪里疯去了。 阿福指望着少安这样的师父教他武功,八百年之后吧。 林寻离开了总舵,骑马赶回了拂柳山庄。 …… 林平看着宝贝儿子回来,一脸微笑地出来迎着。 林寻进到屋中的第一句话:“爹,这个师父,孩儿不想拜了。” 林平诧异地看着林寻,这孩子怎么了?哪里冒出的这样一句话。 拜常十三为师,这件事儿子一直以来都是心心念念,朝思暮想。今天终于让常十三那个臭小子松了口,儿子应该满心欢喜才是啊。 林平问道:“寻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不拜了?这机会可是爹爹我辛辛苦苦求来的。” 林寻低声嘟囔一句:“我、怕他。” “什么?什么!”林平凑上前来盯着自己的儿子,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刚刚说的是“害怕”? 林平笑出了声:“还有你怕的人?” 林寻看着爹爹嘲笑自己,急忙说道:“爹爹,你别笑!我认真的。” 林平问道:“是不是那个臭小子为难你了?你和爹爹说,爹爹帮你教训他。” 林寻说道:“爹爹,你是不知道,这一天,他都干了些什么!” 从一鞭子将项贤肩膀抽出了血,到手刃宋轶,再到严惩门徒。林寻跟了常十三一天,已经被这个“疯狂”的人吓破了胆。 本来觉得常十三只是对外人狠,这还能让林寻接受。可是后来,那两个做错事的门徒,上来就被常十三赏了十鞭呐! 拜这样的人为师,自己以后还活得下去吗?说不定哪天就得活活被他打死。 林寻想着:天云山派的人在常十三面前吓得直哆嗦,真不知道以后进入天云山派,常十三会怎么对待自己。 林平听完寻儿一通描述,忽然沉默不语。 可以说,常十三是林平看着长起来的。这个臭小子,年轻的时候是多么活泼,多么洒脱,林平再清楚不过。 自从萧冬走后,这孩子承受了太多。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天云山派帮主的重任,天云山派从弱小到今日的景象,这一路不仅是门派变了,这孩子也变了。 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不爱打闹…… 变得冰冷,变得固执,甚至有些偏激…… 林平是自由自在的性子,纷纷争争的日子是过不来的。在林平心中,这个臭小子令他这个前辈敬佩。 林平知道,臭小子骨子里不是冷冰冰的,他原本也和自己一样,最享受无拘无束的自在。 林平更知道,这是臭小子必须选择的路,这条路的代价就是不得不放弃内心最渴望的东西。 林平该怎样和儿子说呢?寻儿不会懂的,尽管当年接任帮主之位的臭小子只比现在的寻儿大上一岁。 第八十七章 正式入派 林寻愁眉不展,瘫坐在椅子上。 他做梦都想和常十三学习武艺,但是他也确实害怕。毕竟他还小,到底要不要去承受苦日子,换得一身好功夫,这是他面临的选择。 林平疼爱这个儿子,常十三的手段他也清清楚楚。这样将儿子交到常十三的手上,他心中自然有些舍不得。 但是比起这个,林平更希望寻儿能有一番成就。谁还不是望子成龙。 林平不希望寻儿追求什么名和利,只希望寻儿能在武学上比自己更上一层楼。 林平是一个武痴,大半辈子就靠着“武”这个字活着了。寻儿天资聪颖,是个习武的好料子,前途无量,他可不想就这么错失良机。 林平看着儿子说道:“寻儿放心,你师父不敢随便拿你怎么样。他要是对你不好,爹爹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 林寻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林平,说道:“您老人家得了吧,我看您也奈何不了他。” “嘿!你小子……爹爹打他,他绝对不敢还手!”林平叉腰而立说道。 这话倒是不假。常十三的的确确不敢对林平这个伯伯动手。对于师父萧冬的挚友,十三除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能做什么呢! 林平接着说道:“再说,距离你正式成为他的入门弟子,不是还有一年吗?到时候要是忍受不惯,大不了不拜嘛。” 林寻突然想到:爹爹说的对啊。到时候我可以不拜呀!一年之后,大不了一走了之。 林寻心中的顾虑一下子消失了一大半。一年时间也不算很长,忍忍就过去了。要么从心里接受这个师父,要么可以选择离开。而且还有爹爹在,常十三再怎么着,也得多少照顾照顾自己吧。 林寻说道:“那好,明日先入派。先把常十三的本事学到手再说。” …… 第二天,林寻收拾好行装,早早来到了天云山派总舵。 每一名加入天云山派总舵的子弟,都要来到天云宗堂,给上几代帮主上香。天云山派的门人都要通过严格的选拔,林寻并没有走正常入派流程,也算是“走后门”了。 林寻一身白色长袍,将配剑交给宗堂前的守卫,正衣冠,走进了宗堂。 常十三已经在宗堂一侧落座。 宗堂执事将香递到林寻手中。林寻双手接过,将香在蜡烛上点燃。 一缕细细的烟雾,从点燃的地方飘散,飞向了宗堂四处。 香放入了炉中,林寻后退三步,双膝而跪。 林寻拱手说道:“林寻,请入天云山派。” 执事喊道:“一拜。“ 林寻俯身以头触地。 “再拜。” “三拜。” “起。” 三拜过后,林寻起身。林寻张开双臂,执事为林寻佩戴上了象征着天云山派的祥云腰带。 林寻再次正对灵位而跪,说道:“属下林寻,拜见前代帮主。”林寻俯身。 执事一声:“起。”林寻起身,后退一步,面向常十三。 接着正对常十三再跪,道:“属下林寻,拜见帮主。”再次俯身。 执事一声:“起。” 行礼正式完成。林寻正式入派。 …… 少安此时正在阿福演武场中。 昨日带着阿福疯玩儿一整天,少安今日想来看看,阿福的功夫练地怎么样了。 阿福连日来确实下了不少功夫,但是成效远远不及常十三在身后盯着的时候。 少安看着阿福手中打出的铁丸虽然力道不错,但是方向却不稳定。少安问道:“阿福,你现在十发能达到几中?” 阿福挠挠头说道:“十发……六中?勉勉强强。”这话说出来就没有底气。 这么长时间,三十步距离,定点击打,十发才六中?这到底是有多笨呐! 少安一脸焦急地说道:“不会吧!才六中!你到底怎么练的啊,我的好徒弟。” 阿福说道:“六中,这已经很不错啦。” “不错?哦,我的天哪!我看你是……算了,赶紧抓紧时间练吧,达不到十发全中,你怕是在劫难逃啦。“少安摸着自己的脑门儿说道。 阿福说道:“全中?这怎么可能!” 少安说道:“如果你十三伯在后面盯着你,十发全中,最多需要十天时间,就能把你练出来,你信吗?别废话了,好徒弟,自求多福吧。” 正在二人说着话的时候,常十三已经带着林寻想着演武场走来。 第一件事,常十三要清楚了解林寻现在的功力、体力、耐力等素质。掌握在心,才能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对症下药,使林寻得到提升。 少安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十三哥! “阿福,快跑!”少安急忙喊道。 阿福还没有反应过来,少安拉起阿福的胳膊就往演武场的后门跑去。 这个时候十三哥要是看到阿福打铁丸打成这个样子,非得把阿福折腾个半死。 赶紧跑,逃过一劫是一劫! 少安和阿福就这样溜之大吉了。 常十三走路步子迈地急,林寻一路上不敢放松,稍微松懈就跟不上。 林寻问道:“那个,我以后可以叫您师父吗?” “不可以。我还不是你师父。”常十三说道。 “可是您一直把我留在身边,不就相当于我的师父吗?”林寻说道。 常十三没有答话。确实是这样,虽然常十三没有给林寻这个师徒名义,但是当时答应林伯的话,其实就是在做一个师父该做的事。 林寻接着说道:“我不想在您面前自称‘属下’,我可不可以自称‘弟子’?” 在天云山派,按照帮中规定,正式徒弟称呼常十三为“师父”,徒弟在常十三面前自称“弟子”。 而不是常十三本人门下的帮众称呼常十三为“帮主”,在常十三面前自称“属下”。 至今没有还未有一人是常十三门下徒弟,天云山派上下所有人,还没有一个是自称“弟子”的人。 常十三回应道:“随你。” 林寻接着一句:“那我自称’弟子‘,还不是得叫您师父?” 常十三停住脚步,对着林寻说道:“我再说一遍,不可以叫师父!” 林寻暗暗嘀咕一句:“不叫就不叫嘛,凶什么凶嘛,干嘛整天板着脸!” 常十三迈出脚步,头也没回,只是说了一句:“小声说我也能听到。当着我一人,说就说了。他人面前,别让我听到不该说的话。” 第八十八章 比试 演武场上,众门人子弟相互切磋。 天云山派中,每一个拜入门派的人都可以自由阅览天云阁的武功谱。演武场每隔几日会举行“武论”。 武论中,功法高绝的天云山派人物会亲自为每一名子弟指点武艺。所以只要有心、用心,不论有没有正式找到师父,都能在天云山派学到一身本领。 正式入派的人可以根据喜好,自行选择师父。只不过这些能称得上师父的,都是择徒甚严,挑挑拣拣,想要正式拜师并非易事。 总舵之中,裘尧的弟子收的最多。他年岁大些,也有耐心。至今已经有了九名入门弟子。 像卫肃这样的,闲云野鹤的性子,至今门下还是空无一人。 虞青,十九岁。两年前拜入天云山派。一年前拜入十大护法之一,于禾的门下。成为于禾第一个弟子。 于禾善用双剑,剑法变换灵活凌厉,一招”双龙出海“享誉江湖。 只不过,于禾是个彻头彻尾的酒鬼。 美酒之于于禾,犹如美人之于情郎。 大醉三天不起,这已经成了于禾的常态。徒弟虞青,最拿手的汤就要属醒酒汤了。 虞青不知道已经为这个师傅做过多少次醒酒汤了。 常十三远远看到虞青一人在演武场练习剑法,身边并无人陪同,十有**于禾又喝得没起来床。 “虞青。”常十三喊到。 虞青停下手中的剑,跑过来行礼道:“属下在。” 常十三问道:“你师父呢?” 虞青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帮主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常十三拍了拍虞青的肩膀说道:“回去告诉他,酒大伤身,别把自己喝死。” “属下可管不了,除非您去劝劝。”虞青说道。 常十三哪里是没劝过,可是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让于禾不喝酒,还不去让他死了算了。 虞青练武用功程度没有几人能比得上。演武场之上的武论一场也没落下过。 于禾这个师父,唉,三天两头喝醉。虞青大半时间都是自己练习剑法,于禾一点儿也比不上裘尧那般尽职尽责。 虞青的刻苦,常十三看在眼里。虞青也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常十三心中还是蛮喜欢这小子的。 常十三道:“今日我就替那个酒鬼指点指点你。” 虞青激动地不得了:“属下多谢帮主!” 常十三用手指了一下林寻说道:“你们二人对打。全力以赴,不要有所顾忌。听明白了吗?” 林寻心中想着,比武不都是点到为止吗?为什么是全力以赴、无所顾忌? 林寻问道:“全力以赴,伤到人怎么办?“ 林寻心气可是高得很,拂柳剑法学地有模有样,像他这般大的孩子,应该很少能有林寻这般功力了。 常十三道:“不留余力,开始吧。”说完,常十三后退开来。 虞青说道:“小兄弟不必担心,剑势收不住的时候,帮主一定会出手。我们二人谁也不会伤到谁。” 虽然虞青如此说,但林寻毕竟没有这样尝试过,心中还是有些犹豫。 虞青抱拳一声:“请赐教。” 虞青手中双剑已经亮出了准备姿势。 林寻拔剑,拱手道:“请赐教。” 二人眼光顿转,精神集中,三把剑交战在了一起。 常十三仔细盯着二人的每一个动作,从出招到收招,从拉近到远离…… 林寻第一次与使用双剑的人交手。应对起来慌乱之感逐渐显露出来。 不但如此,林寻的剑出招迟钝,攻击目标之时拖泥带水,并没有将拂柳剑法“四两拨千斤”的感觉发挥出来。 虞青抓住林寻格挡不及的空隙,一剑阻拦,一剑出击,朝着林寻的脖颈直直挥去。 林寻手中的剑根本没有时间回防。 林寻一阵心慌,他预感的到——那把剑就要落在自己身上。 常十三袖中铁珍珠溜到指尖,“嗖!”一击命中虞青之剑,调转了冲向林寻脖颈的攻势。 林寻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定了定站姿。 常十三喊道:“林寻!” “弟子在。”林寻走上前来。 常十三来板着一张脸,严肃地说道:“听得懂人话吗?再说一遍,不留余力!你的剑再让我看出半分迟疑,今天午饭晚饭全免!滚回去,再来!” 虞青听着林寻的自我称呼,难不成这小子被帮主收入门下了?不能啊,没听说帮主正式收徒。 收徒都要在天云宗堂举行拜师礼,谁成为了谁的徒弟,整个总舵的人都不会不知道。 林寻听着常十三没好气地训话,心中别提多委屈了。 不留余力,自己从来没这么做过。谁上来就敢对着对面的人痛下“杀手”呢! 虞青这种是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对决,才适应过来的。林寻本意是怕伤到人,没想到被常十三训斥一顿。 林寻抱怨地蹦出一句:“我也是害怕伤到他嘛,干嘛就训我!” “不要让我听到多余的废话。”常十三冷冷看了一眼林寻。 林寻心中更委屈了,还不让人说话了是怎么着!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凶巴巴的! 他仰起头来盯着常十三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不能说话。我又没做错!“ 虞青在一旁听着,心中一阵惊讶:这小子可以啊。敢和帮主这么说话。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愣小子。 常十三说道:“来人!” 一名演武场守卫走上前来行礼:“帮主吩咐。” “去给我找一条鞭子来。”常十三面无表情地说道。 林寻神色一紧大声喊道:“你要做什么?” 他不是不知道,鞭子是用来打人的东西。 再回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林寻开始有些紧张。常十三不会一会儿就拿着鞭子抽自己吧! 林寻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挨过打呢。一鞭子打下去到底有多疼,林寻还真不知道。不过想想昨天项贤被打完之后的表情——咦!就不难猜到。 林寻仔细权衡一下,还不如赶快服个软,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再者说,今日是第一天和常十三正是接触,今日便惹他不高兴的话,恐怕日后不好过。 林寻边说边跑到虞青的对面:“好了好了,我再来还不行嘛!” 第八十九章 亲自演示 林寻与虞青开始了第二次交锋。 林寻的剑,再不像第一次那般迟钝。不仅是因为常十三的警告。 虞青出手毫无保留,双剑在第一次交锋的时候,死死压制住了林寻的剑势。 林寻心中略有不服,拂柳剑法堪称天下一绝,岂能就这样轻易败在虞青的双龙出海之下呢,这岂不是辱没了林家的绝学! 虞青双剑再一次袭来,林寻从之前的进一步迎击,变为后退一步躲闪,接着调转剑锋,迅速穿到虞青身后—— 虞青逐渐收拢剑势,身子向下俯冲,自下而上抵御林寻的攻势。 虞青剑锋回旋的速度明显要比林寻更快!这种差距对比——虞青将林寻的剑死死挡了回去。 接着,双剑的速度再次提升,朝着林寻冲杀过来。 林寻再一次落败——常十三再次出手,拦下了虞青的剑锋! 林寻呼吸声逐渐加重,体力显然已经供应不上。他死死盯着虞青,心有不甘。虞青和自己年纪差不多,造诣却远不是自己所能及。 一贯高傲的林寻,在虞青面前竟然讨不得半点儿便宜。 常十三走过来,对着大口喘息的林寻说道:“把剑给我。仔细看。” 常十三接过林寻的剑,对虞青说道:“双龙出海,来。” “属下冒犯!”虞青没有半分迟疑,双剑汇聚锋力,瞬间朝着常十三攻来。 林寻退让到一边,目不转睛看着。 虞青一剑在前,一剑在后,前剑刺挥,后剑防御。 常十三并未回避,从正面先对前剑应付性地格挡一下,之后转换身形迅速脱离。避让躲闪,游刃有余。 虞青后剑转守为攻——就在前剑向后收势的瞬间,常十三避让的身形陡然收住,脚尖凌厉点地重重出击,虞青反应不及,常十三瞬间将未完全游走出的后剑打落在地。 接着一个轻柔回旋,虞青捉襟见肘,前剑的防御也被瞬间攻破! 轻重结合,点拨相接,正是拂柳剑法“四两拨千斤”的精髓。 林寻意犹未尽,好一招攻破双剑的方式! 林寻惊叹地一嗓子喊出了声:“厉害!” 虞青拾起剑来嘴角一笑,对着林寻说道:“这是帮主为了演示给你看,不然对付我这种半吊子,何须耗费如此多的步骤。” 林寻疑惑地问道:“耗费?” 虞青:“不然呢?你不会以为帮主就这水平吧!” 常十三将手中的剑递向林寻说道:“你们二人,再来。” 林寻一脸期待地问道:“帮主,您给弟子看看您的真实水平,好不好?” 林寻只是知道常十三的威名,但是却没有亲眼见过常十三用剑。 这个被奉为天下第一的人,到底剑法是什么水平,林寻恨不得下一刻常十三就展示给自己看。 常十三爱答不理地站在原地,手中拿着递给林寻的剑。 林寻:“就看一下,就看一招帮主!” “把鞭子给我呈上来。”常十三转过身对着守卫说道。 林寻急忙接过剑来,逃开两步说道:“好了好了,我多嘴。我们再来!” 林寻学着常十三的招式,再次与虞青交手。 一次、 两次、 三次…… 常十三眼睛不眨一下,仔细看着林寻和虞青的招式,一句句指点提醒着二人。 林寻从生疏不知所措,到运用自如。虞青的双龙出海也变得更加老练。 林寻体力不济,累得跪倒在地。最后,干脆就直直倒在了地上,嘴里嘀嘀咕咕:“不行了,快要累死了!” 短短时间,林寻对轻重结合的领悟完全上升了一个层次。 常十三说道:“现在休息,下午这个地方,接着来。”说完负手离开。 虞青和林寻二人相互搀扶着,一起离开了。 不打不相识,一场场交手,二人已经在这个过程中相互熟识。 林寻在饭桌上还在一直抱怨:“虞大哥,帮主为什么总是这么凶呀?” 虞青给林寻夹着菜,说道:“其实还好啦,除了犯错的时候,帮主对我们还是很好的。” 林寻纵着眉毛,除了犯错的时候都还好,那犯错的时候怎么办! 林寻说道:“帮主除了拿着鞭子打人,还会做什么?” 虞青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那可多了。反正帮主对我们很好,你慢慢体会,自然会感觉到。” 林寻说道:“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多说一句话都不行。” 虞青看着眼前的这小子,还是年轻啊,脾气太冲了。和帮主说话可以,但是前提是和帮主好好说话!这小子会好好说话吗! 林寻:“我问你,他平时对你们笑过吗?” 虞青眼球一转:“这个嘛……有过,不过确实不多。” 林寻的筷子无奈地拨了两下米饭:“无趣!真不知道和这种奇怪的人相处,会不会把我逼疯。” 虞青说道:“我跟你说,帮主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你琢磨透这一点,就知道怎么和帮主相处了。” 常十三确实一贯如此。虽然有些时候软硬不吃,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服软求饶这一套对他还挺是有些用的。 林寻问道:“那我怎样才能让他展示剑法给我看?” 林寻一直没忘记这件事,见识见识帮主的剑法,大饱眼福简直太让他期待了。 虞青说道:“求他。不过得在你表现非常好的时候再开口。不然,适得其反。” …… 演武场,虞青拉着林寻早早便来到指定地方恭候着常十三了。 双剑的奥妙,在于双剑相互配合,攻击和防御相互转换。 但是不仅如此,一剑引诱,一剑出击,虚虚实实,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前剑无法保全,第二剑却能够发挥更大的爆发力。 常十三为虞青演示之后,虞青与林寻再次交手。 二人在切磋中,剑法变换更为灵活,面对攻击更为从容。 对于虞青和林寻而言,这一天过得尤其漫长,整个人被折腾地疲惫不堪,不过却令他们二人受益匪浅。 …… 于禾听闻帮主在演武场指点徒弟虞青武功,清醒清醒意识赶去了演武场。 于禾虽然总是醉地不省人事,但是对于这个徒弟还是挺心疼的,毕竟只有这一个徒弟。 帮主亲自教导自己的徒弟,理应去感谢感谢,更重要的是去看看虞青还好不好。 于禾对于帮主管教人的手段再清楚不过,他可舍不得自己的徒弟被帮主教训。 不过,常十三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虞青练武的用功程度,常十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于如此上进的门徒,哪有随意惩罚的道理呢! 第九十章 几斤几两 于禾远远看着虞青的剑法,心中想着:不愧是帮主,虞青这小子今天一天算是赚到了。 于禾弯腰拱手道:“属下见过帮主。” 虞青跑过来行礼:“徒儿见过师父。” 常十三看着这个酒鬼,平日里没有大事特意传唤他,从来都见不到他人影儿。 常十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说道:“嗯。看来是酒醒了。” 于禾道:“是是是。” 常十三还能清晰地闻到于禾身上的酒味儿,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干嘛来了?” 于禾道:“属下怎么好意思劳烦帮主教导青儿,属下特来感谢。” 林寻也跑过来,听到虞大哥叫来人师父,林寻反应过来,此人便是十大护法之一,于禾。 林寻弯腰拱手道:“寻儿见过于叔。” 于禾道:“这是?” 常十三道:“拂柳山庄林平的小儿子,林寻。今日刚刚入派。” 于禾仔细打量一眼:“豁,长这么大了。” 林寻小时候倒是和于禾有过几面之缘。不过那时候的林寻和现在的林寻,样貌已经变了许多。 林寻说道:“于叔,寻儿对您的双龙出海仰慕已久。好叔叔,能不能满足寻儿一次,让寻儿见识见识?” 于禾倒是没什么,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法,晚辈要见识一下没什么不好。 于禾呵呵一笑,说道:“那寻儿于我对阵?” 林寻倒是不推辞,一口答应了下来。 常十三在一旁低着头,露出几分笑意。这孩子真不是天高地厚啊,就凭他这点儿本事还想和于禾对阵。不过让这小子见识见识也好,省得整天都是一副自视甚高的样子。 于禾拿起虞青手中的双剑,林寻准备就绪。 于禾双龙出海,第二剑,也就是防御之剑还未刺出,第一剑已经抵住了林寻的脖颈。 这样的差距,林寻竟是一剑都没有用出来就结束了。 结束之时,林寻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太快了!快得看不到于禾出招就败了。 于禾笑道:“寻儿还小,日后定能超过于叔。” 林寻平日里还能和爹爹林平走上几招,这一次输地竟然如此彻底。殊不知,林平每一次都是故意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放水。 林寻说道:“于叔,您这出剑太快,寻儿根本不是您的对手。看都没看清,就结束了。不好不好!这样吧,于叔和帮主对战,让寻儿好好开开眼。” 林寻从刚一开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心心念念的,是瞧瞧常十三到底有多“神”。 “哼、哼”,于禾苦笑两声说道:“于叔哪是帮主的对手。” 林寻听完于禾的话,就更想要见识见识了。于禾都是如此厉害的角色了,还不是帮主的对手吗? 林寻说道:“不许帮主用墨阳剑,这样总可以了吧。” 墨阳与常十三的功法融为一体,只有墨阳才能将常十三的功力发挥到极致。 常十三不用墨阳,这无疑是削弱了常十三的实力。 于禾连连摆手道:“就算不用墨阳,于叔也不行啊。” 常十三凑上前来,拿过林寻手中的剑,说道:“行了,你小子不就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几斤几两嘛。看看也好,省得你天天惦记着。” 常十三心里想着:寻儿整日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剑法也好。治治他这不服管教的毛病。让这小子明白,他以后的修练之路还长着呢。 于禾也没有想到,帮主居然会同意!这不是当着自己的徒弟让自己“难堪”吗? 于禾不情愿地说道:“不是,帮主,您当着青儿的面,是不是得给属下留点儿面子啊?” 常十三道:“费什么话。”常十三向着后面走出几步。 于禾说道:“帮主,您这是为难属下。” “来!”常十三命令道。 于禾无奈,只好从命:“是。” 林寻和虞青目不转睛,紧紧盯着这二人,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于禾提了提精神,既然如此,只好全力以赴。 于禾双剑与人合一,身体回旋,带动剑身。轻功点起,从空中跃下,朝着常十三冲击而来。 常十三脚底生风,俯身避过。 瞬间蹬地向后——剑身拍打在了于禾后肩之上。 于禾身躯受到冲击,一个踉跄,向前一倾。 林寻和虞青根本就没有看清常十三变换身形位置的转换过程。 反应过来的时候,于禾已经站立不稳了。 林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怎么会这么快!不可能啊,怎么就看不出来刚刚帮主的回转呢? 这个时候,真应该有个人来把林寻快要掉下来的下巴托上去! 常十三撤回剑身,对于禾说道:“太慢!没点儿长进!” 林寻和虞青听着帮主说的话,简直不可思议。于禾哪里慢了?出手凌厉凶狠,对手没有半分可乘之机。 这样的速度,在帮主眼中,竟然是“太慢”! 于禾回过身来苦笑着说道:“属下说了,不和您打,您非要为难属下。” “别在这跟我嬉皮笑脸的。你后面的防守呢!后背等着挨刀呐!顾前不顾尾。”常十三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于禾的防守在他看来,简直不堪入目。不用说是身体后面,就连身体侧面都是捉襟见肘。 于禾听着帮主责备的口吻,忙拱手道:“帮主说的是。属下以后一定注意。” 常十三说道:“我警告你,护法的位子不总是你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青儿着想!” 于禾惶恐跪地:“属下谨记。” 虞青在后面也跟着跪了下来。 护法的位子,有能者得之。 如果于禾真的有一天被人挑战,败下阵来,那这个护法的位子就得让出来。 作为虞青的师父,被夺走护法之位,不定得有多少人说风凉话。虞青在门派中自然抬不起头来。 常十三心中对虞青这小子期待颇高,他自然不希望于禾被人压下去。但是这得靠于禾的真功夫,谁也帮不了他。 “酒可以喝,没人拦着你。但是功夫不进则退,明白吗?青儿是个好孩子,给我好好带。”常十三语气变得缓和起来。 于禾说道:“属下明白。” 常十三道:“都起来吧。” 常十三借着比武,不仅让林寻见识了自己的功力。而且趁着机会敲打了于禾。 于禾整天喝地烂醉如泥,若不是如此,虞青的修为一定能比现在好得多。做师父,就得有个做师父的样子。 林寻凑到常十三的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帮主,您快点儿收我做徒弟吧,寻儿已经等不及了!” 林寻还沉浸在刚刚的对决中。这孩子彻彻底底被常十三给征服了! 什么惩罚鞭打、冷漠无情,对常十三不好的印象全都被抛到了脑后。林寻现在一心想做的,就是拜常十三为师! 第九十一章 案发 虞青想着:帮主帮忙劝劝师父少喝酒,原来是这么个劝法。果然是帮主的风格。这下,估计师父怎么着,近期也不敢再这么喝了。 天云山城中“寻仙酒馆”——于禾是这里的常客,不说一天不落,两天也得来一次。 不过,近日里于禾日日陪着虞青练武,一晃已是五日未来。老板都不适应了。 这里的另一个常客名叫陈遇,五虎山庄的四当家。 五虎山庄,大当家王次北,二当家赵宁海,三当家靳尚,四当家陈遇,五当家李淼。五人结义,在天云山城创立五虎山庄,广收门徒,声势颇大。 这五人,盘踞在天云山城西南的山上。本来这山名叫“冷玉山”,后被兄弟五人改名为“五虎山”。 五虎山庄,五个当家的都是习武出身,满身蛮力,脑子更是一根筋。行事从来顾头不顾尾,也不管得罪谁,只要他们愿意,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人们都说,宁愿招惹讲道理的天云山派,也不能招惹不讲道理的五虎山庄。当然了,这两家最好都不要去招惹! 陈遇是出名的酒鬼。于禾和他在酒桌上不止一次和他拼过酒。二人都是海量,谁也不服谁。每次拼酒,二人都分不出高下。 云仙酒馆,就在于禾没有光顾的这几天,出了一件荒唐事,引起了天云山城一阵风波。 …… 陈遇正在云仙酒馆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是飘飘欲仙。 此时,云仙酒馆进来一位穿着讲究的女子。 绫罗锦缎,一身淡淡粉红色外裙,玲珑精巧的步摇装饰,加上透着灵气的妆容。 面若桃花,楚楚动人。看上去,一眼魂牵,两眼梦绕。 这小女子名叫康若雪,芳龄十八,正是最好的年纪。 康若雪刚刚和爹爹大吵一架,和自己贴身丫头来到酒馆买醉。 都说“酒壮怂人胆”,陈遇本就不是“怂人”,酒劲上来之后,胆子可就大得没有边儿了。 陈遇见到美如天仙的康若雪走进云仙酒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就没从若雪身上移开过。 “姑娘可否成家?”陈遇舌头都有些理不直,色眼眯眯。 若雪看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朝着自己走过来,心中慌乱。一个劲儿地躲闪。 “砰!” 陈遇一把将酒馆的门给关上了。若雪就是想跑也跑不出去。 满屋子里的人,都知道陈遇的身份。五虎之一,谁也不敢轻易搅和这事。 陈遇接着问道:“姑娘,可愿意、随我一同、一同上山?” 若雪整个人被挤到了一个墙角,退无可退!她身边的小丫头上前阻拦,陈遇胳膊一挥,将人掀翻在地。 若雪被吓得眼泪都要下来:“呜呜……” 陈遇不由分说,竟然直接将人打晕过去,扛起人来便打开了门。一连串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众位酒客双眼呆滞。 老板急急忙忙上前来说道:“陈大爷,您这是要……人在小店出事,这不太好吧。” 陈遇扭过头来,带着杀气的眼神直直撞入老板的瞳孔。老板哪里还敢阻拦,这陈大爷可是能把小店直接拆了的人。 陈遇就这样将康若雪带回了五虎山庄。 众人只当是看了一场戏,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子居然大有来头! 这康若雪是康亭之的掌上明珠。 康亭之,这一带的巡察使,夏正君的顶头上司。 若雪贴身丫鬟跑回来将事情告知了康亭之。康亭之急地跳上三跳,严令夏正君三日内将女儿安全带回,少了一根毫毛定不轻饶。 州府衙门中,夏正君急急忙忙找到项贤。 “项贤,带上所有人,赶快去五虎山庄将康大人的女儿带回来!” 项贤太了解五虎山庄的这帮子人,这些衙门公差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一趟,注定是个苦差事! 项贤这样的小角色,两头都不敢得罪。夏正君是自己的上司,上司交代的事情,哪有推辞不做的。另一头,是五虎山庄的四当家陈遇,这条“地头蛇”,自己更是不敢惹。 得罪了不讲理的五虎山庄,说不定哪天回家一看,自家的房子都被一把火给烧没了。 夏正君这边逼得急,项贤若是无法将人带回来,少不了一顿责打。 项贤带着一众衙门公差,急急忙忙赶往了五虎山庄。 高门宽柱,上悬一块“五虎山庄”门牌。 依靠着势力,五虎常年一贯有恃无恐,从不把衙门的公差放在眼里。 项贤心中不安:五虎山庄交出人来,自己就是破坏四当家好事的人,五虎山庄怎么饶过自己! 不过这纯粹是想多了,五虎山庄怎么可能放人?就凭身后这些公差兄弟?这简直是白日做梦。 山门守卫看到来人身穿公差的官衣,直接就亮出了刀。大声喝道:“衙门的人,来此何干?” 项贤回答道:“在下求见五虎山庄四当家,烦请通报一声。” 若雪被关在了山庄的一处房间内。陈遇为她端茶送水,一刻不曾怠慢。陈遇对这丫头何止是动心,那简直是迷恋! 若雪这样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带着那股子款款的气质。陈遇早就被若雪的相貌和气质深深吸引了。 另外四位当家的见到陈遇将人带上山,一拍即合——马上给四当家办喜事! 五虎山庄中,刀、枪、剑、戟,样样齐全,每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肠儿。五虎堂中五把交椅,此时只有一个在大堂椅子上坐着,此人正是陈遇。 项贤带着人刚刚踏进五虎堂门槛,“刷刷——”门口突然围上来十几个人,将门口死死堵住。 项贤忙回头,见到这个阵势,心中想着:这下该怎么开口?一句话说不对,估计兄弟几个都别想舒服离开了。 陈遇抬眼一看,打量了来人,说道:“项兄弟,此来所谓何事啊?” 项贤拱手道:“四当家,在下奉命,将康家小姐带回。” 陈遇摆动一下脖子说道:“康家小姐?五虎山庄并无此人。” 尽管云仙酒馆的人全都看到了陈遇将人带走,陈遇还是满不在乎地睁眼说瞎话,就这样一口否定了。 第九十二章 为难 即使陈遇这般否定的说辞,项贤也不能就这样离开呀!夏正君那边无法交差,自己能就此回去呢。 项贤道:“四当家,在下的人证,可不止一两个。整个云仙酒馆的人都见到四当家将人带走了,您说,在下不来找您要人,还能找谁啊?兄弟我只是个当差的,还望四当家行个方便。”项贤脸上陪着笑,谨慎地说了句话。 陈遇嘴角扬起一缕微笑:“项兄弟,你如果觉得那些人会出来作证,你大可去请他们来找我对峙。” 陈遇自然知道,云仙酒馆那些人,没有一个胆敢出来指认自己。 平日里云仙酒馆中也就有一个不怕事儿的人,那就是于禾。不过,巧就巧在,于禾当天并没有来。 项贤心中也同样明白。 项贤说道:“瞧您说的,兄弟我奉命办事,州主那边交不了差,我们这些人日子不好过,兄弟我两头为难,两头的不是。” 陈遇站起身来,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道:“这个好办。我保证兄弟们回去之后,夏正君不会让你们再来第二次,而且也不会责罚你们。” 项贤等人,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还有这等好事! 项贤忙问道:“敢问四当家心中有何妙计?” 陈遇大手一挥,一众门口站着的兄弟们上前将项贤等人围在中间。 陈遇道:“给我打到他们满地找牙!” 项贤脑子中翁响一声,看着上前走来的这些虎背熊腰的五虎山庄的人,失声大叫:“四当家,您这是” 话还未说完,“咚!”迎面一拳直直打到了项贤的脸上。 项贤踉跄一步,还没有回过神来,迎面又是一拳! 公差们被这些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丝毫没有反击的机会!就算能有一两个武功不错的,也不敢在这场面下还手。 大堂之上顿时惨叫连连。 陈遇道:“停!” 这简直是天籁之音呐!公差们颤抖的全身终于等到了这一声命令! 五虎山庄的人停下手来,退到了门口。 一众人个个鼻青脸肿,身上已经没有几处好地方了。项贤用手捂着嘴巴,嘴角带着鲜血。 一两个倒在地上,根本就爬不起来了! 陈遇看着这些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哈哈大笑,声音震得人心中发慌。 陈遇说道:“项兄,我这主意怎么样?你说夏正君还能让你们来这里找事儿吗?哈哈哈……” 项贤等人被毒打一顿,事情虽然没有办成,但是夏正君见到他们这副惨兮兮的样子,自然不会再责罚他们。 五虎山庄将公差打伤,夏正君自然也就无人可用。没有人再敢上山来要人了。 夏正君虽然着急将康大人的女儿接回来,但是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衙门的人被五虎山庄活活打死。 夏正君并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让公差再去五虎山庄送死,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 项贤等人带着一身的伤,互相搀扶着下了山,回到了衙门。 焦急等待消息的夏正君,见到这种情景,眼睛瞪得老大,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康小姐人呢?” 项贤缓了口气说道:“大人,属下们去要人,遭到五虎山庄毒打……“ “什么!他们当真如此大胆!真是无法无天!”夏正君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识五虎山庄的“厉害”。 夏正君最痛恨横行霸道的江湖势力,五虎山庄的所作所为,正是他最看不惯的。 但是他现在是束手无策!衙门的这些人,在五虎山庄面前,简直就是搬不上台面呐,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可怎么是好? 康大人那边还催着要女儿呢! 就算不是康大人催促,就算康若雪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人家的孩子,夏正君也不能袖手旁观,任由五虎山庄强行掳走。 可是现在实力对比悬殊,不要说将人从五虎山庄带出来,就是五虎山庄守卫的阻拦都不可能攻破。 夏正君愁眉不展地说道:“项贤,快带他们去治伤吧。” 项贤说道:“大人,属下无能,不能将人带出来,实在是愧对大人!” 夏正君道:“怨不得你们,反倒是本州,害的你们伤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对不住你们。” 项贤道:“大人说的哪里话。这本是属下应该做的。不过大人,恕属下直言,凭属下等想将人带出来,万万不可能。” 夏正君攥紧拳头,他岂会不知。他无奈地说道:“如今,本州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项贤站直了身子,迟疑一会儿道:“大人,如果有一个人肯帮忙,将人带出来一点儿也不难。” 夏正君眼睛一瞪:“谁?这人是谁?” 项贤哽了一下喉咙,慢吞吞地说出了三个字:“常十三。” “谁?”夏正君眼睛瞪地更大了,他接着说道:“天云山派?” 项贤看了一眼州主的反应,果然!州主心中最抵触这些江湖势力。 项贤说道:“大人,天云山城中,如果说五虎山庄怕的人,恐怕就只有常十三一人了。不找他帮忙,属下实在想不出怎么才能救出康小姐。” 夏正君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道:“可恶!居然要靠他们这些人才能行救人的事,真是黑白颠倒!” “大人,属下倒觉得,天云山派也不算什么恶势力。虽然做事霸道,不过也讲些道理,听得进去话。这一点,是五虎山庄比不了的。”项贤说道。 “你!你居然为他们这种人说好话!你别忘了,前不久他常十三还威胁本州!”夏正君吹胡子瞪眼地说道。 前不久,项贤从鸿余钱庄出来的时候,常十三让他给夏正君带的话,他可是一字不差地转达了。 项贤道:“大人,属下认为,此时救人最要紧。只要能帮我们把人救出来,大可不必计较这些。只不过,请常十三帮忙,怕是也不容易,毕竟大人一直不待见他……” 就算此时夏正君有百般的不情愿,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这个主意。 因为他是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将人救出来。 第九十三章 武论领值人 少安这两天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陪着阿福练武。 少安拉来十大护法之一的娄飞,求着娄飞帮阿福补补课。 娄飞,人称“金针娄飞”。与常十三不同的是,娄飞的武功是剑法为辅,暗器为主。 娄飞是响当当的暗器行家,不仅是飞针,各种各样的暗器都有不错的驾驭能力,只不过飞针最为突出。 少安请他来为阿福补课,最合适不过。 如今阿福已经能够达到十发八中,也算是能勉勉强强过关。少安在旁边说些好话,估计常十三验收成果的时候,也不会太为难阿福了。 每隔七天,天云山派总舵就会安排武论。武论之上武功高强的人不仅要瞧瞧总舵门人的武功修为,而且还要接受每一名门人子弟的问询请教,亲自为他们指导武功招式。 总舵之内,包括常十三、十大护法以及都统凌修,共一十二人。轮到谁,谁就是武论的“领值人”。 总舵门人子弟人数众多,每次武论都是从早到晚,把领值人忙得焦头烂额。 今日正是武论的日子,本次领值人是帮主常十三。 常十三的脾气门众都了解,稍有不慎,鞭子就朝着身上招呼上了。每次帮主做领值人,后面来请教的门众只有寥寥几十人。 像裘尧这样的,耐心十足的人做领值人的时候,基本上饭都顾不得吃,人数爆满,根本走不开身。 护法们看着帮主门人们“冷落”,心中有些不忍心。 这种悬殊的对比,让他们的帮主面子往哪里搁! 后来护法们一起商量,为常十三提了个意见——武论当天禁止帮主用鞭子!禁止帮主发脾气! 这个意见一经采纳,从此常十三做领值人的日子,最少的时候也有四五百来人过来请教,一下子从人数上压过了所有的护法。 每次武论,常十三都要从早忙到晚,一刻不歇。一天之内实在指教不过来的情况下,第二天还要补上。 过来请教的顺序是按照入派早晚排列的。从最早入派的人开始,到最后入派的人结束。 常十三早早便来到了演武场,开始了一天的“苦日子”。 常十三令林寻跟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看着其他人的招式、犯过的错误以及改进的方法,这样能让林寻自己领悟天云山派的武功。 林寻仔细看着每一个上来请教的人使出的剑法,心中不禁感叹:天云山派的剑法变换莫测,刚柔结合,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帮派。天下剑法难出其右。 门人请教的方式,基本是二人对阵,在两人相互拆招的过程中,领值人针对两人暴露出来的弱点和错误加以指正。 “下一组,顾辛、姜绍。“ 二人上前行礼:“属下顾辛见过帮主。““属下姜绍见过帮主。“ 顾辛道:“属下二人,求教天云转接回旋式。“ 常十三手指顾辛道:“你,先来。”再指姜绍道:“你,防守。” “属下遵命。” 顾辛剑锋凌厉,转峰迅速,配合下俯身躯。姜绍回顾防守,勉强拦住顾辛的攻势。 姜绍在事先知道顾辛会使出转接回旋的情况下,勉强防守成功,若是不知,必定顾辛更胜一筹。 常十三一声:“停!” 二人收剑。 常十三手指顾辛:“你,叫顾……“ 顾辛提醒:“属下顾辛。” 常十三道:“顾辛,转接剑,原地来一次。” 顾辛原地起剑,一个转换做完。常十三拿过姜绍的剑,原地转换演示给顾辛看。 与顾辛手指用力变换握剑柄方向不同的是,常十三直接将剑放开,隔空抓住剑柄,迅速转变方向,而且握住剑柄那一刻,力量已经灌注剑身。 常十三接着说道:”再来。“ 顾辛照着常十三的样子,放开剑柄—— “当!”转换的一瞬间,抓握不稳,剑掉落在地。 “再来。”常十三命令道。 顾辛再次尝试——“当!”剑再次落地。 顾辛头也不敢抬,喉咙吞咽一口,心中暗暗骂着自己:怎么这么笨!怎么就接不住! 常十三再次演示,故意放慢速度。顾辛目不转睛,仔细看着每一个细节。 “再来!”常十三再次说道。不过这一次的声音已经不再是之前那般柔和了。常十三可是个急脾气。 顾辛给自己打了打气,再次起剑。 这一次,依然没有意外的——落地!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响,顾辛愣在原地。姜绍看得也是傻了眼。 常十三这个地方坐下来,他恐怕是在让自己冷静下来。 搁在平时,鞭子早就挥上去了。一个转手的动作,竟然三次一次也没有做成! 林寻站在常十三的身后,看着帮主被顾辛气得紧紧攥拳头的样子,就差笑出声音来了。 常十三生生在嘴角挤出一个绝望头顶的微笑,强忍着心中向上直涌的气焰:“再来。” 顾辛紧张地捡起剑来,鼓足勇气,起剑—— 常十三心中最后一点儿耐心彻底破灭了,耳边再次传来“当”的一声。 “林寻!”常十三搓着手指,喊道“去,给我找一条……“他突然停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林寻问道:“帮主,找什么?” 常十三当然是要习惯性地说:找一条鞭子来。 但是之前自己已经答应,武论当天,不能使用鞭子。这是当着几大护法的面做下的允诺。 顾辛拱手,深深弯下腰,说道:“帮、帮主,属下愚笨,让帮主劳心了。“ 常十三看着顾辛恭恭敬敬站在的样子,心中是又急又心疼。 常十三的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突然站起身来说道:“我还不信了,今天教不会你,我跟你姓!” 林寻眼睛瞪得溜圆,什么?帮主刚刚说……跟这人姓! 姜绍惊得目瞪口呆。 顾辛僵化在了原地,时间似乎停滞。从来还没有听过帮主这样荒唐的讲话!自己一定把帮主气得不轻。 顾辛回过神来单膝跪地:“帮、帮主,属下、不、不敢!” “站起来,拿起剑,再来!”常十三道。 这个时候,一名守卫来报:“帮主,项贤求见。” 常十三一刻没有停顿,直截了当一声吼出:“让他滚!” 真是殃及池鱼,守卫全身一个机灵,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项贤来找常十三,来得还真是时候呢。 后面等待领值人指导武艺的人还在苦苦等待顾辛和姜绍下台来。奈何迟迟不见二人有下来的意思。 这些人隐隐约约听到常十三刚刚的哪句话,下面议论着: “帮主不会是气得疯掉了吧!哈哈。“ “这要是真教不会,那……” “闭嘴吧你们!帮主听到,吃不了兜着走!” “切,帮主现在还有心情听我们说话吗?” ……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十三长舒一口气——顾辛终于熟练将转接回旋这个动作一气呵成! 常十三已经濒临气晕过去!顾辛也被折腾了个半死。 林寻揉了揉站酸的腿,问道:“帮主,我们何时能回去?武论何时才能结束啊?” 常十三扶着墙,看了一眼名单,至少还剩下二百来人。他说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什么时候结束。” 林寻是最后一个入派的人,自然武论是排在最后一名。 常十三拍了一下主持武论的人的肩膀:“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继续。” 常十三需要赶紧恢复一下精神,今日再遇上一个顾辛这样的,那可能就没法儿活了! 武论一天下来,瓷质的茶杯,已经被常十三捏碎了五只。 “来人,叫于禾过来,陪我喝酒!”常十三道。 第九十四章 请求 于禾接到常十三的命令,居然是让自己陪着喝酒!帮主这脑子是怎么了?不是刚刚教训自己一顿,不能总是喝酒的吗? 于禾从府中来到总舵。 守卫行礼,说道:“护法,帮主在他房间等您。” 于禾走到常十三的房门外道:“属下于禾。” “进来。”常十三道。 于禾推门而进,见到桌子上已经备好的酒菜。 常十三道:“坐下来,陪我喝酒。” 于禾看着桌子上的酒壶,两眼直冒光!他笑着道:“帮主,您不会是考验属下呢吧。属下明日陪着青儿练武,不敢喝酒。” 常十三拿起酒壶,将于禾酒杯中倒上了酒,说道:“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喝就坐下来,不喝趁早滚蛋。” 于禾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听到帮主说这话,立刻抽出椅子坐下来。一把抓起酒杯道:“既然如此,属下可就不收着了。哈哈!”接着一饮而尽。 于禾吧唧一下嘴巴,双眼更亮了,道一句:“豁!好酒啊帮主。” 常十三看着于禾喝得急匆匆的样子,顺手又给他倒上了一杯。 于禾抓起酒杯,眨眼间又是一杯下肚。 这两天看来是把他憋坏了! 常十三轻吭一声,于禾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两声憨笑,说道:“帮主,属下自己倒。”说完就将常十三手中的酒壶抢了过来。 常十三愣在一旁,看着于禾一杯一杯又一杯……本来是要喝点儿酒排解一下白天的“闷气”。找来于禾陪自己喝两杯,自己居然被晾在了一旁…… 常十三终于忍不住了:“我叫你干嘛来了?” 于禾倒酒之余回答一句:“喝酒!” “错!我叫你来是陪我喝酒,陪我喝!你懂吗?”常十三道。 于禾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从坐下来到现在,似乎是有些……他再看看帮主的酒杯,早就空了,而酒壶一直被自己攥在手里。 于禾站起身来为常十三倒上一杯,憨笑着说道:“嘿,帮主,您请您请。“ “咱这一片儿,还有比你能喝的吗?”常十三好奇地问道。 于禾坐下来说道:“还别说,以前属下从来没有服过谁,自从碰上陈遇,属下还真没把握喝得过他。” “陈遇?”常十三道。 “对,五虎山庄的四当家。前两天还抢了个姑娘上了山的那位,听说陈遇就要和这姑娘成亲了呢。”于禾道。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一声:“帮主。” “进来。”常十三道。 一名守卫走进来拱手道:“帮主,项贤又来了。属下说天色以晚,让他明天来,但他不肯走,坚持求见帮主。” 常十三心中也算不准,项贤此来所谓何事。他道:“让他进来吧。” “遵命。”守卫退下。 于禾说道:“帮主,这项贤可以呀,上次差点儿被您打死,还敢来见您。” 常十三放下酒杯说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都这么说啊。”于禾道。 常十三纵了一下眉毛:“明明只打了他一鞭,怎么就差点儿打死。一派胡言。” 于禾心中想着:您一鞭将人打死也不是不可能,怪人家都这么说吗! 守卫带着项贤来到了常十三的房间。 项贤道:“在下见过常帮主。” 于禾从座位上站起来,退到一旁。 常十三打眼一看,项贤脸上还带着淤青。他说道:“于禾,坐下,接着喝。” 有人求见帮主,于礼来讲,于禾不应该在客人面前与帮主同桌进餐而不起身的道理。 只不过,项贤这个得罪天云山派的人,常十三从一开始就没想给项贤好脸色。 常十三喝着酒,一点儿也没有理会项贤。 虽然常十三不搭话,但是项贤也不能站在这里不动动嘴呀。 项贤说道:“常帮主,不知您是否听闻,五虎山庄四当家陈遇强抢民女,据不放人一事?“ 常十三平平淡淡一句:“是吗?从未听闻。” 于禾低着头在一旁听着,他心想:帮主怎么会不知道,平时这种消息都会有暗桩上报给帮主。而且自己明明刚刚和帮主讲过,帮主这是故意堵项贤的嘴。 项贤当然知道常十三说的不是真话。 这么大的事,天云山派帮主耳目众多,怎么可能不知道。 项贤说道:“常帮主,陈遇抢了一名女子,带上山想要和这女子拜堂成亲。在下前去要人,没想到被毒打一顿。在下实在没有办法,特来求常帮主帮帮忙。我想这也就是帮主您一句话的事儿。“ 常十三心想:怪不得这项贤来这里找自己,这是想要让自己替衙门办事! 常十三说道:“项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事儿常某不想插手。“ 项贤情绪激动起来:“常帮主,强抢民女,这也算的上‘一桩婚’吗?” 常十三道:“强抢民女,这本就是你们官家该管的事儿,公事公办嘛,这不是项兄一直以来的做事风格吗?常某怎么能私自行官家之事。” 项贤知道,上次之事,惹得常十三心中不快。 项贤说道:“帮主,上次之事,在下认打认罚。这次还请看在那姑娘无辜的份上,施以援手。”项贤深深弯下了腰。 常十三道:“项兄,常某记得,不只是上次吧。你家夏大人还封过我的一家铺子。夏大人的威风,常某从不敢忘。” 项贤心中闪过四个字——清风客栈。当时确实是夏大人执意将这家铺子搞垮的。 项贤道:“我们愿意赔罪,只要帮主愿意帮忙,帮主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常十三道:“常某想要夏大人设宴,招待招待我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江湖人。” “上不了台面”——常十三故意挑了个词恶心恶心他们官家人。 项贤笑着说道:“在下相信,夏大人一定愿意款待常帮主。不知常帮主想要将地点定在什么地方?” 常十三道:“清风客栈。” 清风客栈被查封之后,天云山派的人被赶出了店铺。后来夏正君将此地招标,给了另一个老板,从此这个地方改名为“张氏绸缎庄”。 如果满足常十三这个要求,那就等于让夏正君收回商铺,重新挂上“清风客栈”的招牌。 这无疑是让夏正君自己打自己的脸! 项贤道:“在下回去一定转告大人。” “若是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到,项兄今后就不要再来总舵叨扰了。恕常某无法接待。”常十三道。 第九十五章 赴宴 项贤将常十三的意思转告给了夏正君。 夏正君当即火冒三丈,拍桌而起:“岂有此理!一介江湖人,难道还要我们低三下四赔礼道歉不成!” 项贤早就料到夏大人会是如此反应。 他说道:“大人,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还是救人要紧呐。再说,其实天云山派一直以来并不为恶,还做了很多好事。大人何不借此机会,缓和一下我们和他们的关系?” 夏正君道:“哼,做好事!常十三双手沾满多少人的鲜血,你不是不知道!” 项贤道:“大人,虽然常十三下手狠辣,但从不滥杀无辜,也不会做出五虎山庄这种强抢民女的坏事。他治下甚严,约束门徒,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然上次属下在鸿余钱庄,也不会这么容易走出来。“ 的确,如果项贤上一次得罪的是五虎山庄这种不讲理的帮派,就不会仅仅是被大打一鞭子这么简单了。 夏正君在堂上踱步,心中思忖:这面子是留不得了,为了将人从五虎山庄救出来,自己的颜面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此举大涨江湖帮派的气焰,夏正君可不愿向这些人低头。 夏正君见过江湖势力滥杀无辜,夺人性命。让他的内心接受一个天云山派这样的江湖帮派,还需要时间。 夏正君道:“去将张氏绸缎庄的老板请来。” 项贤道:“大人,我们不会就这样将绸缎庄的张老板撵走吧?” 夏正君道:“先借用一天再说。” …… 第二天一大早 项贤将张老板请来,夏正君开口,本来夏正君这话不好意思说出口,没想到…… 夏正君道:“张老板,本州征用你的绸缎庄一天,张老板的损失本州愿意付给你五十两作为赔偿。” 张老板道:“大人客气,不过天云山派昨晚给草民送来了五百两银子,让草民换个牌子,改成开客栈。“ 项贤惊讶一声:“五百两!好家伙。” 夏正君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本来自己想拿出五十两作为赔偿,五十两在夏正君眼中已经不少了。相比之下。天云山派一出手,竟然一下子拿出了五百两! 还真是财大气粗! 项贤问道:“张老板同意了?” 张老板道:“草民就算经营多年,也赚不来五百两,所以就应下了。而且天云山派只是让草民换成客栈,店铺还是草民的。” 夏正君道:“招牌换成什么?” 张老板道:“清风客栈。” …… 张氏绸缎庄的牌子被撤下,“清风客栈”四字招牌又高高挂起了。 说时迟那时快,救人心切的夏正君令张老板马上收拾地方,当即一纸请柬,约常十三清风客栈一聚。 夏正君便服来到清风客栈,准时到场。 晌午时分仍未见常十三的身影。 这一日,常十三还要还一下昨日武论“欠下的账”。 虽然一早收到请柬,奈何实在脱不开身。 常十三并没有差人来给夏正君报信,更别说致歉了。 夏正君又急又恼,自己舍下颜面,给常十三赔礼道歉,居然常十三还迟迟不来! 常十三在演武场忙得焦头烂额,这累吧,主要还是心累——被不开窍的门人气得脑壳疼! 名单上的人一点点被划掉,终于轮到林寻了。 林寻期待地看着常十三:“帮主,弟子……” 常十三打断他的话道:“你、你就算了,回来再说。在门口等我,一起去。” “哎、哎、哎!”林寻瞪眼看着常十三大步离开了演武场。这小子算是白期待了,等了一天半,还是没等到。 平时林寻跟在十三的身边,不是没有机会请教。只不过,平时不是武论——武论上的帮主,是不允许拿鞭子,不允许发脾气的。 真不知道,回来之后,帮主指导自己的时候还算不算是武论了! 如果帮主不认账,岂不是错过了良机啊! 常十三回到房间换上一身衣服,少安正巧在院中呆呆地躺着晒太阳,十三道:“少安,陪哥走一趟。” 少安慵懒地说道:“去哪?” “赴宴。”十三道。 少安坐起来道:“赴宴?不会吧,几时了已经,现在吃饭?我早就吃过了。” 十三拎起少安的领子,将少安揪起来,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吃过了,所以不想麻烦凌修他们。” 少安一听,立刻明白了。 十三哥找人撑场子,都统和护法们都吃过饭了,不想去麻烦他们,所以就找自己这个不怕麻烦的。 少安道:“十三哥,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把理由说得这么直白!小弟我也是有脾气的。“ 十三“啪”一下拍了一下少安的头,说道:“有脾气?我让你有脾气!” 十三和少安快步走到了门口,看到林寻正在此地等着。 林寻道:“帮主,我们怎么去?” “走屋顶。”十三道。 林寻愣在原地:走屋顶?这也算一种交通方式吗?好吧,这的确算一种! 十三道:“我带路,林寻跟上,少安殿后。” 少安赶忙道:“十三哥,你可得慢点儿啊。” 林寻轻功太弱,少安得在后面盯着些,不然到地方之后,人弄丢了就不好了。 …… 约定时间已然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夏正君此时已是怒火满腔。 项贤看着逐渐坐不住的夏正君,说道:“大人,属下去催一下。”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 十三、少安和林寻出现在了清风客栈的门口。 十三仰头看着清风客栈的招牌,满意地勾出一点儿微笑。 这是夏正君第一次见到常十三本人,也是常十三第一次见这个走马上任的新州主。 夏正君约莫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青黑色的长袍,留着些许胡须。腰杆挺拔地坐着,一派正正经经的样子。 十三一袭白衣,净白如雪,祥云腰带系在腰间。发上带着一缕编织材质的发绳。 “嗖!”十三打开手中纸扇,走入了客栈之中。 项贤道:“大人,常帮主。” 夏正君打眼一瞧,又定睛仔细看看,他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常十三。 年纪轻轻的翩翩公子,谦谦如玉的样貌,怎么看也不像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江湖风云人物。 第九十六章 帮忙 夏正君印象中的江湖人,都是手拿刀剑、凶神恶煞。 眼前的常十三手中拿的不是刀剑,却是一把风雅十足的画扇。 年纪轻轻,真难以想象,看起来如此弱不禁风的人,是怎么闯出的天下第一的名号,怎样经营偌大的天下第一帮派。 十三拱手道:“想必这就是州主夏大人,十三有礼了。” 夏正君拱手道:“常帮主,有礼。请入座。” 十三收起扇子,指了一下少安和林寻道:“夏大人,带两个孩子蹭个饭,不介意吧。” 夏正君道:“当然不会,请入座。” 林寻跟在十三旁边,也一直饿着肚子。十三带他来,就是让他填饱肚子的。至于少安,纯属是充场子的。 几人落座。 十三道:“夏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十三今日帮里有事走不开,误了时间。这不,我们都没有骑马,急匆匆就过来了。” 夏正君都听愣了。着急这来,不应该是骑马吗? 夏正君不解地问道:“常帮主,敢问,你是如何来的?” 少安手指着屋顶道:“当然是走上面啦。” 大街上并不空旷,骑马时自然要顾及街上的行人放慢速度,这样一来,速度远远不及轻功直接飞跃屋顶。 林寻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双手放在桌子下面,不敢妄动。毕竟长幼有序,帮主还没有动筷子,就算他再饿,也不能先吃。 十三见到林寻的眼神道:“夏大人,您看我们起筷如何?” 夏正君手一伸道:“请请请。” 项贤走上前来,为十三和夏正君斟酒。 “寻儿,快吃吧。”十三道。 “遵命。”这两个字回答地尤其利索。林寻双眼放光,抄起筷子开动了。 少安见林寻这副样子,忙着给他夹菜。这是给孩子饿坏了。 也难怪,从早晨到现在,林寻一直在十三身边站着,从未休息半刻。午饭时间早就过了,还没有吃一点东西。 十三也开动了筷子。 夏正君看着常十三没有要提起救人这件事的意思,他可是等不了。 夏正君道:“常帮主,项贤应该已经和帮主说过陈遇强抢民女,要拜堂成亲的事。不知常帮主对此有何看法?” 十三道:“先吃,吃完再说也不迟。” 夏正君心中盘算着:那边还等着救人呢,救人还需要时间,常十三能不能把人带出来还不一定。那边眼看着就要拜堂成亲了,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夏正君接着说道:“常帮主,救人事大,能否先听听你的看法。” 十三夹菜之余道一句:“莫非是康巡使逼得急?” 一句话戳中了夏正君心中的痛处。 康巡使逼得急是事实,但是夏正君可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救人完全是因为上司的命令,为了在上司面前讨个好印象。 夏正君波动着情绪,说道:“就算没有康巡使之命,本州也不会将人置于五虎山庄不管!” 十三说道:“说的是,不然夏大人怎么会和我这种您从来瞧不上的江湖人坐在一起吃饭。” 夏正君这堆干柴,一下子十三的火苗点燃了!这明摆着是在打夏正君的脸。 为了救人,不要面子来求常十三,居然还要被常十三讥讽。 夏正君紧紧攥着拳头,牙根直发痒。 但是此时万万不能再起摩擦,求人办事,夏正君从答应请客开始,就做下了决定——救人要紧,不管常十三怎么说辞,先将事情办成。 十三看着他凝重的神情,就知道,这老小子得生气。 不过,这就是十三想要的。 看着夏正君心中有气又不能吱声的样子,别提了,就是一个字——爽! 谁叫他刚一上任就查封天云山派的店铺! 气氛一阵尴尬。 林寻什么都不管,一个劲在往嘴里塞东西。 少安本来就不饿,也没吃什么,一直在听着二人的对话。 少安心想: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十三哥这样羞辱人家,不太好吧。 少安就是心软,他说道:“夏大人,十三哥说话不中听,您别放在心上。“随后笑着给夏正君倒上了一杯酒。 “夏大人二话不说,就将我的铺子给封了,我说两句话过过嘴瘾,夏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十三道。 夏正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稳住语调说道:“常帮主,这忙到底帮不帮,还请给句话。” 十三道:“夏大人莫急,我既然来了,这忙就一定会帮。” 终于没有白白折腾一番,夏正君终于听到了这句肯帮忙的话! 夏正君急忙问道:“常帮主,那这人要怎么救?何时救?有几成把握?” 一连三个问题,可见这夏正君是真的着急,片刻也不想等下去! 十三道:“不急,先吃饭。我说帮忙定然就不劳夏大人费神了。” 夏正君一脸严肃,语气急躁地道:“怎能不急!你不说如何救,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将人带出来!” 十三不忍心,算了,不难为这人了。这人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坏,既然在自己面前低了头,那就应当施以援手。 十三道:“少安,去将街对面把在那喝酒的两个人叫来。”十三手指着门外小摊上的两个人。 这是天云山派总舵的暗桩。只不过,这二人正在“玩忽职守”。 天云山派的暗桩遍布整个天云山城。这些都是常十三的耳朵和眼睛。 二人见到来人,心中一阵慌乱,说道:”十四爷,什么风给您吹来了?“从未在担任暗桩的时候喝过酒,今日还是第一次,便被十四爷撞见了,这是有多倒霉! 暗桩并不是固定的人担任,而是总舵的门人轮换着来。每个人一个月也就轮值一次。 在这一天中,为了避免误事,是严禁饮酒的。 都是江湖中人,禁酒对于他们来说不免有些残忍,但是一个月也就一天如此,也不算不近人情。 “十三哥有事叫你们。跟我来吧。”少安领着二人来到了清风客栈。 二人见到坐在前方的人正是帮主。 二人行礼道:“属下见过帮主。” 二人心中暗暗想着:今日算是完了!刚刚在对面喝酒,帮主一定都看到了。哎?这也太巧了吧,帮主怎么会在这里吃饭!做为武论领值人,帮主不应该累的一头栽倒在屋子里吗? 第九十七章 约见总舵 二人弯着腰,惊恐地站在门口位置。 常十三一句话也没有说,头也没有抬。 二人后背发凉,寒意袭身,慌忙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道:“见过帮主……属下知错!” 常十三酒杯重重落在了桌子上,严厉地说道:“看来你们是明知故犯喽!” 二人将剑放置一旁,跪伏在地:“帮主息怒!属下再也不敢了!” 少安看着心中想着:唉!惨啊,偷偷喝酒,偏偏撞上了十三哥,这该是多倒霉。 常十三道:“你二人听着,速去五虎山庄,让他们管事的来总舵见我。“ 二人道:“属下遵命。” 常十三接着道:“回来之后,到执法堂,每人领四十鞭。” 林寻心中一惊,一人四十鞭! 这人就得被打得两三天起不来床了。 未来师父太狠了! 帮规如山,这二人明知故犯,常十三当然不会心慈手软。 这二人一听,立刻魂不守舍,头已经挨在了地面上:“帮主饶命!帮主饶命!” 少安赶忙劝道:“十三哥,四十是不是太多了,这二人这小身板禁不住。小弟斗胆,减半如何?” “你二人可是初犯?”少安问道。 “是是是,帮主,属下再也不敢了。十四爷救救命!”二人连忙道。 少安一直以来都是他们的救星。 少安摇着常十三的肩膀说道:“十三哥,二十吧,好不好,好不好!” 常十三沉默没有答话。 少安抓住机会对着二人说道:“好不快谢谢你们帮主!” “谢帮主!” “谢帮主!”二人明白了少安的意思,赶忙趁机谢恩。减掉一半,这足以让他们万分庆幸了。 夏正君一旁看着,悄悄问了少安一句:“这是?” 少安道:“哦,这二人值守喝了酒。” 夏正君心中不由得在意起来:喝酒就被罚吗? 夏正君印象中的江湖帮派,从来都是缺乏管束,任意胡为。这种严格的规定倒是没见过。 常十三对二人说道:“还在这儿杵着干嘛?让我请你们再喝一杯?!” “属下不敢……属下告退!”二人退出清风客栈办事去了。 夏正君心想:常十三的淫威也太大了吧。到底是怎么做到让这些人这么听他的话?什么时候自己的下属能调教到这种程度就好了。 还有,常十三刚刚说的是——让五虎山庄的管事的来总舵见他! 耀武扬威的五虎山庄,将自己的人狠揍一顿都无所顾忌的人们。 嚣张跋扈至此,就这么听常十三的话吗? 常十三随便派两个人传个信,五虎山庄管事的就得亲自来总舵相见? 夏正君不放心,救人可是半点儿疏忽不得,他问道:“常帮主,就传个话这么简单吗?这救人可是迫在眉睫呀!“ 常十三道:“夏大人尽管放心,对付他们一两句话足以。” “这……”夏正君有些怀疑。 少安道:“夏大人您就在衙门等着人回来就好了。” 这简直颠覆了夏正君对天云山派的认知。 天云山派在江湖人心中的地位真的如此之高吗? 虽然夏正君一直坚持认为江湖势力与白道不相容,但是他现在回想自己查封清风客栈这件事,确实有些后怕。 自己这样做,这样去得罪天云山派,最后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常十三那句“再犯天云山派的商铺,亲自送上路”,难道真的不仅仅是随便说出来的威胁之语吗? 常十三道:“夏大人,我们接着吃。”说完,便抄起了筷子。 不仅是林寻饿得半死,常十三也是一样。刚刚吃的那点儿东西,根本就吃不饱啊。 …… 从此,“清风客栈”又开在了原来的地方。 五虎山庄接到常十三的邀请,大当家王次北思来想去: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至于常帮主亲自接见他们啊! 非要说出了什么事,那就是四弟陈遇抢了一个丫头上山。 可是,常帮主何时过问过这种小事! 王次北找到陈遇问道:“四弟,那个姑娘你没把她怎么着吧?” 陈遇道:“没啊,这不是等着拜堂成亲呢嘛。大哥问这个干嘛?” 王次北道:“千万别动那个姑娘,刚刚常十三派人来,叫五虎山庄管事的去见他。没准,是为了你这件事。” 陈遇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什么!不会吧,我这煮熟的鸭子不会就这么飞了吧!” 王次北道:“唉,我先过去一趟。好好待那个姑娘。” 陈遇心中别提多担忧了。常十三如果真的要保这个姑娘,自己还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乖乖交人。 五虎山庄得罪天云山派,那就是自取灭亡! 常十三那可是分分钟能直接灭掉五虎山庄满门的主儿,这种“杀星”可是万万招惹不起。 只要是常十三开口,陈遇就不得不麻溜溜地放人。 王次北带上几个随从,急忙赶往了天云山派总舵。 …… 天云山总舵 常十三酒足饭饱回来之后,便睡下了。特意吩咐,五虎山庄有人来便将他唤醒。 王次北快马赶到总舵门口,下马道:”五虎山庄王次北,特来拜会常帮主。“ 守卫抱拳:“王大当家里面请。” “咚咚咚” 守卫道:“帮主、帮主。“ “咚咚咚” “帮主,五虎山庄王大当家到了。” “咚咚咚” 常十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撑开嗓子道:“知道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好衣衫,擦一把脸提提神。推开房门,走向了总舵主堂。 王次北来总舵,这并不是第一次。 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是常十三初登帮主之位,天云山城中的各门各派前来助场。 当时萧冬过世,常十三接任帮主并没有什么庆贺,只是平平淡淡走了一个过场。 那个时候,常十三还是个稚嫩的孩子,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能把天云山派带向何方。 “哒哒哒”脚步声传来。王次北望向大堂门口,连忙起身,拱手道:“见过常帮主。” 常十三拱手:“王大当家,别来无恙。” 王次北道:“有劳常帮主挂念。” “大当家快坐。”常十三转身坐了下来。 王次北坐在椅子上,五大三粗的大个子却是拘谨得很。椅子只坐一半,后背从未挨着过椅背。 第九十八章 解决 王次北道:“常帮主今日找我来,所谓何事?“ 常十三道:“大事没有,小事倒是又一桩,想请大当家帮帮忙。” 王次北笑着说道:“常帮主哪里话,五虎山庄能帮上的忙,定然尽力。” “听说四当家抢了个姑娘上了山?”常十三问道。 “确有此事。”王次北道。 王次北心中想着:果然,四弟的婚事多半是要泡汤了。 常十三道:“这姑娘嘛,有人想让她回家,求到了常某头上。不知大当家能否行个方便?“ 豁!这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吧。 王次北低头迟疑一下,心中想着:常帮主就差直接命令着说——“五虎山庄,给我放人”了。 “怎么,有什么不便之处吗?“常十三问道。 没有什么不便之处才怪!这可是四弟未来的娘子,放人就等于将四弟的婚事给毁掉了! “嘿嘿,没有没有,常帮主的意思,五虎山庄自然照办。”王次北一脸陪笑道。 常十三道:“没有不便之处就好,不然,十三心中怎么过意的去。” 王次北道:“哪里哪里。” 常十三一摆手,唤上来一个人。 这人手中捧着的是一柄长刀。 刀鞘上带着精致的金属纹路,打眼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兵器。 常十三道:“偶得一把好刀,素衣匠人许老板亲手打造。” 当世铸造大师,名叫许梦长,人称“素衣匠人许老板”。许老板的刀不是凡品可比,价值不菲。多少爱刀的人都想求上一把,奈何价钱让人望而却步。 王次北的兵器便是长刀,见到许老板所铸的刀,两眼直放光。 他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拿起来试上一试。 常十三道:“此刀,送与大当家。谢过大当家帮忙。” “这……”王次北。 这把刀的贵重程度他心中有数儿,四弟的娘子可以再找,这刀可是可遇不可求。他心中并不想推辞。 常十三朝着王次北带来的随从一挥手道:“来,替你们大当家收好。” 王次北眉开眼笑,上前抚摸,从刀头到刀柄,细细走上了一遍。他转过身,正对着常十三,深深弯下腰道:“谢过常帮主!” 这才叫字字发自肺腑啊!这谢是打心眼里儿的谢。 常十三道:“大当家客气,你我之间何须如此。都是一家人嘛。” “是是是,一家人,一家人。”王次北将刀拿给随从收好。 这一趟真是没白来,放人下山换来的居然是一把许老板打造的长刀,赚大发了! 王次北心中想着:四弟呀,有你的,抓个人换来一把好刀。五虎山庄欠你个娘子,日后哥哥一定物色个好的给你。 这样一来,王次北不但不会埋怨天云山派,反而感恩戴德! 王次北带着长刀离开了总舵。 …… 少安带着阿福来找常十三。 这功夫还得继续学呀。幸好阿福这几天提升快,十发九中不成问题。 路过了一个地方——执法堂。 平日里执法堂冷冷清清,鲜有人来。 不过,今日当值饮酒的二人,此时正在被罚。 执法堂中掌事问道:“多少?” 二人皆回答:“鞭二十。” 执事道:“准备吧。” “是。”二人脱下外袍,放在一旁。跪下来准备迎接下面的惩罚。 执法堂当值人手拿刑鞭,站在了二人背后。 执事道:“行鞭。” 两名当值人举起刑鞭,正正朝着二人后背挥去。 每一鞭都是新的印记,以免伤口重复,疼痛加重。 “嗖嗖!”鞭子划开空气的声音。 混合其中的,是执法堂传来一声声惨叫。 “啊……” “嗯、啊!” “啊……嗯……” 阿福这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动静。 听得他揪心难忍! 阿福扯着少安的衣角道:“师父,这是……” 少安拉着阿福快速走开,远离这个“血腥”的地方。少安生怕把阿福这个孩子吓到。 “师父,刚刚是?那人……”阿福问道。 少安道:“当值饮酒,被你十三伯撞了个正着。师父我好说歹说,把他们的惩罚减了个半。不然,这两个小子可就惨喽。” 天云山派惩罚行完之后,会给受罚之人敷上顶好的恢复伤药。 受罚不是虐待,更不是羞辱,只是像常十三说的——长长记性! 一般的过错,惩罚用的是普普通通的鞭子。受罚地点是执法堂。 而触及帮派声誉,严重违反帮规准则的时候,惩罚用的是断魂鞭。受罚地点是面向全部门人的执法会。 无规矩不成方圆。 一个帮派可以迅速发展壮大,靠得不仅仅是武功上的胜人一等。没有铁一般的规矩进行约束,终究是一盘散沙,有利则聚,无利则散。 天云山派不仅要授予门人顶尖的武功,更好授予门人一种铁打的规矩。一种做人的规矩。 犯错可以,但必须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任。 承担错误是可贵的勇气。 进退有度,知错能改,恪守道义,以武正心。这是天云山派要求每一个门人做到的东西。 少安和阿福来到主堂,正巧碰上了出来的王次北。 少安盯着那把被带走的刀,心中想着:看来是打了个巴掌,给了个甜枣啊。 少安走进来:“十三哥。” “见过十三伯。” 少安道:“解决了?” “唉,赔本的买卖。那把刀,能买下二十家清风客栈。”常十三一声叹息。 少安坐下来道:“得了吧,少来。十三哥会心疼这把刀?据小弟所知,藏阁里这样的刀,怎么着也得有二十多把吧。” 十三走过来,用手指戳点着少安的头道:“我心疼怎么了!勤俭持家懂不懂,懂、不、懂!” 藏阁,天云山派的珍藏兵器库。 名剑、名刀、名枪……各类上乘武器都被收在了藏阁之中。 摧金断玉的鸳鸯碧血双剑、削铁如泥的青花弯刀、镶金聚玉的雌雄匕首、流传数百年的万焰神枪…… 件件都是万金不换的世间绝品。 相比之下,许老板的长刀根本不算什么。这种级别的刀剑,藏阁里面都是十把二十把的放在一起的。 少安道:“小弟哪天去藏阁弄两把剑玩玩儿。” “随便你,想去的时候找我来取密钥。”十三说道。 少安道:“那我就你的心肝宝贝取出来玩玩儿。” “那可不行!”十三道。十三的心肝宝贝指的是鸳鸯双剑。从来都没舍得给人看过,也就少安知道这鸳鸯剑在常十三手中。 “逗你的,看把你吓得。”少安嘿嘿地笑着。捉弄十三哥,那叫一个爽! 要说将鸳鸯剑送给他的兄弟,十三也并不是做不到,毕竟是自己最亲的兄弟。但是,舍不得倒是真的。起码得抱着鸳鸯剑睡上几天才肯放手吧。 第九十九章 择选会 “你带阿福干嘛来了?”十三问道。 少安道:“这不是见十三哥清闲,给你找点儿事做嘛。” 十三一个问句:“你何时见我清闲了?” 明明武论累个半死,身体上累,心更累。 少安一脸撒娇地笑着道:“明日如何?明日接着教阿福呗,十三哥。” “明日,明日我要去后山陪陪墨阳,过些日子就是帮会新门人选拔了。”十三道。 每一年,天云山派都会举行新门人入派选拔大会,称作“择选会”。所有想进入天云山派的门人必须通过择选会的各项考核。 总舵是天云山派武功高手集中的地方,设有珍藏各类武谱的天云阁。进入天云山派,首选便是加入总舵。 每年参与总舵门人选拔的人数众多,所以总舵的选拔方式尤其严格。 不管多少人参加,总舵只会留下各项表现突出的前十分之三。剩下的七成,再想加入,只能再等上一年,再参加择选会。 择选会分为武择与文择两种。 武择是对门人武功根基的考核,文择是对门人人品心性的筛选。 四年前的择选会,石门横着来上了一杠子。派遣忠于石门的人混入择选会大肆破坏,整个择选会被迫中断。 从此之后,每年的择选会,天云山派都会派遣可护法,扮成参加选拔的新门人,与这些人一同过完整个择选过程。 遇到可疑的人及时揪出,并且保证参与选拔的人性命无忧。 文择也在这个过程中悄然进行。 扮成参与选拔的护法们,要对其负责的部分人进行仔细观察,一言一行,都要记在心中。 整个过程中,要对参与者有一个大体品质心性的认知。如发现品行劣差的参与者,即便武功上表现优秀,也不会取得进入天云山派的机会。 少安问道:“那,阿福的功夫怎么办?” 十三道:“娄飞不是教的挺好吗,接着让他教呗。” 少安道:“十三哥,你怎么知道娄大哥教阿福的事?” 也对,天云山城中的事,什么是十三哥不知道的呢?耳目遍布整座城,不想知道也难。 “你以为,那天见我过去,你和阿福撒腿就跑的事,我也不知道吗?”十三道。 演武场当天,阿福技法不精,少安怕十三责怪,见到十三和林寻走过来,急急忙忙就跑开了。 少安心中想着:十三哥天天不得闲,都是自己找的。 得到的消息越多,能做的事也就越多,当然就越不得清闲。 少安道:“十三哥,那你给娄大哥下个令吧,上次求娄大哥帮忙,娄大哥趁机讹了我三颗还魂丹,三颗呢!” 还魂丹是天云山派保命的灵药,配制此丹的方式出自天云山派长老级别的人物,名叫庄申。 庄申,人称“药仙”。 庄申这辈子最大的痛处,便是没有配制出惊血丹的解药。 自从眼睁睁看着萧冬去世,束手无策,庄申再也不许别人称自己为药仙了。 庄申将一身制药至毒的手艺传给了少安这小子,便隐退江湖,四处云游去了。 他从不收徒,与少安有缘,只传授技艺,并没有师徒关系。 还魂丹,江湖上也就少安掌握配制的方式。 娄飞趁着帮少安带徒弟的机会,讹去了三颗。 这还魂丹,颗颗金贵,每味药材都价值不菲,少安可是大出血了。 十三道:“来人。” 守卫进门道:“帮主吩咐。” “给娄飞传个话,这几天阿福的功课全权交给他了。”十三道。 少安眉开眼笑道:“多谢十三哥!” “多谢十三伯!”阿福道。 …… 五虎山庄的人将康若雪送到了衙门门口。 夏正君见到康若雪,几天来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来了。 陈遇对貌若天仙的康若雪真爱有加,并没有欺负她。这一趟五虎山庄之行,康若雪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夏正君终于可以给康大人一个交代,可以给城中百姓一个交代。 夏正君对常十三的看法在悄然变化着。 这个江湖人,并没有失信于人,并没有放手不管不顾。康若雪平安回来,全靠常十三从中调和。 天云山派是一个什么样的江湖帮派,这是得让夏正君重新考量一番了。 五虎山庄之中,四大当家可是心中凉飕飕啊! 陈遇道:“大哥,我这亲事算是全完了。那小娘子,长得那叫一个美啊。” 王次北道:“心里想想就行了啊!这人放了就是放了,千万被打什么歪主意。咱们招惹不起。” 陈遇道:“大哥,为了咱们五虎山庄,小弟我可是牺牲了一个娘子啊!” 王次北心中自然知道四弟心中失落,煮熟的鸭子飞了,给谁都会失落。 王次北道:“大哥一定帮着四弟留意,一定帮四弟物色一个好的。” 不然能有什么办法!常十三让放人,他们怎敢不从! …… 娄飞教阿福武功,少安像个“大爷”一样在一旁“监督”着。 再也不像上次那般,还要恳求着娄大哥。 十三哥下了令,娄大哥就得尽心尽力地带阿福,少安心里这个美呀! 常十三后山修练,日日与墨阳为伴。武功,不进则退,对谁都不例外。常十三就算是天下第一,也不能丝毫松懈。 凌修前前后后,准备着择选会。今年的择选会报名参加的人数尤其得多,从核定到正式开始,每一道都不能马虎。 择选会是新门人进入天云山派的一关。 择选会上天云山派的做派举动,是外人认识这个门派的重要方式。给外人留下怎样的印象,全凭在这种事情上的表现。 天云山派与石门还如往日一样,摩擦不断,大事没有,小事从不缺。 明觉派倒是安静的异常。指不定又在筹划些什么。 重戈浪迹中原,杀手的招牌逐渐被中原人认可,生意不断,也算是发了不小的财。他与栾子明越走越近,二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景雯日日思念她的梦中情郎——常十三。裴洛到是想出来一个好主意,逼着常十三不得不娶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实施,那还等等等机会。 派出去守卫各个分舵的护法们,近日也将回到总舵复命了。 …… 第一百章 亲自上阵 明日便是天云山派盛大的择选会了。 天云山派择选会设在天云山总舵后山之中。 方圆十里,丛林密布,猛兽不在少数。这个地方没有房屋,提供的食物和水只够一半人享用。 谁能享用食物,就要靠自身的真本事。 参与择选会的人,首先就从胆量上筛选了一波。 凌修统领十二领舵使,负责择选会全程,包括总体流程以及外围守卫,在危机时刻及时出手,保证参与者无性命之忧。 十大护法易容之后于参与者共同参加择选会,期间剔除威胁择选会进行的不良因素,包括提防石门等其他势力奸细的渗透。同时观察参与者的一言一行,暗中进行“文择”。 护法们不能暴露身份,不然不但文择无法暗中进行,而且更不能把危险因素剔除。 为了隐藏身份,十大护法易容之后便要改名换姓,就连凌修和十二领舵使也不知其相貌。 择选会彻底结束之前护法被人认出来,则算作任务执行失败。 “帮主,今年参加择选会的人有四百五十人。”凌修道。 “豁,还真不少。”十三叹一声。 挑选十分之三,那这样算下来,今年总舵又要增添一百多名新门人。 “帮主,护法十个人,会不会忙不过来。”凌修道。 十名护法,每个人需要照看的人已经达到四十五人之多。 十三道:“这样吧,算我一个。” 凌修忙道:“这可不行,有什么事找不到您,怎么办?” 进去之后,常十三也要易容,那可就真不知道谁是帮主了。想找都辨认不出来。 十三道:“这有什么,你办事,我放心。实在棘手,直接发一颗天云信号,我自会想办法见你。” 凌修道:“那也不行,万一哪个不长眼,伤了您怎么办。” 凌修所指的伤,当然不是打斗之伤,而是—— 择选会上,所有参与者都必须遵守天云山派的帮规守则,所有违背宗旨守则的行为,都会受到惩处。 对参与者的要求同正式入门的人同样严格。 择选会上,尚且不能恪守天云山派帮规的人,不能承担过错的人,入门之后又何谈尊重帮规呢! 十三道:“我就这么不济,吃饱撑的去犯事啊。你一天到晚瞎操什么心。” 哎,不对,择选会上也不太可能出现“吃饱撑的”的情况,毕竟提供的食物有限,如果不去争抢,那就要靠野兔、山鸡、青菜填饱肚子。 “帮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凌修道。 “啰嗦,明天开始,我消失,你顶着。这就这么定了。”十三说完,走出了大堂。 凌修愣在原地,心中想着:帮主这是图个什么?和新人们参加择选会,消遣消遣?近日没什么事情满足他老人家的猎奇心吗?怎么突然要亲自上阵,真是搞不懂。 凌修脑子中已经开始想象了:帮主这样高冷的人,要在择选会上被领舵使们呼来喝去,受他们管制。还真是有趣!就帮主那臭脾气,真的能从开始忍耐道最后结束吗? 裘尧是护法中年岁最大的一个,面对年纪轻轻的新人,裘尧的伪装易容,难度最大。 所以每年裘尧都会请来易容高手为自己精心“装扮”一番。 这位易容高手是裘尧多年好友,名叫薛逸,人称“千面圣手”。 常十三本次参加择选会,易容当然要找这位高手了,裘大哥的好友,不用白不用。 常十三来到裘尧府上。 裘府午饭刚刚出锅,专门准备来招待薛逸的。 裘尧上前迎接:“属下见过帮主。” “裘大哥不必多礼。”十三道。 十三走入大堂,见到坐着的薛逸,拱手道:“薛前辈,十三有礼。” “常帮主。”薛逸起身道。 “薛前辈,十三劳烦前辈,帮个小忙。”十三道。 “但说无妨。”薛逸道。 “烦请前辈帮忙易容,给十三换张脸。”十三道。 “好说好说。”薛逸道。 “那十三下午在总舵恭候前辈。先行告辞了。”十三道。 裘尧问道:“帮主,就在属下这里用饭吧。”正是晌午,饭菜都已经准备好。 裘尧是常十三最倚重的护法,二人关系要好,怎么着也得留十三吃个饭再走。 “不了。”十三推辞道。 “属下托人从萧近兄弟那里带过来了一些酒,这酒名叫万里飘香。还想着给帮主送去些,帮主何不今日一起饮一些?”裘尧道。 万里飘香,十三自然记得这酒的美味。上次在南宁城喝得一醉不起。 十三不再推辞,这酒已经勾起了他嘴中的馋虫了。 只不过,今日不能尽兴了,明日可是有重要的事要做。 …… …… 一大清早,所有的人聚集到天云山后山。 露水沾满树叶,小鸟依旧无忧无虑地叫着。细嫩的阳光撒下来,依旧和煦。 来自各个地方的青年才俊汇聚天云山总舵。 他们个个都有武艺傍身,个个都在一方小有名气。 为了更高的武学成就,为了拜师学艺,纷纷来到天云山总舵。 这里有人人敬仰的天下第一,有用之不尽的武学藏本,有珍奇兵器,更有天下第一帮派的名头。 此时,十大护法已经乔庄成另一副样子,进入到了参与者中。当然也包括常十三。 常十三此刻,穿了一件灰色的粗布长袍,脸虽然也算俊俏,但还是比之前本尊差些。 全身上下,没有玉佩,没有像样的发钗,没有那把风度四溢的水墨折扇。 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也是拼了! 和平日里英气逼人的装扮比起来,今日的装扮可以用“灰头土脸”来形容。 从帮中随便找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剑拿在手中。 走路不能总是负手,讲话不能用命令的口吻,与人交手的时候不能总获胜,不能用铁珍珠…… 这些都是常十三要时刻提醒自己的东西。 凭借前几日分发给参与者的红色标识签进入择选会门口。 门口执事问道:“报上名来。” 常十三道:“燕辰。“ 第一百零一章 择选会开始 聂家和王家,天云山城响当当的家族。 聂家老爷子名叫聂冯礼,名震江湖的老镖师,聂家镖局总镖头。 王家老爷子名叫王俊和,同样是有名的老镖师,王家镖局总镖头。 聂冯礼和王俊和两个人,斗了大半辈子。俗话说“同行是冤家”。 的确如此。同样是经营镖局的,同样是镖师,同行竞争还是其次,两个人武功不相上下,二十多年来还未分出高低。 两个老爷子谁也不服谁,老的老了,小的接着斗。 聂家大公子接手聂家镖局,王家大公子接手王家镖局。 聂家二公子,名叫聂寒。王家二公子,名叫王禹。这二人今年都要参加天云山派的择选会。 最受人瞩目的当属这两个小公子了。 武艺不用说,老爹从小调教出来的,和他们两个爹的脾气如出一辙,谁也不服谁。 二人屁大点孩子的时候就开始打打闹闹,到现在十七八岁,就没有一天和和气气过。 此番二人同时参加择选会,不知道又要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 所有人集中在后山山门,凌修与十二领舵使主持开场。 这些人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天云山派门人,腰间一条祥云腰带,手中一柄长剑,一个一个神气不凡。 这些人都是从择选会中选出来的,今年的参与者多么想和这些人一样,成为天云山派的一份子啊! 凌修道:“两天时间,从你们这些人中选出前三成。这三成人,将参加今年的入派仪式,而剩下的七成可以选择来年再来或者就此把罢手。” “从后山山门至后山出口,共十里距离。” “后山出口,有着一座登云台。” “登云台上,共系有一百三十五条祥云腰带。” “所有人从山门出发,去抢夺这一百三十五个名额。” 凌修道:“单打独斗也好,组队拉人也好。何种方式,自由选择。夺得腰带,就代表获得了进入天云山派的资格。” “期间,不得离开后山这片地儿,不得找外面的帮手作弊,一切靠自己的本事。” 凌修补充道:“故意伤人者、破坏择选会流程者、违反规定者、不听从管教者,一经发现,帮规论处。接受不了的,承受不住的,打个招呼,随时可以退出。“ 锣鼓一声响——“正式开始!” …… 十三跟随着人群,慢悠悠走开。 看着这一群小鬼“拉帮结派”,年轻气盛的样子,十三不禁想起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不可一世、狂妄、傲慢,这些年轻人的脾气倒是占尽了。 争夺名额这种事,自然是人多力量大。 没有足够的实力,谁也不敢冒着风险选择自己一个人去出口的登云台。 聂寒,有着聂家镖局的名声,想拉起一帮跟着自己的人根本就不费力气。 聂寒道:“想要拿到腰带的,跟着我,一起登上登云台!” “聂哥,算我一个!” “还有我!” 一时间好多人围了上来。 王禹从人堆里面站出来,放开声音喊道:“各位兄弟,跟我王禹的,站过来!” 王禹对着聂寒就是一个不屑的白眼。 聂寒死死盯着叫嚣的王禹,一瞬间似乎眼神都能杀死人。 聂寒道:“王禹,有本事咱们比一比,谁先拿到腰带,输的就跪下磕个头,怎么样?” 王禹道:“好啊,求之不得!到时候你可不要不认账!” 接着,两个人就开始了抢人大战。 常十三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一个人躲清闲。 一个穿着并不起眼的小兄弟走过来搭话:“哎,兄弟怎么称呼?” 十三抬眼一瞧,这小兄弟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清秀,一双大眼睛,常常的睫毛,挺拔的鼻梁,俊俏的都带上了几分女娃子模样。 “燕辰。”十三道。 “我叫燕初。叫我小初就好。对了,你为什么不去组个队?难不成想单独去抢夺名额吗?”燕初问道。 十三闭上眼睛,并没有回答。 燕初凑得更近了一些,道:“你叫燕辰,我也姓燕,我们以前还是一家人呢。你看起来比我大,我称呼你辰哥如何?不如你跟我一起,我罩着你!“ 燕初鬼灵精怪的样子,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盯着十三的脸。 十三道:“那就,多谢小兄弟了。” 罩着我!口气倒是不小啊,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何本事。 “辰哥,那我们去准备些吃的东西?不管怎样,填饱肚子最实际了。与其和那些人争抢食物,还不如自己动手去觅食。”燕初道。 “你是说,去准备野味吗?”十三问道。 “嗯,不,那多血腥。跟我来你就知道了。”燕初道。 燕初拉起十三朝着后山深处走去,全然不去理会那边热火朝天的组队状况。 燕初见到眼前草草木木,双眼放光。 放开十三的胳膊,向着那边跑过去,抽出剑来,俯下身来去。 十三问道:“小兄弟,你这是?” 燕初道:“割菜呀,这些菜都能吃的,放心,绝对没有毒。” 没有任何炊具,怎么吃这些菜?难不成,直接生吃吗? 十三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吃?” “直接、吃、啊。”燕初道。 直接吃——这是人的吃法吗?这是把自己当做山羊还是兔子? 十三道:“……你只准备自己的就好,我,不会饿。” 山上的菜的确有不少是可以生吃的,但是这味道自然不怎么样。没有任何佐料,就一个青菜味儿。 饿两天也没什么,忍忍就过去了,十三就算饿两天也不会吃这种青菜! 抢夺食物也并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十三不想和别人大打出手,这万一一个不小心暴露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武功好的人必定会成为参与者们的眼中钉,引来众人共同提防。 燕初抓起一只菜叶,在衣服上擦上一擦,放进嘴里就品尝起来了。 咀嚼一番,喉咙抽动一下——咽下去了。一口青菜就这样进到了燕初的肚子中。 十三眨了两下眼睛,默默咽下了一口唾沫。这孩子莫不是苦惯了!说吃就吃,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一百零二章 遇兴阳 十三看得不忍心,道:“咳,小兄弟要是真想吃上东西,我可以帮你取些回来。” 燕初一回头,挺直腰杆,道:“兄弟我和你说,不是我没这个本事,而是要保存实力,留着实力去抢腰带。” 燕初这个孩子,十三有些好奇。 这个年龄,正是父母疼爱的时候,能把青菜吃地如此津津有味,背后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 又或者真的有生吃青菜的癖好? 十三问道:“小兄弟家住何处?” 燕初尴尬地笑了一笑说道:“嘿,没爹没娘,无家。从小被山上的一个老道收养。不瞒你说,住在山上,吃青菜对我来说,呵,习以为常。“ 难怪,住在山上,和隐居的道士过日子,清贫是自然的了。 十三想着:无父无母,呵,这倒是和自己一样。从小被师父带大,从不知生父生母是谁。 十三道:“我带你去打些野味?” “不要,不到万不得已,怎可杀生。”燕初道。 这孩子,还真是和道士的习惯一般,习惯清修的道士,一般都不轻易杀生。 “那,我去那头儿,帮你取点?”十三道。 燕初抱着青菜,走过来,仰着身子直直躺在了地上。他说道:“辰哥,我们就在这儿歇着吧。就让他们先去争,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上。” 常十三心中打起了鼓,就在这个地方呆着,如何才能发挥他的作用。他可是要暗中维护择选会秩序、考察这些人的品心性。 那边出现什么状况,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啊! 不行,还是得回去,不能躲在一个地方图清闲呐。 “咳,小兄弟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十三道。 十三转身便走,燕初立刻跟上,道:“哎!我自己呆在这,多没劲,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燕初犹豫一下:“还是,和辰哥一起去吧。” 山上过活,鲜有人交流。本来像燕初这样成长环境的孩子,应该是沉默寡言。 但是这个孩子却是粘人得紧,一点儿不愿意自己呆着。 放置食物的地方,此时已是人山人海。 自认不凡的小子们,都是信心满满。这里一共有二百二十五份食物,也就是说一半的人可以吃上饭。来到这里参加择选会,都是有些功夫的,多半的人都认为自己打倒个把人不在话下。 十三和燕初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食物领取地点。 “当——” “嗖——” 前方不远处,不少人已经陷入了混战。剑出鞘,施展身法,较量起来了。 一个身法灵动的人,仗剑而出,直接穿过了人群,抵达了食物放置点。 黄袍长发,脚法不凡,轻功更是不差。 这时候,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公子上前,拦在了黄袍人前面。 黄袍人一个躲闪,瞬间绕过蓝袍人。 接着,剑尖触底,翻身跃起——食物到手! 蓝袍人追赶,黄袍人轻功施展,脚点枝头。没出一会儿功夫,黄袍人已将蓝袍人彻底甩开。 燕初目不转睛,盯着这二人,张开嘴巴道:“哇!好厉害!” 黄袍人消失而去,找不见踪影,燕初道:“哎?人呢?辰哥,你有没有看到刚刚那个穿着黄色袍子的人哪里去了?” 没有回答。 “辰哥?” 没人回答。 “辰……”燕初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一片,“辰哥哪里去了?” 此时十三已经不在他的身后了。 燕初环顾四周,扫视一遍,还是没有见到燕辰的身影。 这一会儿功夫,人呢? 十三见到黄袍人出招,一眼便认出了此人身份。 黄袍人夺走食物之后,十三紧接着便悄悄跟了上去。 黄袍人的轻功、转身、腿法,一切都被十三看在了眼里——没有错,这人是卓兴阳无疑。 兴阳的一招一式都是常十三一手调教出来的,哪个地方做得好,哪个地方有缺陷,十三都烂熟于心。 兴阳此时的样貌,一点儿也不像他本来的年龄。长发半披,脸上带着胡须,脸色也从以前的白皙易容成了黄黑色。 这张脸,比十三现在的脸还显得年长些。 兴阳甩开蓝袍人之后,脚步放慢下来。十三在后面跟了半天,兴阳一直都没有察觉出来。 十三随手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 “嗖!”石子打在了兴阳的后背。 兴阳猛回头,心中想着:嘿!择选会上还有人和自己动手动脚,倒要看看是哪个找茬的小子! 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袍子的人映入眼帘,一看就是个穷小子。 兴阳仰着下巴,问道:“你、搞的鬼?” 十三什么都没有说,径直朝着兴阳走过来,盯着兴阳的眼睛。 如刀锋般凌厉的眼神,兴阳莫名感觉身上冷意习习。 兴阳心中犯嘀咕:怎么回事?这眼神——好熟悉! 十三往前两步,兴阳后退两步。 十三的个子要比兴阳高出半头,二人离得越来越近,站在一起,兴阳越发显得渺小起来。 看着十三的眼睛,兴阳双腿都有些站不住。 兴阳试探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十三看着兴阳犹疑的样子,嘴角浮起一个微笑。 十三道:“你猜。” 兴阳双腿更站不住了:这个声音——帮主的声音! 十三从兴阳身边后退两步,道:“在你后面跟了这么久,一点儿没发觉。废物一个!” 兴阳更加确定,这种指责批评的口吻,五年了,他整整听了五年。兴阳内心已经基本确定,此人就是帮主。 但是,兴阳是易容的,完全换了一张脸。他并不知道,此时帮主是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兴阳断断续续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十三道。 兴阳挑起眼皮,到底是真话还是故意耍自己。 兴阳问道:“真的?你不会骗我吧。” “嗯。”十三轻轻吭一声,点了一下头。 兴阳问道:“你找我是?” 十三扬起手来一指兴阳怀中的食物道:“拿来。” 兴阳用手护住食物,侧过身去说道:“不、不给。” 既然帮主不知道自己是谁,那这食物不给他也不能怎么样,反正现在他要隐瞒身份,不可能因为点食物就将自己收拾一顿。 第一百零三章 中毒 兴阳心中暗暗得意:既然您不能暴露身份,那就别怪我放肆了。 兴阳死死搂住食物道:“兄弟想要,可以去那边自己拿。休想打我的主意。” “咳。”十三抬起手中的剑,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剑鞘都黯淡无光。 十三的另一只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小子,你可以!”十三道。 “嗖!”剑出鞘。 与其在那边大庭广众之下抢夺食物,招来众人的目光,还不如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把兴阳手中的食物抢了。 怎么着也得给燕初那孩子弄点东西吃,十三实在不忍心看着燕初啃青菜。 至于兴阳嘛,他还可以去抢,不然饿着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兴阳受得住。 五年中,免掉兴阳的饭食也不是一次两次,想来早就适应了。 十三剑锋指向兴阳。 兴阳见状,撒腿便跑! 十三轻点地面,瞬间挡住了兴阳的去路。 十三道:“给我。” 兴阳道:“不!” 兴阳看着十三不依不饶的样子,心中有点没底了:到底帮主知不知道我是谁? 正常来说,帮主对于一个陌生的人不会这般纠缠吧!上来就索要东西,生抢吗? 兴阳越想越不对劲。 但是双手依旧死死护住了食物。 十三也是无奈,这小子还和自己较起劲来了,要件东西磨磨唧唧! 此时揍他一顿,似乎有点苛刻。毕竟这是从兴阳手中“抢”东西。 但是嘛…… 从开始兴阳听到自己声音时的反应,十三就看出来——兴阳这小子已经把自己真实身份猜的**不离十了。 和自己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十三道:“哼,行,换了张脸,不仅和我称兄道弟,而且还敢和我顶嘴了!” 兴阳眼睛转了一圈,心中想着:果然,帮主分明知道我是谁,故意耍我。 机会来了,不趁机提提愿望更待何时啊! 兴阳恭恭敬敬站好,低下头拱手道:“可不可以满足属下一个小小条件,属下马上将食物奉上。” 十三坐在来道:“说。” 兴阳道:“不打不骂,带属下练一天剑法。不!三天!“ 十三道:“不打、不骂、练三天……”十三边说边从地上捡起了几颗小石子。 “嗖啪”石子重重击打在了兴阳的身上。 “嘶!”兴阳皱起眉头,看睁着眼睛。 十三嘀咕:“不打你,不打死你!”说着,第二颗石子已经出手。 “嗖啪” “哎呦!疼疼疼,帮主饶命、饶命……” 十三道:“帮主、择选会上喊帮主,我让你喊!”另一颗石子紧接着击打过去。 兴阳连忙求饶,只见帮主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手已经在搜罗地上的石子了。 兴阳连忙喊道:“大哥饶命,大哥高抬贵手!” 十三命令道:“认错!” 兴阳单膝跪地:“属下知错!属下知错!” “想好了再说!”十三手指发力,石子再一次打出,打在兴阳的腿上。 兴阳立刻将另一条腿跪下来,单膝变成了双膝,连忙道:“我错了,小弟错了!” 十三终于满意地停下了手。 强势一直是常十三的性格。看着兴阳认错的样子,十三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 十三伸手。 兴阳乖乖拿出食物,膝行两步,双手递到了十三的手中。 “不够。”十三道。 兴阳睁大眼睛道:“就这么多了,属下……不,小弟只拿了这些。” 十三抬眼看了一下兴阳,一个字没说。 这个眼神,凌厉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兴阳起身,边走边说:“小弟给您去拿,您就在这里等。” 兴阳心中就差破口大骂了! 这是什么运气啊!就连择选会都能撞到帮主的手里,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嘛! 本来择选会上,面对的都是些毛头小子,兴阳绝对可以凭借一身功夫成为这群小弟敬仰的大哥。 现在可到好,不仅自己的食物孝敬了帮主,还要为帮主跑腿,再去拿一次。 …… 兴阳转眼功夫便拿着两份食物回来了。 交给帮主一份,自己留下一份。 常十三带着两份食物寻找燕初。 燕初一个人待在原地,始终没有动弹。 他没想着和那些盛气凌人的世家公子搅和在一起,更不想为这些人鞍前马后地效力。自在地度过这两天,趁机抢下一条腰带,这就够了。 燕初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兴奋地跳起来。 “辰哥!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不陪着我了呢!”燕初道。 十三将一份食物递过去:“给。” “辰哥,你去抢的?”燕初接过食物,“谢谢辰哥!” 燕初心中有些好奇:辰哥刚刚去抢食物了?分明没看到辰哥的身影啊,这两份食物是从哪里来的? 两个人席地而坐,掀开食物外面的纸包,鸡腿、鸡翅、油饼,居然还有辣椒酱。 燕初道:“这伙食太用心了吧!” 天云山派的伙食一向都很好,掌勺的大厨们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燕初狼吞虎咽,吃得太猛,差点儿没噎着。 十三在一旁看着,这孩子吃这些果然比吃青菜更有食欲。 路过的人看着这二人正在吃着抢来的食物,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突然—— 燕初神色陡然一紧,食物脱手掉落在地! 燕初挣扎地捂住肚子,突感腹痛难忍,呼吸困难。 十三见状,上前查看,只见燕初短短时间,脸颊已经憋地通红! “嗖!”十三快速封锁燕初几处穴道。 “怎么样?小兄弟,有没有好一些!”十三急切问道。 燕初绷紧的身体,略微有些放松。大口大口穿着粗气。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穴道封锁之后,燕初的痛感并没有刚才那般强烈了,至少能忍受得住。 “食物,不对!”燕初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 十三将燕初扶起来,为他输送内力,理顺气息。 食物不对?但是明明自己也吃下了。自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 这食物有毒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这毒物从何而来? 当时兴阳给了自己两份食物,第一份是自己亲眼瞧着兴阳从那边抢过来的。第二份是兴阳后来给的。 难道是第二份食物出现了问题?自己恰好吃的是第一份吗? ——不好! 兴阳自己留下的食物也是后来取回来的! 兴阳同样有危险! 第一百零四章 寻找解药 好在食物上面的毒物并非夺人性命的烈性毒药。 经过十三的调理,燕初体内之毒暂时被压制下来,精神还算正常,意识也没有受损。 但是解药是必须找的的,不然长时间毒物不解,身体压制不住,毒性依然会蔓延,必将疼痛难忍,晕厥过去。 十三将燕初安顿在一个舒适的地方,急急忙忙赶到刚刚和兴阳见面的地方。 十三的担心一点儿也没错,兴阳果然吃下了食物,也果然中了毒。 兴阳盘腿而坐,艰难地调控着体内的内力。 虽然他身体仍然保持端坐,但双手已经开始打颤。 十三加快脚步,冲到兴阳身边。 兴阳挑开眼皮,嘴角蹦出两个字:“帮、主。” “别说话。” 十三抓起兴阳的胳膊,为兴阳诊了一下脉——兴阳的症状和燕初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十三盘坐在兴阳背后,为兴阳输送内力,调理经脉。 兴阳在毒发之时已经封锁了身上的穴道,加上本来身体底子厚,虽然疼痛剧烈,但比起燕初要好得多。 一缕缕精气进入到兴阳的身体之中,兴阳逐渐从疼痛中脱走出来。 痛感一点点抽离身体,兴阳顿时舒缓很多。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十三收回双手,闭目调理自己身上的内力。 兴阳转过身来,跪在了十三面前。 “小弟疏忽。多谢大哥搭救。”兴阳道。 此时,十三内力已经消耗大半。为两个人压制毒性,不是十三功力深厚根本就无法做到。 十三闭着眼睛稍歇片刻,语气微弱地说道:“后来的食物从哪里来的?” 兴阳将整个过程说与十三听。 原来,后来的食物,兴阳并不是从领取地点取来的。 未到领取地点,便见一人手中拿着多份食物走上前来。这人面向不差,与人说话也是亲近地紧。 这人说:“兄弟,抢来的食物太多,见你手中没有,不如送你些。” 兴阳恭敬不如从命,也没有多想,顺手就拿过来了两份食物。他万万也想不到,食物竟然带有毒性。 十三道:“还能认出这人吗?” 兴阳道:“可以。” “嗯。”十三声音轻之又轻,紧闭双眼,调息内力。 兴阳看着帮主虚弱的样子,担忧地问道:“大哥,您、没事吧。您别吓我。”兴阳还没有见过帮主如此虚弱过。 靠着内力生生压制两个人体内的毒性,损伤可想而知。 “无事。等我一刻钟。”十三说道。 “是。” 一刻钟过后,十三身体逐渐恢复回来,气息逐渐平稳。十三睁开眼睛道:“我随你去找此人。” “是。”兴阳起身,将十三扶起来。看着帮主脸色好转,兴阳终于放心了。 从四百多人中找出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十三问道:“兴……咳,你现在叫什么?” 兴阳支支吾吾,蹦出三个字:“卓十二。” 十三哭笑不得:“你小子成心的吧。” 卓十二,分明就是压了常十三这个名字一头。 兴阳赶忙解释:“大哥,小弟当时过把嘴瘾,大哥恕罪恕罪。” “行了,没有怪你的意思。哪一天本事超过了我,大哥你来当。”十三摸了摸兴阳的头,笑着说道。 “小弟不敢。” 帮主的笑可是很难看到的。这个一项对自己严格的人,此时笑得温暖了兴阳的心窝。 超过帮主?想都没想过,怎么可能啊! “十二弟,此人一定不止送出了两份食物。去挨个问问,有没有见过此人的踪迹,有没有人中毒。”十三吩咐道。 “是。” 兴阳走上前,一个一个问着。一个摇头,两个摇头,三个摇头……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憨厚的公子告知兴阳——有人中毒。 并且,提供食物的人,听说名叫罗绮。中毒的小子是聂寒的小兄弟,罗绮没跑远,聂寒带着人便将他拦住了去路,此时正在僵持中。 兴阳和十三谢过提供消息的公子,立马赶过去。 聂寒手中的剑已经出鞘,罗绮拔剑,气氛越发紧张。 聂寒道:“解药交出来,放过你!如果不然,别怪小爷我对你不客气。” 聂寒虽说是嚣张高傲,但为兄弟出头的仗义一点也不缺。 罗绮道:“我说过了,毒药不是我下的,解药就更无从谈起。” 一人站出来道:“聂哥,小七兄弟吃下东西是我亲眼看着的,毒发也是吃完之后,食物里面有毒,他无可狡辩!” 十三说道:“十二弟,去问问,中毒的兄弟现在怎么样。” 兴阳走上前去抱拳道:“聂公子,敢问中毒的兄弟在何地?情况怎样?” “你是?”聂寒道。 “在下卓十二。也是着了罗绮这厮的道儿。体内毒性暂时压制,急等解药。同是被害者,想着去看看那个小兄弟。”兴阳道。 聂寒半信半疑,中毒?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状,只不过是脸色难看了些而已。 兴阳功力不错,加上十三的帮助,毒性被压制了七分。 聂寒吩咐兄弟,带兴阳和十三找到了中毒的小七。 小七抽搐,蜷缩在地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十三不忍心,眉眼一皱:“十二弟,将他扶起来。” 兴阳迟疑,帮主难道又要施救吗?可是帮主此时已经是虚弱状态,再救一个人,就等于要将体内的内力抽干。 兴阳道:“大哥,小弟先去要解药,看看能不能……” “快去!”十三道。 聂寒逼问之下,罗绮依然不肯松口。聂寒再也没有耐心,剑已经出手朝着罗绮冲去。 罗绮一个躲闪,迅速避开剑锋,手中的剑随着身形变换从防守转变成了攻击。 众人连忙退后。罗绮不是个简单人物,聂寒武功不俗,罗绮明显更胜一筹。 没过几招,聂寒已经招架不住。 ——兴阳瞬间出手,一招逼得罗绮连连后退——罗绮脑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谁!”罗绮神色陡然一紧,问道。 兴阳冷冷说道:“交出解药,饶你一命。” 聂寒定了定神,看着出招的人,刚刚的一剑,根本就没有看清路数就结束了——太快!聂寒虽然身上负有聂氏武功,在此人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第一百零五章 丧命 罗绮见识到卓兴阳的剑法,自然明白来人身份不俗,非一般的新人可比。 罗绮也记得自己亲手将有毒的食物交给了眼前人,在狡辩下去已经没有丝毫意义。 罗绮道:“既然如此,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解药没有,要命一条。” 罗绮放下手中的剑,闭上了眼睛。 兴阳问道:“你是谁的人?” 罗绮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哈,想要解药,断无可能。劝你死了这条心。” 兴阳剑锋直直刺入罗绮的胸膛,半寸之深。兴阳问道:“石门的人?” 罗绮突感疼痛,却一个字没有回答。 兴阳的剑又进一点:“解药,交出来,饶你不死。” 天云山派领舵使听闻消息,立刻赶过来。择选会坚决不允许闹出人命,这是一条铁打的规矩。 就在这时,罗绮瞬间向前一步顶上,胸膛深入剑尖,鲜血顷刻染红外袍。 领舵使晁泗正巧看到这一幕——兴阳剑锋拔出罗绮胸膛,罗绮倒地身亡。 晁泗带领的手下急忙上前,双指抵在罗绮的脖颈动脉之上。回禀道:“领舵使,人死了。” 晁泗问道:“怎么回事,解释。” 兴阳上前拱手道:“领舵使,此人下毒谋害在先,在下出剑逼问解药在后。人死掉,在下有责任,愿意领罚。不过,在下无意取他性命,他一心寻死,在下还没有回剑,已经来不及了。还有,有一名兄弟中毒严重,还望领舵使出手相救。“ 晁泗:“带路。” 兴阳带着晁泗来到小七身旁,十三正在等着兴阳的解药。可是,不幸的是,罗绮临死也没有交代解药的下落。 兴阳道:“领舵使,毒物不知名字,还请领舵使将他带走,及时施救。” 此时被带走,就等于主动放弃择选会。后山一旦下去,断没有再回来的。 小七挣扎着坐起身,颤颤巍巍道:“不、不要把我带出,我不想、放弃。“ 聂寒着急得喊道:“小七,你不要命啦!说什么胡话!” 十三吩咐道:“将人扶起来。” 十三有把握用剩余的内力为这孩子压制毒性,坚持到择选会结束不成问题。兴阳一把拦下来,他可不忍心看着帮主这么做。内力彻底掏空,这就是在自损经脉。 兴阳低头道:“大哥恕罪,小弟不能从命。” 兴阳转过头来,深深躬身:“领舵使,请求您帮帮小七兄弟,用内力帮帮他!” 晁泗看着小七痛苦难当的模样,走上前去,给小七简单诊了个脉。毒性确实不等再等了,晁泗考量一下,凭借自身内力可以压制毒性不假,但是最多能压制五成。 想要达到兴阳这样用起剑来自如如常,晁泗根本做不到。 晁泗说道:“将人扶起来,我试试。” 兴阳道:“多谢领舵使。” 聂寒将小七扶起来,晁泗盘坐在他身后。运转内力,双手并出。 晁泗内力不断被抽离体外,小七紧皱的眉头终于略有舒展。 没过多久,晁泗脸色逐渐失去血色,最后只能收手。 天云山派门人上前搀扶:“领舵使,您怎么样?” 晁泗脸色略显苍白,无奈地摇摇头:“五成,只能压制五成。将人带走吧,这副样子我们不能让他再呆在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常十三已经坐到了小七的背后。 兴阳眼睛瞪大,帮主什么时候过去的!这怎么行,兴阳上前抓住了十三的胳膊,十三没有给兴阳任何机会,直接将兴阳重重甩开。 兴阳一个踉跄,还没等站稳,常十三已经开始为小七输送内力了。 兴阳只能在一旁干巴巴地看着,一点儿也帮不上忙。此时的他毒性入体,几招几式的打斗无关紧要,若是动用内力必定会催发毒性。 常十三脸色越发难看,小七的脸色却越发光亮起来。 十三收手,毒性已经被压住了七成,小七正常动武不再会有问题。 兴阳冲上前去,擦拭十三头上的虚汗,担心地要命。 “大哥,大哥,还好吗?” 十三云淡风轻说道:“无事。” 聂寒看着这两个人,心中打起来鼓:这二人是什么人?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本事? 晁泗更加怀疑,他最是明白,压制毒性需要多少内力。面前的人虽然只是压制下去了两成,但作为择选会的参与者来说,已是难能可贵。 他不知道,在此之前,此人已经为两个人运过功了。 只不过,此时还有一事未了——罗绮的死! 私自打斗,逼问解药,致使罗绮身亡。虽然不是死处于兴阳的意愿,但是罗绮的死兴阳的责任逃不开。 而且大庭广众之下,罗绮死亡,众人都亲眼看到兴阳的剑刺入了罗绮的胸膛。影响之坏不言而喻。 一顿惩戒是兴阳必须承担的。 择选会上不容情,与天云山派帮规一样,公众场合必须立威。 晁泗盯着兴阳道:“名字?” “卓十二。” 晁泗道:“鞭二十,可服?” “服!” 晁泗道:“来人,带走。” “等等!”十三站起身来,上前一步。 “领舵使,卓十二所作所为,都是在下的意思。十二弟已经毒性入体,万万受不得鞭刑。在下请求,替十二弟受罚,还请领舵使成全。” “大哥!”兴阳着急喊道。怎么能让帮主替属下领罚! 更重要的是,帮主内力消耗殆尽,虚弱程度和兴阳不相上下。 二十鞭打下去,该承受多大的折磨!身体怎能吃得消! 兴阳顾不得帮主对自己抛过来的严厉的眼神。连忙说道:“领舵使,我大哥脑子不好,您别听他胡说。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认罚,赶快将我带走。” 十三权衡一下:兴阳的毒经不住打,自己身体此时正是虚弱。既然两个人都不适合去承受,那当然要自己这个大哥来扛。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把兄弟护在身后。 “给我滚过来。”十三对兴阳命令道。 兴阳不肯让步:“大哥,无论如何,小弟这次也不会听你的!回去怎么罚小弟都认,今天小弟不会让步!” 常十三停顿片刻,抬眼郑重对兴阳说道:“护着你们,是我该做的,也是我必须做的。这种时候不让我顶在前面,我会愧疚一辈子。你懂吗?如果懂,就别拦我。“ 兴阳看着帮主认真的眼神,皱着眉头,想说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常十三拍拍兴阳的肩膀:“放心,区区二十鞭,真的不算什么。” 不知不觉,兴阳的眼眶已经湿润。 这个整天对下属又打又骂,一个笑脸都不给的人,心中却最在乎他们。帮主不会表达,不会将这种在乎挂在嘴上,却总是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自己承担一切。 第一百零六章 资格争夺 常十三当众接下了二十鞭。 观刑的参与者们看得浑身不舒服,兴阳更是心疼地半眼都不敢看。 行刑之后,兴阳在常十三面前一个劲儿地落眼泪。一边为常十三上药,一边抽泣。 兴阳,终究是个的孩子,哭起鼻子一点儿不含糊。 常十三听得心中烦乱:“嚎丧就滚远点。我还没死呢。” 兴阳放下药,恭恭敬敬,正对常十三跪下行了个礼。 “小弟疏忽,让罗绮得逞。而且还不慎导致他死掉。弄得一团糟。害苦了您。小弟请罪。”兴阳道。 “起来吧。”常十三道。 “小弟不敢,请大哥责罚!”兴阳俯身道。 看着兴阳的样子,的确长大了。没什么比这更让常十三欣慰。 兴阳不肯起身,常十三转移话题:“药上完了吗?” 兴阳恍然想到,刚刚上药只上了一半。兴阳道:“没……” 常十三:“那还不起来接着来。” 兴阳:“是。” 常十三转过头去偷偷一笑,傻小子,还真是个傻小子。 …… …… 择选会还在继续,第二天已经到来。 拉帮结派已经尘埃落定,接下来就要开始真正的角逐了。 今日,三成的人将留下来成为天云山派的一员,七成的人将无缘离开。 十大护法要做的,不是参与争夺,而是仔仔细细盯住每一个人,不能让一个阴损的人成功拿到腰带。 兴阳扶着常十三来到登云台附近。 找到一个相对高些的地方坐下来。 “去找点儿石子来。”十三道。 二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对面一众人混战在一起。 遇上暗地偷袭的、用下三滥手段的,十三立刻赏上一颗石子。兴阳再出手,将人打倒。 聂寒和王禹,这两个人几乎同时拿到了登云台上的腰带。 燕初出手不凡,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找准时机,迅速得手。体内藏着毒性还能如此,实属不易。 小七在聂寒一众兄弟的掩护下,也顺利摘下了一条腰带。 小七脸上堆满了笑容,死死攥着腰带,为了这一刻,他可是努力了好几年。 十三远远看着:“这孩子不错,是个好苗子。” “大哥说的是。“兴阳一旁说道。 “那个,黑袍子的,弄下去。”十三命令道。但是兴阳还没有赶到,已经有人出手了。不知是哪一位护法,同时盯上了这人,早一步将他从登云台挡了下来。 一条条腰带接连被摘走。 一百三十五条,全部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一声锣响——择选会结束! …… 凌修正是宣布择选会正式完成。 凌修道:“明日宗堂,正式入天云山派。明日开始,诸位就是亲兄弟,天云山派总舵,就是诸位的家……” 台下的人紧紧握着腰带,眼睛睁地溜圆,精神百倍。 没有获得资格的人自然垂头丧气,脸色难看,悄悄散去。 二人在溪边洗去易容颜料和装饰,换回了原来的容貌。 常十三吩咐兴阳,将燕初和小七带在身边,一起回到总舵,让少安为他们解毒。 兴阳找到两个值守的天云山派弟子。 二人行礼:“见过护法。” 兴阳手指着燕初和小七:“帮主令,把这两人立刻带回总舵,交给十四爷。” “遵命。” 兴阳陪着常十三一起下了后山。 兴阳看着常十三脸色好转,高兴地说道:“帮主,您还是这张脸看着舒服。” 常十三道:“是吗,你们不都是讨厌我这张脸吗?” 兴阳笑笑:“哪敢,没有,兄弟们打趣,您别当真。” 私下里,总舵的人们没少说常十三的“坏话”。常十三一天不知,两天不知,慢慢地都传到了耳朵里。 “帮主是不是不会笑?” “帮主整天拉着一张脸。” “帮主那张脸,眼不见心不烦呐!” “讨厌死了,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帮主的臭脸。” …… 没有一句是夸常十三脸色的,全都是调侃和抱怨。 常十三说道:“回去之后,择选会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提,不然撕了你的嘴。” 兴阳的嘴从来没有把门儿的,这次常十三要先给他提个醒,免得老毛病又犯了。 在择选会上被打了二十鞭,虽然不是常十三的过错,但是做为帮主在一群新门人面前被行刑,一旦传出去,人可就丢大了。 燕初和小七二人被带回总舵之中。 二人稀里糊涂,根本就没搞明白什么情况,择选会一结束便受到了帮主的点名邀请,这是什么待遇! 守卫带二人找到了唐少安。 少安这两天过得那叫一个自在,无拘无束,没有一个人管着他了,一觉睡到晌午,再大吃大喝一顿。 直到守卫来找的时候还是醉醺醺的样子,一个个小酒瓶堆在桌子上,根本就没有收拾过。 守卫将少安从半睡半醒中叫醒:“十四爷,帮主吩咐,将这二人交给您,给好好看看。” 少安艰难地挑起眼皮,轻轻吭声:“哦。” 守卫犹豫一下:“十四爷,那我们退下了?” 少安又是一声:“嗯。” 守卫不放心地走开,少安没过两秒钟,又昏睡过去。 燕初和小七愣在原地,二人合计着:这是让我们来这里干嘛?要不要叫醒这个人? 二人听着守卫叫他十四爷,想必就是帮主常十三的结拜兄弟唐少安。直接叫醒,似乎不太礼貌,还是等着吧,等人家自己醒过来。 燕初和小七无聊地站在门口,观望着天云山派总舵中的一草一木。 就像两个被抛弃的孩子,没有一个人过来搭理一下。 常十三和兴阳在来的路上,先去买了一身新衣服换上,将以前的衣服扔掉。 二人回到总舵的时候,燕初和小七还傻傻地站在门口。 众人行礼:“见过帮主。” 燕初和小七听到声音,心中兴奋万分!没想到,在入派之前,能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个江湖风云人物。 只不过,兴奋之余有些害怕。江湖上,常十三治下甚严,不苟言笑的作风早就传地人尽皆知,两个初出茅庐的孩子自然紧张地不得了。 看着常十三朝着他们走过来,心脏咚咚直跳! 第一百零七章 少安醉酒 燕初和小七跪地行礼:“见过帮主。” 常十三见状,上前一步扶住,说道:“宗堂入派之前我还不是你们帮主,不必拜我。” 这声音就像一股清流流入了燕初和小七的耳朵,天哪!此刻,天下第一正在和自己说话,彼此靠的这么近,简直激动地快要喊出来! 兴阳问道:“你们为何不进去?” 燕初难为情地说道:“那个,十四爷喝醉睡过去了,我们和十四爷还没说上一句话。” 常十三脸色阴沉下来,两步三步便走到了少安面前。 杯盘狼藉,酒瓶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满屋子都是冲鼻子的酒味儿。 少安趴在桌子上,醉地就像一滩烂泥。 常十三喊道:“少安!” 没有回应…… “少安!” “啊……”少安昏昏沉沉地回应一声。 常十三板着一张脸:“你喝了多少酒?” 少安半睁一只眼,斜过头来:“呵,十三、十三哥,你怎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常十三道:“我不在这两天,你喝了整整两天的酒?” 少安微微笑着:“才不,两天再加一晚,嘿,十三哥,你回来、干嘛。” 常十三不回来,没人约束他,估计少安能连着喝七天。 常十三问道:“阿福呢?” 少安每日要带着阿福去找娄飞请教,想来这两日少安必定是对阿福不管不顾了。 “坐下、喝酒,不喝出、出去。”少安有些烦躁,不想回答常十三接二连三的问题。 常十三道:“兴阳,去拿一桶水。” 兴阳:“是。” 常十三:“再给我拿一条鞭子过来。” 兴阳:“帮主,这……要不…………遵命。” 常十三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兴阳拱手,立刻离开了。 燕初和小七现在才知道,常十三身边这个年轻人,便是小小年纪位列天云山派十大护法的卓兴阳。 兴阳提着一桶水进屋,手中拿着常十三惯用的鞭子,将鞭子双手递给了常十三。 常十三道:“泼醒他。” 兴阳从命,一桶冷水“哗”一声,从少安头顶瞬间泼下——惊得少安全身一个机灵! 少安猛摇两下头,双手带去脸上的水。 少安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兴阳手中拿着一个水桶站在自己面前。 少安:“卓兴阳,你!” “啪!”一声清冽的鞭响,吓了众人一跳,不仅是少安怔一下,就连燕初和小七都全身一惊。 少安顺着响声看过去,常十三一脸严肃,坐在椅子上。 “十、十三哥……”少安喉咙一紧,立刻慌了神! 十三哥什么时候来的? 十三哥从来不允许喝这么多酒的! 喝酒可以,但是常十三严令禁止少安连日喝酒。两三日连续喝酒,不仅误事,更会伤身。 少安心中一紧,完了,这下彻彻底底被被十三哥劈头盖脸臭骂一顿! 也不对,十三哥一般都是越生气,说的话越少。那就更惨了——直接被打一顿! “十三哥,少安知错了。”少安快步走过来,麻利地跪在常十三面前。 常十三丝毫不留情,“啪!”一鞭狠狠抽在了少安身上。 少安双手攥成拳头,不敢有丝毫反抗。 兴阳赶紧过来单膝跪地:“帮主息怒!” 再不为少安求情,看着帮主这个架势,不知道要打上几下才能放过少安。 常十三面无表情,冰冷语调:“错哪了?” 少安低着头,一点儿估计不上身上的疼痛。十三哥发起火来,每次都是吓得他哆嗦。 少安道:“少安不该连日喝酒。“ “啪!”一鞭挥下。 常十三:“明知故犯!说,犯过几次了?” 少安:“……三、四、五、五次。” “啪!”又是一鞭,少安吭一声,眉头紧皱。 常十三:“记得倒是够清楚!” “啪!” 兴阳满脸心疼:“帮主,帮主放过他吧,十四这次一定能记住!是不是十四,说句话。” 兴阳小声对着少安嘀咕道:“求饶啊,快!” 少安同样错误,这次算上,犯了五次。也不怪常十三这么生气。本是为了少安身体好,没想到这小子屡教不改,还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常十三这一次就要让他好好涨涨记性。 兴阳了解常十三,吃软不吃硬,求饶对常十三有用,大家都知道。 少安膝行两步,委屈道:“十三哥,少安再也不敢了,求十三哥宽恕。” 委屈的小语气听起来都要快哭出来了。 少安——最亲的兄弟,鞭子打在少安身上疼在十三心里。 常十三问道:“阿福呢?” 少安迟疑一下:“不、不知道。” 常十三:“这两天你有没有带他去练功?” 少安两天喝得昏天黑地,哪里管过阿福。他愧疚说道:“没有。” 常十三:“你知道阿福这个时候,练功一天也不能停吗?” 少安:“……知道。” “啪!” “啪!” 话音刚落,连起来的两鞭狠狠落在了少安身上。 常十三:“你像个做师傅的样子吗?你对得起阿福吗?我常十三的兄弟,就是如此不负责任吗?” “啪!” 少安无地自容,双手撑地,上身伏下:“少安知错了!少安保证再也不敢了,十三哥!饶了小弟吧,好哥哥!” 常十三道:“兴阳和那两个小兄弟,昨天中了毒,给他们医好。” 少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恍恍惚惚记得当时有人说,十三哥将两个人带过来给他。原来这两个人中毒了,自己醉酒,一直将这二人晾在了一旁。 常十三:“兴阳,起来。”说完拎着鞭子离开了少安的屋子。 兴阳这才好好喘了口气。 少安捂着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 稍稍定神,少安赶忙来到燕初和小七身边,他可不能再耽误这二人的病情了。 这两个人愣在原地,从始至终,看完了常十三教训少安的全过程。名不虚传,常十三的“一张臭脸”比江湖上传的还要臭得多! “伸手。”第一步,少安要给二人诊脉,然后再对症下药。 燕初和小七就像耳朵聋掉了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兴阳笑着走上前来,手搭在了少安的肩膀上——“嘶!”少安跳着躲开说道:“疼!” 兴阳打趣道:“刚刚不出声,还以为你不疼呢。” 少安用手抓住了兴阳的手腕脉搏处:“我敢吭声吗?开玩笑,下次十三哥揍你的时候你就大声喊,我保证十三哥不抽死你!” 兴阳:“嘿,瞧瞧,又是两个被帮主吓傻的兄弟。唉,加入天云山派之后,我们就是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了!” 第一百零八章 宗堂入派 兴阳对着燕初和小七说道:“二位兄弟,快坐呀,别傻站着。” 燕初道:“谢谢卓大哥。” 兴阳道:“你们二人,看完这出儿,还想加入天云山派吗?” 小七丝毫不犹豫:“想啊!” 兴阳:“嗯,不错,态度坚定,值得表扬。” 少安问道:“你们都是中的一样的毒吗?” “咳……嗯”兴阳支支吾吾肯定一声。这下燕初和小七不定该这么想了,自己身为护法,和他们中了一样的毒,很容易遭人怀疑。 不过还好,这二人以后就是天云山派的人了,自家人也不用东防西防。 少安拿出药箱,取出银针。 铺开银针布袋,取出银针,朝着兴阳身上走。 兴阳仰后一躲:“那个,你刚刚醉酒又挨打的,不会扎偏了吧?” 少安一脸邪笑:“哎呀,说的对呀。反正你中的毒找别人也治不了,还是得我出马。扎死还是毒死,自己选。” 兴阳道:“没良心啊十四,我刚刚可是给你求情了,你可不能卸磨杀驴呀!” 少安恢复一脸正经,拿着银针:“别动啊,否则真的会扎偏。” 一番折腾,少安依次将毒拔出三人体外,为他们准备了药物服下。 少安解毒的功力可不是虚张声势,那是实打实地继承了药仙庄申的衣钵。 打发兴阳和那二人离开之后,少安鼓起勇气,去找了常十三。 不管怎样,这关还得过。 十三哥是否消了气,少安并不知道。 不过少安明白,十三哥都是为了他好,说什么也得好好认错,好好改错,这样才能对得起十三哥对自己的关心。但是吧,管住嘴——确实很困难! 此时常十三正在给自己后背的伤上药。 少安轻轻敲门:“十三哥。” 常十三慌慌张张收起白药,穿上衣服:“进来。” 少安轻轻推开门,轻轻走进来,缓缓抬眼看了一眼:“十三哥,您消气了吗?” 常十三站起来倒上一杯茶,说道:“说也说了,打也打了,我还能把你怎么样。哎呀,不听话呀,哥哥的话,耳边的风。“ 少安听着十三哥说话的语气,已经不再那般严肃。而且一句话说了这么长,一定是气消了。 少安道:“小弟谨记,一定不会再犯,嘿嘿,十三哥的话少安怎么会不听呢,怎么敢不听嘛!哥哥对小弟的好,小弟都知道的。” 常十三刚要喝茶的嘴听了下来,微微一笑。少安这兄弟,卖起乖来,常十三万丈怒火都能压下去一半! 今日常十三教训少安的时候,少安一直没敢抬头,此时倒是看得清楚——十三哥的气色明显要比平时差很多。 再联想到兴阳身上的毒性被生生压制住,少安已经猜出七八分。 少安:“十三哥,你用内力救得兴阳吧,我帮你弄点汤药补补吧。” 常十三道:“还算你小子有良心。不过不用麻烦了,自行恢复就好,汤药那种东西,太难喝了。” 常十三就是这样,从来不轻易劳烦少安。而且汤药——确实太难喝! 少安绕到常十三的背后,正想要给常十三捶捶背。 少安突然发现,常十三脖子上有些白色粉末。 少安用手指一挑,在手中搓上一搓——白药,这是治伤的白药。 少安问道:“十三哥,你受伤了?” 常十三:“没有啊,当然没有。” 少安:“你少骗我,你身上的粉末分明就是治伤的白药啊!” 常十三心中咯噔一下,坏了,没打扫干净。少安闭着眼睛都能认出白药来,这下瞒不住了。 常十三:“小伤,已经无事了。” 少安:“无事你自己偷偷摸摸上药?你从来都这样,自己受伤不说出来,你知不知道,大家都会很担心!你身上不舒服,我们心里不舒服,这又是何苦呢!”少安很少如此大声地和常十三讲过话。 常十三一摆手:“行了,不要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 听着少安一顿抱怨,常十三心中暖意洋洋。总算是没白疼这个傻兄弟。 少安轻轻翻下常十三的外袍,后背的伤虽然不算重,但是一道道鞭痕依旧清晰地带着,毕竟只过了短短的一天。 少安心中怒气蹭一下冒出来:“他们为什么又打你!太过分了!” 后背上的鞭伤——自然是帮派的执法者留下来的。不然谁又能惩罚常十三呢。 少安当然忘不了在南宁城的时候,常十三被执法者打了六十断魂鞭,抽去了半条命。 少安心疼,但是无能为力。常十三是帮派中人,少安又岂能左右帮派的规矩。 常十三:“我自找的。你不用在意。对了,你的伤怎样?” 少安摸摸胸口和肩膀:“还好,哥哥手下留情,只是肿了些。” 常十三:“疼吗?” 少安嘿嘿一笑:“疼是自然的,不过谢谢哥哥关心,嘿嘿,哥哥你是不是也舍不得小弟受伤呀?” 常十三眨了一下眼睛:“没有,我只是想着,不疼的话就补上几鞭,省得你记不住。” 少安脸都绿了:“切!什么嘛!” 最终,少安为常十三精心上了药,又逼着他喝下了帮助恢复内力的补药。 至于后背的伤怎么来的,常十三当然没有说出实情。 …… …… 天云山派入派仪式声势浩大,如期举行。 一百三十五名新人,正式成为总舵的一份子。 从此常十三成了他们的帮主,天云山派成了他们的家。 聂寒与王禹二人,依靠着爹爹的好名声,在天云山城中早已经小有名气。 再加上二人自幼跟随各自爹爹习武,武功底子更是没的说。这不,还未等二人寻找自己的师父,叶敬亲自找上了门。 叶敬做为十大护法之一,功力仅在裘尧、卫肃之后。 卫肃这人,从来不收徒,这是人尽皆知的。若是想拜师,选择裘尧或是叶敬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当然,十名护法都有自己所长之处,拜师也要看看是否与想要修的武功一致。 在选择师父这件事上,一般人都不会把常十三列为考虑对象。 一来常十三从来抵触收徒,二来他调教人的方式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这个帮主,每天见上一面心中都会发怵,更别说天天跟在他身边挨打挨骂了。有谁愿意自寻苦吃呢。也不排除一心想学到最好剑法的人“一时想不开”,例如林寻这小子。 第一百零九章 叶敬收徒 择选会上,叶敬与聂寒、王禹二人都有过一段接触。这两个年轻的小子确认心高气傲,但确确实实都是善良的好孩子。 为了防止被其他护法抢走,叶敬在宗堂入派仪式举行完之后便将二人叫到了一旁。 聂寒和王禹行礼:“属下见过护法。” 叶敬直截了当:“嗯,你二人想过拜师吗?” “拜师?”聂寒坚定的点头,“当然想!” 王禹:“属下也想!” 加入天云山派无非是为了学到最好的武艺,而拜师则是求学最好的办法。多少门人子弟求之不得。 叶敬:“入我门下,可愿意?” 聂寒眼睛都快要夺眶而出! 这样的好事,怎么偏偏就砸在自己头上了呢? 这可是叶敬——天云山派帮主之外,第三大高手! 聂寒的反应更是痛快,当即跪地:“弟子愿意!” 王禹也不甘落后,扑通一跪,说的话更为直接:“弟子见过师父!” 叶敬心中一喜,眼前两个小子的脾气真是和自己很像呢——两个字,“痛快”。 叶敬上前:“来来,乖徒弟,快快起来。” 两个年轻人,都是英姿勃发的模样,叶敬仔细打量着二人,一连点了三下头。 叶敬:“我们去找帮主说一声,在宗堂行个礼。对了,你们需要和家里人说一声吗?” 王禹:“不用,我爹若是知道您成了我的师父,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聂寒:“我就更不用了,我爹说过,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不论是这二人谁的爹爹,虽然是名镇四方的镖师,但是在武功修为上和叶敬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哪一个做爹的不希望儿子能找一个好师父,又怎会阻拦呢! 就这样,三人一起来到中央大堂找常十三。 宗堂行礼,这样的拜师仪式是天云山派历来的规矩。主持护法、都统、领舵使收徒拜师礼的,一般都是天云山派的在任帮主。即使帮主不出面,也必须先去打声招呼。 常十三刚刚挑选好了人手,正要出门,他要将罗绮的尸体还给石门的人。再晚点,这尸体就臭了,今日天黑之前他必须赶到张家庄。 叶敬迎上:“帮主请留步,属下见过帮主。” 常十三停下脚步:“有事?” 叶敬:“是,帮主要出门?” 常十三:“嗯。何事?” 叶敬:“属下想要收两个徒弟,聂寒和王禹。” 常十三看了一眼叶敬身后两个小子,说道:“动作够快的哈。一次收两个,你可真是闲的。” 常十三心中,收徒的人都是自找麻烦。 培养一个徒弟是要花费大把大把心思的,一个收两个那便是更加麻烦了。 叶敬无奈地想着:嘿,帮主自己不收徒,我收个徒弟怎么就是闲的了?切!就是闲的,我可不用像您一样一天到晚这么多杂事。 叶敬一笑:“是,帮主现在有空吗?” 常十三:“你看我现在有空吗?” 叶敬:“属下心急,做事赶早不赶晚。“ 常十三:“你们今日就要开宗堂行礼?” 叶敬:“嗯,还望帮主给属下一点点时间。” 常十三:“没时间给你。你去找凌修吧,让他代表我就好。顺变让凌修代我送给他们二人份儿礼。“ 叶敬:“帮主,不然属下等您回来?” 常十三:“嗯……我也不知道哪天回来,你若是愿意等也行。” 叶敬摇摇头:“那属下还是去找凌修吧。属下送送帮主。” 常十三:“省省吧。走了。” 聂寒和王禹在后面拱手弯下腰。常十三带着几个人,带上了罗绮的尸体,出了总舵。 王禹心直口快:“师父,帮主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叶敬:“嗯?何出此言呀?” 王禹:“帮主好冷漠。对我们一句话也不说,对您也没好到哪里去。” 叶敬:“有么?没有吧,一切正常。帮主一向如此的,你们习惯就好,不是针对你们,对谁都这样。你们千万别多想。” 聂寒:“和帮主说话,会不会很累?” 叶敬:“为师传你们秘诀。和帮主说话呢,不要说废话、不要说假话、不要不说话。记住三点,妥妥搞定哦!” 真的如此容易吗?妥妥搞定,说得轻巧。 叶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门下已有徒弟两人,聂寒和王禹便是第三个和第四个徒弟。 弟子总要分一个先来后到,分一个师兄师弟。 不过这二人同一天入门的话,谁是师兄,谁是师弟呢? 叶敬问道:“你们有了两位师哥了,你们商量一下,谁做老三,谁做老四哈。” 聂寒和王禹,从来就没有“和平相处”过! 这个问题可真是导火索呀! 二人异口同声:“我老三!” 聂寒当即拦在了王禹前面:“我老三,你老四!” 王禹丝毫不示弱,瞬间上前一步:“我老三!” 叶敬听到二人的争抢,转过身来:“这……很重要吗?” 聂寒和王禹又是异口同声,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重要!” 叶敬万万没有想到这二人会如此在乎前后顺序,在他看来谁是老三谁是老四不都一样吗?有什么好争抢的呢?只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嘛。 二人的大声回话,惊得叶敬身形向后一闪:“豁!你们两个还没入门呢,就敢对师父这么凶!好本事呀你们!” 聂寒和王禹倒是没有注意,刚刚对待叶敬的态度已经失了作为徒弟的本分。 只不过,现在什么都不重要——谁是老三谁是老四才是他们关心的。 聂寒:“师父,您说,谁是老三!” 叶敬想着: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二人都想做老三,现在他来决定,那一定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叶敬:“你们两个自己决定吧,等你们一个时辰哈。决定好了来凌修住处找我。“ 王禹:“来吧,我们比剑法,谁赢了谁做老三,怎么样?” 聂寒:“来就来,谁怕谁!不过你我剑法从来没分出高下,今日比拳脚如何?” 二人将袍子撩起来,塞进腰间的祥云腰带里面卡住,接着卷起袖子——准备好之后,就开始了一场“对决”! 第一百一十章 藏阁拜师礼 聂寒和王禹二人,虽然从来没有在拳脚功夫上较量过,但是和剑法一样,同样是不相上下。 没过多久,二人丝毫不顾自身形象,彻彻底底撕扯在了一起。 聂寒扯下了王禹衣袖上的一片布料,王禹更是撕破了聂寒肩膀上的外衣。 最后—— 地上的黄土一点儿点儿移到了两人的身上,他们已经龇牙咧嘴,在地上滚上了好几圈! 不服气是一方面,但是体力消耗却是实实在在的另一方面。 大汗淋漓的两个人,实在支撑不住,各自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聂寒:“还…打吗?” 王禹:“多久了?” 聂寒:“应该没有一个时辰吧……” 王禹:“谁先到凌都统的房间,谁是老三,如何?” 聂寒:“好啊,谁怕谁!” 二人瞬间从地上爬起来——发挥着最后的体力,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凌修的房间冲过去! 凌修和叶敬正在房间内喝着茶,突然听到一阵局促的脚步声。 聂寒刚要踏进门口,王禹死死从后面将他抱住,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后拉扯! 聂寒拼命挣脱,向着房间迈进去,王禹死死将他拖住。 聂寒双手扒住房门,右腿向前伸展,全力去接触房间内的地板! 叶敬和凌修不明所以,二人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场滑稽大戏。 凌修:“这是……你的两个新徒弟吗?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拆我的门!” 叶敬:“你问我我问谁去!” 聂寒手臂紧紧扒住门,用力将身体想着房间里面带。 凌修:“喂喂喂!你们两个,门坏了是要修的!搞什么!” 聂寒找准时机,狠狠一甩——王禹的双手略微有些松动——聂寒右腿瞬间迈进,右脚踩在了房间内的地板上! 聂寒:“放手!我赢了!师父,我先到的房间,我是老三!” 王禹愤愤不平地剁椒:“哼!” 叶敬看着二人,全身上下全都是灰尘,脸上更是脏的不成样子。就连衣服也都是被撕碎的狼狈模样。 这是有多在意老三老四啊! 叶敬完全被二人的执拗劲儿给吓到了。 聂寒兴高采烈:“属下见过都统。师父师父,我是老三!哈哈哈!” 王禹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眼神之中写满了不甘心。 凌修:“我跟你说,以后这两个小子有你头疼的时候。一下子收两个,你真是闲的没事做。” 叶敬放下手中的茶杯:“你何时和帮主一样,动不动就数落人了?“ 凌修嘿嘿一笑:“和帮主一样,你快省省吧,我还想有个好人缘儿。” 叶敬:“哎,你是不知道,我这两个新徒弟刚刚还说帮主对他们冷漠呢,哈哈哈,真是,帮主对谁不冷漠。要不然怎么能人缘儿这么差。” 凌修:“就是就是。咳咳……我们这样背后议论是不是有些不妥?” 叶敬:“没事,帮主从来不在乎。而且嘛,帮主一直都挺有自知之明的,不然武论他怎么会同意我们的提议。” 每次轮到常十三做领值人,便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参加。常十三为了脸上好看些,不得不同意了护法们的提议——武论之上不允许发脾气,更不允许使用鞭子。 聂寒和王禹听着面前的两个人议论打趣。 一个是都统,一个是护法,就这么在背后“笑话”帮主吗?还真是出乎意料。 他们作为新入门的人,当然不知道常十三这个帮主到底是什么脾气。 表面上冷漠无情,但实际上在常十三心中,对这些天云山派的兄弟们却是在乎得要命! 常十三才不会管这些兄弟们在背后里无心的议论。因为他知道,这些兄弟们嘴上埋怨,但是心中却是对他真心拥护。还有什么比真心更重要呢。 凌修对着聂寒和王禹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想要的礼物呀?收帮主礼物的机会可是不多的呦。“ 十位护法、凌修和十二领舵使,他们收的徒弟都会收到常十三送上的拜师礼。 没什么突出表现的弟子们,这便是唯一一次收常十三礼物的机会。 聂寒和王禹被凌修这么一问,倒是一时想不出来要些什么。 叶敬:“尽管开口,千万别给帮主省银子。错过这村儿可就没有这店儿了。” 聂寒思考一番:“要……要一把剑可以吗?” 王禹:“配剑是应该换一把好些的。” 凌修:“当然可以。” 聂寒本来觉得礼物开口就要一把剑,有些“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凌修这么痛快就同意了。 叶敬:“好兄弟,可不可以给兄弟我开一下藏阁三层嘛。” 凌修正正一座:“你少来这套,你这是让我找骂呢。” 藏阁分为五层。 第五层是普通的武器库,所有的门众可以自由出入。 第四层件件精品,每一把剑的价值都在千两以上。 第三层的刀剑则更加精致,每一件都要万两以上。 第二层每一件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没有一件低于十万两。 第一层是绝世名品,其中就有常十三珍爱的鸳鸯剑。 凌修能够开启藏阁的第四层、第三层。第二层和第一层的秘钥只有常十三才有。 一般送礼,都是从第四层中挑选。价值千两的剑,足以支撑常十三送礼的排面。 护法、领舵使们收的徒弟加起来数量一点儿也不少,若是人人都从第三层中挑选礼物,常十三非得心疼的“吐血”不可! 叶敬请求凌修开启第三层,这就是在给凌修出难题呀! 叶敬:“好兄弟,你提条件,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尽管提呗。帮主顶多给你两个白眼,又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你就帮帮忙嘛!” 凌修最终还是没有抵得住叶敬的软磨硬泡。 凌修:“算了,帮你这一次哈,没有第二次。找你效劳嘛,等我想好了再提。我警告你们,谁要是将这件事捅出去,我跟你们没完!“ 聂寒和王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捅出去呢? 这二人疯狂摇头:“都统放心,我们嘴巴很严的!” 嘴巴当然严啦——这可是给他们两个捡了的大便宜!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燕辰身份 聂寒和王禹在宗堂行了拜师礼,每人得到了一把藏阁第三层的剑。叶敬为了表示感谢,在最大的食楼请凌修吃了一顿大餐。 若是其他护法、领舵使知道了,不知道得怎么抱怨凌修呢。 …… …… 小七本来是聂寒的小跟班儿,自从与燕初一起疗伤之后,二人便成了熟人。 小七从小被养父照顾长大,其养父是聂氏镖局的一名镖师。小七从小跟随父亲习武,渴望有朝一日能和聂氏一样,独当一面,不再为别人“打杂”。 平日里聂寒对小七倒是很照顾,不过,聂寒终究是一个“主子”的身份,所谓的“平起平坐”是不可能的。 燕初身世便更为简单,自幼在山上与老道士过活,生活单一,除了一身不错的功夫,几乎是一无所有。 比起与聂寒相处,小七反倒觉得和燕初待在一起更为舒服。 这二人是同年生人,脾气也很相似。不去争不去抢,身上没有聂寒和王禹的傲气。 比起聂寒和王禹,刚刚入派便被护法叶敬收做了徒弟,他们自然没有这个好名声,没有这个好福气。 若是说在这偌大的总舵中有什么熟悉的大人物,那就只有和他们说过几句话的护法卓兴阳了。 聂寒和王禹被叶敬收为徒弟,这个羡慕人的消息没过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总舵。 看着凌修领着这两个小子进了高层的藏阁,多少人心中又燃起了羡慕嫉妒啊! 小七和燕初两个人,从南到北,将总舵里里外外转过了一圈。 小七:“燕兄,你说都是人,命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燕初:“你是说聂寒和王禹吗?” 小七:“是啊。我的功夫也算不错,燕兄的功夫一点儿也不比他们两个差。唉。” 燕初:“这有什么,没有师父又能怎样,只要我们努力,一样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与其去羡慕一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小七:“燕兄说得对。你不是这里的人,不如我带你去天云山城最繁华的几条街上逛逛?反正在总舵里面闲着没事可做。” 燕初:“好啊,走着!” 天云山城最繁华的几条街集中在最中央的地方。 二人走在街上,看着大大小小陈列的物件。一个个摊位的老板对着二人的态度,好得让他们都有些接受不了。 小七:“以前也没见他们对我这般热情,今日是怎么了?” 燕初指了指他腰间的祥云腰带:“那当然是因为这条腰带喽!” 二人路过一家服饰店,燕初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仔细盯着店中的一件粗布衣服看得出神。 燕初问道:“小七,你看这件衣服,我好像在哪见过。一定是有人穿过。是谁呢,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呢。” 小七进到店中端详一番:“哎!我也见过!对了,我想起来了,在择选会上,有一个被罚了二十鞭的人,他救了我的命。他就是穿得这样的衣服,分毫不差耶!” 燕初恍然想起:“对!我想起来,当时也是他救得我,他叫燕辰。长得很高,得比我高半个头,头上戴着一只木制发簪。” 当时燕初获救之后,常十三便没有再管他,常十三被罚的时候他完全不在身边。 小七:“救我们的是同一个人?” 燕初:“若是特征全部一致,那就应该不错。” 小七惊异地看着燕初:“不会吧,他一连救了我们两个人?这太不可思议了吧。那他的功力到底有多高呀!” 燕初:“可是为什么他没有通过选拔呢,怎么厉害的人,为什么没有抢夺腰带呢?对了,他为什么被罚?” 小七回想一下:“好像是为了他的兄弟扛罪吧。他的兄弟叫卓十二。卓十二杀了下毒的人。等等!当时卓十二也中毒了!这么说,卓十二的毒也是他压制的?” 燕初眼神一紧:“中毒,同样的毒——和我们同样的毒!小七,你快想想,卓十二的身形、个头、功夫怎样?” 小七:“身形比较瘦,个头,和你我差不多。功夫,比聂大哥高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聂大哥说他一招便拿下了罗绮。” 燕初谨慎地说道:“你觉得,他和护法卓兴阳长得像吗?” 小七惊讶地问道:“卓兴阳?和卓护法有什么关系?” 燕初:“你别忘了,我和我一起找十四爷解毒的人是谁。” 小七瞪大双眼:“你还别说,真得很像。面貌虽然完全不一样,但是身形、个头、声音全都符合。最重要的是,功夫!天哪!我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秘密?” 服饰店的老板走上前来问道:“二位公子,你们可是看上了这件衣服?价钱好商量,要不要先来试一试?” 燕初问道:“老板,前两天,有没有人买过这件衣服?” 老板:“买过的人太多,我也记不清呀。” 小七:“买的人之中,有没有长相俊朗的公子?比如,个子很高,身材很瘦,手中拿剑,二十多岁的公子。” 老板捋一下胡须:“你们不会是指——你们帮主吧!” 燕初大叫一声:“帮主?!” 老板:“是啊,当时我还挺纳闷的,常帮主怎么会看上这种衣服,不过我当然也没敢多问。常帮主照顾小店生意,一件衣服足足给了二十两银子。” 天哪! 居然是帮主! 燕初和小七还没有回过神来——这感觉,就像是破了一件奇案!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得通! 卓十二是卓护法,而燕辰是帮主。 帮主为了卓护法顶了罪。 帮主一连救了三个人——卓护法、还有他们两个。 也只有帮主可以做到! 老板问道:“二位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吗?” 燕初摆摆手:“谢谢老板,我们就是随便看看,不打扰了。” 燕初拉着小七从服饰店中走出来。燕初回想着择选会上的一幕幕,他拉着燕辰的胳膊,生拉硬拽地带着他去挖野菜。 一口一个“辰哥”叫着的人,居然是帮主常十三。 那个时候,自己居然离着帮主那么近!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兴阳哥哥 一点不错。燕辰和帮主一样,从来都是惜字如金,没有一句废话。而且从头到尾,没见到一个开心的笑容,说的每句话也都是淡淡无情。 燕初镇定一下:“小七,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我居然和帮主在择选会称兄道弟!” 小七:“是啊,没有帮主,我这次也一定拿不到腰带。有机会,真的应该好好谢谢帮主之恩。” 燕初和小七来一路来到清风客栈。 天云山派的子弟们经常来清风客栈吃吃饭,虽然现在清风客栈的主人不再是天云山派,但是毕竟招牌还是以前的招牌,光顾已经成了习惯。 二人刚刚踏进客栈的门口,只听一旁有人在喊着二人的名字。 “燕初、小七,这边!”卓兴阳坐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边上,一个人点了四五样菜。 燕初和小七齐刷刷看过去:“卓护法!” 这个地界,能这么利落叫出燕初的名字的,总共也没有几个人。 二人上前:“属下见过护法!” 卓兴阳:“来吃饭?一起吃吧,我请客。” 燕初和小七当然是拘谨地很,毕竟护法的身份,在他们眼中是那么高高在上。 燕初拱手:“属下不敢。” 卓兴阳按下燕初的手:“坐吧坐吧,不要来这套敢不敢的,我从来不习惯这个。” “小二儿哥,来两双碗筷,两只酒杯,再来两份好菜。”卓兴阳说道。 燕初和小七挺直上身,拘束地坐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 卓兴阳:“你们出来是买东西?吃饭?还是游玩?” 燕初抱拳:“禀护法,属下闲来无事,随便逛逛。” 卓兴阳笑着:“我滴天,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咯耳朵呢。只要不是正式场合,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不用如此。我从来不讲究这些的。对了,你们身上的毒好利索了吗?” 燕初和小七听到卓兴阳的话,心中的紧张一点点减弱。 卓兴阳,虽然是护法之一,但是在其他护法面前,从来都是小弟的身份。他可以说是最不想护法的一个护法了。一点儿没有护法的架子不说,和每一个天云山派的门人都能打成一片。 小七:“我们一点儿事也没有了。十四爷出马,自然无碍了。” 卓兴阳给二人倒上一杯酒,举起自己的酒杯:“嗯,那好,庆祝你们加入,我们走一个?” 三支酒杯相碰在一起,一饮而尽。 卓兴阳:“你们出来逛,都想去什么地方呀,算我一个。” 听到卓兴阳这么平易近人的讲话,这两个小子便更加轻松了。 小七:“燕兄弟不是这里的人,我打算带他四处走走。兴阳哥哥,您没什么要忙的吗?” 卓兴阳干了一杯酒:“没有啊,帮主出门了,现在没有人能管得着我。你们想去哪,我陪你们去呀。” 燕初问道:“兴阳哥哥,冒昧地问您一下,您认识卓十二吗?” “噗!” 卓兴阳一口酒喷出! 燕初和小七看到这个反应——没错了,卓兴阳就是卓十二! 卓兴阳心中一阵慌乱:这两个小子怎么突然这么问!他们难道什么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呢? 小七凑上前来:“兴阳哥哥,你还好吗?那你知道燕辰吗?” 卓兴阳眼睛瞪得老大,慌忙擦了擦嘴巴:“咳咳,你们……你们……” 燕初:“兴阳哥哥,你是卓十二,帮主是燕辰,对吗?” 卓兴阳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是发觉了什么才敢这么问。这怕是瞒不住了。 卓兴阳:“你们怎么知道的?” 小七:“择选会上被罚的真的是帮主吗?” 卓兴阳瞬间捂住了小七的嘴巴! 卓兴阳眼睛看了一下四周围:“我的个小祖宗,你可别乱说!这事儿传扬出去,我们三个全都得倒霉!” 常十三最怕丢面子,若是人们知道他在择选会上挨了鞭子,不一定得怎么嘲讽一番。 卓兴阳慢慢放开手:“我警告你们,这事儿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帮主饶不了你们。打帮主的脸,你们自己想想后果。” 燕初摇摇头:“不说不说,我们一定不说。” 小七说道:“不过,我真的应该谢谢帮主,给了我一个加入的机会。” 卓兴阳:“嗯……不用谢的,自己心里有就好。” 小七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用谢?” 卓兴阳:“帮主嘛,不太喜欢这些。其实,他就是不太好意思。“ 燕初小眼睛巴巴地盯着:“什么?” 卓兴阳嘿嘿一笑:“额……我什么也没说,哎呀,你自己去谢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好意思”!燕初简直不敢相信——帮主那么冰冷的人,还会不好意思?鬼才信! 卓兴阳:“小七,你怎么没有和聂寒一起出来呀,他不是你大哥吗?择选会上看你们挺要好的。” 小七耷拉着头:“他,他和王禹拜师了,哪还有空理我。” 卓兴阳:“拜师了?我怎么不知道,今天的事吗?谁动作这么快?” 燕初:“叶护法。就在入派仪式之后不久。总舵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卓兴阳:“叶大哥可真是个急性子。看你们两个神情暗淡,莫不是羡慕嫉妒上了?” 小七:“才没有,只是有些气不过。燕初兄弟其实一点不比他们两个差的。谁叫人家家大势大。” 燕初:“不不,我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本就是人家的福气嘛。” 卓兴阳,同样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人物。加入天云山派之后,有幸得到常十三的赏识。 若不是常十三一心一意调教,卓兴阳也不会有这般造化,小小年纪便修得了一身上乘功夫。 卓兴阳:“没关系的,你们以后想请教,尽管来找我。” 小七由悲转喜:“真的吗?兴阳哥哥也太好了吧!“ 卓兴阳:“不过,我也是个半吊子,就怕你们嫌弃。” 燕初咧着小嘴巴:“嫌弃?怎么会!您都是护法了,哪里还是什么半吊子。” 卓兴阳:“别提了,你是不知道我整天被帮主骂得有多惨。噩梦啊!” 小七:“兴阳哥哥这么厉害,还会被骂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张家庄 卓兴阳干了一杯酒:“豁!帮主眼中我就是个废物。若不是平时和别人比试的时候能打赢,我都怀疑我自己真的是个废物。” 卓兴阳已经被常十三的臭骂洗了脑了。 每一个动作招式都能被常十三挑出毛病。每次练习剑法,常十三都能从头骂到尾,搞得兴阳一度怀疑自己的水平。 燕初问道:“帮主这么喜欢骂人吗?” 卓兴阳摇摇头:“不不不,帮主更喜欢打人。” 燕初一脸心疼:“那兴阳哥哥怎么扛过了五年呐?” 卓兴阳:“嗯……也就第一年比较难熬,以后就习惯了。你第一次觉得挨鞭子疼,等你挨过十次,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兴阳受过的惩罚,那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他可要比栾子明“凄惨”多了。 栾子明一年也就挨两次。兴阳就在常十三身边,天天都要紧张地等待这常十三检查修练成果。 小七停下手中的筷子:“帮主那天责罚十四爷的时候,我都快要被吓死了!” 卓兴阳:“这算什么,你们没看出来那天帮主手下留情了吗?那几鞭子顶多会肿,一点儿血也不会出。” 燕初和小七疯狂摇着脑袋! 他们哪里能看得出来。他们只记得当时帮主脸色阴沉的可怕,鞭子的声响震得他们心神不宁。 卓兴阳话锋一转:“帮主吧,就是脾气差点儿,人那是相当好的。你们千万不要有心理阴影哈!“ 兴阳还真怕,这两个小子心中产生误会。毕竟,常十三这种人,只有相处一段时间才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好。 小七:“对,帮主很重情义。择选会上替你挨了” 兴阳赶忙再一次捂住了小七的嘴巴:“喂喂喂,怎么又提这件事咧。” 说说笑笑,一顿饭,兴阳已经成为了这两个小子眼中的“好哥哥”。 最后兴阳带着这二人在天云山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逛了个遍,买了一堆有的没的的小东西。当然都是兴阳付的账。 让这些新加入的兄弟们把天云山总舵当做自己的家,虽然这需要大把时间,不过兴阳已经在努力地做了。 当然,兴阳心中更希望像他一样没有背景和身世撑腰的小子,能在总舵学到更多的东西。 没有人生来就是低别人一等的,只要有一颗肯下功夫的心,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聂寒和王禹这样,生下来就带着家族的光环。这只能说是他们的福分,对待他们这种人,只能是羡慕,而不能是嫉妒。 毕竟他们也是通过自身的努力才练就了一身武艺,背后流过的汗水同样不会少。他们能够拜师成功,最重要的还是硬功夫,而不是外在的名声。 这些名声只不过是一些润色而已。 人活着,从来都是有得必有失,有失才有得。 上天还算是公平,谁知道一个落魄的人将来会不会成为人上人呢。 就像阿福一样,一个人人喊打的小混混,最终成为了唐少安的小徒弟,从此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这种问题,在总舵结交了一大堆的好朋友。再也没有人看不起他。 以后的日子很长,没有必要因为一时的失意垂头丧气。 卓兴阳这样做,同时是在感谢常十三的知遇之恩,他愿意将这份恩情传递下去。燕初和小七这种好孩子,一定会有出头之日。 卓兴阳希望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能在背后推上一把,就像常十三帮助他一样去帮助他们。 …… …… 常十三带着罗绮的尸体,来到了凤鸣城边上的一个小镇——张家庄。 张家庄与凤鸣城紧紧相连,一直以来做为石门凤鸣城附属的联络暗桩存在。 张家庄的统领人物名叫张秦,石化纯门下正式弟子之一。 石化纯收了五个入门子弟,张秦是石化纯的二徒弟。 大徒弟苏蒙海与张秦是石化纯最看重的两个人,江湖上都知道,石门下一任门主一定会从这二人中产生。 想要争夺门主之位,便要为石门建功,这建功的办法不言而喻——拔除石化纯的心病,也就是对付天云山派,将石门扶上江湖第一门派的宝座。 张秦的武功虽然比起苏蒙海来稍逊一筹,但是心如铁石的残忍劲头更像石化纯的性格,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比石化纯的心机还重。 常十三来到张家庄第一件事,将罗绮的尸体抛在了张秦府邸大门口。 张秦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承认罗绮的身份。 一旦因为此事去找天云山派算账,就相当于承认了石门蓄意扰乱择选会的勾当。 张秦只能眼睁睁看着罗绮兄弟曝尸街头,不敢收殓。 不过,张秦这种人在乎的不是罗绮这条人命,而是石门的计划成不成功。一些不足轻重的小喽啰,在他眼里还搬不上台面。 常十三打发随从回去,自己只身留在了张家庄。 并且让随从带话,吩咐裘尧帮着自己带带林寻,林寻的早课晚课一天也不能少。 自从林寻跟了常十三,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完成修练功课,一天不落。林寻说过,他要想要达到卓兴阳那般成就,常十三还就真的记在了心里。 林寻希望自己练就最精纯的剑法,这倒是一点不假——但是,他可不知道卓兴阳到底付出了多少。 常十三如此严格的要求,不知道他能扛多久。 张家庄—— 常十三要给自己放个短假,好好休息休息。 完全抛弃自己帮主的身份,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在张家庄这个少有认识自己面貌的地方,重温自己十七岁之前的日子。 墨阳剑被灰色布袋紧紧包裹,常十三手握水墨扇,半散着黑色长发,一袭没有半分污尘的白色长衣,腰间带着一枚黄白色雕花玉佩。 常十三迈着轻轻的步子,呼吸一口自在的空气。 嗯!开始享受几天清闲,去书馆听书,去戏场看戏…… 找一间客栈歇脚,一壶酒一桌菜,睡上一个长觉…… …… 就在常十三躲清闲的时候,总舵之中又是一波新起,一些人又要给他找点儿事情做……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武谱被盗 唐少安走进总舵大堂。 凌修快步迎上说道:“十四,你可过来了。” 凌修一挥手,屏退门口的守卫。少安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碗:“嗯,凌大哥请说,什么事找我?” 凌修语气焦急:“天云阁中的三本武谱被盗走了!” “噗!” 少安一口茶水喷出:“大哥你不在开玩笑吧!” 天云阁守卫森严,盗走武谱简直不能让人相信!天云阁是天云山派的脸面,武谱被盗就是对天云山派狠狠地打脸。 追不回武谱,天云山派的颜面何存! 凌修道:“十四,你知不知道帮主去哪了?” 少安:“不知道啊,十三哥什么也没和我说。你们也都不知道?” 凌修摊开手:“帮主去了张家庄,然后就让所有的人回来了,然后……他现在在张家庄的哪里,是否在张家庄,我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少安:“那凌大哥知道谁拿走的武谱吗?” 凌修瘫坐在椅子上:“已经派人去让暗桩来总舵汇报情况了,今天一定能有结果,知道是哪个高手来天云山城这个并不难。” 少安:“那凌大哥直接派人追回不就好了?” 凌修拍了一下额头:“有这般开锁偷盗的本事,全身而退拿走武谱的人,江湖上只有两个。一个是飞鹰,一个是怪老九。这两个人,你凌大哥一个也打不过。十大护法没有帮主的命令,我也是一个调不动啊。“ 怪不得凌修这般着急,没有常十三回来,想搞定飞鹰或怪老九的任何一个,都很吃力。 天云山派在张家庄没有暗桩,两眼一抹黑。 最了解常十三的人,非少安莫属。找到常十三这种事情,自然要落到少安的头上。 少安道:“那我去把十三哥找回来?” 凌修:“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最快速度,把帮主他老人家请回来。给你调一百人,够不够,不够就二百。” 少安连忙拒绝:“喂喂喂,凌大哥,我又不是去打架,带这么多人干嘛!给我挑五六个就够了。“ 凌修:“七天,七天务必将帮主带回来,趁着这件事还没传扬出去必须解决掉。” 少安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办事,马到功成。” …… …… 少安心思一动,妙计一条,涌上心头! 一行人来到了张家庄。 少安带来的五个门人,没有大肆铺张找人,而是满大街贴条子! “无名之辈约战常十三,特邀常帮主速来云间客栈赴约。” 一夜之间,约战书已经铺天盖地,布满了张家庄。 来来往往的人议论纷纷,江湖各路人士更是眼巴巴要凑个热闹。云间客栈一下子火爆起来。 …… 已是晌午,万兴客栈中人逐渐多起来。一层招待来往客人酒菜,二层客房供客人居住。 常十三推开房门,衣衫不整地从二楼客房走下来,睡意朦胧的样子恨不得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来。 常十三在凳子上瘫坐,十足的大爷范儿:“小二儿,来一壶好茶!“ 客栈中坐着的人们都在谈论一件事。 “听说了吗。有人约战常十三呐!” “当然知道,现在张家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这下有好戏看了。” “现在云间客栈都是江湖人了,都等着好戏开场。” …… 常十三越听越清醒。 约战? 这成心是给自己找事做嘛! 小二儿端着沏好的茶,送到了常十三面前。“客爷,您慢用。”小二道。 常十三问道:“小二哥,请问,云间客栈有人约战常十三,真有此事吗?” 小二儿将毛巾搭在肩上回答道:“当然,这还有假,整个张家庄都要议论这件事儿,大家全都在等着常帮主去赴约呢。” 常十三:“那可知是何人要约战常十三?“ 小二儿挠一下头:“哎呦,客爷,这可不知道,约战书上没名字。哎?您这一睡睡三个整天的人,还关心这个?” 常十三笑着说道:“呵,养精蓄锐,你不懂。来两个好菜,一壶好酒,爷今天要出门儿。” 小二儿:“您终于肯出门了,我这就给您准备去,稍等。” 小二儿还没有见过常十三这样连睡三天不起床的人。 常十三懒散地走在街上,手中拿着包裹着布袋的墨阳。 “哎,小兄弟,敢问云间客栈怎么走?”常十三从大街上拉着一个男人问道。 男人眼神大量一番:“谁是你小兄弟,你占谁便宜呢!” 常十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职业病又犯了,见谁都爱称呼“小兄弟”,仔细看看,这人应该有三十岁了。 常十三抱拳改口:“大哥,大哥好吧。小弟请教,云间客栈怎么走啊?” 男人心中舒服多了:“这还差不多。城东最前面的主街上,哪儿人多就往哪儿走就是了。” 常十三:“多谢大哥。” 常十三心中暗暗嘀咕:多久没叫过别人大哥了,叫起来真别扭! 常十三不紧不慢地走到城东主街。 前方人群扎眼,还真是热闹,“云间客栈”四个大字的招牌高悬,这些人想来就是所谓的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都是一般心理——不嫌事大。 有人约战,才不管会不会打得不可开交,打起来有热闹看才是主要的。 常十三从人缝中进到前面,一张约战书赫然贴在客栈外面的窗户上。 “无名之辈约战常十三,特邀常帮主速来云间客栈赴约。” 常十三看了之后,嘴角上扬——这狗爬字不是少安那小子写的嘛! 约战书,原来是这小子搞的鬼。他心中松下一口气,还好不是有人特意来找自己麻烦。 常十三从上到下,整理一遍衣衫,又整理一下头发。确认好自己仪容完好之后,方才走进了云间客栈。 云间客栈,客人满座。 各式各样的刀剑兵器堆在桌子上。 众人看着常十三走进来,抬眼一看又低下了头。 他们想着,这小子眉清目秀,身形清瘦,怎么着也不能是常十三。 常十三环顾四周,打量一番,好家伙!果然全都是江湖人,不过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都是些生面孔。 角落中还能勉强挤下一个人。 常十三朝着走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兄弟相见 常十三对着坐着的人,抱拳道:“大哥,小弟谢座。” 说完,正要坐下,桌子上的一个人挑着嫌弃的语调:“我大哥没发话,你就敢坐?” 这一桌子,已经坐着三个人。 一个黑衣留着些许胡须,一直没有抬头。 一个灰衣的年轻人,甚是清瘦。 一个便是刚刚说话的男人,一身蓝衣,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 黑衣男人对着蓝衣男人说道:“有你什么事,吃你的饭!”想来这就是蓝衣男人口中的大哥了。 常十三招呼小二儿:“一壶酒。” “得嘞!”小二儿腿脚利落,带着酒和酒杯放在了常十三面前。 蓝衣人抢过酒壶,转手便要摔在地上。 常十三迅速抓住了蓝衣人的手腕——蓝衣人丝毫动弹不得,常十三带着力,将酒壶稳稳安放在了桌子上。 瞬间,黑衣人夺过酒壶——常十三猛然松开蓝衣人的手腕,死死握住了黑衣人的手。 常十三内力推动,黑衣人丝毫不能掌控方向——酒壶中的酒稳稳地倒在了酒杯之中。 常十三松开黑衣人的手,拿起酒杯,一杯饮尽。 黑衣人惊叹,对面坐着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黑衣人抱歉道:“英雄好身手,在下石门岳深,甘拜下风。这是舍弟岳霖,不嫌弃咱就交个朋友。“ 岳霖揉着自己的手腕,刚刚常十三一抓,手腕淤青是免不了的。 常十三放下手中酒杯,抱拳道:“岳深,张秦手下第一将,久仰。” 岳深称得上张家庄第二号人物了。 岳深道:“敢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常十三微微一笑:“在下、唐十四。” 众人眼睛一亮,齐刷刷地看过来。唐十四,常十三的结拜兄弟! 小小云间客栈,来了一尊神呐! 岳深连忙起身:“原来是唐十四爷,有礼有礼了。“ 岳霖盯着这人,原来来头这么吓人!得罪了唐十四,就等于开罪于常十三呐! 岳霖起身:“十四爷。” 虽然张秦敌对天云山派,但是他手下的这些兄弟们人微势弱,谁会公开惹上天云山派呢。 少安此时正在云间客栈二层客房睡大觉。 “咚咚咚”小二儿敲了敲少安的房门,并没有人回应。 小二儿推门而入说道:“客爷,您吩咐此时叫醒您。” 少安睡意朦胧,睁开惺忪的双眼:“嗯,我问你,常十三来了没有?” 小二儿道:“没有。不过,常十三的结拜兄弟倒是在下面坐着呢。” 少安:“没来就好。” 等等!刚刚小二哥说什么?谁在留下坐着? 少安问道:“你刚刚说,谁来了?” 小二儿:“唐少安,唐十四爷。” 少安神经一下子被激活起来! 这年头,还有人胆敢冒充小爷我? 少安一下子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小二儿,你去,把楼下的那个、唐少安叫过来。不!你就在门口喊,让他有种给爷滚上来!” 小二儿头脑一懵:”客爷,我可不敢。” 少安提高嗓音喊道:”让你去你就去!“ 小二儿犹豫一下,走出少安房间,停在栏杆前面喊道:“上面这位爷,叫、叫唐少安有种滚上来见他。“ 少安听着小二儿的传话,满意地穿着衣服。 一层坐着的一众人猛然抬头看着喊话的小二儿,议论纷纷。 岳霖想着:豁,好大口气。 常十三放下手中的酒杯:“我这个唐少安就不上去了。小二哥,让房间里面那个,滚下来见我。” 常十三的声音并不低,少安在二楼听得清楚——十三哥的声音! 少安整理衣服的双手猛然停下,衣衫不整地慌忙跑出了房门。 冲到栏杆边上,少安眼睛快速扫视一遍,那个坐在角落中的白衣人,果然是十三哥! 少安分毫不敢怠慢,快步跑下楼,冲到了常十三面前。 速度太快,差一点儿就撞在常十三的身上。少安站定,赶忙向后后退两步。 麻利地整理衣衫,恭敬地拱手:“十三哥,你来啦。” 众人听着来人嘴里吐出的话——十三哥?什么意思? 这人不是声称自己是唐十四吗? 难道这人不是唐十四,而是常十三? 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事态的发展。 常十三道:“我刚刚叫你怎么下来着?” 少安一抬眼,小声嘀咕道:“……滚下来……” 常十三:“嗯,快去吧,重新下楼。” 少安撒娇:“不是,十三哥,这么多人,给小弟留点儿脸,好不好嘛。“ 常十三:“小弟给大哥下约战书,江湖奇闻呐!你给我留点儿脸好不好?” 少安小声嘀咕:“我不也是为了快点儿找到你,谁叫你出门不说去哪!” 常十三皱着眉头:“你说什么?” 少安改口说道:“没,什么也没说!” 少安了解常十三,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死要面子,这个时候和他争辩没有什么好下场。 少安带过来的五个人听到楼下的声音,急急忙忙下了楼。 五人跪地行礼:“属下见过帮主!” 众人心中一惊,匆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和筷子,全都从座位上站起来。 岳深和岳霖兄弟二人,想想刚刚和自己交手的人,居然是常十三,不由得后怕! 常十三道:”少安,人家都是来看热闹的,好戏是没有了,表示表示,道个歉。“ 少安掏出两锭银子,抛在桌子上:“诸位,十四找十三哥心切,出此下策。约战不会有了,败了诸位兴致。今天酒菜,十四请客,诸位尽管吃、尽管喝。“ “回家。”常十三道。 五人和少安随即跟上。 留下了一堆内心澎湃,一睹常十三真容的人傻傻愣在原地。 常十三问道:“出了什么事?” 少安道:“家里遭贼了。” 常十三神情一紧,还真是新鲜事,偷东西偷到了天云山总舵? 少安道:“所以我才想办法赶紧叫你回去嘛,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还被你批!哼!我急急忙忙赶路来到张家庄,我容易吗我!” 常十三看着少安一脸委屈模样:“好啦,咳……哥、哥错了。” 少安挽起双臂:“哼!一点儿也不诚恳!” 常十三伸出手来,朝着少安的头一顿招呼:“蹬鼻子上脸是吧,诚恳,这样是不是诚恳得多!” 少安用手挡着,快步从常十三身边跑开:“打不着,嘿嘿,略略略……” 常十三看着少安蹦蹦跳跳地样子,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飞鹰寨 常十三火速回到了总舵。 守卫行礼。 常十三对守卫说道:“速让凌修到主堂见我。” “是。“ 常十三快步走向大堂。 少安劝说道:“十三哥,一会儿你不要责怪凌大哥,凌大哥也很自责的。” 常十三:“自责和办事不利有关系吗?” 少安:“……” 凌修得知常十三回来,欣喜万分,十四果然办事迅速,这么快便将帮主请回来了。只不过,一会儿面对帮主的讯问,自己可是要遭殃了。 常十三大堂端坐。 凌修快步赶来,一上来便跪在了常十三面前。 凌修:“属下知错。属下值守不力,让贼人钻了空子,让天云山派失了颜面。” 什么也不怕,就怕帮主一言不发。 凌修等着常十三的回应,但是常十三一声未吭。 凌修跪伏:“属下请罚。” 少安想着,十三哥这个时候不是在想着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就是在想着怎样处罚凌大哥。 这个时候得赶快帮一下凌大哥,少安道:“凌大哥,快和十三哥说说,查得怎么样。” 凌修抬眼,谨慎地看了一眼常十三。 常十三面无表情:“说吧。” 凌修直起身子:“帮主,属下现已查明,武谱丢失的时候,飞鹰来过天云山城。飞鹰以偷盗着称,十有**武谱是被飞鹰带走的。属下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请帮主回来定夺。” 少安抢着说话:“十三哥,赶紧派人去追回来吧。事情有个轻重缓急,责罚凌大哥的事以后再说。” 时间凝固,丝毫没有声气。 良久,常十三终于开口:“凌修。” “属下在。” 常十三:“天云阁的守卫马上调整,此类事情绝不定发生第二次。起来吧。” 凌修猛然抬头,瞪着眼睛盯着常十三。 他有些不适应,帮主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吗?放我一马? ——怎么会!这向来不是帮主的行事风格。帮主不会是故意在耍我吧!凌修心中一阵犯嘀咕。 少安快步走上去扶住凌修:“来凌大哥,快起来。” 凌修还是不能摸头常十三的心思,到底该不该起来? 凌修推开少安的手:“属下不敢。” 常十三一愣:豁!饶了他,还如此啰啰嗦嗦的。难道非要打上他几鞭子心中才舒服吗? 少安心中想着:十三哥平时吓人的样子,连凌修大哥都这般怕他。是时候劝劝十三哥,改一改他的臭脾气了。 常十三严肃地说道:“我数三个数,从我眼前消失。一、二……” 凌修听着,这种语气才叫正常帮主的语气嘛。 凌修起身,迅速离开了大堂。 他想着:想来帮主是真得想先对付飞鹰再处置自己。 凌修离开后,少安说道:“十三哥,你看看,你现在想好好对待他们,他们都不习惯,都怪你的臭脾气,一天到晚把他们吓的。” 常十三这次是真心要放过凌修一马。飞鹰出手,一定是有了万全之策,能够全身而退。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武谱失窃,大事一件,但是凌修失职,也算是情有可原。 只不过,凌修可想不到,帮主真得肯饶过自己。 …… …… 飞鹰,江湖中大盗圣手。武功也是数得着的。 靠着抢夺起家,专门接一些“替别人取东西”的活计。 飞鹰的结拜兄弟名叫王朗,二人三四年功夫,拉扯起了一座山寨,名叫“飞鹰寨”。 飞鹰本以为盗走低阶的三本武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低阶的东西,并不值几个钱。 没想到,没出几天,领舵使晁泗带领三百名天云山派门人将飞鹰寨团团包围。 常十三一上来就给飞鹰震慑住了。 飞鹰看着清一色祥云腰带的人来势汹汹,他快步冲到山寨门口,他知道,这是天云山派来讨债了。 飞鹰寨乱作一团,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 王朗:“大哥,小弟早就说过,这买卖咱们不能做,可你就是不听,现在天云山派一下子来了两三百号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飞鹰焦急踱步:“只不过是三本最不值钱的武谱,天云山派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吗!” 王朗:“大哥,常十三对看重的是什么,是面子,面子呐!你偷他的东西,就是在打他的脸!” 飞鹰:“一万两银子,你敢说你会不动心?这么大的买卖,我哪能忍住啊!“ 王朗走上前来,真恨不得打上飞鹰一拳:“大哥你糊涂啊,这钱有命赚,有命花吗?” 王朗一直以来都要比飞鹰头脑清晰,飞鹰见钱眼开,偷东西的交易并没有和王朗商量便悄悄做下了。 这可倒好,害的王朗和山寨的兄弟们一起遭殃。 飞鹰气急败坏:“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王朗:“出卖买主。这是我们唯一的筹码。” 飞鹰猛然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一条好法子。 只不过,不仁不义的帽子从今以后算是稳稳地戴在飞鹰的头上了。管不了这些了,保命要紧! 飞鹰与王朗带着兄弟们来到门口。 晁泗现在正坐在凉亭中小憩,悠哉悠哉。 本来晁泗早睡了一觉醒过来了,远远看到飞鹰过来,一个后仰身,又躺下来了。 天云山派不是不讲礼数。 但是对于飞鹰这种从天云阁中偷东西的人,还讲什么礼数! 如果是常十三过来,想必都不会屑于同此种偷鸡摸狗的人见面。 晁泗的傲慢,看得飞鹰火冒三丈。 飞鹰心中不快:天云山派还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连一个小小的领舵使,看着自己走过来连起身的礼节都没有。简直是猖狂至极。 飞鹰气冲冲问道:“为何来我山寨?” 晁泗不屑地回答:“明知故问。” 飞鹰:“你小子算哪根葱,也配和我这么说话?” 晁泗:“我嘛,不算什么,无名之辈而已。不过我这些兄弟人太多,出门在外开销是个问题。帮主吩咐,早去早回。所以,飞鹰寨主不识相的话,在下也就不等了。” 飞鹰:“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 晁泗:“将你的寨子——夷为平地!” 飞鹰:“你敢!” 第一百一十七章 问罪 晁泗想着:飞鹰还真是不自量力,这个时候太如此猖狂! 晁泗轻哼一声:“飞鹰寨主武功高绝,不过,您在我三百名兄弟面前,算得了什么,您心里清楚。” 晁泗的确不是飞鹰的对手,但是就算飞鹰再厉害,也敌不过天云山派的三百名门人子弟。况且这三百人是总舵的人,是天云山派的精锐势力。 飞鹰自然清楚,一旦动起手来,飞鹰寨不会有好下场。自己只有一个结果——死无葬身之地。 飞鹰语气和缓下来:“我要见你们帮主。” 晁泗嘴角冷冷一笑:“呵,抱歉。我们帮主没工夫搭理你。” 飞鹰手中的剑出鞘,瞬间抵在了晁泗的脖颈上。 天云山派门人接连拔剑出鞘,将飞鹰死死围住。 飞鹰:“带我去见你们帮主!” 王朗见状,伸手立刻攥住了飞鹰的胳膊:“大哥!冷静!” 王朗想着:这个时候,巴不得求着天云山派放自己一条生路,大哥怎么还可以这个态度对待他们!就算晁泗说话再难听,也得忍着。 晁泗:“实话告诉你,帮主的命令就一句话——交出武谱,留你一命;不交武谱,就地送你上路。你就算把我杀死,我身后的兄弟们也照样会执行帮主的命令,威胁我,没有用的。” 武谱,飞鹰交不出来! 这件事情,飞鹰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东西已经出手了。 现在就算飞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也无法交出武谱。 王朗道:”武谱已经被人取走。不过,我们可以告知你们武谱下落。请常帮主高抬贵手,放过飞鹰寨一马。“ 豁!出手得够快的。 交不出武谱,留不留下飞鹰寨,晁泗做不了主。毕竟武谱的下落至关重要。 晁泗命人飞鸽传书,将情况禀报给常十三。 常十三回话:将飞鹰、王朗二人绑来总舵,全部撤回来。 晁泗接到命令后找到飞鹰和王朗。 王朗心中终于缓了一口气,只要可以见到常十三一面,这事情就有出现转机的机会。 飞鹰和王朗牵出马来,刚要上马和晁泗等人离开。 晁泗道:“哎,帮主的命令,将你二人绑去总舵,绑!” 常十三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飞鹰被押回总舵之中,这就是侵犯天云山派的下场。这是天云山派立威的时候,也是给别人以震慑的时候。 飞鹰怒吼:“你们天云山派欺人太甚!” 王朗上前将飞鹰拉住:“大哥,什么时候了!不要计较这些东西了,命都要保不住了,还在乎脸面有何用!常十三就是想拿我们出出气,找回脸面。没什么大不了的,依他就是了!” 飞鹰万般不情愿,最终还是放下了刀,任由晁泗的人将自己捆起来,押往了天云山总舵。 …… …… 晁泗带飞鹰、王朗二人赶回总舵。 凌修上前:“小泗,一路辛苦。” 晁泗拱手行礼:“都统,属下奉命,将这二人带回来了。“ 凌修命人解开捆着飞鹰和王朗的绳索。果然,天云山派就是让这二人招摇过市,当一次展示品。 凌修:“歇着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帮主特意吩咐,今天午饭加酒加菜,犒劳兄弟们。算算时间,饭菜马上要出锅了,带兄弟们快过去吧。” 晁泗:“是,谢帮主,谢都统。” 凌修对飞鹰、王朗说道:“二位,里面请。不管怎么着,好酒好菜,还是能给二位预备一顿的。” 飞鹰瞪大双眼,和王朗对目而视。 这是什么意思? 一顿好酒好菜,上路之前的断头饭吗? 二人跟着凌修,一步一步挪入了大堂之中。 大堂上酒菜早就摆好,凌修抽出椅子坐下。 凌修笑笑:“二位请坐,不要客气,尽管吃,尽管喝。” 飞鹰和王朗二人战战兢兢,不安地坐下,盯着饭菜愣着神。进了这总舵之中,他们二人只能任人摆布了。 飞鹰开口:“凌修,你给个痛快话,常帮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凌修吃了两口菜,放下筷子:“好,既然直奔正题,那我就代帮主问问,武谱交给了谁?” 飞鹰:“这可是我们保命的筹码,常帮主答应放过我们,我们立刻交代。” “呵呵呵,”凌修一声冷笑,“飞鹰兄弟,我们帮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兄弟我劝你,乖乖说出来,给帮主认个罪,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你们兴许能逃过一劫。” 飞鹰脸色一下子冷起来:“这么说,就算我们说出来,也不一定能保命喽!” 王朗对着飞鹰使眼色:“大哥!冷静!” 王朗真是拿这个大哥没办法。冲动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王朗:“凌都统,恕小弟我冒昧,这也怪不得我大哥冲动,武谱下落是我们兄弟二人的最后的活路。常帮主不给个许诺,我们断然不会说出来。” “啪!” 飞鹰神色陡然一紧。 一颗铁珍珠,正正打在了王朗的脸颊上。 “当——”王朗连人带椅子,瞬间被掀翻在地。 王朗挣扎着爬起来,手捂着肿起来的脸,嘴角已经挂上了血迹。 凌修起身,上前两步,拱手行礼:“帮主。” 常十三从侧面偏厅走出来:“没想到,飞鹰寨这么些年,本事没长,长胆子了。” 飞鹰忙起身,盯着常十三良久,转过头来看着王朗:“兄弟,怎么样?” 王朗摆摆手,对着常十三拱手:”谢十三爷手下留情。“ 常十三坐在了凌修的座位上:“来,我和你们谈。” 飞鹰:“十三爷,求您放我们兄弟一马,武谱下落我们马上告诉您,您……” “啪!” 常十三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惊得王朗全身一哆嗦! 常十三语气凌厉:“讲条件!威胁我!好,我成全你们。来人!” 飞鹰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常十三面前。此刻,大堂外的守卫已经将两个人包围。 常十三最听不了别人对自己威胁,飞鹰和王朗如此说话,常十三一刻也忍不了。 没有飞鹰的消息支持,武谱的下落自己也能探听地到,这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苏雪儿 飞鹰:“十三爷,这个买卖,买主是平安镇的裴洛。武谱已经被他的人带走。兄弟自知冒犯了十三爷,兄弟也不知道,这武谱对天云山派这么重要。兄弟知错了,求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飞鹰瞬间起身,抢过守卫手中的剑,凌修立刻挡在了常十三身前。 飞鹰手起剑落,自断三根手指! 他面目狰狞,痛苦不堪,断指混合着血迹落在了地板上。 飞鹰忍痛说道:”十三爷,三本武谱,三根手指,您放兄弟一马,日后飞鹰寨鞍前马后,唯首是瞻。“ 飞鹰跪伏在地。 王朗上前一步,给常十三磕头:“十三爷,大哥真心认错,您就高抬贵手吧!” 血一滴滴不断流在地上。 飞鹰脸上冒着冷汗。 常十三喝了口酒:“凌修。” “属下在。” 常十三:“放他们走。” “是。” 飞鹰:“谢十三爷!” 凌修将飞鹰、王朗二人带走,顺变送了一些治疗伤口的药。 常十三刚想吃一些桌子上的菜,瞟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和断指,瞬间没有了食欲:“你们几个,把这里弄干净。立刻,马上!” “是。” 一个人上前来,将血迹细细擦干,一丁点儿痕迹也没有放过。 …… …… 裴洛,居然会是裴洛。 常十三猛然想起,那个跟屁虫一样的小丫头——裴景雯。 真是猜不到,裴洛一个商人,要天云山派的武谱做什么! 平安镇,常十三决定亲自去会会裴洛。 常十三找来少安:“少安,收拾东西,跟我去平安镇。” 少安一愣:“十三哥,你这是要累死我吧,怎么又要出门啊,还是去平安镇这么远的地方。” “哎?等等,平安镇,景雯那丫头不是在平安镇吗?”少安道。 常十三:“这次,去的就是她家。” 少安一脸惊异:“十三哥,你不会是,想把她接到总舵来、来玩?” 常十三眨眨眼睛,怔住:“你说什么呢?不,你脑子里面想什么呢!” 少安:“那你去平安镇干嘛?沈丘艳在,你平时不都是躲着平安镇走的吗。” 常十三:“想要武谱的就是裴洛。” “啊?那完了,完了完了。景雯这可就和咱家关系紧张了,十三哥你还得孤身一人呐!“少安摇摇头。 常十三手指戳着少安的头:“你小子脑子里天天想些什么你!” 景雯爱慕常十三,大家都看得出来。 这些可倒好,裴洛做出这种事情来,十三哥心中能不对裴家心存芥蒂吗? 常十三问道:“少安,听说你对苏雪儿……” 少安眼睛瞪得溜圆,一把捂住了常十三的嘴:“嘘!小点声!十三哥,你怎么知道的?” 常十三瘫坐在椅子上:“苏雪儿告状告到我这里来了。” 少安把椅子搬到常十三面前,眼巴巴盯着:“十三哥,她说我什么了?” “怎么,在意啊?哈哈,你小子。” 少安扯着常十三的衣袖:“快说嘛,好哥哥!” 常十三:“咳咳,雪儿说了,你、骚扰他,让我好好管管你。” 苏雪儿,总舵十大护法之一。冷宜春的结义姐妹。武功也是冷宜春一手带出来的。芳龄二十二,比少安还大上两岁。 郎有情,妾无意,少安纯粹是单相思。 苏雪儿一副玲珑可爱的样子,骨子里却是拧性的似个男人。 少安每次见面,还得喊上一声“苏姐姐”。 少安笑咪咪望着常十三,一个劲往他身边贴:“十三哥,嘿嘿。” 常十三向后一躲:“有事说,别来这套啊!” 少安:“你让苏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平安镇吧。求你。十三哥,好不好?” 常十三问道:“那阿福怎么办?你还带不带?” 少安眼神躲闪,嘴角一咧:“让娄大哥带着,交给娄大哥,我放心。” 常十三:“我看你趁早,让阿福拜娄飞为师得了。反正只要你和娄飞两人同意,阿福拜两个师父也不是不可以。“ 少安连连点头:“好主意,最好让阿福多拜几个师父,以后我负责阿福吃喝玩儿,他们负责教阿福功夫,哈哈。” …… 常十三果然找来了苏雪儿,平安镇之行,带上了苏雪儿、少安和林寻。 帮主命令,苏雪儿不敢蹦出一个“不”字,但是苏雪儿当时心中就猜到了怎么回事了。 常十三出门,随行的基本上都没有苏雪儿,杂活累活常十三都不愿意劳累两位女护法。 这次一反常态,而且还是和唐少安一起同行。 苏雪儿找上门来,一脚踹开了少安的房门:“唐少安!你给我滚过来!” 少安瞎了一跳,上前走过来:“苏姐姐,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苏雪儿:“说,你不是你找帮主去了,这次让我去平安镇,是不是你的主意?” 少安拉着苏雪儿的胳膊,想让她坐下来,苏雪儿一把甩开。 少安道:“我哪敢啊,苏姐姐,这事你可别怪我,一定是十三哥哪根筋搭错了,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可以帮苏姐姐去说,让十三哥换人。” 少安一本正经,听得苏雪儿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少安在帮主耳边吹的风了。 少安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出神入化! 少安接着说道:“真的,苏姐姐,要不我这就去?” 苏雪儿:“算了算了,我没这么矫情。你去说这叫什么事,帮主不定怎么想。我跟你说啊,一路上别对我动手动脚的,听到没有!” 少安一副听话的样子:“都依你,苏姐姐。” 苏雪儿走后,少安心中乐开了花! 十三哥真的把苏姐姐带上了,欧!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一定要将苏姐姐拿下! 常十三当然要支持一下少安,少安如果真的和苏雪儿走到了一起,那天云山派总舵岂不是有了喜事一桩。 还有,常十三看着少安被苏雪儿欺负的“可怜样”,不知怎么的,就是心中暗爽。 苏雪儿做事处处有分寸,虽然年纪不大,却心思缜密,成熟可靠。 有个人好好管管少安这个臭小子,常十三可是求之不得。 不仅如此,苏雪儿倾城之貌,少安给自己找这样一个弟妹,常十三当然满意得很。都是自家人,亲上加亲。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初见成效 这些日子,林寻已经被常十三严厉地教导方式铲平了身上的棱角。 林寻忍受不住,短短时间竟有两次偷偷跑回家和爹爹林平告黑状。林平看着寻儿后背上的鞭痕,心疼地心肝都在颤抖。 他气冲冲“打”上门来,找常十三算账,为自己宝贝儿子出头。 林平来到总舵。 守卫拔腿就往主堂走,赶快通知帮主躲起来。 守卫:“帮主,林老爷子来了!” 常十三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窜起来,朝着后院撒腿就跑。 “臭小子!”林平大吼一声,“给老夫滚过来!” 十三身子一阵,机械地转过身来,拱手:“林伯,您来啦。” 惨了!没溜掉。 从林寻偷跑出总舵,常十三就预料到,一定是跑回家去了。 林平拎起十三的衣领,抓着他便往大堂里面走。 十三压低声音嘀咕道:“林伯,给十三留点儿面子,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 林平故意提高嗓音:“你打我儿子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看看我的面子啊!哼!” 二人进到大堂,林平丝毫不客气,对着十三就是一顿指责,劈头盖脸。 十三身子站直,低着头,双手垂下,一个字也不敢说。任由这个倔老头发脾气。 “谁给你的胆子,把寻儿打成这样!” “你也下得去手!” “寻儿是谁,是萧老弟的小侄子,你也敢打!” “老夫都没对寻儿动过手!” “气死我了!” “心疼地我一晚上没睡觉,你个臭小子知道嘛!” …… 林平啰哩啰嗦,心中的不快终于吐了出来,舒服多了。 “说了这么半天口都渴了,还不给老夫来杯茶润润嗓子。”林平道。 十三端着茶递到了林平手中,又站了回去。 林平看着十三恭恭敬敬地样子,心中想着:这下应该不能让他无动于衷吧。 林平:“臭小子,警告你,以后不能打寻儿。” 十三开口说道:“林伯,十三不能答应。” 林平皱眉:“哦,合着刚刚骂你半天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是吧!” 十三:“林伯,寻儿交给十三,十三自有管教的方法,林伯尽管方心,十三手上有分寸。十三保证让寻儿无碍,林伯大可放心。” 林平站起身来:“放心,老夫流泪还差不多!寻儿身上的伤,哪里是无碍,明明都要打残了好吧!” 十三抬起头:“哪有这么夸张啊林伯!打的那几下也就是疼两天,根本无碍的。” 林平上前一步凑近:“和老夫顶嘴是吧你!” “十三不敢。” 林平:“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能打他。” 十三没有丝毫迟疑:“做不到,不然,林伯将他领走也行,十三绝对不拦着。” 嚯!这小子铁了心了,怎么都不松口的架势啊! 领走?不可能的,好不容易将寻儿送进来,怎么着也不能走啊。 早就听说十三这个臭小子吃软不吃硬,干脆,还是…… 林平瞬间脸上带上笑容:“你带他一年,时间没到呢,我是不会让他回去的。十三呐,林伯求你,手下留情。” 林平抓起十三的手,紧紧握着。 “……林、林伯放心,寻儿不会有事。十三尽量、尽量。” 林平放心寻儿会没事,但是鞭子打在身上,那是会疼的!自己宝贝儿子,心尖上的肉啊。 让臭小子听自己的,似乎真是不太可能。 算了,比起寻儿跑回家,还是忍痛让他跟着臭小子好些。 “林伯走了,寻儿交给你了,老夫会常来看看他。” 林平负手向外走。 十三道:“林伯,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林平眼睛一挑,嗯? 林平一把把脸凑到十三旁边:“什么饭?有酒没有?我知道你们总舵有陈酿女儿红,嘿嘿,要不,给林伯开一坛。” 得,就多余问这么一嘴! 陈酿女儿红,那是天云山派舵主聚会时才会拿出来的酒。 那可是常十三的宝贝。 十三愣在原地,眉眼一皱。 林平:“切,小气。” 十三不情愿地说道:“好好,开一坛招待林伯。” 一坛酒,林平一个人喝下了大半坛。还是十三派人给送回拂柳山庄的。 林寻留下来,继续跟在十三身边。 时间一长,林平这个桀骜不驯的小猛虎,已经被常十三把毛给捋顺了。在常十三面前,从小老虎都快变成了小乖猫了。 …… …… 林寻听说常十三要出门儿,而且是出远门儿。 这下终于可以放松了,帮主不在,自己可就自由自在了。 常十三命人将林寻叫过来,林寻还以为是帮主要和自己告别呢。 林寻恭敬行礼:“帮主。” 常十三:“寻儿,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随我去平安镇。” 林寻的好心情一下子从天上摔到了深渊! 林寻哭丧着脸道:“帮主,为什么要我一起去啊!我又帮不上什么忙,万一拖你们后腿,多不好。” 常十三冷冷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剑法没学出来之前,我要是让你舒服一天,岂不是辜负了你爹。” 林寻欲哭无泪:“那您觉得何时才能把我带出来啊?” 常十三:“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啊!期间能不能给寻儿放些假呀?”林寻道。 常十三:“当然,过年过节,准你去陪你爹。” 林寻:“……” 那这么说,平时就是一天假也没有呗!哼,什么人能管管帮主这个臭脾气,来一个人镇住帮主就好了。 林寻翻了一个白眼,转身便走。 “咳。”常十三轻声一吭。 林寻突然到,帮主说过,“待人有礼,谦恭谨让”。 林寻转过身来,抱拳道:“帮主,寻儿告退。” 说完后再离开。 常十三满意地听着:嗯!不错,初见成效了。 …… …… 苏雪儿收拾好行装,一大早来到总舵候着。 常十三、唐少安、苏雪儿、林寻,四人踏上了去往平安镇的路。 听说石瑶这个嫂嫂已经患有身孕,姬宏转眼间要成为当爹的人了。 常十三感慨万千,短短几年功夫,已是时过境迁。 师父作古,师哥成家。 星月派覆灭,天云山来崛起。 而自己,还是孤身一人…… 第一百二十章 美救英雄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叫卖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争着抢着拉着客人。 一阵阵饭菜的香气,四溢在空气中,勾引着人们肚子中的馋虫。 出门在外,常十三一律不允许下属称呼自己“帮主”,苏雪儿对他叫起了“大哥”。 林寻实际上和常十三应该算是兄弟辈分,但是称呼常十三为“大哥”,林寻可叫不出口。在林寻几番恳求下,常十三终于答应林寻在外称呼自己为“师父”。 少安连蹦带跳,凑到苏雪儿身边,离得不到一拳:“苏姐姐,你想吃什么?饿不饿?” 苏雪儿一脸嫌弃:“出来之前你答应我什么了?离我远点!” 少安眼神一转:“没有啊,我没有动手动脚。” 苏雪儿一个躲闪,利索地错开了少安的身子。 少安撇了撇嘴,转过头来:“十三哥,你想吃什么?” 常十三:“随你们。” “我想吃鱼。”林寻喊到。 少安:“有你什么事儿啊,小屁孩儿闭嘴。” 林寻抱着两把剑,挺着胸膛:“唐少安,你才小屁孩儿呢!” 少安横眉竖眼:“喂,没大没小啊,论辈分你还得叫我叔叔呢,小屁孩儿!” 林寻:“你是谁叔叔!” 少安和林寻两个人吵得鸡飞狗跳,苏雪儿终于人耐不住:“不要吵了,就吃鱼。再吵都给本姑娘滚!” 常十三眼睛一顾,找好一间小店,走了进去。 少安喊到:“小二,我要清蒸鱼。” 林寻提高嗓音:“小二,我要红烧鱼。” 少安:“我要干烧鱼。” 林寻:“我要煎鱼块儿。” 小二来回摆着头,望着这二人:“二位客官,你们到底要什么、呢?” “都要!”少安和林寻异口同声,惊地在坐的客人们齐齐抬头看过来。 四个人围坐在桌子,气氛诡异紧张。少安和林寻四目相对,一刻没有放松。 四大份鱼端了上来! 一个品种的四条鱼,做成了四样。 苏雪儿:“你们两个倒是吃啊,怎么着,是不是要本姑娘给你们夹到碗里去啊。” 少安瞪着林寻,手中抄起筷子,狠狠朝着桌子上的鱼戳上去。林寻一刻没有耽搁,紧接着也戳上去。 好好一盘鱼,被戳出了四个大洞。 常十三闭着的眼睛睁开:“少安,林寻,你们俩个给我滚出去。” 林寻加大筷子力道:“听见没有,我师父让你滚出去!” 少安:“我哥让你滚!” 林寻:“要滚一起滚!” 少安:“一起就一起!” 两个人同时起身,气冲冲向着门外走去。 常十三长嘘一口气:“雪儿,吃饭。想吃什么自己招呼。” “知道了大哥。” 出门在外,“帮主”二字不能提,雪儿年纪小,称呼十三为大哥。 雪儿吃了两口,终究不忍心:“大哥,他们两个怎么办?” “饿死活该。” 雪儿听到常十三短短的四个字,算了,还是让他们饿着吧,还是不要逆着帮主意思。 最重要的是,给门外两个愣小子求情——哼!吃饱撑得。 常十三和苏雪儿二人吃着饭,门外少安和林寻谁也不搭理谁,在门口站着一动不动。 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响,但是谁也不想先一步进去吃饭,谁也不想服软。 雪儿放下了碗筷,常十三问道:“吃好了?” “是。” 常十三:“去把少安叫进来,结账。” 出门在外,少安就是常十三的小管家。钱从来都是少安掌管,少安一口没吃,还要回来负责结账……怪谁呢?谁叫他和一个小毛孩子过不去! 少安换上一张笑脸:“苏姐姐,你是不是叫我回去吃饭呀?” 苏雪儿:“你哥叫你进去结账。” 少安翻个白眼:“哦。” 少安走进去,付账。 林寻跟着进了门,站到常十三面前:“师父。” “说。” 林寻实在扛不住:“我饿了。” 少安看到林寻低头,干脆自己也不硬了,他跑过来:“十三哥,我也、饿。” 常十三站起身,一句话没说,朝着门口走去。 突然一个深红色的木盒子“砰”一声砸在了常十三面前的桌子上。 木盒子被摔开,一颗幽兰色的珠子躺在盒子中。 珠子的色泽幽深,透着彻骨寒意。 常十三眼睛一亮,这珠子和自己天云戒上镶嵌的珠子是同一种——蓝夜。 虽然品相不如天云戒上镶嵌的那一颗,但是个头整整大出了两倍。这么大的蓝夜珠还是第一次见到。 扔出木盒的人迅速从后窗溜走。就这样将这颗蓝夜珠留在了店中。 寻常人未必能识得蓝夜,但常十三心痒,手已经无意识地拿起了那颗桌子上的珠子。 确实是难得,手感冷润,淡淡的光晕含蓄而不失光彩。 常十三握在手中,爱不释手。这可不是用银子能买来的,可遇不可求啊! 一队凶神恶煞的人,均是一身黑衣,一个个提着刀,如猛虎搜寻猎物一般盯着店里的人看着。 领头的人迅速锁定了放在桌子上的木盒子,接着盯住了常十三手中的蓝夜珠。想必这蓝夜珠是这些人的东西,被刚刚跑进来的人拿走了。 领头人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将蓝夜珠从常十三手中抢回来——常十三一个转身避开,视线仍然停留在蓝夜珠上。 少安在一旁看着,十三哥的眼睛都要夺眶而出了,嘴角还挂起了浅浅的微笑。 领头人瞪着眼睛:“把东西交出来!” 少安出手——领头人迅速回防少安的攻击。 二人交战在一起。 少安袖剑打出,领头人闪避,一时间追打之下,店中的客人都被惊跑。 板凳接连被掀翻在地。 一众黑衣人蜂拥而上——少安孤身一人自然应付着有些吃力。 领头人的剑法凌厉,身后的兄弟们紧紧配合支持。 少安脚力吃紧,苏雪儿见状,拔剑出鞘,一剑挡在了少安身前。 接着,两剑交接——领头人一个踉跄,向后退上三步! 苏雪儿瞬间挑掉了领头人手中的剑。 领头人被震翻的手还在轻微地颤抖! 就这样轻易地败给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简直不敢让人相信。 少安看着苏雪儿保护自己的样子,开始浮想联翩。心中一阵欣喜。苏姐姐是担心我吗?哈哈,少安想着,嘴角上扬。 苏雪儿的剑架在领头人的肩膀之上,一脚狠狠踢向了他的腿弯。 “扑通”一声,领头人跪在了地上。 后面的一众兄弟见状,落荒而逃。 少安本想着,趁此机会在他的苏姐姐面前露个脸,没想到最后上演了一场“美人救英雄”! 不过,少安一点儿也不觉得脸红,苏姐姐一直都是个厉害角色,少安巴不得苏姐姐天天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 第一百二十一章 收蓝夜 苏雪儿的剑逼近领头人的脖颈:“报上名来!” 领头人突觉寒意袭来:“庞灿文。” 庞灿文,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 南宁城万宝堂的黑鸠,这是一个江湖名号,本来的名字叫庞灿武。 少安好奇地问道:“庞灿武是你的什么人?“ 庞灿文猛然抬起头来:“你认识我二弟?” 真是无巧不成书,还真是黑鸠的亲戚。少安摆摆手:“不不不,当然不认识,只不过听说过而已。” 呵!仇人,能说认识吗! 庞灿文叫嚣道:“警告你们,飞鹰寨听说过吗?飞鹰是我大哥!你们最好把东西给我,放我走!” 少安凑上前来,端着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飞鹰的人呐,好怕呦,怕得不得了。” 常十三专注看着蓝夜珠,他们几个人的对话应该是一句也没听到。 常十三背对着庞灿文,慢悠悠开口:“兄弟,这颗珠子是谁的?卖我可好?” 苏雪儿将剑从庞灿文的脖颈上移开,“嗖!”收回剑鞘。 庞灿文确认一下,缓缓站起身来,拍打一下膝盖上的尘土。 庞灿文:“卖你,好啊,一万两,你买的起吗?” 庞灿文故意用一万两如此巨额为难常十三,没想到——常十三拿出木盒子中的红色软布,小心翼翼擦拭蓝夜珠。 认真的样子就像在擦拭墨阳剑一般。 常十三掏出衣兜内的令牌。 纯金之上镶嵌了祥云玉,精致雕花塑造出令牌通体纹路。上置纯白色流苏,流苏根部一颗蓝色宝石。这颗宝石可远远比不上蓝夜珠。 令牌抛向少安,常十三道:“街东头钱庄取一万两,带这位兄弟过去吧。” “好!”少安道,“庞兄弟,跟我来吧。” 庞灿文怔在原地,开开玩笑而已,他可没有权力把这颗珠子卖掉,这是大哥飞鹰的物件儿。 “砰!”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破门而入——领头人正是飞鹰。 “将你手中的蓝夜珠放下!”飞鹰对着背对而坐的常十三大喊一声。 庞灿文:“大哥!” 苏雪儿翘腿而坐:“飞鹰,认识本姑娘吗?” 飞鹰定睛一瞧,婷婷姑娘身上却带着逼人后退的凶厉。飞鹰抱拳说道:“苏姑娘,失礼失礼。您来这儿是?” 苏雪儿眼神一指常十三的方位:“随行。” 飞鹰顺着看过去,这不是手中拿着蓝夜珠的人吗?苏姑娘随行,这人是——常十三! 飞鹰快步走到常十三面前,果然! “常帮主,飞鹰见过常帮主。”飞鹰都不知道是要拱手还是要跪下。刚刚从这人手上捡回一条命,一进门就吼了他一嗓子。 庞灿文神情激动,全身精神紧绷起来,眼前人就是杀害二弟的凶手。 庞灿文:“常十三,我要给二弟报仇!”抓起一旁的剑,朝着常十三冲上。 苏雪儿一剑挥下,一脚将庞灿文掀翻在地,地上的凳子一声“砰”——剑指咽喉,苏雪儿道:“帮主,留不留?” 常十三问道:“你是谁,为何杀我?” 少安:“十三哥,合着你刚刚一直没听我们说话。他,黑鸠的亲哥。” 常十三问道:“放你之后,还会杀我吗?” 庞灿文面无惧色,坚定地说道:“会!” 常十三点了一下头:“留着吧。” 飞鹰不解。不过留下兄弟的命,他心中自然放松下来。 庞灿文眼睛睁大,本来他都准备好一死了之,没想到,常十三居然会选择“留”。 常十三的理由:一个有骨气的男人,才配活在这个世上。 常十三:“手上的伤好了吗?” 飞鹰:“谢谢常帮主挂念,伤……” 常十三打断:“哎?这珠子你的?怎么得来的?从哪得来的?” 这……可能是常十三和飞鹰最平和的一次谈话。 飞鹰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回答。“您喜欢就当兄弟孝敬您的。”飞鹰道。 常十三:“行价买。少安,取两万两拿给他。” 飞鹰:“常帮主,客气了,用不了这么多的。” 其实,这颗蓝夜珠是飞鹰受人所托,千辛万苦寻找来的。 托付之人,是裴洛。 裴洛八千两,重金托付飞鹰,一定要找到一颗蓝夜珠。 常十三开口就给两万两,飞鹰还真没想到,寻来的蓝夜珠如此价值不菲。裴洛那边算是顾不上了,常十三看上的东西,飞鹰嘴里不敢吐出一个“不”字。 再者说,常十三给的价码如此之高,飞鹰心中一万个乐意。 少安来到街东头的鸿余钱庄。转眼功夫,拿着银票回来,交到了飞鹰手上。 飞鹰嘴上说着不必客气,手已经将银票揣进了衣兜中。 常十三道:“飞鹰,这个人叫什么,庞什么?” 飞鹰:“庞灿文。” 常十三:“对,有点儿意思,好好待他。” 飞鹰一脸陪笑:“当然,当然。” 常十三看着一屋子人站着不动,说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飞鹰忙说道:“额,那个,常帮主,您歇着,我们就告退了。” 人走后,林寻嘀咕道:“师父,您可真是财大气粗,这么个小珠子,两万两没了!您可真行!” 常十三心情不错,也不想和没大没小的孩子计较。 常十三:“小屁孩儿,懂什么。” 一提到“小屁孩儿”,常十三想到,林寻和少安二人还饿着肚子。 常十三:“寻儿、少安饿了吧。小二儿,上酒上菜。” 林寻一听,眉开眼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终于有饭吃了。应该准确来说,终于允许吃饭了。 少安滑稽地深深鞠上一躬:“小弟真得谢谢您赏顿饭吃。” 小二儿端着酒菜,快步走上来。酒杯一个个放在桌子上,小二儿的手还在抖个不停。 发生的一切都被小二儿看在眼里。 苏雪儿逼人的气势,常十三更是一语定人生死。小二儿这种小人物,一个也得罪不起。 一个不留神,一只杯子脱手——“砰!”落在地上,杯子破碎。 小二儿慌了神,慌慌张张,嗓音都在颤抖,连连鞠躬:“几位爷饶命!小的马上去拿新的。” 常十三抽出凳子,坐在了少安旁边。 “哎?十三哥你不是吃过了吗?还做我旁边干嘛?”少安问道。 常十三:“为蓝夜珠喝一杯,管我!” 少安挑一挑眉毛,心想:十三哥今日心情,还真是少有的晴天呐。 第一百二十二章 裴府 常十三一行人快马来到平安镇。 全镇上上下下,人潮鼎沸——江北首富裴洛擂台择婿,为掌上明珠裴景雯比武招亲。 锣鼓一声响—— 擂台主持者,也就是裴府的总管裴松:“各位英雄好汉,本次擂台择婿,小姐的嫁妆不但有白银万两,而且还有顶级武谱三本,稀世珍品宝珠一颗。” “裴家就是裴家,出手就是大方呐!” “是啊,是啊!” 众人惊呼一片,裴老爷的手笔真是不小。谁如果做的了裴家乘龙快婿,这裴家的家产,日后还不是自己的。 三本武谱? 常十三眉头一皱,莫非就是天云山派丢失的那三本! 裴洛居然还敢拿出来公开当做筹码,还真是胆大妄为。 裴洛本是一介江湖人士,后转行做了商人,一跃成为江北首富。他毕竟闯荡过江湖,江湖规矩自然知晓,怎么做出如此不知死活的荒唐事! 裴洛多年来为人谨慎,乐善好施。裴氏钱庄经营良善,从不做出格之事,如今安排如此,到底是何用意? 常十三决定,直接去裴府,和裴洛问个清楚明白。 常十三等人刚刚赶到裴府,裴景雯一溜烟儿从门口跑出来。 景雯向前一冲,一头扑进了常十三的怀里:“常大哥,你终于来了,想死我了。” 常十三眼神呆滞,向后踉跄几步,上臂侧举:“裴、裴小姐,少安,快!” 少安看着常十三的无措的眼神,上前一步拉开景雯:“景雯,别这样,十三哥会不好意思的。” 景雯抓起常十三的胳膊,搂在怀里:“常大哥,你有没有想景雯?” 常十三被拖拽着往府中走。 “常大哥,虽然你给我下蒙汗药,但是我已经原谅你了。” “常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景雯一路啰啰嗦嗦,常十三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裴洛出门相迎,拱手道:“常帮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常十三用力挣脱景雯抱死的胳膊,抬手抱拳:“裴前辈,十三有礼了。” 少安、苏雪儿、林寻行礼:“裴前辈。” 常十三介绍道:“小弟唐少安、护法苏雪儿、门下子弟林寻。” 裴洛:“快快里面请。” 常十三和少安落座,林寻与苏雪儿站在常十三身后。 小厮上茶。裴家财力果然不俗,就连下人的衣服都是用精致的细软布料做成。 常十三道:“前辈离开武林,置办起偌大的家业,晚辈佩服之至。” 裴洛脸上微笑:“哪里哪里,常帮主少年英才,独步江湖,后生可畏啊。” 景雯一脸痴笑,自始至终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常十三。 景雯问道:“常大哥,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常十三眼神一紧:“咳,那个,在下此来想请教前辈,做为招亲筹码的武谱,前辈可是从飞鹰手中求得?” 裴洛丝毫不掩饰:“正是。” 这爽快的程度倒是让常十三没有想到。 常十三:“那前辈可知,这三本武谱是天云山派之物?” 裴洛:“这个倒是不知。” 常十三:“不怕前辈笑话,家中遭贼,武谱被飞鹰盗出总舵,所以那三本武谱,原属于我派。” 裴洛:“这个还真不知,老夫只不过和飞鹰简单交易,不知武谱从何而来。” 少安开口道:“前辈,不知可否让我等带回武谱,您付给飞鹰的价钱,我们可以翻倍付给您。” 裴洛尴尬一笑:“恐怕,老夫不能答应。” 常十三搓动的手指停下来。 裴洛接着说道:“比武招亲,老夫已经将武谱做为筹码,此时交付与你们,到时候老夫拿不出嫁妆,岂不是失信于人?” 少安挪动一下身子,说道:“但武谱终究是天云山派的东西,物归原主也是理所当然。” 裴洛收起脸上的微笑,换上严肃的神情,说道:“老夫日前入手武谱并不知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做的是合情理的买卖。如今武谱的主人应当是老夫才对。” 裴洛正了正身子,看着面无表情的常十三:“常帮主,您说是吗?” 常十三微微欠身,停顿一刻:“不错。” 裴洛道:“老夫知道,常帮主高义,断然不会强行取走,对吗?” 常十三仍然面无表情,但少安看得出来,十三此时心中早已愤然。 天云山派,怎么会用势力强取豪夺! 裴洛说的,不无道理。 正当交易,裴洛做为第三方,与冒不冒犯天云山派扯不上关系。即便是裴洛说谎,没有切实证据,也无法否认裴洛正当交易的事实。 常十三自然想尽快取回武谱,裴洛一番说辞,常十三竟有些无话可说。 景雯,一个善良可爱的小丫头,裴洛是景雯的爹爹。现在就与裴洛翻脸,常十三自觉不妥。 常十三微微点点头:“前辈所言,在下不愿反驳。今日先到此吧,在下先行告辞。” “哎!常大哥……”景雯见到常十三起身,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 “常帮主留步,”裴洛站起身来,走到常十三面前,“老夫虽不能此时交出武谱,但老夫有一条明路。常帮主参与比武招亲,那武谱不是唾手可得吗?” 林寻眯起眼睛,鬼头鬼脑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苏雪儿,这二人对视,神情不约而同的表现出惊讶之态。 参加比武招亲,那岂不是要成为裴洛的女婿,也就是——景雯会嫁给帮主做娘子! 景雯双手拖着下巴,痴笑的样子就像一个乞丐看到了一锅煮熟的肉一般。 常十三:“参与比武招亲?前辈说笑了。” 常十三一抱拳,朝着门外走去。少安等人跟上。 景雯欲跟上,裴洛一把拦住。 裴洛脸上堆满笑容,皱纹清晰可见。 “不错。雯儿,你的眼光着实不错。常十三,一表人才,翩翩公子,怪不得雯儿你如此痴迷啊!” 景雯小脸染上红晕:“爹爹!” 裴洛捋着胡须:“不枉费爹爹为你筹划折腾这么一场呐。” 景雯问道:“爹爹,常大哥真的会参与打擂吗?” 裴洛笑道:“雯儿放心。爹爹现在已经有了七成把握。” 第一百二十三章 石门介入 凤鸣城石门后山。 石化纯骑在马上,悠哉悠哉溜达。一名小厮上前,跪地禀报:“门主,飞鹰寨王朗求见门主。” 石化纯:“让他过来。” “遵命。” 小厮带领着王朗,一路走到后山。王朗走上前:“在下王朗,见过石门主。” 石化纯坐在马背上,绕着王朗走上两圈:“有事快说。” 王朗拱手:“石门主,富商裴家比武招亲,欲与天云山派联合,此事石门主可知?” “吁。”石化纯牵住缰绳:“联合?” 王朗说道:“天云山派被盗的武谱在裴洛手里,这就是裴洛与常十三联合的筹码。” 石化纯道:“有这种事?” 王朗说道:“裴家和天云山派联合,对门主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吧!” 石化纯:“王兄弟,随我大堂喝杯茶吧。”说完,石化纯骑马走向了大堂。王朗在后跟上。 二人坐与大堂之上。 王朗说道:“裴洛不过是用武谱胁迫常十三,娶自己的女儿。石门主悄悄将武谱毁掉,再嫁祸给裴家,这样一来,常十三不但不会联合裴家,而且还会与裴家结仇。” 石化纯眼睛一亮:“兄弟为何如此为石门着想?” 王朗起身:“石门主,在下受辱于常十三,在下的大哥飞鹰昏庸无常,望石门主收留在下,在下愿为石门效力!” 王朗跪地。 与常十三有仇的人,就是石门的朋友。 石化纯满意地笑着:“王兄弟身手不错,头脑也不错,石门堂主以下,兄弟随便挑。” 王朗俯首下拜:“属下谢门主!” …… …… 常十三等人找到一间客栈住下。 这间客栈名叫“兴隆客栈”,距比武招亲的擂台很近,能随时看到擂台的状况。 常十三脸色难看,脚尖踢过一张椅子坐上去一言不发。 少安招呼跑堂小二儿:“上酒上菜,快着点儿。” 小二儿肩头搭着白色毛巾,一身短打衣服,腿脚利落,一声长调吆喝:“得嘞!” 苏雪儿和林寻一旁站着,也没敢坐下。他们看得出来,帮主在裴府吃了瘪,心中不快,一肚子火气憋在心里,不知道何时爆发。 帮主不悦,下属遭殃。 常十三每一次发火,都要殃及池鱼,身边的人不会好过到哪去。 少安斟酒,递到常十三手边。 “十三哥,喝酒。” 林寻抱拳问道:“师父,我们潜入裴府,将武谱盗出来不就好了吗?” 苏雪儿:“小屁孩儿,那是我们天云阁的东西,那叫取,怎么能叫盗呢?” 常十三拿起酒杯,小酌一口。 常十三说道:“取武谱,要光明正大,我们的东西取回去怎能用偷鸡摸狗的手段!” 苏雪儿拱手:“帮主说的是。” 林寻问道:“那为何我们不直接出手,逼裴老头交出来?” 少年说道:“裴老头的理由不无道理,而且他态度坚决,动起手来他不让步,难道我们就杀之后快吗?裴老头若是作恶之徒,那也没什么。但是问题是,裴老头是良善之辈。” 林寻:“他不愿交出来,我们就算出手杀了他,那也是他不识时务啊,这又能如何呢?” 林寻漫不经心地态度,加上不过脑子的想法,瞬间将常十三的脾气给点着了。 常十三放下酒杯:“‘又能如何’?林寻!” “在。” 常十三:“去客房中跪着想,没我话不准起来!” 林寻紧紧闭上了嘴,心中想着:又说错话了吗?难道不应该如此吗?修练武艺不就是不让自己被别人欺负吗? 少安见林寻未动,悄悄推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说道:“还不快去,等他揍你啊。” 林寻并不情愿地上了楼。 力道不加收敛地带上了房门,“砰”一声门房关上,不甘心地跪在了客房中。 林寻心中,快意恩仇的潇洒江湖,弱肉强食才是法则。杀一个敌对自己的人,能算得了什么!有几个江湖人手上没有鲜血呢? 常十三听着关门的动静,心中想着:林寻这小子,着实欠管教。 常十三说道:“少安,吃完饭你去裴家,从裴小姐那里打听一下,为何他爹爹要做这种事,用意何在。问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们等等再看。” 少安点头:“好,不过我觉得,十三哥亲自去,比我去合适。” 景雯一脸花痴的样子,早就被常十三勾走了魂。常十三去探探口风,当然比少安更能见效。 但是景雯的拉拉扯扯,常十三可不习惯。 常十三道;“让你去就去。雪儿,坐下吃饭。” 苏雪儿:“是。” …… 石化纯得知常十三有可能与裴家联合,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江湖之上,偷盗功夫最出色的,当属飞鹰和怪老九。盗取一般的物件儿,就如同探囊取物。 飞鹰断了三个手指,当下一段时日是不会亲自出手做买卖了。石化纯想要真不知鬼不觉地毁掉裴家的武谱,并嫁祸给裴洛,最合适的人选,只剩下了怪老九。 “独眼老九飞入户,怪人癫语勿想留。” 怪老九的眼睛,早在五年前因一场打斗,被扎瞎了一只,也有人叫他“独眼老九”。 怪老九与鬼手孔风一个习惯,有碍于自己的人,从来不手软——直接取走性命。 怪老九多年来买卖不少,死在他手上的无辜人也不少。 石门请他帮忙,他一张口便要出了五千两的大价钱。石化纯为了此事万无一失,咬咬牙,一口答应下来。 怪老九连夜赶来平安镇。 裴家虽然家大业大,但终究不如帮派一般戒备森严,闯入裴府找到武谱并焚毁,对于他来说并不难。 五千两银子,他志在必得。 石化纯为以防万一,随后从凤鸣城赶往平安镇。如果怪老九失手,他便会出手阻拦。总之,不能让常十三和裴家联手。 石化纯早就听说,裴洛的女儿裴景雯,貌若天仙,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尽管石化纯四十多岁,孩子已经凑够一手,还是贼心不死。遇上漂亮姑娘就心里痒痒。 比武招亲——如果自己打擂台获胜,不但能打破常十三和裴洛的联合,而且能换得石门和裴家联合,自己抱得美人。 何乐而不为呢?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林寻认错 饭后,少安去了裴府,把景雯约出来,开始了“套话”。 常十三回到房中,林寻老老实实跪在房间的中间。尽管他心中不服,但是在常十三面前他还不敢耍脾气。 常十三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了床上,仰头大睡起来。 林寻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帮主在床上享清福的样子,心中怨念万丈! 不知道已经把常十三骂上了多少遍,小嘴都要撅上了天。膝盖更酸痛,小腿麻木,林寻越发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抬眼看看帮主,睡得正香,林寻心中嘀咕:等到什么时候帮主才能醒过来!他睡一下午,自己就在这里跪上一下午吗! ——想个什么办法让他醒过来才好。 “咳!” “咳咳!” “咳咳咳!” 林寻试探地咳嗽几声,常十三仍然一动未动。 扫视一眼屋中摆设,桌子上摆着一只茶壶和几只茶杯。 不然摔碎一只茶杯?这动静够大,但是林寻有些迟疑。会不会又惹帮主不高兴?杯子碎落,帮主惊醒,一定会说:“你个小兔崽子长本事了!” 算了算了,还是放弃这个具有风险性的想法为妙。 林寻心中的不情愿早就被膝盖的疼痛压制下去了,他现在什么也顾不得想,只希望帮主快点允许自己起来。 林寻以手撑地,艰难膝行几步,来到了常十三的边上。 伸手拉扯常十三的外袍,力道加大——再加大! 常十三一个皱眉,从睡梦中被强行唤醒。 本能翻身,双臂双腿戒备,幸好及时睁开眼睛看到了林寻的脸,收住了向外的攻势。 林寻了解了常十三的脾气,“吃软不吃硬”。要想尽快结束这场罚跪惩罚,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可怜! 林寻满脸委屈,用哀怨语调说道:“师父,您都睡了一个时辰了。寻儿怕您晚上睡不着,特意叫您醒来。您让寻儿起来吧,寻儿知错了。求您!” 常十三从睡意中慢慢清醒起来。 他去躲清闲放松,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睡觉的。他贪睡的毛病从小就有,最讨厌别人打扰自己睡觉。 理智意识不断提醒着常十三——快点起来,不能在林寻面前赖床不起,更不能打破自己一贯端庄的样子。 整理头发,理顺衣物,穿好鞋子。有条不紊地起来,走到桌子边上,喝一口茶唤醒全身的神经。 常十三在椅子上坐下来:“错哪了?” 冷冰冰的三个字飘进了林寻的耳朵,林寻听不出任何情绪,也不知帮主是喜是怒。 林寻:“您说错哪就错哪。”这搪塞的话一出,常十三立刻明白,林寻半点儿道理也没有反思出来。 常十三一挑眼皮,神情微微纵起。 林寻捕捉到这个细微的表情,赶忙说道:“寻儿求师父指点。” 常十三问道:“为何学武?为何执剑?为何入派?为何拜师?回答我。” 林寻丝毫没有思考,回答道:“学武练剑,闯荡江湖,快意恩仇。” 常十三问道:“你想要闯荡的江湖,是何种江湖?血雨腥风还是各安其道?” 林寻:“自然是各安其道!” 常十三问道:“何以能各安其道?” 林寻回答不上来,沉默良久:“……善恶有果。” 常十三满意地点了一下头:“有善有恶,何以能善恶有果?” 林寻恍然:“手中执剑,惩恶扬善!” 常十三问道:“裴洛乐善好施,一贯为人磊落,是善是恶?” 林寻低头不语。尽管裴洛拒绝交出武谱,但理由还算说得过去。以往裴洛处世为人有口皆碑,怎能算是恶人。 常十三说道:“杀他,不是惩恶扬善,而是仗势欺人,小人行径。” 林寻一时间哑口。 常十三说的一点儿没错!m 杀掉裴洛这样的人,无疑是仗着自身功夫,欺压他人而已。这不是快意恩仇,而是善恶不分,颠倒黑白。 常十三:“人皆是此种行径,那纷争必起,恩怨相报,混乱不堪。倘若天云山派如此,换来的必是人人唾骂!” 听完这几句话,林寻如大梦初醒一般,忽然明白,自己今天冲动所说的话,实在是愚蠢幼稚! 他惭愧低头:“师父,寻儿错了。” 常十三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说道:“你记住,手中执剑,心中有剑。天云山派的剑,杀的是恶人,不是善人。如有违反,帮规处置,绝不姑息!” 林寻跪伏:“寻儿谨记。谢师父教诲。” 常十三问道:“遇今日之事,当如何处置?” 林寻思索后回答道:“当探明裴洛所做之缘由,尽量避免纷争,不伤人的情况下取回武谱。” 常十三语气缓和:“起来,下去吃饭。” 林寻挺直上身抱拳:“谢师父。” 林寻踉跄起身,心中的抱怨丝毫不在,剩下的是对自己习武初衷的思考。 若人习武而不知起所用,则是庸庸碌碌;若人习武而仗武凌无辜良善,则是其罪当诛。 所谓的快意恩仇,只有想明白谁人是恩,谁人是仇,才能活的堂堂正正。 对于林寻,常十三教其功夫,更教其为人。 林寻的最后一拜,拜地真心诚意。这次的罚跪,一点儿也不冤枉,反倒应该感谢常十三对自己的指点。 点醒梦中人。 林寻想着:如果真的如自己想的那般简单去做了,还真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虽然常十三一直不承认师徒关系,在平时只允许林寻称呼自己为“帮主”。 但林寻感觉的到,帮主此时不是师父,却已胜似师父。 这个师父脾气很差,永远一副不与人亲近的面孔,喜欢提着一条专门用来惩罚人的鞭条,待人严格从不容情。 林寻抱怨着常十三每天死死盯着自己习武练剑,抱怨他每一次对自己的惩罚。 但回想起来—— 自己清早起来,哪一天不是他尽心尽责地站在身后,没有一刻闲歇地指点剑法身法。 自己受罪,他又岂不是也受着同样的罪。 他若不是期望着自己武艺增进,何苦要平白无故对自己如此上心。 从来惜字如金,又为何苦口婆心和自己说了这么一大段对话。 林寻越想越惭愧。 林寻一度怀疑常十三故意刁难自己,就是一个施虐狂,就喜欢责打下属,简直不可理喻! 而那些不敢吭声的天云山派的门众,通通屈服于常十三的淫威之下。林寻根本就看不上这些唯唯诺诺人的样子。 林寻无数次在背后常十三、常十三一句句骂个不停。也曾和爹爹林平抱怨,拉着爹爹教训这个对自己苛刻的人。 看着常十三被爹爹骂还不敢还口的样子,不知道心里有多爽。 此时—— 林寻越发觉得,在帮主冰冷外表下,似乎有一颗有温度的心。 他将温度深深掩藏,只有和他相处久了,才能体会的到。 也许那些恭恭敬敬对待帮主的下属们,还真是出于真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招亲实情 少安和景雯来到街上闲逛。少安一路都在和景雯讲常十三身上发生的故事,景雯嘴角挂着微笑,仔仔细细听着,大饱耳福。 晚些时候,少安请客,带着景雯在店中吃茶点。 少安试探地问道:“景雯,你爹爹为何抓着武谱不放?” 景雯支支吾吾,刻意回避。 少安道:“你的常大哥甚是头疼,武谱势在必得,只不过我们不想动武。” 景雯吞咽着桂花糕,拍拍手上的粉末,说道:“爹爹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让常大哥夺个头筹。” 景雯眼巴巴盯着少安瞪大的双眼。 少安迟疑一下:“等等,你们是就是想让十三哥参加比武招亲?所以故意弄来武谱胁迫?” 景雯沉默没有答话。 ——原来裴洛的意思,就是让十三哥娶自己的女儿。 少安问道:“景雯,这不会是你的主意吧?” “当然不是。本小姐想不出这么龌龊的主意!不过、不过我倒是很开心爹爹这么做。哈哈!”景雯嘟囔着小嘴,一脸可爱的样子,粉红的脸颊像要滴出水来。 少安看着景雯单纯的样子,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一个一心想着嫁给十三哥的女孩子,到底应不应该阻拦?少安拿不定主意,这毕竟是十三哥的事。 但是少安可以确定的是——十三哥绝对不喜欢被人威胁着做任何事情! 即便是好事,威胁二字掺杂其中,也会变了味道。 少安提议:“景雯,十三哥最讨厌威胁,没准儿你们二人能成的事,被你爹爹这么一闹反倒是疏远了你们。” 景雯顿时收起了笑容,担忧地问道:“是吗是吗?真的吗?你不会说谎话吓唬本小姐吧!” 疏远关系可得了!景雯可不想破坏自己和常十三的关系,现在只能算得上朋友,再疏远,那岂不是连朋友都算不上? 少安看着景雯突转变化的脸色,心中暗喜。 少安想着:何不乘胜追击一下,既然景雯如此在乎十三哥的想法,那不如…… 少安说道:“景雯,实话和你说,十三哥气恼万分,你若是能、劝说你爹爹归还武谱,那十三哥定会万分感激你,你们岂不是……” 景雯皱起眉毛:“唐少安,你是不是在哄骗本小姐。交出武谱,常大哥就不会娶我了嘛!” 景雯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屋顶一角,目不转睛。 景雯就像一张白纸,傻乎乎的姑娘未经人事。 也难怪,从小就被裴洛关在家中养大,从不轻易让女儿出门。景雯很少和陌生人接触,活在裴洛精心打造的“糖罐”里。 这么一个姑娘,怎么就一心想嫁给十三哥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呢! 少安想着,还真是奇怪,还真是什么样的姑娘都有。 景雯不答应交出武谱,看来还得另寻他法。 不过,能有一个心怡十三哥的姑娘,也算是不容易。十三哥老大不小,是时候给自己找一个小嫂嫂了。 少安还真想看看,景雯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将十三哥彻底握到手中。 少安微笑着说道:“景雯,多吃点儿,吃完带你去见一见你常大哥怎么样?” 少安头脑中想象着十三哥在景雯面前拘谨的样子——还真想看看! 景雯一个激灵,蹦跳着站起身来,拉起少安的胳膊,向着门外走去——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景雯:“不吃了不吃了,快走,带我去见我的常大哥!” 小二哥喊着:“客官,你们的账还没结呢!” 少安拖慢脚步:“接着!”一颗小小的碎银块抛向了小二哥的怀中。 景雯走到街道上,问道:“向左还是向右?” 少安的袖子都快被扯下来:“右、右!” 少安本来想看看十三哥被景雯“折磨”的狼狈模样,但是一路上景雯已经将少安折腾得身心俱疲了。 一进到兴隆客栈,少安扯开喉咙大喊:“十、三、哥!救命!” 景雯转过头来问道:“在哪在哪?” “二楼。” 景雯终于松开了少安的衣袖,定眼看到楼梯,“哒哒哒”冲上二楼。 常十三听到少安的声音,打开房门走出来,刚刚巧——景雯快步跑上二楼,一把撞在了刚出门的常十三身上。 “哎呦!”景雯一声惨叫,从常十三身上弹开。 “抱歉,在下失礼!”常十三看着一个人撞上自己,赶忙赔不是。 景雯摸着自己的脑袋,低着头,狠狠推开常十三,她一脸气恼地抬起头来,正想着好好抱怨一番。 一张俊俏无尘的脸颊映入景雯的双眼,清澈的眸子神光熠熠。 景雯瞪大眼睛:“常大哥!”张开双臂死死搂住了常十三。 “不失礼不失礼,景雯高兴还来不及呢!哈哈!” 景雯的胳膊搭在外袍之上,常十三瞬间变成了一根手足无措的木头。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话。 “裴小姐……” 景雯丝毫未动:“不要裴小姐裴小姐这样叫嘛,多难听。叫我雯儿就好。” 温度透过衣服传递,景雯真想每天都能如此,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抱在怀中。 一个江湖上独当一面的人,景雯做梦都像嫁给他。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冰冷,但在景雯眼中,恰恰是独具风度,别有一番感觉。 “雯儿”? 这样叫是不是太过亲切? 常十三哪里能说得出口! 常十三迟疑良久:“景雯,你放开手可好?” 景雯浮想联翩,脑子思绪不定飞到了什么地方。 听到常十三带着恳求的话,不舍得地将手收回,背在了身后。 景雯摆动小脑袋,看看常十三的前面,再看看侧面,一缕发髻随着摆动摇摇晃晃。 景雯天生一股男孩子的气质,从来不懂得藏着掖着。一般的小姑娘见到男人,脸红心跳,景雯可一点儿也没有这般反应。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保持和常十三此刻的距离。 自从在青山城分舵中被常十三下了蒙汗药被抛下不管,景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常十三了。 虽然当时被抛下一肚子火气,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但是此时见到常十三出现在自己面前,什么抱怨都消失地一干二净。 景雯已经被重逢地喜悦冲昏了头脑。就像是蜜罐在心头被打翻,甜到了心尖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景雯醉酒 少安看着景雯,心中想着:什么时候苏姐姐也能和景雯一般接受自己就好了! 苏雪儿历来强势,一个女孩子足以独当一面。少安年纪小,想法也没有苏雪儿成熟。在苏雪儿心中,少安就是个长不大的弟弟。 少安想要俘获苏雪儿的放心,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景雯直勾勾盯着常十三,视线一刻不曾移开半分。 常十三分外无措:“不然,我们,吃个晚饭?” 景雯刚刚和少安吃过点心,肚子半点儿也不饿。不过,常大哥提出来的话,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呀好呀,常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景雯咧着小嘴说道。 常十三:“少安,招呼一桌饭菜。” “好嘞!”少安回答道。 小二儿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深红色的木制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菜。 常十三走过来,为景雯摆好椅子:“裴小姐坐。” 景雯两步走上来坐下:“不要叫裴小姐嘛,都说过了,常大哥!” 常十三摸了摸左手上的戒指,来来回回摆弄着。 少安看了一眼二人的样子,转身走上了楼。 林寻从房门中走出来,望着楼下这个陌生的姑娘。少安走上前来:“小屁孩儿看什么看,赶快回屋去。” 林寻:“他们在吃饭,为什么我们不一起?” 少安挑挑眼皮:“我警告你啊,不要去坏你师父的好事!” “好事?什么意思?”林寻摸不着头脑。 少安提着林寻的后衣领便往屋中走,林寻左右挣脱。 林寻:“放开我,唐少安!” 少安:“嘿!小屁孩儿长本事了你!” 苏雪儿从后面走出来,拎起林寻的衣领,一把便将林寻拖入了屋中。 少安利索配合,将门带上。 林寻不是苏雪儿的对手,在苏雪儿这位护法面前,林寻只能听之任之。 苏雪儿说道:“林寻,唐少安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 少安喜上眉梢,终于听到一句可心的话。 少安:“苏姐姐,我就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哈哈。” 苏雪儿:“收起你那副得意的样子!本姑娘只不过是看不惯这个小屁孩儿趾高气昂而已。” 林寻火气一下子涌上心头,苏护法居然就这样站在了唐少安的一边,两个人一起来欺负自己。 林寻一脚踢翻一张凳子:“你们合起伙来对付我!你们……哼!无耻。” 正在和少安吵嘴,一把被人从外面拎进来,做为一个男孩子,颜面扫地。林寻心中岂能痛快。 苏雪儿坐在屋子中。 少安搬着凳子横在门口,林寻是一步也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林寻索性一头栽倒到床上,蒙上被子,不搭理这二人了。 少安贼眉贼眼,满心都是他的苏姐姐。 楼下景雯一时兴起,不顾常十三反对,愣是要与常十三饮上几杯酒。 “哗——” 酒灌满酒杯,景雯“豪爽”地带起了头。 景雯说道:“常大哥,我敬你一杯。你远道而来,就当是小妹为你接风洗尘了。” 常十三:“裴小姐、咳……景雯,姑娘家在外饮酒多有不妥,我看还是……” 景雯还没等常十三把话说完,便一饮而尽。 一杯酒整口咽下,景雯竟然丝毫没有在口感上感觉抵触。辣辣的味道虽然刺激神经,但香纯质感却令人舒服。 景雯拿起酒壶,自斟自饮,又是一杯! 常十三一旁看着,不禁吃了一惊。寻常的姑娘,别说一杯一杯地喝,就算是小小抿上一口都会紧紧皱皱眉头。 ——景雯不但没有这样的反应,反倒是越喝越起劲了。 景雯一杯,常十三陪着也喝一杯,没一会儿功夫,景雯已经连饮五杯。 虽然景雯意识清醒,但脸上已经挂上了红晕。 常十三无奈地夺过酒壶:“景雯,不能再喝了。” 景雯毕竟是一个姑娘,喝醉在这兴隆客栈算怎么回事!裴洛找过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自己女儿和一个男人喝醉,常十三还怎么解释他们两个的关系。 景雯悠悠地说道:“常大哥,你、一定要参加比武招亲,小妹我做梦都想看到你拔得头筹!” 醉意逐渐席卷而来,景雯的动作明显迟缓起来。 常十三问道:“景雯,我叫你爹爹来接你可好?” 景雯胡乱摆摆手:“不要!常大哥,你答应我,一定要来参加,好不好?” 说完,景雯一头栽倒,轻吭两声,昏睡过去。手中的酒杯滚落,常十三单手相接,酒杯稳稳落入了手中。 常十三喊到:“小二儿。” “麻烦小二哥,跑一趟二楼甲字号房间……”常十三吩咐着。自己总不能把景雯抛在一楼不管,只好让小二哥代劳。 小二哥轻轻敲门:“客官,楼下一位爷叫下去个人。” “哦。”少安答道。 少安:“林寻,你去!” 林寻:“凭什么!” 少安:“要不让苏姐姐请你去?” 林寻:“哼!”不情不愿从床上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常十三吩咐林寻,去裴家请人过来,将景雯接回家中。小姑娘醉酒留在客栈怎么能行。 林寻撅着小嘴,心里想着:怪不得让我出来,谁出来谁替帮主跑腿。那两个人在房间里面还不知道怎么“腻歪”呢! 林寻抱怨道:“师父,唐少安和苏姐姐合起伙来欺负我,您管不管?” 常十三:“合起伙来?” 林寻:“可不是嘛!” 常十三心中一笑:“哦。”少安一心想要讨得苏雪儿欢心,两个人一起做一件事情,说明苏雪儿还不是十分抵触嘛。 只不过,“合起伙来”——不是林寻的重点! 林寻瞪着眼睛:“师父!” 常十三:“嗯?” 林寻看着常十三不上心得样子,说道:“算了,我去裴府,哼!” 刚刚走出去两步,林寻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事,转过身来弯腰拱手:“寻儿告退。” …… …… 裴洛得知景雯醉酒,担心地不得了,但是这个时候,他不想和常十三见面。只好派遣管家裴松和景雯贴身丫鬟阿珍,驾着马车来到兴隆客栈接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阿珍 丫鬟阿珍是裴府收养的孤儿,从十岁开始便跟在景雯身边,照顾景雯起居。 二人不是姐妹,却也胜似姐妹。景雯从来不把阿珍当做仆人看待,什么心事都和阿珍说上几句。 景雯平日里不怎么出门,偌大的裴府中体己的人也就得数这个贴身丫鬟阿珍了。 景雯的娘亲在景雯记事之前便因病去世。现在裴府的夫人是裴洛刚刚的续弦。裴夫人为人内向,景雯本来便与她没有什么感情,平日里也说不上几句话。 阿珍将景雯扶上了马车,带回了裴府。 景雯的房间装饰精良,大大小小的摆件各式各样。最显眼的便是一架靠着墙壁的书柜了。上面一排排诗经歌赋,当然也有景雯最喜欢搜集的各地的江湖故事小说。 一股淡淡的檀香在房间萦绕,姑娘的屋子中却少见胭脂水粉。景雯平日里并不喜欢这些。 …… 怪老九接受石门雇佣,潜入裴府寻找天云山派武谱。 轻功施展,脚尖点地,一个纵深,稳稳落在了裴府院中。 早就打探好裴府布局的怪老九,搜寻起来利落娴熟,没有丝毫浪费时间。 裴洛将武谱放在了自己的书房之中。精密的锁将武谱牢牢所在了铁质的盒子里。 怪老九不费太大功夫便找到了这个小铁盒。 书房没有什么贵重物品,都是平常摆放。这个铁盒上着锁,显得尤其扎眼。 景雯一觉醒来。 景雯:“阿珍!” 阿珍从旁边椅子小憩,听到景雯的声音,起来走上前:“小姐。” 景雯恍惚:“我是,如何……” 阿珍:“小姐,你都不知道,你喝醉了满嘴胡话,是常十三身边的小孩子传的话,叫阿珍接你回来的。” 景雯坐起来:“满嘴胡话?我都说什么了?” 阿珍拉长语调:“常大哥、常大哥,嘴里就没停过,不知道喊了有多少遍呢!” 景雯若无所谓:“这算什么胡话,这叫心里话,懂不懂。” 景雯微微耸肩,双手交叉伸了一个懒腰,又理顺理顺头发。 “阿珍,我们出去走走吧,透透气。” 二人庭下漫步,月光一缕缕撒下,树木的影子在地面上静静地躺着。 几声鸟鸣传来,显得夜色尤其静谧耐人。 景雯:“阿珍,你说以后我真的能嫁给他,该多好。你我二人和他一起去天云山,和那些江湖英雄低头不见抬头见。” 阿珍看着景雯一脸痴笑的样子:“小姐,那你岂不是帮主夫人了!号令群雄。” 景雯摆摆手:“号令群雄,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我只想号令一个人,那就是常大哥,哈哈!” 二人说说笑笑,惊飞了树间栖息的鸟儿,惊跑了地上安眠的虫儿。 忽然——闪出一道黑影! 怪老九已经得手,顺利打开锁,将武谱盗出。 就算要焚毁武谱,也不能在夜色中点燃明火,这样太招人耳目。而且怪老九藏有私心——声称武谱被毁,给石门交差便好,没有必要让武谱真正消失。对天云山派如此重要的物件,悄无声息地弄到手岂不是好事一件。 景雯拔出发髻上的银钗,狠狠朝着怪老九击过去! 阿珍大喊一声:“来人,快来人啊,有人……” ——怪老九躲闪一下,精准无误地攥住了飞过来的银钗。 他听到阿珍叫喊的声音,“嗖!”银钗穿喉——阿珍未说完的半句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怪老九回眸打出银钗的一瞬间,景雯借着月光,隐约看到了缠绕在他眼睛上的掩饰之物。 阿珍的声音突然停下,景雯回头一看——血迹已经从喉咙流才,染满了衣领。 阿珍瞪着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景雯的脸,那是一种濒死的痛苦! 景雯慌了神,立刻抱住倒下去的阿珍,阿珍喉咙充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景雯颤抖地声音几乎撕裂:“阿珍!阿珍!阿珍!” 阿珍呼吸就这样……消失了。 阿珍死了。 死在了景雯的怀里。 裴府的家丁围了上来,怪老九早就消失地无踪无影。 景雯身体打颤,眼泪急促地从眼眶奔涌而出。 “阿珍” “阿、珍” 裴洛跑过来,阿珍躺着景雯的怀中,脖颈上插着一根银钗。 裴洛大惊失色:“雯儿,阿珍,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裴夫人紧随其后。 “雯儿?” “雯儿?” 景雯一动不动,魂不守舍。 刚刚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人,一点点失去温度。 陪伴自己长大的丫头……走了。 她从未见过死人,更不要说死的是阿珍。 她近乎崩溃! 头脑中都是阿珍盯着自己痛苦不堪的眼神,最后一个眼神。 景雯面色苍白,听不到裴洛的呼唤,耳边却不断传来阿珍“小姐”的呼唤。 裴洛:“雯儿!” 景雯晕厥过去,倒在了裴洛怀中。 裴洛将景雯抱回房间。命人准备棺材,好好安放阿珍。 裴洛询问:“刚刚是怎么回事?” 家丁回答:“小人们听到阿珍姑娘大喊‘来人’‘有人’,急急忙忙过来查看,但是小人们什么都没有发现,阿珍姑娘也……” 有人闯入了裴府吗? 裴洛猜测着。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人是来做什么?裴洛放心不下,来到书房查看铁盒子。 要说裴府会招来来去自如的高手,那应该与这三本武谱脱不了干系。 裴洛看着铁盒子,上面的锁完好无损,而且看起来纹丝未动。 他解下腰间的钥匙,打开上面的锁——盒子中空无一物! 裴洛大概已然明白,有人潜入府中,盗走武谱,阿珍叫喊,盗贼杀之后快。 只不过,如此精密的锁,竟然被打开过。一般的小毛贼,见到上锁,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拿走盒子吗?这样看来,开这把精密的锁对来人来说——轻而易举。 这个盗贼下手不留情,直接取了阿珍性命。 裴洛慌了神:到底是何种人物,盯上了武谱! …… 怪老九将武谱带在身上,传信于石化纯:武谱已被焚毁。 石化纯已到平安镇中。本想着趁此机会,将事情伪装成裴洛私自弄丢武谱。 如果裴洛不知道武谱丢失,到时候交不出武谱给常十三,那常十三一怒之下,定然认为裴洛在戏耍于他。两家关系自然紧张起来,石门趁机将裴家拉拢过来不成问题。 但是,天一亮,石化纯已经听到风声——裴府招了贼,死了人。 石化纯心中大骂:怪老九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人都死了,常十三再也不会认为武谱是裴洛故意搞鬼了! 看来,如果比武招亲继续,那真要自己亲自出马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报仇人选 景雯醒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屋顶,却空空洞洞,什么也入不了眼帘。 阿珍临死前的样子,一遍遍在景雯脑海中上演。 就像是一场梦,景雯多么希望这场梦醒过来的时候,阿珍还能面带微笑,问一声“小姐早”。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没有抽泣,没有动作。 裴洛和裴夫人一早便来到景雯的房间,他知道宝贝女儿经历了一场真真正正的生离死别。女儿最好的姐妹再也不会回来了。 裴夫人轻轻推开房门:“雯儿,我们为你准备了莲子粥,要不要起来喝一口?“ 裴洛:“雯儿,爹爹进来了啊!” 裴洛看着景雯躺在床上蜷缩着,整个心都攥在了一起。 “雯儿,你听爹爹说,别多想,饭总是要吃的,身体吃不消爹爹可是得心疼死的!” 景雯一把扑到了裴洛的怀里,放生大哭。一声声惊得裴洛心神颤抖。 女儿憋在心中的沉重,伴随着哭声释放着。裴洛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如今再怎样也不能给景雯再把阿珍找回来了。 景雯泣不成声,靠在裴洛的肩膀上,死死抱住了裴洛。 裴洛:“乖孩子,哭吧哭吧,别憋在心里,哭出来就好受了。” 裴洛轻轻拍着景雯的后背。裴夫人看着揪心,本就不喜欢说什么话,此时这番场景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景雯颤巍巍说道:“爹,我要给阿珍报仇!阿珍死得太冤了!唔……呜呜……” 裴洛:“乖孩子,爹爹不会让阿珍死得不明不白。咱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景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裴洛无可奈何,裴夫人站在一边也帮不上忙。 裴洛拿起丝帕,给景雯擦拭着眼泪:“不哭了,再哭嗓子都哭肿了是不是。” 景雯紧紧拉扯着裴洛的衣袖:“爹爹,我们去给阿珍报仇吧,爹爹,我们怎么才能给阿珍报仇?”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裴洛难住了。 盗贼何等本事!出入裴府,打开密锁,盗走武谱,一招致命! 找到这个人尚且不易,夺取这个人的性命为阿珍报仇,又该怎样才能做到呢! 裴洛:“听话,先吃饭好不好?” 景雯嘟起嘴来:“找不到凶手,我不吃饭!” “雯儿,你这……”裴洛愁眉不展,景雯的倔强脾气,他最是了解,说不吃饭,他这个当爹的就算是磨破嘴皮子也劝不动。 景雯:“爹爹,阿珍的仇,说什么也要报,不然我寝食难安。这本就是咱家对不起她,她死的冤枉。” 裴洛起身:“夫人,好好照看雯儿,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裴洛左思右想。 自己纵然是家财万贯,也是有钱无力。裴洛退出江湖二十多年,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早已是不闻不问。 怎样找到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这可是一个大难题。 景雯催得急,裴洛可是一点儿不敢怠慢。 裴洛想着,眼前就有人,不但能把这盗贼给找出来,而且能替阿珍报仇,只不过,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毕竟…… 这人自然是住在兴隆客栈那位——天云山派的帮主常十三。 裴洛赶往兴隆客栈,一路上心里打鼓。刚刚驳了人家的面子,怎么好意思这个时候求人办事!不过景雯的倔脾气,自己只能豁出老脸,满足家里这位小祖宗。 裴洛身边的跟班儿询问小二儿:“请教一下,客栈里面住着的……“林寻正好走进客栈。 每天早上练功的早课林寻可是一天不能落下,常十三早上起来带着林寻找了一块清净的地方,一番指导之后先行回到了客栈。 林寻每日清晨要把功法练习十次百次,直到能达到常十三当天的要求才敢回来。每日晚饭之前,常十三会亲自验收林寻练习成果,有任何不达标准的地方,林寻的晚饭也就取消了。 晚间练习之后,如果还达不到标准,那林寻的一宿休息也会被免掉。 即便是出门在外,林寻的“待遇”和在总舵中也没有什么不同! 林寻整套功法练习完,恰巧从外面回来。 跟班儿快步走上去,拦在了林寻面前抱拳:“请教请教,常帮主在吗?” 林寻:“你是?” 裴洛上前:“劳烦小哥,通报一声你们帮主,就说老夫有急事求见!” 林寻:“应该在,我上去看看。” 裴洛:“多谢多谢。” 林寻小跑着上了楼,直冲冲一把推开了门。“砰——”一声响,林寻一脚迈进去。 常十三坐在椅子上,脸上盖着一本书,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他一下子惊醒! “啪”一声,书落在了地上,身体本能性的警戒起来,若不是林寻的脸映入眼帘,手中的铁珍珠早就飞出了。 林寻被常十三的反应吓得一个机灵。 林寻小心翼翼后退两步:“我、我重新进。”林寻三步两步退出门外,轻轻敲门。 他心中一阵紧张,自己又做错事了,冒冒失失地进来把帮主吓了一跳。 “咚咚咚” “咚咚咚” 林寻:“咳,寻儿求见师父。” “进。” 林寻推开房门,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师父,裴洛求见,在楼下等着您了,您方便见吗?” 常十三整理整理头发和衣衫:“他此来所谓何事?” 林寻夸夸地一站:“这我怎么知道!” 常十三嫌弃地看着林寻:“下次有人来,先问清楚什么事,再来问我方不方便见,懂了吗?” 林寻:“您这意思,您想见就是方便,您不想见躲着呗。” 林寻故意想要小小地讽刺一下常十三怕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常十三不高兴就说出了口。 他没有想到的是,常十三轻轻挑了一下眼皮说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说完,常十三拿起一把扇子,“嗖”打开握在手中,单手负在背后,脚底轻轻,走出了房门,下了楼。 翩翩公子,谁又能看出来一条条人命丢在了这个外表温润的人剑下。 裴洛上前抱拳:“常帮主。” 常十三回礼:“裴前辈请坐。” 裴洛举止客气:“莫要称呼前辈,老夫愧不敢当呐,常帮主英才,江湖之人望尘莫及,老夫佩服得紧。” 常十三面无表情,平平淡淡说道:“裴庄主谬赞,不知才来所谓何事?” 常十三趁机便改了口,从“裴前辈”改成了“裴庄主”。 裴洛是裴氏钱庄的大老板,称呼他为裴庄主很是妥当,不过比起“前辈”二字,显得生疏不少。 自从裴洛驳了常十三的面子,常十三心中一直就没舒服,没有直接喊他的名字已经不错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探望 裴洛看着常十三不痛不痒的答话,心中犹豫着怎么开口。 常十三丝毫不留情面,当场改了对自己的称呼,要想求这人办事,裴洛只能豁出老脸去。天大地大,雯儿最大嘛。 裴洛:“常帮主,不知您是否已经听说,家里来了盗贼,杀死了我府上的人。” 常十三:“不知。” 裴洛:“昨夜府中来人,盗走三本武谱,雯儿的贴身丫鬟也被这人一招毙命。” 常十三:“我的武谱吗?” 裴洛嗓子里像塞了一把棉絮,这武谱明明就是自己花钱买的,严格意义应该是自己的才对。 裴洛:“……是。” 常十三问道:“可知何人所为?” 裴洛:“不知。常帮主,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昨日死的丫鬟是小女雯儿最好的玩伴,雯儿现在伤心欲绝,老夫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所以还请常帮主能劝劝小女,您说的话,她一定听得进去……” 常十三眼帘微动:“十三恐怕不善此事,也帮不上什么忙。” 裴洛面露焦急之色:“常帮主,雯儿想为丫鬟报仇,可是老夫怎能有如此能耐,江湖之事老夫摸不着头脑,更使不上劲。雯儿不吃不喝,老夫恳请常帮主,务必出手帮忙!” 裴洛站起身来,正对着常十三深深鞠上一躬。 武谱丢失不知所踪,常十三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常十三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带走享用! 只不过,劝说景雯这种事情,他可不愿意去做。 景雯是一个难缠的丫头,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如果真得去了景雯家中,景雯见到他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让常十三汗毛竖起的举动。 裴洛:“常帮主,武谱追回,常帮主尽管带走。您帮雯儿解了心头之恨,老夫必会重金酬谢!” 裴洛看着常十三无动于衷,终于忍不住:“常帮主,雯儿对您一片痴情,您难道一点儿也看不出吗?为了这份痴情,您就不应该帮帮小女吗?” 景雯的情感流露,明显地不能再明显,常十三就算是再“木讷”,也不会察觉不出来。 裴洛恳请数句,常十三终于松口答应。 就当是去做一件好事吧,常十三如此想着。 裴洛欣喜万分:“您何时去?不然老夫让景雯来客栈找您?” “不不不……咳,我去就好。” …… …… 常十三和裴洛一起来到了裴府,林寻跟在后面,一路上东张西望,细细地看着街上各式各样的物件儿。 裴洛领着二人来到景雯的房间,常十三在门口驻足,林寻脚下没停,一个劲地向着房间里面走,被常十三拎着领子揪了回来。 常十三:“你爹没告诉过你,不能随便进姑娘的房间吗?” 林寻:“为什么?” 常十三:“……没有为什么,记住就好。” 林寻:“哦。” 裴洛走进门去,告知景雯。她抱着双腿,坐在床角,像一个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样的无助。 得知常大哥来访,景雯瞬间精神起来,不过,一想到阿珍这件事,却怎么也提不起笑容。 裴洛请常十三走景雯的房间,林寻想要跟上,裴洛拦下:“小兄弟,随我去前厅吃些茶点怎样,都是平安镇最有特色的小吃。” 林寻自然是愿意,不过还是应该征求边上这人的同意。 林寻伸出手来,拉扯常十三的衣角,眼巴巴看着常十三的脸。 常十三收了手中的扇子,说道:“去吧,规矩点儿。” “是!”林寻松开手,嘟了一下嘴巴,乖巧地露出笑容,随裴洛离开了。 常十三攥着扇尾,故意加重脚步走入了房间。平日里他走起路来脚步轻至无声,为了让景雯注意到自己进来,只能改变一下走路方式。 景雯眼眶红肿地厉害,眼神也没有往日的神采,蜷缩在床角,缓缓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常大哥能过来看她,瞬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常十三看着景雯失神的样子,像一只可怜的被人遗弃的小孩儿,心中莫名一阵心疼。 景雯伸开两只胳膊,眼巴巴望着常十三的眼睛。 常十三两步上前,轻轻坐在了床边。景雯一把上前,扑到了常十三身上,双臂紧紧抱住。 哭声震天,天上的云想必都能为之动容。 常十三全身一个哆嗦,这个时候怎么忍心将景雯这丫头推开呢?借她肩膀,给她安慰,也算是大丈夫所为。只不过,常十三真的接受不了姑娘家家如此亲密,鸡皮疙瘩起一身,比一把刀架在脖子上还令人难受! 听着震耳的哭声,常十三的心都快要被景雯揉碎了! 从来没有姑娘在自己面前哭成这副样子,他更不懂得说一些宽慰的话。 “……景雯……景雯……” 景雯抽泣着说道:“常大哥,呜呜……阿珍不会再回来了……” 常十三手足无措:“景雯,不、不哭了。好、不、好?“ 景雯:“常大哥,你可不可以,为阿珍报仇?” 常十三:“……没有任何线索,常大哥也是力不从心。这地界儿,常大哥也不太熟……” 常十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景雯说这些话!嘿,自己内心默认的,居然是为景雯这丫头去报仇吗? 常十三都在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景雯的胳膊越抱越紧:“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好好,常大哥答应了。” 常十三要被这个不讲理的小姑娘摇晃碎了。转念想想,找到杀害阿珍的人,就等于找到了武谱的线索——先答应这个难缠的小鬼再说! 常十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景雯面前,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 景雯激动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 景雯:“谢谢你,常大哥。” “那,你先吃点东西可好?”常十三问道。 桌子上的饭菜,凉了再热,刚刚被仆人们热好端上来的,温度正好合适。景雯终于舍得松开双手。 她抬起头来,擦干眼泪,看到常十三的衣服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浸湿。 景雯揉揉眼睛:“常大哥,对不起。” “嗯?” “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无事的。”常十三回答道。 其实他特别在乎自己的穿着,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分的爱干净。在外人面前,永远保持自己的形象,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准则。 第一百三十章 追查 景雯乖乖吃了一碗粥,又吃了一些小吃。常十三这劝说她吃东西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 常十三问道:“景雯,你可曾见到盗贼的样子,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景雯忽然想到,在飞出银钗的一瞬间,盗贼曾转过身来,景雯看到了这人的正面。夜色昏暗,完整的面貌确实看不清。但是景雯可以确定的是,这人的一只眼睛被眼罩盖着。 景雯说道:“这人应该是一只眼睛废掉了,我记得不错的话,是左眼……对,就是左眼!” 左眼废掉,如此明显的特征,常十三当即知晓,来人是怪老九无疑。 最具技艺的盗贼,当属飞鹰和怪老九。飞鹰这家伙短时间内绝对不能亲自出马。独眼怪老九,杀人从不手软,这也能解释阿珍的死。 常十三:“嗯,常大哥心中有数儿了。你好好休息。“ 景雯见到常十三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大声喊道:“站住!” 这一声,似乎用上了大半力气。常十三还从没有听到过景雯如此大声地和自己讲话。 也可以说,他已经太久没有听过有人如此对自己“放肆”了。 他一愣神,脚步停下。 景雯嘟着小嘴,皱着眉毛:“常大哥你不要走。” “不然,我们去戏园听戏如何?”景雯说道。 阿珍刚走,听戏虽然不合时宜,但是景雯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能让自己走出来。 平安戏,常十三上一次来的时候倒是听过一次,不过中途被丁集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搅黄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平安戏,常十三第一次和景雯相遇结识。 景雯见到常十三并没有提出反对,随即说道:“常大哥你先等我一下,我要梳妆,一会儿就好。” “嗯。” 常十三走出来,静静倚靠在墙根下。不知怎的,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全都是景雯撒娇时的样子。 景雯,确实是一个别致的小姑娘。敢爱敢恨,活泼开朗,这些让她整个人都带有一股灵动的气质。 常十三看着景雯为阿珍伤心欲绝的痛苦模样,不仅是揪心,而且这不禁让他想起自己的师父。 一个自己在乎的人忽然离开,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仿佛一切都丧失颜色变得暗淡无光。这种感觉,常十三刻骨铭心,一辈子也挥之不去。 这道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坎儿,就如同扎在心中的一把刀。 常十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此。 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他明白得很,但是萧冬的音容笑貌一次次出现在梦中,萧冬痛苦身亡的画面成了他脑海里最可怕的梦魇。 对待萧冬去世的这件事,常十三的偏激程度,使得天云山派里面没有一个人胆敢轻易当着他的面提起萧冬的名字。 也许这是一种病,常十三也不知道这病何时能够痊愈。 也许人活着并不需要如此执着,因为总有下一个人、下一件事在前面等着自己去遇见。以后的日子里,还会遇到自己在乎的人。 什么都可以过去。 …… 景雯也不知道在房间里面忙什么,大半天也不见出来。 说好的“一会儿”呢! 景雯自然不会用那些胭脂水粉,她心情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不过为了陪常十三出门,特意换了一个精致的发型,挑了一件白色素裙。 林寻大饱口福,把平安镇的美食统统过了一遍舌头,这一趟裴府之行还真是收获颇丰。 三个人回到了兴隆客栈。去戏园之前,常十三要去兴隆客栈交代布置任务。 常十三:“雪儿,怪老九的功夫你可了解?” 苏雪儿:“属下……” 少安打断苏雪儿的话:“十三哥,你不会让苏姐姐去找怪老九吧,不行,我不允许!” 苏雪儿狠狠瞥了一眼少安:“闭上你的嘴!” “属下略知一二,没有交过手,属下一人,没有把握制服他。”苏雪儿说道。 常十三:“嗯。找到他才是当务之急。不过单凭我们几人,在这平安镇却有些无从下手。” 苏雪儿:“帮主所言甚是。平安镇上我们势单力薄,找一个人着实不易。” 少安:“那何不下一道追杀令?” 追杀令,江湖之上赏金猎人的生意来源之一。 想杀何人,酬金多少,追杀令明码标价,江湖之上任何人都可以对追杀令上的人展开追杀,这人最终死在谁手中,酬金就归谁。 杀手重戈也算是赏金猎人中的一员,不过他接活儿的价码都是出奇的高。 常十三:“笨!武谱被他盗走,如果武谱还在他手中怎么办,追杀他的人再把武谱弄走,那我们就真找不回来了。” 少安:“那调人过来?姬大哥?姬大哥离得最近。” 常十三:“你姬大哥在家陪娘子呢。嫂嫂怀有身孕,这个时候把他相公调出来,不定得怎么骂我呢。” 景雯:“瑶姐姐都怀有身孕了?” 青山城之行,景雯结识了姬宏和石瑶。二人大婚,景雯也是众多见证人中的一个。那个时候,阿珍陪在景雯身边,日后,这种场景再也没有了。 怪老九若是仍然留在平安镇,那寻找起来只不过是人力时间问题。但是如果怪老九离开了平安镇,隐姓埋名故意躲藏,那就相当于大海捞针。 天云山派的暗桩固然消息灵通,无所不知,但这仅限于设有总舵和分舵的地方,其他地方并不在掌控之中。 找人这种事情,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 常十三:“我们得想个法子,让怪老九主动上钩才好。“ 少安:“什么样的鱼饵才能钓得起他?” 常十三轻轻抚摸着鼻子:“容我想想。鱼饵、鱼饵……” 常十三瞄一眼静静坐在一旁的景雯,忽然想到,自己已经答应陪着景雯去戏园散心。他不知道在此处耽搁久了会不会让这个难缠的小鬼失落。 常十三说道:“景雯,不如常大哥先陪你去戏园如何?“ 景雯摇摇头:“不好。” 常十三不解,歪了一下头看着景雯。 景雯板着脸,耷拉着脑袋:“常大哥想不出来办法,就不要出门了吧。” 少安抖动一下小眼神,嘴上露出一副坏笑。景雯这口气,完全就是把十三哥禁足的意思!十三哥去裴府短短时间,景雯已经能对他施加号令了?这关系进展地真是匪夷所思! 最令人惊讶地是——常十三举起茶杯,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月下谈心 怪老九最大的毛病就是贪财,设置鱼饵自然要投其所好。 只不过,怪老九刚刚盗走武谱,也算是做了一单不错的活计,没有重金利诱,他绝对不会轻易现身,他可不想招来天云山派的耳目。 既然不能通过给怪老九创造下一个“发财”的机会将他引出,那就得在这一单武谱生意上下功夫。 盗贼得手之后,最想做的事——销赃。 常十三自然不知道怪老九和石化纯的勾结,也不知道石化纯让怪老九销毁武谱这件事。 不过,既然怪老九选择私自留下武谱,那常十三诱骗他销赃的法子就可以奏效。 由裴洛出面,重金赎回武谱,金钱能激发莽夫之勇,怪老九乃是贪财之人,价钱足够高,风险再大他也禁不住诱惑。 常十三轻声吭:“咳,景雯,常大哥想到一个法子,交代少安去办了。不知你可否还想去散心?若是不去,可以送你回家。” 景雯点点头,又摇摇头:“去散心。” “嗯。” 景雯紧紧抱住常十三的胳膊,靠在他身上:“走吧。” 林寻刚要跟上,一把被苏雪儿拉了回来。 常十三:“寻儿,你歇着吧,不用跟着。”他可不想让林寻见到自己被这个小丫头“折磨”的样子。 林寻:“师父,晚饭之前记得回来!” “嗯。” …… 进到戏园之中,景雯有些恍惚。 就是这个戏园,和此时自己紧紧抱着的人相遇。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恍如时光倒流,却今非往昔。 戏园之中,自己和阿珍被恶人威胁,常十三出手相救。 元绣客栈中自己一番演戏,顺利和阿珍跟随着眼中的崇拜对象去了青山城。 景雯出门的机会很少,第一次在外面观看平安戏,那种激动的劲头依然记忆犹新。 只不过,再次来到这个戏园,阿珍已经离自己而去,景雯再也提不起精神,脸上也挤不出微笑。 台上琴瑟之音,愉悦轻快,曲调悠扬,戏人在诉说着一段段精彩的故事。 景雯麻木地摆弄这手中的茶杯,眼眶红润。 阿珍的笑容一次次浮现在眼前,看得见却有摸不着。 常十三搓了搓手指,轻轻在景雯的肩膀上抚了两下。景雯失魂的样子,让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不断被叩击。 景雯像一只活泼灵动的小狸猫,此时这只小猫无精打采,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关心。 一贯冰冷的常十三,就像被太阳融化,他想要把自己身上仅有的一点点温度传递给这只伤心的小猫。 景雯的痛苦,他能理解。 这种悲痛欲绝,他承受不住,劝说景雯走出来,谈何容易! 一场场戏接连上演,时间在一点点被消磨。 最后一场戏曲散场,人们意犹未尽地离开座位,和同伴谈论着戏文和表演。 声音逐渐变小,戏园变得安静下来。天色不早,暮色昏暗,又亮又圆的月亮悄然挂上了枝头,鸟儿疲倦得叫唤两声,又安静下来。 常十三拉着景雯走出戏园,他抬头仰望,月光洒下,思绪万千。 常十三:“景雯,你喜欢月亮吗?” 景雯:“喜欢啊,柔柔美美。都说月宫中住着仙子,不知是不是真的。” 常十三:“抱紧我。” 景雯:“嗯?哦!” 常十三紧紧抱住景雯,一个跃身,从地面飞跃至屋顶之上,轻点瓦片,悠然而坐。 景雯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她还是第一次坐在屋顶之上。 这里离着高远的星空更近些,视野也更加开阔。 一缕缕微风吹动,惊扰着景雯的心境。 常十三:“景雯,你知道吗,月宫中住的不是仙子,而是你最想见到却无法见到的人。这些人住在天上,更住在你的心里。“ 景雯呆呆地望着常十三的脸庞,看着他痴醉地感受着月光。 景雯:“常大哥,那月宫中住着的人一定是你的师父,对吗?” 常十三:“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有没有离开,只有对着师父牌位的时候才能让我清醒。” 景雯:“常大哥,我是不是害你伤心了?” 常十三:“没有。你看我,本想着劝说你,呵!我自己又哪有这般本事劝说你,这么多年,我还是放不下。” 景雯依偎在常十三的怀中:“其实我知道,阿珍走了,再怎样也无济于事。但是让我接受,我做不到,至少近些日子万万做不到。” 常十三抱住景雯的肩膀:“是啊,做不到。景雯,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吗?” 景雯没有答话。 常十三:“为了别人活着,为了在乎你的人活着,为了需要你的人活着。” 景雯:“人不应该是为了自己活着吗?自由自在,潇潇洒洒,江湖人不都是如此吗?” 常十三:“你错了,江湖人身不由己,一个字——累。” 景雯坐直身子,正对着常十三的脸:“常大哥,你、也是如此吗?” 常十三望着景雯的眼睛,这双眼睛波若春水,似乎有一种魔力,不知道为什么,这眸子让人变得冷静,变得平和。 常十三:“你觉得呢?” 景雯从没有想过,常十三这样走在江湖顶端的人,竟然活得只剩下了一个“累”字吗? 仗剑行走,惩奸除恶,风风光光,扬名立万。 景雯心目中的江湖人,活得光鲜,活得洒脱。 景雯问道:“这么说,常大哥过得并不好。” 常十三:“以前是,现在不是。” 景雯:“为何?” 常十三躺在屋顶的瓦片之上,感受着月光的抚摸,他微闭双眼:“因为有了少安,有了那些懂我的人。有了他们,活着变成了享受。“ 景雯靠近上来:“你为什么对少安和对别人不一样呢?走进你的心,他怎么做到的?” 常十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也许冥冥中自有注定。” 景雯扑上前,枕着他的胳膊:“你知道吗,我对你,也是如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就念念不忘。有你在身边,就感觉什么都能过去。” 常十三微微一笑:“我有什么好,怨我恨我的人多得数不过来,想要我命的更是大有人在。“ 景雯:“好就是好,别人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喜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改称呼 常十三和景雯,在月色下的屋顶静静地躺着。本是为了安慰景雯,没想到,变成了二人交心的时机。 景雯:“我们算是好友了吗?“ 常十三:“自然。” 景雯:“那以后,我可以称呼你的名字吗?” 常十三:“随你。” 景雯一字一字吐出:“十、三!” 常十三面容抽搐一下:“咳,你可以不可以当着别人面的时候,不要这样叫我。” 帮里的人如果听到一个姑娘如此称呼,那还不炸了锅! 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多久,江湖上便会无人不晓——常十三喜结红颜! 一根牛毛,传来传去,就会被说成是一头牛。 两个人抱一下,说不定最终都能被说成孩子出世。 景雯稚嫩的手轻轻在常十三上身拍打一下:“不!我就要,十三、十三、十三!” 常十三突然动一下身子:“坏事了!” 景雯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常十三:“我得赶快回去,林寻还在等我。这么晚了,非得把他饿坏不可。” 常十三一把拉起景雯,紧紧搂住,从屋顶飘然落下。 二人最快速度赶回了兴隆客栈。 林寻晚饭之前要在常十三面前演示剑法成果,没有常十三的允许,他不可以吃晚饭。 常十三还从没做过如此失职的事。竟然生生把林寻给忘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能真的被景雯这只小狸猫迷昏了头。 做为帮主,失职失责,把督导弟子武艺的日程抛到了脑后,这种失误,理应受罚。 天云山派的规矩,对谁也不例外,常十三犯错,同样不会宽恕。 更何况,他对林寻管教甚严,自己若是不能以身作则,又有何资格管教林寻呢。 此时,常十三内心自责,临走之前寻儿还提醒自己,奈何…… 常十三急急忙忙赶回兴隆客栈。 林寻趴在一楼桌子上睡地正香。等常十三回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 常十三拍拍林寻的肩膀:“寻儿、寻儿……” 林寻惊醒,立刻站起身来:“师父,您怎么才回来?” 常十三:“饿不饿,我吩咐小二给你准备饭菜?” 林寻困意满满:“师父不用操心,寻儿吃过了。” 常十三:“没饿着就好。” 常十三的愧疚终于可以放下了。不过转念一想—— 常十三问道:“你吃过了?” 林寻蹭一下睁大双眼:“干嘛!”林寻想着,不会常十三因为自己私自开饭又要和自己过不去吧。 林寻委屈巴巴,皱着眉头望着常十三的眼睛:“您总也不回来,寻儿实在饿,唐少安和苏姐姐吃得香,寻儿一时没忍住,所以就……” 常十三语气平和:“嗯,这次不怪你,是我的错。” 林寻一脸惊讶,这是常十三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低声下气地讲话。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在向自己认错! 每日盛气凌人,高高在上,低头的都是林寻,此时完全颠倒! 常十三问景雯:“景雯,我送你回家。” 景雯死死拉住他的衣袖不肯丝毫放手:“不要!家里……都是她的影子……” 常十三:“那就不回去。” 他吩咐小二儿,为景雯准备了丰盛的晚饭。他一口没吃,便和林寻出了门。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空旷之地处处可见。二人随便找了一处,开始了今天的课业验收。 林寻目光坚毅,拔剑而舞,一招一试,不敢马虎。 夜色之下,林寻的身影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剑法虽然凌厉,身法却如翩翩起舞的女子。 最后一招收手,林寻停住动作,等待常十三的点评。 林寻每次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都能被常十三从头到脚批评一大圈。自己的标准永远也达不到这个严格的师父的要求。 常十三微微点头:“可以。”本来他出于愧疚,不想多说什么,但是心中有话还是一吐为快。 林寻听到这个肯定,心中喜悦万分。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从常十三嘴里说出来却是难上加难。正当他笑着露出牙齿,得意满满之时—— 常十三:“第一式剑锋转接太过迟钝,脚下力道不稳,腰间笨拙……第二式明显不如第一式熟练……第三式…………” 常十三的用词字字不留情面,林寻这几招,被他批地简直“不堪入目”。 最后常十三还不忘加上一句:“算了,明早我重新跟你走几遍。” 林寻撅着小嘴:“哦。” 林寻想着,听到常十三一句夸赞就这么难吗?每日练习,未曾懈怠,还是被他一通挑毛病。 太难了,想做他的徒弟太难了!耐不住性子的人最好离他远远的。 二人回到兴隆客栈,给景雯安排好房间。常十三命林寻将苏雪儿叫到了自己的那一间。 雪儿和林寻一进门,见到桌子上摆放着一条马鞭,常十三正在解着外面长袍的带子。 林寻不知道常十三这是要做什么。苏雪儿一见到这番情景,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帮主把自己叫过来。 常十三严肃地说道:“苏护法,” 苏雪儿抱拳:“属下在。” 常十三背对苏雪儿,双膝而跪,把披散在后背上的头发梳理到前面。 常十三:“常十三不顾弟子,未按时执行约定。失职之罪,罚十鞭。此处没有执法堂,有劳苏护法。” 林寻瞪大眼睛看着:我天!他认真的! 帮主固执的脾气苏雪儿太了解了,此时阻拦此事,只不过是白费口舌。 帮主治下甚严,律己亦是如此。天云山派上上下下一视同仁,绝对不允许徇私,这是历来的规矩。 做帮主的不能按照规矩行事,又怎能服众。 苏雪儿纵然有万般不情愿,也不得不遵从常十三的命令。 苏雪儿单膝跪地:“属下得罪!” 说完,起身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鞭子,她紧紧握在手中,沉重地向前走出两步。 林寻张开胳膊一把拦下:“苏姐姐不要!” 林寻焦急地说道:“师父,寻儿没有怪您的意思,您这样又是何苦呢!” 常十三:“动手。” 林寻迅速用身体挡在了常十三后面,没有退让的意思。 第一百三十三章 林寻把常十三对他的种种“虐待”通通抛在了脑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护着他。 常十三给林寻的东西,早就悄然在林寻心中生根发芽。 常十三:“林寻,过来。” 林寻转过身来,跪在常十三面前,他等待着师父和自己说话,没想到——常十三伸出手来,瞬间将他的穴道封住,林寻丝毫动弹不得。 常十三:“动手。” 苏雪儿镇定心神,平复心情。毕竟眼前人是帮主,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她从未做过。 也就是那些冷血无情的执法堂,能不留情面地惩戒任何人,雪儿可是万万做不到。 握着鞭子的右手已经微微颤抖,雪儿紧紧闭上眼睛,不断告诉自己:早打完早托生!把帮主看成一块没有神经的石头! 对!是石头! 石头…… 雪儿狠狠空咽一口,挥起手中的鞭子,“啪!”第一鞭落下,划破空气,打在了常十三的后背之上。 力道太轻,常十三一定会不依不饶,苏雪儿脑海中能够想象帮主责备自己的样子,到最后结果还不是一样,还得依着帮主的意思,重新罚过。 不轻不重,苏雪儿力道掌控地恰到好处。 “啪!”第二鞭。 “啪!” “啪!” 常十三面无表情,林寻心疼地眼眶染上一层红色,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奈何一点儿也动弹不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狠心冷血的人如此在乎。 这个时候的客栈,只有客房中些许嘈杂之声。 鞭声被放大,传地很远。 住在左边一间的少安和待在右边一间的景雯,自然可以听到动静。 二人几乎同时间推开房门跑了出来,少安见到常十三的房间门紧紧关着。 “啪!” “啪!” 这动静就是从这间屋子传出的。哪里还顾得上敲门,少安急匆匆进去——“啪!”第十鞭。 苏雪儿全身无力,鞭子顺着手滑落在地。这不是体力消耗,而是心累! 少安推门的一瞬间,景雯一把推开少安,从门缝中挤进去。 “十三!”景雯担忧地喊出了十三的名字。 林寻被常十三解开了穴道,他一脸心疼地看着常十三的脸,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常十三站起身来,刚要去取放在衣架上的外袍,林寻迅速抱住了他的双腿。 苏雪儿跪在一旁,少安:“苏姐姐,这又是怎么了?” 常十三拔了拔腿,林寻抱得越发用力。 常十三:“景雯,帮把我衣服拿过来可好?” 景雯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苏姐姐会做这种事?她想立刻问个清楚明白,但又不知怎么,突然说不出口。 少安大概明白——十三哥又抽疯了!整个一个受虐狂!自己罚自己,从来就没眨过眼,少安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劝他不要这样吧——不可能!十三哥身为帮主,他不会姑息别人,也不会姑息自己。不劝他——做为他的兄弟,于心何忍。 唉,两个字,“无奈”! 少安扶起苏雪儿,拉着她走出了门。 少安:“苏姐姐,怎么回事?” 苏雪儿撇了撇嘴巴:“帮主说自己失职,什么不顾弟子。” 少安:“我懂了。今天十三哥一定是回来晚了,没顾上林寻。嘿!林寻这小子,十三哥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累赘呢!” 苏雪儿推了一下少安:“你可别这么说。你是没看到,林寻可在乎帮主了。” 少安:“他小子还算有良心。再说,十三哥是谁,再烈的马也能被他驯服。对了,刚刚打了多少?” 苏雪儿:“十鞭。” 少安嘴角咧开微笑:“那还好。不多不多。” 苏雪儿揪着少安的耳朵:“喂!你是帮主的兄弟吗?亏你还笑。” 十鞭,对于常十三来说还真不不多。苏姐姐执鞭,那定然不会破皮,不会出血,也就是青肿的程度。比起十三哥以前被责罚的经历,这真的不算什么。 少安见过常十三被罚断魂鞭的伤口,何等触目惊心!对比今日,少安心中的担忧一下子就消去了大半。 少安:“不笑不笑,我去拿药!” 林寻死死抱着不放手。若不是自己,师父也不必平白填上这样的一份职责。 平日里觉得这个师父处处针对自己,今日一见,师父就是这么一个人,对谁都是一板一眼,就连他自己也不放过。 林寻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尽职尽责的暂时不是师父的师父。 记得第一次去总舵的演武场,虞青和自己说过一番话。 林寻问虞青:“帮主除了拿着鞭子打人,还会做什么?” 虞青回答:“那可多了。反正帮主对我们很好,你慢慢体会,自然会感觉到。” 虞青说得很对,果然需要慢慢体会。 景雯紧紧抱着常十三的胳膊,挂在他的身上,也没有去拿衣服。如今的温度渐凉,尤其晚上更是冷意嗖嗖。 常十三一件单衣,冻得全身发凉。 常十三:“你们两个是想让我冻死在这儿吗?” 林寻一动不动。景雯更像是丝毫没有听到。 豁!常十三深深喘了一口气,眼皮轻挑,他提高声音喊道:“少安!少安!死哪去了你?” 果然少安是个亲兄弟。抱着自己的两个人,常十三既不忍心将林寻踢开,也不忍心将景雯推走。对于少安——直接破口大骂也没什么的,少安早就习惯了。 “哎,来了来了!”少安回应着,拿着药瓶快步走进来。 少安一进门直接冒出一句:“哎呦我天!” 少安被这番情景吓得揉揉眼睛,他想着:林寻这小子绝对有毛病。景雯嘛,看着意思真的要成为十三哥的红颜了! 常十三:“你天什么天,把哥衣服拿来,哥快冻死了。” 少安攥了一下手中的药瓶:“要不十三哥先坐下,我把药拿来了,我先帮你擦药。” 林寻瞬间站起身来:“我来!” 少安一愣神:“这也跟我抢?” 景雯:“我来!” 常十三:“我自己来。” “不行!”少安、景雯、林寻异口同声。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药 常十三拿他们没有办法,但至少应该把景雯这个姑娘支走。 常十三:“景雯,我饿了,帮我去楼下弄些饭菜吧。” 陪着景雯看戏回来,常十三到现在一口未吃。景雯果然听话地离开了。 常十三:“寻儿,把门关上。” 说完,他解开里衬的带子,将衣服向衣架上一抛。 林寻想看看师父后背的伤,烛光中的青肿并不明显,林寻注意到的不是今日之伤,而是——一道道旧伤遍布脊背,师父身上带着数不清的鞭痕! 林寻心中一紧,一种从未有过的心酸上涌。 少安:“嘿!十三哥,告诉你个好事儿。择选会上的鞭伤一道痕迹也没有留下。” 常十三:“是吗?哎?你怎么知道是择选会上的鞭伤?” 少安紧闭嘴巴,额……这次又把兴阳出卖了!少安见到常十三受伤,又不肯说原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兴阳口中套出话来。 本来答应兴阳绝对不会暴露,一个不留神,说漏了嘴。 常十三:“卓兴阳这个臭小子,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他!” 少安上药的手一抖:“十三哥你可千万别,你怎么折腾他,回头他怎么折腾我。再说,你替兴阳受了伤,他一直心中有愧,你就别再提这件事了。” 林寻问道:“择选会?我怎么不知道您受了伤?” 少安:“你一天天都注意些什么!” 常十三从择选会回来,林寻一点儿没看出异常。 少安说道:“什么时候我能帮你把断魂鞭的伤去除掉就好了。” 常十三:“不用,我又不在乎这些。” 断魂鞭,林寻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自他入派以来,并没有见过谁被公开处以此种责罚。 少安:“你不在乎,我在乎!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常十三打断:“哎哎,打住,我不想听。” “好好好,我不说。”少安收起药瓶,走过去拿来衣服:“可以了十三哥。快穿上。” 景雯和苏雪儿将饭菜端上了楼。 常十三一番宽慰,终于把景雯送回了房间。少安和苏雪儿早早便去休息了,房间中只剩下了常十三和林寻二人。 本来一贯都是少安和常十三住一间,但是林寻和常十三每日清晨都要起来出门,少安自然不想让常十三惊扰自己的好梦。 蜡烛吹灭,林寻睁着双眼,月光温和地照在窗子上。 一直憋在他心中的话不吐不快。林寻问道:“师父,寻儿可以问您个问题吗?” 常十三睡意朦胧:“嗯。” 林寻:“您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话音落定,气氛安静,常十三一个字也没有说。 林寻:“师父?师父?您不会睡着了吧?” 常十三:“问完了吗?” 林寻:“嗯!” 常十三:“那就快睡吧。” 林寻没反应过来:“嗯?您还没回答我呀。” 豁!没毛病!师父答应问问题,没答应回答问题!林寻嘟嘟嘴,无趣地翻了个身。 没过一会儿,常十三的呼吸声渐渐沉重,想必是睡着了。 林寻思绪万千,久久未眠。 …… 清晨,空气中带着清冷的露水。林寻第一次没有任何抱怨地从床上爬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常十三之前起床。 林寻蹑手蹑脚出门,没出一点儿声音地沏好了茶,准备好洗脸水,把毛巾洗好拿回来挂在了架子上。 在客栈住着的这两天,打水洗毛巾这些事从来都是常十三做的。清晨常十三招呼林寻起床的方式——将带着水的湿毛巾往林寻脸上一拍。 林寻看着常十三熟睡的样子,脑子里忽然想以同样的方式唤他起床。不过,一想到昨天师父被罚,还是不忍心打搅。 林寻意犹未尽,把常十三的墨阳剑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 常十三睁开眼睛,林寻手里正拿着墨阳,擦地出神。 常十三不免有些恍惚:这小子从来不肯起床,今日是怎么了。 常十三:“寻儿?” 林寻身形一颤吓了一跳:“嗯?” 常十三坐起来:“你……干嘛呢?” 林寻轻轻放下墨阳剑:“我……我在等您回答我的问题呀。” 常十三看着林寻深深的黑眼圈:“你一宿没睡?”也只能这样想了,不然林寻怎么能起来床呢! 林寻装出一副委屈巴巴地样子:“您一直不回答我,我只能一直等了。” 常十三穿好衣服,走到林寻面前,盯着林寻目不转睛:“寻儿,你怕不是病了吧。”没等林寻回答,常十三抓起林寻的手腕,为他粗略诊了一下脉。 从昨天抱着自己不松手,到现在一反常态,居然说自己一宿没睡! 林寻心中想着,打趣的话也能当真,这个师父有时候还真是“傻的可爱”。 林寻挣脱常十三的手:“哎呀,我睡了,只不过没睡好,醒得早。又无事可做,洗脸水、毛巾都给您准备好了。” 常十三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寻”蹭“一下站起来,拉着常十三坐在了椅子。又倒上一杯茶,举到常十三面前:“喝茶。” 常十三愣了愣神,接过茶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林寻“扑通”跪在了他的面前:“我要拜师!” 常十三一口茶呛出来:“咳咳、咳……”这小子大早起的是要闹哪出啊!拜师?收徒这件事常十三从心底里抵触。 常十三理顺气息:“不是说过嘛,一年期满再说。” 林寻:“您和我爹说的,我爹不是我,这个约定对我无效。” “咚、咚、咚” 林寻三个头磕在了地上,他抬起头来:“好了,我头也磕了,您茶也喝了。拜完了!师父!您想认也得认,不想认也得认。从此以后,我林寻是你常十三的徒弟了!” 林寻利索起身,拿起自己的剑和墨阳剑:“师父,您赶快擦脸吧,我们去做早课。” “……等等……你让我缓缓……”常十三突然不知所措,脑子一片混乱。 他看着手中端着的茶碗,一把将茶碗抛回了桌子上,迅速抖抖手。他心中嘀咕:嘴真欠,喝什么茶!奉茶拜师,敢情这下子在这儿等着呢。 林寻:“师父,您说过,清晨练武的时间,耽误了不好。您快些,徒儿等您!不然徒儿帮您擦脸也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拜师 林寻拿起毛巾朝着常十三走上来。 常十三摆摆手:“不不、不用。” 常十三定了定心神:我天!谁来救救我! 他一头躺回了床上:“寻儿,我突感不适,今日早课不陪你了。” 林寻一看常十三就是无病装病。从自己开始想要拜师开始,常十三躲着自己就像是老鼠躲着猫。 林寻横下一条心,不管怎样,今天不成功便成仁,誓要让常十三松口! 林寻:“师父,徒儿给您找医师去。” 常十三心中一喜,林寻一走开,自己立刻溜之大吉。 林寻堵着门口大喊:“唐少安、唐少安!” 少安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大清早林寻这个臭小子是要做什么! 少安披上外袍,急急忙忙赶过来。 林寻一脸焦急地说道:“唐少安,我师父病了,他让你去请医师过来看看。” 少安一脸惊讶:“病得厉害吗?我先帮他看看。” 林寻一把将少安推出门外:“你省省吧!中毒找你,生病你又不熟。还是赶快请医师过来瞧瞧吧。” 所谓隔行如何山,少安精通毒药,此门与日常生病并不一样,普通的病,少安反倒是不擅长。 少安:“也好。” 林寻盘算着,少安一定站在师父一边,可不能让这二人串通一气,还是找一个其他医师比较好。 常十三真想大喊一声自己没有病,但是这话怎可说出来!林寻拜师能拖就拖,装病这一招也不错。 …… 林寻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常十三身边寸步不离。 少安急急忙忙请来一位医师为常十三诊病。 这大清早地找个人来还真是不容易。 一位胡子斑白的老头跟着少安来到了兴隆客栈。 林寻看着医师走进来,心中想着:我看你还怎么和我演戏! 少安一脸担忧:“十三哥,医师来了。” 常十三闭着双眼,伸出手臂。 老头三指轻压手腕,双目紧闭良久。 少安问道:“如何?” 老头回答:“这脉象上看,不但无病,而且身子健实程度非比寻常。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强健有力的脉象。这小伙子不寻常、不寻常啊!“ 少安:“十三哥,你哪里不舒服?” 常十三长长叹一口气:“……头疼,心慌。” 老头问道:“可否受到过惊吓?或者是什么刺激?” 常十三收回手腕,双手交叉在胸口:“确实受了惊吓,现在还心有余悸。” 老头轻轻点头:“那定是刺激所至,心中病症,非身体病症。静养即可,同时也要多出门透透气。莫再受刺激,自会痊愈。” 少安看得云山雾绕,刺激?怎么可能,什么东西能吓到十三哥这种人! 莫不是这老头医术不精?少安抓起常十三的手腕,轻轻切脉——没病啊,确实没有病,这脉象却如老头所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少安问道:“十三哥,你真的不舒服吗?” 常十三另一只手狠狠攥住了少安的手腕,“嘶!”疼得少安倒吸一口凉气。 常十三:“嗯。” 少安:“受刺激?十三哥,你……嘶!”常十三越攥越紧。 少安不明所以:十三哥故意装病? 少安试探性地说道:“十三哥你好好养着,我给你准备早饭。” 常十三的手终于从少安的手腕上松开。 少安心想:嘿,十三哥果然是要装病!可是,为什么装病呢?奇了怪了! 白白折腾自己一趟,请这个老头过来真是多此一举。少安还得付银子将他送走。 屋中又剩下了林寻和常十三两人。 林寻灵光一现:“师父,徒儿知道您今天得去裴府守着等待怪老九的出现。反正吧,您不答应徒儿不会让您出这个门。看谁耗得过谁。” 常十三侧过身去:“头疼,身子不适,自然不会出门。” 林寻坏笑:“您不去,怪老九可是抓不住的呦!” 常十三轻飘飘地说道:“随他去吧。” 嘴上无所谓,心中却不得不承认,林寻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自己答应了景雯为阿珍报仇,而且武谱也需要找回。倘若怪老九突然冒出来自己又错失良机,万万无法向景雯交代。 林寻嘟起嘴巴:“哼!口是心非。” 常十三紧紧抓住被子,这可怎么办? 不论是从门逃走还是从窗子逃走,都会被林寻死死纠缠住——就算速度再快,也抵不住林寻在床边寸步不离。 吃一堑长一智,林寻将手臂挡在胸膛前面,护住了前面的穴道,这一次常十三休想再次封住他的穴道。 常十三虽然躺在床上,心中早已焦灼不安,时间不等人呐。 林寻这样“厉害”的徒弟,现在就能如此“虐待”自己,真的收了他,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天云山派里面,谁敢这么对待自己? 常十三一贯的威严,在林寻面前彻底扫地,他拿这种滚刀肉丝毫没有办法! 也总不能向对待恶人一样,把林寻暴打一顿,他毕竟是林伯的儿子,而且常十三也不会对自己门派的子弟动手。 常十三无可奈何:“寻儿,拜师这事儿改日再说可好?” 林寻:“哎呀呀,着急了吧,那您就快快答应徒儿吧。不然,休想!” 常十三:“你和你爹真是一副德行……” 常十三一个翻身坐起来。 林寻一个激灵,瞬间做好了阻拦逃跑的姿势准备着。 常十三并没有要迅速逃离的意思,他将被子放在一旁,倚着墙根盘腿而坐。林寻这才稍作放松。 常十三郑重地问道:“寻儿,既然你想拜我为师,那我问你,你、了解我吗?你可知我为何不想收徒?” 林寻:“您认真的?” 常十三:“自然。” 林寻:“那我可就直说了,您别怪我,您也不许打断我。” 常十三:“……嗯。” 林寻收齐了玩世不恭,仔仔细细组织语言:“你做为萧叔叔得意弟子,不愿收徒,是因为你害怕,你懦弱,你不敢,我说得没错吧?” 常十三的手从舒展慢慢攥成了拳头,林寻一句话,直直戳进了他的心窝。 林寻: “萧叔叔去世让你完全变了个人。” “失去师父的痛苦是你最大的心结,所以你不敢去触及师徒关系。即便是在做师父该做的事,也不愿意正式收我为徒。” 林平给林寻讲过常十三过往经历,林寻终究不是一个事事不懂的孩子。他机敏聪慧,在与常十三一起的日子中一点点去了解。 林寻不再抵触他,反倒是逐渐依赖他。 因为常十三炙热的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全掩饰地住。只要细致入微,用心体会,就会发现常十三完全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副样子。 林寻:“我说的,可对?” 常十三被林寻的话惊地一身虚汗。不敢、懦弱,虽然听起来难听,但终究是一针见血。 第一百三十六章 正式入门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紧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回想以前的日子。有师父的日子,最美好,也最令他心痛。 林寻:“萧叔叔知道你如此,该有多心疼。” “萧叔叔后继无人,你忍心吗?你一辈子就不收徒弟了吗?” 常十三紧紧握拳,声气低微:“不要再说了……” 林寻:“我爹说过,你是一个可怜人,我本来不以为然,但是如今我越发觉得,我爹说的真真切切。我不想你这样!” “冰冷无情,这不是你原本的样子。孤孤单单也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林寻调整语气,一字一顿:“你一定能和萧叔叔一样,成为最好的师父,我确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林寻后退三步,双手撩动长袍,用最恭敬的方式双膝跪地。 “常十三,你最不敢面对的师徒心结,就让我来帮你解开吧,成全我,也成全你自己!林寻请求拜您为师!” 林寻以头触地,跪伏不起。 常十三心中已是五味杂陈。 不知道林伯都和这孩子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些话是出自林伯之口还是这孩子自己说出来的。 不过,林寻认真坚定的眼神,让常十三不得不动容。 很显然,林寻认师父是出于真心,对常十三的真意也不掺杂半点儿虚伪。 常十三以为寻儿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但是事实上,这个孩子什么都懂。 孩子的勇气总是要比年长的人更大些。经历的事情越多,心就变的越深沉。 也许林寻说得是对的。 选择去面对师徒关系,兴许是一剂良药。 遇上懂得自己的人,不容易。 林寻,或许是师父有知,安排给自己的一份大礼。 常十三问自己:回到以前的样子,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吗?心结真的能解开吗? ——谈何容易! 常十三凝思良久。 屋子中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一个盘腿而坐,一个俯身而跪。 林寻四个字——“成全自己”,在常十三耳边回响,久久不去。 …… 常十三终于做出了决定,终于向着心中不敢触及的地方迈出了一步。 常十三起身穿好鞋子,从上之下整理衣襟。 他走上前来,双手托起林寻的胳膊将林寻扶起。 林寻双眼恳求,盯着眼前人。 他知道,常十三下一刻嘴中要说的话,就是他的最终决定。今**他到此种地步,他所做的决定定然不会轻易改变。 林寻内心激动,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他不敢确定常十三会不会收自己,前所未有地紧张涌上心头! 常十三后退一步,郑重拱手:“为师、谢谢你。” ——是林寻给了他这份勇气,今日,他做出来多年来想都不敢想的决定——收徒!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要扮演和萧冬一样的角色——做师父。 这一刻,纵然是千言万语,也不及这一拜诉说地触人心底。 林寻心中一颤,笑逐颜开。 从此刻开始,林寻正式成为常十三的入门弟子。 从此刻开始,师徒同心,师徒一体,师徒相承。 林寻跪地叩首:“弟子林寻拜见师父!” 常十三:“寻儿快起。” 林寻迅速起身,一把抓起常十三衣袖,笑声一阵阵从房间里面传出来。梦寐以求终成真! 常十三:“寻儿,去看看早饭好了没有。” “子弟遵命。” 林寻欢脱地走出门,脚底清风,三步两步跳下了楼梯。 …… …… 裴洛一早起来,命人广布消息:丢失武谱,裴家愿意出资五万两收回。只要肯交出武谱,以往恩怨既往不咎。 整个平安镇一片沸腾。 五万两!裴家果然称得上江北首富。武谱做为裴洛掌上明珠的嫁妆,裴洛为了信守承诺重金收回,合情合理,无人质疑。 只要怪老九还留在平安镇没有离开,必定能得知这则消息。 而他这种人,面对唾手可得的五万两银子,做梦都能笑醒吧。 若是他不在平安镇,那……咳,常十三也没什么好办法将他尽快引出来。 比武招亲仍然在继续,人们得知裴洛五万两赎回武谱,突然意识到这份嫁妆的分量。参与打擂的人们更加积极踊跃,谁不想抱得美人归呢。 …… …… 少安得知林寻正式拜了师,第一反应——林寻胡诌。 十三哥怎么能收徒弟呢! 常十三的心病没有谁比少安更清楚,常十三的脾气也没有谁比少安更了解。林寻当真有此种翻天的本事让十三哥改变了主意? 林寻高扬着头,得意洋洋:“唐少安,想不到吧,你的十三哥以后就是我林寻的人了!” 咳咳,似乎林寻这话说反了吧。 少安一脸无奈,看着常十三从房间走出来:“十三哥,这小子说得当真?不是吧!你们两个大早起的折腾我一趟,偷偷摸摸在里面就成了师徒了?我天!” 常十三略显尴尬的说了一句:“少安,今早辛苦哈。” 没有反驳,就代表——这事是真的! 惊得少安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林寻拍拍少安的肩膀:“我就问你服不服气。” 这二人整天从早到晚互相挤兑,林寻这下可真让少安刮目相看了。 少安眨了眨双眼,嘴角挂上了邪恶的微笑,他抚摸两下林寻的头:“哎呀,我岂不是成了你的叔叔,没错吧乖侄子。” 景雯和苏雪儿早已在桌子边坐好,看着少安和林寻二人相互打趣。 …… …… 南宁城和平安镇相接,南宁城分舵离着平安镇也不算太远。 来来往往的商人行走在南宁城与平安镇之间,许多人都是裴洛生意上的熟人。遍布南宁城的天云山派暗桩迅速得知了消息,萧近自然也得知了。 分舵之中近日来风平浪静,伯良羽的明觉派纷争也为波及到南宁城。 萧近闲得手痒,每日除了处理一些分舵琐事再无其他事情可忙。 裴洛五万两赎回的武谱,到底是何种顶级功法现世,不禁勾起了萧近的好奇心。他可不知道,这武谱是天云山派的东西。 顶级武谱,江北首富裴家比武招亲,这种事情可是不多见。裴家,那新娘子不就是裴景雯嘛?这小姑娘明明在青山城和帮主亲近得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萧近决定亲自去凑个热闹。 一人一马,无牵无挂,自由自在。萧近将所有琐事统统交给了风钰,轻装赶往了平安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守株待兔 裴洛承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地点为裴氏钱庄。不管来人是谁,只要交出武谱,钱庄立刻奉上五万两银票。 本来怪老九已经走到了平安镇与南宁城的边界处,忽然听闻裴府重金收回武谱的消息。 怪老九兴奋不已,只要得到这种和钱财有关的消息,他整个人仿佛年轻两岁,皱纹都会舒展开来。 二话不说,怪老九调转方向,又赶往了平安镇。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 怪老九,江湖之上少有敌手,历来自视甚高。小小平安镇,更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去做这场交易,即使裴洛耍什么花招有何何妨,他可不会把裴洛放在眼里。 从边界之处去往平安镇的裴氏钱庄,最近的路是一条横穿镇子的大道。 萧近和怪老九——走的是同一条路。 …… 裴氏钱庄之外,常十三和林寻在裴氏钱庄外面蹲守。 唐少安和苏雪儿送景雯回了裴府。这二人从裴府出来直接去了平安镇有名的小吃一条街。 裴氏钱庄常十三盯着已经足够,少安二人在此也没什么大作用。常十三趁此机会给二人放了一个假。 小街古韵恬然,正适合增进情感。 少安铆足了劲,满脑子都是怎样俘获苏雪儿的芳心。 这段日子,少安可顾不上他的十三哥,一心一意扑在了他苏姐姐身上。 常十三和林寻二人坐在钱庄门口的一处小茶铺,除了喝茶,没有任何事情可做,林寻闲得快要长出毛毛。 常十三一旁端坐,半个时辰除了喝茶,没有任何其他动作,活生生像一个木头人一般定在了座位上。 林寻无聊到了极致:“师父,寻儿累了。” 常十三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睡。” 林寻翻了一个小白眼:“师父,您陪我说说话呗。” 常十三闷不做声。 林寻问道:“师父,寻儿今日成了您的徒弟,您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 这小鬼的心思不言而喻,这是要常十三送自己点纪念礼。小孩子嘛,就喜欢被哄着、被宠着。 常十三:“想要什么,说。” 林寻:“这寻儿要好好想想……对了师父,您的生辰是几月十三着?” 常十三:“七月。” 林寻:“哦,那今年是给您过不成了。明年寻儿陪你过。” 常十三:“嗯。” 林寻嘴角笑着:“寻儿生辰在这个月的二十四。” 常十三又倒上一杯茶:“为师知道。” 林寻扯一扯常十三的衣服:“您不打算表示表示吗?” 常十三耐着性子:“要什么想好了一起说。” 林寻眉开眼笑,不过——哎,师父嘴上答应,怎么就没有一点儿热情的感觉呢。 林寻:“师父,您替寻儿想想,该要些什么好呢?贵重的吧,寻儿不好意思开口。普通的吧,寻儿又觉得亏得慌,再说您也拿不出手,是吧?” 常十三内心一阵厌烦,林寻这小子怎么这么多话!像一只赶不走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乱叫。 常十三一脸嫌弃:“能不能安静点儿。” 林寻耷拉下脑袋,嘟起小嘴:“才说了没几句嘛……干嘛又凶我……无聊……我睡了,您自己盯着吧。” 林寻趴在桌子上,终于安静下来。 常十三心中抱怨:早就让这小子睡,非要在这里废话连篇! 裴氏钱庄来来往往的人从早上到现在就怎么断过。相比裴氏钱庄的经营手段出类拔萃,真应该好好向裴洛请教一下。 鸿余钱庄若是能有裴氏钱庄此等规模,那天云山派的收入又可以上一个台阶了。 常十三揉揉眼睛,一壶茶水快要喝下肚,也没见怪老九的踪影。 大街上人声嘈杂,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林寻的睡眠,没过多久,林寻的呼吸声渐渐加深,定然是睡着了。 …… 萧近骑马赶来,行至平安镇城门口处,前一阵子发生的一幕幕不断浮现。 让萧近最不能忘的,当属沈丘艳这个难缠的女人了。沈丘艳一副狐媚的样子,萧近至今心有余悸。 石化纯已到平安镇,打算好的——在裴家擂台最后一日登台,直接夺得头筹。 这样一来,石门与江北首富联合,石化纯也抱得美人归。 尽管石化纯已经年过四十,但是依然“贼心不死”,他这半辈子,从来没有断过女人。多少美若天仙的姑娘都被石化纯凭借着平平的样貌“哄骗”走。 沈丘艳自然要在分舵给石化纯作陪,想是不会轻易出门。 这一次,萧近不至于倒霉到和这个女人再次“相逢”吧。 就在萧近驻马与城下之时—— 一骑飞驰而过,红棕色的嘛健壮有力,脚步如风,难得一见的良驹。 萧近打眼一看马背上的人,身形中等,一身深沉的黑色长袍,头上戴着一顶戴着面纱的帷帽。 萧近定睛,这人手中执剑,满身都是凌厉的江湖之气——绝非等闲之辈。 萧近策马,随即跟上。 既然是来平安镇凑热闹,自然是不挑,什么热闹都能对萧近的胃口。 搞清楚这个江湖人的身份,看看此人为何而来,这个热闹就不错! 萧近怕被察觉,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 带着帷帽的人一路上没有丝毫迟疑,直奔裴氏钱庄而来。行至街市人气鼎沸之处,帷帽人下马步行。 仅仅是这个下马落地的动作,足足可见此人的功力不俗。 身形轻盈,落地稳而不重,上身挺拔,一举一动沉着有力。如此的轻功造诣绝不在萧近之下,而且一身武艺傍身,深不可测。 这人到底是谁?萧近越发好奇。他牵着马缰绳,小心跟在帷帽人之后。 为了不被发现,萧近利落在一间客栈门口停下,抛下一些铜钱,吩咐小二儿代为照看坐骑,又迅速跟上。 帷帽人在萧近的眼皮下停在了裴氏钱庄的门口。 常十三突然双眼放光,神经被激活起来——帷帽人映入眼帘! 一身黑色外袍,一个夺人眼球的顶尖高手,脸部被帷帽遮挡不愿示人,这种时候驻足在裴氏钱庄——怪老九!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生擒落网 怪老九忽然转身,向着身后看去,萧近一个躲闪不及——怪老九问道:“跟了一路,意欲何为?” 怪老九头顶上的帷帽在风中抖动,手中利刃出鞘——“嗖!” 凌人的剑锋瞬间指向萧近——街上的一众人等慌忙逃窜。 一条鼎沸的街道顷刻间鸡飞蛋打,嘈杂叫喊中尘土飞扬…… 萧近被怪老九逼得节节后退,脚下轻点,飞跃至屋顶之上。 坐在一旁茶铺上的常十三还没来得及看清帷帽人的身份,帷帽人便和另一人交手在了一起。 离得太远,再加上萧近头顶上带着一顶宽大的斗笠遮蔽了面容。 常十三恍恍惚惚,根本没有认出萧近来。 只见一人与帷帽人一前一后游走于屋顶之上。 帷帽人是否是怪老九,常十三并不能确定。 一阵慌乱,林寻竟然睡得鼾声仍旧。 常十三猛劲拍了一下桌子,林寻轻吭一声,把小脑袋调转方位,丝毫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意思。 常十三一手抓起林寻的头发,一手在林寻脸上拍打:“寻儿!寻儿!” “嗯嗯嗯……”林寻双手一通乱抓乱挠,从睡梦中惊醒! 常十三:“寻儿,你守在这儿,有疑似怪老九的人过来跟上即可,切记不要动手。重复一遍。“ 林寻眨了两下眼睛:“……跟上,不动手。” 常十三轻点一下头,抓起墨阳剑随即离去。 怪老九剑锋变换多样,手中飞针三支一组,飞速朝着萧近要害重击而去。 萧近剑身抵挡飞针之际,怪老九转瞬而至——剑锋陡然加速,萧近一时顾及不上。 “嗖”——袖中铁珍珠瞬间飞出,拦下怪老九的攻势! 萧近已是惊出一身凉意,直到怪老九剑锋调转他才猛然回神! 常十三一身素白长袍,手中执剑环抱于前,挺然玉立于远处屋顶之上。 怪老九身形一震,面色陡然收紧。 常十三悠然一语:“冷剑飞针,独眼老九。恭候多时了。” 萧近神情突变——乖乖,帮主怎么会在平安镇! 这下人可丢大了! 冷不丁一出门,被人打成这副狼狈的样子。 萧近想着:怪老九,怪不得功夫如此厉害,这江湖之中,能压制怪老九的没有几人。 “呵!”怪老九一声冷笑,“常十三,怎么,你也搞一些背地里偷袭的招数,真是可笑!” 萧近定了定神:“帮、帮主!” 常十三丝毫没有理睬,对着怪老九说道:“武谱何在?” 怪老九:“武谱?哼。”他瞬间施展轻功,向着裴氏钱庄的方向离去。 常十三脚尖点起,身形轻柔转换,随即跟上。 萧近愣在原地,耸了耸肩,并没有追赶。这种情况下,似乎没有他什么事了。帮主出手,何须他在一旁帮衬。 萧近一个纵身,缓缓落地。 此时街上隐隐约约能见几个零星的人影,裴氏钱庄的招牌在众多店铺中显得气派非常。 林寻坐在一旁的茶铺,目不转睛盯着钱庄的门口,忽然一人出现在门前——头戴斗笠,手中执剑。 林寻眼神放光,他理所当然地将来人萧近当成了怪老九! 萧近没走出两步就发觉背后有人在偷偷跟踪。 林寻这种稚嫩的跟踪手法简直和公开跟随没什么两样。 萧近转身,眼神一扫,嘿!哪里冒出的年纪轻轻的小孩子。 林寻愣神向后退出一步,萧近上前一步,林寻又退一步。 林寻心中没底,苏姐姐都说敌不过怪老九,自己又怎么是这人的对手! 惊慌之下,林寻拔剑出鞘,谨慎小心地护住了胸膛。 萧近不明所以,这小娃子紧张什么?嘿! …… 墨阳剑深红色的血纹再一次闪耀在阳光之下—— 常十三眼神陡然凌厉,白色的长袍在身形带动之中翩翩舞动。 怪老九瞬间被拦下,二人双剑交接——“砰!” 震耳的撞击之声在空中奏响,割破空气的剑锋愈发急促。 “当——”怪老九手中之剑重重落地,墨阳剑瞬间逼近 ——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滴涌而出,怪老九右臂之上被割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没有半分停顿,常十三回旋一剑抵住了怪老九的咽喉! 常十三冷冷一句:“回裴氏钱庄。” 怪老九一脸不甘心,疼痛之感顺着手臂袭上心头。 常十三一手执剑,一手攥着墨阳剑鞘,于怪老九一同回到了裴氏钱庄之前。 林寻听到动静,常十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师父!” 林寻这一声喊得可谓是亲切无比,自己的大靠山终于过来了,有常十三在,什么都不用怕。 “师父!他他他……”林寻手指着萧近。 萧近一脸难为情,正对常十三单膝跪地:“帮主。” 常十三语气平顺:“过来。” 林寻咬咬嘴唇,有些理不清:这是什么情况?这人是谁?怪老九是受伤的那个?这是帮里的人,这岂不是白白受惊一场! 萧近起身走过去,常十三一剑对着萧近挥下——萧近紧闭双眼,纹丝未动,神经本能紧绷起来。 他想着,帮主莫不是气恨自己功力不行?赏一剑? 也不至于啊,帮主脾气不好,但对他们还是挺心疼的。 一片条形的布片从萧近外袍上削下。 常十三弯腰捡起布片,瞧着萧近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他微微纵眉对萧近说道:“想什么呢?” 萧近空空咽下一口,缓缓抬头,他回应一声:“没。” 只见常十三手拿布片仔仔细细擦拭着墨阳剑上的血迹。 常十三:“怕我给你一剑?几日不见,你还真是越来越有想法了。” 萧近:“……这不是怕您脾气上来,脑子” 常十三打断:“闭嘴吧你。” 他从上到下,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灰色的布片染上了鲜红的血色。 常十三看着墨阳身上的血渍,一阵不爽。身上没有任何手帕之物,只能就地取材。 在场的几个人,思来想去,萧近的衣服最合适。 常十三最在乎自己的外表形象,外袍自然不能破损。林寻的……还是算了,怎么说也是自己新认的小徒弟。怪老九的衣服和这人一样,从头到脚都是令人嫌弃的肮脏之感。 只能委屈萧近了。 萧近:“帮主,” 常十三:“嗯。” 萧近:“属下就带了这一件衣服……” 常十三将墨阳收回剑鞘:“嗯?什么?” 萧近低了低头:“……没什么。”真不知道帮主刚刚是真的没有听清还是故意装无辜! 常十三:“寻儿,让你带着的绳子呢?” 林寻走上前来:“在这儿。” 常十三瞄一眼怪老九:“绑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殒命 常十三:“寻儿,这是萧近,萧叔叔。南宁城分舵的大当家。” 林寻拱手:“萧叔叔好。” 萧近:“这是?” 林寻:“我叫林寻,他刚收的小跟班儿。” 萧近不敢置信地问道:“入门的?你叫师父?不会吧!” 林寻骄傲地笑着:“是的呢!嘿嘿!” 萧近一脸茫然。 天哪!帮主收徒了??这可是一件惊人的事情。 萧近:“帮主,您、您……” 常十三:“怎么着,你有意见呐?” 萧近:“不不不,属下是想说,这样挺好。属下的意思您懂。恭喜您收徒!” 常十三微微一笑:“嗯!” 三个人,还有捆着的一个,走在去往裴府的路上。 常十三:“你来平安镇所谓何事啊?” 萧近:“属下就是来凑个热闹,听说裴家五万两收回武谱,不免想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绝世功法。” 常十三转过头来定睛看着萧近:“绝世功法?嗯,是够绝世的。” 萧近问道:“帮主见过?” 常十三:“何止我见过,总舵的人应该都见过。” 林寻一脸坏笑:“萧叔,那武谱是天云阁里面最低阶的三本。够绝世吧?哈哈哈哈!” 萧近惊异万分:“天云阁武谱?天云阁武谱怎么会在怪老九手里?天云阁被盗了?” 常十三:“小点儿声!生怕没人知道!“ 天云阁是天云山派的脸面,天云阁被盗,传扬出去,江湖之上又多了一味饭后谈资。 萧近低声问道:“帮主,怪老七去总舵盗出武谱……不对,应该是怪老七从裴洛手中盗走的。那是谁从总舵盗出来的?” 林寻:“我来说吧,这么复杂的事情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师父这种多说一句就会累死的人可没这个耐心。” …… …… 常十三等人来到裴府之中。 “十三!”景雯快步赶来,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的常大哥总能提起兴致。 萧近猛一脚踢在怪老九的腿弯,“扑通”一声,怪老九的膝盖重重砸在了地上。 景雯看着眼前人,身上缠绕着绳索,脸上蒙着一个眼罩——不错,这人的的确确就是那天晚上见到的人,是杀害阿珍的凶手! 常十三问道:“武谱何在?” 怪老九一身锐气已经悄然消散:“还你武谱,饶我性命。” 常十三:“交出武谱,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怪老九:“放我走!不然,你休想找回武谱!” 常十三蹲下身子:“这样吧,临死之前让你享受一下,也配得上你生前心狠手辣的名声。” 怪老九瞪大眼睛:“常十三!你敢!” “嗖!”常十三瞬间抽出林寻腰间匕首,一刀刺入了怪老九的肩膀。 “嗯——”匕首不断深入,怪老九吭声,满脸狰狞,常十三的力道没有减弱,匕首在血肉之中生生转过了一个弧度! “啊——”叫喊挣扎之声瞬间爆发,怪老九的双眼似要夺眶而出!全身的神经已经被疼痛麻醉,被绑在背后的双手从紧紧攥起变成五指伸张。 鲜红的血迹在怪老九黑色的外衣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林寻听着这叫喊声,全身汗毛瞬间炸起,景雯更是转过身去死死捂住双眼。 常十三嘴角微抿,匕首再次转过一个弧度,怪老九已经几近晕厥。 常十三:“怎样,在下侍候地可还周到?” 怪老九恶狠狠盯着常十三:“你、你……” 常十三加重了力度,匕首再次深入:“是一刀刺到底呢,还是再来一刀呢?” “啊——”怪老九大口喘着粗气,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他大声喊道,“我交、我交!” 常十三:“说。” 怪老九艰难理顺气息:“在、城南外,郭庄村口的石碑下。” 常十三利落拔出刺入的匕首,递给了林寻。 林寻连连向后躲闪:“唔——”看着这把沾满血迹的匕首,林寻心中悸动,他从没有见过这种逼问人的血腥方式! 每次见到常十三冷血的样子,林寻都会恍惚。 师父异常难得的暖人的笑容,总会让林寻感到亲切备至;但师父残忍凶狠的做事风格,又让林寻觉得距离感倍增。 常十三见状,索性将匕首收回:“萧近,把武谱取回来。” “是。” …… 怪老九不敢说谎,在郭庄村口的石碑下,果然取出了三本武谱。 这三本武谱辗转多次,终于又回到了天云山派的手中,也终于能再回到天云阁。 至于怪老九——交代出武谱下落,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怪老九见到萧近带着武谱回来,急切膝行两步:“常帮主,十三爷,让我一条生路吧!武谱依然回到了您手中,你我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我从来没有动过天云山派的人……求求您,高抬贵手!” 常十三坐在台阶上,不轻不重地说道:“要你命的不是我。” 他身子移动,拔出地上的匕首,递到了景雯面前。 常十三:“景雯,来吧。” 是时候让景雯给阿珍报仇了。亲自结果怪老九性命的机会,当然要留给景雯。 但是景雯一个弱弱的小姑娘,哪里有手刃一个大活人的胆量! 亲手杀人——景雯做不到! 即便是再大的仇恨,也没有拿起匕首的勇气。 景雯向后退出一步,双手背在了身后,神情紧张,眼神飘忽不定。 林寻:“师父,人家是小姑娘!哪有让姑娘提刀杀人的!”不要说景雯做不到,林寻下起手来也果断不起来。 嘴上说着杀掉谁,那是嘴上一时痛快。真正到做的时候,谁能把这把杀人的刀拿稳呢? 怪老九:“姑娘,姑娘放我一条生路,日后有在下效劳的地方,在下一定效命!” 怪老九这样的高手,就这样殒命,确实有些可惜。 但是这人双手沾满了无辜人的血,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了他的飞针之下。 他夺人性命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人命在他看来,卑贱的似蝼蚁一般认他踩踏——这种败类,死不足惜! 景雯何其善良,见到跪在地上的人苦苦哀求难免心软。 景雯:“十三,不然放……” 萧近拱手,打断景雯:“帮主,不留后患!” 林寻深深抿了一下嘴巴,萧近这个舵主还真是……这个时候向帮主进言,居然不是阻拦杀戮,而是劝师父动手! 常十三稍稍弯下身子,盯着景雯的眼睛:“景雯,常大哥替你来。” “常、常帮主……常帮主饶命,常” 常十三手中的匕首瞬间在怪老九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滚烫的血迹染红了地面——怪老九瞪大的双眼一动不动,最后一声未喊出,已然命丧黄泉。 常十三:“萧近,处理掉。” “遵命。” “哎,等等,过来。”常十三摆摆手,对着萧近说道,双眼盯着萧近的衣角。 萧近倒是主动,手上力道在外袍衣角处又撕下一条布条递了过去:“帮主。” 常十三接过布条:“去吧。” 萧近:“是。” 这一趟平安镇之行,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不说,除了为帮主打打杂,还被帮主生生作践了一身衣服。 这找谁说理去? 第一百四十章 小聚 常十三仔仔细细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尽管匕首干净如洗,但永远留下了杀人的血腥味儿。 将匕首收回鞘中,又放回了林寻的腰间。 和鸿余钱庄目睹常十三鞭打项贤一样,此时林寻安静地像是变了一个人,呆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不说。 景雯从常十三动手到萧近将尸体带走,至始至终没敢睁开眼睛。 常十三走到景雯身边:“景雯,一起去兴隆客栈吃个饭?”萧近到来,当然要坐在一起好好喝上几杯。毕竟常十三和萧近没什么机会见面。 景雯略作迟疑:“嗯。” 常十三将墨阳剑给了林寻,拿出腰间的折扇,身上袍子没有沾染血迹,这让他十分满意。 “嗖”一声折扇打开,常十三单手负在背后朝着外面走去,扇子的玉坠随着摆动跳动。 常十三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样子。 林寻看了一眼:这脸变得可真快啊!和没事人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 少安和苏雪儿见到萧近踏入兴隆客栈。 少安快步上前:“哎呦喂,萧大哥!” 萧近手臂搭在少安身上:“十四,好久不见。身子恢复的怎么样,没留下什么病根吧。” 少安:“自然没有。萧大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番寒暄,众人落座。 萧近摸着林寻的小脑袋:“小子好本事,能拜帮主为师,不容易呀。来,萧叔和你走一个!”萧近端起酒杯。 说到这儿,林寻一路上的烦闷劲头也过去地差不多,他举起酒杯:“寻儿敬萧叔。” 萧近看着林寻一饮而尽,嘴角笑道:“帮主,这小子属下喜欢。和他爹一样,爽快人。来,萧叔给你满上,再走一个。” “哎,”常十三拦下,“寻儿,下午将今日早课补上,只此一杯,不要再喝了。” 林寻刚刚提起的精气神一下子被常十三浇灭了。 一杯,唉,只能喝一杯! 早课耽误,还要补上? 好吧,师父也是为自己好,林寻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是还是满口答应,依照常十三的意思。 萧近从上到下,打量一下身上佩戴的物件:“第一次见,也没什么准备,萧叔把这枚玉佩送与寻儿,做个见面礼如何?” 萧近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 通体通透圆润的古玉,雕花讲究细致,玉玦头和玉玦尾都有金珠装饰,整个玉佩一眼看上去便知道价值不菲。 林寻双眼放光,小孩子嘛,收礼物最是开心不过。林寻站起身来,刚想接过——偷偷瞄了一眼常十三,常十三默不作声。 林寻试探地问道:“师父,可以收吗?” 少安看着林寻恳求的小眼神,没等常十三开口,直接帮着林寻说了话:“萧大哥送你的,关你师父什么事,是吧十三哥?尽管收!” 接着便递给了林寻一个肯定的眼神。 林寻咧开小嘴,双手接过玉佩。心中想着:唐少安总算有点儿用处,让他帮着自己对付师父还是很不错的。看来以后可以考虑改善一下和唐少安的关系。 常十三:“萧近,你说你来平安镇是做什么?” 冷不丁的一个问题,终结了萧近和林寻二人拉进情感。 萧近:“属下说了,只是来看看热闹嘛。” 常十三问道:“南宁城分舵是不是过得太闲在,你无事可做啊?” 萧近一愣神,瞬间站起身来拱手:“帮主,属下……” “坐!”常十三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少安斜着眼睛一个白眼想着:豁!十三哥这话问的,萧大哥能不紧张吗!这听起来就是在责备嘛。 十三哥脑子确实少一根筋。 萧近挺直上身坐下:“咳,南宁城确实风平浪静,近来没有什么大事,比起刚刚开辟分舵之时,属下确实……确实闲在不少。” 常十三微微点头:“给你安排点儿事做?” 萧近起身:“帮主吩咐。” 常十三:“你在平安镇做两个消息舵,安排些暗桩进驻平安镇。最好能让南宁城、平安镇、青山城的消息舵连成一片。” 萧近:“帮主,您是想在平安镇开分舵?” 常十三:“暂时不考虑,先把消息舵建起来。“ 苏雪儿:“帮主,石门分舵定然不能轻易让我们进来。” 沈丘艳,江湖上一个出名坏脾气的女人。 在她的地盘上面建起消息舵,只能小心谨慎、徐图渐进。 萧近知道,常十三所说的“暂时不考虑”的意思,只是暂时,而非不考虑。消息舵的规模扩大,完全可以在此基础上将分舵的框架建立起来。 常十三搓动酒杯:“尽量避免摩擦冲突,但也不能伤了天云山派的颜面。” 萧近:“属下明白,帮主放心。” 这下萧近可是接了一项大任务,有得他忙了。 天云山城、青山城、南宁城,三城之间只有平安镇没有天云山派的舵口。如果能够一举打通平安镇这一关口,日后整个天云山派在这一带行事的方便程度便会陡然提升。 从平安镇向东可至风江口,西南可通辰阳关。 这个重要的枢纽位置,打通此处的好处不言而喻。 类似近日发生的寻找怪老九踪迹这种事情,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无从下手。 常十三知晓此事,石化纯自然也懂得这番道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天云山派轻轻松松将平安镇打通。 …… …… 裴家比武招亲以至尾声——石化纯早早做好了准备,最后一天,便是他大展拳脚,登台夺筹的时候。 龙纹刀亮相,不用多说,也不用动手,识相的人只能选择主动退出。 石化纯,江湖中第二号人物,常十三的死对头。 这老人家亲自上阵,谁还敢与他抢夺裴家大小姐!除非想要给自己找麻烦! 裴洛得知石化纯竟然出现在自己宝贝女儿招亲擂台,胡子气得撅上了天——石化纯一大把年纪,身边的女人数不清楚,景雯怎么能被这种恶心的“老头”染指! 真的被石化纯这样的女婿叫一声岳父,裴洛可能当场猝死。 可是,擂台之上只论武功高低,不问年龄、不问出身,谁夺得头筹,谁就是裴家的重龙快婿。 第一百四十一章 心动 景雯飞一般的脚步冲到了兴隆客栈,把要正准备回总舵的常十三堵在了门口。 景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攥住常十三的衣袖:“十三,快!和我走!” 景雯虽然和常十三的心越走越近,但还远远到不了喜结连理的地步。 武谱既然失而复得,比武招亲的擂台自然和常十三没有了一点儿关系。 为了防止景雯魔鬼一般的纠缠,常十三正打算来一场不告而别,直接离开平安镇。 “哎……”常十三不明所以,“景雯……” 景雯气急败坏,看着常十三收拾好行李要离开的样子,心里伤心得不得了,她的常大哥居然又要甩开自己。 景雯板着脸:“常十三,我问你,别人娶我,你答应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也可以说是“质问”。 常十三从没有想过。 常十三愣神:景雯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嫁给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即便不是自己自然也替景雯高兴。再者说,自己从没有对景雯有非分之想。 一介江湖人,双手沾满鲜血,身上背负重任。 不要说别人,就连常十三都觉得自己身上沾染着血腥味儿。景雯一个纯洁如花的女孩子,常十三不想染指,也不敢染指。 如果说是否对景雯有感情,常十三也搞不清楚。他不知道何为感情,更不知道哪一种接纳算得上男女之情。 能够对她吐露心扉,月下交心——这是常十三第一次和姑娘家如此亲切地说话。 若说对景雯真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不过是口是心非。 景雯在常十三心中激荡起的涟漪,虽然没有激烈的水花,却柔软温和,令人舒服。 常十三眼神躲闪,犹犹豫豫,景雯心中一阵焦急。 难道到现在常十三仍然不能接受自己吗? 这些日子的亲密接触,全都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连杀一个人都不眨一下眼睛的常十三,这个时候竟然连一个答案也说不出口。 石化纯眼看着就要成为最后的擂台赢家,也就意味着景雯必须信守承诺嫁给这个四十多岁的人。 景雯心急如焚,这个时候还得不到常十三一个答案,满身的血气上涌,景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景雯:“常十三!“ 常十三:“景雯,常大哥希望你找到真心喜欢你的人,比常大哥更好……”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瞬间抽打在了常十三的脸颊上,景雯收回颤抖的手,满眼泪花。 这么长时间深情的告白,在常十三眼中究竟算是什么! 景雯大声喊道:“你既然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从来不拒绝我对你的投怀送抱!” 红色的指印爬上了常十三的脸颊——这是常十三平生第一次被人打耳光。 一旁的少安、林寻和苏雪儿全身打了一个机灵,这耳光的声响刺穿耳膜一般让三人怔在了原地。 常十三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景雯的内心早就把他当做了未来夫君。 挨了一巴掌,额,其实也不算冤枉吧。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从来不去拒绝景雯的拉拉扯扯、投怀送抱? 即便是内心不适应景雯如此大胆的动作,但从来不忍心一把将她推开。 这又是为什么! 景雯痛哭流涕,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滑落——为常十三安排的比武招亲,常十三居然又想不告而别。这场巧妙的安排,最后成了成全石化纯的悲剧! 常十三满眼怜惜,心中一阵动容。他看着景雯从内而外的伤心欲绝,这个心已经攥在了一起。 “景雯。”常十三上前一把将景雯抱在了怀里。 “你走开!”景雯双手挣脱,胡乱摆动,“走开!呜……呜…………” 哭声越发急促,常十三顾不得,双臂紧紧搂住了景雯的腰间——他什么也不想,只是看不得景雯这副样子。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抱住她,哪怕能让她打上两下出出气。 “景雯,出了何事,和常大哥说!” “呜呜……” “景雯,告诉常大哥,听话!” 景雯僵直的身躯终于瘫软下来,双手紧紧攥住了常十三的后背的衣服:“十三,石化纯已经把所有擂台上的人打败了,我不要嫁给他,我要嫁给你!” 常十三双手扶住景雯稚嫩的脸颊:“你说谁?” 景雯双眼红肿,声音沙哑:“石化纯。” 景雯这个时候才发现,常十三的脖颈上一道红色的指印,已经渗出了些许红色。一通胡乱地挣扎,景雯的手指无意间划开了常十三脖颈上的皮肉。 常十三再一次紧紧环抱,景雯不再挣扎,像一只乖巧的小狸猫依偎在他的怀中。 常十三:“景雯放心,常大哥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呜呜……” 景雯哭声再次响起在耳边,这一次不是责备,而是暖心地催泪。 这个拥抱景雯等了太久,渴望了太久。 常十三:“都是常大哥不好,不哭了、不哭了……” 景雯带着满满地哭腔,声音含糊不清:“十、三!呜呜……” 常十三拿她没办法,越劝哭得越厉害。 常十三看着景雯的眼睛,神情略显严肃,语调也恢复了往常的一板正经:“听话!不许哭了!“ 景雯被这一句带着责备的话惊得神经波动,双眼一皱,瞬间放声哀嚎:“你凶我……呜呜……你好讨厌……呜呜……” 常十三眉毛紧紧堆在了一起,抿了抿嘴巴,已是不知所措!想止住景雯的哭泣,没想到适得其反。 少安三人一旁看着,神情已经不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面前的二人丝毫不理会,堵着客栈门口表演了一出戏,这戏应该叫做——姬别霸王。 苏雪儿看着常十三无可奈何的模样,看来帮主已经应付不了这个小姑奶奶了。 苏雪儿上前:“景雯,让帮主去擂台杀一杀石化纯的威风,好不好?” 雪儿拿出随身的丝帕,轻轻拭去景雯脸上的泪花。 景雯嘟着小嘴,轻声“嗯”出了一声,双眼望着常十三,一副耍小脾气又任何人劝不好的那种表情。 常十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算了,还是直接去做的好。 他从林寻手中拿过墨阳剑,向着擂台的方向走去。 景雯躲着小脚:“站住!” 常十三丝毫没有犹豫,停在了原地,纹丝不敢再动。到底要怎样才能顺这位难缠小妖精的意思啊,我滴天呐。 常十三拿出最大的耐心,转过头来,面容舒展,嘴角放松看着景雯:“嗯。” 景雯快步上前,双手抱住常十三的手臂:“带我一起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登台 石化纯,常十三。 龙纹刀,墨阳剑。 今日又要来一次正面较量。 天下第一的名号,也将在这次较量中再一次角逐而出。 能不能保住名头,这不要紧,要紧的是绝对不能让石化纯带走景雯,因为石化纯——他不配! 当年天云山决战,为了天云山派,为了少安。 今日再战,为了景雯,也为了自己。 无论如何,一定要争口气,常十三与墨阳并肩,但愿一切如愿。 …… 常十三一行人行至擂台之下。 此时石化纯坐镇在擂台一角,裴家人好茶好水的侍候着这位不能轻易得罪的大人物。 台下的人,没有一个敢登台挑战。 石化纯要做的,就是等待象征比武招亲结束的铜锣一声响。 他会顺理成章成为大富商裴家的女婿,裴景雯也会成为他的女人。 常十三找了一处离着擂台不远的台阶,坐下来观望。 要出手,就要等到最后锣声响起之前的一刻。 景雯收起了小脾气,小心为常十三擦拭伤口,一丝丝凉气从口中悠悠飞出,细细地吹在伤口之处。 景雯像一只犯错等待裁处的小猫:“是不是……会痛,景雯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动手了……对不起。”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打过去了一巴掌,把自己的手掌震得皮肉都在阵痛,更不要时候她常大哥的脸是何种感觉了。 常十三:“无事的景雯。“ 林寻问少安:“哎,唐少安,石化纯真的如江湖上传言那般厉害吗?还真想见识一下。” 少安压低声音:“多年没有交手,真不知道今日是何结果。” 林寻:“师父也没有十足把握吗?” 少安:“当年你师父也是勉强赢了他,不然你师父得到天下第一的名号,他也不会如此不甘心,这么耿耿于怀。多年来他铆足劲头要再次斗一次,想必武功只增不减。” 林寻一脸担忧:“那师父输了怎么办?” 少安:“呸呸呸!你小子会不会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林寻低着头:“我也是为师父担心嘛。” 输了怎么办? 江湖上的风又要刮起来了呗。 苏雪儿说道:“帮主多年来也从未懈怠,石化纯毕竟上了年纪,帮主再次和他交手,我倒是不怎么担心。战况说不定根本不会像当年那般焦灼。” …… 时间一刻刻流逝而去,比武招亲逼近尾声。 裴洛着急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眼看着自己女儿就要“下嫁”给这个难看的老头,裴洛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石化纯静静等待着结束——常十三是时候登台了。 墨阳握在常十三手中,他微微整理一下外袍和发髻,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景雯,今日为了痴情于自己的姑娘,万万不能败阵。 林寻:“师父,寻儿等着你得胜归来!” 少安虽然嘴上不说,内心的担忧时时刻刻没有停止过。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梅瓶,塞进了常十三的衣襟口袋。 这个小梅瓶里面呈放的,是能够迅速恢复气血的还魂丹。 少安:“十三哥,当年你可以做到,今日也一定可以做到。答应我,平安。”再也没有比此时的眼神更为深情。 天云山决战,少安保得一命。 从此,少安找到了他唯一的依靠,常十三有了一个和自己开怀而谈的好兄弟。 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兄弟二人从未忘记。 景雯看着少安担忧的眼神,这才意识到,石化纯居然如此厉害,常大哥在自己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都是故意掩饰。 常大哥并不是战无不胜,石化纯是常大哥的宿敌! 常大哥选择为了自己去参与比武招亲,并不是十拿九稳的,而是冒着不小的风险! 景雯突然愧疚万分,怎么能让常大哥为自己去做如此没有把握之事!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 常十三露出了难得的微笑:“放心,你哥我怎会败给那个老东西,那岂不是颜面扫地?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就算我答应,墨阳也不会答应。” 这个暖意洋洋的微笑,伴随着常十三漫不经心的玩笑话,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不少。 少安笑着:“十三哥说得对,少安的十三哥是最厉害的!” 常十三怕打两下少安的肩膀,肯定地说道:“嗯!等哥回来!” 少安:“嗯!” …… 常十三一个唯妙纵身,从地面跃至屋顶。 接着,自屋顶跃至擂台上方,一个曼曼转身,稳稳飞下,脚尖触地——站在了擂台最中央。 石化纯瞬间从座位上站起,死死盯住了眼前人——轻功绝顶,身形清瘦,手中墨阳,来人正是常十三! 台下一人高声惊呼:“看!常十三!这人是常十三!” “常十三!” 人群嘈杂声瞬间扎耳,一片沸腾! 常十三转过身,直面石化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象征性地一个抱拳:“石门主,别来无恙。” 石化纯精神骤然提起:“常帮主,别来无恙。” 管事裴松见到常十三就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亲人一般,景雯大小姐的救星终于来了。 他拱手道:“常帮主,登台可是要参与比武招亲?” 常十三微微颔首:“自然。” 常十三与石化纯同台,众人都知道意味这什么。 江湖上最顶尖的两个人,这对多年的宿敌,终于要进行第二次正式交锋。 能亲眼目睹这场对决,简直是三生有幸,台下之人一个个激动不已。 石化纯同这些人一样,激动的劲头掩饰不住,他早就想和常十三一较高下。 当年一个小毛孩子,一战将自己天下第一的名头夺走,央央石门一下子被天云山派压过一头。 这样的旧恨,只有再来一场对决才能消除,只有战胜这个毛小子才能一雪前耻。 他等着这一天等了太久。 他需要这场胜利,石门也需要。 石化纯二话不多说:“常帮主,今日你我,谁赢谁是第一,若是你败了从此天云山派再也没有第一帮派的名头!天云山派分舵,从辰阳关滚出去!” 常十三手中攥紧墨阳:“今日若是你败了,石门分堂,从平安镇滚出去!” 石化纯没有丝毫犹豫:“若是战成平手,天下第一的名头你也再不可认!” 常十三斩钉截铁:“成交!”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次较量 石化纯拔刀出鞘,龙纹刀通体银亮,一条苍劲的银龙在刀身上盘踞,龙眼之处镶嵌着两颗夺目的红色玉石。血色的眼球等待着新鲜血液的喂养。 墨阳出鞘,在龙纹刀面前,显得消瘦不少。高贵的气息盈满周身,虽然纤纤之态,却凌冽无比。 石化纯刀法刚劲,没有丝毫犹豫,龙纹刀带着划破空气的呼啸,冲击而来,一寸寸逼近常十三的咽喉。 墨阳负于身后,常十三身形矫健,向后俯去,接着一个迅速回转,脚尖点地而起。 墨阳舞动,剑尖跳动游走,又如一条长蛇般向着石化纯后肩刺去——龙纹刀回防,“砰——”两把绝世兵刃撞击在一起! 常十三眼神坚毅,死死盯住了石化纯的双眼。 一次力道的比拼,二人皆是紧紧咬住了牙关。 石化纯嘴角微微抽动——双脚蹬地,一腿朝着常十三腰间袭去! 常十三左臂回击,护住腰间。 二人分离——再次冲击在一起。 擂台之上木板吱呀呀,艰难承受着二人的脚力。 少安、林寻在一旁眼神不离分毫地看着常十三每一个动作。 景雯死死攥着拳头,默默为常十三祈祷。 台下人一个个屏住呼吸,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石化纯的功力确实精进太多,战况的焦灼程度一点儿不压于当年的天云山决战。 即便是常十三多年来勤加修练剑法,也不能轻易胜过这把龙纹刀! 果然,宿敌就是宿敌呀! 龙纹刀的刚劲之力耗费巨大的体力,而常十三每一次转换身形的舞动也是大精力的轻功催动。 龙纹刀步步紧逼,常十三一个空悬转身,双脚重重击在石化纯胸膛之上,石化纯向后退开——二人再次分离。 石化纯的气息逐渐被消耗,再分不出高下,最多算是平局! 这不是他想要的,一雪前耻,他梦寐以求! 战况僵持不下。 常十三再次攻去,墨阳伴随着身形,人剑合一。 正当石化纯迎击的一刻,常十三故意暴露左肩,墨阳从周身抽离—— 龙纹刀抓住缝隙,没有丝毫迟钝地挥向常十三肩头——常十三的外袍之上瞬间增添了一道破口! 就在这一刻,常十三最快回旋,墨阳顷刻间落在了石化纯的脖颈之上——在肌肤之上留下了一条浅之又浅的细线。 收力敲到好处! 一剑——定胜负! 龙纹刀瞬间停滞,石化纯收住一切攻势! 常十三用左肩做诱饵,石化纯上钩了——石化纯败了! 白色外袍被不断涌出的血迹浸成了鲜红色,常十三肩头的一道刀口逼得他左手微微颤抖,疼痛一点点麻痹了神经,顺着左肩侵袭至周身。 石化纯神魂未定,多年的夙愿——彻底落空。 这个眼前站着的人,这个年纪轻轻却能站在江湖武林最顶端的人,他恨不得一口口将常十三咬碎! 常十三夺走了他的名头,夺走了石门的名头! 少安远远看着常十三肩头的血痕,迅速穿过人群,快步朝着擂台挤过来。 景雯和林寻紧紧跟随其后。 少安终于舒了一口气,常十三虽然受伤,但人平安无事。 十三哥真的做到了,十三哥再次战胜了石化纯! 就如同当年一样,墨阳抵住石化纯咽喉的一刻,这个高大的哥哥在少安心中如高山,又如细雨。 石化纯嘴角抽搐,一时间如鲠在喉,愤恨之气冲涌而出,直直顶着天灵盖。 常十三一个凌厉的眼神,没有任何情感地说道:“平安镇,我的了。哼,多谢了。” “嗖!”墨阳收回。 带着点点血迹的龙纹刀,再也没有了嚣张气焰,就算它在常十三身上留下了刀口,终究还是败了。 拭去血迹,收归剑鞘——墨阳的血色纹路再次被墨色的剑鞘遮掩,高贵的气息被剑鞘深深隐去。 今日一战,常十三依然是天下第一,天云山派依然可以在石门面前高扬着头。 这些都没有改变。 不一样的是,常十三成为了今日擂台最终胜者。 “当——” 一声锣响,比武招亲正式结束。 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 …… …… 兴隆客栈中,少安小心翼翼割掉了常十三的衣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屋子。 一道幽森瘆人的血口长达五六寸,血肉被刀口割开,留下了凹陷的深度。 景雯远远看了一眼,一瞬间转过身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少安看着常十三苍白的脸色,将还魂丹放入了常十三的口中。 少安准备好两个药瓶,这两种药物不同寻常,不似普通白药一般,这是专门为刀剑伤口配制的伤药。 这是少安花费了整整一年时间,搞出来的配方。为此,他可是踏破了好几家郎中的门槛儿。 第一瓶为皮肉消肿,第二平加速伤口愈合。 药效惊人,伤口的恢复速度要比寻常伤药快上五六倍。 只不过,这两瓶药给伤者带来的痛感,比起生生在皮肉上再割上几刀,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有强大的忍受耐力,少安从不会用这种药物给人治伤。 长痛不如短痛,常十三每次受伤选用这个配方已经成了习惯。伤口恢复的程度最好,是常十三想要的。 每次用药,常十三都要疼地死去活来。 少安还记得第一次用此药,常十三不信少安的话,非要硬来,后来嘴唇生生被他自己咬出了血。 每次上药,常十三都想把这个带给他痛苦的十四弟暴打一顿。疼痛模糊理智的意识,逼得常十三对唐少安破口大骂。 少安自然不会怪他,骂两句缓解一下压抑的疼痛,只要能让常十三舒服一些就好。 常十三看着少安掏出这两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药瓶,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等待着下一刻的折磨。 少安心疼地瞧着常十三的反应:“今日伤口有些严重,不然,我们换一种药?” 常十三抿了抿嘴:“来吧,给你哥一个痛快!” “好吧。”少安微微点头说道:“苏姐姐,你按住十三哥身子,林寻,你按住左臂。” 少安补充道:“你二人要用全力!” 少安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景雯:“十三哥,扛不住就喊出来,没人笑话你的。” 常十三定一定气息:“……扛得住……” “给我来块布。”常十三有些难为情,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少安将一块布条折叠,放在了常十三口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孩子 少安手中拿起药瓶,白色的粉末洒在了血口之上—— “嗯——嗯——” 常十三瞬间全身绷紧,双手紧紧攥拳,口中低沉的呻吟生生憋在喉咙之中。 林寻半蹲扣住常十三的左臂,用上全身力气尽量不让常十三挣脱。 苏雪儿拼命压住常十三的另一侧。 一层层汗珠从脸上的毛孔渗出,顺着常十三的脸颊滑落。口中的布块被牙齿死死咬住。 这么多年来很少有这样严重的伤口出现在常十三身上了。 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疼痛要比以前强烈太多太多。 毕竟,伤口太长。 尽管常十三痛苦不堪,少安施药的手依然没有停下。 药粉不断淬入刀口深处,少安尽量用最麻利的动作完成两次施药。 也难怪每次常十三都会破口大骂!他越是挣扎,少安就越想快些将药上完,痛感也就更加强烈。 有人在身边,常十三知道不能喊出来。他可是个要脸面的人。 就算再疼,也得忍住,可不能放声大叫! 第二瓶药上完,常十三整个人已经瘫软,没有力气支撑身体。一声声低沉的吭吟不断在房间中回荡,景雯的心已经碎了。 药效一点点散发出来,疼痛终于一点点减轻。 常十三轻声“噗”,将布块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林寻和苏雪儿慢慢将他放开。 常十三虚弱不堪,迷迷糊糊:“唐少安、唐少安,疼死你哥了……“ 少安拿出手帕,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汗珠。 常十三眼睛微睁:“唐少安,狗东西……狗东西……” 少安毫不在乎,挑了挑眼眉:“我就知道,每次都是你让我给你上药,上完药你就骂我。我就是伺候你常十三爷的命。” “狗东西……”常十三嘴里的嘀咕并没有停下来,听起来就像是在和少安耍小孩子脾气。 一个冷血冰冷的人,在少安面前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少安看着常十三颠覆形象、放纵自我的样子,说道:“咳咳,景雯在房间里哈。” 景雯在远处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哭声,默默流泪。 她的常大哥对战石化纯,完全都是因为她。 为她受了伤,还经受了令人心惊地上药,景雯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再想想常十三上场之前,还受了自己的一个巴掌,就是这个被自己打了的男人,没有丝毫怨言地为自己承担了这一切。 看着景雯满脸泪花,少安也不由得心疼起来。 还是轻松一下气氛吧。 少安对着景雯说道:“景雯,你快来看看,你常大哥像不像一个赌气的小孩子,嗯?平常时候你可看不到,机会要珍惜呦!” 景雯扭扭捏捏地上前两步,丝毫不敢直视常十三身上的伤口。 常十三挤出一个微笑:“景雯,你说唐少安是不是狗东西?” 景雯没有任何思考,赞同地不断点着头。 虽然少安只是个负责上药的,但是这药毕竟出自他手,的确是个折磨人的“狗东西”。 常十三:“那……我像…小孩子吗?” 景雯出于真心地点了点头,又违背本心的摇了摇头。 常十三支撑着伸出右手,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景雯的小鼻子,一个甜甜的笑容挂在嘴角,深情地看着眼前的这只小狸猫。 他略带挑逗地说道:“常大哥怎么会像小孩子呢,是吧景雯?” 景雯双手胡乱擦掉泪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少安耸了耸肩:“哎呦我天,你们两个在这儿腻歪吧,我们闲杂人等出去给你们腾地方!” 常十三习惯性地想要拍打少安的脑袋,身子轻轻一动,瞬间又弹了回去,随之传来的是一声无奈的呼喊:“嘶——” 少安:“哎呦呵,又想打我!十三哥你再动一下我看看。” 常十三:“寻儿,去给我揍扁他!“ 林寻跪在地上半天才缓过神俩。 他眼眶红红:“师父您别闹了。”如此痛苦的过程,林寻的整个心都揪到了一起。这可是他的好师父啊! 常十三:“哭丧着脸干嘛,想着石化纯老家伙落败的样子,挨这一刀算什么。” 林寻带着红红的眼圈抬头望着常十三的双眼,声音有些失控:“刚刚您都快把寻儿吓死了!寻儿怕极了……” 常十三是痛快了,林寻抱着他的手臂,亲身感受着他挣扎时的痛苦。 一个铁骨铮铮的人,如此反应,这个过程承受的痛感可想而知。 林寻哪里高兴地起来。 常十三自然明白,林寻这个小徒弟是在心疼自己。看着林寻越来越懂事,真是让他欣慰。 常十三:“下次直接把为师绑起来,寻儿在外面等。不怕哈。” 喂喂喂,会不会劝人!常十三的脑子的确缺一根弦儿。 林寻:“不许有下次!” 咳咳,气氛一阵尴尬,某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 常十三:“少安,罚你我给去买一套衣服。” 少安转过身来满脸无助:“你那么挑剔,我怎么给你买衣服!哎?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凭什么罚我?” 常十三的衣服已经被整个撕破,穿不出门了。 不过平日里他最在乎的外在形象,衣服从来都是精挑细选,挑剔异常。虽然少安可能选的不合心意,但是穿着破了的衣服出门,嗯,不妥不妥! 常十三:“爱去不去,没衣服穿我就不出门,你就得给我端茶倒水、送酒送饭……” 少安一个躬身:“好好好,小的这就去给十三爷买衣服。” 呵!真拿十三哥没办法,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买来的衣服不符合他心意,少不了一顿臭骂。 无语! 甚是无语! 常十三今日心情大好,虽然受了如此大的折磨,不过又一次战胜了石化纯,压这老小子一头的感觉实属痛快。 再加上一番死去活来的痛感,真是让他“放飞自我”了,和少安的打趣,丝毫没有避讳。 这样子的帮主,这样子的师父,这样子的常大哥,还真是让他们“眼界大开”! …… …… 平安镇,是时候变变天儿了。 常十三与石化纯的赌约,平安镇从此不再设立石门分堂。 石化纯怎能甘心,就算他答应,沈丘艳也不会答应。 平安镇的石门分堂,沈丘艳苦心经营多年,难道会就此放手吗? 这个一堂之主,如果没有平安镇分堂,也就没有堂主的身份地位,一个从不心慈手软的女人,怎么轻易罢手!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起杀心 辰阳关恢复了往日的风平浪静。 但也许是暗潮汹涌。 值得一提的是,栾子明和重戈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重戈这个漠海杀手,被蠢蠢萌萌的栾子明彻底征服了。重戈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性格洒脱,喜欢自由自在,栾子明更是顽皮。 二人喝酒扯皮,谈天说地,真真正正成了好友。 辰阳关已经成了重戈在中原的落脚之地。 重戈虽然声名大噪,却不再过多依赖杀人生意。他似乎已经喜欢上与子明在一处轻松快活的日子。 而做为都统的田玉文忙得更加不可开交。 以前他需要应对栾子明一个人的无理取闹,现在他要应对的变成了两个人。可谓是劳心劳力,担惊受怕,一个顾及不到,这二人不定惹上什么麻烦。 栾子明和重戈二人果然“不负期望”,做下了弥天大案! …… 雨铃渡和辰阳关一带,常十三跪求伯秋言的这段往事,变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当然要归功于伯秋言这个十三岁的孩子。 茶馆和酒楼中说书人自然不会管这些故事内容是什么,只要能吸引听众就是好故事。 常十三受辱,成了他们说书中的戏码。 这般满口喷饭的说书人,子明见一个教训一个,被子明打得鼻青脸肿的已经不下二十人。 望凌楼中,子明与重戈在二楼雅间喝着小酒,吃着小菜。 曼妙的舞姬在一楼大堂为满座的客人助兴。 丝竹之声,广袖飘飘,佳人为伴,美酒在手,好不自在。 胡弦声渐渐减弱,一曲霓裳舞罢,换上了一张木制长桌,一把椅子。 说书人上场拱手做个礼,“啪!”一声醒木拍响,一个老生常谈的故事从嘴里留出。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却让人百听不厌。 不论是语速拿捏还是情感运用,功底深厚,绝对称得上一位老前辈级别的人物,想必在说书的圈子里有些分量。 子明和重戈酒过三巡,听得津津有味。 子明:“重大哥,什么时候你我二人结拜做兄弟如何?” 重戈挑着眼皮,把手臂搭在子明的肩膀上:“你陪着哥哥我喝痛快了,哥哥今日就认你这个兄弟了,如何?” 子明高举酒杯:“小弟我今日一定…一定把大哥拿下!” 重戈轻轻吭声:“干!” 楼下一阵嘈杂之声,跑堂小二儿快步上前:“小公子,您里面请,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小的。” 伯秋言在六个护卫簇拥中来到了望凌楼。 这小子还是一贯的不拿正眼看人,嚣张到了极点。 摆着趾高气昂的架子,坐在了一楼大堂的最中央。 本来轻轻松松坐着听书的客人,着实变得不自在起来。一个小孩子仗着他爹爹的势力,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让人看得心中作呕。 伯秋言听着台上这段凄凄惨惨的故事,顿时失了兴致。 伯秋言手指着台上的说书人道:“喂,老头!” 这位说书人麻利地站起了身,对着伯秋言一番行礼,看来这个老头真是一个没骨头的人。 伯秋言:“我要听点儿好听的新鲜故事,洗洗耳朵。” 这样的突然打断,不禁让台下人觉得扫兴至极,一些人耐不住站起身来结账便离开了望凌楼。老板更是唯唯诺诺,敢怒不敢言。 说书人到底是一个经历世事的圆滑人,不用伯秋言明说便已意会。 洗洗耳朵,什么故事能让这位小公子洗洗耳朵! 说书人一个弯腰拱手,再次做到座位上,又是一声醒木拍响。 “啪!” 说书人:“今日我们说的是伯小公子智斗天云山派群雄,虎口脱险得天下第一常十三大礼!” “啪!”伯秋言拍手称快,一锭雪白的银锭抛向了说书人的桌案。 说书人:“话说这天云山派………………” 子明顿时拍案而起:“嘿,谁这么大胆,还敢说!我今日…今日就打得他找不着北,哭爹喊娘…喊娘!” 重戈站起身来,将子明一把按在了椅子上:“子明,台下…台下坐着的是那个…那个小杂碎。” 子明瞪大双眼,定睛一看,伯秋言的面孔映入眼帘,子明顿时火气上头,冲得脑子发热。 子明道:“大哥,你我二人结拜,就要…就要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纪念纪念!” 多日来的愤然怒火,早已在子明心中压抑堆积。 借着酒劲,现在的他什么都能干出来! 重戈已经喝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子明兄弟,那你我当…当如何纪念?” 子明眼神突变,面色凌人:“杀了这个小杂碎,为江湖除害!” “哈哈……”重戈嘿嘿一笑:“杀人?哥哥我喜欢,喜欢!” 子明邪魅一笑:“走,这就送小杂碎上路!” 重戈:“哎!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兄弟二人等小杂碎离开,然后就悄悄结果了他……哈哈哈哈……丢在荒郊野外,喂…喂狗!” 子明举起酒杯:“对,喂狗!大哥,喝酒!” 重戈酒劲上了头,和子明一拍即合。 重戈不但看小杂碎不顺眼,就连伯良羽他都想杀之后快。他可不管什么江湖恩怨,对于这种正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恶心人,先杀了再说。 这二人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去做的。 伯秋言故事听完,饶有兴致地套餐一顿,带着六个护卫耀武扬威的走出了望凌楼。 小二儿和老板全程点头哈腰,陪着笑容,子明恨得牙根痒痒。 这种小杂碎,长大成人,定然少不了麻烦,今日结果了他,永除后患! 重戈和子明一路尾随,跟在伯秋言后面。 伯秋言的护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自然早就发现了后面的两个“酒鬼”尾巴。 伯良羽一贯要伪装成与世无争的样子,道貌岸然。伯秋言顺着他爹爹的样子,就算要除掉后面的尾巴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这一想法,正正迎合了重戈和子明的意思。 伯秋言故意来到了偏僻的郊外之地,一声令下,护卫一个个拔剑出鞘,二话不说,直接便发出了凌厉的夺命招式。 ——不给任何辩解的机会,遇到不顺心意的人直接断其性命,这是伯秋言的一贯作风。 重戈和子明虽然手中没有带着任何兵刃,但这些所谓的高手哪里能与它们相敌? 即便是喝醉了酒,应对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江湖人,还是绰绰有余!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斩杀 子明踉跄着冲到伯秋言面前,重戈一个轻功施展,绕到了伯秋言身后,死死拦住了去路。 伯秋言这个时候才看清楚,来人是栾子明,天云山派的分舵主。 子明猛劲眨了眨眼皮,提提精神,一个轻柔转身,一把夺过了伯秋言手中的利刃。 伯秋言退无可退! 六名护卫已经被重戈拖住,寸步难进! 接着便是大声呼救,但这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过来出手救护他们。 子明不由分说,还没等伯秋言跪地求饶,手中的剑已经出手—— “嗖!”哽在喉咙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 伯秋言的动脉已经被利刃割断! 鲜红的血迹顺着血口留出。 伯秋言睁大的双眼似乎还在为眼前人的举动惊讶,但他永远也发表不了任何言论了。 伯秋言永远闭上了口! 六名护卫看到此番场景,发了疯一般落荒而逃。 重戈没有半分犹豫,一个念想——不留活口! 即便是手中没有穿云剑,依然能把“穿云落雪”的杀招发挥地淋漓尽致。 江湖之上除了常十三、石化纯这样的人物,没人能抵抗! 六名护卫没有意外地做了伯秋言的陪葬。 血迹将郊外的荒地染红。 重戈和子明顷刻间——连杀七人。 他见多了这种血雨场面,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和没事人一样。 子明内心只剩下了杀掉小杂碎的快感,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大事! 直到一切结束,二人仍旧没有清醒过来。 真不知道,等子明酒劲过去,他该如何来面对这件事。 …… 伯秋言,伯良羽的亲儿子,明觉派的少主人。 即便是再看不过去的小杂碎,也不能如此莽撞的夺人性命! 子明今日逞一时之快,将自己置于何地? 将辰阳关分舵置于何地? 将天云山派又置于何地! …… 田玉文看着子明和重戈勾肩搭背地回到了分舵之中。 本来这情景他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今日——二人的外袍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印记。 重戈一身红衣,子明一身黑衣。 田玉文上前搀扶,手指粘到衣服上的潮湿之地,仔细一看,竟然是鲜红的血迹。 玉文一下子慌了神! 他立刻找来分舵的领舵使,命人发动暗桩打探有没有异常情况发生。 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 城郊之外,七人横尸,伯秋言倒在血泊之中。 田玉文惊得两腿发软! 一桶冷水——将子明和重戈强行唤醒。 真的是这二人做的话,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不要说伯良羽,就算是帮主都断然不会轻饶! 子明和重戈全身一个机灵,神经一点点从麻痹中清醒。田玉文屏退了所有守卫,脸上写满了惊恐,盯着子明愣神不言。 子明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不解地问道:“玉文,怎么了?我们……你……” 玉文:“舵主,您今日出门,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子明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不该做的事?到底怎么了?” 玉文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这一切都不是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 玉文:“舵主,您身上的血迹从哪来的?” “血迹?”子明摸着身上的衣服,抬手一看,“血迹!血迹……” 子明猛劲地拍着脑袋,细细回想着酒醉后的事情:“哎呀,怎么回事,我这脑子……重大哥,我们做了何事?” 玉文谨慎地说道:“舵主,就在你们出门的时间段里,伯秋言死了,被人抹了脖子。” “什么?!” “伯秋言,伯秋言……小杂碎……”子明慌慌张张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小杂碎!” 子明脸色突变,怔在原地纹丝不动。 重戈扶着椅子的扶手一点点站起身来:“子明,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子明颤抖的双手紧紧攥拳:“玉文,我们闯了大祸了!” 玉文情绪激动,一声喊出:“舵主!您怎会如此荒唐!” 重戈上前问道:“我恍惚记得,当时四下无人,没留活口。伯良羽应当不会知道是谁干的。” 子明:“对对对,当时应该没有人看到。但愿没人看到,不会的,一定没有人看到……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玉文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若是那伯良羽真的查出来凶手,那分舵危已! 分舵的一众兄弟该怎么办! 玉文:“舵主,属下真不知道该说您什么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是不声张。您怎么!唉!” 子明已经拧成了一张苦瓜脸。 若是因为他自己,葬送了分舵的一众兄弟,他就是天云山派的罪人! 重戈房中踱步:“子明你先不要慌。” 子明:“大哥,我怎能不慌!” 重戈猛然转过身来:“你们帮派中人,拖家带口的担不起这个,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我不在乎。我一个人担着,就算伯良羽查到,也与你无关。” 子明:“大哥,小弟怎么能做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重戈:“虱子多了不怕痒,大哥身上的债多一条也没什么。那个小杂碎死有余辜,大哥这种身份的人杀掉他们,没有人会怀疑。” 玉文想着: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虽然失了道义,但是终究能暂时保全分舵众人。 玉文说道:“舵主,属下看,如此甚好。多谢重兄!” 子明正对着玉文斥责道:“田玉文,你怎么说话呢!我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吗!让重大哥替我担着,你说的是人话吗!” “扑通!” 玉文双膝跪地,“舵主,您听属下一句劝。我们担不起,分舵担不起,伯良羽追究起来起了杀心,您让分舵的兄弟们怎么办,一起等着伯良羽的刀吗?我们分舵根本不是伯良羽明觉堂的对手!到时候,兄弟们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重戈说道:“子明,玉文说得对。大哥真的不在意,你不必觉得怎么样。杀个把人,对大哥来说真的没什么。” 子明:“大哥,这不是个把人,是伯秋言,是伯良羽的亲儿子!他们复仇,明的不行来暗的,到时候大哥防不胜防。万一大哥出个什么事,你让子明怎么自处!”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承担 子明为人正直,怎么忍心让重戈担下这么大一件事。 重戈满脸轻松地笑了笑:“大哥我混迹江湖多年,杀手出身,明的我不怕,暗的更不怕,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把我逼急了,伯良羽我也敢杀!” 子明:“大哥!” 重戈拍了拍子明的肩膀:“子明,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一切照常,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懂了吗?” 玉文俯首:“玉文替天云山派谢谢重兄!” 重戈上前将玉文扶起:“不必不必。” 就算子明心中千般万般不忍心,也不得不为一众兄弟考虑。这么多条人命,真得毁在自己手中,他想都不敢想。 子明单膝跪地,低着头说道:“大哥,子明对不住你!“ 重戈笑着说道:“好了,说好的,今日开始做结拜兄弟,大哥我替你做些小事理所应当嘛。” 子明:“……子明没脸做你的兄弟,没脸和你结拜。” 重戈:“哎哎哎,死了个小杂碎,与你我结拜何干。你如此说,大哥我可要生气了。” 玉文:“属下去准备香案。” 子明想要和重戈要结拜,这件事他想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仅玉文知道二人的关系,分舵人人都看在眼里。 玉文想着:则如不如撞日,重戈真的和舵主成了结拜兄弟,那杀掉伯秋言的事情重戈必定会护在舵主前面。重戈为了舵主,也会永远和天云山派站在一边。虽然这样想太自私,但是没有比这样更好的办法。 为了分舵,玉文也要促成这场结义。 …… …… 上了香,磕了头。 栾子明正式和重戈义结金兰。 伯秋言的死讯在雨铃渡和辰阳关传得沸沸扬扬,人们一片哗然。 临近的平安镇也闻见了风吹草动。 伯良羽疯了一般,动用了明觉堂所有的势力,疯狂查找任何可能留下了来的线索。 虽然当时杀人的荒郊没有任何人在场,但是伯秋言去望凌楼的事情却是众人皆知。 望凌楼的老板供认,当日在望凌楼中的客人有辰阳关的舵主栾子明,栾子明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男人,二人称兄道弟,关系亲密。 为了避免伯良羽追查到栾子明身上,重戈主动跳出来,认下了连杀七人这件事。 为了让伯良羽打消疑虑,重戈还给伯良羽来了一场公开挑衅。 伯良羽发布了追杀令,赏银二十万两,取重戈项上人头。 重戈再也不能在辰阳关分舵待下去了,不然伯良羽一定将怒火烧到栾子明身上。 子明:“大哥,你去天云山,找我们帮主,伯良羽的人和那些赏金猎人不敢轻易追上天云山。” 重戈:“去天云山?那岂不是让伯良羽以为是你们天云山派在刻意护着我吗?到时候因为我再搞得你们两家打起来。这不是给常十三找麻烦吗?” 子明:“自然不要直接去。大哥先去南宁城,再去平安镇,从青山城去天云山,兜上一圈,把尾巴甩掉。青山城有明觉堂,不过姬宏大哥会保护你。“ 子明从衣襟中掏出一块天云山派舵主令牌递给重戈:“大哥你带着这个,天云山派的门人见到这个会听你号令。” 重戈摆摆手,将令牌推出去:“不妥,我不是天云山派的人,你把这个交给我实在不妥。” 子明不顾重戈的退让,将令牌塞进了重戈的衣襟:“大哥为了天云山派担下了全责,这块令牌你当之无愧。” 重戈问道:“那到了天云山,我又该怎么和常十三说?” 子明略显犹豫:“……实话实说。” 重戈:“常十三知道了实情,会拿你怎样?” 子明说道:“大哥不说,别人也会说,帮主早晚会知道。” 重戈眯了一下眼睛:“你是说,田玉文?田玉文是常十三放在你身边的眼线?” 子明连连摇头:“不!帮主也是为我好,这可不是监视。总之大哥实话实说就好。” 子明从来不让常十三放心,动不动就给常十三送上一颗雷。也不怪常十三安排玉文定时汇报分舵的状况。 重戈问道:“大哥问你,常十三知道了实情,他会把你怎样?” 子明低着头,默不作声。 重戈攥住他的肩膀:“告诉我!” 子明故意躲闪:“大哥你就别操这份心了,你平安……子明才能安心。” 重戈看着子明耷拉着脑袋的样子,不禁担忧起来:“早就听说你们天云山派有一套没人性的帮规,你身为舵主,六十断魂鞭,对吗?如果是这样,大哥绝不去找他!” 子明挣脱重戈,一把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没事的,帮主被打了两次,也没怎么样,我…我也受得住的。不说这个了,总之大哥你快走,大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子明也不活了!” 子明眼眶瞬间红润起来。 追杀令 ——这可是满江湖的人都能参与的一场追杀。就算重戈天大的本事,也抵挡不住一波又一波明里暗里的偷袭、击杀。 若是重戈真的为此而死,子明定然不会苟活。 子明内心愧疚不已,刚刚结拜的大哥为了他担下了这么大的风险,让他情何以堪! 重戈上前一步:“我警告你,你若是做傻事,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子明瞬间站起身来,神情异常严肃:“只有到了天云山,见到帮主才能安全。大哥若是不去,子明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子明拔出腰间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以死相威胁,重戈还能说什么。 子明这个固执的傻兄弟,不答应他,说不定真的会死给自己看! 重戈拿子明没办法,只能依着子明。 子明说的很对,这个江湖,只有找到常十三,才能免除一场场危险的追杀。 重戈收拾行李,带着子明交给自己的令牌,带着穿云剑,一人一马,出了辰阳关分舵。 子明在分舵门口深深跪地叩首:“大哥,平安!” “驾!” 重戈一声,胯下黄鬃马带他离开了辰阳关,直奔东边而去。 这个方向——南宁城。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冥盛山庄 赏金猎人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赏银二十万两,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这么大的生意了。 重戈,就如同池中之鱼,偌大的江湖成了围困他的鱼池。 一个人,就算剑法再精进,心思再细腻,也不可能完美躲过所有的追杀。重戈是一个人,一个肉身凡人,他要应对的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杀手。 …… 常十三在平安镇养伤。 常十三与石化纯的这场对决很快传遍了江湖。 天云山派的门众一个个都已自身身份为傲,常十三的威名在江湖上更为远播。 沈丘艳的石门分堂依然像往常一样经营着,不一样的是,所有的分堂子弟神经紧绷,他们不愿天云山派夺走自家地盘儿,当然更不会自动撤走。 常十三定好计划: 萧近的南宁城分舵和姬宏的青山城分舵,两头夹击,逐步对石门分堂蚕食,直到彻底清除石门势力,接手平安镇。 常十三打算调栾子明为平安镇分舵主,由田玉文暂时管理辰阳关分舵。 苏雪儿带着常十三的帮主令牌去往辰阳关传令,少安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暖磨硬泡地恳请苏雪儿带着他一起去。常十三自然也就答应了。 林寻每日悉心照料常十三的起居,俨然成了一个小大人。他少了许多孩子的娇气,每日不再需要常十三敦促着起床,早课晚课也都积极主动。 就算常十三身上带着伤,也从未耽误过林寻的功课。 尽管舞剑不方便,但是嘴巴好事好用的。再者说,一只胳膊也可以操控他的“教鞭”嘛。 名义上,常十三已经是裴家的女婿,裴景雯的夫婿。毕竟常十三是比武招亲最后的胜出者。 不管常十三认不认,平安镇的人已经把他当做了裴景雯的男人。 娶亲? 常十三从没有想过。 更没有想过这么快便和景雯结成连理。 和景雯的情感,真的到了这种大婚的地步吗? 似乎远远不够。 几日的相处而已,二人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多少时日——这样的接触就可以定终身吗? 常十三不知道该如何答复景雯。 每次想开口和景雯推脱的时候,常十三总会想起来景雯带着满心绝望的狠狠的一巴掌。 他并不是怕景雯再一次对他下手,而是他不忍心去伤景雯的心。 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动了心——对景雯吐露心扉,愿意对景雯表现自己温情的一面,更重要的是——他真的不去拒绝景雯的“投怀送抱”,也许他的内心早就接受了这个活泼可爱,又有着小脾气的大小姐。 这只单纯可爱的小狸猫。 常十三尽管不愿意此时和景雯去发生些什么,但是他郑重和景雯告了别。 他向景雯承诺,在回天云山之前,一定给景雯一个答案。 ——对了,常十三重金从飞鹰手中买来的“蓝夜珠”,本来是裴洛为未来女婿准备的礼物。 飞鹰没有办法将蓝夜珠交出来,裴洛也达不成自己的承诺,为此还对常十三道了歉呢。 几日后,常十三和林寻去往了南宁城分舵。 …… …… 重戈一路上经历了大大小小数次袭击。 南宁城边界之处,重戈离着死亡只差一步之遥。 平平常常的江湖人,自然奈何不了他,只不过南宁城与平安镇的边界处盘踞着一处杀手聚集地——冥盛山庄。 冥盛山庄住着的人,一个个都是重戈的同行。 冥盛山庄常年豢养专职杀手,有些甚至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死士。 杀人无所不用其极,从来不讲什么江湖道义,只要是能够达成目的,暗中毒害、暗中偷袭、亲人威胁,都是他们常用的手段。 伯良羽常年与冥盛山庄有来往,重戈还未到,伯良羽的追杀令已经送至。 冥盛山庄在边界处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重戈到来。 一十二名顶尖杀手全部出动,重戈——变成了他们嘴边的一口肉。 重戈行至一处郊外茶摊,栓好了马,坐下来歇脚。 他从衣服口袋中取出银针,茶水、茶点,每一样都先用银针试毒才可下肚。 这一次,冥神山庄的的确确是准备了毒药,但却不是投毒在食物中,而是空气中。 “幻影烟雾”—— 唐少安在万宝堂内遇险,便是找了此种烟雾的道儿。 鼻孔吸入幻影烟,迅速神经麻痹,意识模糊,只有痛感能支撑残留的意识,减缓烟雾的麻痹速度。 只不过,和少安自己对着自己砍上一剑的情况不同,这一次,重戈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拂面的微风,带着丝丝凉意。 金黄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晌午十分,却感受不到些许温暖。 茶摊的布条招牌在轻轻地跳舞,衬托这郊外的荒凉。 茶摊老板一身粗布衣服,衣衫不整地招待着疲倦的行人。 炉火上的茶壶冒着白色的雾气。 重戈怀抱着裹着布袋的穿云剑,在凳子上坐着。 他仔仔细细观察者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细微的神情,包括每一个动作。一路走过来,从来没有放松的神经已经让他疲惫不堪。 不定时的围追堵截,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心神。 一切如常的茶摊 ——突然浓雾四起! 气味儿随着微风在不停的扩散,百步之内到处充盈着刺鼻的气味。 穿云剑出鞘,重戈紧紧握着剑柄,在屏住气息的一刻——一种黑衣人深受敏捷,从浓雾中杀出。 十二名杀手,变换着组合的阵法,将重戈死死困在浓雾之中。 “穿云落雪”再次刺出,地面上留下了点点鲜血—— 一名杀手重伤落下阵,但其他杀手丝毫没有停下攻势。 重戈穿云催动,面对一众人轮番袭击,气息明显供应不上,身体逐渐支撑不住——此时,他只能选择吸食一口空气维持身躯,幻影烟雾顺着鼻腔进入了重戈体内。 神经麻醉之感顿时袭上心头,重戈脚步变得不再凌厉,剑法也见露滞色! “噗!” 黑衣杀手联合冲击,重戈再也抵挡不住,终于一剑刺入——重戈下腹被直直刺出了一个血洞! 鲜红的血迹在地上激起血花,透露着死亡的气息。 也正是这一剑,让重戈意识顿时清明起来,巨大的疼痛顺着伤口袭上全身,和幻影烟雾的麻醉之感相互较量。 重戈吹出口哨,黄鬃马奋力挣脱马缰,朝着主人狂奔而来。 重戈用尽所有力气,冲出重围,脚尖点地飞跃至马背之上。 黄鬃马四蹄飞奔,留下了飞扬尘土。 黑衣杀手紧随其后,追杀而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生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经历了几次交锋——重戈身后的“尾巴”不见了踪迹。 重戈重重地从马背上摔落,昏厥不醒! 伤口依然在渗着血,气息微弱不堪的他静静躺在冰冷的地上。 黄鬃马不断舔吻着主人的脸颊——不论它怎么努力,主人依旧一动不动。 …… 夜色渐渐笼罩了南宁城。 风儿累了,倦了,睡了…… 南宁城天云山派消息舵中暗桩来报。今日值守的暗桩,乃是赵升。 “禀报领舵,属下等在城东发现了一个人,身受重伤,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块我派舵主令牌!” 领舵使万江猛然抬头:“舵主令牌?” 赵升:“是。“ 万江:“人在哪?” 赵升:“属下等将人送到了叶医师的医馆,有兄弟在一旁守着。” 万江:“走,去看看。” 叶医师是南宁城最好的医师,也是救过少安命的人,有妙手回春之功力。叶医师的医馆设立在城中心位置,多年来已是救人无数。 重戈,天命不该绝。 万江来到医馆的时候,叶医师已经为重戈处理完伤口。 由于失血过多,重戈脸色惨白,没有半点儿血色。 再晚些救治,就算是叶医师也是回天乏术了。 重戈艰难挑开眼皮,干巴巴的嘴唇微微抽动,醒过来的第一个反应——穿云剑!穿云在手,才能让重戈安心。 叶医师看着他艰难移动手臂,摸索着什么东西:“你可是在找什么?” 重戈气息微弱:“剑……剑……我的剑。” 叶医师双手拿过穿云剑,放在了重戈身边,重戈这次稍稍放了放心。眼前的老者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至少不会要自己的命。 万江掀开内屋的布帘走了进去。 重戈右手一紧,紧紧攥住了穿云剑,用尽力气支撑着身体向上一挺。 叶医师:“哎,快躺下!” 重戈:“什么人?” 万江抱拳:“敢问这位兄弟姓甚名谁?从何而来?身上的舵主令牌又是从何处得来?” 赵升:“不要怕,我等没有任何恶意,我等将你从城东救回来,自然不会伤害你。” 重戈定睛看到系在几人腰间的祥云腰带:“你们是天云山派的人?” 万江:“正是,在下姓万名江,天云山派南宁城分舵领舵使。” 重戈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歇上一歇了。 这些人为自己治伤,又追问令牌的来处,想必并没有说谎。 重戈缓缓躺了回去:“在下重戈,从辰阳关而来,这块儿令牌的主人是辰阳关舵主栾子明。” 重戈杀掉伯秋言的消息刚刚传到南宁城。 重戈,一个能和帮主常十三较量较量的人,是什么样的势力将人伤成这样? 收留重戈,会不会被天云山派惹上麻烦?毕竟他是明觉派头等仇人。 但是,重戈手中有舵主令牌,万江做为领舵使,无条件遵从舵主命令,见令牌如见舵主。 万江问道:“敢问重兄弟,有何打算?有什么需要,我等定会效劳。“ 重戈:“我要去天云山,见常十三。” 万江:“去天云山?” 重戈思虑一番:“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难处,放心,我重戈不会连累你们南宁城分舵的人。伤好之后我会自己去。伤好之前,若是我被杀掉,烦劳你们帮我这把穿云剑交给栾子明。拜托了。” 万江:“不,重兄弟,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您有任何吩咐我等都会尽力为您办好。只不过,您不用去天云山,帮主就在南宁城,今日刚到。” 就在南宁城——天意啊。 真是苍天庇佑! 想来重戈想要保住性命,已经是十拿九稳了。当然,这还要看看常十三是否愿意替重戈挡下明觉派的追杀。 收留重戈,意味着与明觉派对立,这不得不让常十三这个做帮主的为难。 重戈:“我要见他。” 重戈想要一个答案: 若是常十三点头答应,那他自然可是舒心些。若是常十三不答应,重戈没有别的可以选择的——等待他的还是无尽的追杀,对于深受重伤的他来说,活下去变成了一种不肯能实现的奢侈。 万江:“重兄安心养伤,在下代为转达。” …… 少安和苏雪儿来到了辰阳关。 这地界儿上,最火热的便是伯秋言被杀一事了。 少安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伯秋言这个孩子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常十三为了救回少安被这小孩子公然羞辱! 若不是常十三不允许,少安恨不得当时就把这孩子送上路! 这种人多活一刻,就给世上多增添些罪孽,人人得而诛之。奈何伯秋言有一个有势力的爹! 子明每一次见到少安,都是热情万分,一别良久,再次重逢的兄弟,自然高兴。 但是这一次——子明一改往常,表情僵硬。 少安心思细腻,一眼便看出了子明的情绪。 杀掉伯秋言的事,成了子明心中一个大疙瘩。闯下大祸的他看到少安和苏雪儿自然有些不知多措。 子明这种直肠子从来不会掩饰,心事都写在脸上。 苏雪儿掏出帮主令牌:“辰阳关舵主栾子明听令!” 子明单膝跪地:“属下在。” 苏雪儿:“栾子明速来南宁城分舵见我,不得耽搁!“ 子明:“属下遵命。” 子明心中慌乱不已,去南宁城分舵?见帮主?! 帮主不会……不会什么知道了吧!不然帮主为何要紧急召见。除非是要问罪! 子明想着:重大哥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南宁城,难道大哥已经见到了帮主? 转念一想,子明心情舒缓了许多。若是真得如此,重大哥就有救了!就算此去被帮主打死,也值了! 少安看着子明待待愣在原地,上前扶起:“栾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一进门我就觉得你不对劲。” 子明:“有吗?没有吧。我们何时出发?” 苏雪儿:“自然是越快越好。” 少安:“不对,栾大哥你定是有事瞒着我们。” 子明走出了门:“我去和玉文交代一下,等我。” 少安:“栾大哥!喂!” 苏雪儿抚摸了两下自己的鼻子:“子明心中不但有事儿,而且这事儿还小不了。” 少安和子明是再亲不过的好兄弟,就连少安都不告知,少安想着:苏姐姐说得一点儿没错,栾大哥心中绝对有件大事儿! 第一百五十章 探望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养,加上叶医师悉心地照料,重戈的气色恢复了不少。 虽然还是动弹艰难,但至少眼神闪烁有光,说起话来利利索索。 他甚至和叶医师开起了打趣的玩笑。 一贯洒脱的他,在这种状况下也依然风趣乐观,丝毫看不出任何犹豫。 常十三得知他的对手深受重伤,差一点儿归了西,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他也想知道,重戈这个家伙到底是栽在了什么人手中。 这个杀掉伯秋言的人,做了他常十三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常十三这种有仇必报的人,生生咽下了伯秋言的鸟气,不管重戈是出于何种原因手刃伯秋言,常十三都想感谢感谢他。 常十三和林寻带着一颗还魂丹,来到了叶医师的医馆。 重戈看着来人,面带微笑地说道:“常兄,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林寻搬过一把椅子,常十三坐下:“重兄大手笔,十三佩服。” 重戈翻了下眼皮:“大手笔,呵,还不是被追地穷途末路。这几天下来,就昨天晚上睡了一个安稳觉。” 常十三:“冥盛山庄伤的你?” 重戈:“我哪知道谁是谁。十几个人,蹭一下冲上来,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常十三:“十二人。” 重戈:“你怎么知道?” 常十三:“冥盛山庄,十二杀手。只有他们能伤了你。” 重戈:“等爷养好了,我一剑一个,端了他们的锅!” 常十三:“十三想问问,重兄为何会下手?” 重戈:“这么说,你相信是我做下的?” 常十三一愣神:“嗯?” 重戈连忙反口:“嗯!咳,没什么。小杂碎我看不上眼,一时没忍住,手太快呗。” 常十三问道:“重兄日后作何打算?” 重戈随意地抱怨:“活一天是一天。哎,我若是和你一样家大势大,也不会落魄地躺在这儿了。” 身为帮派中的人物,自然是有着诸多牵挂和羁绊。 重戈最受不了受人约束,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帮派中的人物都有一张护身符。只要所属的帮派在江湖上有足够的地位,外人便绝不会轻易动他。 常十三思考良久:“若是重兄没有打算,不如跟着我如何?” 重戈倒是没有想到,常十三对他的态度居然如此友善。 这不就等于自找麻烦吗? 重戈:“要我做你的小弟?” 重戈的年纪可是比常十三大些的,常十三口中的“跟着”一词,重戈心里听得直硌得慌。 不过常十三可能是职业病又犯了,和见人就称呼“小兄弟”一样,总是习惯了自己做“大哥”的角色。 常十三辩解道:“做朋友。” 做对手的,也能成为朋友。遇到重戈这样剑法精进的人,常十三内心本来就波澜乍起。 重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杀手。 这是更难得的。 做朋友,常十三早有此意,只不过没有机会说出口,也不愿意轻易说出口。 再重戈最需要帮忙的时候伸出手来拉一把,常十三所想也是仅此而已。 重戈问道:“你就不怕伯良羽找你麻烦?” 常十三嘴角勾起微笑:“怕。” 常十三自然明白,重戈现在的处境危机四伏。他不管不问,重戈凶多吉少。 看着重戈出去送死吗? 呵,常十三可不是如此心狠的人。 天云山派的利益至高无上,这是常十三的原则。 但是天云山派不是怕事的帮派。 重戈杀伯秋言,这不是违背江湖道义的荒唐事,而是一件众人拍手称快的好事。 天云山派若是连这种人也不能伸出手来帮一把,那天云山派又怎能以维护江湖道义自居呢! 常十三接着说道:“麻烦尽量少,但必要的麻烦十三从来不会嫌多。” 重戈不禁吃了一惊! 他没有想到,常十三会是这般说法。他一直以为常十三这样的人身处帮派之中,已经被那些规矩死死困住。 他甚至从来瞧不上这些所谓的江湖帮派。 嘴里喊着江湖道义,背地里做着些阴暗的勾当。势力大的掌握了话语权,什么守卫道义,实则是在颠倒黑白,令人作呕! 常十三这种态度,重戈倒是省心了不少——他大可不必和常十三说出实情,反正结果一样,常十三愿意做他的保护伞。 讲出实情,常十三不定怎样对待子明兄弟,何必多此一举呢? 常十三不会怪罪子明出手杀人,毕竟伯秋言死有余辜。但是子明 作为天云山派的人,不顾后果,将分舵和帮派夹在风口浪尖,如此这番,常十三当然不会不管不问。 重戈打定主意,就让实情永远埋葬吧。 重戈:“既然如此,多谢常兄!” 常十三:“寻儿,去找一驾马车,带重兄回分舵。多买几个软垫,放在马车里。” 林寻:“是,师父。” 重戈微微一笑:“没想到,常兄心还挺细嘛。” 常十三:“伺候人的命。” 重戈:“得了吧你。” 信你才怪。 你伺候人的命? 下属一堆,身边还有一个使唤的小徒弟,什么时候轮到你伺候人了? 实际上呢——确实是伺候人的命。天云山派上上下下,操心最多的人就属常十三了。还不都是为了“伺候”这一大帮子人吗。 马车来之后,常十三扶起重戈,他说道:“我背你。”接着便弯下了腰。 重戈有些难为情:“不用,我能走的。” 常十三:“伺候不好你,子明就得跟我翻脸呐。上来吧。” 重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重戈当然不认为子明敢和常十三翻脸,明明子明这小子怕他怕的要死。 这是因为,重戈没见识过子明是怎么“凶”常十三这个大哥的。 林寻扶着重戈,常十三轻轻将重戈背上了马车。带着一大包药,去往了南宁城分舵。 此刻开始,常十三与重戈,已然成了朋友了。 …… …… 沈丘艳丝毫不退,常十三对付对付石门分堂,采取了怀柔的方式。 直接硬碰硬不免死伤,常十三不愿意看到这样混乱的场面。 最好的方式,莫过于“不战而屈人之兵”。 从建立消息舵入手,从一个到两个,最终建成十二个,搭起分舵的雏形。只要十二消息舵连成一片,那整个平安镇便近在掌控之中。 到时候,就算沈丘艳再坚持,也奈何不了南宁城分舵、青山城分舵的两面夹击。只要一招发动,平安镇到手便指日可待。 萧近与姬宏联络,二人各派六人进入平安镇。 针对平安镇的动作一步步进行,转眼间少安三人也感到了南宁城。 一别数月,少安再次来到南宁城还真是有些感慨。 喝醉酒被贼人夺走了湛清剑,后来又被困在了万宝堂,险些一命呜呼。 少安更忘不了的是,这里是他和阿福认识的地方。阿福已经从一个落魄的街头小混混,成为了踏入武学的人。 南宁城分舵,常十三满身的鞭痕依旧铭刻在心,少安还记得自己笨手笨脚地为常十三煮面,那个味道回忆起来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越是逼近南宁城分舵,栾子明越是压低脑袋。 他也没有脸面去面对结拜大哥重戈。重戈一路被追杀,必定吃尽苦头。 子明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 当然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常十三。和帮主怎么解释才能平息帮主的雷霆之怒?子明苦苦思考这应对常十三的办法。 每次犯错,为自己找一些开脱的理由,已经成了子明的习惯。 尽管做为天云山派舵主的栾子明有着千不该万不该的大错,但属于他自己的栾子明从没有后悔手刃伯秋言这件事。 子明想着:嗯!或许可以挣扎一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 纸包不住火 萧近迎上前:“十四、子明、雪儿,里面请里面请。” 少安:“萧大哥,十三哥在吗?” 萧近:“在,大堂里。子明还是第一次来南宁城分舵,萧大哥今日可得好好招待招待。” “子明?”萧近看着子明想事情想地出神。 子明转过头来:“嗯?萧大哥。” 萧近接着说道:“你们猜分舵里面谁住进来了?十四一定想不到。” 少安面带微笑:“萧大哥如此表情,那这人一定不简单……嗯…谁谁谁?不猜了,萧大哥快说!” 萧近:“重戈。” 少安吃了一惊,这一路上满是重戈击杀伯秋言的故事,江湖上无数的赏金猎人都在找这人。 少安想着:收留重戈,萧近莫不是脑子一热吧。 少安压低声音:“他自己找上门的?” 萧近:“哪有!帮主亲自带回来的。背着进的咱分舵,那待遇好得不得了!” 子明两腿发软,惊地汗毛竖起!这下铁定是常大哥将实情告诉了帮主,然后…帮主问罪! 他哪里会想到重戈一个字也没说就被常十三解救了。 眼前的分舵大堂,子明一步也不想迈进去。等待他的一定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应该说是一顿打骂! 六十断魂鞭,子明就算只是想一想都感觉头皮发麻。 子明艰难挪了大堂,深深低着头,偷偷瞄了一眼前面坐着的常十三——常十三从来面无表情,他也看不出来是阴是晴。 子明单膝而跪:“属下、见过帮主!” 这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一点儿没有往日的痛快劲儿。 “坐吧。”常十三漫不经心地说道。 仿佛风平浪静! 子明更是捉摸不透。 常十三若是瞬间朝着他发一通脾气还好一些,这不痛不痒地一个字不提让子明内心更加忐忑不安。 ——这一定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常十三:“找你来是为了平安镇的事儿。我决定由你带领将来的平安镇分舵,辰阳关你不也不必回去了,暂时有玉文带着便好。你踏踏实实建新舵…………子明?” 栾子明那还有心思听常十三在这里说话,刚刚的任务布置,一个字也没有进他的耳朵。 常十三见他丝毫没有回应,微微提高嗓音:“子明!” “啊?”子明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常十三:“把我刚刚说的话重复一遍。” “啊?什么……什、么话?”子明抿了一下嘴巴。 “啪!”常十三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子明条件反射地聪椅子上站起身来,双手下垂,不敢抬头。 常十三突觉不安。 这混小子有些反常。怕不是又在外面闯什么祸了吧。就连自己说的话都进不了耳朵,心思到底跑哪去了?! 莫不是辰阳关出了什么事? 看着子明战战兢兢地样子,若是真出事,还不会是小事。 子明这小子,从来都是大大咧咧,什么样的事让他如此在乎? 常十三问道:“辰阳关近况如何呀?” 田玉文的消息从来都是传回天云山总舵的,出门在外的常十三对于辰阳关的状况自然一无所知。 子明谨慎地回应道:“…一切日常。” 常十三冷冷地问道:“如常?你为何如此紧张?” 子明慌张:“属下不敢欺瞒,确实…如常。” 伯良羽一心追杀重戈,为他的孩儿报仇雪恨。辰阳关分舵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伯良羽也没有怀疑到子明头上。 毕竟栾子明是天云山派的人,伯良羽自然知道身为舵主的栾子明不敢轻易做出这种伤害两派关系的大事。 重戈一直对伯良羽看不惯,再加上重戈一番挑衅,伯良羽确信无疑,凶手认定是重戈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杀手。 常十三:“栾子明,跟我走。” 子明想着,暴风雨将至,这下应该错不了了。 常十三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对着守卫说道:“所有人,都下去。” …… 子明跟着常十三进了屋子。 常十三:“把门关上。” 既然是子明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事,常十三心中已有权衡——屋中只有他们二人,无论如何也得问出子明心中藏着的事情。 不然常十三也不会安心。 常十三正坐:“交代吧,坦白从宽。” 子明远远跪在门口那边,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属下和重戈重大哥结拜了。” 常十三:“嗯,我知道。” 子明:“那…那…伯秋言的事儿想必帮主也知道了吧。” 常十三:“自然知道。”伯秋言被杀,这么轰动的事他当然知道。 子明空咽一口。 这二人完全没有在一个思路上。常十三知道的是伯秋言被杀,而栾子明紧张的是伯秋言死于他之手。 子明完全不理解:帮主还在等什么? 知道了还如此镇定? 难道是心中怒气太大,不知道如何教训? 还是说等着自己坦白? 常十三看着子明跪在远处,一声不吭。 他不得不怀疑:伯秋言被杀,难道另有隐情?和子明有关系?不然子明怎么提起这事儿又什么也不说。 大事!大事!能让栾子明惊慌的大事—— 常十三心中一震——再回想一下重戈在叶医师医馆中冷不丁的一句问话—— 伯秋言到底死在了谁的手中? 常十三:“你过来。” 子明起身,迈着沉重的小步子走到常十三面前跪地。 常十三表情凝重,语气透露着危险:“重戈,在替你扛事。” 常十三多想自己是猜错了——但是, 子明偷偷看了一眼他严肃地不能再严肃的神情,目光交接。他立刻俯下身子,跪伏下去,没有一句狡辩。 这就证明:猜对了! 常十三瞬间坐不住,站起身来上去一脚便把子明踢翻! 心底的怒火顷刻间袭上! 子明翻身起来,又战战兢兢地跪好。 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比起大堂中的平静,或许常十三的暴怒更让他感到舒服。 常十三咬了咬牙:“你小子哪来的胆子!啊!” 说完上去又是一脚。 子明没有任何反抗,任凭常十三泄心火。该来的总会来的,这毕竟是他自找的。 子明一连三次被踢翻,常十三这才稍微缓过了神。 常十三:“前因后果,说!” 面前的椅子,被从常十三从中央踢到了门口,一条椅子腿已经断成了两节。 子明听着噼里啪啦地声响,就如同鞭子打在身上,心惊肉跳。 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帮主暴跳如雷,他似乎都能听到常十三急促地喘息声。 前因后果,唉,怎么说好一些呢?子明思前想后,寻找着最能减轻罪责的字眼,但愿自己一番说辞,能平息一下眼前人的情绪! 但是结果已经是这样了,人死不能复生,再狡辩也改变不了事实。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争执冲突 子明:“帮主,子明知错了。不过伯秋言是什么人,您也清楚,子明喝了点儿酒,一时冲动,就没忍住……” “没忍住!哼,好,可以!”常十三对着子明的肩膀,上去一脚,子明直直跌倒。 常十三:“你自己什么身份?” 子明:“……天云山派门人。” “啪!” 常十三扬起的手臂,终是没有打在子明的脸上,停顿一下将桌子上的茶壶一掌拍了下去,陶瓷粉碎在地。 少安恰巧路过,听到房间中的动静,轻轻推门便走了进去。 常十三看到少安走进来,语气责备异常:“进来不知道敲门吗!” 少安身躯一震,进来之后轻轻带上了门。 这到底是是发生了什么事? 栾大哥心中究竟藏了什么?十有**栾大哥又闯了大祸!不然十三哥哪来这么大邪火。 常十三对着子明说道:“你还知道是天云山派的人呐!“ 子明心中的委屈袭上心头。 伯秋言侮辱帮主,他看不惯,这股气在中心压抑着。 这一次杀了伯秋言,虽然千错万错,但是做为常十三的兄弟,替常十三出了这口气,也没有什么不对。 子明抬起头来:“帮主,子明虽然是天云山派的人,但是子明也是自己。子明除掉伯秋言这个小杂碎,并没有错。” 常十三:“并没有错,哼,你真有脸说出口!” 少安飞奔过去,身体拦住了常十三踢出去的腿,将子明护在了身后。 “十三哥!你冷静点儿!”少安急促地说道。 子明满心委屈一点点变成了抱怨。 孑然一身的人,可以痛痛快快出手,惩奸除恶。但是做为天云山派的人,一举一动都要被死死约束,该有的洒脱一点点消失。 偌大的天云山派,却要在这种事情上唯唯诺诺! 子明:“我只是做了一个正义之士该做的事,我若是不是天云山派的人,早就动手了!为什么在天云山派中,我却只能选择去忍,过得一点儿也不痛快!“ 少安死死抱着常十三:“栾大哥!少说两句会死啊!” 常十三紧紧攥上了双手:“每次都只知道顶嘴,今天我让你好好涨涨记性!少安,你给我让开!” 子明站起身来,直勾勾瞪着常十三的眼睛,大声怒吼道:“十四,你让开,让他打死我算了,反正他从来看我不顺眼!我只会去闯祸!死了活该!正好让他清净清净!” 少安急的额头冒冷汗。他的栾大哥今天是哪来的这么大胆子啊。 少安:“十三哥!栾大哥,你们能不能都好好说话!十三哥,你先冷静冷静!“ 栾子明:“让他打!” 常十三狠狠甩了一下衣袖,走到门前一脚将门踹开。 整扇门应声碎裂! 子明一声喊出:“你畏畏缩缩、胆小怕事,我栾子明不怕!大不了还伯良羽一命!” 少安赶忙堵住了子明的嘴巴:“喂喂喂,闭嘴吧你!” 常十三冷冷地说道:“还一命……栾子明,你可真是豪气啊,我常十三真是佩服。”一句话,从牙缝中生生挤出来。 说完,拂袖而去。 屋中剩下了子明和少安两个人。 这是子明第一次公然与常十三对着干! 以往的顶嘴只不过是为了逃避罪责,实际上和撒娇也差不多。 这一次——子明却是真心在顶嘴!发自内心地在责备常十三这个帮主。 自从坐上了辰阳关的舵主,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唯唯诺诺。一点儿也没有普通江湖侠客的洒脱自在。 就连去杀一个罪孽深重的人,都要考虑考虑对方的身份门第。 子明心中不快,一瞬间爆发出来,扯着嗓子一点儿也没有了做属下的规矩。 惩奸除恶没有错,怎么偏偏做为天云山派的人却做不得! 子明清楚,杀掉伯秋言,必将给辰阳关分舵带来灭顶之灾,这是他的过错,他也承认不应该如此莽撞。 他只不过是在抱怨身不由己的痛苦。 一味地容忍,那加入天云山派还有何意义! 退一万步,他这么做,又是为了谁。 少安焦虑万分:“栾大哥,你也冷静点儿。十三哥就是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要在他气头上顶撞他。” 子明满脸委屈:“反正帮主不待见我!” 少安拍了拍子明身上的尘土:“喂,你在说什么!” 子明:“天云山派里面容不了我,我走便是了!” 少安:“栾大哥!这种话你怎么能……再说,也不至于……一个伯秋言,死就死了,十三哥只不过是怪你做事太莽撞,何时说过天云山派容不了你了。畏畏缩缩、胆小怕事,栾大哥你这说得也太难听了。“ 子明眼眶瞬间红润起来:“伯秋言羞辱他,我杀掉这个小杂碎也是为了他!凭什么不由分说,上来就打我。我不是怕疼,我是、委屈。” 少安听着子明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柔软,扶着子明坐了下来:“小弟知道栾大哥心里委屈,好了好了,等一会儿我去劝劝他。” 子明低着头,瞬间有些后悔。 从小照顾他的帮主,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大哥哥。是不是自己太冲动,本不应该这样直接顶撞他的。 子明在常十三面前从来都是一个会撒娇的好兄弟。子明也不知道今日自己是怎么了。 子明低声嘀咕一句:“我都承认错误了,还要我怎样。” 少安说道:“栾大哥不是我说,你若是少说一句,今天也不会闹成这样。还有,杀了伯秋言这种事情你为何主动交代?这也不是你的作风啊!” 子明问道:“帮主找我来南宁城,你就是问罪的吗!” 少安皱起眉头:“问罪?谁说的!找你来明明是让你接手平安镇的呀!” 子明愣住了神:“接手平安镇?” 少安:“对呀,你一进大堂,十三哥就和你说了呀,你没有听到吗?” 子明猛劲摇摇头! 天呐! 什么情况? 子明头脑有些崩溃:帮主根本不知道我杀掉伯秋言的事情吗?啊?那我主动承认干嘛!今天闹得这么一出,不会全都是自找的吧! 子明:“重大哥在哪儿?” 少安:“后院,我刚去看了一眼。重大哥受伤了,不过恢复地不错。” 子明瞬间站起身来:“受伤?我先去看看重大哥!” …… …… 萧近看到一脸阴沉的常十三,走上前去问了一句:“帮主,为子明他们准备的接风宴,时辰差不多了,要不要一起过去?”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常十三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一语喊出:“接风?谁让你准备接风宴的!” 萧近吓得全身一个哆嗦:“帮主……有何不妥吗?” 常十三:“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大街上透透气,接风,吃饱了撑的!” 哪来这么大火气? 我没得罪他吧? 萧近单膝跪地:“帮主息怒!属下考虑欠周,属下……”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认错?关键是没错啊。准备接风宴,怎么就成了错了呢? 少安看到这番情景,急急忙忙跑过来。 现在的十三哥,就是一条疯狗,见人就咬。萧大哥真是倒霉了。 少安:“十三哥,消消火,栾大哥知错了,你别生气了。” 萧近心思一转,原来是栾子明又惹帮主了,结果自己偏偏说为子明准备接风宴,这个……哎……算我倒霉。 常十三:“知错?你看他的样子是认错吗?我眼睛不瞎,耳朵也不聋!” 少安:“好哥哥,栾大哥一时情急嘛,他说话是难听了些,但是兄弟之间哪有什么过不去的。” 常十三:“白眼狼,伺候出这么一个白眼狼!还兄弟,人家都瞧不起我了,我还配做人家兄弟…………狗东西!” 狠得他牙根痒痒。 少安长叹一声:“行,那哥哥你也别把气撒在萧大哥身上呐。哥哥最讲理了,是不是啊,好哥哥?” 少安一番撒娇。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萧近,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起来。” 萧近:“谢帮主。” 常十三:“都滚远点儿,别来烦我!” 少安:“不一起吃个饭吗?” 常十三猛然一嗓子:“滚,立刻、马上!” 少安怕了这条疯狗了:“好好好,我们滚远点儿。您自己消火,自己消……” 一般发脾气,常十三都很冷静,情绪控制也算不错, 这一次,子明已经把他气得丧失理智了——彻底变成了疯狗了。 唉。 …… …… 子明见到重戈,就差直接哭出来了。 他才知道,重戈深受重伤,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了! 若真是如此,子明定然会肝肠寸断,就算没有选择自杀,就是深深地愧疚之感也能把他折磨死。 重戈也没有想到,能够在南宁城遇到子明这个小兄弟。 子明很快便会得到答案——常十三根本不知道伯秋言是死在他的手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得知真相 子明见到躺着不能动弹的重戈,两眼泪汪汪。重戈安慰了好一阵才将子明劝好。 子明忽然想起,赶紧问一下。 子明擦了擦脸:“大哥,你有没有和帮主说出实情?“ 重戈:“没有啊,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他责怪你呀。” 子明瞬间愣住了神! 今日可真是蠢死了。 子明问道:“那帮主为什么同意你留在分舵中?” 子明早就盘算好:若是不说明重大哥是为了天云山派才承担了全责,帮主一定不会收留。因为帮主最看重帮派利益,无缘无故地将明觉派的头号敌人放在天云山派的分舵之中,这不是帮主的做派。 重戈说道:“我什么也没说,他主动提出让我和他来分舵,我当时也是吃了一惊。” 子明问道:“那帮主有没有说理由?” 重戈摸了摸下巴,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嗯……我问他收留我会不会给他添麻烦。他说……他说麻烦尽量少,但必要的麻烦他从来不嫌多。没错,我记得他当时还是笑着说的呢。” “必、要、的、麻、烦、从、来、不、嫌、多!”子明一个字一个字地复述出来。 帮主的意思…… 难道说…… 帮主并不介意重大哥这个麻烦! 必要的麻烦,自然就是指杀掉伯秋言这个小祸害,帮主既然认为是必要的麻烦,那帮主内心一定是认为这人杀得一点儿错都没有! 而且帮主不顾明觉派,决定收留重大哥,这就说明——帮主救重大哥一命和不得罪明觉派这二者中选择是前者。 “胆小怕事” 刚刚子明还在用这个词形容常十三! 子明这次,可真真是错怪了他! 身为天云山派的帮主,不你去为天云山派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子明自然能够理解。常十三口中的这句——必要的麻烦从来不去拒绝,子明猛然觉得,自己刚刚做的太过分了。 平日里一向恭敬,今日子明可是一点儿也没收着! 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居然就如此和常十三“大干”了一场! 这脑子真是白白长在了脖颈上! 子明:“大哥,我又做错事了。” 重戈看着子明耷拉着脑袋,黯然神伤的样子:“嗯?怎么了?” 子明:“我刚刚错怪了帮主,还……还骂了他。” 重戈一惊:“你说什么?骂了他?不,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呀!好吧,我看你根本就没长脑子。” 子明一把跌坐在椅子上:“我算是栽了,帮主还能原谅我吗?” 重戈噗嗤笑出了声:“吭,我可不知道,你骂谁不好,你骂他!” 子明:“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 重戈:“你可真是一个惹祸的精。” 子明像一只无助的小狗:“杀伯秋言,顶撞帮主,我现在是罪上加罪。这可怎么办!” 本来看到常十三负气而走的时候,子明已经有些责怪自己。得知常十三并不是子明想象中的那样胆小怕事,子明心里便更过意不去了。 重戈:“为兄教你一招,要取悦他,就一定要投其所好。你想想他喜欢什么,喜欢什么就给他准备什么,先让他高兴高兴。” 子明:“喜欢什么?喜欢……喜欢打人?这算吗?尤其喜欢打我。” 重戈尴尬一笑:“呵,你铁了心去道歉?” 子明点头:“嗯。” 重戈:“那你就豁出去,让他打!” 子明嘟着小嘴:“……” …… …… 常十三一直是子明最敬重的人。 子明长在天云山,什么大不了离开天云山派,只不过是没过脑子的气话罢了。 子明所有的朋友,都与天云山派有些干系,斩断与天云山派的关系,无异于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素人。 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天云山派的门人如此和常十三讲过话。 顶撞帮主者,轻则掌嘴,重则鞭刑。 就算没有严厉的帮规,常十三表情微纵,门人们都会识趣地退开。门人们都了解常十三的脾气,顶风而上者没有好下场。 冷静下来的子明,感觉自己真的是蠢到了家! 他找来了工匠师傅,工匠师傅带着两扇木门来到了南宁城分舵给常十三的屋子重新安上。 破碎的门被送到了伙房进了灶中。 这可是上好的木料,萧近请工匠专门设计的雕花,就这样葬送了。 子明找到少安,先让少安去通通气,也好让常十三知道他真心来认错。 两个人吃着晚饭,子明心中越来越堵得慌。 子明问道:“十四,帮主那边怎么样?” 少安:“十三哥现在不生气了,反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了。好像是,挺伤心的。“ 子明:“伤心?不应该呀,他的脾气我了解啊。他何时伤心过。” 是啊,常十三何时在他们一众兄弟面前没精打采过。“伤心”,这是一种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情感。至少,子明没有见过。 少安:“我劝不动了。你自求多福吧。你这次彻彻底底把十三哥给伤了。” 子明眉头紧锁:“不会吧。若是生气还好,大不了让他打我一顿。伤心,我可怎么办呐?帮主为什么会伤心呀?我也没这方面的经验呐。” 少安夹着菜,吃着饭:“你是不是觉得十三哥是铁打的?没心吗?你刚刚都是说的什么话。算了,我不说了。你最好乖乖去认错,越快越好。” 子明放下筷子:“我也想啊,但是我害怕,不敢见他。” 少安恨铁不成钢:“你骂他时候的胆子都去哪了?” 子明耷拉着脑袋:“……唔。” …… …… 子明找来了一条趁手的鞭子,坐在常十三的门口等他回来。 等人的时候,时间过地是最慢的。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天空中仿佛罩上了一块巨大的幕布。 晚霞红中透着紫色,一块一块挂在天边的尾端。 “哒、哒、哒……” 远处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常十三负手而来。 子明立刻提起了精神,虽然终于把他盼来,但看着一步步逼近的身影,子明不由得紧张起来,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 子明恭恭敬敬跪好,双手将鞭子举过头顶,压低了头,双眼看着地面。 终于常十三的脚尖出现在了子明的眼帘中。 子明鼓起勇气,坚定地说道:“帮主,属下知错了。请帮主重责!” 常十三丝毫没有理睬,子明一个迅速移动,死死挡在了门口。 “属下请罚,求帮主原谅!” 常十三吐出两个字,没有任何情感:“让开。” 子明纹丝不动:“求帮主原谅!帮主尽管打、尽管罚,子明绝不吭声。打到帮主满意。” 常十三的手越过栾子明的头顶,推开房门,一个利落的侧身,从侧边挤了进去。 子明迅速起身,想要跟进去。 “啪!”门被常十三死死关上。 “帮主!” “扑通”栾子明重重跪下,“帮主息怒!属下跪求您原谅,子明错了。子明千不该万不该,子明错怪您了。那些话都是子明犯浑,不是有意的。求求您,不要不理我,求求您!” “求您!” 子明双手紧紧攥着鞭子,心痛难耐。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嘴里低声说着:“常大哥,小弟知错了。您开开门,好不好。”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瞬原谅 天云山的日子,栾子明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常十三是萧冬的弟子,是栾子明的大哥哥。 那个时候,虽然两个人都是调皮捣蛋,但每一次闯祸常十三都会主动替栾子明背黑锅。 常十三作为大哥哥,对栾子明可谓是关怀备至。 子明回想起白日里说的——“他从来看我不顺眼!” “啪!”子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顺眼,这种话自己怎么说得出口!简直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他并不知道,常十三听到他这番顶撞的话,更多不是脑怒,而是伤心。 虽然栾子明一直小错不断,但常十三从来都是小惩大诫,何时真正去降罪于他! 伯良羽挑起事端,常十三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片刻不停地从天云山赶去了辰阳关,生怕栾子明会出什么闪失。 这一去,一口气走了几百里的路。 更不要说,什么看他不顺眼! “爱之深责之切”,子明这都感觉不出来,常十三能不痛心吗?! 难道常十三就愿意每次见他都对他非打即骂? 难道鞭子打在栾子明身上,常十三就那么舒服? 若不是栾子明每次都闯出祸端,常十三又怎会如此这般! 做为天云山派的帮主,赏罚分明,难道常十三要为了兄弟情感大肆包庇?难道小错不惩戒纵容栾子明去犯一些更离谱的错误? “胆小怕事”——说地真是轻巧啊! 孑然一身可以什么都不顾及,但是常十三每做一件事,都要想想身后上千的兄弟们。 惩奸除恶没有错,也正是天云山派该做的。但是这要看是什么情况下动手,无所顾忌地贸然行动,最后遭殃的是身后的兄弟们。 那是会流血、会死人的! 栾子明看不惯伯秋言,更气愤伯秋言对常十三的羞辱。 难道常十三自己就不气恼吗? 一个人的尊严何其珍贵,常十三这样连颜面都看重在乎的人,被一个孩子逼的屈膝求教,常十三就不恨这个凶残刁钻的小杂碎吗? 他恨——他比栾子明更恨! 常十三的身不由己,栾子明又体会到了几分! …… 杀掉伯秋言,常十三对栾子明的责备难道都是因为他是天云山派的帮主,要维护帮派的利益吗? 如果没有重戈替栾子明扛下来,那被下追杀令的人就不是重戈了。 栾子明的功夫和重戈相去甚远,这些人的追杀就连重戈都险些丧命,若是换做栾子明——他还能活着逃出来吗? 栾子明一句“把自己打死算了”。 这么护着他,用自己的命护着这些兄弟们,就不知道惜命吗?把命当做什么?! 呵!一个“死”字就是这么容易说出口的?! …… 常十三的心已经被栾子明这些话搅成了碎片! …… 这个夜晚并不安静。 院中的灯火剧烈抖动,一阵阵阴风在空中呼啸。 子明跪在外面,全身瑟瑟发抖。 常十三躺在屋子里,久久未眠。 子明不敢敲门,不敢吭声,更不敢贸然进去。他不想再做出任何一个令常十三反感的动作。 子明看着常十三屋中的烛光熄灭,心绪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面前的这扇门死死紧闭,门中的人想是要睡了。 子明害怕至极,他想都不敢想,常十三今后如果真的不理他,他要怎么过。 栾子明多想时间能够倒流,他定要收回白日里说的那些话,收起那副凌人的脾气。 “阿嚏!” “阿嚏!” “阿嚏!” 一连三个喷嚏,子明身体最后一点温暖,也被越来越重的寒气夺走了。 常十三微微闭起来的双眼,被子明的声音唤醒。 风声在常十三耳边响起,他再也躺不住——他终究还是不忍心让子明在外面受冻。 “吱呀——” 久久未动的木门开启。 子明神经惊醒,迅速挺直上身,将手中的鞭子高高举起——他多想常十三能把这条鞭子接过去,多想常十三能接受自己的道歉。 常十三的衣服整整齐齐,烛火熄灭,但是他其实并没有打算睡过去。 常十三:“回去吧,我的房外不需要守卫。” “不!”子明急切喊出,“子明不走!” 子明的眼泪夺眶而出:“常大哥,不要赶子明走。子明错了。” 这一声真真切切的“常大哥”,直直冲进了常十三的心底。 子明:“常大哥,都是子明的错。子明丝毫没有体谅大哥的苦心,您就原谅子明这一次吧!要打要罚,子明都认,绝不求饶,好不好?” 常十三转过身:“……进来。” 子明等着两个字等得几近绝望。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和腿已经全部麻痹,身形踉踉跄跄地挪进了屋子,轻轻带上了门。 子明向前都两步,缓缓弯下腰,正想用手臂支撑着身体跪下。 常十三:“坐吧。” “…属下不敢!” 常十三:“今晚没有帮主和下属,只有兄弟。坐吧。” 子明愣神:“兄弟?常大哥你还认我,大哥……唔、唔、唔……”子明瞬间泪目,不断抽泣。 子明冲上前去,跪在常十三脚边,紧紧抱住了常十三的腿。 “我以为你真的不理我了…唔……呜呜!”这一刻彻底哭出了声。 常十三怎么会不理他呢?这是他心中时时挂念着的好兄弟啊。 子明和少安一样,当然也包括卓兴阳,包括林寻,这些常十三最在乎的人,常十三这辈子也做不出割断情义之事! 他为了这些人而活。 常十三:“好了,起来吧。” 子明颤颤巍巍地说道:“我错了常大哥。我错了,我一点儿也不懂事,惹你生气,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你打我骂我都成,就是不要不理我!” 常十三:“一句话不用总说,大哥听到了。起来吧。” 子明不依不饶,他还要确认一下:“常大哥,你原谅我了吗?你还生不生气?你现在打我一顿吧,这样我心里踏实。” 常十三:“我从没有生过你的气。以前没有,今日也没有。” 子明瞬间止住了抽泣。 他听不懂常十三说的话。 他甚至有些怀疑常十三是在哄他开心。 从没有生过气? 这怎么可能——每一次子明犯错,常十三阴冷的表情都能吓得子明全身发抖。没有生气,那这些表情又代表着什么? 子明迟疑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常十三,不敢相信地问道:“常大哥,你……刚刚的话,我…我不明白。”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久违 烛光中,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两个人,还有酒。 常十三和栾子明对面而坐。 常十三被栾子明出言重伤,兄弟之间的猜忌让他心痛万分。这顿酒,常十三要让栾子明明白,什么叫“从未生过他的气”。 他不希望栾子明这个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兄弟和他产生隔阂。 别人怎么想他,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但是子明这样的兄弟,他们的想法——他不但在乎,而且在乎得要了命。 一个人为了什么活着? 常十三的答案——为了需要自己的人活着。 用自己的生命为那些在乎自己的人做事,去完成每一份承诺和嘱托。 若是他在乎的人都离他而去,他也许会选择尽快去见他的师父吧。 常十三一连喝了五杯酒。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栾子明说些心里话。毕竟,他太久没有表达过自己,也就渐渐忘却了表达的方式。 子明一声“常大哥”,让他一贯冰冷的心再也绷不住了。 遥想当年,一个天真懵懂的少年,做着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自由自在,潇潇洒洒,好不快活。 常十三:“子明,你是不是觉得我变得很陌生?” 缓和地不能再缓和的语气,从常十三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露出来。 这样的问话,栾子明有些不知多措。 陌生—— 是啊,常大哥的的确确换了一个人。 不过,陌生倒是不至于,只能说是有了一些距离感。一起顽皮的大哥哥,变成了自己的帮主,变得寡言少语。 子明吞吞吐吐地回应道:“…有一些?” 常十三嘴角上扬:“我只想让你明白,常十三不再是常十三,但是你的常大哥还是你的常大哥。” 子明看着常十三的脸,这样的微笑他似乎八年没有见过了。 那么纯,那么温暖。 这仿佛是时光倒流,回到了八年之前。 常十三一杯一杯,喝得又急又猛。 一心求醉的酒就是最好的醉人的酒。 常十三从说完那两句话之后,便只字不提。 栾子明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常十三一心求醉的样子,他的心情从紧张变成了心疼。 他不知道自己伤了常大哥多深,更不知道他的常大哥多么在乎他这个兄弟。 但是,他悄然沉默,鼻子酸酸。 常大哥还是常大哥。 是啊,八年了,大哥——久违了。 倒酒,陪酒…… 意识一点点被麻痹,栾子明早已是晃晃悠悠,眼皮变得无力支撑,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常十三恍惚间,说着一些自己从来不会说出口的话。 常十三:“胆小怕事,呵呵,你说的…不错。“ “一个伯秋言我都不敢下手。笑话,呵呵呵……真是笑话!” 常十三拿起酒壶,喝得没有半分喘息。 醉死也好,什么事情都忘掉。 沉沉地睡过去,不问世事。 醉酒是一种解脱,让人偷得半刻安宁。 酒中有凄凄切切的故事,酒中有一句句真心话,酒中有一个人本来的样子…… …… …… 少安一大早起来端着早饭送到了常十三的房间。自从栾子明和常十三吵架,常十三一口饭也没有吃下。 “咚、咚、咚” 少安轻轻敲门,并没有人回应。 推门而进,少安看到两个人,一个趴在桌子上,一个躺在地上。 趴在桌子上的常十三怀里抱着酒壶,躺在地上的子明攥着手中的酒杯。 少安知道,这二人的一场大闹,算是过去了。 雨过天晴,冰释前嫌。 好兄弟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即便是闹翻了天,也终究是亲人。 少安走进,脚步声惊醒了二人。 常十三皱着眉头,看到少安的身影。一股痛感在身体内搅动,他的手紧紧捂着腹部。 常十三面色憔悴地说道:“少安,” 少安放下饭菜:“十三哥,你怎么了?” 常十三:“腹中有些不适。” 少安凑上前来:“昨天喝了多少酒?两顿饭没有吃,这么喝能舒服吗!” 栾子明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十四……帮、帮主,属下失礼了。” 少安责备地说道:“栾大哥,你怎么能让十三哥喝这么多酒呢!” 子明一脸懵,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也记不清楚常十三和他说了什么话。 不过他很清楚地确定,昨晚,常十三让他进了门……对,还笑了。 常十三低着头:“无事的少安,你不用担心。” 少安没有一丝好语气:“我不担心你,谁来担心你,指着栾大哥这样没心没肺的吗?” 这二人闹僵,少安是两头说好话,劝完这个劝那个。 少安知道常十三被栾子明的话重伤,少安更知道常十三什么都憋在心里,不愿意说、不愿意解释。 那栾子明就真的什么也不懂吗! 大晚上喝这么多酒,栾子明就不知道拦一下! 子明被少安地话震的全身一个激灵,“没心没肺”——少安从还没有这样说过自己。 昨天晚饭,是少安陪着子明吃的。虽然子明也喝了酒,但要比常十三喝的少的多。加上肚子里有饭食,身上自然也不会有太强烈的不适感。 少安知道,常十三嘴中若说出“不适“二字,那便是难受得紧了。 子明问道:“帮主,属下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少安:“十三哥饿了两顿,你就这么让他作践自己!栾大哥,不是我说你……我真是…我真是我懒得说你!” 少安将饭菜摆到常十三面前,递上碗筷,双眼盯着常十三说道:“还有你!再有下次,我也像你对我一样,打你一顿长长记性!让你喝!喝得腹痛,疼死你得了!” 常十三被少安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 他被少安的反应惊地哑口无言。 少安:“赶紧吃!我去给你们两个准备点儿汤药。” 子明愣在原地:我滴天!唐十四疯了!他居然公然怒怼帮主啊,比我牛啊!这胆量着实令人佩服。 少安拿过来汤药,一股轰烈的药味儿弥漫在整间屋子。 常十三又是一副抵触的表情。 喝药,额,太难喝了! 苦的要死要活。 常十三弱弱地说了一句:“不喝我也能好的……” 少安的火气“蹭”一下上了头:“爱喝不喝,不喝疼着!” 此时的常十三真是弱小又无助。 常十三内心想着: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少安这又抽什么疯。这么对待我,真的好吗?啊? 眼前的两个好兄弟,一个瞪着眼睛骂,一个指着鼻子训斥!这是要闹哪样!我常十三颜面何存呐!喂喂喂,我也是个要脸的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包庇 常十三拿起汤药碗,屏住呼吸,脸上眉头紧锁,退退缩缩。 子明:“帮主,这药不能这么喝,得大口大口地一饮而尽。” 子明端起他的药碗,狠下心来,咕咚咕咚两大口便下了肚。 “哈!”喝完还不忘长叹一声。 咦? 这药一点儿也不苦啊! 子明:“帮主,这药一点儿也不苦耶。” 常十三学着子明的样子,心一横,大口大口喝完。 “咳、咳!”苦得真是要了命。 少安在一旁看着,“噗嗤”笑出了声:“你们两个的药,不一样哦!” 上当了—— 常十三脸上写满了不满:“凭、什、么?” 少安:“人家又不腹痛!” 子明看着常十三的样子,似乎这一时刻的帮主,回来了一些少年时的单纯。 这样的常十三,才是他心中尘封已久的常大哥。 子明忽然想起——杀伯秋言这件事,帮主还没有做出任何处置。 他顶撞常十三一事,这一番请罪算是勉勉强强过去了,他不用去承担什么罪责,常十三已经原谅了他。 但是杀伯秋言,这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栾子明触犯的是天云山派帮规。天云山派,帮规最大,常十三也要受到帮规管制。 身为舵主的栾子明,要承担双倍断魂鞭惩戒。 少安看着常十三满脸痛苦的神情:“十三哥,你说你们两个至于吗,因为一个外人,兄弟之间闹成这个样子。最后还来一个借酒消愁。” 子明颔首:“这事儿,都是我的错。不怪常大哥的……” 子明跪地:“帮主,属下触犯帮规,还请帮主严惩!” 少安:“栾大哥,就算除掉祸害,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啊,起码要做得无声无息,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省得惹上麻烦。下次手脚利索些哈。“ 常十三:“哎!给我闭嘴!还想来第二次,让不让我活了?” 少安:“十三哥,你敢说你不想动手?“ 这个,不敢又怎么样,哼。 常十三:“栾子明,” 子明:“属下在。” 常十三:“出了这扇门,伯秋言便是死于重戈之手,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你可明白?” 子明猛然抬头:帮主就这么包庇了?!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常十三接着说道:“没有杀人,自然不用去领帮规惩罚。不过,你作为义弟,让重戈替你承担过失,实属不义之举。念你心系帮派,暂且饶恕,下不为例。” 子明俯首:“属下谢帮主,谢常大哥!” 常十三:“……若是闯的祸自己兜不住,第一时间告诉大哥,但是大哥不希望受到这么多刺激,你最好给大哥安分点儿。” 子明点点头:“哦。” 安分点儿——这么大的祸,是万万闯不得了。不过小祸不断,这是栾子明的一贯作风。嘴上答应着,就连他自己也不信能做到。 常十三盯着药碗:“昨日你我二人这番闹腾,分舵上下已经沸沸扬扬了。不做任何处置,恐怕难以服众。毕竟“ 子明自然明白。他作为舵主,以身试法,这等影响可想而知。出言顶撞、冒犯无礼,就算是常十三有心护着,也不能太过。 子明:“大哥,子明明白,您说吧,子明认罚,绝不让您为难。” 常十三:“你去执法堂领二十鞭。让萧近亲自掌刑,屏退左右。懂了吗?” 子明一头雾水:“额……” 常十三:“萧近比执法堂的人好说话。” 子明眉毛一挑,嘴巴咧开:“哦!懂了懂了懂了!” 执法堂的人一个个绝不会偏私。 萧近,那也是子明的好哥哥。 放水呗,二十鞭下去不疼不痒,做个过场而已。 **裸的包庇呀。 “啧、啧、啧,”少安翻了一个白眼,“十三哥,我算是看透了,栾大哥才是你的亲兄弟!我多喝两杯酒,你拿鞭子打我。丢一把剑,你罚我跪一宿。栾大哥杀个人就这么完事儿了!哎呀,偏心眼儿啊!” 子明站起身来,弯了弯腰,笑眯眯地说道:“谢谢常大哥,嘿嘿!” 他上前来,摇晃着常十三的肩膀:“常大哥,你真好,嘿嘿嘿!” 少安一把将子明从常十三身边推开:“不知道谁昨天说,‘反正他看我不顺眼’,哼!” 少安模仿这子明气冲冲的样子,语调都还原地惟妙惟肖。 推开子明的动作,分明就是在表达着:休要碰我的十三哥! 子明猛然凑上前,盯着少安的双眼:“十四,你是不是吃醋了?”子明咧开嘴巴,哈哈笑着,连蹦带跳地走到了门口。 子明蹦着转过身来抱拳:“小弟告退!”双腿一纵,跳出了门外。 他要把常十三的处置结果第一时间告诉重戈,他还要告诉重戈——常大哥已经原谅他,而且常大哥绝对不会不理他,是他自己胡思乱想。 子明希望,他的常大哥可以真的回到他的身边。不是冰冷的帮主,而是有温度的、会笑的大哥哥。 房间里面剩下了常十三和少安两个人。 只有兄弟二人,常十三便能够完全放得开。他可以不顾及任何形象,说任何想说的话,做任何想做的事。 常十三歪着脑袋,瞥了一眼少安:“少安?” 少安侧过身去:“哼!” “少安?” 少安没有回应,他这是真的吃醋了。 “哎呦……”常十三捂着自己的腹部,发出一声呻吟,微弱地说着:“少安……” 少安听到这一声,急冲冲扑上前来:“十三哥,还疼吗?嗯?不应该呀,这药应该没问题的呀。别的我不擅长,醒酒汤还算拿手啊。” 常十三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少安不安地呼唤着:“十三哥?十三哥?” 十三偷偷挑起一直眼皮,笑着看着少安焦急担心的样子:“哼,你小子还不是搭理我了。” 少安一个没忍住,“啪”一下拍在了常十三的后背上。 少安:“耍我,十三哥你太坏了!” 常十三拎起少安的小耳朵:“是不是长本事了你,现在不仅敢训斥我,还敢打我了你,啊?” 常十三另一只手在少安腰间挠了两下,少安控制不住地裂开嘴笑着跳起来。 常十三:“说,我是不是把你给宠坏了唐少安?” 少安连连求饶:“我错了十三哥,啊……错了错了……啊!我再也不敢了……快停手十三哥……” 常十三停下,得意洋洋地坐会了椅子上:“小样子,跟我斗!哼!” 少安委屈巴巴:“一天到晚,就知道凶我一个,我任劳任怨,还得被你欺负。十三哥,我这么好脾气的兄弟,怎么就让你找到了呢?” 常十三拍了一下少安的头:“哎呦呵,这位小公子,敢问您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少安有模有样的抱拳回答道:“在下不才,是家中哥哥教得好,言传身教罢了。” 常十三抱拳:“原来如此,那敢问公子的哥哥何许人也?” 少安捂着脸,长叹一口气:“唉,在下哥哥姓常名十三,对在下的关怀无微不至,非打即骂。” 常十三挑了一下眉眼:“哦?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想必公子的哥哥定然是对公子极好。” 少安眯着眼睛,咧开嘴巴笑着:十三哥你可真会说话。我自己夸自己,就是你言传身教的结果! 少安:“兄台看来,在下有求于我那哥哥,哥哥是否乐意帮忙?” 常十三用手掌托着下巴:“自然。” 少安一脸坏笑:“在下想让哥哥下一道命令给苏姐姐,就七个字——’全天陪伴唐少安‘!” 常十三站起身来:“你哥哥不会下这种蠢到家的命令,死了这条心吧!” 常十三拿起墨阳剑,他要去与林寻做一下今日早课。 少安:“十三哥,喂喂喂!” 常十三头也不回走出了门:“自己待着吧,你哥哥要干正事儿去了。” 少安嘟着小嘴:“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约见 林寻的生辰将至,常十三也在想,选一个什么样的东西送给这个小徒弟呢? 这毕竟是第一次陪徒弟过生辰,而且林寻在南宁城,回不了拂柳山庄。林平这个做爹爹的不在身边,他这个做师父的自然要给这孩子准备点儿什么。 萧近带领六名领舵使和领舵使各自座下子弟,进驻平安镇。本来栾子明是要一同过来的,但是重戈负伤,子明这段时间只想好好陪陪他这位大哥。 姬宏从北侧进驻。 石门分堂的暗桩被逐个拔出,这就相当于戳瞎了石门分堂的眼睛。 南北夹击,石门分堂的势力被一点点压缩在平安镇的中央地带。 沈丘艳着急上火,一怒之下重伤了天云山派十数名子弟。 青霜剑避开要害,蛇形舞动而进,眨眼间遍地哀嚎——天云山派的一处消息桩被沈丘艳逼得不得不撤出。 沈丘艳这次出手,留了余地。 她没有夺人性命,这也是给她自己留出了一条后路。 沈丘艳:“给萧近带个话,石门分堂绝不会退让,若是不想出人命,就给老娘趁早收手!” 石化纯将石门分堂当做与常十三的赌注——但沈丘艳并不想认下这笔账。 石化纯没有对沈丘艳下死命令,他的意思很明显,他故意让沈丘艳阳奉阴违,即便是赌输了——平安镇也不能如此便让天云山派抢走! 只不过,石化纯心中清楚,僵持只能是暂时的。 两大帮派之间的杀戮,谁也不敢轻易挑起,但怕就怕双方的矛盾再次激化升级。 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天云山派在平安镇周围的势力要明显胜于石门,石门不会讨到任何便宜。 保住平安镇的分堂,无论如何,石化纯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赌约葬送一处分堂势力。 常十三当然从没有指望过石化纯乖乖遵守赌约,因为石化纯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拱手让人这种好事情——还砸不到常十三头上! …… 平安镇酒楼之中,石化纯与常十三对面而坐。 这个场景,不禁让常十三想起望凌楼中的那次二人一聚。 石化纯对着常十三好一番冷嘲热讽,最后不欢而散。 这一次,两个人的角色彻底调换——石化纯有求于常十三,再怎样,他也得收起自己腹中难听的字眼。 常十三坐在椅子上,倚着椅子的后背,手臂扶在座位的扶手上。 一副正派“大爷”的模样。 他一点儿也不想收着,上一次被石化纯羞辱,这一次要好好给这个老不死的通通耳朵!什么难听说什么! 恶心死这个老家伙! 林寻在窗边倚靠着,呆呆的看着街上的行人。 这种场合,师父不会让他说一句话,过去站在师父身后活像一根木头,他可不要这样子! 林寻漫不经心、懒懒散散,反正常十三说了,在石化纯老头面前,不用讲礼貌——石化纯不配! 常十三高扬着头:“何事,说吧。” 这个语气就像是让石化纯给他做一下汇报! 石化纯勉勉强强挤出微笑:“常帮主,在平安镇的事情上,再如此僵化下去,你我双方不免都会有折损。不如你我各退一步?“ 常十三:“不免折损?沈丘艳伤了我十几个兄弟,这折损已经摆在这儿了,你让我退一步?哼,笑话。” 石化纯脸色变冷:“沈丘艳并未伤及性命,下一次出手,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兄弟会不会死在她手上!” 常十三勾起冷笑:“石门主,那我先结果了她,岂不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石化纯:“你敢!” 常十三:“心疼啦?还有你石门主在意的人,沈丘艳可真有本事。” 石化纯紧紧攥拳:“常十三,你不要太放肆!” 常十三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今天表现好些,我可以考虑放她一马。放肆怎样,你又能奈我何。” 身后的天云山派众兄弟,让常十三能够挺直腰杆。不能改变的实力的对比,常十三自然能有恃无恐。 他从来不喜欢欠人东西。 望凌楼上石化纯怎样羞辱他,他就要怎样还回去。 石化纯牙根发痒,但是比起受些气,还是平安镇分堂更重要。 石化纯:“常帮主,这样吧,我要的是分堂保全,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常十三:“保全是何意,原封不动杵在平安镇上碍眼吗?抱歉,做、不、到。赌约可是人尽皆知,我更是记在心里。” 石化纯瞬间气急败坏,常十三的语调让他内心一阵狂躁! 石化纯:“那你说,你最多能退让到什么地步?” 常十三:“中央地带的分堂,占得是平安镇的宝地,你若是想留住分堂,我准许你将分堂搬到平安镇的东侧。石门的人,我也可以一个不动,不过条件是——沈丘艳给天云山派受伤的兄弟赔礼道歉。” 平安镇的东边——石门分堂若是放在这种地方,和其他分堂的联络将会被天云山派的分舵切断,成了一个孤立的一角。 沈丘艳为了保全分堂,出手伤了天云山派的人,还要她去赔礼道歉? 这若是真的答应了,沈丘艳这辈子都会记恨石化纯! 一个一心为门派的人到头来被门主作为交换条件的牺牲品,沈丘艳不是一个软柿子,她这种心硬的女人,怎能忍受门派如此对她! 常十三:“不答应就算了,我不会勉强石门主。我想石门主长痛不如短痛,明日开始,天云山派不会再留任何情面,七天之内我保证彻底清除掉平安镇的石门分堂。” 林寻抱起墨阳剑:“师父,寻儿想回去睡午觉。” 常十三:“好,睡觉是正事,耽误不得。走着!” 常十三起身,整理一下衣襟,画扇撑开,拔腿便走。 “常帮主留步……我答应!”石化纯紧紧合拢手指,内心挣扎万分。 不过,留住了分堂,到底是保存住了石门的实力。这比起彻底覆灭,自然好上百倍。 至于沈丘艳——虽然不忍心,但是石化纯终究是不讲情分地将这个忠心的下属出卖了。 常十三转过身来抱拳:“石门主睿智!十三告辞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叛徒” 常十三和林寻走在路上。 手中的画扇摇动地比往常更加轻快。 想着石化纯那张敢怒不敢言的苦瓜脸,常十三心中积压的怒气终于吐露出来。 这一番对话,两个字——舒服! 林寻问道:“师父,您说的话,会不会有点儿损?” 常十三在林寻面前一直都是谦谦君子,待人接物也从来都是礼数周全,林寻还从未听过常十三如此“猖狂”的语调。 常十三:“有吗?还好。” 林寻:“师父,人家不都说要以德报怨吗?” 豁,这个单纯的小孩儿!以德报怨?开玩笑,善良人的容忍是恶人放纵的本钱!以德报怨没有错,只不过善良可不是用来滥用的。 善者以善报之,恶者以恶报之——这本是毋庸置疑的天理人伦。 大仁大善者,或许去选择以善报恶,但那些被宽容的恶人,又有几个能真正改过自新! 常十三:“寻儿有此善念,大可依照心意行事。为师做不到的,寻儿或许能做到。“ 常十三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去做。吃点苦,上几次当,再善良的人也会将心肠便硬吧。 常十三:“寻儿,想让为师送你的东西,可有想好?” 林寻瞬间精神起来:“师父,寻儿想要的可多了去了,起码您得给寻儿弄一把好剑!” 喔!好剑,这还真是要了一份大礼。 常十三:“你爹没有吗?” 林寻摇摇头:“我爹?除了他自己的那把剑,其他的寻儿看不上眼。我爹的剑他又不会给我。” 常十三:“那什么样的剑才能入你的眼?” 林寻:“师父,两把鸳鸯剑,是不是在您手里?” 鸳鸯双剑,正是在天云山总舵的藏阁中。不过,这两把剑是常十三的心头肉,除了少安,没有人知道这两把剑在藏阁中。 少安这个小叛徒,又把常十三给卖了! 常十三:“呵,怎么会,为师没有。” 林寻:“骗人,唐少安亲口告诉我,鸳鸯剑就在您手里。” 咳咳!一口老血,常十三真想把少安拉过来痛扁一顿! 鸳鸯双剑,常十三从来都舍不得拿出来的。就连少安向他索要,他都一百个不情愿。 常十三:“说,你小子许给少安什么好处了!” 林寻:“我答应他帮他追求苏姐姐,直到他顺利追到手。” 常十三心中咒骂:好啊,这个小子为了雪儿,居然背叛我这个哥哥。“见色忘义”的狗东西!真真是白白疼你了。 林寻:“师父,唐少安说了,您不好意思不给我的,您就别挣扎了。寻儿的手段您是知道的呦,您不给早晚会被我烦死。所以吧……您痛快答应了最好!” 常十三板着一张脸,将手中扇子收起:“他说什么你都信啊?笑话!为师哪里有什么鸳鸯剑,为师见都没见过。” 林寻:“唐少安明明说得很认真……” 常十三摆出最最正经的表情:“唐少安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这种人能轻易相信吗?寻儿啊,长点儿心吧。” 常十三定要将有的说成没的——不然,鸳鸯剑这就要被这小子糊弄走了! 虽然身为师父,不应该欺骗徒弟,但是常十三管不了这么多了。为了鸳鸯剑,姑且……反正这个谎言又不会伤害他! 林寻被常十三严肃又肯定的表情唬住了。 不会吧,难道唐少安真的在哄骗自己吗? 说不定真的是——唐少安没少耍自己,这一个万一真的又是拿自己寻开心呢? …… …… 林寻气冲冲地回到了南宁城分舵中,找少安兴师问罪! 林寻倒了杯茶,猛喝了一口水:“唐少安,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少安一脸无辜,他以前确实很喜欢逗一逗林寻,取个乐子。不过最近他扪心自问,还真没骗过他呀! 少安:“怎么了?骗你什么了?” 林寻:“我师父说他根本就没有鸳鸯剑。” 少安噗嗤一笑,看着林寻这个傻乎乎的小子:“十三哥真的是拼了。不……你信啦?” 林寻:“师父说得很认真的。你发誓,你没有骗我!” 十三哥真是的,居然真的为了鸳鸯剑演戏给林寻看。少安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发誓。” 林寻很不满意:“不行,发毒誓!” 毒誓就毒誓,反正又没有说假话。 少安举起手来:“我发誓,若是十三哥没有鸳鸯剑,那……那我这辈子追不到苏姐姐!” 林寻嘴角微笑:“哈哈,信你了!你得帮我个忙,我要让师父哑口无言,让他骗我!” …… 林寻前脚来,常十三后脚便到了。 常十三和少安这么长时间的兄弟情,居然遭到了少安的“坑害”。 那鸳鸯剑,作为帮他追求苏雪儿的条件,常十三此时已是“万丈怒火”。 常十三面无表情,一阵风一般做到了少安屋中的椅子上。 “啪!” 桌子被拍的一声响,上面的茶杯茶壶“吱呀”乱晃。 常十三一声不吭,目视前方。搞得少安有些不知所措。 少安过来为常十三倒上一杯热茶,递到了他的手边。 少安:“十三哥……你这是……” 常十三冷冷一句:“跪下!” “十三哥……” 没等少安说出这句,常十三将手中的折扇一把摔在了桌子上。 少安全身一个条件反射,直直跪在了常十三面前。 少安最怕的就是常十三这一张死鱼脸。常十三不怒自威的严肃表情,每次都能把少安镇住。 少安心中想着:十三哥真是来问罪的。不过,这正好落尽了那小屁孩儿的圈套。 常十三:“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给你一个主动交代的机会!” 少安习惯性地狡辩:“小弟没有……” 常十三:“好,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好好想,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起来。” 少安看着常十三离开的步伐,干忙说道:“十三哥,我说。是我把你有鸳鸯剑的事情说出去了,不过,林寻不是你的乖徒弟吗,小弟就是想着说与他听也没什么,所以一时嘴快。” 常十三转过身来:“是吗?就不是为了点儿别的?“ 少安:“别的?什么?” 常十三:“慢慢想!” 一百五十九章 演戏 常十三走出了门,偷偷藏在少安房中的林寻失望地从后面走出来。 本来林寻想着,只要唐少安让常十三承认鸳鸯剑就在他手中,林寻立刻从后面跑出来,抓一个现行。 这样常十三就没办法否认抵赖了。 林寻偷偷瞄着师父这副怕人的样子,哪敢从后面出来,没准连他一起骂。 少安跪在地上,指着林寻的鼻子:“你是不是把我给卖了!” 少安听完常十三的话,立刻便明白了。林寻定然是将他的交换条件告知了常十三。 常十三火气冲冲,也一定是因为知道了少安为了苏姐姐出卖了他。 林寻上牙咬了咬嘴唇,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少安。 少安破口指责:“你是不是猪脑子!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和你这个猪脑子合作!” 林寻本来很是愧疚,少安一句话,立刻让的的愧疚消失不见:“嘿,我哪里知道会这样嘛!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 少安:“我不想看到你,赶紧给我滚,滚远点儿!猪脑子!” 林寻:“哼!小爷我也不想看到你!” 少安和林寻脆弱的联盟就这样彻底破灭了。 “回来!”少安压低声音:“鸳鸯剑在藏阁这件事,不能说出去,知道吗?” 林寻:“用你说,切!” 鸳鸯剑在天云山派,这事若是传扬出去,那天云山总舵又要招贼了。到时候,少安可就是罪魁祸首。 ……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 少安仍然跪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想着:去找十三哥说出实情,那结果一样,还不是被罚一顿。算了,就这样吧,先跪一会儿再说吧。要去找他,怎么也等等上两三个时辰,等他火气消了。 少安正在无聊地数着时间。 忽然—— 常十三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片刻没有停顿地关上了门。 少安挺直身子,嗯?什么情况? 门被关得没有一点儿缝隙,常十三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他从上到下抚摸一下衣服。 常十三一脸严肃地对着少安讲道:“咳……反省地怎么样?” 嗯? 少安有些糊涂! 十三哥是在闹哪出? 为什么这么快来房间中找我? 这才一个时辰吧! 罚跪从来就没有这么快结束过。就算常十三心疼少安,会提前来看他,但是每一次都得等跪到两个时辰以上。 少安带着怀疑的眼神:“小弟错了,小弟不该出卖十三哥。更不该和林寻合作!不该狼狈为奸,不该见色忘义。” 常十三满意地点了点头:“起来吧。” 起来? 咳咳,不会吧! 少安犹疑一下:“啊?为什么?” 这如果是被一般人听了去,一定以为少安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惩罚结束,居然还问一句“为什么”——真是没谁了。 常十三:“惩罚结束。” 少安:“……哦!” 少安凑上前来:“十三哥,你是不是看错时间了?” 常十三:“没有啊,是一个时辰啊。” 少安满脸疑问:“刚刚十三哥不是……不是很生气吗?” 少安想着:是啊,没错的,分明就是很生气。没有一丝丝怀疑的生气。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的。毕竟已经经历过太多次。 常十三:“生气,但不是很生气。” 少安:“那为什么那么吓人!” 常十三嘴角勾起微笑:“怎么样,你哥我的演技还说得过去吧?” 这是自然,怎样教训少安,怎样能让少安从心里面被震慑,常十三拿捏得已经是炉火纯青。 少安脑子混乱:“……演……什么意思?” 常十三拉过少安,让少安坐下:“林寻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没有出去我也知道。他那点鬼心思,还想坑我?哼,不自量力!” 少安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十三哥是在利用他,故意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以此来堵林寻的嘴! 少安:“十三哥,你太坏了,这不是拿我开涮嘛!我……我真的被你给吓到了,还以为你会狠狠罚我一顿,虚惊一场。” 常十三:“豁,你还委屈上了。你自找的。鸳鸯剑是我的心头肉,你不知道吗?!你拿什么交换不好,你出卖我你!白疼你了。” 少安摆摆手:“好吧好吧,我认了。不过林寻是你唯一的徒弟,你就不打算送一份重礼给他?人家拜师之后,你还没表示过吧。” 常十三:“那也不能送鸳鸯剑呐,我可舍不得。再者说,就他现在的功夫,拿着鸳鸯剑出门,不被人抢了去才怪。” 这个理由倒是很充分! 绝世宝剑现身江湖,一定会被大批江湖人盯上。谁不想将手中的兵器换成一把绝品。 林寻的功夫,在常十三眼中就等于“三脚猫”,根本没有实力守住鸳鸯剑。 碰上一个中上等的武艺人,鸳鸯剑可就丢了! 估计常十三得心疼得几天睡不好觉。 常十三:“送他什么呢?” 少安:“十三哥不是得了一颗蓝夜珠吗?这个礼算是拿得出手吧。” 常十三:“不行!也不是不行,这小子不识货,送给他也是白搭。糟践东西。” 少安无奈地说道:“这不行那不行……这小子有没有什么擅长的?比如琴、棋、书、画?” 常十三抚摸着鼻子:“据林伯所说,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擅长的东西……他最擅长的应该是…………少安,我突然发现寻儿就是一个小废物!除了会些对付小孩子的武功,似乎……一无是处!” 少安迷之眼神,看着一脸伤感的常十三:“十三哥,你这么说人家,不太好吧。没有擅长的就去培养嘛。十三哥的徒弟,那一定要出类拔萃才好啊。” 常十三点点头:“没错,我决定,从他过完这个生辰开始,不仅要让他习武,还要让他学些其他的东西。” 少安想着:这可能是林寻那小子过得最无奈的一个生辰!平白多出一向任务,那小子还不得把小嘴撅上天。 少安:“十三哥,我听说南宁城最风雅的地方莫过于听雨轩,里面还有一张绝世古琴,要价二十万两。一直是听雨轩的供着的宝贝。就是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卖给我们。” 无价之宝——嗯,这个不寒酸,可以作为像样的大礼送给林寻小徒。 至于琴嘛,让林寻习琴,说不定还能收一收他那一身不驯的性格,日后少顶几句嘴。 常十三:“明日去听雨轩,把这张琴弄到手!” 第一百六十章 听雨轩 “一曲寒夜江湖远, 半声冬雷自风流。 爱怨嗔痴等闲事, 清心听雨人长留。” ——《寒夜》是名满天下的古琴曲; “冬雷”,便是那张绝世古琴的名字。 坐落在南宁城的听雨轩,是天下最负盛名的琴师徐白办起来的一处琴轩。 徐白座下弟子共有七十二名,其本人也已年过半百。 听雨轩中,琴声不断,文人雅士皆慕名而来。 一些是向徐白请教琴艺,一些是来亲眼见一见冬雷,听一听冬雷之声。 听雨轩外,一块木牌高高挂起——“不谙琴语者勿入”。 …… 常十三想要将冬雷拿到手,这这这……可能吗? 不要说别的,就是一条“不谙琴语”——他就没有资格进去! 徐白不但琴艺无双,而且还是一位有德名的师父。他这个师父风趣幽默,疯疯癫癫。和众多弟子打成一片,从来不讲究世俗繁礼。 一张妙口,点醒梦中人。徐白不但擅琴,而且擅于除去人心中魔怔。 弟子习琴,更是习性。 虽然徐白脾气古怪,但是人们都以能拜入门下为傲。 冬雷价值连城,很少有人会舍得花二十万两银子买一张琴。 而且冬雷只赠有缘人,琴语只与谙人听。 常十三想请回冬雷这张琴,还真需要些冥冥中的运气。 常十三和少安来到听雨轩门下,见到那块高悬的牌子—— 少安:“不谙琴语,嘿,咱俩这么去好吗?” 常十三:“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懂不懂琴呐,先进去再说。” 听雨轩中亭台楼阁,小桥池水,大大小小的假山点缀着一个个精致的小园。 一阵阵琴声传来,虽不是整齐的合奏,但也不似杂音般凌乱。这是弟子们习琴之声。 慕名而来的众多文人雅士,信步在听雨轩中,举止得体,温文尔雅。 这比起外面的世俗,就像是一方世外桃源。 中央一处庭院,雅致异常。 徐白于大堂之内席地而坐,正在和各地爱琴之人谈论琴法与心法。 徐白从不吝啬,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习传授给志趣相投之人。但是至今无人能将琴弹奏出徐白的水准。 技艺和心法,本是一体,无心法之人只能是空有技艺罢了。 常十三和少安一路走到大堂之中,找了一个边边角角之地倚靠着,听着徐白讲学。 一个书生面貌的人问道:“先生,在下苦心练习琴法,亦是不能成为一个好的琴师,那还有必要再去坚持吗?” 徐白问道:“公子学琴,所谓何?” 书生:“成为琴师,一技傍身。” 徐白冷笑一声,说道:“只为追求技艺,一辈子也成不了气候。老夫劝你称早收手。” 书生顿时脸面扫地,狠狠甩了一下衣袖,负气而走。 徐白呼唤左右弟子:“这种人也配进听雨轩?去,挂个牌子,脾气大的人勿入!” 弟子言道:“师父,听雨轩外面挂这样的牌子,丑都丑死了!弟子不去!” 徐白翻了一下眼皮:“哼,老夫自己去挂。” 弟子连忙喊到:“师父挂上,弟子便摘下来!” 徐白:“嘿!” 弟子:“哼!” 一串师徒斗话,引得满堂人掩面而笑。 徐白和徒弟们的交流方式,还真的让少安耳目一新。 一人问道:“举止得体,雅士莫如此。先生的弟子与师父如此打趣,岂非是礼数全无?” 弟子反驳道:“礼数不过是外面功夫,尊师在心,靠的是内在功夫。是不是师父?” 弟子一个小眼神,等待着徐白的肯定。 徐白一脸嫌弃:“是什么是,去给老夫挂牌子!” 常十三一旁看着,这一幕似乎很熟悉…… 天云山上,柳莫超被逐出师门,常十三为了让萧冬换个心情,拉着萧冬去后山打猎。 常十三:“师父,您这箭法一年不如一年吧!” 萧冬:“臭小子你怎么和为师说话呐!” 常十三:“本来就是,刚刚那只野兔弟子故意赶到了您这边,离您那么近,还让它跑了!” 萧冬:“喂!分明是你的马把它惊到了!” 常十三:“哼,您箭法差还怪弟子我!” 萧冬:“嘿,管不了你了,尊师重道,你把尊师二字都学哪儿去了!” 常十三笑着:“弟子尊师在心不在外。师父,明日您去练练箭法吧,省得拖弟子后腿。” ……真好。 这段日子,常十三刻骨铭心。萧冬的微笑,成了常十三永远见不到的回忆。 堂上一人似是徐白好友:“徐兄有这样的弟子,真是好不羡慕。” 徐白眉眼弯曲:“师徒之间,没有那些啰嗦讲究,岂不是更自在。” 徐白的和徒弟相处的样子,和萧冬确有几分神似。 常十三身躯挺直,抱拳问道:“在下敢问先生,若是身不由己,又当如何自在?” 徐白起身倒茶:“当断则断,斩断束缚,又何来身不由己。” 常十三:“若是断不得又当如何?” 徐白:“是公子不想断,还是断不了?” 常十三:“不想断,不能断,也不敢断。” 徐白整理着衣袖:“不想断,便是公子自己由心意选择的结果,凭心意做事,谈不上身不由己。” 不想断,确实是依照心意做出的选择。愿意去承担一些冥冥中注定的东西,虽然过得不是自己喜欢的日子,但却依然符合自己的心意。 常十三思绪万千:“少安,我们走。” 少安:”走?我们什么也没干,就这么走了?“ 常十三:“晚上来。我要好好向这位先生请教请教。” …… 风高夜暗,人声逐渐稀薄。 徐白卧房一只烛火,一个人影印在窗户上。 常十三纵身进入听雨轩,摸索到徐白卧房之外。 窗户向外被拉起——一阵风吹入卧房之中,烛火突然一阵剧烈摇动。 徐白惊出一身冷汗,毕竟年岁有些大,常十三这种另类方式的突然造访,给老先生吓得不轻! 徐白直愣愣愣在了原地,都没有想到躲闪。 常十三躬身而入,反手轻轻带上了窗子。 常十三弯腰拱手行了个礼:“先生,晚辈有礼了。” “先生?” “徐先生?” 常十三一连串动作完成,徐白还没有回过神来。 常十三:“先生,您无事吧……” 额……不会把老先生给吓坏了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请教 徐白一个机灵,张开嘴巴,直接要喊出了声——常十三飞速捂住了徐白的嘴。 常十三:“先生,晚辈只是有事请教,没有任何恶意。我们白天见过。晚辈放开您,您不要出声,可好?” 徐白内心无语到了极点! 请教? 大晚上破窗而入! 这种请教,还真是天下奇事! 常十三慢慢放开手,徐白——“来”一个字喊出,“来人”的“人”字还未喊出,常十三再一次捂住了他的嘴巴。 常十三也许是“粗暴”习惯了,这种对待方式还真让徐白接受不了。 常十三:“先生,您若是再不配合,晚辈只好将您带出听雨轩,等晚辈请教完了再将您送回来。您满院的人拦不住我,还望您考虑清楚。您若是同意配合,请点一下头。” 徐白眼神转了一个圈,只好点了点头。 带出听雨轩,听起来怪吓人的。上了年纪的徐白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常十三与徐白对面而坐。 常十三:“先生,晚辈此来,为了两件事。一是想您请教,求您指点迷津。二是,带走冬雷。” 徐白仔仔细细理顺了一下胡须,真是惊魂未定。 一听到带走冬雷,徐白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徐白:“小子好大口气!” 常十三从衣襟中掏出银票:“二十万两,先生笑纳。” 徐白眼神一紧,这小子当真能拿得出二十万两,而且是为一张琴。天下能为琴花下这笔银子的人,果然还是有的! 徐白:“你究竟是何人?” 常十三:“晚辈一介江湖草莽罢了。” 徐白:“江湖草莽,哼,江湖草莽也配来我这听雨轩,还想买走冬雷,做梦!” 常十三:“先生,晚辈真心前来请教,还请先满足晚辈这第一件事。” 徐白:“那老夫想问问,你这个江湖草莽到底是何许人物?” 常十三:“素闻先生睿智,先生大可猜上一二。” 徐白眼神微闭:“……年纪轻轻,面貌清俊,一副儒雅着装,却武功不凡,英气逼人。坐姿端正,威慑自然流露。出手阔绰到二十万两来买琴的地步…………江湖人——有如此做派的帮派大哥,放眼天下,只有天云山派的常十三符合了。“ 徐白半辈子阅人无数,目光如炬,果然不负盛名。 仅仅凭借眼睛看到的这些细节和常十三的两句提醒,猜的是分毫不差! 常十三调整了一下坐姿,收起了一贯的“大哥”模样。 若不是徐白嘴中的说法,常十三一点儿也意识不到,他作为晚辈前来请教,在徐白面前竟然一直是这样的一种坐姿。 养成的习惯,一点点成了他自然的状态,变成身上特有的一股气质,不用刻意去做,自然便可以流露出来。 常十三:“先生不愧为天下扬名的名士,今日十三算是涨了见识。” 徐白不禁吃了一惊!还真是?! 真没有想到,他的听雨轩居然受到了常十三的造访! 徐白:“……老夫也不太确定的,额……你说来请教?” 常十三站起身来:“是。”请教就要拿出一个请教的虚心态度,常十三可不想让徐白觉得他这个江湖人不懂礼数。 徐白心中全然轻松了下来。 眼前的年轻人,虽然是江湖上的顶尖人物,却丝毫没有地痞混混的感觉。 除了刚刚凌人的坐姿,没有什么地方让徐白不舒服的。 常十三,徐白自然知道。 处世为人,皆有分寸,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徐白不得不佩服半分。 徐白:“老夫不在意繁文缛节,你大可不必站着。不然老夫岂不是要仰着头与你讲话。” 常十三应声之后,回坐回去,不过这一次仅仅做了半张椅子,后背远离靠背,双手伏案。 白日二人的对话,徐白字字珠玑,常十三颇为震动。此番前来,常十三希望徐白能解一解心中的魔怔。 徐白:“请问。” 常十三:“先生白日里指教晚辈,心意如此,不存在身不由己。晚辈十分受教。但晚辈想请教先生,不得不去做的选择,虽然是凭心意做的选择,但终究是和自己内心想要的相违背。晚辈既不能斩断,也不能泰然处之。又当如何?“ 常十三的本性,是自由自在,是无拘无束。 但是担任天云山派的帮主,这个重担他不能推辞,也推辞不掉。 他为了这个角色,一点点消磨了以前的样子。 不过,近些日子,不论是少安、林寻还是景雯,这些身边的人越发让他觉得以前那个纯真的自己触手可及。 他贪恋这片刻恢复本性的舒爽,但又一次次被拉回到帮主这个角色之中。 每一次拿起墨阳剑,每一次坐在主位之上,每一次为帮中的大小事务劳心劳力,都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你不是你自己,你也不能是你自己! 徐白:“人心中有心魔,就算在天涯海角,依然是困在笼子中。人心中有天地,就算困在笼子中,依然可以自由自在。你可明白?“ 常十三微微皱眉:“晚辈请教,如何才能做到心有天地?” 徐白:“皆在一念之间。出世入世也是如此。自在,在心不在身。心志弥坚,就算外表再怎样违背本心,亦能做到心有天地。” 常十三微微低头,神情暗淡:“先生,心志弥坚谈何容易,晚辈……恍惚间,就剩了一个’累‘字。越来越累。” 徐白微微笑着:“累就对了。之所以会累,那是你本来的样子在一点点恢复,老夫说的可对?两股性子在你心中交替,所以才会疲惫不堪。” 在八年前,常十三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 心中彻彻底底抛下了所有本心。 他习惯了这样的冰冷,周围的人也习惯了这样的帮主形象。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常十三的身边,让他这颗冷血的心一点点恢复着温度。 却如徐白所说,两股性格交替,“累”的感觉也就越来越强烈。 常十三不是没有想过恢复以前的样子——但是,他内心惶恐不安!以前的自己真的是适合再一次出现在众多门人面前吗? 就算抛开一切不谈,让常十三去面对以前的自己,完完全全来一次改变——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也许以前的他,只属于八年前,就此封锁而已。 第一百六十二章 局面 徐白与常十三好一番对话。 虽然都是一问一答,但徐白字字珠玑,句句话直直戳在常十三心底。 徐白看着眼前人,不禁唏嘘——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中的心结。 去承担大事者,确实没有几个内心挣扎、饱受折磨的。 这些人外表光鲜,人人羡慕。 但是只有真正去体会,才知道高位者皆是如坐针毡。 徐白知道,一些人身在迷局,往往会不知所措。只有抽身站出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才能明白些。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徐白希望自己能够给眼前人些许勇气——随心而动,随性而行。 徐白:“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脚步要迈出去才能知道这路能不能走。你师父若在世,定然希望看到你过得舒心。” 萧冬,徐白当然知道。 江湖上少见的正人君子,常十三的授业师父。 当年萧冬惨遭毒手,多少人为之叹息。 徐白看着眼前人,无助的像一颗随风漂浮的尘土。 他见过无数像常十三一般大的孩子。一个个少年轻狂、自视甚高。他们单纯可爱,不经世事。 而眼前这个搅动江湖风云的小子,经历了还多,已经被磨平了内心的棱角。 身后有几千兄弟在靠着他吃饭,十七岁便被拉进了仇恨的漩涡。 ——一个可怜的孩子。 徐白:“孩子,老夫愿意帮你渡心结。若是你愿意,老夫也不介意收你这个江湖人做徒弟。” 常十三神情激动:“不!” 这一声拒绝坚定果断。 徐白:“怎么,老夫不配吗?” 常十三脸上黯淡无光,站起身来对着徐白深深弯腰下拜。 常十三:“先生一番教导,十三感激不尽。不过……十三,十三的师父只能有一个。” 徐白:“拜几个师父的大有人在,为何你只拜一个呢?再说,萧先生已经过世多年……” 常十三语调急促:“徐先生!师父之恩,十三终生不敢忘。十三的师父,只有他,永远不会是别人!您听懂了吗!” 常十三眼神凌厉,死死盯着徐白,字字铿锵,丝毫没有任何动摇的可能。 徐白被他突变的语气和神情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前的小子,就如同见到仇人一样,红红的眼睛冰冷的没有了温度。 徐白大声喊道:“你你你……你吓老夫一跳!你这是在干嘛你!” 徐白想着,这小子每次对人动粗的时候,也都是这种样子吧。 平时彬彬有礼。此刻儒雅气质已经分毫不见。语气就像是在训斥和警告! 徐白还真怕常十三脑子一热,对他怎么样。 常十三看到徐白惊慌的反应,瞬间收起了放光的眼神。 常十三拱手:“……先生恕罪。” 徐白心想:收这样的人做徒弟,额!真是愚蠢!这就是一个自己镇不住的“危险人物”,自己还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得好! 常十三又恢复了恭敬模样,徐白也逐渐放下了心中戒备。 徐白:“老夫问你,为何要取走冬雷?” 常十三:“为晚辈小徒准备一份礼。” 徐白:“一份礼?送他冬雷?”这也太夸张了吧!这可是冬雷呀!就让常十三做为一份礼送人了?! 常十三:“正是如此。” 徐白:“老夫若是不答应呢?” 常十三:“先生,银两晚辈可以再加。” 徐白呵呵一笑:“老夫岂是贪财之人!哼!老夫问你个问题,回答地让我满意,我变将冬雷交付与你,如何?” 常十三:“先生请问。” 徐白:“江湖纷争,各个帮派争抢,这些帮派到底是在维护道义,还是世间祸害?” 常十三回道:“晚辈以为,两者并存。” 徐白:“那你们天云山派是前者还是后者?” 常十三眼神炯炯:“晚辈在位一日,天云山派绝不是后者。” 徐白眉眼一笑,在他心中,天云山派一直以来也确如常十三诉说,说话办事皆是小心谨慎。虽然势力蒸蒸日上,但从没有耀武扬威。 徐白:“那你对待践踏道义,鱼肉百姓的帮派,又是何种态度?” 常十三继任帮主以来,惩戒大大小小江湖势力不下二十个,但是若说最令百姓叫苦的帮派——石门,势力滔天,所做下的恶事自然堆积成山。 不过常十三对于石门,不管是处于顾忌也好,还是谨慎也好,还从未有过因为惩戒恶行而挑起的纷争。 常十三:“惩戒过一些,只不过……” 徐白打断常十三的回话,情绪略带激愤:“只不过是对一些小帮小派动手,而放任石门这样的大帮大派,眼睁睁看着他们为非作歹,坐视不理!老夫可以认为你这是欺软怕硬吗?!” 常十三神情陡然一紧!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徐白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老先生如此质问! “坐视不理”、“欺软怕硬”,在这位老先生眼中,天云山派竟然是如此不堪吗? 常十三微微攥拳,眼神凌厉。 徐白正了正衣襟,他量常十三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江湖上都是常十三为人正派,单单是几句话,还不能到出手伤人的地步。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常十三心中,天云山派的分量高于一切。他即便是能容忍别人辱骂自己,也无法容忍辱骂天云山派。 常十三平复一下心情:“江湖帮派,三足鼎立,才是一个相对安稳的局面。擅动石门,给天云山派带来的是什么,给整个江湖带来的又是什么,我想您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一旦打破如今的稳定局面,那遭殃的不仅仅是天云山派,整个江湖将迎来一次大洗盘。 所有势力重新划分,这个过程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丢掉性命。 徐白:“三足鼎立?稳定的局面可不止三足鼎立,一家一统,岂不是更为稳定?你就真没想过?” 与其让石门这样的毒瘤在三足之中,成为祸害百姓的败类,不如由常十三这样的人坐镇江湖,还江湖一片清明。 徐白虽不是江湖人士,但看着石门兴风作浪,已不是一日两日。 这大半辈子,听过见过的石门恶徒,从来都不在乎普通人的性命。 这种帮派,怎么配在世上立足? 第一百六十三章 思绪动 江湖一统—— 常十三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每次联想到这背后要付出的代价,他便再不敢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天云山派是师父托付,真的迈出这一步,要承担多大的风险,结果又是怎样,没有人知道答案。 一举功成,自然能铲除石门这样的恶势力,不过若是中途遇阻,天云山派又当何去何从? 在这条路上,不可能没有流血,犯下的杀孽真得值得吗? 常十三:“难道先生愿意看到纷争再起,血染江湖吗?” 徐白反问道:“石门这么多年犯下的杀孽,你数得清吗?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为非作歹!就算石门哪一天遭到天谴覆灭,还会有另一个石门继续做着恶事!放眼天下,有侠义之心,有足够势力的,只有你一人。这种事情,是天云山派的使命!” 杀一人,屠一户——不论是善人还是恶人,只要是惹上石门,就没有一个好下场! 为了保全天云山派,就应该放任这些人吗? 徐白“砰”一声将茶杯摔在了桌案上:“我若是有你这个位子,早就替天行道了!” 常十三没有想到,一个老头居然还能有如此“壮志”。 原本以为徐白一世图个洒脱自在,不问世事。原来这位老先生不但有一张秒口,还有一颗入世之心。 徐白眼神微闭,紧紧盯着常十三的双眼,接着说道:“就算你没有这个想法,难道石老贼也没有吗?” 常十三心中“咯噔”一下! 石化纯——当然由此想法! 做梦都想着怎么把天云山派踩在脚底下,把整个江湖攥在手心里! 石化纯挑起纷争,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就算常十三再怎么不愿意交手,也由不得他了。 不要说石化纯真得能爬到常十三头上,就算仅仅是石门势力进一步扩大,石门做下的恶事又不知道会增添多少! 徐白这番话却有道理——天云山派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在火架上面的肉,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仅仅是石门就没打算让天云山派舒舒服服地待着。 这些年,常十三力图与石门和明觉派保持稳定关系,帮中的人也没有一个敢在他面前提出一统江湖这种“大胆”的话。 今日之后,常十三不得不再重新考虑,到底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想法是对是错。 他本来觉得天云山派能够在最少惹上祸端的情况下惩奸除恶,已经是做到了“侠义”二字。 徐白一番评价,常十三不得不多想——世人眼中的天云山派,究竟是怎样的! 胆小怕事? 畏畏缩缩? 欺软怕硬? 难不成真的会有很多人和徐白一样,如此看轻天云山派吗? 若是真如徐白所言,那难道是一众舵主、护法和暗桩,都对自己欺瞒了人们对天云山派的负面看法?! 选拔新人进入天云山派的择选会,每年的人数都在增多。 这足以证明天云山派在世人眼中的正面影响,但是这确实不代表负面评价就不存在。 常十三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闭目塞听了? 一统江湖,这种重大决定,徐白根本不指望自己三言两语劝动眼前人彻底改变想法。他只是希望眼前人能为那些无辜的百姓做些事情,至少,能替那些被石门这种帮派欺辱的人伸伸冤。 常十三一句话一没有说,一个动作也没有。安安静静在一旁站着。 徐白瞪了瞪眼睛:“喂!你在听吗?老夫苦口婆心,你别告诉老夫你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这种神情,这种语气,像极了常十三的师父。 不是严厉的斥责,却是实实在在的抱怨! 每次常十三愣在原地不动声色,萧冬都忍不住去确认一下常十三是不是在好好听话。 有的时候是常十三真的不想回应,但大多数——都是真的走了神。 另外,常十三闯了祸,萧冬在一旁一阵怒怼——常十三选择不答话,是故意装傻充愣。 恍惚间,常十三似乎在徐白身上看到了萧冬的影子。 常十三回过神来:“……是,在听。” 徐白:“那你能不能坐下听,老夫仰着头真的很累的!” 常十三僵硬的走到座位旁边:“嗯。” 徐白看着眼前人,就像看着一个愣小子。这么乖的徒弟,真是讨人喜欢。可惜啊,他不是萧冬,没这个福气。 额……不过呢,想想常十三认真起来两眼冒着杀气的样子,总能让徐白打消收徒的念头。 徐白:“你这小子,老夫着实喜欢。冬雷嘛,老夫可以交付与你,不过,老夫要亲眼看看,谁是冬雷的新主人。让你的小徒弟过来取如何?“ 常十三:“晚辈这两日便让小徒过来拜访先生。” 常十三站起身来:“晚辈多有叨扰,多谢先生指教,晚辈会慎重考虑先生的话。先生早些休息,晚辈告辞了。” 常十三推开窗子。 徐白:“喂,你可以走……正门的。”还没等徐白说完,常十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徐白原地撇了撇嘴:嘿,江湖人就是江湖人,有门不走,非要跳窗子。果然不同与寻常人! …… 今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也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常十三从徐白这位先生的口中,找到了些许宽慰。坦然面对以前的自己,这需要勇气,也需要时间。 天云山派究竟该走上哪一条路,这需要他做一番考察之后才能决定。 在众人眼中,天云山派应该何去何从,是否真的应当担起铲除石门的担子,是时候去仔细调查调查。 一统江湖的大事,必定要在舵主、护法集会的大日子才能提出来。他的个人想法不足以做这个决策,毕竟这种事情要慎之又慎。常十三要对得起天云山派,对得起他的师父。 最让他满意的是,他可以带走冬雷。 这是第一次为林寻过生辰,第一次做为师父送出礼物。 这份礼物足够重,就是不知道林寻会不会喜欢。 但是常十三这种“霸道”的师父,也由不得林寻不喜欢。 第一百六十四章 突来之祸 常十三摸了一下林寻的头:“寻儿,为师为寻儿准备了生辰礼物。” 林寻两眼放光:“鸳鸯剑?” “啪!” 常十三一掌拍在林寻的小脑袋上:“还敢惦记鸳鸯剑!” 林寻迅速躲开:“师父,您就我这么一个徒弟,有什么舍不得的嘛!” 常十三:“鸳鸯剑可以给你,不过,不是现在。” 林寻咧开小嘴:“真的吗?师父,您最好了!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常十三:“等你能打败天云山派任意一个护法的时候,为师定会信守承诺,赠你鸳鸯剑。” 林寻嘟起小嘴:“什么嘛!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寻儿哪能打败他们嘛。” 常十三:“我常十三的徒弟,连护法都打不过,你是对为师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嗯?” 林寻立刻收起了垂头丧气的模样。 对师父没信心?呵,怎么可能,去哪找这么严厉的师父! 对自己没有信心?这话要是说出了口,那师父一定会板着一张脸说“那就趁早滚蛋!” 林寻:“没有啦,好吧,寻儿知道了。那师父的礼物是什么呀?” 常十三:“你可喜欢七弦古琴?” 林寻摇摇头:“寻儿从来没碰过。” 常十三丝毫不在意:“无事,以后你会喜欢的。” 林寻瞪着眼睛:“谁说的?” 琴这种东西,林寻可没想过要去碰。 “为师还没说完呢,”常十三看了林寻一眼,“为师为你寻得一张绝品古琴,名叫冬雷。你今日去城南的听雨轩取一下。” 林寻皱着眉头:师父这是要干嘛?为什么要送琴呐!还有,为什么送的礼物还要我自己去取? 林寻摆出撒娇的模样,嗲声嗲气地说道:“好师父,您能不能换个礼物?” 常十三斩钉截铁:“不能。” “哦。”不出所料,答案是否定的。 林寻也不想多说了,反正师父也不会同意。师父第一次送礼物,给师父个面子,还是收下的好。 常十三:“见到听雨轩的徐白,记得称呼‘先生’,收起你的顽劣性子,待人要有礼貌,老老实实地将琴取回来。重复一遍。“ 他生怕林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每次都要让林寻将自己的嘱咐重复着说一遍。 林寻耷拉着眼皮:“称呼先生,有礼貌,把琴取回来。师父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啰嗦。” 说完这句话,林寻没有丝毫停顿,转过身去便朝着门口跑开,嘴里喊着:“寻儿告退!” 生怕常十三会骂他一顿。 绝对不给他师父机会! 常十三抿了一下嘴巴,轻轻磨了两下牙齿。心中并不是在骂林寻,而是在骂自己:怎么就脑袋一热,收了这么个徒弟!常十三,你就是活该! …… …… 常十三感激徐白的一番教导,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他忍痛割爱,决定将那颗蓝夜珠赠予徐白,以示感谢。 林寻带着那颗蓝夜珠,屁颠儿屁颠儿地赶往了城南听雨轩。 …… 什么叫“运气”? 霉运来了,喝完凉水都塞牙。 出门可能没有看黄历,“时”运不济啊。 街上人声鼎沸,两旁都是各式各样的小物件。街边的小食摊传来一阵阵香气,勾引着林寻肚子里的馋虫。 林寻的肚子是不折不扣的无底洞。 刚刚吃饱饭,转头还能塞进去一堆小吃小食。 他美滋滋地溜着弯儿,时不时盯着小摊儿垂涎三尺—— 一伙人长得五大三粗,每个人手中拿着棍棒,为首的人紧紧瞪着街上的行人。 “哎呦!”忽然,林寻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痛的叫出了声。 还没等他破口抱怨, 一人大概二十来岁的人身形清瘦,直直倒在了地上,死死抱住了林寻的双腿。 这人瘦的可怜,嘴中:“哎呦,哎呦……”不停在呻吟。 林寻被突如其来的手吓了一跳:“喂,松手!” 躲在一旁的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共有七人。 将棍棒别在腰间,一瞬间冲上前来,将林寻围在了中央。 林寻死死握着剑,突感不妙:“你们什么人,想干什么?” 为首的大哥大喝一声:“撞倒了人还想走?!” 躺在地上的人口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白沫,一口口吐出来,吓得林寻全身一惊! 周边的人全部围了上来,盯着这里发生的情况。 林寻:“我没有,这人我只是碰了一下,是他自己躺地上的!” 为首大哥:“大家伙儿快来看,快来看!这小子把人撞成这样,还想赖账!大家快过来评评理啊!” 林寻慌慌张张喊道:“我没有,分明是你们诬陷于我!轻轻碰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这是在装莫作样!” 地上躺着的人口中白沫还在继续,身体蜷缩着。 众人看着地上的人,全部都信以为真! 这就是亲眼看见的事实,由不得他们怀疑。 为首大哥:“大家说说,该不该让这小子赔偿医药费?” 人群中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对,不能让他走!” 接着声音此起彼伏,都在喊着赔偿医药费之类的话。 林寻被这些人围在中间,百口莫辩! 地上的人被拉起来,声称是送到医馆救治。 为首大哥叫嚣着:“一百两银子,放你走!” 林寻:“我没有银子给你们!” 这次出门只是去听雨轩取琴,林寻身上就带了一些碎银,哪里能拿得出一百两银子!再说,这事根本就是诬陷,林寻才不会轻易拿出银子来赔偿这些泼皮无赖。 为首大哥面目狰狞:“没钱?哼!兄弟们,揍他,看他拿不拿银子!” 几个人步步上前,林寻顾不了着许多,“嗖!”手中的剑被拔出鞘—— 为首大哥邪恶一笑:“还敢在大爷我面前拔剑?哼!” 他瞬间取出腰间的棍棒,朝着林寻狠狠冲杀过去—— 林寻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莽夫模样的人,武功却高出他许多! 他向后躲闪,还没有跳出几个人的包围,棍棒重重击打在了手腕之上! 一阵刺痛袭来,林寻手腕无力, “当——” 剑落在了地上! 几人上前,没有丝毫保存力气,对着林寻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林寻身上各个地方,一点点被痛感覆盖。 几个人的联合压制,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劈头盖脸的击打挣脱不下,他紧紧蜷缩着身子,尽量保护着腹部。 除了被常十三的个师父教训,林寻还从没有被人这般“欺负”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挨打 时间过得很慢…… 不知生生挨过了多少下重击,终于停了下来。 林寻嘴角渗出血迹,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 为首大哥:“怎么样,舒服吗?” 林寻哭都没处哭去,真心地,如果有银子,早就交出去了,太疼了。呜呜。 他轻轻回应一声:“真没银子,放过我,我回去给你们拿。”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为首大哥一声令下:“按住他,给我搜!” 这些人才不会相信,穿着如此讲究的小公子,身上会没有银子?怎么可能!他们可是看准了林寻公子哥的样子,年纪又小,才动的手。 出门穿着华丽,也是有些风险的! 以后要让师父给买几件素朴些的衣服才好。 林寻被两个人死死按在了地上,此刻的他全身疼得厉害,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被人从林寻的衣襟中掏了出来。 “大哥,你看。” 为首大哥接过盒子,打开一看:“这是什么东西?你们认识吗?” “没见过。” 林寻挑起眼皮:“把东西还给我!” 这可是常十三的那颗蓝夜珠,师父的心肝宝贝。 “大哥,这小子这么在乎,一定是个值钱的东西,先拿走,找个懂行的人瞧瞧。” 为首大哥嫌弃的看了一眼林寻:“没想到你小子身上如此寒酸,真是倒霉!兄弟们,走着!” 林寻躺在地上艰难地动了动身体:“嘶——师父,您挑的好出门日子,啊……” 去取张琴,路上居然遇到这么一群无赖,而且气就气在,林寻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只有挨打的份儿。 挣扎着捡起地上的剑,林寻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 听雨轩——还去什么听雨轩! 何时挨过这么重的一顿打,常十三都没有这么狠过! 林寻心中咒骂着:你们给小爷我等着,小爷我回去搬救兵,弄不死你们! …… …… 他一步一步,走回了南宁城的舵。 刚进门口,林寻紧紧捂着脸,生怕被人给认出来。但是狼狈的样子还是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少安正巧走在路上,看到眼前过来之人—— 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是尘土,隐约看到脸上的青肿。 少安凑上前来:“林寻?” 林寻听到少安的声音,赶忙把脸遮地更严实了些。 少安拉开他的胳膊:“真是你!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快快我看看。” 一张青肿不堪的脸映现在少安眼前。 这么重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十三哥教训人,从来不会打脸的。 谁敢动林寻? 林寻躲闪着:“不要你管!” 少安:“干嘛,记仇啊。身上是不是也有伤?快跟我走,我帮你处理一下。” 少安就是这样,和林寻吵架吵得不可开交,心中嫌弃得要死,但是从来都不会记仇。看到林寻这样,他可是心疼极了。 时常会变成一个“贤妻良母”一般的人。 林寻虽然不情愿请少安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可是伤——是真的疼! 还是先处理一下为好。 少安扶着林寻进了屋子。 对着守卫说道:“兄弟,帮忙把你们帮主请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守卫:“好,十四爷我这就去。” 林寻低声说道:“师父一定得骂我。” 少安拿出大大小小的药瓶:“骂你干嘛,你不会是自己招惹的麻烦吧?” 林寻:“才没有。我没事找麻烦干嘛,吃饱撑哒!” 少安:“那挨打的是你,别担心啦。” 林寻轻声吭了一声:“哼,不信你听着,师父进了门如果没有开骂,小爷我跟你姓!” 做徒弟的已经把常十三的脾气摸得透透的。 常十三怎么对待他,什么时候会说什么话,他早就烂熟于心了。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常十三一进门,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便是一脸心疼,最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林寻:“师父。” 常十三:“被谁打成这样?” 林寻委屈巴巴:“寻儿不认识。” 常十三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林寻面前:“你手中的剑是烧火棍吗?丢人现眼四个字,你还知道怎么写吗?!没用!” 林寻哭丧着脸,被打成这样还得被骂:“师父……”就差哭出来了。 少安:“十三哥,行了行了,孩子受了欺负,你少说两句。” 其实林寻的武功已经相当不错,在同辈中已经是翘楚了。常十三是个急脾气,又从来不会夸人。 虽然恨铁不成钢,常十三还是心疼这个小徒弟。 自己的徒弟,怎么能让外人欺负! 常十三伸出手来搬过林寻的脸,看看林寻的伤势。 林寻眉眼皱起:“嘶……疼。” 常十三眼神一紧,问道:“身上也都是伤?” 林寻可怜的看着常十三的眼睛:“……嗯。” 常十三:“岂有此理!为师都没下过这么重的手。”常十三解开林寻的外袍,轻轻将袍子带下来。 内里掀下来,林寻的皮肉之上青肿一片! 常十三的手拿起药瓶:“少安,这个还是这个?” 少安:“你左手的。” 常十三打开药瓶,一点点地将药膏涂抹在林寻后背。少安细细擦着林寻的脸颊。 他语气缓和,关心之感显露无疑:“寻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寻将事情的经过一点儿不落地讲了一遍。 从被人故意碰撞一下,到后来的讹诈。最后出手却被那些人打成了这幅样子。 林寻越说越气,他也觉得自己是够没用的,连这些地痞流氓也打不过,生生挨了一顿揍。 常十三:“打不过,就不知道跑啊?” 林寻:“跑……也没跑掉。” 常十三的手指在林寻后背狠狠一戳:“你还能干点什么!师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出门别说我是你师父!” 林寻痛地大叫了一声:“啊!” 少安急忙说道:“十三哥,你要是不好好擦药就放下,孩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怎样。” 林寻突然觉得,一直和自己作对的唐少安,是在发自内心的护着自己,心疼自己。 常十三:“好,我不动手。” 嗯……习惯了对林寻的批评,有时候还真是收不住。接着又开始小心翼翼地给林寻擦起药来。 林寻惊叫一声,吓得少安一个机灵:“啊!对了!师父,他们抢走了蓝夜珠!” 常十三停下手:“你不早说!来人!” 守卫进来行礼:“帮主吩咐。” 常十三:“把萧近叫过来。” “是。” 林寻一脸不满:“师父,在您心里,是不是蓝夜珠比徒儿都重要!”听到蓝夜珠被抢走,常十三的反应让林寻伤心极了。 常十三:“南宁城一旦有人出手蓝夜珠,人不就找到了吗?找到了人才能替你报仇,笨死你得了!脑子被狗吃啦?!” 说着说着,对着林寻的后背又戳了上去。 林寻:“啊……唔。” 少安:“十三哥!” 看着少安威胁的眼神,常十三:“好好,我不动手……”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东迁 常十三如此说,林寻心中暖暖的。 师父对自己还是挺好的,就是凶了一些,动不动就是又打又骂,不过习惯之后,也就没什么。 毕竟师父下手总是很有分寸,从来不会真的下重手。 萧近走进门行礼:“属下见过帮主。” 他抬眼一看林寻,快步走上前来:“我滴天,谁把小侄子打成这样?”萧近一个眼神,盯住了常十三。 他想当然地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眼前的帮主了。 常十三突然感觉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你看我干嘛。” 额……帮主这么说,好吧,是冤枉帮主了。 萧近:“……没什么。” 常十三吩咐道:“调动所有暗桩,把所有当铺、古董店这种地方盯住了,只要有人拿出蓝夜珠,死死跟上,速速来告知我。不要轻易动手,这些人武功不错,别让兄弟们吃亏。” 萧近:“属下遵命。” 天云山派的门人自然人人都认识蓝夜珠,因为象征着帮主身份的天云戒指,便是由蓝夜珠制作而成。 林寻问道:“师父,那何时去取琴呀?” 常十三:“……等你的脸好了。” 林寻:“啊?” 常十三:“你这样怎么出门见人,鼻青脸肿的,丑的要死。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您就挖苦我吧,呵呵呵。 林寻:“教训那些人的时候,寻儿要去!” 常十三问道:“……你,腿脚还利索?” 林寻嘟了一下嘴巴:“……不利索,我不管,您背我,反正我要去!” 这小子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常十三全然没有理会,拿过林寻的衣服说道:“伸手” 林寻将胳膊伸进衣袖中,常十三顺势将衣服给他穿好。林寻坐着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 常十三嫌弃地说道:“我说这位少侠,衣带自己系上好不好啊?!” 林寻撒娇地说道:“不嘛不嘛,师父来系。” 常十三心中一阵鸡皮疙瘩,咿! 也许是看着林寻这幅样子,太过心疼?常十三还就真的依着林寻,亲手为他系好衣带,整理了衣襟。 林寻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撒娇竟然没有被骂,而且师父还照做了。 师父这么一个糟糕脾气的人,居然能如此耐心地给自己上药、穿衣。 林寻笑眯眯地看着常十三认真的脸,这个师父他是越发喜欢上了! 这一刻,常十三所有的不好,全都被林寻抛到了九霄云外。 对于常十三来说,他在一点点适应着师父这个角色。 去关心林寻,传道授业,做着一个好师父该做的事。 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和师父萧冬一样,成为一个好师父,再也离不开林寻这个小徒弟。让林寻深深地刻在自己的生命里。 而对于林寻来说,他也在和常十三的磨合中逐渐适应师父的交流方式。 发现那个被埋藏起来的常十三的另一面。 他会把师父变成依赖。 让常十三刻在自己的骨子里。 …… …… 石化纯责令沈丘艳分堂迁移至平安镇东。他告知沈丘艳,出手伤了天云山派门人,这件事情常十三一再追究,只好委屈沈丘艳去配个不是。 沈丘艳这样的烈女子,听到石化纯的话,瞬间火气上头。 沈丘艳:“门主,属下维护分堂,维护石门,难道还做错了不成?!” 石化纯为了石门,为了保住分堂,让沈丘艳做了这场交易的牺牲品。 虽然他心中有愧,但丝毫没有避讳。 石化纯:“丘艳,你要知道,分堂对我们来说是何等重要。常十三的条件,我也只好答应,委屈沈你找个合适的机会……” 石化纯话还未说完,沈丘艳当即一声:“门主!您这样太让属下寒心了!属下一心一意为石门这么多年,到头来只不过是您手中交易的筹码吗?” 石化纯眉眼竖起:“沈堂主,我们要的是将分堂保下来!这笔账你算清楚!“ 沈丘艳拍桌而起:“门主,分堂重要,就可以践踏我沈丘艳对石门的忠心吗!赔礼道歉,哼,谁爱去谁去!告退!” 沈丘艳怒气冲冲,刚要夺门而出。 石化纯满眼凌厉:“你放肆!” 满堂守卫迅速围上前来,堵住了门口。江蠡、江舒两个人瞬间冲上前! 沈丘艳一个转身,正对着石化纯:“门主,您这是要翻脸吗?丘艳是不是走不得了!” 石化纯:“你出言不逊,我可以饶恕,但是你若是抗命不遵,我容不得你。你可要想清楚。” 沈丘艳紧紧攥拳,眼神中尽是杀气! 她的手已经摸索到了腰间的青霜剑! 江蠡、江舒在前,石化纯的武功更是高深——沈丘艳没有任何赢的可能! 好汉不吃眼前亏,沈丘艳不是一个头脑发热的莽夫。她太了解石化纯的为人,既然话都说出了口,手下便不会留情。 她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为石门苦心经营平安镇分堂,石化纯竟然会如此绝情,丝毫没有情义可言! 石化纯问道:“东迁分堂,赔礼道歉,听明白了吗?” 沈丘艳努力压制心中的不快,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属下…明白。” 低着头的沈丘艳,此刻恨不得冲上前去,对着石化纯狠狠抽上两个巴掌! 石化纯一声严厉:“退下!” 沈丘艳抱拳,双眼微闭:“是。” 纵然是再不情愿,沈丘艳也没有这个实力当面和石化纯叫嚣。 她迈开大步,从屋中走了出去,东迁分堂,这件事她为了保全分堂的兄弟,倒是可以勉强接受。只不过东迁之后,分堂几乎要难以为继了。再加上赔礼道歉——道歉?呵,断然不可能! 维护分堂,维护一种兄弟,何错之有!向对手道歉,这就等于把脸皮扯下来让天云山派的人去踩踏! 沈丘艳一身傲骨,从没有和对手低过头的女人,怎受得这番羞辱! 石化纯:“江蠡,你去盯住沈丘艳,有什么异动,及时回报。” 脆弱的信任,在石化纯心中一瞬间崩塌,就是因为这简简单单地两句顶撞的话。 石化纯生性多疑,从不轻易信得过任何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一贯都是如此,绝不允许有人对他产生威胁。 石门内部勾心斗角,利益纷争从没有断过。 靠着利益结合起来的帮派,又何来信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报仇 为首大哥和那几个兄弟来到当铺,老板看到如此品相的蓝夜珠,爱不释手。 这些混混儿根本就是外行人,当铺老板随随便便用二百两银子便把他们哄骗地高高兴兴。 这颗奇珍的蓝夜珠,就这样出了手。 暗桩随即跟上这帮子人,并派一人会分舵禀报。 天云山派的人想当铺老板说明情况,老板看着来人身份,不敢多说便交出了蓝夜珠。 …… 萧近禀报:“帮主,人找到了。” 林寻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师父,快走快走!“ 常十三犹疑地看着林寻:“你……能…走多快?” 林寻眼珠转过一圈:“您慢点儿,我……骑马?” 常十三无奈地点了一下头:“嗯。” 林寻和带路的暗桩上了马速度不快不慢。常十三手中握着折扇,慢悠悠在后面跟着,当然,他走的是屋檐。在屋檐上信步,更让常十三感到放松。 已是临近傍晚,街上的人神色略显匆忙,在忙着没有做完的事。 客店的老板和伙计拼了命地往店里面拉着客人,想要多赚上几单生意。 林寻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教训这些地痞流氓。 …… 一间规规正正的院落,带着些许人气。 灰色的砖瓦,门前一颗粗壮的歪脖老树。 暗桩:“帮主,一共七人,都在这间院子里。” 常十三:“让兄弟们都撤了,回去歇着。” 暗桩:“谢帮主。” 林寻上前敲了敲大门。 “咚、咚、咚” “咚、咚、咚” 一名粗壮的男人从屋中走出来,打开门栓,向里打开大门。 常十三轻点脚尖,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屋顶之上。 男人见到林寻的脸,瞬间认出来! 居然是白日里被揍的那个小子!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挨完了打,还有自己找上门的?哎?他怎么又知道这个地方? 林寻调皮地笑着:“你猜?”他没顾忌这个男人的神色,直接走进了门。 常十三此时坐在屋檐之上,手中折扇轻轻摇动,一袭白衣在逐渐昏暗的阳光下显得特别的扎眼。 林寻三步两步坐在了院中的石墩上:“屋子里的人,都给小爷滚出来!” 男人看着屋顶上的常十三:“你是谁?” 屋中的人一个个冲出来。 为首大哥盯着鼻青脸肿的林寻:“小子,白天放过了你,还主动找上门来?呵呵,这天地下还真是什么人都有,是不是又给大爷送银子来了?哈哈哈哈哈……” 院子中传来一阵阵讥笑。 林寻双臂交叉,高高仰着头:“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那是小爷我的师父!“ 为首大哥抬眼一瞧:“嘿,还找来了帮手。师父?你这种三脚猫的功夫,就是你这狗屁师父教的吧!” 林寻站起身来:“你放肆!” 常十三仔细打量了一眼:“几位当街敲诈,不知每日生意如何呀?” 为首大哥眉眼一笑:“怎么,你感兴趣?” 常十三斗转而下,脚尖触地:“不不,我看几位每日甚是辛苦,不如早早歇歇,落个清闲。” 为首大哥看着一点点逼近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莫名的紧张涌上心头! 常十三眼神凌厉,收起折扇。 为首大哥:“你要干什么?!” 常十三:“寻儿,遇上身材比你高大、力量蛮横之人,该怎么出招,为师给你演示遍,看好了!” 常十三将手中折扇握紧,走出剑的轨迹。 为首大哥大喝一声:“一起上!” 所有人瞬间拔出腰间棍棒,朝着常十三冲击而来! 常十三放慢脚步,一个一个动作慢之又慢。 常十三身形灵动多变,棍棒一次次扑空! 折扇划过一个弧度——绕过棍棒的瞬间,从下而上,穿插到脖颈之处——再一个弧度,身形变换,迅速脱身! 常十三嘴中喊道:“第二次。”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出招,只有折扇出击的时刻稍微有所变化。 林寻眼睛半分不离,聚精会神地看着常十三每一个动作细节。 林寻:“师父,再来一次!” 这几个粗壮的汉子,变成了这师父二人的“陪练”。他们几个真是常十三为林寻实际演示的“好帮手”。 常十三折扇游走至咽喉,便收回手,没有击下去。 这几个人被常十三耍的团团转,手中的棍棒连常十三的衣角都没能触碰上。 一连三次,林寻已经大致领悟到——敌强我若,当避重就轻。 面对身材高大的对手,灵巧的身形和轻柔的变换俨然成了他的优势。 常十三演示完成——折扇力道催发! 行如风,动如电! 这些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常十三已经发出了七次重击——折扇直直击打在七人的胸口之上! 七人嘴角渗血,应声倒地! 一声声低沉的呻吟充斥了整个院子。 七人除了疼痛,只剩下了惊恐! 一个招式也没有看清楚——就连身形轨迹都恍恍惚惚。 这人到底是谁?一种面对死亡的恐惧袭上心头! 江湖中是是非非,夺人性命本不需要太多理由。这些地痞无赖,更不会将什么江湖道义。在他们的认知中,得罪一个比自己更强的人,意味着——死亡! 林寻笨拙地走上前来,在这七个人身上狠狠补上了几脚:“让你们打小爷,踹死你们,踹死你们!” 这几人挣扎的跪在地上:“大爷饶命!我等眼拙,冒犯了大爷,求您高抬贵手!” 林寻一脚踢开了跪伏在地的为首大哥:“高抬贵手!哼!最不能放过的就是你!” 动作迟缓的林寻,此时不顾身上的伤痛,一脚一脚分毫没有留着力道。 他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侮辱!被人讹诈,有口说不清,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真真是要把林寻这小子委屈疯了! 常十三:“舒服了?“ 林寻点着头:“嗯!” 常十三:“回家。” 林寻惊讶地一愣神:“嗯?” 这可不是师父的作风。 对待这种人,要么废掉,要么送上路。林寻想着,师父不应该“咔嚓”几声,结果了这几人的性命吗? 虽然林寻从来不喜欢看到常十三夺人性命时的血腥场面,但是这的确让林寻有些不适应。 林寻:“他们呢?” 常十三回过身来:“再为非作歹,定不轻饶,几位听懂了吗?” 七人连连磕头:“谢谢大爷饶命!我等定不敢再为非作歹!谢谢大爷饶命!” 林寻:“……然后呢?” 常十三摸了一下林寻的小脑袋:“明日你生辰,不宜杀生。” 额……这个理由从师父口中说出来,怎么就是感觉怪怪的? 林寻乖乖地说了一声:“哦。” 常十三:“回去之后让少安赶快把你的脸弄一下,明日为师陪你去听雨轩。” 林寻:“哦。” 师父在意形象真是在意到了骨子里。就连这个做徒弟的形象也不能有任何不妥。 冬雷再不取来,这份生辰礼物岂不是错过了送出的时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再访听雨轩 沈丘艳回到平安镇分堂。 分堂中央大堂一共十一把椅子。中间坐着沈丘艳,两侧坐的是十位分堂总领值。 这些人全部都是沈丘艳招募起来的,对沈丘艳的忠心更胜于对石门的忠心。 沈丘艳收起了平日里婀娜的模样,身躯也没有了丝毫妩媚做作。 沈丘艳:“众位兄弟听着,今日起,分堂东迁,各位总领值即刻动身,前往城东新堂口。” 众人皆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东迁? 新堂口?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分堂就这样不战而退了吗? 总领值之一柴通说道:“堂主,属下等不明白堂主的意思,还请堂主说明,分堂为何突然东迁?” 沈丘艳:“门主下的令,我等只管遵从便是。” 柴通:“门主下令?门主凭什么干涉!” “啪!”沈丘艳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放肆!再如此出言不逊,小心我掌你的嘴!” 分堂是石门的分堂,柴通这句话简直是愚蠢到了极致! 只不过,这是他的真心话,也是分堂众兄弟的真心话。 柴通:“堂主,属下不服!城东是什么地方我想各位兄弟都清楚,那就不是能养活分堂的地方!” 总领值之一左蒙说道:“堂主,柴大哥说得没错。分堂是您和我们众兄弟多年来的心血,门主从没有帮过我们一分一毫!分堂存亡之际,居然是东迁?门主这个时候下这种命令,是什么意思!” 沈丘艳眼神凌厉:“都给我冷静!” 沈丘艳平复一下心情。她又何尝不是同众位兄弟想的一样。 石化纯多年来只不过是在充当一个名义上的门主,平安镇分堂从来都是沈丘艳在操持。 没有任何抵抗便直接东迁,谁也一时间接受不了。 沈丘艳:“兄弟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又何尝不想分堂无恙。但是门主与常十三做了交易。分堂东迁,常十三便答应不伤分堂分毫。这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柴通站起身来:“堂主,难道我们试都不试就直接服软吗?” 沈丘艳:“拿什么试,拿分堂众兄弟的命吗?” 天云山派的势力在平安镇周围已经呈现包围之势。 石门与天云山派硬碰硬,不但折损非常,而且绝没有得胜的可能。 分堂的兄弟们陷入一场没有希望的争斗,沈丘艳又于心何忍?! 沈丘艳语气坚定:“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抗命不遵者,撤掉总领值之位。听明白了吗?!” 十个人心中愤愤不平,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 “啪!”整张桌子震上三分。 沈丘艳:“回话!” 十分身形一震,站起身来:“属下遵命。” …… …… 常十三与林寻回到分舵之中。 林寻一边在吃着饭一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寻儿有个请求。” 常十三夹着菜:“嗯。” 林寻:“您看寻儿的伤……明天…的早课,咳,是吧?” 常十三略微停顿了一下手中的筷子:“明日早课、晚课,停一天。” 林寻吓得筷子都放在了桌子上! 他想着:师父这一定是说得气话!不然怎么会是停一天?师父定然是责怪自己又想偷懒! 林寻:“师父,寻儿错了。明日早上来找您。” 常十三微微抬眼:“不,明日休息。” 林寻:“师父是不是生寻儿的气啦?寻儿再也不敢提了。” 常十三左手轻抚一下林寻肩膀:“有伤在身,理当休息。明日生辰,师父晚上为你准备了生辰宴。南宁城分舵的兄弟们都会参加。听明白了吗?” 林寻一瞬间愣住。 常十三的眉眼,这一刻,温暖如春。 他本来想今年生辰就这么算了,反正爹爹在拂柳山庄,离着八丈远。在南宁城,也就师父知道他的生辰,所以今年注定是要冷冷清清。 南宁城分舵的人都会参加——这该是怎样的场面!林寻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人为自己庆生。 常十三:“明日上午为师带你去听雨轩,下午回来后先休息一下。晚上准你喝酒,不过最多五杯。” 他接着说道:“明日会有很多人给你送礼。拿人的手软,自己想想,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 林寻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师父,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动。 虽然这个师父从来不会夸奖他,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来表达。但是还是努力哄着他,而且也很——宠着他。 林寻抿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常十三。 常十三头皮发麻:“干嘛?” 林寻站起身来,走到常十三背后,双手搭在十三的肩膀上,用上全身力气开始摇动。 林寻:“师父,您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孩子笑得那么开心,从内到外地真诚无比的笑。 常十三快要被林寻这小子摇晃地散架。刚吃下去的饭,那经得起这般折腾。 常十三:“不过,后天要把明天的功课补上。” 这句话虽然像一盆冷水,但是此刻愉悦地没边儿的林寻岂会在乎。 林寻不但没有赖账,还欣然接受了。 …… …… 听雨轩中和往常一样,仍然是一片琴音。 文人雅士或高谈阔论,或倚靠小憩。这地方,总可以让人的心安静下来,不受世俗之气的侵扰。 常十三:“寻儿,见到先生要有礼貌。” 林寻:“您都说三遍了。” 常十三:“若不是你顽劣习气,为师能说三遍吗?” 担心是真真切切的,这林寻若是在徐白面前大大咧咧,说一些不逊的话,徐白一个不高兴,冬雷就不会轻易给他们。再者说,林寻失礼,丢人的是他这个做师父的。 林寻只要情绪有些波动,就喜欢对常十三“动手动脚”,这一套用在老先生身上,老先生能受得了吗? 林寻听着常十三的话,什么嘛,又是嫌弃地那张脸。他嘟着嘴轻哼一声:“哼。” 这副样子,还真不怪常十三“唠叨”,一点儿都没有一个乖徒弟的模样。 常十三懒得理他,撑开折扇,信步走了进去。 林寻双手负在背后,仰着头跟在后面。仿佛常十三是给他开路的“伙计”,他是后面那个被保护的“大爷”。 林寻这小性子全都是他爹爹林平的功劳。 从小就被爹爹捧在手心里,别说挨打,就是连骂都没有挨过。 拂柳山庄小公子,人们更是让他三分。 虽然这段时间常十三一直严加约束,但是他骨子里公子哥的玩世不恭,岂是几个月能抹掉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见徐白 几个年轻的公子,在一起讨论琴法。 “蹦——蹦” 大概是刚刚学琴没多久,琴弦发出的声音让人听得心中直发痒。 这简直是对耳朵的折磨! 林寻从几个公子身边走过,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真难听!” 声音不大不小,被几个公子听了个正着。 难听是真的,但是不要直接说出来呀,这谁面上能挂的住嘛。 一位公子站起身来:“喂,这位公子怎么说话呢!” 林寻向后一躲:“和我说话吗?” 公子言道:“不是你,还有谁?!” 林寻:“我…说什么了?” 公子将琴放在一边:“你说,你说我琴难”公子一下子收住了口。 难听二字,怎么能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情何以堪! 林寻得意地笑着:“你的琴什么?” 公子气愤万分:“你” 林寻:“你都不知道我说的什么,就指责我,是何道理呀?” 公子提高嗓音:“你无耻!” 常十三听到身后的争吵,回身一看,林寻双手叉着腰——很明显,那位公子被这小子气得不轻。 常十三:“寻儿,跟上。” 林寻转过头:“哦,好。” “站住!”公子快步拦住林寻,“我要你给我道歉!” 林寻:“道歉?哼,就不!” 常十三微微皱眉,走到林寻身边。这个惹祸的精!进门前的嘱咐半个字也没记在心里。 林寻:“师父…” 常十三对着林寻说道:“怎么回事?” 林寻斜着眼睛看着常十三,惹事之后一定不会少的就是他抿着嘴巴讨好的表情。 公子听到眼前人喊了一声师父,上前来说道:“他,出言侮辱!强词夺理!拒不道歉!” 一连三个词语,还真是“会说话”。 林寻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常十三瞬间揪住了林寻后面的衣领,将他拽了回来。 林寻耷拉着脑袋,躲不过去——那就认错呗! 林寻对着这位公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不住了您嘞!” 他转过头来:“师父,寻儿够痛快吧?” 公子直目而视,他当然一点儿不会接受这种诚意全无的道歉。 他说道:“你怎么管教徒弟的,教出来这么一个无赖!” 仪表堂堂的公子,没想到出言也是这般粗俗。 扎耳朵的话冲进常十三的脑子,他这种脾气,若不是在听雨轩,定然不会忍气吐声。 常十三瞪了一眼林寻,一个眼神,林寻身上所有的戾气全部消失不见。他能感觉到,师父此时心中的怒气陡然上升。唔… 害的师父被人当着面骂,他这次罪过可大了。 常十三:“这种宵小之徒你也敢惹?眼睛找到脑袋后面了吧!” 林寻:“嗯?” ……额,这个! 师父表面在骂自己,其实是在讽刺这位公子。 公子一听,瞬间火气上头! 公子伸出手指,指着常十三的脸:“你、你们!” 常十三手中折扇带着些力道,敲打在了公子伸出的手臂之上。 公子的手臂一下子缩了回去,痛感袭上,脸上的五官也堆到了一起。 这师徒二人,是什么人? 常十三冷冷说道:“恕你无知,留你一命。” 公子踉跄着向后一个急忙地躲闪! 此时这个被称作师父的人,眼神冷地让他毛骨悚然。一句话,足够让这个文弱书生吓破了胆。 这位公子一时间不敢多动一下,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常十三手中折扇,“啪!”一下打在了林寻背后。 林寻旧伤还没有好利索,痛地全身一个激灵。 常十三:“从现在开始,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个字。”接着撑开折扇,向前走去。 林寻嫌弃地对着公子:“呸!” 这一声应该是语气词,这不算是一个字。 他被人骂成了“无赖”,若不是常十三在身边,上去就得打上一巴掌。 这个惹事的精,不说一个字才能让常十三略微放些心。 林寻,也就是挨了打才能消停会儿。 …… 徐白此时在琴室之中,轻轻抚摸着冬雷。他与冬雷,就像是多年的老友,在进行着心与心的对话。 师徒二人走进房间。 常十三弯腰拱手:“晚辈见过先生。” 林寻一旁弯腰拱手,却是一个字没说。 常十三对着他的小腿便给上了一脚:“说话!” 什么嘛,刚刚明明说不让说话!哼! 又是白白矮了一脚。 林寻:“……见过先生。” 徐白起身,从上到下将林寻看了个遍。 眉目清秀,眼神闪烁有神,一张稚嫩的脸,还是一身孩子气。 徐白笑着说道:“你是他徒弟?叫什么名字?” “林寻。”一声回话,爽朗有力。 徐白问道:“以前学过琴啊吗?” 林寻摇摇头:“没有。” 徐白接着问道:“那,想学吗?” 林寻摇摇头。 这本来就是师父没有打招呼便“私自”送出的礼物。学琴?林寻以前想都没有想过。 常十三又是一脚,踢到了同一个地方。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会拆台! 虽然在徐白面前这样对待林寻有些不妥,但是常十三这种急脾气真真是一刻忍不了。 一个地方挨了两脚,还有旧伤。林寻再也不顾。 他半蹲下来,用手拼命地揉搓着小腿。林寻:“疼疼疼……” 常十三:“先生,寻儿从没有接触过,不过,他愿意尝试。先生如不嫌弃,可指教一二。晚辈感激不尽。” 徐白:“来,老夫看一眼双手。” 林寻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不是透骨的清瘦,也不是笨拙的粗壮,一个少年的手如此恰到好处,的确是学琴的好苗子。 徐白问道:“可愿意与我学琴?” 林寻偷偷瞟了一眼常十三:“……嗯……先生,晚辈想请教,学琴……晚辈为何要学?您又为何能在琴上花上大半辈子的时光?” 徐白的手刚要抚摸到林寻的头上,林寻向后一个退步,利索地避开。 徐白一笑:“琴嘛,等着它的有缘人,若是与琴结缘,也就再也断不了了。学琴在少年,通琴在壮年,懂琴在中年。若是你想知道为何学琴,只要学了才能找到答案。“ 他轻抚冬雷的琴弦:“怎么样,要学吗?” 林寻想着:学不学,还由得了自己?师父都将这个天下名琴送给了自己,那必定是想让自己学琴。呵,再反抗一句,后面那位还得在自己身上来上一脚。 第一百七十章 生辰宴 林寻:“可以一试。” 徐白不知道是不是做师父做上了瘾,见到有些缘分的人就想着收徒弟。 徐白:“老夫徒弟不少,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若是愿意,老夫可以收了你。“ 林寻疯狂摆手:“不不不,才不要!” 徐白眉眼向上一挑:嘿,这个小子拒绝地比常十三还果断!这一对师徒,还真是不给面子。 徐白好奇地问道:“为何?” 林寻看着常十三:“我有师父了。” 徐白:“再拜一个,又有何妨?” 林寻疯狂摇头:“不要。” 嘿,这理由竟然也是一模一样。徐白看着常十三和林寻二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常十三的表情微微波动——林寻这句话,在他头脑中划过一条弧线。 徐白笑着说道:“你这小子,倒是和你师父一个样儿。” 一个样?难道他也想收师父做徒弟?这个老头脑子里面想什么呢,师父对萧叔叔,那可谓是“从一而终”啊。万万不可能再拜师的。 但是林寻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也和师父一样,不想有其他的师父呢? 他对师父的情感,远远达不到常十三对萧冬的地步。 徐白信守承诺,从此,冬雷有了新的主人。 …… …… 林寻带着冬雷,离开了听雨轩。 常十三蹲下身,将林寻小腿处的灰尘拍打干净。 弯下腰的那一刻,一切来得都是那么自然。 也许是他不喜欢看到自己徒弟的形象有丝毫不妥,也许——是想为林寻做些什么。 谁知道呢。 至于这琴嘛,一路上都在常十三的背上。 一个冰冷的师父,常十三为林寻做的每一件小事,都显得弥足珍贵。 中午,二人在听雨轩外吃着简单的午饭。 林寻已经把为师父布菜——当做了习惯。 他对常十三又敬又佩,对自己的爹爹都没有这般的“殷勤”。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小公子,越发知道心疼别人了。 …… …… 南宁城分舵,从晌午过后便热闹非常。 不是过年过节,而是为林寻过生辰。 分舵之中,请来了南宁城所有有名的大厨师傅,准备的菜肴皆是叫得上来的天下名菜。当然准备的酒,少不了受到一众青睐的“万里飘香”。 少安、子明、萧近等等,这些人全都精心为林寻准备了礼物。 这是林寻过的最隆重的一次生辰,以往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场面。 爹爹林平为他过生辰,拂柳山庄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三四十个人。 南宁城分舵中摆放的饭桌,就足足有六十张之多。 林寻在少安一番“装扮”下,一身暗红色长袍,就连发带都是红色的底色,上面一颗红色玛瑙,显得整个人精神气十足。 这两日少安一直在悉心为林寻治伤。 林寻改变了对少安的称呼,从直接“唐少安”这样直呼姓名,变成了“少安”——去掉了前面的姓氏。 林寻说了,师父叫什么自己就叫什么,他要紧紧追随师父的脚步。 让他对少安喊一声“叔叔”?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喊一声“哥哥”都困难。 林寻连蹦带跳,一路从少安房间走到了分舵主堂。 “快看,这就是帮主收的徒弟!”每个门人都想知道,这个小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够让帮主下了收徒的决心。 “他也没什么嘛,看起来普普通通,凭什么就有什么好的运气!” “没听说吗,他爹是老帮主的好友。” “怪不得!” “原来是一个走后门儿的!” …… 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 “走后门儿”,这是他们想到的唯一靠谱的理由。 不是一个两个人这么说,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林寻不是全然没心没肺,更不是不长耳朵。他已经不只一次听到过背后嚼舌根。 他心中的疑问憋在心中,从来没有和常十三讲过。 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师父,但是他不知道,到底常十三收自己为徒,到底是不是爹爹林平起到了决定性因素。 毕竟,太多人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他。 常十三让整个分舵来为他庆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眼红。 林寻不敢问,他害怕常十三给他一个令他伤心的答案。 不管是为什么,总之常十三现在对他很好,林寻也不想轻易打破这样宝贵的关系。 不过,常十三对他越好,背后的非议就越多。 林寻越来越忍受不了——自己真的是靠着走后门、攀关系吗?真是如此的话,也不怪大家都瞧不上自己,就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恶心。 找个机会,还是应该问清楚——不管答案是什么,至少能让他安安心。 …… 晚宴正是开始。 跑堂的伙计们一趟一趟,将烧好的菜肴端上了桌。 林寻坐在最中心的八仙桌边上,挨着他坐的是少安、子明、萧近等。 常十三最后一个来到主堂,出现之时,瞬间让所有与他熟识的人眼前一亮! 常十三一改往日的穿衣风格,一件暗黑色的长袍之上,不但带着花纹底,居然还有红色丝线绣着的一朵朵梅花。 他从来没有穿过带有花纹的衣服,更不要说是大胆的红色丝线点缀。 这种颜色从来入不了他的“法眼”。 腰间一条黑色的皮布腰带,镶嵌着金属腰扣。 清瘦的身躯在这一身搭配下更为凸显。 众人起身:“拜见帮主!” 少安微微欠身:“十三哥。” 林寻弯腰拱手:“师父。” 常十三行至座椅旁:“众位兄弟请入座。” 他抱拳而立:“今日小徒生辰,第一杯酒,十三谢众兄弟捧场。“ 一杯万里飘香,一饮而尽。 少安续上常十三的酒杯。 常十三接着说道:“南宁城分舵蒸蒸日上,皆是众兄弟之功。第二杯酒,谢过诸位为天云山派效力。” “平安镇分舵建成在即,萧舵主、栾舵主、风都统,还有为此事奔波的众兄弟们,辛苦!第三杯酒,为愈来愈强的天云山派,干了!“ 众人举杯:“干!” 再次落座,一个简单开场算是完成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劝酒 重戈一个人在屋顶“举酒邀明月”。 满院子都是天云山派的人,他一个外人,混在之中着实不自在。 苏雪儿被派去盯着平安镇的新盘口,今晚无法参加晚宴。 常十三坐下之后,一众人脑子里面想的全都一样——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栾子明声音微弱:“咳咳,帮主,衣服……不错!” 大堂中声音嘈杂,十三也没有听清楚子明的话。 十三:“子明,你说的什么?” 少安对着子明眨了两下眼睛:“栾大哥问你,这带着梅花的衣服哪买的。” 子明脸都绿了!少安铁了心要坑人这是。 子明摆摆手:“没有,帮主,子明没问啊……” 十三停下筷子:“……东街隆绣坊。“ 子明心想到:常大哥今日心情着实不错,居然…还回答了。 少安:“林寻,今日你的生辰宴,你不讲两句?” 林寻是今日的主角,比起捉弄一下栾子明,今日少安更想捉弄一下林寻这小子。 林寻扭捏:“讲……什么?” 这一桌子人,坐着萧近和风钰两个长辈,而且他和栾子明也是一点儿也不熟悉。 少安:“起码,你师父为你筹办生辰宴,你就不应该敬他一杯?” 一点儿不错,林寻自然应该谢谢常十三。他一个做徒弟的理应敬杯酒。 林寻起身:“寻儿敬师父,谢谢师父!” 十三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坐着吧。” 师徒二人一饮而尽。 少安接着说道:“寻儿,你萧叔叔可是为你生辰宴操劳了不少,是不是也应该感谢感谢呀?” 林寻倒满一杯:“寻儿敬萧叔叔。” 萧近脸上堆满微笑:“嗯,好侄子!” 少安组织好语言:“寻儿,风钰叔叔更是为你请来了全南宁城的好厨子,是不是也应该感谢感谢?” 子明在一旁一脸坏笑:好一个唐少安,成心在灌林寻这小子的酒嘛! 林寻又倒上一杯:“寻儿敬风钰叔叔。” 风钰举杯:“小侄不必客气!” 林寻这一杯一杯倒是痛快得紧,连个奔儿都没打。 少安用手托着下巴:“南宁城分舵的人你都敬了,辰阳关分舵的人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栾大哥有些等不及了呦!” 子明手指点了一下少安,说道:“嘿,十四懂我!” 林寻接着倒酒:“寻儿敬栾大哥!” 子明拍了一下林寻的肩膀:“有机会,领你去辰阳关逛逛呀?” 林寻双眼放光:“好呀好呀!” 二人一杯下肚。 少安满眼期待:“寻儿,你说我帮你治伤,又帮你准备衣服,是吧。功劳也是不小的……你看,是不是应该感谢感谢我呀?” 这几天下来,林寻对少安大有改观。少安对他的关心他也看在心里。 敬一杯酒,给少安个面子也不是不可以。 林寻:“嗯……勉强可以赏你个脸。” 少安咧开嘴巴一笑:“那你快些吧,等不及了我。” 林寻续上杯中酒,刚要端起来——常十三一句:“放下。” 满桌子的皆是一愣! 喝了这么半天,帮主一点儿也没有拦着,现在帮主是要做什么? 林寻迟疑一下:“师父……” 常十三:“数一下,喝了几杯了。” 林寻:“师父、萧叔叔、风钰叔叔、栾大哥,四杯!” 常十三伸出手来,朝着林寻的小脑袋拍了上去:“再数一遍。” 林寻看着常十三的眼睛:“……四杯,没错呀。” 常十三的手再一次伸出来,林寻赶忙说道:“等等!我再数一遍!” “一、二、三、四……四杯嘛……” 林寻突然大叫一声:“啊!对了!师父敬酒,是喝了一杯……五杯了!哎,师父,果然不是四杯耶!“林寻惊讶地看着常十三,心中全都是对师父的肯定。 他一点儿也没记起来,五杯是常十三给他定的最大量。明日还有功课要做,昨天常十三特意嘱咐,酒可以喝,但是最多五杯。 常十三一看林寻的反应,立刻明白:这小子把他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不然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常十三:“昨天晚上为师和你怎么说的?” 林寻不解地问道:“怎么说的?” 常十三微微皱眉:“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林寻尴尬地抿着嘴巴:“师父……寻儿…忘了……” 常十三心中咒骂:豁,我滴天哪!这小子倒是坦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就好意思说得出口呢?我这个当师父的脸往哪放?徒弟把师父的话都忘了!!嗯?正常人都不会忘这么快吧?嗯? 对了,是不是因为昨天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让林寻重复一遍? 不重复一遍,就永远也记不住! 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小笨蛋! 常十三瞪了一眼林寻:“站起来!” 林寻“刷”从座位上弹起来。他心中也是想不明白:师父说了什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昨天晚上,林寻听到常十三为他准备了生日宴,兴奋地头脑发热,后面常十三说的话,当然也就没有走脑子。 常十三:“今晚最多喝五杯。重复一遍。” 林寻:“今晚最多喝五杯。” 额……师父说过吗?几点儿印象也没有! 常十三:“坐下。” 林寻:“哦。” 林寻看着眼前的倒满的一杯酒,干干地吞咽一口——这是第六杯。 常十三:“寻儿,今日你生辰,不想为难你。不要总是给我创造罚你的机会。” 林寻:“嗯。” 林寻无精打采,毕竟又被师父嫌弃了。 常十三真是拿他一点儿办法没有! 一时间竟然连批评责备的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常十三怀疑,是不是林寻这小子成心的?不然怎么会连一句话也记不住呢? 常十三满脸不解地问道:“寻儿,你是真的忘记了?” 林寻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嗯!” 常十三转过头看着少安:“少安,有没有能补补脑子的好方子,给寻儿搜罗搜罗。“ “噗!”少安一口酒喷出,刚刚喝到一半,正正被呛到了。 少安笑着:“……补脑子?十三哥,你可真是……是个好师父!” 子明在一旁低着头,笑得身子都在抖动。 帮主也是个百里挑一的“人才”!“补脑子”,帮主是怎么想的?说过的话不往脑子里进,这似乎不是脑子的问题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语出惊人 宴会上,常十三这一桌的氛围顿时有些跑偏。 少安:“十三哥,就五杯,这是不是太少了。寻儿把你们都敬过来了,小弟我着实有些伤心呐!” 似乎确实是这样,就剩下了少安一个。最亲的兄弟喝不着敬酒,常十三也觉得有些不妥。 常十三满上一杯,朝着少安推杯:“我替寻儿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少安急忙拦下:“哎,不,十三哥,小弟不敢当…” 常十三避开少安的手,一饮而尽。 少安:“你这样的话……小弟我只能回三杯了…” 林寻紧紧盯着面前那第六杯酒——万里飘香,确实是名不虚传的美酒。五杯,根本就不会尽兴。 每一次夹菜吃饭,那杯酒都得在林寻眼中过上一次。 看得他心中直发痒。 常十三一个伸手,将林寻的酒杯拿了过来,一饮而尽。 喝完,便将酒杯放在他自己的面前,离林寻远远的。 林寻看了一眼,一筷子下去,夹起一只又大又肥的鸡腿,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常十三对萧近说道:“平安镇那边怎么样了?” 萧近:“我们的分舵架子已经建好了。石门分堂已经在东迁了。不过,石门分堂的人似乎都不满石化纯的这个决定,怨声载道。” 栾子明:“而且,帮主您提出的让沈丘艳道歉,哼,不可能。那种女人能道歉,我栾子明三个字倒过来写。” 常十三:“她自然不会道歉。” 栾子明:“那帮主为何还要提出这个条件呢?” 风钰:“帮主是为趁机羞辱石门吗?” 常十三抬眼看着萧近:“明日,让所有石门分堂的人全部都知道,石化纯答应交换的条件中,包括沈丘艳上门道歉。明白了吗?” 萧近迟疑一下:“……不太明白。” 林寻大叫一声:“我、我明白了!” 少安皱着眉头,这个愣小子又想说什么,什么就明白了。 少安:“喂,谁和你讲话了?你明白什么你明白。” 林寻:“我明白师父的意图了!师父,寻儿可以说吗?” 常十三有些不敢相信,林寻若是真的明白,那还真是让他意想不到。 常十三:“姑且一说。” 林寻:“师父想让石门狗咬狗,对吗?” 常十三眼睛一亮,林寻一句话,当真是说到了点子上! 常十三:“然后呢?” 林寻手指搓动,思考一番:“然后分堂这只狗,只能被咬死。” 常十三追问道:“若是分堂这只狗不想被活活咬死,它当如何?” 林寻:“不死…不死……除非,除非这只狗换个主人。对了!师父,除非它认师父做主人!” 常十三真没有想到,林寻竟然能完全猜透自己的心思! 萧近恍然,他根本没有想到,常十三的心思居然是要收服沈丘艳这只烈犬! 林寻语出惊人,让在座的这些天云山派的“老前辈”自愧不如! 萧近问道:“帮主当真是如此想的?” 常十三满意地看着林寻,嘴角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微笑:“分毫不差。” 栾子明吃惊地看着林寻:“豁,好小子,有你的!” 林寻开心地咧开嘴巴:“师父,您笑了,哈哈,真的笑了耶!哎,你们快看,师父笑了!” 少安打趣道:“十三哥,他这脑子,那还用得着补啊,这小心思完全都快出师了吧!” 栾子明更是对林寻这小子刮目相看。 他们这些做舵主的都没有搞明白帮主的心思,居然让这小子说了个分毫不差! 栾子明:“再补补脑子,他还不要上天呐!” 萧近说道:“帮主,寻儿和您少年时候,真是有几分相似。不,应该说是——像极了!” 开朗活泼,什么事情也不放在心上,天真可爱的少年模样。 在师父面前吊儿郎当的样子,顶过的嘴数都数不清,闯过的祸更是多如牛毛。 但是聪慧过人,心思缜密,非常人所能及。 这不就是少年时候的常十三吗?! 不过有一点——常十三在乎师父,胜过在乎自己。就是不知道林寻这小子何时能到这种程度了。 林寻听到萧近的话,更是开心得不得了。 林寻很小的时候,林平带着他来过几次天云山总舵。 不过,那个时候,林寻对常十三这个大哥哥从来没有在意过,也没有了一点儿印象。 在林寻记事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常十三。 林寻眼巴巴看着常十三:“是吗、是吗,师父?萧叔叔说的是真的吗?” 常十三饮下一杯酒,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微微点头:“嗯,像。” 林寻瞪大眼睛,傻乎乎地对着常十三笑的露出了小白牙。 而现在的常十三,身上只不过存留着一些以前的影子,一点儿也不似少年时候那般爱说爱笑了。 萧冬去世,成为了他性格的分水岭。 萧冬,也成了他最大的心结。 林寻:“师父师父,您既然以前和寻儿一样,现在又为何不能和寻儿一样呢?” 栾子明脸色一变:“额……我们刚刚说到哪了?对了,萧大哥,帮主让你去做什么?” 栾子明当然知道常十三最怕别人提起萧冬,最怕听到和萧冬相关的东西。 林寻这样一问,答案只要一个——萧冬走了!这改变了常十三的一切。 子明清清楚楚地记得,上一次在青山城分舵中一起吃饭,他一个不注意,提起了星月派,瞬间勾起了常十三心中永远的痛。 最后那顿饭,常十三提前离开,在没有回来。 所以他听到林寻这一句问话,立马就想——赶快转移话题! 萧近一下子明白了栾子明的意思:“是是是,帮主,属下明日便按照您的意思,保证石门分堂人人都知道石化纯逼迫沈丘艳道歉的事儿。” 常十三一点点回过神来:“嗯!” 林寻似乎反应过来,他这样唐突的问话,真是蠢到了家! 他一心想要解开常十三的心结,但是这需要时间。怎么能如此不小心地当着大家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呸呸呸,蠢死! 林寻:“师父,您笑起来真好!寻儿说的真的。” 常十三:“是吗。” 林寻疯狂点头:“嗯!嗯!嗯!”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心有疑虑 林寻宴会上的一番话,常十三在惊讶之余,还考虑一些别的什么。 能够如此聪慧地想到自己的所有意图——林寻是一个不错的好苗子。 找到这样心思敏锐的孩子不容易!找到这样的徒弟那就更加不容易了! 林寻武功底子在这种年纪中已经是出类拔萃,稍加时日,常十三有把握将林寻培养成第二个卓兴阳。 当然,林寻的根基要比卓兴阳还要好得多。 以后的武学造诣,不可限量。 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才,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而林寻,又偏偏拜入了天云山派,接着又成为了他的入门弟子。 这不得不让常十三好好想想,到底要把林寻这孩子培养成什么样的人? 天云山派帮主之位,历代的继任者都是从帮主入门弟子中产生。 常十三,他总有一天会提不动墨阳剑的。 百年之后,天云山派该由谁带领? 林寻无疑具备了基本潜质。 ——他和少年时候的常十三像地出奇!当年萧冬选中常十三,将帮主之位传与他,而不是姬宏。这不是头脑发热的想当然,而是慎重考量后的结果。 姬宏为人宽厚,但是这样太过正派的人往往就会头脑僵化,做事死板。 常十三和姬宏比起来,无疑更加适合做下一任天云山派的领头人。 胆大心细、思维缜密、武功卓绝,自然间带着桀骜不驯的霸气。这才是一个帮主需要的气质。 只有这样的帮主,才能在江湖纷争中游刃有余,维护天云山派不受侵扰,甚至可以在纷争中占得一席之地。 事实证明,萧冬慧眼如炬,人选的一点儿也没有错。 只不过—— 萧冬的选择,并不符合常十三的心意。 若不是萧冬的托付,若不是出于对天云山派的责任,常十三这辈子也许会做一个和卫肃一样的人——自由、潇洒,没有纷杂事务的干扰,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 万事只求过得去,不求最好。 这样安安静静,平平淡淡,与世无争。 常十三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深深掩藏,换上了一副性格,改变了一贯的做派,扛起了帮主的重任。 内心的挣扎和孤独,只有他自己才能最深刻地体会到。 这样的转变过程——常十三不想看到林寻和自己一样走上一遍。 所以,林寻的将来,必须交给林寻自己。 何去何从,到底是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常十三要将这个选择的机会留给林寻。 没有人可以替林寻做这个决定,就算是他这个做师父的也不行! 只有符合林寻心意的,才是最好的。 只要林寻做出选择,常十三不会强加任何干涉。 他会默默去支持,为林寻创造一个适合的条件,仅此而已。 因为, 林寻和他少年时候,真的太像了。像得让他不忍心。 …… …… 晚宴散去,大多数的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明日要陪着林寻进行早课,常十三并没有喝得很多。尽管萧近他们劝酒劝地常十三不可推脱,他还是尽量多加克制。 少安和子明迷迷糊糊,最后是被人架回的房间。 自从少安上一次因为连日饮酒、不务正事被常十三狠狠抽上了几鞭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好好喝一场了。 只要是少安和子明这二人撞到了一起,就不会有早早结束的酒宴。 …… …… 第二天一大早,清冷的阳光撒下,又是新的开始。 林寻憋在心中的话不吐不快。 听着人们在背后的嚼舌根——走后门、攀关系做了帮主的徒弟。他再也不想模模糊糊、不清不楚地过一个糊涂小子。 他决定,在趁着常十三心情不错,正式问个清楚。 究竟师父是因为自己本身,还是真的是因为爹爹的关系才最终认下了自己这个徒弟。 只不过还没等林寻开口,没事找事的人便找上了门! 林寻闲来无事,该补上的觉补完了,该吃的点心也都吃了个遍。 少安一大早一个人去了平安镇,他说要早一些见到平安镇的苏姐姐。 常十三与萧近出门还没有回来。 南宁城分舵名下的一众商号,是分舵开销的重要来源。萧近提议,带着常十三在天云山派下面的商号走上一圈儿,看看他这几年的成果。 林寻一个人在分舵,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人陪着。他出了门散步,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演武场。 演武场上自然聚集着很多门人子弟,互相切磋是常有的事情。 林寻看着这些人相互讨教,剑与剑相接——心中有些安耐不住!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酒鬼面前放着一壶酒,一个习武之人看着人们切磋,自然也想上前露上两手。 林寻年轻气盛,更是有那一股冲动的劲头。 一个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岁左右的人,一件墨绿色的长袍,手中执剑,已经连续击败三人。 此人名叫宋迁。加入南宁城分舵已有两年,同样是一个从小习武的人。 林寻上前抱拳:“哥哥,小弟想讨教讨教!” 林寻这张脸,在生日宴上出尽了风头,分舵中的人大半已经记住了他长的模样。 宋迁:“林……对林寻,是吧?” 林寻:“正是。” 眼红林寻拜师的人中,宋迁也算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子,凭什么就能由此中造化!宋迁和很多人一样,自然不服气。 宋迁:“过两招?” 林寻:“方才看哥哥出手,这些人都不是哥哥的对手,小弟也想来讨教两招。” 宋迁:“那好,出招吧!” 宋迁手中的剑紧握,林寻拔剑出鞘—— 宋迁方才的剑法虽然高超,但是在林寻眼中不过是一些小把戏而已。 林寻上场,并没有太过在意,他本以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将宋迁打败。 没有想到——宋迁此时的招数要比刚才高出了一大截! 原来,宋迁的功力根本就不是刚刚那么浅薄! 他,隐藏了实力。 林寻没有任何准备, 这种反差,打得他措手不及—— 宋迁力道陡然加重,林寻身形一个踉跄,手中的剑已经被宋迁击打地控住不了方向! 宋迁收手, 林寻, 败阵! 周围一众观战的人全都在为宋迁喝彩。 宋迁高高仰着头:“林寻小弟,功夫也不过如此嘛。” 人群中人声嘈杂:“帮主怎么能看上这种人做徒弟……” “还不是有一个好爹……” 林寻内心的激愤直冲天灵盖:“再来!” 宋迁漫不经心地说道:“哥哥我看来,还是不要再来了吧,不然再次将你打败,显得哥哥欺负你不是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争斗 林寻一剑挥下,划破空气:“我叫你再来!出招!” 宋迁看着林寻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更是愉悦。他说道:“呦,林家小公子的脾气倒是不小,不知道是被你爹娇惯坏了还是被帮主宠坏了!” 宋迁一旁的小子的话就更难听了:“呸!一个走后门的人还有脸在南宁城的演武场撒野!” 林寻双手紧紧攥拳,心中怒气已经固化了周围的空气! 这种当面的羞辱,可比那些当街将他大打出手的地痞流氓更可恨! 林寻大声喊道:“出招!” 一时大意,让宋迁有机可乘——林寻只想快点儿再打上一场,将宋迁打到满地找牙! 他要证明被这些人看,自己一点儿也不比宋迁差! 宋迁没有丝毫要迎战的意思,林寻不管不顾,提剑而上! 脚尖点地,腾空而起—— “嗖!” 身躯斗悬而下! 宋迁向后连连躲闪,林寻招招凶狠,没有留下一点儿余地。 剑锋上前抵挡,脚下略显慌乱。 宋迁,他慌了神。 这种剑法水平,已经超出了宋迁,若是林寻不收手,那结果只有一个——宋迁会被打败,甚至会被打伤! 林寻没有留给宋迁本分可乘之机,顺势而起,剑锋朝着宋迁猛然游走! 人群中刺耳的议论,全都变成了林寻心中的怨气这一瞬间,林寻只想全都发泄在这个人的身上。 众人吃惊,他们没有想到林寻能有此种凌厉的攻势。 但是吃惊之余,更多的变成了担忧——宋迁很快就要招架不住,而林寻的招式不再像是切磋,更像是——索命! 林寻身形转换,陡然提高力道,手中之剑将宋迁的剑狠狠击落——下一个瞬间,林寻之剑没有丝毫停下,朝着宋迁紧紧逼迫而去! 宋迁双眼瞪大,心中被突然的恐惧充满,剑尖离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身形从后方迅速冲出,一剑打飞了林寻之剑! 风钰及时赶到,林寻的攻击也终于被抵挡了下来。 宋迁神魂未定,众人心悬在半空,好久好久方才长长喘了一口气! 林寻不依不饶:“谁也别拦我!我要打死这个狗杂碎!” 赤手空拳的他,朝着宋迁的脑袋上去就是一拳。 宋迁内心的恐惧刚刚有些平复,直愣愣地接了重重的一拳。 嘴角瞬间挂上了血迹。 风钰:“寻儿!” 林寻丝毫没有理会,“当!”又是一拳,生生将宋迁打倒在地。 宋迁在风钰面前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地也没有反抗。他,也没什么资格再反抗了。对林寻的奚落,结果换来的是自己落败失魂。 风钰声音提高:“寻儿!” 风钰也不敢将林寻怎么样,倒不是顾忌林寻,而是顾忌帮主常十三。 虽然帮主对林寻甚是严厉,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帮主对这个小徒弟在意得紧。 怎样对待林寻这个小子,风钰心中也有些犹豫。若是哪句话说得重了些,帮主会不会责怪? 宋迁的脸已经被林寻的拳头打得青肿一片。这般情形,再不制止,是会出事的,宋迁他受不住的。 风钰上前拉住林寻:“寻儿!快住手!来人,赶快把宋迁给我带走,越远越好!” 林寻愤愤不平:“我要弄死他!弄死他!” 风钰:“好了寻儿,你冷静点儿!” 风钰死死拉住林寻,宋迁被几个人拉走,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演武场。 林寻:“呸!狗杂碎!你有本事别走啊!” 风钰问道:“寻儿,和叔叔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招惹你了?” 一腔怒火的林寻,根本丧失了理智。 风钰的阻拦,招来的是他满心的不满。 他捡起地上的剑,收回剑鞘:“告退。” 宋迁紧紧捂着被打得看不出人样的脸,刚刚想要出去去去晦气。他中心暗暗咒骂:林寻这小子怎么会这么厉害,下手也太狠了!不就是说了两句话了,至于如此拿自己泄愤吗! 他走到门口,正巧赶上萧近和常十三回来。 宋迁停住脚步,慌慌张张地在一侧站定,弯下腰行了个礼:“帮主、舵主。” 萧近微微皱眉:“把头抬起来。” 宋迁哪里敢!他今日招惹林寻在先,这件事如果被常十三知道了,他自己不一定得是个什么下场。 萧近弯下腰,看了一眼他的脸:“怎么被人打伤了?” 宋迁:“属下自己伤的。” 萧近:“你是觉得我眼瞎吗?这伤自己伤的?来,你再伤一个我看看。” 宋迁支支吾吾:“属下与人起了争执。” 萧近:“与谁?” 宋迁喉咙一紧:“……林…林寻。” 萧近神情顿时一紧。 林寻?怎么会是林寻?自己的人和帮主的徒弟起了争执,这该怎么好。 常十三脸色瞬间阴沉起来:“萧近,把林寻给我叫到大堂。”他对着宋迁说道:“你,随我来。” 林寻在南宁城分舵与门人动手,竟然将人打成了这个样子,常十三现在什么也不想多问,直接就像把林寻揍上一顿。 不论是谁对谁错,最后受伤的是分舵的人。就算林寻有理,常十三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种事情若是不严惩,那分舵的兄弟们该怎么想——帮主偏袒徒弟,分舵的兄弟们在帮主心中无足轻重? 分舵的兄弟们,常十三一年也见不上两次。若是真的给兄弟们留下这种印象,那整个分舵的人心就成了大问题。 情理再重,敌不过悠悠众口…… 宋迁在大堂上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一字不落地说给了常十三听。他可不敢有半点儿隐瞒。 林寻心中的怒火还没有完全消退,就被萧近带到了中央大堂。刚一进门,林寻便看到跪在一边的宋迁。在抬眼看看师父的脸色——死灰一般可怕! 林寻拱手:“师父。” 常十三:“林寻,你知错吗?” 林寻听到这一句没有丝毫温度的话,全身一紧! 林寻,这样的称呼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这个口吻,不是一个师父在对徒弟讲话,而是帮主在和帮派门人讲话。 林寻向前一步:“师父是说……这事,寻儿没有错。“ 被人辱骂一番,火气还没有出完,师父居然要问罪吗?这是什么道理! 常十三:“来人,把风钰叫来。” 林寻战战兢兢地站着,大堂上没有一个声音。萧近更是站在一旁变成了一个闷葫芦。 风钰急急忙忙过来:“属下见过帮主。舵主。” “啪!”常十三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跪下!”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严惩不贷 风钰不明所以,脑中一声霹雳,“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双手撑地,俯身下拜:“帮主息怒!” 萧近更是有些糊涂:什么情况这是?风钰做错事了吗?不应该是责罚宋迁吗? 常十三:“身为都统,眼见门人下属大打出手,不及时阻拦、不做出惩戒,该当何罪?” 风钰全身神经揪在了一起:“属下失职,属下知罪!” 他没有想到,常十三原来是在责怪他没有严惩林寻。 常十三:“平日里你就是怎样做都统的吗?” 风钰将头深深埋下:“帮主息怒,请帮主责罚!” 常十三:“来人,将风钰拉下去,重责十鞭。” 风钰:“谢帮主宽责。” 一场无妄之灾呀。 林寻瞬间预感不好——风钰叔叔被罚,这完全都是他引起的。真不知道师父要怎么处置自己。但是明明就是挑衅在先。 林寻跪地:“师父,这件事是弟子与宋迁的争执,与风钰叔叔无关,求师父放过风钰叔叔。” 常十三:“带走!” 林寻:“师父!” 他丝毫没有顾及林寻,冷冷抛出了两个字。就这样,风钰被两名守卫带出了大堂。 常十三:“宋迁,对待同派门人,口出恶言。不管不是出于何种想法,故意引发争执,罪责难逃。来人,拉下去,重责十鞭!” 十鞭——这不知道要比平常时候轻上了多少。 林寻这种特殊的身份,常十三已经被夹在了这个位置。他非但不会偏袒林寻,而且还得偏袒一下被林寻达成这样子的宋迁。 宋迁哆哆嗦嗦,听到只有十鞭,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守卫将宋迁带走之后,大堂上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常十三冷冷地说道:“来人,去拿一条鞭子。” 守卫:“是。” 萧近上前:“帮主,宋迁有错在先,寻儿也是气愤不过。还请帮主息怒!宽恕一二!” 常十三手中拿起鞭子,走到林寻背后。 林寻全身发冷:“师父,寻儿没有错!” 常十三:“一会儿功夫看不到,你就给我捅娄子!还不认错!” “啪、啪、啪!” 一连三鞭,整个大堂上回荡这抽打皮肉的声响。 林寻紧紧攥拳,面目收紧。这三鞭——鞭鞭见血。 林寻再也没有力气争辩些什么,疼痛已经完全侵袭了他的意识。 常十三:“教你的功夫,是用在同派人的身上的吗!“ “啪、啪、啪!” 林寻的外袍生生被鞭子撕裂开来。 萧近赶紧上前:“帮主,这么打寻儿会撑不住的!帮主,您息怒,属下求帮主开恩!” 一鞭的力道已经要顶上执法堂五鞭了! 门口站着的守卫紧紧闭着眼睛,仅仅是听着大堂中的动静已经让人心惊肉跳。 他们的内心颇为震动:帮主这番惩罚,可真是丝毫没有偏袒,甚至是再加罚自己家的徒弟。 林寻身体根本支撑不住跪姿,躺在地上我微微蜷缩,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 手指紧紧攥拳,恨不得把手掌掐出血来。 常十三:“来人,将林寻带到演武场,罚跪两个时辰!” 心中的怒气是自然的——林寻对待自家兄弟,竟然出剑夺命。若不是风钰即使赶到,今日非要出大事不可! 宋迁真的丢了命,林寻就再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徒弟了。 一个杀死帮派中人的门徒,天云山派怎么容得下。 若是因为林寻挑起分舵与总舵不和,就算把林寻打个半死也很难补救了。 而常十三,也将被完全架在两难的境地。 难道真的要让他结果了林寻给宋迁赔命吗?! ——这当然不可能。 林寻是林平的儿子,是常十三的亲徒弟,他怎么下得去手! 但是若不秉公处理,那常十三就不是一个公正的帮主。 常十三现在想想都后怕! 林寻这是有多大的胆子,就真的在分舵中闹上这么一出,丝毫也不顾及他自己的身份,一点儿没有为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想想! …… 林寻被拖到了演武场。 带着满身的血迹,众目睽睽之下在演武场罚跪——这就是给分舵兄弟们的交代。 常十三没有丝毫留情,没有丝毫偏袒,将林寻一身的傲气全部斩断,晾在了众人面前。 林寻脑中什么也顾及不上。 疼痛从来没有断过,别说跪好,就是双手撑地都无法保持。 什么怨气,什么怒气通通都被疼痛赶走了。 宋迁挨过了执法堂的十鞭,穿上衣服便走了出来。 而林寻,还在演武场上受着折磨。 萧近:“帮主,外面越来越冷,您就饶了寻儿吧,别让孩子在外面受苦了!” 常十三没有回应。 林寻鲁莽冲动,惩戒一番是罪有应得。但是受伤罚跪,他这个做师父的又何尝不心疼。 他何尝不想放过林寻,但是他不能。 他知道林寻心中委屈,但是他更不能替林寻辩解。 萧近:“帮主,属下知道您怎么想的。分舵的兄弟们都明白您的心意。一个时辰足够了,您就让寻儿回来吧!” 常十三紧紧攥了攥衣角。 萧近察觉到常十三的反应:“帮主您不必说话,属下去做就好,人是属下私自接回来的。” 常十三:“等等,再等等……” 萧近撤回迈出的腿:“不能再等了!” 守卫急匆匆来报:“禀帮主,林寻昏过去了,属下特来请示。” 常十三“蹭”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恨不得瞬间冲到林寻身边,将他带回来。 就在这一刹那,常十三突然被自己的冷静拦了下来。 他缓缓坐下,说道:“萧近,你……你去把他接回来。” 萧近:“帮主,您做的已经够好了。师父心疼徒弟天经地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您心中如此着急,为何不亲自去,属下去接和您去接,那意义能一样吗?” 林寻若是知道,自己昏迷之后,是常十三这个师父亲自接回去的,那当然要比是萧近强上千倍。 常十三再次起身,走出了门。 演武场中中央,一个憔悴的身躯躺在地上。 常十三再也按捺不住,不顾一众人的眼光,最快速度冲到了林寻身边。 他单手撩开长袍一角,半跪下来:“寻儿、寻儿……” 林寻当真是昏迷不醒,丝毫没有了反应。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反常 常十三一把将林寻扶起来,本想抱起就走,可是林寻后背上满是伤口。 他小心翼翼地将林寻放在了自己的背上,一路从演武场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分舵的人受重伤一般都会请叶医师过来,轻伤都是自己解决,自己治愈。 少安不在身边,但是常十三十分肯定,少安留下来的那些一个个小瓶子绝对比寻常的药物有效得多。 不过少安留下的三支小药瓶,其中一只是普通伤药,另外两只是专门为常十三配置的速效疗伤药。 那么,问题来了:常十三从来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是哪个!! 这总不能直接用在林寻身上吧? 虽然都是治伤的药,但是那两只速效药还不得把林寻活活疼醒。这小子如果醒过来,还不得生生埋怨死他。 怎么办呢? 常十三思考一番——哎?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试一下的话,在林寻身上试一下——咳咳,显然不合适。不能如此虐待徒弟。不然可不是一个好师父。 常十三从自己房间中取来一把匕首。 卷起自己的袖子。 三瓶药,若是幸运呢,一次就能把拿一瓶普通药试出来。若是不幸,那就需要两次。 他拔出匕首,在胳膊上割开一道血口。 打开一直药瓶,将药瓶中的粉末撒在上面。 “嘶——”一阵强烈的疼痛瞬间袭上心头! 额,错了,不是这一瓶! 现在要做的是,等待这一阵疼痛消除掉,不然无法分出疼痛是这一次的药还是下一次的药。 第二瓶撒上——“嘶!” 常十三紧紧攥着衣角,心中嘀咕:我、我、我真是无话可说! 霉运缠身啊…… 常十三咒骂:少安这个混蛋,为什么不补贴上标签! 最后一瓶,那必定是那个普通药。 林寻身上的衣服弄下来终究有些麻烦,干脆——用匕首割开撕下来! 说干就干,常十三拿起匕首,三下两下就将林寻外袍彻底给撕了下来。 小心翼翼将药物涂抹在林寻每一道伤口。 这个时候的林寻,还真是老老实实的。在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听话”了。 常十三搬过一把椅子,坐在边上,等着林寻醒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寻仍然一动不动。 常十三也没有吃晚饭,一步不曾离开。睡意席卷,他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 …… 也不知道林寻是昏迷不醒还是在睡觉,竟然一个晚上没有吱声。 常十三都快要将这把椅子坐穿,浅浅睡的一个晚上,全身腰酸背痛。 他睁开眼睛的一刻,吓了一跳! 林寻身上裹着被子,呆呆地在榻上坐着,竟然直勾勾地在盯着他看。 林寻见到常十三睁开眼睛醒过来,说道:“师父,寻儿想如厕。” 常十三愣愣地看着他:“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你去呀,看着为师干嘛?” 林寻:“寻儿没衣服穿。” 常十三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昨天被他撕碎的一地碎片,有些尴尬地吭了两声。 “是为师疏忽了……你着急吗?” 林寻提高声音:“当然急呀!” 常十三:“那你怎么不叫醒为师?” 这是常十三的房间,林寻哪里有衣服可穿。常十三的房间与林寻的房间距离一点儿也不近。 常十三从柜子中翻出自己的一件长袍扔给林寻,说道:“穿上、快去。” 林寻一点一点地挪动身躯,尽量不碰到后背的伤口。 弯腰穿鞋子,这个动作可是相当有难度的。 看着林寻笨拙的样子,常十三再也忍受不了。 他拿过鞋子,半蹲下来:“来。” 两个人配合着,艰难地完成了穿衣的一系列准备。 嗯……这件衣服太长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还是去解决一下要紧。林寻双手提着袍子,防止袍子拖到地上。 一步一步走出了门。 常十三将两份热腾腾的早饭,拿到了房间中。等着林寻回来。 不过,林寻这一去,大概过去了两刻钟!慢得堪比乌龟了。 林寻慢慢吐吐回来,一步迈过门槛,长袍丝毫没给面子——林寻下一脚踩在了衣角之上,一个踉跄,幸好常十三及时将他扶住,不然就得实实在在摔上一跤。 少不了的嫌弃已经成了习惯。 常十三:“笨死!” 林寻的肚子咕咕叫,早饭的诱惑这么大,他才不想理会。 抄起筷子开动了——对于昨天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有提。 林寻满不在乎的态度,倒是让常十三心中不是滋味。 虽然林寻对宋迁出了杀招,起了杀心,那也是因为宋迁一众人的讽刺和侮辱。小孩子嘛,一是气不过,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确实想不到那么多庞杂的关系。 为了平息事态,安抚分舵的兄弟们,将林寻罚跪在演武场——常十三心中便更过意不去了。 昨日常十三怒气上身,下了多重的手,林寻后背的伤口便能看得出来。 常十三:“寻儿,你……伤好些了吗?” 林寻边吃边说道:“嗯。” 常十三:“你……不是都喜欢解释一通,怎么今日不说话……” 林寻:“师父从来不听寻儿解释,寻儿不想解释了。” 这…… 这是在赌气吗? 故意拿出一副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样子,云淡风轻,然后放在心中去记恨吗? 常十三心中咯噔一下:“何出此言?” 林寻始终没有停下筷子:“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也许会习惯师父这样。反正,再也不想争辩了。老老实实做您的乖徒弟,我尽量管好自己。” 常十三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想到林寻会是这般反应。 他知道,想必是他的做法,让林寻伤心了。 昨日他丝毫没有听林寻的任何辩解,也没有容林寻说几句话。 林寻这一句话,深深扎进了常十三的心底。 常十三:“为师昨日,确实有些……为师也是不得已……” 林寻:“是,师父做什么都有理由,都是对的。我没想怎么样,您也不用解释。” 常十三:“你是在责怪为师吗?” 林寻:“没有!” 常十三:“那为何如此和为师讲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为师又不会拦着你。” 林寻:“没有想说的。省得您听得烦。” 常十三:“……” 这种诡异的气氛,笼罩了整间屋子。常十三不得不暂时离开,清醒一下头脑。默默离开,没有多说一句。 林寻:“师父慢走。”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没有了任何情感。 第一百七十七章 哭诉 走出房门,常十三忽然不知道该去哪。 配了林寻一个晚上,没想到这小子醒过来就变了一个人。 这种冷漠和陌生,让常十三一阵揪心。 他一步一步走到林寻的房间,拿上了林寻的衣服。想要给林寻送过去,但是他并没有再走进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寻。 昨日的责罚,对,他承认下手有些重,但是他也确实迫不得已。算了,该怎样和这样一个孩子去解释呢。 林寻这种态度,又让常十三怎么开这个口。 认错吗?常十三认过错的对象,已是师父萧冬,二是小弟少安。 他可没有认错这个习惯! 再者说,好歹也是一个做师父的,对自己徒弟认错,难不成还要给林寻行个礼吗? 这似乎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常十三扪心自问:自己错了吗?对林寻确实有些愧疚,但是林寻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自己呢?身为帮主,这么做有错吗! 少安偏偏这个时候去了平安镇,若是少安在,还有人能帮忙劝劝林寻。毕竟少安和林寻关系也算说得过去,起码算是熟人。 常十三一路兜兜转转,地上的石子被踢的跟着跑了一路。 萧近刚好走过走廊:“帮主。” 常十三:“嗯。” 萧近:“帮主,寻儿好些了吗?“ 常十三:“嗯。身体好些,脑子坏了。你可知道如何逗孩子开心?” 萧近:“嗯?您是说寻儿吗?他和您闹脾气了?” 常十三:“不,他现在一点儿没脾气。反常得很。对了,你把这衣服给他送过去吧,还有,再帮他上一次药。桌子上的药瓶,从东数第一个,千万不要拿错。” 萧近:“为何帮主不亲自去?” 常十三:“算了,他在和我赌气,我就不去烦他了。记得提醒他,晚课休息,滴酒不沾。” 萧近:“好。” 常十三一路来到分舵后院深处,重戈一个人擦拭着穿云剑。 栾子明在平安镇,自然没有人陪着他。走出分舵,这需要做好万全准备。从这个避风港出去,必须要等到身上的伤好利索。 冥盛山庄的杀手在分舵外面虎视眈眈,重戈可不想重蹈覆辙。 重戈:“哎呦,稀客!好像不太对,我才是客。” 常十三:“重兄早啊。恢复地怎么样?” 重戈收起穿云剑:“当然好了,南宁城分舵伙食真心不错!我都长肉了。” 常十三:“是吗?总舵伙食更好些,重兄不如过些日子和我一起走。” 重戈:“难不成我下半辈子就活在你的庇护之下了?” 常十三:“你若是愿意,我是没什么的。入派我也敢收。” 重戈:“那大帮主,打算给我个什么身份呢?你们派武功定护法之位,我夺一个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常十三:“的确如此。” 重戈:“唉,大仇未报,谈什么都是浮云啊。冥盛山庄,我要一个一个宰了你们。都给我洗好脖子等着。十二杀手,哼,小样子!” 常十三:“报仇自然是好,不过重兄最好不要掉以轻心,十二杀手联合起来,明里暗里手段用尽,不好对付。” 重戈:“别说我了,你这大忙人怎么有空来这边闲溜达?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 萧近来到林寻的房间,林寻此时趴在塌上盖着被子。 萧近:“寻儿,帮主命我给你送衣服来了。顺变给你上药。” 林寻无精打采:“哦。” 萧近:“放在桌子上的药瓶呢?” 林寻:“刚刚收拾早饭的人一并收拾了。应该在那边的柜子上吧。” 萧近转头一看,果然被放在柜子上,不过这样一来,东边第一个是哪一个? 萧近:“寻儿,你还记得刚刚摆放在桌子上的顺序吗?” 林寻:“没在意。” 这下萧近可不敢随意为林寻上药了,还得请帮主过来认一认。 萧近看着林寻爱答不理的样子:“寻儿,你是不是在生帮主的气呀?帮主有他的难处,你懂事些,就不要置气了好不好呀?” 林寻:“没有啊,我并没有生气。” 萧近:“你知不知道昨天帮主多心急,一路将你背回来的,守了你一个晚上。晚饭都没吃一口。” 林寻轻哼一声:“哼,比起他打我,这算得了什么。” 萧近:“寻儿,你若是帮主,你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呢?放过自己的徒弟,教训分舵的子弟吗?你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看呢,帮主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是他自己能左右的。” 林寻坐起身来,怒目而视:“萧叔叔,是,师父身不由己,你们都理解他,都理解我。昨日大堂之上,师父的鞭子念及过丝毫师徒之情吗!我看不出!丝毫也看不出!我算是看透了,你们都有自己的道理,犯错的就我一个!” 萧近:“那你知道吗,昨日如果真的把宋迁杀了,你这就是死罪!到时候你让帮主怎么办?你想过吗?” 林寻:“大不了就把我处死,赔命!” 萧近提高嗓音:“你这就是混账话!陷师父与不义,你算是个好徒弟吗?你师父怎么可能杀你,他多在乎你就真的看不出来吗?放过你意味着什么!你师父怎么多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老帮主的遗命。你不管不顾,破坏分舵人心,你这就是在摧毁你师父这么多年的心血!” 林寻放生大哭,哭声充满了整间屋子:“那师父也不应该就这么把我扔在演武场……呜呜呜呜……呜啊啊呜呜……” 心中压抑良久的委屈一瞬间释放! 林寻哭得不能自己。 演武场,寒风瑟瑟,满身是伤的林寻满肚子委屈不由分说地被丢下。成为了常十三收拢人心的“工具”! 林寻身上所有的傲气和尊严,被常十三连根拔起。他的脸皮也被常十三撕扯而下,就这样被罚跪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当时疼痛席卷,林寻并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当他清醒过来,顷刻间感到心如死灰。他恨常十三这个师父,不理解为什么他能如此铁石心肠! 第一百七十八章 矛盾爆发 萧近看着林寻伤心痛苦的样子,从心底里心疼这个小家伙。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是林寻这么年轻、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一旦踏入,也无法挣脱纷杂的命运。 而这种不得已,人一旦完全脱离这种重复杂的关系,也就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萧近:“好孩子,叔叔知道你委屈,你师父也知道。你师父一定想尽力补偿,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啊?“ 林寻一心只顾着哭,丝毫不理会。 委屈就是委屈,不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多难受。 他才不管什么面子,要哭就不能收着。 萧近只好无奈地出门去,找常十三——救场。 …… 常十三还在想,怎么找个理由去安慰一下小徒弟,正好有人来请他。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他快步赶过来,林寻依旧不依不饶,哭声震天! 常十三:“寻儿,快别哭了,难听死了!” 林寻用手臂抹去泪花:“我不会原谅你!我不想见到你!” 好家伙,这怨气冲天呐。 常十三:“…那,为师……我把药找出来,立马就走,萧叔叔给你上药。” 放眼去盯着被打乱顺序的三只小药瓶,心中一阵无奈。 萧近:“帮主,这三个哪个是呢?” 常十三:“是啊,哪个是呢。” 萧近吃惊地看了常十三一眼:“帮主也不知道?” 常十三:“我当然知道。” 萧近看着常十三眼神环顾一周,搜寻什么东西,问道:“您找什么?” 常十三抓起放在不远处的匕首,卷起衣袖。 萧近急忙问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常十三:“试一试啊。一试便知。” 萧近刚想拦住,常十三手臂上已经在的一条刀痕赫然映入眼帘。 萧近:“帮主,您昨天就是用的这个法子?!” 常十三:“不然呢?” 一只药瓶被打开攥在手中,常十三撒下药粉。 “嘶!” 常十三将手中药瓶一把放下:“又错了!手气怎么就这么差劲。” 萧近看着常十三紧紧攥着拳头:“属下来替帮主试第二个。” 常十三拿起第二只药瓶:“不必了,一会儿就好。” 第二瓶药被打开,药粉被撒下只听又是一声! 常十三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嘶!唐少安这个狗东西,就知道弄这些坑人的玩意儿!” 这手气——额,也是没谁了。 常十三拿起第三瓶药递给萧近:“这个,用这个。千万别再混了。” 林寻坐在一旁,看完了常十三试药的全过程。 他最清楚,那两瓶药的疼痛到底有多么强烈。常十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地男人,生生被这两瓶药折磨的意识模糊。 而常十三为了给林寻上药,一连受了四次,还是自己把自己割伤。 林寻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狠心的师父,却如此对待和关心自己。 道歉的话,在常十三的嗓子口,却一直压抑着。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寻儿,为师”他马上改口,他自觉自己不是一个好师父,也没有资格在这种时候还自称师父。 “我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是伤你之后照顾你,和你说句抱歉。” 林寻眼巴巴看着他,还是止不住的怨恨:“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吗?我不领情!我不想听你道歉!” 萧近:“寻儿,你…别这样。” 林寻突然提高嗓音,眼睛瞪着萧近,恨不得咬牙切齿。 “你们就知道护着他,他做什么你们都支持!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做什么都是对的??怎么,道歉很了不起啊,他道歉我就得原谅他?那着我收买人心之后,道个歉就完事了吗?你们太欺负人了!我不接受!” 接近声嘶力竭的声音,震的整间屋子为之颤抖,更别说人的心了。 翻江倒海—— 这是恨到了骨子里了。 萧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常十三则更是紧紧闭上了嘴巴。 萧近:“他,毕竟是你师父啊寻儿。” 林寻:“他、配吗?常十三,你配吗?” 是啊,常十三也想问问自己:你,配做人家的师父吗?你护好人家了吗?你凭什么大言不惭地道歉,理所当然地让人家原谅呢? 常十三:“若是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会毫不犹豫选择这么做。不过或许会下手轻一些。我做不了好师父。你若是不愿跟我,我绝不” 绝不勉强。 他终究是说不出口。 常十三走到门口:“寻儿,为师…我走了。好好养伤。酒不能喝,但要好好吃饭。气大伤身,对伤口不好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几时变得如此啰嗦。 这一步迈出之后,不知道和林寻之间要怎么挽回。他知道林寻心中满是怨恨,但这又能怎样。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无法逃避,也不得不依从身份做出处置。 今后,还有很多类似的事情,会一点一点地降临。就像栾子明手刃伯秋言一样,谁也预料不到。 但是每一次做出选择,常十三只能将天云山派放在第一位。这是他的天命。他逃不掉的。 以后,还会不会做出伤害林寻的事情——他当然不敢保证! 林寻若是无法理解和原谅,那还不如早一些脱离他。长痛不如短痛,这也许会是林寻更好的路。 他这个不称职的师父,又有何资格去挽留呢。 常十三转身迈开腿,一脚踏出门外。 这一步,意味着什么——林寻心中更是明白。 他聪明绝顶,心思更是敏捷。 就这样,脱离这个男人吗? 当初费尽心思,拜师。 今日,便要脱离师门吗? 心中莫名地感伤。从未有过的恐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感? 为什么害怕失去? 难道,这个无情的人,还有值得自己留恋的?是的! 有,而且,有很多。 什么一幕幕回想,根本没有的——林寻心中一片空白……只是带着莫名地恐慌,他怕眼前人离开他,怕的要命! 他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那就,再也没有师父。 终究是控制不住本能的反应—— 林寻失声大喊:“别走!” “我是说,谁、谁让你走了…”林寻低下头,小声重复。 第一百七十九章 归来 常十三心中一声巨响—— 林寻这一声,让他所有的愧疚瞬间作用到了眼眶上。 摧心肝—— 双腿似是万斤重,杵在地上想拔也拔不动。 林寻:“别走……” 内心的柔软,最终还是战胜了对常十三的怨恨。 他还是这般,是一个善良又单纯的好孩子。 萧近识趣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屋中是剩下了两个人。 安安静静地,剩下了带着复杂心情的呼吸、心跳。 林寻沉默了好久,终于开了口:“您觉得,我是不是一点儿也不懂事?” 常十三:“…不。” 林寻:“您昨天,是真的很生气,对吗?” 常十三:“是。” 林寻:“您鞭子打下去的时候,有过、犹豫吗?” 常十三:“……嗯。” 林寻:“若我不是您的徒弟,只是帮派中的林寻,您会怎么处置昨天的事?” 常十三:“轻责林寻,严惩宋迁。” 林寻:“我是您收拢人心的工具,对吗?” 工具,多么生硬的两个字呀。但是,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用来反驳这两个字。事实摆在这儿,不由得不承认。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呈现出来的样子便是如此。 常十三:“……虽然我很想说不,但我无法否认。” 林寻:“您若是我,听到别人的侮辱,您会忍气吞声吗?您不会,您从来都是有仇必报,就像当年冒大不韪灭掉星月派一样,您会毫不犹豫将那些人杀掉!我说的对吗?” 常十三:“是。” 林寻眼泪滑落:“您做不到忍气吞声,凭什么要我做到!您心中有愧吗?您对得起我吗?您知不知道……我受委屈的时候,多么想您可以站出来支持我!就像我被那些地痞流氓欺负一样。我希望您是我的依靠,可是您没有……萧叔叔说的,您是我的师父啊……您却如此绝情。别怪我,我实在控制不了情绪。” 声音越来越小,心思越来越低沉。常十三这个做师父的,更是无言以对。 他郑重站起身来,走到林寻正前面:“我会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心甘情愿接受帮规处罚。我属于我的师父,也属于天云山派。为了师父报仇,为了帮派受罚。这是我的选择。不过,我没有权力去要求你也同我一样,所以我为我所做的事情道歉,还望、还望你接受、不、只求你宽心些。” 随后,后退一步,双手抱拳:“常十三,今日,为所作所为,向你致歉。” ——接着深深弯下了腰。 这一拜,也许能让他心中的愧疚减轻。 不论林寻怎么想,不管林寻原不原谅。 林寻心中惊涛骇浪! 林寻对天云山派,谈不上什么感情。他的加入,完全是因为要拜师。 眼前人说地明白:他属于萧冬,属于天云山派。 可以我林寻,又属于谁呢? 林寻首先属于他自己,受人侮辱,自当反击。 他也属于师父,当初自己一心拜师,拜倒在常十三的面前,到头来却陷师父与两难之境。 林寻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不是太过自我任性。师父诚恳道歉,对着徒弟行礼,这当真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扪心自问——他自己,受得起这大礼吗? 常十三属于萧冬,属于帮派,属于万千兄弟们。却独独不属于他自己。 不知哪里来的风沙,让他冰冷的心居然渗出了温度——眼眶红润,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太多的不得已,又岂是听雨轩中徐白先生说的那般云淡风轻。 万般无奈,又有谁能替代。 林寻是自己的徒弟,尚且不能体谅一二,还指望谁能为自己排解。 那日这小子一番肺腑之言,把他打动的找不着北。 今日,成了他的师父,可是…… 常十三起身,转过身背对林寻,伸出手来用轻微的动作拭去快要滴落的眼泪。 “我、走了,你歇着吧。” 但是就算再掩饰,林寻也不是一个眼瞎的傻子。 林寻:“等等!” 他不顾身上的伤口,迅速打湿了一条手帕,拦在了常十三身前。 常十三转过身去,不愿意让林寻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林寻踮起脚尖,单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手帕慢慢触及常十三的脸颊。 常十三抽动一下鼻子,尽力消散自己的情绪。 林寻用最柔软的语气道出了两个字:“闭上眼。” 高出林寻半个头的他,轻轻瞥了一眼,看着林寻真挚的眼神,缓缓闭上双眼,一滴眼泪悄然滑落。紧接着就是喉咙的抽动夹杂着沉重的喘息。 林寻看着眼前的师父,是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师父脆弱的可怕,一点也没有舞动墨阳时的凶狠凌厉,也没有挥动刑鞭时的无情冷漠。 师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有着更深更重的情感,从来不轻易示人。 手帕轻轻拭过眼眶,一阵冰凉通达全身,常十三仿佛感受到了一双温柔慈爱的手,将他紧紧呵护在身后——像是师父萧冬。 林寻搬过一把椅子,拉着常十三坐下。 他双膝跪地,紧紧依偎在常十三膝下,抱住了常十三的双腿:“师父,寻儿还是您的寻儿,永远认您做师父,永远是您的徒弟。徒儿不懂事,让师父为难了。师父的罚,徒儿认了,不怨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让林寻无法控制自己——他害怕常十三离开自己,哪怕是一步! 常十三双手紧握,拿起那张手帕,死死按在了自己的眼眶之上。 林寻感受到他身体的颤动,双手越发抱紧。他希望这一点温度,能让师父体会得到。 时间过得很慢,不知过了多久,二人逐渐平复着心情。 林寻依然是徒弟,常十三依然是师父——这很好,很合适,很舒服。 …… …… 常十三出门透气,一走便是一个时辰。 林寻不方便出门,命人将冬雷取来,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圈。 “玲——” 一声琴弦响——尴尬的是,林寻对琴一窍不通。 他索性胡乱拨弄起来,一通“暴殄天物”,噪音震天。 门外的守卫终于忍无可忍。 一人来到门口:“林公子,可否停手?再如此下去,我等兄弟当不了值了。” 林寻嘿嘿一笑:“……好,真是抱歉哈。嘻。” 萧近贴心地准备了丰盛的午饭,一样一样送到了房间之中。 林寻问道:“师父呢?为什么还不回来?” 第一百八十章 吐疑 最无聊的时候,莫过于等人。 林寻这样的小家伙便更耐不住性子了。 萧近:“说是去走走,不知道走哪去了,帮主去哪我上哪儿知道去。” 林寻失望地说道:“好吧……怎么还不回来。能去哪呢。” 一筷子、一筷子,扒拉着一道道菜,吃一口说一句:“不回来,哼。” 每一道菜都被他吃的乱八七糟! “哒哒哒” 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鞋靴轻轻地摩擦地面,发出些许的嘶嘶,却没有重量的加码,没错,这样的脚步声,是师父。 常十三从门口走进来,恢复了一贯的样子——冷峻的容颜不容侵犯,一派严肃。 林寻:“师父!为什么才来啊,寻儿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常十三坐下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七七八八地摆着。让这小子糟蹋地不成样子。 额,暴殄天物啊,这还能吃吗?纯粹是浪费好好的粮食…… 此时的他,肚子已经饿得没有了直觉。 他拿起筷子,但是实在不知道从哪道菜开始下手。 林寻:“师父不饿吗?” 常十三:“这是两个人的饭吧?” 林寻:“是啊,这不是给您留了一半嘛。” 常十三仔细打量一番,将一旁的汤浇在了米饭上,那些被林寻糟蹋过的菜,实在是看不下去。 泡米饭——嗯,就这么凑活着吃吧。 林寻心中的疑问再也忍耐不住。 趁此机会,最好一次问个清楚。 他不知道,常十三今天的表现,是愧疚、是对命运的无奈——还是对徒弟真正的在乎。 所有人都在议论,常十三之所以收徒,之所以看好林寻,只不过是因为林寻的爹爹而已。 林寻:“寻儿一直想问师父一个问题。” 常十三:“问。” 林寻:“师父,您为什么要收我做徒弟?” 常十三稍微停了一下。 他心中想着:平安镇中的兴隆客栈,那个房间中发生了什么,林寻这小子最清楚不过。为什么收他为徒?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干嘛,健忘吗? 如果不是林寻当时那番“慷慨激昂”的话,常十三怎么会下定决心收徒呢? 难道这小子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吗? 难怪昨日会有如此大的怨气。 一个不信任师父的徒弟,当然不会去真正体谅师父。 可是——在常十三心中,早已经毫无保留地接受了林寻。林寻却全然不知。真是个小兔崽子! 常十三:“为何这么问?” 林寻:“是不是因为我爹才收的我?” 豁!这小子脑子里面想什么呢? 常十三:“你爹?你爹和我收你为徒有何关系?” 林寻:“我爹是您师父的好友,所以您碍于我爹的面子。” 常十三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寻:“你……” 林寻双手托着下巴,眼巴巴看着:“快说嘛。” 常十三:“你为何觉得为师是因为你爹?” 林寻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们都这么说。” ——林寻这是听到外面那些人的议论,再加上宋迁等人的当众侮辱也难怪会这么想。 没事找事的人背后嚼舌根,引得大打出手,这也就罢了。 而这傻小子,怕是当真了! 常十三吃了两口饭,咀嚼一番咽下:“在你眼里,师父是一个会因为所谓的关系就收徒弟的人吗?” 额……显然不是!常十三这样傲在骨子里的人,没有任何一个决定靠的是所谓地走关系。 当初答应林平让林寻入派,并亲自带他——那是出于对林平伯父的尊重。 退一万步讲,林寻武功功底一点儿不差,而且是一个好孩子。 即使是去参加择选会,也必定可以顺利进入天云山派。 这不是所谓的走关系,常十三从来没有想过通过这层关系得到些什么,也从不会想着林平会做些什么事情来回报自己。 关系,历来都是互利的,不然又怎么会让人们觉得“走关系”是一种不入眼的下流行为呢。 林寻低着头,他不知道,也不敢确定。 太多人的话会悄然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就算他不相信常十三是这样的人,也抵不住人们不断的思想攻击呀。 常十三问道:“寻儿,师父为什么收你,你最清楚,不是吗?” 林寻微微抬头:“不清楚。” 常十三:“再如此,为师可要生你的气了。” 他心中想着:非要我把话都说出来吗?被你的话给打动了,应该说是感动地一塌糊涂,脑子一热便下了决心。呵呵!我怎么说得出口! 你师父我是要脸面的。 林寻委屈地问道:“为什么?” 常十三盯着林寻的双眼:“因为你忘了对师父说过的话。” 说过的话,林寻跪求常十三——答应他为常十三解开心结,成全他,也成全常十三自己。 林寻坚定地说道:“没有,寻儿从不敢忘!” 常十三神情收紧,语气微微急促:“那你为何还要质疑为师?” 林寻站起身来,低下头:“不,寻儿不敢。” 常十三:“不敢,那就不是没有,而是你仍然在质疑!闲言碎语就把你给动摇了吗?耳根子怎么就这么软,嗯?” 林寻最害怕常十三这种样子。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常十三情绪波动,就会把他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几乎快成了本能反应。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一个师父自然带有的威严,容不得他这个做徒弟的半分侵犯。 常十三:“说话!” 林寻全身收紧,双手攥拳,一个犯了错的乖乖徒弟。 他眨了两下眼睛,心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他想到:哎?等一下,今天是师父道歉,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在问师父话,怎么又变成了师父教训我? 不不,这个时候不能这么怂! 林寻皱着眉头:“师父,您今日的脾气,是不是应该收敛些。今日寻儿才是受委屈的!干嘛又这种语气,让人害怕……就知道凶我。” 常十三神情瞬间缓和下来,他差点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职业病又犯了。 看来刚刚出门散步,非常奏效,成功让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不过,现在不应该如此,寻儿刚刚受了委屈,万万不能凶人家的。 常十三:“……你说吧,为师听着。”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释疑 林寻:“这还差不多。寻儿想问师父,若是寻儿没有说过帮助师父解开心结这样的话,若是寻儿没有在客栈中逼迫您,您还会收寻儿这个徒弟吗?” 这个问题,问得倒是有些份量。至少不是因为外界那些人的议论。而是林寻自己心中的考量。 常十三扪心自问:会吗? 真心话,若是客栈之中没有林寻那番话,常十三绝对不会这么快收他做徒弟。 不过——这并不代表常十三不会收,只不过没有这么快罢了。 自从林寻正式拜了师,常十三的身份瞬间转变。 他更加尽心尽力地教导这个孩子。昨日林寻受伤,他为这孩子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上一次林寻被小混混重伤,他甚至因是他让林寻去听雨轩取琴才引发这件事而不断责怪自己。 他已经逐渐习惯师父这个角色,甚至可以说是逐渐享受这个角色。 他对林寻的关照,再也不是被强迫之下的照顾,而是变成了一种无法割舍的本能。 如果现在问他——要不要收林寻做徒弟?要不要做林寻的师父? 他的答案很坚决——要!一定要! 林寻的问话,会不会? 常十三回答林寻地问话:“会。” 这短短一个字,对于林寻来说——足以。 林寻再次确认:“师父,寻儿想知道,为什么会?” 常十三郑重说道:“不是因为关系,也不是因为你的承诺的那番话。对于为师来说,你是林寻,因为你是林寻,为师想做你的师父,仅此而已。” 这样的真心话,也许只会说一次吧。 林寻瞬间眼眶红润:“师父,是真的吗……寻儿真的好开心!” 听惯了常十三每天的责骂,看惯了常十三一脸的嫌弃。 他想都没想过,常十三能这么温情的和他讲话。 常十三:“是真的。” 林寻:“师父,您可不可以再说一次,寻儿想听!” 常十三严肃的表情再一次爬上脸颊:“拜师之后,为师说过,师徒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林寻摸摸脑袋,回答道:“无条件信任。” 常十三:“违返者,当如何?” 林寻神情收紧,刚刚的开心劲头一下子被浇灭。 “无条件信任”——这是常十三给他定下的规矩,也是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林寻违返,鞭三十。师父违返,翻两倍。 林寻轻声:“寻儿记不清了。” 常十三:“又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知错吗?” 林寻站起身来,讨好地跪在常十三身边,拉扯着衣角。 林寻:“师父!他们……他们都在背后说寻儿坏话,您又不明说,寻儿自然也就……存疑了嘛。还有,您昨天下手那么重,寻儿更是想不通。” “所以,这次不能算是不信任,是不是啊师父。”林寻可不想受罚。 再者说,这算什么不信任,根本就是师父不明说。又不怪他。 常十三内心感叹一声:林寻毕竟是一个孩子。 那些不足轻重的流言蜚语,在常十三心中无足轻重,却足够令林寻难受好几天。 常十三语气缓和下来:“抬头看着为师。” 林寻乖乖的抬起头。 常十三:“不许再质疑师父,重复一遍。” 林寻看着常十三的双眼,声音:“不许、质疑师父。” 每一次讲要紧的话,常十三都不能忘记让林寻重复一遍。林寻这脑子,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常十三:“好,为师再说一次。有你这样的徒弟,是为师的福分。这是命中注定的,你我二人,注定有这一份师徒情分。” 林寻:“师父,您这么会说话呢,嘴可真甜……嘿嘿嘿嘿“ 一脸傻笑,活脱脱地傻小子。 常十三伸出手指,点着林寻的脑袋:“脸面不是别人给的,是靠自己挣的。别人说闲话,是有他们的道理的。你改变不了别人,只能去改变自己。懂吗?” 林寻一头扑在了常十三身上,双臂环住:“嗯……” 不管别人怎么说闲话,这一瞬间——林寻只觉得师父是最亲的师父。师父在乎他,很在乎! 他只想紧紧抱紧,在师父身上找到温暖。什么委屈通通抛在了脑后——至于昨天的不愉快,似乎也都烟消云散。 常十三的年纪,本来只能是林寻的大哥哥。只不过,从拜师那一刻开始,他便开始了对这个比自己小八岁的孩子的教导。 在林寻眼中,他也从不是哥哥,而是可以依赖的、可以照顾自己的好师父。 林寻抱了半天也不松手。 常十三还是不放心,操碎了心呐。 “你真的懂为师的意思了吗?” 林寻:“懂啊。无非就是好好听您的话,好好和您学功夫呗。堵上别人的嘴,别让人家觉得我林寻没本事。可是这也需要时间呐,寻儿没学好之前,还不是得被他们戳脊梁骨……唔” 常十三:“性子就是要这么才可磨练出来。你,就是欠。以后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不要没事找事做,不要一眼看不到就惹祸上身。麻烦……” 林寻:“好了好了,别说了。真啰嗦。” 常十三:“那你放手可好?” 好不容易关系才缓和了,他不忍心将林寻推开。但是林寻一直不松手,常十三这顿饭还没有吃完呢。 林寻刚松开手,瞬间又抱紧:“师父,这次不算不信任吧,您不要罚寻儿了好不好嘛?” 常十三:“那约定岂不是形同虚设。” 林寻刚想求饶,突然醒悟过来:“我这脑子又忘了,今日是寻儿委屈,师父凭什么要罚我,哼。寻儿不接受。” 常十三:“本想罚你休息三天,不接受就算了。” 林寻:“啊?不早说。那这三日师父带寻儿出去玩儿吧。” 常十三硬生生搬开了林寻的双臂,挣脱而出。他对林寻说道:“为师先吃饭。” 林寻:“不要!” 常十三嫌弃地向后一个躲闪,避开了林寻的双臂:“又来这一套。快起来,好好坐下。” 老老实实地像个人,不行吗?这个熊孩子,唉。 林寻挤了挤眼睛,一副“要死不死”的表情做到了常十三旁边,死死盯着常十三每一个吃饭的动作。 睫毛忽闪,眼皮一动接着一动,专注又懵懂。咦呀,师父,还是很俊的。可是,师父为什么不吃菜呢?明明味道还不错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回暖如春 常十三嫌弃地向后一个躲闪,避开了林寻的双臂:“又来这一套。快起来,好好坐下。” 老老实实地像个人,不行吗?这个熊孩子,唉。 林寻挤了挤眼睛,一副“要死不死”的表情做到了常十三旁边,死死盯着常十三没有个吃饭的动作。 林寻:“师父为什么不吃菜?” 常十三:“被猪拱了的菜,还能吃吗?” 猪…… 哦哦哦,又在嫌弃我呗。我不和你计较。 呵呵呵呵。 林寻:“师父,泡饭好吃吗?我也想尝尝。喂我一口呗。” 林寻是彻彻底底的一个“饭桶”!从来都是吃啥啥不剩,就连泡米饭都看得嘴馋。 常十三猛劲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和陶瓷碗:“好吃才怪。下次你吃泡饭,为师吃菜。” 林寻:“不要。还是菜好吃的,里面有肉,嘿嘿嘿,没有肉的饭不叫饭。我长身体,长个子的时候,当然要吃好点儿。至于师父嘛,反正您都这么高了,再说,您也不会长个子了。是吧?” 无肉不欢。 素食素菜,嘴里哪里有什么味道嘛。 可是这是你把满桌子菜都糟蹋一通的理由吗? 常十三:“不要总盯着为师看,这很不礼貌。” 林寻:“有吗?没有吧。师父您不会害羞吧……哈哈,不会的,师父您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对了师父,您为了补偿我,得答应我条件的,您保证,十天之内不许凶我,好不好?” 十天,已经很长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嘛。 怎么就这么烦!说一句顶两句。还得答应条件?好,上辈子欠他的。常十三马上就要被林寻的“刁蛮”折磨疯了。 常十三:“好,为师尽量。伤好了,马上去练功,自己说的话,不要忘了。” 林寻看着常十三的双眼:“寻儿要用真本事堵住他们的嘴,当然不会忘喽!寻儿能做师父的徒弟,才不是走后门!” 常十三:“很好。” 林寻笑着:“那当然好!” 林寻开始了一段带着肢体动作的表演:“现在别人见到寻儿都是——‘看,常十三的徒弟’!如果有一天像师父一样天下扬名,那别人见到您的时候——‘看,林寻的师父’!哈哈哈哈哈哈哈!” 常十三像看傻子一样,在一旁眼睛不眨一下,简直快要看呆了! 这小子脑子就是不同寻常。 一段才艺表演,真真让林寻整个人更加有了傻乎乎的气质。 林寻陶醉在自己的“白日梦”——不过也许在以后,他真得可以做到,这还真说不定。 林寻唠唠叨叨,喋喋不休。有的没的,废话连篇。一旦给他一个好脸色,他就找不到北。 整天板着脸,也不能全怪常十三没有好脾气,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林寻这样的小子,就不能惯着! 不然,有你后悔的。 常十三一个晚上也没有休息好,又饿了两顿,实在疲惫。 解开衣扣,将外袍整整齐齐地铺在了衣架之上。 “你回你自己房间吧,为师要休息一下。” 林寻嘟着嘴吧,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这个时候的动作倒是利利索索的:“不要,师父带寻儿出去玩儿吧,寻儿不想整天整天地待在分舵里,一个人也不认识。而且,他们都不待见我的。” 常十三这个师父人缘一向不好。没想到,小徒弟和他一个样。 奋力挣脱,拽回了自己的衣袖,仔仔细细用手抚平被攥出来的些许褶皱。 常十三快速躺下,盖上了被子。任凭林寻一百一千个不满意。接着,无奈地说了一句:“叫人收拾一下桌子,快走吧。” 林寻:“为什么?师父您为什么要睡觉?寻儿还没说完呢!” 常十三:“出去。” 林寻:“啊?什么?” 常十三忍无可忍、提高嗓音:“给我滚!立刻!马上!” 什么嘛,又凶我…… 刚刚的条件,明明答应了的。 说话不算话。 师德何在啊,师父? 林寻无趣地应了一声:“那、好吧。不过,师父……” 常十三猛然坐起来:“别说话了,为师真的快要疯掉了,求求你放过为师吧,好不好?求求你,听话些行吗?” 林寻:“唔、寻儿走了。” 常十三瞬间躺会去,双眼盯着头顶。 空洞洞的上方,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空白处倒是让他放松。耳边萦绕着啰啰嗦嗦的话,真是不得清净。 满屋子弥漫着堵塞心菲的废话。若是林寻没受伤,常十三一定一脚将他踢出门外,再狠狠地关上门,一条门缝也不给他留。 林寻倒退两步,一不小心撞到了门上! “当!” 林寻:“哎呦!”后背的伤口狠狠被门框顶了一下。 林寻这一通声响,听得常十三这个糟心呦。 哪里出来一个这么啰嗦的笨蛋! 林寻扒开门缝:“师父快点醒哦,寻儿等您一起出门!” 常十三一声未出,等林寻关上了门,自己在屋中长长叹上了一口气。此乃,郁闷之气啊。 林寻在门外的狠狠地庆贺了一下:“欧!!哈哈!” 今日一番对话,打消了林寻所有的疑虑。 从此刻开始,林寻清楚明白地知道,师父之所以是师父,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师父对自己的在乎。 他也同样知道以后的自己该做些什么。他要让所有人看到自己的真本事。让所有人对自己刮目相看! 少年志气,莫过于此! …… 萧近带着风钰最喜欢的桂花糕来看望他。 萧近将桂花糕拆开递到风钰面前。 萧近:“来看看老伙计。” 风钰一笑:“有劳哥哥惦记着。” 萧近看着风钰的精神状态一点儿没有波动,果真是自己好搭档的脾气禀性。他说道:“多少年没进过执法堂了,今日若不是我嘴欠问了宋迁,也不至于发生后来的事。“ 风钰:“哥哥说的什么话。帮主今日只罚了十鞭,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我就当去执法堂挠个痒痒。还有,若不是分舵面子大,帮主又怎会如此轻责宋迁。” 萧近:“你当众偏袒寻儿,帮主发脾气也是自然的。” 风钰:“是,当时只顾及了帮主颜面,却忘了帮主最在乎的人情。确实该打。” 萧近:“提起宋迁,这个人怕是要不得了。分舵中容不下他。帮主什么性子你我最清楚,他明面上不说,心中这笔账绝对过不去。与其留着宋迁碍眼,还不如早早将他弄走。” 风钰:“一点不错。宋迁将寻儿羞辱一番,接着又害的帮主下不来台只能拿寻儿开刀。帮主若不是顾及分舵的人心,宋迁恐怕早就没命了。” 萧近:“将宋迁逐出帮派是不行的,兄弟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不过为帮主立威也不能少。让宋迁去下面的商铺中吧,若是他成心悔改,改了这嘴贱的毛病、懂得敬重,就让他回来。若是改不了,那长待下去就好。” 风钰:“嗯,如此甚好。” …… …… 没过半个时辰,林寻再一次找上了门! 林寻悄悄推门而入,站在边上盯着常十三看。 这若不是常十三胆子还不错,非得被这小子给吓死。 林寻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常十三的身上轻轻戳处上一戳,没有反应就加重一些,直到常十三彻底清醒过来。 常十三一个翻身,瞬间坐起来,将被子狠狠向着一边甩过去。 林寻:“师父为什么睡这么久啊,寻儿还等着您一起出去玩呢。” 常十三:“你是不是要折磨死为师才肯罢休。” 林寻:“好无聊。” 常十三:“你要去哪儿?” 林寻:“去黑市。这种地方,我从来没去过,我爹也不领着我去,我自己又不敢去。” 常十三:“想的倒是够远的,你骑得了马吗?难不成走着去呀。” 林寻:“对呀!反正休息三天,怎么也能回来的。一路上我们说说话,慢慢走,多好啊。天天待在分舵里面,都快要长毛了。” 常十三长长叹上一口气:“你可真是要了命了你。” …… 这一番折腾,总算是,回暖——如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商议 常十三穿上靴子,取下衣架上的外袍,换上了一条普通的腰带。 林寻嘴巴咧开,嘴角上扬,终于顺了他的心意。 二人出了房间,林寻刻意向着常十三身上靠拢着。 常十三向后缩了一下:“会不会好好走路。” 林寻:“师父离寻儿近一些吧,寻儿想找回点儿脸面。” 罚跪演武场,林寻的颜面扫地。今后分舵的人见了他,还不一定要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他。 一个被帮主一通惩罚的徒弟,在众人面前该怎么立足。 林寻要让众人看到,常十三与他靠的这么近,他们的帮主是他的师父,而且这个师父并不冷漠。他林寻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常十三:“为师帮你。” 林寻:“怎么帮?” 常十三伸出胳膊:“你最擅长的,抱着。” 出门的时候,尤其是在天云山派弟兄的面前,常十三从来不允许林寻做出出格的动作。 师父是师父,徒弟是徒弟。该有的礼节分寸,一刻也不能松懈。这是他这个做帮主需要维持的威严。 别说林寻抱着他,就算是离得太近都会被责备一番。 林寻:“真的可以吗?” 常十三:“嗯。靠得再近些。” 林寻笑得明媚如春,他死死将常十三的胳膊抱在怀中,脑袋紧紧贴着衣袖。 这样从房间走到分舵的出口,所有的人都将看到师徒二人的样子。 天云山派是常十三当家,自己的徒弟找不回尊严,这就是在打他的脸。 错误可以犯,规矩可以立,惩罚可以有,但是该有的尊重一点儿也不能少。 分舵的兄弟们可以看不上林寻,林寻用自己的本事去堵住这些人的嘴——这是林寻该做的事情。 常十三作为师父,做林寻身后的依靠——这是常十三该做的。 林寻:“谢谢师父,寻儿真的好开心。” …… …… …… 平安镇,和往常一样,作为交通枢纽,来来往往的人充斥街头。 平安镇的石门分堂,已经基本完成了东迁。 天云山派分舵在中央地带占领有利位置,分舵的外形已经初见规模。 驻守在平安镇的人,有南宁城分舵的门人,也有青山城分舵的门人,由栾子明和苏雪儿带领。 越向着东边走,就显得越为荒凉。尤其是到了平安镇与外城的边界,那更是人丁稀少。 这种地方,不要说养活一个分堂的人,就算是一个大一些的家族都没办法好好过活。 不用说沈丘艳手底下的一众兄弟,就算是沈丘艳也是发愁。 石门不在乎去争抢东西,但是这种维持生计的办法,无异于饮鸩止渴。强取豪夺,只能作为主食之后的茶点。如果将主食取消,用茶点做了主食,那结果只有一个——自取灭亡。 整个分堂的兄弟,面对这般处境,早已是怨声载道。 在他们心中,石化纯这个门主就像是一个外人。分堂从无到有,石化纯从来没有帮上过什么忙,到头来却要受这个人的指挥。一道命令,便进行东迁。而当他们到了东侧这荒凉的地方,却一点儿没见到总堂财力等方面的支持。 当他们知道石化纯和常十三交换的条件,竟然包括沈丘艳上门道歉,一众人瞬间炸了锅! 沈丘艳为了维护分堂的利益,出手伤了几个天云山派的弟子,作为门主的石化纯不但不念沈丘艳的劳苦,反而将她作为条件进行了交换——沈丘艳的尊严彻彻底底被天云山派踩在了脚下。 这是就是门主对待下属的情分吗? …… 江蠡暗中盯着沈丘艳和分堂人的一举一动。这些抱怨的言论,早就进了他的耳朵,而进了他的耳朵,也就等于进了石化纯的耳朵。 石化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断然不会容忍自己门下的人大放厥词地评议自己这个一门之主! 柴通、左蒙这些追随沈丘艳的总领值们,得知沈丘艳需要上门道歉的消息,更是为他们的堂主抱不平! 他们与石化纯只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忠”。 他们的“忠”是对于沈丘艳的。 既然沈丘艳被当做交换条件抛了出去,那那他们又还比效忠于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门主呢?! 外界条件艰苦,为了一种兄弟的性命,他们倒是可以忍着。 但他们也都是有着脾气的汉子们,石化纯心中到底把他们当做是什么? 就连沈丘艳这样的堂主级别的人物,在石化纯眼中,难道不应该情深义重吗? 堂主被当做条件筹码,那他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弟子们,在石化纯眼中自然根本算不得兄弟。 柴通与其他几位总领值商议。 柴通:“哥几个,沈堂主去给天云山派赔礼道歉,你们答应吗?” 左蒙:“柴大哥,兄弟我绝对是不答应,堂主去道歉,那我们分堂的颜面何存呐!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王云鹏:“堂主待我等兄弟不错,就算不为别的,为了她我们也不应该让她去收人羞辱。” 左蒙:“门主,哼,狗屁门主!这种鬼地方,兄弟我一天也待不下去!” 王云鹏:“这种地方,门主不管不顾的,我们也只能散伙了。怕就怕,我们散伙,门主不会轻饶堂主,更放不过我们。” 柴通说道:“既然兄弟们都是这个意思,那我们去探探堂主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堂主真的想去委曲求全,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若是堂主不想撕下脸来道歉,那我们要让堂主知道,我们兄弟都不是软柿子!“ 尽管石门的人都是一派固守利益之徒,但是脸面还是十分看重的。 不论是什么样的人,加入帮会总要图一些名利。 如今石门分堂在东侧荒凉偏僻之地,不仅没有利益可图,就连最起码的脸面也赚不着,这样的落差给谁也不能轻易接受。 柴通带着几个总领值来拜见沈丘艳。 沈丘艳正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一身深紫色的绣花长裙,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脸上带着刚刚画好的浓烈的妆。 她看到几人走过来,嘴角媚人一笑:“有事吗几位?” 柴通抱拳:“堂主,我等有话,想一吐为快。” 沈丘艳站起身来,玉手伸出,在柴通的脸颊上抚摸上一圈,勾起他的下巴:“什么话,说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早课 柴通早就对沈丘艳的作风习以为常,而且他非但不会反感,还会很受用。 十位总领值,每一个都受到过沈丘艳的特别“优待”。 柴通:“堂主,属下想问,您真的会去给常十三道歉吗?” 沈丘艳的兴致,被这一句话顷刻浇灭! 沈丘艳盯着柴通的双眼:“谁告你去道歉一事?” 左蒙道:“堂主,大街上传得沸沸扬扬,只要您出门走走,立刻就能听到。” 王云鹏:“是啊堂主,聋子都快要知道了。他们都说您要上门给常十三磕头赔罪。” 沈丘艳脸色难看起来,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紧紧攥拳。 柴通:“堂主,我等就是想问问,堂主心中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沈丘艳咬着后牙根:“赔罪,我何罪之有,凭什么给他们赔罪?打赌赌输的是门主,最后分堂被赔了进去,反倒成了我的罪过,哼哼哼,太可笑了!“ 沈丘艳一天的好心情被彻底击碎了。 柴通:“堂主,您若是不去赔罪,门主会怎样?” 沈丘艳抚摸着衣袖:“爱怎样怎样。好歹老娘也是在江湖上一路拼杀出来的,命可以不要,最后一点儿颜面老娘可舍不得丢掉。” 左蒙:“堂主,这样的门主,我们兄弟为何还要效忠?” 突然—— 枝头上的鸟群瞬间飞起“嗖、嗖”—— 沈丘艳大喊一声:“谁!” 青霜瞬间从腰间抽出! 树枝上没什么生机,显得光秃秃的,依靠在屋顶之处。而屋顶的临近处,此时江蠡正在暗中监视。 江蠡一着不慎,微微抽动一下双腿变换了一个姿势,没有想到竟然惊飞了枝头的鸟群! 沈丘艳轻功施展,一个点脚飞跃至屋顶。 江蠡虽然躲闪及时,并没有和沈丘艳打上照面,但是他离开的背影却万万全全地印在了沈丘艳的眼帘之中。 这样的轻功高手、这样的身形个头——沈丘艳与江蠡共事多年,一眼便认出了身份。 江蠡,石化纯的贴身守卫。只听从石化纯一人的调令,多少年来对石化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不用说! 江蠡一定是来做石化纯的耳目! 如此,刚刚那些对石化纯不敬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传达到石化纯的耳朵里。 石化纯对于不听话的下属一贯都是下手狠辣,不留情面。 更何况,刚刚的对话已经不是在抗命——左蒙的一句,已经涉及到了“叛主”这样严重的不能再严重的话题! 一条狗,对主人的忠心若是没有了,那等待它的唯有死路一条。 柴通等人大惊失色! 他们明白这个道理,沈丘艳也明白。 沈丘艳手中的青霜剑微微抖动,她再也没有办法冷静下来——现在她该想想,如何才能解释清楚,如何才能重新获得石化纯的信任,甚至——如何才能保住这些兄弟的性命! 她动作迟缓,收回青霜剑。 是时候商议一下何去何从了。 石化纯人住在平安镇中央客栈,离着他最近的石门分堂,那就要数青山城的石渊所部。 平安镇分堂的实力远远比不上青山城分堂。 如果真的要清理门户,那沈丘艳一众人没有得胜的可能!而且石门内力纷争,其他帮派只会隔岸观火,没有一伙势力会站在沈丘艳一边。 …… …… …… 三天时间,眨眼之间。 林寻身上的伤恢复的很快,师徒二人也回到了分舵。 早课晚课恢复正常。 虽然常十三越来越离不开林寻,但是每次指导林寻剑法,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严肃、不苟言笑。 每次林寻烦扰头顶的时候,他还是嫌弃地不得了。 心意更近,这自然是好。但是要彻底改变常十三对待他的方式,不知道还要过上多久。 林寻能不能做到少安的地步,在常十三心中成为最重要的人之一,完完全全融合到常十三的骨子里——这还要看他自己的表现。 林寻剑法的确大有长进,但不管他怎样出色,常十三从没有说过一句夸奖的话。 也许是因为他的要求太高,总是不尽满意。 也许他从不习惯说些好话。 林寻一身利落的黑色长袍,长发随着剑势在空中飘舞。 脸上透露着少年的坚毅果敢,每一次出招已经看不到半分犹豫。 他再也不是第一次在天云山派总舵和虞青对决时候的那样稚嫩。 身形、腿法,以拂柳剑法为功底,灌以天云山派剑法。 除了速度、轻功这些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才能打造的硬功夫,林寻的每一个细小的变换转接,已经能够做到敲到好处。 身形轨迹,已经能看出常十三的几分影子。 这样的突飞猛进,那是常十三在一旁拿着鞭子打出来。不然林寻这样顽皮的性子,就算练上三年也达不到如此成效。 常十三在一旁负手而立,目不转睛紧紧看着林寻的没有个动作细节。 一整套剑法完成,常十三竟然一次没有喊停。 林寻收剑,此时的他已经是全身发热。尽管天气寒冷,但后背已经满是细汗。 林寻抱拳:“师父!” 常十三微微皱眉,盯着林寻。 林寻:“师父指教。” 他准备好了每日必备的一道最让人头痛的程序。 常十三皱眉,并不是觉得有哪里不好,只不过就是似乎少了点儿什么。 这样的身形动作,和墨阳剑是绝配,二者严丝合缝地符合。 不过,林寻手中是普通的硬剑,总会让常十三感到突兀。 若是软剑,似乎又柔地活了度。 常十三:“你拿墨阳,再来上一遍。” 林寻猛一抬头:“墨阳?不不不,寻儿怎能用师父的剑!” 剑,对于一名剑客来说,那是不生命更为重要的存在。只要是一把剑认了主人,那它便只属于这一个人,再也不是一个孤魂野鬼了。 不仅是林寻,在众人心中,这把墨阳剑就和常十三本人一样,庄严地不可侵犯。 墨阳,只属于常十三,也正是常十三,让它得以天下扬名。 这人,这剑,只是一个罢了。 常十三问道:“为何不能?” 林寻吞吞吐吐:“墨阳是师父的,寻儿…不配。” 常十三比林寻高出半个头,他稍微弯下腰:“不、不配?呵呵……呵呵,你脑子进水了吧。你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该痛快的时候比谁都墨迹。马上给我再来一遍,利索点儿!” 手中的“威胁”利器,已经不由自主的朝着林寻招呼上了。 不过,这次仅仅限于威胁。 这玩意儿,就是比干巴巴的嘴巴有说服力嘛。 第一百八十五章 邱子美 林寻小心翼翼,拔剑出鞘。 每次常十三出门,这把剑都被林寻抱在怀中。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将墨阳拔出剑鞘。 血红色的纹路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林寻双眼盯着剑身——墨阳就像是剑中的俊俏公子。冷静与狂野并存,优美的剑身让人看得出神,又被它嗜血的本性猛然惊醒。 剑柄攥在手中,这样的分量,让林寻内心澎湃。 这把绝世名剑,能有几个人有机会触碰? 林寻不但可以每日见到,今日还能够亲自将他舞动。 说不出的激动从内心上涌,林寻郑重地看着它,无比地满足。 常十三手中的树枝蠢蠢欲动:“你愣着干嘛呢?不然你回去沐浴更衣再回来?” 林寻:“好啊好啊!” ”嗖“一声树枝抽打在林寻身上,常十三呵斥一声:“让你再来一遍,怎么就这么费劲!” “哎呦!”林寻大叫一声。 “嗖”又是一下。常十三:“还敢躲,你再躲一个!” 林寻求饶:“师父,我错了,哎呦!疼疼师父……” “嗖” 常十三:“一天天的,怎么就这么费劲!” 自从收了林寻做徒弟,常十三每天不知道要多说多少句话。 林寻从早到晚,一口一个师父叫个不停,要么就是呆呆发愣,要么就是忘掉自己嘱咐的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林寻慌慌张张地大叫着:“师父!寻儿马上再来一遍,您快停手!疼、疼!” 常十三将手中的树枝向着远处一抛:“给我快点儿!!” 林寻搓了搓身上被树枝抽打过的地方,迅速提起墨阳—— 剑锋划破空气,发出簌簌之声。 林寻身形凌厉,逐渐与墨阳融为一体。 果然,只有墨阳才最适合常十三传授给林寻的这套剑法。 刚柔相济,人剑合一。硌在心头的不舒服之感,随着墨阳在林寻手中发挥出来的威力瞬间消失了。 只不过,墨阳至此一把,独一无二。 再找到墨阳这样的剑,比登天还难。 常十三不能将墨阳给林寻,墨阳毕竟是他最亲的“另一个兄弟”。 看来,只能找名匠为林寻专属打造一把。但是要达到近似墨阳剑的水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东阳先生,多少年来无能能望其项背。 天下的铸剑师,从未听过有谁能达到东阳先生的造诣。 即便是为林寻找到一把好剑,能达到墨阳剑的十之**,也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寻心心念念的鸳鸯剑,虽然也是举世无双的名剑。但终究与林寻身上的功夫有些许出入。 林寻一套剑法从头到尾,再一次走完。 虽然他对墨阳是那般陌生,但冥冥中,墨阳仿佛是如此与他契合在一起。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师父每一次舞动墨阳的时候,总是显得那般“柔美”。剑如身形,若是人剑合一达到了极致,那么人与剑也就变得极为相似。不论是招式,还是性格。 林寻将墨阳收回剑鞘。 常十三问道:“感觉如何?” 林寻:“好剑!” 常十三:“喜欢吗?” 林寻不假思索点点头:“喜欢!” 常十三:“既然喜欢,那为师就” 林寻急忙说道:“送、送、送给寻儿吗??” 常十三不敢置信,瞬间给了他一个白眼儿:“……呵呵,怎么可能。” 林寻嘟着嘴巴,哼,想来也是:师父怎么可能会将墨阳剑送人嘛。 林寻:“那师父是想什么呢?” 常十三:“为你寻一把,找最好的铸剑师。只能说试上一试,为师也不知道能做到墨阳几分,不过尽量做到最好。“ 林寻:“那师父,谁是最好的铸剑师?” 铸刀大师许梦长,人称“素衣匠人”。常十三为了救困在五虎山庄的康若雪,赠给王次北的那把刀,便是许梦长的杰作。 许梦长的师父名叫邱子美,已经年近花甲。 早在两年前,邱子美对外宣布,从此封铸。千金难求的邱先生之剑,本来就价值不菲。江湖上流传的邱先生之剑,在他封铸之后,竟然连涨了三倍的价钱。 再想求得邱先生铸剑,这可能吗?再者说,老先生一大把年纪,再去劳烦,还真的有些不忍心。 常十三一心为林寻打造一把专属的剑,其他的铸剑师,他自然一个也看不上。 常十三:“寻儿,你可曾听过邱子美这个名字?” 林寻:“邱子美?当然听过!我爹那把拂柳剑就是他的杰作!师父想找他吗?太夸张了吧,我爹当年为了那把剑,在邱家呆了半个月,死皮赖脸才求来的。” 林平的拂柳剑,的确是出自邱子美之手。 常十三:“你爹和你说的?” 林寻:“不然呢?” 常十三:“你爹真是,这么丢人的事都和你说。” 林寻小眼神瞥上一眼:“师父,寻儿发现您一个习惯。” 常十三:“嗯?” 林寻挡在常十三面前:“您特别喜欢挖苦我和我爹!” 咳咳,似乎真的是这样。在常十三眼中,他们林家人都是如此,林平和林寻都是“不讲理”中的佼佼者。是他命中的克星。 常十三眉眼轻挑:“……邱子美现在住在张家庄,得等回去再办了。“ 林寻:“师父您转移话题!” 不知道是因为林寻长进不小,常十三心中欣慰,还是因为他越来越依赖这个小徒弟。此时的他还真想和林寻打打趣。 常十三:“嗯,转移话题,怎么了?” 他的潜台词——“我承认,但是你拿我没办法。” 林寻惊呆了,他分不清楚常十三是在故意和他开玩笑还是真的是无心地来上这么一句话。毕竟常十三从来不会和他开玩笑。 不过,就算是开玩笑,林寻也那他没有任何办法。 二人从演武场走回总舵中央。 路上,林寻问道:“师父,回去之后,寻儿邀请您去拂柳山庄做客吧。” 常十三想都没想:“不去。” 林寻:“为什么,我爹不是您的伯父吗?您不应该常去看看他老人家?一年到头,都不见您登门的。我爹可是要挑您的礼的呦!”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早饭 林寻心知肚明,他这个师父烦透了他那个难缠的爹爹。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让常十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就是林平。 常十三:“你爹挑礼?他若是能对为师好点儿,为师能……和你说这些干嘛。” 略微委屈的表情,林寻还是头一回看到。 像是一个小孩子,不愿意再回到父母亲的魔掌。 就是说啊,为什么林平总是和他过不去呢? 可能最大的理由应该归功于——习惯。习惯成自然。从小就是如此,即便是十三长大成人,也还是改不过来对待他的口气。 林寻心中盘算一下:师父怕爹爹,爹爹怕我,我怕师父。这种关系链条还真是有点儿妙趣。 他嘴角上扬:“以后我爹再教训您,寻儿帮师父怼回去不就完事了吗。我家我最大!您放心,只要您对寻儿好,寻儿一定和您一条心。怎么样,够意思吧!您以后少挖苦寻儿,不过呢,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挖苦我爹,哈哈哈……” 常十三被林寻这一番话搞得头脑发懵。他原以为林寻会和林平一起联合起来对付他,没有想到林寻这小子居然是…… 常十三问道:“你爹对你还不够好吗?” 林寻:“好啊,好得没边儿了。但是我爹比您还要啰嗦,一句话能来来回回说上十次百次,我真是……师父您知道那种煎熬的滋味儿吗?简直忍无可忍!” 常十三倒是体会过。 林平这个伯伯,抱怨起常十三,那嘴里喋喋不休的劲头,骂上半个时辰都不会觉得累。中途口渴,常十三还得恭恭敬敬给他递上一杯茶。 林寻补充道:“不过呢,我爹在对付您的时候,还是挺威武的,哈哈哈!” 本来挺愉快的对话,偏偏要加上后面的窃喜。几个意思?你是在嘲笑为师喽? “哈哈哈,”常十三停下脚步,模仿林寻的样子,“来,接着笑啊,为师看着你笑。” 林寻的笑容瞬间憋了回去,连声音都没有了。 常十三:“是不是今天又给你好脸儿了,找不着北了?” 林寻:“寻儿这么努力练剑,师父你应该给寻儿好脸儿吗?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寻儿再怎么努力,您一句好话也不说。我招谁惹谁了!” 常十三:“是,你没招谁。” 林寻:“好,我承认,我是笑话您了。师父面前,我只有挨打挨骂的份儿,我也是心里痛快一下嘛,只是笑笑嘛。” 常十三:“心里不平衡是吧。看看你这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其实常十三心中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只不过,看着林寻手就发痒,可能真的是打骂惯了。现在的他全然忘记了前几日对林寻的愧疚,丝毫也没想娇惯这这个小徒弟。 有时候常十三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苛刻。但是每一次产生这种想法,总会立刻被林寻气人的样子打消下去。什么太苛刻,分明就是这小子欠揍。 常十三心中想着:你嘲笑我,哼,可以,又不是不允许。但是好歹你不要当着我的面嘲笑我呀! 林寻小声说道:“真是的,理都是您的、错都是我的。哼。” 二人向前走两步,踏入了分舵的大门口。 清清冷冷的早晨,分舵却人气挺高。一个个没有丝毫倦怠。 常十三扭过头来:“离我远点,别跟着我。看见你心烦。” 林寻:“喂,谁跟着你啦!回去吃早饭,就这一条路!我还说是你跟着我呢!” 常十三一个愣神,调头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径直去往了自己的房间。 拔腿就走的痛快,看来是忍了好久了。 林寻没有想到,师父竟然为了不和自己一起走,就真得不吃了! “喂……师父!寻儿和您说笑的!师父……” 常十三一刻不停,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地走开了。 林寻想着:师父这是在和自己赌气吗?多大了这是?还耍小孩子脾气。 他只好一个人来到膳堂,随便找一个处坐下。 一个人吃早饭,还真有些不习惯。平日里都是师徒二人一起过来的。 萧近问道:“寻儿,帮主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呀?” 林寻:“萧叔叔,我算是活不了了。他又生我的气了。萧叔叔,你说他一天到晚,哪里来的这么多气?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呢?” 林寻猛地喝了一大碗粥,一口菜也没吃,米粥顺着嘴巴下了肚子。 “哈!”林寻一声长叹,“好粥!” 粥碗啪一声被他扔回到了桌子上,接着说道:“爱吃不吃,不吃饿着。” 萧近看着这孩子,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他想着,这师徒二人是何必呢?帮主也是的,总是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干嘛。明明心中在乎的要死,偏偏还要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这孩子还偏偏是个犟驴的性子。 萧近:“寻儿听话,给帮主送一些早饭去。” 林寻斩钉截铁:“不去!” 萧近:“你现在不去,晚上的晚课怎么办,就这样僵持着吗?你到头来不还是得去见他。” 林寻:“谁还没点儿脾气!我任他打、任他骂,还总是嫌弃我!话多点儿怎么了,他不喜欢说话还不让我说啦?就是小小的嘲笑了他一下下嘛。真是。哼!前几日对我还挺好的,又发脾气。” 萧近拍拍林寻的肩膀:“你嘲笑、帮主、了?谁给你的胆子?换做帮里任何一个人,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了,知不知道。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林寻:“我还就找事了!爱吃不吃!饿死也不关我事。一天天的,气死他得了!再给我来两碗粥…………萧叔叔,你踩我干嘛?” 萧近看着门口方向,拱手:“帮主,您来啦。您吃什么属下去给您准备好。” 萧近的脚在桌子底下又踩了林寻一脚,给了他一个眼神。 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背后说坏话,最怕被发现。 林寻瞬间觉得后背发凉——刚刚说什么了?不不不,什么也没说,他什么也没听见!一定没听见! 林寻:“师、师父……您、您怎么来了?” 林寻双腿发软,从椅子上站起来,迅速站到了桌子一旁:“师父,您坐。” 萧近:“帮主,您做属下这儿吧,属下吃好了,寻儿还没吃完呢。” 林寻急忙道:“不不,吃完了,突然、就饱了。师父,寻儿先走啦,您吃着哈!”林寻一溜烟从常十三身边跑了出去。 常十三在林寻位置上坐下,对着萧近说道:“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坐吧坐吧。” 萧近试探地问道:“帮主,您这不是爆发前的沉默吧?” 常十三:“胡说。我根本就没有生气。他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和他计较什么。” 萧近:“那您为什么要故意和他对着干呀?” 第一百八十七章 埋怨解除 常十三停下筷子:“对着干?他这小子当着我的面出言不逊,再不管管他,我看他能上天。说他干嘛,平安镇那边怎么样了?” 萧近:“雪儿和子明一直在那边盯着呢,算时间这火已经够劲儿了,若是石门分堂的人真想反水,也快到时候了。不过帮主,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常十三:“觉得当讲就讲,不当讲就别讲。” 萧近心中想着:哎?这好像不符合平时的一惯模式套路呀。 “……帮主,属下觉得您把石门收入天云山派,这恐怕不妥。他们的行事做法,和我们完全就不是一路人。我们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常十三:“嗯,你说的不错。若是我们上有帮规管束,下有暗桩监视,他们还敢为非作歹吗?” 萧近:“狗改不了吃屎,难。” 拜托拜托,吃早饭,可不可以不要讲这么恶心咧? 常十三:“谁敢再犯,直接杀掉。这样他们还敢吗?” 萧近:“若是如此,他们犯错倒是不敢了,恐怕那就得叛逃了。” 常十三:“往哪逃?这江湖上,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吗?” 沈丘艳这帮人,若是叛逃石门,那石化纯断然容不了他们。若是再一次叛逃天云山派,那这江湖之上,便再也不会有人敢收留他们。凭借一个分堂的力量与石门和天云山派两大帮派抗衡,那就等于自寻死路。 处于最基本的需求——保命,他们还能再叛逃天云山派?绝无可能! 萧近:“这倒是。” 常十三:“但是得到这样被规矩压制的力量,是没有用的。天云山派不养这样混吃混喝的废物。若是他们得不到百姓的口碑,我照样不会留他们。“ 萧近不解。这来回的折腾,倒不如直接灭掉,然后另起炉灶,在平安镇建立一个干干净净的分舵。 “帮主,属下不明白,为何帮主非要留下他们?既然他们用起来如此不顺手,为什么还要费这个劲呢?” 常十三:“哼哼,你当然不明白。“ 萧近看着常十三漫不经心的样子——这就是他们的大帮主的“傲娇”。 萧近:“帮主可否明示?” 常十三:“不可。” 萧近一个没忍住,居然笑了出来。或许是有些吃惊,或许有些无奈。 常十三瞥了一眼:“今年初十,在总舵等你们到齐了再说。现在,我也没拿定主意。不过,沈丘艳这帮人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你心中切勿再有芥蒂,拿下他们再做计较。明白吗?“ 萧近起身:“是,属下一定尽力。” 天云山派舵主集会一年两次,冬季一次,夏季一次。不过夏季的集会在没有大事的情况下可以免除。冬季的集会最为重要。 每年大年初十,是天云山派冬季集会的大日子。 所有的舵主、护法将会在总舵齐聚一堂。一是一起吃个团圆饭,二是总结过去一年的情况,三是共同商议下一年的部署。 常十三没有告诉萧近的话,拿到冬季集会上说,那就一定是一件关系到全帮派的大事。萧近自然明白这件事的分量,也不用多问,尽力将石门分堂的事情办好就是了。 常十三:“我去平安镇走一趟,什么时候回来看情况。伯良羽针对重戈的行动你来盯着,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子明可是会和你拼命。” 萧近:“帮主放心,属下绝对不会让重戈有任何闪失。” 常十三:“听说你要收赵升为徒?” 萧近:“是,属下有这意愿,赵升那小子也很愿意。” 常十三:“嗯,那小子是个不错的孩子,好好带。而且关键是看着乖巧听话,以后收徒一定要找这样的,否则再后悔就晚了。我就是前车之鉴。走啦,你忙着。” 萧近起身:“恭送帮主。” 常十三要去平安镇,那还得把林寻带上,林寻的功课就是他这个做师父的责任。若是他一天不在身边,林寻就敢偷一天的懒儿。 常十三走到林寻房间,里面并没有人。他正要离开,林寻刚好走过来。 林寻看到常十三的身影,扭头便跑。 常十三:“过来。” 林寻心中忐忑,一点点后退两步:“师父……” 常十三:“去哪了?” 林寻:“去……去后厨吃了点饭。” 常十三:“没吃饱为什么要跑?” 林寻耷拉着脑袋:“怕……怕师父责骂。” 常十三:“你还知道怕?为师以为没人能管得了你了呢。背后里骂师父,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哈。” 林寻:“师父……弟子辱骂师父,是弟子的错。但是……弟子不是真的埋怨师父,弟子只是想您能多对弟子笑一笑,哪怕是多说说话。做您的徒弟真的……很不容易。” 常十三:“那你说说,如何不容易。” 林寻的头越来越低:“师父功课追得紧,弟子稍有不慎,师父就不满意。师父不满意,子弟就害怕……人家师父对徒弟,都是疼爱有加的。哪儿像我,活得苦哈哈。” 常十三:“那你觉得我这个做师父的容易吗?” 林寻抬望眼:“……唔。” 林寻有多累,常十三也就有多累,练功全程陪伴,哪里去找这么尽心尽力的师父。常十三有这个责任,应该说有这个必要,如此苦着自己,苦着徒儿吗? 常十三:“为师记得,你入派的初衷,是要学到为师的剑法,做一个剑法精纯的高手,这也是你爹的意愿。你说你也要像卓兴阳一样,五年时间达到护法水准。为师一日不敢忘,你呢?” 林寻一身傲气,在入派的时候,的的确确说过这样的话,自命不凡的他坚信——一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卓兴阳能够做到,他也一定可以。 他以前没有想过,卓兴阳到底吃过多少苦才能达到如此高的武功造诣。 一个没有功底的人,短短五年时间脱胎换骨——卓兴阳受过的苦要比林寻多得多! 林寻内心一阵羞愧。 胸怀志向,但是落实到实处的时候,又开始犯起懒惰的毛病。 多数人皆是这般。 常十三:“收拾东西,去平安镇。” 林寻正要跪地:“寻儿给师父道歉。” 常十三双手扶起:“准备吧。” 林寻:“师父……” 常十三:“去收拾东西,明白否?” 林寻:“谢师父。” ……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堂议事 江蠡回到石化纯身边,将在沈丘艳那边听到的看到的一点儿不落地汇报了一遍。 栾子明派人催促,如果沈丘艳再不道歉,那天云山派便要对石门分堂展开清洗。 石化纯派江蠡前去传令,一日之内沈丘艳若再不行动,按照门规论罪。石化纯就是要看看,沈丘艳到底是不是真的敢公然抗命不遵。 江蠡进入分堂,一众人纷纷死死盯着他。 他就是石化纯的代表,而分堂何去何从,也终将揭晓答案。 阴霾笼罩天空,一望无际的乌云。 阴风不和谐地吹过,带走了一丝丝可怜的温度。 几人欢喜几人愁。 大堂之上,气氛凝重。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正所谓是多事之秋啊。 江蠡手执石门令牌:“沈堂主听令。” 沈丘艳单膝跪地:“属下在。” 江蠡:“一日之内前往天云山派做好该做的事,否则按照门规论处,望沈堂主好自为之。” 沈丘艳紧紧攥拳:“……属下遵命。” 传令完毕,沈丘艳质问江蠡:“江蠡,你这个阴险小人!” 背后告黑状,彻头彻尾的“狗腿”。 江蠡负手而立:“沈堂主,江某为了石门,有错吗?反倒是你,背后里和下属妄议门主,真是不知好歹。别忘了,你现在的地位,都是门主给的。离开石门,你以为你是什么,过街老鼠罢了。” 柴通上前:“江蠡,在分堂的地界,也敢如此放肆,你好大的胆子啊。” 江蠡瞬间内力催动,死死扣住了柴通的脖颈:“踩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哼,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沈丘艳一掌劈去——江蠡放手之后向后避开! 沈丘艳:“江蠡,门主让你传令,没有让你现在就下手吧。怎么,等不及了?!你不过是门主身边养的一条狗而已。” 江蠡眼神凌厉:“沈丘艳,门主下诛杀令之日,我保证亲自送您上路。到时候香消玉殒,哎,好不可惜呦。” 沈丘艳死死握住腰间的青霜剑:“若是真有这么一日,那我一定是你的前车之鉴。” 江蠡一笑:“笑话!” 沈丘艳:“门主寡情不义,你我不过他手中的棋子而已。说不定哪天有人在背后告你一状,龙纹刀就断了你的脖颈。” 江蠡朝着门口走去:“沈堂主劳心了,您还是关心一下自己怎么选比较好。江某倒是希望您抗命不遵,这样江某便能手刃一个堂主,岂不快哉!哈哈哈……” 一声声冷笑中,江蠡扬长而去。 沈丘艳紧紧咬着牙根,眼神杀气尽露。 “是你逼我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一句话从沈丘艳的牙缝中生生挤出来。 道歉——绝无可能! 就算是死,也不能丢掉做人的尊严。 一时委曲求全,以后永远也别想在江湖上立足。 况且,江蠡的口气,分明已经不像是“一家人”了。何必在执迷不悟呢? 忍无可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抢占先机。 …… …… …… 大堂之上召齐了所有的总领值和副领值。 江蠡前来传令催促,这件事分堂上下几乎无一不知。 大堂上的所坐着人,没有一个人开启话头,气氛一阵凝重。 他们心中都明白,分堂此时处境艰难。而沈丘艳作为堂主召集所有的领值,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或者是有重要的命令下达。 分堂何去何从,很快便会得到答案。 沈丘艳深紫色的拖地长裙已经换了下去,代替的是一件幽蓝色的立整修身外袍。长度刚好到了脚踝。披散的长发被高高扎起,一只红金色的发簪显得尤其夺目。 那一副带着媚气的泛红的浓妆也已经不在。 深深的黑色眼线和深红色的嘴唇颜色,处处透露着一种冷静和果决。 此时的她,从整体气质来看,更像是个男人。 沈丘艳一个转身,在主位之上落座。众人起身行礼之后,便要开始今日的正题了。 沈丘艳:“众位,我想大家心里都明白,我分堂已经被架在了火架之上。老老实实守在这个心堂口,要么饿死,要么解散。但是解散必定受到石门追究。今日,我想听听众位兄弟的意见,何去何从,共同拿个主意。生死存亡之际,还望众位兄弟能大胆说出心中想法,切勿保留。“ 坐着的众人相互对着眼神,谁也不想做第一个跳出来发言的人。 沈丘艳:“柴通,从你开始,一个一个说。” 柴通:“堂主,属下完全赞同您说的,待在这里,就等于饿死。但是私自解散,更是死路一条。总之,活路已经被堵死了。今日江蠡传令的态度,属下预感不好。” 左蒙接过话来:“柴大哥你太啰嗦了。江蠡这厮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很明显了,他一点儿也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他能如此,那必定是门主已经动了杀心。依着属下,反了石门,直截了当!“ 左蒙一贯都是个急性子。心中一点也憋不住话,心直口快。他这一句“反了石门”真是语惊四座。 众人聚精,齐刷刷地盯着左蒙,脸上写满了惊讶。 就算是没有活路,这种反叛的话——也没有几个人有胆量讲得出。 沈丘艳眼神微微纵一下:“下一个,接着说。” 王云鹏:“属下……也是这个意思。” 又是一位总领值:“属下复议。” 沈丘艳:“赞同的便不必说了。不赞同的,说说你们的看法。” 李立,同样是以为总领值,但是他比起柴通等人,向来谨慎。 “堂主,属下反对。若是我等安心在这里守着,或许有些生机,若是我等反了,门主雷霆之怒,我等必然是死路一条。分堂这么多兄弟,要有多少人丧命啊!” 柴通:“生机,你倒是说说,哪里来的生机?江蠡什么态度,你没看到吗?” 李立:“小弟只是觉得风险太大。” 左蒙:“怎么,你莫不是认怂了?” 柴通:“若是有回旋的余地,谁也不想走这一步。” 左蒙:“你若是胆小怕事,大可以做一条死忠的狗!” 李立语气急促:“左蒙!你给我说话注意点儿!” 左蒙拍案而起:“这么说怎么了!做狗的人还想要脸面吗?哼!” 李立手中的配剑安耐不住,伸手抓起了剑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打探心意 沈丘艳大喝一声:“什么时候了,自家兄弟起内讧?你们两个皮痒了是吧!“ 柴通起身:“堂主息怒。两位兄弟也都是为了分堂,还望堂主宽恕。” 王云鹏:“请堂主宽恕。” 沈丘艳脸色稍稍缓和:“越是这种时候,自家兄弟越要拧成一股绳,不然又何来活路!” 柴通:“堂主所言极是。左蒙,给李兄弟道个歉。” 左蒙耷拉着脸坐下,但是道歉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他这样的人,嘴里的道歉那可不是轻易能听到的。 李立自觉沈丘艳的话有理,也就不再计较。 沈丘艳:“李立所言,不无道理。即使要反,我们也需要做好准备,尽力保住兄弟们的性命。两条路,一条路,分堂所有兄弟彻底解散,藏匿起来,门主无处下手,也无法追究。第二条路,若是兄弟们不想就此在江湖上隐姓埋名,就只有放手一搏。” 左蒙:“堂主,一辈子苟延残喘,属下可过不了这种日子。再者说,兄弟们没有了分堂,又不能光明正大的依靠武功做些事情,那该怎么活下去呢。” 李立声音压得很低:“多活一日是一日。有命总比没命强。” 左蒙:“嘿,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怂呢!” 带着嫌弃的语调,左蒙算是和李立杠上了。 这二人脾气完全反着来。 柴通:“堂主,属下斗胆,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可以一试。只不过,恐怕在坐的兄弟们,都接受不了。” 沈丘艳:“但说无妨。” 柴通停顿一下:“堂主恕罪,属下觉得,我们可以……可以……或许可以投靠其他帮派。” 王云鹏皱起眉头:“投靠其他帮派?门主若是起了杀心,谁还敢收留我们呢?” 气氛一阵凝固! 沈丘艳手掌收拢:“常十三。” 左蒙猛然拍案:“柴大哥!你疯了吧!”他停顿些许,单手抚摸了一下下巴,陷入了考量。细细想来,看似大胆的想法,可能真的是一条生路。 沈丘艳当然能够想到——按照柴通的想法,若是江湖上有人能接受他们的投靠,那就只有天云山派。有这个胆量和石化纯正面叫板的,也只有常十三! 但是天云山派和石门素来不和,大大小小恩怨积深。 柴通所谓的投靠,不要说在坐的石门兄弟们如何想法,就算是意见统一,沈丘艳也不觉得常十三能接受他们。 柴通谨慎地说道:“堂主,属下也只是随口一说,属下知道,堂主和兄弟们可能都接受不了。属下也接受不了。石门和天云山派,摩擦不断,从来没有和和气气地相处过。若是分堂真的易主,谁心中也不会好受。” 是啊,以前的对头,转眼间去接受——谁能做到不动心神呢。 常十三,石门最仇视之人。若是成了分堂效忠的“主子”——这简直是事态颠倒! 沈丘艳略微松弛的手掌,再一次紧紧攥拳。 似乎这第三条路却是要比第一条路和第二条路好走一些。至少,分堂兄弟的性命无虞。 只不过,是要兄弟们的命,还是要守住尊严? …… …… …… 常十三和林寻一口气赶到平安镇,林寻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乱叫。 林寻:“师父,再不吃饭,寻儿快饿死了!” 常十三:“吃什么?” 林寻:“吃肉吃肉!” 常十三嘴角抽动,闷声不语。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肉。怎么就这么口味重呢。 二人下马,进了一间烧鹅店。浓郁的香味钻进鼻孔,引的人的口水都快要留下来。 林寻:“师父,您要吃几只?” 常十三:“半只。” 林寻:“小二儿,来两只烧鹅,一大碗冬瓜汤,一壶好酒……师父,酒您喝哈。嘿嘿。” 小二儿:“好嘞客官,您这边请。” 常十三:“为师是说,吃半只。” 林寻:“对啊,我吃一个半,刚刚好呀。” 小小个子,胃口怎么就这么好呢。吃完一个半,还走得动路吗。 常十三在桌子边坐下,小二儿腿脚利索地紧,没过一会儿功夫便将饭端了上了。 林寻上手便拿起了烧鹅,一个力气将整只拆分,一顿往嘴里塞。 常十三拿起酒壶,倒上一杯酒,递到了林寻手边。 林寻双眼放光盯着酒杯,抬眼看着常十三。确认之后,不再犹豫地抓起酒杯。喝酒,简直是奢侈。 常十三:“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 林寻猛地咽下口中的鹅肉:“谢师父!” 一杯酒,不够润嗓子,林寻没品尝出滋味儿就下了肚。 他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推到常十三前面:“满上。” 常十三放下手中的鹅肉:“为师问你问题,你认真回答,一个问题一杯酒。不过你必须老实诚恳。” 林寻惊喜万分:“好啊好啊,快问!问多少都行!” 常十三:“对于收了平安镇石门分堂,为师心中所想,你来猜上一二。” 林寻眉头皱起来:“师父,您的问题太难了吧!不过,为了这杯酒,寻儿姑且一试。收石门的人呢,那一定是……嗯……首先,师父不缺人,而且他们都是些师父看不上的人。师父收他们绝对不是为了多一些人手。其次,削弱石门势力,师父完全可以直接灭掉他们,没有必要收入天云山派。收人……嗯,师父,寻儿想不出来了……” 常十三倒上一杯酒,递到林寻面前:“寻儿,你的脑子倒是比你爹好得多。” 虽然林寻没有猜出最终答案,但是分析却是分毫不差。 常十三的这次提问,再次证明——林寻确实聪慧过人。若是日后担当重任,起码在脑力上已经算是合格的。 …… 林寻:“寻儿说的不错吧,您就是喜欢挖苦我爹,还不承认。接着问、接着问!” 常十三:“若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喜欢做自由自在的江湖侠士,还是权掌一方的帮派首领?“ 林寻一下子头脑跟不上来——这问题是不是太突兀了?! 为什么要问这个? 林寻:“江湖侠士喽!” 常十三:“理由?” 林寻:“这是第三个问题是吧。理由嘛,寻儿不喜欢繁杂琐事,就像您这样,管着一大帮子人吃饭,寻儿可做不到。而且,向您每天这么心累,寻儿更接受不了。寻儿最喜欢的日子,就像现在,除了吃喝是我自己的事,其他都是师父的事,嘿嘿,完全不用动脑子,真好。” 这自然好,吃穿不愁,银子更是伸手直接拿。除了学习武功,什么都不用想。 活脱脱的小少爷。 常十三:“有朝一日,若是给你足够的自由,你愿意为师父分担些帮派事务吗?” 林寻:“为师父做事,寻儿当然愿意了。只要师父高兴,寻儿没什么的。只不过,帮派事务,寻儿一窍不通。凌修叔叔、萧近叔叔他们都尽职尽责,哪里还需要寻儿。” 常十三斟酒:“好,还差你三杯。” 林寻:“没有了吗?师父,怎么就四个问题呀!” 常十三:“就四个。” 林寻撅起嘴巴:“好吧。那寻儿也有问题想问师父。您为什么要问这四个问题呢?” 常十三:“告诉你可以,但是答案不是白给的。” 第一百九十章 付账 答案不是白给的。 可是,我又没什么可以作为交换的东西。 林寻:“师父告诉寻儿,寻儿……额……寻儿什么也没有,师父看着寻儿能干嘛,尽管使唤吧。” 常十三:“刚刚三杯酒还给为师,为师告知你答案。” 好奇心已经上了头,现在常十三如果不说出答案,就能把林寻活活憋死。 三杯酒! 合着半天白忙活了! 林寻欲哭无泪:“真是的,算得真精啊。好吧。师父您太狠心了。寻儿真是怕了您了。” 常十三:“天云山派后继者何人,这便是为师问你的原因。” 这样的回答,林寻当然出乎意料。 天云山派后继者何人?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林寻一边吃一边问道:“师父,后继者是什么意思?” 常十三:“你可知,天云山派历来帮主,都是上一任帮主的入门弟子吗?” 林寻:“啊?不知不知啊。” 傻小子脑中一个闪电,他手中的鹅肉停在空中:“等一下!师父,您的意思是……寻儿来梳理一下哈。” 常十三:“你是目前唯一一个有资格” 林寻一把打断:“我滴天哪!怎么是这样!师父还会收其他徒弟的吧?啊?” 他被吓得快要哭出来! 做天云山派下一任帮主?开什么天大的玩笑!帮主是人干的活儿吗?这种事情打死也不会是自己啊! 不能的,师父一定会有其他徒弟的,师父还这么年轻。什么都来得及。 常十三:“或许不会。” 林寻一个徒弟就够劳神的了,再收徒弟,那就是要常十三的命呢。 而且,像林寻这般可人的小徒弟,还是很难碰到的。 收徒有风险,收徒需谨慎。 林寻放下鹅肉:“为什么,额,师父,弟子成群的比比皆是,您不会可着寻儿一个人坑吧!” 常十三:“为师何时要坑你了?” 林寻:“您不会把我列为您的接任者吧,寻儿好怕,寻儿才不要!您快点儿给寻儿找几个小师弟吧!” 常十三:“不论什么时候,此事为师都依从你的心意,你大可不必担心。” 林寻:“师父您这算是保证吗?您可不要忘了您说的话。” 常十三:“为师只是了解一下你的心意。再说,为师这么年轻,还到不了着急找接任者的时候。” 林寻嘻嘻一笑:“对对,师父长命百岁,再干上百八十年没有问题!” 常十三:“那个……为师的鹅肉呢?” 林寻看看狼藉一片的桌子:“您吃了呗。” 常十三:“你吃了多少?” 林寻:“一只半呀。我的一只,加上您的半只。” 常十三:“为师到现在只吃了一个鹅腿。” “嗝!”林寻一声吃撑的饱嗝。他一个人几乎吃掉了两只整鹅。 一边说话,一边吃肉,不知不觉,林寻也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竟然吃了这么多。 林寻:“师父您…吃饱了吗?不然喝点儿汤?额,好像有些不妥,寻儿吃肉,师父喝汤……师父,寻儿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常十三看着眼前的一大碗冬瓜汤:“你觉得呢?” 常十三心中暗暗骂着:这小子是真的傻还是装傻?为什么还要问?我这个师父做的太寒酸了,太失败了,教出来的徒弟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林寻:“……那寻儿再给师父要一只?其实这汤真的很好喝。” 常十三:“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回去让你爹给总舵交你的伙食费。” 天云山派的门人子弟都可以吃住在舵口,自然是不需要什么伙食费的。常十三这是在嫌弃林寻这个小“饭桶”。 林寻:“我家很穷的,没什么银子,我爹就是觉得我太能吃,才让我跟着师父的。我爹一定不会给我交伙食费的。师父死了这条心吧。” 常十三哭笑不得,林寻这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日日精进。 林寻接着说道:“再者说,您有银子买二十万两的冬雷琴,您怎么能没银子管寻儿的饭呢?” 常十三脑中猛然想起一件事,根本没有听林寻这句话,总之这个徒弟每天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 常十三自己出门的时候很少,平时都是少安带着银子,他没有带银子的习惯。 出门之前愣是没想起来要带银子这件事。 常十三问道:“寻儿,你带银子了吗?” 林寻:“没有啊,寻儿哪儿来的银子,钱袋比脸都干净,分文没有。” 出门在外,大哥哥大姐姐在身边,哪里轮的找林寻结账,他也没有带钱的习惯。 常十三:“你身上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林寻皱起眉毛:“师父您没带银子啊?” 常十三:“废什么话,快找找。” 林寻从上到下,搜寻一番。 林寻:“就有一块萧近叔叔给的玉佩。” 常十三:“这不行,太贵。” 林寻:“您不是有一把扇子吗?” 常十三:“扇子更贵。” 林寻:“扇子上面还有一个扇坠呢?” 常十三:“扇坠比扇子还贵。” 林寻小脸一黑,真是无话可说:“……” 常十三盯着林寻的剑:“用你的剑付账。” 找寻一圈,也就林寻的剑最不值钱。 林寻:“这把剑跟了寻儿一年多了。” 常十三:“破剑一把,正适合付账。” 在常十三眼中,这种低品质的剑就是烂大街的货色。活在名剑堆里的他自然一点儿看不上。 林寻可就不乐意了! 林寻:“为什么是用寻儿的东西付账?!” 常十三:“这鹅肉谁吃的,汤谁喝的?” 好吧,无可辩驳——都是林寻吃的,就连酒也是他喝的。 林寻:“我以后用什么?” 常十三:“不是说为你寻一把剑吗?” 林寻:“那还是没影儿的事呢,邱先生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再说,这段时间寻儿用什么?” 常十三:“用墨阳啊。都说了普通的剑不适合你,不用墨阳你还想用什么。” 林寻嘴角上扬:“真哒!早说呀,寻儿马上去付账!” 用墨阳——这当然让林寻这小子高兴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常十三能这么大方! 若是鸳鸯剑是常十三的心肝宝贝,那墨阳剑就是常十三心肝宝贝中的宝贝。 不要说拿给别人使用,就是外人碰上一下常十三都很难接受。 林寻这下子再也不想搂着他自己那把剑了! 在墨阳剑面前,确实就是“破剑一把”。 林寻的剑自然要比两只烧鹅价值高得多,不过在这师徒二人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东西比这把剑更便宜的了。 天云山派的剑,不知道要有多少把,林寻这把剑多一把不多,少一把不少。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上街 自从少安来到了平安镇,整天黏在苏雪儿身边,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苏雪儿忍无可忍地将少安赶跑了。 这日,少安与栾子明来到平安镇与南宁城边上的消息舵。栾子明看着少安一心痴醉,开始给他出主意。 栾子明:“十四,你这称呼就有问题,怎么能叫苏姐姐呢,想要抱得美人,就要先拿出男人的气势。” 少安:“气势?” 栾子明:“那当然,怎么能叫姐姐呢,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嘛。” 少安:“那叫雪儿、小雪、小苏?” 栾子明:“小苏像哥哥的称呼,就叫雪儿就好。以后在她面前一定要像个男人,知道不知道。” 少安:“我又打不过她,她想揍我,我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在她面前,我怎么才能树立一个高大的形象啊,好难的!” 栾子明:“挑你擅长的。” 少安:“擅长下毒,没了。” 栾子明:“好吧,这些不适合。送她些礼物吧,一定要有心意,一下子俘获她的心。对了,你有一个好哥哥,这可不要忘了。快让常大哥帮帮你。” 少安:“我先去准备些礼物,然后……唉,十三哥才懒得理我。自从有了林寻这个小兔崽子,十三哥大段时间都被占用了。” 前方, 一阵风刮过—— 一伙人身穿统一的黑色服饰,手中执剑,快步走过消息舵门口。 栾子明瞬间警觉起来:“一、二、三、四、五、六,六个人。” 少安:“冥盛山庄的人!” 栾子明瞬间拿起残阳剑,拔腿便要追上去! 少安一把拉住:“等等!等走远一些再去,谨慎些。另外六个人还不知道在哪。” 冥盛山庄的人自然是来追杀重戈的。 这些天来重戈在南宁城分舵中安身养伤,一直没有出面。冥盛山庄忌惮天云山派,不敢贸然出手。 这十二个人差点夺走了重戈的性命。 栾子明作为重戈的结拜兄弟,自然恨透了这十二个人。 不过,栾子明的势力在这十二人面前没有丝毫胜算。莽撞冲动的结果非但不能报仇,说不定自己的性命也堪忧。 栾子明和少安保持较远的距离,小心翼翼地跟在这六个人的后面。 …… …… 师徒二人从客栈出来,走在街上。 混入了人群之中。 常十三将墨阳剑交给林寻。 常十三:“从今日起,墨阳由你保管和使用。但是你要记住一点,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墨阳绝不可从布袋中拿出来。重复一遍。” 林寻:“墨阳归我寻儿了,尽量不拿出来。” 久而久之,常十三一定可以把林寻培养成总结大意的高手。 常十三:“什么就归你了?!是保管和使用,不要做你的白日梦。” 林寻少不了问上一句:“切!哼。对了,为什么不能拿出来呢?” 常十三:“招人耳目。” 林寻:“切!” 常十三:“不该有的祸端一件也不许有。为师警告你,若是你敢违背,你看为师放不放过你!” 林寻嘟起嘴巴:“又打我呗,整天就知道威胁我。” 常十三:“说你一句就嘟嘴!为了防止你听不进去话,先打一顿好了。不用等你犯错了。今后就这么办!” 林寻委屈巴巴地拉扯常十三的衣角:“干嘛,寻儿错了,错了还不行嘛。师父说的话寻儿怎敢不听的嘛。” 林寻这小子,明明知道最终被责备的是他自己,明明知道怎么也斗不过常十三这个师父,却还是要嘴贱地挑逗。 这种孩子禀性真是天性使然。 不去摸一摸虎须,怎么甘心呢。 常十三:“你要买点东西送给风钰叔叔,知不知道。” 林寻:“为什么?” 常十三:“风钰为何被罚?” 林寻:“因为……师父说他失职不是吗?” 常十三伸出手来揪着林寻的耳朵:“失职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兔崽子。风钰给你留着脸知不知道。没良心的东西!” “哎呦哎呦!”林寻闭着眼睛,“师父快松手,疼疼疼!” 常十三:“回去之后,上门行个礼,好好谢谢人家。” 林寻皱着眉毛:“还要行礼呀,您不至于让寻儿给他磕头吧。寻儿才不要!” 常十三对着林寻的小腿上去就是一脚:“谁让你磕头了!脑子天天想什么!” “除了为师和你爹,你还想跪谁!”常十三的手习惯性的打在了林寻的头上。 接着又是两下。 常十三:“行礼,弯腰、弯腰!不是跪下!” 满大街的人纷纷停住脚步,投来异样的眼光。 几个人议论起来:“快看!当街打孩子的耶!” “好狠!” “好凶啊!” “不像是孩子的爹呀。” “就算是爹也不能这么当街打孩子啊。” “那孩子好可怜,好乖呀,一点儿都不反抗。” “这孩子不会是被拐卖的吧!” “这人不会是人贩子吧!” …… 常十三瞬间收手,环顾一下越聚越多的人。额,这个,什么情况? 这些人都把自己当做虐待孩子的坏人了吗? 这怎么行,良好的形象可不能毁掉。 常十三对着林寻说道:“寻儿,来解释一下。” 林寻瞪大眼睛,心中暗暗嘀咕:解释一下,为什么是我来解释?我明明是被打的,这要怎么解释。 林寻:“大家不要误会,这是我师父。” 一个大个子的人大声喊道:“师父也不能这么打孩子啊。” “就是就是。” “太狠心了!” “这是什么师父啊……” 总是会有很多好心的围观人,一些喜欢评论上两句,另外一些则是随声附和。 一时间变成了联合起来对常十三的谴责。 众人的话越说越难听。 林寻有些烦躁起来:“喂喂喂,你们怎么说话呐!我乐意被打,管你们什么事!“ 一个大叔说道:“这孩子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我们替他说话还这种态度。” “一定是被这个做师父的用什么手段给迷失了心智!” 林寻大声喊道:“不准诋毁我师父!都给小爷走开!” 大叔接着说道:“真是不识好人心!活该被打,打死才好呢。大家都散了吧。” 林寻:“滚滚,都滚!” 第一百九十二章 阴谋 人们带着鄙夷的眼光一点点儿散开,只留下了林寻师徒二人。 常十三好奇地盯着林寻目不转睛,他想着这个小徒弟维护自己的样子,可爱地让他心都要融化了。 自从收了徒弟,还没有什么让他有明显舒心畅快的时候。 除了麻烦还是麻烦。 林寻向后一闪:“您……要干嘛……” 常十三这样目视,搞得林寻浑身不自在。殊不知,林寻每天都是用这种眼光眼巴巴地死死盯着常十三看的。 常十三:“这么乐意被为师打呀,早说嘛。” 常十三对着林寻——微微一笑,向前走去。 笑了! 笑了耶! 深深的酒窝在脸颊上浮现,弯弯的眉眼温情尽露。 微微纵起来的脸颊,在阳光下更加夺目。 对于林寻来说,这是一种惊讶,更是一种满足。 林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师父,您笑起来真好看!” 常十三傲娇地回答一句:“那是自然。” 尽管受尽了常十三的“欺负”,“师父”二字还是在林寻心中深深扎下了根。 林寻:“人家都说,笑一笑能让人更年轻哦。师父想不想更年轻呀?” 常十三笑着说道:“想啊。” 林寻:“那师父多笑一笑,一定会更年轻。” 常十三:“你少惹点儿事,为师才能更年轻。” 林寻:“寻儿一定好好表现。以后我们一起出门,人们都会觉得我们像兄弟,嘻嘻嘻!“ 常十三:“你快些长高,会更像。” 林寻向上一跳:“唉,寻儿平时吃的够多了,怎么就不能快些长呢?我爹爹的个头,一点儿也不矮的啊。” 常十三:“寻儿,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琴呢?二十万两,你若是不学,为师可要心疼死。” 林寻:“您给寻儿找个先生?” 常十三:“找先生也要为师破费吗?你们拂柳山庄就不能拿些银子吗?你爹可倒好,自从你过来,不管不顾,一两银子都不舍得拿出来。吃喝就算了,就连你穿的衣服都是为师买的。” 林寻:“拂柳山庄真的很寒酸的,我爹门下弟子过得更是艰苦。我爹还等着咱们帮派接济一下呢。” 常十三:“你以为,为师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呀。” 林寻:“以后寻儿赚银子给师父花呀。” 常十三:“好啊,那你得先学学怎么经营商铺,怎么做生意。咱家帮派商铺林立,你应该都去摸摸清楚,怎么能稳赚不赔,怎么能协调关系,怎么能操控生意场,一步一步来。” 林寻停顿一下,眉头一皱:“您这不是在教寻儿怎么赚银子吧,这明明是在学怎么管理帮派吧?” 常十三长叹一声:“你若是能早早顶替为师,那该多好。为师赶紧享受一下自己的日子。” 林寻提高嗓音:“师父!您在说什么!您答应过寻儿的!寻儿才不会答应。不学、不学、就是不学。” 常十三:“为师做一下白日梦怎么了,你管得着吗,切!” 林寻瞬间愣在了原地——师父居然和自己开起了玩笑。 傻小子成为了第二个有机会见到常十三放开自己内心的人。 之后的日子,师父的笑容也许不再是奢侈。 天云山总舵,林寻连连吃闭门羹,常十三就算是隐瞒身份也要躲开林寻的纠缠。最后答应教导林寻还是在林平苦苦逼迫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决定。 想必常十三万万想不到——林寻会成为他生命中紧紧依赖的一个人。 林寻也是一样。 目睹常十三冰冷无情,林寻差点就没有勇气参加入派仪式。一时冲动,拜了师,一度怀疑常十三收徒的初衷。 如今,这个师父——林寻是万万也离不开了。 常十三:“快走,去找你的子明哥哥拿些银子。” 林寻跟上:“好!” …… …… 栾子明和唐少安一路跟随冥盛山庄的六个杀手来到了南宁城边界之处。 就在这个时候,另外六人正在一处茶棚中等待,十二人齐聚在一起。 一连等了好几天,重戈始终不露头,这让十二杀手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 必须想一个办法将重戈引出南宁城分舵。 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声说道:“人带过来了。” 另一个回应:“很好,只要抓到栾子明,就不愁重戈不上钩。” 一个说道:“不过有个麻烦。栾子明身边还有一个人,十有**是唐少安。” “唐少安?” “这的确是个麻烦。不论成与否,姓唐的小子绝对不能动。” 一个端坐的黑衣人悠悠开口:“栾子明只抓不伤,把唐少安放走。除了引出重戈,天云山派这个麻烦绝对不能碰。不管是栾子明还是唐少安,都不能有任何闪失。” 这人名叫卫长风。冥盛山庄的大庄主,位列十二杀手之首。 论起辈分,天云山派十大护法之一的卫肃算是卫长风的本家。 卫肃是卫长风远房哥哥。 二人平时没有任何瓜葛,心性和心志也是大相径庭。 若说常十三孤僻,卫肃过之而无不及! 平日里,没有常十三的召唤,总舵的人根本就见不到卫肃,除了过年过节和兄弟们吃吃饭、喝喝酒,卫肃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很少交际。 一箫一剑一壶酒,这是卫肃身上仅有的三样东西。 这种日子,是常十三羡慕又得不到的。 卫长风经营冥盛山庄,专门做赏金猎人的活计。多年来已然是满手鲜血。 他胆大心细,为人沉稳,做事很有分寸。冥盛山庄之所以这么多年能够越做越大,和他这个庄主是分不开的。 但是,内心却有凶残无比。有着“吃人”的性子。 不知道他是先坐上了杀手才有的杀人的嗜好,还是先有了杀人的嗜好才选择做了杀手。 伯良羽最喜欢拉拢人心,和卫长风更是称兄道弟。每逢大日子,伯良羽的大礼从来都少不了。 白白得来的钱财,卫长风从未拒绝过。依附大一些的帮派,这也算是冥盛山庄的生存之道。卫长风选择与伯良羽合作的原因,更多是因为伯良羽足够主动。 但是冥盛山庄杀人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为江湖道义所不耻。 同样作为杀手的重戈,和他们比起来,要仁义的多。最起码夺人性命的手段足够光明正大,不会搞一些暗地里的小动作。 此次卫长风为了引出重戈,选择了栾子明作为鱼饵。 伤害栾子明倒不至于,他们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像招惹上天云山派这个麻烦。 第一百九十三章 逼退 冥盛山庄十二杀手出动,栾子明和唐少安加起来也不是他们对手,而且可以说是相差悬殊。 若是六人,两个人尚且可以搏一搏。眼下的场景,他们万万也不敢动手。 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已经走进了这些人的圈套。 空气中没有杀意,却有着满满的威胁。 半枯萎的叶子发出簌簌之声,像是在应和一般。 卫长风一声令下,十二人同时出动! 躲在一旁的栾子明和唐少安突感危险逼近! 距离越来越近! 此时想要逃脱,似乎已经太晚! 十几个人影,恍惚间便出现了眼前。没有犹豫,没有停顿,而是干净利落地步伐,冲上前来。 卫长风轻功施展,从侧面拦住了二人去路。 残阳剑拔剑出鞘,将少安护在了身后。 卫长风:“把剑收了吧,在我面前无用的。” 栾子明眉眼微皱,定睛看着来人:“你是、卫长风?” 卫长风:“不错。” 栾子明:“你们想怎样?” 卫长风:“不想怎样,只想让栾舵主稍加配合一下,跟我们走一趟。” 唐少安:“你们是何居心?” 卫长风:“冥盛山庄无意与天云山派为敌,只想做成伯良羽的生意。” 栾子明:“我明白了,你们要利用我引出我大哥!” 卫长风:“和聪明人讲话果真是省力气。一点儿不错。既然如此,就和我们走一趟吧。我们保证,不会伤你半根毫毛。” 栾子明微微皱眉:“就算我今日死在这儿,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卫长风冷冷一笑:“哼,栾舵主,我等十二人面前,你的生死可由不得你自己了。不是吗?” 唐少安:“你们好大的胆子,动天云山派的人就没有什么顾虑吗?这些年,冥盛山庄是不是过得太舒服了,江湖上的规矩全都忘了!” 卫长风:“呵,果然是常十三的兄弟。说出来的话真有常十三的味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我们不会动,栾舵主,我们也不会伤。我们只想做成一笔生意,还望你们能行个方便。” 唐少安:“放我们走,你没得选!” 卫长风拔剑出鞘:“没得选的是你们!” 嗖—— 唐少安的袖箭瞬间从握在手中,抵住了自己的咽喉:“这样呢?” 卫长风停住向前的脚步,大声喊道:“你要做什么!” 唐少安眼神坚定:“你再向前一步,我死在你面前!我唐十四在下面等着你,你活不过半个月,你信吗?” 栾子明紧紧握着残阳剑:“十四……” 唐少安:“卫庄主会被碎尸万段,冥神山庄会全部陪葬!我不怕死,就不知道卫庄主怕不怕了。” 若是唐少安真的死在这儿,那结果便如他所说——常十三必定会将冥盛山庄诛杀殆尽,就像灭掉星月派一样,不会丝毫犹豫。 卫长风没有想到——唐少安这个活在常十三庇护下的兄弟,居然由此胆气! 为了伯良羽的生意,颠覆整个山庄——傻子也知道不划算。 卫长风攥紧拳头,眼眶收紧:“……兄弟们,撤。” “庄主……” “就这么撤了?” 随后便是几声质疑。 卫长风当然不想撤,可是这样的代价,他承担不起。 没有办法,面对以死威胁的唐少安,只能选择妥协。 唐少安:“算你明智。我奉劝你,选择和伯良羽合作,不会有好下场。” 卫长风只能看着两个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他狠狠一掌,瞬间震碎了一整张桌子! 他说道:“没有栾子明,也可以钓鱼,没有鱼饵钓鱼岂不是更有趣!” 一个问道:“庄主的意思是散步假消息,空手套白狼?” 卫长风:“重戈在南宁城分舵,平安镇的情况他自然不知,就算我们编造一个谎言,他也分辨不出真假。找人伪造一块辰阳关舵主令牌,送到重戈手上。” …… 栾子明就这样躲过了一劫。 子明拍拍少安的肩膀说道:“好兄弟!” 少安微微一笑:“那是当然!我量他们不敢。卫长风还没有这个胆子招惹十三哥,除非他真不怕死。” 栾子明抿了一下嘴巴:“唉,你看看你们兄弟二人,江湖上没有人敢招惹。再看看我们兄弟二人,一个别人看不起,一个被追杀。”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 这种东西,还就真不能拿出来做比较。人各有命嘛。 少安:“栾大哥说得什么话,我们都是兄弟,不分彼此的兄弟嘛!” 栾子明自然知道少安说的都是真心话。只不过,重戈的境地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栾子明:“十四,我想回去一趟,我怕这些人去找大哥麻烦,心中实在不安。” 少安:“重大哥在分舵,他们应该不敢动手,栾大哥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栾子明:“大哥最需要人在身边的时候,我不能陪着他,实在是过意不去。上一次大哥差点就……唉,总之我还是想回去一趟。” 少安问道:“那平安镇这一摊子事儿怎么办?谁来接手呢?雪儿一个人不合适吧。我不是帮派中人,也不好插手。” 栾子明思前想后,犹豫许久。 平安镇建分舵,是他一直盯着的,他走开显然不妥当。 但是重戈那边他同样放心不下。 少安:“这样吧,栾大哥和雪儿交接一下,暂时雪儿来负责,大哥到了南宁城,便立刻派人过来顶上。也好安心陪陪重大哥。” 栾子明:“常大哥会不会责怪?” 少安:“没事,这种情况下,十三哥顶多说你两句,绝对不会计较。我了解他。” 栾子明:“好,就按照你说的。我们现在立刻回去和苏雪儿说一声,然后我尽快出发。” …… …… 姬宏派人从平安镇的北面建立六个消息舵,与南面栾子明的六个消息舵一样的规模。 十二个消息舵完成之日,便是平安镇分舵“开张”之时。十二消息舵将有十二领舵使统领负责。 稍加时日,新的分舵便要正式诞生了。 沈丘艳一众人一方面等待着石化纯的裁处,另一方面考虑着新的筹划—— 常十三,这个他们唯一的活路! 究竟常十三是什么心思,能不能接受他们的归顺,沈丘艳无从得知。 她清楚记得常十三有仇必报的性格,她前不久亲手伤了数名天云山派门人,这足以令常十三记恨在心。 再加上两个帮派素来不和,常十三有什么理由会收留他们呢? 这似乎不太可能,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常十三对姬宏下了令:拖住石渊。 石化纯若是清理门户,必定调动最近也是最强的青山城分堂的人马。也就是石渊。 姬宏的任务便是拖住他的老丈人,让他晚些出发,晚些到平安镇,为沈丘艳彻底归顺留出足够的时间。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新分舵 常十三和林寻一路来到新建消息舵。 消息舵中正值招揽人马之际,新的分舵兴建之初,当然不能像总舵招人那样举行择选会。 迅速拉起人来的结果,相应便是加入帮派的人鱼龙混杂。 分舵规矩有严格的帮规进行约束,虽然能尽可能保证新招揽的人马各安其事,但是想要实现上下一心,人心归附还需要很长时间慢慢培养。 这个过程需要足够的耐心,好在栾子明已经经历过一次。 辰阳关便是这样拉扯起来的。 在一步步发展壮大的过程中,淘汰不符合帮派的人,不断提高标准,为分舵选出优质的新鲜血液。 常十三和林寻来到消息舵中。 此时南面由栾子明负责的六个消息舵,已经达到了近百人。 师徒二人走进消息舵中,这些新门人一个个懒散至极,一点儿也没有天云山派的威风和气派。 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像是一家人。 几个粗暴的汉子说起话来,甚至嘴里有些不干不净。衣衫不整者,比比皆是。 这种作风,“难得一见”。 这些人不认识常十三,这可以说得过去,毕竟没有见过面。 但是有客人进来,该有的待客之道也总该有吧? 从大门口一路走到内堂,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搭句话。 林寻:“师父,这是我们帮派的人吗?子明哥哥找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呀这是……“ 常十三:“怎么,看不上眼?” 林寻:“师父看得上眼吗?” 常十三:“不然你替子明来招招人,亲身体会体会。” 林寻:“才不要!寻儿要陪着师父,寸步不离。” 常十三轻哼一声:“托辞。” 没什么本事,还喜欢评头论足。真是讨人厌。 林寻:“师父瞧不起我,切!寻儿招人,绝不会尽是这种货色。” 常十三瞥了他一眼:“说大话都不怕闪舌头。你若是能担起一个分舵,为师就给你个舵主当当。” 林寻:“真哒!那当哪里的舵主?” 常十三:“总舵的吧。其他几位舵主,可不会把位子让给你这个小毛孩子。” 总舵的舵主?那不就是——天云山派的帮主吗? 坑我,继续坑我? 林寻小声嘀咕:“哼,不可理喻。” 常十三伸出手来,抚摸了一把他的小脑袋。这小东西,如果肯乖乖听话就好了。 内堂的守卫是栾子明从南宁城中带出来的老人儿们了。常十三走到近处,才见到了这些“会说话”的活人。 两名守卫快步上前单膝跪地行礼:“属下见过帮主。” 这一声,犹豫洪钟—— 院子中懒懒散散坐着人瞬间被这一声惊醒过来!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了过去。 常十三单手扶住他一条胳膊:“栾子明在吗?” 守卫起身:“栾舵主在大堂。属下这就去叫。” 常十三:“不必了。” 一众人不禁站直身子,再不敢有任何动作。刚想随着行个礼,只见常十三丝毫没有要理会他们的样子,直接带着林寻朝着大堂走去。 栾子明正在和苏雪儿交接事务,打算会道南宁城分舵去见重戈。 他可想不到常十三会突然造访。 林寻快步冲进了大堂,大喊一声:“少安!我来喽!想我了没有啊?” 少安猛然抬眼:“林寻?你干嘛来了?” 苏雪儿上前两步:“你这小鬼头怎么过来了?” 少安:“十三哥在后面?” 林寻:“当然,我自己怎么可能来,你以为我是来专门看你的啊。” 栾子明和苏雪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堂门口处站直身子:“属下见过帮主。” “十三哥!”少安在子明身后冒出一个头来。 常十三双手拦住栾子明和苏雪儿的行礼。 林寻将整个大堂能吃下肚子的点心全都“扫荡”了个遍。 林寻嘴里咀嚼着一块精致的糕点:“少安,这个从哪里买的,好好吃!” 糕点一共有四块,都是从平安镇上最有名的小吃店中收集过来的。林寻手中拿着一块,嘴里塞着一块,盘子已经空了。不用说,那两个早就被林寻给吞掉了。 少安大声喊道:“别吃了!给十三哥留一个!” 林寻突然想起来——没有银子在客栈吃的饭,自己吃了个饱,而师父只吃了一只鹅腿。 他上前来,递到常十三面前:“师父。” 常十三接过糕点:“很好吃吗?” 林寻猛劲点了两下头:“嗯嗯!” 常十三将糕点伸到林寻的嘴边:“张嘴。” 林寻倒是听话,张开嘴巴任由常十三将糕点递了过来。 少安在一旁看着这番情景,心中暗暗嘀咕:林寻这小子这是有本事呐,几天不见已经把十三哥彻底给”征服“住了。 少安给了林寻一个白眼,对着林寻说道:“自己没手吗,真是的。” 林寻呜呜说不清话,隐隐约约能听到:“要你管!” 常十三:“你们忙什么呢?” 栾子明:“帮主,子明想回南宁城分舵。” 常十三:“理由。” 栾子明:“冥盛山庄想要用子明做鱼饵,对付重大哥。他们没有得逞但不会善罢甘休。子明不放心,想赶快回去看看。” 常十三:“拿你做鱼饵?没有得逞是什么意思?” 少安:“今日早些时候,十二杀手故意暴露,引栾大哥过去,我也有一起去的。还好还好,我们两个侥幸逃过一劫。” 常十三:“他们既然想要鱼饵,为何又将鱼饵放回呢?” 栾子明:“因为、是因为十四嘛,以死威胁了一下……他们没敢动手。” 常十三神情一紧,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栾子明拱手道:“属下……差点儿连累十四。” 常十三:“引你们过去,你们就过去,还真是听话呀!没个脑子。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子明跪地:“是属下考虑欠周。” 少安想快点岔开话题,说道:“十三哥,冥盛山庄猖狂至此,他们竟然敢打栾大哥的主意,你不管管吗?” 常十三盯着少安:“拿命赌,还真是长本事了你,玩出花儿了!我怎么不……” 少安倒上一杯茶,递到常十三刚刚扬起的手边,说道:“别呀哥,这不是万不得已嘛,小弟知道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所以也算是最好的办法了。” 常十三言辞波动,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手指在少安脑袋上狠狠戳着:“你是卫长风吗?你知道个什么你知道!” 他转过头来看着栾子明:“为重戈报仇,是你能做到事吗?把命丢了怎么办!以后再如此莽撞,我打断你们两个的腿!” 子明:“子明知错了。” 常十三:“你回南宁城有用吗?再次让卫长风有可乘之机,你让重戈怎么办。” 子明:“子明只是想陪着重大哥,至少……至少不要像上次一样,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折返 常十三:“你回去,这边怎么办?” 栾子明:“子明想交给苏护法。” 苏雪儿:“帮主,属下和子明交接一下,这边属下盯着就可以,少安也可以帮帮忙。” 常十三:“起来吧。” 栾子明:“求帮主答应!” 常十三:“回去之后,见到卫长风替我问一句,私底下打我两个兄弟的主意,谁给他的胆子。冥盛山庄若是放着好日子不过,就别怪我容不下他们。” 栾子明起身:“谢帮主成全。子明一定转达。子明这就准备一下,尽快动身。” 常十三:“路上小心些。” 冥盛山庄既然已经将栾子明作为了目标,那栾子明只身回南宁城,这一路上若是不巧碰到了十二杀手,那便很难脱身了。 栾子明:“是,帮主放心。”他一个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还未走到门口,常十三改变了主意。 常十三思虑再三,还是放心不下。 他说道:“等等!” 栾子明站住脚步:“帮主还有什么吩咐?” 常十三:“你留下,我回去。你亲自去沈丘艳那里走一趟,将我收并他们的心意透露给她。石渊人马未到,石化纯还不至于动手。这段时间,一定要将沈丘艳拿下。听明白了吗?” 栾子明心中自然高兴。 常十三回去,可比他回去有用得多。 对付冥盛山庄的人,栾子明还没有这个实力。但是换成是常十三,那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重戈和常十三联手,冥盛山庄的十二杀手那就根本算不上了什么了。 林寻问道:“师父,那我们两个跑这一趟干嘛来了这是?” 一件事没有做成,便要这么回去吗? 这不就是白白折腾一趟吗? 本来常十三想亲自看一下兴建分舵的进度,再去沈丘艳那边尽快将石门分堂的人争取过来。 他没有想到冥盛山庄竟然为了杀掉重戈已经选择了绑架栾子明这条路——这足可看出卫长风做成这笔生意的决心。 重戈在分舵躲避,本来算是稳妥,这样看来,卫长风很有可能会狗急跳墙,直接去分舵引出重戈。 栾子明回南宁城,一来保护不了自己,二来保护不了重戈。 林寻这小子可就不乐意了! 刚刚一路从南宁城过来,什么也没做就要一路再赶回去——这不是纯粹折腾人嘛。 常十三:“你不是吃了一顿鹅肉吗?” 林寻:“跑这么远,就是来吃鹅肉的啊?” 少安:“喂,你刚刚还吃了四块儿糕点呢!” 林寻嫌弃地说道:“谁和你说话了,能不能别插嘴。” 常十三:“你留下也行,正好帮帮他们。” 林寻撇着嘴:“才不要!” 让他离开他的师父,留在平安镇上——哼,怎么可能。 林寻就是一个狗皮膏药,死死黏在常十三身上,他可接受不了常十三将他丢在这里。 常十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沈丘艳那边给我办得漂亮点儿,重戈那边放心,交给我就好了,不会出事。” 栾子明内心感激不尽,他拱手道:“子明谢谢帮主!” 常十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用。” 看着院中的新门人,一个个不成样子,常十三说道:“这些新人,从他们入派第一天开始就得把规矩立下,如此放纵成不了气候。下次再来,别让我看到这幅样子。” 栾子明:“是,子明绝不会让帮主失望!” 常十三:“准备些饭菜吧,吃完再走。实在饿了。” 栾子明:“是,子明马上准备好给帮主送过来。帮主稍等一下,包您满意。“ 栾子明利落地吩咐人,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有酒有肉。林寻这小子非但没有不吃,反倒是吃得更加尽兴了,这不知道他的肚子是不是个无底洞。 常十三用饭的时候,栾子明从门外守卫了解到了这些新门人懒散的样子,居然从常十三进门到大堂这么一大段路没有一个人起身行个礼。 他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刚刚常十三要特意嘱咐了一句。 这些人是在是不成样子。 就像常十三所说,不立规矩,不成气候。 趁着这段时间,栾子明得好好整治一下这些人。帮主来的时候没有人相迎,走的时候总不能没有人相送。不然子明心中可就过意不去了。 所有人被集中在大院之中,栾子明表情严肃,没有丝毫波澜。 两步、三步、四步,栾子明负手站定,手指一指:“你,站出来。” 一名门人被点了出来:“舵主。” 栾子明:“刚刚有人进来,你在做什么?” 这些人见到了刚刚守卫的行礼,心知肚明——刚刚有人进来所指的当然就是帮主常十三。 栾子明这个时候提出此事,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要问罪。 此人回答道:“在……在与人、交谈。” 栾子明:“见了有人行礼之后,你做了什么?” 此人吞吞吐吐:“在……舵主恕罪,属下得知是帮主,当时惊住了,所以……所以什么也没做……” 栾子明冷冰冰地问道:“知道对帮主不敬什么罪吗?执法堂的鞭子就适合你这样的有眼力见儿的!” 此人慌忙跪地:“舵主恕罪!属下再也不敢了!舵主恕罪!” 栾子明:“不仅是他一个,你们这些新加入天云山派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众人看着栾子明难看的脸色,一个个不禁挺直了身子,一点儿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了。 天云山派的帮规素来严厉,江湖上几乎人尽皆知。 天云山派,舵主之上是帮主,帮主之上是帮规。 不过这些人当然从来没有见识过天云山派是如何执行帮规的。 栾子明:“第一次见帮主,不认识,可以。见到有人行礼,你们一个个是木头吗?还是膝盖不会打弯?!天云山派容不下你们这些眼皮翻在天上的,大门口在就身后,我今天就给你们一个走出去的机会,以后和天云山派再没有半点儿关系。“ 栾子明的声音洪亮,在院中回荡。字里行间带着十足的“火药味儿”。听得一众人心中发慌。 栾子明,在天云山派几位舵主之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真正见到栾子明发火儿的时候还真是不多。 第一百九十六章 授礼 加入天云山派的这些人,或者希望的得到帮派的庇护,或者希望学到武艺,又或者希望能在江湖上混上一席之地。也有些只是为了混日子。 趁着平安镇兴建分舵,正是加入帮派门槛最低的时候。这些人选择这个时候加入可以说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既然踏入了这个分舵的门,又岂有容易离开的道理。 栾子明给的这个“走出大门”的机会,当然也没有一个人去利用。 一众人纹丝不动,默不作声。 栾子明接着说道:“好,既然没有一个人想走,那今天就给你们立立规矩。你们为帮派付出了多少,帮派让你们得到多少。相应的,天云山派的帮规就是天,不能遵守的要么请你们去执法堂走走,要么请你们尝尝断魂鞭的滋味儿。你们不让帮派过得舒服,帮派也不会让你过得舒服。听明白了吗?“ 众人拱手:“属下明白。” 栾子明:“都没有吃饭吗?给我大点声!” 众人提高嗓音:“属下明白!” 栾子明:“这个声音还差不多。” 他手指一名南宁城分舵的门人,说道:“帮主离开分舵,如何行礼,你来一遍,做给他们看。“ 此人正对栾子明站定,单手撩起外袍,一腿后撤,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道一声:“恭送帮主!” 栾子明:“所有人,照着他的样子来一次。” 众人身上没有了懒懒散散,照着样子复刻一遍,只不过这声音一声一声丝毫不合拍。 栾子明皱着眉头:“四个字喊不齐,今日你们也别想起来了。再来!” 常十三在大堂中吃着饭,听着外面传来众人的送行声。 林寻吞咽一口:“少安,外面什么动静这是?” 少安抿着嘴巴:“你的子明哥哥在为你师父训练呢呗。” 林寻:“哼,是应该如此,刚刚小爷我走着都没有个给引路的!” “啪” 常十三一手拍在林寻头上,说道:“你是谁呀,还得给你引路。一天天没大没小,‘少安’是你叫的吗?” 林寻筷子拨着饭菜,又开始嘟嘴巴了。 每次在他得意的时候,身边的师父总忘不了泼一盆冷水。 常十三看了他一眼:“又在这儿给我嘟嘴!” 只要林寻听到不想听的话,第一反应便是嘟嘴——无声地反抗。 少安嘿嘿一笑:“也是,还没见过谁在自己师父面前小爷小爷的自称的,看看十三哥给你贯成了什么样子。” 林寻:“呸!你闭嘴!关你何事。” 苏雪儿自然地站在了少安一边,她说道:“确实有些,咳,没大没小。” 林寻:“哼,你们和起伙儿来欺负我。不吃了!”筷子被他一下放下了桌子上。 常十三:“早就应该不吃了,再吃还走得动路吗。” 林寻两只胳膊交叉起来:“哼!” 常十三上去就拍了他一掌。这小子还真是给点儿脸就找不着北,丝毫也不知道收敛些自己的小性子。 常十三说道:“给我站起来。” 林寻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地站起身来,将身后的椅子向后搬了一下。 常十三:“站着吧,正好下下饭。” 林寻:“寻儿不撑啊!” 常十三不耐烦地说道:“为师说你撑你就撑,站着,站直了。” 他心中想着:怎么可能不撑呢?寻儿一定在说谎嘛。刚刚吃了两只烧鹅,又吃了糕点,接着吃了这些大鱼大肉,这么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吃这么多不撑呢? 一连进行了四五次,栾子明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四个字终于能齐齐地喊出来了,至少听起来还挺顺耳。 常十三放下筷子,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少安:“十三哥,我留下来陪雪儿了哈,不和你一起走了。” 苏雪儿翻了一个白眼:“谁要你陪。” 少安讨好地回应:“好,是我需要雪儿陪,嘿嘿。” 常十三点了一下头:“嗯,祝你好运。” 苏雪儿纵起眉毛,微微一跺脚:“帮主您……” 常十三:“寻儿,走了。” 林寻一动不动,还站在原地,爱答不理地头也没有转过来。 常十三上去对着他的小腿就给上了一脚:“又跟为师耍小脾气,一会儿不打上房揭瓦。” 少安在一旁看着,本来一进门看到这师徒二人和气融融,少安还以为林寻这小子已经彻底将常十三给“搞定”了呢。这样看来,林寻这天天还是挨打的命。 林寻:“走走走,走还不行吗。”接着就是一声小声的抱怨嘀咕,生怕被听到,“就知道动粗,一点儿也不知道对我好点儿,粗暴!” 常十三转过身来:“为师听得见。” 林寻无辜地说道:“啊?什么?” 装傻充楞——一把好手! 林寻:“少安,我走喽,可不要想我哦!” 少安:“切,赶紧走赶紧走,给新分舵省些粮食。萧大哥养得起你,新分舵可养不起你。” 林寻瞪大眼睛,忽然想起:“少安,快给我些银子,我们身无分文。” 少安:“十三哥又忘记带钱袋了?好吧,他很少能想起来。他不会又当东西了吧?” 林寻:“这倒没有,这次换成我当东西了!” 常十三走出大堂,行至总门前。 栾子明领着众位新分舵的门人子弟,来了一个郑重的送行礼。 “恭送帮主!” 声音洪亮而且还算整齐,看来子明的训练成果很不错,成效显着。 众人跪地低头,双手抱拳,没有一个多余的小动作。 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栾子明一番教导。 江湖最顶尖的人物站在他们面前,哪里还有他们放肆的余地呢?见到常十三,并且知道其身份的人,能有几个敢大声讲话的。 冷峻的外表,夺目的气质,加上最强的武功,形成的便是一种自然的威压之感。 比起刚刚进门时候的懒散,不禁让常十三心中舒服许多。 少安后面大喊一声:“十三哥慢走!” 常十三没有回头,一路走出了大门。 林寻笑着说道:“师父师父,被人送行,好有满足感,有没有?哈哈哈!” 常十三:“这种感觉喜欢吗?” 林寻:“自然喜欢啊!”所有人跪在面前,这种满足感足可以让林寻这个年轻的小子满心的美滋滋了。 常十三:“喜欢就好。” 林寻不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嗯?” 常十三:“嗯。” “嗯?”林寻有些转不过来,他停顿一下说道“喂喂喂,师父您又想着怎么坑寻儿吧!” 常十三的逻辑:喜欢——那就继任帮主呗。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弃暗投明 栾子明只身一人来到沈丘艳东迁后的新分堂。 为了不招人耳目,他没有带一个人,一人一马一剑,前来转达常十三的意思。 下了马,对着门口的守卫说道:“劳烦兄弟通报一声,在下有要事求见沈堂主。” 栾子明跟随守卫进到了分堂之中。 石门分堂,自从江蠡来过之后,气氛的紧张感一刻也没有消失。 柴通的提议——投靠天云山派,这个主意没有人认可。在分堂人的心中,常十三万万不可能接纳他们。 沈丘艳来到大堂,栾子明走进。 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子,神气十足,衣襟飘飘,剑眉星目。步伐果断,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 栾子明抱拳道:“沈堂主,在下有礼了。” 沈丘艳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妖艳”,不见不知道,一见才明白为什么常大哥会如此躲着这个女人。 沈丘艳定睛一看,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站在堂前,相貌并不熟识。她问道:“你是?” 栾子明:“在下栾子明。” 沈丘艳蹭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栾子明?” 栾子明抽出一把椅子坐下:“正是。” 沈丘艳想着栾子明走过来,脸颊不断贴近:“有何贵干?” 栾子明:“不知沈堂主面对分堂境况,有何打算?” 沈丘艳:“分堂境况?哼,拜你们所赐,你还有脸和我提境况?” 栾子明向后躲闪着身子:“据在下说知,江蠡已经来过了吧。” 沈丘艳微微皱眉:“消息够灵通的。不过,这与你何干呢,小舵主?” 栾子明从座位上站起来,后退两步,他已经渐渐接受不了沈丘艳的“亲近”了。 他说道:“沈堂主不考虑一下分堂的出路吗?” 沈丘艳微微一笑,手指划过栾子明的脖颈:“出路吗?小舵主此来是和我讨论我分堂的出路?这么关心我们呀。” 额!早知道沈丘艳如此厉害,栾子明一定会让苏雪儿出马! 这一地鸡皮疙瘩哦! 栾子明清清喉咙:“咳咳,在下前来转达帮主的意思,不知道沈堂主是否感兴趣。” 沈丘艳收住脚步,微微一怔:“常十三?” 栾子明:“正是。帮主对沈堂主分堂的状况十分忧心。本想亲自上门,无奈事务缠身,所以在下特来转达帮主的意思。“ 沈丘艳冷笑两声:“常十三对石门境况十分忧心,小舵主真会说话。” 栾子明:“石化纯无情无义,将沈堂主的分堂做了赌注。在下相信沈堂主心中一定满是怨气。与其忠于这样一个门主,不如弃暗投明。在下不和堂主兜圈子了,帮主的意思,沈堂主若是有意投靠,帮主愿意接纳。” 沈丘艳全身神经一下子被激活起来! 栾子明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冲进了她的耳朵。 她不知道常十三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对于处之而后快的石门分堂,为何突然态度大变? 栾子明这个舵主来走一遭,那定然不是在看玩笑。想必常十三打定了接纳他们的主意。 不过,常十三没有所图? 这怎么可能! 无缘无故怎么可能接过他们这个烫手的山芋呢? 栾子明:“沈堂主,在下没有必要编造这样的谎话来匡你。在下带着诚意来的,还望你能仔细考虑。归入天云山派,无疑是你们最好的出路。” 沈丘艳问道:“栾舵主,常帮主为何有了如此打算?还望你据实告知。” 栾子明:“沈堂主的分堂,如此大的一股势力,如果能够加入,那我派如虎添翼。放着你们被石化纯灭掉,还不如就此挽救一番。在下保证,帮主真心实意,并没有任何暗中的算计。帮主为人磊落,江湖人所共知,他的心性不是石化纯能够比得上的。沈堂主大可不必猜疑。” 沈丘艳:“常帮主固然磊落,只不过他突然改变态度,这不得不让我起疑心。” 栾子明:“沈堂主,帮主给了你们一条生路,退一万步讲,帮主就算想要利用你们,那你们还不是将性命保了下来。保命才是你们最要紧的,不是吗?” 这话一点儿也不错。 沈丘艳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保住分堂的一众兄弟的性命。 常十三的接纳,无疑是雪中送炭。 沈丘艳是一个把尊严看得比性命更重的人。她当然不情愿乖乖认常十三做“主子”。 但是分堂的一众兄弟需要这条生路。她不得不为他们的出路委曲求全。 她犹豫之后,问道:“栾舵主,归入天云山派,不知常帮主会如何对待我等兄弟。” 栾子明:“沈堂主任天云山派舵主,你的兄弟为分舵兄弟。你的分舵迁回原地,在下也会留在平安镇,从此平安镇两舵并立。不过日后若是你的分舵能恪守规矩,为帮派尽心尽力,在下相信帮主会将平安镇完全交给你。” 沈丘艳听得明白——栾子明便是常十三的眼睛,是放在她身边的一颗钉子。 这也算是合情合理,没有谁会放心地将平安镇一下子就托付给一个刚刚归顺的人。 信任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栾子明接着说道:“但是在下还是要将丑话说前头,天云山派的行事作风与石门大不一样。帮规森严,相信你也心中有数。若是你的兄弟触犯帮规,那天云山派一视同仁,绝不会姑息放纵。若是有人忍受不了,加入之前还是将他们遣散的好。” 沈丘艳神色凝重,她想着:真的就易主了吗?混迹江湖多年,到头来居然是投靠到对头的帮派中,这简直滑稽。 她说道:“容我和兄弟们商量一下,此事我自己还做不了主。” 栾子明:“沈堂主,不要再犹豫了。若不是姬宏大哥费尽心思拦着他的老丈人,额,就是石渊,石渊早就要到你家门口了。” 沈丘艳召集十位总领值和三十位副领值。 众人见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坐在沈丘艳的旁边,纷纷投来目光。 沈丘艳介绍道:“众位兄弟,这位是天云山派栾子明,栾舵主。” 众人惊异的神色瞬间爬上脸颊。 除了对战的时候,天云山派的人从来不会登上石门的门。 第一百九十八章 引诱 沈丘艳敬栾子明的来意清清楚楚地讲给众人听。 虽然有些突然,但是众人一致的看法——这确实是最好的出路。 柴通问道:“请问栾舵主,我等兄弟归顺之后,分舵的领舵使由谁来担任呢?” 栾子明:“自然是由在座的总领值担任。众位兄弟放心,只要你们真心为天云山派效力,你们该有的位子帮主一个也不会动。” 左蒙:“栾舵主,分舵名下的商铺、镖局等一众收益,请问怎么分配?” 栾子明:“按照原有的规矩,总舵每年抽走分舵收益的一成,其余收益归分舵所有,怎么支配由分舵的兄弟们说了算。不过分配不均、中饱私囊,这些情况一旦出现,严惩不贷。” 帮派之中,最怕兄弟之间人心不和。最有可能引起人心不和的,便是利益分配。一旦人心崩塌,整个帮派自然不能长久。 王云鹏:“石门的规矩和天云山派相差太多,刚刚加入,兄弟们难免不适应犯一些错误,不知道初期能否宽恕一二?” 栾子明:“什么都能商量,唯独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天云山派立派的规矩,就是帮主犯错也不会宽恕,就不要说下面的兄弟了。只要带上天云山派的腰带,违反帮规,一律不会宽恕,该怎么办就是怎么办。” 他补充说道:“为了保命,我想兄弟们应该可以接受帮规的约束。退一步讲,我派帮规一条条都是于人于己有利的,我派之所以蒸蒸日上,势力一日一日胜过石门,和这些规矩是分不开的。“ 规矩——只不过是是一些逐渐养成的习惯。 守规矩成了一种习惯,那便丝毫不会感觉规矩是束缚了。 对于一个严于律己的人,所谓的规矩皆是无用的虚无罢了。 沈丘艳:“众位兄弟,这种关头,有什么话尽管说,是否应了常帮主的意思,我也会充分尊重你们的意见。分堂是众兄弟的分堂,何去何从,一同决定。” 柴通起身:“堂主,属下说过,常帮主这条路是最好的路,既然常帮主由此心意,不如就趁此机会……”他咬咬牙,“……弃暗投明。” 左蒙:“属下赞成。” 王云鹏:“……属下也赞成。” 李立:“堂主,门主那边会不会狗急跳墙?” 栾子明:“这位兄弟尽管放心,北边有姬宏大哥,南边有萧近大哥,平安镇有兄弟我,石化纯不敢妄动。若是石化纯不依不饶,帮主定会派护法前来护着你们。” 大堂之上,几位总领值皆是赞成。 副领值们也只是复议。 沈丘艳站起身来:“既然如此,赶早不赶晚,在石渊为到之前,我等兄弟自动脱离石门,归入天云山派。从今日起,没有石门平安镇分堂,没有堂主,没有领值。” 栾子明:“沈舵主,帮主的意思,你等尽快迁回原地。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一来你等可以过舒服的日子,二来这也是你们投靠的诚意。” 分堂迁回原地——这就等于公开违抗石化纯的命令,这是与石化纯的正是决裂。 从此,沈丘艳等人再也没有退路可走。 沈丘艳微微攥拳:“即日动身,迁回原地!” …… …… 栾子明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常十三砍掉了石化纯的一条臂膀。 石化纯明面上不敢打动干戈,暗地里怎么可能不为所动呢?! …… …… 冥盛山庄的十二杀手快马赶到南宁城。 伯良羽催促的紧,卫长风也不好一再推脱。而且白花花的二十万两白银,他又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卫长风派一人潜入,将一张信纸钉在了重戈所住的院中。 这样的动静难免惊动分舵的守卫。 信纸被拆开,上面声称栾子明现在卫长风之手,若想留的栾子明的性命,唯有重戈出面。 重戈见到信纸内容,当即拿起了穿云剑。 卫长风差点将他送到了鬼门关,这时候又来害他的结拜兄弟。身为杀手的重戈,从来都没有服过软。 守卫第一时间报告了萧近。常十三特意嘱咐他好好关照重戈的安全,他自然不会怠慢。 萧近快步赶过来拦下了重戈。 萧近:“重兄,你不能出分舵!” 重戈:“你拦不住我!” 萧近:“这就是一个圈套,重兄看不出来吗?卫长风分明是故意引重兄出去!” 重戈:“万一呢?你又怎么确定子明没有危险?” 萧近:“帮主去了平安镇,子明怎么可能出危险!子明真的出了危险,卫长风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重戈:“常十三先到平安镇还是卫长风先带走子明?” 萧近迟疑一下:“重兄,就算子明就在卫长风手中,你这样出去,岂不是重蹈覆辙吗?到时候子明就不出来,你也搭进去了!” 重戈:“哼,上次中了他的毒,这次我可没有这么好对付了,我就不信会再一次败给他们。” 萧近:“重兄,说句不好听的,你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重戈重力推开了萧近:“走开!别碍我的事!” 萧近一把拦下:“子明是你兄弟,也是我兄弟。你如此冲动,于事无补!这个门,你休想走出去!” 重戈咬咬后牙:“怎么着,动手吗?” 分舵的兄弟一层一层围上前来,站在了萧近身后。 萧近:“重兄,请恕罪!” 重戈瞬间拔出穿云剑,剑鞘紧紧握在手中,他喝一声:“让开!” 萧近:“你是子明的大哥,所以我不会对你动手,也不会让路,对我们下不下手,你自己掂量着办!” 就算重戈怒气冲冲,也不可能下手伤害萧近。 他毕竟是萧近的手下救回来的,这也算是救命之恩了。恩将仇报——这种事情重戈做不出来。 重戈手中的剑微微放松:“萧大哥,重戈恳求大哥,放我走。” 萧近:“不是我不讲情面。帮主托付,我不敢让你有任何闪失。子明是否真的在卫长风手中,尚且不知,请给我些时间查明。若是子明真的有危险,我萧近和众位兄弟都会帮你。请你记住,我也是子明的大哥!” 第一百九十九章 计划 重戈无可奈何,萧近寸步不让。 常十三和林寻一路赶回南宁城分舵。 守卫快步禀报:“舵主,帮主回来了!” 重戈一把将人推开,瞬间冲出门,他一刻也等不了,栾子明到底什么情况——常十三会告诉他! 重戈:“子明呢?子明怎么样?子明到底有没有落在卫长风手中?” 常十三微微挑了一下眉眼:“子明在平安镇,平安无事。” 重戈瞪着眼睛,死死看着常十三!他说道:“你确定?” 林寻:“子明哥哥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安安稳稳,身体倍儿好。” 常十三:“卫长风来过了?” 重戈咬咬牙,嘴里挤出一句:“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常十三拍怕重戈的肩膀:“吭。”他放下手来,向着萧近走过去。 萧近迎上前来:“帮主,子明……无事吗?” 常十三:“自然。这么多人干嘛呢?” 萧近:“卫长风派人送信,声称擒获了子明。重兄想出分舵,属下拦住了。” 常十三:“嗯,做得好。把人都撤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重戈上前迅速将常十三拦下:“你等等!帮帮忙,帮帮我!” 常十三:“随我进来。萧近,你也进来。其余人,全部下去。” 林寻:“师父……我呢?” 常十三:“进来喽。“ 四人走进屋子,林寻带上了门。 重戈:“常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帮不帮忙给句话。” 常十三:“取卫长风性命吗?” 重戈:“有仇不报非君子!他这次又拿子明诓我,我和他,只能活一个,你看着办吧。” 常十三手指滑了两下椅子的扶手,说道:“都活着不好吗?” 重戈情绪略微激动,说道:“卫长风到底有没有打子明的主意?” 常十三:“有。” 重戈:“子明是你兄弟吗?” 常十三:“是。” 重戈:“好,那你还有什么理由留着他?别和我说你杀不动他。” 常十三:“不瞒你说,我看上了冥盛山庄。” 萧近瞬间愣住! 冥盛山庄,一个杀手的窝点。天云山派与冥盛山庄,这两家素来没有任何多余的瓜葛。 萧近丝毫想不通,他的帮主到底要做什么? 重戈挺直上身:“你说什么?” 常十三:“在我心中,重兄是自己人。重兄在望凌楼帮忙,接着又替子明扛事,解了分舵之危。我都记在心里。但是重兄的请求,我恐怕不能答应。” 萧近问道:“帮主的意思是,拉近与卫长风的关系吗?” 常十三坐下来:“不,我要的不是卫长风一个,而是冥盛山庄。” 萧近:“属下不明白,冥盛山庄与我们格格不入,帮主为何突然看上了冥盛山庄呢?” 常十三没有回答萧近,接着对重戈说道:“重兄,若是卫长风真心给你道歉,并且不再与你为敌,可否放他一条性命?” 重戈木然:“常帮主要留他性命,我还有的选吗?” 重戈自然明白,常十三若是真的下定决心,那他就不得不放过卫长风。常十三是子明的帮主,也是子明的大哥。他不可能至子明于两难之境。 常十三:“不,我在征求重兄的意思。” 重戈:“我的意思,哼,我的意思能改变你的主意吗?” 常十三:“能。” 重戈:“我要他的命。” 常十三搓搓手指:“可以。” 重戈一个愣神,他不敢置信。常十三真的会因为他的意思改变心中的主意吗?他不过是一个常十三兄弟的兄弟而已。 他说道:“你认真的?” 常十三:“但是我有个条件。” 重戈神情缓和下来——果然是有交换条件,不然他还真不敢相信。 他问道:“什么条件?” 常十三:“你来接手冥盛山庄,顶替卫长风。当然,以后你得是我的人。” 重戈本就是一个纵横漠海的杀手,他有绝对的实力顶替卫长风的位置。不论是武功还是能力,重戈都要更胜一筹。 萧近越听越感觉云雾缭绕,他问道:“帮主,您要杀了卫长风,吞并冥盛山庄,然后由重戈带领,属下理解的对吗?” 常十三给萧近递上一杯茶:“不错。” “谢帮主,”萧近,“属下还是想问,帮主为何要收并他们?” 常十三为重戈递上一杯茶。 重戈微微一笑:“你还真的想让我做你的手下吗?” 常十三:“是做兄弟。” 重戈:“切,子明也是你兄弟,还不是被你呼来喝去。” 常十三:“你不入派也没关系,不做手下,只做兄弟。” 萧近一连两次询问常十三这样做的目的,都被常十三给自动忽略了。他知道,常十三这是故意没有说出口。 萧近问道:“帮主,冥盛山庄如何收并呢?” 重戈:“是啊,冥盛山庄凭什么会乖乖听你的话?” 常十三:“这事就不劳烦重兄操心了,你就只管等着上任就好。” 重戈:“我说过我答应了吗?” 林寻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将屋中的各种小吃“扫荡”干净。 常十三:“寻儿,别吃了!” 虽然一路赶回的南宁城,但是再劳累也不能一天到晚这样吃呀! 常十三转过头来对着重戈说道:“你没有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卫长风的命,我帮你取。” 林寻轻吭一声:“嗯?” 常十三:“把墨阳给为师用一下。” 林寻:“用多久?什么时候还给我?” 萧近本来以为林寻只是为他的师父抱着墨阳剑,他可想不到,墨阳剑已经交给林寻这小子使用了。 常十三一把夺过墨阳剑:“还真当成自己的了你小子。” 重戈:“常兄还真是一贯的霸道。为了报仇,我好像也没的可选。不过担一个庄主名头还算可以,你可不要指着我管事。” 常十三:“嗯,可以。” 林寻又拿起了另外一块糕点,一个劲地往嘴里塞。 常十三上来揪起林寻的耳朵:“让你别吃了,还吃!一天到晚除了吃,你还能做点儿什么!怎么不撑死你!“ “唔唔……”林寻猛劲吞咽进去,“疼疼疼……不吃了不吃了,寻儿不吃了。” 第二百章 联手 萧近一连几个问题都被常十三忽视,但是他这人还是忍不住开口。 常十三帮助重戈诛杀冥盛山庄的庄主卫长风,这总得需要一个理由。 他问道:“帮主,您用什么理由杀卫长风?“ 常十三:“子明不是在他手上吗?“ 萧近:“子明不是没有…………额,哦…” 重戈面带微笑:“常兄还真是……嗯,这下卫长风一定会悔不当初,呵呵呵。” 林寻:“师父,我要观战!” 重戈问道:“小子,我邀请你欣赏一下穿云落雪如何?” 林寻负手走到常十三身边:“没兴趣。” 重戈挤了一下眼睛:“嘿!你小子!你凭什么没兴趣?” 他好歹也是漠海第一杀手,武功顶尖中的顶尖,居然被林寻驳了面子。 林寻:“我还要看我师父呢,没眼睛看你。” 重戈:“喂!瞧不起我!我也是削掉你师父一缕头发的人,响当当的漠海重戈,多少人望尘莫及啊,小子你可是不识货。” 青山城中,重戈第一次在中原武林公开亮相,穿云剑一出手,一战成名,惊艳四座。常十三落在地上的一缕秀发,便是重戈势力最好的证明。 林寻:“那又怎么,还不是手下败将。有什么可神气的,切!“ 重戈吹嘘一下:“呼,气死我了。常十三,好好管管你徒弟,会不会说人话,还没有人这么看不上我,太气人了!” 常十三抬眼看了一眼林寻,说道:“礼貌些。” 这一句提醒,怎么听都是敷衍。 林寻朝着门口走去:“快点儿吧,卫长风都等不及了。” 他在常十三面前,愈发变得“没大没小”了呢! 重戈拿起穿云剑起身:“常兄,走着?” 常十三站起身来,整理衣襟:“嗯。” 萧近紧随其后。 林寻看到常十三等人走出来,三步两步上前,瞬间抱住了常十三的胳膊,接着就是一脸乐呵呵的傻笑。 常十三微微皱眉:“松手。” 林寻:“不。” 常十三:“你萧叔叔看着呢。” 林寻越抱越紧:“看就看呗,反正分舵的人都看过了嘛,以后就这样出门,嘿嘿嘿嘿……嘿嘿……” 常十三:“别笑了,憋回去。就知道傻笑,丢人现眼。” 林寻转过了脑袋,心里面接着话:怎么了嘛,笑一笑就丢人吗?毛病。 萧近走在后面,看着这二人,忍不住嘴角上扬。 …… …… 卫长风等人此时正在焦急地等待着重戈的出现。 他可想不到,重戈人的确如他所愿地走出了分舵,但是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马上要面临大麻烦。 分舵门口不远处,有一家小酒馆,这是卫长风等人等待重戈出现的地方。 重戈和常十三走在前面,当然,常十三身上还挂着一个林寻。 卫长风听到一阵脚步,瞬间警觉起来。十二人齐刷刷地绷起了神经。 他第一眼看到了一身红衣,还没等兴奋激动起来,便看到了红衣身边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出了一身冷汗! 卫长风再也坐不住了。 所有的杀手瞪大眼睛,舒展的双手瞬间蜷缩在了一起。 重戈加快脚步,对着卫长风说道:“久违了各位。我人已经来了,还请你们速速放了子明。” 卫长风从愣神中回过来,说道:“常帮主,您……您……别来无恙?” 重戈内心嘀咕:喂喂喂,为什么和常十三在一块儿,这么没有存在感!明明是我先说的话好吗? 他说道:“子明呢?问你话呢!“ 卫长风:“常帮主,您怎么有空出来……走走?”他心中早已崩溃,他自己声称带走了栾子明,常十三这个时候出现,为了什么?想都不用想——自然是为了栾子明的下落! 常十三:“带子明回家。“ 卫长风喉咙中似乎塞了一块鸡毛,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下。 重戈:“把人交出来!” 不要说现在是常十三和重戈两个人,就是常十三一个人他也应付不了。若是再不一事相告,他便是在劫难逃。 保命要紧!伯良羽的任务什么的全都不重要了。 卫长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栾舵主,他,并不在我们的手上。” 重戈哼一声:“哼!鬼才信你,赶快把我的兄弟交出来,不然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 卫长风情绪激动:“栾舵主,他真的没有在我们手上。常帮主,您一定要相信在下。在下只是为了匡重戈出来,栾子明在下根本就没有动过呀!” 常十三心中不爽:还在这里说瞎话。明明是对子明动了心思,少安以死威胁才没有得逞。居然还在这里装无辜! 常十三冷冷地说道:“交人吧,我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卫长风情绪激动:“常帮主,在下实在是冤枉啊,在下哪里能变出一个大活人了呀!” 重戈:“哼,这个时候了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上次着了你们的道,这次你们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一边说,手已经在抚摸着穿云剑了。 卫长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名杀手说道:“庄主,这可怎么办!”不仅是他,所有的人都已经慌了神。就连卫长风也不可能坐怀不乱。 卫长风说道:“常帮主,在下真的没有带走栾舵主,还请您明察!” 常十三:“既然不交人,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卫长风:“常帮主,你分明存心想和冥盛山庄过不去。” 他,脑子向来不笨。 重戈右手抓住剑鞘,穿云剑冷峻的剑锋瞬间朝着卫长风冲击而去! 卫长风拔剑出鞘,来不及多做解释——只能迎战。 重戈没有丝毫拖延的意思,上来直接一招“穿云落雪”,直取卫长风的咽喉! 其余杀手见状,瞬间冲上前来为卫长风解围。 上一次十二人联起手来重伤了重戈,说是卫长风一人,万万抵挡不住重戈的攻势。 常十三:“寻儿,你仔细看看,穿云落雪如何?” 林寻瞪大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见识重戈的杀招。若是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收回前面说过的话——重戈的剑法,惊艳程度完全让林寻目瞪口呆! 林寻惊讶地说道:“师父,他怎么这么厉害!好厉害!” 常十三:“等哪天为师教教你怎么拆掉这一招。” 林寻:“好啊好啊!明天就教!” 常十三:“嗯,明天可能没空。” 林寻:“明天又去干嘛?” 重戈与十二人交战在一起,他大喊一声:“常兄,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了!快来帮忙啊!“ 第二百零一章 殒命 墨阳出鞘—— 常十三瞬间将其余杀手挡了下来! 重戈的穿云剑正面对战卫长风,卫长风一人的功力抵抗重戈,自然一下子变得吃力起来。 重戈报仇的时候到了! 穿云剑没有丝毫犹豫,直抵咽喉! 常十三狠厉的剑法,已经将众人震地连连后退,没有丝毫还手的空隙。 这些人本就对常十三心存忌惮,真正对战起来更是惧怕地紧。就算常十三敷衍两招,也足以抵挡住他们的联合攻势。 卫长风奋力抵挡,剑锋与剑锋交错在一起——“砰!” 一击之后,穿云剑明显占到了上风。 一个顺滑的转身,重戈调转穿云剑,错开卫长风的格挡—— 一抹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穿云剑锋! 卫长风喉咙上现出了一道贯通的血洞。 …… 怔住的双眼直视这重戈的脸颊,卫长风不甘心地死死盯着这个夺走他性命的人。 常十三脚尖点地,向后退到一旁。 结束了! 重戈收回穿云,卫长风倒地。 林寻目不转睛,他并没有想之前说的只顾着欣赏自己的师父,重戈的剑法成功博走了他的眼球。 剩下了十一命杀手,直愣愣地呆在原地——他们的庄主死了。 激战之后,本应该热血上涌,此刻他们一个个却是脸色惨白。 常十三收起墨阳剑,冷冷地问道:“子明在何处?” 这些人自知抵抗不过,若是轻举妄动,只不过是自寻死路。 卫长风,就是他们面前鲜活的例证。 一个人带头双膝跪地:“常帮主,我等真的没有得手。庄主想利用栾舵主引出重戈,但是我等没有得逞。还请常帮主明察!” 常十三剑柄抵在这人的下巴处,一点点将他的脸颊抬起。 他问道:“此话当真?” 此人战战兢兢,越发颤抖起来:“是,不敢有半句假话。常帮主饶命……饶命……” 重戈一身红衣,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鲜艳。 穿云剑上的血红色被一条白色手帕擦拭干净,再次躺会剑鞘中。 林寻凑上前来:“厉害厉害!好剑法!” 重戈高高扬起头,瞥了一眼林寻,说道:“哼,还看不起我,哼!” 林寻嘿嘿一笑:“那是我没见过嘛,漠海第一,确实名不虚传!” 重戈心中一阵满足。 常十三收回墨阳剑,问道:“冥盛山庄,除了卫长风,谁当家?” 谁当家? 这个问题可难倒了他们。 卫长风从来都是“大权独揽”,整个山庄上上下下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除了卫长风,冥盛山庄竟然找不出一个“二当家”来。 一人回答道:“冥盛山庄,庄主一人当家。除了庄主,没有别人。” 这人名叫李群,十二杀手之一。武功仅在卫长风之下。 重戈问道:“你们和伯良羽交不了差,他会如何对待你们?” 重戈,杀害伯秋言的真凶!伯良羽的眼中钉、肉中刺。 委托冥盛山庄追杀重戈,伯良羽将报仇的宝压在了卫长风的头上。 可是此刻,卫长风已经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凭着他们剩下的这些人,再继续追杀重戈? 呵呵,很明显,重戈和常十三已经站在了一条线上。杀掉重戈谈何容易。 伯良羽失子之痛,冥盛山庄算是帮不上他的忙了。 李群回答:“我等,我等动不了你,自然也交不了差。明觉派那边……” 常十三问道:“山庄如今有多少人?” 李群:“七十人左右。” 常十三:“萧近,调一百人,随我走一趟冥盛山庄。” 跪在地上的是一个人猛然瞪大眼睛——常十三要去冥盛山庄?一百人,这是要搞什么大动作! 李群:“常、常帮主……” 常十三:“你们几个,起来、带上卫长风的尸体,随我一起走。” …… …… …… 沈丘艳整个分舵大举回迁。 石渊迟迟未到—— 石化纯对江蠡、江舒二兄弟下了严令——诛杀沈丘艳!诛杀柴通! 就算不能明面上对所谓的“沈舵主”宣战,但是石化纯绝对不能容忍一个叛逃的人好好地活着。 沈丘艳的杀令就不用说了。而柴通作为十位总领值之一,一贯都是这十个人的大哥,在整个分堂中的地位仅在沈丘艳之下。 江蠡和江舒连夜潜入沈丘艳分舵。 月黑风高,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整个分舵中静悄悄的,只剩下了值守之人,其余都沉沉地睡下了。 江蠡二人对这个分舵的布局分布了如指掌,毕竟之前也算是“常客”。 沈丘艳也不例外,躺在房中被困倦夺走了意识。刚刚回迁,一大堆的繁杂琐事把她忙得不可开交,休息时间自然睡得沉。 柴通的房间在东侧。想必沈丘艳的房间,这里的守卫相对松懈,更容易得手。 江蠡和江舒二人打定主意,将柴通作为一个下手对象。 二人轻功高绝,迅速穿越,门口的守卫睡意朦胧,并没有什么精气神。 二人掏出腰间的匕首——瞬间在守卫的脖颈之上留下了一道血口。 深深的夜色笼罩着整个分舵,江蠡门口留守,江舒毫无声响地推开房门—— 柴通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逼近。 江舒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踩在地上,摸索到了柴通身旁! 带着些许银光的匕首,冒着寒冷的气息,紧紧攥在江舒的手中—— 五寸、三寸、一寸——匕首接触到了柴通的脖颈! 动脉之处软软的皮肉,完全暴露在匕首之下。 江舒丝毫没有留手,柴通没有任何反应,动脉被匕首瞬间割开。 鲜红的血液涌出,染红了一片…… 柴通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江舒抓起被子一角,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伸直身子走出了门,静静地将门关上。 江蠡见到人影,迅速想着沈丘艳的房间摸去,江舒紧随其后。 这段路上有不少守卫值守,但是凭借轻功和迅速的躲闪,二人巧妙地躲开了每一双眼睛,直奔沈丘艳的住处。 风声萧瑟,似乎要吞噬掉遗落在人间的鲜红…… 第二百零二章 报复 江蠡的手已经触摸到了最后一道门! 就在这时——一队巡逻守卫经过,见到躺在地上的尸首! “来人!” “来人!” “死人了!死人了!” 整个分舵从沉睡中惊醒,躁动声爆发出来! 江蠡见状,迅速推开沈丘艳的房门,江舒紧跟着闯了进去。 沈丘艳从睡梦中清醒,警觉的状态一下子在全身展开——江蠡冲上前去,手中的匕首向着沈丘艳夺命而去! 沈丘艳手抓起被子,瞬间躲闪,将被子缠绕在江蠡伸出来的匕首之上,加大力度狠狠扭转。 江蠡与之纠缠,江舒趁此机会从侧面出击! 沈丘艳躲闪不及,匕首在她的手臂之上留下一道血红的印子。 沈丘艳:“来人!” 一声大叫之后,守卫惊慌地从外面赶来。只见沈丘艳与两个身穿黑衣的人焦灼在一起。 江蠡死死拖住沈丘艳,江舒再一次向着她的要害刺出了手中的匕首! “呲!”一刀刺入,沈丘艳的腹部瞬间受到重击! 守卫蜂拥而上,一把把刀刃将沈丘艳护在了身后! 江蠡与江舒见状,不得不及时脱身——在日次纠缠下去,恐怕不好收场的是他们两个。 就算本事再大,也难敌一个分舵的势力。 二人抽身,从众多守卫中冲杀出来! 一个长长的助力,脚尖蹬地——飞跃至屋顶,顺着屋檐快速出走。 这样的速度非常人能及,守卫们想追,却丝毫无从下手。 沈丘艳双手紧紧捂着腹部,脸色惨白,剧烈的疼痛将她推向死亡边缘。 眼前一点点变得模糊再模糊—— 沈丘艳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 “舵主!” “舵主!” …… …… 沈丘艳终究保得了一条性命。 可是柴通走了。 左蒙和王云鹏呆呆地坐在柴通的身边。这是他们最好的大哥。 不是亲兄弟,不是结拜兄弟,但是在一起共事,已有五年时间。 这五年中,柴通对他们照顾有佳,体贴备至。 这二人见到大哥被杀害,本应该是怒火万丈,但是此刻却什么也顾及不上。 ——这是一个没有办法接受的残忍现实! 一贯脾气急躁的左蒙,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沈丘艳躺在床榻上,伤口仍然不断渗出鲜血。距离要害只差半寸,这是多么的幸运! 栾子明得知沈丘艳分舵的变故,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沈丘艳分舵是他一手收拢过来的——柴通被杀,沈丘艳重伤昏迷。也算是栾子明没有尽到保护他们的责任。最起码若是他多加提醒几次,也不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分舵中这些刚刚加入天云山派的人,面对舵主被伤,心中该怎么想? 石化纯的报复行动开始了! 这告诉他们——他们随时会成为石化纯猎杀的对象。 栾子明要在第一时间安定人心,切不可出什么岔子。 整个分舵果然不出所料地乱成一团,没有一丝条理。 在这些人的眼中,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如何让他们吃下一颗定心丸? …… 李立:“栾舵主!” 栾子明:“沈舵主怎么样了?” 李立:“昏迷不醒。” 栾子明:“死了多少人?” 李立:“算着柴大哥,一共七个。” 栾子明一路赶到沈丘艳房间,医师寸步不离,一直守在身边。 栾子明:“怎么样?严重吗?” 医师:“万幸啊,醒过来不成问题,但是恢复意识,还需要时间。” 沈丘艳滴水未尽,嘴唇几近干裂,娇艳的容颜此时没有了丝毫光彩。 栾子明来到柴通的灵柩,看到左蒙和王云鹏二人。 这二人还没有离开。 左蒙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他心中想着:若不是投靠了天云山派,也不至于这么快招来了杀身之祸。 王云鹏站起身,道了一声:“栾舵主。” 前两日还在一张桌子上说话的人,此时却已经躺进了棺材里。 栾子明:“何人做的?” 王云鹏:“江蠡、江舒。” 栾子明微微攥拳:“兄弟们放心,柴通和另外六个兄弟,是天云山派的人,帮主绝不会放过他们。” 左蒙:“真没有想到,来地这么快。” 栾子明:“是我考虑不周,没有仔细叮嘱。领你们进来天云山派,却没能护住你们。对不住兄弟们。” 王云鹏:“别这么说,我们守卫不力,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怎么能怪你呢。” 左蒙:“柴大哥,走得太……” 他猛地揉了一把脸,接着说到:“我这半辈子,就这么一个大哥……说走就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 王云鹏:“是啊,柴大哥为人仗义,不该是这个下场的。” 栾子明看着二人揪心的样子,心中更不是滋味儿。 他走到门口,停了一下脚步,说道:“照顾好沈舵主,我去给帮主传信,一定要加强守卫,切不可大意。” 王云鹏:“是,舵主慢走。” …… …… 江蠡和江舒回来,石化纯自然是解了心头之恨。只不过沈丘艳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沈丘艳的分堂,对他们说已经不复存在。这样大的损失,等同于从他的身上割下一块皮肉。 石门与天云山派,一直以来维持看的过去的关系。这一次常十三的突然“袭击”,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石化纯心中也疑惑,常十三到底为什么要走着一步棋? 可是不管怎样,与其去挽回一个背叛自己的分堂,不如趁早扩张其他分堂。 存有异心的人,再也不是他考虑的对象。 石渊迟迟未到,石化纯自然责怪。不过一个分堂折损,这个时候他万万不会对另一个堂主发难了。 平安镇,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他要回到凤鸣城,与石门的人一起商议下一步的策略。同时也看看常十三下一步的动作。 …… 常十三一行人来到了冥盛山庄。 常十三吩咐李群:“找一个能管事的,出来和我谈谈。” 李群带着卫长风的尸体,进了冥盛山庄。 山庄中大部分是杀手,有几个打杂的,还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 这几个孩子是卫长风从小豢养的杀手。 李群等人回庄,抬着白布盖着的尸身。几个人迎上前来:“李爷回来了。” 第二百零三章 进驻 李群面色凝重:“兄弟们都在吗?” “在。” 李群:“召集所有人,咱们大堂议事。” 六十几个人聚集在大堂外的空地,卫长风的面貌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李群:“庄主走了。常十三已经将山庄围住了。看他的意思,应该是觊觎我们山庄,不然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兄弟们拿个主意吧,怎么办?” 一人问道:“庄主谁杀的?” 李群:“重戈。” 卫长风死于非命——几人欣喜几人愁。 对于那些深受卫长风赏识的人来说,这无异于断了财路;对于不满于卫长风待遇的人来说,自然是无关紧要;而对于心中记恨卫长风的人来说,那当然是喜上心头。 尤其是那些被豢养的孩子。从小受到卫长风“非人”的“虐待”,不知道挨过多少打。 卫长风对这些孩子的惩罚,不同于常十三的严厉,而是近乎冷血的凌虐。 这些还是都是买来的,培养杀手的过程异常残酷,对于不成气候的孩子,养着就等于浪费粮食,卫长风的态度那就是直接杀掉抛弃。 卫长风的死——这些孩子也算是看到了些许希望。 一人问道:“我们,是不是,不是常十三的对手?” 李群:“是。” “无所谓,谁做庄主都一样,能养活人就好。” “对,谁是庄主无所谓啦。” “反正也打不过,不要做无畏的抵抗了吧。” “常十三,傻子才会抵抗呢,不要命了吧。” …… 六个孩子眼睛瞪得很大,盯着这些人看——这可是他们改变命运的关键。 李群倒是干脆:“行,既然兄弟们都不在乎,那我们打开门,请常十三进来呗。” 卫长风这个主子,本就够残忍了。他们也不在意再换一个。万一常十三能好一些呢?那就是福气。万一不好,那也不能再坏到哪去。 谁做庄主,还就真的无所谓,他们只关心谁能给饭吃。 李群:“我去说一声,就这么定了哈。” 一个孩子,一双打眼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他名叫“小石头”。没每个名字,这名字就是随便大家起了一个。 这孩子脾气是最倔的一个,顶撞卫长风的时候不在少数。因此人们觉得这孩子心似石头,也就叫着成了习惯。 就算山庄中的人都不在乎——这些孩子也会在乎。 谁是庄主?未来的庄主还会不会和卫长风一样? 小石头拦上前来:“李大哥,常十三是谁?“ 这个问题,在众人眼中就像一句笑话。常十三,谁不知道常十三呢。可是,这些封闭式训练的孩子们,除了一个冥盛山庄,什么都是未知的。 常十三是谁?常十三要做什么?常十三会怎样对待他们? 李群:“额,这个问题,等他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小石头不依不饶:“李大哥,他……他……他是好人吗?” 李群心肠并不坏,他一点儿也不同于卫长风。心中的柔软从来没有被杀手的身份磨灭。看着孩子真挚的眼神,他心中一紧。 他说道:“听说……”他本想说,听说挺无情的。 但是他却没有说出口。 这些孩子等待的不是这个答案! 常十三冷血的名号,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在李群这些外人眼中,常十三便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李群说道:“大哥也不知道,小石头见了自己体会体会就好了嘛。” 小石头神色暗淡下来,双手松开了李群的衣角,接着转过身去。 一步一步走到墙角蹲下来,小石头低着头。 李群看着,心中不是滋味儿。他走出了山庄,来到常十三歇脚的地方。 萧近问道:“你是,山庄派来的人?” 李群:“山庄没有管事的,在下只是随便一个传话的。” 萧近:“嗯,帮主想邀请你们的山庄靠在天云山派之下,以后挽起手来做兄弟。不知你们山庄愿不愿意。” 李群:“谁做庄主,谁接管山庄,兄弟们都不在意。兄弟们只在意谁能给口饭吃。” 萧近:“兄弟们尽管放心,别说是吃饱饭了,活得滋润也不在话下。” 李群:“十三爷……”他欲言又止。 常十三转过身来回应一声:“嗯。” 李群跪地:“十三爷,您接管山庄,在下有个请求,还望十三爷能答应。” 常十三:“说。” 李群:“山庄中有六个孩子,从小被庄主买过来当做杀手培养,活得凄苦。在下恳请十三爷能对他们……对他们好点儿。” 林寻好奇地问道:“孩子?杀手?” 李群:“本来是十个孩子,中途被庄主打死了四个,还剩下六个。” 林寻皱起眉头:“打死了?为什么?” 李群:“不顺庄主的心,身体底子不够好,没有做杀手的潜质。都是理由。” 林寻:“卫长风是人吗?!” 常十三:“卫长风死了,也是时候让这些孩子过上正常的日子了。” 李群:“谢谢十三爷!” 常十三:“萧近,让兄弟们进驻。” 萧近:“是。” 就在天云山派的门人走进冥盛山庄之时,两个人飞马来报! “舵主,分舵收到栾舵主传信。” 萧近:“直接报帮主吧。” “是。” 两人快步走到常十三前面,正对行礼:“帮主,属下有事禀报。” 常十三:“说。” “栾舵主传信,沈丘艳分舵受到江蠡、江舒的袭击,领舵使柴通被杀,舵主沈丘艳重伤昏迷,另外还有值守的六名守卫被杀。现在整个分舵人心惶惶,栾舵主请示帮主,可否调护法前来帮忙。” 常十三微微皱眉:“栾子明干什么吃的!” 这二人低着头,听着常十三这句带着火药味儿的责怪。他们文斯不动,生怕增添常十三心中的不爽。 重戈一听,子明这傻兄弟又做什么傻事了吗?又给常十三这堆干柴给点着了? 萧近:“帮主,属下觉得当下应调人来,至少能让沈丘艳的人看着心中稍安。” 常十三:“飞鸽传书,调卫肃过来。” 第二百零四章 小石头 萧近问道:“卫大哥?” 卫肃这样的闲云野鹤,一般情况下常十三是不会劳烦他的“大驾”的,尽量不去搅扰他的悠闲日子。 常十三:“正好来平安镇逛逛,他乐意得很。“ 萧近:“……好吧。” 常十三对着二人说道:“告诉栾子明,在分舵给我守着,再出岔子我饶不了他。“ 二人:“是。” 常十三:“还有,罚十鞭,好好反省反省,脑子都用到哪里去了。” 二人:“……是。” 重戈焦急喊道:“喂!那是我兄弟!” 萧近:“帮主,子明在沈丘艳那边,是不是不太好啊。那边毕竟都是沈丘艳的人……子明好歹也是舵主……脸面还是要有的是不是……哎!帮主!您别走啊……” 重戈:“常十三!” 二人问道:“舵主,责罚这话是传还是不传啊?” 萧近低声说道:“咳,别传了。” 二人抬头:“那帮主不会怪罪吧……” 萧近:“有我顶着,怕什么,还不快走。” “是!” 李群就站在常十三的身侧,听到常十三对舵主的责罚,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这个新的管事的,不会比卫长风还难伺候吧! …… 常十三走进冥盛山庄,整个山庄的人眼睛睁大,盯着常十三这尊“神”。 林寻很快便看到了蹲在角落中的那几个孩子。 衣着随便,眼神空洞! 这些孩子过的什么日子,受过多少折磨,林寻这样的小公子是想象不到的。 林寻走过来,还没等走到孩子们的身边,这几个孩子慌张的向着侧边躲开,离林寻越来越远。 林寻:“过来,过来小鬼。” 孩子们苦日子过得习惯了,外界的人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对林寻这个陌生人有着自然的心理防线。 林寻笑笑:“别怕,我叫林寻,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这些孩子还是没有要接纳他的意思。 林寻突感无趣:“什么嘛,你们不会是哑巴了吧?” 小石头:“才不!” 林寻眉眼一挑:“嘿?你这个小鬼好可爱呀!你叫什么呢?” 小石头:“石头。” 林寻:“石头?这是人名?那你姓什么呢?” 小石头:“……不知道。” 林寻伸出手来:“来,哥哥带你们去见见新当家的,怎么样?” 小石头鼓起勇气问道:“他……是好人吗?” 林寻被这个问题惊到了:“嗯?为什么这么问?” 小石头:“他会打死我们吗?” 其余五个孩子无助地像是一片片可以被风儿卷走的落叶。 林寻:“你们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来,跟哥哥走。” 小石头犹豫地看着林寻:“你是好人吗?” 林寻:“当然,顶好的大哥哥咧!” 小石头将小手放在了林寻的手中,林寻笑着看着几个孩子,领着他们走入了大堂。 “师父师父,您在哪呢?”林寻说道。 “这位哥哥,我师父呢?”林寻对着天云山派门人问道。 “李群带着帮主在山庄中走走。一会儿一定会回来。” “谢啦。” 林寻在大堂中找个位子坐下,尽力逗着几个孩子开心。只不过,这几个孩子冷漠惯了,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对林寻敞开心扉。 常十三走进来。 林寻上前:“师父,您快来看看这几个孩子,好可爱的样子。” 常十三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对着李群说道:“召集所有人,一个也不能落下。” 李群:“好。” 林寻:“师父,他们有话问您。” 常十三:“问。” 林寻:“小石头,快过来,问吧,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小石头把林寻拉着小手走过来,身高对比太过悬殊,小石头只能高高抬着头才可以看到常十三的脸。 他说道:“你是好人吗?” 常十三没有回应。 这小屁孩脑子想什么呢?怎么这么问?是不是好人呢——常十三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好人。本质不坏吧,但是人们对自己的评价都不高。并且吧,双手沾满鲜血。这还算是好人吗? 小石头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人,冷漠的可怕。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他似乎失落极了。 林寻:“师父,您说话啊!” 常十三:“为师是好人吗?” 林寻猛然瞪大眼睛:“啊?!” 他接着说道:“师父不是好人是什么?” 常十三对着小石头说道:“嗯,就算是好人吧。” 小石头终于听到了他的回答。他接着问道:“你会和庄主一样,打死我们吗?” 常十三:“不会。” 林寻:“嘿嘿,这下小鬼可以放心了吧。我师父人很好,你们再也不用受苦啦,以后好好享受小日子就好喽。” 小石头脸上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林哥哥。” 林寻:“哈哈,我也是做哥哥的人了。哥哥带你们去,去哪玩呢?” 常十三:“今天功课还没做,还想去哪?” 此时已经是下午临近傍晚,晚饭之前,林寻需要完成功课。 林寻:“您可真是一天也不给假,哼。不过今天早上,寻儿的这套剑法练习地已经很好了嘛,晚上可不可以稍微允许寻儿去……” 常十三:“可以啊,按照没有完成功课论处。” 没有完成功课——不给吃、不让睡。 林寻无奈地对着小石头说道:“那哥哥有空一定带着你们出去玩儿,今天哥哥的师父不给假,哥哥也没办法。” 小石头疑惑得问道:“他不是好人吗?为什么不给假?” 林寻:“额……嗯,因为他是好人,所以才不会给假。” 小石头当然听不懂林寻的话。 常十三却听得懂。 林寻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懂他。 看着林寻的一举一动,真的越来越像自己年轻的时候。这个小徒弟,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 常十三:“准你晚回来一个时辰。” 林寻眉开眼笑:“真哒!那寻儿就陪他们去玩儿啦?” 常十三:“嗯。” 等林寻有空再陪这些孩子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明天要将山庄交给重戈,平安镇那边还是需要自己去一趟安定人心。收了人家总得正式见上一面。 常十三担心栾子明镇不住场面。对待沈丘艳的人呢,该有的上心一点儿也不能打折扣。 第二百零五章 接管 冥盛山庄,重戈代常十三训话。 重戈说道:“我不管以前你们在不在乎谁做这个庄主,从此刻开始,你们必须在乎。我重戈最受不了背叛,你们谁敢动歪心思,我就拿谁开刀,杀一儆百。”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常十三帮他报了仇,他也不得不表示表示。 常十三手中攥着子明,那就是攥住了重戈。没有办法——就算重戈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认。 他接着说到:“我们都是同行,最懂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既然选择了天云山派这个靠山,就要为人家办事。老老实实,银子自然交到你们的手里。犯上作乱,那就是自讨苦吃。” 重戈说完,回到屋中。 “常兄,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常十三:“以后怎样姑且不论,生意照做,我不干涉。就一点,山庄必须保住。麻烦少不了,我不管你找萧近还是找栾子明,只要你站稳脚跟。” 伯良羽若是得知冥盛山庄跟了天云山派,他还不得拍案而起! 当下,对于冥盛山庄来说,最要紧的便是保存下来。至于以后入不入派,立什么样的规矩,都是后话。 重戈:“找子明?算了吧,他还顾得上这边?” 萧近:“没关系,有事重兄找我便是。” 重戈:“我看,你带过来的这一百人,暂时留下吧。伯良羽这个狗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找麻烦。” 萧近:“人可以给你,但是吧,他们的食宿问题,恐怕山庄里面没这个条件吧。这银子……” 重戈:“吃还勉强,住自然不行。住外面的话,这银子还不得如流水。大帮主,给点银子花花?” 常十三:“找萧近。” 萧近一脸苦相:“帮主,子明那边建分舵,南宁城分舵就大出血了。这收冥盛山庄,还是属下掏,属下也太难了吧。您若是下令,属下不敢违抗,不过属下真的想请帮主体恤一下南宁城分舵。” 重戈笑着说道:“萧兄挺会过日子的嘛!” 萧近:“那是自然,南宁城分舵兴建的时候,我是穷怕了的。” 南宁城分舵尽管是大出血,但是这点银子还是负担得了的。 常十三知道,萧近这是趁机和他讨要好处呢。就算是当做犒劳,这个面子也得给。 常十三说道:“今年给总舵的一成,自己留着吧。” 萧近眉开眼笑,拱手说道:“谢谢帮主,谢谢帮主!” 常十三:“正月大会上,其他几个挤兑你,自己受着。别把我扯进去。” 其他几个,自然指的是其他分舵的舵主喽。 正月大会上所有大事和收成都要上报,免了萧近的一成,到时候那几人自然知晓。 栾子明年岁小,不好说什么,可是姬宏和苍意远可就“放不过”萧近了。 萧近挑了一下眉眼:“没事没事,属下不怕他们挤兑,哈哈。” 银子到手就好,萧近才不怕。 重戈问道:“正月大会,我不用去吧?” 常十三:“不用。你老实在这儿守着就好。” 重戈:“不用就不用呗。你可以不可以不要用训人的口吻说话?我又不是你的下属,切。” 常十三:“……我以后注意。” 职业病还是很严重的——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萧近一旁微微一笑,他觉得重戈不愧是栾子明的结拜兄弟,这二人说话的口吻,真是惊人的相似。 萧近:“帮主,您什么时候走?” 常十三:“明天一早。” 萧近:“不歇一天吗?就算您不累,属下怕寻儿受不住。这孩子伤刚好,跟着您一趟一趟……” 常十三:“寻儿怎么还没回来?又迟到了,这个小兔崽子。” 萧近一个愣神:呵,这可倒好!这提醒,不但没有让帮主心疼寻儿,反倒让帮主察觉到寻儿误了时辰。好心办坏事! 萧近:“寻儿不是带着孩子去玩儿了吗?可能一时尽兴,耽误一会儿。” 林寻回到山庄,自知回来晚了。他蹑手蹑脚走到了大堂外,一声没出。正巧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常十三:“尽兴?我今天让他好好尽尽兴。” 萧近:“帮主,寻儿做的已经很好了。属下还没见过这么有资质的孩子。不是属下说,您这脾气……别把孩子逼太紧。” 常十三:“我承认,脾气是不怎么样。寻儿确实很不错。不过还不够。” 这是林寻第一次听到常十三“夸”他。左一句“废物”,右一句“笨蛋”,还从没有过“很不错”的字眼用在他身上。 萧近:“您真想把寻儿按照继承人培养吗?若是帮主有心,属下还是很看好的,寻儿聪慧过人,武功您亲自带着,也差不了。” 常十三:“不,我做不了这个主。” 萧近:“为何?您是师父,他是徒弟,您交给他这理所当然啊。” 常十三微微一顿:“我怎能让他做第二个我。我只能尽可能推着他往前走,若是哪天他真的想停下来,我也绝不会逼他。” 萧近最是明白——不做第二个! 他乍着胆子:“老帮主,也是、也是迫不得已……帮主您别” 提起老帮主,这是帮中大忌。谁也不敢轻易去揭伤疤。 常十三打断:“我明白。我也没怨过。就是这命了,凑活着过。” 重戈一旁听得真切,他说道:“豁!你凑活着过,那我就更活不起了。不怕你们笑话,我的出身和庄中的那几个孩子一样,一个被豢养起来的杀手。常兄有师父,我呢,什么也没有。” 常十三微微皱眉:“没有挺好。” 没有挺好——免得失去。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林公子,你这是?” 林寻全身抖动一下,听墙根的时候居然被人问候了一声,这该是多倒霉呀!天哪! 林寻尴尬一笑,说道:“我……没什么,正要进去呢。” 萧近一瞪眼:“这小子一直在偷听?” 林寻自知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挪尽了门口。他远远站着,看着常十三的脸色。 他说道:“师父,寻儿回、回来了。” 第二百零六章 晚归 常十三:“晚了多久?” 林寻:“不是师父,寻儿出门一时尽兴,忘记了时辰……寻儿掐算时间本来就不太擅长,所以就晚了一点点……” 他越说越没底气。 常十三:“准你晚一个时辰,你给我晚了两个时辰,直接翻了翻!天色有多黑,你眼睛是瞎了吗?!” 这样带着责备的话,加上故意提高的嗓音——这就是林寻最怕的! 林寻扶着门框,在门口一点点跪地,低声下气地说道:“寻儿错了。” 常十三对着萧近说道:“我明日离开,你帮着重兄收拾一下山庄。临近正月会这段时间注意一下关于天云山派的言论,好坏不论,都留意一下。” 萧近:“是。” 常十三:“正月会来的时候,去一趟平安镇分舵,眼睛放亮些,仔细看看沈丘艳那帮人的做派和子明分舵的动静。” 栾子明是一个闯祸的精,没有田玉文在身边盯着,谁知道会不会做些糊涂事。 萧近:“遵命。” 常十三:“这个山庄的几个孩子,不要亏待他们,好好照顾,不然给他们找个好人家或者找找亲生父母,你们看着办。” 重戈:“嗯,交给我吧。” 林寻见到常十三没有理会他,低声说了一句:“师父……” …… “师父……寻儿可以起来吗?” 萧近忙着说好话:“帮主,您看寻儿多乖呀!” 常十三抬眼看了一眼林寻:“时辰都掐算不好,废物一个!” 林寻:“师父,您明明刚刚还说寻儿很不错的,干嘛又这么说……” 常十三:“很不错?你哪只耳朵挺到的不错!一个连时辰都能忘的蠢货,哪里很不错!你看看你这副样子,站没站相,跪没跪相!” 林寻挤挤眼睛,耷拉着脑袋说道:“明明就是说了,还不承认。就知道欺负人!” 常十三:“你嘀咕什么呢?为师说的有错吗?你还打算顶回来是吧!” 林寻嘟着嘴吧,弱弱地回应一句:“寻儿不敢。” 一群孩子从门外跑进来,连蹦带跳。小石头跑得太急,一个不小心重重摔在了地上。 林寻急忙上前将小石头扶起来。 小石头:“谢谢哥哥。” 林寻:“疼不疼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小石头:“我没事。哥哥,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份东西。” 孩子们拿过来两块小糖糕。 小石头:“这是山庄最好吃的了,管家柳叔叔偷偷给我们买的。送给你。” 林寻笑着说道:“谢谢你们!” 小石头:“哥哥还会带我们出去玩儿吗?” 林寻:“会!不过……最近不行。哥哥明天就要走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只要哥哥来这边,一定来看你们。” 小石头一脸失望:“明天就离开……那哥哥现在可以可以陪我们吃饭?” 林寻停顿一下:“不,你们去吃吧,哥哥还在…还在……晚上吧,晚上哥哥去看你们好不好?” 小石头拉扯着林寻的衣角。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带着他们玩耍的大哥哥,这么快就要走。他们心中自然舍不得。 大堂上的其他人,都入不了孩子的眼。他们只顾及得林寻这个大哥哥。 小石头:“好吧。等哥哥来!” 目送这几个孩子离开,林寻又跪回到了原地。 他喜欢这些孩子。 最开始只是可怜,孩子们过得太苦,怜悯之心人皆有之。 现在,他觉得孩子们可爱。苦日子过得这么久,还能保持一颗乐观的孩子心,实属难得。 他们微微一笑,扬起嘴角的一刻,林寻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再见到这些孩子,还真不知道猴年马月。 常十三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起来,跟上。” 看着师徒二人走出去的身影,重戈说道:“林寻这孩子,真好。” 萧近苦笑一声:“是啊,帮主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徒弟,去哪里能找到。” 重戈:“都是你们给惯的,你看看常十三这一身臭脾气,把孩子给吓成什么样子了。” 萧近:“寻儿性格,唉,你别看现在老实的样子。发起疯来比帮主胆子都大。上一次你是没看到,把帮主给怼地向他赔礼道歉。那个,别说出去哈,我也是听当时的守卫透露的。” 重戈睁大眼睛:“这么厉害呢!真人不露相呀!这小子好本事耶!” 萧近:“终有一天,这小子和十四一样,得彻彻底底把帮主给征服了,不信你等着瞧。” …… 常十三验收林寻的剑法,这一次的晚课,进行的出奇的迅速。没一会儿功夫便结束了。 常十三:“和孩子们去吃饭吧。晚上早些歇着,明天赶路。” 林寻知道,这是师父故意留出时间给他和孩子们。今天的剑术表现一般般,按照平常时候,绝对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而且,今日他晚课迟到,师父就更不会放过他。 林寻:“师父,寻儿以后一定注意时间,您别生气了。” 常十三:“为师知道了。” 林寻:“师父,今天……寻儿真的听错了吗?” 常十三停顿一下,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林寻站在原地未动,他听得清楚明白,他的师父的的确确说了他的好话。 他多想听到常十三的当面夸奖啊! 林寻和小石头几个孩子一块儿吃了饭,吃完之后又做起了游戏。 他舍不得孩子们,孩子们也舍不得他。 这一个晚上,林寻睡得尤其的晚,最后连早上的早课都没起来床。 他带着墨阳剑,快步跑到常十三的放间。房间中没有人。 他跑到山庄中其他地方,到处找不到人。 最后马厩中,常十三的马也没有在。 ——师父自己走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 昨晚晚课迟到,今日早课迟到,他的师父又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一定是把他抛下了! 他失落万分! 坐在门栏上不知如何是好。 萧近刚刚起床,看到呆坐的林寻:“寻儿,吃饭了吗?” 林寻没有精气地抬头:“没。” 萧近:“和叔叔一起去吃饭吧。” 林寻没有动弹:“不吃了,叔叔您去吧。” 第二百零七章 一下而已 萧近问道:“怎么了寻儿?怎么不吃早饭呢?” 林寻:“师父呢?叔叔有没有看到师父?” 萧近:“没有,帮主起的早,叔叔我刚刚起。你们不是有早课吗?你没见到人?” 林寻:“早课我起晚了,晚了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没找到师父,连师父的马也没在。” 萧近:“别怪叔叔多嘴,你怎么又……昨天刚刚迟到,今天怎么又误了时辰,怎么搞的这是。” 林寻低着头:“师父不要我了。他一定是自己走了。” 萧近走进一步:“胡说。帮主怎么会自己走,别胡思乱想了。一定是有事出门了。先吃饭吧,等一等。” 林寻:“不吃!” 萧近:“赌气?和帮主吗?” 林寻:“没有,和我自己!昨天晚上睡晚了,今天没起来。都怪我!” 萧近拍拍他的肩膀:“吃饭吧,别多想。对了,墨阳剑在哪呢?” 林寻:“在我房间。” 萧近:“呵,那你就放心吧。帮主绝对走不远。” 林寻:“为什么?” 萧近:“出远门,墨阳剑从不离身。这是帮主这么多年的习惯。不可能打破。走吧,吃饭去。” 林寻眼睛闪了一下光:“真哒!早饭有什么?” 萧近:“额,凑活吃吧。山庄的饭菜真的太差了,今天我就去找找好厨子。” …… 常十三骑马,带着早饭吃食,一路回到冥盛山庄。 天云山派门人们占领了周边对的大大小小的客栈。 这的确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最好的办法——扩建冥盛山庄。 山庄守卫上前:“帮主早!” 常十三下马:“早,辛苦了兄弟们。” 守卫连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常十三:“你们觉得山庄的饭菜味道怎么样?” 守卫一愣神:“还不错?” 常十三:“比起分舵的饭菜呢?” 守卫:“差远了,没法比。” 常十三想着里面走去:“那就好。” 守卫:“帮主慢走!” 山庄的饭菜差劲极了——常十三出门去买了早饭。 还好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这么嘴刁。大家应该都是如此觉得的吧。 常十三来到山庄大堂。 萧近:“寻儿寻儿!” 他起身:“帮主早!” 林寻快速转过头来,看到了常十三。他想要说话,却一时间没说出什么来。 常十三:“寻儿都舍得起床了,不早了。” 萧近帮常十三摆好椅子:“帮主出门了吗?” 常十三坐在林寻身边:“嗯。把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好一起吃。” 萧近接过木匣子:“是。” 木匣子被打开,全都是热腾腾的饭菜。 萧近:“帮主,这是您从镇子上买回来的?” 常十三:“不然呢。” 林寻呆呆坐着,一句话也没说。常十三手中的马鞭往桌子上一放,吓得他全身一哆嗦。 萧近:“帮主是专门去买的饭菜?” 常十三看着林寻:“寻儿没起来,闲着也是闲着,去镇子上走了一趟。” 林寻眼神躲闪,情绪不高,常十三看在眼里。 萧近坐下来:“哦,原来如此!” 常十三为林寻夹菜,说道:“怎么了?睡过时辰,你还不高兴了?” 林寻低着头。 萧近:“帮主,寻儿以为您自己去平安镇了,把他抛下了。” 常十三愣神:“……咳,嗯……” 林寻觉得自己真的好傻——还没有萧叔叔了解自己的师父。也没有给师父自足够的信任。 他站起身来:“师父,寻儿错了。又没起来…误了早课。请师父责罚。” 常十三:“你说,你让为师怎么罚?” 今日还要去平安镇,这个时候怎么下得去手呢? 林寻为了好好陪陪这些孩子们,睡得晚了。导致今天没有起来,误了早课。这又让他怎么罚呢? 林寻咬咬牙:“二十鞭!” 常十三:“嗯。先吃饭吧。” 林寻:“若是师父不解气,那就三十鞭!” 常十三盯着眼前的小子——这是又抽什么疯?从来没有求着自己罚他过呀! 他说道:“三十鞭?你说什么胡话呢。” 三十鞭,能让林寻在床上躺上几天了。早课迟到,这根本不至于打这么重。 常十三虽然严厉,可从来不会随便打这么多鞭。 林寻:“师父您打吧,不然寻儿心里不踏实。” 昨天就轻轻松松的逃过了一截,今日再如此轻易,林寻都不知道,常十三是不是怎么想抛弃他。 常十三拿起马鞭,林寻本能向后略微躲闪。 常十三:“后悔了?” 林寻站回原地:“没、没有。” 萧近:“帮主……” 常十三:“罚是一定的,不过只打一鞭。转过去吧。” 林寻怔在原地——一鞭?! 这也算罚?! 他突然想起来,常十三在天云山城的鸿余钱庄,一鞭打的项贤肩头血肉开裂。 难道师父是要一鞭顶上二十鞭吗?! 林寻转过身,等待着下一刻的一击。 常十三左手拿着马鞭,丝毫没有用什么力道,软软地打在了林寻的身上。 这种程度,大概用不了两个时辰,痛感便会彻底消失了。 常十三将马鞭放下,拿起筷子,说道:“吃饭吧。” 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林寻吃惊的样子就像被金元宝砸中了脑袋。 他试探性地问道:“完事了?不会吧?师父您是因为没吃饭饿得没力气吗?” 常十三:“是,等吃完饭把剩下的二十九鞭补齐。” 林寻跪地求饶:“师父,还是、还是不要了吧……” 萧近噗嗤一笑:“寻儿,帮主逗你的,这都看不出来。傻小子!” 常十三:“起来吧,完事了。吃完跟我走。” 林寻瞪大眼睛看着他:“那、那、那今日的早课呢?” 常十三:“昨天你的剑法,咳,表现不错。今天就当作给你放假了吧。” 林寻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盯着常十三的眼睛,一寸不离。 常十三:“你瞪为师干嘛?” 林寻停顿一下大声喊到:“师父!您刚刚夸寻儿了!当面夸的!寻儿终于终于终于听到这样的话了!” 常十三愣神:“……以后说话小点声儿。为师不是聋子,能听到。吵到大家这不好,不要动不动就展示你自己有多笨。” 这里用饭的可不止萧近,还有几个其他兄弟。 林寻丝毫没有理会,大声喊到:“师父!寻儿想要抱您一下,可以吗?” 常十三瞬间石化! 萧近惊地被一口饭菜呛到! 坐着的其他兄弟们更是瞪大了眼睛! 常十三没有来得及拒绝——跪着的林寻瞬间窜起来,双臂死死将常十三环住! 第二百零八章 逮个正着 常十三脸颊一红,双手猛劲推开林寻。 他说着:“起、起开!为师出去透透气!” “霹雳——” 萧近筷子落下! 萧近:“寻儿,你……叔叔、吃完先走了哈。你、吃着。各位兄弟吃好哈。” 萧近没走两步,回过头来对着林寻低声说道:“寻儿,你绝对的好胆量!” 林寻愣在原地,他想着:怎么了,就抱一下嘛!徒弟抱一下师父怎么了!在家中经常抱爹爹的,抱师父不也一样嘛! 鉴于这个师父是好师父,才会得到我林寻小爷抱一下的,一般人还得不到呢! 切! 常十三内心一阵臭骂! 林寻这个小兔崽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种事,为师的脸面往哪搁! 以前抱腿、抱胳膊,这也就算了,今日直接抱住了上半身。 就连少安也没在人前这般“放肆”过! 林平这个伯伯,真是要不得了——怎么给儿子惯出了这么个毛病! …… 林寻来到常十三房间。 “师父,我们走不走啊?寻儿吃完了。” 屋中随之一声:“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林寻:“师父,刚刚寻儿一时没忍住嘛。您不会生气的,对吧。” 他见常十三没有答话,接着说到:“若不是您偷偷摸摸溜出去,寻儿也不会觉得您一个人走了。” “还有,您知道寻儿一高兴就喜欢抱您,您当面夸,这寻儿怎么能忍得住嘛!这根本就不能怪寻儿!” “嘿嘿嘿!师父只打了一鞭,寻儿知道师父心情不错,所以师父一定不会和寻儿计较。嘿嘿嘿嘿!” 常十三看着他嘿嘿笑着的样子,实在是—— 他上前,一连几脚踢在林寻小腿上! 林寻慌忙说道:“师父师父,我们快走吧,别误了时辰。您不是想见少安了嘛!哎呦……疼!” 常十三停下,整理一下衣襟,他说道:“滚去门口等着!” 林寻:“好嘞。” 暴打一顿,确实能让常十三心里舒服许多。 …… …… 平安镇上景雯获得裴洛的允许,自己跑出来遛弯儿。 阿珍不在身边,裴洛找了一个精壮的家丁,时刻保护景雯的安全。 常十三保证,在回到天云山城之前,要给景雯一个答案。 一晃过去了很久,还是没有常十三回来的音讯。 景雯听裴洛说,平安镇上出了大事——石门分堂变成了天云山派分舵,并且天云山派还在建新的分舵。 只知道天云山派派来一位年轻的舵主,但是姓甚名谁却是不知。 石门分堂的一众人,自从加入天云山派后,开始了“吃斋念佛”的日子。 打架斗狠的情况越来越少,欺压良善的恶行一时间被遏制。 若是这些人说从根本上改掉了坏毛病——这恐怕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吧。 习惯那里是一瞬间就可以改掉的! 严厉帮规压制下,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 直接抢夺拿来的银子比起靠辛苦赚来的自然容易的多。放着好走的路不走,这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一天两天还可以,时间久了难免手痒。 景雯一路来到一间茶楼。 她说道:“两壶好茶,茶点随便来些。” 小二儿:“来喽,您的茶!” 一个家丁上前:“小姐,差不多咱就回府吧,免得老爷惦念。” 景雯:“就知道催!好不容易出来,哪能这么快就回去。你们若是着急,自己走啊!” 家丁:“我的大小姐,万一出什么事,我们担待不起呀。出来两个时辰了,早些回去吧。” 景雯狠狠拍一下桌子:“真是扫兴!闭上你的嘴,我不想听到你说一个字!” 家丁一张苦瓜脸,无可奈何地坐在一边喝起了茶。 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凑上前来,坐在了景雯身边。 长相只能说是一般。衣着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唯一能引起人注意的便是腰间一把刀——一把石门子弟的专用佩刀。 他说道:“姑娘,这么想在玩边玩儿,不如哥哥陪陪你如何?” 他的一只手悄悄往景雯身上凑。 景雯向后一缩:“你给本姑娘放尊重些。” 家丁上前大喝:“哪里来的小子!滚远点!” 男人笑着说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你家小姐出门都守护不好,还配在这里找茬儿!哼!不自量力。” 男人拔出腰间的刀,瞬间扎在了长凳上! 景雯吓了一跳:“你到底想怎样?” 男人:“大爷我一个月没开荤了,只要姑娘好好陪陪,哈哈哈哈哈。” 家丁看着男人的架势,分明要占小姐的便宜。 他们上前阻拦,男人瞬间躲开,一连几脚飞出——几名家丁倒地! 茶楼里面的老板走上前来:“各位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呀,小的的店经不起各位爷的折腾,还请高抬贵手啊!” 男人的刀,在平安镇上开店的老板们,哪一个不认得! 凡是佩刀如此的人,在平安镇就可以横着走。店家老板,只有点头哈腰,交钱给好处的份儿。 老板一脸赔笑,不敢得罪。 男人抓住景雯的领口:“姑娘,考虑的怎么样?旁边便是客栈,跟哥哥走吧。” 景雯面色慌张,心更是咚咚乱跳! …… “舵主,要不要喝口茶再接着走?” 栾子明:“好,听兄弟的。” 栾子明刚一进门,便看到茶楼中男子胁迫姑娘的一幕。 “住手!”他当即喊出一声。 男人猛然回头,眼睛看到栾子明的脸,瞬间失了魂! “舵、舵主…”他全身恨不得打起哆嗦。 栾子明上前,眼前一亮:“裴、裴小姐?” 景雯看到了救星:“栾、栾、栾什么着?” 栾子明道:“子明,栾子明!” 景雯受了惊吓的脸终于回来了一些。她逐渐放松下来,说道:“对,栾子明。你是常大哥的兄弟,我们在青山城见过。” 栾子明:“不错不错!好巧。哦对,你家在平安镇。” 景雯:“对,你来这儿是?” 栾子明带过来的人,三下两下将这个男人捆绑起来,押在了一边。 栾子明说道:“我嘛,奉帮主令来了平安镇。” 景雯期待地问道:“常大哥在平安镇吗?” 栾子明:“不在,帮主去了萧大哥那边。不过应该会来。” 第二百零九章 风筝 景雯问道:“什么时候来?” 栾子明:“这可不知道,兴许今日明日,也兴许后日大后日,反正不会太远。” 景雯盘算一番,他和常十三多日未见,按照栾子明说的,他们二人近期便有望见到了。 景雯手指着被绑起来扔在一旁的人说道:“这是你们的人?” 栾子明:“是。刚进来的。这事我处理就好了哈,别和帮主说,求你了。” 裴府招亲,常十三拔得头筹——这件事在平安镇已是人尽皆知。 这个裴府的准女婿,不管他自己承不承认,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事实了。 少安和栾子明无话不说。景雯当众给了常十三一记耳光。子明心中有数,他的帮主大哥,八成中意上了眼前的景雯姑娘。 石门这些人是他收来的,规矩是他给立下的,这些人冒犯景雯姑娘,这事如果让常十三知道了,不定找谁发脾气去。 不管谁倒霉,一定得捎上栾子明。毕竟栾子明是个亲兄弟,打骂惯了,多一次少一次常十三才不会在意。 景雯说道:“不说可以呀,你得答应我条件。” 栾子明:“好,尽管说。” 景雯:“我要第一时间见到常大哥。” 栾子明:“第一时间?嗯……那你只能和我住在一起。” 景雯瞪大眼睛:“呸!你说什么呢!” 子明连连摆手:“啊,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住在一个地方。常大哥来了一定先来新舵口见我,所以吧……是吧。” 景雯好奇地问道:“分舵里面饭菜也和青山城分舵一样好吃吗?” 栾子明嘿嘿一笑:“当然喽!分舵的饭菜那是最拿的出手的。我们派最讲究的便是吃住!分舵的住还不行,不过那也是暂时的。” 家丁上前:“小姐,老爷那边不会同意你住外面的,我们回去不好交差呀!” 栾子明:“不放心吗?跟着我总比跟着你们几个废物来的稳妥吧。” 家丁:“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礼!我也是为了小姐考虑。” 栾子明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茶:“我这人就这样,不爱听就滚!” 家丁:“你!” 栾子明手指被绑着的男人说道:“把他带过来。” “舵主!舵主饶了属下这一次吧,属下再也不敢了舵主!” 栾子明:“你的名字?你的领舵使是谁?” “汤飞,领舵使是柴、柴大哥。” “砰——” 茶杯被摔碎在地! 栾子明愤怒地说道:“柴兄刚刚过世,你好意思出来搞这个?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呢!良心被狗吃了!” 汤飞:“舵主,属下这是未遂,什么也没做被您抓个正着。属下保证没有下次了!” 栾子明:“来人,把他交给左蒙处置。” 汤飞声嘶力竭:“舵主饶命!左大哥会杀了属下的,舵主高抬贵手吧!” 左蒙,柴通最好的兄弟。他若是知道柴通手下的人这个时候找姑娘寻开心,那绝对不会手软。 栾子明知道,汤飞更知道。 栾子明:“带走!” “遵命!” 两个的压着汤飞出去,留下了一连串汤飞无力的求饶声。 景雯小心地问道:“他、会被处死吗?” 栾子明:“不知道。” 景雯:“他若是死了,你就是罪魁祸首吧。” 景雯是一副好心肠,心想着:汤飞虽然起了贼心,但终究未能得逞,罪不至死啊。 栾子明一脸不在意:“我是罪魁祸首?笑话!他自己犯的错,左蒙做的处置,与我何干啊。” 景雯凑过来:“你这么不讲理,常大哥知道吗?” 栾子明:“我算是最心软的了。若是帮主在,那一定是这样:来人,五十鞭!哈哈哈哈。” 子明的随从说道:“裴小姐放心吧,柴通刚刚去世,左蒙这个时候不会杀人。舵主心中有分寸。” 栾子明:“裴小姐,你真的跟我走吗?若是走,现在就出发了,回去之后我还得忙活去。” 多嘴的家丁再一次忍不住:“小姐,您不能跟他走!” 栾子明伸手一推,将他推开:“问你了吗!嘴欠是不是。没点规矩!” 家丁刚想上前对栾子明动手,两个人一把拦下来说道:“你放肆!” 景雯凑上前来,对栾子明低声说道:“带我走,别让他们跟着。” 栾子明:“你们几个,陪这几人在这儿喝喝茶,我和裴小姐先走一步哈。” “遵命。” 家丁快不跟上,被几人生生挡了回来摁在了座位上。 栾子明和景雯二人一人一马,离开了茶楼,前往了新分舵。 …… 少安和苏雪儿二人在一起闲坐。 少安:“听说你喜欢放风筝?” 苏雪儿惊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少安:“功夫不负有心人呗。” 苏雪儿记得,自己的小爱好只和自己的师父冷宜春说过。 苏雪儿:“你连我师父都收买了?!” 少安笑着:“这叫成人之美。冷姐姐体恤嘛。” 苏雪儿:“你和林寻一个样儿,我师父,你喊姐姐。” 少安心中暗喜,苏雪儿已经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二人相恋的关系。 少安说道:“冷姐姐就喜欢别人这样叫,我若叫冷姨,她非得打死我不可。不说这个,我为你准备了风筝呦!就在后院,我亲手做的呢。” 苏雪儿:“哦,做就做呗,你做的东西没有不令我失望的。再说了,现在大冬天的放风筝,你怕是有病吧!” 少安卖乖地笑笑:“哪有!赏个脸,跟我来。” 少安伸出手来,苏雪儿视若无睹。 少安瞬间抓住了雪儿的手,任凭挣脱就是不放。 最后雪儿妥协,跟着他来到了后院。 一只只燕子模样的风筝,整齐的摆放着走廊边上的桌子上。 上面的图案……额,都是少安画上去的。 看起来是花鸟鱼虫吗?似乎也不太像!一个个奇丑无比! 苏雪儿大叫一声:“你这是糟蹋纸吗?!让一只狗来画都比你强!” 少安尴尬一笑:“这个嘛,咳咳,确实是丑了点儿。不过呢,为了亲手做,也只好将就一下了。” 苏雪儿伸手拿起一直风筝:“这破玩意儿,能飞起来?” 三下两下摆弄一番,这只风筝就在雪儿的手中散了架子。 少安:“飞怕是不能,看倒是可以。” 苏雪儿:“天哪!你脑子就是有病!风筝飞不起来还叫风筝吗?” 第二百一十章 救人 苏雪儿挑挑拣拣,从这些风筝中挑出一个:“嗯,这个看起来还不错。” 少安凑上前来:“谢谢雪儿夸奖。” 雪儿一脸嫌弃:“我呸!何时夸你了,真是一张厚脸皮。拿绳子来,试一试能不能飞起来。” 少安赶紧找到绳子雪儿看着少安笨手笨脚地摆弄,立马夺了过来。 雪儿:“帮主怎么就认你这傻子做兄弟,我看帮主和你一样,有病。” 少安皱着眉毛:“喂,十三哥招你惹你了。” 雪儿:“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出来帮主故意让我随行打的是什么主意。” 少安:“额……” 雪儿:“帮主这不管那不管,偏偏喜欢管这等闲事。这叫什么,假公济私!” 当初是少安求着常十三带着苏雪儿一起出门。不过这个时候,少安可不会站住来承认。 少安想着:反正十三哥人缘儿向来不怎么样,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死猪不怕开水烫。 少安:“雪儿,都是十三哥不好,非要多管闲事。谁用得着他帮忙啊。” 雪儿:“哼!” 她绑绳子的手越发用力,应该是用来发泄吧。 少安看着雪儿抱怨的样子,真是可爱。越是耍小脾气,便越是让他喜欢。 少安问道:“做好了吗?” 雪儿:“走,去外面试一试。万一能行呢。” 果然,冷宜春说的一点儿不错——雪儿的确喜欢放风筝。 …… 栾子明和景雯一路来到分舵,回来之时刚巧碰上少安与雪儿二人放风筝。 风筝挂在枝头,少安正在全力“爬树”,试图将风筝拿下来。 雪儿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二人打了赌:若是少安不用轻功可以拿到风筝,雪儿便奖励他一顿亲手做的晚饭。 爬树——一般的树还好,这次要爬的树不但高耸,而且风筝所在之处只有细细的树枝,根本就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 少安还是想拼上一拼! 栾子明和景雯停下来。 子明说到:“苏护法你可是玩出花儿来了。” 苏雪儿转过身来:“裴小姐?这是?” 景雯:“随便逛逛。” 随后传来一声大叫“啊——” 少安脚底踩在一处较细的树枝,树枝应声断裂! 整个人从枝头坠落下来! 景雯明显是吓到了。这么高摔下来一定…… 少安在地上呻吟:“哎呦,雪儿雪儿,过来扶一把,不行了不行了。” 雪儿定眼一看,还觉得他是故意装出来的:“自己起来,矫情什么嘛。” 栾子明手背猛拍一下马背,瞬间腾空而起。 “嗖!” 伸手将枝头的风筝取了下来。 少安面色难看:“雪儿,没和你闹,脚戳到了。” 雪儿立刻上前,手扶了一下少安的脚踝。 少安:“轻点儿,疼!” 雪儿轻轻摸了几处:“这里?” 少安双眼一瞪:“嗯!疼得厉害!” 额,看来是真的伤到了。 雪儿:“我扶你,来。” 少安手臂搭在雪儿身上,踉跄着起身,一只脚不敢着地。 景雯下马走过来:“你没事吧?” 少安:“景雯?你怎么来了?” 栾子明手里拿着风筝走过来:“这还用问,当然是找小情人喽。” 少安一笑:“哦,不过,小情人还没来呦。你可得等着呢。” 景雯摆出生气的样子:“一群臭男人!哼!” …… …… 师徒二人一路赶来,路过镇店。 难得休息一下。坐在马上速度变慢,任由马儿悠哉悠哉地走着。 林寻哼着小曲儿。 突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全身尘土,瘸着一条腿艰难地走着。 没过两步,晕倒在地。 林寻:“师父晕倒了!” “闭嘴!盼为师点儿好吧。”常十三翻身下马,上前查看。 林寻这话似乎有歧义。 他赶快下马凑过来。 常十三:“累的。” 林寻:“累晕?不可能吧,哪有大白天好端端累晕的。” 常十三:“这腿看样子是被人给打了。” 林寻:“这么说他不是瘸子?” 常十三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腿,突然发力——“喀!” 随着一声“啊!” 少年惨叫一声,又晕死过去。 林寻瞪大眼睛:“师父您干嘛!” 常十三:“好了,人还算有些力气。叫声洪亮。” 林寻:“那怎么又晕过去了?” 常十三:“这回是疼的。” 少年腿部骨骼错位,这一下算是正了回去。 林寻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凶残!” 常十三双手掸了掸,在林寻身上蹭了两下。 林寻:“您又干嘛?” 常十三:“手有些脏。” 林寻赶快掸掸身上:“我衣服又不是擦手布!” 常十三转身上马。 林寻:“他怎么办?放在这儿太可怜了。没吃没喝的。” 常十三:“你带上他。” 林寻:“为什么是我?” 常十三:“他太脏。” 林寻:“我…天哪!您是什么人性啊,啊啊啊啊!欺负人!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气得他在地上跺着脚。 常十三骑马而去,林寻将少安扶上马,在后面跟上。 林寻大吼一声:“您慢点儿不行吗?” 常十三拽了一下马缰绳,轻吭一声:“嗯。” 林寻委屈巴巴:“喂!能不能有个师父的样子,凭什么脏活累活要寻儿做?” “喂喂喂,说句话啊!” “让不让人活了!说话一个字两个字的,闷死个人。” 常十三:“说什么?” 林寻:“您怎么知道他是被打了?” 常十三:“见得多了。” 林寻:“所以呢?怎么看出来的?” 常十三:“用眼睛。” 林寻真想找棵树一头撞死!能不能老是一个字两个字!再说,谁不知道用眼睛?! 他有些焦急地问道:“特征啊,什么特征?” 常十三:“哦。脖颈上有两处淤青,皆是新伤。走路方式,一看就是刚刚瘸的,走路明显拖沓。全身灰尘,似是在地上滚打而成,脏得可以。” 这才算是人话! 林寻:“谁没事,为难这么一个小子干嘛?” 常十三:“面黄肌瘦,衣着寒酸。定然是个苦孩子。找个地方让他先歇歇,等他醒过来一问便知。” 第二百一十一章 陆红桂 常十三来到一家客栈,将少年安顿下来。 林寻拿来一碗温水,一勺一勺喂到少年的嘴中。 常十三:“扶他起来。” 林寻有些担心,他可不知道师父又要做些什么。 他问道:“干嘛?” 常十三:“弄醒他。” 林寻:“弄醒?怎么弄?一会儿他自己就可以醒过来的。” 常十三:“哪来这么多时间。起开,一边儿待着去。” 他揪着林寻起来,自己坐在了少年身后。手指压在在少年的手腕处,粗略切脉。 此刻强行唤醒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少年太过虚弱,只能—— “啪!” 常十三上去便是一掌! 林寻:“师父!喂!” 内力顺着掌心灌注进了少年体内,只听到“咳咳……” 少年咳嗽几声,清醒过来。 林寻放下心来,原来是给了他一些内力,还好不是折磨虐待这人。 少年:“你、你们是?这里、是哪?” 林寻搬着椅子过来,说道:“我叫林寻,他是我师父。这里是客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低着头:“我、我叫夏川。” 林寻问道:“你为什么会被人打?” 夏川支支吾吾:“我、我偷了人家的东西…” 林寻:“为什么要偷东西呢?这可不是什么好路子,挨了打都没处说理去。” 夏川低沉地抽泣:“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娘急等着我的工钱买药治病。可是老板不讲理,工钱一直拖着不给,我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所以偷拿了老板的几文钱,结果被发现了。” 林寻:“为什么不报官?就没有人给你评评理吗?“ 夏川:“老板有靠山,谁也不敢得罪他。” 林寻:“靠山?最不怕有靠山的,你说说他是谁,靠山是谁,我为你做主!” 夏川:“恩人您知道陆甲吗?” 林寻:“啊?不知道。” 夏川:“老板叫陆红桂,是南宁城官老爷陆甲的亲叔叔。” 林寻:“叔叔?原来如此。” 虽然林寻不知道,常十三却是认识。当初陆甲随便抓了阿福当了替罪羊,用重刑把阿福打了个半死。一个彻彻底底的昏官。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既然是昏官的叔叔,想必定然是个仗势欺人的混账。据夏川小子所说,陆红桂飞扬跋扈不说,吝啬鬼的性子也是出了名的。不占便宜便是吃亏。 常十三微微挑眉:“他人在哪?” 夏川:“就在镇子上的常氏酒楼。” 常十三:“寻儿,把人给为师弄过来。” 林寻:“他……不跟寻儿来怎么办?” 常十三:“你过来,为师告诉你。” 林寻上前,常十三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说道:“教的功夫学哪去了?脑子干嘛用的?嗯?” 林寻:“哎呦,师父,寻儿明白了明白了,松手啊!“ 常十三松开手:“还不快去。” 林寻拿上剑,快步走向房间门口:“这就去。” …… 林寻询问这路人,一路来到了常氏酒楼。 刚一进门,抬脚踢翻了一张椅子。小二儿赶忙过来招呼着。 林寻:“把你们老板找来,小爷我有话说。” 小二儿:“眼睛放亮些,看看这是谁的地方!” 林寻:“就是冲着这招牌来的,陆红桂,把他给小爷叫出来。” 小二儿一听,这分明是闹事的,而且点名要找自己的老板,为了快点解决,还是把老板叫过来得好。 陆红桂从后面走出来:“怎么着,少侠是冲着老夫来的?” 林寻:“正是。我师父要见您。我师父有一单大生意,要和您合作。” 陆红桂:“生意?少侠这架势,可不像做生意的人。” 林寻笑着:“这不是怕请不动常老板,壮壮声势嘛。您不是陆甲陆大人的叔叔嘛,骗谁我也不能骗您呀。” 陆红桂问道:“在哪?” 林寻:“不远,我带路。陆老板不放心,尽管带些人跟着,我师父不会介意。” 陆红桂也算是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还不会放在眼里。 他说道:“好,就随你走上一遭。” …… 房间中常十三躺在另一张床上。 夏川逐渐恢复了体力,越来越好奇这师徒二人的身份。 他问道:“我能问问,恩人是什么人物?” “恩人,您睡着了吗?” “恩人?” 那边躺着的人,纹丝不动,一声不吭。 “咚、咚、咚” 房门被推开,林寻走进来:“人带来了师父。” 陆红桂踏入房门,拱手道:“敢问有何生意想与老夫谈呢?” 林寻带上了门,问道:“我替师父问一句,陆老板一年收入几何呀?” 陆红桂呵呵大笑:“不多不少,一般的酒楼老板。若你们真有大生意,老夫也接得住。” 常十三翻身而起,做到了陆红桂的面前:“陆老板,您可认识我是谁?” 陆红桂定睛一看:“你是,你不就是这小子的师父吗?” “呵,”常十三一声冷笑,“一点儿不错。” 不认识更好,一会儿让你认识认识。陆红桂这种脸上带着凶相,一脸蛮横的横肉的人,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陆红桂眼光一看,注意到了一遍半躺着的夏川。他说道:“嘿,这不是偷东西的小贼吗?” 林寻坐到夏川旁边:“正是,您陆老板拖欠工钱,兔子逼急了还得咬人呢,偷了您的几文钱,就把人打成这副样子,真是好威风啊。” 陆红桂:“哈,听少侠的意思,老夫这人是打错了不成?夏川你这小贼这是找人来替你讨债吗?” 夏川:“没、没有,陆老板,小人哪敢啊。“ 林寻:“哎,正是夏川请我们来的,为的就是教训教训你这个老东西。” “恩人……”夏川着急地喊道。 陆红桂是何等人物,地头蛇呀!他这种小角色万万得罪不起。听到林寻此种说法,真是给他吓了一跳。 陆红桂见状,他当然明白:什么生意,根本就是在匡他。 他大喊一声:“来人,给我上!” 一种人破门而入,冲上前来。 常十三铁珍珠在指尖游走,祥云标记在铁珍珠之上闪着金色的光芒。 “嗖!”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夏川 常十三将铁珍珠轻轻一抛,落在了这些人的前面。 他说道:“我不想伤人,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消失。” “铁珍珠” “是铁珍珠!” “常十三!他是常十三!” 这些人瞬间惊慌失色,手中拿着的刀嘶嘶颤抖起来。眼睛中满是恐惧。 眼前这人,便是那杀人的魔头! “谢十三爷饶命,谢十三爷……” 众人慌忙后退两步,撒腿就跑。仿佛遇见了会吃人的怪物。 陆红桂颤颤巍巍地说道:“常十三……你、你……” 夏川紧紧抓住了被角,向后蜷缩了两下,双眼直勾勾盯着常十三的脸。 林寻轻拍两下:“别怕,我师父只揍陆老板这样的混账。对于你这样的可怜小子,接济还来不及呢。是吧,师父?” 陆红桂鼓起勇气:“你到底要怎么样?!” 常十三:“陆老板,你说今日适合做你的祭日吗?“ 陆红桂双眼大睁,心脏咚咚乱跳。杀人不眨眼的常十三,江湖之上的人谁不怕他。他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在常十三面前没有丝毫主动权。 林寻:“说说吧,都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交代地好,我师父可以考虑放你走。“ 陆红桂:“交代?老夫没什么好交代的呀!十三爷,老夫诚信经营,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林寻:“大酒楼开着,连工钱都不舍得给,为了几文钱便把人打成重伤。你个老东西还算是个人吗?” 陆红桂:“我……” 常十三:“陆甲就够混账的了,没想到陆家人皆是这般。” 陆红桂:“我……我也只是仗了点儿势。这样,夏川的伤我给治,工钱翻倍结清。若是还不够,夏川老娘的病我也一并管了。十三爷可否满意?” “我……我赔偿一百两银子,这样总行了吧!” 常十三抚摸着墨阳剑,他抓住剑柄,“嗖”拔剑而出—— 他说道:“陆老板,想试试这剑有多快吗?” 陆红桂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失声大喊:“十三爷饶命!您说怎样就怎样,我、我从命便是!” 常十三:“我要你拿出一千两银子,分给平安镇上的乞丐。五天之后,若是我看到这街上还有人乞讨,拿你是问。听明白了吗?” 一千两,这可是从陆红桂这个吝啬鬼身上割下一块肉! 他停顿下来,没有回应。 林寻:“一千两买你一条命,不值得吗?” 陆红桂连忙说道:“值得值得!银子我出!事情一定给十三爷办好!” 常十三:“这不是替我办事,是为你自己恕罪。” 陆红桂:“是,是恕罪,是恕罪。” 林寻:“还跪在这里干嘛,等着我师父请您吃饭吗?” 陆红桂起身,退向门口:“谢谢十三爷手下留情,谢谢十三爷!” 他出门口,神魂未定!这是险呐! 出门不看黄历,遇上了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偏偏陆甲这个侄子镇不住他。一千两啊,这这这! 唉,除了认栽,丝毫没有办法! 常十三:“寻儿,给小兄弟留些银子,我们该走了。” 林寻:“师父,我们走之后,您说陆红桂会不会报复夏川?” 看着夏川的模样,常十三总觉得有些熟悉。 常十三突然想起,天云山城的夏正君,多年来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一直没有丝毫音讯。而夏正君的老家便是在平安镇一带。 夏川的年岁倒是符合,可从没有听说过夏正君还遗失了妻子。夏川有老娘,不该这么巧的便是夏正君的儿子。 常十三问道:“恕我多嘴,问问小兄弟,你的娘可是亲娘?” 呸呸呸,这问得是什么话。蠢死了! 哪有这么没有礼貌的问法。 夏川:“恩人还真是神了,我娘并不是我的生身母亲。亲娘早些年因病去世,将我托付过出去。” 常十三:“你可知道,你的生父是谁?” 夏川:“听生母说,父亲的名讳是夏正君。” 林寻蹭一下坐起来:“谁?夏正君!我天!你爹?像,真像!” 夏川坐直身子:“恩人认识我爹吗?真的吗?我爹在哪?” 常十三:“你爹在天云山城。等你娘的病好了,你便去寻他吧。到了天云山,找人一问便可找到他。” 林寻:“师父,这下夏正君可欠了我们一个大人情!” 常十三:“让他欠人情,不容易。呵。” 夏川犹疑未定:“可是……恩人” 林寻利索地捡起刚刚落在地上的铁珍珠,塞到了夏川的手中。他说道:“拿着这个,到了天云山城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找我们帮忙。天云山城中只要见到上面的标记,都是可以帮助你的兄弟。” 夏川定睛看着上面的祥云纹路,精致却散发着寒冷。 …… …… …… 常十三带着林寻来到栾子明的分舵。 这一次不像上次,所有人规规矩矩行了礼,迎着二人进到了大堂。 栾子明:“子明见过帮主。” 常十三:“起来。” 栾子明:“帮主来得够快的。” 常十三单手划过栾子明的后背:“你这个废物在这儿,我怎能放心。” 栾子明脸上没有丝毫不适的反应——常十三已然明白,他传达的责罚十鞭,必定是被传令人被故意隐掉了。 栾子明:“沈丘艳分舵出事,这确实是子明的疏忽。帮主想责怪,子明无话可说。” 常十三走进大堂,坐下来。栾子明奉上了茶。 常十三说道:“算了,这次放过你。记得请你萧大哥喝喝酒。” 栾子明不知所以:“啊?请萧大哥喝酒?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人家替你隐去了责罚呗。 常十三:“沈丘艳怎么样?” 栾子明:“刚去看过,恢复地不错。走路没问题,但是这功夫近期算是不能用了。” 常十三:“若是提拔一人做都统,你觉得谁最合适?” 栾子明:“首选当然是柴通。眼下柴通死于非命,剩下的三个人便是左蒙、王云鹏和李立。左蒙是个犟脾气、急性子。李立倒是乖巧,却显得畏首畏尾。王云鹏虽好,但是子明担心他压不住左蒙。” 常十三:“王云鹏,依你看他会服从左蒙吗?” 栾子明:“应该会。王云鹏还算是个识大体的人。” 常十三:“这帮子人,可服管?” 栾子明:“目前还算老实,不过时间长了难免管不住自己的手。毕竟散漫习惯了,要真正服从于我派规矩,不容易。” 常十三:“对待他们,要恩威并施,不能一味惩戒,也不能一味放纵。最关键的是收人心,懂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小嫂嫂 栾子明:“帮主,您何时回天云山呀?” 常十三:“卫肃到了我便走。” 栾子明:“可以不可以,把田玉文调过来?不然,您带子明一起回去吧。子明自己在这儿,太难了。” 常十三:“不可以。” 栾子明:“为什么?那您带子明一起回去吧。” 常十三:“玉文过来,辰阳关谁来管?别在我面前耍小性子,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 栾子明瞪着常十三的眼睛,一脸地不满——无声地反抗! 天云山派也就是他这个舵主敢这么和常十三对着干了。 谁都知道,栾子明是几位舵主中最年轻的,也是最受常十三宠着的。 常十三:“从总舵调一人给你。” 栾子明:“不要!就要玉文!要玉文!” 合作久了,这二人早就磨合好了。若是找一人帮忙,玉文自然是他用起来最顺手的。 常十三放下茶杯:“爱要不要,惯的你。”他拔腿便要走。 栾子明见状,站起身来拦住,一把跪在了常十三前面,拉着他的衣角。 子明恳求:“好哥哥,把玉文给我吧!求求你了!” 常十三:“别跟我来这套。” 子明:“求你求你!” 常十三:“有人来了,快起来。” 子明回头一看,空空如也,他说道:“哪有人?没有啊。” 景雯溜着边,从侧廊悄悄走过来,在门口探了一个头:“十三!” 子明慌慌张张站起身来,我天!还真有人!太丢人了! 他尴尬地看着景雯。 景雯好奇地问道:“你们干嘛呢?” 常十三:“额……没有。景雯,你怎么会在这儿?” 子明:“那个那个你们聊,我回避哈。” 景雯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十三,好久不见。” 常十三脸上露出微微红晕:“是啊,好久不见。你一直在这儿?” 景雯:“是啊,等你嘛。子明说你一定会来,所以我就住了两天。我可不想错过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摸摸自己回天云山呢。” 常十三:“答应你,我不会食言。” 景雯:“那,你想好了答案了吗?” 答案——是否承认与景雯的关系、是否带景雯回天云山。 常十三也许并没有想好,也许潜意识已经找到了答案。 他不会忘记景雯的那记耳光。 景雯说的一点儿不错。 他从来不拒绝景雯的拉拉扯扯、投怀送抱。这不是一种接受是什么? 景雯哭,他心中便会不安。 景雯笑,他便会舒心。 景雯发脾气,他就任由她的拳头打在身上。 如果这都不算什么,那什么是红颜之欢呢? 景雯见他半天不说话,接着说到:“十三,我问你,你想好了吗?我想知道答案,想的都快疯了。” 常十三暗暗下了决心。他不会这么快承认裴洛女婿的身份。但是他愿意带景雯去天云山逛逛。 那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希望景雯可以一睹天云山的仙境。 景雯:“其实我知道这么短时间,你不会轻易答应娶我。我也没有那么贪心,只求能跟在你身边,天天能见到。” 常十三攥了攥手。 他终于鼓起勇气,手掌打开,握住了景雯的手。 景雯瞬间怔在了原地。那一丝丝温度,直接进入了心脏。曾经是那么遥远,此刻——他终于主动伸出了手。 常十三说道:“景雯,随我回天云山吧。” 景雯眼眶红润,似有晶莹的泪珠蒙住了双眼。这是从心底里涌出的激动。 她的喜悦,找不到词语来形容。甜到说不出话。 常十三:“景雯,你在听吗?” 景雯踮起脚尖,温润的唇亲吻在了常十三的脸颊之上。 十三直愣愣地感受着,心脏咚咚乱跳,仿佛可以听到声音。 这一刻,呼吸变得缓慢、再缓慢…… 景雯:“十三,我跟你回天云山。你去哪,我去哪。” “哒哒哒” 一串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人未到,声先到。 “十三哥!你想死我了!”少安瘸着腿,走了进来。 “十三、哥?你们……你们这就……在一起了?!” 少安眼睛快要夺眶而出了。两个人站的很近,鼻尖都快要贴在一块儿了。 少安一阵心酸——凭什么? 凭什么十三哥这么容易,我追雪儿历经千难万险,到现在手也没拉过! 十三毫不避讳,依然拉着景雯的手:“你脚怎么了?” 脚,那是为了讨好雪儿,从树上摔下来的。 少安差点哭出来:“你们太欺负人了…我怎么就这么难啊。雪儿什么时候能对我这样!唔唔…” 景雯:“十三,少安是,嘿嘿,为了小情人摔了一跤。” 十三拉着少安坐了下来,半蹲下来伸手摸了一下少安的脚踝。 果然还在肿着。 十三:“怎么这么不小心?真是笨到家了。” 少安:“十三哥,小弟太难了。” 十三:“你直接去找冷宜春提亲不就得了?” 少安:“雪儿非得打死我不可。挨打的又不是你。” 十三:“你忍着点,哥给你揉一下。” 少安大叫:“我不!不要不要…………啊!快放开,啊……疼死了,哥!” 一阵拼命的挣扎,十三无奈,微微站起身来,伸出两根手指“嗖”一下,封住了少安的穴位。少安的双手被定格在了空中。 十三催动内力,在少安脚踝处用力走过,化开淤青。不过…咳咳,就是疼点儿。 眼眶瞬间湿润起来,似有一滴泪珠快要夺眶而出。 十三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娇羞”的小弟,“嗖”解开了穴位。 简单、粗暴,但十分有效的治疗就这样完成了。 十三:“好了,走走试试。” 少安:“十三哥,你下手前能不能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啊。” 十三:“没必要。” 不管少安愿不愿意,这手还是要下的。长痛不如短痛,忍一忍至少可以自由活动了,这不亏。 少安起身试探着走路,也果然恢复了很多,成效显着。 少安一笑:“嘿,好多了耶!” 十三:“还有哪不舒服,一并给你治好。” 少安连忙说道:“没有没有。” 他盯着少安看着。又是几日未见他这个小兄弟。 平日里他二人如影随形,很少会分开行动。现在少安每天跟在苏雪儿的身边,倒是和常十三相处的时间变少了。 少安:“十三哥,回去之后,你安排雪儿些事情,把她留在总舵吧。嘿嘿。” 十三:“这样不好吧。显得我多管闲事。” 少安:“这怎么是多管闲事呢?哥哥为弟弟行方便,天经地义啊。我的事那就是哥哥的事嘛。” 不知道谁背后,和雪儿一起骂十三假公济私了。唉。 十三:“回去再说吧。我想个理由。” 景雯:“你们还真是好算计,心疼雪儿。” 少安:“敢情你快成我的小嫂嫂了,我和雪儿八字还凑不上一撇呢。” 小嫂嫂——景雯爱死这个称呼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杯酒 晚上一起吃顿饭。少安紧紧挨着雪儿坐在一块儿。林寻还是一贯的没大没小,吃喝从不含糊。 饭后子明还惦记着田玉文这事儿。 景雯搅扰了他耍泼卖乖的好戏,但是这戏还得接着演下去,不然常十三才不会把人给他。常十三还指着田玉文在辰阳关挑大梁呢。 子明带着一壶上好的陈年老酒,这可是他特意从平安镇上最好的酒窖中求来的。 “咚、咚、咚”敲门声。 “帮主,属下栾子明求见帮主。” 常十三躺在床榻上喊了一句:“有正事就进来,没正事就走开。” 子明推开房门,把酒杯和酒壶放在了桌子上。 满上一杯酒,瞬间香气便弥漫了整间屋子。 悠悠酒气,带着甘甜和浓郁,勾引着人的酒意。 子明:“子明见过帮主。您没睡就起来呗。小弟请喝酒。” 常十三翻了一下身,子明拿着满上的酒杯走过来。 他刚想接过来,没想到子明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酒杯举起,递了上来。 ——这酒怕是不能喝了。 这架势,没好事! 一定是接着找他要人了。 吃人的嘴短呐。 子明:“帮主请用。” 常十三:“为难我?” 子明:“属下知道帮主为难。但是属下在平安镇,一面拉扯新分舵,一面还要照看沈丘艳分舵,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玉文与属下处的来,他的能力属下也放心。属下恳请帮主成全!” 常十三:“辰阳关情况如何?” 子明:“辰阳关虽然实力较弱,和哥哥们的分舵比不了。但门人子弟众人归心。不论帮主派什么人过去接管,他们效忠的是帮主,是天云山派。帮主大可放心,属下带的人,属下心中有数。” 常十三:“铁了心了要玉文?谁也不行?” 子明:“是!” 认真又坚定,这副样子还真是要和常十三扛到底了。 罢了,子明求他的时候还真不多,常十三还真不忍心一句话给拒绝了。 他接过子明举着的一杯酒。 一饮而尽。 常十三:“嗯,好酒。” 喝了酒,也就代表他答应了子明的请求。 子明面露微笑,接着咧开了嘴巴。他说道:“属下谢帮主,谢帮主成全!” 常十三:“这是看在你是亲兄弟的份儿上。” 子明心领神会。 他站起身来,立刻改了口:“小弟谢谢常大哥!” 常十三:“还有事吗?” 子明:“没有了。” 常十三:“满意了?” 子明笑着:“嘿,甚是满意!” 常十三将酒杯递到子明手中,说道:“可以滚了吗?” 子明耸一耸肩膀:“不需要小弟陪着喝酒吗?这酒难得的很,常大哥平时可尝不到。” 常十三:“几时了?” 子明:“啊?” 常十三:“大晚上喝什么酒。”说完他便躺了下去。 子明:“额,那小弟滚、呸、走了。” 子明吹了烛火,带上了门。 嘿嘿,如愿以偿! 果然常大哥是疼他的,软磨硬泡这一套就是好用。 …… …… 第二天,天云山派调令便开始下达了—— 田玉文任平安镇分舵都统,辅佐栾子明。 南宁城分舵都统风钰升任辰阳关分舵舵主。 由萧近保举,领舵使万江任南宁城分舵都统。 没几日,卫肃到了平安镇。算是正式“履职”了。 常十三、林寻、少安、景雯、栾子明一起出发,来到了沈丘艳的分舵。 这拖家带口的。 离开沈丘艳分舵,他们便要回天云山了。 出来这一趟,为了武谱的事,折腾了许多时日,是时候回家看看。 子明:“帮主稍后,子明去通报。” 他快步走入分舵中,找到了沈丘艳。 沈丘艳恢复地不错,行动自如。 只不过整个分舵近期来士气低下,柴通的死就是一道伤疤。 子明抱拳:“沈舵主,帮主到了。” 沈丘艳:“来人!” “舵主吩咐。” 沈丘艳:“舵中所有人,一个也不要少,全部出来迎接。警告他们,收起散漫的架子,一个多余动作不许有,一句多余话不许说!” “是。” 这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从石门易主,加入天云山派,常十三变成了他们头上的的“天”。 门人列队,整齐地从舵中走出来,两侧分立,让出一条路。 舵中所有人集中在大院中,站地挺拔。 腰间祥云腰带,这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又是一个分舵的新人,天云山派再一次壮大。 沈丘艳带着九位领舵使,从舵中快步迎上前来,站到了外门。 这是第一次正式行礼。 沈丘艳领头,双膝跪地:“帮主在上,属下沈丘艳,领平安镇分舵门人,见过帮主,恭迎帮主来分舵!” 以前这人是他们的死对头,真是今日不是往昔呀。 从来不会对天云山派低头的沈丘艳,这时间却归入了进来。说来也是天意的安排。 九位领舵使:“见过帮主,恭迎帮主!” 十人齐齐下拜。 常十三:“沈舵主、众位兄弟请起。” “谢帮主!”十人起身,退至常十三身后。 常十三迈开脚步,走入了分舵大门。 众人跪地行礼:“属下等、见过帮主!” 哼,这些人看上去还算规矩。看来石化纯手下的人也有些礼貌。 不是会客客气气地吗? 平日里嚣张跋扈、蛮横无理,尾巴翘上了天。他们不是不会做好人,而是没有人要求他们去做好人。 可悲呀。 更可气! 石化纯对罪恶的利用,依靠不仁不义地手段达到利己的目的——这带坏了多少人,又坑害了多少人啊。 常十三行至前台阶,转过身,负手而立。 他提高嗓音说道:“众门人请起!” 众人起身,正对常十三而立。 常十三眼睛扫视,从左至右,估计到每一个人。 常十三:“九位领舵使上前。” “属下左蒙” “属下王云鹏” “属下李立” “属下王靖” “属下……” …… 常十三仔仔细细大量着这九个人。 人的面上和外表,都是本身性格的表征。面相上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骨子里的七八分。 果然如栾子明所说。 左蒙明显有制服另外八个人的实力。王云鹏略显软柔。 常十三:“左蒙听令。” 第二百一十五章 责与恩 左蒙单膝跪地:“请帮主吩咐。” 常十三:“领舵使左蒙,即日起,任平安镇沈丘艳分舵都统一职,辅佐沈丘艳,提领分舵。” 左蒙内心激动,这样一来,他便是沈丘艳之下第一人了。都统的身份自然与领舵使不一样。 左蒙:“属下遵命!谢帮主!” 常十三:“众位兄弟,既然加入了天云山派,从此便是一家人。日前石化纯老贼伤了沈舵主,欠下了柴通一条命。天云山派栾子明,考虑欠周,难辞其咎。子明” 栾子明站出抱拳:“在此,子明向众位兄弟致歉!同时保证,此仇必报!” 沈丘艳抱拳:“帮主、栾舵主客气。属下疏忽大意,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属下请罚!” 她单膝跪地。 不管常十三心中怎样想,沈丘艳倒是够聪明,拿出恭敬的样子总不会错。 江湖上都知道常十三冷血无情,在他面前还是规规矩矩的好。 常十三给子明递了一个眼神,子明上前扶起沈丘艳。 常十三说道:“沈舵主,错可以犯,但是犯错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沈丘艳:“是。” 常十三:“念分舵刚刚归顺,初次我不再追究,日后再有如此松懈地值守布防,严惩不贷。” 沈丘艳:“是。” 常十三:“舵主、都统、领舵使、领舵副使,你们的身份不是让你们尸位素餐。天云山派的规矩,手下人犯错,上面的人负责。门人犯错,领舵使连带;领舵使犯错,都统连带;都统犯错,舵主连带。不想挨执法堂的鞭子,可以,管好手底下的人。听明白了吗?” 众人:“属下明白!” 这一规矩,算是彻彻底底给沈丘艳分舵的人来了一个下马威。 连带责任,这无疑是一条锁链,将每一个门人与上面的负责人捆绑在了一起。 若是没有将门人管束不好,那领舵使就得跟着遭殃。 天云山派帮规扎不进每个人的心里,那这些人就是一个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连累上一级。 站在前面的几个领舵使,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这可是要了他们的老命了! 常十三:“相对的,手下人立功,上面人会受到相应的奖赏。谁若是给天云山派长了脸,我可以亲自请喝酒。若是为天云山派殒了命,天云山派为你的亲人养老送终。” 听到这些话,门人们僵硬的表情也就缓和了下来。 正所谓恩威并施嘛。 常十三:“处兄弟,要以心换心,我愿意真心待众兄弟,也希望众兄弟真心待帮派。” 他抱拳:“常十三先行谢过!” 众人抱拳回礼。 常十三:“丘艳,让兄弟们散了吧。你和左蒙,随我进来。” 沈丘艳:“是。” 丘艳,这样的称呼是沈丘艳求之不得的。 虽然石门与天云山派不和,但沈丘艳见到常十三的时候,还是希望这个俊美的年轻人多看上她两眼。 或许是出于刻意讨好的目的吧。 这样的奢求与沈丘艳不愿向常十三低头也不算矛盾。 …… 常十三:“坐。” 沈丘艳、左蒙:“谢帮主。” 常十三:“丘艳,伤怎么样?” 沈丘艳:“承蒙帮主挂念,属下的伤已无大碍。” 常十三:“好好养养,千万别落下病根才好。” 沈丘艳抬眼,这样的体恤——哼,石化纯还真没如此关心过。 少安走上前来,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递到了沈丘艳身前。 少安:“沈舵主,这里面是两颗还魂丹。” 还魂丹,天云山派的独门宝贝,从不外传的灵丹妙药。沈丘艳只是听过,还从未见过。她只知道药效奇高,药材配料也极其珍贵。 常十三:“多了没有,正月年会到了总舵再多给你备几颗。” 两颗已经如此难得,帮主还要多给几颗? 她起身跪地:“属下谢帮主大恩!” 在她看来,这赏赐已是厚礼。 石化纯何时给过他们这样的关怀!她不知道,天云山派每一个分舵,皆有资格获得还魂丹。 常十三:“起身吧。客气了,这是你们该得的,不用谢,也不是恩。” 沈丘艳怀疑地看着常十三:“该得?” 栾子明:“是,天云山派的规矩,门人的命比天大。所有分舵都备有还魂丹,为的便是危急时刻救命。” 左蒙:“那、那分舵的人都可以用吗?” 他还以为,只有舵主才有这个资格。 栾子明:“只要是天云山派的人,都可以。当然,若碰上非我派的人,该救的命同样要救。” 这可是大大不同于石门的观念! 在石门,珍贵的丹药只供门主享用。这是一种地位的象征。赏赐给下属,那就是大恩。 给普普通通的门人享用?哼,做梦也没有这等好事啊! 更不要说给帮派之外的不相干的人了。 常十三瞧着大堂中每一样摆放的物件。石门的分堂,他以前可没机会好好瞧瞧。 他说道:“最好不要让门人们创造使用还魂丹的机会,知道吗?” 沈丘艳听到常十三的声音,回过神来。她说道:“是,属下明白。谢帮主体恤。” 栾子明:“沈舵主,你太客气了,一句一个谢的。帮主体恤下属,这是应该的,哪用得着谢呢。” 子明以为这是沈丘艳第一次正式拜见帮主的拘谨,他可理解不了为什么总是要道谢。 左蒙鼓起勇气说道:“石、石化纯,从没看得起过我等的性命……” 最卑微的语气,带着满满地心酸。 这话一出,还真是让人有些怜惜。子明瞬间明白,沈丘艳为何要道谢。 这样对比看来,身为天云山派的人,还真是幸运的没话说。 有什么危险,从来都是常十三这个做帮主的顶在前面,护着每一个门人子弟。 他们这个帮主,别说是赐药了,为了他们豁出命来都乐意。 沈丘艳听到左蒙的话,不禁有些伤感。 这么多年为石化纯卖命,最后换来的是逼上绝路和毫不留情的刺杀。 下属的命如草芥,何时受到过门主的珍视! 栾子明:“石化纯怎样和你们没有关系了。今后就记着,你们出了危险,牵动的是帮主的心。你们可不要让帮主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呦!”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一个期限 常十三:“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子明微微一笑:“是,子明从不给帮主添麻烦,是吧少安。” 少安:“是不是?栾大哥心里最清楚了。” 少安一个白眼,信了你的鬼!你惹得麻烦是最多了吧?十三哥天天为你操碎了心。还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呐。呸! 常十三指尖摸索,突然发现灯台似乎是活动的。 他轻微转动,沈丘艳眼睛一看,瞬间惊慌起来。 她回到这里之后便负伤,彻彻底底地忘记了这个暗格。里面存放的是石门刀法武谱。虽然是一些低阶武谱,但是毕竟是石门的东西。 被她私藏在暗格中,这可怎么解释地清楚! 常十三微微用力,整个暗格开启。大概有十来本小册子。 他伸手拿起一本,书封上四个大字“石门刀法”。 常十三:“呵呵,石门刀法。石门、刀法。” 对于投诚的人来说,最要不得的便是对旧主的依赖。常十三明白,沈丘艳更明白。 沈丘艳走过来:“帮主,属下疏忽,没有及时清理石门的东西,碍了帮主的眼,属下之罪。” 常十三:“不舍得还是放不下?” 沈丘艳慌忙跪伏在地。 这话,是对她明明白白地敲打。 沈丘艳:“帮主息怒,属下一时疏忽,绝没有私藏的意思。属下对帮主绝无二心!” 常十三拿起另一本接着翻阅起来。 沈丘艳感到脊背发凉,常十三不理不睬,更让她心中发慌。 沈丘艳:“属下决心跟随帮主,再无侍奉旧主之心,望帮主明察。” 常十三放下手中这本,又抽出一本。 就连栾子明也说不准此时的帮主心中怎么想的。 跪伏在地的沈丘艳更加摸不着脉! 在她的视线里,看不到常十三的深情,只能略微看到常十三一动不动的脚尖。 说起心狠手辣,常十三这个杀星可一点儿不含糊。忠心,这是常十三最需要的! 她知道接着说:“石化纯杀了柴通,刺杀属下,属下与他只剩下了仇恨。帮主体恤下属,大恩大赏,属下已是感激不尽。属下定会鞠躬尽瘁,为帮主效犬马之劳!” 常十三略微挪动脚步,说到:“这书,有点意思。” 我天!等半天,就这么不痛不痒一句话就完事了? 帮主到底在想什么? 啊? 沈丘艳:“帮主不喜,属下这就将其焚毁。” 常十三:“这些册子,可否借我一用?” 沈丘艳:“帮主尽管拿走。” 常十三:“那就多谢了。少安,收走。” 沈丘艳:“帮主客气。” 她心中这个急呀——聊什么册子呀,不是应该聊一聊忠心的事儿吗。人还在这儿跪着呢,到底什么心思您倒是说呀!是要急死谁呀! 常十三:“丘艳,听说你的青霜剑出自邱子美邱先生之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丘艳:“是,的确是出自邱先生之手。家父求得。” 常十三:“不知有何手段,能请动邱先生出山,想想你请教请教。” 沈丘艳:“属下不敢。家父当年求剑时,邱先生正直年轻力壮,还未有现在此种名声。故而求剑要比现在容易得多。” 可是现在,邱先生名气满天下,最负盛名的铸剑师,徒弟都收了好几个了。 小事都是徒弟代劳。 他年岁大了,脾气也见长,再也不会轻易出手铸剑。 沈丘艳:“不过,家父说,邱先生喜欢裘衣。帮主可以一试。” 常十三:“嗯。记下了。” 一名门人来报,他眼睛扫视一下,本来是来通报给沈丘艳的。这情况…… 门人:“禀帮主,午饭宴席已备好,请帮主移步。” 常十三:“丘艳,你是什么人,什么脾气,我心中一清二楚。我要的不是你没有二心,而是整个分舵没有二心。换句话说,不管谁顶替你的位置做这个舵主,分舵都是天云山派的分舵。” 分舵的人,为什么选择跟随沈丘艳加入了天云山派? 常十三心中明白,他们大部分是看在沈丘艳这个人的面儿上。 彻彻底底从心中变成天云山派的人,这谈何容易。 常十三:“给你三个月时间,做得到就起来,陪我喝酒。” 沈丘艳面色陡然一紧。 三个月,也就是正月年会左右,便要给他一个交代。 从她自己开始,从言行做派,心思想法,一切以天云山派为先。把帮派扎在心里面。 沈丘艳起身,抱拳:“谢帮主。属下做得到!” 常十三:“很好。那就有劳了。” 少安看着他的十三哥如此“为难”一个刚刚负过伤的女人,唉,还真是有些不忍心呐。 栾子明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声。 等常十三和沈丘艳走了出去,少安悄悄凑到子明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栾大哥,吃饭的时候你聊点儿开心的,说点儿好听的话哈,我看十三哥把沈丘艳吓得不轻。” 栾子明:“要是我,也被吓死了。帮主干嘛,差不多得了嘛。” 来之前,常十三狠狠警告过林寻,进到分舵中到走出去,一个字不许说。嘴里蹦出一个字罚一鞭。 他这样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荒唐话。 这可不是在其他分舵,石门归顺的人眼巴巴看着呢,分毫拿捏不好,影响可是不小。 毕竟这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形象——常十三不容有半点儿不妥。 少安不怀好意地戳了一戳林寻:“寻儿,憋得慌就说一句呗,怎么,不敢呐?” 林寻眼睛瞪得老大,火冒三丈! 少安:“不服啊,不服你就说嘛。” 林寻四下大量一下,没有人盯着看,他瞬间抬起脚来,朝着少安的脚尖狠狠踩下去。 “啊!”少安大叫一声。 “你你你,你个小兔崽子!”少安说道。 走在前面的常十三放慢了脚步,回过头来扫了一眼。 常十三:“少安,从现在开始,别让我听到你嘴里的一个字。” 少安紧紧闭上了嘴,微微点了点头。 这下好了,他也被禁言了。 林寻得意地对着少安笑了笑。 这二人就不该一起出现,一见面就对掐。 真是拿这些孩子没办法。一个个不让人省心。 栾子明本想拉着少安一起在宴上扮演“红脸”,哼,这下没人和他配合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卫肃 宴上,常十三并没有难为沈丘艳和分舵的人。 面色缓和,神情也并不冰冷。 他主动端起酒杯,一连敬了三杯酒。给足了沈丘艳和左蒙等人的面子。 景雯自觉地坐在了常十三的身边。 元绣客栈中,景雯和沈丘艳见过面,那时候沈丘艳还挑逗过这个小丫头。 沈丘艳真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还真把常十三的心俘获了。厉害呀! 景雯看着常十三一杯一杯,酒不知道喝了多少。 九个人轮番敬酒。 景雯试探性地说道:“十三,少喝些,可以吗?” 常十三放下了酒杯:“不喝了。” 可真是听话呀。 实际上这句劝也算及时。饭后要赶路,再这么喝下去也不是办法。 酒桌上的常十三往往和善些,也好说话,他一般不会拒绝下属的敬酒,除非心情很差。 自古,多少事情都是在酒中谈拢的。这是中原大地一贯的习性。只要端起酒杯,嘴边的话总是容易说出口,而对方也会尽量给足面子。 常十三:“子明,好好陪着喝。” 栾子明:“嗯。喝酒找我栾子明就对了。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沈丘艳:“小舵主真是豪气,丘艳奉陪到底。” 苏雪儿:“沈舵主,伤刚好,少喝些好,左蒙哥哥们与他这个酒鬼喝就好了,他说不醉不归,那就真得没完没了了。” …… 一点儿不错,栾子明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省。八位领舵使,被他喝趴下了六个。 吃饱喝足,常十三等人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常十三:“卫肃来过了?” 沈丘艳:“是。待了一会便走了,说晚上再回来。” 常十三:“雪儿,发信号烟花,把他给我叫回来。” “嗖”,一直信号烟花飞上了天,在空中铺展开来,形成了一个耀眼的祥云标。 而信号发出之地,也会留下灰黑色的标记。 苏雪儿从屋外回来:“帮主,只要卫大哥离得不远,一会儿准能找来。” 没吃上两口菜,卫肃便一身轻功,从墙边上便飞入了分舵之中。 一身幽绿的长袍,一箫一剑,腰间少不了的酒壶。 横眉似刀削,立目似山倒。 三十几岁,红颜一直不缺,却至今未娶妻。风流一世,闲云野鹤,潇洒度日,只求无牵无挂一身轻。 当年萧冬对其有救命之恩,卫肃立誓,有生之年忠于天云山派,死而后已。 额……只不过,这脚步似乎有些不稳,一身酒气,但是脑子却还足够清楚。 卫肃进屋,抱拳:“见过帮主,属、属下今天喝得有点儿高……” 豁!你还真好意思说。倒是够坦白的。 苏雪儿赶紧搬了一把椅子:“卫大哥快坐。” 常十三起身,从卫肃腰间接下酒壶,卫肃想拦下,却没拦住。 一站,一坐。这足以看出卫肃在帮派中的地位。 常十三:“酒壶我收了,正月年会之前这酒还是不要喝了吧。误了正事可不好。” 卫肃:“不行!不是,属下是说,帮主手下留情。” 将近三个月,不尽酒水,还不如直接给他来个痛快——生不如死啊。 常十三放下了酒壶:“听着,别让我听到沈丘艳分舵再出事的消息。酒我不管了,我只看效果。” 卫肃一笑:“这行!” 常十三:“你把子明送回去。” 卫肃:“行。只不过,属下不认识路……”他看了一眼常十三,接着说道,“属下有嘴,可以问。” 常十三拍拍卫肃的肩膀:“下次最好再多喝些酒,信号烟花放出来的时候爬着来,给我长长脸哈。” 说完,常十三朝着门口走了出去。 少安等人随机跟上。 卫肃刚要起身,雪儿说了一句:“哥哥先歇会儿,醒醒酒,记得送子明回去。我们回去啦。不用送了,帮主今日心情不错,不会生气。坐着吧坐着吧。” …… 林寻翻身上马,闭着嘴巴:“唔唔?” 常十三:“可以。” 林寻:“啊,终于可以说话了,憋死寻儿了!唐少安,你趁人之危,卑鄙无耻!” 少安:“怎么了?有本事来打我呀,来呀来呀。“ …… 无聊辛苦的赶路,有了这两个人,虽然吵闹不少,但终究是能解解闷儿。 几日赶路,一行人来到了张家庄。 邱子美邱先生便是住在这张家庄。 但是在此之前,常十三要寻找到一件上好的裘衣,作为与邱子美的见面礼。 上好的裘衣得来并不容易。 材料来源到制衣工艺,无可挑剔的一件裘衣那也是价值连城的。 为了博取邱子美先生的欢心,必须寻找到一件上好的顶级裘衣。不然,铸剑一事常十三没有把握搞定。 常十三下了马,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他说道:“寻儿,你来。“ 林寻走过来蹲下来:“师父。” 常十三压低声音问道:“寻儿,你爹是不是刚入手一件上好的貂裘?” 林寻瞪大眼睛,大声说道:“不是吧!这您都知道?!” 常十三伸手打在了他的脑袋上:“小点儿声!” 看着林寻停止了惊讶,他接着说道:“风吹草动,为师还是略知一二的。” 林寻:“什么略知一二,您这是分毫都知道吧。我爹的那件貂裘,可是藏着掖着弄回来的。没几个人知道这事儿。” 常十三:“邱先生的剑,想得到吗?” 林寻:“想啊,做梦都想。” 常十三:“把你爹的貂裘送给邱先生做见面礼。” 林寻:“那是我们林家最值钱的东西了。我们家可不像师父一样财大气粗。” 常十三:“裘衣重要还是剑重要?” 林寻思考一下,说道:“我爹最小气了,他才不会给。您都说了,寻儿吃穿都是师父管着,这样的爹能把貂裘给寻儿吗?不可能!” 常十三:“你爹不是最疼爱你吗?打你都舍不得。你好好求一求。” 林寻:“师父,您错乱了吧。疼爱和抠门,这是两码事好不好?” 呵呵,这似乎确实是两码事! 林寻最了解自己的爹,林寻说林平不会给,那八成是不会给了。 不给——那就更好办了! 常十三:“既然如此,你就直接偷出来。” 偷? 偷自己亲爹? 亏您想的出来! 林寻凑过来,眼巴巴盯着常十三的眼睛,正经地说道:“师父,您觉得偷完之后,寻儿还回的去家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偷盗 常十三停顿一下说道:“你爹那么宠着你,家是一定让你回的,这个放心。” 林寻:“是,我爹没打过我。但是我把他最真爱的物件给了别人,还是偷走的!我爹能不打我?呸!他不打死我就算好的!” 额,似乎是有些尴尬。 这听起来是个馊主意——专门儿坑害徒弟的馊主意。 那不如他亲自出马? 常十三眨了一下眼睛,说道:“问你一句,你和为师一条心还是和你爹一条心?” 林寻:“啊?这个……” 常十三:“为师去偷,你拖住你爹打掩护。但是条件是,你得保证不能出卖为师。” 林寻:“为了剑,寻儿当然和师父一条心!” 常十三:“我出手,你拖住你爹,不能让你爹和为师打照面。明白吗?” 不用说交手了,就是身形和轻功手法,只要让林平看到,便能够猜出**不离十。 常十三,林平太了解了! 林寻:“妙!这样我爹也不会怀疑是寻儿下的手,毕竟寻儿一直在他的视线里。” 另外三个人远远地看着,丝毫听不到那边说的是什么。 苏雪儿:“帮主鬼鬼祟祟和林寻那小子密谋呢。” 少安:“是啊,还不能让我们听到。” 景雯:“有鬼!” 常十三起身,走过来:“少安你听着,你与雪儿带着景雯先回天云山,好好照顾景雯。我与寻儿去找一趟邱子美。“ 景雯:“十三……” 常十三:“回去吧,好好休息休息,想吃什么就和少安说,让他给你准备。” 少安眯着眼睛问道:“去找邱子美,仅此而已?那你们偷偷摸摸说什么了?” 林寻:“悄悄话,就是不让你听到!” 常十三:“你们先走,我们在这歇一歇。” 少安:“……绝对有事!十三哥,你可真是有了徒弟忘了兄弟。” 常十三:“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快些走,你们今日便到家了,别磨磨蹭蹭的。” 少安无奈地撇了撇嘴,人家不说,他也没办法。 少安:“那小弟先走了。” 常十三:“嗯。保护好景雯。” 少安:“知道啦,放心吧。” 常十三和林寻看着人走远了,这才出发上了路。 …… …… 拂柳山庄—— 常十三一年到头也不会登门的地方。 这里住着江湖上唯一一个敢打骂他的人。 当然,这一个登门也不会去拜见林平这个伯伯。 林寻刚到拂柳山庄门口,便有人迎上前来。 林寻:“爹爹,我回来了!爹,你在哪呢?爹!” 常十三早早便单独行动,蒙上了脸,一人才拂柳山庄的后院潜入。 貂裘位于后宅的跨院之中。 大堂距离后面的小院,距离不短,无一遮挡。若是真的进来,再跑出去,一进一出很是显眼。 不过林寻一回来,后面的人们自然都要去看看多日未归的小少爷。 林平从里屋走出来:“我的寻儿啊,你可终于知道回来看看你爹我了!” 林寻看到林平的一瞬间——傻了眼!! 那件貂裘,此时正穿在林平的身上! 这是什么样的狗屎运! 林寻:“……爹,你在家怎么这副打扮?” 林平笑呵呵走上前来拉起林寻的胳膊:“你是说这长袍?这不是天冷了,穿上试试嘛。” 穿在身上可怎么偷走? 必须让爹爹将貂裘换下来,这样才能给师父创造机会。 林寻:“要不您换一件?” 林平不明所以愣神:“什么?” 林寻开始解释:“啊,我是说换一件衣服,我们出去好好吃一顿?这么穿是不是太扎眼了。” 林平:“出去吃?嗯……也行。你先说说,这些天都干什么了?这么久没回家。” 林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出去吃饭。吃饭的时候再和爹说可好?我饿了。” 林平:“那爹去换衣服?” 林寻点点头:“快去快去!” 林平直接便去了后院的屋子,林寻跟上。 常十三已经进到了这间屋子,不过一番找寻下来,根本没有找到貂裘长袍。 就在这个时候——“哒、哒、哒” 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寻不知道,常十三此时就在屋子里面。 林平盯着门上的锁头,越看越不对劲。 走近之后,林寻的心都碎了一地! 锁头被人打开了—— 这说明,此时常十三已经在屋中。 屋子背后靠墙,后面没有窗户,自然是出不去的。 屋子前面是大块空地,自然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当着林平的面冲出来逃走! 这下可算是危机了! 若是林平发现屋中有人,那可怎么解释呢? 林平眉头微皱:“寻儿,你在这等,爹进去看看。” 林寻大声拦下:“不不!爹,我进去看看,先?” 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 林平想着,里面有人,或者有人进来过又走了,忘记关锁。他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冒险。 林平:“不,你在这里等着!” 林寻:“爹!喂喂喂!”正说着,林平这就进去了。 屋中平静如常,没有丝毫被翻动过的痕迹——人,倒也没有看到。 林寻料定常十三藏在屋子的某处地方,藏在哪里呢? 屋子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便是紧紧靠着墙壁的大型立柜。只有这个柜子能容纳一个成人。 林平打量一番,暗自思索。 他想着:难道贼人真的是走的时候忘记上锁了,还是? 林寻:“爹,你是不是出来的时候忘记锁上门了?” 林平:“倒是有可能,但是总觉得屋中有人!” 林寻:“哪有人啊,这屋子里面整整齐齐,不想是有人来过的,您一定是忘记上锁了。” 林平脱下貂裘,自然要放回道立柜中去,再从柜中取出另一件衣服。 林寻看着林平脱下衣服的动作,瞬间慌了神!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常十三此时紧贴着柜门,没有任何时间逃脱的他,只好藏了起来。 他若是能出来,第一个动作便是将林寻打一顿! 让他拖住林平,他可倒好,居然带着林平来到了这间屋子! 这小兔崽子成心坑死自己! 林平手中拿着脱下了貂裘,朝着柜子走过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当场抓包 林寻两步跳到柜子门前面死死挡住:“爹!爹!等一下!您……不然先……您就穿这个,我们先去吃饭?“ 林平:“你不是说穿这件太扎眼吗?还是换一件吧。” “爹!”林寻大叫一声! 林平皱起眉头盯着他:“干嘛?” 他仔细瞧着林寻的动作,怎么忽然一下子跑到柜子前面?为何又不让自己换衣服了? 这很反常! 林平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心里有事?” 他忽然想到——整间屋子中,这个立柜是最有可能藏人的。若不是自己忘记锁门,那这立柜之中,是不是真的藏人了呢? 但是他有些不敢相信——林寻护着这柜子,为什么? 林平转身放下了貂裘,拿起挂在另一面墙壁上的长剑。 “嗖!” 长剑出鞘。 林寻瞪大眼睛,火烧眉毛! 这要是打起来,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完全暴露。 不不,不能打起来,怎么办?怎么办? 林寻装出一副苦瓜脸:“爹,我头好晕!”说完这句话,“砰”一声倒在了地上假装昏死过去。 林平慌了神,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小儿子倒在地上这种情况。 “寻儿!你这是怎么了?寻儿?”林平抱起了地上的林寻急切地问道。 这个时候—— 常十三瞬间从柜中走出,定眼看到放在一旁的貂裘,冲上前去,一手拿起。 还没等林平反应过来,貂裘便握在了手中。 跑! 跑! 跑! 林平看着一个人影窜出,抓起长剑,瞬间跟上! 常十三施展轻功,用最快的速度翻墙而出! 这种情况下,顾及不了什么被识破了,只要拿走貂裘就行了。他想着,林寻若是够聪明,那就和自己一样,能跑多快跑多快,千万别被林平给抓到。 不能让林平抓住,不然非得尴尬到死不可。 林平轻功已经是江湖一绝了,但是他刚刚登上房顶,人影便已经跑出了十几丈。 望尘莫及! 这是谁?这人……这人的身形怎么这般熟悉? 林寻等到林平走出去的一刻,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档口,朝着拂柳山庄的大门口一通逃跑——赶快找到自己的马,赶快跑出爹爹的手掌心! 一旁的人看着惊奇:“小少爷……干嘛跑这么快?” 林平看着消失不见的身影,陷入了思索。 转过头来,看到的情景更是让他吃了一惊——自己的小儿子发了疯一样朝着门口跑去。 这是什么情况? 林平脑中嗡鸣一声,就像是一刹那打通一般。 他明白过味儿来。 能有如此轻功的人,江湖上有吗?比自己快上这么多? 这身形、这功法——没错,分明是常十三这个臭小子! 林平气不打一处来,瞬间追着林寻:“林寻,你给我站住!” 林寻发疯一样赶紧跑路。 不过,他的腿脚,可远远比不上林平这个当爹的。 林平脚尖点击墙岩,顺势而下,稳稳地站到了林寻面前! 林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绝望地看着林平的眼睛。 林平:“你跑什么?” 林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完蛋了,彻底完了!师父跑路了,就剩下自己在这里。 林平一瞪眼:“说话!” 林寻:“我、我练练腿脚。” 林平一把揪起林寻的衣领,拉着他便往里面走。 林平:“今天你交代不清楚,甭想溜!” 林寻:“爹,没啥可交代的呀……哎哎,我不溜还不行嘛。” 一旁看着的人不知所以,大眼瞪小眼地站在那儿。 林平直愣愣地坐在了椅子上:“说!这是怎么回事?” 林寻捂着脸,撒娇地说道:“我哥呢?” 林平:“你哥和你嫂嫂去娘家了,你别仗着你哥给你求情,你哥不在家。” 林寻的哥哥,名叫林贞。 林贞已经成了家,立了业。林寻平日里不仅是被林平这个当爹的宠着,还被林贞这个哥哥百般护着。 但是这一次嘛,林平可不会轻易放过他——偷东西偷到了自己爹爹的头上,这眼看着就上房揭瓦了! 林寻笑笑:“爹爹,好爹爹,您就当什么没看见好不好嘛,放我走吧。” 林平:“把你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憋回去!老老实实交代,常十三和你,你们两个到底要干嘛?” 林寻凑上前来:“爹爹,告诉您个好消息,我正式认他做师父了,我知道您一定高兴。” 林平直了直身子,大声问道:“真的?!” 林寻:“那还有假。” 林平严肃的表情瞬间不复存在,笑着说道:“寻儿好本事,真不愧是我林平的儿子,哈哈哈!” 他正欣慰的时候,忽然想到……额,不对! “等等,拜师的事以后再说,刚刚那事儿先说明白,你别想褶过去!” 林寻有些不耐烦:“爹,您别问了,反正师父和我用得上那件貂裘,我们又不是真心想偷盗的嘛。” 林平:“嘿呦,师父叫地挺亲嘛!狼狈为奸!你今天说不明白甭想走。” 不依不饶——不说出来恐怕真就走不了了。 可是这说出来嘛,唉,爹爹能舍得嘛。 林寻:“这么和您说吧。我们要去邱子美先生那里求一把剑。这件貂裘用作见面礼。“ 林平一拍桌子:“哦!你知道我舍不得,就联手偷盗?你今天回来不是来看我的,是来专门配合着偷东西的是吧?” 林寻:“我……您要非这么想,我也不反驳。” 林平:“你!真是长本事了寻儿,你们怎么不去弄一件,非要偷我的?” 林寻:“上好裘衣长袍,可遇不可求。说不定一找便是一两个月。我急着用剑,只好先拿您的救救急嘛。我们两个这么多日,都是用的一把剑。” 林平:“那你们就偷到我头上?你这个小兔崽子偷你爹的东西?说出去别人会笑掉大牙吧,我这老脸往哪搁!” 林寻不满地说道:“那您到底要怎么样嘛?” 这小脾气,就是让林平给宠出来的。 林平:“让常十三来把你接走,否则你别想踏出家门。” 林寻:“爹!别闹了好不好,您这样不好,您不能总是为难我师父。” 林平听完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快就统一战线了! 亲儿子完全和常十三那个臭小子站在一起去了! 林平胡子快要撅上了天,气冲冲地说道:“好,有你的林寻。你们在哪接头,让人送个条子去,常十三不来接你,不给你饭吃!” 第二百二十章 亲自来接 林寻嘟起嘴巴:“爹你这是干嘛吗,别啊,别真生气呀!” 林平:“来人,笔墨伺候。” 这一次,一向对林寻娇惯的林平,还真是动了真格的了。毕竟,亲生儿子偷盗老子的宝贝,纯粹是荒谬! …… 此时的常十三,正坐在事先约定好汇合的地方——拂柳山庄对过的茶馆。 林寻没办法,只好依照林平的意思办。 一名山庄的人代劳,将纸条送到了茶馆。 常十三来过山庄两次,这人一眼便认出了坐在角落中的常十三。 容貌清秀,俊朗的劲头更是出挑。 “十三爷,小人拂柳山庄林五,奉庄主之命给您送一张纸条。“ 常十三接过纸条——上面一句话“师父,我爹说您不来山庄,就不给寻儿饭吃,寻儿快饿死了。请师父速来救命。” ……额!林寻到底还是被林伯给扣下了。 这下凉了。 脚底抹油,直接溜走——这好像不太地道。 出主意的师父,最后让徒弟一个人扛事,这不是常十三做派。 可是一旦去了拂柳山庄,那只有一个下场,呵呵。 林五:“十三爷,庄主这回真的气得不轻。您最好快些去。” 常十三微微皱眉:“寻儿怎么样?” 林五:“小少爷挨了骂,好在庄主没动手。” 常十三无奈透顶:“请转告林伯,十三稍后便去请罪,莫要为难寻儿。” 林五:“是,小人一定转达。” 林五走后,常十三带着貂裘去了附近最近的鸿余钱庄。就算是回去请罪挨骂,也不能把貂裘还回去。到手的东西可不能飞了。 常十三将貂裘放在了钱庄代为保管。 骑马来到了拂柳山庄。 先好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等一会儿可就没有机会了。 他最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林伯发发火气没什么,又不是没受过。嗯,没什么的,没什么可怕的! 常十三下了马,刚准备跨入山庄的门口。 门口守卫一把拦下:“十三爷,在下冒犯。庄主吩咐,您若是来了,得在门口站上半个时辰再进门里面。” 好一个故意问难呐,从门口便开始了。 常十三点了点头,转身向后走出两步。 他心想着:为什么要等,直接进不就好了。反正林伯不会放过自己,听不听他的话也无所谓了。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瞬间转身,脚尖蹬地——轻功施展,直接跃过了门口,从墙上飞入山庄之中。 这样很好,守卫不用为难,自己也不用等。 常十三调整好心情,走入了中央大堂。 林平余怒未消地吃完了饭,半点儿也没给林寻留着,命人收拾着桌子。 林寻站在一旁干咽口水。 饿死了! 真的一口也没让吃。 他看着鲜美的饭菜一点点儿被吃光,恨不得冲过去狼吞虎咽一番。 可是林平说过了,常十三不来,不给他饭吃。 常十三信步走入。 救星来了—— 林寻:“师父!” 林平转过身来,恨得他牙根痒痒。 常十三给林寻递上一个眼色:“寻儿来。” 林寻蹑手蹑脚地凑过去。 常十三从将手中攥着的一包东西塞给他。 林寻打开一看,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里面是刚刚出炉的一只烤雏鸡。 这小子眼睛一亮,口水真的快要流出来了! 还是师父好啊! 他狠劲拧下一只鸡腿便往嘴里塞:“唔,好吃!” 常十三走到林平面前,拱手行礼:“十三见过林伯。” “啪!” 林平一拍桌子说道:“常十三!” 常十三:“十三在。” 林平看着他没事人一样,恭敬倒是不假,但是丝毫不提偷盗这件事。真是让人火气上头。 他说道:“好本事!” 常十三:“多谢林伯夸奖。十三不敢当。” 林平瞪着眼睛:“你!臭小子,你是不是觉得老头子我好欺负啊?” 常十三低眉顺目:“十三哪儿敢。” 林寻两只耳朵已经不起作用了,嘴上一个劲地不停咀嚼。 林平:“当师父了,真是长本事了你。怂恿我儿子偷盗亲爹的东西,你脑子坏掉啦!” 常十三:“……” 林平:“有你这么当师父的吗?!寻儿,多好的孩子啊,被你给带坏了,你得赔我儿子!” 常十三无奈:“林伯,十三” 林平打断:“呸!少在这里林伯林伯地叫。谁是你林伯!” 林寻吃得太猛,被噎地厉害。 他倒上一杯茶水,喝了几口,悠哉悠哉地开始接着吃。丝毫不理会他爹。 外焦里内,火候恰到好处。这只烤鸡真是美味啊。一只不过瘾,要是再来一只该多好。 常十三听着林平一通抱怨,没得办法,只能听着。这时候顶上几句?算了,招惹不起。 林平:“我的貂裘呢?” 常十三:“找人送走了。” 林平:“送哪去了?” 常十三:“这个暂时不能告诉您,您见谅。这事儿不关寻儿的事,您别怪他。” 林平:“呵呵,好,有你的。你不交回来,我就把林寻关起来。治不了你,我还治不了他了?!” 常十三:“林伯,寻儿可是您亲儿子。” 林平:“算了吧,他现在是你徒弟,和你可比和我这个爹亲近。” 常十三站起身:“您若是这么说,那我可就带着寻儿走人了。”他拉起林寻的胳膊,转身便往外走。 他是师父,护着寻儿是他该做的。至少不能让寻儿在林伯这里受罪。 林平一听便红了眼:“臭小子,你站住!” 林寻抱着没吃完的烤鸡,被常十三挡在了身后。 常十三把心一横,在自己徒弟面前,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子。不管了,什么三七二十一,去他的。 他说道:“林伯,我是寻儿师父,您是寻儿的爹。我们也算是平辈的人了。您以后说话得留心,至少称呼得改改。” “臭小子” 一见面就是这三个字。从小到大,就没叫过他别的。 现在就算是他做了帮主,人前人后也是这般称呼。总是搞得常十三很没有面子。 虽然常十三并不怪他,但是抱怨还是有点儿的。谁还没点儿脾气?何况,常十三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儿。 常十三:“寻儿我带走了,我们要去干正事儿。正月年节,林伯来总舵时,十三罚酒赔罪,现在您别拦着,反正您也拦不住。” 林平眼睛越瞪越大:“反了你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总舵来客 英姿飒爽,翩翩然。 眼神凌厉,身形矫健。 景雯手指着一人:“那个那个,叫什么名字啊?太俊了吧!” 少安:“他叫虞青。” 于禾护法的小徒弟。 景雯:“介绍我认识认识!哇!还有这个,这个叫什么名字?” 少安:“卓兴阳。嗯?他在这儿干嘛呢?” 卓兴阳成为护法之后,便很少来演武场了。 景雯似乎快要留下口水:“卓、兴、阳。记住了。介绍我认识,少安。” 凌修端详了一下,他想着,这个小姑娘是没见过男人吗?干嘛一脸花痴的样子。她不是帮主的红颜吗?额……现在的姑娘都这么不矜持了? 少安大喊一声:“卓、兴、阳——虞青——” 此时,陪在兴阳身边修练剑法的,是燕初和小七。 这段日子,燕初和小七一直都跟在兴阳左右。兴阳就是个“自来熟”,很快三个人便处得来了。 兴阳听到少安的叫喊声,缓了一下手中的剑,顺势收起。 他打眼一瞧:嘿,这小子终于回来了。这一走,已经过来好久。 他说道:“燕初、小七,你们把刚刚的招式再练练,我先走一步啦。明天教你们新的。” 燕初和小七抱拳:“兴阳哥哥慢走。” 景雯两只眼睛放着光,紧紧盯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兴阳,嘴角悄悄上扬。 真不知道常十三看到了这种景象,作何感想。 兴阳张开手臂,跑过两步:“十四,想死我了!” 二人来一个抱,互相拍拍后背。 突然—— 兴阳发觉有些不对,一双大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景雯耸耸肩:“兴阳,我叫裴景雯。” 兴阳:“…姑娘好。” 距离近些,容貌变得更加清晰。果然是一副俊朗的脸呐。加上超绝的剑法,真是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少安:“景雯,兴阳可是天云山派最年轻的护法。” 景雯双手握起来,看得更加痴醉。 兴阳浑身一个哆嗦:“噫,敢问姑娘为何、为何总是盯着在下?在下身上有何不妥吗?” 这个榆木脑袋。 虞青随后也走了过来。 他拱手行礼:“属下虞青,见过都统,见过二位护法。不知十四爷所为何事?” 景雯再一次看呆了眼。 虞青比兴阳还要年轻,稚嫩的小弟弟。 少安:“那个,这位姑娘想认识认识你们两个。你和兴阳哈,你们陪着她在总舵逛逛吧。” 少安拉起雪儿的手:“凌大哥快去忙吧。雪儿,我们走。” 兴阳看着少安走开的身影:“喂,十四,这姑娘到底是谁啊?” 额…… 虞青更是摸不着头脑。 一个傻姑娘,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噫! 虞青:“姑娘,不,姐姐,你是?” 景雯:“我叫裴景雯。我家是平安镇的。叫我景雯就好。你们二位太…嗯,想认识一下。” 太俊了?好像不好说出口的呢。 兴阳:“那姑娘来总舵是?” 景雯脸颊微红:“是、是跟着十三过来的。” 虞青似乎没反应过来:“谁?” 景雯不好意思地笑笑:“十三。” 兴阳瞬间全身一抖——十、三? 虞青:“姐姐,你是说帮、帮主吗?” 景雯点点头:“嗯。” 景雯,称呼帮主为“十三”。 这样看来,这姑娘和帮主不会已经发生关系了?不不不,不能。帮主做事稳重,应该不会这么急躁的。 但是,想必二人感情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了。 帮主的女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兴阳:“虞青,那还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好好陪着姑娘逛逛。” 虞青一张苦瓜脸:“啊?护法…” 兴阳:“这是命令。” 虞青无奈抱拳:“…是,属下遵命。” 以权谋私!脚底抹油啊!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腿脚也太快了吧。一眨眼跑得没了人影。 景雯:“那就有劳小弟弟啦。” 虞青:“景雯姐姐不客气。” …… 景雯一路好奇地问这问那。 虞青一旁耐心地回答着。 不过,景雯一点儿也不尽兴。 因为—— 景雯:“天、云、阁,这是哪?” 虞青:“这是我派珍藏武功谱的地方。里面可都是多年来积攒的宝贝。” “哇。”景雯伸腿便要往里面走。 虞青一把拦下:“姐姐,这里非天云山派门人,是不能进去的。” 景雯有些失望:“好吧。” …… 景雯:“这是什么地方?” 虞青:“这是藏阁。珍藏天下各种兵器。以刀剑为多。层层不同,越高层兵器越是珍贵。” 景雯:“进去看看!” 虞青:“抱歉姐姐,非天云山派门人,不能进。” 景雯更加失落了。 …… 景雯:“天、云、宗、堂,那这个呢?” 虞青:“…这就更不行了。抱歉。” 景雯跺跺脚:“什么嘛,哪里都不能进,我还看个什么劲嘛。” 虞青低着头:“抱歉哈景雯姐姐。总舵规矩多,真是不好意思呵。” 景雯拉着脸:“不逛了,没兴致了。” 虞青:“姐姐你别不高兴呀,你不高兴的话,帮主就不高兴,帮主不高兴的话……我们就会很惨的。” 景雯:“那你说,哪些地方是我能进的?” 虞青:“这个,一多半的地方是不能进的。天云酒窖可以,里面都是帮主珍藏的好酒。不过不怎么适合姐姐。小园子姐姐都逛过来了。还有膳食房,里面珍馐美味,厨子和糕点师都是首屈一指的。姐姐有没有兴趣去尝尝?” 景雯:“那好。为了补偿我不开心,我要五坛好酒,十份糕点,二十样好菜。送到我房间。” 这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这么多东西,纯属浪费嘛。 大小姐脾气还真是不小。 虞青:“姐姐,您吃的完吗?” 景雯瞪大眼睛:“你管我?” 虞青:“小弟哪敢。” 景雯:“那…” 虞青:“小弟这就去安排。姐姐稍等。” 我是招谁惹谁了。 这些地方不让进,也不是我规定的,要怪也要怪帮主嘛。 对我发的什么脾气啊。我好无辜啊。 没出说理去呀。 唉。 帮主难道喜欢“刁难小公主”类型的? …… …… 第二百二十二章 案发 卓兴阳脚底抹油,回过头来找到了燕初和小七二人,三人一起去喝酒逍遥去了。 清风客栈中,客人满座。 兴阳一挥手:“兄弟,上次要的酒到货了没有啊?” 小二儿走过来:“到了,昨儿个刚到。这就给您拿上来。” 燕初和小七,二人慢慢和兴阳成了无话不说对的好兄弟。兴阳就像大哥哥一样,对这二人关照有加。 但是,这顿饭…… 并不消停! 小七:“兴阳哥哥,今日十四爷带回来的姑娘是谁呀?” 卓兴阳:“叫景雯吧,帮主的红颜。” 燕初:“啊,是这样?这姑娘长的确实漂亮,不过怎么总觉得傻乎乎的呢?” 卓兴阳:“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扮猪吃老虎知道不知道啊。能把帮主搞定的人,你觉得会傻吗?” 小七:“这可不一定。万一帮主在姑娘面前,脑子就跟不上了。这很有可能的。” 卓兴阳:“嗯……好吧,你说的有点儿道理。帮主这么多年不近女色,不知道怎么就开窍了。” 小七好奇地问道:“这么多年不近女色?” 卓兴阳:“可不是嘛,一个也没有过。谈情说爱上,应该是一点儿经验也没有。还真说不定,两个傻乎乎的人碰在了一起。” 小七:“我看那姑娘,不,应该是大姐姐,是真的有些傻乎乎的。” 卓兴阳笑笑:“管她呢。离远点儿,躲着走就对了。省得惹麻烦。喝酒吃菜,饿了。” 燕初和小七总是想:帮主到底是怎么“虐待”兴阳哥哥的,给兴阳哥哥造成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就连大姐姐都要躲着。 他们想象不出来情有可原——他们入派之后,常十三便出了远门,到现在一面也没见着过。 常十三的做风做派,他们一点儿没见识过。更没有见过常十三是怎么教训卓兴阳的。 等常十三回来,卓兴阳的好日子也就快到头儿了。 唐少安已经回来了,这说明常十三也快回来了。 卓兴阳:“明日开始,取消一切吃喝玩乐,开始专心练功。不然帮主回来我就惨了。” 检查功课的时候就要到了——催命倒计时。 小七:“哦。那明日几时起?” 兴阳:“早饭前一个半个时辰。” 小七皱着眉头:“这么早?!我和燕哥起不来呀!” 兴阳:“你们起不来,我就不等你们了。不然我真的要死了。” 燕初:“好吧好吧,我们尽量起来。今晚早些睡。” 兴阳:“嗯,你们随意。我每天晚饭之后两个时辰,要接着练功。” 燕初瞬间瞪大眼睛,这样强度的练功,不会把人累死吗?? 答案是——不会。 卓兴阳以前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只不过,他自己练功和常十三盯着练功的区别是——他不会挨打、挨饿,不会没有觉睡。 吃饱喝足,清风客栈中依旧客人满座。只不过来来往往,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就在卓兴阳三人想要离开之时,一名腰间系着祥云腰带的门人突然闯入—— “护法,护法!”此人大喊冲到了兴阳面前。 卓兴阳:“怎么了?” 门人禀报:“禀护法,出事了。属下王郓。暗桩说您在这儿,属下便就近来找您了!” 卓兴阳:“兄弟,银子记账上,我等先走啦。燕初、小七,走。” 出了清风客栈,门人压低声音说道:“护法,登云镖局的货被劫走,押送货的兄弟二人被杀。您快去看看吧!” …… …… 登云镖局 天云山派名下镖局之一。 在眼皮底下行事,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天云山城郊之处,横尸两具,血溅当场。 燕初和小七,二人年岁尚浅,这种血腥场面自然没见过。 吓得他们二人全身惊悚,转过了身。 两个人,身上穿着登云镖局的统一服饰,很好辨认。 卓兴阳眉头紧皱,上前查验伤口。 一击毙命。 高手所为? 不,伤口更像是匕首之类的短兵刃。 短距离出击吗? 但是没有丝毫抵挡的痕迹。 二人同时毙命—— 这意味着什么呢? 卓兴阳:“王郓” 王郓:“属下在。” 卓兴阳:“这事儿,目前还有谁知道?” 王郓:“属下的一个兄弟去通知凌都统了。算上随您来的二人,共六人。这个地方足够偏僻,应该来往的人发现不了。” 卓兴阳:“立刻封锁消息,管好嘴。尤其是登云镖局,不能引起骚乱。” 王郓:“是,属下遵命。” 凌修火急火燎地快马赶过来。 两人命丧,这可是大事! 几人行礼:“见过都统。” 凌修下马走过来:“兴阳,怎么样?” 卓兴阳:“怪事啊。” 凌修:“怎么说?” 卓兴阳:“尸体在,货不在,运送货的马车也不见了。二人死的很,怎么说,很突然?蹊跷啊。” 凌修仔细看着伤口,确实是匕首之类的所致。 近距离被杀,没有任何反抗,这说明了什么? 凌修:“熟人杀的。” 卓兴阳:“截货?这些货很值钱吗?就算是截货,也用不着杀人呐。莫非……这人非杀不可?又或许是为了杀人,截货是为了掩盖意图吗?” 尸体所在的地方,很隐蔽。 看上去,这二人已经三四个时辰了。 凌修:“走,去登云镖局。” 登云镖局,总镖头名叫陈易川,副总镖头名叫唐元。 陈易川,为人刚正,做事冷厉风行。 而唐元则恰恰相反。他虽说不是什么恶人,但心眼儿多,脑子活分。做起事来,动不动便要打个折扣。 唐元是领舵使晁泗的同门师弟,晁泗一手把他保到了副总镖头的位子。 当初,见唐元能力过得去,常十三也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凌修就没看上过这人,他最见不得别人和自己耍心眼儿。 …… …… 凌修几人来到登云镖局。 陈易川迎着进了屋中。 屏退左右。 凌修:“易川,这趟镖,贵重吗?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易川:“属下查明,此镖就是普普通通的货物而已,总共也就一二百两银子。这一趟押镖路途很近,跑腿费就二十两。” 卓兴阳:“那为什么会被劫走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追查 凌修:“被杀害的两位兄弟,可有什么仇家?” 陈易川:“是两个新人。属下收人一向谨慎,不干净的从来不要。没听说过有什么仇人,这二人做事很规矩。” 凌修皱了皱眉:“不是为了货物,不是为了杀人,那又会是为了什么呢?” 卓兴阳:“都统,今日暗桩有没有发现城中有什么异常之处?” 凌修:“异常?” 只要是有些江湖地位的人,进到天云城,便绝对逃不过暗桩的眼睛。 找天云山派麻烦的人不在少数,但凡生人有什么动作,暗桩都会察觉。 凌修下令,将今日的消息立刻上报。 所有的暗桩,消息一层层上传,眨眼间迅速汇集起来,从消息舵归结至总舵。 再由当值领舵使汇报给都统凌修。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耽搁。 凌修听着消息汇报,愁眉不展! 暗桩居然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两个人被杀—— 这种动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暗桩留意到。 谨慎小心的人,就算是刻意提防着暗桩的眼睛,也总会留下些踪迹。 这只有一种可能: 这名凶手,没有引起暗桩的注意! 凶手的身份? 让暗桩放松警惕的身份! ——内鬼。 凶手是天云山派的人。 这样的话,暗桩当然不会特意去关注。 能顺利避开暗桩,带着镖车悄悄离开。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非, 凶手熟悉暗桩的行踪轨迹,而且,暗桩对他没有丝毫怀疑,只有信任。 这说明什么呢? 凶手是天云山派内部的人,而且——是一个身居要职,有地位、有分量的人。 如果一切推测都成立,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天云山派,出现了一个危险的叛变的杀手! 凌修立刻下令,将所有天云山城中,天云山派门人的行踪核实一遍。 一个也不能疏漏,尤其是担任职位的人。 …… …… 常十三和林寻在邱子美的家中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终于让邱子美松了口。 那件裘衣长袍,当做见面礼送给了邱子美。 上等的裘衣,加上白银八万两,终于“喂饱”了这位老先生。 还真是越来越“贪财”呀。 为了给林寻求一把趁手的剑,一贯不喜欢多说话的常十三,愣是和老先生絮絮叨叨唠上了两三个时辰。 折腾一番下来,常十三整个头都“大”了。大概说完了自己一个月的话。 林寻看着口若悬河的师父,已经是傻了眼! 师父原来侃大山这么厉害,就算是他也都自愧不如。真是“口若悬河”之功力。 不管老先生怎样刁难,师父应对自如不说,还把这老头哄的开开心心、高高兴兴。 佩服! 铸剑,不是一二日的功夫,师徒二人没必要一直在这里等着。过上一两个月,直接派人来取便好。 走出邱子美宅院,常十三开口第一句:“寻儿,今天一天,莫要和为师讲话了,为师头疼得紧。” 林寻:“师父,您为什么平时不多说几句话呢?师父?喂喂喂……” 好吧,从现在开始,师父已经进入不说话的状态了。嘴巴已经关掉了。 看来这一天,林寻又要自言自语了,没有一个人说说话。 张家庄,这是石化纯大弟子张秦的地盘儿。 住上一宿,明日早早走人,少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眼看着就要到年根儿了,没有必要大动干戈,更不要见血腥。 …… 另一头, 两个人死于非命,总舵上上下下,挨个点查人数。 凌修在总舵大堂坐着,陈易川和卓兴阳在门口等待着盘查结果。 领舵使晁泗快步走来:“见过护法,见过都统。” 陈易川向晁泗施了一礼。 凌修:“快说。” 晁泗:“都统,已查明,总舵上下外出之人均有事在身,无一人擅自离开。总舵之下所有商号门户,外出者,除登云镖局副总镖头唐元之外,均有旁人证明。” 陈易川:“唐元?” 唐元可是晁泗一手扶持上来的。这个结果,晁泗比谁都急。 身居职位,这一点也是符合的。 凌修:“易川,唐元什么时候离开的?” 陈易川:“属下今早见过他,什么时候离开就不得而知了。” 晁泗:“都统,您怀疑唐元?这不可能,唐元为人是贪了些,但是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的,他怎敢背叛?” 卓兴阳:“人不在,镖车失踪。人是驾着镖车走的。这趟镖是什么,唐元应该清楚吧?” 陈易川:“自然清楚。” 卓兴阳:“不值钱的东西,他为何要带走呢?” 凌修:“另有所图。这二人被杀,是为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镖车… 陈易川:“登云镖局的镖车,每一辆都登记在册,而且管理甚严。若是想利用镖车,夺走是最快的办法。” 卓兴阳:“但夺走不是最好的办法。他完全可以利用身份筹划一番,赶上一个机会,带着镖车离开。除非…” 凌修微微皱眉:“除非,他是时间紧迫,逼不得已!” 是什么样的事情,逼得他杀人夺车,进而驾车而去? 临时起意的话,必然有一个刺激原因,那么,这个刺激性的东西从何处得来? 如此突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刺激性的东西——是一个消息吗?消息是谁来传递的? 能撼动一个副总镖头,这样的人物绝对有些来头! 那为何暗桩没有任何察觉? 凌修:“小泗,今日暗桩,由谁负责?” 晁泗:“领舵使,张渊。” 凌修:“把他带到执法堂,我要问话。” 晁泗猛然抬头:“执法堂?都统,不会太仓促吗?毕竟” 凌修打断,语气严厉:“哪来这么多废话!出了事,你我担得起吗?” 晁泗不敢再多说:“是,属下这就去办。” 领舵使之间,关系自然不错。 张渊,怎么说也是和晁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互相照应着是应该的。 晁泗没有想到,凌修会这么坚决。 就算张渊没有任何鬼心思,暗桩值守不力,这顿惩戒他也是难逃过去的。 凌修怕就怕——张渊动了歪心思! 第二百二十四章 阴谋 唐元怎么得到的消息? 有大人物送的消息吗?凌修不能确定,也仅仅是推断。 若是真的有人送消息,暗桩又岂会不知呢? 两个人的命已经没了,这说明凶手要做的事情,比杀两个天云山派门人要大得多! 凌修一刻也不能等,他要给张渊来一剂猛药。真是冤枉了好人,那凌修大不了加倍奉还。 张渊被带到了执法堂。 凌修严肃的脸上没有丝毫温度,甚至透露着一股狠辣。 张渊嘴角抽搐一下:“属下见过都统。” 凌修:“跪下!” 严厉的一声呵斥,把张渊实实在在吓了一跳。长期共事,听从命令已经成了本能。 “扑通” 张渊跪地:“都统,属下不知都统所为何事,还请明示。” 凌修:“是要我说,还是你自己说?” 张渊:“属下不知、无从说起呀。” 凌修:“今日有人造访,为何不报?!” 张渊:“何人?属下不曾收到消息。” 凌修:“唐元,你们今早刚见过,是吗?” 张渊深情陡然一紧! 很快,只有一瞬。 又恢复了平静。 凌修看得仔细,跪在面前的人,心中有鬼! 凌修:“我在问你话,回答!” 张渊身形微微变化:“属下没见过唐元。都统明察,属下和他没有任何瓜葛!” 凌修:“怎么,唐元杀了人,听说,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张渊神情再次紧张起来,脱口而出:“不可能!他不会杀我!” 凌修趁势追击:“唐元刚刚已经进了城,你不知道吗?” 张渊:“呵,这更不可能。” 凌修眉眼微皱,张渊露出了破绽—— 张渊反应过来, 他, 说错了话。 他想辩解:“都统,属下信口胡言,属下和唐元没有瓜葛!都统…” 凌修:“你若再你交代出实情,我可就不客气了。” 张渊这才知道,唐元没有回来,凌修也不知道实情,这一切都是在诈他。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但是,实情… 呵,万万不能说! 这是要被处死的,再怎样,也不能说。 凌修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一挥手:“张渊,你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来人,伺候着。” 掌刑人:“这…” 张渊顿时慌了神,站起身来:“凌修!你好大的胆子,无凭无据,你竟敢对领舵使用刑!审问我,你没这个权力!” 凌修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张渊身前:“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 张渊挺直腰杆:“你有证据就还用得着审问我吗?想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凌修:“哼,不错。我没有证据。若是想等帮主回来问你也可以,帮主没有我这好的脾气。你知道他会怎么对你!” 提到“帮主”二字,张渊微微皱眉,不过瞬间,担忧便消失了。 他反倒轻松起来。 他心里知道,今日之后,再无常、十、三! 一个死人,对他够不成任何威胁,当然不用怕。 张渊:“那就等帮主回来。” 他这人,一向骨头软。 这般反应,让凌修顿时吃了一惊。 常十三的手段,他们再清楚不过,张渊应该怕得要死才对,为何此时反而丝毫不在意? 为何? 为何? 凌修:“张渊,天云山派待你如何、帮主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但凡有点儿良心,你就应该将实情说出来。为何唐元会杀人?他人有去了哪?他的目的是什么?是谁?他许给了你多少好处!” 张渊:“凌修,别以为帮主看重你,你就可以整天耀武扬威。我最看不了你在我面前上指手画脚!” 耀武扬威? 这从何说起呀。 凌修脾气是急了些,但是从来不会亏待他们。这是有目共睹的。 不过,凌修这人原则性太强,从来看不上骨子软的人——唐元算一个,张渊也算一个。 张渊看他不顺眼,也算是合理。 凌修:“你是不打算交代喽?” 张渊:“不说,我还能死得慢些。落在你手里,我认栽。你就省省吧,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守口如瓶,还有生还的机会。 他投靠的人有可能回来救他。 说出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凌修越想越不对劲! 等不了,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凌修:“一个时辰之内,我要听他说真话。手段不论。” 掌刑人:“都统,您可要三思啊,这事儿万一……属下可不好交代。” 哼,不就是要找人来扛责任嘛。 凌修:“出了任何事,我顶着,和你没有任何干系。” 掌刑人瞬间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可是对一个领舵使用刑,兹事体大,万一常十三追究,这个罪名,他是消受不起的。 他微微颔首:“是。属下尽力而为。” 凌修:“我要的不是尽力,一个时辰没有结果,我让你也试试执法堂的鞭子!” “是!” 张渊被几人死死压住,他奋力挣脱着,奈何没有足够的力气。 他眼睛里面冒着火星子:“凌修,你混蛋!你不让我好过,你也落不了好下场!” 凌修走上前来:“张渊,我赌你扛不住。鞭子会让你开口的,我太了解你了。呵。” 说完,负手而去。 执法堂变成了刑场。 只剩下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和皮肉折磨的声响。 晁泗得知此事之后,反应剧烈。所有的领舵使对凌修的决定都心存不满。 没有证据,对领舵使用刑——这简直是荒谬! …… …… 张渊回想着一幕幕。 张秦,这个石化纯大弟子。 和他、和唐元,接触不是一次两次了。三个人越走越近。 每次只要是张渊统领暗桩,便可以轻松见面。 张秦重金大把大把地花在了这二人身上。拉拢手段,一个个都用在了二人的心坎上。 今日一大早,张秦火急火燎来到天云山城中,找到了张渊和唐元。 定下了一条杀人的妙计。 “重金之下有勇夫。” 张秦:“今日之事成了,唐兄会得到白银二十万两。而张兄,你将是石门下一个分堂的堂主。” 张渊:“下一个分堂?” 张秦笑笑:“是。” 张渊:“哪还有石门的位置?” 张秦:“今日事成之后,哪都有石门的位置。” 唐元:“到底是何事?” 张秦停顿一下,开了口:“杀了常十三。” 第二百二十五章 无名 唐元和张渊瞬间站起身! 瞪大眼睛! 张秦:“怕什么。所有的计划我都已经想好,只需要唐兄稍微帮帮忙。” 唐元嘴角微颤:“这事儿,我、我做不了…” 张秦:“想想二十万两,想想我能给你的,常十三这辈子都不会给你这么多!常十三一死,石门立刻对各个分舵下手,到时候,这江湖,就没有天云山派什么事了。” 张渊:“帮主武功高强,哪里是我等能杀的了的。这不可能的。” 张秦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木盒,打开给二人看。 盒子中有一颗血红色的药丸。 他问道:“认识这个吗?” 二人纷纷摇头。 张秦:“这,便是惊血丹。” 惊血丹! 这个词,太久没有听过了。 萧冬,死在了惊血丹上,江湖皆知。 唐元和张渊吃了一惊。 惊血丹,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得到的。天下奇毒,没有解药。 唐元等着这血红色的小玩意儿,不禁心头发怵。他问道:“你的意思,是下毒?” 张秦嘴角勾起:“他不是天天想着萧冬那个老家伙吗,正好,师徒二人一个死法,岂不妙哉!” 惊血丹,一旦服用到一定剂量,那必定挺不过两个时辰。 张秦看着二人惊恐的神情,安慰地说道:“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叫林寻的小娃娃,一旦你诱骗其服下惊血丹,那这事就成了。还可以全身而退。唐兄出马,常十三不会有任何防备,轻而易举,二十万两便到手了。以后金银,都有二位的份儿。怎么样?” …… 张渊熬不住严刑,他本就是个软骨头。 “凌修,我、要见、凌修!” 最后一丝力气,是最低沉的呐喊。 全身,已是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凌修快步赶过来,看着眼前人微微皱眉。 执法堂的人,果然没有留情,半个多时辰,已经将人折磨得不成样子。 凌修:“说吧。” 张渊微微抬头:“凌修,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说出实情,真心悔过,留我一命。” 时间不等人。 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凌修答应了下来:“可以。” 张渊:“快去张家庄,救帮主。帮主有性命危险。” 凌修瞬间绷起神经,执法堂内的人们全部聚精会神起来! 凌修:“来人,召集人马,快!张渊,你把事情说清楚些!” 几人跑出执法堂,奔着领舵使们赶去。 张渊:“张秦一手策划,帮主对唐元没有戒心,通过下毒致帮主于死地。” 凌修:“下毒?来人,通知十四爷待命。” 张渊:“没有用的。张秦有一颗惊血丹。” 凌修汗毛竖起:“你说什么?!“ 惊血丹,没有解药—— 凌修快步跑出执法堂,冲到了中央大堂,他焦急等待这领舵使集结。全身都在紧张地颤动着。 少安急急忙忙跑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凌修抓着少安的肩膀:“惊血丹,你能解吗?” 少安:“惊血丹?” 凌修双眼冒火星:“能不能解,回答我!” 少安一时心惊:“两个时辰之内,三成把握。两个时辰已过,神仙难救。” 凌修松开了颤抖的手:“三、成……三成……只有三成……” 他不敢说,凌修害怕少安会瞬间崩溃。 领舵使们快速在大堂集结。 凌修:“所有领舵使,每人带领二十人,随我前往张家庄,用总舵最快的马。来人,去召集九位护法,速来总舵待命,务必请他们在总舵等我们回来。十四,随我一起走。” 卫肃留在平安镇,此时并未回来。 晁泗:“都统,护法不是我们能调动的。” 凌修:“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人都给我请来!” 晁泗:“张渊,怎么处置,他还被绑在执法堂。” 凌修毫无耐心:“绑着吧,爱死不死!所有人,出发,快!” 在场的领舵使和少安,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不过,他们很少见到凌修如此紧张。 天云山,赶到张家庄,快马加鞭,最快也要近两个时辰! 更何况,到了那边,还要找人。 二百多人,足够将小小的张家庄翻个底朝天,但是再怎样,这也需要时间。 …… …… 林寻:“师父,吃什么呢?” 常十三闭口不言:“……” 就算他开口说话,也左右不了林寻的意见。 在吃什么这个问题上,常十三从来拗不过这个毛小子。 也就不争了,林寻想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省的多费口舌。 林寻每次象征性的问问,额,其实也就是问问。 没多久,这小子盯上了一家酱肉店。 林寻:“就这家了。吃完饭,我们就回天云山啦,哈哈。” 石门的暗探只有两个人,远远的跟随着。目标小,不容易被发现,万不可打草惊蛇。不然,张秦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二人。 接下来,就是一场偶然的相遇…… 唐元驾着登云镖局的镖车,来到了酱肉店门口。 他刚一进门,便目光扫到了坐在最里面角落中的常十三和林寻二人。 他快步走过去,上前行了礼:“属下唐元,拜见帮主。” 常十三眼睛一亮,没想到在张家庄能遇到自己的兄弟。 他说道:“来,坐吧。寻儿,叫唐叔叔。” 林寻低了低头:“唐叔叔好。” 唐元坐下来,笑着:“不必多礼。帮主您这是?” 常十三:“刚办完事,这就准备回家了。你呢?” 唐元:“属下刚刚接了一趟镖,小物件,正好出来溜溜,就驾着镖车出来了。路过张家庄。” 常十三:“嗯,辛苦。” 唐元摆摆手:“哪里哪里。” 小二儿又送来一些饭菜。 常十三:“吃吧。我请客。” 唐元:“谢帮主。” 他拼尽全力,压制着内心的紧张和不安。腰间是总舵的酒,特有的酒。常十三爱酒,这谁都知道,而且偏爱总舵的酒。 这酒名叫“无名“。 这名字,就是没有名字的意思。 更恰的是,唐元也是这酒的忠实酒客。他的习惯之一,便是随身带着无名酒,在总舵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里面,已经容下了一整颗惊血丹。 常十三在他刚走过来行礼的时候便注意到了他腰间的酒壶,嘴里被勾起了馋虫。他问道:“无名吗?” 唐元的手摸了摸酒壶,在桌子下微微颤抖:“是。” 常十三:“给我满上一杯。” 第二百二十六章 师父不要 不请自来呀! 心咚咚咚,跳个不停。 手越来越抖了,但是唐元告诉自己,这事儿没有任何退路—— 自己已经答应和张秦合作,若是此时反悔,张秦这家伙必然不会放过他。说不定,转过头就会把他给出卖了。 到时候,这件事被放在明面上,他便是难逃一死了。 所以,没有退路。 他必须要下手,不能有丝毫退缩。 常十三一死,他的好日子也就有着落了。 唐元解下腰间的酒壶,打开盖子,将酒倒入了常十三递过来的酒杯中。 一杯酒, 一杯要人命的酒, 就这样攥在了常十三的手里。 满座的客人们吃喝着,享用着美味,林寻低着头,自顾自的咀嚼着酱肉。 唐元紧紧攥着酒壶,全力压制着惶恐和忐忑! 抬手、举杯、下咽。 三个动作,无缝衔接。 常十三在唐元面前,放下了所有戒心和警惕。 这是他的兄弟。 信任——这份对兄弟的天真,到底是害惨了他自己。 唐元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常十三,全身发凉。 迅疾的刺痛,从胸中上涌——常十三突感不对! 这杯酒,是毒酒! 这毒,这毒,好熟悉… 唐元注意到了常十三脸上神情的变化,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想赶快跑。 他迅速起身,拔腿朝着门口跑去。 常十三汇聚内力,铁珍珠飞快打出! “砰—” 正中唐元后脑,最为致命的地方。 唐元瞬间倒地。一口鲜血从嘴角留出。 没有什么好日子,张秦许诺的那一套他享受不了。他这一辈子,已经走完了。 过不了一会功夫,他便会呼吸停止,彻底死去! 林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发生了什么? 常十三眉头紧锁:“寻儿,扶着为师,从后门走,快!” 林寻看着常十三额头上不断渗出斗大的汗珠,不禁心慌了起来。 他惊恐地问道:“师父,您怎么了?师父!” 他扶起常十三,向着后门走去。 店中死了人,满座客人一阵大呼小叫,老板吓得不轻。 这一切太快,谁也没看到杀人凶手。 常十三和林寻趁着混乱从后门走了出来。 林寻一直在问:“怎么了?怎么了?师父!” 常十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 惊血丹,不错,这是惊血丹。 周身气血混乱不堪,不断冲击着个个穴位。 疼,钻心彻骨的疼痛,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 张秦进入酱肉店,只见地上躺着的是唐元。 “常十三何在?” 他问道。 唐元已经没有了意识。 一气之下,酱肉店的老板已经成了张秦的刀下之鬼。 大街上,张秦四下寻找,带着那两个盯梢儿的人,疯狂地盘问着过路的人。 终于,他如愿以偿了! 张秦看着常十三微弱的体态,心中喜悦无以言表。 他说道:“常十三,你没想到吧,你的兄弟会背叛你,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哈哈哈哈…” 常十三艰难开口:“寻儿,你用剑杀掉另外两个,这个交给为师。” 林寻慌张至极,他可从来没杀过人呐! 握着墨阳剑的手都在抖! 林寻语音颤抖着:“师父,寻儿、寻儿不敢杀人…寻儿好怕…” 常十三紧闭双眼:“还记得和虞青、不留、余地拼杀吗?记住,不留余地!你、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掉你!” 这是一道多么大的坎儿啊。 杀人呐。 林寻只有十七岁啊。 对手,到底有多强?他不知道。自己下的下不去手,他更不知道。 林寻着急的快要留出眼泪:“寻儿怕…” 常十三:“为师护不了你了寻儿,听话好吗?” 眼神中满是痛苦地挣扎,他无能为力。此时若是林寻无法下手,那林寻便会死于张秦的刀下。他的小徒弟,才十七岁啊。 林寻紧紧攥着常十三的手,带着犹豫和恐惧。 常十三:“手有墨阳,所向、披靡。好徒儿,别怕。” 林寻咬咬牙,脑子混乱。 这个时候,师父身边无人,只有他能保护师父。 他不能怕,更不能退缩。 师父说得对,墨阳剑在手,所向披靡! 不怕,不怕… 但是, 此时的师父,说话都已经困难了。该怎么只身对抗张秦? 林寻担忧:“师父,张秦…您一定小心,寻儿得手,立刻帮您!” 常十三:“好。” 他用尽最后残留的内力,与惊血丹做着较量。 铁珍珠出手,目标——张秦。 张秦利刃出鞘,长刀破空而来。 林寻舞动墨阳剑,朝着另外两人杀去! 张秦丝毫没有犹豫,手刃常十三,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足以让他激动不已。 长剑朝着常十三袭来! 这个时候的铁珍珠,已经再没有强大的攻击力。 防御、防御、再防御。 血气紊乱,眼睛已经出现了重影。疼痛难忍,已经濒临晕厥。 “噗!” 张秦一刀划破常十三的身体。 幸好躲闪三寸,腰间侧边留下了狰狞的血口! 总算并不致命。 正在张秦得意慢慢的一瞬间,墨阳剑洞穿张秦的胸膛,从背后刺入。 另外两个人已经倒地。 背后偷袭,不道义。 这是常十三严令禁止的。 但是林寻管不了这么多,这种时候只要能杀死张秦就是最好的道义! 张秦不死心地看着身上刺入的墨阳剑—— “嗖!” 墨阳剑拔出。 张秦倒地,双眼大睁。 满地鲜血,林寻不想看,也不敢去看——他,杀人了,一连三条人命。 常十三单手捂着腰间,另一只手拄地。 跪倒了。 全身都在发抖。 林寻冲上前来:“师父、师父、告诉我,怎么救您,告诉我!您到底怎么了?!” 张秦三人殒命,林寻的性命也算是保住了。 常十三内心稍安。 他咬着牙关,用尽力气:“寻儿,你、脱离、师门,或、接任帮主,自己、选……把、为师、葬在我师父、边上…告诉、裘、尧和凌修,石门、留不得……告诉、少安、好好活着…” 林寻瞬间崩溃,跪着常十三边上,泪流满面。 “师父!您别说了,不会死,您不会死的!我带您去医馆,一定有办法!师父…” 呜咽抽泣,林寻整个人已经控制不了情绪,精神支柱就要崩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尽力想拉起常十三。 常十三:“没、用的。你快、走,石门、可能、还有埋伏,快、走。” “噗!”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师父!我怕,我怕,师父……不要、唔唔、不要…师父…我好害怕,不要…不要您死……不要!” 四处冲击的血气,快要冲破血管,周身再也不受控制。 “快、走…” 常十三再也支撑不住, 昏厥过去。 林寻紧紧抱起常十三,泪眼模糊:“师父,我们去医馆,一定会治好的,师父,我这就带你去。” 师父,您走了,我该怎么办? 别走… 寻儿害怕。 别走… 林寻沙哑的声音再也没有力气。 突然, 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二百二十七章 施救 天云山派子弟,二百多人,用最快速度锁定了位置,赶了过来。 少安在人群的前面。 地上三具尸体,林寻抱着一个人痛哭流涕。 他, 的心, 崩塌了! 天塌地陷! “十三哥!” 少安从马上跳下来,一路大喊,冲到了常十三面前:“十三哥,十三哥!” 怎么了? 十三哥怎么了? 把脉、 把脉 …… 少安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脑中电闪雷鸣。 凌修和一众人等跑过来。 所有领舵使,担忧到了极点。 凌修:“快,把帮主抬到对面的客栈,把客栈清场、封锁起来。” “是、是!” 凌修:“十四,十四你要稳住!帮主中了惊血丹之毒,你若是乱了心神,可就无人能救啦!快振作起来!” 少安嘴里念叨:“惊血丹,惊血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林寻擦了眼泪,大声喊到:“凌修!原来你早就知道,为何来这么晚!你们为何来这么晚!一群混蛋,没用的废物!” 凌修攥着拳头,心里自责难当: 都是我的错。 若是早一分,问出实情,帮主何至于遭受如此大难。 如今帮主生死不可料,我该怎么和众兄弟交代! 林寻抓起少安的领口:“快给师父医治!快啊!” 凌修上前:“三成把握,不!我要十成,知道吗,十成!” 少安完全傻了。 脑子一片混乱。 少安:“三成,我只有三成。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啪!” 林寻焦急万分,给了少安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大喊:“唐少安,快救我师父,不然我和你拼命!” 少安嘴角出血:“救,谁能告诉我,怎么救、怎么救……惊血丹呐!林寻,你知道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放血!这个办法只有三成把握,救不过来,死得更快!我心里着急,不亚于你,他是你师父,他也是我哥哥啊!” 少安双手死死抓着林寻的肩膀,双眼快要瞪出血来。 从来没有此时这么深刻的绝望。 眼睁睁看着十三哥被惊血丹折磨着,却束手无策。 死亡在步步逼近! “哥啊,我该怎么办呐……哥,哥……” 十三哥当年,看着自己师父萧冬死在面前,断了气——少安此时才知道,这是何等残忍。 凌修听完,整个心凉透了。 放血之后,三成能活,七成会死。 这么大的风险,少安做为常十三的亲兄弟,哪儿下得去手呢! 这个选择,未免太痛苦了。 如此结果,对每个人来说,都太过残忍。 林寻哑口无言。 天云山派是做了什么孽? 两代帮主,都要死于惊血丹吗? 留下十七岁的娃娃,扛起重任。 林寻,未过正月年,此时竟然和当年常十三接任帮主之位一个年纪! 这就是天意吗? 凌修:“十四,帮主此时正在忍受折磨,不如姑且一试,起码还有、三成。就这样等下去,一成也没有啊。” 林寻低着头:“少安,不放血,师父还有、还有多久…” 少安:“两个时辰。” 林寻咬咬牙:“师父现在已经意识不请了,这两个时辰,也是生不如、不如死……不如、不如博一把。” 林寻说得不错。此时的十三哥,生不如死。用最后的生命,完成最后一次冒险。哥哥,你经历的险境不少,这一个也可以挺过来的,哥哥,别让我失望,好吗? 少安迟疑一下:“凌大哥,还魂丹你带了多少?” 凌修:“十颗。” 少安:“命人找两三个火盆,把房间弄得暖和些。准备一把锋利的刀。准备扎伤口的布,要多、要干净。” 凌修:“好,这就去办。” 少安:“等一下,命人去附近医馆,寻一枚定心丸。我现在手一直在抖,我得平静下来。” 凌修拍拍他的肩膀:“嗯。” …… 两百多人,挤在这个巷口。 这样的阵势,让过路人看不透。 腰间的祥云腰带,证明了他们的身份。谁也不敢靠近。 房间中,已经布置妥当。 少安:“寻儿,把十三哥的上衣全部脱下来。裤腿卷起来。” 林寻双手利落地开始解开衣襟。 东西都已备好。 少安用随身的银针,刺入常十三身体穴位,一共下了二十多针。 常十三一动不动,任意摆布。他在昏迷中,疼痛难忍,一阵阵幻觉出现。 全都是他的师父萧冬的脸。 少安跪在他身边:“十三哥,你若是能听见,就好好听我的话。全身放松,尽可能的放松,不要试图对抗惊血丹的毒性,放松。” 常十三嘴中似有声响:“师父、师父、师父……” 少安:“你师父那边不会收你的!给我清醒些!放松、放松!” 少安拿起锋利的匕首。 手臂,左手,右手,腰间,胸膛,小腿—— 一刀 两刀 三刀 四刀 …… 一刀一刀割在了常十三的身上,割在了少安的心里。 血液慢慢从刀口中留出。 惊血丹已经融合进血液。 鲜红色中带着紫黑。 一共割了二十刀。 受完了二十刀,常十三竟然纹丝不动。 凌修:“十四,帮主为何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少安:“这些刀伤的痛感和惊血丹比起来,不值一提。十三哥已经觉不出来了。” 林寻在一旁哭成了一个泪人。 几位领舵使的心完全揪在了一起。 少安服用了定心丸,倒不至于拿不稳刀。 他现在不能崩溃,三成把握,他一定要抓住! 十三哥,挺住! 少安:“寻儿,你来和他说话,叫他,别让他意识消沉。” 林寻眼泪止不住,呜呜咽咽:“说、什么?” 哪里还说的出话。 少安:“怎么刺激他,怎么说。” 林寻长叹几声,平息心情:“师父救我,师父救寻儿!师父,快来救寻儿!寻儿被抓走了,快来救寻儿!师父!” 林寻这小子,脑子就是快。 能刺激常十三的,那就属“救命”。 林寻一声声喊着,几乎要喊哑了嗓子。 血液还在不断的留出体外。 紫黑色,一点点变浅。 毒液随着血液一点点排出来。 林寻:“师父,救命!寻儿要您来救命!” 声嘶力竭。 常十三终于有了回应:“寻儿……”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徒儿乖 苍白的脸,没有一丝生气。 余下的毒,只剩下了一小部分。 血液不能整个排完,只能等下一次。一次一次逐渐稀释。使毒素慢慢变少。 此时的血液颜色,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少安:“快帮忙止血,包扎伤口。寻儿,别停下来,叫他,快!” 少安利索的拿来止血药,几人上前将药粉洒在一道道伤口上。 用白布包扎。 林寻一声声呼喊,用尽力气。 少安:“凌大哥,还魂丹五颗。” 五颗,大剂量的猛药。 但是常十三嘴巴闭着,喂不下去。 少安:“凌大哥,我掰开嘴巴,你用内力推下去。” 凌修:“嗯!” 终于, 排毒尘埃落定。 少安加入了“唤醒队伍”。 “十三哥,我是少安。答应我,醒过来,快醒过来!景雯还在总舵等你!兄弟们都在身边等你醒过来呢!” 林寻:“师父,别抛下寻儿。寻儿好害怕,呜呜呜呜,不要,师父,快醒过来!” 仍然是纹丝不动。 少安焦急不堪,突然破口而出:“常十三,你个不孝徒弟!为师辛苦养你,不是让你死的!天云山派交给你,就这么不让为师省心吗?徒儿,给为师醒过来!” “师父、师父、师父,您在哪?”常十三身体微微挣扎,声音颤抖。 果然, 最痛苦的心病 ——最厉害。 这心病,反倒成了救命的东西。 少安大吼:“徒儿,睁开眼,醒过来,为师在你身边!快睁开眼!” 常十三:“师父,师父…” 最大的执念。 刻骨铭心的执念。 三成把握——不,现在已经有了七成。 常十三在努力回应,他的意识被一点点唤醒! 少安:“徒儿,徒儿,为师在你身边,醒过来。快,为师命你醒过来,你还在等什么?!” 眼球不断转动,眼皮在挣扎。 还魂丹起了作用。 脸色一点点回暖。 惊血丹的毒性已经降低,剧烈的疼痛应该已经轻缓起来。 少安:“徒儿,为师给你做了鸡汤面,快起来吃,趁热吃!” 常十三:“面,” 眼皮一点点挑开! 嘶哑的声音响起:“师父,徒儿要吃,要吃面,师父、做的、面。” 少安激动万分,林寻更是瞪大眼睛! 眼睛睁开了! 这就意味着, 醒过来了。 是的, 醒过来了! 少安内心澎湃:“徒儿,徒儿,乖徒儿!快看看为师!” 常十三眼球转动,少安的脸映入眼帘。 师父呢? 师父呢? 常十三内心焦急:“师父呢?徒儿很乖,师父别走。” 林寻破涕为笑。 “徒儿很乖” “噗”林寻笑出了声。 呵呵呵,真是可爱极了。 常十三神情激动:“师父呢?” 少安:“十三哥,你听错了。没有什么师父。” 常十三:“不,师父说、给徒儿做了鸡汤面。徒儿要吃面。师父,您在哪?” 一众人终于舒了口气。 跪倒在地:“属下等拜见帮主!” 一个个脸上终于舒展。 凌修:“属下来迟,让帮主蒙受大难,请帮主治罪。” 众人喊到:“请帮主治罪!” 常十三的意识清醒过来。 师父,没有师父。 师父走了。 他是帮主。 师父,果然只能在梦中想见。 他眼眶红润,傻傻地盯着屋顶。 他中毒了,现在应该是得救了?少安救的。 自己还没有死,这就是说,师父,徒儿还是不能去见您。 常十三盯着空洞洞的眼前,气力所剩无几。他不想说话,也动弹不得。凌修等人在身边陪着,也是一动未动。 时间过得很慢。 房间中只剩下了呼吸声。 …… 少安看着他红红的双眼,终于滑下了泪珠。 “十三哥,是疼吗?” “师父,您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帮主…” 常十三:“少安,我想见师父了。” 少安心疼得紧:“十三哥,咱不想了好吗?” 常十三:“我想哭…” 这个, 可不行! 跪在地上的领舵使们猛然抬头…… 帮主说,想做什么? 哭? 幻听,这一定是幻听! 少安:“这恐怕不好,哥哥,你转头看看,凌大哥、领舵使都在边上呢。” 咳咳。 这是一个非常善意的提醒。 常十三微微转头,额——好多人啊。怎么都在?嗯?! 可恶… 调整情绪,马上… 常十三:“凌修,” 凌修跪行几步,靠近他:“属下在。” 他问道:“你们如何得知?” 凌修:“今早登云镖局二人死于非命,属下细查之下,发现领舵使张渊别有异心。属下擅自做主,用刑拷问,从他口中得知帮主有险,点了两百多人前来。属下、属下还是来晚一步。” 张渊、唐元! 居然,选择了背叛! 呵,真是无话可说啊。 常十三:“起来吧,去歇着。” 凌修:“谢帮主,属下不累,不需要歇着。” 常十三眨了一下眼,没有回话。 凌修:“帮主,您看是在这里养伤还是回家?属下和十一位领舵使寸步不离。” 常十三:“吃饭,回家。” 凌修:“小泗,去找最好的厨子,做一些鸡汤面过来。” 晁泗抿抿嘴唇:“好!” 凌修:“吩咐外面的兄弟们,各自吃完饭回来,我们启程。” 晁泗:“是。” “属下告退。” “属下告退。” 几位领舵使先行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了凌修、少安和林寻。 林寻抱着常十三的胳膊,避开伤口:“师父,少安把毒解了,您没事了。”他拭去眼泪,笑着说道。 少安:“没有解完呢,这样的过程,还要来三次方可完全排出惊血丹的毒。不过就是疼些,不会有危险。” 说完,他将常十三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出。 常十三全身一抖:“嘶——啊—” 少安:“这些银针阻断了一部分痛感,但是吧,不能总扎着不是。若是很痛,等一会儿我给你买几颗止痛的药丸。” 银针拔出,全身的痛感陡然增加了一倍! 啊,我天哪! 常十三内心崩溃。 太疼了。 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少安对他做了什么。 常十三额头冒汗:“疼,全身疼…” 林寻坏笑:“那个,师父,少安趁机报复您,在您身上割了二十刀。” 常十三眼睛睁大:“多少、刀?” 凌修:“不多不少,二十刀。算上张秦那一刀,帮主,您身上现在有二十一个刀口。” 这小子也忒狠了吧? 我…唔,疼啊。 常十三恶狠狠地盯着少安,眼睛冒火。 少安笑着:“行了,没割你三十刀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常十三:“你是不是、冒充、我师父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怪物” 少安:“是。怎么着,打我?你动一下我看看?” 常十三:“放肆!”这可能用上了左右的力气吧。 少安笑笑。 每次常十三疼得要命,总是要“无理取闹”一番的。 和这样的十三哥说话,要像哄小孩儿一样。 少安:“是,我放肆了。等你好了,任由你处置还不行吗。” 少安脸上还留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红肿起来。 他拿出一瓶药水,为自己上着药。 这小子手劲够大的,一巴掌打出了血。平时的饭倒是没白吃。 林寻想起来,一时情急,额,这个这个…… 常十三:“你脸?” 林寻:“唔,我、我,对不起少安。” 少安:“没事,我又不会怪你。” 凌修:“少安见了您中毒,顿时慌了心神。寻儿一时情急,打了一巴掌。” 好徒弟啊。 亲徒弟啊。 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呢。 常十三:“寻儿、要记住,打人、不打脸。” 林寻乖乖点头:“哦。” 少安取笑:“还不止,你的小徒弟把凌大哥一众人都给骂了。威风死了呢。” 凌修摆摆手:“不不不,帮主,寻儿骂的对,骂的好,都是属下的错,属下真不该拖延的,害了帮主您,属下悔不当初啊。” 常十三盯着林寻:“你、道歉了吗?” 林寻摇摇头:“没…” 常十三:“那你、等什么呢,等打你一顿、再、道歉吗?” 林寻委屈巴巴,低声嘀咕:“师父您现在打不了我的。” 常十三一如既往地又听清了他的嘀咕:“为师可以、命人打你一顿。凌修,去” 喂喂喂,说翻脸就翻脸,什么人呐。 林寻忙道:“寻儿道歉,道歉,别叫人哈,好师父,嘿嘿。等他们都来了寻儿当众道歉,省得见一个人说一次麻烦。嘿嘿,是吧,好师父。” 常十三:“对了,你杀张秦的手法…” 林寻接话:“寻儿不该背后偷袭,但是那也是没有办法,这不算寻儿错的。” 常十三:“不是这个。你出招、晚了半分,腿脚也、不够利落,着实差、劲。以前让你注意的腿上功夫,你是不是、全、忘了?!” 喂喂喂, 您是个强迫症吗? 都垂死了,当时看到的居然是——出招的错误? 我,额,真是服气了我的好师父! 您可真是尽职尽责呀。 天哪,何时能脱离苦海呀我? 林寻脑子飞快想着:“那个…好吧,寻儿回去之后好好练。” 算了,不顶嘴了。 师父是个病患,这个时候不能欺负他。 乖一下好了。 凌修眉毛弯弯,想笑还不敢笑。憋的他不舒服。 少安还算淡定,毕竟他知道,他的十三哥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一丝不苟。 还真是少有的“怪物”啊! 这一下,让林寻突然满脑子慌乱。 …… 晁泗带着厨子端来了鸡汤面。 手里拿着几件衣服。 晁泗:“帮主,这是给您买的衣服,您看看哪件符合您的心意,不行属下再去买。” 总舵的人都知道的毛病——“挑剔”。 常十三:“放下吧。” 晁泗这人,没有丝毫审美。常十三还是知道的。凑活一下得了,小泗也是挺难的。 晁泗:“是。鸡汤面做好了,您尝一口,不好吃再去换。” 林寻拿起碗,盛了一些。 拿起勺子,放在了嘴边吹一吹,递给常十三。 厨子紧张万分。 他那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外面二百多人,都是守着这一个人的。 全都是天云山派子弟。 这人举足轻重。 很可能是那个杀人无数的大帮主,常十三。 这万一不好吃,自己会不会很惨? 常十三品尝一番,味道着实不错,很久没吃到这么合胃口的鸡汤面了。 他问道:“你是、本地人?” 没人答话。 额,尴尬。 厨子没有反应过来。 林寻:“喂,做面的,问你呢,哪的人?” 常十三抛给林寻一个白眼:有点儿教养好吗,林小爷? 厨子战战兢兢:“不是。是天云山的。” 常十三:“那为何、不在家,跑到这里来?” 厨子:“天云山的面馆太多,小人赚不着多少银子。就换了地方。” 常十三:“一个月有多少银子?” 厨子:“二十两。” 少安一惊:“豁,大厨啊!” 厨子放松下来:“小人不才,厨艺尚可,被大老板看重,给的确实不少。” 常十三:“跟我回天云山,一月给你三十两。” 他的眼神瞥向少安。 少安想着:你是真有勇气,我做的饭还敢吃?! 厨子眉开眼笑:“三十两?” 常十三:“凌修” 凌修:“属下在。” 常十三:“把这个月的银子、先给他发了。” 转念一想,厨子有些犹豫。 他谨慎地问道:“您是常、常帮主吗?” 常十三:“是。” 厨子瞬间跪地:“小人不敢给您做饭!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 凌修:“为何不敢?是银子少吗?” 厨子:“不不,不是!小人厨艺不精,哪天做得不好,性命难保。还请您放过小人吧!” 啊欧… 不会吧,常十三有些怀疑自我了:我的名声这么不好吗? 不至于吧。 我可是最讲理的人了。 少安凑上前来:“厨子大哥,你是不知道,坐了总舵的厨子那就是常帮主的亲人,怎么会性命不保呢?再说,常帮主一向与人为善,你切不要相信外面的谣传。他杀鸡都不忍心的,更别说杀人了……” 一阵,滔滔不绝。 这口才,漂亮。 另一边, 林寻喂常十三吃着饭。自己看着碗中的鸡汤面,再也忍不住了。 刚喂了几口,碗中的面全都进了他的嘴巴。 常十三干巴巴地眨眨眼。 林寻:“师父,寻儿看着您吃嘴巴馋得很,寻儿先吃饱了,一会儿再喂您吃哈。” 常十三:“你……我…额。” 我的面,那是我的鸡汤面…呜呜… 凌修:“还是属下来吧。” 林寻开始了大快朵颐。 凌修接替了他。 他一边喂着,一边问道:“帮主打算如何处置张渊?” 第二百三十章 也曾迷惘 常十三:“先赐给他断魂鞭,行鞭之后杀了。” 厨子大哥是个老实人,刚刚被少安说得动心了。 厨子一听:“那个,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在这儿挺好的。唐兄弟就放过我吧。” 少安抿着嘴巴:“……呵呵。” 凌修放下碗。 他跪下来:“帮主恕罪,属下擅自做主。为了让张渊开口,属下许诺留他一命。” 常十三:“那你的意思呢?” 凌修:“属下认为,张渊死有余辜,但是良心尚存,他交代出来后,还嘱咐过属下来救帮主,所以属下” 常十三:“所以你是想给他求情,还是不想对他食言?” 凌修低着头:“属下不想食言,也想求情。但是他背叛属实,全凭帮主定夺,属下不敢至喙。” 常十三:“我会斟酌。起来吧,我没吃饱。” 凌修:“是。” 他重新拿起碗来,小心翼翼地喂着。 常十三的脸色越发好转,身上的力气也开始流动。还魂丹五颗,这可不是小剂量。一剂猛药之下,至少说话可以轻松了。 凌修:“帮主,属下还有一事。” 常十三微微皱眉:“你能让我先把饭吃完吗?” 凌修一愣神:“是是是,属下的错。属下等您吃完再说。” 常十三这么久没回总舵,一大堆事情都积压在了凌修身上。 凌修还是个急性子,心中有话憋不住。 完了,这厨子算是彻底不敢去总舵了。 少安一脸无奈。 林寻满意地吃着,这面,是真的好吃极了。 他也想把这厨子带走。 林寻:“和他费什么话,直接绑回去不就得了。一个月三十两,他还不乐意了?真是的。” 粗暴的小子。 没教养。 得亏十三哥醒过来了,不然让他统领天云山派,还不得把好好的帮派带到沟里去。 凌修:“十四,你别和这厨子废话了,还是去买些止疼药吧,路上一颠簸,我怕帮主受不住。” 少安:“哦,差点儿忘了。我这就去。” 常十三心中一喜,他可不好意思说自己受不住。正好,有人帮他提出来。 常十三:“不吃了。你过去和寻儿吃点儿,吃完回家。把小泗叫过来。” 凌修:“是。帮主,小泗……他…应是不知情……” 常十三:“我不为难他。” 凌修点点头。 晁泗,唐元的大哥,一手将唐元扶到了登云镖局副手的位置。不过,不论是忠心还是能力,晁泗都是出列拔萃的。 晁泗:“帮主,属下来了。” 常十三:“唐元,私下里与你到底有何关系?” 晁泗瞬间慌张起来,倒不是因为他真的有什么关系,而是他的这位好兄弟,选择了背叛。 他“扑通”跪伏在地:“属下绝无背叛之心,帮主明察!求帮主明察!” 当真是一身冷汗一下子便出来了。 常十三:“我是问,私下里你与他是什么样的关系。” 晁泗:“回帮主,属下只是、只是关照他多些,他、他与属下确实有私交,不过、不过属下只是限于关照他,没别的关系!帮主明察!属下若是有半点儿欺瞒,甘愿承受任何责罚!” 厨子一旁想着:这天云山,真的去不得。 常十三迟疑一下:“小泗,你比我了解他,是我对他不够好,还是咱天云山亏待了他?” 晁泗从慌张中挣脱出来。 这句绝望无力的问话,进入了他的耳朵。 是啊,帮主最痛恨背叛,自己的兄弟将自己置于死地,信任被碾碎在地,心怎能不痛呢。 晁泗:“您没有亏待他,是他贪心,坏了良心,您、您莫要为了这等人气坏身子。” 常十三:“哼。” 气的是自己而已。 别人如何,岂是他能左右的了的。能左右的只是自己的想法,过于信任、掉以轻心,致使自己的小徒弟深陷危难。他倘若这么死了,天云山派必然会受到石门重创,是会是天云山派的罪人。 反省自身,从自己身上找过错——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晁泗跪着一动不动,他只希望,可以在身边陪一陪,安慰一下年纪轻轻却承担太多的帮主。帮主需要安全感吧,需要他们这些兄弟守在身边。 常十三:“小泗,吓着你了,下去歇着吧,不要胡思乱想。” 晁泗:“帮主,属下等是帮主一手带起来的兄弟,誓死效忠帮主,帮主您也不要、也不要胡思乱想。” 这恐怕是他说的最大胆的话了。 常十三:“……嗯。” 晁泗起身,告退。 …… 少安买药回来。 众人也都用完饭汇聚起来。 马车早已备好,长度足可以让人平躺下来。里面铺满了厚厚的软垫。 常十三现在除了头,哪都动不了。四肢无力,内力全部被消耗,身上还都是刀口。 只能靠人背上了马车。 晁泗长得人高马大,这种活儿自然落在了他的头上。 常十三吩咐:“把这个厨子带走。” 厨子慌忙道:“常帮主,十三爷,小人还有家眷呐!您把小人带走,小人家眷怎么办?” 常十三:“小泗,派人把他的家眷一起接走,给他们在总舵边上安个家。” 晁泗:“属下遵命。” 帮主为了吃,也算是拼了。 在吃上的执着,和林寻不相上下吧? 厨子支支吾吾:“这…这这…” 招谁惹谁了,不就是面做的好吃嘛。 唉,但愿十三爷待人不像传言中的那么恐怖。 认命吧。 …… …… 常十三心中想着:少安说了,彻底清除惊血丹的毒,还要排毒三次。 让我算一算,二十刀加上二十刀,再加上二十刀,这一共是……额! 这比我从小到大挨过的刀剑伤口都多! 呜唔…不要啊。 常十三不认命问道:“少安,下一次放血,你打算什么时候?” 少安:“这得看十三哥什么时候能动弹。自然是越快越好。” 常十三:“那之后三次,我还要挨多少刀?” 少安摸着小巴,盘算一番。 这一次之所以要来上二十刀,那是因为要尽快放血,时间不等人。为了血液流出的快些,只能多几处刀口。 以后时间上并不紧要了。毒素已经不会伤人性命了。所以自然不用这么多伤口。 少安:“总共算下来二十四刀吧。一次八刀,估计够了。” 常十三微微舒心:“哦哦,这就好。” 少安:“别高兴太早。这一次的疼是被惊血丹的毒盖住了。以后的三次,刀口痛感会很强烈。而且,止疼药不能总吃的,对身体不好。” 他拿起常十三的发带,精心为常十三梳着头发。 进总舵之前,常十三要装扮好自己,头发绝对不能全部乱糟糟的散下来。 少安知道他的习惯。 常十三:“行吧,自己着的道,能捡条命已经是老天仁慈了。呵。” 少安动作停下来:“你若是就这么走了,我可怎么办。” 这时间,常十三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的低声抽泣。 少安,哭鼻子了。 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对于一众兄弟,他终究是太过信任了。 他本以为,以心换心,不分彼此。可是实际上,换来的是背叛和诱骗。 他怎么会想到,跟着自己多年的领舵使都会选择上贼船! 常十三:“少安,经过此番,我彻底下定决心了。不扫平石门,誓不罢休。” 石门和天云山派的矛盾,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石门为非作歹,猖獗无度,这些年来处处没事找事,处处坑害良善。 天云山派不能坐视不理。 与其去惩办小帮小派的恶行,不如去惩办石门这个大恶。 一味担忧两派关系,确实是一种逃避,有失江湖道义。 能扫平石门的,非天云山派莫属! 再不有所动作,那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安:“十三哥,你为何突然态度大变?难道是早就有打算吗?” 常十三:“从徐白先生的听雨轩回来,我便有此想法。不过一直举棋不定,下不了这个决心。今日之事,恰好给了我一个决战石门的好理由,纵然是对石化纯动杀心,江湖上也不好说什么。” 少安:“呵,等你养好了再说吧。这两个月,你是挥动不了刀剑喽。” 常十三:“两个月?为何这么久?” 少安:“喂,好哥哥,两个月能让你好起来,还不是我这个小弟!还不满意是怎么着?” 常十三:“好好好,谢谢小十四还不行吗。切。哼。” 少年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儿。 十三哥,唉,伺候他真是累啊。 他无奈:“过了年节再说呗,急什么嘛。石门在那又跑不了。” 常十三:“你是不是觉得你哥哥好脾气啊?你哥哥差点儿被人要了命啊!这气,能咽得下去吗?还有,我今天如果真的死在这儿了,石化纯能让天云山派过这个年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回家 是啊。 石门必定要乘火打劫,在天云山派士气最低落的时候,趁机夺取地盘,对各个分舵下手。 石化纯绝对不会让天云山派好好过这个年的。 常十三,养病两个月,那石化纯就又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凤鸣城中开怀畅饮了。 这个年,他算是安宁。 少安:“就当哥哥你给他的最后一个年节。哥哥仁慈些不好吗?” 常十三:“我是想仁慈些,可他想要我的命。” 少安:“以后你出门,必须身边带着人,不然,我们断然不会让你出总舵。” 常十三轻哼一声,小子,还断然? 他说道:“带人出门,那岂不是多好几双眼睛死死盯着我?我会舒服吗?再说,我要不带人便离开,你们能拦得住吗?” 少安坏坏一笑:“你可以试试,看我们拦得住拦不住啊。” …… …… 总舵,终于回家了。 九位护法都被请来了。 他们个个心中不安:凌修没有调令,竟然要让九个人一起守在总舵,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大事? 一阵马蹄声,奔着总舵而来,二百骑铁蹄,迅速惊醒了总舵中的人们。 凌修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守卫面前:“听着,将帮主房间放上三个火炉,将貂绒毯铺在帮主的床上。” 守卫拱手:“属下遵命。” 帮主是要“坐月子”吗? 他老人家可是从来不怕冷的呀,大冬天的外袍一贯薄薄的。 少安在马车中问道:“十三哥,你现在能稍微动一下了吗?” 常十三尝试一下:“手臂好像有点儿力气了,腿一点儿也动不了。我不会废了的,不是吧不是吧?” 少安笑眯眯地回答道:“放心吧,今夜安安稳稳睡一觉,明日定然可以动腿的。” 他朝着车外喊道:“晁大哥,来帮忙。” 晁泗:“好!” 九位护法齐刷刷来到总舵的大门口,出来一探究竟。 这一幕,众人惊吓地脸色煞白。 少安和林寻小心翼翼地扶着常十三从马车中走出来,晁泗奉献出了自己的脊背。 十个人,一时间忘记了问候,忘记了打探缘由,直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裘尧皱着眉头,盯着常十三虚弱的样子。 他们更注意到,常十三丝毫没有知觉的双腿——这到底是是怎么了? 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 披在身上的外袍,还带着渗出来的血色。 凌修提醒一声:“喂,老几位,让个路?让帮主进家呀。” 堵在门口的老几位,愣了愣神,随后让出了身位。 卓兴阳瞬间扑了上去,心疼得攥着拳头。 “帮主,这是谁做的?兴阳去给您报仇!”兴阳眼眶湿润,担忧中混杂着不断上升的杀意。 常十三未答话。 兴阳追着问道:“帮主,是不是张渊?混账东西,兴阳这就把他碎尸万段!” “嗖!” 兴阳的剑已经拔出了剑鞘。 凌修快步走上前:“兴阳!别冲动。” 兴阳大喊:“这么说,就是张渊了对吗?谁也别拦我,今天我一定弄死他!这个混账东西!无耻小人!唐元呢?唐元呢?一起送他们上路!” 凌修按不住他。 常十三在晁泗耳边说道:“小泗,和他说,老老实实给我回屋呆着去。” 晁泗:“卓护法,帮主有令,命你老老实实回屋呆着去。” 裘尧上前,搂住兴阳的肩膀:“走吧兴阳,冷静些。为帮主报仇,岂能你一人呢?裘大哥要分一杯羹。” 房间中按照凌修的吩咐布置好了。 只是房间太小,十几个人一起涌进来,显得很狭窄。 常十三外袍被除去的那一刻,满身的二十一道伤口,赫然印在了每个人的眼睛里。 冷宜春和苏雪儿,二人迅速转过头去。 林寻前前后后,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从唐元驾着镖车假装偶遇,到递给常十三溶了惊血丹的毒酒,再到石门张秦在后截杀。最后,少安为了解毒,生生在常十三的身上割下了二十道刀口。 张渊、唐元,这两个罪魁祸首! 天云山派的叛徒。 人人得而诛之。 止疼药的药性并不长久,路上马车走得慢,到了总舵时,经过了三个时辰。 少安看着常十三脸上青筋暴起,必定是又开始了钻心的疼了。 但是这止疼药,确实不能吃得过于频繁。 少安:“十三哥,睡前再吃药,能忍吗?” 常十三咬着牙:“我、能说不能吗?” 少安眨眨眼:“这样吧,不吃药了,我给你施一次针,暂时缓解一下。” 常十三看到了希望:“嗯!” 少安拿出银针:“凌大哥,景雯姑娘知道了吗?” 凌修:“应该不知,我未曾和她说。” 苏雪儿:“午间,景雯说去他叔父家暂住几天,他不知道帮主要回来,想来帮主受伤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常十三:“裘大哥、凌修、叶敬留一下,其他人都回去歇着吧。这屋里太热,看看你们一个个都闷出汗来了。” 林寻:“师父,寻儿吩咐厨子,给您做些粥来哈。寻儿告退。” 不用说,他这是又饿了。 林寻出了门,九位护法瞬间跪地:“属下失职!” 裘尧:“身为护法,不能护帮主周全,帮主陷于危难,属下等竟然浑然不知,罪不可恕。帮主,属下等请罪,请帮主处置。不,属下自请去执法堂!” 常十三:“咱不谈这事了,说点儿别的行吗,各位?” 叶敬:“帮主,属下心里不是滋味儿。帮主您宽恕,属下心里更过意不去。” 于禾跪行一步,一个大男人就快要哭起鼻子了:“帮主,属下心疼啊。看着您如此,属下心如刀割。您是我们帮主更是我们兄弟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兄弟们可怎么办。” 常十三:“行了,兄弟们的心意我明白。今日之祸,完全是我咎由自取、识人不明,与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干系,不用自责,也不需要请罪。听明白了吗?” 众人一阵沉默,没有一个答话的。 兄弟,这些人才是自己的好兄弟。 但是唐元、张渊,这二人以前也是自己的好兄弟,令人心寒。 于禾:“帮主,属下请命,为您守夜。” “属下也请命!” “算上我!” 常十三不耐烦地说道:“停。裘尧、叶敬、凌修留下,其余人马上从我眼前消失,马上!” 语气严肃,神情冷漠。 他们再磨磨唧唧,估计常十三就要暴跳如雷了,尽管现在跳不起来。 “属下告退。” “属下告退。” 几人一个接着一个走出了房间。 卓兴阳一动不动。 他理直气壮地说道:“帮主,属下不走!您放属下出这个门,属下就去把张渊碎尸万段,杀完他就去石门杀石化纯。您看着办吧!” 呵,你小子真是有骨气。 趁人之危呀。 真拿你没办法。 常十三:“各自搬把椅子多来,有事与你们商量。”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处置 常十三:“张渊如何处置,裘大哥,叶大哥,你二人有何想法?” 叶敬:“属下来总舵时去看了他一眼,在执法堂伤的不轻是真的,但是这种无耻小人不配活在这世上,属下认为,帮主没必要对他仁慈。” 裘尧:“这整件事,唐元罪该万死。张渊胆小怕事,他只是随犯,为了贪图点儿什么,上了贼船。若说他真心想谋害帮主,属下倒觉得他没这个胆子。而且,公开处置张渊,咱天云山派总舵的领队使啊,传出去有损名声呐。” 卓兴阳皱皱眉头:“这有什么好说的,他已然是不忠之人,留他何用?哥哥们,我看你们是糊涂了。” 少安:“你们看不出来,十三哥有些舍不得了吗?” 刚刚醒过来,恨的咬牙切齿。 现在想想,张渊,多少年来,一直在天云山派,也算是处处尽职尽责。 常十三:“我未接任之时,他便是领舵使了。算下来,他任领舵使,整整十五年了。对天云山派没有功劳的人,坐不上这个位子。唐元那厮,怎么能和他相比并论呢。” 裘尧:“是啊,他与属下,同一年入派,大小功劳一点儿也不少。鬼迷了心窍啊。” 常十三:“把他放回去,找人为他治伤,命人严加看守,不能离开总舵半步。” 凌修:“那帮主将如何处置?” 常十三:“狗,若是一棒子打不死,它就会疯了一样反扑。” 凌修:“帮主三思!张渊却有悔过之意,属下已经和您” 常十三:“犯了错的狗,若是给根骨头,它便不把你放在眼里。” 惩戒一番,留下一条命,这不妥。不惩戒,也不妥。 两条路都被堵死了嘛,不就剩下杀了吗? 常十三:“若是狗的主人留它一命,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凌修?” 凌修,“属下不知。” 常十三:“找个专门惩戒狗的人,把这只狗打个半死,生死关头再由它的主人救它性命。试问这只狗会如何啊?” 凌修大赞:“帮主英明!” 卓兴阳在一旁嘀咕一句:“哼。多此一举。” 常十三懒得理他,他想的是石门该怎么办。 他问道:“我意,伤好之后,全力灭掉石门。不知各位有何想法?” 几人一惊! 灭? 叶敬:“帮主,全力是何意?” 常十三:“从此,不再有石门。” 裘尧:“帮主,您从来反对恶化与石门的关系,为何又…” 凌修:“我派历来不与石门争斗,帮主如此想法,恐怕与我派作风不和,还请帮主慎重!” 叶敬:“帮主,不瞒您说,属下从来就不赞成如此放任石门不管。这几年,他们越发势大,想灭,恐怕没那么容易了。我派与人为善,但是也不能善恶不分,任由他们为非作歹呀!外人看了,会说我们欺软怕硬的!” 凌修:“咳咳咳…” 叶敬:“直言怎么了?帮主不就是问我意见吗?老实说,我就是这意见。” 善恶不分,欺软怕硬。 徐白先生也曾说过。 常十三内心一紧:“咳咳……”咳出了声。 叶敬向前凑过去,担忧地说道:“帮主,您没事吧。您不想听,属下就不说了。您别动怒。” 常十三:“无事。我意已决,对石门绝不留情。明觉派的伯良羽外表道貌岸然,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伪君子。既然江湖三足鼎立留不住,那就一统之,以天云山派为尊。” 凌修、裘尧、叶敬、卓兴阳,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来! 令人震惊的决定。 不但要灭掉石门,就连明觉派也? 这会有多大的代价呢? 万一逼得石门与明觉派两家联手,那又该如何是好? 凌修跪地:“帮主!属下以为不妥,万万不妥!帮主怎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一招不慎,我派根基将会毁于一旦!请帮主三思!” 常十三轻哼一声:“若是成了,我派江湖一统,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凌修:“可若是不成呢?天云山派几千兄弟,将会死于非命啊帮主! 一阵沉默。 现在对的状况,天云山派自然是可以安安稳稳,一旦动了手,那就是刀尖上行走。 这是一场豪赌。 常十三:“裘大哥,我在等你的话。” 裘尧再说考虑:“属下请帮主三思,万不可一时冲动,轻易挑起事端。” 常十三微微皱眉:“挑起事端的人是我吗?我被石门坑害至此,反倒成了我一时冲动了吗?” 裘尧跪地:“属下不敢。帮主您先冷静一下,石门伤您是真,要报仇也是真,但以此搅动风云,实在是有失江湖道义…” 常十三手臂一挥,气得咬牙切齿:“你的意思,是我在报私仇,泄愤连累你们,是吗裘尧?” 若是能动,他早就一脚上去了。 石门荼毒百姓,这是事实。 灭掉石门,怎么救成了泄私愤?! 少安走过来:“别动,银针还在。有话好好说。” 裘尧俯身:“帮主息怒,属下失言。” 常十三:“凌修,你也和裘尧一个意思,对吧?” 凌修:“属下不敢!” 常十三:“你们敢地很!” 裘尧:“属下建议您先养伤,等痊愈之后再做商议。” 常十三:“伤愈之后,错失良机!借下毒之事,趁机严惩石门,多好的机会啊!我若是能拿得起剑,还用得着劳烦你们大驾吗?” 这急脾气,又被点着了。 凌修和裘尧跪着,大气不敢喘。 他们哪还敢说话,此时越说话,常十三越火儿大。 林寻端着饭食走进来 热腾腾地米粥,冒着清气,传来一股股糯糯的香味儿。 “师父,吃饭啦。” 常十三大吼一声:“吃什么饭,拿出去喂狗!” 林寻傻了眼:“怎、么、了?” 少安:“寻儿放下吧。没你事儿。” 凌修和裘尧,他们两个不免觉得,此时这个惊人的决定定然和石门坑害有关。 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不能让常十三冲动。 常十三:“裘尧、凌修,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了?哑巴啦!” 裘尧:“…帮主息怒,都是属下失言,万望帮主冷静三思此事,就算帮主执意动干戈,也等筹划好之后,起码年节之后再做计较。” 常十三:“你还觉得我是泄私愤,对吧!行,我就是泄私愤,我命你们二人,马上调集人马,把张家庄的石门消息舵全部毁掉,如有抵抗,一概杀之。” 凌修:“帮主!属下、不能从命!” 常十三没等一下,顺口而出:“哼,好得很,你都统别做了,回家养孩子去吧。” 凌修不忘“皮”一句:“属下没孩子…” 常十三:“那就去养狗!马上滚!动作麻利点儿,看着你我心里烦。” 第二百三十三章 报仇 凌修不忘“皮”一句:“属下没孩子…” 常十三:“那就去养狗!马上滚!动作麻利点儿,看着你我心里烦。” 凌修叩首:“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常十三:“裘尧,你呢?” 裘尧:“属下不敢抗命。” 常十三:“带上人,给我滚去张家庄。明早张家庄还有石门势力,你就和凌修一起,养狗去。” 裘尧:“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叶敬和卓兴阳看得后背发凉,向后缩了两步,赶忙告退,和凌修、裘尧一起走了。 别一会儿,殃及池鱼呀。 叶敬好爽汉子,自然最赞成常十三的决定。 卓兴阳嘛,常十三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他只想做的,就是给常十三报仇。 张渊这个混蛋,居然要留他一命,这简直令卓兴阳接受不了。 他出了常十三的门,提着剑,眨眼功夫就找到了张渊。 张渊被凌修安排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命人去请了医师。 可是, 医师未到,兴阳却到了! 一进门,兴阳便要了他的命。 张渊重伤在身,还没等开口,卓兴阳拔剑出鞘。 他说道:“无耻小人,死有余辜!” “嗖!” 一剑,割断了张渊的脖颈。 一摊鲜血, 张渊一命呜呼。 林寻和少安吃了饭,常十三一个人生闷气。 谁都知道,凌修过不了多久就得被常十三叫回来。 常十三,哪里离得开他。 …… …… 第二天一大早,凌修没有来总舵。 他悠哉悠哉地在街上走着。 迎头碰到了师徒二人。 年长些的蓄着短短的胡须,走在前面。年轻些的手执利刃,英气逼人,与前面的师父差了半个身位。 来人正是于禾和虞青。 虞青:“属下见过都统,都统早。” 凌修:“别叫都统了,又被帮主弄下来了。” 于禾:“…额,帮主都重伤了,你还气他啊。” 凌修:“我气他?算了吧,他老人家那猴儿急的脾气……唉。也好,清闲清闲。” 于禾:“你这是去哪清闲呐?” 凌修:“去买条狗,回府上养狗。” 于禾噗嗤一笑。 “呵呵呵。” 虞青更是直接:“师父,都统家没孩子,只能养狗了。” 凌修:“于禾,看看,你这徒弟真是个小鬼头。” 于禾:“好好养哈,说不定哪天,我得去向你讨教一下养狗的经验。” 凌修:“不然不然,你没我这福气。” 于禾:“说真的,真想养狗?” 凌修:“真的,每次都让我去养狗,搞得我心里痒痒的。这次还真就养一条去,养狗省心呐,总不至于一天到晚挖苦我。” 于禾:“仲春素来爱养狗,听说他最近又找到宝了。你何不趁机讨一下去?哈哈哈…” …… 没过都久,路过张渊房间的人便发现了尸体。 一剑封喉! 房中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张渊一身褐色长袍,身上带着兴许血迹,脖颈上带着一道狰狞的血口。 脸上苍白无光,死灰一般。 眼睛大睁,带着满满地惊恐。 一位领舵使,突然被杀,自然是大事一件! 尸体已经凉透,半夜被人杀死。 门人跑遍整个总舵,怎么也找不到凌修这位都统的人。 他们能怎么办,只能去叨扰帮主。 一觉醒来的常十三,双腿已经可以活动。少安搀扶着,勉强可以下地移动两三步。 他身上披着一件长长的黑色锦袍。 金丝线细细秀于锦袍之上,奔腾的图案精气十足。 这大清早,裘尧还没回来,就听到了张渊的死讯。 凌修被常十三急召回了总舵。 额,刚刚从孙仲春那里要过来的一只小狗,还抱在怀里。 小狗崽断了奶,刚刚能自己吃食,抱在怀里可爱地紧呢。 表面上可爱,实则不然。 个头不大,脾气可是不小。对着自己不相熟的人,张嘴便开始乱吠。 凌修安慰了它好一阵子,终于认下了这个主人。 凌修抱着它走进常十三的房间一跪:“属下凌修,见过帮主。” “汪汪汪、汪汪汪……” 一阵疯狂的狗吠。 常十三嘴角抽搐。哪来的这么一个狗崽子? 让他去养狗,还就真去养狗。 这是有意在较劲吗? 哪天非得被凌修给气死不可。 “汪汪汪…” “汪汪…” 凌修对着小狗说道:“别叫了,乖。” “汪!” 凌修:“叫你别叫!” “汪汪…” 凌修看了一眼常十三,无奈的苦瓜脸:“……呵,它不太听话,属下也没办法…” 常十三:“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凌修?” “汪!” 最想做什么——打人呗。 若是常十三腿脚利索,手中的鞭子不定已经挥了多少下了。 这一次,凌修还真是好福气。 凌修起身,迅速出了门,将怀中的小狗交给了门口的守卫小哥。 “兄弟帮帮忙,好好抱一会儿哈,谢谢兄弟。” 守卫小哥脸色为难,半信半疑地接过:“可以倒是可以,都统,它不会咬属下吧?” “汪!” 凌修:“不会不会,抱紧些就好。对了,我不是都统了,别乱叫。” 守卫小哥给自己打打气,看着怀中的小狗:“是,都统。” 凌修转眼从外面回来,看了一眼静坐在旁的常十三。 “属下是…狗是仲春送给属下的,属下想着闲来无事,便收下了。”凌修说道。 常十三:“你可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我的大都统。” 阴阳怪气。 凌修却不以为然,赶忙跪地谢恩:“属下谢帮主复职!” 常十三嘴角勾起弧度,虽然全身酸痛,但是被凌修这样子逗地不由得发笑。 凌修这人,为人谨慎,做事稳重。不过就是过于谨慎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喋血 常十三做事往往是迅雷之势,出奇诡道。 凌修常常与他意见向左,从都统位子上撸下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一次都是让他回家去养孩子,不,应该是养狗。 常十三:“坐。” 凌修笑着:“谢帮主。” 他知道,常十三的脾气完全发过去了,现在是雨过天晴。当然,他的清闲是没有了。 常十三:“张渊死了。” 凌修脸色一紧:“帮主下令?” 常十三:“不。” 凌修:“那他是?” 常十三:“被人杀的,昨天半夜,一剑封喉。” 凌修:“帮主可知是何人所为?” 常十三:“不知,但已猜的大概。 凌修:“昨日,帮主说要放出张渊,属下离去后便将他从执法堂接了出来,送他回了房间。总舵中在的人,而且得知此事的人,就裘大哥、叶大哥、兴阳、十四和属下……可能还有林寻。” 说到这,凌修忍不住将眼光伸向了那边整理床铺的少安。 少安一回身:“不是我哈,凌大哥别看我。昨晚一整晚,我就没离开过十三哥半步。” 常十三:“裘大哥不可能,寻儿哪里打得过他。杀张渊的,不是叶敬,便是兴阳。” 叶敬嘛,虽然主张杀掉张渊,但是没有常十三的命令,他敢擅自行动吗?这么多年来,他倒是没做过什么不奉命的事情。 兴阳嘛,按理说没这个胆子。 不过,这二人若是一时冲动,非要去报个仇,都有可能去取张渊性命。 凌修:“属下去问问。” 常十三:“问出来之后呢?” 凌修:“之后…私杀领舵使,这…可是死罪。不管叶敬还是兴阳,都扛不起这个罪名。” 常十三:“所以,你要安葬了张渊,而且要厚葬。我下令命人取他性命,这是罚;厚葬,是对他多年跟随的赏。” 这是个好办法。 如此一来,杀了张渊,名正言顺。没有人需要站出来承担什么罪责。 凌修:“看来帮主早就想好了。属下定会好好安葬他,和总舵的兄弟们交代清楚。” 常十三:“我要知道,张渊到底是谁杀的。” 凌修:“是,属下去查。” 正事吩咐完,还有一件小事。 常十三:“叶敬身边的两个小徒弟,是叫聂寒、王禹吧?” 冷不丁一问,帮主打听这干嘛? 凌修:“是。” 常十三:“昨日瞄见他们二人,他们二人的手中佩剑着实不错。” 佩剑? 什么佩剑? 等等! 佩剑,这二人的佩剑是……是…… 叶敬啰哩啰嗦,恳求凌修为这两个徒弟开了高一级藏阁。 这二人的佩剑,是凌修违背常例,私自带着二人从藏阁中拿走的。 这两把剑,比起第一级的藏阁中的剑——那是一把抵十把的。 这件事,太过久远了。 常十三一直在外,还从未见到过二人的面。昨日是二人宗堂入派后见到的第一次。 凌修早就把这事儿忘记了。 他心中想着:帮主的眼睛,唉,真是毒啊!就一眼,便看出来了。 况且昨日帮主重伤,这是哪来的精神头儿,看二人的佩剑呀! 呵呵呵,好吧,就连应对张秦的时候,看的也是寻儿招式的不足——鬼精鬼精的帮主,您太精了,属下我,真是佩服。 常十三见他愣在原地:“喂,” 凌修回过神来,嘴角扬起,缓缓开口:“帮、帮主,您英明,属下佩服之至。” 藏阁,除了常十三自己,就只有凌修有开启的钥匙。 常十三自然知道,这是凌修做下的好事。 每个拜师的徒弟,常十三都会送一份礼。凌修这么做,分明就是在区别对待。 给别人的差,给这二人的好,这……妥当吗,我的都统? 再者说,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一把剑,它、它、它贵啊!! 常十三:“凌修,不然你还是回去养狗吧。” 凌修看着他脸色和缓,并未生气。这就好,说明帮主已经原谅他的。 他拱手:“这可不行,属下还要为帮主办事去。属下这个劳力,帮主不用白不用嘛。哈哈哈。” 这没皮没脸的样子,真让人头大。 常十三:“今后,” 凌修马上打断:“今后属下定然一碗水端平,帮主放心。” 常十三眨了一下眼睛:“带着你的狗,滚去办事。” 凌修微微颔首:“好嘞!您歇着,属下告退了。” 凌修抱着自己的小狗子,乖乖去厚葬张渊去了。 少安:“十三哥,你有没有发现,你受伤之后,凌大哥与你心情更近了些?” 的确如此——凌修没有像之前那般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反倒是把自己放开了。 在常十三面前,明显变得更加轻松了些。 起码知道看着脸色,适当的“皮”一下。 这种打趣,凌修在一起,是从来不敢的。 常十三微微一笑:“不错。很好。” 下属们变得轻松些,他自己也可以轻松些。 这个趋势,真的挺不错。 哪一天,真的让他完完全全放下心中的包袱,可以在兄弟们面前开怀而笑——这该多好。 …… 裘尧带了二十人,个个都是天云山派的高手。 一夜之间,扫平了整个张家庄石门势力。 张秦为首的消息舵,跑的跑,逃的逃。 剩下一些忠心于张秦的人,与裘尧展开了一番纠缠。 片刻之间, 夜里下起了红色的血雨。 阴风呼啸而过,掺杂着一声声惊恐的悲鸣。 一双双大睁的双眼,混杂着绝望和痛苦。 五十多条人命, 尸体横遍, 张家庄一片血腥。 小小的消息舵,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大地少了黄色,多了深红。 宝剑饮血——裘尧一人,送了三十人上路。 他是护法, 是常十三手中的利剑。 剑下的亡魂,较常十三,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非不动,动则斩草除根。 每次出动,都伴随着人命。 裘尧并非嗜杀之人。 他强迫着自己忘掉血腥的场面,忘掉死在他手上的人,忘掉一道道血口。 可是——衣襟上点点鲜血,宝剑之尖挂着血花。 他又怎可能忘得掉。 江湖争斗,你死我活。 权力、势力、威力……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没有杀戮,又何来安定呢。 这一次绞杀张家庄,并非他所愿。 张秦伤了常十三,这仇必报,但是,需要杀掉五十多人来报仇吗? 这是不是太过残忍? 这样的结果,是天云山派与石门之间的恶斗啊。 帮主,您真的都想好了吗? 朝阳照常升起,躺在地上的却再也起不来了。 这不禁让裘尧想起他与常十三,灭掉星月派满门的惨状。 萧冬命丧,这一番复仇,招来了个个帮派虎视眈眈的攻击。 断魂鞭,他受了,毫无怨言。 因为保护常十三,是他的职责。听命于常十三,是他的本分。 可是,今日之后,天云山派又当如何呢? 是福? 是祸?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复命 眼下,凭借常十三一人之力灭掉石门,即使有八成胜算,但是兄弟们死伤太大。 石门一旦群起而攻之,天云山派必定要付出代价。 这样一来,明觉派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灭石门的第一步——联合伯良羽! 只有把伯良羽绑在天云山派的战车上,才能宁心静气地大展拳脚。 伯良羽不断扩大势力,早就做着一统江湖的美梦。要联合他,必须许以重利!就算是忍痛割爱,也必须拉拢成功。 …… …… …… 裘尧,填了一个毛病——洗手。每次杀了人,溅了血,回到府中一定要好好把手洗干净。 这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吧。 换上干净衣服,整理好衣冠,再来总舵复命。 从裘尧的府中骑马到总舵,前后也用不上两刻钟。也不算是折腾。 人命,重与轻? 双手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啊。什么时候能平平静静地和睦相处,什么时候江湖上可以不再你争我斗? 他何尝不想着江湖可以在天云山派手中一统呢。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一来,今后的争斗将会被消弭。而实现一统,那就必须踩踏着鲜血继续走下去。 他是天云山派第一护法,说白了,就相当于第一杀手。 真不知道,他自己下一道接到的命令会是什么,下一次又要结果多少人的命。 裘尧,算是这一辈天云山派中的老大哥。年岁增长,真的让人越来越讨厌打打杀杀。 在常十三面前,这些话,他不敢说,更知道说了无用。只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他是常十三的刀,这把刀若是生了“锈”,还有什么用处呢。 …… 守卫来报:“禀帮主,裘尧护法求见。” 常十三翻了一下身:“让他进来。” 一身干干净净的崭新的衣服,穿在了裘尧的身上。真的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了。 带着些许寒气,步履紧凑,微微颔首,却带着足足的英武神气。这个老大哥,到底是老大哥。 “属下拜见帮主。” 常十三:“免了。怎样?” 裘尧不紧不慢:“顺利。” 一问一答,短促有力。 没有迟疑,短短几字,里面包含着的却是腥风血雨。 裘尧神情没有丝毫波动,语调也没有情感浸染。 常十三心思细腻,最是能体察人心。这么多年,看人识人的本事倒是精进不少。 他问道:“有心事?” 裘尧:“…没有。” 常十三:“有就有,何必扯谎。” 裘尧:“属下不敢。” 常十三:“还是在质疑我昨晚的决定吗?” 裘尧单膝跪地:“属下不敢,帮主明察!” 一句客客气气的套话,听起来刺耳异常。 裘尧啊,这种话是你我之间该出现的吗?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 他不该是这般紧张的人,紧张到说出了这一句生疏的话。 私下里常十三对他也算是恭敬有加,基本上是以“大哥”称呼他。哪里需要这么见外呢? 莫非,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血洗张家庄?还是觉得自己是报私仇,而且还不敢明面上发问吗?常十三这样想着。 该是的。 不然,裘尧不至于。 常十三:“大哥有话可以直说。昨日小弟脾气……还望大哥莫要介怀。” 裘尧压死了头:“帮主哪里话,属下不敢当!” 常十三:“大哥助小弟报了大仇,小弟铭记于心。小弟哪些话说得重了,给大哥配个不是。小弟做的事不妥当,大哥大可以直言。心里有话,不必藏着。” 裘尧俯首。 直言? 昨晚历历在目:两句话不和心意,便罢免了凌修。 这让人还敢直言吗? 不过不一样的是—— 此时这几句话,说得诚恳。 平稳和缓的语气,一丝不苟的表达——裘尧听得真切。 常十三动了一下身子,艰难地倚着侧墙,坐了起来。裘尧赶忙上前搀扶。 起身、冲上来,动作快如风。 厚厚的垫枕,倚在侧墙跟上,常十三轻轻靠在了上面,找到了一个不会扯到伤口的姿势。 裘尧没有停留,向后退出两步,复跪下去。 常十三:“坐吧。日后你我私下见面,不必跪了。小弟不愿看大哥这样疏远。” 裘尧:“…是。谢帮主。” 常十三看着他坐了下来,也就放下了精神。 他说道:“说吧,我听着。” 裘尧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 常十三把话说道了这个份儿上,为的就是让他能大大方方地敢说话。再推辞遮掩,就有些扭捏作态了。 裘尧:“属下,属下是觉得……属下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常十三微微皱眉:“大哥何出此言?” 裘尧神情暗淡无光,脸上写满了犹豫:“属下昨晚,又杀了几十人。” 一语而出, 常十三立刻便明白了过来:“大哥不想杀人,又不能抗命,所以不得不杀。” 裘尧略微紧张起来。 一个猛然抬头的动作,暴露了他心底深深的担忧和不安。 常十三紧接着说道:“大哥,小弟失察。大哥心意如此,日后小弟会尽量顾及。” “呲—” 椅子一声响, 裘尧“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帮主…” 他双手紧紧握着,抓起一丝丝空气。 护法,不再做利刃,这是什么“待遇”?他不想让常十三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用之人。 常十三:“坐。我没别的意思。不想杀人没什么不好,我何尝想杀人。不瞒大哥,我每次杀完人根本就不像表面那般轻松。毕竟不是杀猪宰羊嘛,人之常情。” 一抹微笑浮现在了十三的脸庞——小小一个变化,拭去了裘尧心中所有的不安。 裘尧道:“帮主说的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呐…” 他身子无力,软软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有时候,他都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一觉醒过来,真想什么也没发生。没有痛苦的死亡,没有挣扎,也没有浓烈的鲜血的腥气。 常十三:“想知道我为何下了决心?为何一门心思不听劝告,执意想对付石门?” 裘尧:“…是。属下心有不安,还请帮主明示。”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后人乘凉 常十三:“不知道大哥想过没有,今日,我们所做的,为了什么?什么为了江湖道义,为了百姓这些堂皇的话我们先不去说。我们就谈自己家里的事。就算我们不去对付石门,石门就会放过我们吗?再退一步,就算他们暂时不动我们,那以后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呢?” 裘尧默不作声。 下一代人,继续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无休无止。 就算是为求自保,不去招惹任何势力,也会被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此时的石门,势力不及天云山派,但是过上十年二十年,等他们羽翼丰满,还会按耐得住吗? 常十三:“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柳莫超堵着咱们家门口,把我打得半死不活。石门更是用上了惊血丹这样的阴损招数。” 十三眼神一点点不再聚拢,望着空荡荡的一处。 最后一句话从嘴角流出:“大哥啊,想活着,难呐。” 满手一层叠着一层的茧,磨平再磨平。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为何拼了命地练剑,把自己逼到近乎癫狂的地步? 满身伤痕累累,印记一道一道,再也拭不去。有几人受过如此多的伤? 为了什么呢? ——为的很多。 但是将华丽的理由剥落下去,最最根本的——为了活着。 仅仅是、为了活着而已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在江湖中,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自由自在。 裘尧看着眼前人满身的伤口,二十多处,捡回了一条命。 好好活着,确实不易。 裘尧:“帮主,属下明白,走到今天这一步太不容易。所以属下才觉得,我等应该倍加珍惜今日的局面。出击石门和明觉派,担着多大的风险,帮主您比属下看得更明白。属下是、是有些害怕……” 常十三:“怕杀鸡不成反蚀把米。” 裘尧:“是。” 常十三:“风险是有的。但是我有至少七成把握。成大事,靠的是人心。比人心,石门不行,明觉派也不行。我有你们这些亲如一家人的好兄弟,他石化纯、伯良羽有吗?” 裘尧:“他们二人,自然比不上帮主分毫。” 常十三:“有你们,我什么都不怕,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成,不是吗,大哥?” 裘尧:“您要兄弟们做什么,兄弟们绝对不会抗命,这是事实。没有名、没有利,兄弟们也会在所不辞为您做事。但是,帮主,属下想,兄弟们更想过安稳日子…恕属下直言,帮主您也不想看到兄弟们丧命吧…” 他想都不敢想,如果,石门报复,那么天云山派会不会也出现一个“张家庄”—— 一夜之间,好兄弟们都闭上了眼睛…… 常十三:“问一句,大哥有几个徒弟了?” 裘尧愣神:“十二个。” 真是不少。 常十三:“大哥想让他们这些人也尝一尝惊血丹的滋味儿吗?” 空气突然安静。 剩下了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这句问话,惊地裘尧后背发凉! 他紧紧攥拳,盯着常十三的双眼。 二人目光交接。 常十三:“大哥知道我得知身中惊血丹之毒后,心里什么滋味儿吗?” 裘尧:“帮主…” 常十三长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师父这么走了,我这么走了。不久之后,寻儿会不会也就这么被他们送走了……” 林寻,继任之后,会是什么下场呢? 被下毒? 还是被抹脖子? 这得看对手们的心情。 何其可悲。 裘尧呼吸陡然加重! 一句话,刺入他的耳朵,更刺入他的心里。 常十三:“难道我们就不应该让后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吗?前人不栽树,后人去哪儿乘凉啊……师父在时,咱家没这个实力,能自保已经不错了。可是如今不同了,能做的事还是做了得好。” 是啊。 没有代价,哪来的平安? 自己十二个徒弟,裘尧恨不得天天护着他们,疼爱的个个都变成了他的“儿子”。 让他们遭受不测——还不如先让自己闭上眼,他经受不起这个。 眼前的人… 师父被人暗害,死于非命。 自己也被人用同样的方式暗害,九死一生,命悬一线。 这, 江湖啊, “凶险”二字耳。 眼前人,他心中害怕失去,更害怕自己造成的失去。他会自责的。 为了日后兄弟们能平平安安,为了下一代人能好好活着,他选择冒着风险,去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 可终究,这是一场赌博—— 裘尧眼神迷离,心思积淀。 自己满脑子的担忧和顾虑,被眼前人一番话打破…… 和所预想的一样,他接受了眼前人的观念和看法,被实实在在地打动,也被彻彻底底地说服。 这样的转变,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很奇怪——每一次,眼前人都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裘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接受,为什么会一次次义无反顾。 大概没有理由,也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 裘尧起身,抱拳下拜:“属下懂了。为了您,为了天云山派,属下万死不辞,舍命相护。” 犹豫变成了坚定。 他,没有意外地和常十三站在了一边。 做常十三的身前人,为他抵挡刀剑;做常十三的身后人,常十三给了他最大的信任,把最薄弱的后背,交给最让自己放心的人——裘尧。 常十三:“大哥,这么多年,辛苦了。十三,感激不尽。待十三伤好之后,亲自登门拜谢。” 他挣扎着欠了欠身子。表示着对裘尧无尽的谢意和尊重。 这么多年,仔细想想,竟然没有一次登门是为了单纯的和裘尧喝喝酒、聊聊天。除了派遣、命令,便是求助。 裘尧抬眼,专注一刻。 常十三动了动腿,他想穿好鞋子,站起身来。但是没有人协助,这一连串的动作他是做不来的。 裘尧赶忙上前,半蹲下来,单手拿起他的一只鞋子:“属下来。” 常十三急忙喊到:“不大哥,使不得,不好不好” 裘尧:“属下来就好。” 温润如玉,文质彬彬。 这么多年,恪守规矩,从未逾越,从未懈怠,从未欺瞒,从未背叛。 他,不知道给了常十三多少底气。站稳身子的底气! 孱弱的小帮主,刚刚继任。又有几人坚定地默默支持呢? 裘尧,算得上是一心护着他的好大哥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出门 常十三扶住了裘尧的手:“大哥…大哥抱歉,昨晚不该对您发脾气,十三的错…” 裘尧:“身为帮主,没有错可以认。帮主永远是对的。您不该这样,也、也不需要这样。” 裘尧还真有些不习惯。 常十三从来不会这么“温柔和缓”地和下属们说话。 今日对他,唉,连道歉的话都一连说了两次了。 他猛然发现——眼前的帮主,这个铁石般性子的人,似乎变得有了温度。 是什么让他如此呢? 也许是时间吧。 也只能是时间。 常十三眉眼温和,一字一字从嘴里流露:“平常时候,大哥不必如此自称的。嗯…留下来吃个饭再回去吧。” 裘尧嘴角上扬,微微一笑。手里动作仍然在继续。 自称“属下”吗? 习惯了,一时也改不了。也没有改的必要。 小心翼翼地将短靴穿戴整齐。常年执剑的手,也能做起这细致伙计呢。 他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仰起头来看了常十三一眼:“听说您请了一个新厨子,属下倒是想尝尝新口味了。” 衣架上挂着那件厚厚的锦袍,裘尧拿过来披在了常十三的身上,接着挽起了前面两条系带。 屋子里面丝毫不冷,但是刚刚从被子里面出来,还是披上些妥当。少安也是这么做的。 常十三:“那,我们出去走走?” 出去? 这…… 裘尧一脸难为情,想起一出是一出吗?您这腿脚,还出去走走,屋里走两步就不错了。 裘尧:“您走路,伤口不痛?” 常十三微微一笑:“不瞒你说,我刚刚偷吃了镇痛药。” 少安不允许他频繁服用镇痛药,可是吧,他没听话。少安回去休息之后,一个没忍住,经不起镇痛药的诱惑啊! 额,裘尧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偷吃的“小孩子”。 他说道:“走几步就回,不然属下不会放您出去的。门口的守卫,属下看着都是十四的亲信,专门儿看着您的吧?” 常十三:“…走几步就回。” 没有反对,咳,还真是如此。 …… 空中飘起了雪花。 晶莹剔透,纯洁无瑕。 雪花都是慢慢悠悠的性子,旋转着下落,在地上轻轻拍击一下,和大地融为一体。 下雪了。 空气尤其的清新,带着冷意,却不是伤人的寒。 大雪可以掩盖很多,包括万物生灵,包括心事,也包括昨夜的血迹。 于禾手里捧着一件绝品貂裘长袍,快步走了过来。 长袍通体雪白,没有丝毫杂质。雪貂的绒毛细致精密,手感更是顺滑。真乃难得的极品。 于禾:“属下见过帮主。裘大哥也在啊。” 裘尧眼前一亮,盯着这件貂裘便目不转睛了:“这是哪弄来的?好东西啊!” 于禾:“自然喽。帮主您看看,是否满意?属下从五虎山庄四当家陈遇手里得来的。先验货,您看中的话就留下。” 哦。 对了,还欠着林平这个伯伯一件貂裘呢。 这么快就寻着了? 常十三伸出左手,轻轻拂过。绒毛细细包裹住手指,从手指缝中游走而过。细软、厚实,颜色更是上等。 他点了头:“陈遇开价多少?” 于禾呷了一下嘴:“嘶,三万两。” 常十三的手瞬间收了回来,眼神盯着于禾:“多少?!” 一丝丝震惊,从眼底流露。 于禾:“三、三万两……” 裘尧:“他这是敲诈。三万两,他怎么不来抢呢?” 上等的貂裘,确实贵些。 但是哪里有如此夸张。它毕竟只是一件衣服。 林寻那把剑,八万两。 这件貂裘,居然要三万两?这样的见面礼,也太亏了吧。 虽说是还一件给林平,但是总归是因为见面礼这事闹的。 “勤俭持家”——这可是常十三的信条。该花银子的地方要花,但是买东西可不能被忽悠了。 常十三:“五千两,不能再多了。” 于禾:“这么还价儿,就怕人家不乐意卖。” 陈遇出价三万两,咱给五千两?这怎么能成啊。 咱和五虎山庄的关系,还没到这种亲密的地步啊。 常十三:“于禾,交代给你件事儿。” 于禾一抬头:“嗯,帮主吩咐吧。” 常十三:“用五千两,把这件貂裘弄到手哈。给你一天时间。” 于禾:“帮主……不要这么对属下吧…这也太难了吧!” 常十三:“嗯?” 于禾眼神闪烁,抽搐嘴巴:“额,是,属下尽力去办。那这,您现在就先留下了?” 常十三:“来人,送进我房间。” 裘尧耸了肩膀,给了于禾一个挑逗的小眼神。 嘿。 这下,怎么和陈遇交代呢? 虽然只是一般的“酒友”,却天天见面。 这下好了,讲价,直接砍掉了六分之五。 帮主,真是一个“勤俭持家”的高手。没事闲的,于禾给自己找了一个巨大的艰难的任务。后悔啊。 院子里待,烦闷得紧。 高高巍峨的山门,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步子越是走着,就越想踏出山门。 裘尧和十三,二人踩着浅浅的雪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裘尧越发迟疑:“帮主,咱回吧。” 十三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 裘尧:“可是您答应过的,走走便回去。” 山门就在眼前,也就差了十几步。 守卫行礼:“拜见帮主!” 十三:“嗯。” 裘尧:“咱回吧帮主…” 门槛两步之遥。 十三越发控制不住,门外的空气是更新鲜的,人也是新面孔。比起偌大的总舵,外面,充满着吸引人的地方。 守卫:“帮主请留步,十四爷吩咐过,您不能出这个门。” 裘尧边扶着,边往后略微拖拽。 十三依旧一个劲地向外走着。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 两名守卫上前,忽的跪在了前面,挡住了去路,深深埋下了头:“帮主请回。” 十三面目微收:“让开。” 守卫:“帮主,十四爷千叮咛万嘱咐,属下不能放您出门。还请” 还没有人胆敢在十三面前如此啰嗦,看来,少安真心下了不少功夫呢。 十三:“让开。” 守卫态度坚决,寸步未动。 “帮主,十四爷说了,您现在身子不适合出门,今日正逢小雪,天气寒冷,就给更不适合出门了。” 裘尧:“帮主,我们回去吧。” 十三:“让开。”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韵茶馆 守卫就如同一块块木头,没有了任何反应。 本来十三也没有非要难为这几个人——结果,这几人竟然公然违逆他的命令。一贯说一不二的他,一股子脾气便窜上了心头。 十三语气微微急促:“放肆。咳、咳…” 两声咳嗽。 不必怒火冲天,语气变换已经是怒意明显了。 守卫俯首:“帮主恕罪、帮主恕罪!” 裘尧赶忙:“帮主息怒,气大伤身气大伤身,您这身子骨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喂喂,你们几个还在这里干嘛?还不快让路啊。” 这几名守卫,还真是木头脑袋。 “可是十四爷” 十三:“你们几个,没我命令,一个也不许起来。裘尧,命令下一波守卫来值守。咳、咳、咳……” 裘尧:“属下这就去,您别动怒哈,放宽心放宽心。属下回来就陪您出门,您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哈。” 他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守卫们一口一个“十四爷”,让常十三听得十分不爽。 守卫听着震耳的咳嗽声,正要上前搀扶。十三怒目而视:“让你们动了吗?” 守卫:“是是是,属下不敢动。” 这几人心中一怔,规规矩矩又跪了回去。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发起火儿来的帮主,从来都是惹不起也躲不起。 薪柴之边点热火。 做一名守卫——一名身负“嘱托”的守卫,真是不容易。万幸的是,帮主现在身子不好,拿不动“鞭子”。 寒冬的地面,硬邦邦的,带着不断溢出来凉意。雪花化成细细的珠水。膝盖之下的痛处,可想而知。 一名面积轻轻的小子,刚刚入派不久,还从未被如此折腾过。 一年到头,没见过帮主几面,这一次较为亲近的对话,让他印象深刻——以后,不管是十四爷还是谁,不管多么嘱咐,还是应该听帮主的!帮主才是他的神呐! “我可真是冤枉啊…”一声细微地如蚊子般的抱怨飘出来。 “嘘,别说话。” “为什么?” “帮主能听到。” “啊?!” 有经验的人都了解,常十三的听力可比一般人敏锐,嘀嘀咕咕、交头接耳,全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裘尧带着几名换岗的守卫,快步赶了过来。 这下,裘尧只能陪着十三出门了,他就算是想拦着,也开不了口了。 …… 裘尧在前面搀扶,前面两名领舵使,后面跟随者十名门人。如此阵势,绝对不是十三的意思。 常十三经历惊血丹大劫,天云山派恐怕没有人会赞成常十三出门再独来独往了。 前呼后拥,密不透风。 虽然下着小雪,但是街道两侧却挤满了人。临近年节,不论是小商贩还是店铺,全都卯足了劲,准备着大捞一笔。 红的对的灯笼,红色的春联,红色的炮仗,红色的绸缎。 夹杂着一声声交易的行话。 棉服穿在人们身上,略显臃肿,但是行动却没有丝毫迟缓。 每个人都是兴致昂扬,脸上带着莫名喜悦。左手牵着刚会跑的小孩儿,右手提着装满年货的篮子。 一行人挤过人流,将常十三紧紧包裹在中间。 裘尧:“帮主,我们要不要歇会儿?” 十三:“喝茶。” 裘尧:“好,那就去天韵茶馆吧。” 天韵茶馆,凌修管辖下的店铺。规模不大不小,古木架构,精致清雅。 一碗茶,从烹制到最后上桌,经过十几道工序,精心打磨,可谓是费劲功夫。九九八十一种配料,组合成口味不同的茶。 世家公子和富家小姐,喜爱这里的风雅。也只有这种地方,才配得上他们的身份。 十三满身伤口,步履蹒跚。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却像极了七老八十的腿脚。 其余人也要适应他的步调。 这样的速度,成功吸引了一搓一撮人的目光。 高高挂起的“天韵”二字,飘逸洒脱,如同天际之浮云,如同深海之游龙。 眼尖的小二哥一下子看到一大帮子天云山派人,赶忙上前招呼。 “几位客爷,楼上楼下都有位子,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楼下大堂,楼上雅间。 只不过,此时只能在楼下了。 裘尧:“你们掌柜的呢?” 小二哥:“掌柜的?掌柜的不在。您有什么需要和小的说也一样,我家掌柜的很少过来。” 十三:“他忙张渊的事儿去了。” 随后,小二哥仔仔细细收拾了两张桌子,好好安排了这一波人的茶点。 凡事腰间系着天云山派祥云腰带的人,都会得到跑堂伙计的“特别优待”。 落座之后,裘尧问道:“凌修,复职了?” 十三侧过头来,轻点一下眼皮:“怎么?” 裘尧眼神躲闪:“没事,就问问。” 大堂中突然冲出一声:“小二,上茶,好茶!” 一个身穿灰色长袍,头发乱糟糟一团,带着胡乱打理的胡须的三十几岁的男人,从门口大步走了进来。 后面跟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娃,几分精气神,几分孩子气。这孩子,长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他正是阿福。 三十几岁的男人,抽出一把椅子,懒散散地仰着坐下,大口喘了两口气,长叹一声。 整个大堂里面的宾客,都在悄悄看着这个“大派头”的男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激将法 十三坐在最角落中的位置,也被这大声的一吼惊了一跳。 这做派真是看不出丝毫教养。 裘尧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快步走过来:“娄飞?” 男人回眸一瞧:“哎呦!哥哥!阿福快来,见过你阿伯。” 娄飞揉了揉眼睛,抱拳说道。 小二哥认识这位“大爷”,这位大爷与掌柜的称兄道弟,是天云山派十大护法之一。 裘尧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派头,收敛些不好吗?真让人糟心。” 娄飞的腰带松松垮垮,单只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搭在裘尧的肩膀上。接着嘿嘿一笑:“哥哥,我这做派改不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裘尧:“帮主面前还是,咳咳,收敛些好。” 娄飞:“那是啊,帮主面前当然要装一装乖,这方面我一向很擅长,从来不敢给他老人家添堵的。啧啧,这不是帮主不在吗。” 十三坐在拐角最角落,娄飞大大咧咧的性子,完全没有理会到。 十三一直知晓娄飞近乎夸张的风格,没想到居然到如此“不堪入目”的程度,看得人眼睛不舒服啊。 裘尧:“咳,帮主在。” 娄飞哈哈一笑,摆摆手说道:“少吓唬我,胡扯。帮主受了多重的伤我是知道的。帮主在床上躺着,怎么可能出来。帮主受伤了吧,我是从心里难受!不过吧,说句心里话,我们轻松几天挺好的,再也不用担心有人管着我了,哈哈哈!” 裘尧一脸茫然。这大兄弟,真是直性子。 “咚!” 一只茶杯,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娄飞的头上。 “哎呦!”娄飞猛劲揉揉头,这杯子是陶瓷的,力道不大,但是砸在头上却是不轻。 “谁?!疼、疼…哪个暗害老子?!” 娄飞跳脚两步,眼神搜寻一通。 裘尧用尽力气,将娄飞的脑袋搬回来,压低声音:“兄弟兄弟,我劝你赶紧跑,真的,听哥的,没错的。” 娄飞怒气冲冲:“跑?我非扎死他不可!砸我!狗仔” 下一次字还未出口,裘尧踮起脚尖,赶忙捂住了娄飞的嘴巴:“嘘!” “飞针娄飞”——娄飞是以暗器着称的高手,暗器之中,飞针最为精湛。 娄飞在裘尧的压制下苦苦挣扎着,一心要报仇。裘尧是有心救他,却力不从心啊。 阿福一步一步,边走边看,仔细观察着一个一个的人。小脑袋左摆动右摆动。 十三轻声:“阿福?” 阿福一怔,猛然停住! “十、十、十三伯?” 不会吧——是三伯在养伤啊。明明动弹不得,怎么可能会在总舵之外的茶馆?! “阿福、拜见十三伯!”阿福弯下了腰,带着不解和惊恐。谁来拯救一下他的娄师父?? 十三:“来,坐。” 阿福蹑手蹑脚:“谢阿伯。” 十三为他倒上一杯茶,香气立刻萦绕在这一片空气中,纯正香浓。他问道:“这些日子,学了些什么了?” 阿福:“嗯…很多啊,阿福已经把您那一招铁珍珠学了个两三分了。娄师傅教得好。” 十三:“是嘛。哼。” 娄飞瞪大双眼,接着盯着裘尧:“哥哥你…你怎么不早提醒我?!这这…我完了…等着给我收尸吧哥。呜呜…” 裘尧:“我似乎刚刚提醒你了吧?” 娄飞哭丧着脸:“呜呜…”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十三悠然一声:“娄飞?” 娄飞小碎步上了身,边走边系好腰带,脸上快要拧出水来。他硬生生把一步路走成了四步。 他找了一个最近的地方,扑通跪好,开始自救。 “帮主啊,您都受伤了,怎么出门了呢?这样可不行啊,养伤最重要啊,您想喝茶,属下给您买回去嘛。您看,您想责罚属下,哪用的着亲自出手啊,还受累丢过去一只茶杯。属下自己罚自己,免得您累着啊。” 十三:“那你是想扎死谁来着?” 娄飞呜咽两声:“属下不敢,帮主属下没说扎死谁,属下错了,您就别计较了,好不好啊…唔…” 一个大男人,比裘尧还要高的大个子。此时活活像一个快要出嫁的小媳妇。 十三:“我受伤,你心里还挺美的嘛。” “啪!” 娄飞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属下该打!属下该打!” 阿福糯糯一声:“阿伯……”这可是他的娄师傅啊。 出门那看黄历,喝口凉水也塞牙。娄飞恨不得找个地缝缩进去。 娄飞:“呜呜呜……帮主,饶了属下吧…帮主,呜呜…呜呜呜呜……” 再演下去,估计眼泪都快下来了。 天云山派中的扛把子,一个比一个演技高。栾子明,位居榜首。娄飞也是一个疯起来不要脸面的人。 茶馆不是总舵,人多眼杂。 哪里容得了娄飞如此“丢人现眼”。 十三:“起来,坐。” 娄飞哭唧唧、慢吞吞地站起来:“帮主您真好,唔!” 十三:“既然你吃饱撑得没事可做,那就给你找点儿活儿干。” 娄飞瞬间止住了“哭声”:“啊?” 十三:“你去拜访一下雨玲渡伯良羽,带着年礼和诚意。客客气气地示个好。” 娄飞一听“伯良羽”三个字,立刻一百个不情愿。这种伪君子,能躲多远躲多远才好。 娄飞摇摇头:“别啊…对了,阿福功夫属下还得教呢,不是很方便的。” 十三:“阿福跟着你去不就好了?” 娄飞:“裘大哥去就挺好的啊,叶大哥也不错,志伦更是闲啊,怎么非要属下去呢帮主?属下嘴笨,关键是属下形象也不好,不适合的!” 十三吹了两口茶杯中的热气,闭口不言。 娄飞:“难道总舵就一点儿事没有了吗?帮主您就把属下留在身边差遣不就好了吗?” 十三:“阿福,去过雨玲渡吗?” 阿福摇摇头:“没,阿福从小就在南宁城,没去过别的地方。” 十三:“那正好,你可以好好看看。雨玲渡不失为一处好地方。” 阿福:“嗯!不过,不过娄师傅好像不太乐意。阿伯可不可以换、换个人?” 十三:“可以啊,” 娄飞喜出望外:“真哒?!” 十三:“不过阿福,阿伯我不想换。你的娄师傅嘴欠,你可不能跟他学坏喽,听到没?” 阿福瞥了一眼娄飞:“…哦。” 裘尧:“伯良羽不定会怎么难为人。不然,属下去吧,阿飞怕是搞不定,反而给帮主添麻烦。” 娄飞眉毛一横:“瞧不起人,喂!” 十三递给裘尧一个眼神:“嗯,阿飞嘛,不行。那就劳烦裘大哥跑一趟。” 娄飞焦急地挪动一下椅子:“不不不,我去!帮主,属下去,属下能办好!不就是送礼吗,简单呐,小事一桩。” 裘尧嘴角勾起:“那就让给你了,可别反悔哈。” 十三:“娄飞你去准备吧。裘大哥,我们回总舵了,不然少安回去该唠叨了。” 裘尧起身:“嗯,扶着您这就回去。” 一个小小激将法。 娄飞“卡巴”,心碎了一地。 自己是不是脑子有病? “帮主…唔…天哪…太欺负人了你们……” 第二百四十章 王若 阿福凑上来:“师傅,我们何时走?” 娄飞:“现在,收拾东西,尽快出发。” 年节一日一**近,若是动作慢些,那他们便无法赶在年节之前回到天云山了。 路上过年节未免太过寒酸,所以务必要回来。越早赶路,时间便越是充裕。 对于伯良羽示好——伯良羽自然能够领会其中的意思。常十三早到石门暗害的事情,一瞬间传遍江湖。这个时候,天云山派主动联络明觉派,目的只有一个——联合。明觉派即便是不去帮帮忙,起码要做到保持中立。 常十三,有仇必报。 伯良羽明白,石化纯更加明白。 张家庄一夜之间被血洗,这就是一和明显的警示。 …… 少安买了一些药材,又买了一段段长长的白布。下一次的放血又要开始了。 只要常十三的身体扛得住,就得尽快完成。越拖反而越有伤害。 总舵门口,白雪一点点儿逐渐堆积起来。寒风打在脸上,有着明显的刺痛感。呼吸一口,便带着一股白气。 少安手上提着物品,手指被冻的通红。 十名守卫站在门槛之处,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尊雕塑。再仔细一看,六名天云山派子弟跪在雪地里,更是纹丝不动。 呼吸声、唏嘘声,寒冷早已冻透了这几人的身躯。 少安快步上前,半蹲下来:“怎么是你们几个?” 一名守卫颤抖着打开了嘴唇,不禁倒吸一口:“是、是帮主。” 年纪轻轻的小守卫再也经受不住,艰难地抬起头来,哀求地眼神看着少安:“十四爷,我冷、好冷…好冷。” 少安定睛一看,伸出手来抚向了他的额头。额头上的温度本应该是冰冰凉凉,此时却在冰凉中带着一股火气。 少安的手又探入衣领,刺手的热气冲过来。少安皱起眉头:“快起来,来人,把他扶到房间去。” 小守卫挣脱一下:“不,我不敢。”他眼神躲闪,心中一遍一遍都是常十三离开时的那句没有温度的话。 不许起、不许动。 即便是身上不适难忍,他还是在咬牙坚持。这一刻,见到少安这根救命草,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 他旁边的守卫说道:“十四爷,帮主出门了,我们顶撞了帮主,没有帮主命令,我们不能起身。可是、可是小若今日身体一直不舒服,在这样跪下去怕是…” 少安内心波动,他的叮嘱,连累了这六名兄弟。 是啊,他是常十三的十四弟,他可以冒犯进言、可以言辞激烈,甚至可以大吼大叫。但是,这些人,他们却什么也不能做。常十三是他们的神,是头顶的天啊。 不要说直言顶撞,就算是不顺帮主心意,他们得到的便会是不可抗拒的责罚。 少安责备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他不改对他们要求什么的。 最最可气的是他的十三哥,为何总是喜欢对无辜的人发脾气?为何要由着他的性子?为何就不能听一听别人的劝告呢? 难道,高高在上的威严就丝毫不能去触碰吗? 少安:“先起来再说,十三哥那边有我呢,不怕小兄弟,你现在病了知道吗?不治疗会越来越严重的。” 少安吩咐了人,去找张医师来总舵。又吩咐了人将他买来的物品送到了他的房间。 在他一再劝说下,这位年轻的小若兄弟终于答应,少安亲自背着他回了房间。 火盆温暖着整个房间,热水冒着热腾腾的气。少安悉心呵护,直到张医师到来。 这个老实乖巧对的孩子,名叫王若。 少安只想着,怎么能帮帮这个孩子找回公道。这孩子不该受罚,更不该生这场病。 本来,这只是小事一桩。每天总舵都在发生的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是,当少安听了王若的一番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或许有很多他这样的孩子,经受了一些并不公道的待遇。 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是公平的。 只不过,若是可以伸出手来帮上一把,还是应该去做。 少安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治好常十三身上的“毛病”。虽然很难,但是他一直都在努力。 常十三,是他的哥哥。对他,无微不至。 常十三,是天云山派的帮主。对一众兄弟,尽心尽力,鞠躬尽瘁。不过每当面对这群围在身边的兄弟,独独欠缺,就是对少安一般的耐心和宽容。 少安拥有这特殊“优待”,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可是,为什么十三哥就不能对这些兄弟们更柔和些呢?至少对于王若这样的乖小子,是不是太过于苛刻了? 常十三回到了总舵,门口的景象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一点儿也没有在意旁边跪着的人的面孔。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两个字:“起身。” 接着,迈着步子便向着门内走去。 身后传来一声:“谢帮主!” 一个声音冒了头:“十三哥,” 少安的声音。 常十三猛然停住,回头看去。 少安顶替了王若的位置,跪在那片洁白的白雪中,脸颊被冻的通红一片。 少安:“我有话说。” 常十三不解。 少安为何在这里? 常十三:“怎么是你少安?” 少安:“替王若小兄弟。” 常十三:“替?” 少安:“是。” 少安情绪不高,声音无力。常十三心中思索,难道是因为他不听劝告出门了吗? 常十三:“起来。” 少安挺直脖颈:“我说,我有话说!” 洪亮的声音,惊地众人齐齐望过来。 裘尧一看不好:“十四,回去说可好?帮主劳累,回去边休息,边听你说可好?” 常十三满身伤口,少安当然狠不下心来让他的十三哥在风雪中听他唠唠叨叨。劳累二字亏你说得出口,不出门何至于劳累! 少安:“本来我是不会同意的,但是看在你受伤的份儿上,我回去说。” 吃了火药了。 把常十三听得一愣神。 怎么了?不至于啊。少安怎么会这么和他说话?他自问,没什么地方惹到他到这种地步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哥哥听话 常十三脱下外袍,稳稳当当坐在了床上,披上了厚厚的被子。 少安关上了门,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他的跟前。 常十三:“说吧。” 少安:“两件事。第一件,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不听劝告?现在的天这么冷,为什么非要冒险?你身体怎么样,自己不了解吗?!毒性加重了怎么办?外面遇到突发情况怎么办?你知道这会让我多担心吗?!” 每次少安情绪激动,免不了大吼大叫,常十三也没觉出什么。他选择接受,因为毕竟是他自己的错,怪不得少安和他耍脸子。 常十三随便说了一句:“好,我保证最后一次。满意了吗?第二件事呢?” 切,满意? 少安不依不饶:“什么态度?不听劝告有理了是吗?” 如此认真的吗?吓死你哥我了,你什么态度?哼! 常十三轻轻嗓子:“嗯……我保证,以后听你话。怎样?第二件事可以说了吗?” 少安:“王若,一个刚刚入派的孩子,年仅16岁啊。从入派到现在,一年到头,没见过你一面。今日见你一面,你知道他有多激动吗?他崇拜你,敬仰你,渴望着你的欣赏。可是你呢?一句话,他就不得不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一动不动,全身不适还在咬牙坚持。” 少安越说越觉得王若这小子可怜。 常十三听得出神。 少安猛然抬头:“你知道我让他起身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他说他不敢。他害怕,怕你接着责罚他。可是他有错吗?他依照我的嘱咐,阻拦你出门,这有错吗?是,他们顶撞了你,难道你就听不了一句逆耳的话了吗?你责罚人,司空见惯,你也觉得没什么。但是你知道这对于王若这样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一个孩子,不但没有得到他敬仰的人的欣赏,反而被责罚。这是一种失落,是可怕的失落感。 常十三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有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他只是在保持着一个帮主应有的威严。 这个位子待久了,自然变得木讷。 他有感情,但是他无法将自己的感情公平地分配给没有个人。他普普通通,做不到这么周全。 法外有情。 常十三一贯冷厉风行、严肃认真。情,或许是奢侈的。 少安:“我本来不应该这段日子和哥哥说这些。我挺自责的,这孩子是因为我的嘱咐才这么做的,所以我心有不安。这小兄弟本来身子就病着,这样一来便更严重了。若是哥哥觉得小弟无礼了,还请哥哥见谅。” 少安弯了弯腰:“谢哥哥体谅。小弟告退。” 常十三回过神来:“回来!” 少安转身:“哥哥还有事?” 常十三:“嗯…那孩子叫王若?哪位领舵使门下?” 少安:“是王若,晁泗门下。” 常十三:“好,哥哥知道啦,你去吧。” 少安点点头,继续迈开了步子。 常十三突然一声:“等等!等等,他病地重吗?” 少安:“还好,好好养着,三五日可痊愈。” 常十三裹紧被子:“嗯,好。” 少安扭过头去,快要走出侧房的门槛。 “等一下!” 少安有些无奈:“哥你还有事?” 常十三表情尴尬:“额……谢谢…我是说谢谢你少安。你、可以走了。” 少安突然内心热流涌动。 他没有想到,常十三会这么欣然地接受他一番不礼貌的进言。 天云山派的事情,他从不干涉。至于他的哥哥如何行事,更是不曾插手分毫。 现在看来,他的哥哥不是油盐不进,他的提醒并没有惹他不高兴。反而收到了一句道谢。 要知道,常十三口中的“道谢”,是稀少的字眼。 少安的情绪被一下子激活起来,他不用压抑情感,他大可以好好说话的。 刚刚俯身一拜,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原来,根本就用不着的嘛! 少安转过身来,换上了笑容。 “十三哥,嗯…不用谢。既然你心情不错,那我们聊点儿正事吧。” 常十三拉起被子,正正躺下:“不了。累了。” 少安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聊聊嘛。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不然晚上就开始吧,好不好?” 东西准备好了? 少安说,今日是去买药了,买用来放血的药。也就是说,他很快便要再挨上好多刀。 常十三转过头去:“不!” 少安:“不疼不疼,我轻轻的。给你用一些止痛药还不行吗?” 常十三:“不要!疼!” 少安扯了扯被子:“别这样嘛,哥哥得听话的,你刚刚才说听我的话的。” 常十三:“你好烦啊!滚滚滚呐!” 少安坏坏一笑:“我就当你答应了哈。就今天傍晚开始,我去多叫几个人来照看你。一会儿我去拿些饭,先给你送过来吃了。哥哥吃得饱饱的,我们就开始。” 常十三嘶吼一声:“滚呐!” 少安站起身来:“小弟告退。你先睡一觉,不然晚上可能睡不着了。我去准备刀。走喽!” 刀——啊啊啊,不要啊! 晚上睡不着了——呵呵,是疼得会睡不着。 恨啊! 为什么要喝下带有惊血丹的毒酒啊…… 想着全身伤口的痛,常十三一个冷战,不禁裹紧被子。睡一觉算了,不然晚上真的睡不成了。 呜呜…… 少安找来了裘尧、凌修、林寻、晁泗,四人。 只要常十三旁边有他们在,他就不好意思“磨磨唧唧”地“撒娇”推辞了。 他,得估计自己的脸面。 就算再疼,也得忍着。 紧张的工序,一道一道完成。少安再也没有了第一次放血时的忐忑不安。 下刀更加稳健。 额头上也没有冷汗。 自始自终,常十三的意识都处于清醒状态。甚至可以听到刀割在身上的声音。 也许只是幻想意识在作祟。 少安在动手之余,还不忘开一开玩笑:“十三哥,伤口封口,用强力伤药怎么样?” 常十三单手紧紧攥着床单,眼神似乎要把少安盯出血来。 你若是敢这么对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唐少安! 狗东西! 当然,少安只是吓唬吓唬罢了。这么多伤口,强力伤药用下去,那必然会让他的好哥哥死去活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申冤 白色的布条,细细缠绕。 将敷完药的血口包裹。 林寻一直紧紧守护在身边,寸步不离地看着常十三每一次皱眉,每一次舒展。 他拿着过了热水的毛巾,一直在为常十三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认真、细心。 他用他的方式,尽可能地表达着关心。 少安:“好了,完成了。辛苦各位哥哥了,大家回去歇着吧,我和寻儿照顾就好。” 呼— 舒一口气。 常十三:“小泗,” 晁泗上前:“属下在。” 常十三:“王若你认识吗?” 晁泗仔细搜寻一下这个名字:“属下,好像听过?不太熟悉,是个新人吧。” 常十三:“收他为徒。” 什、什么? 晁泗已有三位徒弟。 收徒,岂是这么随意的呢。 晁泗一脸茫然:“帮主,属下真的和他不熟…这收徒是不是有些” 常十三:“凌修代我,送他一件礼物。就这样。” 晁泗:“帮主,这…” 常十三:“怎么,很难为你吗?还是你看不上我推荐的人?” 晁泗连连摇头:“不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关键是:王若,谁呀?不认识啊!凭什么就收了做徒弟? 常十三:“那你是什么意思?” 晁泗无可奈何:“属下是…是是,属下明日就去和他聊聊,如果他不反对,属下定会从命,收他为徒。” 常十三:“记住,这是你自己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晁泗:“…哦。” 常十三:“退下吧。” 晁泗拱手:“是。” 哪说理去呢? 好好地做个陪护,结果不分青红皂白,被帮主硬塞了一个徒弟。 这叫个什么事。 …… …… …… 平安镇两大分舵并立。 沈丘艳还算是恪尽职守,严格遵守天云山派的帮规。 但是手底下的人可没有她这么好的自制力。 一日,平安镇官家公堂门前的登闻鼓发出了一声声催命的声响。 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伯跪在公堂之上陈述冤情。一把鼻涕一把泪。花白的胡须乱糟糟堆在一起,粗布衣服勉强算得上干净。沙哑的喉咙,流出一个个带着心酸的字眼。 王琮王大人在堂前端坐。 老伯:“青天大老爷,小民女儿名叫张晓玉,” 张晓玉与张老伯每天都在街上摆小摊,卖青菜。日子平平淡淡,还算可以吃饱饭。晓玉出落得亭亭玉立,没想到正是这副容貌给她惹来了杀身之祸。 人高马大的汉子,强走晓玉,并以张老伯的性命相要挟,逼迫晓玉顺从他。晓玉乘其不备,逃出虎口。结果汉子恼羞成怒,找到张老伯便是一顿拳打脚踢,一把火烧没了张老伯的房屋。 张老伯至今也不知这汉子姓甚名谁。 他只知道,这汉子疯了一般掘地三尺,要找到晓玉。晓玉一旦再次落入他的手里,必定遭受更加非人的待遇。汉子腰间系着祥云标记的淡蓝色腰带,这是天云山派的人。张老伯没有任何势力,他如何可以与天云山派抗衡。 不是万般无奈,谁也不愿意上这公堂。 张老伯将自己的全部希望压在官老爷王大人的身上。 张老伯:“大人,您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大人,小民给您叩头了大人!” 一身墨绿色的长袍,上面绣着象征着身份的图案。一顶端端正正的乌纱帽,手中一块惊堂木,王琮知道,此等冤情本应该立刻伸出手来,做一个父母官该做的事情——为张老伯讨回公道。 可是,天云山派……就连州官都惹不起,更不要说他这一介小小的地方官了。 退堂之后,王琮将张老伯带到了后堂。 王琮:“老伯,你听我说,天云山派的势力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所以就算是本官也是没办法撼动得了的。” 张老伯带着皱纹的双眼,渗出些许泪花:“大人……” 王琮:“这样,我给你出一个主意,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冤、枉” 两个斗大的字带着鲜血的味道,写在一张铺开的白布之上。张老伯跪在天云山派分舵的大门口,高声呼喊。 “冤枉啊、冤枉啊……” 他用尽了身上全部的力气。 街上一波一波的人流被一点点儿吸引过来,将张老伯紧紧围了起来。 眼看着这阵势便要收不住,守卫立刻禀报。 田玉文快步走到大堂:“舵主,不好了舵主!” 栾子明手中握着一只毛笔,写着一连串的狗爬字:“难看死了,唉,不练了不练了。” 玉文:“舵主,门口围了一百来号人,都在看咱的热闹!” 栾子明抬头:“什么?” 玉文:“一个老头儿,非说咱为非作歹,烧了他家房屋,还要逼死他的宝贝女儿,连哭带喊的,咱这面子是没地方搁了!” 栾子明将手中毛笔一甩:“可恶,什么情况?咱家兄弟怎么会做这种事,简直胡说嘛。” 玉文:“就是就是。” 二人连忙来到门口一看究竟。 守卫:“见过舵主。这老头儿哭了半天了,怎么劝也不走。您快管管吧。” 舵、主! 张老伯等的便是这两个字。 子明走上前:“老伯,您这是?何来冤枉,又为何在我们这里喊冤?喊冤您去找王琮王大人呐,我们不管着申冤的。” 张老伯颤抖着双手,支撑着身体,实实在在地磕头:“舵主,救救小人的女儿吧!求求舵主,救救小民的女儿!” 救人? 这是哪儿跟哪儿咧? 子明看了一圈一众人注视的目光,一双双眼睛正盯着他看。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天云山派的声誉可算是栽了。 子明赶忙搀扶:“老伯,这……我能帮上忙?” 众人中突然传来一声:“害他女儿的就是你们天云山派的人!” “对对,是你的人!” “你得主持公道!” “说得对!” 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交代 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欺压良善!” “呸!” “真不是东西!” “畜牲!” 子明一头雾水:“喂喂,讲讲道理噻,讲话得有证据的。我派如何就…老伯您可得把话说明白。” 唉,算了,这老头哭哭啼啼也讲不明白,还是先带进去的好。 子明:“来人,把老人家扶到大堂。” 张老伯脸上焦急不已:“舵主、舵主,求求舵主为小人做主!” 子明:“这样,您呢我和进门,我们慢慢说,细细讲,若是我能帮得上忙,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怎样?来人,带回去。” 守卫上前:“是。” 守卫们拉拉扯扯,总算是把老头儿带了进来。 大堂的椅子,对于张老伯来说,就像是长满了倒刺,他坐立不安。这是王琮大人给他出的主意。面对威风凛凛的天云山派分舵大堂,他一把老骨头,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这里面,随便一个人,便可以将他置于死地。并且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位年纪轻轻的舵主,实际上双手染满了鲜血,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性命丧于他手。平常时候,这位舵主一个皱眉便可以把他吓得浑身哆嗦。可是今日,为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他什么也不能怕,他要拼尽全力,为他的女儿讨回公道,寻得一条出路。 子明:“玉文,来壶茶给老伯。” 张老伯多利多索地站起来:“舵主,求舵主救命!再晚、再晚怕是……” 子明:“你说,慢慢说,我听着。” 张老伯又开始了这段悲悲切切地阐述——子明眉头越来越皱在了一起。 玉文:“可是老伯,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这要我们怎么下手呢?还有,腰间有腰带,也不一定确定是我们的人,现在这世道,冒充的也不少呢。” 张老伯:“……可是、可是除了你们,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 子明:“老伯,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他的相貌,我请个画师画下来试一试。” 张老伯点点头:“我能!他的相貌,我下半辈子都不会忘!” 子明:“好,这样,若是他真的是我们的人,我一定还给你一个公道。若是不是我们的人,还请你在众人面前为我派做个澄清。” “澄清”:这是重点,我们都是要面子的人。 可是,嘴巴长在你这位舵主的身上。你们死不承认,我又能奈何呢? 张老伯低着头,原本所剩无几的神采一下子彻彻底底消失不见。 子明:“你放心,我派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上有帮主、帮规,若是我处理不好,你大可以去天云山求见我派帮主。我栾子明没什么优点,最起码可以做到说话算话。” 额,得给这老头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真的去找帮主…我、我就彻底完了。 …… …… 一连串的对比搜寻,几番证实——终于确认,这位张老伯恨之入骨的男人,名叫李潺,是沈丘艳手下领舵使王云鹏的人。 天云山派,终是出了名了。 李潺作恶多端,被她盯上的姑娘不止一个两个。 子明:“沈舵主,这事儿,我看还是交给你来处理吧。帮规如何,我想不用我提醒了。年节就在眼前了,给大家伙一个漂亮的交代,我们得尽快挽回声誉。” 沈丘艳:“我知道。” …… 左蒙:“舵主,依照帮规” 沈丘艳:“依照帮规,李潺应被处死。” 左蒙:“不是没有伤人命吗?” 沈丘艳:“别忘了,那叫张晓玉的姑娘被李潺给……更何况,李潺动了杀机,一把火烧了百姓的房子,他这就是死罪。” 左蒙微微攥拳:“怕什么来什么。” 沈丘艳:“还有,云鹏手下的一名副领舵使难逃干系。依照帮主定下的连坐规矩,他作为李潺的上一级,要受皮肉之苦了。” 左蒙拍着桌子:“该死的,凭什么非要连坐?!李潺怎么样,和副领舵使有何干系啊!” 沈丘艳抽动一下嘴唇,随后又放松起来:“栾子明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我们,他的意思很明显,我们不能有半点儿徇私。年节快到了,在这段日子,不能出任何乱子。” 是啊,不然,初十的年会,她该如何和常十三交代呢。 她不敢相信,以前放肆胡为的兄弟们,可以在森严的帮规下做到如此收敛。 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没有人胆敢惹出什么大祸。 看来,依照天云山派的帮规和各种保障方式,真的比石门那一套有用得多。难怪天云山派蒸蒸日上,赢得人心。 她虽然不适应这么刁钻的规矩,但是随着时间,总有一天她会完完全全地接受,她相信包括左蒙和一众兄弟,他们也会逐渐接受。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有外力推动之下。 连坐——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却非常有效地使得领舵使以及副领舵使恪尽职守。 当李潺被当做罪人推上刑场…… 当脖颈的鲜血浸染了分舵的土地…… 当冰冷的尸体被草草处理…… 平安镇分舵的门人,眼前上演这一幕一幕,空气中带着血腥,夹杂着惊恐。 “死”——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一个人最难过得一道坎儿。活生生的兄弟,昨日还在说说笑笑,今日就这么永远离开了,带着满身的罪恶,以死亡给帮规、给百姓了一个交代。 当凶狠的刑鞭抽打在副领舵使的身上…… 当这位兄弟们中的“大哥”当众承担罪责…… 当痛苦不堪的表情在眼前浮现…… 这些人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帮规为重”。不可侵犯的“天条”,没有任何一个门人能逃得过。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自己来负责;兄弟的荣辱,亦是自己的荣辱。 张晓玉虽然的救,但是莫大的精神打击让她神经恍惚,没过两天便郁郁而终。 王云鹏亲自登门致歉,并吩咐人为张老伯修建了一处崭新的房屋,留下银子作为他们的日用花销,足够他终老。 一番下来,天云山派的名声总算是救回来了。雷厉风行地处事风格,赢得了平安镇百姓的刮目相看。 …… 栾子明:“玉文,这个月分舵收成如何?” 田玉文:“收成?呵呵,没有收成。“ 子明欠欠身子:“没有收成?” 玉文摇摇头:“入不敷出,哪来的收成啊我的舵主啊。” 子明立刻坐不住:“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收成呢?” 玉文无奈:“舵主,您今天说院子不够大,明天说住的不够好,后天说店铺不够多……一天一个命令,哪不需要银子呢?咱分舵下面的店面和生意全都是刚刚起步,哪里承担得起呢?” 子明耸耸肩膀:“我这不是着急吗,没多久就要去天云山了,没点儿成果我怎么和帮主吹牛、呸、交代呢?” 是的,他就是为了吹牛,噗呲! 玉文:“舵主,属下可得提醒您,咱银子都是萧大哥给的,您这个花法儿,呵呵,萧大哥可是不会高兴呦!” 第二百四十四章 放养 子明又瘫坐回了椅子上:“反正是帮主下的令,萧大哥就得乖乖给银子,这怪不得我。” 玉文喝了口茶,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 辰阳关,也是这二人一同建立起来的,但是当初只有总舵的银子供给,从来不敢如此大手大脚、肆无忌惮地花钱如流水。那时候,一笔笔都是走总舵的账,那可是要过常十三的眼的,子明可没有这个胆子。 这一下,所有供给都是从萧近的账上走,萧近就算再精打细算过日子,总归是脾气好一些。 建立分舵,本来应该是徐图渐进。 这一次,子明为了他的“成果”,大规模建立各处,多方面着手,自然是入不敷出。 玉文:“舵主,咱这次的花销可是比辰阳关多了四倍。萧大哥到现在没吭一声,您不觉得他憋着什么坏呢吗?“ 子明“噗”吐了一口茶叶:“怎么着,他不会那我怎么样的。” 玉文:“您别忘了,您要和萧近一起去天云山见帮主的。” ”啪“放下茶杯, “噌”站起来! 子明伸了伸手臂:“去,给萧大哥送个请柬,鸿宾楼我请客!” 玉文上前凑了凑:“等等,萧大哥离我们也不算近,为了一顿讨好的饭,人家能跑一趟?” 子明摸摸下巴:“额,似乎……” 玉文:“萧大哥去天云山一定要从咱平安镇过,哪里能逃得过舵主的暗桩呢?到时候……嘿嘿,不就能逮住他了吗?” 子明眼珠一转:“对哦!” 为什么栾子明软磨硬泡,祈求常十三把田玉文调到他的身边呢? 咳咳,田玉文——他的狗头军师嘛! 子明带着怀疑的眼神盯着玉文不放:“玉文,你不会悄悄告诉帮主吧?” 玉文摆摆手:“属下不敢。大事嘛,属下不得不禀报,但是小事嘛,属下可不会去烦扰咱帮主。嘿嘿,舵主放心。” …… …… …… …… 林寻,痛痛快快答应了常十三的要求:学琴,学商。 这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跑出去的理由。他当然毫不犹豫。 但是, 依照他一贯的作风,接着就开始了鸡飞狗跳闹腾。 也不是故意惹事。 教琴的三个先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耳边就像多了一只惹人厌的苍蝇。 学商,马马虎虎,什么算错帐啊,也不是故意算错。不知道怎么着就错了,这不能全怪他吧? 凌修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做一回“大嘴巴”。毕竟,孙仲春那边已经“不堪重负”了,再不想想办法收服那个小妖,怕是该出更多的麻烦。 钱庄,是天云山派最重要的商号之一。名声对于商家来说至关重要,不可有半点儿马虎。修得好名声,需要经年累月;但是毁掉好名声,却只需要吹灰之力。 鸿余这个招牌可能砸了,不然到时候常十三必然不会轻饶他们这几个知情不报的人。 常十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本书,一壶茶。 就这么着,过上了极为清闲的好日子。显得没事,学了不少做菜的手艺。毕竟他的住处和后厨也算不远,腿脚不利索的他正巧去后厨逛上一圈。 这不,对于林寻的“放养”,终于还得让他头疼。 阳光洒在屋子里的地面上,为数不多的几件物件儿的影子印刻在不远处。 凌修轻巧两下门,便走了进来。 “帮主,您有时间吗?” 常十三带着懒散的口吻:“废什么话。” 此时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凌修:“属下有点儿事,想和您说一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不是很想打扰您的。只不过、不过属下思来想去,还是告诉您的好,所以” 常十三抬眼:“利索点儿行吗?” 磨磨唧唧最令人讨厌。 可是,背后告状,这毕竟不……唉。 凌修:“是这样,那个吧,仲春说钱庄人手挺多的,寻儿在哪边也是闲着没事做,还不如帮主找个别的地方让寻儿历练历练?” 孙仲春——来和凌修说了什么?这意思就是让林寻快些离开钱庄呗。 常十三:“嗯。你安排吧。” 不是! 凌修脑袋一懵,不是啊,我只是说这个意思,安排什么,这得您说,我瞎掺和个什么劲呐?再说,这个惹事的精,我哪敢安排啊。放到哪个商号,哪个商号就得倒霉。 凌修:“帮主,属下是说,咳咳,您要不,把寻儿带在身边什么的,免得您寂寞无聊不是?” 哼! 常十三终于可以肯定——林寻,这是又给他“长脸”去了。 没有他在旁边盯着,这小子又找不着北了。 常十三:“出什么事了,直接说,别给我在这儿兜圈子。” 凌修:“仲春今天来了一趟,哭着喊着要、要属下和您说说。寻儿吧,您也不是不知道。到鸿余钱庄的第一天,算错了三笔帐,咱钱庄赔了八百两银子。寻儿去和文惠追讨债务,结果一不小心,把人家打了个半身残废……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好。债要不回来了,还得给人家治病……” 常十三手中的书被攥的沙沙响了两下,随后又舒展开来,被他一点点小心翼翼地铺平。 凌修还在倾吐着林寻的罪状。 常十三道:“够了。去,把他给我带回来,不,给我绑回来。” 凌修:“……” 这样不好吧。 常十三:“我让你看着他学琴,这几日琴学得怎么样?” 既然都告状了,那就不收着了。干脆,来个痛快。 凌修:“五日,属下先后请了三位琴师,都是天云山最有名的。前两个被寻儿气走了,最后一个,岁数大了些,和寻儿待了半天不到,心口突然绞痛,此时还在医馆养着呢,属下刚刚去看了一眼,想是没什么大碍了。那口气缓上来了……” 阳光越来越刺眼。 照在桌面上,带着点点不舒适的光晕。 两个人一站,一坐。 一个在动着嘴巴,一个默不作声。 一个内心泛着波澜。 第二百四十五章 犯错了 波澜—— 常十三:“这几位先生,叫什么名字?你确定他们有真才实学吗?” 他还在幻想着,万一不该怪罪小徒弟呢。万一问题是出在这几位先生身上呢。 凌修:“就这么说吧,这三人,都是南宁城徐白老先生的亲传弟子。徐白帮主知道吗?额对,帮主您知道的。这几位先生都是属下一个一个求着哄来的,名气可是大得很。这下好了,咱算是出了名了,一下子得罪了三个大名人。最后一个秦先生,更是了得,门下弟子三十余人,个个出类拔萃,小有名气。咱把人家师父气得卧床不起,人家到现在还没找上门就不错了。这琴吧,不然就先别学了,其实学也行,就是您就得在旁边盯着……” 好了,幻想没有了。 天云山总舵,要出名了。在那群高雅之士的人中,马上就会被摸黑。 还有两个重病之人,在医馆躺着。 常十三:“你去,把他叫来见我。” 此时,没有喜怒之色,反倒是平静如水。 凌修点了头:“是。” …… …… 孙仲春算是解脱了。 再也没有人干扰他钱庄的正常生意了。而且,那个被打得半身残疾的倒霉蛋,恢复地还算不错,看来赔点医药费可以摆平。 林寻晃晃悠悠回来了。 这一次,常十三没打算直接痛打一顿。想想南宁城分舵的事情,搞得师徒关系紧张,两人都心里不舒服,这一次还是给这小子一个解释的机会。 林寻怀中抱着一大包东西,小心翼翼地怀在胸前。 没有敲门,更没有通报。 这是他的特权。 林寻一蹦三跳,冲入了常十三的房间。 常十三依旧看着那本略微带着褶皱的书。 “师父,给您买的,西街张记烧鹅,很好吃。” 袋子还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些许油脂,从纸包中渗出来。 “说说,这些天学到了什么?” 林寻办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学?哦,师父您知道吗?通过我的努力,钱庄再也不会有人负债不还了!还有,那些道貌岸然的琴师,再也不敢在我面前装蒜了!哈哈哈哈!我太厉害了!” 这小子是真傻,不是假的。 常十三:“那个秦先生,” 林寻:“说到他,气不打一出来!这个老头儿竟然嘲笑小爷我,非得说我笨!我笨吗?不就是弹错了吗?他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不要脸!还说我是他见过最没礼貌的小子,切!没礼貌的他见过吗?小家子气的样子,看着就烦!我对他客客气气地他还不乐意了!” 常十三:“你觉得,自己很委屈是吧?” 林寻斩钉截铁:“那当然!再也别让我见到他,否则,我让他尝尝我的拳头!” 常十三打开香气扑鼻的纸袋,烧鹅——嗯,好久没吃了。 如果再能喝上一壶酒,那该多好。可惜,喝不成酒。很长一段时间都喝不成。 “从明天开始,早课晚课翻三倍,除了习武什么也不用做。每天晚上过来按时向为师交差。” 林寻立刻坐不住了。 这分明是——惩罚。 可是师父也没发脾气啊?我犯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高高兴兴吃着我买来的烧鹅呢。 “师父…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常十三依旧没有喜怒变化:“去玩儿吧,这是你最后一天可以出总舵的门。” 林寻疑惑,凑上前来,双手抵住案台:“为什么罚我?” 眼睛里满是焦急。 常十三:“烧鹅不错,你再买一只回来,给少安送去。” 林寻:“我、我是不是犯错啦?师父…师父……师父干嘛不回答我……我又怎么了嘛…” 有话不明说,甚是折磨人。 林寻本来就是个急性子。 怎么办? 错得没了边,师父懒得理我了? 啥时候的事啊? 不舒服,更不踏实。 林寻反复叫了几声,看着眼前人津津有味,吃得有条不紊。却半点儿勾不起他这个馋鬼的口水。 难道师父在等着我主动认错? 反正,现在从这个房间什么都不说就走出去——绝对是不可以的! 后果很严重! 沉默是表象! 我不傻! 师父分明生气了的… 额,我惹的? 林寻绕过来,走到常十三旁边,双腿一屈跪好,抬着眼睛等着这个人说句痛快话。 十三麻利地将一只鹅腿递给了林寻。 林寻快速晃了晃头。 十三:“不吃算了。” 林寻:“寻儿知道师父不高兴了,而且是因为我。寻儿没想惹师父生气,如果做错了事,请师父直接说好不好?是不是师父对寻儿这几天的表现不满意?如果是,寻儿愿意改的!” 十三:“为师不在一旁盯着你,是不是你什么事也做不好?什么东西也学不会?什么祸都敢惹?” 一连三问。 振聋发聩。 没有严厉的语气,却带着失望。林寻瞬间红了眼眶——师父竟然如此不满。我又伤了师父的心了? 本来快要抱上十三双腿的手臂,缓缓收了回来,就连身子也向后缩了一缩。 残存的紧张深情,一下子变成了恐慌。马上就要十八岁的小子,不知所措。 十三:“问你话呢,回答啊。” 林寻声音微颤,可怜兮兮地看着空洞洞的一旁:“没、寻儿不敢。” 委屈? 你哪儿来的的理,在这里委屈? 自己做的事,也认下了。没冤枉你。委屈干嘛! 十三:“你去讨债,没人让你去伤人。教你功夫,是让你仗武欺人的吗?这个问题和你说过不止一次了吧?说也说过,罚也罚过,你还要为师怎么做才能长记性?” 其他的不提,南宁城宋迁斗殴一事,不算是小事。 林寻被罚得昏死过去。 伤人,这的确不是第一次了。 林寻低着头,一句话没有说。 十三:“哑巴了?不回话就去门外跪着,想明白了再回来。” 林寻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脑袋一偏,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更没有开口说话。这执拗的小脾气算是上了头了。 “啪!” 迎来的是一声书本摔打在桌子上的响声。 清脆震耳。 短促有力。 激起些许细小的灰尘漂浮在光线中。 这是一声催促。 林寻起身,磨磨唧唧走到了门外。 带着满身的怨气和委屈,又一次被罚了。 …… …… 第二百四十六章 理直气壮 苏雪儿, 或许是厌倦了寂寞,或许是真的被打动了。 成双成对,成了这二人的代名词。 做为苏雪儿师父的冷宜春,三天两头便可以收到少安送过去的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儿。 就在多方力量对的促和下,雪儿接纳了少安,少安更是幸福得不得了。 少安拉扯着雪儿羽衣一角,脸上满是憨笑:“年节,要不要送个大礼给冷姐姐?” 天云山派的辈分一贯都是“错乱”的。 雪儿:“若是这么说的话,那要不要一起买礼物送帮主呢?” 少安:“为什么?” 雪儿:“你的十三哥嘛,你难道每年年节不送东西吗?” 少安挠挠头,回想一下,再摇摇头:“没。送过一次的,我哥他说以后不用破费,他不在乎这个。所以,后来我也就没送过了。” 雪儿的手指猛戳了一下少安的胳膊:“笨死!谁心里收礼物不是高兴的?不让你送,那是客套,这都不懂!” 少安:“啊?不会吧……我哥一般不会说客套话的。” 雪儿眼神一瞥:“哼,朽木不可雕也。” 真是这样吗? 那,岂不是应该把这几年欠人家的礼物都不回来? 年节—— 晚辈和长辈之间,互送礼品,礼尚往来。不论是送些什么,总归是一份心意。浓重的年节气息,不仅是有着各种“财物”往来,而且有着“礼节”往来。 晚辈亲自登门,去长辈府上拜访,送上一番祝福,再带上几句寒暄之语。 一年到了头,和要好的朋友聚聚会,喝喝酒。再轻松惬意不过。 不管是不是破费,谁不想收到一些带着温馨的礼物呢? …… …… 一个时辰,眨眼之间。 对于林寻来说,却过得不易。 家常便饭的惩罚,虽然早就成了习惯,但还是抵不住身体的诚实。就算再怎么锻炼,也不会练出不惧怕痛觉的“保护罩”。 冬日严寒,屋外可没有任何保暖的东西。 阳光显得无济于事。 没有寒风,却有着冰冷无比的寒冷。呼吸一口空气,整个鼻腔都被冷气充满,仿佛快要撕裂一般。 一动不动,那就只能是越来越冷—— 他听着房间里面的一举一动,虽然隔得远,但还是希望洞悉些什么。 丝毫觉不出什么动静儿。 仿佛里面空无一人。 他什么也顾及不了,不管什么办法,能进到屋子里面去最重要! “想明白了再回来”——可是,想不明白! 算了,不挣扎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的。认错比冻死好得多。 面子值几文钱? 更何况,他的面子,在他的师父眼里,呵呵,更不值钱…… 一个冷颤,让林寻的全身神经再一次活分起来。 他双手扶着地面,地面的温度更是无情。站起身,轻轻拂去膝盖处的灰尘。接着猛劲地搓着双手。 想要跺一跺脚吧,奈何双腿麻木,多一分动作便多一分痛苦! 拔着腿,一步一步,走进。 轻轻推开门。 脑袋探进去,看看左边,看看右边。 左边书案,无人。 右边无人。 那,师父一定在后面一些的偏房卧室。 常十三听到一声门的动静,却没有听到下面的脚步声。 十三:“进来吧。” 林寻闻声:“哦。” 等林寻走过来,十三单手一指:“袍子,披上。” 一件雪白的棉袍。白雪一般,一尘不染。没有任何雕琢,干净地晃眼。让人的手都不忍心去摸一下,生怕玷污了去。 十三倚靠在床边,半坐半躺。 林寻:“哦哦。” 拿起袍子,胡乱披在身上,再胡乱系上带子,手法粗糙简单,看不出一点儿拖泥带水。他太需要这件暖身的衣物。看来,他的师父也不是没有人情味儿的。 穿好之后,是继续站着?反正不敢坐下。跪着?不不,他心里是拒绝的!还是站着好。 十三:“去炭火边儿,暖和暖和腿。” 林寻:“哦哦!” 温暖席卷全身,一点点赶走冰冷。火热的炭火盆,里面暗藏着细小的红光。 十三放下那本半遮面的书:“说啊。” 林寻:“…我、我、我错了。” 接着,鸦雀无声。 甚是安静。 再也没有下文了。 十三:“没了?” 林寻拘谨地看了一眼十三的眼睛:“嗯。” 看着林寻被冻的通红的小脸蛋儿,尤其是那挺立的鼻尖儿,实在不忍心再让这孩子滚出去。 十三:“哼。” 林寻双手合拢,扭动一下身子:“师父,不然、不然您说我错哪就错哪,哪都成。就是别让我出去冻着就行。求您了。” 又来这套,每次反省都没当回事过。 十三什么也没说,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看。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不罚他,不罚他,不罚他! 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十三:“暖和了吗?” 林寻:“嗯!” 十三:“那就快走吧。明日记得,早课晚课三倍。” 林寻:“等等!” 飞快组织语言—— “还有、还有呢,我好好编一下理由……不不不,是反思一下自己啦!” 人若是一着急,嘴巴一瓢,哼哼,就来不及走脑子了呢。 林寻:“是这样,那人蛮不讲理,欠债不还,出言不逊,动手之后,他还是无动于衷,死皮赖脸,我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声音越说越小。 十三:“哦,所以你把人家打得半身不遂?把好好的琴师,送进了医馆?什么事都要依着你的小性子不成?” 林寻突然腰杆直挺,理直气壮:“他欠的是师父的钱,他不还就是不行!还有,那几个琴师,凭什么对我评头论足!我从小就没被骂过,难听的话没进过耳朵,他们又不是师父您,没资格这么嫌弃我!本来就拿了师父给的银子做报酬,我们又不欠他们的!爱教不教,不教滚蛋!” 这是拍马屁吗? 还是由衷的? 阳光再一次和煦起来。 十三手中的书,发出摩擦对的沙沙声。轻微,却可以听得到。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这小子真的很有理? 嗯? 怒气瞬间消散在了这一句句放开嗓音的话语中。 第二百四十七章 回庄 十三:“伤人,有理也变得没有理了。” 林寻凑过来:“寻儿没想惹您生气,知道您现在身体不好。所以,寻儿认错,是看您的面子,其实寻儿真的没错吧?” 十三:“……” 突然哑口无言。 林寻忙不迭:“师父,您以后得先听完我的解释再罚我。这次您先问明白情况,这很好,至少比以前上来就打好多了。但是、但是您距离我憧憬中的伟大的师父,还差那么一些些……加把劲儿哦,您可以的!” 十三脸色一黑:“……” 今日,明明是… 天哪! 十三愣坐。 他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怎么就想着这么轻易放过了这小子。 明明他是犯错的。 自己却一点儿也没脾气了呢。 不仅什么也没罚,而且还被他数落一顿? 完了,我常十三绝对脑子出了问题! 十三:“好,今日之事,为师不追究了,警告你,日后可不要再犯。否则,你懂。” 林寻轻声细语:“是,师父。” 十三:“那个秦先生,怎么说也是我们请来的,名声大得很,还是徐白先生的弟子呢。你去关照关照人家,别让外面的人觉得我们不通人情。钱庄不必去了,等为师好些后,亲自教你。琴师先生嘛,找不到好的先生,咱也不学了。” 林寻:“嗯!” 他万般情愿地点着头。 十三:“纠正一下,钱庄的银子不是为师的,是帮里的,是兄弟们的。以后这种傻话可不能再说了。” 林寻:“哦。” 十三:“有件事,你得跑一趟。” 林寻:“师父您说。” 十三:“上好的裘袍,为师寻着了。你去给你爹送去,顺便回家看看。明日晚课之前回来便好。” 林寻双眼一瞪! 爹! 我爹不得凶死我。上次偷它老人家的东西,而且还和师父堂而皇之的走了出来。 我怎么敢回家啊。 林寻疯狂摇头:“师父您去吧,我就不去了。没什么事,寻儿告退了哈,您赶快歇着!走了走了!” 拔腿便要走。 十三忙一声:“回来!” 林寻:“师父,您就饶了我吧,我是真不敢一个人回家。我爹吃了我可怎么办?您这不是把我往火坑力推吗?您怎么这么忍心呢?” 如果此时不把这件事处理好,那帮内盛大的年会,呵呵,少不了林平找麻烦。 到时候,常十三脸上挂不住,在兄弟们面前失了体面就不好了。 所以,必须先把这个大隐患摘除。 十三表情收紧:“门人林寻听令,限你明日晚上之前,将裘袍送到拂柳山庄,安抚好林庄主的情绪。” 这是正式下令。 是以帮主身份下令。 林寻,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事到如今,林寻也没什么好的招数。 他趴在常十三的床边,滴溜溜的大眼睛,带着满满的期待,认真地望着他的师父,小爪子轻轻揪着被角。 顺亮的长发高高束起,透着灵气和生气。 十三也很无奈:毕竟,林平是林寻的爹爹,总不至于对自己宠爱的宝贝儿子下狠手。总比他这个外人分量重。 林寻哼哼唧唧:“师父,好师父……一起去吧。” 十三:“为师这副样子,怎么去?” 林寻:“我不管,不然您就派人陪着我去,反正我自己不行。” 十三脑子中搜寻一下:“让少安陪着你去吧,别人也不怎么合适。” 林寻:“少安,行吧,凑活。那快让他回来,我和少安马上走,晚上可以到山庄,明早我们便回来。” 十三:“和你说了,不要称呼少安,真是屡教不改。” 林寻撇撇嘴巴:“我去传令了,吩咐暗桩找少安。” 十三更加看不惯:“什么吩咐,是请,请你的哥哥们去做事,你一个后辈凭什么吩咐人家?除非……你考虑一下少帮” 还没等十三说完,林寻飞快反应过来:“好!我不吩咐,我请哥哥们去找少安,恭请!诚恳地恭请!好了吧。哼。” 除非,你考虑一下少帮主的位子。 十三盯着这个愣头愣脑又娇惯的小子,心里想着:切!你愿意恭请就恭请呗,你不愿意就算了,谁稀罕。 …… …… 林寻和少安二人,从拂柳山庄总门向里面走着。 林寻:“少安,你不要和我爹计较,我爹说话有时有点儿难听,你千万别介意。” 少安点点头:“嗯。” 林寻:“还有,我爹若是想打骂我,你得拦着,千万别和一个木头一样,听到没?” 少安:“好。” 林寻:“表现好的话,我请你吃烧鹅,怎样?” 少安接着点点头:“好啊。” “庄主,小少爷回来了!小少爷回来了!” 林平全身惊醒:嘿,寻儿回来了!想死你爹爹我了!寻儿,我的宝贝寻儿啊……等一下,不对啊,为什么要想念这个白眼狼?他投靠臭小子了,做了一个小叛徒。 哼,一想到师徒二人狼狈为奸,偷窃裘袍,事后暴露,竟然理直气壮。 真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大管家林五:“庄主,小少爷回来了,庄主……您怎么还在这里躺着啊,小少爷都快到大堂了!” 正常来说,林平应该几个箭步冲过去,迎接林寻回家。 林平:“我不见他,让他和臭小子过日子去吧,别来拂柳山庄,这里不欢迎!” 林五皱皱眉头:“哎呦我的庄主啊,您都一把年纪了,和小少爷计较个什么劲呦。” 林平瞬间坐起来:“一把年纪?老夫还年轻!就是不见!” 林五上前拉扯一下他的衣袖:“庄主,不仅是小少爷回来了,唐少安也一同来的。这要是不见见,岂不是有失礼数啊。” 林平:“唐少安?他来干嘛?臭小子呢?” 林寻整理好心情,满怀热情,快步冲进了林平的房间,大叫一声:“爹!我回来了!” 看到小儿子这张可爱又讨人喜欢的脸,林平当然高兴。但是他狠下心,今天林寻若是不主动道歉,他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 少安微微躬身:“少安见过林伯伯。” 林平教训常十三的场面,少安一次也没有见过。他更不知道这面相和善的人有多么“厉害”。 林平:“你还回来干嘛,你还知道认我这个爹?” 第二百四十八章 林伯 林寻:“爹,您看,师父特意寻来一件绝品裘袍送给您作为赔偿嘛,您就别再计较了呗。” 林平:“赔偿?这是物归原主吧,算什么赔偿。臭小子为什么没有来?他不应该专程送过来吗?没有一点儿诚意!” 少安愣神:“臭小子,是……谁?” 林寻小声提醒:“是师父。” 过分了,这老头怎么这么称呼十三哥啊。 少安:“林伯伯,十三哥重伤未愈,出不了门。本来是想着来看看您的,奈何实在不方便,还请您见谅。” 常十三遭遇石门暗算——不过,江湖上只是这么一提,多数人根本就不清楚常十三遭遇了何种暗害。 这么丢脸的事不论是天云山派还是石门,都不愿传扬。遭遇毒手的天云山派不希望宣传自己的疏忽,采用卑劣手段的石门更不想让江湖人知晓。 林平坐直身子,眉头紧皱:“重伤?” 少安:“是。” 林寻:“爹,您不知道,师父差一点儿就没命了。幸亏有少安把师父就回来了,好险好险的。那天都快把我给活活吓死了。” 林平站起身来:“这么严重?” 少安:“是啊。十三哥命大,惊血丹之下保了一命。” 惊血丹——林平最好的大哥萧冬,便是死于惊血丹。这三个字,深深刻在了林平的心里。 一阵揪心,再也控制不了的担忧一瞬间涌上心头。 林平:“臭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少安:“恢复地不错,再经过一次排毒,惊血丹之毒便可以彻底放干净。林伯伯放心吧,十三哥没事。” 林平:“那,他功夫还在吗?” 少安:“半年时间可以彻底恢复。” 听到这里,林平终于可以舒口气。 常十三是天云山派的顶梁柱,他倒下了,天云山派必将遭遇一场劫难。**年前的危机,千万不要再一次上演了。 林平踱步,嘴里嘀咕一句:“如此,便怪不得他血洗张家庄了啊。” 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些什么,拉住林寻,仔仔细细看上了两圈:“没伤到你吧?” 林寻摇摇头:“没。师父他一直护着我,直到失去意识。爹,您别再怪师父了,原谅我们得了。裘袍都给你拿过来赔罪了。” 他走到椅子边坐下,扶着负手颤颤巍巍坐下,膝盖处还在隐隐作痛。 “若不是师父为了为我拿到一把好剑,也不会去张家庄找邱子美,不去张家庄,也不用经受这番劫难,更不必经受一刀接着一刀的放血了。我……我看得心疼极了,我欠师父太多了爹。” 越说越伤心,越来越自责。 常十三在毒性入体,无法承受之际,还在想着如何结束张秦的性命,如何保住林寻的性命。他做到了一个师父该做的事情。 给徒儿寻最好的剑,没有这一截,该躲过这一难的吧。 林平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抚摸了一把林寻的膝盖。林寻倒吸一口凉气。 “嘶……” 林平:“怎么弄的?” 林寻偏过头去:“师父罚的,没事儿,不疼。” 林平不是不知道,常十三的手法从来都是狠厉无情。他从刚开始就担心小儿子受委屈。 “跟着他,苦吗?” 林寻:“没有,挺好的。” 林平一把抓过林寻的手掌,本来稚嫩的双手,早已不满一层手茧,摸起来的感觉,再也不想一个简简单单的孩子。 眼前的寻儿,似乎瞬间成长了。 林平:“给爹爹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林寻冲动地拒绝:“不!” 身上,尤其是后背,一道道鞭伤。都是常十三赐予的。若是让他的爹爹看到,爹爹又该为难师父了。 林平满眼心疼,深情地望着林寻的双眼:“很苦的,对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层晶莹模糊了眼睛,林寻摇摇头:“能成为师父的徒弟,很幸福,一点儿也不苦。是真的爹爹。” 林平欣慰极了。 寻儿长大了,短短时间,一晃眼。他的儿子已经换了一个人。再也不是娇滴滴的“小少爷”了,他明白了什么是可贵的,谁是对他好的。虽然方式不怎么样,但是寻儿学会了用心去体会。 虽然性子还是保持着一贯“公子哥”的骄傲,但早就把礼义装在心里。 少安:“林伯放心吧。十三哥和寻儿磨合地很好。这段日子,十三哥再也没对寻儿动过真格的了。现在不会,以后就更不会了。” 林平笑着:“嗯,这话我信。” 林寻也笑了,笑得灿烂纯真。 至于盗窃裘袍一事,当然如同落叶一般被风儿卷走了。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臭小子,给他教好了一个最难管教的儿子——功不可没。 林寻担心的,如何和他的爹爹道歉,如何求得爹爹的原谅,到了最后,全都是白费了心思。硬拉着少安做自己的挡箭牌,实际上也没有派上用场。 林平:“你一会儿去你大哥那边看看,你们太久没见了,你大哥常常念叨。” 林寻点点头:“知道啦爹。” 林平:“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林寻:“起码在明日晚课之前我得到总舵。” 林平心中有些失落,来去匆匆,刚刚进门,一个晚上便要回去。他如何舍得。 林寻似乎看出了他老爹的心思:“爹,年节快到了,除夕当天我一定回来。到今年帮里年会,我至少能陪您十天呢。” 林平:“唉,好。少安随我来吧,带你看看住处。” …… 林平:“记得让臭小子注意保暖啊…” 少安:“知道啦林伯伯。” 林平:“还有,以后提防着些,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尤其是他这个位置,小心才是啊。” 少安:“嗯嗯!” 林平:“让寻儿多照顾他,别放任他游手好闲的。” 少安:“好,知道了。” 林平:“对了,年节去看他,这几天就不去打扰了,让他好好养着…” 少安心想:这老头儿,真是唠唠叨叨不停嘴啊。 林寻:“爹,你好烦啊…唉。” 离开拂柳山庄的时候,林平特意给常十三带去了拂柳山庄珍藏多年的绝顶伤药。还有那根林平一直没有舍得服用的上等灵芝,做为补品,也一并捎了去。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探望 大年初十,终于来了。 大街小巷,依然张灯结彩。 春联横幅高挂,一派喜气洋洋。年节期间,还是浓浓的年味儿。 寒冷被带着暖意的喜悦冲淡。 大年初十—— 天云山派大聚会的日子。 所有的舵主、护法,将共聚一堂,举杯换盏。 林平牵着林寻的小手,这对父子早早便来总舵报道了。路途不远,加上林平惦念着受重伤的常十三,一大清早吃过早饭,便骑马过来了。 吃过早饭,逛了几圈,常十三又回到了房间。 他必须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来应对晚上盛大的聚会。重伤之后,体力恢复还需要一个过程,他只能尽量节省体力。 听到通报,少安快步赶过来迎接林平。 暗红色的长袍,绣着细密的针脚,林平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依然精神抖擞,腿脚比一般的小伙子都要利索。 林寻和他爹爹的衣服不论是颜色还是设计,都如出一辙。 这父子俩,不仅样貌很像,举手投足也带着相似的感觉。 少安:“林伯您来啦,里面请里面请!” 林平:“臭小、嗯、十三呢?” 少安:“十三哥在房间呢。我带您去。” 林平:“他身体恢复的如何?” 少安:“恢复的不错,行动自如了。体力还不太好,估摸着还得一个月。” 林寻轻轻敲门:“师父,您睡了吗?我爹想看看您,方便吗?” 常十三欠了欠身子,慢悠悠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进来吧。” 常十三一身宽松的长袍,腰间未着腰带束缚,松松垮垮却带着一股文质彬彬的气质。 长发落在肩头,黝黑发亮,还未来得及束起。 林寻:“师父!” 常十三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弯下了腰:“十三见过林伯。” 林平仔仔细细瞧着,围着他转上了两圈。他又看看一侧的被子,松散地放在床上,想是十三刚刚起来。 林平:“快,躺着吧。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没什么大事我也就放心啦。” 常十三向着主堂走了两步:“十三没事了,我们坐着聊。” 林寻快速从柜子里翻出厚厚的棉袍,踮着脚尖,将长袍披在了常十三的身上。 常十三:“给你爹倒茶。” 林寻:“好!” 真听话。 林平想着:嘿,林寻这小子在家里也没给我倒过两次茶。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这时候倒是腿脚勤快了哈? 林寻在家中从来都是被宠上天的小少爷。但是只要是来到常十三的身旁,总是能将身上的散漫去除干净。 他对常十三,又敬又怕。更多的,常十三从来都是严苛地要求自己,有着这个师父的以身作则,林寻也逐渐改变着自己。 常十三:“以前还说呢,十三年节罚酒给您赔罪,现在十三这样子,酒算是喝不成了。” 嘴上这么说,私下里偷偷摸摸地喝了不止一次了。一身散步去的味道被少安当场抓包,骂个狗血淋头。 林平:“哎,算了算了,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嘛。今日你就记得把最好的私藏酒拿出来就好了。哈哈哈。” 常十三脸色一黑,哼! 我的私藏酒,天天被你个“酒鬼”盯着。一边防着您,一边还得防着于禾。对了,得亏卫肃没回来呢!额,卫肃今日便回来了… 你们一个个的,哼! 年节喝着我的私藏酒,我在一旁干看着?不行,必须偷偷喝一口,就一口。 常十三又换上了轻松的神情:“那是自然,今日林伯尽管喝,千万客气。呵。” 林平:“我的房间也得有酒哦。” 常十三平淡如水地答应着:“嗯。” 每年聚会,一个个喝得六亲不认,总舵自然要实现给他们安排好房间晚上休息,额…还有必不可少的醒酒汤。 林平:“我去找裘尧下棋去了,先走了,晚上来。寻儿就” 林寻抢过话来:“留下!” 常十三起身:“好,您慢走,十三不送了哈。” 这么着,林平探望算是完成了。 常十三看了两眼林寻:“你留下来、做什么呢?” 也是,他要休息,林寻,额,实在没空陪着这小子消遣。常十三几步走到床边,慢悠悠脱下鞋子,稳稳地躺了上去。 林寻:“师父,您伤口还疼吗?” 最后一次放血,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他这次惊险要经受的苦,马上就熬出头儿了。 常十三:“不碰不疼,怎么了?” 林寻凑上去,趴在床前,眼巴巴望着他的师父出神。 一双傻气冲天对的眼睛盯着自己看,就算闭上眼也不舒服呀。 常十三:“有事?” 林寻忽闪两下大眼睛,糯糯开口:“师父,寻儿乖吗?” 额…… 你…… 你乖不乖,关我屁事? 再说,我都十多天没见过你了,你乖不乖我怎么知道? 林寻再次问道:“乖不乖?” 常十三:“…额,嗯。怎、怎么、了?” 林寻忽然紧紧邹起眉头,带着怒气和委屈:“我这么乖,为什么还不带我去宗堂正式拜师!!还要让我等多久!啊啊啊啊!太久了!我受不了了!” 那个那个,为师忘记了…… 太久了,所以就理所应当地“忘记了”,啊欧。 没有进入宗堂正式拜师,就相当于两个人在一起而没有举行大婚一般——令人硌得慌。 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在养伤,没想到还要带着林寻在宗堂正式行拜师礼。 好吧,是为师的疏忽。 今日,也是每年去陪萧冬说话的日子。年节的探望?算是吧。 常十三:“那就今日去。” 林寻双眼冒光:“真哒?!今日!说话可要算话!” 常十三:“午饭之前半个时辰叫醒为师,为师带你去宗堂。在此之前,为师要休息,不管是谁要来请安或是探望都不要让他们进来,知道了吗?” 林寻:“好!绝对不让他们打扰师父休息!” 常十三微微一笑,不经意间:“乖徒儿,呵呵。” “嗯?”林寻猛然瞪大眼睛。 “师父,您说什么?” “师父…” 师父的脾气,好像变好了。 不可思议的感觉! 师父终于承认我很乖啦! 嘻嘻嘻嘻! 第二百五十章 九载 常十三:“寻儿,为师先过去,别跟着。一会儿正式宗堂行礼,为师叫你过来再过来。知道了吗?” 林寻:“为什么不能一起去?” 常十三:“为师…先和你萧叔叔说说话。给为师点儿时间。” 林寻拉住常十三衣袖:“师父……” 常十三:“听话。” 林寻松开手:“哦…好吧。” …… 天云山派宗堂 常十三:“两侧守住,任何人不得靠近。” 守卫:“遵命。” 守卫们从来不敢去听宗堂中的声响。 只是,每次帮主从里面走出来,从来都没有抬起过头。似乎在掩饰什么。 在掩饰,哭得红肿不堪的双眼吧,还有黯淡无光的神情。 林寻在后面悄悄跟着常十三过来,看着他走进了宗堂。 守卫:“林小弟,你不能过去。” 林寻:“为什么?” 守卫:“帮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进。” 林寻:“没事没事,师父不会怪你们的,放心放心,出了事我顶着。” 守卫为难:“不行,请绕路。” 林寻:“好哥哥们,求你们啦。绝对不会牵连你们哒。相信我。” 守卫:“小弟,这你说了不算啊,到时候” 林寻:“到时候师父询问我扛着!” 守卫:“喂,小弟……” 林寻还就真过去了。 他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被发现。 常十三进入宗堂,跪在了萧冬排位前面。 常十三:“师父,徒儿来看您了。徒儿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徒弟。他是林伯的小儿子,林寻。您认识的。寻儿很懂事,很聪明,呵呵,比徒儿年轻时候强多了。虽然有些调皮,但很听话,很上进。” 林寻偷偷蹲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他想着:原来,师父心里,这么喜欢他。一直憋在心中,从来都不怎么和他说好话。 吹胡子瞪眼,哦不,师父不留胡须,也不算是瞪眼,师父的眼神带着凶狠,那般吓人,严重的心理阴影啊。 常十三:“可是,徒儿对他…有时候总是忍不住,抬手便打。徒儿知道,这不好,就是…忍不住。下手重了,徒儿心疼得不行,下次还是忍不住。呵呵。如今才发现,师父您的脾气有多好。” 林寻想着:您还有脸说呀,我活得真是太不容易了,呜呜。心疼我,您还打我,呜呜。 常十三:“徒儿也不知道,该怎样管教寻儿。轻重拿捏,也不知道是不是恰到好处。寻儿认了徒儿做是师父,徒儿定然尽心尽力,不能辜负寻儿。不瞒您说,有了寻儿,徒儿才知道,师父这么多年教导徒儿真的不容易。真想、真想当面谢谢师父。” 奈何徒儿,明白得太晚。 这是师父……第九个……九年了。 世间寻不到您的身影,天云山上再没有您的笑声。 寂静一片,安静无声。 徒儿面前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总是想伸出手来把您紧紧抱住,虚空中却什么也抓不住。 常十三的声音哽咽起来:“徒儿很想您,尤其、尤其是这种时候。也不知道您过得好不好。没有徒儿在身边惹事,您一定很清闲……很省心。师父,徒儿、徒儿夜里还是经常睡不好。梦里…都是您的样子。恍惚间,觉得您就在身边,未曾离开。徒儿是不是有点儿傻…哼,师兄劝徒儿,徒儿一时冲动还骂了他、就差动手了。您在的话,是不是又要打徒儿的头了?” 常十三的话突然停顿:“……就算不打……您、您说句话、吭一声也好啊……师父,您吭一声、多好……师父……徒儿想您,想得痛彻心扉…………” 最无助的时候,便是呼唤您的时候,因为一声之后,没有回应。 剩下十三在残风中颤抖。 人前,装出一副冰冷的模样; 人后,泪水横流。 对令人难过的不是求之不得,而是得而失去。 当世间再也没有慈父一般的师父,当再也没有抚摸自己的温暖的手掌,熟悉的气息啊,哪里可以再次感受的到呢。 常十三跪伏在地,手掌攥拳,生生砸在地板上。 一下下,仿佛在叩击心灵。 抽泣声一点点变大,最后,彻底收不住,彻底释放出来。 泪水不止,伤心欲绝。 整个宗堂之中,回荡着一个男人绝望透顶的痛哭。 一声声“师父”,不停从嘴里留出。 愈发沉重,愈发呜咽。 没有什么机会能如此痛快的表达情绪,此刻,常十三放下了外在的东西,将最脆弱的一面展露。 林寻再也没有了任何小心思。 思绪戛然而止。 他知道常十三在乎他的萧叔叔,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乎到了这种程度。 常十三,那么坚强的人。可谓是心硬如铁啊。 什么样的在乎,可以让九年后的他,哭得不成人形。 经常睡不好觉——原来,师父偶尔贪睡,是因为夜里休息不好。 林寻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么心疼常十三这个师父。 所有的痛,都深深藏在心里。满脑子都是为别人考虑,从来都把自己放在最后。 这个师父不说好话,骂自己是废物,却在宗堂上一番称赞。 尽心尽力、不辜负!这是对林寻的承诺。 不辜负——三个字简简单单,却重如千斤。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三个字。对自己如此,对天云山派兄弟们更是如此。 面对张秦冰冷的刀,师父焦急地嘱咐,渴望着上天能留下自己一条命。那双近乎卑微的眼睛,林寻这辈子也无法忘记。 师父,真好。 真好。 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林寻站起身来,单手扶着门框,站在了宗堂门口。 常十三竟然没有丝毫察觉。悲痛的他已经把自己的警戒之心降到了最低点。 林寻缓和的声调响起:“师父。” 这一声,打破了回荡的哭声。 林寻走上前。 常十三尽快平息情绪。这小子怎么进来了?不是嘱咐过守卫了吗? 林寻走过来,跪在了常十三身边一侧:“师父。” 常十三侧过脸,背着他。哭泣的感觉无法瞬间收回去。但是他不想让林寻看到这副样子。 可是,这小子是不是都听到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抱抱 林寻双手紧紧抱住常十三。 他忘记了师父满身的伤,忘记了应该避开伤口,他只想为这个冰凉的男人传递些许温暖。 常十三感受到了林寻的小手。本想挣脱,但又有些舍不得。 他无数次和林寻一样,就这样紧紧抱着萧冬,坚决不放手。依偎在萧冬的怀里,笑呵呵地说着自己调皮捣蛋的事,叫着师父。 这是一种遥远的奢求。 林寻的小脑袋靠在了常十三身上,轻柔地说道:“师父不哭。以后,寻儿陪着您。等寻儿长大了,寻儿会照顾您、替萧叔叔照顾您。萧叔叔没有陪您走的路,寻儿陪您走。没有陪您做的事,寻儿陪您做。好师父,不哭了、不跪了。寻儿好心疼。” 常十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林寻一番话,戳地毫无抵御。 林寻松开手,上了香。 对着萧近排位,恭敬三拜。 林寻:“师公在上,林寻拜上。萧叔叔,以后,寻儿便改口,叫您师公了。寻儿会好好听师父的话,绝对不会辜负师父厚望。寻儿会成为像师父一样,出色的徒弟。” 再拜。 常十三扶起林寻:“寻儿,起来吧。” 林寻:“不是还要拜您三拜吗?” 常十三:“不用了。你我之间,还有这个必要吗?” 是啊,不必了。 深厚的师徒之情,已经建立地根深蒂固。再也不需要虚礼来证明了。 林寻看着双眼红红的师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他说道:“这怎么行,行礼要全套的。不然,寻儿觉得亏着了师父。那天奉茶,毕竟是寻儿逼得您。” 常十三:“好,那你来,为师受着。” 林寻郑重三拜。 ——礼成。 常十三正视林寻,脸上一抹暖暖的笑容,混合着轻轻滑落的泪珠。 这个小徒弟,太惹人疼爱了。 融化了他的冰冷。 林寻小手抚在了他的脸上,轻轻拭去他的泪痕。不知怎的,就是想哭。林寻看得心疼,自己的眼泪瞬间控制不住。 常十三双手扶住林寻的小脑袋,微微着急:“怎么了寻儿?” 林寻:“师父,寻儿心疼您。呜…” 常十三:“好好好,为师不哭,你也不哭好不好?” 林寻抽泣着:“…师父抱抱。” 抱抱? 这个、这个…额。 林寻:“呜呜呜…” 常十三:“好好好,抱。” 他半蹲着,双臂打开,把林寻抱在了怀里。 这是第一次,将这个磨人的小徒弟抱在怀里。 这种感觉,很不错。 就像当年萧冬紧紧抱着他一样。 虽然林寻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何就哭了,为何还要抱抱。如此不理智,还是头一次。 常十三,他哭起来狼狈的样子,被林寻看了个清清楚楚。 但他没有感觉到不堪,也没有丝毫不舒服。 林寻,成了第二个看过他如此流泪的人。 从此以后,林寻成了少安之后,第二个他愿意彻底敞开心扉的人。 林寻在常十三怀里,小声问道:“师父,您、经常如此吗?” 这话,自然是问,是不是经常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哭上一通。 常十三:“没有。一年也就一两次。” 林寻:“师父,要坚强。” 常十三:“为师没事。说出来,心里痛快了,就舒服多了。” 林寻:“您刚刚说的话,寻儿都听到了。您、真好。南宁城气师父是寻儿不懂事,还有动不动耍小性子都是寻儿的错。对不起。以后,寻儿再也不会了。” 常十三:“嗯。” 南宁城中,林寻因为打架斗殴,拔剑险些多人性命。常十三一气之下,为了安抚分舵人心,狠狠罚了林寻。最后,致使林寻晕到在了演武场。 林寻生了气,差点便不认他了。也就是这次,他丝毫不体谅常十三,把常十三给“委屈”哭了。 林寻的双手抱地更紧了,他说道:“您是寻儿一辈子的师父。唯一的师父。” 这句话,和常十三当年在萧冬面前的承诺,竟然分毫不差。 …… 良久未动。林寻跪着倒是没什么。常十三可是半蹲着呢。 常十三:“为师可以起来吗?这个姿势,真的挺累的。” 林寻:“……再抱会儿。您是第一次抱着寻儿。” 常十三:“不行了寻儿,为师腿上有伤,真的很累。” 林寻瞬间乖乖松手:“哦哦哦,差点忘了。” 常十三缓缓直起腰来,浑身酸疼。 这姿势,真不是好受的。 林寻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孩子的活泼。脸上带着少不了的笑容。 幸福的笑容喽。 常十三:“出去之后,宗堂里面的事,你可要管好你的嘴。” 林寻:“是,师父。对了,刚刚是寻儿死缠烂打,守卫哥哥没拦住,师父不要责罚他们。” 常十三:“好。他们值守不力,你求情就不罚了。你呢,是抗命不遵吧?按照帮规当如何着?” 林寻眼睛忽闪两下,拉扯着常十三的胳膊:“唔,师父…您最好啦。” 常十三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下:“以后不许这样,要听话。” 林寻乖乖一笑:“是,师父。嘿。” 常十三:“今日是你我师徒二人的好日子。为了庆祝,为师陪你去练剑吧。” 练、练剑? 庆祝? 这不挨边吧?! 这种庆祝方式,是不是有些诡异? 林寻嘟嘴,不情不愿:“哦。” 嘟嘴——不乐意的显着表情。 常十三看到后微微一笑,他说道:“逗你的。我们去逛逛,想吃什么都可以,准你喝酒。顺便置办些年货回来。” 二人向着宗堂门口走着。 林寻双眼放光,大声喊:“好耶!” 刚出来半个音,常十三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宗堂之内,不可大声喧哗。” 林寻反应过来,小声说道,身子一缩:“哦哦哦,对对对。” 快要走到门口,林寻小声问道:“师父,是不是少安不让您出门呐?您身体行吗?” 常十三挑挑眉眼:“嘘,悄悄走,悄悄回。” 林寻:“可是门口有守卫的……” 常十三的手指在嘴唇边划出一道弧线:“封口!” …… “警告你们,管好你们的嘴,若是少安知道我出了门,哼。” “属下不敢,帮主放心!” …… 第二百五十二章 查账 萧近从平安镇出发,特意按照常十三的嘱咐,顺路看看平安镇分舵的情况。一路上,萧近、栾子明、沈丘艳,三人结伴而行,午饭刚过便到了总舵。 按照习惯,为了晚上好好大醉一场,必须缓解一下疲劳的身体,栾子明到总舵的第一件事——去睡觉。 不仅是聚会,年会上帮主会过问每一个分舵一年的具体状况,各方各面,必须如实上报。这一关,要坦然面对各种质询,并且要让帮主满意。 对于其他舵主来说,还算是轻松,但是对于子明来说,简直称得上是斗智斗勇,当然少不了“卖乖求饶”。 进了总舵的大门,人家都是想着去请个安,他想的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拖上一会儿。 栾子明:“我去了,萧大哥,沈姐姐。” 萧近:“子明,听说帮主受伤了,我们是不是一起去看望一下?” 子明摸摸脑袋:“可是…” 萧近:“如果帮主真的受过伤,那你不去看望,反而躲起来,是不是有失礼数呢?” 子明皱皱眉毛:“这…唔” 萧近搂搂他的肩膀:“走吧,一起去,帮主又不会吃了你。” 子明:“唔…哥,你一定别忘了账的事儿…” 喝了子明的酒,吃了子明的饭,答应的收口如瓶,那就得做到。 三人前来拜见。 一进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两个火盆可不是白白放在这儿的。 林寻在外堂吃着果脯,无所事事地蹲在椅子上,这把椅子已经不知道被他踩出了多少只脚印了。 拜了师,他算是心满意足了。 而且,师父还抱了自己,嘻嘻。 林寻:“师父,三位舵主到了。” 听到守卫一声通报,他急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迎接:“林寻见过三位舵主。”嘴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萧近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寻儿,帮主呢?” 林寻挥动手臂往里侧屋子指过去,还未说话。只听里屋传来一声:“这儿呢,来。” 帮主的声音。 常十三一改往常不怕冷的习性,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袍,倚靠在床头,还盖着厚厚的被子。一手拿着总舵账册,一手捧着小小的暖手炉。活脱脱像一个“贵妇人”。 三人上前跪地:“属下拜见帮主,给帮主请安了。” 年节嘛,是得请个安的。 常十三:“嗯!寻儿,给他们搬椅子过来。” 子明还在愣着神,好奇心逼着他不得不问:“帮主,不、不热吗?” 常十三侧过头:“嗯?” 子明耸耸肩:“没,属下就是想问问热不、热。” 没有回答。 正常人一定会热的,可是他如今内力无法调动,身体极为虚弱,最怕冷了,哪里还会热呢。 椅子摆好。 常十三:“寻儿,上茶。” 萧近看着眼前人一举一动,不,基本没有动过一下,终于忍不住:“帮主,江湖上都说您受伤了,不知是不是真” 常十三还没等说完:“嗯。” 萧近急忙问道:“伤得重吗?怎么伤的?好些了吗?” 常十三迟疑一下:“丘艳,这些日子,过得还习惯吗?” 突然被点名,沈丘艳忙回神:“嗯…习惯,挺好的。分舵也很好。谢帮主挂念。” 热腾腾的茶端上来,衬得整个屋子更加暖和。 常十三:“那就好。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不必憋在心里。” 此时的他,怎么看都显得无比地温柔。语气和缓地不能再和缓。 沈丘艳:“谢帮主,属下记下了。” 萧近有些急躁:“帮主…” 常十三:“嗯。” 子明呆呆愣在一旁,他提醒到:“萧大哥刚刚问的话,帮主没回呢。” 常十三:“哦。” 他内心暗暗骂到:不想说怎么了?我自己大意失荆州,受人蒙骗,喝了毒酒,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这么丢脸的事,非要我自己说一遍?嗯?这三个不懂人情的东西,气死我了。呼! 子明:“那您回答啊…” 常十三:“喝茶吧,这茶叶可是比金子还贵,别浪费。” 喝茶堵不住你的嘴吗? 子明低头看着茶碗里悠悠漂着的茶叶,嫩嫩的绿色,像刚刚采摘下来的一样鲜活。 这茶叶,真的这么贵? 赶快尝尝! 额,先等等,这不是重点。 一个从来不怕冷的人,居然这副样子——这表示,伤得不轻的。 似乎气氛十分尴尬。 常十三故意叉开话题:“子明,新分舵发展的如何了?” 子明:“……还、还好。” 常十三放下手里的那本账册,双手捧着手炉:“还好?这是什么个意思?” 子明:“是还不错的意思。该有的都有了,扩建已经基本完成,副业基本上快要步入正轨了,今年就可以有收成。” 常十三:“扩建、完成了?” 子明猛然抬头:“怎么了?” 常十三:“你老实说,这些日子花了多少银子?” 进展如此神速,那得是多大的人力物力呀,相应的银子也得跟得上。 子明:“唔…十五万两……” 常十三稍稍动了动身子,死死盯着他:“你皮紧啦?” 嘿,居然撒谎。 欺瞒于我?以为我是小孩子吗? 子明:“唔…” 怎么办? 帮主依然这么不好糊弄。 常十三:“萧近,你说。” 萧近想着,这要怎么说,说真说假都不好,里外不是人。 萧近:“属下没仔细算过,不太清楚。” 嘿? 你精打细算过日子在帮派里是出了名的,你没仔细算过? 联合起来欺瞒我! 这两个人,真…… 沈丘艳还在一旁看着呢。 常十三轻哼一声:“很好。南宁城分舵今年的一成不必免了。” 这一成,是考虑到南宁城分舵负担新分舵的开销,特意留给萧近的。若是这笔银子收上来,那南宁城的重担必将陡然上升,来年开销不小,萧近无法和分舵兄弟们交代呀。 萧近紧紧握着茶杯:“帮主” 第二百五十三章 汇报 这个时候,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啊,不然怎么有脸会分舵呢? 萧近思考一番,轻轻放下茶杯,侧过头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子明:兄弟,对不住了,哥哥我扛不住了。 他向前一跪:“属下知错,求帮主收回成命。” 安静无声——萧近抬起头,常十三没有任何动作,安静如常。 沈丘艳本来就是个新人,这种场面下倍感拘谨。纤细的手指,在靛蓝色的茶杯映衬下更为娇羞。自从加入天云山派,她在这些舵主和常十三面前,再也开不起玩笑,妩媚的身姿再也没有拿出来卖弄过。 不知是不相熟,还是想和过去告别。 常十三:“丘艳第一次来总舵,让寻儿带你走走看看,顺便安排一下住处可好?” 沈丘艳起身:“是,谢帮主。” 还是老样子,一句一个“谢”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挑不出丝毫不妥,却总是令人有些不舒服。 对于听不惯道谢的常十三来说,就显得尤其突兀了。 林寻与沈丘艳出了门。 这当然是估计到常十三自己和萧近、栾子明两位舵主的颜面。 常十三冷冷开了口:“萧近” 萧近低着头:“属下坦白,子明分舵从属下账上走的银子,一共是、是、是三十万两。” 又是一阵安静。 咬咬牙,一狠心,萧近道:“是六十万两。” 常十三:“我不问,你就打算这么替他瞒下去了?六十万两,这银子是南宁城分舵的,你们分舵干起了总舵的活儿,你眼里还有总舵吗?” 栾子明听到这话,立刻跪倒。他知道他的帮主大哥该是动怒了。 萧近:“属下不敢!属下知罪!” 常十三随手抓起一本账册,狠狠摔在了萧近身上:“你们分舵的银子,用在其他分舵上,你们分舵的兄弟们会怎么想?你这个做大哥的讲义气,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分舵的银子,不是萧近的,是所有南宁城分舵兄弟们的。擅自将一大笔银子用于其他分舵,这事儿若是被揭开,不一定有多少人会心存埋怨。谁愿意被拿走“血汗钱”呢? 小开销理所应当,分舵之间需要互帮互助,但是凡事都有个限度。 如此,南宁城分舵承担所有开销,那新分舵岂不是成了南宁城分舵下的分舵?那分舵是栾子明的,还是萧近的? 萧近被骂得一身冷汗:“是,帮主说的极是,属下糊涂,属下知罪!” 常十三再次抓起一旁的账册,一本一本砸在栾子明身上:“说话啊,哑巴了?看看你做的好事!” 子明说道:“属下、属下没想这么多,只是想着今早帮着帮主把新分舵建好。” 哎呦? 委屈你了,你帮着我做事辛辛苦苦不应该被责备,是这个意思吧? 常十三索性将最后的一本账册一下次扔出:“我若是能拿得起鞭子,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萧近之所以将银子大把大把往外送,还不是看在栾子明这位好兄弟的面子上。没有栾子明如此放肆的伸手要银子,萧近能把分舵的银子擅自发散出去吗? 这个罪魁祸首。 生怕自己责怪他,不敢和总舵张口,把萧近折腾个够。临了,居然拉着萧近一起欺瞒!真是无法无天! 萧近:“帮主息怒!” 刚说完,立刻觉得不太对。一旁的子明直愣愣地盯着常十三的眼睛,一句话也没说。 什么叫——若是能拿动鞭子? 您现在,鞭子都拿不动吗? 鞭子很重吗? 这明明是小孩子都可以做到的事情。 常十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再看看子明的疑惑,他意识到,自己一气之下,说错了话。 他道:“萧近,你去凌修那里报备一下,从钱庄拿银子把窟窿填上。子明,做事循序渐进,不可如此急功近利,否则会适得其反。还有,多想想别人的处境。咳,你们两个下去休息吧。” 子明的手指无力地搓了搓衣角,透着幽深紫色的长袍细致的边角握在他的手中。 两个人一动未动。 常十三向下挪了一下身子,钻进了温暖的被子里。 “人死不了。修养一两个月就没事了。” 从江湖上张家庄那场复仇,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一个月,在修养一两个月,一共修养了三个月。这伤不是普普通通的伤。 子明收起了调皮,正经起来严肃的表情一下子长大了十岁。 他神情暗淡,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让我看看伤吗?” 十三:“是毒。无伤。” 无伤吗? 子明:“什么毒?” 十三:“惊血丹。” 轰隆一声惊雷,在屋中炸开,惊地二人全身一紧。 这……如此严重的伤! 惊血丹,有解药吗? 是怎么活过来的? 双眼闪烁着担忧,他的大哥哥经受了什么? 这么久,居然没有给他们任何通报消息,受了伤,居然不让他们知晓。 一个月,吃吃喝喝,虽然辛苦管理分舵,但是常大哥受了伤,连几时看望都没有做到。 可真是常大哥疼爱的好弟弟。 呵。 子明声音微颤:“如何破解的?” 十三迟疑一下:“没什么。” 子明有些按耐不住:“无伤?无伤为什么每一个动作都如此迟缓,这不单单是没有体力这么简单吧!身上有伤,而且很重,不是吗?” 他死死扯住了被角,话语中带着星星点点的不满。 十三:“是。” 无伤,只不过有三十七道刀口而已,呵呵。 子明的力道越发加重:“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把我们当做什么!这么瞒着有意思吗!” 萧近:“子明” 子明:“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萧近连忙按住:“子明,冷静些。” 呼,呼,呼。 兄弟之间足够坦诚,十三似乎并没有做到。 他转过头来,望了一眼带着子明,那双闪亮的眼已经红红。 十三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来,给你看。看完伤就不提了,过去就过去了。怎样?” 白色的棉袍,包裹着手臂,递到了子明面前。 十三慢慢道来:“毒已除去。三十七处刀伤,基本愈合,恢复良好。体力很差,全身无力,很怕冷,内力封锁。吃饭睡觉恢复如常。两个月后恢复体力,五个月后恢复功力。就是这样。汇报地够全面吗,栾小弟?” 第二百五十四章 偏心 “吭、吭、 吭、唔、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嘶嘶唔” 子明紧紧攥着衣袖,脑袋靠在床上,抽泣声越来越大。心疼啊,这得多痛苦啊。远在平安镇的自己浑然不知。在打着小算盘,怎么蒙骗这个哥哥,逃避责备。为了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愧疚难当。 十三轻轻抚摸一下子明的头:“本来不想说的,你们远道而来,年节就该高高兴兴的不是?你看,现在搞得悲悲切切,岂不是没了年味儿了?萧近,给他取条湿毛巾来擦擦脸。” 半天没回过神来的萧近木讷地站起了身:“…是。” “哇呜呜呜哇呜呜……我不管,都是你的错,你不告诉我…呜呜……你不告诉我…” 十三:“没事了,不要担心了,最难的时候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嗯?” 子明:“唔嗯” 十三:“别哭了。” “别哭了。” “还哭!” “再哭滚。” “滚呐!” 子明:“唔……我不哭、哭了…唔。” 十三想着:什么人呐,还不如寻儿坚强,切!寻儿都没这么哭过,你也不算算自己多大岁数了,哼。哭得好难听。耳朵,啊我的耳朵。 十三撇开话题:“沈丘艳分舵怎么样?有什么麻烦事吗?” 子明下意识摇摇头,示意没有,停顿一下,一抬头眼睛里分明想到了什么。 十三:“起来,坐下说。” 子明慢慢吞吞说道:“按照帮规,处死了六人,受罚的就更多了。其他的情况都还好。” 十三:“一个月,六人?” 子明:“嗯是。” 十三:“多些。” 萧近:“不过属下来的时候特意去看过,状况真的很不错,精神面貌有很大改观。” 十三:“慢慢来吧,不急,不过到底是人命,能少则少。你多多照看着,知道吗?” 子明:“嗯。” 十三:“笑一个。” 子明:“嗯?” 一抹明亮的微笑挂在了十三的脸上,对着自己的小兄弟,展露了稀有的温情。 子明带着温暖,咧开了嘴角,几颗洁白的牙齿透过红润的嘴唇,与空气相接触。 十三:“今年不能陪你们喝酒了,但是依然老规矩,不醉不归。” 子明:“嗯!” 常大哥,做你的兄弟,真的很好。虽然很累,担惊受怕,躲避着恐惧与危险,但这一切都无法和温暖相比。 只要在常大哥身边,就会有一股强大的感觉,两个字——踏实。 十三:“管好嘴,我的伤莫要在兄弟们面前提了。” 子明、萧近:“是。” 萧近将账册整理好,特意吹掉不知有没有的灰尘,重新放在床头。他问道:“帮主,属下想知道,您是不是想对石门动真格的了?” 十三:“等明日再说吧。今天先过节。” 守卫造访:“禀帮主,于护法与晁领舵使求见。” 萧近:“那属下先下去了。” 十三:“你与子明先去歇着吧。” “是。” 二人行礼之后便告退了。 于禾火药味儿十足,带着满身的寒气便往里面冲! 晁泗紧随其后,分毫不落后! 于禾急匆匆来到侧房,正对着常十三,撩起长袍,双膝落地,动作一气呵成:“帮主,属下有冤情!帮主做主!” 晁泗动作一模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喊出:“帮主,他不讲道理!恶人先告状!” 等一等…… 你们是两岁小孩子吗? 成何体统? 不像话。 为什么天云山派如今这么没规矩? 嗯? 于禾怒目而视:“晁泗!什么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不讲道理!” 晁泗嗓门更高:“和我抢人你还有理了?” 于禾:“怎么着?不服接着打呀,比完剑法,我们可以接着比拳脚!” 晁泗:“谁怕谁!比就比!” 常十三揉揉自己的耳朵,当真是被吵死了。别看这二人跪着,那气势绝对可以冲破屋顶。 常十三:“闭嘴!” 于禾:“帮主命你闭嘴!听到没有!” 晁泗:“帮主分明是命你闭嘴!” 常十三扶着额头:“来人!来人!” 一声令下,五名守卫瞬间推门而入:“帮主吩咐。” 常十三:“把这二人的嘴给我堵上。” 守卫不敢确信地抬眼看了一下:“这……” 于禾这才意识到,冤情还没说呢,怎么把正事给忘记了。都怪晁泗! 于禾急忙说道:“哎,帮主等一下,属下有冤情!” 晁泗火急火燎:“属下也有冤情,属下先说!于禾你给我闭嘴!” 常十三狠狠瞪了一眼守卫几人:“还等什么?” 阴森的眼神透着彻骨的寒冷,没错的,他们家的帮主真的很气愤。 守卫:“得罪。” 上来几人将于禾、晁泗手臂一压,这二人不敢反抗,守卫手脚麻利,三下两下便把这二人的嘴巴用布片给封了起来。 “帮主、唔唔…” “唔…” “唔唔、唔……” 两个人押着于禾,两个人押着晁泗,剩下尴尬到别能再尴尬的气氛。 什么差事? 居然是堵住护法和领舵使的嘴巴,这年头守卫也不好做了啊。 屋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常十三揉揉脑袋:“于禾说话的时候,堵住晁泗的嘴。晁泗说话的时候,堵住于禾的嘴。现在,于禾先来说。” 晁泗双眼瞪圆,表达着无比的不满。为何不是我先说?发言权很关键的。 帮主你偏心!哼! 于禾的嘴巴被解放,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帮主,您太英明了,就是应该属下先说。晁泗手下的新人名叫王若,属下早早就看中的,连续观察了小一个月了,刚刚决定来和帮主申请收徒,结果晁泗居然拉着王若要开宗堂拜师!这收徒弟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属下盯了这么久,怎么就成了晁泗的徒弟?” 第二百五十五章 询问 王若? 被罚得生了病地那个小子? 为了补偿,常十三命晁泗收了他做徒弟。没想到好心办坏事,于禾居然盯了一个月。收徒弟自然得先来后到,谁先看中就该是谁的。 常十三:“为何会看中王若?” 于禾:“王若年仅十六岁,咱派初级剑谱,不到一年时间,已经掌握了不下二十本。帮主您说,这算不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了不起。 二十本,可以称得上是奇才了。 根基好、悟性高、性子稳、功夫深。 关键是年仅十六岁。 当真是后生可畏。 于禾:“帮主,属下就青儿一个徒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才。属下可是花了好些功夫才寻着的!属下不管,反正王若是属下的徒弟,谁也别想抢走!” 常十三:“小泗说话的时候你可以保证不吱声吗?” “哼!”于禾愤愤地偏过头去。 常十三一个眼神,守卫上前迅速押住了于禾,于禾急忙说道:“可以!属下做得到!” 又要被堵嘴,才不要。 晁泗猛劲咳嗽两声:“帮主,您亲自下的命令啊,属下和王若谈了,他说他有拜师的意愿,属下这才决定去找都统开宗堂的啊,怎么就是和他抢人了呢?帮主做主!” 常十三:“我把王若给你的时候,你不是不太情愿吗?” 晁泗:“那是、那是当时属下不了解他,这小子这么出色,属下当然不能放手!” 两个人抢一个人。 常十三暗自懊悔:我瞎掺和什么,人家王若早就被于禾盯上了,自己还硬要给他找一个师父,这下好了,把于禾给伤了。 看来收徒弟的事情还得是让他们自己定,自己不可以掺和,不然容易裹乱。 常十三:“来人,把王若叫过来见我。” 王若幼小的心灵,早就没有常十三的好形象了——狠辣、无情、冷漠、可怕,这就是他的帮主。他心中没有了任何幻想,帮主和传说中的一样,就是如此没有温度的存在。 十六岁的孩子,恭恭敬敬走到屋中,头都没敢抬。只知道屋中有帮主,连一旁的护法和领舵使都没有看到。 王若刚一开口:“属下” 守卫连忙提醒:“喂,帮主在侧屋,不在大堂。” 这小子是不是瞎?大堂中坐没坐着人都看不到?不是瞎就是傻。 拘束的王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侧屋,单膝跪地:“属下王、王若见、见过帮主。” 这是磕巴还是紧张? 常十三:“起来。” 王若拘谨地看了一眼前方的地面,忽然看到熟悉的身影,一位护法、一位领舵使,跪在地上。自己一个小小的下属,怎么能在这二人面前起身呢,与礼说不过去。 王若:“属下、不敢。” 常十三注意到这小子的顾忌:“小泗你们二人先起来。” 晁泗直愣愣一句话:“不!帮主不把他给属下,属下就不起来了!” 于禾不甘落后:“属下也是这个意思!” 十三暗暗骂道:威胁我?爱起不起,又不关我事。膝盖痛别找我,不是我罚的,哼。 常十三面前的那三把椅子还没有撤走,正好可以给王若坐坐。上一次没能体恤下属,这一次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小孩儿。 “起来,坐到这儿来。” 帮主的命令是最大的,无论如何不可以不听。尽管王若一万个不敢,也不能违背。椅子上仿佛长满了倒刺,这小子坐着还不如站着舒服。 低垂的头,自始至终也没抬起过。 到现在,他帮主的脸颊都没入过眼。 常十三:“十六岁了?” 王若:“是,帮主。” 常十三:“短短时间,竟然能学如此多的剑谱,你小子入派是不是就是为了进这天云阁啊?” 这一问,彻底把王若给吓到了。 确实天云阁吸引着人们入派,但是入派只是为了进天云阁,似乎好说不好听。 王若慌张站起身:“属下、属下是、是仰慕帮主才入派的……帮主明察” 做梦都想成为常十三的徒弟,可是入派之后才发现,比自己优秀的哥哥们比比皆是,没有一个入得了帮主的法眼,自己又何德何能会被帮主看中呢? 更何况,入派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就惹得帮主不悦,担不起责罚居然还病倒了,真是不争气。 仰慕自己,所以入派——咳,这个理由,嗯,还行吧。 常十三:“想过拜师吗?坐下说” 拜师,自然想过啊。想过又有什么用呢。 哪怕只是让自己仰慕的人可以指点一下,都是一种奢求。不要说拜师了,就算是多说上几句话都能让王若笑醒吧。 王若:“属下想过,想拜师的。“ 常十三:“嗯,想过要做谁的徒弟吗?” 王若沉默了,他不敢说,也觉得不配说。 手指不住地搓弄这衣角,低着头,一声不吭。 常十三眉尖一动:“拜这二位做师父,可愿意?” 王若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晁泗和于禾,又眼神躲闪地回过头来。 常十三这个急性子算是被惹到了。这小子慢吞吞半天不说话,是要急死谁?不能再责怪他,毕竟是个孩子,常十三勉强按捺着。 王若自然是不愿意的,他想认的师父绝不是这二人。 但是转念想想,帮主不可能收自己做徒弟,如果拒绝这二位,以后还有人收自己吗? 不知道,也不死心。 如果能做帮主的贴身守卫,时常见到他,会不会也可以得到他的指点? 或者哪一天真的得到垂青,会不会想指点卓护法一样指点自己? 如果真的可以,就算一辈子没有师父,自己也是心满意足的。卓护法虽然和帮主不是师徒关系,但是早就有了师徒情分了。总舵上下谁都知道,卓护法是帮主的亲信之人,深得帮主之心。 王若试探性地回答:“属下、属下……” 如此牵强,看来并不情愿。常十三心中不解:明明都到开宗堂的地步了,怎么此时如此犹豫了? 切,还不是因为你。 王若这小子见到仰慕之人,心中的不死心又开始熊熊燃烧了。 常十三:“想拜谁为师尽管说,我给你做主就是。” 为了补偿他,现在只要王若开口,常十三定然会下个命令,就算是硬塞也会帮他实现。 王若扎着胆子:“……帮主” 对的,就是想拜帮主为师。 常十三以为是一个称呼,还在等着孩子的下一句话呢。嘿,怎么又没声儿了?慢慢吞吞的。 常十三:“什么?说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挖坑 王若跪地,恭恭敬敬地下拜:“是帮主!” 于禾、晁泗期望的眼睛一下子就暗淡下来。这二人似乎明白了王若的心意,眼前的帮主却还傻乎乎地没有意识到。 看着常十三一脸茫然,于禾终于忍不住了:“帮主,王若是说,想拜的师父是您啦!” 他站起身来,拍一拍膝盖:“小泗,咱二人还是各回各家吧,没戏了。” 晁泗哭丧着脸:“千算万算,没想到帮主才是我的竞争对手,亏还来找帮主做主,简直傻到家了,我去!“ 苦哈哈的难兄难弟,勾肩搭背地告退了。 剩下了更加苦哈哈地常十三——本来就没想过收徒弟,一番磨合终于接受了寻儿,早就下定决心这辈子就收一个徒弟了,这个时候王若这小子居然提出了拜师。 不不,不是人家要提出来的,是自己逼问出来的。 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闲的没事做,居然管于禾和晁泗的破事,最后…… 向上追,罪魁祸首是唐少安,若不是他告诉自己这傻孩子叫王若,哪来的今天这事儿。 林寻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师父,我把她安顿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吃晚饭啊,饿了饿了!” “师父?嗯?怎么没声儿啊……” “师父?” 走到里屋一看,嘿,原来是有人啊。林寻一下子管住了嘴巴,没有再出声音。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声声低沉的抽泣在屋中突显出来。 王若心中一酸,孩子本就忍不住情绪和泪水。 多么幸福啊。 林小公子做了帮主的徒弟,这是总舵、不、应该是天云山派所有弟子都眼红的事情吧。何其幸运。 而我一心痴心妄想罢了。 林寻走进一看:“师父他哭了…谁呀这是?快起来快起来……怎么哭了?师父欺负你了?” 稚嫩的脸庞真的是一个孩子。水汪汪的眼睛和红红的鼻尖,无措的手指在衣服上胡乱抓着。 常十三这才看清楚王若的脸。 林寻心生怜惜,无奈地看着常十三,心中想着:一定是师父欺负他了。师父就喜欢做一些令人委屈的事情。 王若最后鼓起勇气:“属下请求帮主,让属下做、做、做帮主的贴身守卫。做帮主的轮值守卫也好。求帮主成全。” 他自己没有底气,贴身守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自然没有这个功力。可是,除了这个,没有更卑微的位置了。 常十三依然没有答复。 林寻一脸茫然,并没有接话。 最后的希望在沉默中破灭了。 王若颤颤巍巍说道:“属、属下告退。” 不走,还能做些什么呢? 面对这师徒二人聚齐,他是一个外人。 帮主不会答应,自己也不配拥有。 常十三:“寻儿,你去晁泗那里把王若的名帖拿过来交给凌修,告诉凌修,王若隶属于总舵不再隶属于领舵使。还有,把你兴阳哥哥叫过来。” 林寻:“王若?哪两个字?” 一个人一份名帖,总舵这么多人,重名的也是有的,可不能把名帖搞错。 常十三:“晁泗知道是谁。” 林寻点点头:“哦哦,好。对了师父,我饿了,办完事之后我就不回来了,去后厨先吃一顿哈。” 没出息的小兔崽子。 肚子比天都大。 丢人现眼呐,唉。 王若缓缓抬头,目光终于看清了自己最仰慕的人。这人正在认真地看着账册,一丝不苟。尽管深受重伤,却依然有着逼人的气质。 您真的同意把我留下来做轮值守卫吗?真的吗? 是欣喜,是激动。 天色渐渐暗下来,白色逐渐被灰黑色替代。 常十三:“王若,掌灯。“ 一直偷偷注视的王若猛然一惊回过神来:“是。” 取下灯罩,修剪好灯芯,点燃火折再引燃蜡烛。 烛光是温暖的,就像现在的氛围一样。 冰冷的帮主,似乎有了温度。 雪地中痛苦罚跪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模糊。 常十三:“兴阳的武功是我亲传,你可知?” 王若站立一旁:“是,属下、属下知道。” 常十三:“同样的剑法,同样的身法,达到我功力七分左右,这样的人带着你,可愿意?认不认师父你们二人商量,不认也没有关系。兴阳也在修练中,半月一次亲自教习,日日可以请教,这是我们二人的约定,同样适用于你。” 王若瞬间屏住了呼吸,耳朵不是幻听,帮主的嘴巴在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与自己听,极尽温和的语气,一切都是真的。 日日请教——每天都可以得到最仰慕的人的亲自指点。 想到这里,呼吸突然加剧——是激动! 这一刻,忘记了笑,忘记了拜谢,直愣愣地僵在了原地。 没有动静,常十三移开挡在脸上的账册,看了看王若。一个眼神,王若惊醒,全身向后一倾,接着双膝跪地:“谢帮主成全!谢帮主!谢帮主!” 这是他从进到屋子中,说出的第一句连利的话。 眼泪再一次打转,对于他来说,此刻没有寒冬,只有暖意。 常十三见状:“坐吧,等一等兴阳。饿了就先去吃些东西。” 王若连忙回答:“属下不饿、不饿。” 可能只有林寻的肚子是个无底洞吧。 正常孩子都不是直肠子。 是的,王若人家十六岁,和林寻差不多,人家这时间也不饿啊。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师伯 今日,天云山中有名气的大厨汇聚在天云山总舵,跑堂的都是总舵名下店铺的伙计。 脸上的笑容兴许是因为和家人欢聚,兴许是因为总舵发下的年节酬劳塞满了整整一个口袋,兴许是因为今日这丰盛无比的菜肴汇聚天下名菜且人人有份儿? 八仙桌一张一张的摆放着,中间留出的道路被拥挤的人流压迫地越来越窄。 灯火通明,红火一片。 嘈杂的声音令人不喜,却因为其中带着喜悦显得不令人讨厌。 几千人的席面,这是景雯平生第一次见到,也是新入门弟子们第一次见到。 今日没有上下,不分你我,酒座之上都是亲如家人的兄弟。 常十三:“寻儿,几时了?” 林寻急匆匆跑过来:“酉时一刻。” 常十三:“更衣。” 林寻打开黄花梨的古漆衣柜,打量着里面挂起来的长袍,白色的、黑色的、灰色的、墨绿色的、幽兰色的、红色的… 嗯嗯? 红色的? 师父什么时候有过红色的衣服? 衣袖鎏金色的金丝绣,一颗颗洁净的珍珠穿线而过,不起眼的衣襟绑带并非布料,而是金丝与银丝交错编织而成。 都极尽复杂的工艺,看得林寻目瞪口呆。细细端详,小心翼翼地指尖划过,令人不敢轻易触碰。 “哇!天哪!太漂亮了!” 这是唯一一件红色的衣服。 在满衣柜中显得格格不入。 朴素淡雅,墨色飘香。这才是主要格调,这件红色长袍琳琅耀眼,根本不是同一种风格。 常十三:“红色的,拿过来。” 林寻高高举着,从衣柜中取出,重量压手,一寸一寸都是“金子”啊。 常十三张开手臂,林寻垫着脚尖,胳膊左边、右边,前后整理,扣号腰带。 林寻:“师父,为什么是红色的?” 常十三:“不为什么。” 聊天不带这样的,您这个样子回没朋友的… 林寻:“您这么阔气,是该养着我。” 买件衣服就得养着你了? 小崽子。 常十三:“不贵,为师和裁缝店的老板认识。” 林寻:“裁缝店的老板您也认识?” 常十三:“裁缝店是为师送给他的。” 林寻:“……哦!” 一个大白眼儿。 哭唧唧,师父为什么这么阔气?土财主。 守卫来报:“禀帮主,宗堂准备就绪。舵主、护法和所有总舵门人已到齐…除了林小公子。” 常十三:“寻儿,把墨阳给为师,你去找凌修报到。” 林寻:“是。” 几千人静候一人耳 …… “帮主到!”一声落下, 千声并起:“拜见帮主!” 自门街至宗堂,众门人单膝而跪,双手抱拳,手中执剑。 上宗堂,这一步一步,要走地坚定、走地光彩。 常十三单手紧握墨阳剑,单手扶于腰带之前半握,发髻束起,散发披肩下垂。 红色在灯光下更加幽深。 一年一度。 正式祭奠。 隆重、庄严。 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呼吸和心跳。 天云山派的尊严,不容侵犯。面对宗堂中的先辈,亦不能有侵犯。 恪守礼义——是天云山派最根本的血脉。 一切,自尊重始矣。 供香的气味儿从宗堂蔓延,直达外面的空气。一方天地,被香气浸染。 一拜、再拜、三拜。 没有迟缓,没有停顿。 尽管伤口低吟,依旧面不改色。 常十三:“弟子常十三携座下弟子拜上,愿天云山派福运绵长、长享安康。弟子再叩首。” 再拜。 门人整齐划一,每年一次。对于新人来说是第二次,入派一次、年节一次。 缓缓起身,常十三的眼睛仰望着萧冬,再施一礼,为师父一人。 祭拜之后,转身,面对几千兄弟。 高举酒杯,做为年节聚会的开场。 “常十三在此,敬各位兄弟。第一杯,敬天云山派六位舵主。” “谢帮主!” …… “第二杯,敬天云山派十位护法。” “谢帮主!” …… “第三杯,敬天云山派总舵各位领舵使。” “谢帮主!” …… “第四杯,敬总舵名下各位商号掌柜。” “谢帮主!” …… “最后,三杯,敬最该敬的人,天云山派上万的兄弟们!” “谢帮主!” …… 离开宗堂第一件事——催吐! 常十三火急火燎,当然也走不利索,迅速找到一出角落,林寻紧紧跟随。 他伸出手来,林寻将早早准备好的筷子递过来。 没有内力,催吐还真是麻烦。 拿着筷子猛劲往喉咙中戳进去,腹中立刻承受不住——喝进去的酒就这样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难受! 陈年老酒啊,可惜啊! 林寻递过漱口水:“师父” 常十三:“为师身上有酒味儿吗?” 林寻:“有啊。” 这哪能没有呢?就算吐出来,那刚刚一连七杯酒实实在在是喝进去的啊。 怎么办?少安是绝对不允许喝酒的,怎么能糊弄过去呢? 常十三:“寻儿,你去把为师喝的酒拿半壶过来。” 林寻屁颠屁颠儿拿来之后,常十三接着说到:“喝几口。” 额,什么情况。 喝就喝呗,反正平常时候没这个机会。师父让喝酒,自然不拒绝。 咕咚咕咚一连喝了几口。 常十三:“剩下的倒出来,洒在为师衣服上。记住,少安问起为师身上的酒味儿,就说是你喝酒后不小心洒在为师身上的,知道了吗?” 少安不是天云山派的人,宗堂祭拜躲得远远的,根本就没看到。 那就连蒙带骗好了。 林寻:“可是,宗堂祭拜,所有哥哥都看见了,您是喝了酒的啊。” 常十三:“胡说,当时分明喝的是水。” 额…师父您真的可以哦。 林寻:“呵、哦。” 堂堂帮主,在宗堂祭拜之时,以水代酒这怎么可以呢?坚决不行,没有丝毫诚意嘛。敬酒,必须是酒的嘛。 高挺的脊背,修长的身影。 他远远看着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嗯?好熟悉的背影。 凑上前,轮廓越来越熟悉。 “帮主?” 常十三警惕地回头,毕竟在做见不得光的事情嘛。 “十三?” 常十三:“师兄?师兄是你啊。” 林寻一旁,师兄?传说中的师父的师兄?姬宏姬舵主,青山城的当家人。 姬宏手指戳一戳潮湿的衣服:“嗯,这是?” 十三尴尬地搪塞:“啊,寻儿,你师伯” 林寻三下两下把手中的酒壶塞进了十三的怀里。 匆匆忙忙双膝跪地,下拜:“林寻拜见师伯。” 姬宏上前搀扶:“哎,快起快起。真收徒了?林寻、林寻、林伯小儿子吧?” 林寻:“是师伯。” 姬宏上下打量:“真乖啊这,一点儿不像小时候嘛,小时候那皮的我天,见过一面我记到现在啊真是。” 他上下摸着自己身上,这大过年的,小师侄第一次见面,行了这么大的礼,起码得掏红包啊。 嘿,寒酸。除了师父萧冬的玉佩,还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和萧近的反应一模一样,第一面都是满身上下翻找贵重东西。 不一样的是人家萧近翻找到了,他姬宏实在没找到合适的。 姬宏:“那个、那个师伯明日、明日送你见面礼,明日师伯去找你好,给你送过去。” 林寻连连摆手:“师伯太客气了,不必的。” 什么不必,林寻才不会这么想。大过年必须给送个礼吧?您可以是我亲师伯啊,不像话。哼,不是师父在一旁,我…我一定“谴责”一番。 第二百五十八章 父子造访 十三为了避免尴尬,接话:“小嫂可好?” 姬宏甜甜一笑:“好好好,静等你的小侄出世。” 石瑶与姬宏大婚,在江湖上轰动一时。天云山派与石门的结合,备受瞩目。 只不过,十三决心灭掉石门,小嫂这边可怎么办呢,石渊做为姬宏的岳父,是石门在青山城的堂主。 今日想这干嘛?不去想,明日再说吧。 十三:“小侄出世,十三礼到人到。” 林寻一路跟随在二人后面,一句话也没有说,安静极了。一反常态的样子。 等到一同进入中央大堂,众人行礼落座,林寻终于装不下去:“师父,为什么师伯脾气这么好?你们明明是师兄弟啊,师父为何和师伯如此不像呢?奇怪!师父,为什么您就没有师伯这么好的眼光呢?师伯一眼就看出寻儿很乖了,您居然用了好几个月才发现,切!” 十三转过头来:“你有完没完?吃饭堵不住嘴吗?你自己什么德行你自己知道,老老实实吃饭。” 林寻不死心:“师父别忘了我们是盟友的哦!” 十三一个瞪眼:“你再说!” 冰冷的眼神,吓人的师父又来了。带着杀气和震慑。 林寻像缩水一样,低下了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一下,乖乖闭嘴了。 姬宏第一次看师徒二人的交流方式——这,也行?十三这脾气,对自己徒弟也是如此。心疼林寻这傻小子啊。 守卫从外面走进来:“禀帮主,夏正君来了,在门口。” 萧近:“夏正君是?” 凌修:“天云山的官家当家的。” 萧近:“官家?” 天云山派一向不和官家扯关系,初十的年会,官家人来是什么意思? 凌修问道:“几个人来?可有说来意?” 守卫:“禀都统,两个人,夏正君和一个小孩儿。未说明来意。” 常十三咽下一口饭:“让他进来吧。” 守卫:“遵命。” 夏正君边上的小孩儿正是夏川。林寻与常十三二人救了他一命,告知了夏正君的下落。 这父子二人来到中央大堂,眼睛寻找了好久,才看到人群中的一抹红色。 十三身边一圈,护法、舵主眼睛都没有抬,该说说、该笑笑,丝毫没有把这父子放在眼里。 江湖人最烦的便是和官家人扯上联系,官家人也不受他们的待见。 方便为常十三夹菜,林寻一直坐在离十三最近的座位。这几位舵主不待见,当然不代表林寻这小子不待见。什么事情能离了呢。 一抬眼,嘿,这小孩儿,认识的! 林寻停住筷子:“夏川?真的是你!” 夏川面露微笑,用力揪了一下夏正君的衣角:“爹爹,那是孩儿的恩公!” 夏正君本想着亲自过来拜谢常十三的恩情,没想到,这一桌子人一个比一个谱儿大,竟然没有一个和自己搭话,除了年纪轻轻的林寻小子。 没有带一个随从,这是他的诚意,谁知道天云山派人家不领情。 总之,总得需要一个人先开口说话,人家不说,自己也不能保持沉默,毕竟这次来不是恶意。 夏正君抱拳道:“常帮主,此来特意来感谢您,能找回儿子,多亏了您。儿子这条命也多亏常帮主心善,常帮主” 十三:“和救阿猫阿狗一样简单,何必客气。” 林寻飞速转过头,盯着自己的师父,您还能再毒舌些吗?还能不能愉快聊天啦? 夏正君愣在原地,我儿子是阿猫阿狗吗?岂有此理!江湖人就是江湖人,没有什么礼貌可言,千万不要幻想着人家和官家人握握手之类的。 夏正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毕竟救我儿子一命,不论常帮主是怎么想的,我还是得给您道个谢。有些人不讲人情,不妨碍我讲人情不是?” 好嘛,这火药味儿十足,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十三:“当然是。对了,今晚我派好日子,邀请夏川小弟弟参加,不知小弟是否愿意?” 夏川偷偷望了一眼夏正君,再看一下那边亲切的林寻哥哥,真的很想和林寻哥哥聊聊天,但是:“我?爹爹呢?” 十三:“他不饿。” 夏正君牙根痒痒,再也忍不住:“小川咱回家,不和这没人养的人待在一个屋檐下!” 耳朵尖的人瞬间屏住了呼吸——没、人、养! 少安猛然转过头,紧张地看着边上的人。 其他桌子的兄弟们说说笑笑,依旧一派喜气洋洋。 唯独这一桌一个动作都不复存在了。 在常十三最思念萧冬的日子里,夏正君这话就像一把弯刀在脆弱的心口狠狠捅上一刀! 手中的筷子似乎在颤抖,呼吸越来越沉重,常十三的眉头紧紧皱起。 身子底子经历拔毒之痛,如今经受不了什么刺激,更何况是这般沉重的刺激! 林寻看着十三越发苍白的脸色,慌忙从椅子上跳起来,扶住常十三,一手不住地顺着十三的胸口:“师父!师父!” 少安赶忙切脉:“十三哥?感觉如何?” 经脉紊乱! “十三哥!” 十三抬抬眼:“嗯……不舒服……”冷汗一瞬间已经铺满额头。 凌修:“快,扶帮主回房!” 少安一个箭步飞出去,急急忙忙去找自己的银针。 栾子明上前,想一想又停住脚步,转过身去,手指直指夏正君:“小泗,找两个人,把这人押起来!” 晁泗恶狠狠瞪着夏正君:“是,舵主!” 夏川躲在爹爹的身后,颤抖地看着身强体壮的几个人一步步围上来。 卓兴阳临走出门还不忘威胁两句:“帮主出了事,你就死定了姓夏的!我一定亲手剐了你,等着!” 夏正君也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我记得我就说了一句话而已,这、这、这,难道常十三突然不适,就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吗?这怎么可能呢?!一个习武之人,如此经不住吗?绝不可能啊! 常十三房间—— 少安:“十三哥,哪里不舒服?慢慢说,我听着。” 十三:“…胸口” 少安:“经脉流转如何?” 十三:“……痛,少安、痛……”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无可救药 少安:“不要动,我先封住经脉。不要去想不开心的事情,好不好?” 这么久,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怎么就如此无可救药! 有时候,就连十三自己也理解不了,刻骨铭心的东西,折磨了他太久了。但是他更希望永远铭记这份痛,只有如此,才能让萧冬永远住在自己的心里。 一番折腾,林寻那被紧紧握着的小手终于得到了释放。 十三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很多。 少安:“十三哥,现在呢?” 十三疲惫地开口:“嗯……好很多…” 这番下来,另外几位舵主瞒也瞒不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向他们宣告:帮主,重伤在身。凌修细细将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清楚楚。 姬宏凑上前来:“十三,心事这么重,师兄我心痛啊。别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何必如此在意,这是和自己过不去。十三,别这样,师兄求求你,别这样,好不好?” 没人养—— 是,我常十三如今可不是没人养嘛。 呵。 养我的人离我而去了,找不见了。 十三没有气力:“让我一个人静静可好?” 林寻:“不好!” 一出事就一个人静静,平时还可以,这次身体这么差,还一个人?师父,您可真能想。 林寻:“不是都说好了,寻儿陪着您的,师父也答应会坚强的啊,怎么又这样啊,说话怎么能不算数呢!” 十三冷静地看着他,说话算数,这得需要时间吧傻小子。 风钰火急火燎冲过来:“帮主” 少安:“大哥何事?” 风钰:“帮主,夏正君半条命没了!这人是不是挺重要的?帮主您快拿个主意!” 少安:“半条命没了?” 风钰:“子明把人给打了,昏迷了已经…属下没拦住,意远大哥在边上拉着呢,再晚点儿估计人就不在了。兴阳一个劲得在边上叫好儿,这…” 一个冲锋陷阵,一个擂鼓呐喊。 栾子明与卓兴阳相互配合着,报复夏正君。 人家一个秀才,哪里经得住这二人的折腾啊。 十三无奈地叹口气:“凌修,你去” 凌修:“帮主,您觉得属下去能拦得住?” 好吧,风钰和苍意远都没拦住,凌修这都统去也不一定能起到什么作用。 十三有气无力:“寻儿,把令牌给凌修,快,命他二人住手。” 夏正君死在天云山派总舵,江湖帮派与官家关系一向微妙,真的发生如此离谱的事情,该如何收场?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个混蛋脑子里全都是浆糊,还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儿?! 不用猜:这事绝对是子明带的头儿,兴阳没有这个胆子。 …… 夏川被绑在隔壁的屋子,暗暗无光。 夏正君气息微弱,经受着子明一顿拳打脚踢。 突然! 凌修破门而入,大喊一声:“胡闹!住手!” 兴阳转过身:“都统” 子明骂骂咧咧:“老不死的!让你嘴欠!狗东西!” 凌修高举天云山派帮主令牌:“住手!帮主令,你二人马上住手!” 子明沉迷于泄愤:“打死你!狗东西!” 凌修大喊一声:“栾子明,接令!” 子明被这一声震懵了头:“什么?” 凌修揪起子明的衣领,将令牌放在他的眼前:“看着,认清楚!” 血迹染红了子明的鞋子,夏正君一动不动如死灰一般,再也发不出惨绝的叫喊。 凌修:“你们二人要陷天云山派于不义吗?帮主身体已经这样了,还要为你们两个愣头青操心!你们两个脑子是有毛病吗?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一个是舵主、一个是护法,你们把天云山派的当什么了?搞死一个夏正君,如何收场,你们想过吗?“ 凌修几乎在嘶吼一般,他要子明冷静下来! 夏正君,你可得给老子活着! 卓兴阳回过神来:“都统” 凌修:“你闭嘴!来人,请医师,请最好的医师!” 子明攥攥拳头。 苍意远:“好了好了,大家冷静一下,夏正君不能死,惩戒也不能少。幸好没出人命,平平安安的,大过年的,挺好挺好!” 典型的和事佬儿。 苍意远一向稳重,而且是这些人的老大哥。这一身的好脾气没有人能比得过了。 凌修缓和语气:“拜托意远大哥,带着子明和兴阳去大堂陪酒,别让兄弟们担心,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夏正君我来盯着。” 他暗暗想着:这两个混蛋是真让人头大啊!唉,愁人。 再看看夏正君,鼻青脸肿,嘴角都是血迹。哎?胳膊也脱臼了。文文弱弱的一个人,年纪也不小,给人家弄没了半条命。 夏正君若是好说话,兴许这事儿能很快解决,关键是这人根本不是个软柿子,倔脾气早就见识过。 唉,算了,谁叫他嘴欠呢。先治好再说吧。 红红火火的一天,过完了一年的热闹。 这个晚上,过得很慢。 谈天说地,互相问候。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剩余的残羹,还有一壶壶见底的酒。 躁动的夜晚,天明逐步走来。 对于少安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守在十三的身边,半会儿不敢懈怠。只有这个时候,才是他这个做弟弟的守护做哥哥的。 一夜,行针四次。 只到结束,十三竟然没有察觉,睡得安安稳稳。少安手法极轻,生怕影响到十三休息。休息是恢复最好的办法,宝贵得紧呢。 十三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小十四疲惫地趴在床头,他开口:“少安,少安” 少安惊醒,蹭一下直起身子:“嗯,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少安习惯性地抓住了手腕,想着马上切脉。 十三抽出手:“无事的,我很好。一夜没睡?” 少安揉揉眼睛,努力打起精神,还是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嗯,没。呼——困呐!” 十三笑笑:“谁让你不睡觉了。” 少安:“哼。不知道是谁,别人一句话大动肝火,搞得我们紧张兮兮的。某人弟弟酒都没喝成。切!” 十三:“对了,夏正君怎么样?” 少安:“挺好,醒过来了。没什么大事,养养呗。” 十三:“那两天混蛋在哪?” 第二百六十章 部署 少安:“栾大哥和兴阳?在哪我哪知道。估计没起吧,昨晚他们喝了很多酒,意远大哥扶回去的。” 十三:“豁,这二人心可真大。我哪天非得被子明气死不可,真的。哪有他哪就出事,把兴阳也给带坏了。” 少安看着哥哥愁眉苦脸:“你宠的,怪谁?” 十三缓缓侧过身子,思前想后:“玉文现在能隐瞒就不报,已经失去作用了,我现在是真不放心。” 天云山派与石门关系焦灼,子明这个愣头青一不留神不定惹出什么事。 十三:“不行,我得把他调回来看着。” 少安:“早该如此了。” …… …… …… 总舵中央大堂 新一年,新的日子,新的任务。分舵山高路远,分舵之间的沟通不常有,接下来三百多天的任务布置才是一年一度聚会的重头戏。 帮主常十三 青山城分舵舵主姬宏 辰阳关分舵舵主风钰 平安镇分舵舵主栾子明、沈丘艳 南宁城分舵舵主萧近 风江口分舵舵主苍意远 十大护法 总舵都统凌修 十二位总舵领舵使 ——齐聚一堂。 常十三一身素静的衣服在前方端坐,各位舵主汇报分舵的大体状况。 姬宏:“青山城平安无事,石渊堂主性子很好,再加上我们的关系,基本没有摩擦。生意上稳步增加收成。今年的新入门子弟苗子不错,领舵使也没有人员变动。” 风钰:“辰阳关基础的扩建已经定型,人员扩充也不错。伯良羽并没有为难,反倒是挺和气。不过石门走动一直没断,石门一定会有大动作。” 凌修:“总舵这边,一切如常,石门活动越发频繁,凤鸣城就没有消停过。” …… 等一圈儿人汇报完毕,常十三点点头:“辛苦各位,下面宣布一件事,栾子明” 子明猛然抬头,本想着最低降低存在感,还是被点了名,果然逃不过。 子明站起身:“属下在。” 常十三:“自今日起,撤去你平安镇舵主,由田玉文接任。” 撤去? 喂喂! 这么残忍吗? 不是,以前也没这么大火气啊,怎么就把舵主给撤了。 子明有点发懵,不敢置信地看着常十三,眼前是严肃没有表情的脸,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帮主也不会开玩笑。 常十三:“来人,把他椅子撤了。” 子明:“帮主…” 先是一脸惊异,后变得可怜巴巴。 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望着可以给他希望的人。 常十三冷淡地回应一声:“嗯?” 子明:“帮主,那属下要去哪?做什么?” 常十三:“留着总舵,至于做什么,先从轮值守卫做起如何?” 卡巴、心裂、了! 轮值守卫,我做了这么久的舵主耶,现在做守卫?我滴帮主,您真能变着法的搞我啊! 怕了怕了。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这落差也太大了,搁在谁上身也无法接受吧。 子明哭丧着脸,乖乖地跪着常十三面前,仰望着这大哥的眼:“唔,帮主…” 乖乖求饶,是最好的办法吧。如果常大哥没有真的震怒,那一定最有效果。如果常大哥震怒……不不不,狠揍夏正君算不了什么大事,没必要动怒的。常大哥还不至于如此计较。 大庭广众之下,就差上去抱大腿了。 常十三依旧毫无表情:“要跪一边跪去,你一个守卫别耽误兄弟们议事。” 子明一时茫然,冰冷的话拍打在心上,呜呜呜,不要这样对我吧,好狠的心呐,呜呜呜,不活了。 卓兴阳此时已经是如坐针毡。 伙同栾子明做下的好事,既然栾子明受到了处置,自己也不该幸免。等啊等,却一直没有。 最包庇子明萧近大哥终于忍不住出来求情了。 萧近欠欠身子:“帮主,属下以为,子明虽然有错,却不至处罚如此之重。还望帮主三思。” 裘尧紧随其后:“帮主,夏正君却是该打,这是事实,求您念在事出有因,饶过子明吧。” 常十三不予理会,他想着:就算你们求情磨破嘴皮,我也坚决不能动摇。不把子明这个惹祸精留在身边,睡觉也不踏实,到时候有自己后悔的时候。 他请吭一声:“好了各位,下面谈一下下一年的部署。玉文今日不在场,萧近与丘艳代为传达。” 子明知道,这次常大哥认真起来了。在这么多人面前正式下令,绝对不会轻易更改。就算撒泼耍赖,常大哥也不会动心。 大堂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自己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 没有自己的席位,难道就这样跪着?直到结束吗? 每次聚会的部署商讨,最少也得持续两个时辰,中间没有人可以离开。午饭只有结束才可以吃的上。 跪两个时辰也没什么,早就被常十三给练出来了。只要是真多人,没面子啊! 子明左思右想。 他的常大哥这么安排,绝对不是单纯的惩罚,这背后一定有考量,最起码是对他的关心。 自从南宁城中他与常十三大发脾气后敞开心扉,他就再也不会去质疑。 呜呜呜,主要是觉得没面子!! 人家也是会羞羞嘛,干嘛非要如此,大哥忒不地道了! 哼! 我不跪,我拒绝,我要大摇大摆走出去,还不能被拦住的那种。 栾子明直着脖子,愤愤站起来,大摇大摆朝着门走过去。大步流星,一副八匹马拉不回来的样子。 常十三:“凌修,殿前守卫是不是该轮值了,嗯?” 一个眼神,凌修立刻会意:“啊,那个、栾守卫,请去值守轮值,咳,嗯。” 守卫归凌修管辖,坏人他来做——帮主您真是好狠的心呐,子明也是我兄弟啊,别这样不行吗? 子明:“!!” 可以扭头就走了吗?小小守卫没这权力,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这这大好多级…… 不听命的怎么处理着?送去执法堂,狠狠揍一顿。 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栾子明就是一条好汉! 子明:“…属下遵命。” 另外一个角落,卓兴阳哆哆嗦嗦,坐立不安。 第二百六十一章 小剧场 常十三:“铲除石门,从收丘艳分舵与收冥盛山庄开始,针对石门的部署,从你们几位舵主回去开始落实。每分舵派去一位护法帮忙,剩余四位护法总舵待命。先对凤鸣城下手,一年之内我要让石门从江湖上除名。各位兄弟,若是你们有什么意见,此时可以提,有什么疑问,也不要藏着,尽管说。凌修,你来主持一下,我出去一趟。” 凌修起身:“遵命。” 尽管铲除石门的意思,在天云山派中早就有所猜测,不过这是常十三第一次正式表态。 铲除石门这是第一步,下一步必然是铲除明觉派。最后达到一统江湖的局面。 天云山派一家独大。 血腥的杀戮还是安静的降伏? 第一种选择充斥的暴力,第二种似乎是不可能的。 石门家大业大,石化纯野心勃勃,多年来处心经营,为的就是和天云山派争高下,与常十三争高低。 老头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石门虽然损失了一座分堂,但是实力依然支撑着江湖的一片天。若想彻底铲除,谈何容易。 流血是必不可少的。 常十三起身,走到殿门口。 这段时间,留给兄弟们各抒己见。 他在场很多人都会感觉不自在,反倒是等他们交流完再回来比较好。 趁着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和子明交代清楚。 栾子明倚靠着门框,闭目养神,晒着太阳,双手交叉在一起。 边上的一排守卫兢兢业业地值守,谁都知道,边上站着的是栾大舵主,人家就不是做守卫的人。 “帮主!”守卫躬身。 子明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脸离得很近,直直盯着他看。这张最恐怖的脸,担惊受怕的怕了很多年! 子明双手杵着木门边,向另一侧缩着身子:“帮、帮主…” 常十三:“挺美啊你。” 子明:“没、哪有…” 常十三:“这活儿舒服吗?” 子明疯狂摇头:“不、不舒服!” 常十三本想着安慰一下这小子,没想到,这小子没心没肺到了这种地步,丝毫看不出一样的心情呀。 从舵主做到了守卫,真是宠辱不惊! 常十三:“嗯哼。” 子明:“帮主,属下不想做守卫,好不好?呜呜…帮主” 他跪坐在地上,拉扯着十三的衣角,苦苦哀求。 子明:“属下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帮主饶了属下吧…唔。” 再也不敢了,傻子才信! 哪一次不是这么说的,回过头就忘的干干净净! 常十三:“留在总舵听用,至于守卫做到什么时候,看我心情。” 子明:“真、真不让我回去了?不是吧常大哥?别啊!” 他高扬着脖子,看着这人。 常十三:“回房间待着吧,夏正君这事没完。等商量完正事再收拾你。” 等等! 舵主都做不了了,还没完? 耍我? 子明蹭一下站起来:“为什么?” 常十三:“不会房间也行,继续当值呗。” 子明:“哦,那、那我来是回去吧…” 欺负人。 …… …… 初步部署在四个时辰中完成。 虽然有反对之人,最终还是达成了统一。 从凤鸣城下手,直捣黄龙。 …… …… …… ——春节小剧场—— 亲爱的读者们,祝大家新年快乐! 你们是我一路写下去的最大动力,感谢你们的支持。 这本书已经连续更新了半年时间。这个过程,是一种写作的享受。 在特别的日子里,把小剧场剧情带给大家,还望大家笑纳。 —— 常十三、唐少安、林寻三人趁着年节,放肆地规划了一天“浪荡”的行程。 林寻:“师父,今日” 常十三:“等等,出门请称呼哥哥,不然显老。” 林寻:“……” 少安:“这样,十三哥、十四哥,寻儿你是十五弟,如何?” 林寻:“这自然好,以后我和少安是平辈了,嘻嘻嘻!” 呵呵,这三人怎么不顺便拜把子呢? 少安:“去哪?” 十三:“后山。” 林寻:“干嘛?” 十三:“抓鱼啊!” 林寻:“后山?有余鱼吗?” 少安:“有鱼吗?切,我们兄弟二人一身脏兮兮回家,哦哦对,就是你堵着门口骂的那日,我哥回去迎头和你碰面,就是因为在这里抓鱼!” 遥想,林寻小疯子在总舵前叫骂。为了拜师也是拼了。 常十三:“出发!” 天云山山后一片冰湖。 冬日里一片寒冷,北方更是冰天雪地。 带着冰凿,带上烤鱼架,带上香料,兄弟三人便动身了。 凿开厚厚的坚冰,翻开冰面,便可以看到冰下水中一条条游着的鱼。 翻冰需要速度! 速度快,便可以将冰与下面的鱼一同带出。一条条肥肥胖胖的鱼便到手了。 网兜下放在冰面一下,将冰口的鱼打捞上来,一网接着一网。 冬天的北方,能品尝到鲜美的鱼自然是不容易的。拿着这些鱼,放在集市上卖,收益上也很可观。 这兄弟三人自然不图钱,图的是乐呵。 一身渔夫打扮,谁也看不出来十三帮主的身份。 林寻吆喝、十三烤鱼、少安打下手。 吆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寻清清嗓子,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十三:“干嘛呢?喊呀。” 林寻转过头:“师父” 十三:“嗯?” 林寻:“…哥哥,喊不出口,不好意思啊。小爷我也没做过这事儿啊!” 十三:“行,那你烤鱼,我来喊。” 林寻:“我不会烤鱼。” 十三:“知道就行。” 小子你除了能叫卖,还能做点啥?!明白一下自己的能力! 林寻:“那为什么少安不喊呢?” 十三:“少安是哥哥,哪有哥哥抛头露面的?是吧少安。” 少安:“对对对,哥哥说得对。寻儿听话哈。” 十三:“再不喊,今晚晚课加倍。” 林寻愤愤:“你是我哥嘛,为什么非要听你的?哼!” 十三平平淡淡:“在你不听话的时候,我是你师父。” 林寻:“!!!!” 小爷我太难了。 自从拜了师,本以为师父是死板的人,其实根本不是。师父外表死板,内心狂野。闷坏闷坏的劲头儿,绝对不是一般人能领教的。 叫卖的进展过程: “二十文一条!”——没人买! “十文一条!”——没人买! “五文一条!”——没人买! 十三不解地看着鱼:“我这手艺就这么差?” 少安:“还行,熟了。” 熟了,多么诚实的评价。 十三:“寻儿,你就是不要钱,随便吃!” 最终,不要钱的大甩卖终于把一大筐鱼卖出去了、不、是送出去了。搭上了人力物力的。 十三:“还是有人要的。” 林寻:“是,白送谁不要?” 少安:“看,我说熟了吧,能吃,毒不死。” 第二百六十二章 竹笋炒肉 常十三:“夏正君如何?” 凌修:“恢复很好。身体可以,脾气不小。项贤找上门来了,属下打发走了。” 常十三:“最好别拉太大的仇恨,你处理一下。” 凌修:“帮主,虽然是他有错在先,但是打成重伤也不占理,属下怕他死揪着不放啊。” 常十三:“他的上官康大人,最喜欢真金白银,明白吗?” 凌修抱拳:“是,属下懂了。” 官场上存在着更加严格的等你次序。下官见上官须行大礼,上官是下官行事的准则。 若是想平平稳稳做官,就必须习惯去打量上官的眼色。 当然也存在少数不畏权势的人,结果呢?被森严的权力打击的尸骨无存。 夏正君并非趋炎附势之人,但是却深谙做官之道。在可以松动的范围中最大的响应上官的意思,却不至于危害他人。 这样的处事方式确保了他这些年一路高升,也只有获得更高职位之后,才能更好地为百姓做些实事。 这种人应该高看一眼。 可是, 谁叫他是驴脾气呢? 再碰上常十三这样更驴脾气的人。 常十三可是记仇的,清风客栈被查封的坎儿,在他心中怎么可能会因为简单一顿饭忘却的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儿不错。康大人贪财的名声远扬,凌修不费多少力气便说服了他。 …… 一名天云山派门人来传话:“卓护法,属下传帮主话,帮主叫护法前往总舵吃个晚饭。” 卓兴阳:“哦,知道啦。对了,还叫了其他人吗?” 这人回答:“还有栾舵主。” 卓兴阳:“哦,谢了兄弟。” 宴无好宴,问罪? 总之没什么好事。 先饱餐一顿,再去总舵。事后证实,他的决定十分明智。 …… 总舵的晚饭,一张桌子,三椅子,独独没有饭菜。 常十三一个人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等着这二人到来。 子明一觉睡了两个时辰,养足精神过来。他拍着兴阳的肩膀,说道:“兄弟连累你了。” 兴阳笑笑:“哪里话,有难同当呗。” 子明:“夏正君那厮,着实该打,这一点帮主不会否认。估计也就是什么下手太重啦、不计后果啦…听着就行了。” 兴阳:“得亏夏正君没死在这儿,不然你我真的惹祸了。” 子明:“为何?我们什么时候惧怕官家了?” 兴阳:“不是,夏正君确实是个好官,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这种人应该活着。只不过他一直对我派心存芥蒂,所以才会和帮主不对付。” 子明疑惑地问道:“可是昨晚说话那么臭,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是个好人啊!” 兴阳:“那、那你听帮主说的那话,不是也不想好人说的?” 子明哑口:“额…这倒是。帮主刀子嘴豆腐心,这我们都知道。” 兴阳:“夏正君恐怕也是如此。” 这二人一路勾肩搭背地来到了常十三的房间,弯腰行礼:“属下见过帮主。” 常十三微微一招手,立刻上前两个人。这二人手中执鞭,一派严肃。 子明偷偷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咦! 常十三:“请你们二人品尝一道菜,竹笋炒肉。” 子明嘴角一抽:“帮主,这件事属下可以解释的!” 常十三:“不想听。” 子明焦急:“帮主,处罚属下接受,可是总得给属下一个阐述的机会不是?” 他暗暗想着:卓兴阳,你个木头,你倒是说句话啊!废物,我还能指着你吗? 解释就是狡辩。 反正在常十三心中,子明对的解释一贯如此。 不过解释的过程确实是处罚的必要一步,就算是走过场也要有。 常十三:“说。” 子明:“帮主,夏正君说自己是来总舵道谢,结果呢?他没有道谢的态度嘛,这分明是对我派的挑衅嘛!还有,他不计后果地在我派聚会上甩脸,他甩给谁看?当然是给帮主您,他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如此言辞,岂不是欠揍?属下觉得他心中从来就没看得上我们这帮子人,所以才不尊不重地出言伤人。所以,属下出手教训绝对是对的!就不可以让这种人嚣张!” 常十三心不在焉:“还有吗?” 子明迟疑一下:“没、没了。” 这些已经够了吧,就算不够也没办法了,词穷了。 常十三:“兴阳觉得呢?” 卓兴阳一个机灵:“属下、属下觉得,栾舵主的话很有道理,有道理…” 常十三:“行,既然你们二人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就评价一下。夏正君属于官家人,我们江湖人对他下手,尤其是留下证据地下手,本来就是帮里大忌。随意伤人性命也不符合帮规。至于罚什么,鉴于你们准时赴约,每人二十鞭。执刑吧。” 子明张口便要喊出来! 就在此时,后背一阵麻痛,破空的声响已经在后面展开。 “嗖—啪!” “嗖—啪!” “嗖—啪!” …… 一下一下抽打在这二人身上。 子明紧紧攥着拳头,狡辩的台词早就被挤出了脑子,只剩下了疼痛。 兴阳咬着嘴唇,尽量不发出声响。二十鞭本就不多,再加上他长期被训,也没什么炕不过去的。 第二百六十三张 金疮药 “禀帮主,行刑完毕。” 常十三手中反复摆弄着上好的玉脂金疮药:“退下。” 两人弯腰道:“是。” 子明呼吸明显不均,兴阳更是紧紧盯着地面,不敢动弹。 常十三:“这药听说抹上之后,痛感立刻消失。” 嗯? 还有这么好用的要? 子明心想:我要!我要! 兴阳心想:快可怜一下我吧! 子明哭丧着脸,侧身躺在地上:“帮主,呜呜呜,疼死了,呜呜呜!饶了我吧,好不好嘛…嗯嗯呜呜,好哥哥,呜呜呜……” 兴阳再一次被这个不要脸面的舵主给震惊到了。 娇滴滴的语气,真像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真不愧是被帮主最宠爱的栾大舵主。 常十三皱皱眉头:“哎?注意点儿,血迹别脏了我的地。” 这是重点吗? 常大哥,你的人性呢? 别这么狠好吗? 别折磨我了好吗? 兴阳调整一下身子,艰难地跪起来:“帮主,属下知罪。属下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冲动做事了,还望帮主饶恕!” 常十三点点头:“来,兴阳,我来给你上药。” 卓兴阳顿时有些懵,随后连连摇头:“不,属下自己来,属下不敢劳动帮主!” 常十三半蹲下来:“没关系,闲着也是闲着。” 兴阳见常十三坚持,只好谢恩:“属下谢帮主。” 子明在一旁看着这场与他没有关系的大戏。 心中一阵凉风…啊哦。 没我什么事,对吗? 药物冰冰凉,抹在伤口上果真有奇效。这可是西域的上等上药,珍贵无比。 常十三:“感觉如何?” 兴阳面色舒展:“真的不怎么疼,谢帮主!” 常十三:“这个效果只是暂时的,以后还要好好养养。” 兴阳内心有些疑惑:帮主吃错药了吗,为什么这么温柔?这分明不是帮主的性格。帮主惩罚我之后,何时问过一句?从来没有。一顿鞭子之后没有附加惩罚已经是让人感恩戴德了。 子明内心哭兮兮! 分明就是做给他看的。 常十三这是故意在晒着他,故意给他难堪。 切! 我又不是什么大罪人,至于吗,小心眼。 我不就是记吃不记打吗?我不就是记性不好吗? 可是我也有优点的呀——至少,我认错还是有良好态度的呀! 子明:“帮主,呜呜呜,欺负人呜呜…” 这边上药已经完成,兴阳小心翼翼地穿好自己的外袍,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剩下了尴尬! 常十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喝着茶,全然不理会地上撒娇的人。 子明不甘心地问道:“常大哥,可不可以为我上药啊?我也很痛的。” 常十三:“哦,不了,累了,歇着呢。” 屁! 上个药你就累了?虽然你身体不好,但是也不会不好到这种地步。 子明:“后背我不方便的嘛,好哥哥,好哥哥,帮帮忙呗?” 常十三:“哦,不方便呀,那可不不上药,也行的。” 咔嚓——心碎了一地! 常十三想着:这个混蛋,一天到晚惹祸去,没有一天让他省省心。若是不罚吧,他永远也记不住。若是罚吧,自己心里也心疼。唉,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长记性。 是不是真的是他这个做帮主的把他这个舵主给宠坏了? 自我怀疑中…… 子明:“哥哥,我这么做不也是心疼你吗,那老头这么欺负你,我这个做弟弟的岂能轻饶他嘛。别生气了呗,好不好?” 常十三放下茶杯:“不生气,我若是真生气,早就被你气死了。” 子明嘟起嘴吧:“小弟很疼的。执法堂的鞭子比哥哥的鞭子重多了,哥哥给小弟上药吧,求求哥哥了!” 拉拉衣角,揪一下衣袖……面前的哥哥还是没反应。 子明:“哥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一碗水端平,凭什么给兴阳上药不给我上药?” 常十三勾起嘴角:“哦,兴阳是护法,过几天有任务,你” 子明:“我也是舵主呢!” 常十三:“等等,这话错了。” 子明猛然想起来,自己不是舵主了。是什么?哦哦对,守卫,给常大哥看门儿的。 子明:“那我也可以执行任务啊!我不比兴阳差,论功夫、论脑子,我都是咱派一流的!哼!” 常十三:“论闯祸,咱派你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子明小声嘟嘟囔囔:“这不没出人命嘛。” 常十三:“那上次呢?” 上次? 那次? 额……伯良羽的儿子! 对对对,差点忘记了,那小杂碎死在我手上的。 子明一下子便无言以对了。 常十三:“哪次不都是和我保证,下次不会,哪次做到了?” 子明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看着这人,可怜巴巴地祈求原谅。 上次那么严重的事情,常大哥隐瞒了,原谅了。这次又犯错确实有些……额。 可是就是冲动嘛,脑袋一热,什么都忘记了。 能有什么办法。 委屈。 委屈! 子明:“那、这次您把我留着总舵,起码您看着我,我就不会随意闯祸” 常十三没等他说完:“你多大了,还要我看着?脸长哪儿去了,嗯?” 子明:“我…唔。” 常十三:“这次是不是在总舵?在总舵你也是肆无忌惮!难不成你走到哪我就得看到哪不成?” 天哪!我真的要被他气死了。 疯掉了。 天云山派为何会有这样的人呐,还是我的小弟,作孽啊! 子明耷拉着脑袋,他思考:也是哦,这次在总舵,我也没管住自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说,鞭子挺疼的,但是总是不长记性。 爹娘就给了我这么一个脑子,我有啥办法? 常十三想不通:下次狠狠心,再打狠些。 子明:“要不,下次再犯错,就十天不理我?七天不理我?不不,五天吧!” 最怕常大哥冷漠,这样应该有点儿作用吧。 常十三:“下次再犯错,五十鞭起。还有,任何人都不准理你,最短十天。” 子明瞪大眼睛,好惨啊! 没有一个人和自己说话,绝对是酷刑! 子明:“哥哥先给我上药吧,好疼的…” 常十三:“伤好之后,帮我去杀一一个人。” 子明:“谁?” 常十三:“郭秀。” 郭秀,石门辰阳关堂主。 第二百六十四章 声东击西 子明:“总舵这么多人,为什么我去呢?” 常十三本想着大过年,让子明去看望一下远在冥盛山庄的重戈。 重戈这个逍遥自在的人,坐着冥盛山庄庄主的位置,原本觉得是一种牵绊,谁知道,舒服得不得了! 重戈任命了副庄主,一切都有副庄主处理,琐事从来都没操过心。 他这个看中钱财的杀手——坐着只等着接生意、数银票! 栾子明与重戈联合杀掉伯秋言,这件事务必不可暴露。江湖上很少有人知晓栾子明与重戈义结金兰的事儿,这种焦作的时候,最好不要让这二人有联络,否则可能会引起伯良羽的怀疑。 常十三离开南宁城时有严令,一个月内栾子明不可私自会见重戈。 子明这一问…… 常十三:“这不是想让你和你哥团聚吗?你不会偷偷去见过他吧,嗯?” 子明:“哦…没!没见!” 常十三:“真没见?” 子明:“我建分舵都花掉六十万两了,就我这建的力度,哪儿有时间去见他啊!” 常十三点点头:“行。你去把风钰、凌修叫过来。” 子明娇滴滴地说道:“…疼…” 常十三忍着身上的伤,用尽力气,上去就是一脚,朝着子明的大腿便踹了过去。 “咚!” 子明:“我去、我这就去!” 身体站起来,动作幅度不小,只听“啊——”一声,子明痛呼之声传了过来,后背的鞭伤撕裂,开始叫嚣了。 …… 初步:声东击西! 常十三:“栾子明一经得手,风钰立刻对辰阳关的石门分堂下手,动静越大越好。凌修在收到信儿之后,马上派人赶往辰阳关。不过在雨玲渡关口折返,直奔凤鸣城。我从总舵派人,两队人马汇合,将凤鸣城一举拿下。” 风钰:“声东击西啊,妙。” 凌修:“帮主,若是石化纯调集雨玲渡人马,我派人马可以压得住吗?” 常十三:“这就得有劳你去一趟,和伯良羽商议,若是他肯压制雨玲渡的石门势力,雨玲渡与凤鸣城两处,都归明觉派。” 栾子明:“都归他?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凤鸣城为什么拱手让人?” 常十三:“笨!” 子明:“我!” 凌修:“帮主的意思是用地盘儿诱惑伯良羽,与我们合作。但是成大事的关键不在于抢地盘儿,而在于人。恐怕伯良羽想不到这一点。” 常十三:“他要多少地盘都可以给他,我们势力保存下来胜过所有地盘儿。” 凌修:“若是青山城的石渊前来救,姬宏那边不好做吧。” 姬宏如何能对岳父下死手呢?石瑶绝对见不了一家人的自相残杀。而且石瑶此时有孕在身,更受不了刺激。这如果出了什么闪失,常十三可担待不起。 常十三:“这个我另作安排。东边青山城、南宁城、平安镇、风江口我来统领。西边凤鸣城、雨玲渡、辰阳关,这边是重中之重,是成事的关键。我这身子一时半会没办法骑马,就都交给凌修你了。十位护法给你八位,我只留兴阳和雪儿。” 兴阳给自己听用,雪儿,咳咳,给少安留着。 凌修起身:“属下遵命,属下绝对不会辜负帮主信任!” 常十三:“切记,凌修,一切行动,务必亲力亲为,我要你做到永远站在兄弟们前面,而不是后面。若是你、舵主、护法安然无恙,门人死伤无数,你就不必回来见我了。听明白了吗?” 凌修单膝跪地:“属下明白!属下定会尽全力护门人周全!” 风钰跪地:“帮主,属下尽全力配合!” 子明:“帮主,属下有一个问。” 常十三:“问。” 子明:“此次,杀人杀到什么程度?” 对于石门,依着性子,多杀一个是一个!这多年,积怨甚深,终于有机会对这些人下手了。 常十三:“能不杀,就不杀。我们不能与石门一样把人命不当回事。” 好了,想象中的痛快没有了。 子明兴致败坏地回应一声:“哦。” 常十三:“你们三人商量着来,凌修拿主意。明日出发,限期一月。” 三人下拜:“属下遵命!” …… …… 安排完西边,剩下便要安排东边。 师兄姬宏,唉,头疼! 常十三迈着步子,来到了姬宏的住处。 “咚咚咚” 敲门声。 姬宏从床榻上坐起来:“请进。” 常十三进了门:“师兄?” 姬宏利索地上前,抱拳:“帮主。” 他看到常十三微微皱眉,改口道:“额,十三,师弟。” 十三来到座位坐下:“师兄,有件事与你商量。” 姬宏:“帮主吩咐…额……十三你说。” 十三深吸一口气:“这段日子,你与小嫂来天云山歇歇可好?” 姬宏不解:“歇歇?来天云山?” 十三:“嗯……” 姬宏:“师弟有话,直说就好,师兄我听着。” 十三:“我派与石门马上就要陷入争斗,青山城我派势在必得。师兄可明白?” 姬宏抿抿嘴唇,犹豫片刻又点点头:“嗯。我懂了。师弟担心我与石渊之间发生纠纷,石瑶夹在中间很为难。” 十三:“正是。” 姬宏:“师兄倒是让师弟为难了。唉。” 十三:“师兄哪里话。不为你着想,也要为我的大侄子着想嘛。” 姬宏哈哈一笑:“说的是。那师弟就打算让我和石瑶来天云山躲着?” 十三:“那师兄的意思是?” 姬宏:“我派对石门,想必师弟不会打开杀戮吧?” 十三:“师兄知我。” 姬宏:“那若是我与瑶妹全力说服石渊依附我派,脱离石门,岂不是更好?” 十三摇摇头:“师兄,石渊此人甚是固执,对石化纯有亲属之情,又愚忠至此……咳,十三可能言重些,师兄别介意” 姬宏摆摆手:“不会不会,师弟说的对。不过,既然师弟要先出击凤鸣城,那一旦得手,石渊就如同困兽。再次之前,我这个女婿先稳住他。石化纯死后,他再怎么,也要为分堂的兄弟们着想。到了那时,师弟亲自出面规劝,还是很有胜算的。” 十三思考一番:“嗯,不错。” 姬宏:“你别担心,你的小嫂通情达理,不会怪你。” 十三抬头,微微一笑:“有劳师兄了。”他站起身,拱拱手:“那十三就拜托了。” 姬宏见他心情不错,开口道:“喂,合适能喝一杯你的喜酒啊?景雯小丫头可是等不及了!” 景雯人在天云山,日日等的,岂不就是——十三这块冰完全接受自己吗。 十三转身要走,都下一句:“快了吧。哈。” 姬宏看着这个离去的背影,似乎又找到了以前十三幼时的样子。只不过,此时的十三,已是伤痕累累。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后厨 凌修带领三千名总舵门人出发了。 萧近、苍意远、姬宏、沈丘艳四人回到分舵,各司其职。 常十三留守总舵。 身子日益恢复,林寻清晨的早课常十三也能陪在身边,亲自盯着了。 “嗖——” “嗖嗖!” 墨阳在林寻手中飞舞,忽上忽下,轻功巧然。 这小子功力突飞猛进,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奇才。 一来天资聪颖,二来从小跟着林平习武,耳濡目染。近一年时间,与常十三形影相随,常十三一招一试都看在林寻的眼里。 跟着严厉到死的师父,功夫不长进都难呐。 林寻调转剑锋,朝着常十三呼啸而来:“看剑!” “嗖—啪!” 一颗铁珍珠从袖子中飞出,丝毫没有偏差,直击林寻胸膛。 没有内力,力道自然不重。 不过直击穴位,够林寻喝一壶的。 “啊!”只听林寻痛呼出声,摔了一个扑街! 常十三微微一笑,看着小徒儿出丑的样子,莫名开心。 林寻拍着身上的尘土,边喊边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常十三面前。 他委屈巴巴开口:“师父,您笑了,可是这一次徒儿不开心!因为您是嘲笑!是嘲笑!哼!” 难得师父笑一笑,谁知道——居然是嘲笑小爷我。以前还天天盼着师父笑呢,哼。 常十三:“嗯…那,你有本事别让为师打到不就可以了。” 林寻叉着腰:“别扯了,小爷我再本事也没办法躲过,师父没有内力也躲不过。呜呜呜,欺负人!” 谁让你小子对着为师用剑。 常十三:“和为师开玩笑,嗯?那你不也是欺负为师此时没有内力吗?平时你敢吗?” 林寻翻个白眼儿:“唔……不敢…” 常十三:“来,说说刚刚招式,有几处不妥?” 林寻摸摸头,不妥? 有吗? 都说得过去吧。 马马虎虎,额,可是师父不要马马虎虎。 不说或者说错结果便是——责罚更重。 就算胡乱编也要说! 林寻:“第二十一式?” 看看师父脸色,额,好像不对。马上改口:“第二十二?”完了,师父脸色更沉了。 林寻坚定地说:“那就是第二十三,嗯,一定是。” 常十三:“没了?” 林寻:“还有?那就是还有第二十四、二十五?” 记得确实是这几处最不熟练,每次卡壳便是在此。应该不错的。 常十三拿起手边的细细短鞭,林寻哆嗦着向后躲闪。 本来觉得会习惯,可是每次常十三拿起它,还是会把林寻吓得变色。 疼啊。 常十三:“打哪?” 唯一令林寻“欣慰”的是,这位“慈爱”的好师父,终于懂得“尊重”他这位徒弟的意见了。 林寻怯生生地问道:“打多少?” 常十三:“第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一连四式,买四送一,打五下。” 让我去死好吗?师父,您是亲师父吗? 买四送一,我可以拒绝吗? 好在您真的仁慈,五下不算多。 比起以前,动不动就是二十下,打掉半条命。虽然这细鞭的威力比较小,但是再小也是鞭子啊。 林寻:“后背的左边。右边不要!” 常十三点点头:“行。” 右边留着明天挨。 太难了。 林寻磨磨唧唧把后背暴露在了常十三的短鞭之下。 随后便是一阵惨叫! “轻点、轻、轻…啊——轻…唔!” 常十三饶有兴致地开始了细致地指点。从剑到手腕,从手腕到脚腕,一通指教。 再盯着林寻把所有动作再来上一遍,终于可以喘口气。 今日,又是闲来无事。 每日静候凌修的飞鸽传书。 远在辰阳关的子明,隔着千山万水,自然也帮不上忙。所以,多余的操心纯粹是自取烦恼。 还不如,安安心心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 做菜! 后厨成了常十三最常光顾的地方。 做菜,常十三讲求“自学成才”。他很介意有人在一旁指手画脚。 为了做菜,去认一个大厨做自己的先生?不不不,他可不会接受。 一个堂堂天云山派帮主的面子是扎根在他内心的东西,无时无刻不能不去顾及。 人了厨子做先生,这件事传扬出去,江湖人不知会有多少人笑掉大牙。 绝对不可留下被人嘲笑的把柄! 自学成才确实具有很大的挑战性。比起习武练剑,对于常十三来说,也很难。毕竟,以往没有经验。 常十三每次进入厨房,都是一众厨子的恶梦。 每次这位大帮主屈尊来寻找“刺激”,都会把他们这一片清净之地弄得鸡飞狗跳。 灶台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各式各样的菜品散落一地。 一片乌烟瘴气—— 最最要命的不是后厨,是每次出锅的菜的品尝人:林寻和少安。 少安已经快要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神经哥哥折磨疯了。 一连三天被逼着吃下乌漆麻黑的不知名的东西。 今日,少安和林寻又被强制压到了后厨,品尝刚刚出锅的菜肴。 常十三轻轻喉咙:“请二位用餐!” 黑色的 又是黑色的 糊糊的一层裹在青菜的上面。 辣椒粉一层,这是——这是糖? 辣酱上面放糖,这是什么做法? 真是别出心裁。 林寻:“师父,可以不吃吗?” 常十三摇摇头。 少安空咽一口:“十三哥,这个,你确定不会有毒吗?” 常十三内心想着:会不会有毒不知道。估计味道不怎么样。 看起来味道好,那他自己品尝就好,没有必要找这二人的呀。 这坑人的脑回路,苦了这两个苦命鬼。 常十三:“有毒,你也可以解。别怕。” 少安一张苦瓜脸:“算你狠……我吃。” 常十三:“吃完记得评价,明日改进一下。” 林寻拿起筷子,嫌弃地半闭着眼睛,小小咬下一口放在嘴里:“唔……”不能吐! 不能吐! 师父会打死我的! 林寻艰难地咀嚼两下,猛劲吞下:“啊…好、好毒!” 少安那边:“十三哥,家里是盐多的吃不完了吗?” 喝水,要喝水。 咸呐。 …… …… 最后的最后,少安与林寻,一个下午霸占了总舵的茅厕。 不是毒药,而是泻药。 十三哥(师父),您的菜确定炒熟了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 约战石门 正月二十一日—— 辰阳关石门堂主郭秀,于外出时突遭不测。 天云山派栾子明,光天化日之下,使得郭秀颈脉断裂而亡。 正月二十二日—— 凌修所带领的人马赶往辰阳关,并有八位护法参与。 正月二十四日—— 天云山派辰阳关分舵舵主风钰,带领天云山派门人一千有余,杀戮石门子弟六十余人。 正月二十五日—— 石化纯派三千石门子弟,从凤鸣城出发,赶往辰阳关。 正月二十六日—— 辰阳关石门子弟改姓,投靠天云山派。 同日—— 凌修所带人马折返! 正月二十九日—— 凤鸣城人马到达雨玲渡与辰阳关交接。凌修突然攻入凤鸣城,与石化纯决一死战! 同日—— 天云山派护法冷宜春、于禾二人与雨玲渡会见明觉派仙君伯良羽。天云山派承诺,事成之后,将凤鸣城与雨玲渡的石门地盘儿交于明觉派。伯良羽允诺,明觉派人马保证石门人马不可踏出雨玲渡半步! —— 石化纯急忙调回派出人马! 凌修抓准时机,意在石门人马调回之前彻底拿下凤鸣城。 凌修于所有天云山派子弟于凤鸣城之下部署。 裘尧:“凌修,对战石化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帮主出马也是焦灼,还是慎重好,免得兄弟们伤了性命。” 凌修:“大哥说的是。依大哥看来,几人能有十足把握打败这石老头儿?” 裘尧:“恐怕,我三兄弟得同时出手。虽然胜之不武,但是也只能这么做。” 三兄弟,指的便是裘尧、卫肃、叶敬。天云山派护法中武功最高的三个人。 凌修:“这样,为确保万全,这场的六位护法一同交给大哥。石老头儿身边还有江蠡、江舒二兄弟,六人一同行动,应是万无一失。” 叶敬笑道:“帮主不能亲手结果石化纯,唉,可惜喽!” 卫肃:“帮主在总舵养着,没份儿!哈哈哈!” 裘尧嫌弃道:“你们两个有点儿正形可好?上场之后,一招不慎,咱三兄弟可就险了。” 叶敬摆摆手:“那不能!” 卫肃:“放心、放心。咱三人可以压得住帮主,就一定能弄死石老头儿。” 叶敬:“那是那是。明日便是石老头儿的祭日。” 裘尧:“娄飞、龙昊、白志伦,你们三人务必把江家兄弟拿下。” 三人齐声:“是!” 凌修:“好,既然如此,那石门的其他人不足为惧。石老头儿一命呜呼,那些人必然会动摇对石门的忠心,只要稍加疏导,便可以收服。” 裘尧:“可是,这些人将来要怎么安排?” 凌修:“帮主不许多伤人命,凤鸣城又归伯良羽,这些人只能遣散或带回总舵。总之,不能留给伯良羽。” 裘尧:“说的是。” 凌修:“晁泗听令” 晁泗上前:“属下在。” 凌修:“命你去石门下拜帖,约战石化纯与明日凤鸣城玉峰松林。” 晁泗:“属下遵命。” …… 石门凤鸣城人马共七千余人。抽调两千人之后,剩余五千余人。 而凌修所带人马为三千余人。 相比之下,凌修不占优势,反倒是石化纯更胜一筹。 所谓擒贼先擒王,凌修故而决定先从石化纯下手。 此次较量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关乎天云山派的生死存亡! 胜机在于速战速决! 在另外两千人马未回之前,一举摧毁石化纯的势力。 …… 第二日—— 一派肃杀之气。 玉峰松林,西靠玉峰山,山下郁郁葱葱又茂密的松林。 松林开阔之地,方圆百里,空旷无人。 冬日接近尾声,春日逐渐走进。气温回暖,土地逐渐松软。 但是风依然是冷的。 松林依然涵着冷意。 荒凉的空地,虽然没有任何遮挡,却依然有着隐蔽的深深的萧瑟与生机。 裘尧、卫肃、叶敬三人,磨拳擦掌,只等石化纯到了。 石化纯自然如期赴约。 他不相信,凭着凌修这等小人物,也能妄下海口,带领区区三千人便要吞没石门总堂,简直是痴心妄想。 一身明黄色的长袍,龙纹刀跨在腰间。 走的是门主的步子,端的是领头人的架子。 凌修抱拳一声高嗓:“石门主,凌修带帮主向您问安了。” 石化纯冷哼一声:“哼,常十三的小命,的确够硬。柳莫超没能一掌打死他,惊血丹也没能送走他。真是令人惊讶啊,哈哈哈。” 凌修:“是是是。帮主的确命硬。帮主为了不让你石门主背上背后谋害别人的坏名声,这不,活得好好的。” 江舒上前一步:“喂,凌修,挑战我石门,你可不够资格!” 娄飞:“那你觉得,谁够资格?” 江舒肩膀微耸,动动脚尖:“最起码,你这个飞针小飞,不够资格与我对战。要来,也得是站在你身边的那位姓叶的!” 叶敬噗嗤一笑:“哎呦!点名我来,荣幸之至啊。不过我觉得在下没资格与你江公子对战,我只配挑战你身边的石门主。呵呵。” 江舒:“你大胆!” 石化纯眉眼一动:“这么说,你是想与我过招?” 叶敬:“不错。” 凌修:“石门主,裘尧、卫肃、叶敬,三人对战你石门主,给足您的面子。您看如何?” 三人? 这三人的势力,石化纯自然知晓。 叶敬一人不在话下,而三人联手,几乎江湖上无人能够招架。 凌修见到石化纯眼神中的犹豫,立刻补充道:“石门主出战,一战定胜负。这样您身后的石门兄弟都可以免受苦,岂不是一件好事?兄弟当先是天云山派的原则,不知石门遇事,是兄弟先呢,还是门主的安危先?” 这话犹如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了石化纯的心中! 江蠡:“门主不可!您知道的,这三人” 石化纯一个挡手,示意他住口:“我自有分寸。” 接着,石化纯提议:“兄弟当先自然不错。不过你天云山派胜之不武,以多欺少啊,这怎么行呢?我只接受两个人与我对战!” 两个人… 恐怕…… 那就只能是裘尧与卫肃。 不过…… 凌修如何选择? 不能让石化纯对战,死伤的是身后兄弟,他不能将兄弟的性命就这么交出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对决开局 凌修斟酌再三:“石门主,你明知二人应战,你就可以胜算在握,你岂不也是胜之不武?” 石化纯:“三人与我不利,二人与你不利。到底该如何选,是个难题。” 凌修:“不如这样,你挑十人,我挑十人,公平公正。不过您不可参与。” 石化纯迟疑一下:“可以,不过你那边裘尧不可参与。” 凌修盘算一番,卫肃与叶敬可以应对江家兄弟,有另外几位护法,应对石门的其他人也有胜算。 如此,是解决当下难题的好办法,可以让兄弟们免于一番生死争斗。 凌修:“成!” 石化纯只是以为,天云山派此次动武,是对暗害常十三的报复。他万万料想不到,天云山派此来是想彻底消灭他石门势力! 凌修下令安排,低声与护法交代:“十人对战之后,立刻杀掉石老头儿,务必得手。” 裘尧:“放心吧。他没有防备,万无一失。” …… 天云山派总舵之内,常十三拿着一把木色的算盘。 “噼、里、啪、啦……” 一阵算珠的摩擦声响。 少安端着茶水,放在了常十三的手边:“十三哥,喝茶。” 常十三:“忙着呢。” 少安好奇地问道:“这是?谁欠你银子了?” 常十三:“欠银子是有的,可是不是算这个。” 少安:“那是算什么?” 常十三:“算一算,下个月我们总舵需要多少粮食。” 少安:“粮食?为什么?” 常十三:“石门凤鸣城的人必然有大部分回来投靠,算下来会有四千人左右。这可是一大笔粮食开销,不早做打算怎么行呢。” 少安:“噗!十三哥就这么确信,凌大哥那边万无一失吗?” 常十三:“怎么,你盼着他们有失啊?” 少安连忙摆摆手:“当然不是!只是,有些担心嘛。” 常十三:“我都不担心,又不关你事,出了事你就赶快跑路呗。” 少安眼睛一瞪,哦,我不是天云山派的人就不关我事了? 凌修失手,总舵危矣。 石化纯必然趁机来攻总舵。 少安:“什么话,我跑了你怎么办?” 常十三:“你和雪儿一起,我也就放心啦。记得带着寻儿一起跑哈。” “噼里啪啦” 算珠依然在响,丝毫没影响他仔仔细细算账。 少安提高嗓子:“什么话!我就这么贪生怕死吗!” 常十三一震:“你急什么?” 少安:“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能不急吗?!” 常十三:“真心话呗。” “嗖—” 少安猛地夺过算盘,常十三手中一停,抬起头来。 常十三失落地说道:“你干嘛,白算了我。” 少安:“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常十三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小弟,无奈地说道:“又哪里惹到你啦我的十四爷啊?” 少安一屁股坐到他的身边:“哼!不理你了!” 常十三皱皱眉:“这些日子对你是不是太好了?不知道我是你哥了?动不动就和我摔脸,小心我罚你!” 少安最怕他的哥哥冷脸,本能的反应便是害怕,哆嗦。 没出息的样子呦。 少安:“哥,我……” 常十三冷言冷语:“凌修等人必然凯旋,不必担忧。你,滚吧。” 少安起身:“…是。” 刚刚转身,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嗯? 刚刚是不是哥哥惹我生气了?为什么变成了我惹哥哥生气了?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另一头,常十三拿起算盘,继续开始了。 “噼里啪啦” 又是一阵声响。 少安磨磨蹭蹭坐回来,把脑袋凑到常十三的眼前。 常十三立刻双手护住算盘,免得被少安破坏:“又干嘛?” 少安:“唔,装正经,装的挺像嘛,又差点儿把我唬住了。” “啪!” 常十三猛地拍了桌子。 接着便是一声呵斥:“唐少安!” 少安一身汗毛竖起,太恐怖了。本能反应,“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低着头,等待发落。 常十三:“确实是给你脸了!” 少安一颤:“小弟、小弟错了,十三哥息、息怒。” 常十三:“出了事,你与雪儿、兴阳、寻儿一起走。听不明白吗?” 少安抬起头:“我……” 常十三:“答应我。” 少安眼眶红润:“我不!” 常十三面露愁容:“答应我!” 少安:“不答应!不答应!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如果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常十三心急,心中的火气一下子窜上了头。 “啪!” 他的手抓起桌子上的算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一颗颗算珠在地上散开。 常十三愤然,拔腿离开。留了少安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十三暗暗骂到:唐少安,你就是倔驴一头!狗东西!听不进人话,哼! …… 玉峰松林中,二十人的对决,不到一刻钟,便见了分晓。 天云山派三人重伤,石门则是一死三伤。 最终,以天云山派获胜结束。 就在石化纯暗自愤怒的时候,裘尧、卫肃、叶敬三人一同杀出,直奔石化纯而来! 就在龙纹刀出鞘的一瞬间——另外三位护法与江家兄弟交上了手。 石化纯艰难地喊出:“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裘尧斩钉截铁:“再无石门!” 石化纯心中大惊,所有在场的石门子弟亦是大惊失色! 凌修:“石门大势已去。辰阳关早就成了我派的地盘,平安镇的沈丘艳也已弃暗投明。雨玲渡的石门势力已经被伯良羽困死。你们已经如同困兽!” 刀剑交加 如同电闪雷鸣—— 卫肃、叶敬二人与石化纯的龙纹刀死死纠缠在一起,裘尧猛然蹬地而起,从上方对其发起致命一击! 诡谲的剑势没有丝毫犹豫,裘尧的眼神中满是杀意! 石化纯连连后退,为了避开裘尧,只能拼命甩开正面的卫肃、叶敬二人。 这二人没有停顿,追击而上—— “嗖嗖!” 三剑并起,呼啸而来! 龙纹刀向上防守,却招架不住。 接着,风雷剑光猛然袭来,朝着石化纯的脖颈狠狠攻击。 叶敬突然松开剑势,绕道石化纯身侧,瞬间大乱石化纯的力道。 石化纯匆忙抵挡。 注意力几乎全然放在了来势凶猛的叶敬与裘尧身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三人最后的筹码,居然是正面的卫肃。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事成 就在这一瞬—— “嗖!” 一剑贯穿石化纯的心脏! 卫肃眼光凌厉,一剑致命! “嗖!” 一剑猛然抽回…… 石化纯全身僵硬,鲜血染后了衣衫。一柄龙纹刀微微颤抖,手掌再也握不稳。 突然,嘴角一股热血喷出,石化纯倒地。 另外一边, 江蠡身亡,江舒手臂受伤,已经无法支撑。 石化纯身死,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这个江湖上刀法第一,武功第二的人,双眼瞪圆,逐渐冰冷…… 江舒见势不妙,瞬间慌了神。 娄飞四根飞针连发,直取脖颈,飞针分毫不差,钉入血脉。 …… …… 天色渐暗。 飞鸟也没了精神。 干巴巴的树枝在月夜之下映出影子,稀稀落落。 一只全身灰褐色的信鸽,落在了天云山派总舵鸽窝只内。 一双灵动的双眼,通体柔顺的羽毛,有力的爪子,带来了常十三日日期盼的好消息。 卓兴阳内心焦急,守着鸽窝分寸未动。 信鸽停下的一刻,他兴冲冲冲上前去,拿下书信! 这信是喜是忧尚且不知,他能做的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常十三的房间,把消息呈上! “帮主、帮主,来信了!” 一声,在宁静的夜里更加响亮。 常十三“蹭”一下从床上弹起,鞋子都没来的及穿,急急忙忙走到了门口。 卓兴阳上气不接下气:“帮主,信!” 常十三一把夺过来,展开、展开、展开: “帮主在上,属下凌修呈报。正月二十九日,属下带领我派子弟攻占石门凤鸣城总堂。石化纯身死。石门子弟三百人死与我派之手。我派门人五十七人遭遇不幸。石门归属我派人数,容属下后报。属下将按照帮主意思,善后之后撤出凤鸣城,将其交于伯良羽。 ——凌修” 常十三:“兴阳,给我倒杯茶。” 兴阳:“啊?不,帮主,如何如何?属下想知道!” 常十三嘴角上扬:“你猜呢?” 兴阳一见,咧开嘴角:“成了?是不是?哈哈。” 常十三:“倒茶吧。哈哈哈哈。咳咳……咳。”一时没忍住,笑声顺着嘴角便流出来了。 几天来,虽然嘴上不说,心中比谁都紧张。 最考验人的便是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等待。不能亲自去往凤鸣城,不能和兄弟们并肩,真叫人牵肠挂肚啊。 一着不慎,家就没了。 终于可以松下这口气了。 兴阳欢呼雀跃,一蹦三个高:“太好了,哈哈哈,帮主,我们、我们怎么庆祝庆祝吧!” 常十三摇摇头:“不可庆祝。” 兴阳:“为什么?” 常十三捏着茶杯,轻轻出口气:“庆功酒是留着大获全胜的时候喝的。” 大获全胜,那岂不是要等到石门彻底消失? 兴阳:“帮主,是不是该属下护送您去青山城了?” 常十三:“石化纯身死的消息传遍江湖之时,便是到青山城之时。” 兴阳:“哦哦哦。那,属下可不可以将消息通报给总舵兄弟?” 常十三:“不可。” 兴阳扫兴地应声:“……是。” 凌修未返回之前,伯良羽有没有异动尚且不知,变数随时可以发生。未盖棺定论,怎可随意通报呢。 不过,伯良羽事先答应按兵不动,此时再生事,已经无济于事。 石门重创,天云山派便再无顾忌。 常十三:“少安呢?这么半天没见他人了。” 兴阳眼皮一挑:“唔,帮主,不是您罚他” 常十三:“罚他?何时罚过他?” 兴阳:“嗯?那少安为什么一直跪在中央大堂呢?” 常十三:“跪?” 兴阳不解:“是、是啊。” 常十三愤愤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倔,真倔!” 这头倔驴,还在较劲呢。 照着这个劲头,以后一句话还说不得了? 还不能和这位十四爷发脾气了呗! 哼!倔驴。 跪着吧,跪死才好。 懒得管你! 兴阳:“难道、难道不是帮主罚的吗?” 常十三:“不是。” 兴阳:“那为何他要跪在中央大堂呢?” 常十三:“脑子有病。” 兴阳见到冷冷的脸色,立刻想要找个理由溜走,免得惹火烧身。 兴阳拱拱手:“属下去看看他,属下先行告退。” 常十三:“等等,不准去看他,谁也别去!” 兴阳身形一震:“…是。属下告退。” 常十三心中嘀咕:我让你倔,我到要看看,你能扛到几时。 蜡烛在灯罩中摇摇曳曳。 夜已深。 辗转反侧,躺在床上的常十三衣带未宽。怎么也睡不着。 少安回去了吗? 少安有没有去休息呀? 少安的膝盖痛不痛呀? 有没有吃饱饭呀? 不会还跪着呢吧?! 这万一,咳咳,是万一。那岂不是非要累坏不可。 唉,怎么办呢。 去看看还是不去看呢。 去看看的话,会不会太没面子。难道好像那倔驴低头吗?怎么可能,我可是他的十三哥啊。还能让一个小弟翻了天不成。 常十三左思右想——— 最终、最终,还是放心不下。 该死的! 少安忍着最后一口气,在中央大堂上一动不动。 十三哥为何还不来? 难道十三哥真的这么狠心吗? 腿脚早已麻木,最疼的时候也算是强忍着挺过去了。 只不过,半日多水米未尽,又渴又饿。 天云山派的人都以为是他们帮主罚了十四爷,谁也不敢私自干涉。 这不,半日多,一个人也没有搭理过少安。 十三哥不会来了,少安越来越没信心。他双手扶着地面,艰难地挪动双腿,就在他准备好起身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呦,这就坚持不住啦。切,不是倔吗?怎么不继续跪呀?哼。” 少安身形一颤,险些摔倒。 来人正是他狠心的哥哥。 常十三满面嫌弃地来到少安面前,依旧坐在了离开时的椅凳之上。 少安别提多后悔了。哪怕再坚持一下下,也不会被撞个正着了嘛。 常十三:“哑巴了?还不说话了?我可没罚你,你纯粹是自己找罪受,可别这这里和我耍脾气。” 少安扶着桌子,一点点挪过来坐下:“嘶——”眉毛皱在了一起,膝盖的疼痛立刻袭扰全身。 常十三:“该!” 第二百六十九章 小花雕 少安委屈地揉着膝盖:“还是那句话,我绝不会自己走。反正你爱气就气,我不会听的。你没罚的我自己也罚完了。还想怎么样,随你便。” 常十三轻蔑地嗤笑一声:“随我便?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服我了对吧?” 少安:“没有。” 少安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越来越敢顶撞他的十三哥。 不过,在谁走谁不走这种抛弃意味的问题上,他不会妥协。 虽然早就答应过常十三,无论什么时候,必须保证,他唐少安要死在常十三的后面。 少安先一步走了,常十三万万承受不起。 常十三:“没有你敢和我倔!” 少安:“我……” 常十三:“雪儿呢?” 少安抬起头:“在外面消息舵呢。” 常十三:“如果,我令雪儿撤走,你还会留下吗?” 这…你个大男人是不是和雪儿吃醋!凭什么这么问呢。 少安迟疑片刻,随后眼神坚毅:“我会留下。” 常十三:“那雪儿怎么办?” 少安:“十三哥比雪儿重要。十三哥,我认真的,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真的活不了了。” 常十三眼神迷离,好久好久,扶着额头,无奈的摆动两下:“如此,哥哥我的压力可就大了很多啊呵呵呵呵。” 少安眼睛迷成一道细线:“呵呵呵呵呵呵。” 常十三面色一收:“凤鸣城拿下了。” 少安顿时一惊:“…什么?” 常十三:“哥哥我暂时不用考虑死不死这回事了。” 少安激动万分,嘴角上扬:“这么快?!凌大哥果然是凌大哥!哎?石化纯死没死?死了还是逃了?” 常十三:“死了。恨呐,居然不是死在我手里。遗憾、遗憾啊。” 少安:“是谁杀掉的他?” 常十三:“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想必是裘大哥?不然就是卫肃或者叶敬。其他人没机会近他的身。” 少安笑道:“谁杀了石化纯,谁便可以再一次在江湖上扬名喽。” 常十三:“单单从刀法上,说实在的,石化纯的确值得敬佩。江湖上没人能让我的墨阳剑如此看中啦。可惜,人,嘎嘣,没了,哈哈哈哈哈,没了。真该喝一杯、喝一杯!” 少安见他得意忘形的样子:“你说什么?喝一杯?” 常十三:“对呀,那小花雕,啧啧,美死了,美” 少安:“美是吧?” 额……什么阴阳怪气的。 尴尬! 说错话了。 常十三笑眯眯地改口:“不不、不美。呵,当我没说,我、我先走啦,困啦。你早早回去休息哈。哥走啦!” 少安站起来:“站住!你背着我偷偷摸摸喝酒,不是一次两次了。说一次不听、说两次也不听!你有这脸不听,我都快没这脸继续说了!” 少安走过来,盯着常十三一通唠叨:“不喝酒是为你好,你不也想快些恢复功力吗?我一天天是苦口婆心呐,你若是老实些听听劝,我至于这么累吗?啊?” 常十三一脸无辜:“我不是没因为喝酒怎么样嘛,偷喝也就一口,完全不影响啊。” 少安:“你还说!好,我没想提。就说大年初十那天,你发病病倒之前干嘛了?你说。” 常十三:“没干嘛啊。” 少安:“你喝酒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常十三眉头一皱:“不是、谁说的?” 少安:“你别管,自己做了就得承认。” 常十三双手背后,垫一下脚尖:“好,呵,我又被你十四爷的眼线给盯着了。呵呵,一个个的,你的命令比我的都好用。” 找机会,非得好好教训一下总舵这些不知好歹的人。堂堂一个帮主,整天被监视。 常十三:“我吐出来了!” 少安转上一圈:“吐?你以为是饭呀,酒喝进肚子,很快就进入了你的血脉。根本就吐不出多少。” 是吗? 嗯? 是这样? 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催吐,多此一举啊,我的酒,唔,心疼。 少安:“不可否认,发病与喝酒绝对有关系!我不说破,那是我不会在那些哥哥面前让十三哥丢面子,哼!” 常十三老脸一红,这揭伤疤也太直接了吧。 好弟弟。 真是好弟弟。 常十三:“……!!” 少安一只胳膊搭在常十三的肩膀上,眼神挑衅地侧目而视:“嗯?无话可说了吧?” 常十三呵呵一笑,接着便是咬牙切齿:“哦,原来,我的小弟如此贴心呀。” 少安确信的点点头:“然也然也。” 常十三翻个白眼儿:“不要脸。” 少安丝毫不介意:“哥哥都不要,我只能追随喽。” 常十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好弟弟!” 少安点点头:“我知道!” 常十三一脸严肃:“弟弟,哥哥困了,哥哥可以回去睡觉吗?请问您允许吗吗?” 少安:“……那、小花雕还敢喝吗?” 常十三:“什么小花雕,哥哥眼里容不下小花雕,只剩下了弟弟的贴心啊!” 少安:“好哥哥!去睡吧!” 常十三如释重负:“告辞!” 我嘞个去,唐少安,终于肯放过我了。 为什么非要大半夜来看他? 以后坚决不能爱心泛滥。 哼。 …… …… 青山城—— 姬宏正在烦闷中,如何与他的瑶妹解释呢? 如何才能说服瑶妹呢? 虽然石瑶嫁给了自己,但是石瑶从小长在石门分堂,接受的石门那一边的熏陶。 她的爹爹石渊,在石瑶的心中是二十多年的依赖,石瑶绝对不可能轻易接受自己夫君吞并父亲半辈子基业的行动。 最关键的是,石渊对石门感情至深,忠心可鉴。他更是一个固执的人,从来最有主见。内心不认可的事情,无论什么人,几乎不可能说服他。就连石瑶这亲生女儿,也不能轻易左右他。 石瑶怀有身孕,姬宏可不敢让她为难。 但是,此时他必须先和瑶妹沟通好。不然等常十三这个师弟到来之时,只怕瑶妹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 瑶妹呀瑶妹, 宏哥该怎么温柔的开口呢? 愁人呐。 姬宏在大堂来回踱步,思来想去,他说道:“来人” “属下在,舵主吩咐。” 姬宏:“去准备一桌好菜,要以炖菜为主,炒菜为辅。请玉轩楼的孙师傅亲自下厨。” “属下遵命。” 第二百七十章 小两口儿 姬宏一脸痴醉,双手托腮,盯着眼前的石瑶,不时嘴角上扬。仿佛可以闻到周围甜甜的味道。 石瑶撂下碗筷:“有事?” 姬宏:“没事。” 石瑶玩味地问道:“有事说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日不过年不过节,忽然招呼这么一桌子菜,用意呢?” 姬宏还是眯着眼睛笑笑:“瑶妹,问你个事呗?” 石瑶:“问呗,干嘛遮遮掩掩。” 姬宏斟酌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哈,我卖卖力气,能不能说服咱爹归入天云山派?” 石瑶一惊:“归入?” 姬宏:“嗯……也就是” 石瑶:“也就是背叛呗!” 姬宏:“没那么难听,是投诚啦。” 石瑶摇摇头:“咱爹能吗?能不能你还不了解吗?咱爹宁可死,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姬宏:“为什么爹要如此固执呢?石门,说的不好听些,石化纯是什么东西,他在咱俩个大婚之时下毒手,爹为什么还要跟着他?这明显是想不开啊!” 石瑶:“喂,爹什么时候说过是效忠他!爹爹是效忠他的师父还有先一辈人物。” 姬宏若有所思,摸摸下巴:“是这样。” 石瑶:“背叛师父,你觉得爹这种人会做出来这种事吗?” 背叛师父——— 这种事,恐怕真的无法做到! 师父,师父。 萧冬,是姬宏的师父。换成自己,搭上性命也绝对不会背叛。 这下,真的难办了。 石瑶看着眼前人,心事重重,面露难色,于是忍不住询问:“为什么突然要这么问?” 姬宏:“哎,若是瑶妹出马,能不能劝得动呢?” 石瑶面色一紧:“老实交代,为什么这么问!” 最怕他家小瑶妹气鼓鼓的样子,好吓人的。 姬宏有些心急:“瑶妹瑶妹,不着急哈,我什么都说。是这样,帮主这不是对石门下手了嘛” “啪!” 石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常十三对石门下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呢? 姬宏连忙上前一把抱住他家瑶妹:“又怎么了嘛,这么大脾气,对咱大儿子不好的。” 石瑶一个白眼儿:“常十三下手,什么时候的事?” 姬宏:“这个,就是前不久,二三十天。” 石瑶揪起姬宏的左耳:“好啊你,居然瞒着我哈!” 姬宏连连求饶:“瑶妹宏哥错了,这不是你想你多想,我不是故意隐瞒的,你知道的。” 石瑶:“当初你和我怎么说来着?天云山派与石门,在青山城内永远修好,永不侵犯。现在呢?” 当初, 常十三丝毫没有想吞并石门的意思。 之前如此约定,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如今帮主下了令,没有人可以左右。青山城中,天云山派与石门不会共存。 如果不能说服石渊主动投靠,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姬宏同样不能左右。常十三的意志是彻底吞并,石渊分堂要么投诚、要么赶尽杀绝。 如果是赶尽杀绝,那姬宏做为石渊的女婿,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真到了这一步,下手也不是、不下手也不合适啊…… 姬宏:“瑶妹,我认真问你,你不想看到自相残杀对不对?” 石瑶眉毛紧紧皱起:“常十三的胃口这么大?” 还记得,常十三来到青山城参加他们二人的婚宴,那是石瑶第一次见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帮主。 那个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顶峰人物。 江湖人说,常十三心狠手辣、从不留情、杀人如麻。可是石瑶并未在这位文质彬彬的人身上看到这么令人厌弃的一面。 常十三弯腰的一句问话,至今令石瑶印象深刻。恭恭敬敬不说,话语也是那般轻轻然。 眼下——— 这位年轻的帮主,居然要彻底消灭石门势力? 乍听一下,真的令石瑶不敢相信。 姬宏:“张秦差点害我师弟的命啊!呼,瑶妹,我师弟有仇必报,我了解。不过,这一次不单单是为了这个,还为了清理清理江湖上的这一些败类。” 石瑶:“他有这么大的胃口,他消化得了吗?伯良羽会任由你们这么折腾吗?” 姬宏轻轻抚摸着石瑶乌黑发亮的发髻:“我师弟何许人也,这种事我不问也不想,根本就不是我的考虑范围,何必自寻烦恼。” 石瑶抓起姬宏的手,握在手心里,接着便是毫无征兆的狠狠一掐。 “啊!”姬宏一声惨叫,“瑶妹……” 石瑶:“你倒是挺宽心呀!爹怎么办!怎、么、办!”说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姬宏:“哎呦呦,饶命啊瑶妹。这、这和我也没关系啊,帮主这么做,我只能求你了,帮忙劝劝爹爹呀,瑶妹放手啊,我的脸呦……” 石瑶这才松下了手,并不温柔地替姬宏揉着略微有些肉的脸。 姬宏:“求你了,劝劝爹呗。” 石瑶:“劝,怎么劝呐?我可做不到啊。” 爹爹的脾气,石瑶最清楚。 自己心中认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姬宏:“爹会不会,为了石门那些兄弟,改变一下想法?” 石瑶:“喂,你这是威胁!你敢威胁爹爹!是不是给你胆子了,嗯?!” 姬宏:“……” 这是个暴脾气。 唉。 大婚之前,瑶妹也不是这个性格啊,天哪,谁能拯救一下啊。 石瑶静心下来,过了一会儿功夫,说道:“真这么做,爹会被你逼死的。” 此话,姬宏心中一颤。 是啊,为了兄弟们,石渊的确会妥协。 可是,为了不背叛,只能选择——自尽。 身为石渊的女儿,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身为石渊的女婿,又该如何呢? 姬宏犯了难。 真的等师弟来了,亲自和石渊谈吗? 师弟那个暴脾气,没准儿气头上管不住自己的手,一剑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瑶妹这么可爱,怎么能让瑶妹没了爹爹。还有自己的大儿子,也不能亏待啊。 可是,自己身为天云山派的舵主,更是萧冬的徒弟,自然也不可能违背师弟常十三的命令。 办法,谁能想个办法解决一下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散心 凌修出发之后,为了保证常十三的安全,以防止给石门穷寇留下可乘之机,他已经被少安强制“禁足”近一个月了。 由于林寻的惹祸气质,没有常十三在身边便总是喜欢找麻烦,他也被常十三禁了足。 林寻:“师父,带我出门去玩儿好不好?” 常十三摇摇头:“不好。” 林寻:“那我自己出门去玩好不好?” 常十三再次摇摇头:“不好。” 林寻耷拉着眼皮:“这么多天没出门了师父,我快憋疯了!” 常十三:“谁不是呢。” 林寻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子,贼贼地说道:“师父,我们偷偷溜出去吧!” 常十三:“为师也想过,但是不太可能做到。” 每个能进出的门,都有守卫把守。只要出门,一定会被认出来,用不了一柱香功夫,少安便能找到他们。 林寻:“那,我去和少安商量一下?我去求他,反正我不要面子,只要我足够诚恳,一定可以的。” 其实不是足够诚恳,而是足够“不要脸”。 林寻想着:师父要脸面,但是我不需要啊! 常十三面色没有波澜,看起来他并不相信林寻可以说服少安。 没有禁止,便是答应了。林寻站起身,一溜烟跑了出去:“这就去试试!寻儿告退!” 林寻冲出门去,常十三小声嘀咕:“祝你好运。” 卓兴阳百无聊赖,坐在并不算冰凉的过堂门槛上,手中折这一条细细的枯树枝,发出咔嚓咔嚓之声。 忽然眼前一溜烟飘过——灰色的长袍,乌黑的发髻悬浮飞起,步子却极轻。 卓兴阳大叫一声:“林寻!” 林寻步子太快,一声大叫也没来的及时停下,猛然回头,再后退、侧过头去:“兴阳哥哥!” 这小子基本上从未和兴阳行过礼,虽然兴阳是一位堂堂护法。也许是因为兴阳经常被常十三“训斥”,而恰巧总能被林寻撞个正着。这位护法在林寻眼中,越发没有“地位”了。 卓兴阳站起身,扶着栏杆:“干嘛去呀,至于跑这么快?” 林寻:“去找少安。我有事求他。” 卓兴阳:“需要我帮忙吗?” 林寻:“兴阳哥哥,问你一句,怎么才能让少安同意师父出门呢?” 卓兴阳:“这个嘛,不太可能吧。如果雪儿在就好了,他最听雪儿的话。” 林寻灵机一动! 嘴角上翘! 有了! 林寻:“谢啦,哥哥你歇着吧,我自己去就好,我有把握拿下他了,哈哈。” …… 最后,卓兴阳听闻少安居然真的同意了。虽然条件是必须有二十人随行,但终究是妥协了。 至于林寻用的什么办法呢? 原话是:“少安,雪儿姐姐说了,如果你再如此‘监禁’帮主,日后便不要再见面了,说到做到,苏雪儿从来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少安权衡一下。 二十人随行,自然都要是总舵对顶尖的高手。如此风险性自然比较低。而且十三哥身体状况日日见好,确实不需要过度监护。 雪儿,我的雪儿怎么可以被我惹得不高兴呢?绝对不可以的! 在保证哥哥安全下,还是选择让雪儿开开心心的。 至于林寻如何一通狂轰滥炸,那便是这小子嘴皮子利索、头脑灵活的结果了。 林寻与苏雪儿熟悉不熟悉呢? 雪儿算是他比较熟悉的,也算是最早认识的一批人之一了。 可是熟悉的程度,远远没有到可以扯着旗号去撒谎的地步! 这小子利用起人来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不,师徒二人终于如愿以偿。身后带着大大的、长长的尾巴? 不! 如此招摇过市,只能是适得其反。 二十人要把帮主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却不能紧紧跟随着暴露帮主的身份。 也就是说,帮主遇到麻烦可以第一时间冲在前面,却必须做到一定距离的保持。 卓兴阳做为这二十人的统领,紧紧跟随在常十三的一侧。 林寻自然如同往常一样,挂在常十三的臂膀之上。 新鲜的空气, 新鲜的事物, 冬日逐渐过去, 大地一片, 皆是蕴藏着未知。 也让人满怀期待。 啊! 全身心都被洗涤了一遍。 胸中一股压抑的不平之气,终于随着一口口呼吸溜走了。 畅快之感,简直妙不可言。 脚步不觉之下,也是轻盈许多。 这家店里喝杯茶, 那家店里吃顿饭, 街上来往的人,虽然不认识,也主动打个招呼。 一切都亲切起来。 常十三:“我们过几日要去见你师伯,你要不要在走之前去见见你爹爹?” 林寻:“额,有必要吗?” 常十三老脸一黑:“自己想。” 你去不去见自己的爹爹,自己心里没数吗? 爱去不去! 林寻:“好不轻易出来,回家的话,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光?可惜可惜啊。” 常十三:“你总不回家,你爹又得怪为师对你苛刻了。” 林寻大手一挥:“这不会,我和我爹会解释的。我爹绝对不会把师父怎么样。” 常十三暗暗想着:哼,哪次你不是这么说,为师哪次躲得过。 突然,一阵嘈杂声传过来。 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穿着官服的官府之人。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其中夹杂着低沉地抽泣。 常十三被林寻一路拖着走过来,眼前一人头部出血,地上已经被染后一片。 瞪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某个点,面部表情僵硬,手中还拿着一把开了刃的刀,不!是一把上好的刀,至少价值千两。 衣着邋里邋遢,但是总体还不算不堪入目。 常十三:“兴阳,去看看死了没。” 卓兴阳:“是。” 兴阳与官府交流两句,动作干净利落。 扣住颈部,二指轻点。 兴阳利落起身回报:“帮、大哥,脉搏微弱,必死无疑,最多一刻钟。” 常十三想着,救不了,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自己是出来散心的,对于这些官府人,眼不见心不烦。 兴阳:“大哥,小弟总觉得这人眼熟,但不知是谁,一时想不起来。” 脸上的胡须,还有一张留有模糊印象的嘴巴,这副样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究竟是? 第二百七十二章 李淼 卓兴阳皱起眉头,努力从脑海中挖着这张熟悉的脸。 常十三向前走两步,定睛一看:“哼。” 林寻:“师父?” 常十三转过身:“李淼嘛。卓兴阳,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这都认不出来。废物一个。” 卓兴阳低着脑袋:“是,大哥教训的是。”可是,李淼又是谁?瞧着记性,唉,可能正是因为脑子太笨吧。 李淼、李淼, 卓兴阳:“啊!我想起来了!是、是五虎山庄的五当家的。” 一边正匆匆赶来的官差,正巧听到了兴阳这一声大叫。 来人,正是项贤。 人称“项二哥”的项贤,天云山城的总捕头。 夏正君的大红人! 项贤眼力不差,大老远便认出了身形高挑、英气逼人的天云山派帮主——常十三。 嘶,肩膀的鞭伤呦。 项贤一脸讨好的憨笑,弯着腰便凑了上来:“十三爷,在下给您请安啦。您来这里是?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 常十三头也没回:“寻儿,我们走。” 林寻:“是。” 项贤:“十三爷、十三爷您” 周边围着的三四层人,全部齐刷刷侧目过来:常帮主?常十三?天哪,身边居然站着的的是这么一尊爷! 没有指挥,所有人都整齐地把最中间的道路让了出来,供常十三通过。 这下,身份算是完完全全地暴露了。 卓兴阳立刻将藏于暗处的人收拢起来,二十人迅速上前,前前后后将常十三保护在中央位置。 项贤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手中持剑,他不禁面色收紧,对于这些武功高强的人,项贤一个也惹不起。 可是,躺在地上,几乎咽气的人,如果真的是五虎山庄的李淼,那他可是惹上了大大的麻烦。 五虎山庄,从来最不讲道理。 黑的可以是白的,白的也可以说成是黑的。 平日里官府伤了五虎山庄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小伙计,便不依不饶。如今,可是实实在在的五当家的——李淼! 虽说这人的死,与官府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这只是正常人的想法。 五虎山庄的人并非正常人! 王次北一个脑袋热,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报复举动,到时候官府的人能不能安然无恙,谁又能说得出呢? 面前站着的是五虎山庄的克星,天云山派的总当家。 王次北在这尊神面前,屁都不敢放。这位爷开个尊口,他们哥几个也能安安心不是? 可惜的是! 夏正君这官儿,生生把苦命的官差致于尴尬的境地。夏正君与常十三不和,搞得他们这些人也无法真正得到天云山派的庇护。 项贤心窃:“十三爷、十三爷,您这就走啊?在下请您喝杯茶吧?” 常十三向前走着:“喝过了。” 项贤:“那就请您,喝喝酒?” 常十三倒是想喝,不敢呀:“不必。” 项贤:“十三爷” 林寻愤愤说道:“你离我师父远点儿,我师父不待见你,看不出来吗!” 项贤面色瞬间变黑。 算了,胳膊拗不过大腿。 他站在原地:“恭送十三爷。” 小宝,项贤手下的一名差役,年岁仅有十八岁,年岁再小,也一律喊项贤为“二哥”。 他走上前来:“二哥,属下询问一番,这人应是被杀的。而凶手并没有人能说出来。现在我等不知如何下手啊。” 项贤:“将人带回府衙,不过,注意要遮挡面部,妥善安置。另外,吩咐下去,分头寻找可能的目击证人,万万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小宝:“是。” 项贤回到府衙,立刻回报给夏正君。 此时,夏正君的身体恢复如初,虽然一腔怒火,但是他的顶头上司康亭早早便将事情压了下去。面对康大人的态度,夏正君也不敢再多加追究。 项贤行礼:“拜见大人。” 夏正君:“何事?” 项贤:“大人,东街出了人命案子。” 夏正君身形一怔:“人命案子?” 项贤:“是,大人。” 夏正君:“可有线索?情况如何?人命案子可是头等大事,万万马虎不得!” 项贤:“是,大人。不过,属下想事先告知大人,这命死者的身份并不简单。” 夏正君:“身份已经确认了?” 项贤:“是。刚刚十三爷、不,是常十三,正巧路过,认出了死者身份。” 夏正君拍案而起:“和你说了,不要在本官面前提这人的名字!” 项贤单膝跪地:“是,大人,属下知错了。属下失言了。大人恕罪!” 夏正君平息一下火气,长叹一声:“好了,起来吧。说,死者是谁?” 项贤:“此人名叫李淼。不知大人可否记得五虎山庄?” 五虎山庄,那可是夏正君的阴影。 刚刚上任没多久,康亭的宝贝女儿便被五虎山庄强掳走。官府衙役被打的鼻青脸肿,最后不得不求常十三出面调停。 怎么又是常十三!这三个字,这辈子也不想听到了! 项贤:“大人,这李淼,便是五虎山庄的五当家。是五位结拜兄弟中的老五。” 夏正君瞬间汗毛竖起:“你说什么?”他不敢信。 李淼,死在这里。 另外四个兄弟,就会变成五条疯狗。 项贤:“大人,” 夏正君:“尸首何在?” 项贤:“在府衙之内。” 夏正君低头不语。 他做为地方父母官,知晓人命关天的道理。不论死者是谁,他都应该竭尽全力找到凶手。 但是另一方面,死者是李淼,将尸首安置在府衙之内,岂不是引狼入室?五虎山庄的人必然会把泄火发到他的头上。 “咚、咚、咚” “咚、咚、咚” 项贤:“大人您听,登闻鼓!” 夏正君:“莫非又有案子?你速去看看。” 项贤:“是。” 门外,两个人并立。身后有近五十人,身带兵器。 一人道:“大哥,这鼓还挺响亮的嘛。” 另一人:“正经些!五弟要紧!” 这二人,便是五虎山庄大当家的王次北、四当家的陈遇。 听闻李淼的尸首在府衙之内,便带人直奔而来。 他们要接回李淼回家,并且要官府马上追击到凶手,杀之而后快! 第二百七十三章 闯府衙 府衙门前的差役一个个嘴角带着殷红的血迹,捂着腹部在地上低沉地嘶吼。 陈遇大摇大摆走进了府衙:“夏正君,给你四爷爷滚出来!” 项贤火急火燎地跑出来,点头哈腰一阵:“四爷、陈爷,您有事和在下说,在下代为转达,您看如何?” “嗖!” 利刀出鞘,带着星星点点的寒光,瞬间直逼项贤脖颈。 陈遇右手持刀,嘴角蹦出:“你、配吗?” 项贤全身一紧,心跳加快:“陈、陈爷息怒” 陈遇的刀在项贤脸颊上拍打两下:“滚回去,把夏正君叫出来,让他和爷爷说话,听明白了吗?再啰嗦,要你命!” 项贤心里清楚,陈遇说得出做得到。在陈遇眼里,他的命,分文不值。一刀下去,云淡风轻,不会有丝毫怜悯。命,在这种人眼里,什么也算不上。 项贤识相地说道:“在下这就去叫,您稍等,这就去。” 陈遇:“滚!” 项贤:“是是是!” 夏正君被项贤从内堂中请出来。他是官,其他人是民。他可心不甘情不愿。哪里有他出来见这些刁民的道理。 他迈着官步,站里于前:“本官” 陈遇立刻打断:“官?哼,官架子还不小耶,恶心。” “噗!” 接着便是一口唾沫钉在了地上。 夏正君眉毛竖起:“你!” 王次北悠然走进来:“怎么,不服气呀?我五弟的尸首在哪?” 项贤:“王爷,在里面,在下带您去。” 夏正君狠的牙根痒痒。 再看看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差役,唉,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陈遇一把扑倒:“五弟!五弟!五弟啊!大哥,真的是五弟,大哥” 李淼面色苍白,已经没有了血色。双眼闭合上,全身近乎僵硬,残存的温度在一点点消失。 项贤只想说一句:完了,摊上事儿了。 陈遇转身出门:“来人,把五爷迎回家。” 五人冲上前,进入内院。恭恭敬敬地盖上白布,伸出手来便要将人抬起。 夏正君:“住手!你们想做什么?” 王次北:“请我兄弟回家。” 夏正君:“慢着,这不合规矩!人命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尸首不可离开府衙!” 陈遇:“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我们兄弟怎么做,你也敢管?合规矩,狗屁规矩!你给我当心些,把爷惹急了,你们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对,这就是五虎山庄的作风。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他们只尊重强者,对于蝼蚁没有怜惜。 夏正君身形一怔,他知晓五虎山庄无礼,却想不到可以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项贤赶忙组织话语:“陈爷息怒,将五爷留下,也是为了更好的查案,您也想知道凶手不是?” 王次北:“查案是你们的事,与我们何干?三日之内找不到凶手,你们这些人一个不留。我王次北说到做到!” 夏正君再也忍受不住,上前两步,眼睛睁大,恶狠狠地盯着王次北:“你们也太过猖狂了!藐视官府不说,现在又如此威胁我们,你们不过是一群江湖草莽、乌合之众而已,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 王次北忽然哈哈一笑:“呦,这只狗叫的挺响亮吗?不知道能不能看门。四弟,狗不听话,该怎么着?” 陈遇:“杀了,吃肉!” “嗖!” 陈遇刀瞬间挥到了夏正君的脖子上,脖颈已然带上了一丝血迹。但是刀口很浅,只是轻轻带过。 陈遇说道:“大哥,这狗我看还是留着,找出凶手还得用嘛。” 项贤双腿发软,赶忙上前:“陈爷说的是、说的是。我们一定给各位爷一个交代。还请各位爷高抬贵手。我家大人不知江湖规矩,还请各位爷宽恕一二、宽恕一二。” 夏正君的呼吸几乎停滞。 这是他离死最近的一刻? 肌肉在神经的作用下不停颤抖。 王次北:“哼,夏大人,呵呵,您不要妄想着上报,你的上面的上面爷可是很熟的。老老实实做事查案,千万不要有小心思。不然,保不齐也爷会把您的家人,哦对,那个小儿子,一起送上路哦。” 夏正君:“儿子、儿子,你们不要动我儿子!不要……” 从理直气壮,到屈服现实。 有时候,也许只需一瞬间而已。 家人是他的软肋。 尤其是失而复得的儿子——夏川。 陈遇:“你们几个,把五爷带回家。吩咐几个人留下,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几人拱手:“是!” 王次北:“夏川,住在小望湖。我会派专人招呼。这三日,就不劳夏大人操心儿子了。” 夏正君眼神离散,语气无力:“你们到底要把我儿子怎么样?” 王次北转过身:“凶手交出,儿子便会安然无恙。记住,动歪心思,你的儿子可能会少只胳膊或少条腿,这可怪不得我们。” 夏正君突然眼前一黑,心中不平之火在体内乱窜,只感觉脚底无力,接着便身形控制不住。 项贤一把扶住:“大人!大人,您怎么样?没事吧?” 夏正君正正身姿:“项贤” 项贤:“属下在呢。” 夏正君:“三日,你有几成把握?” 几成把握? 哼。 谁胆大包天,将五虎山庄的五当家李淼杀死,抛尸街头? 这人的手段、武功、江湖地位为何? 一定不是寻常人。 这种人能否留下什么证据呢?几乎不可能! 发现尸体的时候,街上并无凶手痕迹。这可以说明,凶手并不想被人们知晓自己的存在。 一个刻意躲避众人,不想留下痕迹的人,怎么会让他们找到什么线索呢? 项贤一直没有搭话。 夏正君有些心急:“几成?老实说便好。” 项贤:“两成?属下不知道。即便是找到凶手,大人,我们能把凶手身份告诉五虎山庄吗?如果凶手伺机报复,我们同样无法应对啊!” 一句话,夏正君彻底熄灭了心中希望之火。 是啊,凶手也可以拿着刀,杀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可是,夏川,却不得不救啊。府衙之内的差役,都是无辜的,怎可眼睁睁看着他们送了命呢? 第二百七十四章 后山 第二日,依旧“浩浩荡荡”出了门。 天云山派总舵后山 —— 天地清明一片。 微风拂面,又是一年大地回春。 泛着黄色的枝干,透露着灼灼生机。 一池水,似乎可以看到波纹荡漾。 一声鸟鸣,衬托着静幽之安。 这一片方圆,承载了常十三从儿时到现在,多少美好的回忆啊。 一块青石,他曾无数次在这里歇脚,闭着眼睛,都能走到这块石头跟前了。 卓兴阳定期接受常十三的“验收成果”。 林寻每日早课晚课,趁着这个时间,带上卓兴阳,一并做了。 卓兴阳和燕初、小七二人成了亲密的好友。不是师徒胜似师徒了。再加上王若小子,这三人被卓兴阳拉过来,一起来到了此地。 兴阳,意气风发。 一身立整的灰色长袍,暗淡不失光彩。 英俊逼人的面庞,立眉星目,给人一种“冷”;而总是习惯上扬的嘴角,带着自然的亲和力,又给人一种“暖”。 他,再也不是刚刚加入天云山派时那个人事不懂的小孩子了。 在常十三的身边,学会了用剑,也学会了为人。 天云山派的日子里,他收获了亲密无间的兄弟,也找到了幸福——那便是一个“耳提面命”的人,带给他的无微不至的关爱。 如今,兴阳越来越有稳重之气,越来越像一个大人了,也变得可以独当一面。 甚至,可以为了他在乎的人担着风险去取人性命。 自从燕初、小七、王若跟随身边,他这个大哥哥也算是全心全意、悉心教导。 可是, 兴阳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收徒弟的资格。毕竟自己还是个“半吊子”,经常挨骂的主儿,怎么好意思收徒弟呢?唉。 虽然练功从不敢太过懈怠,但是毕竟他将很多时间放在了别处。 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被骂地狗血喷头…… 没过一会儿,常十三和林寻信步走来。 常十三大伤刚刚无碍,这一晃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从来没有提过刀剑,心里痒痒的,手更是痒痒的。不过,少安千叮咛万嘱咐,接下来一个月中,用剑可以,万万不可动用内力——否则定会大伤经脉。 他没有办法,只能从命。 谁让他一个不留神,中了惊血丹这样的惊世奇毒了呢。 能捡回这条命,已经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属下见过帮主。” 兴阳、燕初、小七、王若,四人行礼。 林寻行礼:“属下见过护法。燕哥哥好,七哥哥好。” 林寻,帮主的徒弟。这种身份,已经是高人一等了。若是常十三百年,下一任帮主说不定就是这个小子。 在总舵中,谁都要敬他三分。即使是护法们,都不敢轻易得罪。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 常十三一袭宽松的白色长袍,上面带着细细的浅色暗纹,每一分、每一寸都无可挑剔,精致又精美。 仙风道骨——常十三没有什么“道骨”,倒是把“仙风”给占尽了。把他杀人不眨眼的“面目”彻彻底底地掩盖住了。 头上戴着一只景雯送给他的发簪。夺目的发簪,趁着这件白色长袍,显得有些不和,不过,常十三可舍不得将发簪取下来。 他看着燕初、小七拘谨的样子,倒是想起了当年刚刚入派的兴阳。 燕初和小七,和常十三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几句。对于这个人人惧怕的帮主,他们心里更是没底——从内而外的怕他,眼睛都不敢抬。至于王若,有过之而无不及。 常十三:“兴阳,你我过两招?” 兴阳脸色惊异,开什么玩笑? 他赶忙摇头:“不敢不敢!” 常十三:“我封了内力,废人一个,你怕什么。” 兴阳:“封了内力、吗?” 常十三:“拔剑,接招吧。” “哎!等等……” 兴阳还没答应,常十三已经按耐不住了。 “嗖—” 墨阳出鞘,凌厉的步伐,虽然没有内力的支撑,但是依然迸发出了眼睛不及的速度! 兴阳快速退让,一步步被常十三逼迫着。 移动身位,抓住时机—— 兴阳奋力出击,带着剑气,最大限度地施展轻功。 林寻目不转睛,护法不愧是护法啊。这样的速度,比他还是快上一大截! 常十三内心澎湃,有趣! 不能动用内力,只凭借剑法,去对战卓兴阳。这样的情况下才会产生纠缠,有了纠缠才有趣嘛。 一个秀丽的回马枪, 一个惊艳的回旋…… 一招一试,全都是身法带动剑法。 足足走上了十个回合。 常十三向后退开,收了剑。太久没有如此的活动筋骨了,猛然间一动,全身还是有些不听使唤。 他道:“收。” 兴阳收起剑势,抱拳行了个礼。 燕初、小七、王若,三人简直看傻了眼——精彩精彩! 他们津津有味,兴阳可就不这么惬意了。 林寻递过来一方手帕,为常十三拭去细细的一层汗水。 常十三:“哼…” 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平淡如水,还是略有不满呢? 哼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兴阳隐隐不安。 额… 人家不说,他也不敢问呐。 常十三坐在了那块青石之上,悠悠开了口:“燕初、小七,你二人在和兴阳学的剑法吗?” 燕初、小七上前:“回帮主,是。” 常十三:“来,你二人对战,我看看。” 二人激动万分,终于可以有幸让帮主指导,这可是天下第一呀。 没有丝毫犹豫,他们二人拔剑出鞘,对战开始了。 王若跟着兴阳,不过一月时间。这种场合,只适合观摩。他自知自身实力,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看着。 常十三:“兴阳,去折两根树枝,韧性好些的。” 折、树、枝! 呜呜呜… 完蛋了。 要挨揍了。 此时的树枝,韧性好些的——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兴阳拔剑,斩下两条来,送到了常十三的手里。 这感觉,“好极了”,自己把打人的工具送上前。 燕初和小七正在“激战”,叮叮当当,双剑不断互相击打。 常十三:“兴阳,看看这二人,好好看看。” 这二人的剑法,虽然稚嫩万分,但是却和卓兴阳的剑法同出一脉。就像是缩影一般。 二人破绽一处一处,惨不忍睹!疏忽之处、欠妥之处,再打下去,估计都不忍心看了。 就连林寻看的眉头都紧紧皱起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分工 两个人对战,要求将自身的功法发挥地淋漓尽致,再加上应对敌手需要足够的应变——每个人的缺点都被成倍放大地呈现出来。 常十三:“教地好。” 兴阳如鲠在喉。 二人体力不支,速度一点点降下来,最后分离之后,便停下了手。 帮主这是在**裸的讽刺自己啊,唉。 无奈。 兴阳:“帮主,这不是他们刚刚入派,时间也不多,所以……” 常十三点了点头:“你看他们二人什么感觉?” 兴阳:“不、不堪入目。” 常十三手中攥着那两根柳条:“我看你也是这感觉。” 兴阳侧过头去,撇了一眼:“……” 常十三:“你想着我来指点呢,也可以。不过我该从哪下手呢,兴阳?” 兴阳“狗腿”地凑上前来,嘴角笑着:“哪都好,就是别动粗,他们二人还小,帮主有话好好说,他们受不住您手里的这个……” 手里握着的枝条,已经被常十三固定成了一股。 下一刻,常十三的回答让兴阳的心彻底凉透了。 “这是给你准备的,与他们二人无关。” 咔嚓,心碎了一地! 白白为燕初、小七二人操心了。人家根本就用不着。 自己苦哈哈的,还在担心别人,卓兴阳啊,你可长点心吧。 常十三伸出手来,摸了两把兴阳的头:“这样吧,寻儿去教他们两个。不,三个。我好好陪陪你。一晃,小半年都没怎么指点你了,今日都补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高兴的不得了?! 呜呜呜…… 我不要啊。 兴阳心里一把眼泪,完了,今日自己铁定被折腾个半死。 兴阳强忍着不情愿,挤出一句:“谢、谢帮主。” 小半年了,小半年没挨过打了。今日可怎么熬啊。 想拒绝,可以吗? 呜呜! 常十三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林寻负责矫正燕初和小七,捎带着指点王若。这小子天赋异禀,是个天生练武的料子,加上常十三悉心教导,进步神速,让人惊叹。由林寻应对燕初和小七,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当然,经典场面就要上演了。 卓兴阳早就和燕初、小七描述过自己是怎样被“凶残”的帮主“折磨”的。今日,这二人可以“大饱眼福”了。 但愿——帮主能给留点儿脸面。额,这似乎不太可能。 常十三:“寻儿” 林寻上前:“嗯?” 常十三:“好好教你的这两位哥哥,一招一式,仔仔细细,不可半点儿马虎。正午之前,天云剑法前五式,矫正标准,为师请你们三人吃迎宾楼的头菜。没有矫正标准,为师请你们吃鞭子。王若嘛,你看着办就好。” 林寻一百个不情愿:关我何事? 我为什么要教他们? 关键是,教不会,为什么我要挨鞭子? 不干!这买卖不划算啊。 他扭捏在原地,眼巴巴看着常十三,又向着常十三身上贴过来,嘟着嘴吧装起可怜来了。 这就是一块狗皮膏药。 动不动就往常十三身上贴,越发不分场合,越发肆无忌惮了。 以前林寻不敢做的,现在都敢做了。这一切,都是常十三宠出来的。 自从中了惊血丹之毒,这些日子林寻对常十三照料有佳。 这个师父对他,也是越来越和善。再加上宗堂正式行礼,公然索要“抱抱”,常十三也没有拒绝。从此,林寻对待常十三的态度,再也不是动不动就害怕,而是变成了动不动就撒娇,变本加厉。 与以往一样,林寻迅速抓住了师父的胳膊,第一步完成。 第二步,双臂死死抱住,将头靠在师父身上。 第三步,带着哼哼唧唧的语气,提条件! 如果师父不答应,那还有第四步,抱住师父的双腿,撒泼耍赖,死也不放开。 人若是不要脸,那便是无敌。 常十三脸色尴尬:“咳!” 林寻:“师父,若是教地好,您得亲自下厨的饭菜只给少安吃吧。迎宾楼,至少十道菜奖励我、我们。教地不好呢,您也不许打人的。呒…好不好?师父快看看寻儿恳求的眼神,快看!” 常十三全脸一黑:“……你能活得像个人吗?” 你收敛些小性子能死吗? 没人的时候还好说,这这,还有三个人在旁边看着呢! 林寻的逻辑:不反驳等于答应。 “谢谢师父。嘿嘿。您最好啦。” 林寻大喊一声:“燕哥、七哥,午饭师父请客。早早练完,早早回去吃饭!快!” 他拿起剑来,兴冲冲地走到了这二人身边,有模有样地做起了“小师傅”。 常十三内心:活不了了,完全管不了他了。呵呵,以后有我受的了。等一下——为什么是我请客给你们几个人吃?我欠你们的吗?不是啊,我明明是来教你们剑法的,为什么要请客?为什么不拒绝林寻这个混蛋??啊啊啊啊??!!不活了好不好…… 卓兴阳呆呆愣在原地,还可以这样的吗?林寻这小子,嘿,真是有本事。 卓兴阳可是跟了常十三六年了。混成这个鬼样子,常十三一个表情都可以把他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林寻可好,完完全全的“放肆”啊…… 羡慕啊,嫉妒啊,我恨啊! 常十三调整好心情:“兴阳,来,我们开始。” 兴阳抱拳:“是。” 面色不改,丝毫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恐惧。这是多年练出来的心理素质。 催命鼓敲响了,还得笑脸相迎。 …… 清风拂面,暖意丝丝。 些许的寒冷,总是被温柔的风儿带走。 林寻:“哥哥,这不能这么来…” “哥哥,这也不对的。” “……哥哥,你有听我说吗?刚刚和你说了一次的…” 这“小师傅”不是好当的。 你说出来的话,别人就一定记得住吗?就算别人记住了,就能按照你说的完美地做出来吗? 不,别一厢情愿了。 事实是,你说的话,即使说了三次,也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教人剑法,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需要耐心。 十足的耐心。 可是对于林寻这小子,额,“耐心”是什么?不存在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迎宾楼 燕初的天资也算是不错的。可是小七就没有那么出色了。虽然通过了天云山派择选会,但是武功底子可是比燕初差远了。 林寻哪里是有耐心的人。 他早就想撂挑子了,但是想想可以吃上师父做的饭,还是耐着性子坚持着。 小七心里自然也是着急,眼看着落后了燕初一大截子,但是手脚就是不听使唤。 他说道:“寻弟抱歉啊,哥哥我让你费心了。” 难为情的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寻挤出一个笑容:“哥哥莫急,再来就是。午饭之前,你一定可以的!迎宾楼那是相当好吃的,千万别放弃!” 这顿饭是他的指望。 当然,也是小七的指望。 小七默默下着决心。 另一旁, 常十三还算是给卓兴阳留着面子,特意找了一片离这边三人远远的地方。 手中的枝条一下一下,抽打在了卓兴阳的身上。 半年了,半年没挨过打。枝条的威力已经让他全身神经紧绷。 常十三很想克制自己的臭脾气,奈何就是控制不住。 谁若是一句话让他重复说上三遍——那别想了,一定会被打。 “错了…” “又错了!” “干什么吃的?” “废物一个。” “出门带脑子了吗?” “还要让我说几遍才能记得住!” 嗖—啪! 兴阳闷声:“嗯…” 柳条破空而来,击打在了他的后背之上。 疼啊! 常十三:“记住了吗?” 兴阳停顿一下:“记住了。” 常十三:“再来。” 手中之剑,再次划过一个弧度—— 嗖—啪! 柳条再次挥动。 常十三:“你记住了什么了?笨得要死…再来。” 兴阳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气。心中默默想着每一个细节,千万不能再出错,不然,今日的午饭一定没有了。 挨打就是能快速长记性。 这是五年时间被常十三生生锻炼出来的身体反应。 疼了,精力便会更加集中。出招也会更加小心,展现出来的水平便会越来越高。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欠打”类的人。 果然,达到了标准。这一组,算是顺利通过了。 马马虎虎吧。 两时辰,挨了二十多下打。不多不少,正常情况。 青肿是一定的,但是绝对不会破皮。这个力度不大。常十三下手一向很有水准,毕竟,咳咳,经常拿人练手的嘛。 只要不是把他真的气到情绪激动,是不会体验到“打出血”的痛苦的。 眼看着太阳高高挂起,温度慢慢暖热起来。 树儿不再摇摆,静静地呆着,仿佛快要睡着了。 煎熬的半天时间,终于过去了。 不论是林寻,还是卓兴阳,还是小七,这半天都不好过。 天云前五式,林寻算是交上了一份可以通过的结果。燕初和小七勉勉强强达到了标准。王若努力记着这些哥哥们的招式。卓兴阳也在提心吊胆中完成了又一次的“成果检验”。 既然完成了,那就得按照林寻要求的——迎宾楼十道菜,为他们准备丰盛的一顿午饭。 不要说另外几人,单单是林寻一个人便不会饶过常十三。这么难得的机会,若不“狮子大开口”,哪里对得起他辛辛苦苦费的半天的心血呢。 常十三:“兴阳,林寻身上有伤药。” 卓兴阳笑笑:“无事的帮主,没这么娇气。” 常十三:“想吃什么,开口吧。” 卓兴阳喜出望外:“真哒?迎宾楼当真想吃什么便可以有什么吗?” 常十三:“自然。” 这二人向着林寻这边走过来,林寻一个健步,飞快地扑到了常十三的身上。 “师父累死了。唔…” 常十三微微皱眉,嗯?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林寻终于体验到做师父是多不容易的了。身体累,心更累。 林寻:“师父,寻儿要吃红烧狮子头,还要吃双椒鱼肉,还要喝五色高汤,还要” 常十三:“你等等。一个人只许点两菜哈。” 十道菜,出去常十三自己,正好五个人。 嘟着小嘴吧的林小公子,灵机一转:“燕哥哥,最后的五色高汤你来帮我点吧,真的很好喝的,好不好?” 本来燕初还有些拘束,他可不敢在常十三面前所说一个字。 林寻这么一说,反倒让他轻松不少。 …… 迎宾楼 —— 卓兴阳:“帮主,您觉得属下今日表现怎么样?” 常十三:“嗯。” 嗯,就代表可以,不错,还行,勉强,马马虎虎。 卓兴阳:“那,燕初和小七二人,表现怎么样?” 常十三:“嗯。” 那就是也不错。 卓兴阳:“您觉得,这二人是不是有些天赋?” 常十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卓兴阳鼓起勇气:“属下收他们做徒弟吧。” 常十三动作一个迟疑:“嗯?” 疑问语气立刻溜了出来。 卓兴阳:“您觉得不妥吗?是、是属下不够资格吗?其实这是他们两个提出来的,属下也没怎么想好。属下还年轻,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常十三:“你自己定吧,我没意见。不过,收什么也不要轻易收徒弟。这是忠告。咳。你想好就行。” 林寻竖起耳朵:“嗯?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知道为什么嘛。 装吧, 你就给我装吧。 常十三:“不为什么。” 林寻:“寻儿不好吗?师父,您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我这么好的徒弟。您还不知足是怎的。我天天乖乖听话,您还这么说。哼,不开心,劝不好的那种。” 常十三一个白眼,默默骂着:你不开心,关我屁事! 切! 谁要劝你了?自作多情。 再者说,我指名道姓说你了吗?真就自己给自己戴帽子了,这个小子,唉。该聪明的时候偏偏傻乎乎的,该他傻的时候偏偏变得聪明起来。总之,就是和我过不去。 林寻死死盯着常十三,嘴里咀嚼着美味佳肴,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里放着,眼神却丝毫不离开他师父半分。这是在表达着他的“凶狠”吗? 常十三自顾自地夹菜,不过吃的大多数当属米饭了。 林寻最喜欢他的师父哄小孩儿一样对他温柔地说话了。只不过这种时候少之又少。 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他等着,等着,可是师父还是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第二百七十七章 凯旋 卓兴阳:“燕初、小七,我想好了,不然…不然,唉,你们自己商量吧,既然帮主没意见,我都行,随你们。” 拜师——这是燕初和小七梦寐以求的。 想当初,聂寒和王禹二人,和他们一共入派,没等多么一会儿,护法叶敬便主动找上了门,收了二人为徒。 真是让人羡慕的不得了。 有了师父,就有了依靠。 燕初和小七异口同声:“我要拜师!” 卓兴阳补充到:“这样哈,拜师的话,我只做你们习武的师傅,毕竟我自己还没活明白。平日里就叫我哥哥就好。” 师父,那就是死死捆绑在一起的。不论是习武还是做人,生活起居,等等一切,师徒二人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而习武的师傅就不一样了。少了太多沉重的责任负担,只在习武一方面对徒弟负责即可。 一片细嫩可口的鱼肉,放置在香喷喷的米饭上,再浇上一口香气萦绕的鱼汤。 这样的一碗饭,那可谓是人间美味。 常十三的筷子夹起一片片鱼肉,放在自己的碗中。 “唧、唧” 林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常十三刚刚夹到碗中的鱼肉放在了自己的嘴里。 一片、一片、一片。 通通下了肚。 你不是不理我吗? 我看你理不理我。 林寻这般小心思琢磨着,非要给师父来点儿不痛快。 另一面坐着的三个人,下巴快要掉落在地上——这个混小子,他要“作死”不成?! 空气一阵宁静… 死气沉沉。 常十三愣在原地的手,还有不敢相信的质疑的眼神——他、他!!这个混蛋! 反了他了! 林寻的眼睛依然平淡如水,静静地看着他的师父,任凭吃惊和诡异的气氛在这一片地方蔓延。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和他一丝一毫的关系也没有。 常十三,一个极度爱干净,干净地过头的人。有人从他的碗中夹走饭菜?就算是少安也不行! 绝对不行! 玩火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这个师父越来越没有“威严”感了。徒弟成了精,成了一个动不动就拆台的精。 这还得了? 嗯? 常十三:“寻儿,” 林寻得意洋洋:“嗯?” 常十三:“好吃吗?” 林寻:“当然啊!” 常十三:“好吃就多吃点儿。诺,这三盘菜,不、这五盘菜,吃不完今天就别回去了。为师看着你吃完。快,吃!” 林寻的小嘴巴咬着筷子。 在师父的威压之下,林寻真的吃完了五盘菜。 当然,最后林寻是被卓兴阳扛回去的,走不动路了,啊哦! …… …… …… 三日,短短一眨眼。 李淼之死,成了天云山城最大的关注点。 整个府衙忙上忙下,衙役们走街串巷,用尽手段搜集线索。不过,三日一来,除了一人看到一身黑衣的背影离去之外,丝毫没有进展。 一个背影,对于确认凶手身份简直没有任何作用! 这是一个有经验的老手,杀人之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杀人之后干净利索,消失的无影无踪。 官府对于江湖手法,自然不甚了解,对于江湖恩怨,也做不到了如指掌。 五虎山庄的仇家,又或者说是李淼的仇家——一无所知。 第三日的午后,一块血淋淋的白布送进了府衙,置于夏正君的桌案之上。 这是半截小拇指,切口新鲜,血液带着腥腥的气味。 五虎山庄手中唯一的人质——夏川! 这是夏川的小拇指! 夏正君六神无主,双手都在颤抖,最后变成了绝望。 “项贤,是不是没有希望了?” 项贤站立在下方,手里握着刀柄:“大人,属下说句心里话,公子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咱衙门……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属下真的尽力了,但是依旧没有进展。再拖下去,恐怕公子就……” 夏正君一声长叹,脸上没有了精气神:“本官这个官儿做的,呵呵,儿子都保不住,真是可笑、可悲啊。” 小川,刚刚失而复得的儿子呀,小小孩子,未经人事,便遭到如此劫难! 这是什么世道呢? 项贤一阵沉默:“大人,属下斗胆说一句,这世上有很多我们左右不了的。该低头的时候……大人上任以来,有口皆碑,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单单与江湖人的隔阂越来越深。尤其是与、与…” 项贤收住了话,终究也没有说出口。那三个字、这个名字,成了忌讳。 夏正君:“直说吧,事到如今本官不怪你。” 项贤:“当初搞好关系的话,五虎山庄都不会敢动我们一根手指的。可是眼下,恐怕他不会再给我们面子…我们也没这个面子让他为我们出头。他这种人,最记仇了,属下听说,石门伤了他之后,他一怒之下便屠了五十多人。” …… …… 凌修带着人马从凤鸣城赶回总舵。 大队人马,一阵马蹄声…… 惊起一片片地上的尘土。 守卫上前恭迎,单膝跪地:“属下等恭迎都统、恭迎护法、恭迎领舵使!” 凌修下马,身后人随即下马,手中握着缰绳,风尘仆仆。 总舵门前二十步之内,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一身暗色的衣服,一动不动,活像一根木头。 风打在脸上,没有知觉。 凌修走上前,微微弯下腰,再看一眼守卫,给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接着他定睛一看:“哎?是夏大人?夏大人啊,你这是…” 守卫上前:“都统” 夏正君一言不发,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凌修:“怎么回事?” 守卫:“他来了一个多时辰了” 凌修:“为何不通报?帮主不在家?” 守卫摆摆手:“不不是,帮主在家的” 凌修:“帮主明令不许夏大人进门?” 守卫为难地说道:“……也不是。属下去通报,帮主就说了两个字——退下,没有了。属下是让进还是不让进?这属下也做不了主啊。” 也是,帮主这脾气,别说见面,就算夏正君跪死在总舵门前,帮主恐怕都不会心软。对于屡次冒犯他老人家的人,没有上前给上一剑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请见 凌修:“裘大哥,你带着兄弟们去见帮主吧,我随后过去。小泗,尽快把石门来的兄弟们安置一下。” 裘尧:“嗯,走啦。” 晁泗:“都统,属下不知住处怎么分配,总舵变动属下做不了主” 凌修:“先安排吃饭吧,大家歇歇脚再说。” 晁泗:“是,属下遵命。” 随后,几千人秩序井然地进入了分舵,没有多余的声音,只剩下脚步声。 这样的阵势,夏正君是想不到的。天云山派的江湖草莽,能做到如此遵规守距? 凌修半蹲下来:“夏大人,您此来是为何,能不能先和我说说?” 夏正君干渴的喉咙终于发声:“求见常帮主。” 凌修:“见帮主又是为何,方便说吗?是这样,如果你方便,我斟酌一下,可以替你问问帮主的意思。你这么跪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不是。” 夏正君铁了心来求见,再也没有了任何官架子。 他现在,真的走投无路! 儿子命悬一线! 个人尊严再重要,也比不上儿子小川的命啊。 夏正君眼神空洞,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他的无奈。 最后,一个头磕到地上,深深下拜:“求求你,带我见一面十三爷可好,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颤抖的声音带着渴求。 这是最后的希望。 此时,他似乎越来越渺小,低到了尘埃里。 凌修忙扶起他的身子:“不必如此。我会把事情转告帮主,至于帮主会不会见你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先起来,这总舵外面人来人往,闲言碎语对谁都不好。成与不成,都会有人给你送个消息,你在这里等便好。” 说完,凌修转身便离开了。 留下来夏正君在原地呆呆地愣着。 夏正君心里明白,若是眼前这人未能劝动常十三,那么常十三这条路便彻底行不通了。 一滴泪湿润了眼眶。 命运啊,总是如此捉弄人。 即使如此卑微地恳求,也无法得到那人的原谅吗?他不甘心。 十年寒窗, 十年为官, 最后,被人摆布到这种地步。 从来没有被他看重的人,此时,就连人家的家门口都无法踏入一步。 他忽然感觉,自己或许是累了,或许是老了。 不想再争了。 ——— 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哪天,夏正君跳出自己的小圈子,用更为宽容的心去看待这一切,也许外面的东西都会改变颜色。 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 有人,便是江湖。 哪里没有血腥,哪里不是弱肉强食? 从来不存在真正的单纯的公理。只不过,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斗争方式罢了。 当你真正融入其中,将心比心,一切心中之隔阂,岂会存久? 常十三亲自敬酒,为天云山派的“功臣”接风。 没有庆功宴,只有一杯酒。 这酒,也不是什么庆功酒。 常十三说过,此时喝庆功酒,还不是时候。 几人并肩,一同往中央大堂走。 常十三边走边道:“你们谁杀了他?” 卫肃笑而不语。 叶敬:“卫哥!我和裘大哥打下手的。该着卫哥扬名啊!” 卫肃拍拍叶敬的肩膀:“帮主,您瞧瞧,叶子这嘴啊,不饶人呐。” 裘尧:“对了,龙纹刀在凌修那里,等他来献给帮主。” 几人在一阵笑声中步入大堂。 阳光洒下,照亮大堂前方一片天地。 常十三:“都坐。” 于禾:“帮主,您最近恢复地怎么样了?” 常十三:“舞剑不成问题。” 娄飞:“哎呦,真不错!下次出任务,可以请您和我们一起了!” 凌修快步走进大堂,单膝跪地,手中高举龙纹刀,阳光之下,各色宝石光彩熠熠。 “属下凌修拜见帮主。” 常十三:“起来,放下,坐吧。” 凌修将龙纹刀安放在一旁的刀剑架上,转过身站定,说道:“帮主,属下刚在总舵外见夏正君跪在门口,您看是不是先让他进来得好?人来人往的,闲言碎语少不了啊。” 常十三:“我还怕闲言碎语?” 凌修:“不不,帮主自然不怕。只不过他是真的有为难之处,求到了咱头上嘛,我们是不是” 常十三:“哦,用得着的时候跪着,用不着的时候吹胡子瞪眼。这种人,不值得怜惜。”接着,一盏香茶放于唇下,轻轻抿了一口。 凌修空咽一口:“若是有人命呢,帮主管不管?” 裘尧:“人命吗?” 凌修:“上下二三十人。” 叶敬:“这么多?” 凌修:“帮主,不然属下也不敢提。属下知道帮主不待见他。这一次,还是王次北挑的事,他五当家被杀,让这些无辜的衙役陪葬实数无法容忍。” 于禾:“你说谁被杀?” 凌修:“李淼。” 于禾:“凶手呢?什么时候的事?” 凌修:“夏正君说三日前。凶手没有线索,这也正是王次北挑事儿的原因。王次北把这罪责连带到了衙役和夏正君家人头上。” 常十三戏谑一笑:“三日还没找到凶手,真是一群废物。” 叶敬:“王次北过分了哈,杀这些毫不相干的人,这事儿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吧。” 娄飞:“对,其他地方暂且不说,天云山城内还容不得他撒野!” 裘尧:“不过,我们如今对石门动手,五虎山庄与总舵同在一城,后院起火可不是好事。和五虎山庄的关系,暂且应当保持最好的状态。” 常十三:“听听,这才是聪明人该说的话。你们一个个,朽木不可雕啊。” 凌修思索一番:“帮主,那二十多条人命,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您可不能因为个人恩怨置性命于不顾啊,这不合情理,更不合帮规。” 哟呵,胆子够大。把着“帮规”压人了。 常十三起身,朝着凌修走了两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凌修的眼睛,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凌修有些无措,慌张向后退出两步,又赶忙低下了头。太惊悚了——帮主的眼睛,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双眸没有波澜,喜怒不知。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连发命案 常十三突然发声:“好!” 惊地凌修全身一哆嗦! 常十三:“看在你凌大都统的面子上,叫他进来吧。” 凌修确认一下情况:“属、属下这就去。” 常十三:“哎?凌修,你说叫他跪着进来是不是有些过分?” 凌修:“……” 您好意思问吗? 这也太过分了好吧! 没准,夏正君真的会同意。 还好有一个敢于出头的人,裘尧道:“站着走进来,快去吧凌修。” 凌修如释重负,赶忙点点头:“好!” 常十三:“来人。” 中央大堂守卫领班龙宿前来:“属下在。” 常十三:“把近四日值守的暗桩领舵使叫来见我。另外,把官家的那个叫项贤的人找来见我。” 龙宿:“属下遵命。” 夏正君如同风中断了线的风筝,等待的时间是一种折磨,把内心的希望一片片抽离出体。 小川会因为这场风波经受磨难,最后死去吗? 府衙的人也会得到不喜人的下场吗? 这一切,首先源自于五虎山庄的无理取闹,其次便是源自他自己有意无意之间把府衙与天云山派的关系搞砸。 他,是罪人。 自责,在一声神来之音中消散,他被救命稻草拉回了现实。 凌修的一句话:“夏大人,帮主请见。” …… 程绪、程琳二位是天云山总舵领舵使,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报杀父之仇,使得这二人摊上了人命官司。程琳身受重伤,程绪一路照顾弟弟,开始了亡命生涯。 常十三见二位兄弟不离不弃,深为感动,将二人收入天云山派。 三年时间,二兄弟贡献突出,特升任总舵领舵使。 龙宿:“禀帮主,人齐了。” 常十三:“带进来。” 龙宿:“是。” 程绪、程琳、项贤、夏正君,这四人被一同带进了中央大堂。 程绪、程琳弯腰行礼:“属下见过帮主。” 项贤扶着虚弱的夏正君,微微躬身:“十三爷。” 夏正君抿抿嘴唇,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天云山派规矩—— 暗桩由十二领舵使轮流统领。领舵使将每日消息舵的消息汇总,整理在消息志上。 消息志放置于天云阁中,供帮主、都统、护法及领舵使查阅。 当值领舵使在每晚交接班之后,必须将当日重要消息汇报给常十三。 常十三:“三日前,程琳当值,对吗?” 程琳:“是。” 常十三:“李淼被杀,你可知?” 程琳:“属下知道。” 常十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琳:“当日。” 常十三:“你上报了吗?” 嗯? 这件事,您亲眼目睹的吧? 程琳表情立刻紧张起来,双眼微微抬起,心里赶紧组织一下语言。他道:“属下听说、听说帮主您出门知晓此事,所以” “啪!” 常十三拍了一下手边的桌子:“上报了吗?” 程琳双腿发软,噗通一跪:“属下知错,帮主息怒!” 程绪全身一紧,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显然,帮主知晓与否,与程琳需不需要上报,没有关系。上报,这是程琳当值的职责所在。 常十三平息语气:“错在何处?” 程琳:“失职之罪。” 常十三:“执法堂,五十鞭。” 程绪心脏提到了嗓子,上前一步,双膝跪地:“帮主,属下求帮主留情。程琳初犯,求帮主宽责!” 五十鞭,几天下不来床啊。哥哥心疼弟弟,程琳自幼依赖程绪长大,这种时候,程绪自然要护着自己的亲弟弟。 虽然,程绪知道,“求情”,这是帮主抵触的,尤其是处罚下属的时候。 常十三:“程琳我问你,据你推测,李淼死于何人之手?” 程琳攥着拳头,他心里打鼓:帮主知道谁杀的李淼吗?推测——怎样推测才能顺您的心呢?刑法再加些,属下就顶不住了!呜呜呜! 程琳:“属、属下只知,当晚离开天云山的江湖上挂号的人物有五虎山庄的王次北、陈遇,明觉派的任朗、章伦。至于推测,属下” 程绪:“帮主,五虎山庄的嫌疑有限,明觉派的章伦” 常十三盯着插嘴的程绪:“你叫程琳?!” 程绪:“……” 程琳:“任朗的可能性大些。” 常十三:“项贤,尸首的伤口如何?致命伤在何处?” 项贤战战兢兢:“一剑毙命,伤口在、在胸口。” 常十三:“任朗何时来的天云山?” 程绪:“回帮主,李淼被杀前一天,属下当值。” 常十三:“章伦没有这个实力。任朗的武功位列明觉派第三,从时间和杀人手法上看,的确符合。” 夏正君一旁默默看着,没有插一句嘴。他没有这个勇气。只觉得,此刻,自己越发渺小。 常十三心里想着:任朗的目的何在?五虎山庄的人,死于明觉派人手中,这是意外冲突还是别有用心?为何杀人地点在天云山城内? 明觉派的人,造访天云山,这背后有什么目的? 天云山周边的江湖势力,一家为五虎山庄,与天云山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另外一家为飞鹰寨,自从寨主飞鹰偷盗武谱一事发生之后,飞鹰寨便依附与天云山派,从来不会滋生事端。 就在此时,下一个消息传来—— 龙宿快步来到中央大堂:“禀帮主,登云镖局总镖头陈易川求见。” 常十三:“让他进来。” 龙宿:“哦,林小公子问您,今日晚课何时开始?咳,小公子说若是您没时间,他就先吃饭去了,他饿了。” 常十三:“让他滚。”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饿,简直养了一个饭桶。 龙宿:“…是。” 陈易川行礼:“属下见过帮主。” 常十三:“何事?” 陈易川:“镖局下属押送镖车回来禀告属下,飞鹰寨的王朗,也就是飞鹰的结拜兄弟,昨晚被人暗杀,凶手尚不知。飞鹰寨现在乱成一团,四下寻仇。属下得知后,马上来了总舵。” 叶敬有些坐不住,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卓兴阳看了一眼裘尧,接着又看了一眼卫肃。 在场的护法,心中都起了一律。 五虎山庄、飞鹰寨接连遭遇暗杀! 明觉派嫌疑重大! 这意味着什么呢? 第二百八十章 再次部署 石门凤鸣城归入明觉派,雨玲渡也尽收伯良羽的囊中。 天云山派本想着消灭石门之后消灭伯良羽,但是看来——伯良羽并不是一个糊涂蛋! 他先一步动手,开始了抢地盘之争。 常十三:“夏正君,”想一想,叫这人干嘛,还不如“项贤,凶手疑似任朗,去和王次北交差。告诉他,这仇我来替他报,让他老老实实在山庄呆着。” 项贤弯腰:“是。谢谢十三爷出手相救,日后在下定会报答。” 夏正君抿着嘴唇:“十三爷,以前是在下的错,日后还望您多多关照……谢过十三爷。” 他弯下腰,久久未起。 最终伸出援手的人,仍然是这个自己最瞧不上的人。 此刻的心情无法形容。 复杂的很。 常十三起身上前,双手托起他的双臂:“夏兄,过去的就过去吧。” 夏正君如语凝噎:“……常帮主” 常十三:“好好哄哄小川,别让孩子吓着。项贤,带你家大人回去。” 夏正君走后,常十三在大堂踱步思索。此刻,护法在侧,针对明觉派的行动已经刻不容缓。 刚刚回到总舵的兄弟们,来不及好好睡上一觉,便又要打起精神,迎接下一场争斗了。 带回的尸骨,还没来得及好好安葬、祭拜。 常十三定下脚步、转过身来:“凌修,马上给姬宏传令,命他严密注意青山城的明觉派吕颜的势力。” 凌修:“是,属下这就去。” 常十三:“等等,把林寻叫过来。” 眨眼功夫,林寻便在龙宿的召唤下过来了。 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只鸡腿。满嘴油花,嘴里咀嚼着还未咽下的鸡肉。 这边火烧眉毛,这小子没心没肺,该吃该喝,常十三看着他心里就冒火。 林寻:“师父。” 常十三双眼盯着他,恨不得上去踹上一脚。 这脸色,使得林寻全身发怵,赶忙咽下,弯弯腰,朝着在座的十位护法:“林寻见过叔叔、哥哥、姐姐……见过师父。” 常十三没好气:“去,写信给你师伯,严密注意吕颜动向。写信给你的意远叔,严密注意文敏动向。写信给你爹,加强山庄守卫,必要时来总舵躲一躲。用为师的印章,飞鸽传书。马上!” 林寻努力记住这一连串的命令,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了? 常十三:“愣着干嘛呢?” 林寻:“师父,您说的太快,我捋一下。” 常十三:“你脑子有病啊,这么点事捋什么,误了事你就等着进执法堂吧。” 林寻:“这就去,马上去!寻儿告退。” 林寻一脸懵。 这是什么邪火,一股脑朝着我发个什么劲呢?我招谁惹谁了? 常十三:“程琳” 程琳:“属下在。” 常十三:“五十鞭减半,执行完马上恢复值守任务,不准休息。” 程琳俯首:“属下谢帮主!” 程绪凝视着程琳,心疼极了。 常十三:“冷宜春、于禾、娄飞、白志伦、龙昊,你们五人赶往辰阳关,告知子明,启用冥盛山庄,驻守辰阳关,不可有失。” 冷意春等人拱手:“属下遵命。” 常十三:“卫肃、叶敬,你二人赶往风江口,务必压住文敏势力。” 卫肃、叶敬回话:“属下遵命。” 常十三:“苏雪儿,随我赶往青山城。” 苏雪儿:“属下遵命。” 常十三:“凌修、裘尧、卓兴阳,你们三人留守总舵。妥善安置石门归入的人,守好家门。另外,保护五虎山庄、飞鹰寨,尤其是保护拂柳山庄。” 凌修:“帮主,您去青山城,身边不带些人吗?属下怎么能放心呢?” 裘尧:“属下也不放心。属下、卫肃、叶敬,您必须挑一个。不然、不然” 苏雪儿上前,单膝跪地:“帮主,大事前不讲儿女情长,以您安危为先,少安也希望您安全。属下提议,由属下留守,裘尧大哥随行。” 裘尧单膝跪地:“求帮主成全!” 常十三赶忙扶起裘尧:“大哥……好,我答应。雪儿快起。” 若不是大意中了计,中了惊血丹之毒,何至于走到哪里都连累着兄弟们惦记和保护呢? 常十三此时有心无力。 只能暗自叹气。 常十三:“马上用餐,用餐之后连夜出发。一统江湖,在此一举。” 他双臂抬起、抱拳:“拜托兄弟们!” 他的眼神真挚。 匆匆忙忙,一路风尘的兄弟们,睡不上一个安稳觉,便要收拾行囊,赶赴下一个地方。 何等辛苦。 最最过意不去的是,他无法与兄弟们并肩站在最前面。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墨阳剑却选择了沉睡。 众人弯腰下拜。 做为回礼,众人深知,眼前的帮主对他们的情感。也深知,帮主内心的惭愧与遗憾。 刚刚把传令的事交给林寻,替换凌修,为的便是让凌修尽快吃上一口总舵的热饭。 一切安排好之后,一个个人儿离开了中央大堂。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了常十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主位之上。 他望着门外的守卫,像是一颗颗松树,一动不动。 望着门外的柳树,恢复着生机。 春天的脚步近了。 大地回春的日子,同时也是天云山派的春天。 一切但愿顺利。 “师父!” 一声稚嫩的呼唤,把常十三的思绪拉回来。 眼前一身黑色长袍的小子,不,是饭桶,脸上的傻笑,不禁让人……心悦?嗯,也许是心塞。 林寻手里递过两只完整的鸡腿:“师父,吃。” 常十三:“信传完了?” 林寻点头:“是。” 常十三:“没胃口,你吃吧。” 林寻皱皱眉头:“是不是,出事了?” 常十三:“你爹、还有你哥哥一家,能不能暂时住进总舵?” 林寻:“为什么?” 伯良羽野心勃勃,为了争夺江湖地位,必然用尽手段。 应对常十三,最要命的便是抓住他的软肋——重情重义。 林家是常十三的亲人。而且这些人居住在拂柳山庄,下手方便。如果伯良羽动了要挟的心思,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林家。 即便是特意嘱咐凌修照看,常十三仍然放心不下。 常十三:“你就说,你能不能把你爹他们弄过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启用 常十三:“寻儿,你能不能把你爹他们弄到总舵住一段时间?” 林寻:“我爹、我哥、我嫂嫂,都一起来?” 常十三:“还有你爹的徒弟一起。” 林寻摇摇头:“这、有难度。为什么要这么做?” 常十三:“五虎山庄、飞鹰寨相继遭遇暗杀,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天云山周围,这三家并立。虽然拂柳山庄的势力不如另外两家,但终究是独成一派。 林寻:“师父,我们赶快去接我爹吧!我爹有危险!” 常十三:“你去,找少安,要一些蒙汗药、迷香之类的,无色无味的最好。再让晁泗去一趟拂柳山庄,把你爹他们扛回总舵。” 林寻一阵快速眨眼,满脸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从来都是“强硬蛮横”。 常十三:“怎么,你有意见?不然你想一个办法?” 林寻:“……没有,这就去,妥妥的。对了,师父,我们去青山城可以在我爹到总舵之前就走吗?” 常十三:“当然,必须。收拾东西去吧,裘尧他们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 这必须是林平到来之前离开呀! 林平,这可是一个能和人纠缠到死的伙计。 …… …… 晁泗接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带着自己的五十来人,驾着二十多辆马车,最快的速度赶去了拂柳山庄。 林平一家吃完晚饭,一家人悠哉悠哉地拉着家常。 晁泗等人事先吞服了解药,随后将带来的**香大剂量地吹入了拂柳山庄之内。 从林平一家、门下弟子到大大小小的杂役,瞬间进入了“香甜甜”的梦乡。 二十多辆马车,载着拂柳山庄五六十人,痛痛快快地来到了总舵。 事后,不管林平这老头有什么抱怨,总之,常十三和林寻已经赶往青山城。总舵之内留守的凌修只能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管他! 凌修应对能力还算不错,该应对得过来。常十三十分放心的离开了。 …… …… …… 一只信鸽在空中盘旋。 重戈躺在屋顶,一只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他伸出另一只手,迎着飞过来久久未停的信鸽。 “咕咕” “咕咕” 飞鸽停在了重戈的手臂之上。 他小心取下信筒中的小小信纸,翻开信纸。 信纸上一排小字。最后印着一个印章。 印章是一个“常”字,上面修饰的纹路为祥云花。复杂却并不凌乱。没有顶级的雕刻工艺,决不能复刻出来。 信纸上写着: “重兄,半月之内取明觉派任朗性命。凭此信之印章,可查阅天云山派暗桩一切有关任朗之消息。另,协助子明镇守分舵,万不可失。 多谢。 ——常十三” “噗嗤!” 重戈一笑。 这位常老兄可以啊,如此僵硬的请求?这分明是——命令啊! 我是你的下属吗? 嗯?! 凭什么这么命令我?! 我是堂堂的漠海重戈,你就这么命令我,切。 再者说,任朗这人可是你们中原响当当的人物啊,听说是明觉派的前三。半个月取性命? 半个月,也就是十五天。 虽然能够查阅天云山派暗桩的消息,但是如此紧张的时间,可不是一件易事。 除非,亲自出马。 亲自出马,凭借我重戈的杀手本领,杀一个任朗,那定然手到擒来呀! 可是,我重戈被你常十三这么使唤,对得起我这一世英名吗?! 冥盛山庄,当初重戈接管的时候,可是明明白白答应过人家常十三,首先是依附于天云山派,做为天云山派的拥护者。其次,做为杀手山庄,杀人的活计送到了家门口,也没有理由拒绝呀。 这一单,起码得从常十三手里搜刮三万两银子啊! 常十三一向大方,这些银子绝对不会推诿。 搞不好,五万两也是可以付得起的嘛。 对,就这么办! 亲自出马,事成之后,找常十三“算账”。 穿云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饮血了,饥渴难耐。重戈太长时间没有走出冥盛山庄了,手痒得不行。 重戈心里盘算一番:任朗此人,若是死在我的穿云剑之下,那我岂不是又一次在中原江湖扬名啦?哇哈哈哈,啊哈哈哈!顺便,还可以讹常十三一些钱花花,啊哈哈哈! 就在重戈惊人的盘算下,终于答应了常十三的“求助”。 “嗖——” 一个利落的转身,接着便是腾空跃起—— 重戈从屋顶问问落地,纯黑色的靴子,轻点地面。鲜红色的长袍,衣摆随着微风略微浮动。 双手捋顺发髻,整理腰间的束带。走进自己的那间偏僻之处的住房,取走了穿云剑。 在此之前,栾子明已然和他见过面。 二位结义兄弟就被重逢,又匆匆分开。 栾子明协助风钰镇守辰阳关分舵,无暇脱身。 既然常十三启用冥盛山庄,那重戈便要在离开之前做好交代——这里的一切,交由栾子明统领。 李群,作为冥盛山庄的老人儿,自从重戈接管山庄,他便一直负责山庄的上上下下。 李群虽然杀手出身,但好在良心未泯,办事干净利落。 重戈特意交代:“小李啊,我走之后,子明接管,你可要尽心尽力帮他,知道吗?” 李群:“是,庄主放心吧。” 重戈:“记住,不服从管教、肆意妄为的人,直接杀掉。在冥盛山庄,不需要讲人情。” 李群低下头:“……是,属下明白。” 重戈:“从今日开始,一切生意暂停。手上的任务收尾之后,全部回到山庄待命。听从子明的安排。” 李群:“庄主,栾舵主何时能到呢?” 重戈:“我已经给他写过信了,后日必到。” 李群:“好,属下一定在栾舵主到来之前做好收尾。” 重戈:“照顾好小石头那群孩子。不论什么时候,他们都不可以出事。” 李群点点头:“是,属下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重戈满意地笑笑:“小李,近日辛苦哈,我这次捞着银子,分你些。哈哈,走啦!” 李群送上几步:“谢庄主。庄主一切小心啊,属下和兄弟们等您回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程琳 重戈一人一马,连夜北上。 任朗的活动区域,一直围绕着天云山。 豁,对于重戈来说,这可谓是好一顿折腾。 路途遥遥,一个人,一把剑。虽然没有人在身边耳语,却有着自然中明亮的鸟鸣。 ——习惯孤独的人,最终会爱上寂寞。 “嗯~哼~咚咚锵~~” 远处一人悠闲地哼着小曲儿,肩上挑着一担干柴。看起来重量不算轻,却一脸轻松的样子。 这人一身粗布衣服,随随便便束起的头发。 重戈驻马问道:“这位兄台,请问这地界儿是张家庄吗?” 这位大哥回答道:“是,此地正式是张家庄。” 重戈:“那请问,此地的天云山派消息舵怎么走啊?” 大哥表情未变:“天云山派消息舵?” 重戈:“正是。” 大哥上下打量一番。看着眼前人,一身红衣,气质非凡。手中一把利剑,心中已有几分底了。 大哥问道:“这位兄台,你是、重戈?” 重戈身形向后一闪:“嗯?你认识我?” 大哥:“在下程琳,天云山派总舵领舵使。可否查验一下你的帮主印章,以便证实你的身份?” 重戈有些吃惊,内心想着:这天云山派的人都这么无聊吗?装扮成这副样子,居然是总舵的领舵使?大人物啊! 他掏出怀中的信件,将印章供程琳查看。 重戈下马:“喂,你多大?” 程琳仔细查验之后,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折好,递给了重戈。 他回答道:“……二十九。” 重戈笑着:“我们一个年岁,你这装扮,都能给我当爹了!” 程琳双手叉腰:“没想到,漠海重戈,是这么放的开的老兄啊,哈哈,正合我的意,回去路上省的无聊了。” 重戈:“程、琳?” 程琳:“嗯嗯!” 重戈很是好奇:“你们领舵使平时这么辛苦吗?还要出来砍柴?!” 怎么可能! 常十三可是腰缠万贯啊。 他手底下的人怎可能如此寒酸。 程琳:“哦,是这样,我被派到张家庄消息舵了。出来看看外面情况,收集消息。为了减小目标便扮成了樵夫。那个、消息舵便的王大娘正好需要一些干柴,我顺路便砍了些回来。” 重戈皱起眉头:“你们天云山派的人,都这么无聊吗?有意思、有意思!” 程琳:“呵呵呵,当然,我们从来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 没想到,常十三一个木头一般的人,手底下的下属们却一个个如此活泼。 就像栾子明,从来都是没大没小、爱开玩笑。眼前的程琳,更是无拘无束类型的人物。 程琳:“对了,你是需要任朗的消息对吧?” 重戈点点头。 程琳:“任朗昨日在张家庄。今日如何行动,我还未收到下面暗桩的回报。” 重戈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剑:“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对他下手呢?” 程琳扬起下巴:“嗯……首先,帮主走之前说了,任朗不需要我们动手,有人回来解决。其次,任朗武功高强,我是打不过他的,搞不好自己都会折进去。得不偿失啊。” 重戈:“好你个常十三!总舵不派人解决,非得把我从大老远弄过来!总舵的裘尧绝对可以弄死任朗好不好?怎么非得用冥盛山庄的人呢?哼!” 程琳一阵快速眨眼。 头顶飞过几只小鸟。 留下一阵翅膀煽动空气的声音。 这江湖之上,胆敢当着帮主下属的面儿,如此骂帮主的人——真的不多了!呵呵呵呵! 程琳:“裘大哥保护帮主安全,随帮主出门儿了。这么说吧,能应对任朗的人都被帮主分配了任务,谁也没时间。所以,只能麻烦你喽。” 重戈突然不爽:“哦?这么说,我重戈就是你们天云山派的备选呗!” 程琳摆摆手,努力做到最真诚地说道:“不不,只有您出马,才能马到成功,您是我们的…的杀手锏!对,是杀手锏没错的!” 听到这几句“拍马屁”的话,重戈立马恢复了笑容。 没想到,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冷血人物,居然还喜欢拍马屁这一套。程琳扶着额头,憋住了到嘴边的笑。 唉,这江湖上,怪人多得是! ——不像杀手的杀手 ——不像正常人的帮主 ——苦哈哈的天云山派领舵使——三天两头挨哥哥程绪的批斗,每个月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疏忽被都统点名……额,我程琳好难啊。 …… …… 张家庄,以前是石门的张秦驻守。 自从裘尧打掉石门势力,天云山派便在此处设立了消息舵。 暗桩围绕着张家庄,密切关注与此地毗邻的凤鸣城的动向。 在伯良羽有所动作之后,此处消息舵便由总舵的领舵使亲自值守。 重戈到来之际,正赶上程琳当值。 这二人回到了消息舵中,程琳汇总了暗桩消息,任朗果然有了新的动向。 来人回报:“禀领舵使,任朗于今日正午离开张家庄,向西北而去,一人一马,没有其他人随行。” 重戈:“西北、何处?” 程琳摇摇头:“不知道。我派严令,暗桩不可出所在地半步。所以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不会继续跟踪。” 重戈不解地问道:“消息舵是该如此,不做跟踪的活计。不过,如此岂不是错过了很多重要的消息?” 程琳耐心地解释道:“消息舵连接成片,这样追踪目标便一直在我派暗桩的掌握之下。消息舵之间行成一片巨大的消息网。不过呢,如今我派的消息舵做不到遍布各地。所以,一些盲点顾及不到,这一直是帮主发愁的事。” 重戈预想的暗桩执行跟踪任务,天云山派并不是没有考虑过。 五年前的暗桩,一直以来都做为跟踪者。 可是不幸的是—— 暗桩被杀的事件接连发生! 每当暗桩跨越天云山派地界儿被当地的势力察觉,便会有性命危险。 为了确保天云山派门人们的安全,常十三改变了消息舵的职责:严令暗桩止步于天云山派势力范围,不可跨越一步。 一旦暗桩在执行任务之时丧命之事再次发生,其所在的消息舵当值人便会受到严惩。 自此之后,对于暗桩的训练日渐加强,有效保证了门人安全。 第二百八十三章 青阳剑 重戈:“那、西北的话,他的目标是哪里?” 程琳:“当然该是拂柳山庄。” 重戈:“拂柳山庄,林平?那个林寻小屁孩儿的爹?” 程琳:“……嗯嗯,是。” 重戈突然感觉重任在肩:“我这就走。林平若是有危险,常十三可饶不了我。到时候银子全都跑了!” 程琳:“咳咳!拂柳山庄的人现在都在总舵住着呢,安全着呢。你不要慌哈!” 额…… 好吧…… …… …… …… 常十三一行人来到了青山城。 他们并没有直接拜访姬宏,而是一路留意明觉派的暗点儿,从细节处找寻动向。 林寻是这一行人中最高兴的! 路过张家庄时,这小子得到消息,从邱子美手中拿到了自己的宝剑。 这把剑,通体闪耀着红色的纹路,熠熠生辉。 剑身,从构造到外观,与墨阳剑如出一辙。 除非顶级的剑客亲自感受手感,不然还真就无法分清楚这两把剑。 当初邱子美提议,这把剑的长度要稍短于墨阳剑,毕竟剑的长度取决去使用者的身形高度。林寻的个子明显有些小了。 不过在林寻强烈的要求下,硬是做成了与墨阳一模一样。他的理由——总一天会长高的! 这个理由,就连常十三也无法否定。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不同的是,这把剑的剑鞘为通体玄黑色,黑中又有着木质一般的深黄色。 最终,为了“追随”自己的师父,林寻将这把剑取名为“青阳”。 “青”代表着黑色,而“阳”字取自于“墨阳”中的阳字。 就这样,林寻终于有了自己的剑——青阳剑。 青阳剑,虽说稍稍逊色于墨阳剑,但已经接近了剑的顶峰。可以称得上精品中的精品了。 邱子美的工艺,当真不是徒有虚名。 林寻一路紧紧抱着青阳剑,不亦乐乎。 从此以后,为常十三“扛着”墨阳剑的人,又换回了唐少安这个好弟弟。 一家装修精致的店面映入眼帘。招牌上写着几个大字“明福茶馆”。 门面前方的立柱之上,有着一颗十分不起眼的灰色标记——一抹弯弯的月亮,上面浮着一抹圆圆的太阳。 这正是明觉派的标记。 寻常人路过此地,根本超绝不到。而久经江湖的人便不同了,把关注点放在查找此种标记上,不难发现——眼前的茶馆,便是明觉派的暗点儿。 裘尧伸手一挥:“公子,您看,这处也是他们的地方。” 常十三:“嗯,爪子够长的。” 裘尧:“我去看看他们里面有多大规模。” 常十三拍了他的肩膀,阻拦道:“不妥。青山城毕竟离咱家近,保不齐便认识你我二人。” 裘尧:“那……” 常十三:“少安,你和寻儿去看看。” 少安:“哦哦,好。” 常十三:“记住,不要惹是生非,动作利索一些。” 少安点点头:“嗯,知道。” 林寻:“师父,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我看不可以拔剑?” 他小心地询问道。 这下子,他可算是长了记性。不可随意动武,否则会挨打的。林寻倒是有些小聪明,事先问明白师父的心意,省的以后找自己的帐。 常十三:“只要不是你先动的手,值得原谅。” 林寻满意的笑笑:“好嘞!” 少安领着林寻,二人进入了明福茶馆。 常十三与裘尧坐在了对面的小铺子上。 最最尴尬的,莫过于与常十三对坐了。裘尧并不是一个话唠,常十三更是一个多一句话便嫌烦的人。 这二人对坐着,无非便是随随便说说两句话,接着便是被沉默代替——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不知道那个地方,望着出神。 少安二人大步走入,明福茶馆的伙计热情地迎上前。 伙计:“二位爷,这边请!” 伙计带着二人便要走。 少安:“小二哥,有没有雅间?二楼看起来不错啊。” 伙计笑着:“二楼雅间啊,有位置,二位爷随我上来吧。” 进雅间的人,必定是有钱的公子哥。坐着喝茶的人,都会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上几眼。 林寻:“喂,为什么这里感觉怪怪的?” 少安:“小屁孩儿别瞎说,闭嘴!” 林寻一个白眼! 就是怪—— 一般的伙计,看到有钱的客人,都会多拉几句话。而眼前的伙计恰恰相反。除了一本正经的带着笑容,没有其他的话。 站在柜台里面的掌柜,分明应该算算账,但是这人却时不时盯着来往的人。 怪就怪在,这里根本不像茶馆嘛。 明觉派的暗点儿,虽说没有天云山派那样严明的规矩,但是在隐藏身份方便一点儿也不差。 这一路上,碰上的三四个暗点儿,可以说是掩饰地巧妙了。 可是这个暗点儿,里面的人分明暴露的明显! 就连林寻这样的小子都可以察觉出氛围的异样。难道这一处暗点儿这么不专业吗?难道这些人没有受过训练便被派出来执行任务了吗?难道这些是明觉派的新人? 不! 不对! 这里的掌柜,年岁看起来少说也有三十五岁了。 这个年岁的人,一般不会是新入门的子弟。 在看看那双凌厉的双眼——没有见过几次血腥场面,怎会有这样的警惕? 分明不是一个新人! 可是,不是新人怎会如此暴露呢? 少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难道这一出暗点儿另有玄机吗? 少安与林寻上了二楼,进入了雅间落座。 伙计依旧笑着:“二位要写什么?” 林寻:“两壶茶,要龙井。再来两盘果子,要新鲜的!” 伙计:“好嘞,二位稍等,马上便来!” 伙计转过身,走出了门,又利落的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少安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有毛病,进屋说,这都不懂,笨蛋!” 虽然声音低,但最后“笨蛋”二字倒是尤其的清晰。 林寻皱着眉头:“好吧好吧,我的错好吧。哼。反正就是怪嘛。” 少安扶着桌子:“到底是为什么呢?” 林寻眼睛一瞪:“会不会我们暴露了?!” 少安:“我们、二人?不不,认识我们的人很少的,不要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小鬼!” 第二百八十四章 尾巴 林寻有些烦躁:“你要以为在这个地方我不敢揍你!” 少安:“哎呦,可以可以。你真是长本事,不是以前被别人揍完回来找我上药那会儿了。” 林寻永远的痛。 南宁城挨得最没面子的打。 林寻恶狠狠地盯着少安,下面一句必然就要开始二人的对骂了。 好在—— 少安恢复了理智:“寻儿,说正经的,为什么这个茶馆让人感觉不对呢?” 他站起身来,溜到窗子边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窗子的一个小角。 茶馆的后面,是一间狭窄的院子。院子后面是另一条街的店面。 这间院子里面更加不同寻常。 不到二十步的小路,一、三、四、五……九、十,居然有十人把守! 其中五人,穿着与跑堂伙计相差无几,他们必定是茶馆里面的人。 而另外五人则不同。 他们衣着考究,一件件长袍料子绝对属于上品。 每个人手中的剑都不相同。从剑鞘上看,分明也是一些上等货。 少安赶忙关好了窗子。 院子里面,虽然视线无法看到,但是一定有大人物!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这间茶馆,之所以怪怪的,是因为来了大人物。这位大人物,使得这里的驻守的人神经紧张起来。他们密切注意一切动静,为的一定是这位大人物的安全! 林寻凑过来:“少安,什么情况?” 少安:“这里面很可能是吕颜。搞不好,不会是伯良羽吧?!” 少安脑袋一懵。 一道危险闪过脑海。 林寻伸出手指,戳一戳愣神的少安:“我去告诉师父?” 少安:“好,我留在这儿盯着。” 林寻拿起放置在桌子上的青阳剑,走到门边上。耳朵附在门边仔细听了门外的动静。 接着大大方方地开了门,走出了雅间。 林寻忽然感觉,身后和左右有几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也许是少安的推测,使得他内心更加不踏实。 他忍不住去感知这些人的气息,感知这些目光来自哪一个方位。 从楼梯到茶馆门口,短短几步路,走得累极了。 他四下寻找常十三的身影,终于在不远处的小摊儿上看到了对坐的两个人。 身着银灰色长袍,衣襟边缘点着点点光芒。这正是他的师父。 林寻加快脚步,来到了常十三的身边:“师父,有情况。” 常十三连忙低下头:“坐下说。” 林寻抽出板凳,快速坐下:“师父,里面有戒备,不知道是谁。少安推测不是吕颜便是伯良羽。师父,” 林寻禁不住想要回看后面的茶馆。 裘尧:“别回头。” 林寻赶忙规规矩矩坐好:“哦。” 常十三:“尾巴带过来了,笨蛋。” 林寻:“啊?哪里哪里?” 常十三:“你再乱动,我揍你了!” 林寻乖巧地缩了水:“……” 接着,林寻将里面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常十三。 裘尧:“公子,尾巴怎么办?” 常十三:“你觉得,里面的人是谁?” 裘尧:“不太可能是伯良羽,青山城鱼龙混杂,他这等鼠辈,怎会亲临险境。” 常十三:“街上的人只不过是普通人。如果是伯良羽,一定会有大批随行者来保护他的老命。若是伯良羽到了青山城,姬宏不会这么平静,而眼前的我派暗桩,寥寥无几。” 林寻有些焦急:“师父,少安还在里面呢!” 常十三:“大哥,把少安带出来。这个尾巴,我来解决。” 裘尧:“遵命。” 裘尧一经离开,常十三立马将墨阳剑摆在了明显的地方。接着从怀中掏出了天云戒,带着了手指之上。 暗中盯梢的人立马眼前一亮,他不确定远处的人的身份。视线也无法看清这人到底带上的戒指是什么样子。不过,常十三的举动,成功使他放弃了裘尧的动向,专心致志紧盯着常十三二人。 常十三:“寻儿,把他带过来。” 林寻瞪大眼睛:“我?!” 常十三眼神里透着肯定。 林寻:“您刚刚说的明明是您来解决,不是我来吧?!” 常十三:“怂包一个,这人不是你的对手,再不去,为师真的揍你了。” 真的,为师忍了好久了。 林寻仍然不死心,他祈求地问道:“师父,您去吧,好不好嘛?唔。” 常十三压制这心底的烦躁,露出了怕人的笑容,伸出手来抚摸着林寻的小脑袋:“为师去了会把这人吓跑的,快去吧,寻儿乖。带不回来他,你也不要回来了哈。” 全身麻木! 林寻瞬间感觉天昏地暗。自己的师父,此时虽然有着笑容,却笑里藏刀,掩饰不住的怒意,真的快要从师父的眼睛里面冒出来了。 “我、这就去…” 常十三的判断没有失误,这暗地里的人,不论是硬功夫还是轻功,都不及林寻。 他很放心,趁此机会,让林寻历练历练。 林寻终究需要自己长大。不可能凡事都由他这个师父亲力亲为。 一个小小的暗哨都无法从容应对,常十三又怎么放心这个小徒弟独自出门离开自己的视线呢。 —— 裘尧成功带出了少安。同时,更是利落的打晕了身后的另一条尾巴,强行带走。 林寻用着稚嫩的手法,将尾巴擒住,一番威胁之后,成功将这人带走了。 常十三与他们在更远出的一处角落汇合。 少安:“十三哥,我们快跑吧!” 常十三:“跑?我不用内力,也可以和吕颜打个平手,信不信?” 少安:“我滴哥啊,这时候了,里面倒地有多少人,谁也不知道,还逞什么能啊。” 裘尧一番拳打脚踢,唤醒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这二人一脸恐惧,盯着站在面前的人。 其中一人,迅速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看似身形瘦弱的人,手指上带着一枚戒指。幽兰色的光芒,带着点点星韵。 不错,眼前人,便是威震江湖的常十三! 惊恐之下,竟然求饶的话也无法说出口。 他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千万不要与自己这小小的人物过不去呀,自己还年轻,可不想死在这偏僻的小角落里! 第二百八十五章 跟踪 裘尧:“你们两个,老实交代,可以活命。否则,你们二人的死期便到了。” 这二人惊慌失措,连连答应。 裘尧:“屋内是何人?为何如此戒备?” 二人对视,接着回答:“是、是长君……” 裘尧:“说人话!” 二人改口:“是吕颜,还有、还有文敏。” 明觉派三处明觉堂——雨玲渡由伯良羽坐镇,青山城由吕颜坐镇,风江口由文敏坐镇。 常十三:“文敏是如此进入青山城的?” 一人思虑一会儿:“易、易容……长君是易容来的,躲过了您的暗桩……” 难怪。 暗桩的数量没有变化,天云山派对于文敏的到来没有察觉,其中必定有些原因。 文敏曾在青山城担任两年的长君,统领这里的明觉堂。青山城的暗桩该是熟悉他的面貌的。 常十三:“少安,让他们两个昏迷两个时辰。” 少安摸索着衣服内携带的毒药:“是。” 常十三:“大哥,迅速找到离此处最近的我派消息舵,命青山城的人马上包围这间茶馆。” 裘尧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常十三递过来的帮主令牌:“公子放心等待,属下这就去!” 常十三:“林寻,去盯着茶馆的情况。” 林寻抿抿嘴:“……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出门儿,师父总是指使他做这做那。他除了听命,也没有什么可选。 常十三和少安在不远处隐藏,盯着茶馆,同时盯着林寻的一举一动。 既然文敏是易容而来,那走出茶馆的一刻,很可能同样是易容的状态。 常十三虽然见过文敏,但是易容之后便需要仔仔细细进行甄别。从服饰、兵器、脚步到气质。 一来,常十三需要观察林寻的表现;二来,常十三放心不下——林寻这小子能不能分辨出来?这可说不准呐,这小子时而聪明,时而犯浑。 常十三:“少安,给哥弄一条面巾过来。” 少安:“面巾这东西,这条街、有吗?” 常十三:“你快点儿,一会儿人出来就不好了,吕颜和文敏都认得我。” 少安:“人出来,不是有寻儿呢吗?” 常十三伸出手来便打在了少安的头上:“指着那个笨蛋,我除非脑子有病。哎?你这衣服是不是几两银子的便宜货?” 少安抽下嘴巴:“几两的衣服,那不是便宜货好吧?!” 常十三的手撩起少安长袍的衣角,看了一眼里面的内衬,接着满意地说道:“这玩意儿,弄下来,给哥用用。” 少安一个白眼:“要用自己割。真烦……” ——白的的纱质面纱。 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儿呀!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两个人一前一后从茶馆中走出来。 身后跟着一串尾巴、不,是护卫。 一人个子略矮,圆脸,身形不胖不瘦,这人便是吕颜。而边上的人,个子略高,身形瘦些,这人虽然面容很生,但该是易容之后的文敏了。 这二人勾肩搭背地边走边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蹲在一旁对的林寻,手里随便扔着地上的小石子。他看到这番情景便立刻警觉起来,一个步子跟了上去,手里还攥着几颗小石子。 常十三骂道:“这个笨蛋,跟这么近,生怕人家发现不了是怎的!” 少安站直身子:“这小子胆子是真大,两个高手在前,还敢这么跟着,已经不错了。哈哈。” 常十三把胳膊搭在少安的肩膀上:“是吗?呵呵。走,去看看。” 林寻认认真真执行着自己师父的命令,死死跟着吕颜一行人。 他暗自想着:嘿,这些人真是有意思。明明想隐藏身份,怎么这个时候又带着这么多尾巴招摇过市呢?一边想着把本职的事做好,一边又怕死。呵呵,胆小鬼! 突然,一人猛地拍了一下林寻的肩膀! 林寻全身一紧,迅速回头,伸手便要拔剑。 常十三死命按下了他的头:“小子,你再走快些,就贴人家脸上了!” 林寻:“师父……” 少安:“寻儿,大街上可不能动不动拔剑,这个毛病可得改一改哦。” 林寻最不服气的人便是少安,他高扬着脖子:“哼!” 忽然,跟随文敏的一名随从转过头来,瞟了一眼,将目光锁定在了后面三个人身上。 嗯? 这人好奇的一皱眉,怎么其中有一个人还蒙着面? 身为随从的警觉立刻被唤醒。 常十三猛地低下头,利落的地摘下面巾,接着朝着林寻的小腿便是一脚,他大声说道:“说过了,哥风寒已经痊愈,还给我带一个面巾干嘛!吃饱撑得!看,人家都以为我得了什么病了!都怪你!该死的小子!” “咚、咚、咚” 一下接着一下,把林寻彻底给踹懵了…… 林寻大呼:“疼啊,疼……别打了……” 常十三:“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多事的弟弟!” 林寻:“……哥哥?” 什么嘛,为什么是我被打?为什么不是少安? 少安连忙拉着:“哎呀,哪里有当街打孩子的,消消气消消气哈。” 那名看热闹的随从果然稍稍放松了警惕。他知道,文敏不是一个胸怀大度的人。若是搞不清楚状况,便向上禀报,很可能落得一顿责罚。 看着后面可疑的三人,在大街上闹的不可开交,而且并没有继续跟进的意思,这名随从最终决定转过头去,跟着队伍离开。 这时候,裘尧率领这一队人马已经赶到。 消息舵的负责人名叫公孙尚。也算是天云山派的老人物。不过因他从来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加上武功成绩平平,一直都已“混吃等死”的状态呆在青山城分舵。 常十三一贯认为,这种人,是用来“头疼”的! 公孙尚连忙上前,单膝跪地:“属下公孙尚,拜见帮主。” 连同他身后的三十几人,整整齐齐,行了大礼。 裘尧只身来到吕颜、文敏面前,挡住了去路。 裘尧这张脸,在江湖上的知名度可丝毫不逊色于常十三。多年来,在江湖各处执行命令,露面次数多于常十三,名气也同样响亮。 吕颜与文敏,自然可以认得出。 第二百八十六章 拦截 公孙尚一干人等的动作,瞬间惊走了一群大街上闲逛的人。当然,也不乏一些躲在一边偷偷看着的。 常十三:“起来。” 公孙尚:“谢帮主。禀帮主,属下已放出信鸽,按时间算,舵主该是已经出发了。” 常十三:“该是?” 公孙尚微微低头:“一定、舵主一定在路上了。” 常十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不想听没有用的废话。” 公孙尚:“是,属下以后注意。” 常十三:“拦住吕颜、文敏,同时茶馆的人与其随行的人,不可放走。” 公孙尚:“属下遵命。” 常十三:“林寻” 林寻仰起头,漫不经心地回应:“嗯?”接着便对接到了常十三并不温柔的目光,他连忙回道:“在。” 常十三:“你去参与茶馆把守,与公孙尚配合。” 林寻:“……是。” 这么累,今晚的晚饭,申请加两只鸡腿! —— 吕颜惊异地看着眼前站立的人:“裘尧?!” 文敏定睛一看:“有何贵干?” 裘尧怀抱这宝剑,向前两步:“文敏,出个门还化了妆呀,你可是比姑娘还麻烦呢。呵呵呵。” 文敏双眼微闭,裘尧居然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问道:“裘尧,有事说事,无事不挡道。” 吕颜四下打量了周边,他突然发现身后的一阵骚动声。接着,一队人马大摇大摆地将他们的人围了起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裘尧:“请二位去家里喝口茶,不知二位可否赏个脸?” 吕颜:“喝茶?” 裘尧:“嗯,喝茶而已。” 文敏:“裘尧,不要以为你一人便可以轻易带走我们两个。你还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裘尧稍微挪动一下脚步,接着正对着他们二人说道:“是,不过姬宏正在来的路上,我只要拖住你们一干人,你们便无路可逃了。” 吕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泰然自若的状态消失不见。 文敏:“你别忘了,青山城不是你一家独大。动了我们二人,必将引起两家交恶,这样的后果谁也不想看到。” 裘尧点点头:“是啊,所以只是想请二位喝茶,如果二位配合一下,我们绝对不会动你们一根毫毛。” 裘尧坚决的态度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文敏将结果告知与他,也并没有见他退让。 所以,这样的做法是有人授意的,并不是裘尧个人的决定。 吕颜与文敏想到了一处,他问道:“后果你自己是担不起的,这样看来,是常十三让你来的,对吗?” 裘尧笑着:“您可真是聪明,都说明觉派的两位最聪明的人,便是吕颜、文敏。今日看来,果然、果然啊,哈哈。” 这打趣的马屁,听起来并不受用,不过,裘尧没有恶意和杀气的表现,着实令吕颜、文敏稍稍安了心。 吕颜:“喝茶,那茶桌上的人是谁?” 裘尧:“嗯……” 文敏小声耳语:“不要拖时间,马上脱身才好。” 对话时间越长,对裘尧便越有利。姬宏赶到,那这二人便完全陷入被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 文敏不打算拖延下去,瞬间拔剑而出。 “嗖——” 剑身划破空气—— 吕颜赶忙配合,与文敏并肩,准备应对裘尧。 他们二人并没有把握。 裘尧名声在外,剑术高绝。二人联手能够顺利脱身吗? 身后的随行者见情势,立刻投入了对包围他们的人的攻势! 剑风交接,一阵响动。 不远处的茶馆察觉到了异动,伙计、掌柜齐上阵,便要冲出茶馆! 林寻紧紧把守在茶馆门口。青阳剑该到了出鞘的时候了。 “嗖——” 茶馆中冲出六七人,瞬间将林寻包围在其中。 这些人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喽啰,他们可以迅速冲出,并且配合默契。 青阳剑紧紧握着,林寻脑海中浮现着一招一式! 这些人手中的剑按耐不住,没有丝毫迟疑便朝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杀了过来。 林寻聚起十二分的精神,分析着对方的招式,迅速调动全身神经,准备防守—— “嘭!” “咚!” 剑锋、拳脚、夹杂着的喘息。 第二百八十七章 酣战 少安躲在一旁:“十三哥,寻儿怕是应付不过来了!” 常十三摸摸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扶着墙:“应变能力太差,唉。真不让人省心。” 少安明显有些着急,那边火烧眉毛,这边自己的哥哥却丝毫无动于衷。少安的袖箭已经抵在手中,下一瞬间便好冲上去! 常十三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急什么,又不是你徒弟。” 少安:“可是他是你徒弟啊!再不帮忙会出人命的!” 常十三:“平时不用功,这个时候就该让他知道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再者说,受点儿伤没什么,不受伤怎么能长大?” 少安:“切,伤了你必定心疼。” 常十三:“你看他现在,哪里有一丝一毫男人的样子。孩子一个,还是个少爷脾气。什么事都让我顶在前面,永远也成熟不了啊。” 林寻脸色越来越紧张,手中的青阳剑飞舞,可是招式的章法愈发凌乱——少安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他明显招架不住了。 “嗖——”一人,突然蹬地而起,三人在后死死拖住林寻的剑锋。 前后相互夹击,最后其余人紧随而上! “嘭——” 三人的剑,齐齐压在了青阳剑上。 林寻突然感觉泰山压顶,手臂颤抖,腿部的力量支撑不住。他死死咬着牙关,无奈—— 他只能单膝跪地,勉强抵御! 身后的人再次袭来, 他更是没有手再来应付! 就在身后的剑步步逼近之际,林寻突然全身倒地,顺势躲开上面的力道。 接着,他的身形轻盈,脚尖用力,尽最大力气脱离几人的包围! “嘶——” 他成功向后跳出包围,不幸的是,一把利剑,咬住了他的左臂,衣服被撕开。 下一瞬间,鲜红的血液便顺着衣服渗出。 痛觉紧接着便袭满全身。 这道伤口,足足有三寸! 左手不受控制,一直在颤抖。 林寻咬咬牙,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 这几人依然虎视眈眈。 他们见林寻受伤,便立即抓住机会,冲了上来! 林寻退无可退,他无毫无办法,只能尽全力再次防御。此时,他感到无助,深深的无助! 没有人来帮他,一切靠自己。 “嗖嗖——哒” 对手再一次冲来,林寻紧握青阳剑,站起身来,再次挥剑! 常十三眉眼皱起:“少安!” 少安只等这一声令下,瞬间冲将出去,袖箭在空中飞出,三只袖箭接连呼啸—— “咚、咚、咚” 箭无虚发! 齐齐命中! 刺向林寻后背的剑瞬间被力道击飞,改变了方向。 这伙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亲人呐! 少安终于来帮忙了。 林寻见到了希望。 …… …… 裘尧与吕颜、文敏二人混战在一起。 就在此时,姬宏终于率领百人天云山派门人赶到。 天云山派的人没有避讳身份,白色的祥云腰带整整齐齐装点腰间。 吕颜、文敏见情势不妙,加重力道,意图逃走! 裘尧连忙阻拦。 姬宏见状,立刻上前。 姬宏的加入,让本就不占优势的吕颜、文敏二人雪上加霜。 “嗖——” 一个迅速的转身,裘尧的剑瞬间击落了吕颜的攻势,剑尖直直向前探去! 吕颜连忙向后退出三步,裘尧步步紧逼,剑身架在了吕颜脖颈之上! 吕颜停止了一切动作。 另一边,姬宏顺利压制了文敏。 天云山派的人已经完全控制了场面,包括每一个明觉派的人已经无法脱身。 一切顺利,尘埃落定。 —— 少安赶忙上前扶住了林寻。 此时,林寻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少安:“寻儿,我来看看你的伤。” 林寻猛劲推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少安一怔。 林寻脸上带着忍耐疼痛的痛苦,同时更为明显的是——他带着强烈的怨气! 林寻扶着墙,坐了下来,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少安半蹲下来:“寻儿?寻儿……” “喂!” “怎么了?” “疼不疼啊?我来帮你上药好不好呀?” “……生气了、吗……” 少安一连串的话,对面还是听不到回答。 忽然,少安听到了一阵低沉地抽泣—— 林寻、哭了。 一个未经人事的“孩子”,面对强敌,体会到了什么是力虽不能及。 最令他伤心的是,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最敬重的师父,居然从始至终没有露面。 师父躲在暗处,看着他一个人捉襟见肘地应对多人攻击,看着他被生生割伤。 虽然师父不能贸然动用内力,但是却足以杀得这些人片甲不留。更何况,师父暗器功夫了得,动动手指,铁珍珠便可以只取人的性命。 可是, 师父, 没有任何动作。 到现在,师父也没有主动来看看受了伤的徒儿。 林寻深深地委屈,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接受少安的好意。 在青山城,离家这么远。 出远门的动力,完全是可以和师父在一起。 这时,他想回家了。 想念爹爹。 这种情况,爹爹绝对不会和师父一样坐视不理。 眼泪挣脱眼眶,一下子模糊了视线—— 少安没有办法,抬眼寻找十三哥的身影,可是常十三正与姬宏会面。 很明显,此时不该打扰。 少安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劝道:“寻儿,先上药好不好呀?不然伤口恶化,很麻烦的呢。” 姬宏行礼:“属下见过帮主。属下来迟,请帮主治罪。” 常十三:“起身。” 姬宏:“谢帮主。” 师兄弟,二人在正式场合从来都是以门派上下级关系为先。 姬宏:“吕颜、文敏如何处置,请帮主吩咐。” 常十三:“带回分舵,不可凌辱。其余人押回总舵,严加看守,不可有一人逃出。” 姬宏:“属下遵命。” 此时,常十三并不打算与吕颜、文敏二人见面。 对待这种人,一定要抓住内心。先关押起来,晾上一天,彻底消耗他们的锐气。 常十三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小徒弟受了伤。 整体来看,林寻的剑法表现差强人意。 不过,林寻不服输的劲头,最后绝处逢生的做法却令常十三眼前一亮。 好男儿,当如此。 第二百八十八章 谈话 姬宏拱拱手:“吕长君、文长君,二位有礼了。兄弟我诚心邀请二位去家里喝茶做客,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文敏正正身子,下巴指了指常十三的身影:“常帮主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前?” 裘尧皱皱眉毛,小声低估着离开了。“哎呦,就你,还配我家帮主亲自会见?真是不知好歹,切。” 姬宏笑笑:“帮主会在分舵里会见二位。如果二位没什么意见,我们这就回?” 吕颜、文敏二人倒是想离开,身不由己,刀架在脖子上,不与姬宏回去行吗?呵呵呵呵,真能问。 吕颜嘴角抽搐:“既然姬宏兄弟盛情邀请,我们二人恭敬不如从命了。” —— —— 裘尧来到常十三身边:“帮主,我们回吧。” 常十三:“嗯。你先回,去分舵吃晚饭吧。我与少安去分舵周边走一走。” 裘尧:“是。” 少安死命拉着林寻上药,都被林寻挣脱。 看着常十三一步一步近了,林寻突然站起身来,直愣愣地便朝着走了过去。 常十三正准备伸出手来查看一下林寻的伤口,林寻开了口:“帮主,属下请求回家。” 常十三差点儿被这小子给吓着:“什么?” 少安癫癫的跑过来,一个劲儿地给常十三使眼色。 林寻单膝跪地:“求帮主成全!” 他叫我什么? 常十三扭过头来,对着少安说道:“他叫我什么?” 少安对视一眼,看到常十三的脸色瞬间变了,冰冰冷冷,明显有些……额。 少安:“十三哥,寻儿没说什么,我们回吧哈。” 这小子真行! 裘尧大哥还在边上,怎么能让十三哥下不来台呢?十三哥怎能高兴。 这是多大委屈,“师父”都不叫了,直接喊“帮主”。 林寻歪着脖子:“求帮主成全!” 常十三皱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少安:“十三哥,寻儿一准儿是怪您没帮他。没什么大事,寻儿还未上药,咱们回去再说。” 哦, 真是一个少爷! 没帮他,不是为了他,还耍上脾气了,反了他了。 常十三:“起来。” 林寻纹丝不动。 常十三没有按耐得住,右腿瞬间抬起。 少安赶忙向后拉着:“哥、哥,息怒息怒。寻儿受伤了,别和他一般见识。孩子嘛,不理解哥也正常,回分舵好好聊,好不?” 林寻站起身来,恶狠狠盯着少安:“唐少安,不需要你掺和!” 常十三加重嗓音:“裘尧,” 裘尧:“属下在。” 常十三:“将林寻押回去,找人为他强行处理伤口。关起来,没有晚饭。” 少安:“十三哥,你这是干嘛呀,狠了些吧……” 常十三:“裘尧,还不快去。” 裘尧只好答应:“是,属下这就去。” 他转过头来扶着林寻起身:“好寻儿,别让叔叔为难,我们回分舵哈。” 林寻知道,自己赌气却不应该连累别人。 裘叔叔执行命令没有错。 自己心里委屈,只该对“罪魁祸首”去发。 常十三带着少安离开了。 —— 林寻满腹委屈,跟着裘尧来到了青山城分舵。 林寻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师父脾气这么差? 就连自己委屈的理由都不想听,直接做出处理。 总是这么霸道。 伤口已经被医师处理过。 一直在作痛,可是身边没有人来倾听他。 听闻自己师弟的小徒弟受了伤,姬宏抽出时间赶过来看望。 “咚咚咚” 扑鼻的香气传来,姬宏手中带着一些饭菜,轻轻敲了敲房门。 林寻:“进。” 姬宏推开房门:“寻儿,过来,吃饭。” 林寻站起身来,本想行礼,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犹豫之下还是选择了礼貌些。 “师伯好。” 姬宏笑笑:“嗯,好。来,趁热吃吧。师伯不知道寻儿爱吃什么菜,随便端过来一些,来尝尝,青山城的饭菜合不合口味。” 林寻低着头,默不作声。 手臂上厚厚一层包扎的白布,着实不短。伤口必定也不算小了。 姬宏看着这孩子:“寻儿,裘叔叔和师伯说了,师伯也知道你为何被关起来。不过,师伯向你保证,这顿饭吃了之后没有人会怪罪,放心吃吧。” 林寻思绪有些乱。 乱成一团。 他软糯开口,低声问道:“师伯,寻儿想请教:若是徒儿有难,师父却眼睁睁看着,见死不救,天下可有这样的师父?!” 姬宏一懵:“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啦……你是说,十三、见死不救?” 嗯? 怎么会呢? 十三多宠爱这小徒弟,姬宏心中有数儿的呀。十三绝对不会做出见死不救的事情。 可是,林寻这满脸委屈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 姬宏拉着林寻坐下:“寻儿,把事情经过说与师伯听听,若是十三真的如此,师伯一定会为寻儿说情的。好不好?” 林寻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说了一通。 最后,他补充一句:“师伯,我之所以受伤,就是因为师父他不帮我一下。就连我受了伤,他都不主动来看我。接着,还不给我饭吃。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姬宏为林寻布菜:“寻儿,师伯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非常相信你的师父?” 林寻抬起头:“是!但是以后就不知道了……” 姬宏:“你觉得,你的师父会有意害你吗?” 林寻摇摇头。 师父怎么会有意害他。 林寻眼眶红润:“可是,师父不心疼我……不关心我……”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姬宏心疼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寻儿,若你是做师父的,你会一辈子保护着徒弟,让徒弟变成一个躲在保护伞下的没本事的人吗?” 林寻眨眨眼,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姬宏可以感觉到,林寻呼吸逐渐平稳起来,他接着说道:“你是师父,是希望自己的徒弟能够独当一面,还是希望自己的徒弟躲在人后呢?” 林寻从来不是一个听不进去话的“浑人”。 带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他回答道:“当然、是、前者。” 姬宏小心抚摸一下他的脑袋,脸上带着笑容:“那师伯考考你,如何能让徒弟独当一面呢?” 第二百八十九章 青山依旧 林寻摇摇头。 怎么做师父,不是他的事。做徒弟还没有做明白,怎么会知道怎么做师父呢。 姬宏:“寻儿啊,要想令一个孩子长大,便一定要放开手,任他自己闯荡一番。事事都依赖师父,何时才能独当一面呢?话又说回来,你的师父并没有见死不救,少安为何在你最危险的时候出手呢?这难道不是你师父命令吗?吕颜、文敏二人在场,十三做为帮主,不宜出面,更不该参与下面人的争斗……” 林寻听得认真。 也许,师伯说得都是真实的。 他想着。 这时一人轻轻敲门, “咚咚咚” 姬宏:“进来。” 一名守卫拱手:“禀舵主,吕颜、文敏二位请求与舵主见面。另外,都统禀报,明觉堂已经有了动静,都统请示舵主,是否采取行动。” 青山城的都统,名叫冷宜焕。他是冷宜春的表弟。武功一流,善于用剑。一张巧嘴更是出色,用不完的鬼点子。这样的性格正好与姬宏板正性格互补。 姬宏:“嗯,传令都统,严密监视,暂时不可轻举妄动。” 守卫:“是。” 姬宏转过头来:“仔细想想,你师父为什么这么做。想明白了就主动和他道个歉。师伯有事要忙,你暂且休息。” 林寻:“师伯慢走。” 姬宏:“嗯。” 门关了,屋中剩下了林寻一人。 他久久不能平静。 师伯说的有道理吗? 师父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难道真的是错怪了他吗? 身上的伤口依然在隐隐作痛。 这样的危急情况,真的把他吓坏了,千钧一发之际,少安挺身而出,而师父却躲在暗中。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里落差呢? 林寻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起码是一个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的孩子。 在他的脑中,除了爹爹,师父是自己的依靠,出门在外就变成了唯一的依靠。 他本觉得,保护他是师父的责任。 师伯说的对, 在这种保护下,他似乎是长不大的,习惯了依靠,习惯了呆在师父的保护伞下,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傻小子。 这次去往青山城,一路上,师父都在有意无意的锻炼自己。 驻守在茶馆门外,也许真的是师伯所说的,是师父的有意安排。 如此说来,自己真的是在耍脾气吗? 可是难道师父就连自己受伤也不在意吗?师父不该在自己受伤前便下令少安来帮忙吗? 虽然感觉师父是有自己的道理,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委屈呢? 三寸长的伤口,这是血的事实。 至少需要师父来关心, 可是师父居然下令将自己关起来——林寻坐下来,越想越无助。 他多么期望,下一眼便能看到门前站着的人,是他最依靠的师父。 …… …… 常十三带着少安巡视分舵周边的店铺。 这里是分舵的掌控之地,随处可见的便是系有祥云腰带的人,家小象皆是一派繁荣的景象。 少安:“短短时间,青山城的变化真是不小。” 十三:“是啊,一根筋的师兄,经商倒是有些本事。” 少安:“十三哥,你的师兄是一根筋,难道你就不是了吗?人前永远一副表情,从来都没有变过。你们二人,彼此彼此罢了。” 十三嘿嘿一笑:“这可不一样。师兄是表里如一的一根筋,我并不是啊。” 少安扶着十三的肩膀:“十三哥啊,什么时候你可以好好笑着对待你的下属就好了。” 十三:“是吗?” 少安:“自然是啊。” 十三摇摇头,不以为然:“习惯了,难改的。再者说,我的脸色一直也不差的,从来都不随便发难。” 少安眨眨眼:“嗯……哥哥有自知之明啊。” 无语了。 一条街绵延几百步,熙熙攘攘。 一家烧鹅店映入眼帘,十三眼前一亮:“少安,去买两只烧鹅,要大个头的。” 少安眯起眼睛,坏笑:“哦。给寻儿的呗。” 十三:“是啊,那小子不仁,我不能不义啊。” 少安:“还好,今日你没有一脚踹过去,不然,指不定这小子得怎么闹腾呢。” 十三:“撒泼耍赖,满地打滚呗。” …… 姬宏来到了吕颜、文敏二人的下榻之处。 房间外,守卫层层把守,绝无逃走的可能。 多年来,明觉派与天云山派并无交恶。这两派很少有交往。可以称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第一次做客青山城分舵,吕颜和文敏禁不住慨叹——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姬守守卫行礼:“见过舵主。” 姬宏来到门前:“开门。” 守卫:“是。” …… …… 常十三回到分舵,正巧,姬宏已经与吕颜、文敏二人见了面。 少安:“小弟见过姬大哥。” 姬宏:“少安小弟。” 常十三:“师兄,如今分舵的消息舵一共有多少?” 姬宏:“大大小小,一共有十六处。主要集中与青山城的城西。” 常十三:“太少了。青山城本就庞大,即使有其他势力,也不该这么少。” 姬宏:“是。” 常十三:“师兄与石渊商议过归顺之事吗?” 姬宏:“是,不过属下无能,并没有很大进展。” 常十三:“难为师兄了,既然如此,尽快安排一下,我要亲自见见石渊。” 姬宏:“是。” 他早就知道,迟早都要走到这一步。 姬宏内心叹气,真不知道师弟能不能劝说自己的岳父。 瑶妹会不会担惊受怕。 第二百九十章 隔阂 常十三与姬宏二人来到中央大堂。 常十三拿起茶壶,为姬宏倒上了茶:“师兄,喝茶。” 姬宏:“十三,吕颜二人想要见你。” 常十三坐下:“关一晚上再说吧。嫂嫂还好吧?没见人呢。” 姬宏揉揉鼻子:“好着呢。在娘家呢。” 常十三:“不会是、不想见我吧?” 姬宏连连摆手:“不不不,哪能呢,你别多想。” 哼哼,瑶妹估计就是这么想的。谁愿意见你呀,你到了青山城,就意味着自己爹爹快要经历劫难了。 常十三:“那、不然我去石门分堂走一趟,以示诚意。省的嫂嫂心里不痛快。” 姬宏笑笑:“嗯,也好。说实话,我们这边主动些,没准儿我岳父会动心呢。” 常十三:“行。我先去看看寻儿,师兄你歇着吧。” 姬宏见他已经迈开了步子:“哎,十三……好好说话,寻儿会理解你的。” 常十三:“嗯。” …… 林寻盯着眼前的饭菜,一口也没动。 饭菜的温度随着时间,一丝丝离去,变得冰冰凉凉。 “吱、呀、呀…” 没有敲门声,门被不温柔的力道推开了。 进来的人手中拿着两只油纸包,油纸包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林寻抬头,常十三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内心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常十三的余光带过了林寻的脸,见他低垂的眼眸,心中已然知晓这小子的小心思。 常十三先开了口:“很好,饭菜摆在面前,还记得遵守命令。” 林寻缓缓站起身来,声音似蚊子一般:“师、师父,” 两个字出了口,就表明他的心里已经想通,姬宏师伯的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起到了良好的作用。 常十三抽出一把椅子,稳稳当当坐了下来。随手放下了两只烧鹅。 这是林寻平日里最爱的美味。 常十三打量着他:“伤怎么样?” 林寻眼神躲闪:“处理好了。” 常十三:“疼吗?” 林寻咬咬牙:“……不疼。” 常十三:“撒谎。” 林寻瞬间红了眼眶,他揉揉鼻子,尽力不让眼泪流出。 常十三:“不疼,也不至于连师父都不认了,对吧?” 怎么会不疼。 这是林寻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他就像一个宝贝旮瘩,小时候活在爹爹林平的保护下,后来又来到了常十三的羽翼下。三寸多长的剑伤,还真是第一次。 林寻满腹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背过身去,用右手擦着眼泪。 常十三:“饿了吧,吃吧。你家帮主亲自给你买的烧鹅。” 林寻跪地,带着哭腔,红着眼睛颤抖的看着常十三:“师父,徒儿错了,您不是帮主,是师父。徒儿再也不会叫你帮主了,师父恕罪。” 常十三冷冷一句,侧过了头:“别,我受不起这个。” 林寻迟疑一下,突然摆动身子。 只听“咚、咚、咚”三声脆响,林寻向下俯首,深深拜下,地上激起一丝丝尘土。 林寻:“徒儿错了,请师父责罚!” 常十三站起身来,围着林寻走了一圈。 林寻心中没底,听着他的脚步声,心中便刚加慌了神。 常十三:“错哪了?” 林寻整理了一下思路:“其一,徒儿不该耍脾气,没有体会师父的苦心。其二,徒儿不该当着其他人说气话,没有顾及师父的面子。” 他偷偷瞄了一眼常十三的脸色,看起来,师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林寻接着补充:“其三,徒儿不该忘记师父的命令,徒儿应当拒绝师伯送过来的饭菜。” 常十三:“接着说。” 林寻抿着嘴巴,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罪名。他只好说道:“徒儿不知,请师父明示。” 常十三:“拜师之时,为师与你说过什么?南宁城之内,为师又与你说过什么?” 额…… 林寻飞快思索,终于找到了答案,接着便是面容一怔、脊背发凉。 常十三留意着他的脸色变化:“想到了就说。” 林寻战战兢兢:“徒儿不该质疑师父,师父,徒儿错了!” 常十三背过身去:“该如何罚?” 林寻空咽一口:“该、该责三十鞭……师父,求师父宽恕!徒儿以后不敢了…这次是徒儿一时糊涂,师伯醍醐灌顶,徒儿自知罪过,求师父宽恕……” 常十三:“再一再二不再三。再有下次,别怪为师的鞭子不留情。” 林寻如释重负,终于松了一口气:“谢师父!” 躲过了三十鞭,万幸啊。 师父的脾气他了解,万一一个不顺心,他马上便会被压到执法堂,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而且自己理亏,怪不得师父心狠。 常十三坐下:“起来吧,吃饭。” 林寻紧紧攥攥拳头:“是。” 常十三帮他打开油纸包,放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谢师父。” 很久没有像此刻这般拘谨了。 林寻已经习惯了没大没小的日子,今日,常十三的严肃让他全身都在哆嗦。 再也不敢嬉皮笑脸,甚至一个大的动作都没有了。 即便是饥肠辘辘,他却食不知味,美味的烧鹅第一次如此难以下咽。 常十三看着他的不自在,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些烦躁:“想吃就好好吃,不想吃就放下。” 林寻周身一紧:“……是。” 他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鹅肉一块一块放入口中。 常十三也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不管自己心情多么低落,也尽力压抑不去迁怒林寻。 今日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林寻第二次选择了对他的不信任,也许他表面不怎么在意,但内心深处,就连自己也没有察觉——隐隐的责怪在心中蔓延。 他对自己的小徒弟心存不满。 这样的情绪,源于他对林寻的宠爱。百般疼爱之下,徒弟却如此怀疑自己,这样的落差怎能不让他有所失落呢。 常十三站起身来:“晚课、明日早课、晚课取消,明日你于分舵休息,不必跟随为师。” 林寻有些茫然:“师父,寻儿身体可以、可以跟随。” 常十三打开门:“不必了。” 留下愣在原地的林寻,嘴里默默念叨一句:“恭送师父。” 他可以感受到,师父态度冷淡,似乎对他很是不满。他心中如同百万只蚂蚁啃咬,不是滋味。 第二百九十一章 谎报 可能是诸事烦身,连日来过得压抑,常十三也好奇: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会与一个小毛孩子置气? 冷静下来,细细想来,自己对于林寻的不满实在有些蛮不讲理了。 他在黑夜中盯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越发觉得问题出在了自己身上。 林寻最可爱之处,莫过于活泼好动、天真烂漫了。这是常十三的下属们身上缺乏的东西,同时也是他眼中的星光。 自己今日的态度是否太过于严厉? 林寻在这样的威压下会不会也成长为一个顺从的下属呢? 这不是常十三想要的结果。 徒弟身上有毛病,那问题一定出于师父身上。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徒弟没教好那岂不是他这个做师父的没有达到要求?他有什么资格去怪罪徒弟呢? 林寻不理解自己的苦心,或许正是因为缺乏交流。倘若自己事先与他商量好,他相比也会明白。 可是,这样一来,林寻就绝对不会爆发出惊人的武学潜力,也不会练就强大的意志。 常十三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没想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不知道的是,心细如发的小徒弟一向敏感—— 对于他态度的变化自责万分,更是彻夜难眠。 从林寻的内心中,滋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情绪:恐惧! 他恐慌起来,他不知道师父是否会一如既往地看重他。他更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厌弃他。 他不知道,万一如此,自己会不会疯掉! 常十三是他除了亲情一方面最亲近的依靠。 他坚决不能让这种疏远发生! 最后,他选择用尽办法补偿,用或许师父会喜欢的方式惩罚自己。 —— 深夜,寂静万分。 林寻来到执法堂,谎称奉帮主之命领刑法三十鞭。 无情的执行人挥动刑鞭,没有半点儿放水。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执行人不会因为他的身份或者年龄而区分对待。 林寻承受着这一刻的疼。 这样的疼,比起早晚课的惩罚要强烈十倍! 他质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在师父的娇惯下越来越不像话? 师父的脾气,自己最清楚不过。可是自己却偏偏顶风而上! 自己信誓旦旦,在宗堂里,承诺以后要为师父撑起一片天,可是却贪恋安逸,抱怨着劳累和辛苦。一道伤口便随随便便顶撞自己的师父——这可是用命维护他的师父啊! “啪!” “啪!” “啪!” 林寻勉强撑着地面,紧紧咬着嘴唇,喉咙中低声嘶吼着。 “嗯…唔…嗯……啊…” 煎熬中,林寻有些意识模糊。 忽然,听到一声:“成!” 刑鞭沉睡,带着血迹,离开了林寻的后背。 一人上前询问:“林寻,可需要执法堂来为你上药?” 上药、处理伤口,是执法堂的工序之一。不过,平日里也有很多人会选择回到自己房间,让好兄弟照顾。 林寻强行唤醒自己的意识,低声说道:“劳烦各位,为我上药。” 这人点头答应:“好。来人,扶一下他。” …… …… 第二天清晨, 清白的天照常来到。 常十三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让小徒弟安心养伤。 少安打开门,伸了一个懒腰,疏松筋骨。 二人房间紧紧相邻,少安一眼望过去,没有人耶。 突然,一声“喂。” 少安仰起头来,向上望去,常十三正坐在屋顶之上。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少安:“十三哥,早好啊。” 常十三:“睡得怎么样?” 少安一直都有一个毛病,换地方容易做梦,睡不踏实。 少安抽抽嘴巴:“嗯,还好啦。今日去石渊家?” 常十三:“嗯,吃完早饭便走。” 少安:“带谁?” 常十三:“你与裘尧。” 少安若有所思:“哦……为什么不带寻儿?” 常十三:“养伤呗。” 少安摇摇头:“不不,这岂不是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你与石渊会面,多么难得的机会,可以让寻儿学一学如何与其他门派打交道。应该带着他的。” 常十三皱皱眉头,扫视一下远处的林寻房间:“话是不错。就是不知……唉,我去看看吧,这么晚了,他房间也没动静,估计又睡懒觉呢。” 少安:“好,我先去吃早饭啦。” 常十三:“嗯。” “嗖——” 他迈开步子,脚尖蹬起,飞跃至林寻房间前的地面,稳稳落下。 稍微整理一番衣襟,轻轻敲门。 “咚、咚、咚” 没人回应。 “咚、咚、咚” 干哑的嗓音传来,带着虚弱:“谁呀?” 常十三:“咳嗯。” 林寻突然全身一紧,慌乱不堪! 不知道为何,他十分紧张,一点儿不想见到师父。 不过…… 林寻只好回应:“师父,师父稍等,寻儿穿衣。” 常十三:“快些。” 林寻:“好!” 快些,可是要怎么快呢?后背的伤口一直在叫嚣,动一动便是要了命的痛苦。 就这样,自己穿戴好,林寻已经满头大汗,更加虚弱。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又后退几步,强忍着弯弯腰:“师父早。” 门一经打开,常十三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血腥味儿。 即使林寻手臂受伤,也不会有这么浓重的气味。 林寻本来觉得,这三十鞭是为了换回师父的宽恕。不过昨日,他越发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一点儿也不想让师父察觉此事。 毕竟,这也是自己自作主张,假传帮主命令。 常十三走了两步,看着床上。 林寻立马走过去,放下了帘子:“师父,有事吩咐。” 常十三皱起眉毛:“寻儿,屋子里的血腥味和白药味儿,是怎么回事?” 林寻有些慌张:“是……是…” 常十三:“你还有哪里受了伤,为师不知道?” 林寻向后退了一步:“没…不是。” 常十三:“把门关上。” 林寻抬起头:“师父…是。” 关了门,师父要做什么?他心里没底。 常十三撩起床边的帘子,见到了散落在枕头边上的一大瓶白药,还有——沾在被子上的血迹。 林寻受了伤,而且是很严重的伤! 第二百九十二章 联合 常十三尽力回想:昨日,明明没有眨眼,一点儿没敢分神。仔仔细细盯着林寻与茶馆的人打斗。除了手臂的伤,没有其他伤口的呀! 哪里出了问题? 他绝对相信自己的眼神。 林寻看着师父焦急地翻动着床上的东西,他很想马上制止,但是又没有这个胆量。 他更加知道,师父慧眼如炬,什么也无法逃过。 常十三转过身,却不是林寻想象中的冰冷。 师父的眼神——是、是心疼?! 常十三走上前来,拉着林寻坐到床边上,三下五除二,利索地解下了林寻的衣带,接着便脱下了外袍…… 林寻刚刚一连串动作,做的仓促猛烈,伤口扯开了两三道,红色的血迹浸染了白色的衣衬。 常十三震惊之余,解下衣衬。 林寻一动不动,任由常十三一通摆弄。 一道道伤口赫然映入眼帘,这是鞭伤! 伤口整齐,错落有致。 这是——执法堂的鞭伤。 执法堂行刑都是有着严格规定的,绝对不会使得伤口错乱,因此形成了特定的手法。 伤到这种程度,三十鞭。 绝不会有错。 林寻明显可以感受到,半蹲下的师父,呼吸在加重。 虽然师父没有抬起头,却流露着满满的担忧。 林寻忍不住开口:“师父不必担心,他们帮寻儿处理过了,不会恶化的,养养就好了。” 常十三怔在原地,眼神盯着一处。 林寻觉得不安心,又补充道:“寻儿明日可以上早课的,绝不会和师父请假,不会当误正事。” 气氛突然压抑。 良久, 常十三口中吐露出两个字:“趴下。” 这两个字,似乎带着颤抖,总之,里面夹杂着不同以往的感情。 林寻照做。 常十三拿起床头的药瓶,小心翼翼地撒过了每一道伤口。林寻感受着刺痛,心里却暖意洋洋。 常十三:“其他衣服在哪?” 林寻从享受中惊醒:“在、在西边的柜子。” 十三走过去,翻出一件衣衬。 走出来、 将衣衬放在被子里捂着、 取回早饭、 摆好碗筷、 取出衣衬。 十三:“寻儿,穿好,吃早饭。”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寻这个爱哭鬼又红了鼻子。 他乖乖穿好衣服,坐在了常十三的身边。 “谢谢师父。” 少安敲了敲门,大喊一声:“十三哥,何时出发?裘大哥已在等候。” 常十三:“改日。今日取消。” 少安有些诧异:“……好吧。那、我们回啦,有事随时召唤哈。” 他转过头:“裘大哥,回吧。今日休息了………搞什么,呵,白白起早了。回去睡觉喽!” 林寻望着十三:“师父,您忙,不用管我。” 十三一只手搭在桌子上,静静看着他:“吃饭。” 林寻点了一下头。 这顿早饭,在一双眼睛分寸不离的注视下用完了。 常十三缓缓开口:“寻儿,何必呢?” 林寻攥起拳头,拘谨起来:“是因为…理应、如此,辜负您,这是罚……不然、不然寻儿不长记性。” 常十三心中波澜,浪涛涌动。 他有话,却说不出口。 最后点了点头。 一切的烦躁烟消云散,只剩下对小徒弟的心疼,心里也只留下了小徒弟的好。 两人就这么坐着。 林寻有些压抑:“师父,您还是去忙吧。” 说实在的,林寻是真的不习惯这么被盯着。 毛骨悚然。 常十三:“你记着,没有为师的命令,你没有自残的权力。即便是非罚不可,也只能是为师亲自动手。再有下次,为师会砍掉拿鞭子的手,抽烂假传命令的嘴巴。记下了吗?” 林寻忽闪这水汪汪的大眼睛:“记、记下了。” 常十三语气放松:“中午想吃什么?” 林寻被这个转折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林寻:“吃、吃……”他的拘束,一方面是没有从昨晚的训话中缓过来,另一方面,是被今日这个过分“殷勤”的师父吓破了胆。 常十三:“四菜一汤,中规中矩。为师替你选吧,你好好休息,中午为师会把饭菜送到这里来,顺便唤你起床。” 林寻:“…师” 常十三起身,扶着林寻便朝着床边走去:“来,躺会来。” 林寻:“师” 常十三走到门边,又突然想到什么,从柜子里找到最后一件衣衬拿在了手中:“借为师用一下。” 说罢,便走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有人取走了剩菜和碗筷。 林寻, 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了。 …… …… 找到最有名气的大厨,来到分舵之中为林寻做午饭。 找到裁缝铺为林寻做了三件崭新的衣衬。 就在他全心全意想尽最大努力照顾自己的小徒弟的时候—— 一个惊人的消息也正在等待着他! 石渊终于石门,忠于自己的师父、师伯,想尽办法希望保全石门势力。 吕颜所在的明觉堂,暂时由副长君陈谦带领。 陈谦秘密会见石渊,二人一拍即合,决定联手应对天云山派青山城分舵。 石渊不打算凭借他自己带领的这些石门残存的人与江湖之争斗些什么,只求自保。 虽然他与陈谦合拍,但二人同时划出了底线——绝对不可滥杀!即便面对天云山派,也不可轻易取人性命! 石渊从不是一个嗜血残暴的人,更何况,姬宏是自己的一家人。若不是被逼无奈,他绝不会选择与姬宏为敌。 明觉堂与石门分堂同时出动,短短半个时辰,天云山派广布青山城的消息舵十分之七被毁! 倾巢而出的人马,用雷霆般的速度—— 将消息舵直接包围! 消息舵的人手本来便薄弱,面对成倍与自身的敌人,没有任何翻手的余地。 仅存的十分之三背后被摧毁的原因:这些消息舵的位置与天云山派分舵紧紧相连,这里对的风吹草动会立刻反馈给分舵。 遍存的暗桩迅速行动,躲过石门与明觉派的势力,赶回分舵报信。 ——姬宏大吃一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疏于防范的石门居然会与明觉派联手! 石渊这位姬宏的岳父啊,姬宏该如何应对?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危局 四菜一汤, 色香味俱全。 鱼肉均衡, 荤素搭配。 常十三亲自端着饭菜来到了林寻的房间。 “寻儿,起来,吃饭。” 林寻从被子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意识模模糊糊:“唔……不想起…” 常十三一把撩起床前的纱布帘子:“寻儿?林小少爷,为师为你更衣?” 林寻紧紧攥着被子,盖住半个头:“我不!” 他推开常十三,放下帘子:“我这就起,自己来!” 等林寻穿戴整齐,常十三已经摆好了碗筷,只待林寻上桌儿。 林寻有些感动,什么时候师父这么体贴了?比疼爱他的爹爹都有耐心。 林寻微微弯腰:“谢谢师父。” 常十三:“坐。” 林寻:“嗯。” …… …… …… 来人禀报,火急火燎冲到了姬宏所在的住处! 身穿一身暗红色的长袍,飞快走到了姬宏房间,来不及敲门。 姬宏瞬间从座椅上弹起:“何事?” 冷宜焕大声喊出:“舵主,石渊与陈谦联手,分舵危矣!” 姬宏:“什么?你再说一遍!” 冷宜焕:“石渊与陈谦联手,分舵消息舵已经被打坏了根基,下一步必然逼近分舵!” 姬宏惊出一身冷汗。 石渊, 石渊! 竟然与陈谦联手? 姬宏万万不信:“宜焕,消息可靠吗?” 冷宜焕急得跺脚:“舵主,消息当然可靠,属下万不敢拿这种事与您开玩笑啊。” 自己的岳父,居然选择与自己为敌?而且居然选择与陈谦联手! 姬宏预想:石渊的归顺,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怎么就选择联合起来置自己女婿于死地呢? 冷宜焕:“舵主?!” 姬宏回过神来:“帮主在舵中吗?” 冷宜焕:“好像在,属下这就去叫帮主!” 姬宏:“不,一起去。” 常十三与林寻饭过三巡,这样的安安稳稳饱餐一顿,两个人的心情大好。 突然! “嘭——” 一声巨响,林寻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木门撞到后面的墙壁上,又回弹过来。 常十三见一人冲过来,本能性责问一声:“放肆!” 冷宜焕两步,双膝跪地:“属下冒犯,帮主息怒!属下有要事禀报!” 林寻被震的一哆嗦。刚刚吃下去的饭菜,都有些不向下去了。 常十三:“何事?” 冷宜焕:“石渊与明觉派陈谦联手,拔除了分舵消息舵十分之七,控制了分舵外围。这两个势力,一同逼近分舵!可是分舵除去广布与外的消息舵势力,实在难以与这两股势力抗衡!” 常十三眉眼微皱,面色虽然未曾改变,心中却已经惊起一层波澜。 青山城分舵,羽翼丰满。到绝没有到可以同时抵抗石门与明觉派联手的程度! 姬宏从门外走进来,他步子有些犹豫。 他不敢面对常十三,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常十三。 长期以来,由于他与石渊的关系,青山城分舵对于石门的防范形同虚设。 姬宏打心底里没有将石渊做为敌对对象,自然也没有特意关注其动向。更要命的是,舵主以下,天云山派的门人同样对于石门之人礼让有加。 如今落到如此地步,姬宏脱不了干系! 姬宏神情落寞,双腿一软,跪地不起。 常十三搓搓手指:“目前,分舵之内还有多少人马?领舵使还有几人?” 冷宜焕:“大概一千五百人,暗桩虽然陆续回来,不过属下暂且不知人数。若是暗桩回来一半,大致可达到两千五百人。领舵使留守分舵的公七人。” 常十三:“石门与明觉派如何?” 冷宜焕双眼望着姬宏。 姬宏攥着衣角:“明觉派两千有余,石门、石门一年前有三千余人。目前属下不知。属下对石门疏于防范,愧对分舵兄弟、愧对帮主信任。” 姬宏叩首:“属下该死!” 林寻站起身,没有发出一声响动。师伯在请罪,他没有坐着的道理。 昨日,耐心十足的师伯还在开导自己,今日,师伯的一身华彩消失不见,神色暗淡到了极点。 五千余人,这是敌人的数量。 保守估计的两千人,这是分舵门人的数量。 再加上,分舵早已被敌人团团包围,完全处于被动。 常十三平复一下心情:“起身吧。” 姬宏并没有动静。 他内心的自责快要活活把自己压死。分舵兄弟们被自己的错误判断推入了绝境。若是真的齐齐丧命,他万死也不能赎罪! 常十三知道,仁义备至的师兄,最为石渊的女婿——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以理解。谁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眼下, 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常十三:“寻儿,扶你师伯坐下。” 林寻:“是。” 常十三:“宜焕,坐吧。” 冷宜焕见姬宏落了座,拱拱手:“谢帮主。” 冷宜焕心急如焚,这些兄弟都是与他同生共死的人。这些年来,吃住一起,感情深厚。 姬宏没有气力地说了一声:“撤吧。撤出青山城。” 冷宜焕眉毛竖起:“舵主,您!帮主,属下不同意!青山城是属下等苦心经营打下来的,怎么能说撤便撤呢?!” 些许沉默, 常十三面色又变回了坦然,他轻轻一挑眉:“寻儿,你来说说,为师该怎么办?” 林寻上前两步抱拳:“师父,徒儿不同意撤出青山城,而且徒儿相信,师父您也不会这么做。” 常十三:“为何呢?” 林寻不紧不慢:“其一,消息舵的哥哥们尚且在他们控制之下,我们撤走,岂不是置他们性命于不顾。师父您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其二,天云山派没有撤退这样的传统,没有正面交锋便灰溜溜逃走,有损天云山派威名。这一点,师父您更不会答应。” 常十三勾起嘴角:“寻儿认为,眼下该怎样破解危局呢?” 林寻:“既然师伯一直信任石渊,石渊人品自然不错。他突然决定与陈谦其人一同进犯分舵,必定是有所图的。只要我们可以稳住石渊,便不难拆散他们的联合。而联合一旦消失,明觉派势力便不足为惧。” 冷宜焕听得入了迷。 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见地,真是了不起! 第二百九十四章 会面 常十三:“石渊所图,师兄心里不应该不知吧?” 姬宏轻叹一声:“无非是保全石门。” 一人飞快走过来,带着一支飞箭进入林寻房间,跪地行礼:“禀帮主,大门前发现一只飞箭,上有书信。” 冷宜焕起身,取来那只飞箭:“下去吧。” “是。” 冷宜焕拆开飞箭上的书信,双手递给常十三。 书信上, 赫然写着: 一个时辰之内,交出常十三一人,换回你分舵千人性命。 ——陈谦 “呵哼。” 常十三轻轻笑了一声:“这买卖,不错。” 林寻凑上前来,盯着信纸上面的字,后又挠挠脖颈,眼睛滴溜看了一眼常十三,狠狠地摇摇头! 姬宏:“寻儿?” 林寻:“师伯,陈谦要师父出去换回那些人!师父不能去!” 姬宏蹭一下站了起来:“自然不能去!” 常十三轻轻卷起、收起书信,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他嘴里念叨两个字:“陈谦……陈谦。” 忽然,他眼前一亮,说道:“吕颜、文敏何在?” 冷宜焕:“在分舵押着呢。” 常十三:“把这二人带过来,我要见。” 冷宜焕:“是,属下马上去。” 这二人一夜未眠,疲惫不堪。 带着一脸的倦容,来到了常十三的面前。 林寻的房间,饭菜被收拾走了,也通了风。收拾的还算利索。 林寻有伤在身,常十三不想他折腾,也就把他对我房间当做了中央大堂。 常十三正坐在前方,扫了一眼吕颜、文敏二人。犀利的目光,依然在对方眼里如狼似虎的凶狠。 吕颜抱抱拳:“十三爷,” 一阵安静。 只剩下常十三手中茶杯盖子摩擦的声响。 姬宏:“咳,你们坐吧。” 吕颜:“谢姬舵主。” 常十三:“等等,” 这二人快要落座的姿势一下子僵住。 常十三:“二位,在青山城见面,不是为了交情吧?说清楚了再坐,不迟。” 吕颜与文敏对视,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们二人不知道外面的状况,“身陷囹圄”,身不由己。 吕颜:“是,自然不是出于交情。还不是明觉堂这些事,不得不办,也不尽然是我们两个左右的……” 常十三:“吕颜,若是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冷宜焕:“提醒你,帮主见你是给你脸,不要给脸不要!说的话,把水分去掉。警告你,我现在随时可以把你再关起来,而且,皮痒了也可以替你松一松。” 姬宏:“宜焕,客气些。人家也没说不老实交代不是。文兄,不然你来说说?” 吕颜本想马马虎虎走个过场。 他虽然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好糊弄的傻子,却也怀着一些侥幸心理。 吕颜听着这二人的话,心中怒气熊熊燃烧:“姬宏,不要以为我们受了你们的控制,你们就可以任意羞辱!” 姬宏:“哎?这话不对,我们礼善有加啊。帮主特意吩咐善待你们二人,我们也是如此做的。” 常十三:“宜焕,把这个姓吕的拉进执法堂,教教他怎样说话。教不好,他便不必出来了。” 执法堂? 吕颜一下子有些慌张。 冷宜焕:“是,属下遵命。” 吕颜:“十三爷……” 常十三:“好好招待,抽死了算完。” 吕颜一个劲儿地求饶,冷宜焕强行把他拉走,送进了执法堂。 执法堂的招数,虽说算不上花样百出,但是该有的刑具也不缺,撑门面也算说得过去。 这些刑具,基本上没有用过,已经积满了灰尘。除了鞭刑,天云山派几乎不会动用其他刑罚。 吕颜就这样被拖了出去。 文敏瞬间慌了神。 眼前的常十三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 他虽然从来不伤害无辜性命,却对于敌人从不手软。 吕颜,这一遭,能不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成了未知的了。 文敏:“是这样,风江口的明觉堂与青山城的明觉堂,在、在商量联合行动。不过、不过还未实施……十三爷不必忧心……” 这人, 倒是妥协地够彻底! 看来,不见血,总会让人存有侥幸。 常十三:“陈谦,你了解吗?” 文敏:“了解,自然了解。” 常十三:“他是个怎样的人?” 文敏皱皱眉头:“嗯…怎样的人。最大的特点,便是有野心。十三爷,不瞒您说,陈谦早就盯着吕颜的位子眼红了,恨不得早日取而代之。” 文敏眼神扫了一眼在座的几位,生怕自己说的话没有价值,步吕颜的后尘。 姬宏:“接着说。” 文敏安了安心:“陈谦呢,还有伶牙俐齿,身上没什么本事,嘴上功夫厉害,不然副长君也轮不到他。” 林寻:“那,吕颜其人如何?” 文敏抬起眼睛,看了一下面容清秀的孩子:“吕颜,还算老实,有时候会有些死脑筋。不过,他也是一个糊涂蛋,不然也不会留着陈谦在身边。” 常十三:“姬宏,带他下去休息。好吃好喝,悉心照看。” 文敏识趣地说道:“谢谢十三爷,谢谢姬舵主。” 第二百九十五章 排兵(上) 陈谦其人,大致也便是如此了。 林寻屋中坐着常十三、姬宏、冷宜焕、裘尧、唐少安、林寻。 常十三:“宜焕,马上传令,调平安镇田玉文部迅速驰援青山城。令,南宁城萧近部迅速控制风江口。带着分舵信鸽,记着,出了青山城明觉派与石门控制区域再放出信鸽,以免收到阻拦。” 冷宜焕起身:“是。” 常十三目光收紧:“裘尧,命你杀掉陈谦。” 姬宏突然有些紧张。 陈谦必然会受到明觉派的层层保护。 杀掉陈谦,谈何容易? 裘尧起身:“帮主,给个期限。” 常十三:“六个时辰。” 裘尧郑重行礼:“属下遵命。还请帮主准许,借属下吕颜一用。” 常十三:“准。” 裘尧:“谢帮主。六个时辰之内,属下必然能够杀掉陈谦,帮主放心。” 常十三:“陈谦一死,吕颜决不能活,你可明白?” 裘尧:“是,属下会处理干净。” 常十三:“嗯。” 裘尧:“属下告退。” 陈谦有野心,这种人算是比较容易控制的,但他叫嚣如此,天云山派不能坐视不理。 他的命,便是天云山派的态度。 至于石渊,更是有着自己的目的。而且不达目的不罢休。与其称作目的,不如称作执念。 石门,已经是苟延残喘。 他自己独木难支。 又何必如此执着? 执着的人值得敬重,但是若是这样的人成为了敌人,却是一种不幸。 他有着自己的念头。 为了念头,性命也不算什么。 呵, 常十三毕竟是姬宏的师弟,他要如何应对石渊?总不能像对待陈谦一样,杀之而后快吧。 但是,若是石渊执意与天云山派为敌,常十三便无法任凭一己私欲对他放纵。 这,将是艰难的抉择。 若是石渊早些醒悟,便是万事大吉。 可是,为了师父,石渊选择坚守,这不是错。换作常十三,亦或是如此做法吧。 常十三:“师兄,你能联系上嫂嫂吗?” 姬宏神色暗淡:“若是瑶妹能劝说岳父,岳父今日便不会如此做法了。看来瑶妹也无法动摇他的决心。眼下,瑶妹能不能联系,没有什么转机吧。” 常十三:“消灭石门,这是天云山派的决心。留下石渊势力,绝无可能。” 姬宏点点头:“属下明白。” 常十三:“师兄可想过,如果石渊从此不成事,事后天云山派要如何处置他?” 姬宏心中绞痛,他何尝不知:师弟是一个更加固执的人。面对敌人,从不手软。石渊公开反击,与明觉派沆瀣一气,这样的敌人留不得。 姬宏低声回应:“师弟,师兄我真的不敢想。” 常十三:“既然如此,我们便要尽最大力气,把石渊拉到岸上。若是他此时选择回头,我可以保证,绝对留着他。他的分堂兄弟,也不再追究。所以,嫂嫂若是可以再试一试,我愿意等。” 青山城分舵虽然人数并不多,但出奇兵打垮明觉派并非难事。 陈谦若是丧命,常十三便更有把握。 到时候,天云山派将直接对决石渊势力。石门是秋后的蚂蚱,就算青山城势力无法击垮他们,平安镇的田玉文也必将将他们压制。 最坏的结果—— 青山城分舵的人马损失消耗,拖住时间,田玉文赶到,破解危局,彻底击杀石渊势力。 青山城分舵的人,千人的性命,必将报在石渊头上。 常十三没有选择,只能明正典刑。 姬宏,该如何自处? 常十三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师兄和嫂嫂? 第二百九十五章 排兵(下) 裘尧带着吕颜离开了青山城分舵。 吕颜浑身是伤,已经奄奄一息。灰色的长袍上占满了血迹。 裘尧命人为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来到一间四外通透的客栈落了脚。 二楼的一间雅致的房间中,吕颜正对着窗口,被裘尧封住了穴道。一动不动,注视着窗外。 裘尧招来客栈伙计:“小二哥,认识明觉堂吗?” 小二哥点点头,略带圆滑地说道:“认识啊,客官是要打听什么事情吗?” 裘尧:“认识陈谦吗?” 小二哥眼睛滴溜一转:“这倒是知道,不过小的我可没机会去认识,哈哈。” 裘尧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子上:“五十两,你去给陈谦送一个消息,做得到吗?” 小二哥双眼盯着银子,直冒光! 这五十两,沉甸甸的,对于一个跑堂伙计来说,诱惑力简直无法形容啊。 小二哥眯着眼睛:“什么消息?” 裘尧:“告诉陈谦,吕颜在这里等他,让他迅速前来。只能一人前来。若是他肯帮忙,长君由他来做。” 小二哥:“还有吗?就这些?” 裘尧:“对。不要说关于我的事,若是我知道了你出卖我的存在,那你的小命可就没有了。” 小二哥倒是机灵:“明白。拿人钱财嘛。” 裘尧笑笑:“拜托了,事成之后,我可以买下一间店铺,老板,你来做。” “真哒?!” 小二哥瞬间精神起来。 做伙计,个中滋味,只有体会过的才会知道。 谁不愿意做老板?小二哥做梦都想,可奈何囊中羞涩。 裘尧:“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二哥:“大哥放心,小的一定办的妥妥的!” 陈谦气人,野心勃勃。 一旦关系到他的前途,必然让他心动。 吕颜是他晋升的绊脚石,同时,也是他顶头上司。他想出头,只能通过吕颜。 伯良羽远在雨玲渡,陈谦的表现只能通过吕颜传达。被压在房檐下的滋味不好受,他一个劲儿想要向上爬。 小二哥如实传达了裘尧的意思,陈谦果然动了心! 但是他是一个谨慎的人。 吕颜被天云山派的姬宏带走,这时候要单独见他,其中会不会有诈? 他要亲自考察一下周围环境才能放心大胆的进入客栈。 此时,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 一个安安静静地夜晚之后,天开始亮了起来。 这间客栈四通八达,周围环境干干净净,低矮的小房子错落有致,放眼望去,风吹草动都可以感应出来。 街头巷尾,空旷如野,不可能暗藏敌人。 一切,都在眼皮底下。 客栈一共有两层。 客人零星几人而已,轻松自然,没有任何异常。 二楼一间房间,窗子后可以看到一个人影。 身形挺拔,相对瘦弱。 陈谦对于吕颜再熟悉不过,他仅仅凭借模糊轮廓,也可以基本判断出身份。更何况吕颜坐在窗子边,足以让陈谦看清楚。 这人,一定是吕颜。 房间中只能看到吕颜一人。 陈谦再三确认,摸着手中的长剑,给自己下着决心。 他不禁想着:若是趁此机会,杀掉吕颜,岂不是更好?但是客栈中的人,会不会察觉?事情会不会暴露? 陈谦一只脚迈开步子,另一只脚跟上! 他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客栈中的人,只是普通人。没有习武的痕迹,这些人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若是杀掉吕颜,他的长剑会在眨眼之间结束客栈中其他人的性命。最后,他逃之夭夭。没有人知道这样的血案的真凶。 他计划着自己的行动, 畅享着坐上长君的位子。 他不知道,危险正在前方等着他。 还是那个送信的伙计,趴在前面的柜台上懒洋洋地,清早没什么精神。 陈谦刚一进门,小二哥立刻抬起了头:“陈爷,吕爷在二楼甲字号第二间。小的领您过去?” 陈谦:“不必。” 小二哥:“好嘞,您有事就吩咐,小的在下面候着。” 陈谦提着长剑,一步一步上了楼。 在来这里之前,他命明觉派百十来人在距此三百米处候着。这些人都是他精心培养的心腹。 如有异常,陈谦会立刻发出信号,这些人变回赶过来。 二楼, 甲字号, 第二间。 陈谦伫立在门前。 单手推开了房门——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复命 吕颜正对窗子, 陈谦推门而入, 裘尧隐于暗处,手中执剑,冲杀而出—— “嘭——” 裘尧单手猛然将门紧紧关闭! 陈谦神情大乱, 手中剑护在身前, 举止动作一下子没有了招数。 脑子里面的惊讶还未表达出来,裘尧的剑直直杀过来! 快、 准、 狠! “嗖—” 裘尧腰间用力,身形向下压,长剑随着身形游走。 小小的屋子,在两柄长剑面前显得施展不开。 陈谦退无可退,一只手大力扯下床边的帘子,挡在身前! 裘尧重心变换,朝着他的右臂猛然一击! “噗嗤—” “啊!” 只听一声惨叫,陈谦的右臂已经鲜血淋漓! 长剑在他的手中颤抖! 接着, 陈谦转动帘子,搅动裘尧的长剑,长剑被暂时困住。 裘尧一只手紧紧握着长剑,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陈谦右臂的伤口, “嘶…” 又是一声低沉的惨叫。 陈谦顿时赶到神经颠倒错乱,痛感一点点吞噬意识。 裘尧趁机, 长剑挣脱帘子的禁锢, 反手抓住剑柄,狠狠刺入陈谦的心脏! “噗——” 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染红了裘尧的手臂, 陈谦双眼瞪大, 瞳孔在一点点扩散! 裘尧感受着他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既然如此,他决定在给陈谦一个痛快。 随即, 长剑割破陈谦的脖颈, 陈谦终于动弹不得, 变成了一条不会动弹的死鱼。 吕颜背对着一切,他只能凭借听觉感应打斗的结果。 毫无疑问,陈谦不是裘尧的对手,他,同样也不是。陈谦的下场,便是他吕颜的下场。 死,离着自己越来越近。 裘尧并没有停顿,长剑毫不犹豫刺穿了吕颜的脖颈。 吕颜没有挣扎,似乎这一切都是应该的。他早早就接受了。 裘尧穿着一身染着红色的长袍,从窗子飞跃而出。 他警觉地站在屋顶之上,审视着周围的环境。不远处,一对黑压压的人马,正在伺机而动。 这些人手中执剑,剑柄上镶嵌着一颗月日形状的铜制装饰物。 没错,是陈谦带来的人。 裘尧不打算放这些人生路。 他这边动静越大,便越可以达到常十三想要的效果! 明觉派的胆量,公然与天云山派抗衡!这些不知死活的人,联合石门居然威胁天云山派帮主——最直接的方式是便是,用鲜血让他们清醒——让他们明白: 犯天云山派者,死! 常十三下令短时间内击杀陈谦,便是要做出一个样子。以一种血腥的事实,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裘尧, 天云山派首席护法, 仅次于常十三的风云人物。 他是一把利剑,一辈子只为常十三出鞘。 杀掉这近百人, 树立天云山派的威风, 这是他该做的, 也是他可以做到的。 长剑在他的手中挥舞着,他的脚步像是鬼魅一般,游走在百人之间。 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 长剑直击要害,没有给对方留下丝毫还手的余地! 红色的血雨在空中飞溅。 染红了长剑, 染红了长袍, 染红了大地。 最后一个时辰,裘尧在赶回去,向常十三复命。 一匹黑色的骏马,踩着一片尸体,奔向了西方。 …… …… 田玉文疯了一般,连夜赶来。身后带着三千人马,不觉疲惫地奔向青山城。 平安镇与青山城紧紧相连,一个晚上的时间,没有一刻休息,他终于见到了青山城的城关! 这一夜,每个人都睡不踏实。 姬宏心中忐忑不安。他担心青山城兄弟们的安危,担心帮主的安危。同时,他还操心着石渊,惦念着石瑶。 冷宜焕一夜眼睛都没有合拢,时时刻刻关注着石门与明觉派的动向。 暗桩为了收集消息,冒着危险,仍然选择了离开分舵,去东侧刺探消息。 常十三坐在林寻的房间,盯着林寻熟睡,就这样,一根蜡烛,等着燃尽。 最后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小憩了。 这一晚, 明觉派等待着天云山派的态度, 石渊在犹豫中左右摇摆。 …… …… 一大早, 常十三便叫醒了林寻,小心翼翼地为林寻的伤口上了药。 少安悉心准备早饭。 大家都没有心情吃早饭,少安便一份一份都送了过去。 裘尧拖着疲惫的身子,一路赶到分舵,询问守卫常十三的位置,大步来到了林寻的房间。 每次执行任务之后,他都要回到府中换上一套干干净净的衣服。可是这一次,他没有时间去折腾。 “咚咚咚” “进。” “吱呀—” 一身鲜血的人映入眼帘,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儿。 林寻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常十三心中更是“咯噔”一声响! 裘尧单膝跪地:“属下前来复命。” 常十三轻声问道:“如何?” 裘尧依旧是往日短短的回应:“顺利。” 只不过,这一次二人的对话对了一些—— 常十三微微皱眉:“伤了?” 伤了? 裘尧甚至怀疑是不是在询问自己。这很不习惯。 小伤自然有,面对百人的进攻,难免被咬一口,只不过,都是一些细微的小口,丝毫不值得在意。 裘尧:“并无。” 常十三的眉头更重了些:“无伤,哪里来的这么多血?!到底伤在哪儿了?!” 裘尧忽然有些愣神,他抬起头,有些懵,盯着常十三的眸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眼前人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了。 常十三:“说话!” 裘尧认真地回答道:“回帮主,属下真的没有伤到,帮主放心。” 他看着眼前人略微质疑的眼神,接着补充道:“血迹不是属下的……属下以前在复命之前会换衣服,这次匆忙,未来的及。可能…您看不习惯。让帮主担心了,是属下疏忽,属下以后注意。” 常十三深吸一口气,确定没有在裘尧衣服上搜寻到大块的布料撕裂的痕迹,他这才放下心来。 林寻飞快穿好鞋子,为裘尧沏茶。 常十三缓过神:“起身,坐。” 裘尧:“谢帮主。” 常十三:“不,你……换一下衣服再过来。” 裘尧刚想接过茶碗,手停在了半空:“……是。” 裘尧离开之后, 常十三:“寻儿,你去盖好被子,为师开一下门窗,通通风。” 林寻深以为然。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最后一搏 石瑶腹中的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了。他活泼好动,一感觉便是好小伙儿的料子。 这两天,石瑶忧心忡忡。 一边是宏哥,一边是自己的爹爹。 她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劝说的话,在嘴里打转,却没有时机开口。 陈谦身亡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明觉堂。百十来人,眨眼之间丧了命,令整个明觉堂胆寒! 石渊站立在石门的演练场上,看着一众石门的兄弟们,眼中充满了担忧。 一个一个, 都是鲜活的人呐。 保不准,他就要步陈谦的后尘。 眼底下的兄弟们,跟着自己对抗天云山派,下场又会如何? 眼下,天云山派的外援一定在赶来的路上,事情越拖,便对自己越发不利。 唯一的转机,便是在外援赶来之前给天云山派致命一击!石门的全部力量投入,放手一搏。 真的要兵锋相见吗? 真的要以命搏命吗?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更何况,明觉派那边已经没有了主心骨,还会有放手一搏的决心吗? 不,这些外人,是靠不住的。 拿着石门兄弟的命,去赌一把,这个代价,石渊付不起啊! 若是此时归顺,奋力祈求姬宏这个女婿,石门一众兄弟的命应该可以保下来,他的命,他不在乎。 可是啊, 石渊风云一辈子, 不甘心啊! 石渊左思右想,召集了心腹十几人。 徐图:“堂主,有事您尽管吩咐吧,属下们一定效劳。” 石渊:“兄弟们,今日,我不再是堂主,你们就把我当自己的大哥。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徐图:“大哥哪的话,尽管说!” 石渊:“陈谦已死,现在形势与我们不利,大哥想着,怎么能扭转局势,拼上一把。其实我也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只不过想保着咱石门的名分。为今之计,我的想法,我们这些人突袭青山城分舵,将常十三控制起来,这样便还有翻身的机会。只不过……” 李滇:“只不过此去凶险,大哥怕我们回不来。” 徐图:“大哥,您什么想法,我们都知道。大哥对我们真的是亲兄弟一般,只要大哥需要,我们义不容辞。” 李滇:“对!大哥,您别有顾虑,我们都愿意追随您!” 马阳:“大哥,小弟想着,常十三的武功大家都知道,我们如何能控制的住他呢?” 石渊:“可靠消息,常十三身上的惊血丹之毒,至今也没有恢复。我们只要够快,躲过裘尧与姬宏二人,凭借我们的功力,完全可以控住他。” 马阳:“那没说的,什么时候动身?” 石渊:“事不宜迟,马上动身!” …… 这些人化妆成青山城分舵的暗桩,悄悄来到分舵的周围。 分舵的大门层层守卫,验明身份。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蒙混过关。 石渊带着这些人一路摸索至分舵背后的角落。 这里的墙壁高耸,人烟稀少,他决定从此处渗透进入分舵之内。 分舵之中,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守卫把手,一些不起眼儿的地方往往会成为视觉盲区。 石渊往来于分舵,自然可以大致判断出分舵中的构造。他选择的地点的的确确疏于防范,把手并不森严。 这些人,是石门分堂中一等一的高手,一个个轻功了得! “嗖——” “嗖——” “嗖——” 他们越过墙壁,落在了分舵大院之内! 石渊依照记忆力分舵的布局,带领着这些人谨慎的前行。 此时, 分舵之内常十三与冷宜焕起了争执。 援兵未到,石门虎视眈眈! 石渊命令分堂的人马逼近姬宏分舵,从正面佯攻,吸引天云山派的注意,而自己直入后方,发起致命一击! 常十三坐在马背之上,沿着分舵的范围,仔仔细细把石门的人打量了一遍。 他的眼中带着明显的忧郁。 青山城分堂的石门势力果然不同凡响。当初沈丘艳的麾下,一点儿也不及石渊手下的这些能人强将。 常十三下了马,手中紧紧攥着马鞭,另一只手牵着马的缰绳。他迈开步子,朝着分舵大门走过去。 门前的守卫,是青山城分舵对坚固的防线。 他们守护在最前沿。 用自己的命守卫者分舵的安全。 越是这种时候,常十三越要站在他们的身旁。 冷宜焕快步冲上来,身子挡在了常十三的前面。 “帮主,您回吧。” 常十三:“让开。” 冷宜焕:“帮主,前面危险,您还是回去吧,别让属下为难。” 常十三心中顿时起了一股邪火:“我让你为难了?” 冷宜焕弯腰:“舵主吩咐,务必保护好您,石门的人就在前面,属下也是” “嗖—啪!” 一声凌厉的响声刺穿冷宜焕的耳朵。 他的左臂之上赫然红肿起来。 常十三手中的马鞭,结结实实落在了左臂之上。 冷宜焕慌忙跪地:“帮主息怒!” 他忍着疼痛,一动不敢动。 常十三:“你的意思,我就该缩在后面,受着你们的保护,是吗?我在你们心里,何时成了这种人?” 冷宜焕全身一紧,跪伏在地:“属下不敢!属下失言……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您从来都是站在兄弟们身前……今日,今日、是为了…您毕竟没有完全恢复…属下担心” “嗖—啪!” 又是短促的一鞭,落在了冷宜焕的身上。 冷宜焕喉咙中没有抑制住,轻轻吭了一声:“唔…” 常十三连日来一直憋着火气,他责怪自己不争气的身体,无法驾驭蓬勃的内力。成了一个受人保护的累赘! 听了冷宜焕这一句话,瞬间恼火。 冷宜焕头脑发懵,他根本不知道,为何帮主发了什么大的火气,他能明显感到这人的情绪波动,吓得他全身战战兢兢,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常十三:“滚。” 冷宜焕如释重负,重重叩首:“是,属下告退。” 他利落站起身子,低着头,退出十步才敢抬起,偷偷瞄了一眼,确认帮主已经走远。 “呼——”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 …… 另一边,林寻安安静静坐在屋子里,等待他的,是突如其来的危险! 第二百九十八章 林寻之危(上) 姬宏在分舵外带领暗桩出生入死,常十三在分舵前沿一步一步丈量,冷宜焕回到了分舵中央巡视…… 紧张的气氛, 不停的脚步, 令人躁动的一切…… 突然, 一声大叫“帮主!”焦急中带着紧迫、紧迫中夹杂着危机。 冷宜焕飞奔而来,朝着常十三冲过来! 常十三被这一声震的猛然回头。 冷宜焕神色紧张,来不及喘息,更来不及行礼:“帮主,林寻、林寻有危险!” 常十三吞吐气息:“有何危险?讲清楚。” 冷宜焕眼中神色慌张:“石渊带人渗透,林寻成了人质!” 一记晴天霹雳—— 在常十三脑中闪现! 就这一下,忽然是一种莫名的熟悉:心慌的感觉,喘不过气来,手心里一阵阵发凉…… 冷宜焕:“帮主?” 常十三缓过神来,翻身上马:“调人过去,务必围住他们。告诉守在这儿人,田玉文有消息,马上告知与我。” 冷宜焕:“是!” “驾!”常十三低吼一声,马鞭狠狠抽了一下自己的爱骑。 快些、在快些…… 这种莫名的熟悉,是在辰阳关。 少安被荣岚带走,作为人质被囚禁于某处。常十三心急如焚,面对未知,心里恐慌、害怕。 这一次,终于轮到林寻了吗? 这是一个循环! 他带给最亲的人,只有不幸。 一次次危及他们的性命。 “吁——” 常十三拉住缰绳。 眼前,林寻的房间门窗紧闭,石渊一人,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背靠椅背。 常十三急切地想看一眼屋中情况,却无法做到。 他更想呼唤一声“寻儿”,却更不能说出口。任何动作,都会让对方抓住把柄。尤其是——林寻的身份。 这是常十三的软肋! 唐少安听闻动静,与裘尧一同赶来。他们二人的房间与常十三的房间临近,都位于分舵的西南,而林寻的房间却离得稍微远了些。 常十三坐于马背之上:“石堂主,别来无恙?” 石渊冷笑一声:“本是无恙,岂料常帮主野心勃勃,下了本钱要吞没石门。老夫一下子,便有恙了。” 常十三:“若是此时归顺与我,岂不是又变得无恙了吗?” 石渊摇摇头,无奈地苦笑说道:“不,做不到。起码,此时做不到。” 裘尧命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石渊的对面。 这把椅子距离石渊,仅有十步之遥。 裘尧与唐少安站于两侧。 少安:“十三哥。” 常十三翻身下马,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落了座。 常十三:“此时做不到,那要何时才能做到?” 石渊:“也许,永远不能。不过,老夫放手一搏,已经看到了成效,不是吗?” 常十三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如水的静静望着他。 石渊:“屋子里,有十五人,其中十四人事我的人,一人是你的人。” 常十三:“那又如何?” 石渊轻搓手指:“这一人,老夫虽然未曾见过,不过一定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傻小子。常帮主,你说,里面这人到底是谁?” 常十三轻轻皱眉:“普通人。” 石渊:“呵,谎话。” 少安按耐不住:“石堂主之见呢?” 石渊:“屋中有一把剑,上面刻有‘青阳’二字。铸剑者技艺超强,世间少有。剑身纹路、构造既然与墨阳剑一模一样。试问,这把剑的主人,会是一个普通人?常帮主真觉得老夫好欺不成?” 少安:“你又怎知,剑的主人是谁?剑放置于屋内,又如何说里面的傻小子便是剑的主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林寻之危(下) 石渊:“如果里面的人不重要,老夫想象不到,一贯强势的常帮主竟然愿意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与老夫讲话。老夫早就听说,常帮主收了一个小徒弟,十七八岁,是拂柳山庄的小公子。老夫如果没有猜错,里面这孩子,一定便是常帮主的小徒弟吧。” 裘尧眉头一紧:“石堂主,讲讲来意吧。” 石渊站起身来:“裘兄弟果然是急性子。老夫不求别的,只希望常帮主可以保存石门这一帮派,放分堂兄弟一条生路。” 裘尧摇摇头:“石门归顺的人,都活的好好的。石堂主,你的兄弟们原本便可以大大方方自愿去留。只不过,我派与石门势不两立,消灭石门是我派不可动摇的意志。这一点,没有余地。” 石渊盯着常十三的双眼:“老夫想听一听您的意思。可否” 常十三:“石渊,我敬重你的尊师与义气,以前,我想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只不过,我这人从来不喜欢敌人,对于敌人杀一儆百。青山城分堂的人,我不打算放过了。” 石渊放大双眼:“你的意思,青山城分堂,你要怎么处置?” 常十三:“一个不留。” 僵持陡然升温! 石渊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他有些怀疑:“你说、什么?” 常十三:“这只是我的意思。但是说到底,你毕竟有一个好女儿。若是你现在把人质放了,我想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不过,石门之名,绝不会保留。” 石渊心中有些不安。 他做的这一切,为了什么? 无非是为了一个名而已。 石门,是他的师父和叔伯们的心血! 最为徒弟,誓死追随师父,这是石渊为自己设立的底线。 石渊放大声音喊到:“徐图,把人压到窗边,打开窗子!” 随着这一声令下,一扇窗子被徐徐开启。 林寻手脚被绑缚在座椅之上,丝毫动弹不得。绳子勒得极紧,早已出来了深深的印子。 徐图等人将椅子搬到窗子边上,林寻的身子终于出现在了常十三的视线之内。 常十三的双手紧紧握着座椅的扶手,身子也恨不得瞬间冲出。林寻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常十三的双眼。 林寻的嘴巴并没有被堵上,但是——他却一个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害怕、恐惧! 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成为对方刀下之鬼! 他早已麻木,忘掉了后背上伤口的疼痛。 可是,他想着的,却是:自己成为人质,敌人死死抓住了师父的软肋。林寻啊,你成为了师父的累赘。师父最痛恨要挟…… 常十三被人一下子锁住了咽喉。他知道,此时无论石渊提出什么要求,出于林寻的安全考虑,他都应该爽快答应的。 可是,世间总是充满了太多的“可是”。 林寻是自己的徒弟,为了这一人性命安危,随意答应敌人的要求——天云山派的威严何在? 若人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天云山派门人,他尚可退让一步;偏偏啊偏偏,他是林寻! 出于性命担忧的考量会变了味道——变成徇私、偏心……常十三神情恍惚,悠悠众口,是不是会这样想呢?他怀疑、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一味在意这样那样的看法,这样活着,真的值得吗?或者说,真的合适吗? 这是林寻啊,是可爱活波的小徒弟,是自己至亲的人! 常十三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林寻必须救,林寻必须平安。 这个念头越来越坚定,到最后,不可动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外援(上) 林寻一动不动,也不吱声。 常十三心里不舒服,再也忍不住,他站起身,仅仅这一个动作——徐图、马阳手中的刀已经夹在了林寻的脖颈之上。 常十三立刻取消了走动的念头:“寻儿……还好吗?” 林寻眨了一下眼睛,抿抿嘴巴。 常十三内心焦急:“说话!” 出于条件反射,林寻张开了嘴巴:“…师父,” 常十三这才稍稍安了心:“会说话就行。老实坐着吧。” 林寻:“师父……不舒服” 常十三:“忍着。” 林寻喘了粗气,盯着常十三,满满的都是可怜。 本来他觉得自己成了师父的拖累,可是当师父开了口,丧气话便忘了个干干净净。他只想和师父诉诉苦,说里两句话。 这样,真的很亲切。 可以让他忘掉恐惧。 周身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伤口叫嚣,绳子更加粗暴。十多人带着闪闪的银刀站在自己周围,监视着无助的自己,时间过得更是煎熬。 林寻:“师父……” 常十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次次被这声音敲击,再也招架不住。 面对石渊的威胁,他顾及不了颜面,但是命令不可朝令夕改!“消灭石门,”这是帮派的意志,为了林寻改变…… 田玉文,这人到底到了哪里? 磨磨蹭蹭,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有赶到吗? 即便是大队人马无法赶来,最起码也要派人先行报信啊! 常十三暗暗想着:再晚一些,等你来了黄花菜都凉了!看我不拿鞭子抽死你。 姬宏带领一班暗桩回来了。 刚刚进入总舵,石渊潜入分舵并挟持人质这一惊天消息瞬间让他头脑发懵! 岳父,这脑子里天天想的是什么? 潜入分舵,挟持人质? 后路全部都自己堵死吗? 姬宏一路小跑,迅速赶来。 常十三回头扫过一眼:“还知道回来,真行。” 姬宏估计不上什么礼数:“帮主……爹啊!” 他快步朝着石渊走过去:“爹,您这是做什么啊,何必呢?好好说,好好商量嘛,您这么做,我” 石渊:“让你为难了,对吧。” 姬宏:“我不是这个意思。爹,您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干嘛呢?这孩子还没二十岁,哪里受得了这个阵势啊。” 石渊:“这怪不得我,谁叫他是常十三的徒弟了?我不这么做,你们谁听一句话吗?” 姬宏生拉硬拽,把石渊拉到一边:“爹,您太不了解帮主了,他不可能为了林寻这个孩子答应了保留石门的事儿。” 石渊:“是吗?不对吧,他态度一直挺不错啊,我看离着答应不远了吧?” 姬宏:“…啊?” 真的吗?不可能吧,十三不是这种性格的,他怎么会搞错呢。 姬宏:“可是,问题是,现在田玉文到了。现在爹您不占优势了,田玉文这些人加上我的人,完全可以夷平石门啊!到时候,您这威胁帮主,帮主一个不高兴,石门那些人的命,可就都没了,您怎么就不想想后路呢?!” 石渊:“那些人的命,爹还指着你呢。” 姬宏无奈的看着他:“这……您可太高估我了……行,就算这样,您的命怎么办呐?” 石渊挑了一下眼皮:“我,这么大岁数,无所谓了。” 姬宏抓起他的胳膊:“爹,您这话……我和瑶妹可怎么活啊!瑶妹现在可是有身孕啊,她哪里受得了这等刺激!爹,收手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外援(下)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石门,是石渊的命。 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了,没有退路,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石渊已经铁了心。 他摇摇头,回绝了姬宏。 姬宏心中焦急,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冷宜焕快步来报:“禀帮主,田玉文舵主派人送来消息,大队人马已经完全压制明觉派,田舵主率领五位领舵使,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估计两刻钟便可到达。” 常十三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谁让他去管的明觉派?” 这边石门作妖,那边却去做无用之功,田玉文脑子进水了吗,啊?! 冷宜焕斟酌一番:“……禀帮主,平安镇来青山城必然从南门而入,明觉派的势力盘踞南门,所以田舵主一定是入城之后” 常十三:“去,传令,放弃明觉堂,反抗者直接杀掉。最快速度,包围石门分堂。伸手” 冷宜焕双手伸出,接过了玉质的帮主令牌。 常十三:“你亲自去,督促一下。” 冷宜焕弯腰:“遵命。” 这是一个苦差事。 他是青山城分舵的人,居然要跑过去在督促?人家可是平安镇的人啊,关键是,人家舵主正好不在。 这个时候去督促,显得有些多事。 到时候,执行速度不够快,自己还得挨鞭子。 石渊的耳力向来不错,每一个字都进了耳朵,更进了脑子。 石渊:“常十三,你要做什么?” 常十三缓缓坐下:“要你放了人质。” 石渊:“可是老夫的条件你还没有答应!” 常十三:“你若是不放人质,石门的人,一个不留。我说到做到。” 石渊有些气急:“不答应条件,里面的人便要动手了!你想好了?你的小徒弟、年纪轻轻便要丧了命,这可都是你这个师父一手造成的!” “嗖—啪!” 铁珍珠直击石渊右侧脸颊! 嘴里瞬间便挂上了血腥味。 当石渊摆正身子,嘴边已经印出了一抹血红。 姬宏两眼一瞪,又收起了惊讶:“帮主……” 石渊的手轻轻拂去血迹:“常十三,既然没有余地,我也只能说道做到。徐图,动手!” 希望变成绝望的一刻, 石渊再也按耐不住, 多日来的提心吊胆, 变成了对常十三的报复! 再好脾气的人,在巨大压力与绝望面前,都是脆弱地! 这一声——— 时间似乎要停滞——— 常十三冲将而出, 林寻双眼放大,屏住了呼吸,他听到逼近自己的脚步声,到着危险的味道。 死,越来越近! 裘尧拔剑而起——他内力深厚,瞬间越过了常十三,冲到了窗边! 少安下一刻便赶到了门前,一脚踹开了门! 石渊奋力阻拦,终于被姬宏限制住了脚步。 徐图的刀,一寸一寸逼近林寻的脖颈,马阳已经在窗边做好了防范。 其余几人堵在门边,应对冲来的人。 裘尧翻身钻入窗子,一下扑倒了林寻! 林寻被裘尧的身子死死压在了身下,裘尧无法顾及身后的刀剑,他只有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在林寻的身前,才能为常十三争取时间,才能确保林寻的安全! 少安与几人交战在一起! 接着,天云山派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涌入狭窄的门框。 常十三冲入窗子—— “噗!” 突然,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马阳与徐图利落地朝着裘尧攻击而去! 徐图的长刀,直直刺入裘尧的后背—— 墨阳剑挥动,割开了徐图的脖颈! 马阳见状,朝着裘尧再次砍去——“嘭!!” 墨阳剑挑开马阳的刀,护住了裘尧。 林寻感受着一颗心脏,贴着自己的身体,依然在跳动,可是胸腔的呼吸却越发微弱! 林寻:“裘叔叔!” “噗!” 裘尧一口鲜血喷出,晕厥过去…… 第三百章 代价(上) 屋内的人,一个个都是石渊的心腹,武功高强、刀法精湛! 天云山派的人毕竟人多势众,一个一个前赴后继,终于清除了屋内的隐患。 林寻,得救了。 他彻底从这些人的手中挣脱出来,安安全全度过了这场风波,可是,这样的结果是有代价的。或许是惨痛的代价。 少安手臂留着滚烫的血, 裘尧气息微弱、昏迷不醒, 五名天云山派门人死在了石门人的刀下。 小小的屋子, 布满了打斗的痕迹, 血液四溅, 成了一间确确实实的红色屋子。 常十三迅速判断了裘尧的伤势——已经到了半死不活的地步!能不能救回这条命,只能看老天爷的心意。 墨阳剑在低吟。 就在这一瞬间,强大的内力强行冲破穴道的封锁—— 汹涌撞击这各处, 常十三催动内力,生生将内力调出,整个身体瞬间颤抖起来! 他紧紧咬着牙, 眼睛里变成了猩红的颜色! 跨过尸体,从门中走出—— 姬宏与石渊仍然在纠缠不休,二人不相上下。 “退下!” 一声命令,短促有力,带着迸发的杀意,对姬宏下了指示。 姬宏稍稍停顿,石渊猛然回过头来。 只见,常十三手中握着墨阳剑,此时的他没有了丝毫温情,只剩下了冰冷。 墨阳剑犹如沉睡的巨龙,缓缓睁开了眼睛。 常十三要杀了石渊! 杀了他! 杀! 闪电般的速度,鬼魅一般的身影,周身环绕着一股凌厉之气,常十三没有犹豫,朝着石渊而来,只取其项上人头。 石渊满眼惊恐, 这样的实力,太久没有领教过了。石化纯的武功登峰造极,却仍然败在了这把剑下。 他,是无论无何也不可能在这把剑下逃生的! 石渊的轻功极尽施展,向后退去。 常十三的发髻在空中浮动,留下了黑色的残影。 少安终于反应过来——十三哥强行冲开了内力限制,此时的十三哥又回到了所向无敌的状态。这样的身姿,好久未见,真的让人心潮澎湃! 可是,这样的暴躁手段想,只会破坏常十三还未恢复完全的经脉。 别人眼里,这是一个极限的杀手,可是少安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此时的十三哥,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越早制止越好。 不过,少安更明白:石渊绑架林寻,重伤裘尧,杀害门众,十三哥已经起了必杀之心。 做为最了解他的弟弟,他无法去违逆哥哥的心意。 石渊奋力躲闪,他知道,一旦交战在一起,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常十三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死,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他,还在留恋什么呢? 不是早早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了吗? 可是,常十三并未答应放过石门兄弟的性命; 可是,他还未与女儿道个别。 这些,终究是放不下的、是无法割舍的、是胜于自己性命的。 墨阳剑步步紧逼, 如银蛇一般游走, 刚劲有力,却又柔软无骨。 就在剑锋抵达石渊脖颈的那一瞬间—— 姬宏顺移至石渊身前! 第三百章 代价(下) 墨阳剑一剑刺入了姬宏胸膛! 常十三反应迅速,一下子收回了剑势。 姬宏胸前被鲜血染红, 好在伤口并不算深,到不了致命的地步。 常十三一声嘶吼:“滚开!” “噗通”一声 姬宏不顾剑伤,双膝跪地:“十三,师兄求求你、求求你可好?” 接着,他以头触地,叩首不起。 这不是舵主在与帮主行礼,这是姬宏以同门师兄的身份跪拜师弟——是祈求。 常十三的万丈怒火,突然被这一跪搞得心乱如麻。 姬宏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师弟,你真就忍心、亲手杀了你侄子的外公吗?师弟,师兄求你了、求你了” “咚咚咚” 一连三个响头。 石渊一点点从惊魂中清醒过来。 他,此时,又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裘尧早被人抬走,还魂丹也已经吞了下去。 林寻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他站在少安的身旁,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师父,为难了。 谁到了这一步都会为难。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人,到底是情感的生物。 林寻不想看着师伯与师父反目成仇。 少安更不想让十三哥做出后悔的事。 少安走过来,跪在了常十三脚下:“哥,从长计议吧。” 常十三手中的剑依然紧紧握着,没有松懈,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太会再次攻击。 这时, 一双稚嫩的手, 从他的身后环抱, 像是抱住了一颗大树。 林寻的声音那般清澈:“师父,师公见了,不会高兴的。” 常十三不忍心看着徒弟被人绑架,不忍心裘尧白白受剑、少安受伤,不忍心门人丧命…… ——更不敢惹萧冬不高兴…… 与师兄反目,师父绝不会高兴。 这世上,师父最牵挂的两个人,便是师兄和自己。若是师父知道,兄弟两个的关系被自己一手毁掉,怎会高兴? “铛——” 墨阳剑瞬间落了地,那双执剑的手似乎开始颤抖。 “噗!” 一口鲜血染红了少安的肩膀,常十三终于被内力的冲击伤到了脆弱的经脉。 林寻搂的紧:“师父!” 少安迅速爬起:“哥!” 姬宏手忙脚乱地冲到常十三前面,一把抱起了他,往房间跑去!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这样子, 放去一下子便回到了幼年时候。 就这样,抱着受伤的小师弟,回家找师父求救…… …… …… …… 世间很多事,都是没有对错之分的。 一夜醒来, 常十三躺在床上,望着屋顶。 或许以前的自己,把太多的事都强加一个对错。 这样的固执,算作是执拗? 一直较真,非得争一个是非,到头来,在别人眼中,是不是太过于偏激? 这个是后,屋子里突然想起了“呼、呼、呼——” 一阵鼾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常十三缓缓伸了一个懒腰,全身筋骨力气还算不错,痛感也减轻了很多。 内力,虽然还在,一点点适应着身体,但是终究是有些疲软。 不过与石渊交手,时间甚短,经脉的伤害该是可以自行复原。 他穿好鞋子,披上了外袍,顺着鼾声寻找过去。 第三百零一章 近平息(上) 偏厅里,少安与林寻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身下铺着棉花被。 被子上带着黄灰色的花纹。 少安的嘴巴微微张着,这鼾声一定是这小子的动静。 林寻皱着眉头,一脚踹在少安的身上:“睡个觉还打什么呼噜。过分!” 接着,猛地把被子死死蒙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一脚,果然有奇效! 少安的鼾声一下子便止住了。 常十三在远处正巧看到了这一幕,嘴角自然上扬。 他故意放轻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二人身边。 “咳咳!” 少安闭着眼睛,意识模模糊糊:“再打扰你叔睡觉,踹你了!” 林寻“蹭”一下坐起来,扔下被子:“唐少……师、师父” 少安瞬间睁开眼睛:“……十三哥、醒了?” 常十三:“不然呢?梦游呐。” 少安:“那、不能。” 常十三:“你俩睡得不错?”他半蹲下来,上去把林寻衣带解开,顺势便要拉下他的衣服。 后背上的鞭伤依旧清晰,没有丝毫上药的痕迹。 常十三一手拍在林寻的后背伤口之上:“上药了吗?” “啊!”林寻疼得全身一哆嗦。 林寻:“没” “啪!”又是一下。 常十三责备地说道:“记性被狗吃了?疼吗,嗯?” 林寻慌忙转过身去,正对常十三,躲避那双摧残自己的手:“疼……师父,疼啊…” 常十三:“疼你不上药?找打是不是?” 林寻跪在棉被上:“没,不是师父,忘了、真忘了。” 常十三:“转过去。” 林寻可怜巴巴地祈求着:“师父饶了我吧,不是故意的…不打了、真疼” 常十三:“少安” 少安一脸懵,搞不懂这师徒二人在搞什么:“在。” 常十三:“他想不起来,你也想不起来?不知道给他上药吗?你一天天做什么吃的?” 少安:“上药?寻儿受伤了、吗?这事儿,我不知啊,什么时候伤的啊?” 常十三嘴角抽搐:“是因为” 林寻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等着常十三,大声吼道:“师父!” 常十三立刻会意:“啊,不说了。少安,裘尧那边如何了?” 少安眨眨眼:“半夜我去看了,性命保住了。不过七八天之内是动弹不了了。这下子,裘大哥可以好好歇歇了。” 常十三安下心来:“好,歇着好。玉文人呢?” 少安:“目前,石门势力已经处于他掌控了。他说等你醒过来,和你说一声。青山城的隐患基本解除。估计,他正在姬宏房间说话吧。” 常十三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门人推开木门,单膝跪地:“帮主吩咐。” 常十三:“去,叫田玉文给我滚过来。” 门人的头压得更低了:“……遵命。” 田玉文的确在与姬宏说话。 姬宏的伤势并不重。 他一肚子的话,正愁找人诉一诉。 僵持的关系,令他寝食难安。 姬宏皱着眉头:“玉文,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爹呢?!” 田玉文:“刚刚一口一个瑶妹,既然有了这么好的伴儿,什么都值了。” 第三百零一章 近平息(下) 这一句话,让姬宏僵硬的脸有了一刻舒缓:“瑶妹啊瑶妹,你可知,你的宏哥多难吗?唉。” 这时,门人前来传命:“见过舵主。帮主命田舵主、滚去见。” 姬宏身子前倾:“帮主醒了?” 门人:“是。” 姬宏:“太好了!醒了就没事了。” 田玉文:“额……你歇着,我去挨骂了。祝我好运吧兄弟。哎,对了,小兄弟问你,帮主是躺着、坐着还是站着呢?” 门人:“属下进门时,帮主应该是半蹲着的。” 田玉文心里更加忐忑,他暗暗想着:这下完了。帮主身体这么在状态,我可能得挨打了。 …… …… 田玉文到时,常十三正在为林寻上药。 林寻趴在床上,外袍系在了腰间。后背的伤口七七八八,白色的药粉轻轻铺满。 田玉文见门敞开着,直接走了进来,隔着八丈远,便停住了脚步。 常十三头也没回:“玉文吧?” 田玉文单膝跪地:“是,属下见过帮主。” 常十三:“耽误你聊天啦?” 田玉文:“没有,属下不敢。” 常十三:“来,近前来。” 田玉文有些无奈:“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先前便知道,冷宜焕前往明觉堂,当即调回了他平安镇人马前往了石门分堂——这便意味着,帮主他老人家对自己先下手明觉堂的方式十分不满! 玉文手中拽着袍子,微微弯腰,来到了侧屋中。他刚刚欲弯下腿,听到了常十三的声音。 “站着。” 玉文恭恭敬敬:“是。” 居然不是坐着? 哼。 常十三:“平安镇到青山城,远吗?” 玉文低着头:“不远,还、还好。” 常十三:“你的人马,走着来的?” 玉文身子一紧:“……不,是骑马来的。属下接到命令之后,没有耽搁,只是,从调集暗桩等人马会分舵镇守,到安排人马做好善后,耗费了一些时间。还望帮主明察。” 常十三:“我让你干嘛来着?” 玉文:“……驰援青山城。” 常十三:“驰援二字,何意啊?” 玉文:“是、是……属下以为,包围明觉堂,可以缓解分舵压力,并且属下从南门而来,正是经过明觉堂,交手也是不得已。” 常十三:“看来舵主做的比都统舒服,一年不见,主意见涨。” 玉文一腿后撤,接着双膝跪地,一头俯下:“属下不敢。属下不该擅自做主,请帮主降罪!” 常十三收起药瓶,拉起林寻腰间的衣服:“穿好。” 林寻扭动身子:“嗯。” 常十三:“去看看早饭好了没有,端过来些,为师饿了。” 林寻:“哦,好。那个、玉文叔叔要不要一起吃?” 玉文一旁低着头,一动未动。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无关紧要。一顿饭而已,他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可以从冰凉的地上起来。 常十三:“不必了,他不饿。” 玉文思绪一惊:谁说不饿?一晚上折腾,照看裘尧和您,怎么就不饿了?哼。 林寻:“好吧。” 第三百零二章 平息(上) 姬宏坐在裘尧的床前,带着百般的歉意。 裘尧虽然恢复了意识,但由于受伤过重,只能动动嘴唇。 自从加入天云山派,大大小小经历了无数次争斗,一路的腥风血雨,全身上下无数的伤口。 这一次,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那一刀,离着肝脏只有一寸。 轮年纪、轮资历,姬宏都是裘尧的晚辈。 裘尧是萧冬一代留下的人。年纪只有三十多岁,却凭着手中利刃,赚了江湖名气。 姬宏做为萧冬的弟子,自然是晚上一辈。面对裘尧,只有说不出的亏欠。 姬宏紧紧抓着裘尧的胳膊:“大哥,对不起,小弟千错万错!害的大哥遭了这么大的罪,小弟心里实在难受,过意不去啊!” 裘尧微弱地出声:“这和你没关系,没什么对不起的。要怪,只能怪大哥技不如人。” 怎会是技不如人? ——剑下真君子,气贯九云端。 姬宏:“大哥,小弟知道,这一刀毁了名声。那些人不是大哥的对手,大哥却身受重伤,江湖上传出去不好听。若不是小弟疏于防范,也不能让这些人钻了空子。” 裘尧:“好了,不要说了。名声,大哥不在乎。林寻活着,比我活着有用。这一刀,挨得值。” 林寻当真出了事、丧了命的话,结果可想而知。 常十三会不顾一切,屠杀石门所有人。就连作为同谋的明觉堂也不会幸免。 上上下下,几千人的命啊! 杀掉五十人,足以血染黄土。杀掉几千人,足以血流成河。 江湖必将震颤,就连朝廷官家也不会坐视不管。 天云山派会成为众矢之的! 天云山派的暴行,必将遭受大小帮派群起而攻。 那时候, 帮派的名声真正毁于一旦。 帮派的明日也将一片黑暗。 这样一来,又不知会有多少人命丧黄泉。 刀光剑影、 人间地狱。 多少的家会破碎?姬宏的小家,已经不值一提了。 石渊饮鸩止渴,险些酿造一场大祸! 石渊岂能料到,林寻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在整个局势中占着如此重地份量。 姬宏被裘尧这一句话,堵的口不能言。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在无数性命面前,轻于浮云吧。 裘尧:“姬宏,石渊在哪?” 姬宏神情有些飘忽:“…在分舵中、软禁。” 裘尧:“帮主有命吗?” 姬宏摇摇头:“没有。帮主也是刚刚醒来,正与玉文谈话。玉文还未回来,估计帮主不会下令。” 裘尧:“替我转告帮主,万万不可为了我的伤报复,我已经无大碍了,大局为重。” 姬宏知道,这是在为石渊求情。没有明说,但话里表达的便是这样的意思。 裘尧,永远都能保持理智。 做事沉稳老练,这一点,是姬宏所不及的。 …… …… 常十三与林寻按部就班地用餐。 香味儿顺着气息,钻入了田玉文的鼻孔里,勾引着口水。 林寻全身很不自在。 逼近,玉文叔叔,可是叔叔啊!怎好他坐在这里吃早饭,目睹着旁边的叔叔跪在不远处呢? 林寻的筷子越发迟疑,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师父” 第三百零二章 平息(中) 林寻:“师父,咳…” 常十三放下筷子,手指捻起丝巾,在嘴边划过。 两碗白粥,一碟小菜。 简简单单,清爽可口。 田玉文不愧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过人。 近半个时辰过去,跪着的姿势居然可以维持原状,纹丝不动。 这样的表现,常十三甚为满意。最起码,有一个明确认错的态度。 面对石渊对林寻性命的威胁,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个时候,若是田玉文及时控制了石门分堂,完全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这股火气,憋在心里。 田玉文,若说做错了事,也不算完全冤枉。但是毕竟,人马必须踏过明觉堂的地盘。 田玉文并不知道,石渊绑架林寻,渗透进入了分舵之中。他率先将明觉堂控制,完全有情可原。 常十三:“玉文,” 田玉文时刻准备着,就等待着帮主消火的一刻,心里一阵欣喜:“属下在。” 常十三:“起身。” 玉文立刻回答:“遵命,谢帮主。” 眼中全都是桌子上的饭菜。尽管饭菜简单,但在一个饿极的人心里,简直可以口水直流! 常十三:“饿了?” 玉文试探性地微微一笑:“是…饿了。” 常十三:“寻儿,去给玉文叔叔取些饭菜回来。” 玉文:“不用了帮主,不用麻烦,寻儿也吃不完,属下一起吃就行。” 桌上,一碗大些的,里面乘着白粥。三个小碟子,都是小菜。 除此之外,便是常十三与林寻的两双筷子,两只勺子,两只小碗。 林寻:“我吃好了。都留给叔叔。可是叔叔,没有碗筷啊?” 玉文:“不用。” 接着,他端起白粥的大碗,直直灌入了嘴里。 “咕咚咕咚 咕咚咕咚 ……哈!” 林寻瞪大双眼,这位叔叔,他们并不熟悉。没想到,居然如此“爽快”、“直接”! 真不知道,刚刚跪在一边,怎么维持一动不动的。真功夫啊。令人佩服啊。 常十三一声喘息,再也忍不住:“以后注意点儿形象,不要和小飞一样,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玉文讨好地笑着:“是,属下不会和小飞一样的,您放心吧。属下这次真的是饿坏了,嘿嘿。” 小飞:娄飞。 一个粗枝大叶的人物。 衣衫不整、出言前后不挨边。 常十三从来看不上这路人,毁了天云山派的形象,着实令人头疼。 常十三:“平安镇如何了?” 田玉文:“挺好的。属下这边基本步入正轨了,收益就在眼下,门人子弟越来越多,不过筛选还需要后期来做。小艳那边也不错,石门的习气一点点抽离,属下去看过,挑不出毛病。” 常十三:“你与沈丘艳怎样了?” 玉文顺嘴边溜了出来:“挺好的……”说完便感觉不对! 他赶忙站起身,脸上迅速涨红:“帮主,属下没来得及和您禀告,属下与小艳、咳,与沈丘艳两情相悦……” 称呼的改变,便可以听出一些味道。而且,田玉文在提到沈丘艳的时候,语气明显急促、表情细微变化。 第三百零二章 平息(下) 常十三:“挺好。坐吧。你们二人若是成了,我就更放心了。” 也是, 沈丘艳若是与田玉文两情相悦,便更会把心投入到天云山派。 再者说,田玉文老大不小,是时候找个女人了。也好给帮派里面一群老哥哥们打个样儿。 田玉文:“是,属下也这么认为,哈。帮主您以后不必太过忧心,小艳、咳、沈丘艳对我们派的忠心靠得住……而且,属下认为,如果青山城的石门势力选择投靠,您也应该多多接纳,毕竟都是人命,还请帮主慎重。” 是时候, 做一个了断了。 常十三:“玉文,去把石渊、姬宏叫过来。还有,去石渊家里,把石瑶接过来。” 田玉文起身拱手:“是。” …… …… 执着,并不意味着正确。 理智,有时候必须屈服于感性。 人间有冷暖,人情、亲情,胜于事事物物。 春天来了。 柳树抽出嫩芽,湖中荡漾着清澈的水纹。 鸟儿在空中飞舞,嫩草的香气在大地中盘旋。 阳光一缕缕洒下,印出人影。 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照耀下显出痕迹。 屋子里,人来的很齐。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思绪。 本应该是春光和煦,却冰冷地犹如寒冬。 常十三负手而立,面相北面那面墙壁。 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字画,装点地古朴典雅。笔墨泼洒在宣纸之上,带来了一片片生机。 石渊坐在东面的红木椅子之上,石瑶与姬宏坐在西面。这二人紧紧挨着,面容憔悴。 林寻站在常十三的身侧,眼神盯着某处,等待着一个声音。 常十三轻轻转动身子:“今日,我们只当是亲戚里道,大家坐在一起,不必太过拘束。人挺齐的,把所有的话都说开,平心静气地理顺一下这几日的事儿。我不想发脾气,也不会冲动。” 他为在场的每一个人奉上了一杯拆。 接着说到:“我呢,是师父养大的。姬宏呢,是我的师兄,也就是我亲哥哥。石瑶呢,便是我的亲嫂嫂。至于石渊你,更是我的伯父。在你们面前,我是小辈,这样的局面,你们为难,我更为难。” 姬宏咬着嘴唇:“十三,师兄知道你为难,师兄也不会刻意求什么。到了这个份儿上,师兄已经是千错万错,导致了几十位兄弟死伤,也没有脸面在求你些什么……表个态吧,处决我,我没有任何怨言,只不过,你的嫂嫂有孕在身,可不可以” 这样的一次团聚, 到底是出于怎样的考量? 姬宏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依照常十三的性子,这一次,相比是黄泉路之前的最后一次吧。 他没有想到,常十三一把打断! 常十三:“师兄,我是这么想的,既然是一家人,便不说两家话。我不会辜负兄弟、门人,更不能把我最亲的人送上路。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即便是门人丧了命,也无法在你们的身上去报复。寻儿说得对,师父绝不会想看到这样的情景。” 第二百零三章 差遣(上) 常十三站起身:“我知道,这一晚,你们提心吊胆,想要一个结果。现在我便可以告诉你们结果。对于伯父您的举动,必须要给帮派一个交代。只不过,这个交代不是某个人的性命。怎么做,我还要和你们商量。都说长嫂大如母,十三害的嫂嫂担惊受怕,实在不应该。逼的伯父以命换命,更是罪过。在这里,十三向你们道歉。” 常十三郑重弯下了腰,施了一礼。 姬宏赶忙上前:“十三,这不是你的错!别这样,师兄心里、过意不去。” 石渊内心震颤。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必死之人,竟然能受到这样的待遇。他更没有想到,杀人不眨眼的常十三,居然可以主动低头。 实际上——从头到尾,常十三并没有错。 他如此退让,足可以看出,这人,并不是江湖上传言那般冰冷。外表之下,有一颗炙热的心。 石渊眼神中尽是复杂,这样的道歉,他着实受之有愧。 少安带着一小块黄花梨木走来:“十三哥,买到了。” 他把这块顶级的黄花梨木交到了常十三的手中,并对着在座的人见了礼。 常十三将它轻轻放在了石渊座椅边上的木桌面儿上:“这块木料,是送给伯父您的。如果您想好加入天云山派,便带着它来找我,我会亲自安排人,把这块木料雕刻成天云山派的舵主令牌。若是您不想加入,十三也不会强求。只不过,在您百年之后,下一代人正式加入。这也是十三可以做的,最大让步。” 石渊的手指细细拂过这块木头,一指心酸,一指感谢。 常十三:“至于,绑架寻儿,这件事,原不原谅,是寻儿的事,我不再插手。只不过,天云山派讲求,杀人偿命。伯父您的下属杀了天云山派的人,这些下属已经被处决。你做为他们的堂主,必须承担责任。这是对天云山派一众门人的交代,没有余地。您不是天云山派的人,所以不必依照我派帮规,如何交代,我希望在不危及您的性命的前提下,拿出一个态度。寻儿,你来,表态。” 林寻:“我原谅。但是……师父,裘叔叔,还躺着呢,我觉得很对不起他。最起码,要为裘叔叔讨个说法。” 姬宏:“爹,您表个态吧。” 常十三:“伯父考虑一下吧。不急于一时。” 石渊突然感觉,今日才认识这位年轻的帮主。 今日,才发现人情的深度。 此时此刻,百感交集。 眼前稚嫩的孩子,都不得不令他刮目相看。 石渊嘴唇微微抿起:“常帮主,老夫不会加入天云山派,这一点至少目前不会动摇。同时,尽最大力气补偿。真的、很感谢常帮主的决定,石门分堂上上下下,感恩戴德。老夫发誓,即便是不入派,也一定永远做为您的追随,绝不会背叛。” 常十三:“伯父,十三以为,表明态度、进行补偿的最好办法,便是为我所用。石门的名儿留着,不过他必须依附于天云山派。” 事到如今, 别无他法。 石渊站起身,正对常十三抱拳:“常帮主尽管吩咐。” 常十三:“雨玲渡的明觉堂很是碍眼。” 第三百零三章 差遣(下) 雨玲渡的明觉堂—— 自然指的是伯良羽。 这是一个证明石渊投靠真心的机会,是一个保留石门名字的机会。 雨玲渡, 这是明觉堂最强的所在。 明觉派最顶尖的人物盘踞在雨玲渡,伯良羽经营多年,加之最近招募了大批石门逃窜的人马。 雨玲渡与凤鸣城连接成片,明觉派的势头一天强过一天。 西部大片,几乎都成了明觉派主导。 此时,栾子明与风钰镇守辰阳关分舵。虽然势力日渐强盛,却被伯良羽压得喘不过气来,不敢跨过江水一步。 同时,还存在着随时被伯良羽一口吞下的风险! 重戈追杀任朗,路途遥远,一去几日未归。冥盛山庄的顶尖杀手,虽然具备绝顶的武功,却无法坐到对辰阳关的绝对保护。 石渊思忖片刻:“常帮主,老夫做先锋,拔掉伯良羽,老夫愿尽全力。” 常十三微微一笑:“十三就不客气了。” 姬宏何尝不知,先锋二字,带着何等凶险。 就在这时,石瑶私下里轻轻揪住了姬宏垂下来的衣袖。爹爹去应付远在雨玲渡的伯良羽?又有多少胜算?她不禁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常十三做下的圈套?说服爹爹为他做马前卒? 他一时按捺不住:“帮主、十三,师兄做先锋可好……或者师兄同去可好?” 常十三:“青山城尚未稳定,此时师兄离开,恐怕不妥。” 姬宏的喉咙仿佛被一块鸡毛塞住,有点儿接不上话。 若是平时,他做为舵主,是万不敢反对帮主决定的。可是今日,十三既然放低姿态,愿意以小辈身份进行谈话,姬宏便有了勇气。 姬宏:“十三,宜焕在青山城,他处理起来也算是老练。石门分堂的高手,基本死在了寻儿屋子里,所以应对伯良羽,是不是有些力不从心?” 少安:“可是姬宏哥哥你还有伤在身呢,派谁也轮不到派你不是。十三哥,你说呢?” 这句话的隐含之意,首先便赞同了姬宏所提出来的调派人手这一点。 林寻眼神里带着恳求:“师父,派人吧。” 师伯对他,向来体贴。 林寻可不是一个好坏不分的孩子。 常十三眉眼一挑:“那、就你去如何?” 林寻手指翘起:“我?!不不不,我一般只会添乱。” 常十三满意地扫了一眼:“知道就好。” 林寻撅着嘴巴,一把侧过头去:“切。” 姬宏:“十三,我伤的不重,你是知道的。完全可以胜任。” 常十三摇摇头,还是拒绝了姬宏的请缨。 此时,所有的护法都已经被分派出去,身边的裘尧身受重伤,无法动弹。常十三自己的状况也不容乐观。 常十三左右思考一番:“这样吧,玉文与伯父您一同前往。把从平安镇带过来的人马全部带走。他协助您来完成,名义上还是您打头阵。” 这样一来,你可以向江湖人宣告石渊的风向,也可以尽可能保护石渊的安全。 两全其美。 沈丘艳呀沈丘艳,你和玉文在一起,真是时候。不然,还真不放心,将平安镇整个交给你、将青山城暴露在你的眼前。 第三百零四章 萌动(上) 就这样,石渊与田玉文结伴而行,踏上了前往雨玲渡的道路。 萧近与苍意远联手,一同压制了风江口的明觉堂势力。 就这样,吕颜、文敏、陈谦,这些人相继被杀,明觉派东线势力逐渐被天云山派蚕食殆尽。 姬宏疏于防范,致使青山城分舵消息舵遭遇大劫,陷整个分舵于危难,几十人因此丧命——身为一舵之主,未能顾及全局,感情用事,最后被处以刑鞭六十,以正典型。 石瑶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走路也越发劳累。即便如此,忙前忙后,一直在照顾姬宏。二人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这场纠纷而变淡。 只不过,石瑶从心里对常十三厌恶。她接受不了一个鞭打自己丈夫的小叔子,也接受不了士气凌人针对爹爹的天云山派帮主。 除非非要见面不可、躲闪不开,石瑶不愿多见常十三一面。即便面对面,也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 常十三当然感受得出来,这位小嫂嫂对自己已经烦透了! 无所谓了,反正——不论是天云山派里,还是江湖上,没几个人喜欢自己,人缘从来非常差。走到哪里,都没人嫌弃。 凑活着过呗。 别人不想见,那就有点自知之明,躲着走不就好了? 少安陷入了单相思! 苏雪儿在外值守,两个人长时间也见不到。 他呆呆地望着窗外,只觉得空气中都带着一丝丝酸涩的味道。 等安定下来,是时候给他最爱的雪儿一个温暖的家了。虽然还没有准备好肩负起一个男人的重担,更没有做一个父亲的准备,但是近期来,日日目睹着姬宏与石瑶的甜蜜,少安深深地动了心。 抱起身穿华服的雪儿,一同迎接属于两个人的美好——这样的年头在少安的头脑中疯狂滋生、生根发芽。 多年来游手好闲,接着又是多年活在常十三这位哥哥的悉心关怀之下,自己是是时候真正长大了。 实际上少安的势力,早就便可以独当一面,但是奈何身边有着一个比自己强上百倍的哥哥。在哥哥身边,自己一直是弱小的一个,扮演着被保护的角色。 …… 常十三在院内舞剑,一丝不苟,时不时停下来优雅地拭去汗水。 少安主动找上门,几步走到跟前,端过一旁的清水,递到了常十三的手边。 常十三嘴角微微上扬,嘴唇抿了一口:“有事?” 少安:“嗯。” 常十三轻撩袍子坐下来:“说呗。” 少安:“要点儿银子花花。” 常十三:“多少?” 少安盘算一下,举行一场略微豪气的婚宴,送上一份值得一辈子珍藏的礼品,还有一整套大红色的礼服,价值不菲啊。 “最少……起码一万两。” 常十三抬起头:“多少?” 少安坚定地说道:“一万两。” 常十三:“这就是你说的要点儿银子花花?我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少安撅着嘴巴,脸马上晕了一层红色。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为明显。 他压下了内心的羞涩:“十三哥,我想成家了。” “咳…咳咳……” 一口水卡在了喉咙…… 第三百零四章 萌动(下) 成、家 两个字足以令常十三内心激动! 并且、深受刺激! 于是,下意识冒出了一句没有没脑子的话—— 常十三:“成家干嘛?” 少安迅速眨眼:“额……成家,那不成家干嘛呢?” 常十三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鼻子:“……雪儿和你提了?” 少安:“没有啊。不过只要我提出来,她一定会同意的。” 在这位哥哥眼里,少安只不过是一个傻傻的小弟。虽然希望他早日找到意中人,但突然一下子想要成家,还真的有些难以接受。 常十三点点头:“想好了就好。哥哥为你操办,一定让你满意。” 少安摇摇头:“十三哥,这一次,我想自己来。以前什么事都是你为我操心,其实小弟早该成熟些了。” 这句话入了常十三的耳朵,不知怎的,心中忽然酸酸了,说不上来,似乎是失落? 鸟儿长大了,终究要飞走的。 成了家,少安便再也不仅仅是自己的傻弟弟了。他会成为雪儿的丈夫,成为一位当家人,接着成为一位父亲……有了越来越多的牵挂,相应的,分给常十三的关照,自然也会越来越少。 少安哪里会知道,他的十三哥一颗七窍玲珑之心,充满了对他的不舍。描绘着悲观的未来,想象着他不在身边陪伴的日子。 少安:“十三哥?你、不同意吗?若是不同意的话,我也没意见的。” 他最害怕哥哥伤心,虽然不知道原因,总感觉眼前人有些不对劲。 常十三:“不,挺好。依你便好。除了银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哥哥讲。” 他抓起水壶,往杯子里蓄水。 少安毫不客气:“我还想要一座宅院,最好离总舵近一些。” “咕噜咕噜……” 杯子的水不停地溢出来。 常十三神情恍惚,接着又慌慌张张擦干了水渍。 少安担忧地问道:“十三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啊, 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常十三:“无事。为何想要一座宅院?” 少安:“也不能以后都住在总舵吧,总要有自己的家才好。” 常十三一向心思缜密、敏感又偏执! 这一句,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脏。剑上的寒冰渗透进入了骨髓,温度令血液结了冰。 总舵,是常十三的家,唯一的家。 自从少安来到总舵,十三便把少安当做了亲人。总舵,便是家呀,难道在少安心里,一直、不是如此吗? 从几年前,总舵就该是你唐少安的家了…… 什么又叫做“总要有自己的家”…… 常十三将那杯满溢的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失落的离开了原地。 少安一脸疑惑:“哥,你的剑!” “喂!剑忘记了……哥!” 身影依然走远了。 头也没有回。 只是步伐之间,那种凌厉的气质——霎那间消失不见了。 从未在门人子弟面前低下的头,似乎没有了力气。 少安愣在原地:十三哥,怎么了? 墨阳剑躺在石桌上,静静的。他的主人、寸步不离身的主人,竟然把它落在了石桌上。 第三百零五章 怅然若失(上) 远方,是鸟儿的目标。 长大,是人儿的远方。 当脱离一切,独自站立在一片蓝天下,呼吸一口纯净的空气,身心得到一番洗礼…… 人呐, 或许怅然若失, 或许恬淡安逸。 弟弟终究有一天要离开自己的哥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是两个人的家,和自己的爱人。 哥哥有些不舍,但却无法阻拦。因为这是人的必然。 哥哥活在依恋的希冀里,习惯了陪伴,可是这又怎样?学会接受,最终自我妥协罢了。 送上最美的祝福,见证弟弟成家立业,最后目送这滴弟弟牵起爱人的手,十指相扣,离开自己的身边,去寻找另一番滋味。 内心敏感的哥哥啊,即便是听了弟弟无心的话有些伤感,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只不过是徒劳而已。 计较什么呢? 为了一口并不应该存在的气力吗? 常十三啊常十三,你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自己的脾气? 天空更加蓝,温度更加暖。 常十三抬头仰望,阳光使得他睁不开眼。 内心一番斗争,最终选择了接受。虽然是一种妥协,虽然他不喜欢妥协,但是这依然是最好的、最应该的选择。 苏雪儿,一副强势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炙热的心,更有着温柔体贴的一面。武功出众、面貌绝色,这一切都是很好的,弟弟能够与这样的姑娘喜结连理,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喵…” “喵…” 突然,房梁上闪现一直黑白相间的小花猫。它步伐灵动,毛茸茸的身子,可爱至极。 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带着稀松的白色胡须,尾巴竖起,仿佛在寻找猎物。 哦、不,不远处的房梁上,站立着另一只白色的小花猫。原来啊,它不是在寻找猎物,而是在讨好自己的小情人呢。 这种暖意洋洋的时候,见到和谐安定的场面,常十三忍不住嘴角上扬,最后轻轻吐了一口气。 顺其自然吧, 等一切安定下来,为弟弟举办婚宴……额,又错了,弟弟不想让自己插手。 是啊,长大了嘛。 该是自己做事了。 其实一直以来,很多事都不需要这个做哥哥的亲自操劳的,弟弟很出色,完全可以胜任。 是时候改掉这个不好的“毛病”了! …… …… 少安日常反思:什么地方又惹得这尊大爷不高兴了? 苦思冥想,终于回想起来自己那句无心无脑的傻话。 十三哥,会不会多心了? 想必是。 什么是家? 十三哥在的地方便是家。 没遇到哥哥之前,只不过是街头的小混混。十三哥教会了自己做人做事,为自己操心劳力。之后,不仅有了一身功夫,而且活得衣食无忧。 就算是一辈子不成家,也不能辜负你啊。 豁出性命,都不及哥哥你的恩情去。 没有你,少安就不是现在的少安了。 手中握着那把落在石桌上的墨阳剑,沉甸甸的,重如千斤。这把剑,铸就了十三哥这个人。 毫不夸张,墨阳剑,是十三哥的灵魂。 这一次口不择言,愣是叫十三哥把墨阳剑抛在了冰冷的石桌上。 唐少安啊,看看你做的好事! 第三百零五章 怅然若失(下) 少安捧着墨阳剑来到了常十三门口的房廊上,常十三站在不远处,抬头仰望,看地出神。少安开口:“十三哥” 常十三没有动作:“嗯,把剑放在哥的房间吧。” 少安:“嗯,好。” 玲珑的剑架,摆放在房间最中央的位置,墨阳躺在上面显得规规矩矩。 少安走近:“十三哥,刚刚、刚刚少安说的话是无心的,哥哥在的地方才是家。没有哥哥也就没有少安。不论什么时候,少安都是十三哥的弟弟。” 常十三:“嗯。” 不轻不淡的一个字,太过简短,叫的少安无法分辨常十三内心的活动。他清楚地明白,哥哥心机太重,不是什么坏的心思,却足够让围绕他的人提心吊胆。这样喜怒无常,或许是做帮主养成的驭人之术。 少安心里打鼓,越想越没底,接着双膝一软,再一次感受了地面的冰凉:“十三哥,少安知错了,惹你不快,要打要罚少安都认。总舵是少安的家,这一点少安从没否认。哥,消消气吧。” 常十三依然面无表情,依然背对着少安站立,单手扶着梁柱:“少安,想要多大对的院子想好了吗?哥马上向总舵传个信。总舵边上,地方可不好找。晚了,恐怕只能找远一些的地方了。” 少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十三哥,以后小弟住在总舵,不找宅院了,再也不找了。” 常十三转过身,扶起少安,拉着他坐在了一旁的横栏之上。双目炯炯有神,认真地盯着少安,半蹲下来:“少安,哥想通了。哥只负责给你找地方,银子给你支配,以后做事,哥尽量少插手。哥把几家商铺给你,好好管管,收入不会少,也省的和哥要银子。和雪儿好好过日子。” 少安手指弯曲,接着紧张地攥着衣角,手心里冒着冷汗。 这番话,哥哥发自心底。 可是, 怎么听都显得刺耳。 犹如,就快要被抛弃的孩子。 少安眼眶红润,不停地摇头:“十三哥,我什么都不要了,别这样。不要……唔” 常十三:“少安,算了,还是哥帮你挑吧,大小我决定吧。哼”一声轻笑,嘴角上扬,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灿烂。 弯弯的眼窝,迷人的笑容令人忘记了所有不愉快。 不论什么时候,哥哥都愿意把珍贵的笑容留给自己。 少安:“十三哥,我真的不想要了。不买了,好吗?总舵就是我的新房,挺好的。陪在哥哥身边,一辈子。” 常十三保持微笑:“傻小子,需要你陪一辈子的,是雪儿,不是哥哦。” 少安摇头:“不,胡说!” 常十三:“除了雪儿,还有以后的孩子。路很长。包括哥,也一样,都会有自己的小日子。我们兄弟两个,不能单个过一辈子是吧?” 少安依旧摇头:“哥……” 常十三:“好了,就这样,还是住在总舵外面吧。即便是以后想要在总舵呆着,也要有自己的宅子嘛。” 在这迷人的笑容中,少安一点点恢复着心情。 他想说,这些外在的东西,可有可无,一点儿也不值得在乎。 第三百零六章 一抹红(上) 林寻一溜烟从门口跑进来,远远见到了正在对话的两个人。 一个人身着一身银灰长袍,另一个身着一身墨绿长袍。正是十三兄弟二人。 林寻喊了一声:“师父!” 常十三侧过身转过头,只见自己的小徒弟灰头土脸,全身上下都占满了黄土。头发上还零散占着几片树叶。 如此不顾形象,自己的脸真的要被他丢进了。 林寻加快脚步,站定:“师父,那个谁、红乌鸦来了,要您去分舵门口迎接他。” 常十三:“谁?” 林寻:“红乌鸦!叫什么着……就是那个子明哥哥的大哥。” 少安收起了情绪,并且掩饰的很好,他可不能在小屁孩面前丢面子。他马上接过话:“重戈?” 林寻扶额:“对,就这这个名字起。” 少安噗嗤一笑:“哈,这个比喻,蛮恰当。红乌鸦,哈哈,形象。” 林寻得意地笑着:“那是啊,我是谁,林小爷的脑子是” 常十三把断了他的吹嘘:“你和谁打架了?” 林寻翻了一下眼皮,扭动了一下身子,讨好地凑上前:“没有啦师父,徒儿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和红乌鸦闹着玩的。” “啪” “啪” 常十三一伸手,抬起来便向着林寻脑袋上:“叫你手欠,叫你手欠。” 少安赶忙拉开:“好了好了,重大哥说话一向是带着刺儿,寻儿又是个急脾气,难免发生些纠纷嘛。” 林寻躲闪着身子:“就是!” 常十三狠狠眨了一下眼睛:“林寻,听着,以后因为你手欠挨了打,可别怪为师不为你出头。” 林寻嘟起嘴吧:“…是,哼。” 重戈一路赶来,从拂柳山庄直奔青山城而来。 风尘仆仆、劳心劳力,只不过却甘之如饴——他这一趟可不是白白跑的,替人办事,钱还没结算呢,他心里可不舒服。 常十三只身一人,亲自来到了分舵的大门口。 门外这人,一身红衣,依然是血红的颜色,身材挺拔,衣襟上找不出一丝褶皱。 穿云剑环抱在胸前,依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漫不经心地享受着阳光的温和。 守卫们齐声下拜:“属下等见过帮主。” 常十三习惯性回应:“起身。” 守卫:“谢帮主。” 重戈侧过脸来,嘴角上扬:“常兄,你可算来了。” 常十三抱拳:“重兄,辛苦了,快请入内吧。” 重戈伸着头望着里面:“哎?就你一个人啊,我还以为你会带着手下人迎接我呢。唉。” 常十三看着他失落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和栾子明真的分毫不差,直爽地不成样子。 常十三:“寻儿传达的意思,我来迎接,故而没带人。见谅。” 重戈摇摇头:“你这人,就是太过死板,不通情理,哼。” 常十三一点儿也不想理会这人膨胀上天的心情:“事情办妥了吗?” 重戈皱起眉头,一个白眼抛出去:“不请我喝杯茶,就来查我的执行任务的能力?常兄啊,你可别真把我重戈当做你的下属呦!” 第三百零六章 一抹红(下) 为了“供奉”重戈这尊佛,常十三客客气气为他沏了茶,上好的茶叶在水中一根根漂浮着,绿油油的嫩青色透露着新鲜。 重戈瘫坐在太师椅上,享受着最高等的待遇。 漠海重戈——大漠里最顶尖的杀手,穿云落雪无能能近身。大漠中人,有谁能不对他闻风丧胆呢? 可是,自从来了中原,便再也没有这样的好名声。 常十三一人在江湖上鹤立,无人能望其项背。 重戈的名头,连他常十三的三分之一都占不到。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头顶压下了一颗笨重的石头。 常十三:“重兄此来,所为何事?不是为了看望我吧。” 重戈:“那当然不是。我帮你杀了任朗,这报酬怎么算呢?” 常十三这才明白,重戈是为了银子特意跑过来一趟。无利不起早的杀手,果然本性难改。 十三:“你觉得,多少合适?尽管开口。” “嗖” 重戈猛地喝了一口茶:“嗯……公正价钱,童叟无欺,五万两。” 十三吸了一口气:“任朗值这么多?” 重戈:“说实话,确实不值,不过近日来我可是日夜赶路啊,你这个任务有时间期限的,价钱自然要高一些。常大帮主,您不会五万两都不舍得出吧?” 干嘛就五万? 任朗这人,武功虽然是明觉派前三,可是怎么也不值五万呀! 十三故作镇定:“五万两可以,不过还需要重兄答应一件事。” 重戈:“好啊,价钱得另算,别想着买一送一的美事,我重戈从来不接。” 十三嘴角微挑:“不是什么大事。你打了我徒弟,日后不希望还有类似事件发生。林寻既然是我的门下,无论他做错了什么,都应该由我来处置,不需要别人动手。” 重戈蹭一下从椅子上弹起:“喂!常十三,你什么意思?那小子叫我红……咳,他侮辱我,我还没被人这么侮辱过。换作其他人,命早就没了。打他两下你就看不下去了?!我看他嘴欠的毛病就是你这个做师父的娇惯出来的!” 十三面容波澜不惊,神色平淡如水。 重戈所说,确实不假。 说到娇惯,也不冤枉。 十三:“每个人都有规矩。你不接受别人的挑衅,我不接受别人动我的人。” “啪!” 重戈拍了一声桌子,一股怨气便冒了出来。一路为他办事,到头来只不过小小管教了一下林寻这个小子,就落得一身不是。 哼。 重戈瘫软地跌坐回来椅子上,像是泄了气:“常十三,你……好,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这是你在我面前放肆的资本。反正你怎么说怎么是,江湖上谁都得听你的。哼。该死的小屁孩,以后别让我见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常十三一声:“来人,叫林寻过来见我。” 重戈敢怒不敢言! 他的内心一个劲地给自己灌输:五万两,我还要等着他付钱呢。息怒,不要和这样的人计较,不值得。气坏了身子,就赚不了银子了,身子是本钱。 第三百零七章 西线(上) 林寻仍然是灰头土脸,丝毫没有收拾一下身上的惨状。 双手抱拳:“师父,有事?” 常十三:“以后对人家要恭敬些,知道了吗?” 林寻撇撇嘴巴:“还有别的事吗?” 常十三:“去钱庄取六万两银子。” 林寻:“哦。” 常十三:“去之前,换一身衣服,洗洗脸。” 林寻:“不用了吧师父,好麻烦的,” 常十三:“嗯?” 林寻:“……好吧,这就去换。师父,寻儿觉得不该给红乌鸦这么多银子的……走了!红乌鸦,哼!” 接着,扭头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重戈眉毛竖起:“常十三,你看看,怪我出手揍他?嗯?这是个什么孩子,瞧瞧这嘴欠的样子!” 常十三的手指二指相合,微微眯起双眼。 他不知道,林寻是不是对谁都是这种鬼样子? 若是针对重戈,也就算了。毕竟重戈本身便不是一个沉稳的人,开开玩笑无伤大雅。 若是林寻对每个人都这种语气,那……是时候吊起来打一顿了。 常十三:“重兄打算何时离开?” 重戈:“你这是送客吗?” 常十三:“不急的话,今晚摆宴为你接风。晌午我要出门,没时间陪你。” 重戈毫不客气:“午饭不用不陪,晚饭陪我便好。不过这两顿饭的菜可要一个配置。尤其是酒哦。” 常十三也算大方:“好。午饭让少安陪你。林寻回来收了银子,便可以先回房歇着。我先告辞了。” …… …… 风江口的明觉堂长君已身亡,士气手搓。萧近与苍意远兵合一处,一举攻下了明觉堂。 前后不到三日,整个风江口变了天。 从此刻开始,风江口、平安镇、青山城、南宁城四处,天云山派势力彻底连成一片,将东侧掌控在了手心之内。 西侧伯良羽一家独大,向北延伸至凤鸣城与天云山交界之处,野心勃勃,一度占领了张家庄、拂柳山庄。 向南延伸至雨玲渡与辰阳关交界处,大肆入侵辰阳关。 风钰、栾子明二人尽全力保全辰阳关,但终究势单力薄,为了门人子弟的性命,只能一退再退。 北线已经丢失一半。 东侧冥盛山庄切断了伯良羽向东延伸的策略,保全了通往南宁城的线路。 只不过冥盛山庄的势力只能抵挡一时。 在万分紧迫之时,石渊与田玉文的人马绕道平安镇,悄然潜入辰阳关东线,在伯良羽还未察觉的情况下从辰阳关南侧进入,与风钰汇合。 如此一来, 天云山派的人马与明觉派的人马基本对等。 风钰如沐春风,田玉文的到来犹如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 几人以水带酒,进行了一场接风宴。 栾子明眉开眼笑:“玉文,好久不见啊,想你啊!没想到,这次来救命的是我的老兄弟。嘿!” 田玉文:“是啊舵主,自从您走了,还真不是习惯。” 栾子明:“哎,错了,我现在可不是舵主了,什么也不是了。小白人一个。现在吧,按照规矩,我见了你们还得跪下呢。” 风钰:“快住嘴吧。我们可担当不起。这一次一统江湖完成,雨玲渡、凤鸣城,一定是随你挑啊。” 第三百零七章 西线(下) 栾子明手中举着半杯酒:“我现在啊,才不愿意做什么舵主呢。在总舵清闲歇着,有什么不好?” 田玉文:“舵主,帮主才不会放着您不用。趁早消了歇着的念头。” 栾子明一饮而尽:“哎?你来时可见到了我重大哥?” 玉文摇摇头:“没有。” 子明:“重大哥这次可算累坏了。追杀任朗用了如此长的时间,你来的时候居然还没有到青山城。看来,这次的酬劳一定得狮子大开口了。” 风钰理顺了一下发髻:“石渊那边,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 玉文:“不用。我们去了人家不习惯。我们吃我们的,他们吃他们的。” 子明:“帮主就真的打算让这些人顶着石门的招牌了?” 玉文:“不然呢?姬宏夹在中间,帮主若是真的逼死了石渊,他们二人还不得反目啊。没办法的事。” 风钰接着为子明斟满了酒。 酒在杯子低端激起了一层小小的漩涡。 流水的声音,更加称托出了酒的香醇。 子明:“这一次反攻伯良羽,帮主的意思是?” 玉文:“石渊打头阵,我们做帮衬。” 风钰压低声音:“帮主是想借此机会消耗石门力量?” 子明嗤笑一声:“呸!帮主是这下作的人吗?放任石渊来这里送死不成?如果这样,何至于又让玉文跟随?” 风钰鼓鼓嘴巴,双手环抱,向着椅子背上稳稳靠下去。 是不是这么想,这说不明白。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石渊带人打头阵,与伯良羽的精锐交锋,伤亡必然不小。 “帮衬”二字可大可小,天云山派何时施以援手?派多少人支援? 这些都是火候问题。 稍微一变,意义便会大不一样。 什么事,都经不起细细品味。 子明一口笃定的事,静下心想想,或许真的有什么一层关系? 子明放下了酒杯,一脸疑惑地盯着玉文:“帮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玉文一脸茫然,他还真不知道。 接命的时候,哪里想到了这些啊! 玉文无奈地皱眉:“我觉得……唉,帮主一天到晚面无表情,我哪知道他老人家的心思。帮主下令,我也没多想,带着人便过来了。” 风钰:“就没有什么暗示?” 玉文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子明:“按照石渊一通折腾,险些要了裘大哥的命,加上绑架林寻,最起码帮主是得起杀心的。” 风钰:“而且,将来江湖一统,留着石门的人在眼皮底下,帮主心里也不舒服吧。” 玉文正正身子:“咳,还是不要猜测,既然帮主没有明确,就当没有这回事。万一我们会错意,趁机发难石渊,最后吃不了兜着走。” 子明:“嗯。没错。还是不要冒险,我可不想挨打。” 风钰:“既然要帮石渊,那便要齐心协力。伯良羽不是石化纯,这人鬼心思数不胜数,可不能落入他圈套。” 玉文:“这一带我们三人是最熟悉的,若是石渊真心诚意,必然会主动与我们协商。我们只管等着便好。” 第三百零八章 引蛇(上) 石渊刚烈的性子,本来便是一个注重面子的人。 一把年纪,子明这些人在他的面前都是晚辈。 真要诚心地去求助,难免要经受一番内心挣扎。 栾子明第一次去青山城,便与石渊交了手。为了给石渊赔礼,先是挨了一顿鞭子,后又登门道歉。 依照这样的过节,子明对石渊,也算是毫无好感。只不过,石渊为人历来受人称道,尤其是自从与姬宏成了亲戚,石门便更加收敛,在青山城的反响日胜一日。 僵持自然不是办法。 石渊下了决心,既然要缓和关系,便要压低姿态。 既然答应了主攻伯良羽,便要拿出最好的策略,减少伤亡。 他迈开步子,来到了子明等人聚集地一处宁静的小院子。 玉文笑脸相迎:“石堂主,快请坐。” 随后玉文抽出一把椅子,放置在了显眼的位置。 风钰站起身来,双手抱拳:“石堂主,未能相迎,恕罪恕罪。” 石渊眼神一扫,无礼的小子仍然坐的稳稳当当,虽然有些扎眼,但他心中还算有数:子明虽然性子桀骜不驯,但却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认真相处起来,终究不会是什么难事。 石渊道:“不必客气。叨扰了你们,是我的不是。此来,是请教各位,伯良羽的防守,是否有什么薄弱之处,还请各位赐教。” 说完,欠欠身子,坐了下来。 三人相互对视,果然不出所料。 风钰:“薄弱之处,偌大的雨玲渡、凤鸣城自然有。但是不知,石堂主是想徐图而进,还是直捣黄龙?” 石渊:“眼下,伯良羽士气正盛,我的人马连日奔波,恐怕没有直接杀掉伯良羽的能力。” “哼。” 一声轻蔑的声音传进了石渊的耳朵。 子明一只手轻抚发髻,另一只手转动着桌子上的酒杯。 石渊压下了内心的波动:“栾舵主可有好的办法?” 子明:“咳咳,没有。我从来不操心本不该我关心的事。帮主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帮主没有吩咐,我就喝喝酒、睡懒觉。” 石渊强颜欢笑:“是,你最听常帮主的话,我自然是知道。不过此时我特意请教,你就不考虑帮助一下常帮主早日完成一统江湖的大业吗?” 子明:“一统?哼。不见得吧。” 只要石门的名头存在,便称不上是一统。 石渊本就是聪明人:“若是你不满意常帮主的决定,大可以去青山城询问。” 子明:“唉,太远了,折腾不起。” 石渊:“是远,还是不敢?” 子明正正身子:“你!” 玉文连忙打起马虎眼:“舵主,正事要紧。还是先谈一谈怎么杀掉伯良羽吧。” 风钰为石渊沏了茶:“伯良羽是明觉派的根,杀了他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只不过伯良羽向来胆小,身边护卫严密,简单的潜入不能奏效。” 高手寸步不离,这是伯良羽的习性。 守卫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尤其是现在的形势之下,更是小心翼翼。 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没有破绽,便只好制造破绽。 第三百零八章 引蛇(下) 月初,雨玲渡消息传闻:辰阳关分舵准备大聚反攻明觉派,风钰摔人进入望陵一带。 伯良羽一向多疑,他对于传闻的消息并不关心,甚至一度认为这是明觉派故意散布,布下的**阵。 三日之后,风钰带人一路向北,从望陵一带逼近雨玲渡。 伯良羽手下精兵强将,雨玲渡又经营多年,并没有把风钰放在眼里。 七日之后,田玉文带领另一路人马与风钰合并一处,两个分舵的力量拧成一股,对雨玲渡形成了巨大压力。 这样的实力对比,雨玲渡的明觉堂虽然占有“地利”,却难免伤亡过大。 伯良羽向来精打细算,他并不想直接发生不可挽回的纠缠。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栾子明率领二十名高手,潜入明觉堂,袭扰伯良羽的住处。 二十人,面对偌大的明觉堂和强悍的防守,只能是以卵击石。 不过这一招“敲山震虎”,已经将伯良羽的小心谨慎的人心思调动起来。 风钰和田玉文佯攻进入雨玲渡。 伯良羽终于决定,留下一批人防守,另一批人由他亲自带领,暂时转移入凤鸣城,与驻扎在凤鸣城的人马汇合。 明觉派在凤鸣城的根基不稳,防范对比雨玲渡大打折扣。 而此时,石渊已经提前埋伏在了凤鸣城与雨玲渡的交界处,只等伯良羽出现! 凌修派总舵三千人马,从拂柳山庄向着西南方向而去,连夜赶到凤鸣城脚下。 风钰继续吸引雨玲渡明觉堂的注意,栾子明带人赶到伯良羽人马的身后,斩断伯良羽与雨玲渡的消息联系。 霎那间,伯良羽陷入了孤军奋战的绝境! 天云山派在人马占有优势的前提下,将伤亡降到最低,孤立伯良羽的亲随,为下一步斩杀打下了基础。 所有的部署,完全依照常十三的命令,将最后的表现机会留给石渊。 石渊正面与伯良羽交锋,以三倍的人数对战,早早便胜券在握。 这样建功的机会,想要放弃都无法甩掉了。 …… …… 青山城分舵的士气,一天一天恢复的正常。 鲜血的教训,让每个人铭记:在利益面前,亲情终究是脆弱的。 防人之心,不可一日抛弃。 姬宏的鞭伤逐渐消退,精神也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消沉。石瑶精心呵护,倒是瘦了许多。 石瑶时时刻刻都为前方的爹爹忧心,又怎能不疲惫? 现在的形势,东线依然稳定,常十三没有再住下去的必要。 青山城中,没有什么值得他再动心思的地方。 更何况,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嫂嫂,早就对他心生反感。 不如早些离开。 回到家里,为少安选选宅院,再尽心改造一番,做为他这个哥哥送给少安与雪儿的礼物……不,还是依照少安的意思,形式上少安自己买下来,送给雪儿。 林寻径直走进来:“师父,师伯说请您、少安和我,吃一顿家常饭。” 常十三:“是嘛。石瑶一起?” 林寻点点头:“嗯。” 常十三:“为师全身乏力,需要休息。你与少安去吧。替为师问好。” 林寻:“师父,您刚刚舞剑精神头挺好啊……额,可是师伯说务必请您一同去。” 第三百零九章 缓和(上) 常十三:“快去吧,为师不饿。” 林寻:“师父是不是不想见石瑶?” 常十三:“石瑶是你叫的?” 林寻凑过来:“师父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那,我也不去了。” 常十三整理着自己的随身衣物:“为师并非不喜,而是人家不喜为师。” 林寻:“那我就更不去了。我才不要和不喜欢师父的人一起吃饭!” 常十三:“你不是很喜欢师伯吗?你不去师伯可不高兴哦。” 林寻推开常十三,双手夺过收拾一半儿的包裹:“师父,我觉得您不该总是这么躲着。现在心结解不开,以后就更解不开了。石瑶不喜欢师父,将来师伯的孩子也得被石瑶教坏的。师父您的大侄子可就不和你亲近了!” 常十三眉眼扬起,嘴角微笑,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抚摸着林寻的额头:“小脑袋真不错哈。” 林寻骄傲地说道:“那是啊!” 常十三松了口气:“那寻儿觉得,为师该如何是好?” 林寻把双手搭在常十三的两边肩膀上:“师父,去吃饭吧。难得有机会和她坐在一起,兴许可以改变的。” 常十三犹豫地看着林寻:“若是她搏了为师的面子,为师怎好下台?” 林寻坚定地说道:“面子重要,还是大侄子重要?!” 常十三撇撇嘴巴:“……好,去吃饭。” 林寻开心地笑起来:“师父您真好,越来越懂得听寻儿的话了,哈哈哈哈哈。” 常十三:“为师一向是向理不向人嘛。” 林寻抱紧他的胳膊:“师父英明!哈哈!” 姬宏一早便与林寻约定——若是林寻能够成功请来常十三,姬宏将为林寻准备五百两的零花钱。 这场交易,一下子激发了林寻的小脑袋。 “五百两银子,小爷我要定了!” 一边能调节常十三与石瑶的关系,一边能赚五百两银子,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少安穿戴整齐,与常十三一同来到了一处雅致的别苑。 花花草草已经冒出了头。 土壤松松软软,不断输送着营养。 不高的墙壁上附着几株绿藤,大有越过墙壁,反身而出的迹象。它似乎就要挣脱束缚了。 两只小花猫依旧在房梁上嬉戏,这一对儿看上去已经如胶似漆。时而躺下来盯着对方,时而奔跑起来追随对方的足迹。 姬宏如愿以偿,见到常十三的身影,他终于小小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师弟一向孤僻,难得能给这么大的面子。 他带着一身热情赶忙上前迎接:“十三来了,快请进。少安、寻儿,快请进吧。” 果然是家常饭。 称呼听着让人很是舒服。 至少,常十三很喜欢。 十三微微躬身:“师兄不必这么客气。” 姬宏:“今日,我就真的不客气了。十三,一会儿进了门,一定要心平气和的,算是给师兄我一个面子。” 十三:“是,吃饭嘛,干嘛不心平气和呢?” 姬宏:“对!” 少安:“大哥,今日的酒是什么?” 姬宏:“十三爱喝的小花雕。知道十三不能多喝,不过务必尝尝,这酒可是珍藏多年呐。” 第三百零九章 缓和(中) 少安:“十三哥,今日只能喝三杯哈,多了可不行。” 常十三满意地点点头:“三杯,知足了。” 一章八仙桌, 几把红木椅子, 五彩雕花的碗筷, 十几道各式各样的饭菜。 香气顺着空气,进入鼻孔,激起肠胃的躁动。 石瑶一身淡红色的长裙,长衿拖在腰后,宽敞的衣袖衬托着柔美。 即便是怀有身孕,依旧有着不可挑剔的线条。 十三礼数周到,微微躬身:“十三见过嫂嫂。” 少安:“嫂嫂好。嫂嫂今日穿的真漂亮。” 石瑶嘴角微笑,转过身来:“少安啊,快来,做嫂嫂这边。” 少安答应着:“哎,谢嫂嫂。” 石瑶眼神一分一毫也没有顾及到十三的身上。站在远处,坐过去?似乎有些尴尬。不过去?难道直接扭头出门吗? 小花雕在桌子上, 酒香悠扬, 此时离开,多少有些失望。 林寻看出了十三的心思,拉扯着他的衣袖:“师父,寻儿饿了,陪寻儿吃饭吧,好不好?” 姬宏:“十三,来,坐这边来。” 十三:“师兄,我还是回去” 林寻:“哎呀,师父您太磨叽了,回去干嘛,坐着坐着!” 左推右推,十三终于“被迫”留下来。 姬宏为他满上一杯酒:“十三,瑶妹,今日呢,为的就是你们二人能缓和一下。前一段时间,都是我不好,最后导致一家人险些闹成了两家人。十三呢,是秉公办事,也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都算是做到了。瑶妹,十三对爹爹着实上了心,换位想想,你若是在这个位置,也不可能徇私舞弊,放任几十人白白丧命。” 石瑶手指拂过一杯酒壶的壶身:“哼,换位置?谁能与天云山派的帮主换位置?” 十三如坐针毡。 如此没有面子的一顿饭,真的不该来的。 现在,进退两难。 少安好言好语:“嫂嫂,十三哥也有错。之前,十三哥未顾及嫂嫂,不肯让步。这才逼得伯父绑了寻儿。还望嫂嫂看在我的面子上,宽恕他。我敬嫂嫂一杯,先干为敬。” 少安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石瑶犹豫片刻,才端起了眼前的丹青色酒杯:“以茶代酒。” 林寻为石瑶续杯:“伯母,其实按照您的样貌,叫姐姐更好些。师父从来不是一个退让的人,这次破天荒的一次,把人情放在了帮派的后面。师父内心也做了很多的挣扎。至于此刻派石伯伯去对付伯良羽,那也是不得已。师父没有让石伯伯送命的意思,只不过是为了堵住帮派里人的嘴巴。这件事,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被绑,也不会引发一连串的麻烦。若是要怪,也希望姐姐怪在我头上,好不好?别在为难师父了。少安敬一杯,我敬三杯!” 林寻本是好酒量,只不过没有机会,一直被十三严加管教,酒从未超过十杯。 小花雕的酒劲猛烈,三杯下肚,一般不胜酒力的人估计早就没了吃下饭菜的心思。 林寻可到好,脸不红、心不跳,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半分变化。 第三百零九章 缓和(下) 姬宏:“瑶妹,寻儿说的都是真心话,也是十三所想。今日十三来赴宴,就意味着他一直把你我看做一家人。借着花雕酒,做一个了结吧,别在计较了,好吗?” 常十三从不对外道歉,更何况此时并无对错可言。石瑶又在执拗地奢求些什么呢? 石渊一辈子出生入死,为了石门奔波。 最后,石门覆灭,独木难支,却依旧选择困兽之斗。 石瑶作为他唯一的女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眼前的人,本是丈夫的师弟,本是不说两家话的一家人,却死死攥着爹爹和石门一众人的性命! 生与死,就在这人一念之间。 被人直直锁住咽喉的痛苦,石渊清楚,石瑶也清楚! 倒不是过多埋怨十三所做出的处置,而是痛恨不公平的安排——翻云覆雨,任凭别人左右着自己的命运。 更加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如同恶魔一般的人,此时每天晃悠在自己的眼前,挥之不去,无限徘徊着,徘徊着,最后还要逼着自己去认下亲戚! 石瑶想着:小小女子,哪里有这么宽广的胸襟? 姬宏:“瑶妹……在想什么?” 石瑶轻轻摇头:“没什么…只不过,担心爹爹。” 忧虑的眼神, 似乎染上了红晕。 出嫁时,爹爹满眼不舍,就在大门口翘首望着自己离开。 今日,石瑶的担忧,与那时的石渊,许是差不多的。 姬宏一时无言。 心中的柔软被一下戳中,神色暗淡。 石瑶眼神放亮:“常十三,你没错,我只是看不惯你整天拿捏着爹爹的性命,石门分堂被你玩弄在掌股之间。我实在无法把你当做亲人。” 姬宏攥住石瑶的手,不禁有些紧张:“瑶妹!” 十三内心几经辗转:“嫂嫂,我从小是被师父和师兄带大的。若说欠人情,除了师父,欠的最多的便是师兄。派遣伯父去雨玲渡,接着处置师兄,我心里比谁都难过。您不理解、不接受,我都认。不过,如此僵持着终究不是办法,师兄夹在中间” 石瑶一口回绝:“不要把宏哥当做筹码,说什么不得已、你也不愿的鬼话!在我这里,你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十三眨眨眼:“对,我不值得人同情。” 林寻:“师父……” 十三痛饮三杯,喝得又急又猛:“……我哪里值得人同情,哼。” 石瑶把他看作是惺惺作态,语气里带着不屑:“自己恩将仇报,就不要怪别人不认你!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嫂嫂?!” 十三自嘲地笑了笑:“不叫也罢,不叫我也不会少一块肉。” 石瑶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宏哥,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他,真叫人恶心!” 说完,拂袖而去。 姬宏起身赶过去,拉住石瑶的衣袖,勉强拽进了屋子。 “瑶妹,冷静下不好吗?说好的今日好好聊的啊。” 酒壶就在左手边,十三拧开盖子,张开嘴巴,小花雕瞬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冲进了肚里。 少安眼看情形不对:“十三哥!不要再喝了!” 十三并没有停下来,酒早已沾湿了衣领。 第三百一十章 叶松穆(上)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 被小花雕冲洗,如同重获新生。 林寻一把夺过酒壶:“师父,您怎么这么不听话!” 十三眼睛睁开:“拿过来。” 林寻:“您醉了。我带您回去休息吧。” “啪……” 一声凌厉的脆响,酒壶被十三摔得粉碎,碎片滚落在地,甚至溅到了石瑶的罗裙之上。 眼神,一点点变得猩红起来。 多日以来,每次给石瑶行礼,迎接他的都是冷言冷语。 情绪被十三生生压抑着,从没有表露着任何烦躁和不满。 殊不知,一个在乎面子的人,能做到如此容忍,内心便更加堵塞。 下一刻,没有出路,要么疏导之,要么爆发之。 零落遍地的陶瓷碎片, 已经表明, 十三再没有压抑住。 姬宏:“十三,别激动,都是我不好,没有做好你嫂嫂的劝导,是师兄给你添堵了…” 就在人都觉得无法收场的时候, 突然间, 十三变得异常冷静, 恢复了平和的面容,甚至面带微笑:“师兄,叫人再上一壶酒,坐下吃饭吧。” 石瑶转过身去,一去不回。 两个小丫头,在她身后贴身服侍,寸步不离。 看着离开的背影,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姬宏有些无措,他知道他的瑶妹是一个烈性子,和石渊一样,听不得别人劝。 姬宏刚要拉着十三会到座位,就听到门外加快的脚步声。 来人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帮主、舵主。” 十三:“起来说话。” 来人抱拳:“谢帮主。分舵刚刚收到总舵飞鸽传书,上有加急标记。” 姬宏将信件呈给了十三。 翻开一卷淡黄色的纸卷: “禀帮主,明觉派叶松穆进入天云山城,林家大公子林真与其遭遇,不幸身亡。四名暗桩被杀。叶松穆逃入凤鸣城,属下恐破坏西线计划,不敢冒然进城。后属下没能阻拦林平庄主,此时林平庄主已经赶往凤鸣城。属下派晁泗暗中保护,以防万一。请帮主决断,是否调动护法前往。属下防范有失,还请帮主容属下当面告罪。 ——凌修” 林寻盯着常十三阴沉的脸色:“师父,出事了吗?” 十三猛然将信件折叠起来,藏于掌心,一时有些失神。 他平息着情绪,尽量不让林寻看出端倪:“寻儿,马上去收拾行李。少安,重戈在哪?” 少安:“他说今日晚些回冥盛山庄,此时应该在房间睡觉吧。” 十三:“去把他叫过来,生意到了。” 少安:“是何生意?” 十三:“问这么多做什么,吩咐什么就去做什么。” 少安没冷冷瞪了一眼:“……是。” 十三:“师兄,家常饭就不吃了。十三这就告辞了,东线多劳师兄费心。” 姬宏不便多问,从神色中早就分辨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帮主需要什么人手,尽管吩咐。” 十三:“笔墨。” 姬宏马上命人取来笔墨,摆在了一旁的书桌之上。 “命,严加守卫总舵,严防山门,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派总舵留守护法,速速劝回林平,保护林平性命。 ——常十三” 加盖印章以后,交给了姬宏。 第三百一十章 叶松穆(下) 常十三来到裘尧的住所,裘尧依旧躺在床榻之上,每一次大的动作都会牵动伤口,引发疼痛。 院子里的小草绿油油,安安静静,屋子里的人也是静静地躺着。 这一切,都是那么祥和。 “哒哒哒……”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轻悠悠地如同才在绵软软的地面上。 裘尧侧过头,艰难的挪动一下身子:“帮主” 常十三弯下身子,为裘尧掖好被角:“别动,好生躺着。” 裘尧:“帮主,您来是” 常十三:“我要离开了,去办点儿事。你在这里养伤,伤好之后回家。” 裘尧:“是、出事了吗?” 忧心忡忡的脸色,再掩饰也不似从前的轻松。 在林寻面前收拢起一切情绪,而在裘尧这里倒是可以稍微松懈一些。 裘尧的眼里,细致入微,片刻便感觉到了。 常十三:“是有些事。” 裘尧盯着他刻意的漫不经心,他试探地问道:“帮主,是您无法掌控的事吗?” 常十三的脸色突然收紧:“你就不必费心了。这就出发了,和你道个别。” 裘尧哪里能放地下心:“属下无能,不能为您效力。” 常十三:“哼,哪里的傻话。好了,歇着吧,不叨扰了。” 他转身离开。 “恭送帮主。” 裘尧琢磨不透,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 …… 常十三一行人从青少山城出发,一路赶往凤鸣城。 重戈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事啊,现在告诉我不好吗?” 常十三总是两个字:“不行。” 重戈:“我说不去,你说不行。问你杀谁,又不肯说,真是不讲理。” …… …… 叶松穆,明觉派前三位高手之一。 双剑在手,武功远在同是用双剑的于禾之上。 自从荣岚丧命,任朗与叶松穆便成了伯良羽的左膀右臂。 这二人的实力,在明觉派里再也找不到对手。 此次,伯良羽命叶松穆潜入天云山,在天云山派总舵控制区域制造混乱,吸引凌修注意,从而拖延总舵人马援助石渊人马,防止二者联合起来威胁凤鸣城。 但是伯良羽的命令晚了一步,凌修在叶松穆到达总舵之前先一步出动。 叶松穆本想着这一趟无所收获,没办法向伯良羽交差,就在他考虑是否折返之时,林真出现了。 林真,拂柳山庄大公子,林平的大儿子。 世人皆知, 林平是常十三的伯父,二人关系不菲,加上林寻正式拜师,这两家更是亲上加亲。 林真虽然不与常十三相熟,但是逢年过节的来往却也从不缺席。林真年长常十三四岁,与姬宏同龄。 如今,林真的儿子林煜已经五岁。 这个时候,林真猝然离世,林平白发人送黑发人,五岁的孩子没有了父亲。 更要命的,林真是林寻的亲哥哥,林寻听闻这个消息会这样? 当初, 常十三为了帮林家避险,直接命人下了蒙汗药,把这一家人硬生生地请到了总舵之内。 是,躲避了任朗这个可怕的杀手。 谁又能想到, 在松懈的档口, 最终死在了叶松穆的剑下。 第三百一十一章 追问(上) 一路上, 时间过得那么快, 又那么煎熬。 …… …… 林寻不是一个木讷的孩子。 相反,机灵地总会出人意料。虽然大大咧咧的性子,却有着敏锐的观察力。 尤其是,日日陪伴在身边的师父! 一路, 常十三很少与他说话。一切都显得那般刻意。平日里,一旦心情不错,常十三总会关心地和他说上几句话。 可是近日,三天的话加起来都不过几句。 早课晚课严重压缩,更像是故意放水。师父再也没有在身上落过鞭子,不论招式好坏,师父只是面无表情地结束。 常十三并非不想掩饰,只不过心里越是在意,便越发掩饰不住。 林寻终于忍不住, 趁着晚间在一家偏僻的客栈落脚,他打算问个明白。 少安与重戈睡在一间,常十三与林寻一间。 林寻看着常十三一身疲惫,漫不经心地脱下外袍,倒头便躺在了床上,更疏远的是,常十三侧过身去,一直背对着他。 林寻坐在床沿上,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师父,您睡了吗?” 常十三本不愿搭话,却又觉得似乎不妥,便轻哼了一声:“嗯。” 得知常十三并没有睡熟,林寻接着问道:“师父,寻儿想和您说两句话,好吗?” 常十三翻动下身子,平躺过来,表示自己在听。 林寻:“为何这几日,师父心事重重?您不与重戈透露,可不可以和寻儿说说?” 常十三知道, 终有林寻要面对的那一刻,他希望晚一些、再晚一些。 哪怕,是由他的爹爹说出口,而不是他呢。 该不该早些和林寻透露,他心中很是犹豫。该不该让林寻有个准备? 既然林寻问,他总要给一个说法。 林寻见他无动于衷,于是又追问道:“师父,寻儿觉得您对我越来越冷淡了。如果寻儿哪里做的不好,您大可以说出来,不要这样对我。” 常十三心中猛然一紧。 哪里是冷淡。 或许是些许愧疚吧。 林真的死,多多少少和他有关。 没有天云山派与明觉派的厮杀,便不会发生。而这场厮杀的由来,是江湖纷争,他常十三对此有着直接干系! 常十三又侧身过去:“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林寻心中不安:“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便是因为那封信!师父您自从青山城出来,便这样了。那封信究竟写了什么?我们又为何要急匆匆去凤鸣城?” 林寻一点点触及真相。 常十三攥起手掌:“是有些事,为师此时不便与你说。到了凤鸣城便知晓了。睡吧,为师累了。” 林寻不甘心:“那您可不可以说说,为何您对重戈、少安依然有话,可是对我却眼神躲闪?寻儿睡不安稳,也不踏实……是不是、是不是那封信和我有关系?!” 常十三“蹭”一下坐起来, 床身都不由得晃了一下。 “睡不着就去外面值守!大晚上不睡,反了你了!” 带着火药味儿的话,从喉咙里窜出,在格外安静的屋子里炸开。 林寻全身一震,本能性地蜷缩一下,恰好坐在床沿,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条件反射地蹦出一句:“师父…息怒。” 第三百一十一章 追问(下) 本是心中心疼寻儿,却不知道为何又在胡乱发脾气。 常十三内心来不及指责自己,光着脚径直跑过去,把林寻从地上拉扯起来按在了床榻之上。 两张床的距离并不远,加上步子大,也就是三步路。林寻还没来得及慌张躲闪,便已经被人抄了起来。 常十三缓和了语气:“老实睡。” 一般情况下,师父朝着自己过来,下一刻非打即骂。 反常的举动,更加激起了林寻的忧心:“师父,告诉我吧,无论什么事。不然,真的睡不着。” 常十三在一旁坐下,面对这林寻,支撑其一条腿:“若是你不希望听到的,还愿意听吗?” 林寻看着他一脸严肃,不由得心中紧张起来。无论何事,愿不愿意去听,最终都要知晓。 逃避不是一条好路。 他坚定地点点头:“愿意。要听!” 常十三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你的哥哥、出事了。” 哥哥 是、林真哥哥? 林寻身子一僵:“出、事?是、什么意思?” 常十三双手抬起,放在了林寻的肩膀之上:“哥哥走了,是被人杀害。” 说出这几个字,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勇气。 徒儿眼睛直愣愣的, 身子没有一丝动作。 像是一棵失去了水源的枯树。 这样的感觉, 是不敢置信、是怀疑、是恐惧…… 什么叫做“被人杀害”,什么叫做“走了”? 这到底是是什么意思? 常十三的担忧在心中不断蔓延,甚至眼眶染上了红晕:“寻儿,要坚强。这是你对为师说过的,自己也要做到,好吗?” 不相信事实, 就连为何被杀、被谁所杀都不想去追问。 相视无语,唯有泪千行。 两行眼泪,顺着眼睛滑出,经过脸颊滴落,无声无息。 那种悲痛更胜于滔天的痛哭吧。 常十三心疼地为他擦拭泪水,却不知如何去宽慰。 这种痛, 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也没有良药去医治。 以前,看着师父思念师公的样子,那般失魂落魄,原本觉得自己做为徒弟,已经能够去理解, 而此刻, 刹那间明白, 这种痛, 原来以前从来未曾理解。 无语凝噎。 林寻:“师父,什么是坚强?” 常十三:“是……” 是……什么呢。 自己也从未悟透。 林寻紧紧抱住了常十三的肩膀,把头深深埋在了他的怀抱里。 接着,便是一声不吭。 只有胸口的湿润,让常十三知道寻儿一刻不停地在哭泣。 抱着他,紧紧地抱住,有多少温暖,便给予多少温暖。 除了这样,什么也做不了。 良久, 良久, 天已经见白。 这一夜,安安静静,没有嘈杂,没有风吹,没有草动。 林寻晕晕乎乎地清醒,直到发现自己一夜一直依偎在师父的怀里。 如此不舒服的姿势,师父真的坚持了一夜,一动未动,就连呼吸都在刻意放轻。 林寻轻声问道:“师父醒着吗?” 常十三:“嗯。” 林寻:“爹爹知道吗?” 常十三:“嗯。” “哇……呜……” 一声大哭,瞬间爆发出来,压抑不住的情绪上涌。 爹爹知道, 爹爹该有多痛? 爹爹已经上了年纪,怎能经受得住? 第三百一十二章 汇合(上) 再次出发, 每个人的心都变得沉重起来。 再也没有欢声笑语。 那个开朗的孩子,消失不见了。 …… …… 凤鸣城中戒备森严,紧张的形势让没有人都慌乱起来。 接连的帮派纷争,百姓的日子也不得安生。虽说与他们没有什么干系,但是刀光剑影,谁见了能镇定如常呢。 晁泗带着二十人,紧紧跟在林平的身后,不敢丝毫懈怠。 林平若是出了事,他晁泗的命估计也保不住了。 这种苦差事,毫无疑问地落在了除了护法们的最得力的领舵使的身上。 晁泗当然不愿意看到林平不顾一切冲进凤鸣城的那一刻,他只能详尽办法,尽量拖延。 原本是暗中跟随,却早早被林平察觉了出来。 晁泗恭敬地劝说:“林庄主,我们这些人不可能进得去凤鸣城的明觉堂。而且贸然潜入,会破坏西线的计划啊。” 林平愤然:“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讲什么计划?我是天云山派的人吗?计划与我何干!” 晁泗:“是,就算是不考虑,但是您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安全呀,等彻底扫平明觉派,叶松穆自然就到了您的手上。” 林平:“晁泗,我警告你,你们跟着我可以,但不要做我的绊脚石,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晁泗一脸无奈:“您的心情我理解,您的仇就是我们的,这样,我替您冲进去,您在外面等,可好?” 林平:“哼,笑话!我的仇,需要别人来报?再者说,真儿为何会出事,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帮派纷争……虽然怪不得你们……不想着怎样保护,倒是想着怎么替人报仇。” 林平心中的悲痛涌上心头, 报仇雪恨,的确痛快。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林平同样明白。 无论再责怪谁,无论杀多少人, 他的真儿再也回不来了。 从此与他阴阳两隔。 他急匆匆要手刃仇人,这是给林真的交代,也是给自己的交代。 杀了叶松穆,这是他唯一可以再为林真做的事。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证明——他还可以为林真做些什么。 晁泗:“前辈,我们等一两天,再入凤鸣城好吗?都统已经禀告了帮主,我想帮主不是亲自来,也一定会派护法。到时候一举功成,叶松穆的命就是您的了。” 林平本是平平淡淡,忽然想到些什么:“禀告?” 晁泗:“是。” 林平内心更加压抑,喘不过气。 寻儿就在他的身边呐! 寻儿知道自己的哥哥走了,一定会大哭一场。就连自己哥哥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寻儿该有多心痛。 这孩子从小便没吃过苦,这样的事承受不来吧。 凤鸣城就在眼前。 林平突然有些犹豫。 一想到寻儿的处境,精神怎么也提不起来。身上那股子杀气,散去了大半。 晁泗:“前辈,您觉得如何?” 林平:“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冥冥中,林平的感觉变得强烈起来:林寻就在赶来的路上。他会和小儿子汇合。 他要等寻儿。 第三百一十二章 汇合(中) 重戈倒是觉得稀松平常。 见多了风雨,踩着人命活着的人,心也变冷了。 生与死,其实并没有什么界限。 活着去做一些愿意做的事,死了一走了之。 就如同一片轻飘飘的白云,随风而去。 匆匆又如何? 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事。 可是,莫名有一种心酸,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第一次为了无关自己的人有所触动。 小时候, 没有人关爱,也没有得到像人一般的待遇。冰冷的杀手培养,没有人情味儿的人间地狱。 活着走出来,不活着走出来,阳光或是黑暗,都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再后来, 练就了一身武功,亲手杀死了凌辱他的虽有人。从此,他变成了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没有活人与他再有干系。 走出牢笼的那一刻, 世间是完全陌生的。 为了填饱肚子,突然发现自己的功夫能带来不小的收益,换来食物和水。 他便的更加孤僻, 不愿和人搭话, 只靠着杀人的生意活着, 越来越麻木,没有感情、变得善恶不分。 直到一天,一对稚嫩的孩子悼念着死在他手下的人。 那是这两个孩子的父亲。 一个小哥哥,带着一个小妹妹,痛哭流涕,无依无靠。父亲的死让这二人在没有可以享受的安稳。 重戈手中的穿云剑依然滴着血, 他并不觉得这孩子会对他有所伤害, 没有想到, 那个稚嫩的小孩,突然抱住他,生生咬掉了他手臂上的一块肉。 后来, 他才知道,被他杀死的人只不过冒犯了大人物,一辈子从来没做过恶事,反倒是一个受欢迎的热心肠。 两个孩子无助、恶狠狠的眼神刻在了他的心里。 那颗冰冷没有温度的心,刹那间冰山融化。 自此之后, 重戈再不敢去轻易伤害无辜的好人,他受不了别人讽刺的眼神。 漠海杀手、红衣重戈, 虽然让人闻风丧胆, 却仍然保留下了一份炙热。 他开始体验人一般的生活,开始与人交谈,最后,爱上了美酒。 美酒为伴, 长剑在手, 虽然只身一人, 却别有一番味道。 再后来,他来到了中原。 这里熙熙攘攘,一点儿不似漠海。这里没有呼号的阴风、没有遮天的黄土。有的是一步一楼梯,有的是品尝不完的美酒。 最后,他结识了栾子明, 二人义结金兰, 以心交心。 做起事来,终于可以有一个理由——承担杀人的罪名,为了弟弟更好地活着。 终于,他知道了什么是人情冷暖。 中原,是一个神奇之地。 他见识到了很对意想不到的东西。 不苟言笑、严肃异常的常十三,这个他唯一心服口服的人,竟然可以为了走了**年的人一蹶不振,竟然可以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红了眼眶。 那个对于痛感异常敏感的子明,竟然可以在挨完打罚之后开心地笑出声音,竟然可以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出生入死、毫无怨言。 …… 原来, 世间并不是灰色的。 它一直都是五彩斑斓, 只不过过去的自己并没有发现的双眼。 第三百一十二章 汇合(下) “爹” 耳边一声呼唤,带着迟疑——从未有过的迟疑。 林平从窗口缓缓转过身来,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孩子。 个子似乎高了一些,面容更加清瘦,脸上多余的嫩肉一点点褪去了。 “寻儿。” 相望,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一对父子,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平看着林寻脸上的深沉,便已经知晓,他已然知道了林真去世的噩耗。 他生怕再多说一个字,便会让林寻心中更为难受。可是,林寻,又何尝不是如此思量呢? …… 常十三并没有与林寻一起,而是来到了晁泗的房间。 总要为这对父子留下足够的空间。 晁泗跪地:“属下拜见帮主。” 常十三咬咬牙,深深呼吸一口气:“林真现在何处?” 晁泗:“回帮主,在总舵,此时都统该是在为林公子准备举行丧事。” 常十三:“我离开之后,总舵的防范是如何部署的?” 晁泗:“起初七位领舵使安排在重要关口,五位守卫总舵。后遵从帮主命令,派人前往凤鸣城,五位领舵使随行。故而留守总舵变为了三位,关口四位分别把手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常十三:“林真于何处遇害?” 晁泗:“是在东侧。总舵防守主要集中于人口密集之处。不巧的是,林公子与叶松穆交手的地方是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只有普通门人暗桩驻守。所以……” 常十三:“所以,他死了。所以,在他去往危险处之前,没有遭遇任何阻拦,是吗?” 晁泗:“……属下不知。” 常十三:“好一个不知。” 晁泗深深压下头:“属下等防范不利,请帮主处置。” 常十三陷于愧疚,有些喘不过气。 谁遭遇叶松穆不好? 偏偏是林真。 遭遇谁不好? 偏偏是技高一筹的叶松穆。 林真啊, 一辈子老老实实,从不为恶,从来不轻易与人红脸,甚至没有什么脾气。 最后,就这么去了。 留下了一大家子的人,最最令人心疼是,是那个稚嫩的小孩子,没有了父亲。 总舵之内,只有领舵使才能勉强与叶松穆抗衡。 不论当时偏僻之地有没有人手驻守,都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 事后的任何处置, 都没有任何意义。 “吱呀……” 常十三打开面前的木制窗子:“起来吧。“ 晁泗稀里糊涂起身:“谢帮主。” 常十三:“带了对少人来?” 晁泗:“二十人。” 常十三:“带他们回总舵吧。” 晁泗:“何时?” 常十三:“此刻。” 晁泗:“属下斗胆,为何?” 常十三:“人手够了,这些人在这儿发挥不了什么用处,早些回去的好。” 晁泗:“那……属下请求帮主留下属下在身边侍候。” 常十三:“小泗,我何时需要人侍候?” 晁泗:“……林小公子必然不能再照顾您了,而且林庄主也在,属下可以替帮主跑跑腿。” 常十三:“交给你个事儿吧。” 晁泗:“帮主您吩咐。” 常十三:“去给石渊送个信儿,本月初十之前再没有击败伯良羽,我常十三便不等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爆发(上) 林平细致地抚摸着林寻的头:“寻儿,最近过的还好吗?” 林寻:“爹,以后,寻儿就陪在您身边,哪也不去了。” 林平仰起头,眼泪倒流:“说什么傻话。你有自己的事要去做,爹爹这边,不用担心。爹爹身体硬朗着呢。” 林寻眼神空洞:“……为什么,本不该这样。” 林平:“世事无常,谁能预料呢。” 林寻:“爹,我心里难受。” 林平把寻儿紧紧抱在怀里:“别多想了。一切都会过去的。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去了的人才不会惦念。”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 常十三:“林伯,我是十三。方便见您一面吗?“ 林平:“你觉得方便就进,觉得不方便就走。” 常十三:“十三冒昧了。” “吱呀” 常十三推开门,转过身将门带上。 腿脚利索,身形依然清瘦。 礼数周全,动作流利。 常十三弯腰下拜:“十三拜见林伯。” 林寻抬起头:“师父。” 常十三答应一声:“哎。” 林平:“有事吗?” 常十三:“林伯,本不该此时打扰,但是十三想和您商议一下凤鸣城的事。顺便问问,您午饭想要点儿什么,十三下去安排。” 林平:“坐吧。” 常十三:“谢林伯。” 林平:“寻儿,给你师父倒杯茶。” 常十三:“不必了,刚刚喝过了。“ 林平:“说吧,我听着。” 常十三站起身:“十三对不起您,没有保护好……您怎么罚,十三都认,只要您心里舒服,怎样都好。” 他双膝跪地,双眸低垂。 “林伯,以后,十三便是您儿子,有事您吩咐,十三一定尽心尽力,护您周全。十三在此下个保证,若是林家再因为帮派纷争出事,十三愿承担全部责任。” 林平赶忙上前搀扶:“十三,你这是做什么。寻儿还在,老夫怎样还轮不到你来负责。再者说,又不是你的错,你又负什么责。” 不用负责吗? 总觉得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为了林真,为了林平和寻儿, 他可以做些什么的。 他无法接受被拒绝。 常十三挣脱开他的手,明显有些激动:“林伯,您这么说,十三心里更不是滋味!“ 林平压抑不住:“你不是滋味儿,我就是滋味了?!自己儿子死了,指着别人赡养吗?以后这江湖上,还有谁看得起我林平!我拂柳山庄,离开了常十三活不下去吗?!你话也不说,把我们一家接到了总舵,最后呢,结果如何,你自己说,结果如何?!” 林寻蹭一下站起身来:“爹,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师父又不是故意的!你责怪他干嘛!” 林平:“呵呵,你真是我亲儿子,早就和常十三一条心了是吧?行,离开了你们,我照样活着。没有儿子了又怎么样?要走便走远点!” 手臂颤抖, 起起伏伏的呼吸, 林平已经被冲动蒙蔽, 理智被吞噬。 他似乎在和上天怒吼——他这辈子,自认为老实做人、沉稳做事,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好好的真儿…… 第三百一十三章 爆发(下) 一场冲动,突如其来。 心烦意乱的三个人,谁也没有多少理智。 最终动静惊动了隔壁的少安和旁边一侧的几名晁泗硬留下来的天云山派子弟。 为了那点必须存在的面子,常十三瞬间从地上站起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还不忘以最快速度拂去双膝上的灰尘。 少安:“什么、情况……林伯…哥……” 林平转过身,镇定一下情绪:“没事,拌嘴几句。” 少安:“林伯您可得注意身体,这么吵对身子不好。对了,午饭吃些什么?我去准备好,给你们送过来吧。” 常十三站起身,朝着门口走过去:“我不饿,你与林伯他们吃吧。我下去走走。” “站住!” 一声命令口吻的话冲将出来。 林寻接着说道:“出了个什么事儿就不吃饭!每次每次都这样!自己糟蹋自己很爽是吗?” 带着埋怨, 带着心疼, 林寻来不及思考,凭借着性子便说出了口。 常十三怔住身子,僵在原地。 头脑一片空白。 真的没有人敢这样在人前训斥他的。 天云山派几名子弟见状,立刻退到了一旁,尽量减小存在感。 这种时候,听到了不改他们听到的话,下一刻帮主发个脾气,大家谁也落不着好儿。 林寻走上前,拉起常十三的胳膊便往里面拉扯:“少安,快去准备吧。” 不知道为何? 自从林寻真正走进常十三的世界,常十三一个堂堂的帮主,却显得如此低能。 就像是什么事情都需要别人去关照的孩子。 这师徒二人,多了相互之间的默契,多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令人无法形容的小情绪。 少安乖乖去准备饭菜,他心里想着:林寻这小子到时一块好材料啊,十三哥被他管治地服服帖帖,若是以后真的接替了帮主之位,倒是不用别人操心呢。 哎呀, 林寻若是成了林帮主,那这小子还不得牛气哄哄,骑在我的头上?! 唉。 命苦啊,伺候完老的,还好伺候小的。 林寻瞄准机会,悄悄附在常十三的耳后咬起了耳朵:“师父,吃完饭一起走。陪您。一会儿吃饭,您别说话,我来劝我爹。” 爹爹自然最亲。 只不过,这种时候,师父心中的痛不轻,被爹爹这样一番埋怨,更加沉重了。 不是师父的责任,便不能让师父去承受不该承受的罪过。 爹爹不容易, 师父也不容易, 在哥哥这件事面前,谁也扬不起笑容,何苦亲人为难亲人呢? 林寻看不下去,也听不了爹爹丧失理智地抱怨。 林平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小儿子看不下去,他自己也深感不妥,只不过,那股莫名的火气,怎么也无法压抑! 老年丧子, 人生何其痛哉? 若是不能表现的坚强些,江湖之上,便没有拂柳山庄的立足之地。完全依附于天云山派,就因为那些交情,他也是一个要脸面的人呐。 怎能这样活着? 人,为了活一口气。 这口气没了,魂儿也就没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打探(上) 最终,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谅解。 气氛恢复了平静。 林寻陪着常十三出来透气,两人慢慢迈着步子,有条不紊,像极了年迈的老爷爷。 一道快速闪过的红影,从房顶上穿梭而来。 “嗖” 一颗极其细小的石子,击打在了常十三的后背之上。 常十三站稳脚步,却没有回过头去。反倒是林寻,察觉到身后异样,猛然转过头,一脸便迎上了悄悄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的重戈。 重戈:“喂,不打算慰问一下我吗?” 常十三向前走着:“拿银子办事,不值得慰问。” 重戈赶忙跟上:“喂,不是吧。我可是冲着你来的,不然我可不接这生意。” 林寻嫌弃地转过头:“红衣乌鸦。” 重戈没有犹豫地提起他的衣领:“过分了小鬼!” 常十三冷冷盯着那只不该放在哪里的手爪子:“咳。” “啊……那个,没注意,抱歉…” 重戈松开领子,抬手搔搔头,他可是记着,某人说过,不可以对他的乖徒弟动手动脚。 对,明确说过的。 常十三:“怎样?” 重戈:“什么怎样……哦哦哦,他在。” 常十三:“明确点儿。” 重戈:“里面呗,反正我进不去,不敢靠太近。里面人太多,还是大白天。” 常十三:“晚上,能进?” 重戈:“晚上把守更严密,是白天的三倍。” 常十三的脸更加冷了:“……那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重戈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就像是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一般:“看你喜欢喽!我当然更喜欢夜里,哈哈。” 常十三:“那就白天。” 重戈:“你!!” 太欺负人了。 重戈皱着眉:“为什么?难道你喜欢白天?”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唉,不过是气不过吧。 常十三:“白天晚上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重戈:“那为何” 常十三:“你不喜欢白天嘛。所以,就白天。” 重戈一张铁青的脸,一下子红润起来——忍耐不住了好吗,哪里有这么欺负人的,心中那股火气啊! 林寻完全不知道, 这二人到底在讨论些什么。 他问道:“师父,有什么事吗?我也要知道。” 宣誓主权的词,倒是用的“恰到好处”呢。嗯? 重戈:“你师父求我帮忙,打探一下叶松穆的行踪。” 求你? 何时求你? 明明是,拿着银票和你谈价钱。 林寻提起精神:“叶、松穆?” 重戈:“对啊,凤鸣城的明觉堂已经是铜墙铁壁,你觉得硬闯能有胜算吗?还不得我去打探一下。” 林寻不由得把常十三的手臂抱得更紧些:“什么时候去?” 重戈:“那自然得听我的!你师父一个人是不可以的哦!我想什么什么去便什么时候去。” 常十三:“说好的,听令调遣,违背负担双倍赔偿。” 重戈抿起嘴巴,耷拉着眼皮:“……” 林寻:“师父,我要去!” 常十三:“胡闹。” 林寻:“没有!要去!” 重戈:“小屁孩,又没有那本事,填什么乱呢?” 说着,下意识把手放在了林寻的头上。 “额……不好意思,不该动手动脚……不好意思哈。” 第三百一十四章 打探(下) 三个人坐在一处露天茶摊之上,共同分享这一壶普普通通的茶。 这茶不但没有新鲜的清香,也没有茶叶的浓厚。 重戈把茶水含在口中,面露难色:“这是什么味道,老板,你这茶还好意思收钱?” 老板倒是个老实的大哥,笑呵呵地样子看起来憨态可掬:“客官说笑了,您若是想喝好茶,对面的大茶楼有,我这儿小本买卖,好茶叶可用不起。不过我们这儿几文钱,人家可是几两银子呢。” 重戈抖抖肩膀:“劳烦,上一壶白水。” 老板并没有拒绝:“行,您稍等,这就给您送过来。” 常十三:“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达官显贵呢,挑三拣四。” 林寻不依不饶:“就算不能进去,不做累赘,也要参与。我不管,反正我得做些什么。“ 重戈:“呵呵,那你自己说,你能做什么?小屁孩儿。” 林寻失落涌上心头,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了。 常十三抚摸他的头:“好,为师答应了。” 林寻并没有提起精神:“答应有什么用,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真没用。” 常十三:“谁说的?怎么会呢?这样,为师与重戈进去,将叶松穆绑回来,你负责在外面找一驾马车接应。” 林寻抬起头,盯着自家师父:“可是,徒儿不太会驾车的……” 其实,常十三很想骂他,驾车是真的不会,只会骑马。 这家伙平日里除了习武练功,便是吃喝玩乐。 功夫都用在了没用的东西上面。 一直督促他练习琴法,却至今没有什么成效,磕磕巴巴弹奏一首曲子,不知道有几处走音的地方。 唉。 常十三:“没关系,今日,不,就此时,为师去找马车,此时便教你驾车如何?” 林寻终于扬起了嘴角:“真哒?好啊好啊,我们这就去!” 重戈:“无聊。你们去吧,明早汇合哦。” 驾车,还用学? 真是无聊透顶。 真不知道常十三这家伙平日里都教这小子什么,真是有耐心。 呵呵呵。 …… 就这样,常十三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教会了林寻一个新的本领——驾车。 林寻:“师父,我这水平,您真的放心让我来接应吗?” 常十三强颜欢笑:“啊,当然,当然。” 林寻:“您放心的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常十三思虑一番:“这样,明日让晁泗手下的哥哥陪你一起来哈。” 切, 还是不信任我呗。 还放心呢,都是骗人的鬼话。 常十三有摸摸他的头:“以后多练练,寻儿一定会很出色的。为师相信寻儿。” 林寻:“师父,其实,寻儿还有一事相求。” 常十三:“何事?” 林寻:“爹爹,是不是也该参与?” 常十三:“可是,若是你爹去了,能控制情绪吗?若是在明觉堂里大开杀戒,我们岂不是很麻烦?” 林寻:“求师父想想办法。” 常十三:“嗯……好。今晚为师去试一试。若是能说通便好。若是说不通,再想办法。” 第三百一十五章 接任(上) 林寻照顾林平起居,可谓是尽心尽力。 林平终于见到一个长大的小儿子。就活脱脱地站在不远处,那样可人。 林平并没有为难常十三。 他答应,此次不参与潜入行动。 他无法控制自己,凤鸣城凶险异常,刀剑碰撞之后,必然难以迅速脱身。 若是他自己,他也不能这样在乎,关键是还有常十三与重戈,外面还有林寻。 一夜长谈, 林平反复回想着常十三与他说的一句话:人的骨气是自己看的,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江湖的风言风语,不值得费心思,珍惜当下和身边人才是正道。 年过半百,林平已经被岁月蹉跎了那股宁折不弯的劲头。 这样的年岁,最该在乎的便是身边的亲人,是林寻,是林真的家人。 他不能再做傻事,这样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再次失去亲人的痛苦,林寻已经经受不起了。 他要好好活着。 其实,在他心里,本就不该那样指责常十三。十三是萧冬的亲传弟子,就想自己的儿子一样,对自己厚待有加。 这么多年来, 就算十三脾气变得古怪,性格孤僻,但是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端起帮主的架子。永远都是那样谦卑,那样恭敬。把自己看作是最亲最近的长辈。 有没有血缘关系,又有何区分呢。 不是儿子,胜似儿子。 近一年,十三尽心照看寻儿,把一身本领毫无保留地传授,悉心教导。 自从拜师,寻儿的成长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以后, 这江湖与他再无瓜葛。 林平决定不再过问江湖之事,置身事外,把这些烦心事交给念年轻人,他也是时候歇一歇了。 林平看着正忙着收拾房间的林寻:“寻儿,你们何时动身?” 林寻:“师父说午时动身,还有半日时间呢。” 林平:“你去把十三叫过来,爹爹有事和他谈谈。” 林寻:“好。” 少安成了重戈暂时的“玩伴”,负责消磨重戈的精神头儿。他与子明性格相似,自然也能与重戈合得来,所以,他一下子成了子明的暂时“替身”。 常十三与林家父子同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共用早饭。 米粥稀薄,正好能缓解一晚上的干渴。加上这些绿油油的蔬菜以及萦绕不散的香气,能让人从睡梦的疲惫中解脱。 林平:“十三,我决定,拂柳山庄送你了。” 常十三抬眼,不敢置信:“林伯,这是您多年心血,怎能轻易送人呢……十三就算再想着合并江湖势力,也万万不敢在拂柳山庄造次,请林伯不要多心。” 吞并江湖势力,拂柳山庄自然是其中之一,只不过自始至终,常十三也没有动过拂柳山庄的心思。 这是林平半辈子的血汗。 是林平的小半条命。 林平:“没有,林伯信你。不过林伯确实想送你了。到岁数了,早就该隐退的。趁此机会,你就把山庄引入天云山派,我也就无事一身轻了。” 常十三:“不,这怎么使得。任何人都不该夺走拂柳二字。” 第三百一十六章 接任(下) 拂柳为林平剑法绝学,天下顶级剑法之一。 清风拂柳,以柔克刚。 林平剑法独到,与萧冬以剑论道,萧冬也是赞叹有加。 林平:“若是你下不去手,那……不然你便直接了庄主这位子吧,日后寻儿长大些,若是你觉得他有这个本事,便让他接任。” 常十三:“林伯,我的意思,您若是真心退出,最好现在便由寻儿接任。我就不掺和了。” 林平:“不不,这不是掺和。寻儿还小” 常十三:“哪里,林伯,寻儿可以的。是吧,寻儿?” “嗯?” 林寻忙着填饱肚子,并没有认真听二人的对话。 “师父,您说什么?” 常十三:“由你接任你家山庄的庄主,你可愿意?” 林寻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爹爹,真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明明师父最知道自己讨厌这样的任务的。 他继续吃着菜:“我觉得……不太” 常十三眼看他要拒绝,立刻打断他的话:“林伯您看,寻儿犹犹豫豫,这说明他其实有想做的想法。是吧,寻儿?” 林寻还没去从吃惊中反应过来,没等他开口…… 常十三:“寻儿不开口就是默认了。只不过他不太好意思直说而已,我最了解的林伯。我看就这么定下来吧,若是他哪里做的不到位,我这做师父的也不会坐视不理。” 林寻放下筷子,刚要辩解:“我……等一” 常十三随手夹起手边的胡萝卜丝儿塞进林寻的嘴巴里,瞬间把嘴巴撑得满满:“寻儿快吃菜。” 林平:“也好。寻儿,以后可要认真和十三学学如何做庄主,知道吗?” 林寻一副苦瓜脸,努力咀嚼着,还是没能完全咽下去,支支吾吾:“爹……我不” 林平:“好了,快吃吧,吃完之后去驾车跑两圈哈。” 呜呜! 什、什么情况? 凭什么? 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这么到头了吗? 常十三心中计较一番:终于得逞了。 拂柳山庄, 毕竟也算是一个独立的江湖势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山庄里的人少,规矩也少。 但是说到底, 它也是山庄。也需要庄主精心打理才能有条不紊。 这是一个难得的锻炼机会。 什么时候林寻能独立统领起拂柳山庄,什么时候能老练地在江湖中斡旋——林寻便真正具备了经营门派的基本实力。 这是林寻想着天云山派帮主之位攀登的第一步。 有了这样的基础,林寻才能对江湖以及帮派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林寻不喜欢束缚,讨厌做繁杂的琐事。常十三没有打算逼迫他一定继承自己的位置,说好的,他允许林寻自己选择。 只不过,若是林寻平日里可以多多为自己分担些,他便会轻松许多。 养徒弟干嘛? 关键时刻不用,何时用? 最起码, 林寻这个做徒弟的应该挺身而出。 畏畏缩缩,凡事都要依着他,凭什么?怎能白白养活呢? 常十三越想,越觉得自己考量的有道理。 干脆,推上一把,让林寻在拂柳山庄练练手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潜入(上) 墨阳剑紧紧握在手中,今日的分量尤其重了些。 龙潭虎穴,今日站在身边的,居然会是一个视财如命的杀手。 裘尧不在身边,换一个搭档的感觉还是有一种新鲜感。 重戈与他站在明觉堂门口,重戈倚靠在一面灰色的墙壁上:“准备好了?” 常十三:“嗯。状态不错。” 重戈:“白天,日头当头照啊。好天气,可惜,没时间享受。” 常十三:“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伤人些性命。” 重戈:“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以命令的口气和我说话?每次都要提醒你一下吗?” 常十三:“……好,我尽量。你负责探路,我负责掩护。咳,可好?” 重戈:“行。就这么定。以后与我讲话,最好都是这种态度哈,哈哈哈。” 二人转移至明觉堂的后侧。 重戈脚尖蹬地,轻功施展,先行一步。常十三面纱掩面,随即跟上。 一道红色的身影,在明觉堂一间间房屋之间穿梭,快如闪电,不及目视。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轻轻如燕,翩翩而至。脚步落地无声,环顾四周,警惕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阳光洒下,没有微风。 几声明丽的鸟鸣,衬托着空气中的紧张。 明觉堂中,巡逻守卫大概有一百来人。只要集中在中央大堂以及大堂周围的几间侧堂。 二人越逼近中央地带,风险便越大。 但是一番打量,其他防范松懈的地方,根本没有叶松穆的身影。 明觉堂驻守长君名为岳赫,以暗器飞刀着称。除此之外,明觉堂设有八位长使,武功上乘。 此次但求速战速决,最不想遭遇的,便是岳赫与八位长使。 重戈突然倚靠一处木桩,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过身子对着常十三低声说道:“喂,有人。” 常十三:“换一条路,退回来。” 重戈盯着前方一队十人的巡逻小队,迅速抽身,退回到转角的视觉死角。 常十三:“右边。“ 重戈:“右边,没人?” 常十三:“不知。试试再说。” 重戈:“我在这儿守着,你去上面看看。” 常十三翻身,瞬间飞跃至屋顶之上,身子紧紧趴在瓦片上,身形隐于暗处。 接着,慢慢抬去头来,细细观察巡逻布置,终于找出了一条暂时没有巡逻人马出没的道路。 常十三眼神示意,重戈小心翼翼离开转角之处,进入另一条路,迅速向着中央大堂部分摸索过去。 叶松穆的住处正是位于中央大堂的侧堂。 他与岳赫的住处紧紧相邻。 为了保证叶松穆的安全,岳赫近乎是形影不离,片刻不敢松懈。 叶松穆是明觉派仅存的三大高手中的最后一个,是明觉派的重中之重。他的安危,是整个明觉堂的脸面。 虽然明觉堂危在旦夕,但是伯良羽牢牢将这些核心人物的亲属攥在手里,使得这些人不得不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 常十三将耳朵附在阴暗处的窗户边上,依稀可以听到屋中丝丝声音。 重戈:“这里太危险了,老哥你快些,到底在不在?” 常十三摇摇头:“听不出。声音太远,辨别不出。” 第三百一十七章 潜入(下) “谁!” 一声恫吓,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名守卫恍惚发现一道红色的身影闪过,全身的神经立马紧张起来。 重戈猛然加快脚步,眼见不远处有一间可以藏身的木屋。 门上上锁,不过窗子该是松动的吧。重戈心里想着,朝着木屋迅速冲去。 窗子的结实程度, 完全出乎意料。 整扇窗子牢牢被钉死在木框上,丝毫动不了。 “嗖!” 穿云剑瞬间拔出,重戈刚要朝着窗户刺去,忽然被一颗什么颗粒东西打了手。 重戈呼痛,赶忙甩甩手腕,环顾四周,只发现了不远处的常十三:“干嘛!” 常十三:“劈也要劈门缝啊,笨蛋。” 窗子三面被封死,直接劈开的动静可想而知。 而门之是上了锁,破坏铜锁便可直接进入,省时省力,动静也小一些。 重戈倒是认同。 不过,他关心的是——刚刚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四下寻找,终于,一颗圆滚滚的花生米出现在了视线里。 居然是, 花、生、米?! 这是什么玩意儿。 闯龙潭虎穴,居然使用的暗器是没有杀伤力的花生米。 常十三紧跟着重戈,躲进了这间小木屋中,随手将地上散落的铜锁收拾干净,轻轻带上了门。 重戈忍不住好奇:“你的铁珍珠呢?” 常十三:“客栈里呢。” 重戈:“既然在客栈,为何不带着?用花生米?你脑子进水了吧,这东西能防身?” 常十三:“铁珍珠有标记。” 重戈:“怎么,你就这么不想别人知道是你来带走叶松穆吗?” 常十三:“偷鸡摸狗,不符合我的身份。” 重戈:“哦!我就很适合偷鸡摸狗?” 再者说, 这算是什么偷鸡摸狗。 铁珍珠上刻着常十三独有的标记,同时也是天云山派的标记。 少安买来一包花生,一颗颗从壳子中剥出,替代了铁珍珠。这样不能辨别身份,而且杀伤力小,不至于出人命。 常十三:“嘘。” 脚步声一步步逼近。 守卫小队的领头人问道:“哎?你到底看没看清人影?” “看清了,就是朝着这里跑来的。人呢?” 领头:“兄弟们,搜一搜,谨慎些。” “是。” 重戈:“怎么办?” 常十三:“打晕。拖到这间屋子。” 重戈:“好。你解决四个,我解决四个。” 常十三:“不用,你负责把人带进来,我解决八个。” 重戈:“一个人,八个?你有这么快?有一个人喊出声可就麻烦了。” 见过不会谦虚的,没见过这么不会谦虚的。 常十三从袖中点出几颗花生米:“嗯,这个,没问题。” 不要说八个,就算是十八个,只要花生米够数,瞬间便可以解决掉。 手指的暗器功夫,比起剑法逊色不了多少。铁珍珠的名头可是与墨阳剑并列的。 常十三打开门缝,锁定八个人的具体位置,接着直接将门敞开。 “吱呀——” 八个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胸膛面相了门处。 常十三抓住机会,将花生米瞬间弹击出去! 带着红色的皮儿,一颗颗飞快击穿空气,狠狠落在了八个人的身上。 位置分毫不差,时间相差无几。 第三百一十八章 岳赫(上) 常十三:“拖走。” 重戈暗自唏嘘:唉,还是暗器厉害,省时省力。明儿个,自己也去练练,至少出门能拽一拽。 常十三:“这次,小心些,直接去大堂。”他有些不情愿地低声补充两个字“可好?” 重戈见他态度不错,欣然答应:“嗯!” 二人直奔大堂。 大堂周围的守卫,里里外外共有一百来人。 硬闯进去,实为下策。 常十三:“我在外制造动静,你去将叶松穆带出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白色纸包,轻轻飘飘的,塞入重戈手里:“软骨散,散去他的功力,省的跑了。” 重戈挑起眼眉:“嗯?怀疑我?偷鸡摸狗,你不做,我也不喜。” 常十三:“先打败他,再用。” 重戈:“额……也行。” 正面击败,正大光明。 再加上软骨散,叶松穆便无路可逃。 常十三再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吃了这个,这是解药。以防你着了道。” 重戈微微笑道:“呵,周到!” 常十三跃至高处院墙,将脚下的瓦片用力踢下。 “哗啦……哗啦……” 淅淅沥沥的瓦片碎裂的声音,细碎的小块儿在地面落沉,或又从下弹起。 “谁!” 守卫听闻动静,突然一声大喊,引得一对守卫紧张起来。 常十三暴露身影,在众人面前闪过,还不忘挑逗一下离着自己最近的守卫,毫不费力得击落了那人手中的剑鞘。 接着,迅速施展轻功,朝着远处掠去。 “来人!快来人!” “有人闯入,快来人!” 本就警觉的人们,听到这一声声呼叫,不由分说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来。 一队、 两队、 三队…… 眼看着守卫中央大堂的人已经过来过半。 岳赫匆忙冲出大堂侧房:“怎么回事?” 守卫欠身:“长君,有人闯入。” 岳赫:“可曾见身影?” 守卫:“未曾。这人一闪而过,属下等并未看清。” 岳赫拔腿便朝着骚动地地方赶去! 若是能生擒擅闯者,岂不是大功一件?想必,此时的闯入者,来头小不了。 常十三带着这些人,一个劲儿地兜圈子。时不时放慢脚步,捉弄一下守卫的几位队长,“玩”地不亦乐乎。 “长君,见过长君。” 岳赫:“何方高人,可否现身一战?” 常十三:“咳,不可。” 不可,为何要回答他? 想想,没有道理。 也许是一时兴起,为了拖延时间? 岳赫莫名其妙:“嗯,可见果然是高人。这样吧,你趁早弃暗投明,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常十三:“不好。” 岳赫一时语噎:“那便别怪我不客气!” 常十三身影闪现,站在了岳赫前方十步。他打量着岳赫,倒是相貌堂堂。 明觉派的长君,并没有这人的名字。这该是伯良羽培养的新的心腹人物。 能短时间内,取得伯良羽信任,倒是有些心机手段。 常十三:“这样吧,你与我对战,若是赢我,我束手就擒,外加送上一份大礼。” 第三百一十八章 岳赫(下) 岳赫轻笑一声:“哦?大礼,那先要问清楚,为何礼?” 常十三:“我知晓常十三徒弟的下落。不过,到时候您的放我生路。毕竟,我的命不如那小屁孩儿的命值钱。” 岳赫眼睛一亮:“林寻?!” 常十三:“不错。” 天降大礼。 林寻的命确实值钱。 抓住了林寻,那就等于攥住了常十三的短处。这样的软肋,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岳赫心有疑虑:“为何面纱示人?“ 常十三:“嗯……想必您能猜到,我是帮主派来刺杀叶松穆的人,不过不论成功与否,江湖名头还是不能丢掉的。“ 岳赫:“护法?还是舵主?” 常十三:“都不是。小小领舵使而已。” 岳赫:“呵,领舵使也想闯我的明觉堂?常十三是骄过头了吧。” 常十三:“帮主之命,自当服从。再者说,我若是输了,你岂不是更高兴?难道你愿此时咱在你们面前的人是我派护法吗?” 岳赫:“自然……不愿。” 常十三:“那就是了。” 在岳赫眼中,此人只不过是一个应付任务的下属。 不过行为种种,确实可疑。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眼前人不论是谁,此时他该做的都是冲上去、保护叶松穆。 这是他的领地,对面的人有多强,他都不必担忧,身后还有成百上千的兄弟们为他撑腰。 岳赫:“成交。不论输赢,我放你走。你若输了,记得把大礼送上。” 常十三:“说话算数。” “嗖!” 银闪闪的剑光,在正午的阳光下尤其晃眼。 锋利的剑刃,冲破一片空气。 剑柄之处两颗蜡黄色的宝石镶嵌,圆润有光,衬托着剑身的贵气。 剑尖指向常十三的额头。 岳赫:“拔剑。” 常十三:“不必。” 常十三握住墨阳剑身,脚步向后略去。 岳赫脚底发力,剑势在前,身形在后,紧紧跟上。 常十三的目的不是打败他,而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他尽量模仿天云山派领舵使的功夫。 岳赫剑锋逼近, 常十三一再躲闪,并没有反戈一击的意思。 轻轻飞燕空下舞, 端是翩然一斯人。 再强加掩饰,也无法隐去轻盈的身姿。一招一式,再怎么放低姿态,也是游刃有余。 看似岳赫一直居于上风,实则凌厉地攻势每每被化解于无形之中,最后白白耗费一身力气。 岳赫心中越发愤怒,手中的剑,也不知怎的,就像是去刺一片软绵绵的棉花,空唠唠的,无所斩获。 对方掐算准确,每每在最后剑尖将要触及之时瞬间退开,做的那般完美。 这人, 绝不是什么小小领舵使! 叶松穆,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太可怕了,就如同鬼魅一般,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分毫。 到底是谁? 面纱之下的人,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天云山派的人吗?按照此时的局势,必然是。那……这人是舵主还是护法? 岳赫功夫本就不差,天云山派末位护法与他旗鼓相当。他由此猜测,眼前的人定然是前位护法或是舵主吧。 这身形…… 岳赫在脑中飞快搜索,天云山派,这样的人物,谁是此种身形、身高、声音、招式? 第三百一十九章 俘获(上) 大堂周围的护卫通通被吸引过去,一时防范降到了最低。 重戈不费力气便锁定了叶松穆的具体位置。 叶松穆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自从明觉派西线与天云山派展开角逐以来,明觉派没占到半点儿便宜。被打垮、最后被收入,只是时间问题。 原来,叶松穆对明觉派抱有希望,再加上伯良羽的控制,对林真下了杀手。谁曾想,此时的他时时刻刻如坐针毡! 伯良羽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更何况他这样的人物? 常十三眼里从不揉沙子,最那些伤过自己的人从来都是以牙还牙。直至今日,能够在得罪他之后安然无恙的人,恐怕只有石渊了。 就算他此时跪地请罪,也于事无补。常十三不会给他活命的机会。他只好藏身于明觉堂,以期岳赫给他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 但是这明觉堂, 真的安全吗? 听闻有人闯入,叶松穆还未从惊魂中苏醒,明晃晃的穿云剑便亮现在了他的眼前! 重戈毫不客气,一个字没有吐露,直逼叶松穆的脖颈! 叶松穆急忙躲闪,还未来得及抽出剑架上的武器,穿云剑便刺穿了他的右侧臂膀。 重戈:“跟我走,暂且留你性命。” 眼前人一身红衣,这人是他明觉派的头号仇敌——杀害少主的凶手——漠海重戈! 叶松穆并未与重戈正面交过手,他并不甘心,毕竟江湖上的名气丝毫不弱于这个外来人。 一个顺滑的转身,左手迅速拔出剑来! 重戈三步跟上,穿云剑在原地翻转过来,向后迂回。 他身形一转, 紧贴着叶松穆的后背,越过锋利的剑刃,阻挡了攻势。 重戈暗暗想着:这小子还是有两下子的,江湖名头果然可信。 叶松穆趁势追击, 重戈抓追机会,弯腰转移重心,就在这一瞬间—— 叶松穆不及回防, 穿云由下而上,剑尖直抵咽喉之处! ——成败已成。 短短时间,重戈以自己的功力,彻底压制了叶松穆,这个明觉派第三的人物。 叶松穆精神不济,心中更是如死灰一般:“与你无冤无仇,到底想要如何?” 重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带你去见一个人。老老实实,保你途中性命无虞。” 叶松穆心中一颤。 途中性命无虞? 这背后的含义可想而知。 挣扎,行不通。 在重戈面前,他没有这个机会。重戈是一个杀手,没什么人情可言,若是此时触怒他,保不准命就没了。 重戈:“想好没有?时间宝贵。” 叶松穆自然想要拖延,他寄希望于岳赫,但是不及重戈一盆冷水。 重戈:“岳赫来不了了。常十三亲自来的。逃,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常十三、亲自、来的…… 叶松穆暗淡的神色中,透露出一股畏惧! 骨子里生发的恐惧! 是死亡的味道。 岳赫自保尚且不能做到,更不能顾及到他的安危。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重戈还是决定将常十三事先准备好的软骨散派上用场。 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三百一十九章 俘获(下) 重戈顺利带走了叶松穆,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阻拦。 答应不杀人,重戈真就做到了。 一颗带着粉红色尾巴的信号烟花在空中炸裂开来。 伴随着“嗖——啪”的动静,预示着重戈那边依然得手。 常十三嘴角似乎挑起了微微弧度,脚步变得更加轻盈。 岳赫依旧不舍地挥动手中的剑,突然间——眼前人的速度陡然提升! 灵活起舞一般, 剑锋望尘莫及! 最后, 身影眼神尚且无法触及,更何况手中之器。 周围的守卫,还未来得及抓住那一丝丝残影,人已经跃至高墙之上。 岳赫:“你到底是何人?!” 近乎嘶哑的声线,表达着内心的疑惑,其中夹杂着莫名的恐惧。 越是怕的厉害,便越是想要为自己壮壮声势。这样的嘶吼,正是代表着力竭。 常十三没有停留,与岳赫的纠缠——到此为止吧。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之人身上,一个字都显得多余。 岳赫心中一惊:“快!去看看叶松穆,快!” 这人明明可以分毫之间将自己击败,却何故隐藏实力,再次拖延? 原因只有一个:叶松穆。 这是调虎离山! 坏事、 坏事…… 与林寻一同来的,是晁泗手下人,名叫阮祎,二十有三。体态略胖,外表敦厚,为人老实。 林寻:“哥哥,烟花出现了半天,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阮祎嘿嘿憨笑:“小公子不必忧心,我们坐着等便好。” 林寻:“倒是真放心,哥哥好定力。” 阮祎:“哈,反正不是我操心的事,从来都不去想。” 林寻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他撇撇嘴巴:“哼。敢情里面不是你师父。“ 阮祎依然憨笑:“我倒是想,可惜没这个福气啊。” 林寻心中暗暗想着:谁能看上你,从一起从客栈出来到现在,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真不知道,这是真傻、还是真傻。 这时候, 只见三人从墙头翻身而过,直奔马车而来。 重戈与常十三死死拖着叶松穆,从两侧架起,硬生生塞进了马车车厢中。 林寻面露喜色:“师父,您终于出来了,急死人了!” 常十三:“嗯。快走吧。” 林寻:“嗯!” 马车一溜烟儿地在街道中穿梭,留下一股飞扬起来的尘土。 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听到远处的马蹄声便已经躲闪地远远的。 重戈坐在车厢一角,等待到达的过程索然无趣,他突然一时兴起,伸手便将常十三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 他打趣道:“怎么,见不起人呐。” 常十三轻轻拾起被重戈抛在一旁的面纱:“无礼。” 叶松穆虽然全身无力,却意识清醒。他不敢言语,盯着常十三的一举一动。 这人的面容,从未似今日这般近在咫尺。 当真是一副“妖孽”般的面貌,这样斯文的外表,彻底掩盖了这人“吃人”的凶残本性。 重戈:“这次,准备多少银票报答我呀?” 常十三依旧两个字:“粗俗。” 重戈:“对,这二字完全符合我的人品。” 第三百二十章 笑一笑(上) 进入客栈,商议之后,常十三决定离开凤鸣城。 此时凤鸣城仍然是明觉派的天下,若是大队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着实棘手。 十二个时辰,一路奔波,终于回到了总舵。 眼前,总舵一片白色。 处于安全考虑,凌修决定在总舵安放林真的灵柩。 天云山派上上下下,都被一股阴郁气氛遮蔽着。 倒不是人人都为林真的死痛惜。多数人与林真并不熟识,生与死似乎都没什么影响。 只不过,凌修从那日之后,脸上便日日愁容。 常十三不在总舵,凌修统领一切。都统日日郁郁不振,整个总舵大院似乎都失去了阳光。 情绪是会传染的。 而且波及速度超乎想象。 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劲头消失不见,一个个垂头丧气。这哪里像是天云山派的总舵? 简直不成样子。 尽管林家与天云山派交好,尽管常十三悲痛至深,他也绝不允许帮派是这样的面貌! 情感归情感,万人如此这般,想是垂死的老人,完全丢了天云山派的意气! 他打眼一扫,心中着急上火,真恨不得马上将凌修好好“教导”一番。 凌修得到守卫来报,急匆匆冲向总舵门口。 他单膝跪地:“属下凌修,见过帮主。恭迎帮主。” 常十三:“起来。将叶松穆看管起来,到大堂来见我。” 凌修:“是,属下遵命。” 叶松穆也算是想得开——总之死路一条,没有余地可言。怎么逃命之类的无法派上用场,还不如吃饱喝足,好好珍惜最后的日子。 …… 中央大堂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此次回家的感觉,再没有以往的欢脱喜悦。 常十三:“寻儿,你去给你爹张罗张罗饭菜,再去泡泡澡,换换衣服。今日晚课取消,好好歇歇,陪陪你爹和你嫂嫂。” 林寻:“知道了师父,您也早些歇着。” 常十三:“嗯,去吧。” 林寻:“寻儿告退。” 常十三:“少安,你去给子明穿个消息,西线不能再拖了,命他尽快接手雨铃渡。” 少安:“好,这就去。” 凌修快步走入大堂,拱手道:“禀帮主,安排好了。” 常十三:“护法都回来了吗?” 凌修:“护法奉命回总舵,裘大哥除外,都回到天云山了。” 常十三:“凌修,“ 凌修抬起头:“属下在。” 常十三:“知道怎么笑吗?” 额……这个…… 凌修一时语顿:“属下、属下知道。” 常十三:“你整天阴沉这一副脸干嘛?摆副臭脸给谁看呢?” “噗通” 凌修身子一抖,双膝跪地:“属下知错!” 常十三站起身来,撩撩袍子,慢慢蹲在了凌修面前,凌修听着一步步走过来的脚步声,心跳不由得加速,头便压得更低了些。 常十三:“抬起头来。“ 凌修钻钻手指:“属下不敢。” 常十三努力缓和语气,摆出平易近人的态度:“来,抬起头来,笑一个我看看。” 这样的近距离对话,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凌修左右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三百二十章 笑一笑(下) 常十三不死心,提高嗓音:“笑一个!” 突如其来的一声, 凌修本能地抬起头来,直直跪着,嘴角上扬,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 常十三满意地站起身:“嗯,不错。这不是会笑吗,以后可别整天耷拉个脸,整个总舵都被你带坏了。” 凌修战战兢兢:“属下知错,属下防守失误、属下失职……林真公子出事,都是属下的错,属下就不该让他走出总舵的门……属下内心难安,求帮主处置!” 常十三:“处置了,你就心安了吗?若是如此,那我就帮你这个忙。“ 自然不是。 忙摆着的事,人死不能复生。 后事追究责任,于事无补。 退一步,凌修人手不够,防守严密的天云山也很难拦得住叶松穆这样的高手。的确不该允许林真出总舵这个大门,不过林真想要出门,凌修也拉不下脸来拒绝。 谁又想事情会是这个结果呢。 凌修心里的自责全都写在脸上,常十三实在不忍心对他做什么处置。 常十三:“既然不能,那这事就到此为止了。是谁的责任无需追究,错在叶松穆一个,处决了他,也算是有个交代。起来吧。” 凌修缓缓神,小心翼翼地问道:“帮主,林庄主那边,没有为难、为难您吧?” 常十三:“没有。” 凌修站起身:“那、那就好。属下知道,您心里更难受……” 常十三:“好了,到此为止了,不要再提了。明日护送林真灵柩回拂柳山庄的林家祖地,去安排一下吧。记得为我准备一条孝带。” 凌修:“帮主,这可使不得!您与林真公子,本就是同辈,而且您的身份……实为不妥。” 没有天云山派为拂柳山庄披麻戴孝的道理。 天云山派的威严与地位,是不容有失的。 常十三:“我以个人身份参与,与帮派无关。” 凌修:“可是兄弟们都看着呢。就算是个人身份,也没有同辈人为同辈人带孝的道理。明日,寻儿在,您与他一起领个头,别人看了,想个什么样子。” 常十三:“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不去准备我自己去。下去,我累了。“说完,他便朝着门口走去,不再理会凌修的劝阻。 林真死在了天云山,不用什么特别的理由,这么做——只求心安。 “心安”二字,最难得到。 哪怕可以接近这二字一分半毫,也要去做一做。 凌修记住了常十三的话——记得要把笑容挂在脸上。 人呐, 也许就这样掩饰, 掩饰着, 便也就忘却了。 掩饰着, 也就释然了。 是否如此? 但愿如此,一厢情愿也好啊。 凌修从中央大堂出来,正巧碰上路过的阮祎。 阮祎慢慢吞吞拱拱手:“都统。” 凌修:“嗯。哎,对了,小泗去哪儿了?” 阮祎:“领舵使说他去给石渊送信儿,暂时不回来了,等西线稳定了和兄弟们一同回来。” 凌修点点头:“嗯。帮主近日来心情如何?” 阮祎:“这个……属下没看出什么,和平日差不多吧。” 凌修:“这几日,帮主于林庄主关系如何?” 阮祎:“刚见面时,似乎是不愉快。不过后来又缓和了。” 凌修:“嗯,知道了。你忙你的。” 阮祎:“是。” 第三百二十一章 落差(上) 一大清早,一切准备就绪。 凌修速来办事利落,林真灵柩将在最好的时辰上路。 常十三盯着眼前那条孝带,出了神。 本来已经打定主意。 可是真的要在众兄弟面前,做个领头人,心里还是难免产生些犹豫。 这孝带,只在萧冬下葬的时候起过作用。 林平是萧冬的挚友,十三心中七上八下,若是今日不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林平,怎么给拂柳山庄一个交代?! 想着想着,手掌不自觉的拿起了孝带,攥在了手心中。 这时候,林寻出现在了门口。 一身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孝带,头上一条白色发带。 “师父” 十三:“进来。” 林寻弯腰行礼:“师父早。” 十三:“嗯。” 林寻眼神一向机敏,很快便注意到了十三手中的物件儿。 十三:“你爹出发了?” 林寻:“嗯,爹爹先走,去等着哥哥回家。” 十三:“时辰差不多了,这就出发。” 林寻张开双臂,将十三挡了回去:“师父等等!您手里的东西……不能带走。” 十三收了收那条带子,背在了身后:“为何?” 林寻摇摇头:“哥哥是师父的同辈。若是从寻儿这里论,寻儿和哥哥同辈,师父便更没有这么做的道理。” 十三:“你不懂。” 林寻皱起眉头:“我懂!不留下,今天就别出这个门!” 这样强硬的态度,为数不多。 尤其是最近日子,林真去世,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林寻有这么大的嗓门儿了。 突然的爆发,倒是令十三一怔。 比起以前,十三的脾气确实缓和了许多,他说道:“理由?” 林寻抬着的头,一寸一寸低了下去:“因为,您是师父……所以,不能这么做。” 十三挑挑眉眼:“哦。” 他抬腿便要离开,并不想和林寻为了这个理由纠缠下去。 “咚!” 一声沉闷的响动,林寻重重跪地:“师父,求您了,别这样。” 十三耳膜一震,双手瞬间将林寻从地上架起,接着便急匆匆为他按摩膝盖:“这是干嘛?腿都要废掉了。” 林寻并不领情,向后退开,满眼透露着恳求:“答应我。” 十三半蹲在原地,仰望着林寻,片刻不见任何动作。 林寻:“哥哥的事,不是师父的错。反正我不答应您为哥哥这么做。林寻的师父,凭什么为林寻的哥哥戴孝!天下没有这个道理。如果林寻真的坐视不理,那林寻便是这天下最不孝的徒弟!” “不孝” 这可能是十三听过最最滑稽的词了。 他虽然是师父,可是还从没有想过这么傻的徒弟能对自己孝不孝的。 寻儿是个孩子,从来都没指望过孩子能做出什么孝敬的大事来。 莫名…… 莫名有些…… “噗嗤” 十三如此稳重的性子,从来不轻易微笑的人,居然在此时笑出了声。 干脆, 他一把坐在了地上。 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正常来说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林寻一番心疼地表达着对师父的敬意,可是——师父竟然…… 这是在嘲笑我吗? 嗯? 第二百二十一章 落差(下) 如此兴师动众,为的不是师父您的颜面吗?本来觉得师父会很感激,起码应该夸奖一下的。 哼。 居然是嘲笑! 这心理落差…… 林寻嘟起嘴巴:“师父,您怎么这样……不理您了。” 常十三清清嗓子:“嗯,好,既然寻儿如此心疼为师,那为师便不系了。” 林寻满意地说道:“师父能听进去就好。” 常十三:“不过,你得和你爹爹说说,为师本想是如此做的,可是你不同意。” 林寻扬起下巴,对着空中吹了一口气:“我爹那边,包在我身上!” 不就是为了给林家赔罪吗? 不就是为了给爹爹一个交代吗? 说到底,还不是怕我爹? 早说啊,你徒弟是吃干饭哒,爹爹都搞不定,我还是林小爷吗? 常十三:“还不扶为师起来?” 林寻屁颠屁颠地走上前:“师父,虽然不系,但是还是要去。不然,爹爹会挑理。” 常十三:“知道。” 林寻:“到了山庄,师父便去歇着吧。这几日师父太劳累了,您身子又不好。” 常十三:“怎么,自己心情不佳,还记得惦念为师?” 林寻抱着常十三的手臂,二人一起出了门:“我当然要尽快调整过来啊,不然爹爹看我的样子,心里更加不适。” 常十三:“我的寻儿果真长大了。” 林寻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那当然!仰仗师父言传身教。” 多日来郁郁不振的常十三,此刻在阳光下欣慰地扬起了嘴角。 此言不虚。 言传、身教。 二者的确缺一不可。 有怎样的师父,便会有怎样的徒弟。 常十三:“林小庄主,以后,为师的天云山派,还要仰仗你来帮衬啊。” 林寻:“啊……啊?” 常十三:“不是吗?拂柳山庄与天云山派,那是正儿八经地帮派之间的相交关系。” 林寻:“那是您硬塞给我的,我不干!” 常十三:“怎么?” 林寻:“不想干就是不想。” 常十三:“那拂柳山庄谁来接手?” 林寻:“您啊!做了这么多年帮主,管个拂柳山庄,那不是太容易了嘛。” 常十三:“可是,为师接手,江湖会说,是为师夺走了林家的庄子。为师这么做,叫做不义。” 说道这,林寻便无法再推脱了。 师父的名声,比自己的自由重要的多。 就算以后劳心劳神,也不能给师父填这等大麻烦。 常十三:“为师会教会你如何打理山庄,就像、就像教你剑法一样,总得有个开始,慢慢来。” 林寻思维飞快:“师父,您老实交代,是不是心里打的是别的算盘?” 常十三:“是。” 呵呵,您到时真的老实。 都不用掩饰一下的吗? 林寻:“为了让我帮您打理咱派吧,您想都别想,反正我不会乖乖听话的!” 常十三:“刚刚不是说,什么、不孝?对,就这个词儿。不能为为师分忧,为师苦心教导你,难不成到头来,养了一个大爷不成?只吃白饭?” 林寻狠狠地掐了一把常十三的胳膊:“您……怎么这样!逼我……说好不逼我……哼!”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哥出马(上) 大队行人, 浩浩荡荡。 大半条街,被染成了白色,唯有中心一抹黑色,那是灵柩所在。 漫天的白幡,在空中飘荡。 明明清晨洒下的是温和的阳光,此时却阴云遮盖了半边天。 问世间可否有鬼神? 心中有则有,心中无则无。 不论是相信与否,此时,这般天气谁人都会倍增伤感。 路途遥远,只能以马车代替徒步行走。 行至离着山庄一千步,众人下马。 就这样,林真回到了林家的祖地。 这一路,分不清是真情流露,还是丧礼要求,林寻依然哭哑了嗓子。 林真那还未经人事的孩子,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离开了人世。 这一别,阴阳相隔, 这一别,永不再见。 他只知道爹爹躺在没有温度的“大盒子”里,怎么睡,也睡不醒。 任凭呼唤,无所动弹。 …… …… 人死如灯灭, 形神聚散,还是形毁神存,谁不说不清楚。 因为当你知道的时候,那便是你无法再对人说话的时候。 短命、长寿,终究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从出生开始,一步步走向的,便是死亡。 日子不会停下脚步,而人也不得不变得苍老,最后深埋黄土,烟消云散。 留下的, 是在意的人无边的思念, 是人间那止不住的泪水。 …… …… 裘尧伤势渐渐恢复,又重新有了一副好身子,提剑上马勉勉强强。 裘尧想在离开青山城之前,完成一件有意义的事。 整合青山城三家势力,姬宏一时间忙活地脚不离地。 裘尧终于抓住姬宏回分舵的机会:“姬宏” 姬宏听到召唤,快步上前,抱拳道:“裘大哥。” 裘尧:“嗯,今日得闲吗?” 姬宏:“裘大哥有事,尽管吩咐,小弟效劳。” 裘尧:“行了,不必这么客气。叨扰多日,亏得你的照顾,你在我面前何须如此。” 姬宏微微笑道:“是,大哥,可是有事?” 裘尧:“不日我便要回天云山了。走之前,希望可以和石瑶姑娘聊一聊。” 姬宏:“瑶妹?” 裘尧:“对。帮主走之前,似乎……嗯之间很不愉快。我想,如果能为帮主分分忧,也是好的。” 姬宏了然:“可是……大哥,瑶妹那脾气,唉。帮主面前尚且如此,就怕大哥去了,她更无所忌惮。费力不讨好,怕是要大哥您劳神了。” 裘尧:“这可不一样。帮主是局中之人,我是局外之人。石瑶姑娘是明事理的姑娘,总不会把脾气转移到我的身上。” 姬宏抬起手来,挠挠后脑勺:“承蒙大哥您夸奖瑶妹,唉。” 裘尧不禁笑道:“看起来,你大婚之后,似乎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吧?” 姬宏老脸一红:“额…这个……咳,不得不承认。这在外我还是个说了算的,在家……嗯……都依着她。” 裘尧负手:“这可不行啊,这以后,你的日子可不好过呦。” 姬宏:“习惯就好,嗯,习惯就好了。” 裘尧:“你安排一下,我请客。” 姬宏:“那就有劳大哥啦。”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哥出马(下) 琉璃般的质感,晶莹剔透,一片片绿色的叶子落在玉质之上,温润的触感,冰凉之中又带着一股暖意。 “东明玉”——一个两百多年的老字号,东家姓崔,世代经营古玉,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裘尧盯着手中的玉镯:“报个价吧。” 崔雍:“好眼力。您手中拿着的镯子,名叫‘碧螺’,这成色可算得上是极品了。可是这价钱,却是贵了些。” 裘尧:“怎么,觉得我付不起?” 崔雍嘿嘿一笑:“八千两,您觉得如何?” 裘尧轻轻放下玉镯:“五千两。” 崔雍:“这可不行,这位爷一张嘴下去三千两,这买卖可是不能成啊。” 裘尧打量着崔雍:“小子,你是…名字?” 崔雍:“我啊,在下崔雍,是这家店的少东家。” 裘尧:“你爹爹是崔鸢?” 崔雍:“正是家父,不知您是如何知晓?” 裘尧:“你爹爹在吗?” 崔雍:“家父在后堂,一般不招待客人。还请您见谅。” 裘尧:“帮我带句话,就说天云山派裘尧,看望他来了。” 崔雍表情略微变化:“您是,天云山派的人?失礼失礼!” 裘尧摆摆手:“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叫裘尧。去通报一声,你爹自会来见。” 崔雍倒是个礼貌周全,谦恭有礼的孩子:“您稍等。” 崔鸢,是这一代“东明玉”的东家。 多年前,石化纯与常十三争夺青山城的底盘,久久没有个结果。 青山城里,财宝无数。 其中,这“东明玉”的招牌更是响亮,自然而然成了石化纯嘴边的肥肉。 石化纯派人来收购店铺招牌,谁料想,只给出了区区五千两的价钱。分明是强取豪夺! 正巧赶上裘尧跟随姬宏大队人马来到青山城。姬宏带人与石门展开了周旋,而裘尧则只身一人,直插石门心脏。 崔鸢申冤无门,争执之下,被石门弟子当街殴打。四十多岁的人,一个名声甚高的商贾,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承受着煎熬。 裘尧一骑赶来,拔剑跃起! 眨眼之间,地上多了五具尸体。 天云山派与石门剑拔弩张,已经不再估计几个人小范围的争斗,几人丧命变得稀松平常。 虽然崔鸢一直觉得,这些人罪不至死,但是裘尧却实实在在是崔家的大恩人。 “东明玉”,不但招牌不倒,而且从此收到了天云山派的庇护,再也没有人胆敢招惹麻烦。 崔鸢从后堂的长椅上一把弹起,年近半百,精神不减。 他快步来到堂前,三步两步便跪倒在了裘尧面前:“崔鸢拜见恩公,不知恩公驾到,犬子怠慢!” 崔雍见到爹爹如此做法,还真是吃了一惊。爹爹从未提起,多年前救下他的人,名叫“裘尧”。他一边忙行礼,一边仔细打量。 裘尧忙搀扶:“什么恩公,举手之劳。” 崔鸢:“对您来说,那是举手之劳,可是对在下来说,那可是天大的恩惠了。雍儿,你眼前的是天云山派第一护法,也是咱崔家的大恩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 碧螺(上) 崔鸢:“恩公是要这碧螺玉镯?” 裘尧:“成色不错,送人。” 崔鸢:“恩公要,就拿着。雍儿,给恩公包起来。” 裘尧赶忙拦着:“不,千万别!老崔大哥,我来是冲着你的招牌,可不是来占便宜的,这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刚刚雍儿说是八千两,无奈身上只有五千两银子……” 崔鸢:“恩公见外了,没有您,老朽这命都没了,还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呢。” 裘尧猛地摇摇头:“真的不行,我派有规,万万不敢吃白食。五千两,如果少了,日后给你补上就是。” 天云山派明令禁止:不得凭借帮派身份,做出不公不义之事。如有违背,帮规严惩不贷。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崔鸢也不好推脱。一边的裘尧已经将银票塞入了崔鸢的口袋,任凭挣扎,也是无用。 崔鸢低声回应:“那……只能是听从恩公的话了……实在话,这玉镯成本也就是五千两,您就放心拿着吧。 裘尧微微一笑:“哦?是吗,那我便真的带走了哈!” 精致的雕花木盒,玉镯躺在中央,严丝合缝。 裘尧离开后,崔雍一脸茫然:“爹,这镯子的成本,不是六千五百两吗?” 崔鸢:“是啊。要是真说了实话,恩公一定得再跑一趟。救命之恩,哪里是银子能报答的。” 崔雍:“那,为何从未听爹爹提起呢?” “啪” 崔鸢合拢手中折扇,拍打在崔雍的肩膀上:“你还小,那样的血腥场面,爹爹怎么能和你说!” 崔雍:“那……雍儿长大了,为何爹爹也没有告知呢?” “啪” 又是一下。 崔鸢:“告知?告知你爹当年被人打得多惨吗?哼……臭小子。” 崔雍鼓着脸:“爹,什么都不与雍儿说,雍儿怎么知道咱崔家是怎么走过来的。” 崔鸢:“哼。好好看铺子,为父要继续歇着了。没有像恩公驾到这样的事,千万别来烦我。” 崔雍看着自家爹爹无所谓的样子,不禁心里酸酸的,他低声嘀咕:“为什么爹总是要把我当做牲口使唤?这是亲爹吗?” 只听前面传来一声“东家,王掌柜的来了!” 崔雍:“知道了!这就来!” …… …… 东明玉家的物件,石瑶一早便看得眼馋心痒,只可惜这价钱着实高了些。 姬宏三番五次提出为石瑶置办,可是都被石瑶一口拒绝。 勤俭持家,是石渊传下来的好传统。石瑶虽然是石渊的掌上明珠,却从不似别家娇滴滴的小姐一样,穿金戴银。 姬宏千叮咛万嘱咐:“瑶妹,裘大哥不是咱自家里的人,你和十三发脾气也就算了,千万别和裘大哥发脾气。人家看了笑话。” 石瑶:“啰啰嗦嗦的。我知道分寸。” 姬宏:“哎,瑶妹,差不多便到此为止吧,爹爹那边也一切顺利。这时候有个台阶下,你也就痛快些。可好?” 石瑶:“就算到此为止,也是看在快要出生的孩子的面子上,放过你这个做爹的!” 姬宏:“是是是,都看在咱家大宝的面子上!多谢瑶妹体谅,哈哈,谢谢瑶妹!” 第三百二十三章 碧螺(下) 青山城, 历经了三大帮派一场吞并之争, 风头过后, 平息的失态,让人们的心重新安定下来。 “忘川楼”—— 一个别致富有情调的名字,高朋雅士多聚一此处,高谈阔饮。 名为“忘川”,实为“望穿”。 望穿秋水,不得旧人依稀回眸。 不知是谁家的情郎,一走便是萍水不相逢。 此处多为清淡小菜,没有多余的荤腥,不会引得人肠胃不适。 清酒一杯,清茶半盏。 配合着四周高挂的水墨壁画,整个楼内的氛围,总能让浮躁的人安静下来。 石瑶走入一处雅阁,微微躬身:“见过裘大哥。” 姬宏紧随其后:“裘大哥。” 裘尧伸手邀请:“快坐。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刚刚小厮才把这壶香茗送上。” 石瑶微微一笑:“怠慢怠慢,让大哥久等了。” 裘尧:“闲来无事,等等没什么。”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石瑶身前。 盖子打开,带着任何柔光单位碧螺便呈现在了石瑶眼前。 裘尧:“石姑娘,这是帮主特意嘱咐,吩咐我为你准备的赔罪之礼。还请收下。” 石瑶眼睛雪亮,她恨不得此刻便拿起玉镯,仔细端详一番。 “大哥费心了。” 裘尧:“不不不,是帮主费心了,我只是跑腿的。” 姬宏一旁打着圆场:“瑶妹,你看,十三心里还是诚心诚意待石家的不是?” 玉镯嘛,着实俘获了石瑶之心。 女人,有时候就像是小孩儿,礼物便可消解一场偌大的火气。 不知是时间长些,淡忘了,还是这玉镯实在无法拒绝。石瑶鬼使神差地说道:“是哈。” 姬宏:“这么说,瑶妹你算是释怀的对吧?以后这事儿不再提了好吗?” 石瑶暂存的理智让她有了片刻犹豫。 裘尧心细如发:“哦,对了!帮主说了,在东明玉还专门为石姑娘预订的一对翡翠耳环,算算日子,不日便能取来!” 石瑶禁不住抬起头来,视线从玉镯是移开:“是吗?” 裘尧嘴角上扬,忙为石瑶续了杯茶:“当然喽!帮主为了这件事,可是费尽心思呐!” 石瑶爽快地饮尽了眼前的茶水:“既然他有如此心意,我变不纠缠了。大哥回天云山之后,替我带个话:爹爹平安回来,石家…至少是我石瑶,绝不会再怀恨在心。” 裘尧挺挺身子:“爽快,不愧是江湖儿女的性子。姬宏,石姑娘不仅是如花似玉,而且明事理呢!” 姬宏眨眨眼,呵呵,确实明事理,女人呐。“是,大哥说的是。娶瑶妹是小弟的福气。” …… …… 守卫:“舵主,石渊堂主来信。” 姬宏:“怎么说?” 守卫:“已击败伯良羽,不日返回。” 姬宏:“太好了!那…伯良羽人如何?” 守卫:“不知去向。” 姬宏神色微紧:“不知去向?人没在咱们手里?!” 守卫:“没有。” 姬宏:“爹爹怎么能留下这么大的尾巴呢?这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守卫:“定然是伯良羽逃走,石堂主未能擒获吧。” 第三百二十四章 玩火上身(上) 龙宿,天云山派总舵中央大堂守卫负责人。 龙宿禀报:“见过帮主。林小庄主派人传信,今晚与林平庄主交接庄中事务,因此晚上不便回来,晚课与明日早课请假。” 常十三翻看着厚厚一摞各式各样的账册:“嗯,知道了。” 龙宿:“属下告退。” …… 第二日—— 龙宿不急不慢,同样的时辰:“见过帮主。林小庄主派人传信,今晚山庄有应酬,因此不便回来,晚课与明日早课请假。” 常十三微微皱眉:“嗯。” 龙宿:“属下告退。” 这小子,拿着鸡毛当令箭! 什么嘛,做庄主了不起啊,如此频繁请假,那、那上一套剑法算是白教了,回来之后,还要重新开始。 唉,不做计较了。 当初这条路,是自己为他选择的。 …… 第三日—— 龙宿内心纠结,犹豫片刻,只好再次踏入中央大堂。 这一次,举止动作越发恭敬。 常十三心情烦躁,盯着案桌上刚刚传来的飞鸽传书:伯良羽已逃走,脱离控制。 龙宿弯腰:“见过帮主。属下接到林小庄主传信” 常十三猛然抬头:“请假,对吗!” 龙宿战战兢兢:“是…” 常十三:“反了他了,反了!” 龙宿单膝跪地,沉默不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常十三:“将天云山的护法,都给我叫过来。” 龙宿:“是,属下领命。请帮主赐令牌。” 伯良羽,如此核心人物居然逃出生天。西线众人把手,竟然出现了如此疏漏。 伯良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若是他随便去找一些江湖人物,重金古惑与天云山派作对,那也够令人头疼的。 办事滴水不漏,是常十三一贯要求。 真不知这件事,到底是石渊的疏忽,还是天云山派的人的疏忽。 …… 人未齐,指令便已经等不及了。 卫肃、叶敬、冷宜春、卓兴阳等人站于堂下,偷偷窥视着常十三阴沉的脸色。 虽然帮主脸色一贯阴沉,但是今日不同以往,期间掺杂着一股火气。 当然,这股火气实实在在来自于“不学无术”的林寻。 娄飞姗姗来迟,必然少不了常十三的训斥。事实上,完全怪不得娄飞,他的住所,距离总舵算是最远的。 常十三:“住的远,便腿脚麻利些,这点儿自觉还没有吗?” 娄飞深深弯腰:“属下知错,下次一定注意。” 常十三:“卓兴阳,去拂柳山庄将林寻绑回来。” 兴阳:“是…是绑吗?” 常十三:“听不明白人话,便先去治治耳朵。” 兴阳猛然低头:“是,属下听明白了帮主。合适出发?” 常十三:“此时。” 兴阳:“是,属下告退。” 林寻这小子,几日不见,这惹恼帮主的本事见涨哈。 常十三:“其余人,不管你们用何种手段,将伯良羽从江湖上给我翻出来。找到人,控制住。如何处理待我定夺。即刻出发。” 叶敬:“敢问帮主,期限是?” 常十三:“二十日。期限之外,严惩不贷。” 众人拱手:“属下等遵命!” 第三百二十四章 玩火上身(下) 卓兴阳当然不能真的遵从常十三的命令。走街串巷,不仅林寻会成为焦点,自己也会被评头论足。 卓兴阳:“林寻,帮主请你去总舵一趟。” 林寻:“哦?什么时候?” 卓兴阳:“此时呗。” 林寻:“兴阳哥哥,为何师父要见我?” 卓兴阳:“这哥哥我可不知道耶。” 林寻:“那,师父脸色可好?” 卓兴阳:“还好啊,嗯,正常。” 林寻点点头:“那就好。” …… …… 行至总舵门前,卓兴阳下了马。 守卫行礼:“见过护法。” 卓兴阳:“去帮我找一条绳子来,快。” 守卫:“是。” 林寻探头过来:“兴阳哥哥,为何找绳子?” 卓兴阳:“是这样,帮主的命令是,将你绑回来。所以……喂!往哪跑!” 林寻听罢,扭过头去,一溜烟跑出了几步,正要翻身上马—— 卓兴阳脚尖点地,飞跃至林寻前方的马背之上,一把将林寻从马背上揪了下来! 林寻哭丧着脸:“你个骗子!” 卓兴阳耸耸肩膀:“没办法,不然你怎么会如此听话与我回来呢?还不是顾全你的面子,这一路,顺顺当当骑马而来。” 林寻抓住卓兴阳的衣角:“哥哥,放我一马吧,好不好嘛,以后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效劳!” 这真诚的眼神,带着孩子的炙热。 似乎是无法拒绝,但是理智尚存的兴阳,怎么会答应呢。 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卓兴阳:“这可不行。放你走,我就要进执法堂了,你也得可怜一下哥哥不是?“ 林寻眼珠提溜一转:“我为哥哥买最好的金疮药,如何?” 守卫提着一股米黄色的绳子,长度正合适。双手托举道:“护法,您要的绳子。” 卓兴阳:“将林寻绑起来。松一些便好。” 守卫抬头望了一眼,看到护法坚定的眼神:“……是。小公子,得罪了。” 还别说,林寻一身深褐色的长袍,上面一尘不染,纯色无暇,果真与这绳子有些相配。 在卓兴阳的眼皮底下,林寻没有任何出逃的机会。他的功夫,还不及兴阳的一半。 到拂柳山庄,一个来回,此时已经将近傍晚。不过,白日越来越长,到也不觉天色暗淡。 天云山派经历与石门、明觉派两大帮派的相继争斗,帮派的银两入流水一般倾泻。 吞并帮派之后,一大批新人马上便要进入天云山派之中,银子的花销成倍翻升,不禁令常十三头疼。 如何迅速安定人心? 最简单的方式便是保证这些人足够的开销。 怎样最快收拢人心? 怎样迅速将石门、明觉派名下的商铺变成天云山派的补充? 简简单单利用帮派中的人是远远不够的。这些人武功高强,但不具备经商头脑,凤毛菱角的拔尖之人已经启用的差不多了。 怎样物色些与众不同的人物呢? 常十三平日并不会有意与这些人来往,人脉最广的裘尧此时还远在青山城养伤。 第三百二十五章 雷霆(上) 卓兴阳推推搡搡,终于将林寻压到了大堂前。此时,任凭他如何拉扯,林寻用尽力气,死死固守在台阶之下。 卓兴阳拿他没办法:“好,那就在这里等哈,不许乱跑!” 林寻:“好!” 卓兴阳半信半疑,但转念想想,总不会如此不讲情义吧,就真的跑掉吗? 唉,算了,还是自己进去吧。再浪费些时间,估计少不了责骂。 卓兴阳:“说到做到哈,老实呆着!” 林寻嘴上答应,心里可早早便计划好了怎么快速逃跑。早晚都得挨骂,不如晚一些。 再者说,自己被绑成这副样子,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还不如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得好。 卓兴阳拱手道:“帮主,属下已经林寻带到。” 常十三:“人呢?” 卓兴阳:“堂外。” 常十三:“带进来。” 卓兴阳:“是。” 大堂之外,林寻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人哪去了?! 明明、绑起来的…… 卓兴阳无奈地抿抿嘴唇,与一旁守卫询问道:“林寻人呢?” 守卫:“您进去时,便跑开了,顺便,找那边的王若小兄弟解开了绳子。” 卓兴阳气急败坏:“谁?!” 守卫:“王若。” 王若,你还是我一手带着的人吗?枉费我多日来悉心照料,居然亲手将我送上了“绝路”。 “给我等着,看我今日不好好修理修理这小子!” 本来觉得,哥哥姐姐们去江湖上寻找伯良羽的踪迹,是一件苦差事。自己去一趟拂柳山庄,早早交差,当真是帮主体恤。 可曾想 …… 卓兴阳慢慢吞吞走入大堂:“帮主,人、人丢了……属下确实绑来的!就刚刚一会儿功夫,他就溜走了!属下绝对没有打折扣……还望、还望您宽恕则个。” 常十三:“是吗,不是你有意包庇?” 卓兴阳:“属下不敢!属下真的将他带来了,只不过” 常十三:“这么说,你是在为我展示,自己拙劣的办事能力喽?” 卓兴阳跪地:“没有……属下知错,属下思虑不周,没能完成帮主交付的任务,请您、请您严惩。” 什么嘛! 谁知道他会跑? 说好的,乖乖等一下下。 说话不算话。 你自己逃避惩罚,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啊?! 常十三:“执法堂,四十鞭。下去。” 四十鞭……这太重了吧。 卓兴阳原本想着,十鞭惩罚,还算小菜。四十鞭足够打个半死了。除非是大错,不然极少会是如此严重的刑罚。 他按捺不住:“帮主” “啪!” 一本账册,重重摔在了卓兴阳面前。翻飞的纸张,一时间发出簌簌的声响。 常十三拍案而起:“林寻这等功夫,都能让他脱身,难怪伯良羽在包围之下也能全身而退。我留你等何用!何用!” 声音在偌大的中央大堂久久回荡,雷霆之怒不加掩盖地爆发出来。 惊地人心中发寒! 卓兴阳屏住呼吸,全身汗毛竖起,生生被这一幕吓破了胆。 他以头触地:“属下知罪…属下知罪……” 第三百二十五章 雷霆(下) 积蓄已久地情绪,在一瞬间爆发。 任朗将暗杀目标放在了拂柳山庄,接着叶松穆在天云山杀死林真。 它小小明觉派,三番五次,践踏天云山派的尊严! 这一切,都是伯良羽的指派。 如此紧要之人,居然在前后夹击的情况下,消失的了无痕迹! 该说是防守之人的懈怠,还是逃跑之人的聪明呢? 常十三直直坐回座位,不再说话,卓兴阳半分未敢动弹。 兴阳从惊恐中醒来——这火气,明显,不全是错在他一人。 只不过,在这个档口。 还好,触霉头的,不只他一个…… 凌修对大堂之内的状况全然不知。 一身墨绿色的长袍,黑色精致的发带,一双清澈的眼眸,总是如此平淡的装束,多年未曾改变。 他走入大堂,刚刚踏足,便留意到前面一个卑微的人影,规规矩矩地跪在案桌前。 虽然不能看到脸,但是身形清瘦,发色中淡淡带着一丝丝黄晕——此人是卓兴阳。 既然进入,便没有退回去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迈开步子。 凌修:“属下见过帮主。” 常十三:“凌修,” 凌修抬头:“是,” 常十三:“新开的几家商铺,是你批准的?” 凌修:“是。” 常十三:“主管之人,是你安排的?” 凌修:“是。” 常十三:“什么张三李四、猫猫狗狗都能安排进去做主管之人是吗?你是收了他们的礼了还是欠了他们的情了?!” “噗通” 凌修全身一紧,双腿发软,就连撩起袍子的动作都省略掉了。他俯首道:“属下不敢!” “嘭、嘭、嘭” 一连三本账册,被常十三摔在案桌上。 砚台中未用完的墨汁,颤颤巍巍开始晃动。 常十三:“日子都算不明白,开销更是全无脑子。这样的账册,是在戏弄我不成?!是不是盼着我的眼睛早早瞎掉!谁给你的权力,安排这等人主管商铺?!” 凌修闻言,顷刻知晓:原来,帮主是在指责主管之人能力不足。而自己作为负责之人,更是难辞其咎。 凌修:“属下知错,属下未能妥善考察,是属下的疏忽,请您责罚。” 不知帮主是怎么了, 平日火气,只是一言不发。 今日,竟然一连串,说了这么多的字词,让人很是不习惯。 常十三:“卓兴阳,去告诉林寻,今晚见不到他,就永远别回来了。违抗师命,在我这儿没有第二次。刑罚回来去领。” 卓兴阳总算略微松了一口气:“是,属下遵命。” 常十三:“凌修,这些账册,理顺一遍,账目疏漏之处标记明白,将人给我分出三等来。何时理顺完,何时起身。” 凌修:“是。” 常十三一脚踢翻座椅,大步离开了中央大堂。 “恭送帮主。” 留下两个人,呆呆地相视苦笑。 接着,唉声叹气,不绝于耳。 凌修一直以来都是兴阳的大哥哥,在兴阳面前,被奚落一番,还真是难免有些许尴尬。 凌修:“对了,兴阳,刚刚我来是为了寻儿,他让我替他求情来的。帮主没给机会开口……” 第三百二十六章 疾风(上) 卓兴阳:“凌大哥,你得亏没开口,不然死的更惨。我被林寻这小子害惨了,这事儿我和他没个完!” 凌修:“你被罚什么了?” 卓兴阳站起身来:“四十鞭啊,整整四十啊!” 凌修不禁感叹,幸好,只是罚跪,哈哈,得亏帮主没给开口的机会。 凌修:“我那儿有上好的金疮药,比执法堂的好。” 卓兴阳:“嗯……在哪?” 这情况,只能自己去取了,凌大哥是不能离开中央大堂的。 凌修:“东侧衣柜中间的小格子,你自己翻去吧。蓝色的小瓷瓶。” 卓兴阳:“谢了谢了。我在去执法堂之前,一定为大哥送晚饭来哈。” 凌修微笑:“好啊,多谢。” 卓兴阳:“对了,林寻在哪儿?” 凌修:“刚刚在演武场那边,不知道此时跑到哪去了。” 卓兴阳点点头,脸上写满了“报复”二字。 …… 林寻确实是一个心大到没边儿地傻小子,那边事态多么严重,他倒是不怎么关心。 他主要对的关注点在于:如何能从拂柳山庄庄主的位子上退下来。 也许,最最直接的办法,便是令一心扶持他上位的人彻底死心——让常十三意识到,自己徒弟做庄主,百害无一利! 强求的结果,那只有自己打自己的脸。 为此,即便是挨上一顿责打,也是值得的。至少,下半辈子可以轻轻松松,傻呵呵地过日子。 无牵无挂。 呵呵。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兴阳哥哥居然被自己的一番筹划折腾半死。 “嗖!” 一颗小石子,带着力道,直接击打在了林寻的后脑勺上。 “谁!” 林寻嘶叫一声,一手紧紧捂着头皮,一阵阵疼痛的后劲越来越猛。 卓兴阳大步走来:“小鬼,说好的等我,你做到了吗?!” 接着,兴阳狠狠揪住林寻的耳朵:“问你话呢!” 头上的疼刚刚缓解,耳朵又经受了力道。 林寻大眼睛忽闪忽闪,正对着兴阳,求饶般道:“哥哥,疼…疼…” 卓兴阳见他脚尖踮起,努力顺从着自己的手,尽量减小疼痛的样子,还是心软了下来。 他负手起来:“帮主命我传话,今天见不到你,就永远不要回来了。他不会容忍两次抗命不遵。” 林寻:“不容忍?” 卓兴阳:“就是,会被赶出师门的意思,懂了吗?” 林寻当即说道:“不可能!师父才不会!” 卓兴阳:“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任务完成了,你自己看着办,千万别在拖累我。” 兴阳气急败坏的样子,已经完美呈现了糟糕的结果,引得林寻心脏蹦蹦直跳:“……那,哥哥被罚了什么?” “切!”卓兴阳扭过头去,“还知道关心一下我,良心没被狗吃了?想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哼!” 说完,扬长而去。 …… …… 路遇心肠好极的王若,兴冲冲跑过来问好。多日来,兴阳与他兄弟相称,扮演着小师傅的角色。 王若:“哥哥好!” 兴阳:“七日之内,别让我见到你。” 王若一愣:“…啊…啊?!” 兴阳:“是的,没有听错。” 王若:“那那那……这几日的剑法怎么办?哥哥可不能抛弃小若啊。” 兴阳:“剑法?呵呵呵,七日之内,本小爷歇业了,不伺候。” 王若:“……” 第三百二十六章 疾风(下) 青青草地, 蓝色的天, 总能让人平静下来。 大地充满生机,小草不知道未来的模样,却努力破土而出。树苗不知道高处的温度,却依然向往着远处的蔚蓝。 触手不及之处, 也许是更为美好的东西。 尽管历经波折, 也希望尽早看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天云山的后山, 这一片充满回忆的地方, 终究会被新的记忆填充地更满。 它会带着所有的欢声笑语, 深深融合进无边的天际。 性情暴躁,都是俗事作祟。 在意什么,不在意什么,其实没有明显的接线。 人,如同沧海之一粟。 这般渺小,又会留下些什么呢? 坦然的心境,总是令人神往,却在最需要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徒劳,自嘲而已。 而震怒情绪的背后,却隐藏着“人”的味道。 情绪表露于外,是人情的回归,是冰冷的消亡。 …… 常十三从后山散步回来,正巧收到西线来信。 龙宿:“见过帮主,栾舵主来信。” 常十三边走边道:“念。” 龙宿紧跟而上:“是。”他拆开外层的细小竹筒,挖出里面薄薄一层黄色的纸张。 “属下问帮主安。禀告帮主西线事宜:雨铃渡、凤鸣城已经全部处于控制之下。此次,我派死伤二百余人。伯良羽逃走,其手下五名高手一同失踪。另,五十余人不肯投诚,属下请示,杀之、放之?石渊已回青山城,由于其疏忽,导致伯良羽出逃,但在西线整个过程,其身负伤,立下汗马功劳。最后,是私事。重大哥可回冥盛山庄,还是在总舵?望大哥告知。如西线稳定,望大哥尽快将小弟调回总舵,起码要请吃饭喝酒。先谢过大哥。想念您和少安,还有林寻小鬼。望早日相见。——栾子明拜上” 龙宿:“帮主,已念完。” 常十三:“如此回复:整合之后,余下人尽快回总舵。那五十余人先吓之,再放之,顽固带头人则杀之。重戈在张家庄驻足。实在想回,晁泗留守,你带队返还总舵即可。” 龙宿:“是,属下去传信。” 常十三:“等等,林寻可回来?” 龙宿:“是,已回来。该在您住处等候。” 常十三:“晚饭送过来,两人份。” 龙宿:“是。” …… …… 如果把林寻一时的叛逆,当作是日子里的调味品,也未尝不可。 从最初的口不择言,到后来小心翼翼,再到现在,可以放下对师父的畏惧,乍着胆子违抗师命。 林寻,还是那个天真的小子。 尽管,选定林寻做庄主,已经苦口婆心与他说明利害。林寻还是适应不了这等束缚手脚的日子。 结果,或许无法改变——他还得灰头土脸回去接任。这是无谓的挣扎。 只不过,尘埃落定之前,林寻内心的小性子按捺不住,似乎老实巴交接受并不符合自己口味。 他坐在常十三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腮,望着远处。 看着来来往往的哥哥们, 一心想长大成人的他,此时后悔极了。 做一个小孩子,是多么美好的事。 可是,时间一去不复返罢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暖阳(上) 卓兴阳垂头丧气地来到执法堂,脚上似坠着千金之石。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他,定定心思,平稳心态正要踏入。 忽然,一人拦住,上前道:“护发,见过护法。” 卓兴阳淡淡回复:“嗯。” 这人道:“护法,帮主传命,您的刑罚免了。您不必入内了。” 卓兴阳头也不抬,伸腿便往里走,忽然,灵光闪过:“…啊…啊?!” “是,帮主刚刚传命。” 卓兴阳似信非信,心里打起鼓来:“免了?全免了?你确定,没错吗?” “是,属下确定。” 卓兴阳由悲转喜:“真哒!谢了兄弟,哈哈哈,帮主真好!” 三步并作两步, 兴冲冲地走开。 这个鬼地方,自然再也不想来。 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凌修苦苦整理账册,同样接到了“赦免”的命令。两日之内,理顺清楚便可。 林寻焦灼地等在台阶上,不见人影。 边上是一个木制的圆形立柱,正好能完完整整地倚靠。 就这样,等啊等…… 迷迷糊糊地,入了梦。 温度逐渐下降,风中带了一丝丝凉意。 一觉醒来,睁开眼,平视前方,依然没有人影。 师父还没有回来。 师父不回来了。 师父一定是怒发冲冠,不想见到自己。 唉。 师父在哪? 师父何时才能回来? 又饿又困,黑下来的天色,更让人疲倦。 总之,师父一定会来房间休息。 还不如,去师父房间睡上一觉。一来不会错过师父,二来可以养足精神,经受住师父的训斥。 嗯,甚好! 林寻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朝着房间走去。 “吱呀——” 他推开门,忽然,香气扑鼻……一股清香带着些许油料,鲜美的感觉就要逼出他的口水,是鲫鱼汤。 不错,鲜活的鲫鱼,熬制成汤。 几撮采摘的青菜,再加上提炼而成的油水。值得一提的是,几片尖头茶叶,更是香气逼人。 这是总舵的手笔,令人叫绝的鲫鱼汤。 饿,好饿! “咚!” 林寻飞速关上门。 房间分为前堂与里面的侧屋。 他转过头来,便望见了不远处桌子上的鲫鱼汤,还有两幅碗筷。 两幅? 师父的、另外是谁的? 不管这许多了,先吃再说。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林寻坐下来,端起瓷制的勾花碗,另一只手拿起勺子,伸入鲫鱼汤。勺子与碗之间发出叮当的摩擦声。 “何人如此大胆,私自动筷?” 侧屋传来轻悠一声,不夹杂任何情绪,只是平淡如水。 “当—兵——” 陶瓷碗应声碎裂,在地上打转,瓷片飞溅。一摊鱼汤也都洒在了地上。 林寻惊慌失措,手中一抖,酿造了此番狼藉。 “师、师父……” 来不及动作,他惊诧怔在原地,师父什么时候来的? 师父为何在房间里? 这下惨了,不仅没有迎候师父,而且竟然偷吃师父的饭菜! “是寻儿啊,醒了?为师一直在等你用饭,可你倒好,丝毫不理会为师便吃起来了。” 林寻飞快思索:一定是刚刚睡熟,师父脚步又极轻,进入了屋子,自己却全然不知。 第三百二十七章 暖阳(中) 常十三从侧屋中走出来,轻轻撩起房梁边的纱帘。 纱帘白色为底色,泛起淡淡的靛蓝色,夜色掩盖下,愈发忧郁了些。 林寻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开始自己的“狡辩”。还没有充足的思想梳理,来“糊弄”师父,师父却出现在了眼前。 腹稿、腹稿! 常十三:“愣着干嘛,地上脏兮兮,还不快收拾干净。” 林寻慌忙眨眨眼:“嗯……师父,其实……唔…嗯!还是先收拾一下吧。” 留出时间,赶快整理思路。 要不要坦白? 常十三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徒弟,手忙脚乱的样子,却也算得上认真麻利。 尤其是将瓷片收拢的小心翼翼,看上去便是一个细心而又乖巧的孩子。 既然上天给了师徒情分,做师父的也应当多多宽宥。打罚一番,又何尝忍心?到头来,心疼的还不是自己这个做师父的。 保留师父应有的威严,也要保留师父应有的慈爱。 常十三叫来人,另取来一副碗筷。接着,将他们二人的碗里放入了还带有余温的鱼汤。 他道:“坐下,吃饭吧。” 林寻愣神:“我…吗?” 常十三:“不然呢?你不是早早便想吃了吗?” 林寻鼓鼓嘴巴,站在一旁:“可是……还是先骂完我比较好……不然,怪怪的。” 常十三提高调子:“噫,是吗?” 林寻用力点点头。 当然是! 明明知道是一死,行刑官却要你坐下来先陪着吃饭,这难道正常吗? 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嘛。 常十三:“怎么骂?你…想要哪一种?为师满足你。” 林寻大跌眼镜:“就是…就是平时那种啊!很可怕,很恐怖的那种!” 常十三有些愣神:“为师平时,有这么凶吗?” 林寻好事地坐过来,紧紧瞪着常十三的双眼,他不得不怀疑,眼前的人,真的是师父本尊吗? 林寻:“师父难道不凶吗?您不会不知道自己有多吓人吧!还是……您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为何师父会问如此奇怪的问题,难道是旧疾复发,意识不清? 常十三正正坐姿:“为师很好。不过,你还没有回答为师单位问题。” 林寻扬起下巴,苦苦思索,还是掩盖一下师父的“罪行”,不然万一师父不高兴,岂不是更悲惨。 林寻:“嗯……其实也不是啦。还好啦。哈哈,哈。” 常十三:“那你为何要用恐怖来形容?” 林寻有些语诘:“是因为……每次犯错,即便是小小小小,小到芝麻般大,您都会很严肃地惩罚我。” 常十三:“难道犯错不该罚?” 林寻:“该啊,但是…就连我打了别人家的狗,您都会罚我跪好久!” 常十三皱皱眉:“那次,为师并没有说罚跪的……” 林寻:“可是您没说让我起来,我哪敢起来!万一不对您的心意,接着就得挨鞭子!” 不得不说,在“好脾气”的师父的引导下,徒弟终于敢乍着胆子控诉“师父”的罪行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暖阳(下) 常十三一脸无辜:“是吗?那一定是你太过分,不然为师为何要难为你。” 林寻疯狂摇头:“不!学琴学不好,弹错音,这总不能怪我吧,只是学艺不精,这么短时间,我有这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可是您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训斥。” 常十三:“但…学琴上,为师从没有对你动过手。知道你很笨,也没有过多要求啊。” 林寻:“是没动过手。那又怎样?您坐着,我跪着反省。本来也没什么,早就习惯了。关键是秦老头在边上看,这很没面子的!” 常十三咽下嘴里的鱼汤:“这么笨,为什么还要面子?” 秦先生作为林寻的教琴先生,一直夸赞林寻不错的天赋。 对于一个没有丝毫基础和熏陶的孩子,进步如此神速,已经十分难得。 林寻气急败坏:“好,我笨,行。那我笨是我的错吗?!” 常十三:“……” 林寻:“似乎与我本人没有关系吧?!” 常十三撇撇嘴吧:“那不训你,为师还能去责怪你爹不成?” 林寻送过去一个白眼:“有本事就去呗。我绝对不会拦着。” 常十三:“吃饭吧。” 林寻:“师父,您在转移话题吧。” 常十三:“只是饿了。” 林寻:“自己错了还没有勇气承认。” 不承认? 不存在的。 敢作敢当,为人师表。 常十三:“好,那你可以惩罚。” 林寻眼睛迷成一条细线,一脸坏笑:“这是您说的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呦!” 常十三:“自然。” 林寻开玩笑道:“您的晚饭取消了。这些鱼汤,都是我一个人的!” 常十三随机放下碗筷:“好。都是你的。” 接着,站起身,转身便要离开。 林寻:“师父!” 常十三停下脚步:“嗯?” 林寻眼神一紧,心中焦灼起来:“寻儿是开玩笑的,您别当真啊!” 常十三:“还有其他事吗?” 林寻嘟嘟嘴吧:“那……旷课的事儿,可不可以稍微、只是稍微宽恕一些些?” 常十三:“嗯,这事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不、 追、 究? ! 师父今日一定是意识不清,一定是的。 惶恐之余,还不忘刚刚那玩笑话。林寻上前抱住常十三的胳膊,生拉硬拽:“饭,您快来吃吧,求求了。求求……” 一双水盈盈的眼睛,仰望着,想一个撒娇的孩子。 …… …… 少安沉迷于“温柔乡”,已经忘乎自己。 苏雪儿不再强势凌人,变得温柔体贴。少安,让她找到了被血腥江湖磨灭的性子。 女孩子,本应该粉黛胭脂。 多年来,雪儿却是利剑在手、暗器傍身。 少安牵着雪儿的手,逛着常十三早早挑选好的宅子。 虽然无人居住,但干净整齐。 一处院子,三处亭台,楼廊相连,水中倒映着假山。 鬼斧神工的雕琢,一块块奇石坐落。暗红色的漆柱,支撑着偌大的主堂。 绿油油的叶子,遍布西侧的亭岩,生机勃勃。 装饰一处一景,却没有任何多余的碍眼之处,显得华气而又素雅。 第三百二十八章 补偿(上) 苏雪儿:“少安,这院子,是不是太大了些?得花多少银子?” 少安:“多少也不多的。以后日子,我们两个可要在这里厮守终生了,院子不好,岂不是委屈了我的雪儿?” 苏雪儿:“又是帮主的钱吧?” 少安:“说过了,是时候改口了。” 雪儿耸耸肩膀:“还是不习惯嘛,毕竟,称呼帮主已经有七年了。” 少安:“说起来,你比我还要早认识十三哥。” 雪儿:“自然。冷姐姐把我带入天云山,从此以后,便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 少安:“嗯,是啊。若不是冷姐姐,你我怎能相见在这里。” 雪儿:“哎?以后,我们总不能还是靠十三哥养活吧?我名下有些银子,不过也不多。” 少安:“我与十三哥谈过了,以后他名下五个庄子的生意归我了。我们两个人负责,自负盈亏。” 雪儿狠狠在少安腰间拧了一把:“你就这么好意思伸手要?” “啊!” 少安:“轻、轻点儿……大婚之礼,这是大婚之礼。哥哥给,我敢不要嘛!再者说,没有这些,怎么养活我最爱的雪儿……呜呜呜……” …… …… …… 龙宿禀报:“禀帮主,裘护法回来了!” 常十三忙站起身:“裘尧?” 龙宿:“是!” 常十三:“从我房间将林寻从床上揪起来,让他马上过来。” 龙宿:“…是。” 裘尧为救林寻,拼死而护,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下了致命一击,险些丧命于青山城内。 没有裘尧,林家没的,便不知道林真一个了。 思之,令人后怕心惊。 裘尧一身轻装,虽然脚步略显迟钝,但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赤黑色的发冠,将发丝束起,衬托着棱角分明的脸颊轮廓。 高高的鼻梁,显得眼神更加深邃。 裘尧向着中央大堂走来,一路上门人们纷纷向他问好。 早课之后,林寻一股脑栽倒在床上,任凭常十三白眼嫌弃,还是睡起了回笼觉。 林寻揉揉惺忪的睡眼:“师父……” 常十三:“去洗把脸,邋里邋遢,像什么样子。” 林寻:“早上…洗过、了。” 常十三:“等我踹你?” 林寻慢慢吞吞,还是选择乖乖听话。 常十三:“裘叔叔来了,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 林寻:“裘叔叔?” 常十三:“不然呢,你以为为师这么想搭理你?切。” 林寻:“那……人在哪?” 常十三:“快到大堂了,洗完脸,你赶快去迎接。” 林寻:“好!” 林寻麻利地拿起毛巾,拭去脸上的水珠,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他恭恭敬敬地站定,离着裘尧十步距离,深深弯腰下拜:“寻儿恭迎裘叔叔!” 裘尧赶忙上前:“好了好了,不必如此。寻儿真乖。哈哈。” 林寻拿过裘尧的包裹,背在肩上:“叔叔伤势恢复如何?” 裘尧:“差不多了。” 林寻:“赶路多辛苦啊,叔叔真该多多修养些日子再返回的。” 裘尧摸摸林寻的脑袋,一脸笑意:“叔叔没事了,不必放在心上。受伤经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这一次,最接近死亡罢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补偿(下) 裘尧:“属下拜见帮主。” 常十三迎上前:“免了。大哥恢复得怎样?” 裘尧:“让帮主挂心了,属下底子好,恢复地也快些。已经没有无碍。” 林寻为裘尧沏了茶。 一股滚烫的热气生腾。 上好的龙井,新鲜的芳香顿时扑鼻而来。 常十三:“青山城那边如何?” 裘尧:“一切都好,请帮主放心。姬宏办事素来稳重,虽然几番周折,但终究是成效显着,逐渐趋于稳定。” 常十三:“嗯。大哥一路过来,可曾听闻关于伯良羽的消息?” 裘尧摇摇头:“属下怕节外生枝,一路上走的都是偏僻之地,没有什么消息。姬宏也在找,他藏不了多久。嗯……倒是有件喜事。” 常十三:“嗯?” 裘尧笑笑:“帮主,属下可是把石瑶姑娘劝说好了,她现在一点儿也不埋怨您了。” 常十三表情微怔,并不怎么相信。 裘尧:“劝说人,那要讲求投其所好。属下将两件东明玉以您的名义送了出去,您猜怎么着?石瑶姑娘痛痛快快地便不再计较了!姑娘嘛,还是需要礼物哄好的,哈哈哈。” 常十三:“是吗?那……还真要谢大哥出马。总算去除一块心病。” 一个月后,石瑶的小宝贝便要降生,再不缓和的话,下次见面便更加尴尬了。 裘尧断断续续,脸上略显拘束:“帮主……您手头、宽裕吗?” 常十三抬起眼神:“……东明玉?多少银子?” 裘尧:“嗯、掌柜的是属下的朋友,特意减了价。若是不多,属下也不会开这个口。实在是,属下也养一大帮子人,手头银子也不怎么宽裕……所以” 真实啰嗦。 可是怎好与裘大哥发脾气呢? 还是选择忍耐。 常十三:“大哥,小弟明白,您直接说便好。大哥帮了大忙,感谢还来不及,怎能让大哥替小弟出这些银子呢。” 裘尧:“哈,七千两。” 常十三深情一顿! 多少? 东明玉——天价啊,裘大哥您还真是舍得了孩子啊。 常十三:“寻儿,去钱庄,将为师名下的八千两直接转入你裘叔叔名下。” 裘尧:“哎?不是,是七千两,帮主您听错了。” 常十三:“多出的,是小弟感谢大哥的。这事儿暂且不说,大哥舍身救了寻儿,理应买些补品,大哥远在青山城,小弟也伸不上手。” 裘尧起身,弯腰下拜:“帮主见外,属下不敢要。还请帮主收回。属下身为天云山派护法,保护天云山派门人是理所应当,万万不敢贪功。” 裘尧死板的性子,执拗起来事如何劝说也无法改变的。 常十三:“寻儿,转入七千两。” 林寻:“是。” 常十三:“大哥一路劳顿,还是早早歇息吧。你与寻儿一同走,正好寻儿能送送你。” 裘尧:“是,谢帮主。属下告退。” 礼节周到,没有丝毫逾越。 这样硬生生地恪守,很多时候会让人不适。 疏远感总是挥之不去。 而在裘尧心里,一切都按照规矩,更让他心安。 第三百二十九章 吞并(上) 林寻:“师父,今日早课学什么?” 常十三:“今日带你熟悉一下拂柳山庄边的势力。” 林寻:“为何不是学剑法?寻儿要学剑法!” 常十三:“因为……为师想怎么安排怎安排,凭什么要给你解释?” 清晨, 日复一日的早课,还是没能治好林寻赖床的毛病。自从常十三对这小徒弟越发宠溺,林寻除非狗腿性子大发,每日都要等常十三去叫门。 与往常一样,冰凉的毛巾拍在林寻的脸颊之上,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本来今日事要为林寻仔细讲述一下周边势力,谁料想,清晨便来人搅扰。 凌修站在门廊外等候,终于见到了常十三的身影。 凌修弯腰拱手:“帮主早。” 常十三:“早。” 凌修:“属下有事禀报。” 常十三:“急事?” 凌修:“是。” 常十三:“说吧。” 凌修:“飞鹰深夜来了总舵,属下去见了。不敢打扰帮主,属下便掐算时间来等候您了。” 常十三:“所为何事?” 凌修:“五虎山庄意图吞并飞鹰寨,飞鹰的兄弟王朗被杀死,如今飞鹰寨危在旦夕。他来是想得到您的庇护。” 常十三:“记得我说过,正常的争斗,我们保持中立。吞并之事,顺其自然。” 凌修:“是,属下记得。不过,飞鹰提供了一个消息,伯良羽藏在五虎山庄。” 常十三:“当真?” 凌修:“不知,属下不确定是不是实言。就算飞鹰说的是实话,但也不能确定消息来源可靠与否。” 常十三:“那你来烦我干嘛?” 凌修:“如果此话是真,那五虎山庄便是与您作对。飞鹰寨与五湖山庄的纠纷,您是不是该有一个态度?” 常十三:“人呢?” 凌修:“属下安排了房间,还在总舵之中。” 常十三:“你带寻儿去见他。寻儿代表我。” 林寻拉住常十三的衣袖:“我不去!凭什么是我?都说那人凶巴巴的……” 常十三:“凭为师的命令你不能违抗。凌修,好好帮衬,有劳了。” 凌修:“是,帮主放心。” 凌修岂能不明白,常十三有意培养林寻,看来以后的天云山派,林寻这小子终究有一天要当家。 即便是林寻不做第一的领头人,最起码也得是二把手了。 等到凌修这一辈人想要歇着的时候,得有年轻孩子顶替。 又一代人, 将带着天云山派走向远处。 凌修:“寻儿,我们走吧?” 林寻气鼓鼓地样子里还带着可爱的逆来顺受。 等到二人走远,林寻道:“凌叔,可不可以您负责说话,我负责守卫?” 凌修笑着:“不行。帮主之命不可违。” 林寻:“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和飞鹰坐在一起。听说,他肥头大耳,满脸横肉,胡子都是朝着天上长的!” 凌修不禁捧腹大笑:“寻儿,你这都是听谁说啊?哈哈哈哈。” 林寻:“叔,寻儿还是小孩子,可怜可怜好不好?” 凌修摸摸头:“嗯……其实很想答应你。只是见见面,不过也不单单是见面。” 第三百二十九章 吞并(下) 飞鹰坐在屋子里,脑中已经反复准备了面见常十三要说出口的话。 林寻破门而入,一脸稚嫩的小娃娃,出现在了飞鹰的眼前。 飞鹰当即皱眉:“凌都统……这是?” 飞鹰的样貌,果然如江湖中传言一般,凶神恶煞。单单从外表看,丝毫想不出这样一个人竟然有超常的轻功,飞跃与房梁之上。 凌修:“这位是林寻公子,帮主的亲传弟子。” 林寻抱拳:“幸会。” 飞鹰:“常帮主何在?” 林寻:“师父有事,我全权代表。” 飞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暗下来。 林寻不仅年纪尚小,而且与他根本不是一个辈分的人。派这样的娃娃来见,足以看出常十三的傲慢,这就是天云山派的待客之道。 凌修:“飞鹰寨主,帮主见你,你只能屈身前往拜见。而林寻公子亲自登门,足见帮主的重视。帮主委托林公子,可见公子在我派的分量。还请你不要介怀。” 林寻与凌修对视一眼,慢悠悠走过去,坐在了飞鹰的对面。 林寻:“寨主此来的目的,凌叔已经与我说过。但不知,飞鹰寨与五虎山庄如何交恶,何时交恶,情况又如何?” 凌修:“讲清楚些。” 飞鹰抿抿嘴唇:“还不是……大帮派兼并,我们这些小门户,又有一个能够坐得住的。五虎山庄本来便是这一带的强者,吞下我,整个一片,都是王次北的了。此时,我都不知寨子如何了,也许已经被王次北拿下了。忠于我的兄弟们,是上过半。“ 林寻:“为何不早些求救,人命都没了,是不是太晚了些?” 飞鹰一个五尺汉子,竟然眼睛里泛起泪花。 他低声说道:“谁能想到,王次北一向猪脑子,下手如此利落,刀刀见血,一夜之间,飞鹰寨根基尽数被毁。” 林寻:“你是说,王次北背后有高人指点?” 飞鹰:“当然!不然凭他们五兄弟,如何能到如此精明的地步!” 林寻:“你怀疑,是伯良羽?” 飞鹰:“不是怀疑,是一定!飞鹰寨直通山下的一条最隐蔽的道路,我知道的,除我之外只有伯良羽了解。伯良羽在驻扎雨铃渡之前,是从飞鹰寨这座黄玉山发迹的。” 林寻:“可是,单凭一条路,并不能确定。毕竟或许在这之前,还有人发现,并告知了五虎山庄。” 飞鹰:“……五虎山庄,可曾听说,有高手用剑吗?” 林寻翻翻眼皮,求助地望向了一旁坐着的凌修:“叔,有吗?” 凌修摇摇头。 五虎山庄的“五虎”并无一人用剑。除了这五人,再无高手。 飞鹰心中暗暗骂道:这小屁孩儿,竟然连五虎山庄的人都不了解,常十三为何要派他来与自己谈话,真是岂有此理。 林寻:“嗯……伯良羽和他身边的人都是用剑的,这一点,我还是了解的。” 飞鹰满怀期待:“这么说,你也觉得是伯良羽了?!” 林寻:“嗯……也不然。但是终究是有了很大可能。“ 第三百三十章 失控(上) 飞鹰:“能不能相助,希望尽快有个态度,不然就是白白浪费时间!” 他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 林寻:“好,走没人会拦你。只不过,出了这个门,恐怕没有人敢出手了。虽然我不了解江湖上的势力,但是我派不去救的人,别人便更不能插手了。” 飞鹰站起身来,手指死死指着林寻的鼻尖:“欺人太甚!哪里冒出来的小毛孩子!” 林寻内心作呕:“哼,真是恬不知耻。是你有求于人,不是我们欠你的。你飞鹰寨主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据我所知,唯一对我派做过的好事,便是偷了天云阁的武谱。师父仁慈饶你一命,不是让你在我们这里放肆!师父能断你手指,我便能断你手臂!来人!” 随着林寻大喝一声,门外的守卫瞬间冲破房门,明晃晃的剑锋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林寻依然坐在一侧,眼神盯着众位守卫哥哥,就在他要开口下令的一刹那—— 飞鹰:“慢着!” 林寻的气焰火一般炙热,将飞鹰满身的抱怨与轻蔑焚烧殆尽。 面前就算是凌修与他对话,他也绝不可能是这般态度。在林寻面前“倚老卖老”,无非是见林寻年纪轻轻。 他没有想到,林寻竟然决绝至此。 若是此时退出去,那飞鹰寨再无机会保留下来。他多年的心血将彻底付之东流。 就算无法保留飞鹰寨,至少天云山派能替他出口恶气,杀杀五虎山庄的威风。 凌修充当起了老好人:“寻儿,我看还是” 林寻一把打断:“凌叔,这老小子分明是看不起我!小爷我从来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断其手臂,这是轻的!” 凌修暗暗想着:胡说,你可是经常被帮主指着鼻子骂,哈哈哈。 凌修:“好寻儿,消消火嘛,飞鹰也是心里着急些……” 飞鹰见势不妙,他抱拳道:“林公子,给你陪个不是,方才的确是如凌都统所言,心里有事,不得不急。” “啪!” 一声脆响,在屋中炸裂开来。 林寻抬起手来,重重砸在了飞鹰左侧的脸颊之上! 凌修满眼惊愕,还未等他反应过来—— “啪!” 又一巴掌,紧接着便砸在了飞鹰的右侧脸颊上。 飞鹰嘴角挂上了点点血迹,一双不肯眨的大眼,死死盯着林寻! 林寻:“瞪我,你还敢瞪我,我” 凌修赶忙从一侧抱住了林寻的后壁,拦住了下一巴掌:“好了寻儿,免得手疼不是?嘿嘿……” 林寻:“凌叔,你别拦我!小爷岂能容这等人放肆!” 凌修心想:惨了,林寻这执拗的小性子彻底上了身。凭他拦着,恐怕下面的谈话也不能好好进行了。 凌修:“哎?你等都退下吧,去请帮主过来,就说场面失控,快些哈。” 守卫们定定神:“属下遵命。” 总舵中的大哥哥们,早就听闻林小弟是一个放荡不羁的小公子,在帮主面前都能有胆子开玩笑。 没想到,今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生生将飞鹰这等人物抽出了血! 要知道,飞鹰此人,可是江湖上的名人。其武功在总舵所有领舵使之上,只有护法才能与之抗衡啊! 第三百三十章 失控(下) 飞鹰死死盯着林寻,眼睛里像是要渗出血来。 林寻毫不示弱,若不是凌修在后面紧紧抱着,定然一个箭步冲过去撕扯在一起。 常十三正在梳理周边势力分布,在一张白色的纸上,将每一个势力的领地标记地清清白白。 清晨,正值头脑清醒,心情舒畅。他一边饶有兴致地写写画画,一边盘算着早饭该为林寻准备些什么。 一声召唤,便被凌修“征调”了过来。 常十三刚刚踏入门口,便看到林寻瞪着一双牛眼,气呼呼地站在一边。 凌修松开双手,弯弯腰道:“帮主。” 林寻这才回过神来,咄咄逼人的容貌立刻收拢了起来,心里虽然并不平静,习惯性的动作却没有缺席:“师父。” 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很难想象,与方才对峙的是同一个人。 飞鹰作为一个老派的江湖人物,自然能够迅速分清轻重缓急,最刺激他神经的,常十三本尊终于现了身。 他上前两步,单膝跪地:“飞鹰,见过常帮主。” 常十三:“坐吧。” 飞鹰的脸颊之上,还带着两个深红色的印记,再加上嘴角的血迹,想想便可知,刚刚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 飞鹰并未起身:“常帮主,求求您救救飞鹰寨。就算您不出手,放出一句话便足以保住飞鹰寨,还请您发发慈悲。” 他双膝触地,向着常十三坐的方向叩首,一拜、两拜、三拜…… 常十三:“坐,别让我说第三次。” 飞鹰片刻愣神:“……是。” 常十三:“林寻,” 林寻:“寻儿在。” 常十三:“坐。来,你们二人继续谈。让我看看谈话是不是必然会起争执。” 林寻空咽一口:“……寻、寻儿知错。不该、不该起争执,让师父您劳神……” 飞鹰刚刚坐下,一下子便坐不住了。他退出两步:“都是在下的错,是在下礼数不周,还请林公子原谅,请常帮主原谅。” 常十三:“当着外人的面,为师给你留个面子,下次再让为师知道打人是打的脸,为师让你胳膊再也抬不起来。” 打人不打脸——这一点,常十三已经是第三次告诫他了。 不论对手是谁,都应该给予最起码的尊重。 一个抬手便掌掴别人的人,丝毫没有教养可言,让别人见了,只会招来耻笑。 林寻战战兢兢,呼吸深深被压制。 他能感受到常十三周身带着的一团火气,还有这句冷冷地告诫。 常十三:“没听到是怎的?” 林寻:“听到了……是,寻儿牢记,再也不敢了。” 常十三站起身来,转身离开:“继续吧。谈一下如何解救飞鹰寨,具体到每一个细节。凌修,你按照商谈结果,安排人手。” 凌修:“属下遵命。恭送帮主。” 林寻:“恭送师父。” 飞鹰感激涕零,几乎要瞬间扑倒:“谢过常帮主!谢过天云山派!” 再次坐下,林寻那紧紧握着的手,已经满是冷汗。 自从常十三对他处处包容,时常笑面以对,林寻都要以为内心对常十三的恐惧已经不复存在了。 谁知道, 师父尺度拿捏竟然如此的好——在师父冷下脸的一瞬间,对师父的畏惧将打破所有,直接升为主导。 这辈子,恐怕都没办法改变。 在师父面前,何时都无法放纵地起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五虎山(上) 赶巧, 就在凌修安排人手去解救飞鹰寨的前夕,叶敬的飞鸽传书便抵达了总舵。 卫肃一直蹲守在五虎山下,叶敬找到距离最近的消息舵,向总舵传递了消息——伯良羽藏身于五虎山庄之内。 原本打算直奔飞鹰寨,此时便改变了策略。 “围魏救赵”:将五虎山庄的根基牢牢控制起来,不但解救了飞鹰寨,而且能够困住伯良羽。 天云山派与五虎山庄的关系,要比与飞鹰寨的关系亲近不少。只不过,此次涉及到了伯良羽的下落,君子之交淡如水,既然五虎山庄敢收留他,天云山派便有了充分出手的理由。 为了林寻快些长大,常十三特意安排他跟随前往,人马到五虎山之后,一切听从卫肃、叶敬命令。 五虎山庄,多年来能够稳稳立于江湖之上,不仅因为它人多势众,而且险要的地势,易守难攻。 想要吞并五虎山庄,必然付出比对方更大的代价。 其他帮派,没有人会脑袋一热,命手下的人白白送死。故而五虎山庄一直以来平平稳稳,并无什么纷争搅扰。 与此同时,飞鹰寨作为它的“邻居”可就没有这样的好命了。 飞鹰寨虽然也是依山而建,但与五虎山的防御相差甚远。飞鹰寨以偷盗起家,一直是众矢之的。 在等待总舵命令的空档,卫肃与叶敬二人倚靠在高出的一颗挺拔的大树下。 这里的树荫下,有着一股股微风,倒是舒适。 卫肃拿起腰间的酒壶,一口接着一口灌入了嘴里。 酒香在周围空气中弥漫,香醇而又悠远。 叶敬:“卫大哥又在勾引我的馋虫了。” 卫肃递过酒壶:“来,又不是不给你喝。” 叶敬摇摇头:“算了,我可没你这海量。这酒开了头便很难停下了。这如果喝醉了可怎么办。” 卫肃:“爱喝不喝。” 叶敬:“闲来无事,请教大哥一个问题吧。” 卫肃:“嗯。” 叶敬:“为何大哥这么多年都不成个家呢?至少,有一个红颜知己也好啊。像大哥如此相貌,想来寻一个是很容易的啊。” 卫肃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长发:“嗯……也想过的。当然,也试过。不过,不习惯而已。” 叶敬:“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怎会不习惯?” 卫肃:“多了一个人,总归是多了一份心。自己一个人过得太久了,冷不丁多出一个人来实在是无福消受。” 叶敬:“如果改变自己,慢慢总会接受的。两个人久了,自然便习惯了。” 卫肃:“对。但这个习惯的过程,对我来说着实是一种折磨。与其承受改变,还不如安于现状。” 叶敬:“那大哥为何不收徒呢?至少,以后还有个依靠。身边总该有个人陪着的。尤其是人老的时候,剑握不住了,还能见到自己的武功得到传承。” 卫肃轻轻一笑:“做师父的耐心,我可没有。如果不能确定自己可以做好师父这个角色,那便不能去耽误人家的前程。不然,未免有些自私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五虎山(下) 伯良羽走投无路,放眼江湖上能够掀起风浪的势力,五虎山庄不仅具备这个实力,而且距离方便,不易暴露。 明觉派近两百年的积蓄,尽管近期流水般花销,但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几百万两的银票,成了他伯良羽一张保命符。 五虎山庄大当家王次北,其为人没有什么章法原则,五虎山庄一向看重钱财。眼前如此大的诱惑,一时间便利欲熏了心。 叶敬登门拜访,一路通报后,叶敬被带入了五虎山庄的会客大堂。 王次北笑脸相迎,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叶敬先开了口:“王大当家,久违了。” 王次北微微弯腰,哈哈大笑:“叶二爷来访,蓬荜生辉啊,见过二爷,在下有礼了。快快里面请!” 叶敬在家排行老二,江湖晚辈一般称呼“叶二爷”。 由于常十三这“十三爷”的称呼,在天云山派中可不能喊叶敬为“二爷”。 叶敬站住了脚:“里面便不必去了。此来只为一件事。” 王次北面露难色:“这是哪里话。二爷来到五虎山庄,怎么也得超吃好招待,不然岂不是显得在下不懂规矩了。” 叶敬摇摇头:“这件事解决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王次北心里打鼓,他毕竟是一个老江湖,人情世故见的多了,一把年纪总能猜测个**不离十。 他试探地问道:“不知二爷所谓何事?在下洗耳恭听。” 叶敬:“伯良羽何在?” 倒是直截了当,没有任何的弯弯绕。 王次北:“伯良羽?在下……在下不知。他是明觉派的长君,在下如何能知其行踪呢。” 叶敬收起了玩世不恭,一脸严肃:“王大当家,希望你能想好了再回答我。再问一次,伯良羽何在?” 王次北攥攥拳头,眼神躲闪:“在下……在下不知。” 叶敬眼皮一眨,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轻轻点点头:“好,想清楚了就好。别怪我没有给你活命的机会。” 他转过身去,拔腿便要离开。 王次北心里一紧,赶忙上前拦住:“哎……叶护法……留步,请留步。在下想问,刚刚您说的是何意?” 叶敬:“明知故问,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帮主他老人家是什么脾气,也更明白,还要我在这里多言吗?” 王次北眼神环顾,凑上一步,低声问道:“如果,如果将他交出来,您能给些什么好处?” 果不其然! 唯利是图的老家伙! 叶敬:“好处?笑话,我不是来求你的,而是来给你送一条生路的。我劝你把这一点先明确一下。命重要还是所谓的好处重要,狗都能掂量清楚。” 王次北内心百般纠结。 若说后果,最起码他知道这样做会成为天云山派的眼中钉。但是,“赌徒”的性格几乎是每个江湖人骨子里刻进去的。 一边是一场不知如何收场的风波,一边是百万两的银票。 王次北当然知道前者的厉害,但是就这样放手一大笔银子,嘴边的肉飞走,心有不甘呐! 第三百三十二章 妥协(上) 王次北拉扯住叶敬的衣袖:“二爷,还是留下来吃杯酒吧。” 叶敬躲闪一下:“多说无益。若是我来劝你没有用,你就等着帮主亲自见你就行了。” 接着,叶敬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地离开。 王次北脑中飞快思虑,看着越走越远的叶敬,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候,只听见一声“大哥!” 陈遇从侧面的走廊中冲了出来,一把便要扑到王次北的怀里。 陈遇作为五虎山庄的老四,一向被王次北百般纵容。这人对山庄中的大小事务从不过问,一切都交给了这个大哥。 而自己,除了喝酒便是玩乐。每日出入于酒肆与赌场,对烟花之地更是百般青睐。 王次北没有回过神来,陈遇:“大哥?魂儿没了?” 王次北:“别闹,想正经事呢。” 陈遇:“又怎么了?” 王次北:“你二哥呢?” 陈遇:“我哪知道。二哥不一向是迎来送往,陪笑卖乖吗?” 王次北:“怎么说话呢,被别人听到了像什么样子。对了,你是不是与于禾有些来往?” 陈遇:“于禾?倒是熟悉,不过也不是正经来往。只是在一起拼酒的酒友而已。人家怎么能看得上我呢,清高之人,哼哼。” 王次北:“那你能找到他吗?” 他想着,最起码于禾算是与陈遇相熟。除了喝酒,也有一些生意来往。如果于禾能帮忙向常十三传达一下自己的意思,总比此种状况好些。 陈遇摇摇头:“近日来根本就没见他人影。想必是被常十三派出去了。不然他不会一连几日不来酒楼。” 王次北:“大概是何时,他没去过了?” 陈遇:“嗯……算下来,**天了吧。” 王次北:“这么说,也就是伯良羽来山庄的时候。那……天云山的护法是不是都被派出去了?目的与叶敬一样,都是为了伯良羽……” 陈遇:“大哥,你这嘀嘀咕咕些什么呢?我得走了,晚上不回来。” 王次北见他正要离开:“哎?又去哪?山下不安全,估计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陈遇:“什么?!” 王次北:“估计,天云山派的人早就严阵以待了。” 陈遇:“切,叫三哥和五弟从飞鹰寨那边回来,我们前后夹击,一举便能把这些人给灭了!我先上,大哥你殿后。” 老三和老五,带走了五虎山庄的一部分人马,正在全力清缴飞鹰寨。 算算日子,飞鹰寨离着全面覆灭已然不远。 王次北皱着眉头,瞬间被火气上了身:“你真是混账!说话做事,从来都不走脑子!你要让山庄的人都一起陪葬不成!” 王次北很少与陈遇发火。 陈遇立刻软了下来:“大哥……” 王次北:“就在山庄里待着,哪儿也不准去!” 陈遇:“大哥,可是山下的小媚儿还等着我呢。” 王次北:“呸!除了这个青楼女子,你还能看上个正经姑娘吗?” 陈遇:“能啊,上次那位康小姐,不是让大哥给生生拆散了吗?” 王次北气不打一处来:“你……滚,爱去哪儿去哪儿,死不死懒得管你!” 第三百三十二章 妥协(中) 林寻坐在一颗歪脖树上,悠哉悠哉地看着远处的花花草草,好不自在。 帮派上下,已经默认,这位小爷是个惹不起只能躲得起的人了。 除了常十三的命令,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就算是凌修这样叔叔辈的人,也得与他商量着来。 倒不是常十三给予他的什么身份特权,而是帮派中达成的默契。这一点,常十三当然没有察觉到。 不然,林寻早早便得遭受一番折腾了。 可是,谁又回去轻易挑拨师徒关系呢? 渐渐的,林寻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虽然不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但是只要是在遵循常十三的命令,小节上从不计较。 叶敬负手,从上山走过来。 林寻在高处,大老远便见到了他的身影:“卫叔,叶叔败兴而归了。” 卫肃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觉醒来,一身的酒气散去了大半。 他抬眼看着走过来的叶敬:“如何啊?” 叶敬摇摇头:“不识抬举。” “噗通!” 林寻从树上跳下来:“要银子便给些嘛,喂饱他不就省得大动干戈了吗?” 叶敬目瞪口呆地盯着林寻,越看越心里发慌。 林寻的聪慧,他不是一次见识了。 每次在大是大非面前,总能一语中的,道破天机。 小小年纪,有着如此高的思虑,却是一副玩世不恭、天真烂漫的样子。 叶敬不得不怀疑,林寻的这副样子,本不是真实。 卫肃:“王次北真的是想要银子?” 叶敬:“寻儿,你倒是说说,为何猜地如此准确。” 林寻:“明摆着的事。五虎山庄不是我们的对手,王次北更是惧怕师父的‘淫威’,可是叶叔为何劝不动呢?那是因为伯良羽的开价太高,把他砸晕了头。他左右摇摆,终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卫肃:“那就是,伯良羽交给我们,但是我们要给他好处。来弥补一下损失。” 林寻:“一点儿不错。” 叶敬:“大哥,你看看如何处理吧。” 卫肃:“正如寻儿说的,给银子的办法最直接、最有效。只不过……” 叶敬摆摆手:“只不过,我们拿钱收买人,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拿钱开路的事儿,帮主不会愿意听到的。” 卫肃点点头:“就算是我,也不愿这么做。五虎山庄还不配我们这么低三下四。” 叶敬走过来,拍拍林寻的肩膀,笑着说道:“小智囊,来,给叔叔出个主意。” 林寻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主意有,不过叔叔得请寻儿去鸿宾楼大吃一顿!” 叶敬撇撇嘴巴:“切,你以为叔叔我和你师父一样这么宠着你啊!” 林寻转过头:“哼,没有好酒好菜,休想听我的主意!” 叶敬眼前一亮:“哎,有了!你如果有主意拿下王次北,可是大功一件。叔叔我一定和帮主美言几句,帮主一高兴,一定会带你去鸿宾楼。如何?” 林寻:“师父不去,那叔叔得带我去!” 叶敬狠狠心,长叹一口气:“成交。”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一定要说服帮主,自己可不能花这一大笔冤枉钱。谁都知道,这小子的肚子可是无底洞,喂不饱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妥协(下) 所谓“变则通”。 一方面要保留天云山派的颜面,不能直接了当的钱财收买;一方面要真真实实拿出钱财,喂饱王次北,带走伯良羽。 无非是围绕“钱财”二字。 一个合情合理的名头,最为关键。 首先,送出的钱财要改头换面,变为其他名头;其次,送出的时间要向后拖延,暂时规避风头。 擒获伯良羽的同时,也就是完全接手明觉派积蓄的时候——天云山派非但无损失,而且能够稳赚一大笔。 不仅如此,擒获伯良羽的人力耗费几乎为零,避免了门人子弟的死伤。 如此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 …… 王次北坐立不安,原本觉得伯良羽是一颗摇钱树,现在看,绝对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捧在手心里烫的发慌,放下去又可惜。 王次北带着五人,来到了山下谈判。为了显得隆重与正式,强行将不务正业的陈遇拉了过来。 卫肃眼见着来人,站起身来,正正衣襟。 王次北弯腰拱手道:“在下见过卫爷。” 卫肃抱拳:“王大当家,有礼了。” 王次北笑脸迎上:“卫爷客气了,此来想必您知晓来意。在下希望,能商量出一个好的结果。” 卫肃:“嗯,最好如此。” 王次北:“那……” 卫肃:“那边小公子,你可识得?” 他手指向一旁胡乱折柳枝的林寻说道。 王次北定睛一看:“嗯……” 卫肃:“他是林寻,帮主的徒弟。这次,由他来和你谈。” 王次北半信半疑:“他…多大了?” 卫肃:“十八了吧。快去吧,小公子已经等不及了。小公子脾气可不太好,与帮主像极了。王大当家可要有耐心哦。” 王次北皱着眉头:“卫爷,在下认为……哎?您留步啊!” 为什么要安排一个小屁孩儿? 当然,接下来的谈话,王次北自然明白,这个小屁孩儿,确实适合与人谈话。 林寻:“开个价吧。” 王次北:“伯良羽的价,可是百万两之多,那天云山派是不是,” 林寻打断他:“不,伯良羽的银子,你有命拿没命花。看着多,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给的可不一样,我们能让你好好享用,安安心心地享用。” 王次北如鲠在喉:“按照你的说法,就算是给我们一两银子,也是我们占了便宜了?” 林寻认真地点点头:“当然喽。不过,一两怎好拿出手呢。多出来的不是你应得的,而是我们看在你表现好的份儿上,赏给你的。” 王次北:“我为你们节省了多少工夫,怎么就不是应得的?” 林寻:“你胆大包天,私自收留我派目前最大的敌人,这笔账你可不要忘了。日后,师父他若是记起这回事,说不定会很不高兴哦。” 王次北眼睛微微闭起来:“小公子,江湖可是要讲规矩的。不是谁想吞并谁就吞并谁,多行不义必自毙!” 林寻:“哦?那王大当家吞并飞鹰寨,是出于什么规矩?这是义吗?” 王次北:“飞鹰寨是偷盗起家,人人得而诛之!” 林寻:“五虎山庄到不是偷盗起家,但却是偷盗养家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 后山(上) 林寻一通铁嘴攻击,将王次北弄的丢盔卸甲。 王次北见识了林小公子的“巧舌如簧”,真正认识到了以貌取人的代价,年纪,似乎从来不是智慧的界限。 最终,天云山派允诺,三个月之后,待风声过去,将原属于石门的张家庄划分给五虎山庄。 名义上属于天云山派,而所有账目利益归于五虎山庄。 五虎山庄承诺以天云山派为依附,杜绝有损于天云山派的事。 伯良羽被卫肃带回了天云山总舵,至于如何发落,还有待常十三决定。 …… …… 林寻回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 淅淅沥沥的小雨洒下,一点点沾湿了地面。 一股新鲜的空气,吸入身体,顿时清凉。 绿色变得更加鲜艳,彩色更加熠熠光彩。 常十三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自己屋子的屋顶之上,看着远方。 那是后山的方向。 这里似乎还有着两个身影—— 一个是懵懂的小孩子,一个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这二人在山上打打闹闹,似乎没有年龄的鸿沟。相处地那般融洽,以至于令山间的鸟儿羡慕。 小男孩儿:“师父,等徒儿长大了,要去爬更多更多的山。师父一定要一起哦!” 中年男人:“呵呵,长大还远呢。” 小男孩儿:“师父,天云山之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中年男人:“大河山川,雪山草地,任你驰骋。” 小男孩儿:“哇!” 中年男人打趣道:“当然,还有很多漂亮的姐姐哦!想要得到她们的青睐,先得要练好你手里的剑。” 小男孩儿神色暗淡下来:“可是徒儿的剑,只是一把木剑,什么也做不了。” 中年男人:“木剑如何?内力达到,就算是木剑也能制胜。等你真的懂得了为何执剑,为师一定送你一把绝世名剑。” 小男孩儿依然没有提起精神:“可是……那还要好久好久。” 中年男人:“好久?五年之内,达不到护法水平,可不要怪为师不认你。我萧冬可没有如此不肖的徒弟。” 小男孩儿随后捡起地上的石块,猛劲地将它丢到远处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气呼呼地说道:“师父,如果徒儿做不到,真的不认了吗?” 萧冬走过来,把小男孩儿双手托举:“哈哈,如果做不到,萧冬便不配做你的师父。为师也是要脸面的。懂了吗,小十三?” 十三终于笑了起来:“师父,真想看看您出糗的样子,哈哈哈哈!” 他的两只小腿胡乱的踢,弄脏了萧冬白色的外袍。 萧冬宠溺地牵着他的手:“以后十三练成了一身本事,一定能找一个漂亮姑娘。” 十三:“只能找一个吗?” 萧冬狠狠戳了戳他的嘟嘟脸蛋儿:“小子,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还想找几个?这就惦记着脚踩几条船了?” 十三:“既然只能找一个,那一定要好好挑挑才好。” 萧冬:“那是自然!到时候为师要亲自为你们主持大婚。” 十三:“切,谁要!” 第三百三十三章 后山(下) 谁要—— 那时候,一句戏言而已,成为了最不可能的奢望。 萧冬颤抖着手,将手中的玉玦放在了常十三与姬宏的手心里。 这代表着他亲临的玉玦,在二人大婚之时,为二人送上祝福。 玉玦,成为了见证。 作为师父,还好,以另一种方式做到了不缺席。 林寻站在屋檐下,大喊一声:“师父!我回来啦!” 常十三还沉醉在那片欢声笑语的记忆里。 任凭翻身挣扎,还是无法割舍切肤之痛。 林寻跃上墙头,小心翼翼走到常十三的身边,弯腰拱拱手:“见过师父。” 常十三:“坐。” 林寻乖乖坐在了常十三的身边,一双晶莹的眸子望着常十三的侧脸。 常十三:“还顺利吗?” 林寻点点头:“嗯,很顺利。” 常十三:“那就好。” 林寻按捺不住:“师父,您在想什么呢?” 常十三:“为师在想,师父他老人家有没有想我。” 林寻心里瞬间被挖空,最怕自己的师父深陷愁思无法自拔。 最怕、最怕。 林寻:“有。就和师父所想一样。” 常十三摇摇头:“不,这样师父他会心痛的。还是不想的好些。虽然……虽然……” 林寻:“师父,别想了,我们下去吃完饭吧。” 常十三:“寻儿,为师真的不想再做这帮主了。真心的。” 林寻惊异于这样的话:“那师父以后想做些什么呢?” 常十三:“找一个僻静之地,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一间小小的木屋,一张小小的木床。一壶茶,一杯清酒,还有墨阳。” 这样的景象,他想过无数次。 那是一个可以躲避一切的地方。 与天地融为一体, 若是厌倦了, 自行了断便可融化成细小的尘埃。 林寻:“师父不要寻儿了吗?” 常十三没有答话。 林寻内心挣扎,他以为少安或许可以更站分量,于是他接着问道:“那,师父也不要与少安来往了吗?” 常十三摇摇头。 林寻的脸立马变成了铁青色:“果然少安比我重要。” 常十三还是摇摇头:“寻儿,为师想的,只能是梦。不可能的东西,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其实,这样的日子,为师能平淡过了多年,那是因为为师把这些早已当做了活着的习惯。抛下了习惯,那便不再真实了。” 林寻:“……我们还是吃饭去吧。” 常十三终于肯正眼看着林寻了,他转过头来:“寻儿,除了吃,你还在意什么?!” 林寻:“很多,只不过轻重缓急,目前来讲,吃最重要,毕竟我饿了!” 常十三:“呵呵。朽木不可雕。” 林寻:“若是抛开所有习惯,那剩下的是什么呢?该是吃、睡这最基本的事儿了。” 常十三:“哼。” 林寻抱起常十三的胳膊,生拉硬拽:“快些走吧。求求了,真的饿了!” …… …… 回归自然,吃、睡,便成为了一等一的大事。 “食、色,性也。” 若是能将俗世的外衣全部揭开,真正去享受最基本的东西,那边能接近自然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惊梦(上) 一大清早,龙宿便来禀报:“帮主,栾子明求见。” 栾舵主,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普通的门徒。一向的敬称,已经被拿掉了。乍听之下,还真让人不习惯。 常十三:“让他进来。” 龙宿:“遵命。” 自从将西线的事宜安排妥当,栾子明便归心似箭。 身边只有一个自己本就不怎么熟悉的风钰,他实在想念待在总舵的日子。 栾子明一脸笑意,一进门,便麻利地将残阳剑放在了入门一侧的剑架之上。 回过身来,他单膝跪地:“属下栾子明,拜见帮主。” 常十三:“嗯。过来坐。” 子明:“谢帮主。” 常十三面色温和,披上外袍,从床上站起身来:“来的可真早哈。” 子明微笑着:“是,属下只想尽快回来,见见兄弟们,哈哈,尤其想念总舵可口的饭菜。” 常十三:“嗯。” 子明:“帮主,为何不见十四?他在哪啊?” 常十三:“他在总舵对面住了。出了门便能见到他的宅子。” 子明:“他、搬出去了?!” 常十三:“嗯。” 子明半信半疑:“您不会是和他闹掰了吧?“ 说完便感觉到,自己的问话是有多么愚蠢。 常十三:“他和雪儿一起住在那了。” 子明眼睛瞬间瞪圆:“他们……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不可思议……十四的猪脑子能这么快俘获苏护法的芳心?我天!鬼才信!” 一旁的十三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这位羡慕嫉妒的小兄弟:“眼红了?” 子明摆摆手:“哪有!对了帮主,玉文和沈舵主,修成正果了。” 常十三:“是吗。” 子明:“玉文写信告诉属下,他定于六月底成婚。想必写给总舵的信,也快到了。” 常十三:“也好,正巧去青山城。” 总归要去见见自己的小侄子,顺路去平安镇走走,也不错。 虽然常十三不喜人事,但场面上毕竟要过得去。给足兄弟们应有的,是他必须去做的。 栾子明一直觉得对话缺少些什么,每次回总舵,不可或缺地便是汇报了。 栾子明:“帮主,您就不问问,西线的情况吗?“ 常十三:“不想听。” 栾子明:“可是,属下想说啊!” 常十三:“嗯,我去叫寻儿起床了。你自己待着吧。” 子明心里凉飕飕地:“帮主……” 人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寻儿、寻儿,这个“目中无人”的臭小子,已经将常大哥死死捆住了! 还有一件值得子明关注的事,那便是如何处置伯良羽。 在辰阳关时,承担伯良羽的陷害,又担忧着伯良羽对重戈的追杀,最后险些要了重戈的命——挥之不去的仇恨! 伯良羽一副文文弱弱地嘴脸,将自己耍的团团转,本以为伯良羽柔弱不经风,谁想到内心狡诈、做事狠辣。 至于如何处置,常十三思虑良久。 为了掩盖帮派纷争,他决定以一种平息的方式作为结束。 伯良羽并非死于争斗,而是死于仇杀。 这个关键的人物,便是重戈。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惊梦(中) 林寻照常被常十三从床上“揭”起来,懒悠悠地抱起了青阳剑,出了门。 林寻:“师父,今日又学什么啊?” 常十三看着他灰沉沉的样子,问道:“怎么,有这么困?” 林寻:“嗯,昨日和燕初他们出去了,很晚才回来的,没睡够的……” 常十三:“今日,学轻松的。” 林寻嘟囔一句:“您这里就压根儿没有轻松的。” 常十三:“嗯?” 林寻迅速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徒儿是说,您教什么就学什么,嘻嘻!” 常十三自然不想去计较:“今日就学一个身法,做到位一次,就算过关。” 林寻眼睛放亮:“说好的,就一次哈!” 常十三:“嗯。” “嗖——” 墨阳剑凌然出鞘,常十三脚尖点地,在空中华丽转身之后,稳稳地落在了十五步之外的地面之上。 他说道:“开始了。” 林寻聚精会神,打发走了一切的困倦,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常十三的动作,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墨阳剑自东向西,一个飞速冲杀——就在剑尖马上就要深入面前巨石的一刹那, 它陡然转身,力道收回,迂回婉转。 常十三凌空一跃,脚尖点在石壁之上,墨阳剑从原来位置的定格之处,瞬间向下冲去。 剑尖直直刺向地面,剑身弯曲,承载着人的重量,就在剑身弯曲增大的一个点,常十三手臂用力,身子旋转,从高空之中落下—— 右脚点地,左脚紧跟而至。 “嗖!” 墨阳剑收回剑鞘。 一个身法,一气呵成。 果然,真的是一个身法而已。 只不过…… 一旁观看的林寻,呼吸停滞,呆愣地站在原地,下巴都忘记收了回去。 只听到远处师父的声音:“第二次。开始。” 林寻大声吼道:“慢着!” 常十三停住拔剑的动作。 林寻的脚尖奋力踩着地面,激起一层尘土:“师父,我不要学这个!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常十三面色平淡:“为何?” 林寻猛烈摇头:“看不懂、看不懂啦!太难啦!” 常十三:“为师还未演示完,才一遍啊。” 林寻:“我不,五遍也看不懂。反正不行,换一个吧。求求您了,好师父。” 常十三撇撇嘴:“嗯……没有比这个简单的了。” 真诚地说,他思考之下,真的找不出比这个简单的身法了。 一蹴而就地已经学了差不多,下面就要将简单的结合起来,完成身法的突破。 还真就找不到容易些的。 林寻便更加没有信心了:“就这,我练到明天也做不到完成一次啊师父。” 他一屁股做到了一块石头上,沮丧地像一只霜打了的茄子。 常十三走过来,摸摸林寻的小脑袋:“寻儿,不思进取的毛病又犯了。” 林寻仰望着常十三的脸:“师父,徒儿有一个主意。” 常十三:“说。” 林寻:“今日早课,您来检查一下以往的功课,如果不过关,寻儿认罚。剩下的时间,您来舞剑,寻儿给您的剑法取一个名字吧。” 常十三楞了一下:“取名字?”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惊梦(下) 林寻:“师父绝世剑法,江湖之上,多年以来,仅您一人而已。难道不该有一个名字吗?师父不想扬名后世吗?” 常十三微微一笑:“为师不在意。” 林寻:“可是我很在意。百年之后,该有些东西,让人来怀念的,至少,我可以骄傲地和别人说,我的剑法与您一脉相传。” 为了徒弟的哪一点小小的“虚荣心”? 不,骄傲,不同于虚荣。 谁不想自己有一个令人骄傲的师父。用尽毕生精力,钻研一套绝世剑法,站立于人之顶,山之巅。 为了名,人之常情。 …… 林寻将功课剑法一遍一遍演练之后,常十三握起墨阳剑,于空中起舞。 带着凌厉的剑锋, 婉转悠扬。 犹如琵琶铮音,其间万马奔腾,齐声嘶鸣。 犹如翩翩花瓣,随着微风荡漾,于间隙中嬉戏。 银蛇带着红色的血纹,吞噬着空气中的灵气。 白色的长袍,随着身形变换,在空中画出一道道弧线。 残影追风,山谷呼应着簌簌的剑声。 即便是三次转身,轻功发挥到极致,执剑之人的神情依然温和平淡。 他享受着一招一式,与墨阳合二为一,与天地相互呼应。 最后,飞速的转换冲击方向,原地完成接连九次的转身,华然落地—— ——神幽潜出,绚丽夺目,不可直视矣。 …… …… 观之,令人如痴如醉。 …… …… 名可名,非常名。 姑且名之,谓之“惊梦”。 一剑墨阳,梦醒难分。 一曲惊梦,江湖浮沉。 百年之后,直教人唏嘘。滔滔大流,逝者如斯。 人,消失不见。 唯有意念,剑魂长存。 其间,多少辛酸,多少血泪,铸就一段刻骨铭心。 夕阳浓烈,干酒入喉。 有人在后,为其思念。 …… …… 穿云剑刺穿了伯良羽的咽喉,一剑封口。 一命消亡,带走了一个帮派的时代。 石渊卸去所有纷杂事务,安心退至人后。 姬宏喜得一子,一家人相聚一堂,满布和气。 景雯如愿,受到了来自天云山的长情告白。不日,一篇长达三页的礼单,送至了平安镇的裴府之中。 唐少安与苏雪儿修成正果,如期大婚。这一日,天云山人声沸腾,气氛被二人的喜事包围。 整个江湖,天云山派十占其八。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连接成片。消息舵纵横交错,无所不通。 商号遍地,分舵互通,来往不绝。 一切,在一场场激烈的高低较量之下,归于平稳。 …… 是天造就了人, 还是人造就了天? 生于天地之间,能做之事看似广泛,实则渺小如尘埃。弱不禁风,却能绽放能量。 人,生之不能却,而命不可不止。 淡然面对生死,通天为一。 相较之喜怒哀乐,不及生死之大事,又有什么不可放下? 一切不容于心, 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鱼, 游玩于冰凉而又能够温暖的水。 宽人之胸次, 放人之眼界。 …… 江湖从来不缺少眼泪,当然,更不会缺少动人的微笑。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 看到一个个光影,那是人存在过的影子。 这光,闪亮耀眼。 细细品味,这光,似乎已经融入观者的生命里,挥之不去。 番外 生辰(一) 常十三坐在桌案边,手中执笔,在红色的香纸上写着字。 “寻儿,为师令人采办的东西呢?” 林寻不学好,染上了斗蛐蛐儿的毛病,一只名叫“黑云将军”的蛐蛐儿成了他日日惦记的宝贝。 他盯着蛐蛐儿看得出神:“什么东西?” 常十三:“白壁一对啊。” 林寻漫不经心:“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嗖——” 常十三手中的毛笔稳稳的落在了蛐蛐边上,墨汁滴落在红棕色的木板上。 林寻被吓了一跳。 回过头来,一张铁青色的脸,正对着他,那双恶狠狠的眼睛,盯地他全身不适。 林寻:“师、师父……” 常十三:“你再说一遍。” 林寻规规矩矩站好之前,还不忘将蛐蛐放进白玉罐中,免得伤及无辜。 沉默是金! 要我再说一遍? 哼, 才不! 常十三:“今日是二十三,什么日子?” 林寻支支吾吾:“是……” 他快速搜索一番,什么日子?不是师父生辰,不是我爹生辰,也不是我的生辰……那是什么日子? 白壁…… “啊!我想起来啦!” 林寻一溜烟儿跑出了门,“师父,我去寻白壁,等我回来!” 今日,确实是天云山派大人物的生辰。 在距离总舵几条街的玉雍街,一座气派的宅院位于街道尽头。 看着是一座门楼,实际上院子是五间正房连接在一起的。 “裘府” 裘尧不仅有家室,而且门下住着十几名弟子。 今日,天云山派的人几乎都要过来祝贺。 裘尧年岁不算大,隆重的生辰并不符合他。只不过,总舵年节盛大,裘府的年节草草了事。由此,弟子们一起操办,每年裘尧的生辰变成了裘府最隆重的日子。 …… …… 半个时辰之后,林寻气喘吁吁地一溜烟跑回常十三的房间。 若不是总舵之内不能骑马、驾车,他一定纵马飞奔! “师父!” “白壁,没有了,那家、那家古玩店被洗劫一空……老板跑路了……您预付的定金打水漂儿了……” 林寻缓了两口气:“师父,还有半时辰裘叔叔那边就开宴了,咱怎么办?” 常十三无奈地笑着:“你、你……你若是早早将白壁取回来,为师的银子能打水漂儿吗?” 林寻耸耸肩膀:“师父,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考虑怎么解决?” 常十三点点头:“等解决完再和你算账。” 说完,常十三便离开了房间。 林寻:“哎?去哪啊?“ 常十三:“哼。” 笑话,我常十三的银子,何时打过水漂儿? …… …… 这座古玩店,别出心裁。 一般的店面,贵重的古玩都要珍藏在最隐蔽之处,以免被人觊觎。 而“瑞祥古玩店”恰恰相反,将最为贵重的物品统统排放出来,供来往的客人们观赏。 也正因为这一点,每日来瑞祥的人,络绎不绝。即便是囊中羞涩,无力买回家,也要一睹千金万金的贵器。 瑞祥很快成为了天云山城内古玩界的黑马,生日红火。 番外 生辰(二) 瑞祥古玩店,此时已是人走茶凉。 唯一一名伙计,正在大堂呼呼大睡。 林寻敲敲桌子:“喂!醒醒!” 伙计睁开睡眼:“干嘛?有事找老板,没事就走人。” 林寻:“老板不是跑路了吗?” 伙计:“啊…对啊……”说完,头又栽倒下去。 林寻揪起伙计的耳朵:“真行哈,小爷我找上门了,还在这里睡觉!” 这小子手劲儿向来很大,伙计的耳朵瞬间红了一片。 “客官……哎呦疼、疼、疼……” 林寻稍稍松开力道:“老板跑路,你怎么好在这里待着?” 伙计:“老板吩咐,我负责看店。” 林寻:“这么说,老板还会回来喽?” 常十三找了一把椅子,正想坐下,却发现上面有些许不起眼的污渍。 对于他这样的讲究人,自然无法接受,只好作罢。 伙计:“当然,这么大的店面,老板怎么可能不要呢。” 林寻:“他的胆子还真是不小,一屁股债还敢回来。” 伙计:“哈,我老板可不是一般人!避避风头也就回来了。” 常十三:“那他是什么身份?” 伙计:“老板本人倒没什么身份,不过老板的儿子可是天云山派第一护法的徒弟!” 这一张带着骄傲微笑的脸,仿佛老板儿子就是自己儿子一般。 裘尧的徒弟是老板的儿子? 那是裘尧徒弟的爹欠了送给裘尧作为礼品的一对白壁? 这样算起来,是不是什么也不送,空着手去参加他的午宴更好一点儿? 呵呵! 常十三:“他哪个徒弟?” 裘尧十几个徒弟,说不定最近又新认了几个。 伙计:“名字不知道,不过他一定是姓赵。” 常十三:“赵……寻儿,为师记得是不是有一个叫赵什么卿?” 林寻靠过来:“赵文卿嘛,我知道他的。” 常十三:“你老板就靠着这么点儿关系,就有胆子跑回来?” 伙计信誓旦旦:“那当然!这点儿关系?切,你是没见识,这可不是一点儿关系。谁若是能与第一护法攀点儿亲,在天云山就能横着走!” 常十三:“是嘛。” 伙计:“不信?我还告诉你,老板跑了之后,没几个人敢上门来挑衅,你们两个算是为数不多的不识相的人。哼哼。” 常十三:“你老板可有交代,遇上上门挑衅的人,该如何?” 伙计:“当然是提一提与第一护法的关系喽。” 常十三:“那上门的人还是不买账,又该如何?” 伙计拍了下桌子:“那不可能!” 林寻:“师父,您再啰嗦会儿,我们真的要迟到了!” ……哦,也对哦。 林寻:“这么说吧,你们店里现在还有没有银子?我师父以前在这里预付了五百两的定金。” 伙计:“你们想要回去?那不可能。我没有这个权限。我只是负责看店的。” 林寻:“那谁有这权限?” 伙计:“我老板呗。” 林寻:“老板跑路,你负责看店,我们就要你做主,把银子还给我们!“ 绕来绕去,这伙计还真是仗着关系肆无忌惮。丝毫不担心别人找麻烦。 番外 生辰(三) 林寻:“伙计,你家少爷能不能当家?” 伙计:“那…我可不知道。” 林寻:“你去找你家少爷过来,还银子!” 伙计:“我家少爷也是你们想请就能请的,你得问问天云山派答不答应!” 常十三低声嘀咕一句:“天云山派答应了。” 伙计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常十三:“寻儿,上。” 林寻:“得咧!就等您这句话呢。” “嗖——” 林寻手中的青阳剑,瞬间架在了伙计的脖颈之上。 “噗通!” “爷,饶命饶命…” 伙计害怕要命,本来没什么胆子,更是见不得刀刃。 林寻心里暗暗嘀咕:见过胆子小的,没见过这么胆子小的。 林寻:“去,叫你家少爷,小爷我帮你看店。” 伙计连连点头:“是是是,那那劳烦您了…” 接着,飞一般冲出店门,一溜烟儿朝着裘府跑去。 林寻:“师父,我们还能赶上正午大宴吗?” 常十三:“你是真想去见你裘叔,还是想大吃一顿?” 林寻:“嘿嘿,自然是见裘叔了。” 信你个鬼。 裘府大宴,网罗天云山名师大厨,虽不似天云山派年会那般盛大,也足够吸引林寻这样的“饕餮”了。 …… …… 伙计:“少爷,救命,少爷…” 守卫:“何人?” 伙计:“小爷,求您给通报一声,小的找我家少爷。” 守卫:“你家少爷?名字?” 伙计:“姓赵……哎,少爷!” 正巧,赵文卿来正门迎客。 赵文卿:“你是,伙计吧?” 伙计:“是,少爷,救命啊,有人来咱店挑事啊,这老板不在,您可要做主啊!” 守卫转过身,弯腰行礼。 赵文卿:“师父,您怎么来了?” 裘尧身穿银灰色长袍,一身黑金色走线镶边,头上一条深黄色发带,趁着一颗饱满的暗绿色宝石。 伙计眼神一个躲闪,双喜跪地:“见过、见过护法。” 裘尧:“快起快起。时辰快正午了,不知帮主何时驾到,为师还是早早等候的好。” 赵文卿:“辛苦师父了。” 裘尧微微一笑:“哪里来的辛苦。这是怎么回事?家里出事了?” 赵文卿:“这是我家小伙计,一个劲喊救命。” 裘尧:“说说,何事?” 伙计:“是、是…店里来了两个人,张口要银子,五百两呐!说老板收了他五百两的银子,来讨要。” 赵文卿:“打劫?” 伙计起初还有些犹豫,想想还是选择顺着少爷的话随声附和:“……是是。” 裘尧:“你家不是遭贼了嘛,怎么还有来打劫的?” 赵文卿:“师父,您不知道,柿子软,是贼都会眼馋的。” 裘尧:“那二人长什么样?看起来是贪财之徒吗?” 伙计:“护法,那二人看着人模人样,实际却是凶神恶煞,尤其是那年轻些的,一把剑直接架在小的脖子上,幸亏小的躲得快啊!” 裘尧:“那你回去,告诉他二人,打劫,就到裘府来。” 赵文卿:“师父,徒儿家事不敢劳烦师父您。” 裘尧:“无事。” 伙计眼神游移:“可是,护法,小的怕回去口说无凭的,那二人不把小的放在眼里。” 番外 生辰(四) 裘尧:“文卿,你去将为师的匕首交于他,算作凭证。” 赵文卿:“师父,这,是不是太贵重了些。” 裘尧:“又不是给你家,只是暂时借用。好了,师徒之间,何须客气。” 赵文卿弯弯腰:“谢谢师父!” 裘尧的随身匕首,通体幽黑,锋利无比。上刻有单字“尧”,显示着它的主人。 每次接下任务,匕首必然随身。虽然江湖上少有敌手,但裘尧一直是谨慎的人,从来都是思虑周全,以备不时之需。 这把匕首,大有来头。 当年,天云山派帮主萧冬传位于常十三,托付裘尧尽心辅佐。萧冬将珍藏多年的匕首交付于裘尧,以表倚重之意。 后,萧冬故去。 裘尧视匕首为珍宝,从不轻易拿出手。 常十三见如此宝物封藏,便多了一句嘴:“与其束之高阁,不如常伴左右。此物与裘大哥融为一体,方是师父之意。” 自此,裘尧请名匠刻字于其上。这把匕首,成为了他的护身符。 将匕首用来为赵家解围,足可见赵文卿此人在裘尧心中的地位。 裘尧有徒弟一十七人,赵文卿排行第九,已经跟随在身边五个年头。 裘尧待这些徒弟,视如己出。今日之事,不论是谁,想必他都会如此做法。 …… …… 就这样, 常十三收到了这把带着“威胁”意味的匕首。 他决定,裘尧的礼物,就以这把匕首顶替了。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裘尧一直苦苦等候在门口,还是不见来人。 林寻紧紧跟在常十三身后,步子越来越快。 林寻忧心忡忡:“师父,走慢点啊!” 常十三:“你不是饿了吗?为师带你去吃饭啊。” 林寻:“分明是您心中不快,关我什么事。” 常十三:“不快?不不,绝没有。” 脚步急促,脸上一丝不苟的样子,分明是一副去抄家问罪的架势! 林寻:“今日是裘叔叔的生辰!” 常十三:“嗯。” 林寻:“我不许您去哪里找事!” 常十三微微皱眉,随即停住:“你说什么?” 林寻向后退了两步,保持一个安全距离:“没……” 常十三:“你觉得为师是去找事?!” 林寻猛劲儿摇头,眼睛眨了两下:“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裘叔叔可能不知情…他一定不知情的…最关键,今日不合适。”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人的脸色,又低下头去。 常十三:“好,你自己去吧,为师不去了。” 林寻赶忙拉住常十三的手臂:“不行!” 不去? 那便更不合适了。 裘府上下都翘首以盼,原本也是答应好的,此时推脱,叫人家情何以堪呐。 林寻:“这件事,等晚上再说。您先去,好好吃饭,好好说话。算我求您还不行?” 常十三:“好啊,如何求?” 林寻痛痛快快,跪地,叩首一拜,“求您啦!” 说完,起身,拍拍身上尘土。 林寻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好了,求完了。” 常十三:“不吃你这套。” 番外 生辰(五) 林寻:“明日您做武论领值,我保证将人数控制在二百人以下!” 常十三:“这…” 林寻:“一百五十人以下!” 常十三:“嗯…” 林寻:“一百人!” 常十三:“成交。” 算一算,假设有四百人来参加武论,劝退三百人。三百人大概分为三十个组,一组一组去求他们,需要一样的话说上三十次。 今晚,没得歇了。 …… …… 终于,见到了裘府的大门。 林寻紧紧拉着常十三的手臂:“师父,记得哈,好态度,不发火哈。” 常十三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正在努力准备自己的好脾气。 林寻死命扯扯衣袖:“别笑!” 本来没有笑容的人,带着捉摸不透的弯弯的嘴角……简直是吓死人不偿命。 过于阴森,过于恐怖。 常十三深吸一口气:“咳,好。” 裘尧带领徒弟十五人,和一早到来的天云山派门人们,凌修、叶敬、于禾等人,恭恭敬敬站立于门外。 此时已是午时过半,阳光很足,人们脸上略有倦容。 “属下拜见帮主!恭迎帮主!” 众人跪地,齐声问好。 门外一旁,放置着礼品收容案。 不过,常十三此时两手空空。本想送出的匕首,外面被绒布包裹,藏在了林寻腰间。 林寻双腿并拢,深深弯腰下拜:“林寻见过各位护法前辈!” 常十三略做停顿:“免礼。” “谢帮主!” 他的到来,其实也会增添很多不自在。万幸的是,一般他只会于裘尧等护法同桌用餐,其余人不同屋,也就不用太过在意他的存在。 裘尧上前引路:“帮主,您这边请。” 常十三:“有事耽搁,来迟了,裘大哥见谅。” 裘尧笑道:“您言重了,不迟不迟,您来便是属下荣幸。” 常十三:“你徒弟中,几人姓赵啊?” 裘尧:“一人,名叫赵文卿。不知您有何吩咐?” 常十三:“无事,问问而已。” 裘尧:“是。” 常十三:“生辰之礼,今晚去总舵交给你。劳烦你跑一趟。” 裘尧:“帮主您不必费心的,属下不缺这些东西。” 常十三:“不,这次不同。这礼,值得你期待。” 裘尧:“那就谢谢帮主了。” 林寻的脸上恨不得能拧下水来。确实是值得“期待”,只不过,裘叔叔口中道谢,却不知实则是一颗就要炸的火药。 “阿伯!” 后面传来一声呼唤。 略显稚嫩的声音,带着亲切感。 常十三转过头去:“嗯?” 阿福带着笑容,快步走过来,拱手道:“阿伯,小师傅和小师娘出远门了,今日来不了了。让我和您说一声。” 常十三:“去哪了?” 阿福:“雨铃渡那边。” 常十三:“何时回来?” 阿福:“七月十二回到家。” 常十三:“真会掐时候。” 阿福:“那是!小师傅可没胆子不回来。” 七月十三,常十三的生辰嘛。少安从不缺席。这么些年,都是少安一人在身边陪着他喝生辰酒。 常十三不喜张扬,简简单单两个人对酌,一醉方休,一觉睡到自然醒,体验少有的轻松自在。 番外 生辰(六) 常十三:“和以前一样,安排一桌,我独自用饭。酒要小花雕,菜随意来几样便好。” 裘尧:“帮主,其实您不必如此。显得属下等很不近人情。” 常十三:“不如此,显得我很不近人情。” 林寻:“那我呢?” 常十三:“你、和裘叔叔的徒弟们一起吧,燕初、小七他们都在。” 林寻:“好!” 常十三:“老实点儿,别多事。” 林寻:“…嗯。” 哼! 林寻腹中暗暗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要显示我多不老实。搞得我真的不老实一样。叨叨叨,碎嘴皮! 常十三:“寻儿,饭后为师休息会儿,你爱干嘛干嘛去,别来打扰。” 林寻内心的抱怨再一次熊熊升起,他扭过头去,分道扬镳淡淡回了句:“…哦。” 以后出去,不称呼师父“哥哥”了,直接称呼“阿娘”吧,切合实际些。不仅喜欢唠叨,而且一贯“自家孩子好出气”。 …… …… 林寻与裘尧的徒弟们一起,巧了——赵文卿就在他左手边。 林寻是笑口常开的小公子,平日里最好与同龄人扯皮。可是看着眼前的赵文卿,笑起来怎么就这么虚伪呢? 唉,根本无法正常看待人家嘛。 “文卿,哈…” 赵文卿露出一排牙齿,又白又整齐:“林庄主,好久不见了。” 林寻皱皱眉头:“唉,什么庄主,取笑了。” “林寻!” 远处传来一声,一人连蹦带跳地跑过来。一身黑色袍子,腰间系着一条红色腰封。 这人,正是小七。 后面那人,个字稍微高一些的,步伐沉稳,这是燕初。 林寻小虎牙自然浮现:“哎,你们干嘛去了,才来!” 燕初:“兴阳哥哥带我们去办了点事儿,才赶回来。” 林寻:“可以啊你们,去帮着钱庄讨债,这活儿可不好做。” 想当初,林寻在钱庄胡闹一通,把孙掌柜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 小七:“兴阳哥哥很有经验,我们只不过是观摩,哈哈哈。顺便收拾了一个恶徒。” 赵文卿这才发现,他自己完全被忽视了。林寻刚刚主动与他打招呼,只不过出于基本礼貌。 面对刚刚来的二人,才是真心的兄弟间的对话。 赵文卿抱拳:“二位,文卿有礼了。” 燕初:“有礼。” 小七:“有礼。” 林寻拉过小七:“小七,快和我说说,你们去的李家庄,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小七和燕初坐在了林寻右手边。 小七:“有啊,不过,你先敬我三杯酒,我就告诉你,如何?” 林寻有些为难:“三杯?不行,太多了。一杯好不好?” 小七“鄙夷”:“一杯三杯没区别啊。” 林寻低声说道:“那谁就只让我喝三杯。” 小七:“帮主不在这里。” 林寻:“我知道,只不过,还是有点、怕…” 这话说完,脸上布满红晕。 潇洒的林小爷啊,你的胆子都去哪了啊?! 是谁,狠狠折断了你潇洒的翅膀?唉。 小七低声道:“没关系吧,你不说我不说,帮主不会知道。” 林寻开始左右摇摆。 其实呢,应该不会被知道。 再说,刚刚叨叨叨,我表示不服! 林寻定了定神:“好,我敬你三杯,今日一醉方休!” 小七:“一醉方休?还是别,喝醉了不好解释。” 林寻一摆手:“不管他,去他的,喝!” 小七:好、好样的,敬你是条汉子…… 番外 生辰(七) 推杯换盏,欢声笑语。 裘府上下,一片嘈杂。 裘尧交友甚广,院中的人,形形色色。有江湖人,有商贾,有官场人,也有文绉绉的书生。 林寻、小七、燕初,三个人早已睡死在了桌上,两耳不闻事了。 赵文卿不同,他与这三人没说上几句话,自然也没喝上几杯酒。 就在赵文卿想要站起身来离开之时,突然,林寻腰间的一抹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一抹光,是熟悉的幽黑色,灰暗中,却透着一股危险。 赵文卿仔细盯着,终于,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包裹在外的布条,被他小心翼翼抓住了一角。 匕首— 是一把匕首—— 通体幽黑色,这样的外形,越看越熟悉。 赵文卿下定决心,手指用力,从林寻的腰间轻轻夹起匕首,躲过一众人的目光,将匕首带入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把头深深低下,在桌子下方查看究竟——这把匕首,正是裘尧的贴身之物。 不久前,裘尧亲自用它为赵文卿解围。 这把匕首,为什么会在林寻身上? 难道说,世上不止一把? 帮主将另一把给了林寻? 不,依照这把匕首的来历,世上该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最坏的状况,林寻是去瑞祥讨债的无赖? 双喜报信时说,去店里的是两个人,那么除了林寻,便是、帮主! 赵文卿迅速将匕首藏在了自己的怀中,反复确认没有人注意之后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他想着:帮主来裘府,并未将匕首归还给师父,这就意味着,帮主绝对不会罢手。帮主会依照此匕首追责于师父,而师父定然将知晓瑞祥的状况。而我,并没有和师父交代实情。 师父将如何看我? 帮主又会如何处置? 赵文卿不敢去想,只希望赶快将怀中匕首藏着安全的地方。 这个信物消失了,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那么顺理成章地发生。 可是,匕首就此消失,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师父视此为珍宝,师父绝不会任凭匕首消失而不理。 …… …… 宴席将近尾声,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跑堂传菜的声音消失不见,饭菜的温度也一点点儿下降。 起初的客套话,在酒过半巡之后也没有了。兄弟们的情感在一顿酒后被加深,变得更加亲切,变得无所不谈。 卓兴阳踉跄着身子,走到跟前:“小七、燕初,醒醒,回去了。” 他摇晃着二人的头,愈来愈用力气,“快醒醒!” “兴阳哥哥,”燕初昏昏醒来,双手捂着头,“什么时辰了?” 卓兴阳:“不早了,回吧。” 燕初:“哦,好。” 卓兴阳:“小七,死猪一样,这是喝了多少啊你们。” 小七被燕初一通摇晃,恢复了意识。 小七看着眼前的酒杯,再也提不起精神,肠胃打鼓。歪过头去,林寻依然醉倒。 小七:“林寻,醒醒,喂!” 本来只是想多喝几杯,没想到林寻如此逞强。如果帮主知道此事,自己也好过不了。 番外 生辰(八) “嗯……”林寻支支吾吾半天,手一直在胡乱撇开小七的手掌。 林寻慢悠悠地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手随意地摸摸腰间。 突然! 他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腰间空空荡荡,匕首不见踪影! 林寻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坏事了坏事了……” 卓兴阳察觉到林寻面色紧张:“何事?” 林寻双眼盯着兴阳:“我的东西不见了!” 卓兴阳:“什么东西?” 林寻思考片刻,没有应答。他不知道是谁拿走了匕首,公然说明,恐怕有所不妥。 卓兴阳追问道:“很重要?” 林寻:“哥,这间屋子的人,一个也不能离开,我去找师父!” 卓兴阳虽然不知何事,但是既然事关帮主,自然不能有半分懈怠。他道:“小七,燕初,你们两个守在前门后门,一个也不能放出去。” 小七、燕初齐声:“是。” 林寻快步向着后院走去,打听了常十三的所在处,赶忙寻去。 常十三早早吃完,已经在床榻上睡着了。 精致的小花雕瓷瓶,已经见了底。桌上的饭菜七七八八地摆放着,没有叫人来收拾。 林寻还是保持一贯不敲门的做法,横冲直撞地进入,跑到了常十三的床前。 向来敏感的常十三,早在他脚步声在门外时便醒了过来,刚睡一会儿,丝毫没有接触全身的困意。 对于林寻的突然打扰,着实不爽。 林寻:“师父,别睡了,出事了!” 常十三纹丝不动,没好气道:“说。” 林寻:“匕首,裘叔叔的,不见了……” 常十三转过身来,依旧躺着:“不见了?” 林寻带着肯定的眼神望着他。 常十三:“那你找为师干嘛?去把匕首找回来呀。” 林寻停顿一下:“找……怎么找?” 常十三:“谁接近过你,在你身边停留过,想一想,不就找到了吗?笨蛋。” 林寻眼神躲闪,终于没有底气地跪下来:“我不知道……我、喝醉了………师父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求您别罚,求您了…” 这时候,他寻找匕首的心思已经被逃避处罚完全替代。 他一门心思,只希望能快点儿被原谅。 他叩首,低着头,内心不住的惶恐不安:“求您……” 常十三不打算此时追究此事,比起这个,找到匕首才是要紧的。 “谁在你旁边吃的饭?” 林寻:“是、小七和燕初还有,还有赵文卿在我边上,”他猛然抬起头,“师父,赵文卿!” 常十三:“证据?” 林寻:“…一定是他,除了他,别人也没有动机啊!” 常十三:“就凭你的推测,处置你裘叔的人?” 林寻双手拄着床边:“不然呢?” “乒乓乒乓——” 常十三三下五除二,手掌冲着林寻脑袋招呼了一通。 “废物一个,一把匕首都丢了去,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让你喝、让你喝,等回家再收拾你!” “乒乒乓乓——” “我错了!错了错了!别打了师父!” 常十三:“屋子里的人,” 林寻:“兴阳哥哥在守着,人应该都在。” 常十三:“守着?谁让你守着?” 番外 生辰(九) 林寻:“不守着,都走了怎么办,匕首就找不到了啊。” 常十三:“事情闹大,你将你裘叔叔颜面置于何地?这是裘府,不是家里,我们是客人,懂不懂啊你……头疼,被你气的为师头疼。” 林寻看着常十三扶着额头:“师父,是因为没睡好觉吧,和我没关系的。” 常十三:“没睡好,还不是你来打扰的!” 林寻下意识向后躲,双手护头:“好好好,都怪我还不行嘛。” 常十三:“你去,和兄弟们说一声,留下他们,一起尝一尝天清酒。你去家里取一坛来。把裘尧叫过来。” 林寻:“天清?师父,您平时都不给我喝的!凭什么拿一坛?!” 常十三:“……” 林寻望着眼前人,突然感到汗毛竖起。一双眼睛,露出寒光,带着慢的凌厉,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生吞入口。 常十三的耐心,终于被他耗尽了…… 林寻:“我这就去办!寻儿告退!” 此时,裘尧已然知晓大厅中发生的状况,于是亲自来到常十三所在的偏僻之地询问究竟。 林寻正从门内冲出来,一把撞入了裘尧怀里。林寻毕竟不是小孩子的个头儿,裘尧一个躲闪不及,身子向后踉跄了两步。 林寻昏头转向,连连道歉:“裘叔,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一步!” 裘尧:“慢点儿啊孩子。” 林寻:“嗯好!” 裘尧看着林寻一个箭步,跑出去,活像一只灵活的兔子。 常十三听到门外动静,翻身下床来,穿好靴子,整理着衣物和头发。 裘尧站于门外一步:“属下裘尧,请见帮主。” 常十三:“进来。” 裘尧:“是。” 常十三走过来,将残羹桌边的椅子搬到一旁,示意裘尧:“坐。” 裘尧微微躬身:“谢帮主。” 常十三:“我正要找你,来的很及时嘛。” 裘尧抱拳:“有事您吩咐。” 常十三:“刚刚,寻儿在大厅丢了东西,他这孩子,让兴阳拦着出来的人,真是失礼了,还请大哥不要介意。” 裘尧:“不,不会……寻儿丢了东西?不知,属下能否帮得上忙?” 常十三:“准确说,是你的东西。” 裘尧疑惑:“属下、的?” 常十三:“我师父给你的那把匕首。” 匕首 二字跳出来,跳入了裘尧耳朵。 裘尧:“那是、那是属下今日用来” 常十三:“是用来警告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去瑞祥讨要五百两银子的恶徒的。” 裘尧身子一怔,双眼抑制不住地盯着常十三愣住了神。 为何帮主会知晓? 难道帮主正巧路过? 不对,总舵来裘府的路,根本不需要从瑞祥那条路穿过,相差甚远。 常十三:“‘打劫,到裘府来。’来裘府打劫的信物便是匕首。” “打劫,到裘府来!” 这是裘尧的原话。 裘尧回想,伙计曾提到,两个人来讨要银子,一开口便是五百两。而伙计和徒弟文卿叙述,这二人实际上是来店中打劫! 裘尧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两个人,是帮主和林寻! 番外 生辰(十) 裘尧缓缓起身:“帮主,那二人,是寻儿和、您、吧……”他低着头,看着地面,心中已是七上八下。 常十三抬起手来,沏了一杯茶,没有答话。 沉默不语,当然是默认为真。 “噗通!” 裘尧双膝跪地,两手攥成拳,不安的情绪愈发浓烈。 常十三的地位,不言而喻。 天云山派上上下下,包括他第一护法,没有人胆敢对帮主有丝毫冒犯。在常十三上位之初,那些有细微苗头挑战帮主威权的人,都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 自常十三坐稳位子,招招式式,雷厉风行。一帮之命,系于一身,大权独揽,分寸必争。对内对外,清白分明。 常十三,睿智却霸道到了极致。以至于朝朝暮暮相处的同袍们,一直以来都对他保持着极高的尊敬。 天云山派的人,把常十三看做是自己的保护神,这尊神左右着自己的命运。 他们毫无保留的对常十三绝对信任,却也对他怕到骨子里。 十大护法尚不敢在帮主面前放松嬉笑,更不要提普通门人了。 尽管近两年常十三的脾气有所改变,变得比以前温和不少。但门人们的那股子敬畏,已经深入骨髓,变成了一种本能。 以匕首威胁警告,所对之人,竟然是常十三。 裘尧的内心,顿时惶恐地不能自已。 更何况,这样威胁的背后,还有他不察之罪。仔细想来,瑞祥的实际情况,裘尧并不知晓。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站在了赵文卿的身后,岂不是妄为人师?! 裘尧俯下身:“属下知错,请帮主责罚!” 常十三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看着外面依然忙碌的伙计们。眼前的红色装饰,提醒着他,今日是什么日子。 常十三:“错在何处?” 裘尧:“…属下以下犯上,帮中大忌,罪不可恕,” 常十三:“这不是我想听的。” 裘尧:“…属下失察,妄下决断。” 常十三:“店铺的伙计把你当做自己的挡箭牌。你是他的靠山,这样的话,绝不是只讲给我一人听的。” 第一护法,在以自己的地位,袒护着无良无道的商家。 传扬出去,天云山派的声誉何存?! 裘尧瞬间后背发凉。 这,是常十三最忌讳的——给帮派摸黑。 裘尧叩首:“属下知错,属下绝无放肆之心。护法的地位是帮派给的,属下不敢以此欺压他人……此事、此事” 常十三:“此事是无心之失。” 裘尧:“不,属下不敢逃罪!” 常十三:“我只是想提醒你,没有要处置你的意思。今日是个好日子,本来并不想提此事。你的为人,我最了解。你那徒弟如何,我便不知了。” 赵文卿—— 裘尧听信了他的一面之词。 但是,此人追随裘尧左右,其人虽有点儿小心思,也不至于利用师父,陷人于不义啊! 赵文卿的所作所为,足够没了半条命。 裘尧:“帮主,属下、属下请求替文卿赎罪,还请您成全!” 常十三:“匕首是谁偷的,我想很快就会有答案。如果不是赵文卿做的,看在你面子上我可以从轻处置。如果是,我绝不会放过他。” 说完,常十三走了屋子,留下裘尧一人。 番外 生辰(十一) 天清酒—— 香气四溢,扑鼻迷醉。 一坛天清酒,酒气大半天也不会消散。浓郁,又没有沉重之感。 二十几种药材,混合着多种酿酒原料,几年,又或者是十几年,才能有精品出世。传承百年的酿酒法,经过几代人的完善,已经独成一家。 传统的手法,精益求精,精品之量,少之又少。 天云山上,有珍藏天清酒的人极少。常十三也仅仅有八坛而已。这八坛,是八年时间积攒下来的成品。 上一代传承人与萧冬相识,也正是有这层关系,才有幸每年都得到一年成品。 …… …… 常十三走到中央厅堂,看着一碗碗天清酒,心里那个心疼呦…好在在座的大多数都是天云山派的兄弟们,不然可是血本无归啊。 众多门人纷纷放下手中的酒,站起身来跪地行礼:“见过帮主!” 看着一个个身形摇摆,看来喝得都不少。 每每这个时候,林寻总会满腹抱怨—— 平时师徒二人见面,林寻喊一声“师父”也就算是见了礼。可是碰上这种场面,他这小子就不能搞特例,不得不和兄弟们一起行跪礼。 常十三:“免了。” 赵文卿胆子虽然不小,但这胆子也分对谁。面对裘尧这个信任他的师父,他显得游刃有余。面对常十三,便不会这般轻松了。 常十三一贯冷血,对于门下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他是裘尧亲传弟子而袒护半分。 林寻上前:“师父,”他本想向常十三禀报:经过他偷偷摸摸“搜身”赵文卿,并没有发现匕首。而且,这间厅堂四处也未见不匕首踪影。 常十三:“先退下。” 林寻:“……” 赵文卿站在不远处,低着头,双手紧攥。 墨绿色的影子逼近,轻盈至极的脚步,敲击在赵文卿的心里——一下下,越发沉闷! 常十三问问眯眼:“兄弟们,昨吧。” 哗啦啦…哗啦啦… 众人坐下,尽管极力放轻动作,还是一阵嘈杂。 赵文卿单手扶着桌角,双腿发软,已经愣在原地。常十三与他,近在咫尺。 常十三:“为何不坐?” 赵文卿心中发慌,小心翼翼地咽下口水,定定心神。接着,缓缓坐下,他努力掩盖着内心的情绪。 常十三:“天清酒,难道不合大家胃口?” 卓兴阳:“哪有!属下等沾了裘护法的光,还得多谢帮主您的赏赐呢!” 众人随声应和:“是是是啊……” 常十三细闻天清气味,再观酒杯:“文卿小弟,怎未曾见饮此酒?” “叮当——”赵文卿刚要拿起酒杯快饮以证明,不曾想手指偏离半寸,酒杯应声落地,滚落一旁。 平日里,虽说赵文卿此人并不起眼儿,但不至于如此胆小怯懦。 赵文卿起身道:“属下、属下今日早早便饮了不少,此时、一时提不起胃口,故而未饮天清。” 常十三:“哦,是吗?” 赵文卿目光盯着远处的地面:“…是,帮主。” 常十三:“赵文卿、林寻,跟我走一趟。其他兄弟,接着喝,尽兴才好。” …… …… 察言观色,可断人清白与否。 匕首之失,九成是赵文卿手笔,常十三已了然。 番外 生辰(十二) 赵文卿内心忐忑不安,脚步越发沉重。 常十三一步步走入来时的小院中。裘尧依旧在原地未动。此时上下已经被打扫地干干净净,没有了残羹冷炙。 裘尧此人,对外人一贯果断,对敌人更是毫不留情。他积攒的人命远超帮派中的其他人。 但是对于自己日日朝朝培养的徒弟们,他就像一位仁慈至极的父亲,更多时选择了宽容。 赵文卿欺瞒师父在先,后利用师父身份为自家平乱,不顾师府声誉,更不顾天云山派声誉。最后,选择用偷盗的方式,将证物带走。 单单是对师不忠不诚这一条,便已经超出了常十三的容忍范围。 师徒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是坦诚,是忠诚和责任。 尽管常十三视此人为不忠不孝,尽管他应当为天云山派清除门户,但终究此人与裘尧有着师徒牵绊。 思来想去,裘尧对天云山派居功至伟,且对林寻有着救命之恩,与自己也是至仁至义。 裘尧的徒儿,处决与自己之手,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常十三停住脚步:“寻儿,你与赵文卿进去,将事情给裘尧讲清楚。为师回家休息了,晚课之前回家。” 林寻满脸疑惑:“师父,这事,您不打算管了?” 常十三转头而去。 林寻:“师父…”突然林寻高喊补充一句,“师父,晚上我要喝您煮的粥,要很浓很浓的那种!” 嘿嘿,中午饱餐一顿,晚上喝粥,不错的搭配。 最最重要的是,可以享受一下师父在家煮粥等小爷我回去的奇妙感觉,哈哈哈哈哈! 远处传来一声:“晚课表现好赏粥一碗,表现不好赏罚一顿。” …… …… 晚课? 今日晚课内容记得是——耐力站桩!惨了,中午喝了不少酒,晚上虽然酒醒了,腿部力量却无法恢复到极致。 林寻心里一沉:好好恳求师父,粥是可以吃到的。但是今日后背必然逃不过一顿责罚。毕竟,过两饮酒这一条师父还没和我算账。 唉,祈祷下午师父可以好好休息,没人打扰。这样师父心情好些,我也好熬。 …… …… 裘尧与赵文卿二人对视,相对无言。赵文卿无法狡辩清楚,唯一能做的,便是低下头。 此时裘尧的目光,不再是往日的慈爱。变的冰冷,如同凌迟之刑打在赵文卿的身上。 比起常十三,裘尧这位“心慈手软”的师父简直是“纵容”般宠爱自己的十几个徒弟。 裘尧一贯不赞同常十三铁腕般训责徒弟的方式。师徒二人一开始接触便给徒弟埋下惧怕的种子,难道不是甚为极端? 而此时,他开始暗自反省。也许,“棍棒之下出孝子”也有些道理。最最起码,林寻这小子不管多么调皮捣蛋,在常十三面前绝不敢说假话。 那些红线,早早便强制性地标记在了林寻心里。什么不能做,什么不被容忍,林寻心中已经形成了本能般的意识。 将赵文卿逐出师门? 裘尧很难做出这个决定。 依照帮里惯例,赵文卿天云山派门人的身份都难以保住。 此时帮主选择闭口不言,分寸全靠裘尧来拿捏,下怎样的决定便更令人头疼。 番外 生辰(十三) 赵文卿跪坐在中央,裘尧来回踱步,后坐在了门槛至上,望着门外的景象。 裘尧:“匕首呢?” 事已至此,赵文卿没想着继续演戏下去。他回答:“在、在师父的书房。” 裘尧终于没有了任何幻想:“家里有困难,该和为师说的,何至于如此呢?” 赵文卿:“我爹他不想还这些银子,又想着我是您徒弟,所以……我自然想顺着爹爹的意思……” 裘尧:“是,亲爹嘛,为师怎好与亲爹比。” 一语出口,裘尧久久难以平静。 亲爹在做错事,儿子最后选择利用师父去维护亲爹的胡作非为。 不知是亲爹的错大些,还是儿子的错大些。是该指责做爹的,还是该指责做儿子的呢。 文卿,是认为这爹爹做的对呢,还是错呢?裘尧不知道,也不想再逼问了。 赵文卿:“师父,如果我被逐出师门,您觉得,天云山这地方,我还能待的下去吗?” 是啊。 被逐出师门,天云山派门人该如何看待他呢。天云山这片地儿,上万门人,消息舵更是天罗地网。从此,赵文卿在天云山,没有立锥之地。低下头活着,自然可以。抬起头来变成了妄想。 裘尧于心不忍。 但是这样的结果,比起逐出天云山派,不知要好上多少。 裘尧:“你叫为师,如何是好。当你决定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该知道后果。” 赵文卿心头震颤。 天上地下的角色变化,他以后的日子,需要很大勇气去面对。 “师父……” 裘尧:“若是此事只是裘府知晓,关门处理不在话下。偏偏啊,让最不能知晓的人掌握个清清楚楚。天意,这是天意。” 赵文卿跪行几部,紧紧抓住了裘尧的衣襟:“师父,求求您,为徒儿求求情好吗?徒儿以后绝不会再做错事,再也不会欺瞒您,求您留下徒儿吧…求求您!” 一时间,声泪俱下。 再恶的人,一旦表现出真诚会过的一面,总能深刻打动身边的人。 更何况是他的师父。 赵文卿:“您给徒儿出个法子也好,只要能留下,徒儿什么都愿意做,只求您原谅,求帮主宽恕……” 求帮主宽恕——这不可能。 裘尧太了解常十三的脾气,毕竟从常十三任帮主,他便一直是帮中最亲近的一个人。 常十三雷厉风行的性格,果断中不带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任何情感。对于常十三而言,对与错的界限一清二楚,而其对应的结果,不容有差。 “嗖——” 赵文卿站起身来,突然拔开墙壁上悬挂的剑,一柄冷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师父,若是不能留下,徒儿宁愿一死了之!” 这是逼迫。 真的一死了之,恐怕赵文卿并没有这般勇气。 裘尧见状,飞速起身,瞬间便夺走了那把剑。 “你这是做什么?!” 赵文卿脸上挂着泪花:“师父,求求您,帮帮徒儿,徒儿发誓,今后绝不会做糊涂事,徒儿不想离开师父,徒儿已经离不开您了……” 番外 二百万两(一) 天上没有一片白色云朵,干干净净。一眼看上去,灰色的,似乎白中带着些许阴暗。 一大早,空气中带着些冷意,却令人精神活份起来。 天云山地处北地,干爽的天气占了多一半。然而南边便不同了,一向是阴雨连绵。 南宁城和平安镇一带,连日来雨水多发,道路早已阻塞不通。 一大清早,萧近的飞鸽传书便到了总舵——这封书信,彻底让常十三失了眠。 赵文卿跪在常十三房间前的院门槛外。 总舵的大门他可以进,但是这院的门没有常十三的允许,他无法进去。 常十三一身白色素静的长袍披在身上,站在房门前,半倚着房门。 凌修离着三步,站立一旁:“帮主,两百万两啊,估计、估计是” 天云山派从南宁城和平安镇采购茶叶,投入了两百万两。 从南到北运来,在北地的利润翻上三翻不成问题。 本来这样的买卖稳赚不赔。 谁想到,从没有被冲跨的宁通大路没能挡得住今年的雨水。 采摘后的茶叶受阻,一赔到底。 两百万两,这抵得上总舵一年基本开销了。 正赶上今年的门人新增不少,开销更大。天云山城的商号根本不能足够一年的开销。这两百万两,至关重要。 一下子没了,只能啃老本。 常十三:“今年亏损,明年投入又是一笔。” 凌修面色难看:“是啊,明年投入还得啃老本儿。” 常十三:“运茶避开宁通大路那一片儿呢?没可能?” 凌修摇摇头:“这片儿路没了,北上便没了可能。若是绕道西南,那成本也得增加两倍,不可行。” 常十三一手扶着额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自从他当上帮主,还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亏损。以往人丁少,也不用估计这么大的开销。 凌修本不想提,还是没有忍住:“帮主,不然、和分舵凑凑?” 果然,一个冷眼,“你叫我去和分舵伸手要银子?” 凌修赶忙低下头:“若是您……属下去要,属下代劳就好。分舵主们也愿意分担的。” 说完,还不忘偷偷打量常十三的脸色。 虽说都是一家人,但是每年将利润按照比例供应总舵,多少年都没变过。 突然超分舵伸手,颜面何在啊?! 常十三:“几时了?” 凌修看了一眼天色:“估计马上卯时了吧。” 常十三:“去上早课了,这事儿先瞒着,嘴巴管严点,也不要表现出来。” 凌修:“可是,您也得想” 常十三:“我心里有数,你就踏踏实实的。” “属下”,凌修话没说完,人已经走了。 踏踏实实的? 心里有数? 怎么可能啊,哪路去弄来两百万两啊,我的帮主啊! 就这……一门心思还去上早课?您这心是有多宽? 去和分舵要点银子,也不为过啊,本来分舵也是您的下属,救济总舵是本分之内。 就算是您要面子,可是属下可以代劳,您也不用出面,这事儿也就可以解决了。 唉,真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番外 二百万两(二) 赵文卿全身僵硬,上下肌肉完全不听使唤。 这一跪,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 打了一堆腹稿,在见到常十三的那一刻,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每一句话都像是逃脱罪责的狡辩。也许,选择沉默才是最好的办法。 常十三手中提着墨阳剑,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筹措两百万两银子。腿像往常一样,朝着林寻的房间走去。 每日早上,林寻仍然要依仗自己师父召唤起床。唯一早起的日子,是常十三重病期间。 赵文卿看着越来越近的帮主,还在想到底要不要开口,他还没来得及行礼,常十三直冲冲便越过了他,一步也没有停留,就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他。 赵文卿开启干渴的嘴巴,“帮……主”,第二个字,卡在了喉咙里。 一行热泪,从眼角落下。 赵文卿绝望极了。 就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吗?我这等人,犯一个错,就万劫不复了,无可救药了吗?不值得您看一眼,更不值得您搭上一句话。 本想着只要诚心诚意,帮主一定会有所出动。谁知道,这就是白日做梦,一厢情愿罢了。 …… …… 演武场的清晨,零星可见几人,林寻拖着一身疲惫,满身酸痛。 昨晚晚课,因为身体不听使唤,怎么努力也难以完成动作。常十三恨铁不成钢,林寻心里也急得不行。 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时辰,林寻的小身板都要散架了。 今日,林寻虽然没什么精神头儿,却意外发现,常十三手里居然没有准备惩罚他的“凶器”——破天荒头一遭! “师父,今日怎么安排,您先给个话儿呗。”林寻抬着头,问道。 林寻眼中,见到一张愁眉苦脸的容颜,往日冷若冰霜,终于展露出一丝凡人该有的喜怒哀乐。 “出什么事了师父?您……” 十三将墨阳剑递给了林寻:“你先接着昨晚的练吧,为师去走走。一个时辰之后检验,哎?为师的鞭子呢?”十三伸出手来,发现空无一物,居然将如此必备的工具落下了。 十三:“你去取来。” 口里进苍蝇——如此“凶器”,还要我自己去取?!还能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感受?! 林寻:“师父,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可少有这么失魂落魄。” 十三轻皱眉头:“有吗?” 林寻十分肯定地点头:“有啊,写在脸上了。” 十三抿抿嘴唇,瞬间回复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脸色:“嗯。你练吧。” 林寻上去拉住十三衣袖:“师父,寻儿可以为您分忧啊。” 十三摸摸林寻的小脑袋:“小庄主,为师要穷的去要饭了,如何是好啊?” 林寻笑笑:“穷?您可别开玩笑了,谁人不知您腰缠万贯,这话,可没人信,哈哈哈。” 十三:“嗯,也是,开个玩笑。你赶快练吧,为师走了。” 林寻也没打算刨根问底:“是。” 十三还没打算把事情告知林寻,这万一他一不小心把事情泄露出去,搞得人心惶惶可如何是好。 林寻这小子,嘴巴不定什么时候就松一次。 番外 二百万两(三) 二百多万两银子,短期怎能弥补? 正当路子,显然不太可能。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正当的路子,无非是坑蒙拐骗,强取豪夺。没有一样是常十三可以去涉足的领域。良心不允许,帮规也不允许。 南方连日阴雨,既然道路被毁,那很可能已经有很多百姓受了着涝灾。本应该接济一些,可是总舵拿不出银子。南宁城、风江口、平安镇大规模扩建,整合南部势力,相比手里也没什么富余。 辰阳关地处相对偏僻,收入一向不乐观,还需要兼顾雨铃渡。 这么算下来,青山城的状况是最轻松的。此处天云山派根深蒂固,是分舵中最有资本的一个。姬宏为人谨慎,手下商铺稳重求进,少有纰漏。 常十三暗暗想着:平时总是嫌弃师哥小心翼翼的做派,这下好了,我这边栽了个大跟头,师哥可以尽情嘲笑我这个师弟了。 演武场上,虞青稍晚一会儿,也来晨练了。 出了名的刻苦,虞青功夫越发精纯。自从于禾被常十三敲打,再也没有浑浑噩噩,放任虞青了。他宿醉的毛病,至少改了少一半。 “额………唉……” 林寻的额头上已经挂上一层汗珠,伴随着一声叹息,维持的动作放松了下来。 他单脚站在细细的木桩上,小腿已经麻木,腰部更是酸痛不堪。 虞青见他放松下来,喊了一声:“小林!” 林寻:“哎!虞哥,早啊。” 虞青:“今日怎么,看你体力不支啊,没睡好?” 林寻从木桩上一跃而下,半蹲下来,擦去脸上的汗:“昨日太累了,我师父连吼带吓的,我这腿都要练废了。” 虞青上前,拍拍林寻的肩膀:“没事,坚持坚持,别太心急。” 林寻:“我不急,有人急啊。”不自觉的,林寻瞄了一眼边上那条鞭子,带着深紫色的丝线。 虞青笑了笑:“中午请你吃饭,放松一下。” 林寻总算开心了些:“好啊!哎,对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啊?” 虞青:“消息?” 林寻:“坏消息。” 虞青摇摇头:“我也不是爱打听消息的人,你从我这里打听消息,算是找错人了。” 林寻:“今日大清早,师父魂儿都丢了一样,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心里不踏实啊。” 虞青:“帮主心事重重?那得是出了多大的事啊,我滴天。” 林寻:“师父不说,我问了也没用。” 虞青赶忙退开一步:“你可别说和我说过,我可不掺和。” 林寻一皱眉头:“你怕什么?!出息。” 虞青才不管他:“你接着练功哈,我也去了。我师父一会儿就到了。” 林寻:“于叔万一知道呢?你替我问问。” 虞青:“省省吧,问我师父不如去问凌都统。” 林寻眼睛溜圆:“对啊,凌叔一向消息最灵通的。我去问问,哈哈,现在就去!” 虞青:“啊?现在,你不练功了吗?帮主一会儿过来怎么办?喂!” 林寻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番外 二百万两(四) 登云镖局—— 天云山派最大的镖局,天下镖局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总镖头陈易川,副总镖头唐元。唐元参与石门密谋,谋害常十三性命,被当场毙命。 康亭之,天云山城巡察使。当初被五虎山庄四当家陈遇劫走的康若雪,便是他的女儿。 康亭之作为夏正君的顶头上司,一向严苛御下,一派正人君子。为官二十五载,落下了中规中矩的声誉。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一朝登天,鸡犬升天。 一贯的官府作风,无论何朝何代,官员皆是良莠不齐。 中规中矩为大部分,贪官污吏为小部分,清官圣贤难求更难遇。 这日,登云镖局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穿着的人,一张口便是一单大生意。 一大清早,客人光顾。 很少有人这么早造访镖局。 陈易川正巧在厅中,亲自接待了这位管家模样的人。 陈易川:“如何称呼?” 管家上下掂量着陈易川,看着他的穿着,应该便是镖局的一把手。于是,他手中一直搓着的两个木核桃,终于停顿了。 管家:“我是夏府的管家,也姓夏。” 陈易川侍弄着窗边的花草:“夏正君?” 管家轻声一笑:“镖局不问出身,这” 陈易川挑眉:“好,谈生意。您请说吧。”生意场上,和颜悦色是必须的脸色,怎么能和财神爷们过不去呢。 管家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靠上了椅背:“一车货,必须如实送到指定地点,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闪失。登云镖局的实力,我还是有所了解拍。只要你们尽心尽意,就可以做到。” 陈易川:“哼,您倒是真信任我们呐,我们自己都没有这信心。走镖的,哪有不失手的。” 管家挺了挺腰:“您这话说的,其他镖局都是挣着说大话,抢生意。您这谦虚的,岂不是把客人向外推了?” 陈易川:“谨慎些,才能对您负责。登云镖局,不说大话。” 管家会心一笑,十分满意陈易川的态度,虽然嘴上说失手的可能,但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 …… 常十三溜达一圈儿,回到原点。却发现,林寻不见了踪影。 于禾在一边与虞青练习剑法,他一个人干巴巴地坐在一旁,看着师徒二人的一举一动。 本就因为二百万两打水漂儿心烦意乱,结果林寻一转眼便不见踪影。 早课和晚课是林寻每日最重要的事,早课都开始散漫起来,竟然不顾练习,消失不见。作为一位严师,常十三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压抑不住。 越是看着那边师徒的和谐景象,便越是激发心中的抱怨。 天下那还能找到虞青如此自觉的徒弟? 怎么就便宜了于禾? 虞青每日都可以早早来演武场,尽管于禾从未如此严格要求过。武论时,总是最虚心请教的一个,后辈门人皆是不及。 而林寻呢? 每日都要做师父的催促,没有鞭策,心里就只剩下玩乐。调皮捣蛋,什么祸都敢去闯。一不留神,就捅出篓子来等着做师父的去收拾烂摊子。 林寻有虞青一半的自律,常十三就要烧高香了! 番外 二百万两(五) 陈易川:“夏管家,登云镖局为了保护你们的财物,有相应的对策。客人一趟镖的出价越高,出现闪失后获得的赔偿越高。” 管家:“比例呢?” 陈易川:“一比十。” 管家:“我若是出价三千两,那赔的话,便是,三万?” 陈易川:“对。货物值多少银子,我们不管,这赔偿只与您的价钱相关。” 管家有所思地点点头。 陈易川转过身来:“当然,您货物值一两银子,你出价一千两,也是得不偿失的。毕竟失手这种事,登云镖局还不曾出现。” 管家笑道:“这个我自然知晓。物有所值嘛。” 陈易川:“那您考虑一下,走不走登云镖局,随您的意。天云山大小镖局多的是,您可以慢慢挑挑选选。” …… …… 林寻一圈儿跑下来,才想起来自己逃了早课这件事。他想着,一定要及时赶回去,免得常十三先一步回去前。 林寻赶到之时,常十三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于禾、虞青二人。 林寻迈着艰难地小步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常十三身边,努力分辨着师父的喜怒哀乐。 “跪下。” 常十三头也没转,身子更是未移动半分,只是道出两个字。 林寻空咽一口,朝着常十三做出了熟练的动作。规规矩矩地双膝跪地,微微低头。 常十三:“解释。” 林寻搓搓手指:“寻儿见您闷闷不乐,故而……所以、想知道是何事烦扰了师父。您不愿告知,只好去问凌叔……凌叔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寻儿找了大半天,找倒是找到了,可是、可是他说不知晓,死活不开口。然后,然后就回来了。” 常十三:“你挺忙啊,忙的连自己在做早课都忘记了吧?” 林寻赶忙接话:“没有!寻儿不敢!” 早课被自家师父看的成天大的头等大事。林寻哪里敢忘记半分。 常十三:“那就是你站桩练得很好喽?”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平衡稳重一直是他身上的弱项,能勉强达到常十三的最低要求已经是目前的极限。哪里会“很好”?! 林寻:“寻儿不该擅自逃课,忽视早课。寻儿知错了,没有下次了,师父。” 他拿出最诚恳的态度,希望得到宽恕。 常十三:“转过去,好好看看虞青。半个时辰。” “是。” 尽管林寻很不理解,这么做意义何在,还是得无条件答应下来。 就这样,两个人一坐一跪,望着不远处的虞青练习剑法。 …… …… 登云镖局 夏管家最终还是决定选择登云镖局走这趟镖。他开出的价钱,是一万两。 这样算来,如果失手,登云镖局将赔偿十万两。可见货物是何等重要。 登云镖局找夏管家询问注意事项。夏管家只是强调安全二字,并没有什么易碎、易潮等需要特别关照的。这倒是会省些力气。 如此贵重的镖,陈易川不得不亲自操手了。 从天云山出发,经过张家庄、五虎山庄、飞鹰寨,再到凤鸣城东,最后到达雨铃渡与平安镇交界。 路程并不算太遥远。 只不过,这一路各家大小势力却是不少。 虽然石门与明觉派成了老黄历,但地方上的门派依然林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陈易川必须慎重再慎重。 番外 二百万两(六) 太阳是黄红色的。 从东面冉冉升起。 林寻双腿逐渐麻木,时不时动一动小腿和脚腕。 常十三:“动?” 林寻停止了动作,难耐地接着盯着虞青。时间过得很慢,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做些无用之事的时候。 常十三:“看出什么来了?” 林寻皱皱眉头,接着摇摇头。 虞青的武艺,虽说进步很大,但是杀伤力绝对比不上林寻。 师父难道是想让自己从虞青身上学习点儿什么?可是明明自己已经超出了虞青。 常十三见他不搭话:“是不是觉得,自己比虞青武艺高,你没什么可学的?” 林寻:“就是!” 常十三提升嗓音:“虞青,” 虞青快速停下手里动作,转过头来站定,弯腰抱拳:“属下在。” 于禾随后拱手:“帮主。” 常十三:“来一下。” 虞青:“是。” 常十三一脚踢在林寻的小腿上:“起来。” 林寻嘴巴咧开:“哎好!” 虞青抬起手臂,寥寥草草地擦去脸上的一层薄汗,收了手中的双剑,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帮主,您吩咐。” 常十三:“你的腕法,和谁学的?” 虞青:“回帮主,是娄护法。武论时,属下常去请教。” 常十三:“那腰法呢?” 虞青:“是卫护法,卫护法身形转换,非常好得配合了双剑。” 常十三:“双剑不失刚猛,这是叶敬的传授吧?” 虞青:“正是。您常说,柔中无刚,则为力不足,难以取胜。” 常十三:“腿法,我的。” 虞青:“是,多谢您教导,属下受益匪浅!” 常十三向前走了两步,轻轻拍了拍虞青的肩膀:“很好。汲取各家所长,你师父的双剑,在你这一代必然提升。” 虞青:“谢帮主肯定,属下再接再厉,一定不给师父丢脸面。” 常十三:“下次武论,你做我的副手。” 虞青双眼一亮,激动不已:“真哒?谢帮主!谢谢帮主!” 副手—— 这就代表,虞青可以在武论当日陪伴常十三走完全程。 一天下来,所有武学请教,虞青都可以作为旁听者,偷师学艺。武论本就是武学精华的一天,全程吸收,将是一个很大的提升。 武论领值人的副手,一般都是自己的亲徒弟。如此珍贵的机会,师父们也只会留给自家徒弟。 这一次,算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例外了。 林寻在一旁脸色越发难看! 有人抢夺了自己的位置——这原本是只属于他的位置,只有他有这样的资格。 …… …… 登云镖局 新任副总镖头,名叫崔涛。 崔涛在登云镖局太算是老资历了。副总镖头空缺,陈易川举荐他做了自己的副手。 崔涛:“陈大哥,夏管家的货到了。” 陈易川:“嗯,清点无误就先入库。” 崔涛:“可是,夏管家执意拒绝验货。” 验货,是接镖必不可少的一个步骤。 入库之前验货,镖到达指定地点再次验货,核对数目是否相符。 陈易川:“规矩就是规矩。” 崔涛:“可是,这老小子态度坚决,我劝了半天。总不能因为这事儿,一万两放着不赚吧。” 陈易川:“真出点儿事,那可是十万两。你担得起,还是我担得起?” 番外 二百万两(七) 崔涛抬起手来,搔搔头。 陈易川冷不丁问道:“兄弟们搬运的时候,货物有多重?” 崔涛:“沉着呢,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宝贝,太阳晒了就坏了,见不了光是怎的。封得可严实了。”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陈易川:“……见不了光?” 崔涛:“我就是这么一说,哪有见了光就坏了的宝贝?!” 陈易川:“不不,我是说,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别人见不得。” …… …… 总舵的饭香味儿很是浓郁,林寻坐在常十三对面,嘴里麻木地胡乱塞着各样食物。 碗筷在手中乒乓乱响一通。 常十三:“不服气?” 林寻低着头,喘了口粗气:“偏心!” 常十三:“不要以为虞青不如你,你就比人家高多少。你若是没有从小你爹给你打下的底子,远不如虞青进步快。” 林寻嘟着嘴巴:“那又怎样?这凭这个,就可以做副手了?哼,偏心!我不服!” 常十三:“虞青的进步,是他拼出来的。你的潜力,远在他之上,却发挥不出爆发力。就不想想为何?总不是因为他的师父比你的师父要求严格,武艺高超,尽心尽力吧,嗯?” 林寻倒是很爽快:“自然不。” 常十三:“那是为何?” 林寻万分不耐烦,语气越发急躁地说道:“不知!不知!不知!反正,副手的位置您给了别人,我就是不服!” “碰!” 一声响动,常十三将手里的碗重重摔在了地上! 周围对的人纷纷站了起来,仔细观察着这边的状况。 林寻一下子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完全没有想到,常十三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翻脸。 一时间,林寻也不知该怎样做合适。应该是,是慌了神。 “滚去执法堂,让他们教教你,如何与你师父讲话!” 常十三扔下一句,愤然转身离开。 众人,皆是怔住。 二百万两,焦头烂额。 就算是火星子,也能点燃一包炸药。 常十三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了。昨日违反饮酒限制,晚课一塌糊涂,今日又擅自逃课。 本想着循循善诱,尽量引导。哪知道,林寻油盐不进。 白瓷碗,七七八八地溅了一地地碎片。 …… …… 陈易川特意跑了一趟总舵。 谨慎做事,总没有错。 虽然是为了躲避责任,不过做一个乖下属,才能自保。有时候,胆大的人是容易吃亏的。 “都统,哎,都统!” 凌修停下匆忙的脚步:“易川?你怎么来了?” 陈易川:“有点事儿,和你请示一下。” 凌修笑道:“又是担罪责的事儿吧,呵,你一来,没好事。” 陈易川笑着拱手:“取笑我,真是的,居高位,不和你请示我找谁请示去。” 陈易川将夏管家的事前后讲了一通,着重强调了利润与风险。 凌修:“十万两,这事儿还真不好拿主意。一万两也确实不好错过。” 陈易川:“就是嘛。” 凌修:“我去和帮主禀告一声。” 陈易川:“这,还要惊动帮主?” 往常,是无需如此的。 只不过特殊时期,需要特殊对待。 二百万两打水漂,再亏损十万两便是雪上加霜。 但是一味保守,不如何做生意的风格。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一万两也不好错过。 所以,谨慎起见——只能是责任接着往上推。 番外 二百万两(八) 龙宿:“帮主,赵文卿晕倒在了您门口,您看此事如何处理?” 常十三坐进躺椅上,手上捧着一本深蓝色的书,这是天云阁武谱中的一本。 “谁?” 龙宿:“赵文卿。” 常十三:“为何晕倒?为何在我门口?” 龙宿:“嗯……他…昏迷中,属下不知。” 常十三:“去叫一下裘尧,把人带走。” 龙宿:“是。” 常十三:“等等,他、现在还是裘尧的徒弟吗?” 龙宿:“这个,属下没有听说裘护法清除他出师门的事儿,估计是吧。总舵名册上,并没有将赵文卿除名,不知道护法是未清除,还是清除后未来得及上报总舵。” 常十三:“嗯,去叫裘尧领人。” 龙宿:“是。” …… …… 陈易川回到了登云镖局。 夏管家已经等了很久,镖局并没有明确接手的态度。 陈易川将崔涛拉到一旁:“怎么样?” 崔涛:“我一直陪着呢。都统如何说?” 陈易川:“帮主的意思,开箱验货,暗中进行,确认之后再做考虑。” 崔涛大吃一惊:“暗中?!登云镖局没这先例吧,我们一向光明磊落,偷鸡摸狗怎么行?!” 陈易川:“我也没想到。不过,既然帮主这么说,我们就这么办。你找两个开封条手脚利索的人,我负责招待夏管家,尽快做好,周围人清理干净些,别走漏风声。” 崔涛:“是,我这就去。” 若不是一万两不可错过,万万不会选择打破以往的规矩。 只要不留痕迹,客人开开心心来,开开心心走,这就没有问题。登云镖局的好名声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 …… 卓兴阳的住处,地方也不大。他年纪轻轻,没有成家,一向独来独往。除了燕初和小七二人造访,很少有其他人登门。 林寻想了想,没有多加考虑,便骑马来到了卓兴阳的住处。 卓兴阳整理着他精心养育的花草枝叶,闲暇之时,也算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林寻悄悄地走进来:“兴阳哥哥,” 卓兴阳打趣道:“哎,林寻啊,干嘛来了,吩咐吧小庄主。” 林寻苦笑:“得了吧,正经点儿不好吗。” 卓兴阳很是好奇:“平日就你最没正形,今日是遇到何事了?” 林寻:“我是想请教点儿腿法。站木桩,站不稳怎么办?有没有什么速成的办法。” 卓兴阳:“嗯……只能说时间解决一切。” 林寻紧紧皱起眉头:“关键我没时间!!” 卓兴阳放下手中的铁黑色的剪刀:“帮主、动怒了?” 林寻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也不知道,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脾气。只不过顶了两句嘴,平日也只不过瞪瞪眼睛,这次直接把碗摔了,而且是众目睽睽。” 卓兴阳小跑两步,半蹲下来:“怎么搞的,你没事惹他老人家干嘛,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林寻大吼一声:“我乐意,我活该!” “行了吧!” 卓兴阳不禁后退两步:“你和我吼干嘛,我又没怎么样你。” 林寻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师父的脾气,绝不是仅仅因为自己不争气。 从早上便愁眉不展,大事压在心头。可是偏偏一股脑发泄在自己的身上了。 番外 二百万两(九) 登云镖局手脚麻利的人办事牢靠,很快便打开了封条,并且能原模原样地粘贴回去。 木箱里的货物,让陈易川大吃一惊!他快马又来到了总舵,请见常十三。 “帮主,开箱完成,里面是满满的黄金白银。” 听到银子,常十三便神经敏感。 陈易川:“粗略算来,约么有三百万两。如此大的数额,并且执意拒绝验货,来路不明可以肯定。属下不知该不该继续这单生意。还请您,拿个主意。” 三百万! 来路不明! 这一下子勾起了常十三的兴趣。 常十三:“夏管家,确实是夏正君的管家?” 陈易川:“属下没有查明,但是话里话外他的意思确实是在暗示他是夏正君的人。” 常十三:“去查明白此人身份。先接下,入库不动。派人好生看守,不可出差错。” 陈易川:“是,属下明白了。您是不是认为,此人并非夏正君的人?” 常十三:“夏正君为人,我还算了解。他称得上廉洁奉公,三百万两,他不可能有如此多的银子。” 陈易川:“是,属下查明再来禀报。” 常十三:“嗯。” 陈易川:“属下告退。” …… …… 一年一度,官府述职。 此种频次,自然并非与帝王之间的,而是下一层级的官员陈述。 上一级别的官员,有权力对下一层级的官员进行考核。考核分为赋税、刑狱等多个方面。 夏正君作为一方父母官,天云山的业绩关系着他的仕途生涯。手中握着评判之笔的,便是他的上级康亭之。 虽然夏正君对康亭之颇有微词,什么太过严苛、从不体恤下属等,但是他却不敢顶撞。 正值南部大涝,虽说前些日子天云山城的赋税缴纳正常,但是最近一个月突然间显得十分吃力。夏正君无法向上交代,但又不愿在康亭之面前失去宠信。 唯一的办法,便是在述职之前,补上空缺。 于是,天云山总舵收到了夏正君的宴请帖子。正巧,夏管家身份不明,三百万两的来路不明,夏正君本人最能解开疑问。于是,这一次常十三答应的出奇的利落。 …… …… 执法堂 常十三出门前,突然想起一事,冷不丁地登了执法堂的门。平日里,他从不踏足此处。 值守的人也是不习惯,毕竟没想到常十三会进门。 “帮、帮主,属下见过帮主。” 常十三:“林寻可来过?” “回帮主,林公子并未来过。” 常十三:“起来吧。” “恭送帮主!” 好啊这小子,居然公然违抗他的命令。常十三本来有些心疼,这下暂且不用浪费情感了。 …… …… 墨绿色的长裙,外面是薄如蝉翼的轻纱,略微带有一丝丝亮晶晶的颜色。飘扬的发带,与黑丝一同,荡漾着。 消瘦的身姿,配上精致的五官,观之令人怜惜不已。 唐少安轻轻抓着她纤细的手,软软的手掌,向他传递了些温暖。 眼前是一片青翠的丛林,边上是清澈的湖水。南方的景象,果然不似冷峻的天云山。 这里,就连鱼儿都会婀娜多姿些。 “今年,多处大水,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 苏雪儿睁开微微闭上的双眼:“我们在此处悠闲,不知是否妥当。” 这时,不知多少人会忍饥挨饿,到处奔波。不同境遇,当真是有些差距。 少安:“苦与闲,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苏雪儿:“要饿死多少人,百姓才能等来官府的救济粮。”说完,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少安:“不如我们去找一家钱庄,拿出些银子。” 苏雪儿:“可能,他们更需要的是粮食。” 少安摇摇头:“粮食,你我之力,怎能筹划出来。” 苏雪儿:“分舵实力,是可以做到的。” 少安:“分舵分发粮食,或者直接插手粮食面对官家。分舵没有这个权力。” 每逢大灾大难,天云山派不但会尽自己所能将手中粮食分发给百姓,而且会尽力从官府多争取些救济粮。一条命,不是微不足道的。 苏雪儿:“可是,总舵之命快如飞箭,平常时候,分舵已经可以行动了。” 少安:“只有一种解释,总舵并没有这样的命令。” 苏雪儿:“可是,帮主对此事一向很赞成的。有时分舵还未请示,命令便已下达啊。” 少安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深思:“是啊。” 苏雪儿:“少安?” 少安:“总舵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十三哥有难处。” 番外 二百万两(十) 如果,二百万两的缺漏可以顺利补齐,那总舵下一年的开销可以有个着落。 如果,二百万两的缺漏仍然是个缺漏,那就意味着总舵开销必须依靠分舵。这样来看,分舵的钱粮,不可动分毫。不然,总舵便陷入了艰难之地。 常十三的耳边,似乎能听到灾民痛苦挣扎的哭喊。 他最见不了这些。 尤其是,当他明明可以伸出手来拉一把的时候,却因为以前的草率,导致银两葬送,丧失了这个能力。 眼前,能做的—— 要么,担着总舵危机的风险,先以救济为主;要么,先筹到银两以保稳妥,再行救济之事。 该如何? 最直接的办法,将在登云镖局的三百万两据为己有! 最有效、最迅速! 常十三恨不得不分青红皂白,立刻将这几箱真金白银抢过来,做一个彻头彻尾的盗贼。 心里的理智又迅速消灭了这样荒唐过度的想法。接着,他不禁为这大胆的想法自责。 凌修于门外站定,还未来得及说出请见的话,只听里面传来一句“进来”。 凌修走入,看到常十三轻轻依靠着窗子边框,出神的望着窗外,目视南方。 凌修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帮主。” 常十三:“何事?” 凌修:“萧近他、他又来了一次消息,还是请求您准他放些钱粮。” 常十三:“不准。” 凌修:“可是、他、他言辞比较激烈……询问您不准的原因。” 凌修注意着措辞,萧近言辞何止激烈。他已经是第三次发来消息了。他心急如焚,却每次都被拒绝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总舵如此绝情?! 他甚至想去质问——当面质问!这可是关系着人命啊。 凌修:“属下认为,不妨准他一舵,南宁城最迫切。其他分舵,先不准放。” 分舵相连,消息舵遍地开花。 一舵风吹草动,其他舵自然很快知晓。放钱粮,当然各个分舵联合一同为好。 分舵新入子弟数量很多,压力也不小。来年开销大,收益却受到天灾的影响。 有时候,决定只在一念之间。 常十三:“分舵全部开放吧。” 凌修闻言,大吃一惊:“全全部?” 常十三手指摩挲着衣服的袖口,一下一下:“全部。” 凌修身躯一震,站起身来迅速两步走上前:“帮主,您这事儿可不能冲动,这关系我们天云山派上上下下,明年饿肚子的话该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该如何阻拦住如此大胆的想法,常十三能不能听他的?不听可怎么办?! 常十三双眼盯着凌修,眼前人几乎要双脚离地蹦起来。 凌修停下动作:“帮帮主,属下一时激动……实在是” 常十三:“好了,我知道轻重,就” 凌修双手抱拳:“属下去请几位领舵使,几位护法,一同商议一下此事可好?” 常十三猝然皱起眉头:“商议?” 凌修跪地:“属下不敢违背帮主令,属下知道您忧心,但总不能全部放开啊。属下恳请帮主三思,放开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您再考虑片刻可好?” 三百万两,是否与夏正军有关? 不管这银子是谁的,用来救急灾民,总归是用到了实处。 天云山派的钱粮先一步分发救济,这三百万两就立刻补上这个空缺。 常十三一门心思打定这个主意。 来路不明的三百万两,无疑是民脂民膏,还之与民,并无大错。 常十三几乎完全说服了自己。 常十三:“你安排一下,我要立刻见夏正君。见完,定此事。” 番外 二百万两(十一) 夏正君身边的捕头项贤看着路边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人,在一处破旧的屋棚下扎堆儿,人们手中拿着半截子的木棍,上面已经满是泥土。 夏正君不禁皱起眉头。 一个爱民的好官,最见不得百姓受苦。但这些人显然不是他下辖处的,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关照他们。 项贤最是热心肠,是有口皆碑的捕头。正是有了他们,天云山城格外令人舒服。 “大人,听说今年闹灾,可没成想,竟然如此严重啊。南方的灾,天云山离着甚远,这灾民一路就没有得到接济吗?” 夏正君:“边疆战事,消耗钱粮无数。又赶上百姓无收,朝廷艰难啊。救济太迟,百姓自然只能背井离乡。这再往前,就要到京都了,难不成百姓们这是要直上京都?” 京都求朝廷给个生路,这是唯一能活命的办法。 地方官吏无权,唯有京都有这个力度。每逢大灾,救济迟缓,总会有有魄力的灾民来到京都脚下,堵上一把,拼个活法儿。只不过,多是于事无补罢了。 也有一些,一路走,一路乞讨,也就四处为家了。走到何处累了,不想走了,也就没了活着的念头。 土地是百姓的命,收成是百姓的续命本钱,没了本钱,也就无法过活了。 大旱之时,尚有房屋可住,可是大涝之时,便是家底儿全部葬送了去。 项贤:“常帮主这么急见大人,不知是何等大事。” 二人为了避人耳目,徒步赶往天韵茶馆。 夏正君迈着步子:“大事?” 项贤:“常帮主虽然雷厉风行,但对我们官家始终保持距离。这次急着与大人见面,想必不是什么一时兴起吧。” 夏正君:“哼,若不是本官有话与他说,他请本官来,本官还不稀罕!” …… …… 天韵茶馆 跑堂小二热切招呼着常十三用了晚饭,又沏好了上等的招牌茶水。 茶馆后院空旷,内庭有四间屋子。比起前面的店面,显得更加安静。 “属下卓兴阳。” 门外一声,卓兴阳接到常十三之命,迅速赶到了茶馆。 “进来。” “是。” 卓兴阳行礼:“见过帮主。” 常十三:“坐吧。”说完,递给了他一杯茶。 “谢帮主。帮主您吩咐。” 常十三:“此事重大,我说的话,你听仔细。” 卓兴阳微微低头:“是,属下字字谨记,您请讲。” 常十三将登云镖局二百万两的事说与卓兴阳,事情厉害清晰。卓兴阳听闻总舵来年之危,心里也是焦灼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何林寻一通抱怨。果然,今日帮主对林寻发脾气,并不是单单因为林寻那不求上进的早课表现。 常十三:“天云山由此财力,绝不会是夏正君。而有意栽赃在夏正君头上,必然与夏正君有过节。” 卓兴阳:“在这片地儿,和夏正君有过节的,出了天云山派,也就剩下康亭之了。康亭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也更不是个好官。” 常十三:“我命你密切注意康亭之的一举一动,包括他身边的亲信。两位领舵使会听你调遣。记住,不可被他察觉。” 番外 二百万两(十二) 小二哥引着夏正君、项贤二人向后院走着:“您二位这边请。” 后院空空,一个人影也没有。 于情于理,一位地方官来到此处相会,也算是“屈尊”了,作为“东家”的常十三客人来到门口也不见人影,也难怪夏正君内心会介意。 项贤:“常帮主在屋中?” 小二哥:“是,帮主等候多时了。” 夏正君:“哼,多时?既然等候,为何不来相迎。” 小二哥嘿嘿一笑:“夏大人,帮主无此习惯,还请您见谅,嘿嘿,见谅见谅。” “夏大人,别来无恙,十三有礼了。” 常十三现身于木制门前,依然是多见的一袭白衣。难得见到的恭敬,双手抱拳,微微拱手。 小二哥躬身:“帮主。” 项贤:“在下有礼了。” 停顿片刻,夏正君回礼:“常帮主,不知匆匆所为何事?” 常十三:“请入内详谈。小子,去准备些好茶送过来。” 小二哥:“是,帮主。” 夏正君双手放在身侧,眼睛紧紧盯着常十三那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他猜不透,面前人为什么一改往日傲慢,竟然先一步行礼?!不会是又在想着搞些古怪吧。 夏正君:“啊…不必客气,常帮主既然有事,那还是先讲为好。” 项贤:“大人,坐下来听吧,毕竟来都来了,是吧大人。” 常十三:“夏大人,我呢,不知道你相约所为何事。但既然我来做东,就先解决一下我的事。” 夏正君:“说。” 常十三心想,若不是想着证明一下你与二百万两银子无关,我真没必要看你这张臭脸。夏正君,你是个好官,我忍了,为了给你个清白,呵呵呵。 常十三挑眉:“请问,大人府上,是否有管家?” 夏正君:“管家?自然有。” 常十三:“四五十岁,个子与项贤相仿,身材不相上下。南方口音。” 夏正君:“呦,您还如此在意家中管家?真是劳累了。” 手中的折扇,被常十三紧紧抓在手里。这老头,越发刁钻了。 这样刻薄的语言,我还要按捺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不过,这样说来,来登云镖局的那位管家,的确是夏正君的管家。 常十三平息一下:“大人,请问,近期有否转移自家财产?” “呵呵呵呵”,夏正君轻笑,“本官两袖清风,何来什么家财。” 常十三:“那就是了,你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不会说谎。” 夏正君有些烦躁:“你到底什么意思?说了一些云山雾罩的话。有事就说清楚些。” 常十三:“先不急。让我来听听,你来为了何事。” 夏正君:“天云山派占据如此多家店铺,商路多半都有涉足。如今,灾情遍地,赋税成了大问题。天云山派家大业大,有目共睹。本官想,您作为帮派之主,应当带个头儿吧。当然,您若是不情愿,本官也不强求。” “嗖”,常十三手中折扇打开,“看来康亭之又为难你了。” 夏正君:“为不为难,与你无关。赋税之事,只不过是给你提个醒。” 常十三:“康亭之利用你转移脏银,你还不自知。竟然一心一意为了他解决赋税,真是糊涂啊夏大人。” 番外 二百万两(十三) 项贤站立一旁,内心焦急。自家大人明明是舍下脸来想要求人家办事,现在还非得端着架子。这岂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项贤刚要开口提醒夏正君一二,夏正君可是把常十三的话听进了耳朵。 夏正君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何意?” 常十三站起身来,收齐了轻松散漫的样子:“大人,十三虽不愿与官府瓜葛,但绝不会看着一位好官被一个良心被狗吃的人陷害致死。” 夏正君并没有什么盘算。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会惹上什么不得了的事端。 常十三在他眼中,是一介江湖草莽。但他知道,天下第一帮派的帮主,一向惜字如金。今日如此正经地与自己谈话,想必是要紧事。 项贤:“十三爷,您可否将事情讲讲清楚,我家大人也好做个评判。” 夏正君:“你的意思,本官大难临头,而有意想要陷害本官的人,是康大人?本官凭什么相信你?” 常十三:“信与不信,与我无关。此番请你来,只为确认你的清白。“ 夏正君:“那你又岂能知道,本官是否真的清白?就凭刚刚本官草草两句话?” 常十三:“没错。” 夏正君想着,自己厌恶之人,竟然如此信任自己吗? 他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常帮主,你既告知与我,又不讲明事情来由。我又如何能想出对策应对?你口口声声说不想见我含冤,难不成只是表表情绪?” 常十三闭眼冥想,嘿,夏正君还是个怕事之人。这就开始着急寻找出路了。也难怪,儿子小川失而复得,这老小子一定舍不得两腿一蹬撒手人寰。 他撑起折扇,缓缓睁眼,说道:“十三为你化解此祸,不计酬劳。” 夏正君:“哦?” “呵呵,从头到尾,祸事本官没见到,你如何化解本官亦是不知。本官为何相信,你从中运作,为我脱险?常帮主也算是涉世甚深了,这一番云山雾罩,简直可笑至极。” 好一个可笑至极。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十三想,既然认下了夏正君这一号人物,不妨费些周折,给他一个明明白白。 常十三:“项贤最得你信任,我准他乔庄入登云镖局,亲眼见证。不过若是日后嘴巴不严,天云山派的剑不会让他多活一日。” 嘴巴严,这是江湖上活命的基本。 项贤毕竟生于天云山,对于天云山派十分了解。暗桩遍布,消息互通。一日之内找到一人,并杀掉此人,自然是不在话下。 夏正君:“你怕泄密,必然与你要做的事有关。” 常十三:“不错。” 夏正君胸中不禁一凉:“不能为人所知,无非是杀人放火的勾当。常十三,就算你天大本事,也逃不过国法!” “你、你……果然改不了的本性,你就不怕本官办你吗?!” 十三:“大人放心,十三手下办事稳妥,绝不会被您机会。” 夏正君:“呵,果然是猖狂。” 十三:“承蒙夸奖。” 番外 二百万两(十四) 敲门声响起,“咚咚咚”。 项贤立刻警觉起来,夏正君来此,自然不想被人见到。 这时门外传来少年声音,“师父,师父?” “咚咚咚” 林寻:“晚课时辰到了,寻儿候教。可以进吗?” 十三:“门外候着。” 林寻有些失望:“…是。” 若不是惹了师父,闹得不愉快,林寻早就破门而入了。今日这僵局,他可不敢再造次了。 本想去找兴阳取取经,奈何他的兴阳哥哥只告诉他,这是个慢功夫。 晚课必然不会令师父满意的。 林寻像霜雪打了的菜叶儿,蔫巴巴的,坐在门口院子的石凳上。 他心里有掂量:偶尔刷刷性子,师父不会在意。可是一连三次功课不能达标,师父一定会要自己好看。算起来,近一个月,师父还没施过大惩。今日多半逃不掉了。祈祷今日晚课,四下无人最好! 林寻聪慧过人,从见到十三心不在焉,到卓兴阳被急急召走,再到此时十三与人屋中密谈——天云山派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林寻虽然是个“桀骜不驯”的少爷脾气,但是抡起懂事,远远在同龄人之上。 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该收敛好,老老实实守规矩,不给师父添麻烦。 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青阳剑。 这把剑,渐渐成了林寻的一部分。 回想起死缠烂打拜师父,一转眼,一招一式,学得有模有样,身上刻上了常十三的影子。 少安没少帮忙。 虽然还是不情愿叫一声“少安哥哥”,但是少安悉心为自己上药,护着自己时候的样子,确实就是自己的“哥哥”一般。 林寻的亲哥哥走了。痛如剜心是时候,是天云山派的哥哥们陪伴在身侧,给了他亲人的体贴。 少安,有情人终成眷属,过上了神仙眷侣的日子。林寻虽未尝过情果,但从少安这里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情”的份量。 “吱呀——” 门开了。 项贤引着夏正君踏过门槛,常十三紧随其后。 十三:“来,见过二位叔叔。” ?! 林寻呆愣片刻,抱拳,微微弯腰“…二位、叔叔好。” 破天荒头一次。常十三以往可从不给这二位面子。林寻也从不会正式对这二位见什么礼。 项贤下意识闭闪:“不敢当不敢当。” 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却足可以在天云山地界儿上“横”起来走。不仅是拂柳山庄的庄主,而且是常十三唯一的徒弟。 夏正君见了孩子倒是和气起来:“寻儿啊,小川经常和我提起你呢。” 林寻双眼方亮:“真哒?!小川日日去学堂,我俩最近都没怎么见到面呢。” 夏正君嘴角上扬,露出笑容:“三日后学堂便让学子们歇息了,你来夏府一定能见到小川。” 林寻:“好呀好呀!我一定去!” 小川内向,在本地也没什么朋友,夏正君这个做爹爹的,也愿意小川能与人走动走动。日日待在府中,迟早会出个问题不是。 …… 夏正君与项贤离开了院子,由天云山派门人暗中互送,避免有眼线跟踪。 番外 二百万两(十五) 酷热时节,一天白日长些。似乎要来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儿。正好能去去热气。 茶馆里面的客人逐渐多起来,人们都喜欢在这时候带着朋友光顾。 常十三双手交叠在背后,手指轻轻转动天云戒指。他慢悠悠说道:“滚进来。” 语气带着些微厌弃,却也算平和。 林寻拱手弯腰,回答一声:“是,师父。”跟着进了屋子。 屋子干净的要命,定是伙计特意留得一间屋子,以供常十三这样的人造访使用。 十三:“为师今日确实不该当着众人面对你发脾气。” “师、师父……您说什么?!” 林寻一下子糊涂了,刚刚不是还说了一个“滚”字?为何又要道歉?这分明不是师父的性子。莫不是,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林寻:“师父哪里话,今日、今日是寻儿的错,没有好好练功,没达到师父的期望。日后,日后不敢如此了,还请师父原谅。” 说完,跪地,施了一拜。 十三迈开步子,动了动身:“嗯,不错,还知道主动认错。看来,你这逆徒,到还有药可救。” 果然,林寻所料不错——师父并未消火儿,还摆出一副示弱的样子。想来,如果刚刚没有认错,那将会迎来劈头盖脸一顿打发。 林寻:“徒儿腿法不济,兴阳哥哥也没有适当的法子。还请师父教我。” 十三:“教?呦,林庄主莫不是想着,前面你破了禁酒命令,早课四处游荡,出言不逊忤逆师父,就这么翻篇儿了?” !! 阴阳怪气。 林寻脑子飞速反应,如何应付师父这刁钻的问法儿?听语气,不似动怒,却也不想轻饶。唉。 “请师父责罚。” 他又补充道:“师父,还请看在徒儿主动认错的份上,宽容一二,可好?” 十三:“林庄主,若是你拂柳山庄内,有下属顶撞与你,而且还是公开场合。这下属,实则在无理取闹。你当如何处置?” 林寻如鲠在喉。 痛快点儿不行吗?非得钝刀子在这里折磨人的心神。 “……自然是、按照不敬之罪处置。可徒儿今日” 十三:“天云山派,不敬帮主,该当如何?” 林寻:“当…不对!师父,徒儿只当您是师父,可每当您是帮主的,这不应该按照天云山派不敬帮主的帮规处置的。” 十三:“哦,那天云山派,弟子不敬师父,又该如何?” 林寻:“执法堂,三十鞭。不过各位师父们从来不用的,我是自家师父动手处置,不会把自己徒弟丢给执法堂。” 林寻斩钉截铁,执法堂他可不想去! 十三:“行,那为师亲自来执行这三十鞭。” “不不,师父,寻儿的意思是,自家师父自己处置,不会按照三十鞭来执行的。师父们怜爱徒弟,哪里能按照执法堂定的东西来算?” 林寻一时情急,上前蹭了几步,紧紧抱着常十三的大腿,“师父,求您了,下次真的不敢了,饶了寻儿吧,好不好嘛……” 十三:“明日起,你去担任总舵第九部,副领舵使。” 总舵人数庞大,人心合一难上加难。第九部下副领舵使出缺,正找人补上。此也算是个大好历练的机会。 腿法确实急不得,练功之余,不如这档口给林寻找些事,磨练一下心境。 以往林寻一定不肯乖乖听话,今日趁机一番吓唬,这小子必然不能拒绝。 番外 二百万两(十六) 裘尧走在前,赵文卿跟在后,一同来了总舵。 赵文卿之事发,整个总舵传得沸沸扬扬,谁人都知道第一护法座下出了一个不孝子弟。裘尧脸上无光,近两日也没在总舵现过身。 “文卿,此次帮主见为师,为师趁机带你过来。一会儿少说话,帮主说什么只管答应着。为师会替你求情。” “是,谢师父。为难师父了,文卿无以为报。” 裘尧:“总归,不算是伤天害理的大错,余地还是有的。放心吧。” …… 总舵之中,不知何地,竟然传出来清幽的琴声。声音清冷婉转,虽然能让人的心情平静,却有一丝哀怨。 音色极品,总舵之内,想必只有“冬雷”能表现了。 …… 裘尧:“属下裘尧,见过帮主。” 赵文卿跪地:“属下赵文卿,见过帮主。” 常十三摆摆手,停了乐师的演奏。琴声消失不见,留下余音。 裘尧:“帮主这是,特意请来的琴师?” 常十三伸手,示意裘尧落座,自己则是顺带着给窗边的花浇了水。这花,看起来是新买回来的,娇艳欲滴,和总舵简单朴素的布置格格不入。 十三道:“嗯,不错。” 裘尧:“不知您有何吩咐?” 十三:“文卿,你先退下。” 赵文卿失望至极,本想遵从,裘尧却抢先一步。 裘尧道:“帮主,属下是想,不如趁今日将此事做个了结。文卿大错特错,却总归是个有良心的徒弟。年纪轻轻,谁人能不犯错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十三放下手中的水壶:“此事本来就交给你处置了,你按照自己想法办就是。我没想插手。” 裘尧站起身来:“是,帮主确实给了属下这个面子。不过帮主点头,才算是名正言顺。属下不是想包庇,就当您给属下一份薄面,也给文卿一份恩情。” 此事处理无非两种:一是常十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裘尧去办;而是常十三亲自下令,留下赵文卿。 对于赵文卿来说,既然留下,需要名正言顺。故而常十三“金口玉言”能为他挡去太多的是非口舌议论。裘尧心中明了。 而常十三开口,有人议论,只会去议论常十三处置是否偏颇了。这关注点转移,便是保护了赵文卿。 十三:“你如此说,我怎能不答应。日后,你需严加管束,切不可留人口舌。“ 裘尧:“是!” 他见常十三松了口,立刻一脚踢在了赵文卿小腿上。 赵文卿会意:“谢帮主大恩,日后属下定会效忠天云山派,效忠帮主,效忠师父!” 十三:“在做不在说。” 赵文卿:“是,属下会让帮主看到属下的做为。绝不会辜负您今日之恩!” 十三摆摆手:“退下吧。” 赵文卿:“是,属下告退。” 此事了却,接下来得聊一聊正经事了。赵文卿在场,多有不便。 十三:“一人,死不足惜。可是杀死他一个,放过他身边人,不足以守住秘密。他身边人,又非罪大恶极。该如何处置妥当?“ 番外 二百万两(十七·结局) 裘尧回答:“树倒猢狲散,身边人想必会一哄而散,各自逃走。” 十三:“不,身边人都是吃官饭的。不仅不会逃走,还会来寻仇。” 裘尧:“敢问帮主,想杀何人?” 十三:“康亭之。” 裘尧:“这……” 十三:“你在官家,线人埋得如何?” 裘尧:“自是比前几年乐观许多。一些人已经成了事,也算是掌握了些权力。不过您说过,不到万不得已,这些人不可暴露。否则朝廷定会寻我们麻烦,帮派不能长久。” 十三:“扶持一个人上位,没有暴露的风险。进进言,扇扇风,想必不算是难事。” 裘尧:“是。” 十三:“线人之事,你知我知即可。” 裘尧:“是,属下知道轻重。帮主放心。” …… …… …… 三日后,康亭之身死青楼。经过仵作查验,是心疾发作,日夜不得歇导致。前前后后确认几次,并没有任何异常。 七日后,天云山总舵与分舵开始了大规模救济,日日施粥,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南宁城分舵舵主萧近,终于收到了总舵命令,近日来着急上火,终于可以稍稍缓和心气了。 风钰:“舵主,这下可以安心了。属下早就说过,帮主不会置之不理。” 萧近:“帮主雷厉风行,此番拖延至此,我能不急吗?毕竟灾民太多,救一个算一个,都是人命。” 风钰:“舵主给帮主的信,想必帮主看过了。您言辞激烈,明里暗里地指责,帮主眼睛里不揉沙子,定然给你记下一笔账。” 萧近:“那信,哈哈哈哈,给帮主一剂猛药,疗效才好嘛。日后见了,我请罪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帮主宽宏大量,必然不会为难。” 风钰:“哈哈,宽宏大量?嗯,不错,确实是宽宏大量的。” 萧近凑上前俩:“老弟,今年年节去总舵,我就不去了吧。你多年未回过天云山了,这次我把机会让与你如何?” 风钰:“我家眷都在南宁城,虽然属下是从南宁城走出来的,但是南宁城早就成了新家。回不回天云山,对属下来说是无所谓的。” 萧近:“哎呀,此言差矣。你那小儿子也该出去见见世面,让他随你去见见你走出来的天云山,有何不好?” 风钰:“舵主口是心非,明明心里怕极了帮主,嘴上却说没什么大不了。” 萧近:“哼,不帮忙就算了。你我的情谊也就如此了。什么患难与共,都是说说罢了。风钰,我算是看透你了。” 风钰拱手,转身离开:“舵主,属下还是去布置施粥事宜,不与您在此斗嘴。” 萧近:“喂!再商量一下嘛,风钰老弟!” …… …… …… 一月后,夏正君走马上任,坐上了康亭之的官位。 而康亭之原来的下属们,认清形式,开始效忠新主子。这位新主子,平日里与天云山派来往还算友善,对帮派也无恶意。 夏正君一众下属迫于天云山派的势力,平日做事小心谨慎,不敢多生事端。天云山派与官家相安无事。夏大人是个有良心的好官,百姓的日子自然更有奔头儿。 …… …… …… “十三哥,今日可还安好?”少安风尘仆仆,回到了天云山。 十三正在教导林寻如何处理做好领舵使,如何管束下属,如何知人善用。 十三:“少安,你舍得回来了?” 少安:“十三哥,小弟带了不少东西,都是各地特产,特地来孝敬哥哥。天云山派名声甚好,茶馆里面说书先生常常提到你呢。哈哈哈哈。” 林寻明显不快:“喂,你吵不吵?没看到我与师父在做正事?!” 少安咧着嘴角:“小子,小叔叔我嘱咐雪儿,特意带了三大包小吃,都是送给你一人的。” 林寻:“真哒?哈哈,果然还是有些良心。师父,寻儿今日先学到此可好,寻儿饿了!” 十三微微一笑:“傻徒弟,一听到有美食,就连少安占你便宜都不计较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