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实的剑仙》 第一章 你真的是个剑仙? 九州边境,一场旷世决然的大战进入了尾声。 无数修行者的尸骨横遍于此。 整个大地干枯崩裂,被摧毁到灵脉都快断绝的地步。 武者,僧人,道士,儒生,巨大无比的妖兽尸体,数不清的残刀断剑堆积如山。 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的魔族尸首。 修行界的最后一位剑仙——玄尘子,正拄着断剑,艰难地挺起身。 深受重伤的他,胸前的鲜血染红了白衫。 他的面前,一位青面獠牙的魔将正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臂,冷冷说道: “能斩我一臂,实力不差。” 只见玄尘子大笑起来, 虚弱地张了张口,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眼。 “你说什么?” 魔将皱了皱眉头,用仅剩的一只手掐住了玄尘子的脖颈,将他提起。 “我说.....” “你中计了。” 喘不过气的玄尘子平静地盯着魔将漆黑的眼眸。 下一秒,双手牢牢地将魔将固定住。 “万剑归宗。” 在魔将惊愕的表情中,浩浩汤汤的剑气在玄尘子的体内轰炸而开,无数凝聚在他体内的剑气如同一颗炸弹,将魔将与他一同席卷了进去。 璀璨匹练的剑气直冲云霄,将魔气覆盖暗黄色的苍穹斩成了两半,令人窒息的风压将岩石都化成了筛粉,周边大地层层崩裂,如同被抹去一般出现了一个几千里的深坑。 如同心有所感,九州残存的生灵万物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不自主地朝着这个方向俯首礼拜。 庞大的剑气不但将两人的肉身撕碎成了粉末,甚至把周边的空间也撕裂了一个大口,形成一道宛若深渊巨口般的黑洞。 在失去意识之前, 玄尘子向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看了一眼, 这就是自己的极限吗? 好不甘心...... 没回千峰山看一看。 对不起师父,我没能杀尽魔族为你报仇。 你所爱的世界,我没能守住。 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 随着玄尘子肉身的泯灭,他的元神竟变成了一颗白色的光团,进入了洞中。 同时,五道颜色各异的光芒从九州各地化为飞虹,跟随着这个白色光团一起进入其中。 ...... 千峰派练功场, 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李清扬对着圆厚的木桩练习着相同的剑招。 此乃千峰派的入门剑法, 烈日的强光透过宽大的树叶,打在剑身上闪发出耀眼的光影,细细一看,精钢制造的剑身上有着一整排的缺口,显然是损耗严重。叮的一声清脆声,手中的长剑断成了两截。 李清扬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长剑,长叹一声。 “又得去买剑了。” 他郁闷地将断成两截的长剑丢到木桩旁边的一个深坑里,里面是上百把损坏的长剑。 随后在树荫地下盘腿而坐,从衣角上撕了一块长布,粗浅地包扎了一下自己崩裂出血的虎口。微微一握,疼得龇牙咧嘴。 “要是有回春丹就好了。” 李清扬自嘲地笑了笑, “想什么呢,内门弟子才有的东西。” 作为一名外门弟子,具有疗伤药效的回春丹可遇不可求。单是攒灵石就得攒上一年多。 省吃俭用去换取少受皮肉之苦,太奢侈了。 他摇了摇头,将杂七杂八的想法驱散。当前最要紧的,是恢复体力,继续练习剑法,直至将千峰剑法融会贯通。 自己练气的天赋实属拉跨,要想在宗门大比上取得魁首,成为内门弟子,唯一的希望就是剑法。 千峰剑法易学难精,如果自己剑法能有飞跃的长进,未尝不能搏一搏。 随后,他把头埋进了身旁的水缸,喝了个饱,再用左手捧起冷水,拍打在自己的脸庞上降降温。 等到身心逐渐稳定时,开始双腿盘坐,双手耷拉在膝盖两边,用吐纳来恢复体力。 一呼一吸之间,李清扬周边的灵气不断地汇聚,顺着呼吸进入他的体内,可却又完好无损地溜了出来。 李清扬开始放松自己的身心,运行千峰派的练气心法,让自己慢慢入定。 入定是练气的基础。 可惜, 他的心静不下来。 道门魁首,龙虎山天师张怀信说过,识神不死,元神不出。 注重于大脑的思维,就会很难进入定境,无法将灵气长久地锁在身体中。 李清扬盯着脑海中冥冥中那一点灵光,拼命地给自己心理暗示。 抓住它, 抓住它, 然而,灵气停留片刻便离开了,不在身体中长久停留,就起不到易经洗髓的作用。 甚至连修复伤口,强身健体都十分有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身心俱疲的李清扬实在忍不住困意,在入定的过程中睡了过去, 此曰昏沉,是打坐的大忌。 毕竟修士的入门阶段,练气。就是通过天地灵气,将体内的五谷之精气萃化为打通奇经八脉的混元气。 这个过程,需要一直在似睡非睡的定境中。一旦昏睡过去,体内的五谷精气不但转化不了混元气,还会变杂念,干扰人的心境,越发越难入定,元神也会很脆弱,十分容易被鬼修侵占,是修士的大忌。 静坐孤修气转空,就是这个意思。 李清扬陷入昏沉的时候, 他的上空竟然出现了一个小黑孔,有六道颜色各异的虹光从中窜出,透过他的天灵盖穿进了身体。 梦里的他竟然在一个白色空间内。浩瀚缥缈的白光广阔无边界,云雾缥缈,宛若仙境。 六颗颜色各异的光团,白,粉,黑,蓝,金,紫。以不同的频率振动着,像一团团火球般时不时喷吐出颜色各异的光点,仿佛在吸引着李清扬上前触碰。 他恍惚地走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颗白色光团,灵魂深处的熟悉感驱使他轻轻地把手放上去。 光球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闪得李清扬闭上了眼睛。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时, 白色光球屹然变成一个背负长剑的人影, 剑眉星目,衣袂飘飘。 好一个俊朗的剑仙! 就比自己差了那么一点点。 眼前这人缓缓苏醒,困惑地睁开眼睛看着四周,随后目光注意到李清扬。 只见他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就这样愣了十分钟, 李清扬被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先开口道: “你瞅啥。” 第二章 剑的正确用法 听到李清扬开口,面前的男子也恢复了淡然自若的表情。 李清扬越看他的脸,就越想抽他。 “鄙人玄尘子,是一位剑仙。” “所以呢?你在我身体里干嘛?” “在下遭受魔族重创,只有元神逃了出来,需要借助你的身体酝养一段时日。” “你骗小孩呢,我就没听说过魔族。你该不会是个鬼修吧?就是馋我的身子,没想到你生得一幅好皮囊竟会干这种肮脏之事。赶紧出去,强抢男人的身子,你恶不恶心。” 玄尘子抽了抽嘴角,耐心地对李清扬解释道: “第一,我不是鬼修。我真的是个剑仙。第二,魔族现在只是小规模入侵,每次出现都是修行界的顶级机密。你自然不会有所听闻。等过个二十年末法时代到临,魔族就会大规模涌入这个世界。” “那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魔族入侵的。” “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跟抱负吗?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呵,少拿道德绑架我。” 只见李清扬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看着他身后的长剑双眼放出精光: “如果这个世界弱到需要我一个小孩子来拯救,那它还是被魔族入侵算了。咱们还是现实一点,聊聊你住在我身体里,能给我啥好处吧。比如神兵利器,天材地宝什么的,最差也给我个十万八万的灵石吧。” 玄尘子下意识地拽紧了自己背后的长剑,然后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我只是个元神,只能传授你一些我所学的功法和剑法。” 李清扬翻着死鱼眼,用一副特别欠扁的口吻说道: “得了吧,您的功法我可没用。千峰派最简单的入门功法我练了几年都没入门。”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入门级的剑法学会,迈入筑基境,再拿着内门弟子的待遇,当个十几年道士后下山,找个清幽点的地方当个富家翁。” “我可受够了天天练气,练气,练气的生活。” “这种枯燥无趣的日子重复活个成千上万年?想一想我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找错人了,我练气是个废材,练剑也就比普通人强一点,还是拼了命用血与汗换来的。上限就在这里了,你能交给我啥?” “你爱待在我身体里就待着。” “拜拜。” 李清扬朝着玄尘子挥了挥手,然后不再理会他,扭头在这个白茫茫的空间找寻出口。 一直沉默不言的玄尘子开口了:“等等,你甘愿你的付出白费吗?” “我费劲千辛万苦也才是个元婴,你的练气天赋还不如我,如果没有大机缘,金丹已是极限。” “你真能忍受这种结果吗?” “你每天练剑,练剑,付出了超越平常人十倍,百倍的努力。难道不是为了证明即使自己天赋再差,有朝一日也能够与他人齐头并进,为了证明你是一个强者。你别急着否认,嘴巴会骗人,剑可不会骗人。” “我是剑仙,自然能够听到,你剑里的声音。” “那些坑里的断剑,都在怒吼着自己的不甘。” “他们跟着你一遍又一遍地练着基础的剑招,从平平无奇的剑招中体悟千峰剑法的剑意。” “他们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甚至被你遗弃在深坑之中都没有恨意。” “因为剑,从来就无悔折断在追求成为强者的路上。” “如果你就此放弃的话,你不但背叛了你自己的心,更背叛了将自己托付给你的剑。” “你,真的能够不带一丝愧疚地闲暇度日吗?” “如果你相信我。” “我现在就帮助你领悟一些微不足道的剑法经验。” “就当我提前支付你的定金,好吗?” 李清扬背对着他,缓了好一会,才闷闷地说道: “就当被你骗了。” 玄尘子松了一口气, “你把心神放松,我会用我的元神和你融为一体,随后借你肉身使出千峰派的剑法,你顺着这感觉,记住它,那就是正确的用剑方式。” 随后白色的空间破碎, 原本昏睡的李清扬突然从盘坐的姿势站立了起来,浑身气势一边,身体不自觉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 手握树枝,他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就是一柄利剑。 随后,在玄尘子的操控下,李清扬开始演练起了千峰派的入门剑法, 平平无奇的剑法,在玄尘子的手里如同枯木逢春一般,发挥出了不同寻常的威力, 一招一式不拖泥带水,衔接无暇宛若流水, 李清扬完全地沉浸在剑法之中, 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甚至都察觉不到玄尘子的元神早已回归。 高山仰止,夜半钟声,日暮苍山,千鸟飞绝,笼盖四野。 这五式早已变成肌肉记忆的剑招, 在这一刻,终于融会贯通。 李清扬手中的树枝发出了清脆的破空声, “高山仰止!”由下往上一撩,将木桩留下一道刻痕, “夜半钟声!”诡异地从一个方位,一削,将木桩削去了大半。 “日暮苍山。”树枝晃出了残影,将几个木人桩全部环绕了进去, “千鸟飞绝!”无数的刺在了木桩上,发出阵阵炸裂声,溅起无数的木屑。 “笼盖四野。”李清扬突然福至灵音,使出了最后一道剑法,高高地举起了树枝,从上往下一压, 轻轻柔柔的树枝宛若有万吨之重,将木人桩压成了粉碎。 随后,李清扬手中的树枝也撑不过,发出了一阵哀鸣,随后碎掉。 李清扬看着一地的木屑,哈哈大笑,随后脱力跌倒在地。 元神空间里, 玄尘子惊鄂地看着自己有些变淡的手掌, 皱着眉头道: “我的元神竟然在衰竭,这样下去我会彻底消失的......为什么?影响了历史进程吗?” 随后玄尘子将目光看向了余下的五个颜色各异的元神光球,面容严肃地抱拳道: “看来在我消失后,这小子的命运只能托付给各位前辈了。” “拜托了。” 五个剩余的元神球静静地散发光芒。 似乎已经做出了回应。 第三章 里面有好剑 整整瘫倒两个时辰, 李清扬才从脱力状态中恢复过来,艰难地爬起来,看着碎成一地的木桩不断傻笑。 “瞧你乐的。” 脑海中响起了玄尘子疲惫的声音, “不就举重若轻吗?剑之一途,这才刚入门。往后还有整整四个境界。草木皆剑,剑心通明,人剑合一,天剑之境。” 虽然九成的剑客,一辈子入不了门。 玄尘子没把心里话说出口。 李清扬实属大开眼界,然后好奇地问道:“那你在哪个境界?” 玄尘子:“剑心通明,第三个境界。” 李清扬摸着头,讨好地说道: “我相信你是个剑仙了,还有没有剑法秘籍,再给我灌灌顶。” “想得美。” 元神空间中,玄尘子翻了个白眼。 “帮你灵犀灌顶,对我元神的损耗很大。” 看着自己黯淡了几分的元神躯体欲哭无泪,自己还没借这小子的身躯蕴养一番,反倒被掏空了三成的元神之力。 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眼前这位就是改变一切的关键,这一世能否抵御魔族入侵全靠他了。 于是剑仙耐心地说道: “你有如此飞跃的进步,也是你多年苦练,厚积薄发的效果。” “没有底蕴积累,单凭我灵犀灌顶,是无法让你境界提高。” “好吧。” 李清扬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又问道: “那我现在是不是打遍同阶无敌了,甚至可以越阶吊打筑基?” “呵。” “你连练气一层的门都还没入,顶多凭着剑法打一打练气四层以下的人。” “五层以上你就无法周旋了,一招一式都有百斤力道,不是凡人之躯能受得了。更何谈筑基?” “嘿,这不是还有你吗,打不过再换你上呗。” “你想杀鸡取卵啊!不把我元神掏空不罢休吗!” 李清扬一边跟玄尘子斗着嘴,一边下山, 走向山脚卖剑的铁匠铺。 门口竖着一块干裂的木牌, 上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凡兵铁匠铺。 站在门外,李清扬就感觉到了一股热浪迎面袭来。从店铺里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敲铁声,他知道老板此时正在里头打铁,于是坐在了门外的小板凳,眼珠子不停地打转,看着铺外摆出来的精钢长剑馋出了口水。 “话说,你这个剑仙,能帮我挑把神剑不?” “你还指望铁匠铺里有神兵利器?” “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吗,绝世神兵封尘在破铜烂铁之中。” 李清扬眯着眼,一脸认真地巡查着每一把剑,仿佛要想挑出那柄怀才不遇的绝世神兵。 “以后少看小说,影响修行。” 玄尘子的声音中带着许些无奈。 “为啥,不符合逻辑吗?” “恰恰相反,太有逻辑了。你要记住,现实远比小说更荒唐。你永远不知道劫难怎么来临,更不知道一个看着平凡无奇的人有着怎么样可怕的背景。世事浮沉如同沧海一粟,会让你在大起大落间不断地怀疑自己的道心。撑过去就成仙,撑不过去就灰飞烟灭。” “人心难测,天意如刀。” 玄尘子的声音十分黯然,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回忆。 “多说无益,反正修行一途。” “多行善事,积累功德,总没错的。总有一天能用得上。” “嘿,为了功德做的善事能叫善事吗?下贱。” 李清扬不屑地唾了一口。 “修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快意恩仇?” “如果我变强只能像条狗一样卑躬屈膝地活着,那我宁愿一辈子都是个不入流的凡人。” “如果不能洒脱自由,那成了剑仙又有啥乐趣?” “呵,我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想。” 玄尘子轻笑一声。 “等你再大一些,就不这么想了。” “说得像你很老一样。” 李清扬问道。 “或许吧。” 玄尘子叹了口气,便不再理会他。 李清扬翻了个白眼。 “莫名其妙。”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一个光着膀子的老汉拿着拿着毛巾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汗珠,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杆旱烟。 李清扬习惯性朝着铁匠铺老板打了个招呼, “老板,来柄铁剑。” 摊主老板吸了了口旱烟, “唷,又来买剑啊。这次有多少灵石?” 少年郎下意识地捂紧了钱袋, “六,六枚。” “噢,这样啊。六枚上品灵石,最近手头阔绰了。” 老汉笑眯眯地看着李清扬,用手上的烟杆指了指前面,一批金光闪闪,镶嵌着珠宝,外形霸气酷炫,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宝剑。 “这些佩剑尽是凡铁中的极品,一把一枚上品灵石。” “老头你逗我啊!我要是有上品灵石还来你这买剑。早去灵兵店捡漏了。” 李清扬瞪大了眼睛,拿拳头在桌子上敲了敲。 “就六枚下品灵石。不能再多了。” “嘿嘿嘿。”老汉笑了笑,“自己挑去吧,都在这边。” 随即拿出了一大捆铁剑,哐啷一声排在了木桌上。 款式单一,全都是精钢所铸,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李清扬在一堆刚打造好的铁剑上挑挑拣拣, “我想要重一点的,耐磨一点的。最好掺点陨铁在里头。” 老板意犹未尽地吐了口烟圈,随后为难地说道: “你这要求有点难啊。” “我这边卖的铁剑,本来就是给练气境的弟子过渡用,哪有人把好的铁矿拿在铸造这类兵器上。要我说,你还是老老实实用木剑练习,日子也不会太拮据。” “你不懂,木剑哪能拿来练习,两者手感千差万别。一丝的疏漏,可会成为送命的理由。” “得,我说不过你。反正就这些,你自己挑吧。” 铁匠铺老板敲了敲烟杆,给自己换上了新的烟草叶。 “就没有结实一点的?” 李清扬将摆出来的铁剑都试了一遍,发觉手感不尽人意,不甘心地追问道。 “没有。” 李清扬叹了口气,随意拿了把铁剑,将这个月仅剩的灵石放下,转身离去。 而此时, 在元神空间中盘腿而坐的玄尘子仿佛感应到什么,睁开了眼睛。 铁匠铺内,有一柄剑随之晃动。 玄尘子立即开口道: “清扬,里面有把好剑。” “就挂在墙上。” 第四章 旁门左道 垂头丧气的李清扬眼前一亮, 立马转身冲进铁匠铺,取下了墙上挂着的一柄铁剑。 一握住剑柄, 传递来的是不同于其他铁剑般的冰凉感, 随后,则是重,超乎寻常的重量。 好剑! 他像抚摸着爱人一样抚摸着光滑的剑身, 长满老茧的剑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划,让这柄剑发出了激昂的剑鸣。 玄尘子:“这柄剑加入了寒铁矿,有清净心神的作用。算得上是黄品级别的灵兵。” 铁制兵器内,只要掺入带有灵力的矿石,那就算是灵兵。 天,地,玄,黄,是灵兵的四个等级。 “老板,我就要这把。” 李清扬双目放光。 铁匠铺的老板一脸为难, “这把不行,是非卖品。” 话音刚落,外面就进来了一个穿着锦绣道袍的少年。 “不好意思,这把剑是我订做的。” 少年朝着铁匠铺老板微微一笑, “近来生意可好?” “托孟家的福,生意过得去。” 老板把尊态放得很低,细声细语地说道,生怕得罪了眼前这个少年。 李清扬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少年的手掌, 白白嫩嫩,丝毫没有伤痕和老茧。 啧,一看就是门外汉。 于是扭头朝着老板的方向,疑惑地问道: “你这里还能订做剑?要多少灵石。” “多少灵石都不行。孟家对我有恩,我才破例打造了一把。” 铁匠铺老板摇了摇头,有抽了几口旱烟,随后用手指了一下门口的牌匾。 “开哪种店,就打造哪种剑。” “越级会坏规矩。老头子的饭碗就不保了,快回去吧。” 老板朝着李清扬摆了摆手, “灵石你收着吧,再挑一把剑,算我资助你的,别再弄坏了。” 李清扬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将剑抛给了孟少爷,自己从铺子上拿了一柄最重的铁剑。 转身离去。 “谢了。” 那人接过剑,朝李清扬拱手道谢。 “如果你想要的话,也拜托家中长辈,请求其他的老板订做一把。” 他朝着李清扬说道。 李清扬停下脚步。 “我没有家,也没有长辈。” “抱歉,无意冒犯。” 他掏出一块手绢,一脸嫌弃地擦了擦被李清扬握过的剑柄。 “若你真的喜欢。” “我筑基之后,这把剑送给你了。” “要不是我修行的功法特殊,也不会在筑基前用这种烂剑。” “我孟少宇练剑,地级灵兵才勉强配得起身份。这把黄级的烂剑,除了能锻炼腕力一无是处。可惜,未到筑基只能凑合用它了。” 李清扬眉头一挑,冷冷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 李清扬的脸阴沉得可以挤出水: “你把剑当成了什么,随手可丢的垃圾?” 孟少宇一脸诧异地看着李清扬,表情浮夸地嘲讽: “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真的有人把剑当成宝贝?” “左右是块废铁,能砍人罢了。能帮你筑基吗?能帮你渡劫吗?” “剑,是不入流的旁门左道。” 铁匠铺老板沉默着不说话,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烟杆。 李清扬拔出了腰间的铁剑,橫剑于前。 “旁门左道吗?” “让我看看,你的修为,能在我的小道下撑几招?” 孟少宇皱了皱眉头, 铁匠铺老板赶忙把李清扬拉到一边, “你疯了?且不说他的身份,单凭他练气七层的实力就足够把你打成残废。” 李清扬怒斥道: “他这么侮辱你精心打造的剑,你不生气吗?” 铁匠铺老板低下了头,沉默地看着布鞋,随后叹了口气, “奴才哪敢对主子有意见。” 孟少宇平静地看了李清扬一眼, “帮助同门师弟少走弯路,是我的职责。” “同龄人早已是练气三层,你却还未踏入练气境。看来在左道上,蹉跎了不少时光。” “也罢,我也不用灵兵,免得你不服气。” 孟少宇将玄兵放在一旁,从铺上随意抽出一柄长剑, 以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率先走出了门外,剑尖斜指地面,左手负于身后。 “来,咱们比试比试剑法。” “出招吧。” 李清扬身法奇诡,猛然贴近,手腕微微一抖,剑身分出了几道残影,从不同方位刺入。 孟少宇眼睛一眯,日暮苍山?不对,这身法像是夜半钟声。 千峰剑法还能这样用? 他压制住内心的惊,面上却风轻云淡,靠着练气七层的速度和力气,提剑格挡住了李清扬的攻势。 两把铁剑碰出了火花。 “你太慢了。” 孟少宇轻轻一发力,宛若拨开一只玩闹的家猫。 李清扬感受着剑身上传来的巨力,绷直的小臂不断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总算对练气七层的力气有了个概念。 小孩跟成人的区别。 内心有些绝望。 “清扬,别上他的当。” “你看他握剑方式。” 玄尘子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李清扬看向孟少宇的手腕,只见他轻微地晃动着握剑的手腕,似乎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原来刚刚从剑上穿透的暗劲,他一层不落地全部吃下。 “生死相斗,你未必能赢他。” “但现在是比试剑法,避其实,攻其虚。” “李清扬,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剑客!” “正合我意!” 李清扬怒吼一声,飞速向前。 孟少宇一惊,自己的手腕还没恢复过来,赶忙提剑应对, 粗浅掌握的千峰剑法早被抛到了脑后,下意识把手中的长剑当成棍子一般向他砸去。 李清扬侧身一避,让他跌了个踉跄,随后腰马合一,往前一刺,让他仓促间又接了一招。 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撕裂感, 孟少宇倒吸一口冷气。 差点就握不住手中的铁剑了,随后看向李清扬的眼里充满了怒火, 好小子,我对你放水你还来真的? “贼子看剑!高山仰止。” 只见他用力地将剑甩过来, 尽管速度飞快,可是那歪歪扭扭的轨迹在李清扬眼中缓慢无比。 “高山仰止。”李清扬由下往上一撩,巧妙地劲道让他的长剑差点脱手。 “夜半钟声。”剑尖从右侧而来,划开了他肩上的锦袍。 “日暮苍山。”残影让他慌乱了心神,他何时见过这般剑术? “千鸟飞绝。”金戈相击的铿锵声,让他手中的铁剑出现了道道碎痕。 “笼盖四野。”李清扬使出了最后一道剑法,高高地举起了铁剑,从上往下一压,几斤重的铁剑突然有了泰山压顶的劲道,让他手中的剑直接发出了哀鸣,随后尽数崩碎。这正是举重若轻的剑道境界,不但能让重剑发挥出快剑的速度,更能让轻飘飘的剑发挥出几十倍重量的攻势。 这道气魄使得孟少宇一惊,顾不得只用剑法的约定,下意识朝着前方出了一拳, 练气七层的劲道打在了李清扬的胸前,使得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不过待到他反映过来时,李清扬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孟少宇毫不在意脖子旁的威胁,而是直愣愣地看着手中碎裂的长剑,不敢置信,单靠剑术能做到这种程度。 “是我太小看自己了。” 李清扬强忍着疼痛,把喉咙的鲜血咽了回去,反手舞了个剑花,将铁剑插回腰间。 “对付你,旁门左道即可。” 第五章 藏经阁 孟少宇缓过神来后,并未受他挑衅,反而淡淡地说: “别强撑了,回去歇着吧。” “练气七层的力道,对你而言可不好受。” 随后拿走灵兵,抛下一颗疗伤用的回春丹。 “等你成为内门弟子,我们再比一场。” 李清扬抱着手,以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目送着他离去,直到他背影消失不见,才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淤血。 铁匠铺老板连忙拿来一碗水,就着回春丹给他服下。 “煤炭屎娃,有血不吐还想憋回去?” “不愧是孟家少爷,出手真大方,三十枚下品灵石价位的回春丹,啧啧啧,够你小子用一年了。” 铁匠铺老板惋惜地看着被李清扬咽下去的回春丹,一脸心痛的样子。 半响后,药力扩散而开,李清扬才感觉胸口如同被巨石砸到的沉闷感逐渐散去。 但随之而来的是刺痛,骨裂一般的刺痛。 他脸色一白,差点没背过去。 老板看到他龇牙咧嘴的模样,知道药力起作用了,笑着露出了一排大黄牙,脸上的褶皱全部挤在了眼角。 “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随后掀开幕布,进去里面炼铁的炉房,一阵翻箱倒柜,小心翼翼地又拿出了一柄黑溜溜的剑递给了他。 “这是我用剩下的寒铁矿,掺着陨铁做成的。” “勉勉强强算得上是黄级灵兵。” “在我的作品里,能排上前三。” “你个傻小子替我出头受了伤,这把剑就借给你用了。” “先说好了,以后可得还给我。” 只见它剑鞘乌黑,剑穗杏黄,待铁匠铺老板拔出来,细细看去深黑的剑身隐隐透出幽幽蓝光,剑尖圆钝,宛若一柄粗糙的剑胚。 李清扬嫌弃地看着这柄剑。 “老头,你的品位真差。” 铁匠铺老板急了眼,红着脖子,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你懂什么?这叫返璞归真。”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大巧不工”,什么“华而不奢”之类, 引得李清扬哄笑起来,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收下吧,这柄剑不逊色孟少宇拿走的那把。”玄尘子说道。 李清扬心中咯噔一下,再次把目光看向手中的剑,确实有些不一样的神韵。 心中暗道这老头居然这么大方,犹豫了几秒,便将剑背在了身上。 “多谢。”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李清扬感觉胸口的疼痛已经不碍事了,就将剑收好,转身出门。 铁匠铺老板又再次坐在小木凳上,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目送着他挺拔的背影,亦步亦趋,宛若一柄即将出鞘的宝剑。 “傻小子,我铸的剑,哪有那么简单。” 他敲了敲烟杆,挠了挠头有些疑惑,那小子的背影为何让他越看越眼熟。 仿佛在谁身上见过一般。 “唉,老糊涂了。” 他又吸了一口旱烟,转头进了屋内。开始哐当哐当地打起铁来。 待到李清扬走到半山腰,沉寂的玄尘子搭话了:“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回去练剑啊,还能干啥。” 他叼着随手拔过来的狗尾巴草,将棍子般的玄兵橫在肩膀上,两手耸搭在上面。 “你的肋骨有轻微骨裂,需要休养几天。”玄尘子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无奈。 “嘿,那不行,总得先和新伙伴磨合一下吧?” 李清扬拍了拍乌黑的剑鞘,眼神里满是宠溺。 剑,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就算长得再奇怪,也是他的挚爱。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练剑。” 元神空间内的玄尘子一脸纠结,有毅力好是好,但起码得懂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总不能躺床上白白度日吧?下次宗门大比快开始了,再倒数第一,我就要被逐出山门了。” 李清扬苦恼地呲了呲罪。 没错,自从进了千峰派后。他已经连续五年的宗门大比是倒数第一了。创下了千峰派千百年来的奇迹。 很多人拐着弯暗示他不适合修行,趁早下山去吧。他还是恬不知耻地留下来。屡败屡战。管后勤的长老实在看不下去这个吃白食的家伙了,对他发话了,下次宗门大比再没有一点长进,就立马滚出千峰派。 “放心,以你现在的剑术水准,练气四层以下不是你的对手。”玄尘子安慰道。 “我还是没把握.....要不你教教我练气?我一直进入不了练气境。”李清扬懊恼地挠了挠脑袋,揪着自己的头发。 “你天生筋脉闭塞,很难进入练气境。办法有两种,一种是靠时间磨上去,另一种办法就是磕丹药了。不过这两个都会影响到你的根基。今后的修为最多止步金丹。”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李清扬欲哭无泪,自己的身体真的就这么废材吗? “还有一个办法。你听过以剑入道吗?” 剑仙的语气活像诱骗小白兔的大虎狼。 “以剑入道?什么意思?” “你觉得混元气足够完美无瑕?” 玄尘子不断地卖弄关子,让李清扬听得恨不得给他一拳。 “五谷之精所化,终究是后天气。” “为何悟道可遇不可求,你在悟道时候吸收的是虚空中的先天一炁,功效远超混元气。它能够轻而易举地贯通你的奇经八脉,帮助你一举踏入练气境。直到元婴前,你都可以打遍同阶无敌手。” “那你快教我以剑入道啊!” 李清扬吐掉了嘴里的狗尾巴草,被玄尘子说得心里痒痒,嘴唇干燥,双目放光,仿佛下一刻就能踏上巅峰。 玄尘子狡黠地笑了笑,终究是少年心性。 “不过.....有个缺点。” 玄尘子故意拉长了声音。 “什么缺点?” “你渡劫的时候,挨雷劈的强度是普通修士的数百倍。” “凭啥啊!” “嘿,普通人只是小盗,你是大盗。天雷不劈你劈谁?” 玄尘子一脸坏笑, “不过别担心,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你也是被雷劈死的?” “我特么.....”玄尘子差点没背过气去,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维持住了剑仙的体面。“我要真被天雷劈死,早就神形俱灭。哪还有功夫听你耍嘴皮子?放心吧,到时候我有办法助你渡劫。” “好吧,被雷劈就被雷劈吧,反正离渡劫还有猴年马月。” 李清扬翻着死鱼眼,一幅生死看淡的样子。 “总比当条咸鱼好。” “启程,拐道,去藏经阁。” “里头有一本能让你以剑入道的绝世剑法。” 李清扬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跑去了位于半山腰的藏经阁。 ...... 只见李清扬站在一座古色古香的阁楼前,牌匾破旧,挂满了蛛网。 檀木的沉味混杂着油墨味,稀稀疏疏地从里头飘出来。 尽管外头破旧不堪,里头的青石板却一尘不染,亮到能照出人影。 自从大汉王朝一代雄主去世后,太子刘安软弱无能导致藩王割据,分裂出唐,晋,宋,楚,明,齐,周,中山总八个国家。 大汉王朝名存实亡,各个宗门与国家紧密联系在一起。尽管国与国之间还没有撕破脸皮,但是宗门之间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 尽管唐国境内的道门,实力最强。但各个门派互相看不顺眼,偏偏实力又差不多,几代雄主都苦于高端战力不服征调而不敢扩张版图。所以从一百年前开始,由唐王一手扶持的龙虎山,开始时不时地邀请各个门派“论道”。 实力弱小的门派被一个个吞并,原本的领头羊竟变成了庞然大物。 察觉到危机,各个门派逐渐命令门下弟子注重境界提升,同时不断扩张弟子。 原本的道门经义被抛在了脑后。 李清扬感慨一声,踩着自己满是泥泞的布鞋走到最深处的木架,随后按照玄尘子的指示,从木架上拿出了一本破旧的《道德经》。随后翻到了道篇和德篇的过渡页,随后仿佛要从字缝里找出蛛丝马迹。 过了半响后,他看着手中泛黄的纸页,皱着眉头, “没有啊。” 玄尘子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剑法秘籍就在夹层中你再找找?” “真的没有。” 李清扬又把《道德经》从头到尾细细翻阅了一遍,甚至拿在手中甩来甩去,直至绳线快散架,才不甘心地将它放下。 “不可能啊.....” 元神空间中的玄尘子皱着眉头,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抬头看了一下另外五个抛散着不同光芒的元神球, “难道来得太早了?” 突然,玄尘子的元神躯体变得黯淡,宛若熄灭前的烛火,一闪一灭。 然后他的整条右臂开始崩坏起来,出现了一道道陶器般的裂痕。 “糟糕了。”玄尘子连忙稳定住心神,不断稳固右臂,眼看整条右臂即将断掉,紫色的那颗元神球分出了一缕元神之光,注入了玄尘子的右臂,将裂痕一一补完,甚至替玄尘子的元神多注入了一些光彩。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玄尘子朝着紫色的元神球深深地鞠了一躬。 它闪了几下,又恢复了常态。整个元神空间又留下了玄尘子一人, 他苦笑道, “又改变了历史吗?” “罢了罢了,已死之人,何必贪求性命。” “李清扬,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玄尘子的目光透过了元神空间,满是坚毅和决然,宛若一个殉道者。 就在李清扬还苦着脸看着空无一物的经书时, 玄尘子的声音从心底响起。 第六章 太上忘情剑 “清扬,去外面。我来教你这套剑法。” “怎么教?灵犀灌顶吗?你元神恢复得这么快?” 李清扬一边问着,一边将道德经放回远处。 “我打算赌一把,帮你打通奇经八脉,我也能摄取到先天一炁,元神的恢复会更快。” “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搭档。” “嘿,这话我爱听。” 李清扬随手将道德经塞回了原处,兴冲冲地朝着练功场跑去。 “走,咱们试试新剑去,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在他离去后, 一位穿着灰色道袍的老人慢悠悠地拿着扫把走了出来, “把秘籍藏夹层里?真是个好主意。” 他捋了捋自己花白的山羊胡,一脸愁苦地说道: “一位地追求境界,终究不是正途。得给予有道心的弟子,留下一些机缘才行。” “龙虎山啊,龙虎山。” 灰袍老人摇了摇头,佝偻着身子,开始清扫青石板上的泥泞。 只是他的扫法十分另类,扫帚的高粱杆,足足离着青石板有两三寸。 再细细一看,原来从里头,散发出一道道络绎不绝的剑气,将泥泞尽数吹碎。 千峰派练功场, 李清扬手持灵兵,跃跃欲试。 顺带一提,他给这把剑起了名字,乌骓。 “我要教你的剑法,叫做太上忘情剑法。” “清扬,放松身心。” 玄尘子手握剑指,冲出了元神空间,在离李清扬三尺高的地方,从他的天灵盖一跃而下。 李清扬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自己的天灵盖涌到脚底,浑身的疲劳被一扫而空,胸口的骨裂也恢复如初。 不仅如此,仿佛自己被浸入了一颗暖洋洋的大水球中。 眼前的一切景象仿佛变得真实不虚,一花一草一木,仿佛变成了一道道漂浮的荧光粒。 “太上忘情剑法分杀法和练法。” 玄尘子指挥着李清扬的身躯,再次拥有肉身的感觉让他倍感舒适。 那个不可一世的剑仙,仿佛重活于世。 “杀法不拘泥于招式,以无招为有招,料敌先机,顺势而发,可破尽天下剑法,纳天下剑法为己用。你所知晓的剑法品阶越高,杀法也会更上一层。” 劈、刺、点、崩、击、提、挑。 斩、截、托、按、挂、削、撩。 挽、穿、压、云、抹、架、扫。 带、抽、拦、捧、推、搓、绞。 简简单单的二十八个动作,仿佛融入了无穷无尽的剑法。 玄尘子的剑法华丽至极,一招一式皆带仙气。 “练法以太上忘情为主,能让练着快速进入悟道境。我只领悟了五招,可用于练气,筑基,结丹,金丹,元婴期吸纳先天一炁。” “重为轻根。” “上善若水。” “曲则全章。” “天地不仁。” “和光同尘。” 随着玄尘子在空地山演练起太上忘情剑,周边的天地万物欢呼雀跃。如果此时有金丹期的修士在此,就会发觉源源不断的先天一炁从李清扬周边涌出,这就是处于悟道境界的奇妙。 鸟雀盘旋在李清扬的上空,花花草草拼命地依靠向李清扬的方向,蚂蚁紧追着李清扬的脚步伸直了自己的触须,想获取一些飘散的先天一炁。 夺天地之造化,贪天地之功。 渡过雷劫,则代天地行事。渡不过劫,灰飞烟灭。 处于第三视角的李清扬,看到一缕金光不断从自己的奇经八脉涌入, 换做平时,他肯定会急着想将先天一炁留在体内,增强功力。 可是这时,他处于悟道境。 身处这种奇妙体验,他多年积攒的三观完全崩坏,看着周边的世界变成了纯粹的虚空和光子流,他对世界与自己,是否真实存在甚至起了疑问,对于先天一炁的去留也不关心起来。 心境不悲不喜,正与道合。 在这种情况下, 先天一炁成功地,停留在李清扬的奇经八脉。 随后宛若打了鸡血一般,从左脚足跟外侧的金门穴开始,一路上升到阳交、臑俞、天髎、肩井、头维、本神、阳白、头临泣、目窗、正营、承灵、脑空、风池、风府,直至最后的哑门。一连十六个穴位,丝毫不停,整条阳维脉被先天一炁直接贯通。 此刻在凡人境界蹉跎了整整五年的李清扬,步入了练气一层。 当玄尘子的元神离开时, 那种如同浸泡在水球的感觉也如潮水般退散, 李清扬又重新以第一视角,掌控着自己的身体。 阳维脉充盈的感觉,让李清扬浑身气血旺盛,他不敢置信,这真的是自己的身体? 轻盈,有力,从未想象过的二十斤的乌骓剑,现在以及掌控自如。 “清扬?清扬!” 剑仙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如何?刚刚的剑法你记得多少?” 李清扬脸一红, “我全忘了。” 元神空间内的玄尘子嘴角抽了抽, 难怪自个的身躯暂时没什么异样。 “算了,我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玄尘子叹了口气,尽管身形没有崩坏。 但短短一瞬间的灵犀灌顶,又让自己刚刚恢复过来的元神之力跌落谷底。 “你自己多加小心,保重。” 消耗颇大的玄尘子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只见元神空间之中,剑仙那潇洒出尘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变成了一颗白色的元深球。 回到了另外五颗中央。 千峰派练功场, 李清扬开始慢悠悠地挥起剑来, 想要试试能不能回忆起太上忘情剑。 可是无论他使出的招式如何相像, 他心理有一个感觉, 这不是太上忘情剑,两者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无论是杀法还是练法。 无奈下,气馁的李清扬又转练起千峰剑法, 这如同本能般的招式,让他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没有注意的是, 在他演练起千峰剑法时,底下的花花草草,依旧向他不断靠近。 直至日落西山, 李清扬再一次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看着天上染上晚霞的云朵,吹着清爽的晚风,忍不住放声长啸。 随后喃喃自语道, “我终于练气了。” 整整五年了,没有一刻停止过修行。 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练功场上, 日复一日地打坐到双脚麻木,随后开始练剑。练到虎口血流不止,再停下来打坐。 年复一年的倒一,日复一日地安慰自己,只是时候未到,自己只是大器晚成, 不要紧的,没关系的。 到承认自己天赋不足时候的颓然,有那么一刻想下山逃离这一切,做个普通人。 再到习惯驱使下的拿起手中剑,意识到剑的印记,已经深深地刻在自己的骨子里。 然后坦然接受自己的人生,既然变强不了,那就变强不了吧。 我要在有限的日子里,继续练剑。 不留下给自己后悔的时间, 剑诚于我,我诚于剑。 “真没注意过,千峰派的天空还能这么好看。” 第七章 跟我混 夜幕降临时分, 藏经阁。 独自一人的李清扬饶过呼呼大睡的守门人,蹑手蹑脚地进了藏经阁。从怀里掏出一柄油灯,悄悄地点上之后,开始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如此厉害的剑法,说不定是有心人被换了位置。嘿,也有可能玄尘子肯定记错了,让我挨个翻一遍。 说罢,李清扬就开始每篇翻阅了起来。凭着练气一层的手速和精力,他所翻阅的速度比常人快上几倍。 《文始真经》没有。 《道德经》没有。 《清净经》没有。 《佛说阿弥陀经》靠,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清扬挠了挠脑袋,等到他把三千道藏翻阅一遍后,还是一无所获。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坐在青石板上歇息。 “怎么没有呢?” 郁闷之下敲了一下身后的木架,年久失修的木架耸动一翻,掉了一本册子在了李清扬的眼前。 “这是什么?” 李清扬拿起油灯,靠近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千峰派内门弟子系谱。 他赶紧翻开一看,上面写着四十个字。 玄妙先天道,自然性体空。 悟真圆光现,慧命上昆仑。 金丹乾坤大,礼意善养功。 虚灵清静意,留得万古春。 玄尘子....应该是玄字辈。现在的掌门是九灵道人段明远,灵字辈,卧槽。 这个眉清目秀的家伙辈分这么大?他在千峰派当弟子的时候现在的掌门祖宗还没出生吧? 李清扬顿时心里有了底气,身上居然住着这么一个老神仙。 怪不得道德经上的剑法消失不见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说不定已经被哪个心机深沉的损人偷换了。 真是损啊! 李清扬感慨,没想到自己在岁月长河的影响下,与一本绝世剑法硬生生地错过了。 噫吁长叹下,当他准备将翻过的经书一本本放回去时, 黑暗中居然窜出了一个人影,伸手便夺李清扬手中的系谱。 电光火石间,李清扬将系谱往自己怀里一收,随后用力一跺,练气一层的劲道在青石板上碎裂而开,让自己倒飞而出,他头脑冷静无比,会是谁? 小偷?谁能绕过千峰派的护山大阵?龙虎山来的同行还是千峰派叛徒? 好像两者皆可。不管了,李清扬将手中的油灯往外一扔,气吞丹田大喊:“抓贼啊!” 黑暗中的人影没想到李清扬会使出这一招,气氛地跺了跺脚,随后一拳朝着他脸上打去。 “卧槽。” 李清扬被一拳打得眼冒金光,顿时心底火焰直冒。 劳资都损失了一本绝世剑法了,你丫还打我? 直接拔起乌骓剑,一记剑光刺向了来者的小腹。 “呀。” 一声娇喘,只见那人用手摁着自己被划出一道口子的小腹,往后退了几步。 李清扬一愣, 是个女人? 随后眼神更为冰冷, 世风日下,女孩家家也行偷窃之事。 我李清扬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劝你从良。 “笼盖四野!” 一出手就是最强剑招,厚重的剑势让对方避无可避,以气吞山河之势压下。 只见对面长啸一声,双袖一挥,冒出了许多青绿色的火焰将他的剑法一道击破。 在浓浓的焰光下,李清扬看到了一个身着青衫的人影。 身形修长,青衫下摆开叉露着一双白嫩浑圆的大长腿。 面纱遮住了半边脸,仅露出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瞳孔碧蓝。 “敢砍我的衣裳,老娘跟你拼了。” 随着对面的气势越来越强,李清扬的额头上隐隐有冷汗渗出, 眼前这人的实力,好像不止练气七层。 “不就是一件衣裳吗,快束手就擒,我千峰派家大业大,等审问你的时候要多少陪你多少。” 李清扬的目光不断在她的大长腿上流转,真带劲。 怪不得有人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放屁!老娘绕你们山门一圈了,穷的跟要饭似的。厨房连只烤鸡都没有。” “呵,千峰派乃正统道门,岂能违背戒律?” “滚。道门就你们最穷酸。” 那人变掌为爪,五指上皆冒出青绿色的火焰,伸手向负剑于身后,一脸淡定的李清扬抓来。 李清扬不断使出千峰剑法与之周旋。每一次击打在乌骓剑上,他都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快要碎裂一般。 这他妈比孟少宇的力道强了几倍, 不对,我现在是练气一层,体质不同以往,乌骓的厚重也不是凡铁。 眼前这人起码筑基。 只见他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在内心疯狂地呼唤玄尘子。 快出来啊老神仙,有人要砸你后辈的场子了。 可是呼唤声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回应。 好在之前的喊声起作用了。 “大胆贼人!竟敢擅闯千峰派禁地!” 一道剑光切开夜幕而来, 只见一位眼神如刀,鼻高唇薄穿着白袍的修士御剑而来,手中掐着法诀,一记雷光朝着青色人影轰击过去。 青色人影与之对轰一掌, 随后倒退了三步。 青色人影自知不敌,恶狠狠地剽了李清扬一眼, 随后从袖口中掏出了一颗霹雳弹,往地上一砸,青色的烟雾挡住了两人的视线。等到修士用风法术将其吹散时,早已不见人影。 这位修士看着地上残留的青烟若有所思,随后大步走到李清扬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剑法很不错,叫什么名字?” “在下李清扬,千峰派外门弟子。” 他眉头一皱,一把抓起李清扬的手腕,将真元注入进去,随后惊愕地发现李清扬只是练气一层。 “不对,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进入内门弟子,为何要隐藏实力。” 只见他不断砸舌称奇,绕着李清扬环着走,时不时还伸手捏一捏他的骨骼。 “这等剑术天赋,合该入我门下。” “下次宗门大比,若你能取得魁首,成为内门弟子,我就收你为徒。” “我是孙文杰。” “这颗练气丹你先拿着,争取在下次宗门大比前突破练气四层。” “跟我混,往后的好处少不了你。” 孙文杰将练气丹塞到了受宠若惊的李清扬怀中,随后询问了下那个青色人影偷盗的经过, 李清扬大致说了一下,自己半夜睡不着在附近游荡,正好看到藏经阁内有火光,进去一看没想到有人要偷盗经书,被自己夺回来了。随后将怀里的千峰派系谱拿给孙文杰。 白衣修士眉头紧锁,一脸的不解,偷什么不好偷这个干嘛? 两人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为什么。眼看东方之既白,两人都不想在这傻站着。 “你回去休息吧,此事我会禀告长老。” 孙文杰拍了拍李清扬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今年的大比规则有变,抓紧时间步入练气四层。” 随后把手中剑一抛,御剑飞行,踏风而去。 真是骚包。 第八章 练气三层 李清扬羡慕地看着天空中的人影。 然后傻傻地看着手中的练气丹, 红里透着橙光,深嗅一口气,尽是让他浑身舒爽的药香。李清扬连忙将练气丹收好,这可是比回春丹还贵重的宝贝。 没有一百颗下品灵石是买不到的,眼前这颗丹药品相不凡,散发着橙光,一般是嫡系弟子在练气最后三层突破用。 对普通人而言,单单服用这颗练气丹就能突破到练气三层,天资好一点的练气四层也足够了。在千峰派里属于有价无市的宝贝,从药王阁一出炉立马就到各位长老手中了。 李清扬挠了挠下巴,估算着将这颗练气丹拿去拍卖能给自己换来多少钱,然后立马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别人刚送的我转眼就卖出去,这不是拿鞋拔子抽人家的脸吗,以后少不得被穿小鞋。 然后想了想,咬着牙,又拿了出来,紧紧地拽在手心中。 宗门大比就在眼前,看看这颗练气丹能让自己修为突破到什么地步吧。 于是趁着紫气将出之际,李清扬来到了一颗松树下,开始打坐服气。 当晨曦的第一缕光芒,带着温润的风吹到他的脸上时,他将练气丹吞了下去。 随后盘腿而坐,闭目准备入定。练气丹不但能使天地灵气快速在体内合成混元气,而且带有一点的安神作用,能够延长入定时间。 随着李清扬的一呼一吸之下,天地灵气开始通过阳维脉进入李清扬的身体,在练气丹的不断地合成混元气,然后开始逐步向下一条筋脉的穴道。 先是喉咙附近的廉泉穴,混元气像是慢吞吞的乌龟一般,往前探了一下,这一探可不得了。李清扬感到廉泉穴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溢出了凶猛的气息,直接向混元气给驱逐了出去。混元气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直接散开变回了五谷之气,和逸散出体外的天地灵气。 李清扬浑身颤抖了一下,捂着喉咙不断地咳嗽着。暴动的廉泉穴如同被生吞刀片一般隐隐作痛。 缓过气的他苦笑着,连练气丹都对自己无效吗。 怎么办?再过一个时辰药力就散尽了,早知道还不如把练气丹卖了。 李清扬额头上渗出了冷汗,焦急地咬着自己大拇指的指甲。 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只能继续试试太上忘情剑法了。 他当机立断,挥起了乌骓,开始回忆起太上忘情剑法的五招练法,尽管剑法使得灵动飘逸。 但是怎么练都进不了玄尘子所附身的悟道境。 一边思考着剑法何处出差错,一边要求自己挥剑的速度不能停下来,那么一瞬间,分神的他不经意间使出了最熟悉的剑法。 在太上忘情剑法的最后一式,身体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变为了千峰剑法! 这种...这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吃饭喝水一样, 周边的时间流速仿佛变得无比缓慢,我即使不用眼睛,仿佛能够看到身后树叶的纹路。 那是什么?光?金光? 先天一炁吗? 星星点点的先天一炁不断融入李清扬的身体之中,尽管数量稀少,没有上一次破脉迅速,但也在逐步地往前。 三遍千峰剑法下来,廉泉穴被稀少的先天一炁所攻据了。 李清扬大喜,看来可行。 继续! 于是一遍皆一遍地运行起千峰剑法, 天突,期门,腧穴,筑宾,府舍,大横,腹哀。 八个穴位一并打开,阴维脉,被打通了! 练气二层,完成。 不够,还不够! 李清扬感受着体内的药力即将散去,不断地加快了手中挥剑速度, 一道道张狂的剑气肆意倾洒而出,在松树下的地面留下一道道摧枯拉朽的痕迹。 先天一炁逐步向阳跷脉前进,睛明,承泣,巨髎..... 在药力彻底融入身体里之前,李清扬又打通了三个穴位。 此时的李清扬,距离打通阴维脉步入练气三层,足足还有11个穴位。 李清扬呼出了一口浊气,用乌骓剑立于地上,抬头看了下太阳,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中午了。 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叫声, 李清扬摸了摸小腹,随后走到了练功场旁边,自己为了省事,每周都会在阴凉处藏置一包干粮。 李清扬取出一块黑色的馍馍,嗅了嗅。 还好,没发酸,可以吃。 随后取下随身携带的葫芦,一边啃着硬如石头的干粮,一边就着清水咽下去。 真他娘的难吃,比吃土还难吃。 噎得李清扬直翻白眼,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胸膛,才让它从食道掉了下去。 一只秃噜毛的大黄狗摇着尾巴到了李清扬的脚边,吐着舌头看着李清扬手里的馍馍。 李清扬大喜,抠下一块丢给它。 大黄狗一脸迷茫地看着指甲盖大小的馍馍,随后嗅了嗅,叼进嘴里嚼了嚼,然后哀嚎一声吐了出来。用幽怨地眼光看着李清扬,随后夹着尾巴跑开了。 好家伙,狗都嫌弃。 李清扬叹了口气。 快了,等我到练气三层,报名这次的宗门大比,取得第一,然后成为内门弟子, 就不用这么紧巴巴的生活了。 李清扬摸了摸口袋仅剩的两颗灵石, 外门弟子跟内门弟子之间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外门弟子只能吃小米粥配干巴巴的青菜,每个月只有五颗灵石的俸禄。想吃点好的要花灵石买,这五颗下品灵石要用来日常花销也得花去将近三枚灵石。 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每个月攒下两枚灵石,也要一年又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攒够孟少宇随手丢给自己的一颗回春丹,而一把好一点的铁剑就差不多一颗下品灵石了。按李清扬一个月两把到三把的剑,基本只能不断削减日常花销,才能攒下买剑的钱。至于玄兵,依旧是内门弟子才有的份额。 内门弟子在彻底辟谷前,三餐都是两荤一素。每个月整整有三十颗灵石,此外还有固定丹药的份额。到了瓶颈期甚至能向宗门申请多分配一些丹药。 在这种天差地别的待遇下, 内门,外门,逐渐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外门弟子不能取得宗门大比的魁首,仿佛永远触碰不到千峰派的核心一般,只是可有可无的人物,替代品。在需要人手的时候,用最差的修为,最劣质的武器冲在最前头。 李清扬皱着眉头,看着乌骓剑锋上自己的倒影。 直觉告诉他这种制度有一些不对的地方,但也说不出怪在哪。 于是抛弃杂念,继续开始练剑。 ..... 再一次练到日落西山, 李清扬把自己完全榨干,狼狈地躺在练功场上喘着气。 “清扬!清扬!” 一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小道童跑到了练功场,看到了脱力倒在地上的李清扬,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来者叫王俊逸,跟李清扬一同入山,练气四层。 心思单纯,天赋过人,有几次差点能获得宗门大比的魁首。只是剑法比较差,估计是脑袋比较愣。弄不明白剑法之间的变通,常常败在丝毫偏差中。 “你怎么又把自己练到脱力了?长老不说了吗,只要练气的修为上去了,剑法就会自然而然地领悟了。” 李清扬嘿嘿一笑: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我已经学会了千峰剑法里的剑意了。你信不信?” 王俊逸摇了摇头, “我不信,你连我都打不过。” 李清扬也不辩解,微微一下: “来来来,时间还有,我教你一下这剑招的妙用,来,你使一遍千峰剑法。” 王俊逸虽然摸不着脑袋,但是出于对老伙计的信任,他还是在李清扬的面前演示了一遍自己的剑法。 剑法使得一板一眼,十分生涩。 和李清扬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剑法比起来,有点辣眼睛。 但王俊逸胜在是练气境四层,打通了奇经八脉中的其中一条,力气不是等同少年郎可比拟的,所以单靠蛮力,一剑下去也有开金断石的威力。 “来来来,你这样。” 李清扬以指代剑,在空中比划着。 “这招不要这么使,你力气大,这样发力更适合你。” “对!边闪开边刺,” “绕着走,边换位置边用剑招。” “别全使出来,唬一下就行了,削他!” 王俊逸恍然大悟,手中的剑法愈加犀利了起来。 看着自己的剑法脱胎换骨,虎头虎脑的小道童对着李清扬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内门弟子耍的剑法都没你溜。” 李清扬摸了摸鼻子, 对玄尘子越来越感激,短短的两次灵犀灌顶,就让自己的剑法水平和眼界有了分水岭般的差距。 老神仙,快点睡醒吧。 多教点你后辈剑术精髓,你挂的时候那么年轻估计也没儿没女的,我只好吃点亏,每年清明祭祀的时候,以兄弟的身份烧点纸钱给你。想我少年英雄,以后必是一方豪杰,收你为小弟不过分吧。 一脸傻乐的王俊逸仿佛记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道: “清扬,我找你是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这次的宗门大比,你可能参加不了了。” 第九章 破釜沉舟 “参加不了?怎么回事?” 李清扬愣住了,宗门大比不是有手都能参加吗? “听说龙虎山即将举办道门大比。所有的内门弟子都被邀约去参加论道,掌门和长老们担忧新收的弟子修为太差,只打算选拔精英,练气三层的外门弟子才能报名宗门大比,写在公告上呢。” 王俊逸挠了挠脑袋,然后一脸纠结地看着他。 “可惜清扬你还没练气呢,唉。要不你今天也别练剑了,我做东请你吃点好的,可能过几天你就要下山了.....” “我练气二层了。” 李清扬阴恻恻地说道。 “哦,练气二.....啥!前天不是还没练气吗?” 王俊逸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清扬, “你莫骗我!” “别贫了,走!去看看啥时候报名截止。” 换做平日李清扬肯定得在自个发小面前低调低调,但现在事出重大,一不小心就要收拾铺盖走人了。 难怪孙文杰那天会送给自己一颗练气丹。 两人飞奔过去。 宗门大比的报名设在三清坛上,是千峰派地势最高的建筑,香火旺盛,与云雾缠绵在一起,隐隐有天上人间浑然一体的景象。 “练气一层,不过。” “练气二层,不过。” “不入练气,不过。” “练气四层,通过。” 只见在坛上的一个木桌前,一位皮肤黝黑的长老拿着一块晶莹透露的琉璃镜,让前来报名宗门大比的外门弟子挨个将手放在上面。飞奔过来的两人看到今年又是这个长老,立马沉下气,在外头排起队。论铁面无私和糟脾气,这老头派第二,千峰派就没人排第一。王俊逸朝着李清扬打了个手语,示意在殿外头等他。 殿里井然有序,鸦雀无声。 李清扬看向了木桌旁的一根盘踞着五爪金龙的石柱,上面粘贴着一张红色的告示。 十年一次的道门大比即将开始,只有练气三层以上的外门弟子才能报名宗门大比。 李清扬暗暗想道: 往前也有些境界低但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油条,硬生生获得当届魁首,成为内门弟子。这些人大部分碍于天赋所在,进入内门,往往也只是末位的程度。毕竟练气修为很难跟得上去,天赋再好,战斗经验再强,跨得了一个小境界,难道还跨得了一个大境界? 一个掌心雷放完,自身的法力就空了。 此外天赋不同,晋升难度不言而喻,很容易被天资聪颖甩开。特别是当道门大比的时候,筑基境打练气境跟揍孙子一样。 而且修士之间的战斗, 可不仅仅是肉搏。境界越高,可用的法术,法宝就越多。 终于轮到了李清扬。 “把手放上来。” “练气二层,回去罢。” 他看了琉璃镜一眼,头也不抬。 李清扬问道:“长老,报名什么时候结束?” 他抬起头看了李清扬一眼,随后说道:“明日午时。” 李清扬一脸谄笑:“不能通融通融吗?” 长老反手掏出了一根戒尺。 李清扬立马缩着脖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蹲在门口的李清扬叹了口气, 在门口等了许久的王俊逸,同情地拍着李清扬的肩膀。 半天时间要突破练气三层,可能吗? 没有练气丹的辅佐下,自己一个下午也才打通了三个穴位。 越往后的穴位可是越难突破的。 只能搏一搏了,要是之前自己也就认命下山当个游侠。 现在有了希望的稻草,再怎么下也得抓住吧? 李清扬走到三清坛外,开始练起了千峰剑法。 路过的修士们好奇道: “那人是谁?” “好像是李清扬。” “年年倒一的那位?” “这人作甚?这个时候才开始练起剑法,亡羊补牢也来不及吧。” “练给执法长老看的?嘿,作秀吧。” 在人满为患的报名处,一些被淘汰的人心怀怨气,正对着这个异类指指点点。 王俊逸此时也摸不着头脑, 自己的兄弟这是受刺激了? “清扬,你干什么呢?” 李清扬没有回应,他练剑时候,一直以来都是心无旁骛。 更何况,此时正在突破修为。 带着淡淡荧光的先天一炁不断出现在他的脚下,一点点地融入他的筋脉之中。 简简单单的五式千峰剑法在他手中如同变幻出了无数可能性, “高山仰止!” “夜半钟声!” “日暮苍山。” “千鸟飞绝!” “笼盖四野。” 惊艳绝伦的剑光闪跃在他的四周,人群中带着剑的,顿时对李清扬改观了,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随身佩戴的宝剑。 “好飘逸的剑术。” “这居然是千峰剑法吗?我都练到狗身上去了?” “好剑,好剑。” 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看得泪流满面,脸色潮红十分激动,让周边的弟子一阵恶寒,不自觉往旁边避了避。 ...... 在三清殿的正上方,几位立在云团上的白衣修士饶有兴趣地看着底下被人群团团围住的少年郎。 “这是在练千峰剑法?” “不,他在突破修为。” “唔,突破修为?” “看,他刚刚浑身气血翻涌,是打通了第四个穴位的迹象。” “这是以剑入道。” 云团后面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大师兄。”几位修士连忙问好。 来者正是孙文杰,本想下山看看李清扬的修为,没想到他居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真能整事,跟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孙文杰微微一笑。 “可惜了,按他这个速度,要是再有一天时间就足够了。” 一位拿着酒葫芦的修士说道。 “听底下的人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孙文杰略带惋惜地看着李清扬,这么多人在场,自己也不方便给他开小灶。 另一位白衣修士摇了摇头,随后对着一位梳着双平髻,鹅蛋脸,穿着软绸白裳配清透白纱的女修士问道:“薇薇小师妹,你认为呢?” 林薇薇怯生生地低着头没有回应他的问话,他尴尬地哈哈一笑。 孙文杰则是嘲讽道:“她能有什么想法。” 被孙文杰这么一说,她则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回去一下。” 撂下这句话,她不熟练地驾驭着云团,朝着自己所在的禅房过去。 孙文杰摇了摇头,又把目光看向了底下的李清扬。 瞳孔微微一缩, 似乎他突破的进度加快了? 不错,不错。 此子理应拜我为师。 李清扬毫不在意他人的议论声,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千峰剑法里。 唯一能够让他避免下山的剑法, 一遍又一遍,永不停歇, 来来往往的道士们都停下了脚步。 感受着天地灵气在脚下的不断汇聚,十分诧异这奇异的场景。 天色将暗, 围观的人群皆散去,仅有王俊逸拿了一块平滑的石头,坐在旁边等待。 待到月上枝头, 孙文杰等内门弟子也离去了。 破晓。 一些还未报名的外门弟子过来了,随后瞪大了眼睛,立马呼朋唤友聚集在一块。 “你们看,那小子还在这里。” “练了一整天的千峰剑法?” “三清在上,我绝对不要跟这样的人比试。” 人群越聚越多,如同黑压压的蚂蚁。人们的眼神有不解,好奇,嘲讽,到最后都剩下了敬佩。 他们敬畏地看着,一个练气二层的少年,顶着大太阳一时不歇地挥舞着二十斤的重剑练着他们嗤之以鼻的千峰剑法。 太阳逐渐移动, 快了,快了, 还有一个穴位。 李清扬怒吼一声,小臂早已酸麻不堪,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下去的。 不甘,希冀? 或是骨子里的傲气。 无所谓了。 最后一个穴位了, 申脉,开! 积攒的先天一炁疯狂在阳跷脉中涌动着,咆哮着,占据了最后一个穴位。 “他练气三层了!”众人喊道。 然而,长老把牌子收起来了, “时间已经过了。” 时间结束了。 就差了那么几分钟。 王俊逸从人群中跑了出来,跪倒在长老面前,磕着头说: “长老,请给我兄弟一个机会。” 孙文杰从云团上轻轻落下。 “再给他一点时间。” 执法长老看了孙文杰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规矩不是我定的。” “我敢担保,即使他只有练气二层,整个外门弟子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水平还进不了内门吗?” “那又如何?能当饭吃吗?入山五年了还未到达练气二层,潜力有限,没必要让他成为内门弟子。” “你要得罪我孙家吗?” “嘿,孙家好大的威风。” 执法长老冷冷地看了孙文杰一眼, “真当我得罪不起吗?” “我孟少宇为他担保。” 一位穿着锦绣道袍的少年摇着纸扇,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我们也为他担保!我们也为他担保!” 众人热血昂扬,仿佛在为自己争取。 长老摇了摇头, “不作数。” “我也为他担保。”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道士拿着扫把走了过来。 诡异的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更没有人注意到他所说的话。 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如同在另一个空间发生一般。 执法长老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 “你也如此儿戏?” “规矩嘛,偶尔破例一次无妨。” 老道士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又拍了拍自己灰袍上的尘土。 “好吧,如果他不能获得魁首。” “那就逐下山门。” 老道士弯着腰扫着落叶,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就到了半山腰。 “李清扬,通过!” 长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铿锵有力地说道。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疯狂地欢呼起来,庆祝声响彻了整个三清殿。 只见那位长老幽幽地说道:“别辜负了你朋友们的一番心意,小伙子,千万别走上邪道。” 于是慢吞吞地收拾好牌匾,像一位行将入木的老人一般,慢悠悠地从山上走去。 李清扬将乌骓插回剑鞘,面容冷静地把在颤抖的右手藏在袖袍之中,一把扶起了王俊逸。默契无言地站到了孙文杰的身旁,朝着孟少宇点头道谢。 孟少宇把纸扇一合,径直离去。 “我等着与你的一战。” 孙文杰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 “执法长老,韩笑来。” “自他当上执法长老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改规矩。” 孙文杰拍了拍李清扬的肩膀, “准徒弟,别让我失望。你的面子可比整个千峰派都大。” 一个怯生生的身影在松树后看着李清扬, 她黯然地将手中带回来的丹药藏入了袖口内。 没能送出去。 随后,她露出了甜甜的微笑,看着李清扬意气风发的样子,林薇薇清澈透亮的大眼睛洋溢着光彩。 元神空间内,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如同溺水而死的人拼死挣扎,沉睡的玄尘子睁开了眼睛,流下了泪水,嗫嚅道: “师父.....” 第十章 一招 “干杯!” 夜幕高高挂起,月朗星稀。 李清扬和王俊逸两人搬了几块石头,凑合当成桌椅,摆着一只烧鸡,许些花生米,喝着自己酿制的果酒。 “我说清扬啊,这顿算我请你的,等你成了内门弟子,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兄弟。” 王俊逸将碗中的果酒一饮而下,砸吧了几下嘴, “太酸了,下次用别的果子。” 李清扬啃着鸡腿,吃得满嘴流油。 “说的什么混账话,咱们有酒一块喝,有肉一块吃。” “一言为定哈。” 王俊逸眼疾手快地撕下最后一根鸡翅塞进了自己嘴巴里。 “你大爷,把鸡翅留下!” 李清扬大怒,抓起鸡屁股糊在了他脸上。 ...... 隔日,宗门大比。 在元辰殿外的广场上,四四方方的环绕着六十根石柱,取六十甲子之意。 平日是内门弟子晨练之所,必要时刻还能按照六十甲子的方位摆开斗姆元君大阵,抵御外敌。 休息室内,李清扬拿着一块棉布,细细地擦拭着乌骓的剑锋。 “好兄弟,今天就是你扬名立万的时候。” 他温柔地看着手中的乌骓,眼中似乎有着千情万种。 哐当的一声,休息室的木门被踹开。 李清扬赶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幅十分蓄势待发的样子。 只见一个白衣修士的身影走了进来,来者正是孙文杰。 他面色阴沉,显然心情十分糟糕。 “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你需要一个人击败所有的外门弟子。” “???” “韩笑来这条老狗。刚刚摆了我们一道,这次外门大比不再是抽签制。” 孙文杰咬牙切齿地讲述了刚刚所发生的事。 ...... “什么?你让他一个人单挑所有的外门弟子?” “不是单挑,是车轮战。” 韩晓来喝了一口热茶,皱着眉头将杯中一颗略有些烧焦的茶叶挑出。 “有什么区别?他才练气三层啊,如何在一下午的时间” “你不是说外门弟子没有他一合之敌?” 孙文杰大怒,愤怒地拍在茶桌上,“外门弟子足足有一千个人,你想累死他吗?” 韩笑来冷冷地道:“这都做不到,就没有资格让我为他破例。” “修仙一途,本身就是万分凶险。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往上爬,你们这般纵容他,反倒是害了他。” “要想有特殊待遇,就要有特殊的本钱。” ..... 孙文杰深吸一口气, “怎么样?撑的住吗?” 李清扬松了一口气,幸亏他体内的筋脉所存的是先天一炁而不是混元气,不但威力更甚一筹,续航能力无与伦比。 每场战斗的间歇,只要能让自己喘口气,就能恢复许些体力。 “我有四成把握。” “足够了。” 孙文杰转身出去, “无须顾忌太多,我会尽全力保你在千峰山。” ....... “李清扬!李清扬!” 李清扬需要一人单挑整个外门的消息传开了。 千峰派的人基本全过来了, 场下密密麻麻全是千峰派的弟子。 最前面的六男一女,皆穿白色羽衣。坐在梨木桌旁,吃喝瓜果喝着清茶。 千峰七子, 内门弟子之上,掌门真传。 平日也是他们代师收徒,负责教导内门弟子。 前锋七子旁边的,围着一圈的穿着黑色道袍的内门弟子,用金丝银线绣着郁罗萧台,日月星辰。 在这之后,才是那些未能参加宗门大比的外门弟子,穿着最朴素的粗布衲衣。更外围的还有一些杂役弟子。 围观的人发出了剧烈的吼声, “开盘啦!开盘啦!赌李清扬能撑到第几个人。” “我压十个!”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怒吼道。 “他能打一百个!”另一个白面小生翘着兰花指冷哼道。 “两百个!”大汉不满地瞪了回去。 “两百零一个!”白面小生咬牙切齿,似乎跟他杠上了。 “大老粗!” “娘娘腔!” ..... 孟少宇静静地摇着纸扇,隔空丢过去了一包装得鼓鼓的锦袋。 “我赌一千个,全胜。” 开庄的牛马们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见吆喝的那人拉开锦袋一看,里面少说也有个百来颗下品灵石。顿时腿一软,赶紧毕恭毕敬地把锦袋里的灵石倒了出来,然后一脸恭敬地把锦袋送到孟少宇面前。 孟少宇眉头皱了一下,用纸扇挡住自己的神情, “不必了,送给你吧。就当是下注的彩头。” “多谢孟少宇!” 孟少宇这才松了口气,他有重度洁癖。要他把别人碰过的东西回收,实属太难。 一群人面面相觑,看着那一堆灵石,再也控制不住贪欲,随后纷纷掏出了自己的灵石。 “我下住!” “我也下注!” 一时间,灵石高到了极点。 一位白衣修士看着孟少宇的行为,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说话。 孙文杰微微一笑“看来你对我徒弟很有信心。” 孟少宇:“我跟他交过手。” 随后,他将目光转到了场上。 第一场,要开始了。 ...... 只见李清扬抱着乌骓,闭着眼睛任由清风吹过自己的长发。 对面是一个精瘦精瘦小伙子,细胳膊细腿,长剑在他手中如同孪生兄弟一般。 “你闭着眼睛干什么?” “在等。” “等?” “等你的心静下来。” “神经病,看剑!” 对手冷哼一声,抄起长剑就劈了过来。 李清扬耳朵一动, 听到了风声呼啸而来,轻描淡写地拿起乌骓架在长剑前行的轨迹上,往前一卡,正好卡在他的剑柄处,让他动弹不得。 精瘦小伙涨红了脸,发觉长剑如同陷入泥潭一般,自己的力道消失得一干二净。 所以把长剑一抛, 站着马步,轮着拳头从上而下砸向李清扬的头顶。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 李清扬将乌骓作为支点转了个方向,他自己长剑的剑锋就抵住了他的喉咙。 “承让了。” 李清扬不但眼睛闭着,手中的乌骓甚至没有拔出剑鞘。 可谓是装到了极致。 “第一场,李清扬胜。” “吼吼吼吼吼吼吼!” 底下的人群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这实属是他们这几年看过最为酷炫的一场比斗。 再往前就是孙文杰那一代。 可惜当时很多人还没入门。 只见台下孙文杰的目光越发越满意, 而另外几个白衣修士的嘴角抽了抽,拿起面前的茶叶抿了抿嘴。 眼前这一幕让他们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第二场,开始。” 李清扬此时也睁开了眼睛,看着新上台的对手。 只见对面的一个小道童整装待发,严肃地说道: “刀剑无眼,李兄弟小心了。” 李清扬拱手回了个礼, “嗯,我会手下留情的。” 小道童脸一红,随后横步过来,持剑刺向李清扬, 然后下一秒就倒飞了出去, 手中的长剑断成了两截。 一招。 第十一章 好脏啊 场下的下注的众人全部用手托着下巴,瞪大了眼睛眨都不眨。 大汉哆嗦了一下,带着哭腔问道:“现在还可以改注吗?” 白面小生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改不了了。” 两人对看一眼,抱在一起痛哭。 “我的灵石啊。” ...... 李清扬连续击败一百多个外门弟子后, 依旧是一幅风轻云淡的神色。 即将上场的外门弟子看见之前的人被一顿血虐,心态也都炸裂了。恨不得早早就结束走人。 最快的一个三秒就下来了,剑都被打成了一个问号,这会还蹲在墙角那怀疑人生,腿肚子不断哆嗦,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着李清扬。 场下的人也开始兴致缺缺了,打着哈欠嚷嚷着让比赛快点结束,直接让李清扬晋升内门弟子得了。 韩笑来阴沉着脸,李清扬的实力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看着这小子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给他再下点绊子念头不能通达啊。 遂即下了决定,用法力让自己的声音扩散到每一个人的耳边: “所有外门弟子听令。” “但凡能接住李清扬两招者,可领取一颗下品灵石。” “越多一招,灵石加一颗。” “倘若有能击败李清扬者,不但能成为内门弟子,还能获得我资助的一瓶练气丹。” 顿时, 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清扬不敢置信地看着韩笑来, 他实在没想到,为了把自己赶下山,他能做到这种程度。 一整瓶练气丹啊,足够让七八个资质普通的外门弟子一个月内步入筑基境了。 李清扬都想把自己交出去了,你把练气丹分我一半吧。等我筑基后再随便找个小门派混吃等死得了。 随后看了一下四周, 一群兴致缺缺的外门弟子顿时如同眼睛冒着绿光的饿狼,嗷嗷叫了起来, “打清扬!抢丹药!” “打清扬!抢丹药!” 下一个外门弟子再也没有胆怯的神情,直接嗷嗷叫飞扑了上来。 李清扬一脚将其踹飞。 随即看向了韩笑来, 韩老狗,想消耗我的体力是吧,今年的外门魁首我当定了。 来,我让你见识见识,先天一炁加上举轻若重的威力。 李清扬将乌骓轻轻依靠在地面上,透明无形的剑气在大理石上砸出了一道深坑。眼神往下一瞟,充满了杀气。 大喊一声: “放马过来!” 一招, 又是一招。 一个接一个的外门弟子惨叫着坠出场外。 李清扬已经杀红了眼,长剑一指: “太弱了,你们两个一起上。” 接下来的两个外门弟子看向了韩笑来,见他没有反对,两人吞了口唾沫,随后拔出长剑,视死如归地跳上了擂台。 砰, 一声巨响。 两人刚到李清扬面前两米处,惊人的剑气就透过了他们的长剑,如同巨锤重击般将他们击飞出去。 ...... “连胜十场。” “连胜百场。” “连胜九百九十九场。” 同是练气,他们是混元气,而自己是更高级的先天一炁。 身体素质本是天差地别, 偏偏他们的千峰剑法在自己眼里又是破绽百出, 真的一点挑战都没有啊! 对于他们来说高强度的战斗,对李清扬而言 只是简简单单地挥出了九百九十九剑而已。 李清扬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珠。调整了一下呼吸,体内的先天一炁立马飞速运转,让沸腾的气血回归到最巅峰的状态。 最后一场, 李清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因为站在对面的是自己的发小兼兄弟,王俊逸。 只见这厮特地抽空去洗了个澡,还换了一身骚包的衣服。 “你来了。”李清扬冷冷地说道。 “我来了。”王俊逸朝着李清扬眨了眨眼,兄弟,给我点面子,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你不该来。”李清扬使了个眼色回去,想多了兄弟,一招扑跟两招扑没有区别,速战速决吧。 “但我还是来了。”王俊逸挤眉弄眼,别啊,你不想让那谁大出血一下?随后朝着韩笑来的方向努了努嘴。 李清扬顿时心领神会,眉开眼笑。 两个痞子在这一刻达成了共识。 “李清扬,你也就剑法厉害。你敢不敢不用剑跟我打。” “有何不可!” 李清扬把乌骓插在了大理石上。 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摆出邀约的姿势, “来。” 王俊逸眼看李清扬懂了自己的意思,大喊一声飞奔上前。 千峰派除了教授入门的剑法, 还有一些粗浅的拳法,皆是以武立国的大楚低价买来的。 经过数代掌门的齐力修改,将武者练习的拳法改得面目全非。 美名其曰大道筑基拳,实则一点伤害力都没有。只能活络活络气血,养生之用。 不过此刻,这拳法却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底下众人看着两人用不纯熟的拳法互殴, 如同混混打架一般辣眼睛, 两人变打嘴巴里还念叨着: “一招,两招,三招.....” 傻子都知道,这两个人开始演戏了。 好家伙,合伙演我这个两百四十九岁的老同志? 韩笑来气得浑身发抖,捏碎了手中价值不菲的白玉茶杯。 随后他铁着脸说道: “好了,比赛结束。” “这一次的外门魁首是,李,清,扬。” “你,从现在开始就是内门弟子。” 咬牙切齿地说出上面一番话后,他拂袖而去。 两个刚演得尽兴的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大呼道: “这厮灵石还没给呢。” 李清扬朝着韩笑来的背影大喊: “喂,你身为执法长老说话不算话。说好的灵石呢?” 韩笑来气得浑身发抖,截下了自己的乾坤袋朝着李清扬丢了过去。 接过乾坤袋的两人相视一笑, “发财了发财了!” 而场外。 孟少宇一脸难堪地看着面前的这堆灵石, 整整三千五百三十六颗下品灵石。 可是自己不想要啊! 好脏啊。 看着一群人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简直尴尬到用脚心挠地板的程度。 孟少宇的脑子飞速运转, 有办法了! 随即他张开纸扇,冷冷地说道: “本少爷今天心情好,把灵石都发下去吧。每个外门弟子见者有份。” 随后逃难一般离去了。 剩下的一群人看着失而复得的灵石,发出了震耳欲聋般的吼声: “孟少宇!孟少宇!孟少宇!” 从这一刻起,千峰派多了两个传说。 未逢敌手李清扬,千金散尽孟少宇。 第十二章 珍珑功德塔 瓜分完灵石后的二人分道扬镳,带着满满一袋的灵石贼笑着溜回去。 李清扬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乾坤袋,里面仅有一百颗下品灵石,没有练气丹。 于是他翻了翻白眼,暗骂韩笑来。 还装什么大款, 真抠门。 随后将乾坤袋别在自己的腰间,想了想,又把它塞到自己的内衬里。 还是把袋子收起来,万一被要回去可就尴尬了。 这个袋子花里胡哨的,多少也能值点钱。 ...... 夜幕已深, 李清扬习惯性地来到练功场。 盘腿坐在木桩前,拿手抵着下巴, 想着短短的几天内,自己从一个即将被逐出山门的废材,成为了内门弟子。 真是有些恍惚,像是做梦一般。 如果不是手中的乌骓很有分量感,他甚至会给自己脚指头来一下,看看会不会痛醒。 “谢谢你玄尘子。” 依旧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的回应。 李清扬撇了撇嘴,有些担心起他的情况来。 自从传授自己太上忘情剑法之后,他就一直在沉睡。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随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算了,自己在这里瞎操心也没有用,抓紧时间不断修行吧。 我体内的先天一炁越多,他元神能够得到的蕴养效果就会越好。 正当李清扬站在木桩前,打算接着练习千峰剑法的时候。 一道阴恻恻的笑声出现在他的身后,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呔!何方妖孽。”李清扬浑身一激灵,拿着剑往后一划,一道凌冽的剑气激飞而出,却被牢牢拦在来者三尺之外,随后变成一缕轻烟消失不见。 只见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灰色道袍的老头,正拿着一把快秃噜毛的扫把,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他。 李清扬浑身发毛, 这强得离谱的老头,不会是个老玻璃吧。 只见这个老头一边扫着地,一边轻飘飘地说道: “我是千峰派的掌门,段明远。”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孙。” 李清扬大跌眼镜, “你,你是掌门?” 段明远疑惑地问道: “怎么?不像吗?” 李清扬沉默了,眼前这个糟老头子,跟自己想象中仙风道骨的千峰派掌门差了十万八千里。 段明远冷哼了一声, “俗不可耐,老夫今天教你。在修行界,千万不能以貌取人。” “越是注重打扮外表,越是绣花枕头。” 李清扬眉头直跳,似乎觉得他这句话另有所指。 “掌门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段明远捋了捋山羊胡, “嗯,本来内门弟子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考核期,才能被我的七位徒弟收做徒儿。” “但文杰那小子一直在我面前提起你,似乎很像让你当我的徒孙啊。” “老夫今天就来看看,我徒弟的眼光如何。” “进来罢。” 段明远双掌一合,慢慢分开之际掌中心竟然出现了一座发着金光的七层宝塔。 “试试看你能到第几层。” 李清扬眼前一黑, 便被这座塔吸了进去。 珍珑功德塔。 看到金光大作的那一刻,七位白衣修士也纷纷驾驭着云团赶到。 段明远对着孙文杰说:“你觉得,他能够闯到哪一层?” 孙文杰自信一笑:“保底能到第五层。” 段明远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徒弟:“对他这么有信心?哪怕是你也才到了第六层。” 孙文杰压低嗓子说: “此子天赋不在我之下。” 段明远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孙文杰的回答,随后看向了林薇薇,温和清澈的目光似乎要探知她的内心。 “你觉得呢?” 林薇薇低着头,轻轻说道: “塔顶。” 段明远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 “你倒是很看好他。” 孙文杰摇了摇头,仿佛是在听玩笑话。 “怎么可能,从未有人到通过第七层。” 其他的几位真传也相视一笑,不将林薇薇的话挂在心上。 ...... 珍珑功德塔。 李清扬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地进入了一个弥漫着灰雾的空间。 只见他刚站稳的那一刻,身上光芒大盛,闪烁着霜白,桃粉,墨黑,靛蓝,淡金,霞紫六种颜色。 下一秒,出现了六个不同的人影。只不过皆是元神身躯。 李清扬此刻只是练气境,天目未开,自然察觉不到这几个人的存在。 只是隐隐感觉,这个狭小的空间变挤了。 “嗯?怎么回事,我们的元神可以自由活动了?”一位狐媚脸的美人说道。 “这是一方小世界,千峰派测试内门弟子的道心所用。”玄尘子看了看四周,立马认出了珍珑功德塔。 “阿弥陀佛,真是不可思议。”一位唇红齿白,素衣白袜的僧人感叹,双手合十。 另外的三人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四周。 “请各位前辈助力,这宝塔通过的越高,他能够获得的收益也就越大。”玄尘子朝着其他人拱手。 诸位元神皆点了点头。 只见灰色的空间一阵抖动, 出现了许多未认主的法器,有雷击鼓,冰魄珠,鸡骨杖,火龙钟,三清铃,水柔刺...... 等等单一属性的法器。 “我记得第一关是.....考验法术的亲和力?嘿,说来惭愧,我当时第一层就没有通过。” 看着周边的法器,玄尘子苦笑。 他回忆起了第一层的考验,用需要五行灵气蕴养的残次品法器前来测试人的法术亲和力。 这些残次品法器无法将吸收的灵气转化为法术放出,但却对灵气有着十分敏感的探测效果,甚至可以测出人身上的五行法术亲和力。亲和力越高,这些法器反馈的效果也就越大。 只要有一成的法器靠了过来,那就说明具有修行法术的五行灵根。 只见这堆法器绕着李清扬转了一圈,随后一脸嫌弃地飞到了角落。 仅有一柄桃木剑慢悠悠地过来蹭了蹭李清扬的脸,随后转悠了一圈,像是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飞似地撞开其他法器,把自己挂在了墙上当成装饰。 玄尘子:“......” 李清扬:“......” “让老夫来。” 就在李清扬还看着墙上那堆焉了吧唧的法器发愁时,未曾说过话的三人中,一位穿着黄色法衣的邋遢道人上前一步,轻描淡写地掐了一个法诀,一阵无形的波动扩散出去,顿时,第一层塔内的所有法器都光芒大盛。像是饿了七天七夜的猛兽看到鲜嫩的肥肉一般扑了上来。 第十三章 女人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塔外。 “卧槽!” 几位真传看着金光大盛的玲珑功德塔,一瞬间的光芒大涨,毫无防备下差点将他们眼睛闪瞎。 “全属性亲和?这小子还是个法术奇才?” 七位白衣修士一同看向了自己的师父。 只见段明远淡淡地说:“大惊小怪。” 随后指甲上冒出一缕剑气,把刚刚不小心揪下来的胡须轰成了粉碎。 第二层, 一脸懵逼的李清扬看着身边吸附的法器,转头间就四散而开。 呵,喜新厌旧的法器,真是捉摸不透。 李清扬摇了摇头,还是自己的灵兵乌骓靠谱。 随后环顾四周,眼睛差点瞪直了。 只见数万柄青铜剑高高悬挂在顶上,不断晃动着剑身,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仿佛在欢呼李清扬的到来。 “测试剑术?我来!”玄尘子兴奋了,长啸一声, 整个元神化成了一把古朴典雅的宝剑,竟引得悬浮在空中的万剑疯狂地碰撞起来,随后发出了激昂的剑鸣, 随后挣脱了束缚全部,颤抖着用剑尖低垂着指向在玄尘子所在的方位,如同叩见帝皇一般。 塔外, 几位修士纷纷摁住腰中斜跨的宝剑,安抚着躁动的灵兵。 一位鹰钩鼻的修士道:“这等阵势,跟大师兄相比也不逞多让吧?” 孙文杰沉声否决:“不。” 随后又顿了顿, “我当时的阵势,可没有他弄出来的大。” 第三层, 还沉浸在万剑朝礼的李清扬,发现不知道何时周边的空气边得有些浓稠,还有阵阵诱人的香气。 胸腔痒痒的,仿佛有只猫爪在挠,心脏顿时飞速跳动了起来。 只见一群穿着暴露的美人搔首弄姿,调笑着对着他围了过来 李清扬看得眼睛都直了,年纪轻轻的他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刺激。 鼻尖似乎出现了温热感。 一道冷哼声在他背后响起, “看着我。” 李清扬下意识转过身,然后愣住了。 这是怎么样的容貌, 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际,带着几分散漫。 清冷,柔美,妩媚,集合在一块,看似浑然天成的脸庞。 一双杏仁眼似乎能勾去人的魂,一道深不可见的沟壑, 腰间半露的肌肤在金色纱衣下若隐若现, 配上裙摆下白洁无瑕的大长腿,简直媚到了骨髓。 顿时杂七杂八的念想都食之无味, 跟她比起来,其他的人宛若母猴子一般。 几秒钟的时间,第三层已过。 外头, 几位真传再次面面相觑, “你当时过第三层用了多久?” “六天。” “我三天。” “大师兄呢?”一位修士好奇地问道。 孙文杰冷冷地道:“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所以你用了多久。” 孙文杰把头一扭, “半个月。” “哈哈哈哈哈。” “大师兄,你的这位小徒弟怕不是对女人不敢兴趣。” 一位真传对着孙文杰挤眉弄眼,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孙文杰低头沉思,越想越心惊。 听说李清扬入山门以来只跟一个姓王的外门弟子玩在一块。 “他说不定是年纪尚小,情窦未开。”林薇薇气呼呼地插嘴道。 一位白衣修士朝着孙文杰挤眉弄眼, “小师妹啊,你不了解男人。我们这个年纪早就嘿嘿嘿。” “哼。”林薇薇把头一扭,继续关注起塔里的情况。 随后瞳孔一缩,往后退了几步,像是回忆起什么恐怖的经历一般。 喃喃自语道:“第四层。” 几位真传顿时也不打趣了,一脸凝重地望着塔内的情况。 段明远拍了拍林薇薇的肩膀,安慰道: “都过去了。” 第四层, 还没从温柔乡中回过神来,李清扬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感觉周边的空气仿佛不太对。 感觉自己所踩的地面竟然有些异常,低头一看,自己正踩着死人堆上。 一片尸山尸海。 发黑的血液凝固着整片土地,白骨,烂肉,断手断脚四处都是。 刺鼻的腥臭味窜入了李清扬的鼻道,浓郁的仿佛是吃下了一堆带着苍蝇的烂肉。 李清扬的胃一阵翻涌,跪在地上不断干呕起来。 只见地上的尸体越积越多,不断地朝着李清扬靠近,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哀嚎着,要将他一起拖入地狱。 几位元神深情神情凝重,下意识地想使出自己最强的绝技。 只见一位穿着明光铠的无须将军横手将其他人拦下。 “诸位放心,交给魏某。” 随后上前轻轻拍了拍李清扬的肩膀,“莫怕。” 李清扬顿时感觉一股怒气由心而生,双目通红,长满血丝。 恨,恨,恨。 杀,杀,杀。 恨那人心难测,恨那怀才不遇,恨那死亦难安。 杀尽为富不仁,杀尽蛇蝎心肠,杀尽忘恩负义。 只见他往前一步,身上的杀气就重一分。浓郁的血气甜腥,甚至弥漫到了塔外。 原本圣神高洁的珍珑功德塔被一股血雾笼罩住。 整个幻境直接崩塌,一层层地脱落而下。 “无趣。做这个幻境的人,没杀过那么多人。”魏姓男子淡淡说道。 塔外, 几位真传已经麻木了。 “大师兄,你这弟子,估计还是个天生的杀人狂。” 第五层, 只见李清扬杀心刚褪,就发现自己身穿龙袍,看着底下无数的大臣跪拜。 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妃子衣着暴露,一个拿着蒲扇给自己扇风,一个手中拿着精致的水果糕点喂入资金的口中。 “吾皇万岁万万岁。” 顿时从心底升起一种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的感觉。 太爽了。 就在李清扬飘飘然的时候, 身后一个玄色金边龙袍的身影不屑道。 “做皇帝哪有这么容易?” 随后上前往李清扬的肩膀一拍,他的眼里就浮现出了一幕幕令人心酸的场景。 少年登基,内有权臣狼子野心,外有妖国虎视眈眈。每分每秒如履薄冰,挑灯苦读到深夜,每日清晨起来练武,对自己文治武功要求到极致。 带着病也要正襟衣冠,坐在九五至尊威慑群臣。 日日夜夜用帝王心术控制着群臣的人心,时不时微服私访,观察黎民百姓的真实生活,几次在刺客暗杀下死里逃生...... 辗转反侧,即使佳人在卧也没有一丝安全感。 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 万里河山终是一场梦, 朕对得起天下,却对不起朕的生死弟兄,朕的皇后,朕的子女........ 一股悲凉落寞的情绪涌上心头。 轰隆一声, 第五层点场景破碎。 孙文杰笑道:“好家伙,这一关连我都差点栽在里面。” 段明远道:“权倾朝野,这可是天大的瘾。” 林薇薇也松了口气。 第六层, 只见一个大和尚坐在菩提树下,笑着对李清扬说道: “施主远道而来,可与老僧辩一辩佛法?” 只见李清扬身后,一个白衣俊朗和尚的步步生莲,梵音四起。 对着大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辩什么?” 大和尚的身影瞬间崩溃了。 塔外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嘴皮子还这么溜。” 孙文杰叹气道:“师父,我认栽了。第七层是什么?” 段明远老脸一红,“为师....为师当年也没到过第七层。” 第十四章 第七层 第七层, 当李清扬到达这层时, 一阵金光将他笼罩在内,虚无缥缈的唱诵音在他耳边不断环绕,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三界内外,惟道吾尊......” 一阵剧烈的轰动,六个元神球竟然被驱逐出了体外,仅剩李清扬的元神徒留在金光内,似乎在做着美梦一般。 老道士皱了皱眉头:“小小一个法宝竟有如此的手笔?现任千峰掌教深不可测。” 玄尘子苦笑了一下:“这应该是千峰派祖师爷留下的手笔,段明远剑术虽强,术法上绝无这般修为能将我等剥离出去。” 老道士恍然大悟:“是他的手笔,怪不得,怪不得。那这座塔的前身岂不是.....” 玄尘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对!当今道门八大神咒之一,主杀伐,威力最大的——金!光!咒!” 穿着龙袍的男子道:“金光咒的威力,朕也有所耳闻,当年千峰老人凭此神咒叱咤风云,堪称龙虎山天师之下第一人。甚至能与龙虎山分庭抗礼,建立起千峰派,凭一己之力保千峰派千年大兴。” 那美人把发梢往后一撩,轻轻地将下巴靠在玄尘子的肩膀上,对着他耳朵呼了一口热气:“没有我们的帮助,这个弟弟能拿到金光咒吗?” 玄尘子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自己的肩膀,随后说:“靠他自己了,毕竟除了千峰老人以外,没人能通过第七层。” “和尚,你所使的功法,怎么我从未见过?” “阿弥陀佛,小僧所使是佛门金身。” 另外五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陷入了沉思。 佛门金身早已失传。 看来这个和尚的来历深不可测。 ...... 这是.....李清扬诧异地看着四周,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自己居然在一座小山村内。 李清扬看着自己变成了肉乎乎的双手,一阵恍惚感涌上来心头,挠了挠自己光溜溜的小脑袋,疑惑道自己是谁。 突然,一双大手从腋下穿过,把自己抱起。 “娃啊,该定亲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扛着锄头的老农对着自己呵呵笑。 李清扬刚想开口,发觉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能咿呀咿呀地乱叫。 “娃,你王大爷家的小姑娘可清秀了,以后你有福了。” 老农用长满皱褶的脸蹭了蹭他白嫩嫩的小脸蛋,痒痒的感觉逗得李清扬咯吱咯吱笑。 ...... 花开花落, 李清扬已经从穿着肚兜的小屁孩,长成了在田野里上窜下跳,玩着泥巴的半大小子。 只见他牵着一个小姑娘,大眼睛小琼鼻虽算不上精致却也别出的水灵。 田野里,老农正擦着汗,看着自己的娃上窜下跳,乐得呵呵笑。 ...... 转眼间, 老农在庭院里和老伴晒着太阳, 一个浓眉大眼的壮小伙正在耕地, 身后有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孩给他擦汗。 两人相顾一笑。 ....... 眼见李清扬在第七层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看来只能过六层。” 孙文杰颔首到:“这也很了不得了。千峰派建派已来也寥寥无几吧?” 掌门笑道:“不过一掌之数。” 林薇薇说道:“师父要将他唤醒吗?” 段明远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急,再等一会。” ..... 门口的大黄狗朝着自己摇着尾巴,院里的鸡鸭啄食着地上的饲料。 一晃而过,十几年的时间悄然而逝。 李清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自己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但是自己又有了新的希望寄托。 他抱起了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不断挠着她痒痒,逗得她咯吱咯吱笑。 这里的生活很富足,只要按时耕种,都能丰收。偶尔能从村子里吃到些肉食。 四季如春,乡里乡亲都安贫勒道,俨然一副世外桃源。 有些满足,但有些空虚。 “爸爸,我想要木马!” “好勒!”李清扬将自己的小棉袄高高抱起,在空中转了一圈逗得她咯吱咯吱笑。 随后拿起刻刀开始削木头,只是不知道为何,削着削着, 手中的木头就成了一柄剑。 这是什么东西? 好熟悉啊。 李清扬看着手中的剑,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爸爸,我要木马,不要木剑。” 李清扬看着天和地。 远方升起的袅袅炊烟,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但为何在自己的心理没有半分的重量。 轻飘飘的木剑, 仿佛就是所有。 “爸妈....” 我没有爸妈。 “媳妇......” 我没有妻子。 “二丫.....” 我没有孩子。 “我是谁?” “夫君,你怎么了?” 妻子从身后将自己抱住,把头轻轻地贴在宽大的后背。 “我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不好吗?” 李清扬一阵恍惚, 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又再次涌上心头无忧无虑,怡然自得。宛如仙人过的日子,刚想握住妻子的手,决定留下来时。下一秒,就被刻骨铭心的剑意所驱散。 不服,不甘,傲气,傲骨。 我何时,变成了一个要躲在环境苟活的庸才? 有记忆开始就孤身一人, 敏感,暴躁,偏执,疑心、 唯一能给我安全感的, 就是手中的剑。 唯一不离不弃陪着我的, 就是手中的剑。 五年来日日夜夜, 刻进自己骨子里的记忆, 抛之不去的身影。 在同龄人已经练气一层的时候, 自己只能练剑。 在他们已经能在外门大比取得名次时, 自己还在练剑。 每一个日日夜夜, 自己天为床,地为席。 几乎住在练功场上,不断练到精疲力尽,不断练到双目赤红,不断练到手再也抬不起来。 直至手中剑承受不住,断成两截。 脸庞上似乎有些温热的感觉, 李清扬伸手一摸, “我怎么流泪了?” 这里很好, 但不是现实。 何为剑骨? 唯之以诚。 轰隆一声,仿佛全身沉浸在水球中一般,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以剑入道。 古朴重雅的乌骓长剑出现在自己的手中, 熟悉的出离感涌上了心头。 这一次,不用玄尘子帮助。 单凭他自己,便能进入悟道境。 世外桃源的景象不断剥落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太上忘情剑第一式,重为轻根!” 一道横贯古今的绝世剑气, 撕裂了苍穹。 在离去的那一刻, 李清扬隐约觉得自己的背后有六双手在推着自己离去。 回头一看, 身后有着潇洒绝然的剑仙,沉鱼落雁的女人,睥睨天下的皇帝,龙骧麟振的将军,面如冠玉的和尚,风骨卓越的老道。 整座宝塔在剧烈地轰动中, 手持乌骓的李清扬,长发狂舞,出现在了原处。 手中握着一颗闪着七彩虹光的菩提子。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七......七层?” 第十五章 这球看着有点眼熟 段明远回过神来,看着手握七彩菩提的李清扬,笑到眼角留下了泪水: “薇薇,真的被你说中了,第七层,第七层啊!我千峰派大兴的时候到了。” 李清扬看着自己手中的菩提子,再看了看面前站着的八个人,迅速理清了思路,很识相地对着段明远一拜。 “晚辈李清扬参见掌门。” 灰袍道士捋了捋山羊胡,一脸欣慰地笑道:“不必多礼。” “我这几位徒弟皆是金丹修为,各有所长。你要拜谁为师?” 段明远指着身后的七位白衣真传,开始向李清扬介绍他们各自的特点。 “孙文杰,剑修。一身剑术尽得我真传。”身姿挺拔的白衣剑仙对着清扬颔首示意。 “冯苍,专研符篆一道。可凭符箓呼风唤雨,攻守自如。”眼袋深厚,双鬓发白的沧桑大叔微微一笑。 “吴元洲,炼丹,宗门的丹药有三层出自他手。”浑身散发着药香味的白瘦男子睡眼稀松。 “程宫,阵法宗师,千峰派的护山大阵就出自他手。”鹰钩鼻的修士看向李清扬,尖锐的目光宛如鹰隼。 “苏浩,炼器一把好手。”浑身腱子肉的壮汉朝着李清扬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魏文斌,熟知千峰派所有功法。”一位气质儒雅的修士朝着李清扬点头示好。 “还有.....林薇薇。”段明远顿了顿,看向自己最疼爱的小徒弟,思索了一下她的特长,随后心虚地说道:“唔,薇薇的话,做饭很有一手。” 林薇薇小鼻子一皱,伸脚就要踹向自己的师尊,被嬉皮笑脸的段明远躲过。 刚开口想辩解,然后想了想自己跟几位师兄比起来还真没什么特长,气鼓鼓地站在一旁。 “那么,你要拜谁为师?” “当然是孙.....”就在李清扬打算说出孙文杰时,他的双眼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人被拽入了水中一般。 随后眼神一变,浑身的气质变得飘渺不可捉摸。 “我选择拜林薇薇为师。” “什么?!”孙文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同被雷劈到一般,直瞪瞪地看着李清扬。 “大丈夫一诺千金,你怎能出尔反尔?”白衣剑仙怒发冲冠,金丹期的剑仙威亚让几位真传齐齐后退,如临大敌。 “抱歉孙师伯,我有不得不拜她为师的理由。” “李清扬”转头看向了林薇薇,那眼中有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追忆,懊悔,道歉以及久别重逢的喜悦。 林薇薇往后退了一步,她有种惊愕的错觉眼前的少年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认识自己很多年的人。 “李清扬”看到林薇薇那宛如看陌生人的眼神,眼中一片黯然。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他咬了一下牙,往下一跪,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林薇薇低下头,心脏突突突地跳,随后咬牙将他扶了起来。 “起来吧。” 众人没想到, 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老奸巨猾的段明远先行离去,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好干涉,反正拜谁为师都是自己徒孙。 小徒弟不会教,大不了给徒孙开点小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立即使出了缩地成寸,转眼间就溜了。 “庶子不足以谋。” 孙文杰大怒,拂袖而去。 其他几位真传也都赶忙离去,留下了林薇薇和李清扬。 两个看上去年龄相距不大的少年少女,大眼瞪着小眼。 李清扬直愣愣地拄在原地,宛若一块木头。呆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薇薇。 林薇薇被看得浑身发毛,不禁侧开身子,发现李清扬还在看着原处。 这是被定住了? 林薇薇看着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李清扬,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发现真的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随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大呼神奇。 她第一次见到比她还能发呆的。 完了,不会是刚刚磕头磕傻了吧。 看看这个小徒儿能够发呆多久,嘻嘻嘻。 ...... 此时的李清扬,自然是身处元神空间内。 只见他一幅死人脸,抬头看着飘在空中的玄尘子。 “你给我下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玄尘子尴尬地笑了笑:“不至于,不至于。” “你这么久没动静,一醒过来就拿着我身体捅个大篓子?” “这,这,抱歉。”玄尘子的脸红到了耳根。 “抱歉有用吗?!” 李清扬勃然大怒, “我还欠着人家一颗练气丹啊!” “小事小事,一颗练气丹而已。” “不是丹药的问题啊,劳资以后在千峰派怎么混。” 李清扬气得捶胸顿足,自己好不容易获得内门大弟子的赏识,居然硬生生被这个老阴比给搅和了。 “.....你原本也混得一般。” “那是以前!我现在如日中天好吧,”李清扬勃然大怒,“且不说我靠实力取得了外门魁首。我还从那个塔出来了,他们都夸我是千峰派麒麟子,天不生我李清扬,千峰万古如长夜!” “我在元神空间里也是能看到外面世界的。至于七层塔,有六层是我们帮你过的。” “我们?” “嗯。就是他们。” 玄尘子看向了其他五个元神球,眼神中带着崇敬。 李清扬顺着剑仙的眼光,也看向了那几颗庄严肃穆,散发着奇特迷蕴的元神球。 细细一想,顿时明悟了为什么自己能够通过那些考验。 以及出塔的时,回头看到的惊鸿一现。 “玄尘子,你们都是谁?这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他们都是英雄。有些人的姓名埋没在历史长河中,但是都是不世之才。除了我,我是最弱的那一个。” “我们有着未完成的夙愿,不甘消散于天地间,以元神的形式苟活。机缘巧合下,选择了你。” “所以这跟你要拜那个小姑娘为师有啥关系?” 玄尘子尴尬一笑:“等你长大就懂了。” “你个变态,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 “我堂堂剑仙,像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吗?”玄尘子一脸严肃。 李清扬一脸狐疑地说道:“那可不一定,这世上的衣冠禽兽多了去。” 李清扬鼓起胸膛说道, “而且,我李清扬堂堂八尺男儿,顶天立地,只喜欢胸大腿长的大姐姐。没胸没屁股的不符合我审美,哎哟卧槽。” 头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只见一个粉色的元神球愤怒地撞了自己脑袋一下。 别问他为什么能从一个球上看出愤怒,他甚至觉得这颗球有点眼熟。 忍不住嗅了嗅, 味道好香啊,吸溜。 第十六章 我当年也是这么被骗走的 李清扬痴痴地看着这颗粉色的元神球。 只见元神球逐渐变成了一个身姿曼妙婀娜的女人,眉眼间不经心的魅惑便能摄入心魂。 此人正是李清扬在幻境中,助他突破第三层的绝代美女。 那个让他对其他异性都索然无味的女人。 她扭着纤纤细腰,魅惑无比地走到李清扬面前。 弯下腰,露出一抹雪白,伸手勾起他的下巴。 “小弟弟,你喜欢我这样的吗?” 娇嫩欲滴的红唇微微张开,一阵淡淡却又使人浮想联翩的香气钻进了李清扬的鼻腔。 “当然了,姐姐叫什么名字?” 李清扬的内心如同千万只猫在刺挠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生怕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令狐,单名一个霏。”美人莞尔一笑,抱着胸站直起来。 “第一次见面就问名字,真是个小登徒子。” “不不不!咱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李清扬一脸开心地搓着手,“我在塔里见过你。” “小姐姐你可真好看。” “谢谢夸奖,小弟弟。”她用手指把脸颊的长发一圈圈地卷起来,随后眼睛微微一眯,身上的气息变得十分危险,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这个主意是我出的,你可有意见?” 眼见令狐霏像变了个人一般,李清扬愣住了,随后撅着嘴说道: “还是有意见。” 令狐霏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魅态,用手揪住了李清扬的耳朵,用力一拧,疼得李清扬倒吸一口冷气。 “这都是为了一个重要的谋划,可不能让你搅和了。”令狐霏伸出纤长雪白的手指,不断地戳着李清扬的脑门。 “关我啥事啊。”李清扬缩着脖子,被戳得龇牙咧嘴。 “欲达高峰,必忍其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令狐霏冷哼一声,一幅 “啥意思啊我不懂。” “就是你拿了我们的好处,也得帮我们的忙!” “我就是个小菜鸡啊,能帮你们啥忙。” 李清扬痛并快乐着,两颗眼珠子不断转悠着,视线在令狐霏那玲珑有致的身段上不断滑溜。 玄尘子从空中跃下,劝停了两人的打闹,拍了拍李清扬的肩膀, “不用妄自菲薄。放心吧,我们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不会要你去杀人放火。等你成长到能帮助我们的时候,我们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你们要我杀人放火我反倒还安心一点......” 李清扬一阵牙酸, 已知眼前这位剑仙,估计是和掌门一个级别的。 还有五个比他还强的怪物。 这六个人组合一块搞事,都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他们都完不成的事,自己真的能完成吗?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是“等我想起来了,你再帮我一下”。 没有人知道,这该死的“帮我一下”,会是多么大的代价。 沉默了一会。 李清扬说道:“我答应了。” 他抱着脑袋,笑得没心没肺。 令狐霏和玄尘子对视了一眼,互相从双方眼底看出了诧异。 李清扬耸耸肩, 你帮了我,我自然会去帮你。 值不值是另一回事,愿不愿意去做是另一回事。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秤,对于价值的评判大相径庭。交易在于双方能不能达成共识, 他们帮助自己度过难关,自己也会帮助他们完成生前夙愿。 太过计较得失,那是商人的做法。 李清扬只在乎符不符合自己心意,不去在意值不值。 正如他能够数年如一日地坚持练习千峰剑法,连续五年倒一,还能恬不知耻地呆在千峰派上。 换做其他人早就怀疑人生,收拾铺盖走人了。 可他不是,他是李清扬。 从小流浪,天生地养,凡事有一套自己的看法,心性目光皆超脱世俗的桎梏。 没有藐视一切的心,又怎么适合修道。 从他拿起剑的那一刻,这份傲骨就是独属于他的宝物。 剑客可无傲气,不可无傲骨。 “那就这么说定了。”令狐霏伸出小拇指,在李清扬面前晃了晃,“不能反悔噢。” “你真幼稚。”李清扬笑嘻嘻地牵住她的小拇指。 “好了,回去吧。你在这待得太久了。” 令狐霏一挥手,便把李清扬赶了出去。 随后变成了元神球的形态,高高地漂浮在空中。 元神空间中仅留玄尘子一人。 随后一阵恍惚,李清扬又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只见一个大眼睛少女正眼汪汪地瞪着自己。 “你瞅啥。” 李清扬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口头禅。 林薇薇脸色一红, 扭过头去。 “我没在看你脸。” 李清扬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我脸上有啥东西吗。 一阵沉默后, 李清扬认命一般地叹了口气。 “我以后该叫你啥。” 林薇薇来劲了,小姑娘一脸兴奋,声音都提高了几度,“当然是叫我师父!” 看着音容相貌与自己相仿的林薇薇,李清扬欲哭无泪。 “我叫不出口。” “没事,第一次谁都不适应的,慢慢来嘛。” 林薇薇踮起脚尖,笑眯眯地摸了摸李清扬的大脑壳,开心得露出来两个小酒窝。 “走吧乖徒儿,为师带你回家。” 不知为何,林薇薇觉得跟他在一块,自己仿佛没那么拘束了。 “去去去,你才比我大多少。”李清扬一把拍开林薇薇的手,一脸蛋疼的模样。 “徒儿乖,师父给你糖葫芦吃。”薇薇狡黠一笑,从自己的乾坤袋从掏出了一把鲜红可口的糖葫芦。 “你哄小孩啊。”李清扬一把抢过糖葫芦,狼吞虎咽地塞进嘴巴里。 “好吃吗?” “凑合吧。”几下的功夫,李清扬就吃得只剩跟竹签。他舔了舔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这还有,想吃的话叫声师父听听。”林薇薇变戏法般地又掏出了一串糖葫芦,在李清扬面前晃啊晃。 “不叫。” 李清扬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得加糖葫芦。” ...... 元神空间里的玄尘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想当年, 他也是被这么一串糖葫芦骗走的。 第十七章 起飞 千峰派领域的高空中, 一朵飞行速度奇快无比的云团上发出了阵阵尖叫, 只见云团上有着一男一女。 女的全神贯注架势着云团,一会画个圆,一会画个圈,一会画个圆圆圈圈。一会上,一会下,一会从一道岩缝中倒着穿过去。 有几次云团甚至是头朝下飞行的,要不是李清扬眼疾手快搂住了林薇薇的小蛮腰,现在已经变成肉酱了。 高空的寒风刮得李清扬脸庞生疼,他抱着林薇薇,腿肚子不断地打颤。 终于,云团降落在一个小山崖上。 李清扬摇摇晃晃地扶着一颗古松,头晕目眩呕了半天,想要吐出点东西。身后却又传来了催命一般的清脆甜美的声音。 “呀,我们好像来错地方了,徒儿我们再飞一遍吧。” 林薇薇看了看四周,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脸颊微红。 这里好像不是自己的住所,飞错地了。 李清扬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晕过去。 他巍巍颤颤地走到林薇薇的身后,双手自觉地紧紧抓住她的腰。 他对天发誓, 如果能够再来一次, 他绝对不会吃下那两串糖葫芦。 “徒儿抓紧啦,起飞~” “啊啊啊啊啊啊,你慢点飞啊。” ...... “徒儿,我们到啦。这个地方不错吧。” 林薇薇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她当初为了挑中这个地方,可是耗费了不少时间。 这是千峰派的一座子峰,尽管不够气派,但海拔很高。 终年云雾缭绕,偶尔有门中养的仙鹤飞过,朝晚都能看到美丽的霞光,星辰仿佛也只手可握得。 灵气含量十分充沛,并且离主山峰够远,能够随时闭关清修。 远处,两间紫竹屋并排而立,风格淡雅朴素,仙气飘渺,与周边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 “徒儿?” 没听到回应,林薇薇转过头去。看到 李清扬坐在一个光滑的岩石上,怀中抱着乌骓,整个人依靠在剑鞘上,一幅看破生死的样子。 “哎呀徒儿,不要这么消沉,以后还会带你飞的。咱们先看看你以后的家。” 对自己飞行技术很有信心的林薇薇一把拉起了李清扬,兴奋地给他介绍起竹屋的构造。 “来进来。” “这间小屋子以后就是你的啦。” “这是床。” “这是厨房。” “这是书房,你可以在里头闭关唷。” “这是炼丹房。” “这是洗澡的地方。” “这里是后院,晨练的地方。” “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拜托程师兄帮我在后院刻下聚灵阵,在这里修炼的效率很高噢。” 眼看自己的便宜师父在文静柔弱的外表下,像是打开话匣子一般唠叨个不停,两者对比下的反差, 让李清扬觉得有点好玩。 “对了!我要给你制定一份修行计划。” 林薇薇松开他的手,迈着小碎步窜入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在这等我。” 随后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刷刷刷写字的声音。 眼看自己的便宜师父在忙活, 终于从晕云状态恢复过来的李清扬,盘腿坐在了柔软的竹床上,拿出了那粒七彩菩提子,仔细观察着。 光透过晶莹透亮的菩提子,散发出七彩的颜色, 菩提子上刻着云一般的纹路,仿佛是图案,又仿佛是文字。 李清扬依稀记得,当自己用太上忘情剑法,破掉第七层时,有一道耀眼的金光化成了菩提子,挂在了自己的手上。 那么,这些纹路是否蕴含着那道金光的秘密? 想着想着, 李清扬睡了过去。 ...... 梦中, 宛若混沌初开, 山地颠倒,水火覆盖天地, 茫茫原野,无数蛮荒巨兽四处逃窜。 穿着兽皮,拿着石毛的人惊恐地看着末日前的异象,不断地跪拜着,乞求着神明的原谅。 就在两道贯穿着天地的风暴席卷之前, 一个高大伟岸的男子,从人群从站了出来。 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白光遮挡着他的脸。 他对着众人说, “站起来。” “人族,不必跪拜天地。” 只见他的光芒越盛,转化成了耀眼的金光。 一条八爪金龙从海底呼啸而出,他一跃乘上龙首,冲向了那些天灾。 金光照耀之下,风暴逐渐平静。 地水火风逐渐回归原位,天地万物也恢复了安息。 那个人影仿佛心有所感,抬眼看向了一个方位,仿佛与做梦者隔空对视。 他轻诵着歌谣般的法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一道金光突破了天际。 只见淡淡的白光从李清扬头顶盘旋而出,随后转换成耀眼的金光,覆盖在他周身,如同流动的光水。 随后,李清扬体内的先天一炁也不断躁动,融入到金光之中, 一时间,李清扬的肤质竟然变成了金铜色。 许久, 李清扬悠悠地醒来,不自觉地看向窗外,发现外头已经是满天星辰。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远方有一个穿着白衣长裙的身影,正望着星空出神。 “醒了?” “嗯,醒了。” 她朝着李清扬轻轻一笑, 李清扬有些怔住了, 她好像刚刚哭过一般,眼眶有些红润, “你怎么了?”李清扬越窗而出,来到林薇薇的身后。 “没事,只是想到有了家人,有些开心。” 林薇薇走了过来,将李清扬抱入怀中,下巴轻轻靠在李清扬的肩膀上。 李清扬有些错愕,眼前这女孩,和白天里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不到片刻,自己肩膀的衣物已被泪水浸湿了, 转头间,林薇薇将李清扬推开,不给他留有反应的时间。 回到紫竹屋内,关起了竹门。 第二天, “徒儿!起床吃早餐啦。” 盘腿打坐的李清扬被清脆的声音唤醒。 睁开眼睛,林薇薇正眨着杏眼在自个身前。 第十八章 剑仙震怒 第二天, “徒儿!起床吃早餐啦。” 盘腿打坐的李清扬被清脆的声音唤醒。 睁开眼睛,林薇薇正眨着杏眼在自个身前。 李清扬猛地一激灵,下意识地拽起被子挡在自己身前, “你怎么进来的?” 林薇薇扬了扬手中的钥匙,笑得跟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 “我当然有钥匙呀,快来吃早饭啦。” “呼。”李清扬翻身下床,昨夜有些担心林薇薇,便打坐了一晚上觉察隔壁屋子的动静,后来实在抵挡不住疲惫昏睡过去。“你没事了吧,昨晚......” “昨晚?什么昨晚?”林薇薇朝着李清扬眨了眨纯洁无瑕的大眼睛,“我昨天看你睡着了就给你盖上被子啦。” 李清扬看林薇薇宛若失忆一般,以为是她不愿提及,便不再提及。 正巧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口中唾液不断分泌。 他看向了旁边的餐桌, 只见上面摆放着精致的早点。 剥好了壳的茶叶蛋,鲜滑若牛奶般的豆浆,包着虾仁的水晶饺,还有香甜的流沙包,以及撒着许些葱花的三鲜小馄饨。 李清扬何时见过这么精致的早餐, 五年来基本都是跟硬到磕牙的干粮还有没味道的清水打交道。 当即口水直流,跑到了餐桌前左手拿起一个流沙包塞进嘴里,右手拿起勺子乘起一口小馄饨往嘴里塞。 鲜美的口感在自己的嘴里炸裂,李清扬隐隐觉得自己的眼泪要流出来了。 “真好吃。” “吃慢点,别噎着了。”林薇薇看到自己的手艺被认可,颇为开心。伸出手掌捋了捋李清扬有些杂乱的头发,他顾着吃早点,也就没有反抗。林薇薇愈加开心了,这就是身为师父的尊严,有事没事可以摸一摸徒弟的脑袋瓜。 可惜不是小光头,不够圆润。 等李清扬吃饱喝足之后,林薇薇用手一挥将碗筷全部收到了水池里。随后一脸阴险地拿出了一捆卷轴,大概有一个小臂那么粗。 “来徒儿,看看为师给你制定的修行计划。” 林薇薇笑嘻嘻地将手中的卷轴铺开,满满当当地铺满了整个桌面。 李清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时间安排,眼皮直跳,精准到了每一刻。 包括不限于:练剑,练气,背经书,抄写经书,练习法术,练习阵法,打坐静心,练习画符篆。 等等, “为啥我还要跟你学做饭啊!”李清扬看着“厨艺课程”四个大字,满脸惊讶地看着林薇薇。 “会做饭的男孩子更有魅力哟。”林薇薇尴尬地笑了笑,把头偏了过去,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废话,等你学会做饭了,就轮到你天天做给我吃了。 “哦,原来如此。诶不对,那这个每天一小时的腾云是怎么回事?我才练气,还不能腾云驾雾吧。”李清扬皱着眉头又看了一会,再次挑出一个漏洞。 “安心安心,为师早有打算。”林薇薇挺起了鼓鼓的胸脯,“每天光修行会累死的,我会抽空带你去千峰派溜溜弯。怎么样徒儿,为师考虑周全吗?” 李清扬顿时想起昨天的遭遇, 这个娘们飞行不但乱来还是个路痴,昨天我能活下来纯属命大。 立马伸出双手在胸前交叉,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以示反抗。 “按你这么来......我迟早得练废。” 林薇薇气鼓鼓地:“你不信任我。” 李清扬朝着林薇薇翻了个白眼:“我有自己的修行方法。” 随后顿了一下,“我只需要练剑就行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后院练剑了。” 随后拿起了乌骓,径直走向后院。 “喂喂喂,你好歹也尝试一天吧,算了,不理你了。午饭自己做吧。” 林薇薇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顿时来气,架着云团离去了。 看着自己的便宜师父出去散心,李清扬松了一口气, 开始慢悠悠地练起剑来。 这一次, 不再是他擅长的千峰剑法, 而是, 太上忘情剑第一式——重为轻根。 每次演练的时候,天地间涌出了许多金色的光点,从虚空中涌出的先天一炁不断进入李清扬的身躯之中, 先天一炁的补充之下, 李清扬甚至感觉不到疲惫,感觉不到饥饿。 直到再一次夜幕降临, 他才停下了手中的剑。 断断一天的时间,他已经打通了一半的穴位。 只需再过一两天,他就能到达练气四层。 以剑入道,恐怖如斯。 完全秒杀其他的练气功法, 千峰派的入门练气口诀简直就像玩笑一般。 李清扬好奇了, 这种速度,真的有功法能够比拟吗? 平息了一下体内的气息, 李清扬开始觉得腹中饥饿感传来,打算到厨房去找点吃的。 来到厨房餐桌, 没想到餐桌上摆满了满满的菜肴, 看样子是两顿的量。 李清扬伸手一探,已经凉掉了。 感动之余,不禁有些愧疚。 嘴上说着不给自己做午饭,倒是一顿都没落下。 于是推开了竹门,打算去隔壁屋子找一下自己的便宜师父道个歉。 不知道她睡了没。 李清扬刚想敲门,却发现有道身影正站在悬崖边的巨石上, 冰冷的月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有些冷漠。 只见她平静地看着脚下的一切,白色长裙无风自动,仿佛会随时升天一般。 李清扬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她身后,纠结地开口叫到: “师父.....” 只见林薇薇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一眼李清扬,随后便离开了。独留他在寒风中凌乱。 这女人的性格怎么这么古怪?李清扬心想。 但是看着她的背影,竟隐隐有些心痛的感觉。 此时, 一阵撕裂感从自己的元神传来, 只见剑仙一脸愤怒的站在自己面前, 伸手揪住自己的衣领, “李清扬,你就这么对待你师父的?” “我.....”李清扬有些错愕,不知道玄尘子为何反应这么大。 “好好对待她,好好保护她,否则就算我元神俱灭,也不会再教你一式剑法!” 一向脾气很好的剑仙此时却几乎是用吼的方式,说出了这些话。 过了一会后,他随后松开了李清扬的衣领。 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中尽是疲惫。 “对不起。” 不知道是跟谁说一般,下一刻李清扬就消失在了元神空间内。 玄尘子惆怅地站在元神空间内,只见他的身躯又变得淡泊无比,一道道裂纹出现在上面。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一般。 这时,令狐霏变成了人型,看着玄尘子即将崩溃的元神之躯,伸手一点稳固住了他的元神。 黛眉轻蹙:“你再影响他的人生,你的身躯就彻底崩溃了。” 玄尘子自嘲地笑了笑,“我本就是个死人,再死一次有何打紧,只是不想......不想让他和我一样,带着遗憾跟愧疚活下去。” 令狐霏复杂地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倘若我的夫君有你一半担当,我哪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当皇帝身不由己。”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也降落而下,“但犬子确实对不住你。这,也是他能力所拘吧。怪朕教导无方,朕向你赔罪。” “不过为了江山,为了黎民百姓,希望你可以理解。对吧?”另外一道身影也出现了,身着披挂的将领一脸嘲讽地看着他。 “真像是你会说的话,刘徹。” “魏青。”被唤做刘徹的九五之尊欲言又止,随后摇了摇头,不愿再争辩,再次变回元神球的形态。 “呵。”魏青冷冷一笑,也变回元神球。 元神空间,又仅剩他们两人。 “你暂时不要见他,我会好好教导他的。” 令狐霏把脸庞的秀发撩到了耳后,轻声说道:“我说的话,他应该听得进去。更何况那个小姑娘不是要他学杂七杂八的东西吗,我教他更快。” 玄尘子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随后再次长叹一声,变回了元神球的形态。 只是跟另外几个比起来,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第十九章 我的头顶一片绿色 第二天一大早, 李清扬就起床了。 早早地起床,开始按着林薇薇给自己安排的计划,在外边晨练。带上了特有的负重,围绕起院子开始小跑起来。 “咦,徒儿今天起这么早?” 在洗漱的林薇薇一脸好奇,把头探出窗外,长长的头发还没梳,散落在胸前。 “是啊,这不是按你的时间安排来吗。”李清扬把负重背到最大,加快了跑步的速度。 “嘻。”林薇薇开心地露出来小酒窝,“辛苦啦徒儿,早上给你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 “我想吃云吞面。”李清扬远远地喊到。 “好~”林薇薇捂着嘴笑道。 师徒俩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只见小道童的身姿越来越挺拔,手中的剑也越来越锋利。 在两人长时间的相处下,李清扬观察出了自己便宜师父有些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她白天里是嘻嘻哈哈,脑袋缺根弦的邻家小姑娘。 黑夜里是一个多愁善感的高冷仙子。 二者好像割裂一般,白天的林薇薇没有夜晚的记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 每当夜晚降临,远远地看到她的孤单身影时,内心深处就会传来一种悸动。 仿佛害怕丢失什么,仿佛害怕失去什么。 想上去紧紧握住她的手,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正翻看着一本经书的李清扬翻了翻白眼, 想什么呢。 好端端的人咋会突然离开。 李清扬打了个哈欠,四处瞄了瞄,发现没有林薇薇的身影,于是嘿嘿一笑。 随意地躺在了太师椅上,把经书改在了自己的脸上,享受着一前一后的晃动,闭目小歇。 这一个月可把自个累坏了,感情不是自己,安排起来一点都不含糊。 每天起早贪黑,直到深夜才能睡觉。尽管身体不会疲惫,但是各种杂乱事物的学习让李清扬头疼欲裂,一会学卜卦,一会学看星象,一会学做菜,一会还要学怎么画符箓。 最不能忍受的事,每天都得陪着她绕着千峰派飞行一圈。 导致现在自个看到云就想吐。 自己的便宜师父想一出是一出,基本每隔几天自己的修行计划便会改动一些。 似乎这个小妮子最近打算给自己安排上化妆课程,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是怎么想的。 大老爷们学化妆? 气抖冷哭。 好几次李清扬想把杂七杂八的事物都丢掉,专心练剑。 但每次看到林薇薇一幅对自己寄予厚望的样子,搭配上她那副稚嫩的面孔,只能叹口气继续坚持下去。 自己家的师父,只能自己宠着。 而且,那次玄尘子大发雷霆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虽然不知道怎么惹他生气了, 真是个老顽固。 不过自己也不是没有收获,一个月下来即使练剑时间没有多少,但是奇经八脉却完全打通,从练气四层一口气进入练气九层。 只需要将先天一炁引入丹田中,成功开辟下丹田,就能够步入筑基境。 李清扬笑了笑,随后掐指一算,差不多到时间了。 于是闭上眼睛,放松身心。随后,一阵撕裂感传来。 下一秒,他就来到了元神空间。 只见一个妖娆的女子正慵懒地躺在地上,两条大长腿从裙摆下露出,随意地搭在一起。 “妾身在这恭候您多时了呢。” “是对妾身腻味了吗,嫌弃妾身没有小娘子有吸引力吗。” 令狐霏轻咬下唇,眼神委屈,装出一幅惹人怜爱的模样。 李清扬对着令狐霏直翻白眼, 呵,女人。 撩又撩得很,亲热又让滚。 但凡你说的话有一句是真的,咱俩孩子都满月了。 “今天学啥。” 李清扬懒得吐槽,一屁股坐在令狐霏的旁边,用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这个年龄足以当自己曾曾曾曾奶奶的十八岁少女戏精上身。 一个月以来,差不多这个时间点。 她就把正歇息的自己拉入元神空间,拨撩一顿后开始传授术法。 长时间不见玄尘子,好奇之下李清扬追问,为何这边仅有她一个人。 听她说,玄尘子正在养伤,于是托付她代为教管自己。 至于其他的几位元神球,好像是实力太过深厚,同时与她降临会将李清扬的元神空间撑爆。 李清扬唏嘘道, 玄尘子真不愧是当中最弱的一位,养伤都要这么久。 李清扬就专心和令狐霏学习了,越是了解,李清扬就越对她感到震惊。 这个女人不仅仅是长得好看,简直学识通天人。 山医命相卜样样精通。 最为令人称奇的,还是她的阵法造诣。 她曾用几颗下品灵石搭着一碗清水,指挥着李清扬画了一个聚灵阵。 效果堪比一颗练气丹。 李清扬能在短短一个月之内,突破到练气九层,令狐霏功不可没。 他更加确定了这批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别说颠覆一个小国了,六人齐出整个修行界都得抖一抖。 于是收起了自己的花花心思,向令狐霏学起了五花八门的杂术,把她当成祖宗一样供着,专心致志地探索她美丽外表下深不可测的内涵。 眼看他无动于衷,令狐霏倍感无趣。 于是恢复了那副高贵冷艳的模样,清冷地说道: “今天你师父教你梅花易数。” “我教你更厉害的测算方式,望气术。” 令狐霏轻轻往李清扬耳边吹了一口热气,让他浑身一哆嗦,吓得李清扬往后倒退两步。 看着他满脸警惕的模样,令狐霏笑得花枝乱颤。 “别乱吹,再吹我揍你。”李清扬朝着她比了比砂锅大的拳头, 令狐霏把手捂在胸前,带着哭腔说道:“你忍心对奴家下手吗,嘤嘤嘤。” 李清扬在风中凌乱了, 碰到这种会嘤嘤嘤的大龄老女人该怎么办? “好了,不逗你了。” 眼看李清扬悲愤欲绝,随时有种拔剑自刎的冲动。 令狐霏又恢复了正经,对他传授起望气术。 “所谓望气术......” “天地相感,阴阳相薄,谓之气。久积而成云,皆物形于下而气应于上。” “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 “凡望气,有往气,有来气,有败气,能得明此者可知成败、吉凶。举巫、医、卜有所,长具药,宫之,善为舍。” “也就是说,你能通过气的走向,形状,颜色,来判断出各种事的走向。有大能者甚至能通过望气,得知一个国家的兴衰。” “我先教你最简单的,望人气。通过看一个人头顶的色彩,来判断他短期时间内的身心状态。” “每个人气数不一,头上的色彩也不一样。” 令狐霏将望气术的精髓徐徐道来。 只不过此时,李清扬一脸急切的打断了她的传授。 “先等下,我的是啥颜色的?” “绿色。” 令狐霏沉思了一下,一脸严肃地说道。 第二十章 弟子攻略计划 “......” “我他妈头顶是一片绿色?” 李清扬整个人快石化了。 令狐霏双手叉腰,媚眼一瞪,随后苦口婆心地开始介绍起来: “绿色有什么不好?大自然的颜色就是绿色。绿色代表坚强,忍耐,不依不饶。对理想和个人成就有着极大的企图心,具有专注和适应力。” “不是啊,我感觉这个颜色不吉利啊,好像随时都可能被人挖墙脚啊啊啊。”李清扬悲愤欲绝,心死如灰,跪在地上捶胸顿足。 令狐霏敲了一下李清扬的脑袋:“别贫嘴,我要教你怎么望气了。一会学会了你自己看。现在教你口诀,一边念着口诀,一边眯着眼睛看人的头顶,就能看到那个人气的颜色。” 李清扬:“噢。” ...... 传授完望气术后,令狐霏一脚把李清扬踹了出去。 出了元神空间的李清扬,拨开脸上的经书,走到水潭边。 然后看着自己潭内的倒影, 一边念着口诀一边眯着眼睛。 只见倒影中,自己的头上先是出现了一层薄薄的,会流动的淡色光圈。几分钟后光芒大盛,光圈变成了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还真他娘的是绿色。 眼见为实的李清扬垂头丧气,仿佛被生活掏空了身体。 这么帅的小伙子为什么头顶上是一片绿色,唉。 就在他停下口诀的时候, 元神空间里的令狐霏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松开了手中的法诀。 只见李清扬头顶上的绿光慢慢褪去,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片夹着着紫气的金色光芒,亮到能闪瞎人的眼睛。 紫光意味命运不凡,金光则是功德之光。 “啧,福报深厚的人最讨厌了。” 令狐霏冷哼一声,抱着自己的胸,忿忿地说道。 得趁他没成长起来多欺负欺负,不然..... 令狐霏瞟了一眼玄尘子的元神球, 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元神空间外, 垂头丧气的李清扬突发奇想,去看看自己便宜师父是什么颜色。 对,是头上的颜色,不是别的什么。 这个点的话,她应该在厨房做饭。 只见李清扬蹑手蹑手地爬到窗台,看着在灶台上忙碌的林薇薇,眯着眼睛念起了口诀, 当李清扬看林薇薇的时候,发现了晶莹透亮的蓝色,还有一点粉色。 蓝色跟粉色? 李清扬撇撇嘴。 啧,那个婆娘忘了教我其他的颜色代表什么意思了。 这也怪不得他, 毕竟换个人得知自己脑袋是一片绿色,心态都会崩掉。 于是学艺不精的李清扬在脑海中呼唤令狐霏。 令狐霏比起玄尘子好的一点是,她永远在线。 而且秒回。 “蓝色是啥意思?” “浅蓝还是深蓝?” “额.....透明透明的蓝。” “内敛,独处,渴望沟通,渴望平静,爱。憧憬着人与人之间和谐共处。” 李清扬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继续问道: “那,粉色是啥意思。” “就是恋爱了。” “噢,恋爱了。啥?恋爱了?” 李清扬长大嘴巴,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随后一阵无名火从心底窜起, 劳资的便宜师父恋爱了?是哪个狗男人欺骗懵懂无知的小姑娘,看我一剑劈了他。 李清扬咬了咬牙。 难怪最近看她总是心不在焉的,有时候不小心碰到自己还会脸红地跑掉。 随后又摸了摸头,感觉头顶一片绿意盎然。 只能祝她幸福了。 难怪我头顶是绿色的。 不行,我得去问问是谁,有点不爽。 怒气冲冲的李清扬甩着手就过去了, 在案板上切菜的林薇薇听到身后有动静,一边切菜一边说道:“怎么啦徒儿。” “师父,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修士。” 只见林薇薇脸色一红,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手中的菜刀都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指切下来。 “问,问这个干什么。” “我给你卜了一卦,卦上说你有心上人了。” 李清扬面不改色地编了个真话。 望气术不也是算卦嘛。 “你你你你你别问这个。” 林薇薇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李清扬摸了摸脑袋,一脸纳闷,师徒俩有啥不能问的,随后伸手摁住林薇薇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 只见林薇薇满脸通红,李清扬好奇地凑近一看,用自己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脸咋这么红,发烧了吗?” “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林薇薇脸色通红,头顶上似乎冒出了蒸汽,丢下了正切到一半的土豆丝,飞快地跑进屋子内,拿被子把自己蒙上。 完蛋了完蛋了, 被看出来了怎么办。 会被讨厌的,绝对会被讨厌的吧。 可是徒儿实在是太可爱了..... 心情平复下来的林薇薇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边的动向。发觉没声响后才小心翼翼从被子中钻出来,迈着小碎步来到窗台。 只见水潭边,浓眉大眼的李清扬蹲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一株小草发呆。 眼看着他没有再继续追问,林薇薇松了一口气。 估计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看来以后不能教他占卜了,再算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完了。 林薇薇,加油! 圆脸小女孩给自己打了打气,随后从自己的梳妆柜下拿出了一份竹筒,最右边工工整整地刻着六个大字: 弟子攻略计划 1.用紧张刺激的飞行,让他对自己有心动的感觉。 2.展示自己的博学多才,让他对自己产生崇拜 3.用美食锁住他的胃 4.让他学会化妆,然后给自己画眉 ...... 林薇薇用笔抵着自己的下巴,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在竹筒上添了几笔。 随后满意地将竹筒收了起来。 元神空间内, 令狐霏捂着肚子笑得抽搐, 这小子,思路跟做事方式简直跟钢筋一样。 又直又硬。 第二天, 元神空间内。 只见李清扬唉声叹气,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令狐霏眉头一挑,一脸不喜地说道: “怎么,对我教的内容不感兴趣?” 随后又风情万种地微微俯身,露出了一道深不可见的沟壑。 “还是对我不感兴趣了?” “不是,唉。你不懂,我可能要多一个师娘了。” 第二十一章 金光咒 李清扬抬头,斜四十五度看着空中的五个元神球,一幅看淡红尘的样子。 令狐霏:“......” “不对不对,是师公?也不对,话说女师父的道侣要怎么叫来着?” 令狐霏:“......” “真让人头疼啊,你说新来的会不会嫉妒我跟师父之间纯洁的感情,然后给我穿小鞋,天天说我坏话。” 李清扬继续叨叨着。 令狐霏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以免晃动不断起伏的山峦。 咬牙切齿地道:“纯洁.....我还真没看出来。” 李清扬眉头一皱,竖了竖自己的衣领,往后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李清扬顶天立地,只对你这种前凸后翘的老.....大女人感兴趣。从未对她有非分之想。” 令狐霏额头青筋暴起,对着身高仅到自己下巴的小道童直翻白眼:“我不是说你。” 李清扬纳闷地挠了挠头, “不是说我?你的意思是她对我有非分之想?咋可能嘛。” 令狐霏觉得自己快憋出内伤了。 “你自己出去慢慢想吧。今天不上课了,快滚。” 李清扬大喜:“你是说,她可能看上我了?” “给本宫滚。” 令狐霏一脚踹过去, 李清扬视线只来得及停留在光滑的足底上,直接被踹出了元神空间。 从元神空间出来的李清扬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倒吸一口冷气,这一脚踢的,还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这腿真白,我能玩个十年不带歇。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让我出来慢慢想, 发觉事情有些不对的李清扬皱起了眉头, “林薇薇对我有非分之想?” 反应过来的李清扬勃然大怒,我把你当师父,你居然馋我的身子。 等等,这么说的话, 师娘竟是我自己? 他倒吸一口冷气,这实在是太刺激了,连忙起身想去找林薇薇问个清楚。 刚站起身,心有所感,下意识看向了悬崖。 只见一脸清冷的林薇薇正站在悬崖边, 李清扬看了看天空,尽管太阳快落山,但夜幕还未降临。 不太对啊,现在才傍晚。 平常不是都在晚上吗。 只见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动从她的身上传来,那是枯寂,绝望,冷漠,丝毫没有生命力的无言感受。 她三尺以内的生物全都像躲避天灾一般躲开,连悬崖上的岩石都有逃避的迹象。 李清扬感觉不对头,一边念着口诀,一边看向她头顶的气色, 随后瞳孔一缩, “怎么......是黑色。” 一股浓郁的,黑到出水的颜色。 有一种令人不详的感觉。 “令狐霏,黑色代表什么?” 李清扬一反常态,褪去了嘻嘻哈哈的毛躁模样,整个人宛若进入练剑时候的状态。 头脑冷静地调动了全身的先天一炁,准备随时应对突发起来的状况。 “灾难。” 从心底传来的声音也没有平日的慵懒之意,而是一反常态的凝重。 居然能让令狐霏认真起来。 李清扬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 “你放松身心,让我看看。” “好。” 李清扬毫不犹豫,放开了自己身体的掌控,一瞬间仿佛身躯沉重了几分,仿佛有股微风笼罩在自己身上。 与玄尘子上自己身的感觉不同,没有被挤到第三视角,反倒是以自己为主,只是身躯内多了一些东西。 奇怪.....怎么跟玄尘子上自己身的感觉不一样? 莫非灵犀灌顶还分男女的? 令狐霏操纵着李清扬的身体,从口中飞快地吐出了一个接一个的音节,双手飞快地摆出了各种眼花缭乱的法诀。 只见李清扬的双眼一闪,氤氲着一道白光覆盖在瞳孔上。 映入两人眼中的,是一个身上散发着层层光圈的透明人影, 只见那抹黑光不断盘旋着,吞噬着被挤压到最旁边的各色光圈,令人引人注目的,是一抹拼命逃窜的粉色光圈。 “不好,再这样下去她的七情六欲就消失了。” 令狐霏一惊,随后不断念起法诀,身前冒出了一条微型水龙,打算用术法将林薇薇打晕。 只见心里头传来了第二个声音: “不必阻止她。” “这是千峰派的特殊功法,太上忘情功。 先磨去七情六欲情,凝结出最强的九纹金丹。 再红尘炼心感而遂通,入道后之后,取回自己的所有情感。 同时晋升为元婴,以极快的速度过渡到出神,再渡劫成仙。 这是以牺牲七情六欲为代价换来千倍万倍的修行速度。” 久违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正是沉寂了一个月的玄尘子。 “就这样不管她吗?万一出差错了可是会七魄消散的,你们千峰派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功法?” 令狐霏的声音中略带了一些怒意,这种功法简直是在拿性命开玩笑。 “此等功法为特别的人准备。” “什么人?” 令狐霏冷哼一声,对玄尘子的说法十分不满。 “有心魔的人。” “天劫未渡就有心魔?” 令狐霏愣了一下,显然连她也没有听过这种情况。 练气,筑基,结丹,金丹,元婴,出神,渡劫,天仙,金仙。 这是道家修行的九个境界,一般只有渡过天劫,来到天仙境,心魔才会随之而来,通过天人五衰,令天仙最终回归天地本源。 毕竟心境不稳,连打坐入定都难,连奇经八脉都很难贯通。练气境尚难入,更何况到金丹? “是的。” “当年千峰老人是想给所有心中有过创伤的人,开创一个可修行全新的功法。可以说他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太上忘情功,却是能够绕开心魔,将不愿面对的情感和记忆封存住。但代价就是七情六欲的逐步消失。” “忘却悲伤,忘却喜好,忘却过往,在夜晚的时候把自己的情感不断封印起来。” “在白天的时候,就像未经世事的小孩子一样单纯地生活。” 听到这里,李清扬脑中如同被大钟敲击到一般。 声音微颤着说道: “所以她一到夜晚就会......” “对,一到夜晚,她就需要回忆自己已经平复下去的感情,还有早已过去的悲伤过往,在剧烈的痛苦中,将他们不断封印。” 玄尘子幽幽地说道。 李清扬深吸一口气,复杂地看着远处的身影。 “玄尘子,你教我的剑术叫做太上忘情剑,和这门功法有关系吗?” 玄尘子:“太上忘情剑脱胎与太上忘情功,更加地安全。” “那我去教她太上忘情剑不就行了?” “你教得了吗?没有灵犀灌顶,也没有剑谱。更何况她在剑之一道上,没有你的资质跟毅力,是学不了的。” “草,那我等着看她变成一个冰冰冷冷的人吗,我可忍不了。” 李清扬握紧了拳头,一脸的不甘。 “顺其自然吧,别去干扰她的成长。你们之间的羁绊越多,越会妨碍到她的修行。” “所以,白天的一切都是假的吗?”李清扬苦笑。 “梦露泡影罢了,她越是动情,夜晚时候越会心如刀绞。 她把你当成家人,想把笑容全部给予你,所以才会加快自己的修行进度。 在夜晚一口气将负面情感全部封印,把最好的状态在白天留给你。 虽然......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看,她的金丹已经凝聚了八条纹路。” 李清扬望去,只见林薇薇体内一颗环绕着八条金龙的金丹不但氤氲着金色的光芒。 “等到她凝聚了九条金龙的时候,就会断绝七情六欲。” “不好,你们看!” 一直在观察黑气走向,突然察觉到不对的令狐霏出声提醒。 只见林薇薇闷哼一声,头上的黑气隐隐有些失控的局面,逐步变成了一只黑色的骷髅,张开了大口要咬向林薇薇体内的金丹。 金丹一碎,不但修为会化为乌有,三魂七魄也会被逐步入侵。 电光火石之间, 李清扬竟然不自主地动了起来,手腕上的七彩菩提光芒大盛, 双眸变得漆黑,深邃。 这一刻,他回忆了,在梦中所看到的场景。 在毁天灭地的灾难下,依旧奋不顾身的那道金光。 心中仿佛解开了一道枷锁,一道道古老又神秘的唱诵声在耳边环绕。 身体先天一炁不自主地运转到全身,化成了淡淡白光凝聚在手掌心。 只见他缓缓开口道: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向前一跃,手中光芒大盛,化为了一道金光,来到了林薇薇的身边。 “离我的师父远点!”李清扬怒吼着,伸出右手拍向了那一缕黑气。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惊天动地的威势下,耀眼的金光驱散了黑色的骷髅。 “徒儿.....” 满脸泪痕的林薇薇也晕了过去。 李清扬连忙将她接住,却感觉脚一软,浑身体力被掏空一般,下意识拔出了乌骓,插在地面上。 李清扬喘着粗气, 自从自己步入练气境后,就算连续不吃不喝练一周的剑都没这么累过。 静下心来反观内照一看, 自己体内的先天一炁竟然被抽空了。 “这到底是.....是什么?” 李清扬张口结舌地问道。 令狐霏道:“这是金光咒。” 玄尘子补充道:“降魔卫道,能破万法的金光咒。” 元神空间内,属于玄尘子身躯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了。 另外四个球体不断输送着自己的光芒,缝补这些破损的部位。 “原来破局的方式是金光咒” 他丝毫不顾忌破裂的身躯,放声大笑起来。 第二十二章 你还有肉身? 李清扬吃力地将林薇薇抱进了屋内,小心翼翼地为她盖好被子。 随后活动活动肩膀,服下了一颗回春丹,一边打坐恢复体力。一边对脑海中的令狐霏问道: “现在怎么办?” “等她醒过来。” 李清扬皱了皱眉头,看着林薇薇苍白的脸庞,不免有些心痛。 是怎么样的经历,需要她用自己的七情六欲为代价,而去逃避痛苦的经历。 你一定很难受吧。 李清扬轻轻抚摸着林薇薇的脸庞,帮她将凌乱的发梢梳到耳后。 “醒来之后呢?她若是继续练这门功法,岂不是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有办法能让她不这么痛苦吗?” 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不再练太上忘情功就好了。 就像跟每天在悬崖边采药的人说,怕被摔死,你不去采药就行了。 那他要怎么生存下去? “有,我的陵墓。”令狐霏幽幽地说道。 “我的陪葬品中有一个法宝,能让治好她的心灵创伤。这样她就可以转修其他功法,我看这个小姑娘自身天赋也不差,心境臻至圆满后,重新修行也不会落下之前太多。” 李清扬一脸狐疑地说:“你有这么好心?不会是想趁此机会顺便活过来吧。” “活过来有什么不好?你不是眼馋我的身子,拿回肉身的我你不心动吗?可以给你做三年的暖床小妾。” 李清扬直翻白眼:“得了吧,依你的性子,活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打成猪头。” 再说了,到时候打开要是一具青面獠牙,甚至露出白骨的尸体。我怕不是直接绝情绝性,从此对女人不再感兴趣。 直接遁入空门得了。 正好自己上千峰派之前,老是有和尚摸着自己的脑袋,说自己很有佛缘,硬要拉着自己出家。 幸亏自己怜惜这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 而且自己教唆别人去挖自己的坟,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我拿到肉身,你拿到法宝。很公平不是吗?” 似乎察觉到李清扬犹豫不决,令狐霏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喂喂喂,私自下山会被重罚的。” “你都是内门弟子了,还怕这个?留一封信笺在你师父床边,醒来也会替你瞒住。 出入护山大阵你不用担心,你们千峰派的阵法在我眼里跟土鸡瓦狗一样。” “嗯.....让我再考虑考虑。” ..... 元神空间内, 玄尘子一脸诧异地看着令狐霏:“你还有肉身?” 令狐霏妩媚一笑:“当然是骗他的。单说那个法宝能保护他的小情人,他能放心去取吗。” 玄尘子哑口无言:“你觉不觉得,那股黑气很眼熟?” 令狐霏摇了摇头,“我没见过那样的黑气。” 玄尘子陷入沉思, 大汉王朝最后的妖妃竟未曾见过此黑气。 看来大汉王朝分裂的缘故,跟魔族无关。 玄尘子和魔族征战数百回,自然有调查过魔族的起源,惊讶地发现从古至今每个盛极一时的王朝都急速转衰,天灾四起。 都与魔族有关系。除了现存四分五裂的大汉王朝。 “老道见过那样的黑气。” 只见几道光芒闪过。 随后,六个人齐聚在元神空间内。 “咱们得聊一聊,获得那件东西后该如何运用了。” 刘徹一脸严肃地说道:“魔族入侵在即,时间刻不容缓。” “玄尘子,你去夺舍这小子的肉身。凭借你的修为,我们就能使用那个东西,重活于世了。” 魏青平静地说道。 僧人和邋遢老道不喜地皱了皱眉头,但并未出言训斥。 “这一回,我们有金光咒。玄尘子虽然修为差一点,但战力无双。若先一统整个修行界,收纳所有天材地宝为己用,有金光咒的加持,到下一次魔族入侵时也能到达金仙境,还是其中的佼佼者。我们六个加起来,说不定能保天下太平。” “本宫看你是打仗打昏了脑袋。光修为顶屁用,万妖国记载着,在上一次魔族大规模入侵的时候。寻常金仙在魔族面前也只是大一点的虾米。若我说,有那个时间一统修行界,还不如去吧八大神咒集齐。这等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咒,聚齐不知有何威力。” 几个人唇枪舌战,言语间并未将夺舍一事考虑在内。 “诸君请听我一言。”玄尘子出言肉众人停止了争论,随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不会夺舍他的身躯。”玄尘子淡淡地说道。 “我有属于自己的谋划,诸位放心吧。如果这么做,我们与魔族何异?” “千百年后,被长生和**腐化的我们,会不会成为新的魔族?” 那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各自不服气地转过头去。 “阿弥陀佛,玄施主胸怀广阔,小僧羞愧不如。”和尚双掌合十,朝着玄尘子行了一个礼。 “你们三个省省心。位极人臣,老道能理解你们将天下当成棋子的心态。” 老道士叹了口气。 随后再悠悠地说道: “我们都是死人了。理当让后人去争取自己的命运,如果还要我们去打破生死间的规律,就算抵御了一波魔族入侵,那之后呢?” “无数的疯狂的修行人,会变得比魔族还要恐怖。” 刘徹和魏青顿时惊醒,额前惊出了一头冷汗,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为了永久的权势和地位,人能够干出多么疯狂的事。 魔族尽管行事让人捉摸不透,却宛若天灾般会留下幸存的人口。不然九州也不至于一直繁衍至今,但人类一但对自己的同类挥起屠刀,死去的人数将会是千倍万倍。 九州历朝历代的传承,被会被疯狂的人类毁于一旦,倒退到最原始的蛮荒时代。 ...... 收拾好行囊的李清扬正准备下山,她在林薇薇的床头留下一封信笺,随后毅然决然地来到了悬崖边。 “喂,令狐霏,出发了。” “嗯。” 一阵诡异的感觉上身,令狐霏借着李清扬的身体开始刻画了法阵,乌骓光滑的剑身上泛出了一个令人眼光缭乱的符文,只见乌骓剑身不断振动着,随后发出一声剑鸣,悬浮在半空中,变成了一把足以让李清扬盘坐在上面的飞剑。 “一个时辰的飞行时间,足够了。” 李清扬踏上了飞剑,按照令狐霏的指示,向山下飞行而去。 夜晚,林薇薇睫毛轻动,醒过来的她艰难地将自己撑起身来。脑海中一片昏沉,最后的记忆是映入眼帘的一片金光,还有自己的徒儿李清扬。 想到他,林薇薇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身上如同阴雨沉闷的气息也减淡了几分。 刚想下床,看到了床头有着一封信笺。 拆开一看,里头俨然是李清扬的笔迹。 至亲爱的林薇薇师父: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恕徒儿不孝,没能陪伴你去经过这份痛苦的回忆。 这几天就不要练功了吧,我不在就没人看到你哭鼻子的模样了。 我要下山给你找法宝疗伤了,不用担心我,几天就回来了。 可别让韩笑来那老狗知道了。 放心吧。 还有,我回来想吃你做的鱼汤。 你最帅的弟子:李清扬 看着这封信,林薇薇捂着嘴,有种想哭的冲动,可是身上疲惫的感觉却让她留不下一滴的泪水。 哭笑不得林薇薇的食指上冒出了火光,将这封信笺燃烧殆尽。 随后呈大字躺在了竹床上,淡淡地看着屋顶。 “傻瓜。” 第二十三章 于家村 短暂的御剑飞行,到达指定地点,李清扬把乌骓重新背到了身后。 “就是这?” 李清扬看着眼前四面环山的破落村庄,上面写着“于家村”三个大字。 “你的坟头上怎么还有人住?” “我的陵墓好歹也是按皇妃规格修筑,自然有守墓人。可能随着子嗣的增多,就逐渐形成村落。” “具体在哪,我赶紧把你挖出来。再晚点你身体都生虫子了。” 李清扬一边进村,一边环顾四周。 只见村里头最显目的是一颗歪脖子大榕树,底下几个穿着肚兜的小屁孩正拿着树枝玩泥巴,见不到纳凉的老人。 村里虽然宽阔,大多数房屋却是空荡荡的,一幅破落的景象,似乎没有几户人家在居住。 十分怪异。 “我怎么知道我埋在哪!” “要不你算一卦?” “呵,我为了死后不被鞭尸,修筑陵墓的材料恰巧能遮掩天机。” “卧槽,死了都还怕被挖出来鞭尸?你生前到底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李清扬瞠目结舌。 “奴家长得美也有错吗?奴家洁身自好,拒绝了太多王公贵族的求欢,他们心眼可小了。我生前不敢说什么,死后说不定就冠个祸国殃民的罪名,把奴家的坟头给刨了。不遮掩天机,奴家的尸体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令狐霏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谁会这么禽兽啊,尸体都不放过。” 李清扬下意识就吐槽回去,尽管每当令狐霏用这种口吻说话,嘴巴里没有一句真话。但他也知道,如果她若不遮掩天机,可能真的被挖坟了。前阵子的闲杂课程,有一部分是翻看史书,这也让李清扬差不多摸透了令狐霏的根脚。 懦弱无能的汉闵帝的唯一一位皇妃。也是大汉王朝四分五裂前的最后一位皇妃。 史书上对她的评价只有轻描淡写的一段话:狐媚祸水,兆乱之始。 尽管李清扬一直很怀疑史书上对令狐霏的评价,狐媚祸水他能理解。 但兆乱之始又是怎么回事?嫌自己丈夫太弱,想当回女帝过把瘾? “那可说不准,我死前含着万年冰魄,尸身不腐。你觉得哪些盗墓贼能够秉持住不当禽兽吗?还是禽兽不如。” 李清扬的脑海中浮现起令狐霏倾国倾城的容貌,和诱人的身段,躺在棺材里毫无放抗能力,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突然就来了兴致了。 “我突然觉得当个禽兽也没啥不好的。” “滚。”· ...... 李清扬正瞅着要找哪个人搭话,随后灵机一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上了道袍,随后口中念着咒诀,眼睛微眯往刚耕种完的庄稼汉头上看去。 “有了,黄色!” 黄色代表外向,是热情开朗好客的含义。 和绿色一样,是被常人误解的伟大颜色。 李清扬随即上前去,叫住了那个庄稼汉。 “大叔!” “嗯?”只见皮肤黝黑的庄稼汉转过头去,发现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小道士正朝自个打招呼。 “无量天尊。”只见李清扬朝着他打了个稽首,“我是云游四方的道士,刚好路过此处能在村里住宿一晚吗?” “道长不必多礼。”庄稼汉连忙拱手回了个礼,爽朗地露出了一排白牙。“看你身上的服饰,也是千峰派下山游历的。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住下吧,正好小婿是千峰派人士,你们年龄相近说不定能喝上几杯。” “鄙人于烨,不嫌弃叫我于叔即可。” 李清扬暗自诧异,眼前的庄稼汉见识谈吐均不一般,似乎有念过几年书。不像是寻常人家。 正好,说不定能够打探出什么。 于是他开始套起了近乎。 “于叔家里几口人啊。” “过几天就是三口了,还得等我女儿跟女婿成了亲,哈哈哈哈。” “村里怎么不见老人啊?” “说来话长,近些年都陆陆续续搬出去了。扫墓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 ...... 两人边走边聊,不久久来到了一间小瓦房。 “家徒四壁,请道长勿怪。” 只见里头灯光昏暗,跨入门槛,进屋便是一张大木桌。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转了过来, “于大叔你回来了,卧槽,老李?” “卧槽,老王?” 哥俩大眼瞪小眼,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一幅怀疑人生的样子。 于烨一会看看自家的女婿,一会看看李清扬。 “你俩认识?” 王俊逸哈哈大笑,伸手锤了李清扬一下。 “于叔,他是我在千峰派的好兄弟。多亏了他,我才挣了那么多灵石。” 于烨看着李清扬的眼神就变了,如同看着恩人一般。 “多谢小友相助。” 三个人坐下开始聊天,李清扬这才得知。王俊逸父母去世得早,从小在于烨家长大,与于烨的女儿是青梅竹马。两人还是娃娃亲。后来正逢千峰派扩招,就去了千峰山修行。 于家原本是个书香世家,可惜于烨妻子的染上重病,为了给她治病,变卖家产还四处借债。不幸的事还是死去了,安葬完之后欠了一大比债务。于烨只好开始耕作,用留下的一小块地的产出勉强维持生计。 眼看自己女儿一天天长大,债务的利息越来越高,家里也快揭不开锅了,只好写信求助王俊逸。 正巧王俊逸发了笔横财,就下山帮自己的未来的岳丈还清了债务,然后想了想,顺便把媳妇给娶过门。 李清扬眉头一挑:“怪不得你死活不拜入内门,原来是家有娇妻啊。兄弟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 “不是啊,找你也找不到人啊。我去内门弟子问了他们都很避讳,压根不理我。老李你是不是在内门犯事了?又把人给打了吗。”王俊逸摇了摇头,自从李清扬获得外门大比的魁首之后。他也去找过几次,只是每次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别人对此事闭口不提。 李清扬想了想,也是,自己拂了孙文杰的面子,估计在内门的人缘已经跌到了谷底。 于是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没有,我跟着师父闭关了。这不一出关就下山游历了。碰巧路过这里,赶上你大喜日子了,我就现在这里住一阵,喝你一杯喜酒再走。” “好,晚上不醉不归。” “真是缘分啊。来,咱们三个晚上喝个尽兴,小小,去把我的女儿红拿出来。”于烨搂住了二人的肩膀,往隔壁的屋子一喊。 “爹,你少喝点。别又把他灌醉。”只见一个穿着麻衣,活泼泼的少女从楼上蹭蹭地跑下来,随后一溜烟地跑到了里屋。 “还没出嫁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于烨嘿嘿一笑。 “你说什么呢爹!”里头传出了少女娇羞的声音。 只见她抱着一坛酒走了出来,坐到王俊逸身边,好奇地看着李清扬。 “他是谁啊?” “他叫李清扬,就是我跟你提的,我在千峰派的发小,可厉害了。” 王俊逸摸了摸脑袋。 “比你还要厉害吗?”于小小一针见血地提问了。 “哈哈哈哈,当然是比我强那么一丢丢。”王俊逸一脸尴尬。 于小小喔地拉着长音,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李清扬一眼, “那你们先喝,我去给你们做点下酒菜。”于小小对着王俊逸甜甜一笑,蹦跶地哼着歌去了灶台。 ...... 三个人你一碗酒,我一句话,慢慢聊着天到深夜。 几两马尿下肚,全然没了拘束,真是相见恨晚,后悔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 “奇怪,今天的蚊子怎么这么少。” 王俊逸打着酒嗝,摇头晃脑,趴在桌子上酣睡过去。 李清扬咧了咧嘴,他刚刚出门小解的时候,用灵石布了一个法阵,专门驱蚊的。 得亏自己步入练气九层后,酒量早已不同凡响。不然陪这一老一少这两牲口喝酒,不知道吐了几回了。 李清扬和于烨一口一碗黄酒,下着简单的花生米说天侃地。 “小色狼,别忘了咱们过来的目的。” 令狐霏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李清扬看了看于烨满脸通红的样子,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于是开始了套话: “于叔啊,我看咱们这村前有案山明堂、水流曲折,是个风水宝地啊。” “那可不,左水倒右合艮位,生水出乾亥绝位。这可是两水夹出正墓向啊,咱们村底下,可埋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眼见李清扬对风水有研究,喝上头的于烨,开始摇头晃脑地显摆自己的风水知识。 “厉害厉害,于叔学富五车,小子拍马不及。你知道于家村底下有埋葬什么大人物吗?” 于烨打了个酒嗝, “清扬啊,我看你中意。本来这是林家村的不传之秘,我就偷偷告诉你吧......咱们村底下埋着......” “埋着啥?” 李清扬暗笑,着于烨也一把年纪了,村名都说错了。 “呕。”只见老于捂住嘴巴,赶紧跑到门外桑树下开始呕吐起来。 “......”李清扬翻了翻白眼,关键时候说吐就吐。 于是走到门外,看着老于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他掉自己的呕吐物不要紧,噎住窒息就不好了。 “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声尖叫在村子内回荡起来。 两人瞬间酒醒,李清扬拽着于烨迅速飞奔向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一个人面容恐怖,四肢扭曲地倒在路上。 一个起夜的人正瘫软地倒在地上,胯下发出腥臊味。 “他.....他死了。” 第二十四章 深夜惊变 夜晚, 本该静静休息的于家村老少全部集结在祠堂里。围着那去死去那人的尸首,灯笼的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摇摆不定。 只见一个发须白黑半白,看起来是村中最老的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看着这个死去的人面色凝重,随后叹了口气。 “将他入葬吧。想走的都走吧,没必要留在村子里陪着我送命。” 众人皆摇了摇头,“村子,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没走,这次也不会离开村子。” 李清扬静静地看着这位死去的人,眼中白光氤氲,口中念念有词,正是望气术开启的征兆。 令他诧异的是,此人的三魂七魄皆消散不见,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一般,只剩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 “令狐霏,这是怎么回事?” “他被阴鬼吸走了三魂七魄。”见多识广的令狐霏一语中的,给李清扬解了疑。“还不是一般的阴鬼,起码是有百年功力的鬼王级别。你看他身上完全没有挣扎的痕迹,就像是一瞬间被吸走了三魂七魄。” 李清扬点了点头,普通的阴鬼修为弱小,化为实体的时间很短,很难让人完全反抗不了,只能用幻境让人陷入焦虑恐惧的状态,随后再借助地形耗尽要谋害之人的精力,最后将其杀死,再吸取三魂七魄。 他皱了皱眉头,没道理啊。这等修为的阴鬼应该有自己的活动领域,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于家村就为了杀个人。 那么,只有一种情况了。 村中潜入了邪道鬼修,专门拘魂。 李清扬出声询问道:“村长,这个人平日里可有什么仇家?” 村长摇了摇头,“他不是本村的人,只是家乡发生了天灾,逃难到这已有十来年了。平日老老实实,从未和人结仇。当年还是和我一样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如今却不得善终,唉。” 随后眼神变得尖锐,看向了李清扬:“这位道长从何而来?” 其他众人也将怀疑的眼光看向李清扬,毕竟死去的人已经平安无事住了十多年了,说不定是被寻仇的仇家所杀死。 于烨不喜地站出来说道:“他是我于烨的恩人,怀疑他就是怀疑我。” 于烨似乎在村中名望甚高,众人不再向李清扬投来怀疑的目光。 村长点了点头,用手中的龙头杖敲了敲地面“阿烨的人品我们信得过,他带来的人绝对没问题。这种事又不是第一回发生,大伙都散了吧。关好门窗,晚上都不要再出门了。” 眼看众人就要散去,李清扬将人心惶惶的他们拦住了, “各位都等一等。” “我是千峰派的道士,略通符箓之术,各位稍等片刻,我给你们一些符箓辟邪。” 在众人有些怀疑的眼光中,只见李清扬拿出了一对黄纸,朱砂,笔墨。整整齐齐地放置在木桌上,随后在上头点上了两只香蜡。待墨研磨好之后,先是在黄纸上写下了“勒令”二字,随后向左边曲着画了三个圈,再一鼓作气转向右下方往上挑,随后离笔,飞快蘸墨,又画了四个曲,中间再加上了一划一点,再向右方一撇。最后落笔处,长长的一撇简直快要飞出黄纸一般。 符头,符身画完之后,李清扬开始调动起奇经八脉中的先天一炁,准备画起符胆,只见顿时笔尖上沾染着淡淡的金色荧光,飞快地在符身上画了个十字,十字的末端处加上四个圆圈。随后写下“護衛”二字。 只见整张符箓顿时如同活过来一般,散发着圣洁,温暖,令人感到安心的气息。 围观的众人都震惊了,此人年纪轻轻,竟然功力如此深厚,画出来的符箓居然仿佛显圣一般,不逊于修为老练的修士所画,千金难买的符箓。 王俊逸更是愣着眼看着自己的发小,怎么一个月不见连符都会画了?内门弟子恐怖如斯。 李清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符箓最重要的是炁的灌输。 没有炁的符箓基本就是一张废纸。大多数修士体内都是混元气,画出的符箓效果并不好,还得奏请阴司,祖师爷的功力加持。才勉强画出能够维持几次微薄效果的符箓。 李清扬不一样,出手就是最本源的先天一炁。直接秒杀九成九的修士,累是累了点,但画出来的符箓可以当成传家宝供起来了。没有个百来年消散不了。 就是累了点。 还好此行自己早有准备。 李清扬从行囊中拿出了一叠符箓,皆是辟邪符。 “这些是我之前所画的符箓,效果与这张不相上下。你们拿回去贴在屋子的门口,妖邪便靠近不了。能够护你们周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马俯身下跪,朝着李清扬磕头。 “多谢道长出手相助。” 李清扬摆手道:“不必多礼,快回去吧。今晚我会在祠堂守夜,若有妖邪出现,我便能及时赶到。” 村长也朝李清扬施了个大礼:“老朽之前唐突了,道长莫怪。” 随后跟着众人一块回去了。 待到众人都离去后, 李清扬来到祠堂外,抱着剑,静静地看着月色。 此时完全清醒过来的王俊逸也来到了祠堂外,他俩是于家村内唯二有修为的人,自然一块留下来守夜,这是他们两之间无言的默契。 “老王,你对于家村了解多少?” 王俊逸摇了摇头,“我不太了解。我只知道在我出生之前,村子里好像发生过什么大事。听以前的老人说,于家村以前人口兴旺,但后来陆续有很多村民出走了。估计跟以前发生的事有关,说不定就像今天这样,莫名其妙就死了人,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李清扬淡淡地说了一声:“哦。” 看来在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他沉寂了这么久,时隔多年又再一次出手了?他图谋的是什么? 他将目光看向了,这片村子在他看来有说不出的诡异。 仿佛平静的湖面,底下有着一只不知名,噬人的巨兽。 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看来此人不是善茬,此行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困难。 李清扬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如果是寻仇的还好,互不相干。 但如果是来争夺法宝的,别怪自己不留情面。 必要的时候...... 怀中的乌骓仿佛感受到了李清扬的杀意,泛着蓝光的剑身也微微染上了红色。 它,可还没见过血。 而在一间屋子旁边,阴影中,王俊逸的未婚妻于小小,完美地躲藏在阴影之中,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如同傀儡一般,平静地看着守夜的两个人。 第二十五章 信物 一夜无事。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王俊逸醒来,就发现李清扬正在慢悠悠地练习着剑法,看他脚下被踩出来一排整整齐齐的脚印,怕是已经练了有段时间。 王俊逸不禁瞠目结舌,自个发小自从进入千峰派起就没有一刻松懈,每天除了休息吃饭就是练剑。这倒可以理解,毕竟每天都在被赶出门派处徘徊。 但是现在已经是内门弟子了,好歹也要放松一阵子。 比如换身行头去泡一下师姐,最好还是哪位长老的私生女。 或者当着穷小子的面抢掉他的青梅竹马,看着他悲愤欲绝地说出莫欺少年穷。 最好再闲来无事,叫上一批人马去隔壁天心派论论道,说不定还能收获几个红颜知己。 于是他出声道:“老李,不用这么拼把,你都是内门弟子了。你想干嘛,当内门弟子的大师兄吗?” 李清扬瞥了自己的发小一眼,啧,没志气。 区区千峰派的大师兄就满足了? 自己元神空间里的六个老妖怪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成宗做主,自己的修为不赶紧提上去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更何况,初尝力量甜头的李清扬可不会放缓前进的脚步。 身为剑客一但松懈,剑的速度就会迟缓,心性就会软弱。 这是个恶性循环,自己说不定会畏惧雷劫,连结丹这一步都不敢迈出。 很多人修到最后,不敢突破修为,只是在原地踏步,用各种天材地宝延续着自己寿命苟活,全然忘却了当时刚踏入修行路时,想逆天而行的心性,只能说是败给了自己。 于是他不加理会,继续练着太上忘情剑, 他可有些日子没有这么快活了,能够自由安排时间,把全部精力沉浸在剑法之中。 只是,自己明明奇经八脉都已经完全打通,暗里来说应该水到渠成,开辟丹田成为筑基境。 但却不知道为何, 每当先天一炁汇集到丹田之时,就仿佛有无数的刀剑齐齐插进自己的腹部疯狂搅动,将进入的先天一炁重新赶回奇经八脉,不得寸近。 李清扬不禁陷入了沉思,莫非自己不但筋脉是堵塞的,连丹田也是堵的? 没道理啊,丹田是气汇集后,一点灵光尚存,气与意形成的一个气流漩涡,处于非有非无的状态,不像奇经八脉那般是存在于体内,先天就带有的经络。 ...... 傍晚,天色将暗。 李清扬与王俊逸商量了下,他跟于烨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在祠堂附近展开巡逻。而自己则是在天空中,观察并保护一些居住偏僻的村民安全。 这厮还在众人面前秀了一把御剑飞行。 风骚无比的飞行轨迹把于家村的人都看傻眼了。 李清扬乘着飞剑,从上而下看着整个于家村。 不知为什么,这于家村的房屋建筑构造,似乎是两个木字的轨迹而建成的。 对于如何找到陵墓,依旧没有什么头绪,反倒现在又多了一个难题。 李清扬叹了口气,太久没回去,自己的便宜师父会不会也跟着跑下山? 于是问道:“令狐霏,你有什么发现吗?” “信物。” “?”李清扬一脸迷茫,你都死了还有信物? “我推测他们后人身上,应该留有我的信物。如果能找到信物,用我便能使其认主,那就是开启陵墓的钥匙。”令狐霏解释道:“毕竟当年我也留了后手。” “但是信物在谁那里?”李清扬继续问道。 “村长,或者于烨。你再试探试探,代代相传的秘密,肯定会有人知道。” 李清扬思索着,该去问谁比较合适。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许些打算,前提是今晚能够平安渡过。 深夜, 又是一声尖叫, 在上空巡逻的李清扬驾驭着飞剑,立刻来到叫声发出的地方。 只见一个妇人手中拽着李清扬给的辟邪符,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痛哭。 “怎么了?” 李清扬连忙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只见妇人颤抖着指了一下李清扬的身后。 李清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连忙回首。 只见身后是一片死寂死寂的池塘。 上面覆盖着许多青色的莲叶,几只癞蛤蟆在上头咕咕直叫,捕食着飞过的蚊虫。 李清扬怔了一会,随后发现池塘上不断冒着气泡,仿佛有什么东西浮起来一般。 他往后退了几步,橫剑于胸前,将妇人挡在身后。 苍白的月光下,水底的东西终于露出了样貌。 他瞳孔一缩,出现在眼前的一具苍白浮肿的,缠绕着水草的脸。 妇人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喊, 众人全部举着火把和武器迅速赶到,发现了池塘里的尸首,连忙将他打捞上来。 只见池塘底的,正是妇人的丈夫。 一阵安慰之后,恢复许些理智的妇人哭着给众人讲述了经过。 她半夜给孩子喂奶,发现丈夫不见了,还发现自家的房门开着。 原本粘在门上的符咒还被撕了一半,心中大惊,连忙拿着辟邪符,起身寻找丈夫的踪迹。 本打算去祠堂寻求众人的帮助,没想到在旁边的池塘里发现了丈夫的尸首。 李清扬拽紧了拳头,他用望气术看了看。 这个人,也是被吸取了三魂七魄。 同样的作案手法,是同一个凶手。 李清扬问道:“辟邪符是怎么被撕掉的?” 妇人一边哭泣着,一边说:“我也不知道,道长给我们的符箓贴得好好的,我们夫妻两都不敢开门的。” “除非,除非是熟人敲门,不然我们不可能开门的。” 众人一惊, 立刻用疑神疑鬼的目光看着自己旁边的人,仿佛谁都有可能是凶手一般。 眼看众人开始互相怀疑起来,李清扬沉声说道:“都别吵了。” 这下难办了,人心散了,这个人的手段真是高明。李清扬眉头直皱。 随后深吸一口气,开启了望气术,看了一下全村人的气数,都很正常,没有掩埋说谎的迹象。 可恶,这个凶手,到底是怎么将自己藏匿在人群中的。 李清扬咬着自己的手指,陷入了难色。 想了想,还是得从以前发生的那件事开始调查。 “村长,我有话问你。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村长叹了口气,“道长跟我来吧。” 于是村长支开了众人,再次嘱咐夜晚的时候千万不能将自己的房门打开,将门窗关紧,贴好辟邪符,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也别开门。 随后邀请李清扬到自己的屋子内。 村长烧了壶热水,给两人倒了杯热茶,随后坐下开始说起那些他打算烂在肚子里的往事。 “原本于家村,叫做林家村。” “有一个秘密,只有历任的村长才知道。” “我们世世代代是守墓人。” “那件事,发生在十八年前......” 第二十六章 十八年前 原本的林家村,是一个类似世外桃源的地方。因为是个风水宝地,土地肥沃,村民可以单凭耕种便自给自足。四面环山,山中也没有大型的野兽,偶尔可以进入山中捕猎打打牙祭,剥下的皮毛也能卖些价钱。 地处千峰派附近,所以战乱也不曾波及。 生活富足大抵如此。 村民们也心性淳朴,安贫乐道。 当时的村长,叫林文德,刚从他爹手中继承村长的职位。血气方刚,富有年轻人的朝气,不满足于一辈子局限在村内。 经常带着一些年轻力壮的村民到唐国境内,将山中采集的草药贩卖出去。 在那结识了不少奇人异士,也带回了许多新奇玩意回到村里。 林文德帮助挨家挨户都盖上了大瓦房,养殖鸡鸭,比之前的日子还要幸福,整个林家村已经逐渐变成小型的城镇一般。 但是林文德还不满足,打算在这边建一些产业。 因为灵气富足,山上的许多草药和矿石都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东西,于是他想在村内修建一些客栈,正好供修行人居往,随后再改造一些集市,让前来居住的修行人能够自由贸易。 当时村民们都戏称他不久便要当上林员外,野心勃勃的他还没有开始自己的宏图大志。 悲剧,就发生了。 某一天,林家的一位下人死于非命。死状恐怖,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吓死的一般。 林文德给了那位下人家属一大笔封口费,并让其他人不要透露消息,一边请来自己的结拜兄弟,一位道家的挚友进行调查。当时的林文德的女儿刚满月,本来打算大办宴席,发生了这档事之后,只好将其延后。 只是没想到...... “后来......” “林家一口尽数被灭门。” “请来的道士也不知道所踪。” 村长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泪花,当时恐怖的情形历历在目。 天上的云朵仿佛被浓重的怨气遮盖住了,乌鸦和秃鹫盘旋在林家的大宅上,发出难听的叫声。 十几具尸首杂乱地瘫倒在地上,面容恐怖扭曲,一个个把手伸着朝向大门的方向。 林文德正坐在大厅中间,面色铁青早已死去多时。 “因为那场景实在太过骇人,有老有小的村民纷纷拿着存款,离开了村子,去别的地方谋生去了。” “原本留下的人都已打算和村子共存亡,各自给自己准备好棺材了。” “但是,那个凶手却再也没有杀人了。” “我们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十八年。” “我们把林家村改名为于家村,就是怕再吸引到心怀不轨的人。” “天意啊,天意啊。终究是躲不过。” 村长泪流满面, 李清扬沉默许久, “那个失踪的道士.....村长可有怀疑过他?” 村长摇了摇头,“那位道士老朽也接触过几次,行事正派有板有眼,不像是邪教人士。而且他穿的衣服跟你很相像,应该也是千峰派人士。” 李清扬若有所思,千峰派的修士。随后继续问道: “村长,你知道村底下埋葬着一个大人物的陵墓吗?” 村长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拜托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如果能于家村能渡过难关,老朽会将秘密告诉你。”村长深深地看了李清扬一眼,“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道长将那东西取走了也好。” “道长请回吧,老朽要休息了。” 李清扬直觉地起身出了门外,帮村长关好了门。 站在屋子内的村长脸色沉重,对着供奉的先祖牌位不断磕头。 他站起身来,从背后看过去的身影是多么苍老,仿佛是一颗即将干枯的树。 一个晚上度过去了。 李清扬跟着王俊逸两人在村中搜寻着有没有人遇难,还好,那个凶手每次似乎都只杀一人。 搜寻完的两人站在一处小山坡上,眺望着整个于家村,刚好可以看到整个于家村的村民正要出门忙碌。 尽管人心惶惶,但是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天刚刚亮,庄稼汉们就开始去自己的田野里耕地了,妇人们也在屋内踩着纺纱机织起布来,仅有的几个上了年纪的人也在祠堂里,不断给祖先上着香蜡,求祖先保佑。 一切都井然有序。 “没想到你小时候待的地方这么平静。”李清扬略带羡慕地说道。 “是啊,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的话。”王俊逸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这些变故,村子是不是会更加繁华,我估计也就当个普通人,平平凡凡地过一生。” “或许吧,这份平静的代价,或许就是受限在此地。” 话到这就有点聊不下去了,两人间的谈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王俊逸又开口道: “老李,我没听你说过你以前的事。给我讲讲呗。” 李清扬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孤身一人,四处流浪罢了。” 王俊逸哑口无言。 对于普通人来说,坎坷的经历,从自己发小口中简要平淡地说出来,仿佛毫不在意一般。 不是麻木,也不是庆幸,也不是强忍着悲痛。 就像不干己事, 人是种渴望归宿的动物。 对于大多数人,只要给他划片稳定不变,能够吃喝拉撒的局域,他就会感到内心的满足。并甘愿听从吩咐,一直到死。 而自己的发小,他在这方面的感情淡薄到不像个人。 有没有归宿对他而言无关紧要, 仿佛习惯了天为罗盖地为毯的日子。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李清扬从珍珑功德塔第七层出来之后, 已经彻底脱胎换骨。 剑骨天成,剑心无瑕。 不能以常理喻之。 这时, 身后传来了悠扬婉转的声音。 “辛苦啦,我给你们带了早点。” 于小小笑嘻嘻地提着一笼包子,远远地朝着二人打招呼。 尽管她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有些黝黑,但看着却格外地健康。身上充满着青春的活力,有种能温暖人心的治愈力。 “谢了小小。”王俊逸接过这笼包子,拿起了一半递到李清扬面前。 “多谢嫂子。”李清扬也毫不客气接过了包子,嗯,皮薄陷大,肉香浓厚。 好吃。 “我先回去啦。”于小小趁着王俊逸不注意,偷偷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随后偷笑着离开了。 李清扬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包子,顿时感觉饱了。 王俊逸看着于小小远去的身影,傻笑着说:“她真是个好女人,是吧?” 李清扬意味深长地说:“是啊。” “话说你俩是怎么好上的?” “嘿嘿嘿,这就说来话长了。” 第二十七章 这样不好吧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搬迁到于家村的王俊逸正怯生生地躲在他父亲的后面, 只见于小小正领着一帮穿着光屁股的小孩,上窜下跳,撵着着村里的鹅宝宝。 当时的王俊逸唇红齿白,宛若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于小小是村里的孩子王,扎着两个羊角辫,五官不算精致,却很耐看。美中不足的就是皮肤晒得有些黑,跑起来跟一阵风似的,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当时她看到这个生面孔,不禁觉得有些有趣。 这个男孩子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 当晚,两家人也定下了娃娃亲。 好奇的于小小问了一下母亲,结婚是做什么的? 于母看着于父,笑得很甜蜜,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说: “结婚就是找一个你喜欢的男孩子,两人住在一块。你照顾他,他照顾你。” 年幼的于家村恶霸用她并不机灵的小脑袋瓜思索了一下, 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收小弟的意思吗。大哥罩着你,你给大哥背锅。 这可把她高兴坏了。 第二天下午,于小小带着她的童子军,将躲在院子的王俊逸拉到了后山,开始宣布他将单方面成为自己的小弟。 颇有傲骨的王俊逸怎么能答应这种屈辱的条件,于是傲娇地拒绝了。 只见于小小眉头一皱,一把将他推到在地上,随后骑在他肚子上,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掌,阴测测地问道: “你跟不跟我成亲!” “不要!”王俊逸怒不可恕,他可没有被威逼利诱的习惯。 “啪。”一个巴掌呼在他的左脸上。 “要不要!”于小小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右手。 “不要!”左脸略微肿起来的王俊逸哭着鼻子说道。 “啪!”又一个巴掌招呼在他的右脸上。 夕阳下,一个五岁的小女娃骑在王俊逸身上左右开弓, 把他打成了猪头。 “呜呜呜,不要打了,我跟你成亲。” 最终,这场闹剧以男孩的服软而告终,毕竟,大丈夫能屈能缩..... 从那以后,还有些内向自闭的王俊逸,开始跟着村里的同龄人一起掏鸟蛋,捉蝌蚪,彻底成了于小小的跟屁虫。变成一个天天都笑得很开心的二傻子。 ...... 王俊逸一脸幸福地回忆起了跟于小小的童年往事, “真是美好的回忆啊。” 听得李清扬眼皮一直跳,自己发小脑子有点直愣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感情是从小被打出来的。 “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李清扬不动声色地远离了王俊逸几米,用看牲口的眼神看着他。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打是亲骂是爱,我们夫妻俩可相爱了。”王俊逸察觉到李清扬异样的眼神,不满地说道。 “呕。”李清扬掐着自己的脖子做呕吐状。 随后他感慨道, 这个一幅贤妻良母相的活泼女孩,没想到小时候居然是个村霸,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夜晚, 一声尖叫再次响彻了于家村的天空。 半梦半醒的李清扬和王俊逸直接惊醒,又出事了,飞奔向声源地。 李清扬眉头一皱,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么刚好,卡在他俩同时休息的时候杀人。 两人换班的时间交错仅仅十五分钟不到。 “村长!” 只见一个巡夜的人跪在村长面前哀嚎痛哭着。 两人凑近一看,只见村长而是正坐在大榕树下,面容平静,闭着眼睛仿佛在思考着事情一般。 李清扬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浑身冰冷僵硬,早已死去多时了。 不应该。 为什么他会这个时候在外面,寻死吗? 没办法了,只好用最烂的办法。 李清扬将十八岁以上的村民都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随后开启了望气术。 “十八年前的那件事你知道什么?” “不,不知道啊。” ...... 一番盘问下来,无果。 每个人头上的气场都没有变化。 眼看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恐惧将众人推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于烨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站了出来:“村长曾任命,在他死后由我当下一任村长。” “没想到这份重担来得这么快。” “作为村长,我想跟大伙说两句话。” “祖训不可违,但是如果人都不在了,又由谁来遵守祖训?” 于烨尽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我们,搬迁吧。” 村民们深色黯然,面有不甘。但,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于叔,这样不妥。”李清扬沉声说道:“万一凶手隐藏在人群中间,跟着你们到新的地方怎么办?到时候情况可能更糟。” 村民们有些动怒,但出于对超凡力量的敬畏,以至于他们没有太出格的举动,只是用言语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是道长,自然不怕死。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我家孩子刚满月,我还想多活几年啊。” “我的丈夫已经死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没有娘亲啊!” “我们只是普通人啊,要我们拿命换吗!” 面对铺天盖地的负能量,李清扬暗暗给自己贴了一道安神符箓, 低沉,有磁性,带着能让感到舒适安定的声音,宛如神谕般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大家冷静一下,你们仔细想想,杀人者确实跟在我们这批人中间。” “说不定他们的目的就是逼迫我们离开村子,好在搬迁的路上对我们下手。” “又或者,是他玩腻了在于家村杀人的游戏。打算到新的村子,让带来杀人者的于家村民饱受排挤。” “如果我们全村一起搬迁,他更加肆无忌惮地杀人,那该怎么办?” “我们能把希望寄托在杀人凶手的身上吗?” “哪天他突发奇想,想灭人满门怎么办?哪天他突发奇想,想灭全村满门怎么办?” “诸位,你们想一直提心吊胆地活着吗,你想要你的孩子,你的父母生活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吗?” “这是你们的村子,我们该让凶手滚出去。而不是对他妥协。” 眼看人群逐渐平息下了躁动, 李清扬再次说道:“在抓住凶手前,请诸位夜晚的时候,暂时在祠堂休息吧。请给我三.....不,两天时间。我必定把凶手揪出来。” 眼看人群一片寂静,仿佛已经被李清扬说服了。 于烨叹了口气,“好。那就这样吧。” 隔天夜晚, 众人看着在飞剑上巡查的李清扬, 窃窃私语。 “你们说道长能抓住凶手吗?” “我看不行,年纪轻轻的。” “听说以前也有一个道士在?有什么用。” 王俊逸在他们身边清了清嗓子,几位村民止住了话,尴尬地离开了。 于小小从身后走上来,抱住王俊逸紧紧贴着他,王俊逸浑身一激灵,只见自己的后背似乎被两颗柔柔软软,柔似无骨般的东西蹭着。 “不要理会他们,晚上我们再开心一下吧.....” 只见王俊逸十分反常,像只泥鳅一般不动声色地将于小小推开。 “嫂.....小小,这样不太好吧。凶手都未抓住,我怎么能沉迷于儿女私情。” 于小小害羞地笑了笑,锤了一下王俊逸的胸膛。 “那就留到新婚夜,你要好好表现噢。” 王俊逸:“......” 随后于小小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道: “你们俩个什么时候休息啊,总不能你俩一直守夜吧?” “嗯,子时的时候我俩会小歇一番,换几个人守夜。小小,我送你回去吧。” “好。” 王俊逸走出了祠堂,送着小小回到了于烨家。 待到她关门上了楼,一脸傻笑还在招手的王俊逸神情变得十分平静,随后轻轻地在驱蚊的灵石阵上踢了一脚。随后路过每家每户,都不留痕迹地放下一块灵石。 夜间子时, 于二狗正拿着粪叉在打瞌睡,只见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惊醒的他一脸警觉,连忙掏出了紧紧塞在怀里的辟邪符。 “咦?小小,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嘛。” 只见于小小红着脸,有点难为情的说道:“我.....我有点事找你,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就我们两个。” 于二狗脸红了,她找自己有什么事? 年轻力壮的他不禁想入非非。 只见两人来到树后, 于小小一脸扭捏地说道:“二狗,我家的辟邪符不知道被谁撕掉了,可以先借你的用一下吗?拜托了。” 于二狗虽然诧异,但是担心于小小的安危,想到反正道长过一会就回来换班了,自己在祠堂里也没什么打紧。 想着在于小小面前逞一下男人的风度,于是一脸豪爽地把辟邪符递了出去, “给,小小。快点回去吧,回去晚了说不定于叔有危险。” 于小小甜甜地笑了一下, “谢了二狗,你真好。” 随后把辟邪符丢在了一旁的泥潭中。 “小小,你怎么!?” 还没等愤怒的二狗问完话, 只见于小小的瞳孔上翻,美丽的大眼睛被灰败的眼白所代替。随后手脚诡异地扭曲,从口中吐出了一阵黑气。 短短时间内,这股黑气组成了一个人形,穿着鬼气森森的盔甲,脸皮半耷拉着,露出惨败的脸骨,瞳孔则是两道碧绿的鬼火。 见此情景,于二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不断向后爬着,极度的恐惧让他的声音卡在胸膛里喊不出话来。 这只恶鬼,于二狗仿佛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一阵撕裂感传来,仿佛要被撕开一般。 以为自己快死的于二狗眼前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浮现出生前的回忆。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阵青光发出,将恶鬼束缚在了原处。 第二十八章 真实的剑仙 只见被束缚着的阴鬼嘶吼着,挣扎着吸取于二狗的三魂七魄。而身体上的青光却越缠越紧,如同泥潭一般越陷越深,将他牢牢裹住。 闻声赶到的“李清扬”连忙从飞剑上一跃而下将于二狗扶了起来,而从祠堂中飞奔而来的“王俊逸”脸上一幅计划成功的表情,单手掐了个剑诀,乌骓便从飞剑变成了寻常大小,飞到了他的手中。 “小小.....”“李清扬”震惊地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想伸出去的手微微颤抖地停留在了半空中,生怕一不小心伤害到于小小。 “王俊逸”淡淡地说道:“她被阴鬼附体了,真是灯下黑。没想到凶手会是我们身边的人。” 随后一把撕下了自己身上贴的符箓,恢复了原本的相貌。浓眉大眼,面容坚毅,正是李清扬。 原来早在巡查之前,两人为了不打草惊蛇,就偷偷使用易容符互换了身份进行布局。 与人皮面具不同,令狐霏出品的易荣符能将人的体型容貌,甚至能将气息味道全部改变。 李清扬借助前些天在于烨门口设下的驱蚊阵为阵眼核心,按照令狐霏的指示在于家村各家各户的门口放置灵石作为四象八卦,设下捕猎灵兽用的法阵,阴鬼一动用灵力,就触发到了法阵被束缚住了。 李清扬用乌骓将于小小一挑,柔劲像一股轻飘飘的大手,完好无损地将她抛送到王俊逸的怀中。 “别担心,她修养一阵子就好了。就是神魂有缺,估计会丧失一部分的记忆。” 李清扬安慰道,希望自己的发小不会有心理阴影吧。 随后冷着眼看着阴鬼,手中长剑泛着幽幽冷光,仿佛在宣告着他即将到来的死亡。 “这回看你怎么跑。” 阴鬼看着李清扬,空洞无神的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碧绿色的鬼火诡异地闪烁着,仿佛在观察李清扬一般。 他咔咔咔地笑出了声:“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随后浑身散发出了黑色的雾气,气息不断爆涨,竟然活生生挣脱了法阵的束缚。 “比起十八年前的道人有些手段,但修为可差远了。区区练气九层也敢下山管闲事。” 李清扬的神色十分凝重,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 这个法阵足以将筑基境的修士捆绑得毫无反抗之力,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挣脱了? 下一刻, 只见阴鬼的手中黑气环绕,竟出现了一只造型奇特的哭丧棒。 他那令人胆寒的身躯,再配上恐怖的威压,使得空气的氛围有些凝重。 李清扬眼睛一眯,知道不能正面力敌,用脚轻轻踹了一下自个的发小,示意他带着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和于二狗先走,随后用贱兮兮的语气嘲讽道: “嘿,真是晦气,居然是只不带把的阴鬼。” “小子,信不信我把你舌头砍下来。” 阴鬼恼羞成怒,张开大嘴一吼,无形的气浪如同刀兵一般飞击而来。李清扬瞳孔一缩,用尽全身的气力堪堪闪过,身后的大树被轰碎了一半,发出一声哀鸣无力地倒下。 李清扬的额头留下了一抹冷汗,深知不可力敌,随后深吸一口气,以飞快的速度往自己身上贴了七八张符箓, 增加速度的疾走符,专门击杀邪祟的驱邪符,还有增加自己力气的巨力符,以及让自己衣服能够卸去一部分攻击的防御符。就连乌骓也没放过,剑柄处贴了一张能够暂时增加锋利度的符箓。 单单这几张符箓,在市面上起码得几千枚下品灵石。 “孙子!看剑!” 只见李清扬身上的符箓散发出耀眼的金光,一瞬间他脚下的泥土竟然尽数开裂,如同踩在湖面一般激起层层裂纹。 一阵金戈交击的脆响, 阴鬼只觉得白光一闪,下意识就提起哭丧棒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手中那柄由乱葬岗无数怨气冤气凝聚成的钢兵肉眼可见地出现了弯曲。 他空洞的眼神中布满了迷茫。 尽管眼前的速度他应付得过来,但是, 这是练气九层? 这是练气九层该有的速度力量? 你说这是筑基期巅峰我都信了。 现在的修士这么强吗? 还没等迷茫的阴鬼用他空荡荡的脑壳思考出问题的答案。 刚刚正悬浮在空中,被他视为随手可捏死的蝼蚁,平静地与自己对视的李清扬。身形已经在原处留下了几道残影, 随后他的腰腹部就传来了一阵刺痛,把千峰剑法玩出花来的李清扬,在变招之际以进为退,手握灵兵乌骓,眨眼间就给他留下了数道伤口。 “嘿,果然是不带把的孬货。力气大得很,手上功夫稀松平常。” “难怪跑到这里来,是被母阴鬼逼得离家出走了?” 他自然不知道,李清扬元神空间内有个任劳任怨的全能大师,靠着令狐霏,李清扬用十块下品灵石,就画出了价值几千枚下品灵石的符箓,而且还是以先天一炁为符引的顶级符箓。 阴鬼被李清扬的垃圾话到七窍生烟, “哇啊啊啊啊啊,气煞我也。” “我要把你生擒活捉,剥皮去骨,活生生晒死。” “砰。” 只见气急败坏的阴鬼分出了数十个鬼影,鬼影如虚若幻,一瞬间就将李清扬包围了起来,堵住了退路。 霎那间, 只见李清扬身形一顿,双眼失去焦距,陷入了茫然的状态,竟然在下一刻,身形一扭,也变换出数十个身影,齐齐对上了阴鬼分化出来的鬼影。 几十道影子交织在一块,齐齐撞碎,还原成了烟雾。 “你,你也会螺旋九影?” 阴鬼愣在原地。 李清扬也是愣了,他刚刚只是下意识使出了太上忘情剑的杀法,想找出他身法的漏洞,没想到福至灵音下,一股莫名的力量催动着自己体内的先天一炁,与阴鬼趋于同步,随后使出了一模一样的招式。 莫非,哭丧棒也算剑? 捋清思绪的李清扬冷冷说道:“什么螺旋九影,我所用的是凤舞九天神功。” 只见阴兵大怒:“用符箓,学我招式,还像个泼妇一样骂街。你还算是个剑客吗?敢不敢光明正大与我打一场。” 李清扬大笑:“战斗是战斗,剑客是剑客。孙子,爷爷就问你服不服?” 心里头传来的令狐霏的声音:“还不赶紧将他解决,你符箓的时间快到了。” 元神空间内的令狐霏抱胸冷哼,感情不是他画的符箓,学的时候挺一本正经,画的时候就当甩手掌柜。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被令狐霏待见的原因。 没有人会对天天压榨自己劳动力的老板感恩戴德,更何况这个人还馋你身子。 看我恢复肉身了怎么修理你。 令狐霏恶狠狠地想道。 第二十九章 林薇薇的护身符 李清扬身形一晃,又是数十道仙气飘飘的身影分散而出,阴鬼下意识想使出螺旋九影对抗,却发现李清扬分出的身影竟然比自己还要多! 阴鬼掌心一翻下意识使出了螺旋九影,一股腥臭的黑气四散开来。 阴鬼靠这一招鲜苟活了十数年,大意死在他手下的修士不计其数。 看着面前数倍多于自己的分身,阴鬼那毫无生气的脸抽搐了几下。 这不公平! 还没等阴鬼把心里话喊出口,只听前面打了声惊雷一般。 “重为轻根!” 李清扬双眼赤红,手中青筋暴起,脚下出现了一个深坑。只见他以举重若轻的境界,让乌骓的重量化为最大,呼啸而过的风声犹如从天而落的陨石,将面前的层层空气都推成了一堵墙。恐怖的重量镇压了这一片空间。仿佛一切的时间都被凝固了一般。 乌骓带起一片凌厉的劲风冲着阴鬼直射而去。清脆的击中了阴鬼横在胸前的哭丧棒。 “叮----” 一声巨响,乌骓将他手中的哭丧棒击碎,余力甚至击穿了他的胸甲。阴鬼宛若炮弹般倒飞出去,不留余力的惯性击倒了几根树木,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阴鬼虚弱地喘着粗气,像烂泥一般的趴在地上,沙哑的喘息声从他破旧的喉咙里流出来。 战战巍巍地说道:“大人饶命.....” 李清扬地走到了阴鬼的面前,将冰凉的乌骓压在阴鬼肩上。 “说吧,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嘿嘿嘿......” 比哭还难听的笑声从阴鬼口中传来,他双目泛白,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李清扬皱眉。 “你笑什么?” 阴鬼抬起残破的头颅恻恻笑起来。 “我说,你们这些千峰派的道士蠢起来,真是一个做派。” 暗道一声不妙。 发觉有些异样的李清扬双手一震,想用乌骓取下阴鬼的头颅,却发现早已被暗算一步。 被漆黑的影子缠绕住了手脚,难以动弹。 随后一股污秽阴冷的黑气正朝着李清扬的面门袭去,毫不拖泥带水。 阴鬼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禁忌的咒言法门流转开来。 “练气九层的小子。想你肉身再如何强横,三魂七魄终究不过练气水平” “要不是十八年前那个臭道士精神坚韧,拼着道行受损跟我以命相抵,我的功力怎么会降低至此。” 一抹心悸划过阴鬼的心头,他看了看被困住的李清扬,干巴巴的笑了起来。 “心慈手软的小子,老夫今天给你上一课。没把对手彻底形神俱灭就不能掉以轻心。不过你以后也没机会使用了,哈哈哈哈哈。” 腥臭的黑雾在阴鬼身边凝结,无数丧身的冤魂戾鬼在痛苦的嘶吼着,其中不乏被阴鬼折磨多年肉身**而死的修士。其精神怨念反倒成了阴鬼修炼控制的趁手武器。 无数怨鬼像涌动的泥潭一般朝着李清扬附着过去,阴鬼本源化做一道黑光,径直钻入了李清扬眉心。 下一秒,阴鬼就傻眼了,进入李清扬眉心的如同泥牛入海,完全不见了踪影,仿佛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甚至都没有受损一说,简直就像拿了点尘灰填了个深渊一般。 破破烂烂的本源之力倒飞出去,回到了阴鬼体内。 只见阴鬼身形一阵爆裂,发出了一阵惨绝人寰的惨叫,受到的损失尽数回馈到身躯里。 他无比惊恐地看着李清扬,连滚带爬地想逃跑,仿佛面前所站的是一只噬人的猛兽, “你,你倒是谁。” 李清扬无语地看着眼前的阴兵,此刻他已经彻底没有了威胁力,弱到一泡童子尿都能让他灰飞烟灭。 不得不说,他真是很会作死。 原本单靠实力能与自己打个五五开,要么被自己找到破绽一剑击杀,要么是他拖延到自己符箓时间过去,然后把自己击败。 好死不死的,他根据自己的经验选了看似最稳健的战斗方式,先是示之以弱,再用入侵李清扬的元神空间。 只是没想到碰了李清扬这么个奇葩 实际上却是自寻死路。 他还没进来,就被六位大佬无意识间散发出来的余威差点绞成了渣渣,拼进全力再一次自爆修为逃了出来。 真是固有思维害死人啊。 看来自己对魂魄攻击这一块,也不用怎么担心了。 随后提着剑,一步步朝着阴鬼走去。 阴鬼害怕极了,惊声尖笑着: “你不要过来啊。” 李清扬,把手中的剑抛了出去,随后唱诵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不!” 只见一股巨力从剑上传来,贯穿了阴鬼的身躯,随后耀眼的金光传递到了剑上,惊悚无比的阴兵直接被李清扬物理渡化, 连灰都不剩。 李清扬探查了一下体内的先天一炁,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这金光咒太耗先天一炁的储备了。 一下子能够耗去一半的存储量,练气九层只能使出两次。 砰哒一声, 只见原处落下了一个阴阳鱼状的木头饰品。 不过只有半个。 李清扬将玉佩捡了起来,感觉有些眼熟。 随后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了一包香囊,正面绣着一个林字,反面绣着一个李字。 这是林薇薇送给自己的香囊。 ...... “徒儿,给。这是为师送你的礼物。” 林薇薇双手捧着一个香囊,弯腰递给了正在地上研究灵石排布的李清扬。 李清扬下意识接过香囊,随后看向林薇薇白皙修长的手指,上面有着许些红点。 不禁脱口而出道: “你被针扎啦?” 林薇薇连忙把手藏在身后,一脸尴尬地笑了笑:“不小心被扎了一下。” “可我明明看到了好多个红点啊。” “哎呀你烦死了,还不快拆开看看。” 林薇薇咬牙切齿地瞪了李清扬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想绣只鸳鸯上去。 没想到这精细活实在不好做,无奈只能从简把他们两个的姓绣上去,就这样还被扎了一晚上。 本来还想绣名字的,害。 李清扬嘿嘿地笑了一声,随后拆开了香囊,拿出了里面的木制阴阳鱼,好奇地放在阳光底下,眯着眼睛看了一会。 “这是啥?” “这是我家的护身符。” 李清扬把玩着手中的半只阴阳鱼,好奇地问道: “可是上面好像没有驱邪功效啊。” 林薇薇甜甜一笑,双手捧着脸,甜蜜看着李清扬说道: “它有更珍贵的东西。” “是什么?” “家人对你平安的寄托。” ...... 李清扬愣了一会,试着将两个阴阳鱼拼成一块,只见两个阴阳鱼之间如同磁铁一般吸附在了一起,随后最外层的木块不断脱落,露出了一黑一白,晶莹剔透的内部,竟然变成了一块散发着圣洁气息的玉佩。 这..... 为什么阴鬼身上,会有林薇薇的护身符? 李清扬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 送完于家村二人的王俊逸,眼见这边已经没有了动静,连忙赶了过来想看看情况,远远就看着李清扬拿着玉佩发愣。 随后惊呼道: “咦,这不是小小的传家宝吗?老李你怎么也有。” 李清扬脑子里嗡地一声, 仿佛联想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林薇薇.....林家灭门...... 莫非...... 还没等李清扬捋清自己的猜想, 脑海中就传来了令狐霏兴奋的声音:“就是这个,快,让我上身。我就能打开陵墓了。” 什么? 这还是令狐霏的信物? 太凑巧了吧。 算了回去再想,先把法宝拿出来,回去把林薇薇治好。 鉴于时间紧迫,李清扬将自己惊世骇俗的想法置之脑后,深吸一口气,放松身心。 随后,身体沉重了几分,令狐霏怡然已附到了李清扬的身上。 只见令狐霏往阴阳鱼玉佩上吹了一口粉红色的气息, 阴阳鱼玉佩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直直射入了于家村的大榕树。 只见那颗紧紧缠绕生长的大榕树,顿时像绳子一般层层解开,露出了一个石碑。 石碑上写着几个字: 爱妃令狐霏之墓。 第三十章 你不是死了吗? 墓碑上的字虽然平平无奇,但字里行间却传递着一股浓郁的歉意和哀伤。 李清扬仿佛看到一个带着内心愧疚的男子,怀带着歉意追忆着自己妻子,拿着锥子笨拙却又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刻字。 “呵,假情假意。” 令狐霏从心里传来一声冷笑。 “进去吧,把墓碑砸烂,下面应该就是入口了。” 李清扬眼皮直跳,虽然知道你还活着,但这么糟蹋自己的墓碑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他们夫妻俩的事,自己也不想问出口。 免得惹上一身骚。 随后沉吟了一会,问道: “里头安全吗?会不会有机关什么的。” “很安全,连陪葬品都没有。只有一个主棺。” 令狐霏淡淡地说道。 这风轻云淡的语气让李清扬有些心疼, 身为皇妃,陵墓的规格却如此简陋。 李清扬看了一眼满脸问号的王俊逸, “老王,要不要跟我一块下去?” 王俊逸眉头一挑:“走啊,这么刺激的事怎么能少得了我。” 两人对视一眼,贱兮兮地笑了笑, 随后李清扬搬开石碑,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隧道,下面正好是一个洞穴。 两人一跃而入。 只见墓室里的顶上镶嵌着一颗夜明珠。 凭借着微弱的光线,两人可以看清,脚下青石铺成的地砖以及画着离奇怪诞的图纹的石壁。 墓室的正中央,摆放放一幅厚重的沉香棺木。 李清扬来到棺木周围,轻轻地敲了敲,在心里问道:然后呢? 令狐霏:“把棺材顶挪开。” 李清扬咽了口口水,心里暗暗祈祷到:不要生虫子,不要生虫子。 随后咬咬牙,闭着眼睛一鼓作气挪开了沉重的棺材顶,待到完全挪开之后,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里面既没有肌肤未腐的绝世美人,也没有长满蛆虫的骷髅白骨。 而是空空荡荡,简洁得吓人。 仅有一面周边环绕着浅色羽毛的旗帜。 李清扬懵了, 我的令狐霏呢? 我这么大一个令狐霏去哪了? “拿上吧,这个叫做素色凤羽旗,是我的本命法宝。” 李清扬不禁问道:“你的肉身呢?” “我火化死的,哪里有肉身。” 李清扬沉默了一会,有种洞房花烛夜,刚掀开红盖头,想试试媳妇深浅,却被她一脸娇羞地拦住,说一会自己大姨妈要来的憋屈感。 过了一会,调整好心理落差的李清扬拿起了这个不起眼的素色凤羽旗,抖了几下将上面的灰尘撒掉。 “那....这个法宝?” “法宝能让我具现出原先修为,这样我才有办法可以治好你的小情人。” 没有毛病,滴水不漏。 李清扬直翻白眼:“她是我师父,你先前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 随后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我现在已经不信任你了。” “往好的想,起码你不用见到我腐烂的样子,不是么?” 李清扬叹了口气,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回去先找师公问一问这个法宝是什么来头。 保不齐令狐霏狼子野心,看上了林薇薇鲜嫩的肉身,打的是她的主意。 嘶,越想可能性越高。 就在李清扬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一股阴风传来,浑身警铃大作,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李小心!” 站在旁边的王俊逸撞开了李清扬,而他的腹部却突然出现了几个血洞,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 李清扬急速过去,撕下了一块布条,帮助王俊逸止住血。 随后双眼布满杀气,看向了攻击者的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略有些佝偻的小老头从暗处走了出来, 在微弱的灯光下,映照出了他原本的容貌。 此人正是第一天夜里就死去的老头。 李清扬大惊:“你不是死了吗?” 小老头笑道:“不装死,怎么脱身,你们这些千峰派的道士真是难缠,来了一个又一个。” 随后叹了口气,假惺惺地抹了几滴眼泪。 “可怜我的大儿子,好不容易成为阴鬼,陪在老父亲身边十八载就这么没了。” 随后双眼柔和地看向了二人:“要不你们两个,来当我的儿子吧。” 这道目光让两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清扬冷笑道:“你还是跟你儿子去黄泉里团聚吧。” “重为轻根!” 先天一炁在自己的身体内疯狂运转,乌骓剑身蓝光大湛,带着凌厉的剑气,呼啸而出。 小老头轻飘飘地抬起了一根手指,点在了乌骓即将劈砍下的位置,化解了李清扬最强的攻势。 不是硬抗,而是化解。 如同石陷泥潭,丝毫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他还是安安稳稳地站在原地, 在猛烈的剑气攻击下,身边的空气没有一丝波荡,脚下的青石板甚至没有一丝裂痕。 彻彻底底地,凭借着肉身和深不可测的修为,把千钧力道,还有几丈的剑气消除得一干二净。 李清扬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这一手,金丹境的修士也不一定能做到。 “就这?” 小老头失望地摇了摇脑袋, “看来是我错了,你确实不够资格给我当儿子。” 只见他身上衣物爆开,干枯瘦小的身上尽是密密麻麻般的骷髅头。 一个阴恻恻的鬼影从小老头的天灵盖窜出,宛如黑色法相一般,身穿人皮衣,腰挎人皮鼓,手上拿着大腿骨做成的法器。 “阴神.....他是出神境!” “李清扬,快跑!” 心底传来了令狐霏惊慌失措的声音, 自认识以来,李清扬从未见她如此失态。 下一刻,他只来得及下意识把剑抵挡在自己的胸口,先天一炁不受控地变成了金光抵御在自己的胸前。 一道攻势猛烈的鬼爪应声而来,直接将护体的金光咒打散。 猛烈的劲道甚至穿过了乌骓,将李清扬如同炮弹一般直击出去。 李清扬整个人撞在了壁画上,眼前一黑,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幸亏先天一炁将他的身体素质强化到直逼筑基中期,否则单凭这一击的余力,寻常练气九层直接爆体而亡。 小老头诧异地咦了一声,随后点点头说道: “这剑有点东西。” 只见乌骓的剑身疯狂地颤动,将吸收而来的劲力化解成了耀眼的蓝光,随后传递到李清扬的身体中,修复着他内脏的损伤。 “但也就如此了。” 小老头随手将上前偷袭的王俊逸击晕,随后慢悠悠地跨过了他的身体,看也不看他一眼。 “快,往素色凤羽旗里注入先天一炁。” 令狐霏焦急地呼唤着李清扬。 第三十一章 原来是你 意识不清的李清扬,催动了手中的素色凤羽旗,奇经八脉中的先天一炁化为了淡淡的荧光,注入了这面旗帜中,只见周边浅色的凤羽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变成了鲜艳的红色,随后四散而开,如同花瓣般组成了一个绝世美人。 小老头一脸诧异:“令狐霏?你还没死。” 只见他嘿嘿嘿笑道:“也好,我正缺一个鬼母。令狐霏,就由你来当,皇帝睡过的女人,总算轮到我了。” 令狐霏眉头微皱:“我认识你吗?” 小老头幽幽叹道:“你当然不认识我,高高在上的皇妃又怎么会记得一个小太监呢。” 只见他掐着嗓子发出了尖锐的笑声:“恭迎皇妃娘娘。” “当年娘娘**的场景,可是让我记忆犹新。” 令狐霏黛眉微皱,仿佛想起来当时的场景。 一个被派来监视她的小太监,目光阴鸷可怕,如同一只湖面下的鳄鱼。 物是人非,当年的人已经老成这副模样了吗? 她神色渐冷,左手掐了一道法诀。 只见一个雷光缠绕着水龙,试探性地轰向了小老头。 小老头抬手便挡,背后鬼王阴神大口一张,无数的黑色骷髅头如同蚁群一般,带着黑气前仆后继地将冲向了雷光耀眼的水龙。 两人的攻击掀起了一阵巨浪,直接将整个墓穴顶上的地皮掀开,把面积整整扩大的一倍。 小老头面目越发地狰狞,右手一用力,无数的骷髅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鬼手,把带着雷光的水龙硬生生地撕开。 “嘿,癸水阴雷,不过如此。” 小老头负手而立, “娘娘收手吧,单凭他的修为能够支撑你多久?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 “同为出神境,你所学颇杂,实在不擅长战斗。” “还是乖乖把素色凤羽旗交出来,咱们当对神仙眷侣岂不美哉?” 令狐霏冷冷地回应道:“多看你这个没卵的一眼,我就后悔没有神形俱灭。” 被戳中痛楚的小老头目露凶色:“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只见顶上鬼王阴神挥动了自己的法器,颇有节律地敲打在了腰间的人皮鼓上,口中还发出了似哭,似哀嚎般的凄凉惨叫。 在鬼哭狼嚎之下,令狐霏闷哼一声,由元神临时组成的身躯摇晃了几分。 小老头恶狠狠地露出了参差不齐的牙齿, “给我杀了她。” 鬼王阴神的哀嚎又高了几个调,手中敲击人皮鼓的节律也越来越快。 无数的黑气顺着诡异的音律,从他的法器中冒了出来,变换成了密密麻麻的骷髅头。 令狐霏强忍着不适,挡在李清扬的面前。 双手不断变换着法诀,一道道络绎不绝的雷光不断轰向骷髅头,像一道雷圈般减缓着他们进攻的速度。 可惜这道雷圈越缩越小, 令狐霏单薄的身形在无数骷髅影子的包围下,显得极为可怜。 小老头看见令狐霏陷入困境,脸上神色越是兴奋。 驱动更多的骷髅头朝着她撕咬而去。 眼看骷髅头即将把牙齿咬到令狐霏的身体,一道若有若无的唱诵声从她身后传来。 “天地玄宗......” 伤势稍愈的李清扬用乌骓撑着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悠悠地唱诵着金光咒。 只见络绎不绝的金光四散而出,宛若天敌一般飞向了这些附带黑气的骷髅影子, 将骷髅影子道道击碎。 把临近死亡的气氛一扫而空。 趁着这个空隙,令狐霏娇嗔一声,气势一变,体内出现了与道家法力截然不同的一股力量。 只见她妩媚的凤眼覆盖上了浅红色的眼影,身后伸出了九条白色的尾巴,一条将昏过去的王俊逸勾到了自己身边。 三条毛茸茸的尾巴如同巨手般轰向了小老土,逼得他不得不一直躲闪,每一次挥舞都溅起了无数的深坑。 两人不间断的攻势,已经快将村中的土地夷为平地了。 幸好王俊逸之前回到祠堂,让大伙带着辟邪符躲进后山的地窖中。 只见令狐霏剩下的五条毛茸茸的尾巴在青石板上硬生生地凿开了一条接一条的云纹, 随后光芒大盛,竟然以令狐霏为阵眼,行成了一个大阵。 五行神光形成了一个五彩斑斓的圆球,将他们三人笼罩在其中。 看到眼前此景,小老头不禁笑出了声, “嘿,娘娘莫非是傻了眼。想把自己困在法阵内,洗干净脖子等着我恢复法力吗?” 令狐霏嫣然一笑:“不是呢,我在等这位弟弟恢复。” “不好意思,我的素色凤羽旗,还能叫出更厉害的人来。” “起码,有五个吧。” 虽然她不愿意承让,但是按战力来算的话, 令狐霏应该是垫底的。 玄尘子那毁天灭地的万剑归宗,可是唤醒五人的源头,他们自然记得刻骨铭心。 否则按他们五人的傲气,又怎么会直降身份把自己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元婴剑仙待在一块。 至于其他人更不用说了,一僧一道深不可测,魏青和刘徹这对君臣名扬天下,封狼居胥把妖族打得叫爸爸的时候,她还是一只刚刚化形的小狐狸。 因为姿色出众,被妖族当成和亲礼物送给了大汉。 听到令狐霏的这番话,小老头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作为一个鬼修能活这么久,自然深知稳字一道。 只不过,他狐疑地看着令狐霏,曾经监视过她一举一动。 眼前的皇妃他可是无比熟悉的。 当时的她确确实实心存死志,以她的性格留下复活自己的后手都难能可贵,又怎么会有其他的帮手,莫非是在诈我?看着也像。 先留个后手再说。 只见他把自己的一根食指掰下,丢进土壤内。 随后又长出来,完好如初。 小老头阴恻恻地瞪了法阵内的李清扬一眼, “臭小子尽坏我的好事。” 李清扬反讽道:“是你技不如人。出神境还这么弱,真是给鬼修丢脸。” 小老头脸色一青,伸出鬼爪恶狠狠地抓向了法阵的防护罩,凶猛的攻击直接让五行灵气差点消散。 但回馈的攻击也灼伤了他的鬼爪,使他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随后一脸谨慎地看着里面的令狐霏。 “真不愧是皇妃娘娘,仓促而画的五行法阵都能有这般威能。” 被刚刚一击吓得有些花容失色的令狐霏,恶狠狠地踢了李清扬一脚, “别再刺激他了,万一他想不开,不要命地撞开法阵,咱两都得玩完,你不想我被这种老头抓去当女奴吧。” 李清扬讪讪地笑了笑,抓紧时间恢复体内的先天一炁,等待着令狐霏的下一步计划。 没办法,境界差太多了,只能当她的工具人了。 鬼知道下山找个法宝还能引出一个出神境的老不死。 千峰派目前最强的修士段明远,也就凭借着正统道家克制鬼修的手段,勉强跟他三七开吧。 小老头看着在里头打情骂俏的两人,气得牙痒痒: “你们千峰派的道士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李清扬皱了皱眉头,“你还见过其他千峰派的道士?” 小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似乎回想起了某段丢脸的经历,说道: “十八年前,我不死神瘴还未大成。放跑了一个道士,还带走林家的小女娃。” “不过十八年后给我送回来两个,真是天意啊。” “等我夺回素色凤羽旗,再把你们两个炼成阴鬼,驱使着你们去千峰派大闹一番,把你们的人皮挂在护山大阵上。” “我看看千峰派的老故人是什么表情。” 李清扬恍惚了一下,“你说什么,林家?” 小老头露出了一口大黄牙,“对,那个叫韩笑来的道士没两把刷子,嘴到是硬得狠。拼着修为不要,自爆金丹。从我手里抢走了林家的小女娃。” 林家..... 十八年前,韩笑来。 所有的线索都窜在了一起, 李清扬面色阴沉地:“那个女孩,是不是叫林薇薇。” 小老头再次诧异地看着他:“噢?你们认识,正好有空我送她去底下陪你,小伙子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突然,心中有根弦崩坏了,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里蹭蹭蹭烧了起来, 此时,元神空间内外,李清扬和玄尘子居然同步地说出了一句话: “原来.....是你。” 第三十二章 万剑归宗 他不自主地回忆起了和林薇薇相处的点点滴滴, 白天里笑得有多甜美的姑娘, 在夜晚月光下苦练太上忘情功的身影就有多么痛苦。 心里,如潮水般涌来一阵止不住的痛楚。 李清扬怒吼一声,径直想扑向小老头与他拼命。 令狐霏眼疾手快, 掐了一个法诀,无数的锁链将他手脚捆住,锁得结结实实。 “冷静点,抓紧时间恢复先天一炁,别去送死,你想让你师父死于心魔吗。” 听到令狐霏提及林薇薇,李清扬停下了挣扎,目光死死地盯着小老头,仿佛要射出火焰一样。 小老头眉头一挑,人老成精的他从只言片语中就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低声笑了两声。 随后仿佛刻意要刺激李清扬一般,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用尖锐的声音说道: “说起当年的林家啊,那可是真有意思。” “我刚逃到林家村的时候,林文德居然亲自带人给我盖了间房子,分了块田想让我耕种,还让我先在他家当会短工,吃一阵子的饭。” “那天夜里,我让林文德拿着刀,一步步地追砍着林家人。” “我可喜欢小孩子啦,我布下法阵,专门追着抱着她的仆人。等到追上就吸光仆人的魂魄,然后让林文德当着他女儿的面,把仆人砍成肉酱。” “吓得那个林家小女娃一直笑,哈哈哈哈。” “不好意思,我记错了,说一直在尖叫。” “到最后只剩下她的媳妇,她竟然跪着求我不要伤害她的女儿。” “可怜老夫的一番好意。啧啧啧,话说回来他的媳妇可真好看。” “我玩完她之后,还是让林文德砍死了她,那个小女娃哭到声音沙哑后就不哭了,站在她母亲的旁边,直勾勾地看着她,像块小木头一样。” “我用让他爹拿着刀吓唬她,她都不动弹,无聊死了。本来想直接砍死她,缺被韩笑来横插一脚......” 李清扬双目欲裂,像只野兽般怒吼着挣脱着锁链的束缚, “我要杀了你!” 只见小老头戏谑地看着李清扬狂怒的表情,背后的阴神伸手从天灵盖骨般的法器中一掏,出现了林文德的魂魄,还有林家十几口。 “看,这是那个小女娃的母亲。” 只见林薇薇的母亲哭泣着,重复着生前的动作,不断朝着小老头磕头。 “求求你放过我女儿,求求你。” 小老头露出了十分恶趣味的笑容,指着她对李清扬说道: “你看她,求了我十八年了。” “多令人感动啊。” 小老头咧嘴一笑,张口把她吞入腹中,砸吧砸吧嘴,仿佛在回味她的魂魄。 “好好味哟。” 李清扬撕扯着身上束缚着的铁链, “放!开!我!” 五行灵气组成的铁链在他身上勒出了一条条深可见骨的血痕。 令狐霏咬了咬牙,只得加大了捆绑的力度。 “放!开!我!” 李清扬宛若不知疼痛般,疯狂地扯动着锁链,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任由着无数锁链紧紧地绞着自己的血肉。 “放!开!我!” 有种想斩开什么的冲动, 不仅仅是眼前这个恶人的皮囊。 而是更加含蓄,更加捉摸不到的东西。 愤恨?自己的愤恨? 不对,自己想斩断的,是那股无力感。 从练剑开始,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的无力感。 不带畏惧,挥剑斩向想斩断的东西,不论面前的人是强大还是弱小。 无论是虚幻还是真实。 想斩断的话,甚至能把光阴也...... 斩开! “给我斩开啊!” 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唤,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一般。 李清扬奇经八脉中的先天一炁不断地哀嚎,这些从虚空摄取的本源灵光仿佛在躲避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 自然而然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破了某个瓶颈。 如同水到达零点,变成了冰。 只见李清扬久久不能凝聚的丹田突然出现了一把透明小剑,随后将先天一炁疯狂吞噬,变成了狂暴可怕的剑气。 将奇经八脉中的逃窜的先天一炁全部挤在最边上,像是主人驱赶不速之客一般,再次占据了奇经八脉。 元神空间中, 属于玄尘子的元神球不断地缩小,还在沉睡的剑仙,属于他的元神之力在不断地流失。 咚, 咚, 咚。 三声青铜器敲击的响声,宛若末世的钟声。 李清扬低垂着头,额前的头发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只见李清扬身上的气息不断攀升, 一股令万物战栗的剑气冲天而发, 此时,小老头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压力从天而降,那是如同洪荒巨兽一般的气息。 “这是什么!” 那是最原始的剑气, 不带一丝怜悯的, 金戈杀伐之意。 只见李清扬猛然抬起了头,冰冷无比的眼眸对上了小老头。 那漆黑色的瞳孔让这位贪生怕死的鬼修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只见束缚着他的锁链竟然层层震碎,扩散而出的剑气甚至波及到了令狐霏,将她的身躯击碎还原成了浅白色的凤羽。 他抬脚往前,冲天的剑气撕开了法阵,在地面上留下百尺的沟壑。 只见他撕开了上半身破破烂烂的道袍,露出了精壮有力的身躯,体表的血痕在不断地愈合。 轻轻一推,就将法阵撕开了一道口子。 双手在虚空中一握, 无数柄透明的巨剑从四面八方牢牢锁定住了这位活过了几个王朝的鬼修。 这恐怖的气息让他浑身发抖,此时的他只想着一个字, 逃! “想走?” 李清扬将虚握的拳头捏紧,无数透明的巨剑落在小老头的四周,如同绞肉机一般将他撕裂得鲜血淋漓。 小老头发出了一声惨叫, “饶了我,饶了我。” 他将随身携带的葫芦一丢,无数的阴鬼齐齐跑出,想阻拦李清扬片刻。 阴神则是抛开了肉身,就像架着黑雾遁逃。 只见李清扬淡淡地说道: “万剑归宗。” 覆盖了方圆十里的剑气合成了一把巨剑,将阴鬼打成了最原始的粒子。 “不!” 李清扬把抬起的手放下, 小老头只来得及叫出这一个字,那无形的威压瞬间凝结成一只虚空巨剑,狠狠的刺穿了下去。 在这一刻,整个天地都仿佛静止了下来,等到那爆炸声出现的时候, 轰隆隆!满天尘土飞扬,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了小老头所在的地方,但是他的人却已经彻底的消失! 此时的李清扬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前所未有的轻松。 只见泥地上,一个漆黑的手指慢慢地蠕动,想掩盖自己的存在。 李清扬冷眼望过去, 轻轻地弹指一挥, 一道剑气将小老头的存在,彻底覆灭。 “蛆蝇粪秽,不知死活。” 晨曦。 破晓的光芒照在了他的脸庞上。 睥睨天下,宛若神祗。 做完这一切的李清扬,刚刚那股惊天动地的剑气又再次潜伏到了体内。 “老王,你还好吧。” “嘿嘿,死不了。” 肚子上被开了大洞,被这股惊天动地的剑气吓醒的王俊逸朝着李清扬竖了个大拇指,“见到这样的场面,再开几个洞也值了。” ...... 周国的某处地底下, 十几位隐藏在黑色兜帽下的人影眉头一皱, “高要死了?” “死了,形神俱灭,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为首的一个人冷笑道:“按他做事的秉性,迟早的事。” “也好,不用我们费力去追杀他。” 几位人影互相点了点头, “大劫将至,我们的行动要开始了。” 黑袍人影宛若狂热的教徒一般,伸出了双手,高呼着: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 “白莲洁焰,圣子降临,光复明宗。” 他们每个人的手上,皆有白色莲花的刺青。 第三十三章 等你长大 “要走了?” 于家村门口,肚子上缠着绷带的王俊逸,朝李清扬问道。 “要走了。”同样裹了几层绷带的李清扬,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腰间别着素色凤羽旗和灵兵乌骓,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回应道。 他想了想,问道:“不和我一起走?” “算了,我得留下来。” 王俊逸叹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了于家村,以榕树为中心,整个于家村村子被破坏得坑坑洼洼。 整个大地仿佛被重新犁过一遍。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令狐霏和小老头都不是以破坏力见长的修士, 一个擅长以阵法御敌,易守难攻。 一个擅长梦中杀人,手段诡异。 况且为了让自身根脚不泄露,避免仇家追杀。 两人还有意控制自己的破坏力,就这样术法散发出来的余威都能有移山填海的威能。 出神境的修士恐怖如斯。 倘若是一个同样境界的武者,与一个攻击力见长的剑仙。 后果不堪设想..... 别说整个于家村, 可能方圆百里都会天崩地裂,寸草不生。 当然了,某人不会承认,是他最后的那一波剑气攻击,给快压死的骆驼添上了最后一吨稻草。 看着自个发小痛惜的目光,李清扬略带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脸庞。 这就像帮领居家赶个老鼠,反倒把屋子拆了一样,实在有些内疚。 “我要在这里陪着小小,重新建立起我记忆里那个繁华的于家村。” 想起了于小小,王俊逸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她记忆恢复得怎么样?” “不太妙,只保留了我去千峰派之前的记忆,很多人和事都不认得了,就像个孩子一样。” 王俊逸苦笑一声。 “她经常会问道,怎么那么多人都变样了。” “万幸,她还记得我。”王俊逸哈哈一笑,“还是会每天给我煮包子吃。” “难为你了,媳妇变成了女儿。”李清扬同情地拍了拍王俊逸的肩膀。 “哈哈哈,不打紧。” “而且清扬,我明白了一件事。有时候人不愿意离开一片土地,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地方。” 王俊逸深情地看着于家村, 他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这是最初接纳他的地方,是他的故乡。 这里存在着,他经历过的点点滴滴的美好回忆。 尽管,只是在人生的前一小部分。 但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一小部分的回忆,就足以概括全部的人生。 “那.....宗门那边?” “我已经拜托于叔去千峰派替我办理还俗手续了。所幸还是个外门弟子,要离开也比较方便。” 千峰派的外门弟子类似于后备弟子,五年之内是不能下山的,除了日常的功课还需做一些门派发布的杂活。 李清扬当时就选了练功场看守员,负责对练功场内的木桩进行维修。对于他来说是一份美差,可以成天宅在练功场中。 当然了,由于接触不到核心机密和功法,五年之后如果还没晋升为内门弟子,可以根据个人家中情况选择继续留下,还是还俗归乡。 李清扬沉默了一会,拍了拍自己发小的肩膀。 “修行别落下了,需要功法和丹药找我。” “还不至于那么寒碜。” 王俊逸一脸嫌弃地拍开了李清扬的手。 “我打算把于家村按照之前的规划,重新变成一个集镇。到时候我就是王员外了,谁管谁要丹药还说不准呢。”王俊逸叉着腰,一脸自信地说道。 “它会比以前更繁华吧。”李清扬咧着嘴笑道。 “嗯,一定会的。”王俊逸坚定地点了点头。 李清扬淡淡一笑,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随后手中掐了一个法诀,乌骓应声而出,变成了一柄悬浮在半空中的飞剑,发出了一声激昂的剑鸣,仿佛在催促他赶紧登上去。 他翻身一跃,盘腿坐在乌骓,然后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罐丹药,丢给了自己的发小。 “这是啥?”王俊逸好奇地看着手中的小罐子。 “练气丹,我用不上了,别老是一动手就被人打趴下,丢你老子的脸。” “滚蛋,我才是你老子。” “嘿,再见。” 空中的李清扬朝着王俊逸挥了挥手,御剑而去,留下了一个洒脱无比的背影。 王俊逸愣了一下, 随后朝着他拱了拱手, “再见。” 过了一会后, 于小小一蹦一跳地提着一笼包子过来了, “王俊逸!老大给你送吃的来啦。” 王俊逸愣了一下,随后明白自己发小为什么走的那么匆忙了。 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抓起一个冒着蒸汽的包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整个直接塞到了嘴巴里,用力一咬,浓郁的汁水就在空中世间而开。 “小小,你真好。” “王俊逸,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于小小眨了眨大眼睛。 “等你长大的时候。”王俊逸笑着伸手,揉着她的脑袋,一脸的宠溺。 于小小缩了缩脖子,一边享受着却又一脸地不服气。 不知道为啥,自己的小弟突然就变得比自己高了。 可还是跟以前一样傻,自己一眼就认出来了。 就是爹爹多了好多白发。 娘亲也不见了,爹爹说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村长也不在了,小时候的小伙伴好多也都不见了, 还好,有他在。 哼哼,王俊逸。 等我长大了,就要和你结婚。 ...... 御剑飞行的李清扬一脸蛋疼地内观着自己体内的状况, 自己体内的先天一炁存储少了一半...... 只见凌厉无比的剑气潜伏在奇经八脉,就像一头沉睡的巨虎一样,把瑟瑟发抖先天一炁地赶在最角落。 最关键的是,无论是再次吸收先天一炁,又或者是尝试着将先天一炁运转到丹田内部,原本懒洋洋的剑气就如同被抢了配偶的狮子一般疯狂地撕裂起全身的经脉。 这让李清扬眼前一黑,差点没从剑上掉下去。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迟迟筑基不了了。 感情自己的丹田中还藏着这位爷。 鬼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哪来这么多的剑气。 “令狐霏,我这情况是怎么回事?”李清扬倒吸着冷气,疼得一抽一抽的。 让自个御剑飞行都不利索,比跟林薇薇一块飞行还要心惊胆颤。 第三十四章 天生的贱骨头 “你这叫天生的贱骨头,若你不在道门而在剑宗,说不定已经当上他们的剑子。” “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令狐霏翻了翻白眼,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借助素色凤羽旗短暂拥有了肉身,还没等自己步步为营,手段尽出跟那个死太监互换伤亡。 然后找寻破绽一锤定音,体验惊悚刺激的战斗乐趣。 就被这个家伙用惊天动地的剑气再次击碎,一点重生的成就感都没有,真是恨得牙痒痒。 “我没在开玩笑。”令狐霏一本正经地说道。 “虽然你用先天一炁打通了奇经八脉。” “但是你以剑入道的方式,让剑意已经深存于你的身体内部。” “所以当你要用先天一炁凝聚丹田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先凝聚出剑意。” “剑意主杀,先天一炁主生。” “剑意与先天一炁,两者势如水火,自然会让你的丹田痛不欲生。” “那我体内的剑气是怎么回事?”李清扬一个头两个大。 “被剑意同化的先天一炁啊。” “那咋办?”李清扬傻眼了,敢情自己是被玄尘子给坑了? “哼,自己想办法去。你不是很能耐吗?万剑归宗都无师自通了,找你的玄尘子去。” “别啊别啊,好姐姐。玄尘子哪有你这么冰雪聪明,你有容乃大,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女孩子可是很小心眼的。”令狐霏幽幽地说道。 “哈哈哈哈,你还女孩子。”李清扬忍不住笑出了声。 “闭嘴。”令狐霏的声音冷若冰霜。 李清扬立刻噤声。 令狐霏冷哼一声:“你耐心等着,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 元神空间内, 令狐霏朝着魏青的元神球呼唤道, “杀猪的,出来。” 魏青懒洋洋地说道:“你这半妖,皮痒了?” 令狐霏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随后特别有底气地挺起胸膛。 “哼,我现在是大汉的皇妃,论长幼尊卑,你得给我行礼。” 魏青眼睛一眯,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色杀气笼罩住了令狐霏,令狐霏瑟瑟发抖,不自主地露出了狐狸尾巴。 “小狐狸,能耐了?” “不....不敢。”令狐霏咬咬牙,服软道。 魏青冷哼一声,随后说道。 “说吧,请我出来做什么?” 令狐霏深吸一口气,将李清扬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魏青听完后沉吟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我是个武夫,尽管也是以剑入道,但我修的是肉身,所以体内不会有冲突。” “那只让他转修武道功法?” “让他专心修武道功法也来不及了,他不会废功的。再说了,让他练谁的功法? 我的功法?他一敢冒头就被当年的仇家砍死。 更别说现在外面是和平年代,我的功法需要杀人淬炼血气,哪有那么多的人供他杀伐。” “况且没有先天一炁,怎么使用素色凤羽旗唤出我们?” 令狐霏扶着额头,痛心疾首。 “我们当然就没人收集武者功法吗。” “嘿,烂大街的东西谁看得。” 魏青摇了摇头, “话说玄尘子不也是这种修法吗?” “所以他只有元婴。”魏青淡淡地笑道。 “而且他以剑入道的时间远比玄尘子早。” “啊啊啊啊烦死本宫了。”令狐霏揪着自己的头发,一副被逼疯的模样。 “要不让他专修小僧的功法如何?”某个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怀好意地笑道。 “滚。”x2 ....... 李清扬还不知道元神空间内的乱象,正一脸好奇地往下望。 御剑飞行实属好玩, 白云在自己的下方,高耸的山峰只能看个尖。 偶尔还能见到一些小片小片的湖泊,淡蓝的湖面在阳光下闪烁着鳞光。 眼看千峰山就要到了,李清扬稍微放松了下身心,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 一股幽绿色的火焰打在了李清扬的胸口, “卧槽。” 李清扬大呼一声,金光咒不自主地用了出来,身体变成了古铜色,淡淡的金光环绕在体外,如同流水一般挡住了这股幽绿色的火焰。 然而,李清扬现在体内的先天一炁储备量少得可怜....... 用了一次金光咒之后,就直接见底了。 随后,眼前一黑双脚一软,连忙御使飞剑,摇摇晃晃地紧急落在地上。 李清扬掐了个法诀,将乌骓变回了原来的大小,握在自己的手中, 乌骓的剑身散发着幽幽的蓝光,传递着淡淡的荧光到李清扬的身上。 李清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受到体内的先天一炁在不断得恢复。 不过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装作一副虚弱的模样,半跪在草地上,提高着自己的警觉性,等待着暗处敌人的到来。 只见一个身着青衫,带着面纱的窈窕身影,迈着一双大长腿向李清扬走来。 他抬头正好对上她戏谑的眼神。 “可算让我逮到了。” 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恨得牙痒痒。 “你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吗?” 仿佛是不共戴天之仇。 “我守在你们千峰山下,吃完了干粮,打猎抓不到野鸡,只能吃着田鼠,吃着青蛙呜呜呜呜,差点就要啃石头了。” 青衫人影走到了李清扬的面前,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李清扬通过这双大长腿,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人就是那天晚上在藏经阁的小偷。 尽管想上去和她一决雌雄,但是奈何身体不允许。 纯情小男孩被这道眼神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连忙说道: “冷静,我能体会你饿肚子的感觉,要不我下面给你吃吧。” “占我便宜,给老娘爬!”青色人影娇嗔一声,双掌冒出幽绿色的火焰,向着李清扬烧来。 李清扬艰难地腾转挪移着,自己的衣袍被青衫人影抓出了几道口子,隐约能透过衣服看到几道血痕。 “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李清扬大怒。 “看剑!” 只见李清扬提着乌骓,举重若轻的运使再配上重魏轻根的精妙剑法,数万斤的力道硬生生地朝着她砸过去。 青衫人影惊呼一声,立马提手格挡,双手合十夹住了下落的乌骓。 碰的一声, 两人脚下的土地不约而同得出现了龟裂。 第三十五章 你不是人? 两人都互相震惊地看着对方, “你不是人?” “你不是人?” “呸,你才不是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 “啥,你不是人?” “你到底是不是人?” 场面陷入了沉默, 李清扬突然觉得,自己仿佛碰上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不出他的预料,青衫大长腿幽幽地说道:“本来只想把你打个半死出出气。没想到被你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只好请你交代在这里了。” “青阳掌!”青衫小姑娘轻飘飘地击来一掌,李清扬汗毛直竖,能够感觉到这一掌惊人的威力。连忙提起乌骓横在胸前格挡。 掌剑相交, 李清扬直接吐出了一口血箭,倒飞出了数十米。 还没好全的伤口再一次崩裂而开。 “滚犊子。” 李清扬大为震惊, 这娘们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这力道,虽然不及出神境的小老头一般恐怖,但也远超寻常的筑基,不,远超普通的结丹修士。说不定能把寻常的金丹修士活生生打死。 李清扬连忙把身形一扭,十几道白衣身影幻化而出,手持乌骓不断向她袭去。 只见她冷笑一声,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无形的声波扩散而出,将输十道身影击碎,暗藏在其中的李清扬也是眼前一黑,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蹭蹭蹭后腿了几步。 蹭着这个机会,青衫人影抬起了那双白嫩圆滑的大长腿,向李清扬踢去。只见李清扬凭借着强大的反应能力,硬生生地躲过了这击,她的脚尖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李清扬连忙后退,用双手捂着自己的鼻子,从掌缝中可以看出丝丝血迹,一脸惊恐地看着青衫人影。 她一愣,不是没打到吗? 只见李清扬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她的裙摆:“你你你你你刚刚走光了。” 青衫人影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了方便战斗,裙摆一直是开叉的,寻常人族的亵裤自己又穿不惯,穿戴的一直是妖族的衣服,一件薄薄的,半透明三角裤。 也就是说.......刚刚。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啊。” 青衫小姐姐面红耳赤,头冒青烟,双手运拳为爪,不断向李清扬抓来。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老娘活。 一番缠斗下, 李清扬手中的乌骓被她击飞,随后被青衫小姐姐一脚踹倒,双手摁在肩井穴上,用力一掐,一道奇怪的力量注入了李清扬的身体,将他奇经八脉运转之路堵住,浑身都使不上劲。 李清扬不断做着鲤鱼打挺,拼命想再次驱动体内的剑气,这些剑气却跟大爷一样懒得搭理他。 青衫小姐姐皱了皱眉头,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肉李清扬彻底动弹不得。 只见她骑在李清扬的身上,一脸地冷笑。 “说吧,占了老娘的便宜,你想怎么死。” 放弃挣扎的李清扬将头别了过去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然而在心里疯狂地呼唤令狐霏。 “令狐姐姐救命啊!你最亲爱的小弟弟快被人打死了!” 令狐霏懒洋洋地回应到:“别急,你不是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这不是成全你嘛。” 李清扬怒吼道:“这他妈不一样啊,这朵是霸王花!” 令狐霏憋着笑:“不急不急,等你被打个半死了我再救你。” 青衫小姐姐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李清扬,目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流转,随后竟然脸红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小道士,不知道用这张脸祸害了多少娘家妇女。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然后一脸坏笑,伸手便要向李清扬的脸庞抓来。 李清扬惊恐地闭上了眼。 暗道:完了,自己英俊的脸庞从此要废了。 随后认命地闭上了眼。 “贱人!你敢!” 就在她的利爪距离李清扬脸庞还有零点零一公分的时候, 一道杀气十足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只见一袭白衣的林薇薇杀气腾腾,从云团中飞速跳下,手中握着一把寒气十足的宝剑, 宝剑抵住了袭来的利爪,一把将其弹开。 青衫小姐姐连忙后退,一脸凝重地看着一脸杀气的林薇薇,雌性生物的直觉让她知道来者不是善茬。 “来者何人。” “他的师父。” 林薇薇将剑尖对准青衫小姐姐,一副不死不归的模样。 青衫小姐姐噢了一声,双眼微眯,不断地在林薇薇身上扫视,随后,她轻蔑地看了看林薇薇:“嘿,小矮子。” 林薇薇大怒,差点被怒气冲昏头脑,但是不知为何让她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也扫视了青衫小姐姐一眼。 随后轻蔑地看了看她脖子以下的某个部位,随后不经意间地抬起了自己的山峦,一脸怜惜地嘲讽道:“太平公主。” 青衣人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尖叫一声, 顾不得走光,抬腿便是一击橫扫。 林薇薇神色一冷,手中霜华剑飞击而出,带着道道雪花。 剑腿相击,竟然发出了金鸣相击般的脆响。 两人都暗自一惊,对对方的实力有所忌惮。 此时躺在草地上的李清扬暗暗想到,林薇薇尚未凝结成九纹金丹,还处在结丹境,结丹境与金丹境修为不可相提并论。 这个青衣人在孙仁杰手下吃过亏,却能和林薇薇打个不相上下。可见最差也是结丹巅峰的战斗力。 而青衣人影路数不明,仿佛法武双修,但偏偏又不太像,有种莫名其妙的味道。 林薇薇沉吟一声,随后试探性问道:“妖族?” 青衣人身形一颤,被道破身份,立马心生退意,随后咬了咬牙,仿佛被人欺凌过的小女孩,带着哭腔喊道: “山水有相逢,登徒子,你就乖乖等死吧。” 随后尖叫一声,一股无形的波浪扩散而出,她的背后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双翅膀。 她使劲一扇,无数青色的羽翼飞向了躺在一旁的李清扬, 林薇薇心头一紧,连忙飞身上前,提起霜华剑飞速刺击,帮助李清扬抵御下羽翼的攻击。 蹭着这个空隙, 青衣人立马扑腾着翅膀,化成一道流光遁走。 只剩师徒两大眼瞪小眼。 第三十六章 挫骨扬灰 “你怎么来了?” 李清扬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略带尴尬。 林薇薇捂嘴一笑:“我不来你就没脸见人了。” 李清扬翻了翻白眼,梗着脖子嘴硬道: “那是我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稍微让了一招半式。” 林薇薇眉头一挑,那手不断戳着李清扬的胸膛,用嘲讽地语气说道: “哟哟哟,几天没见这么有风度了,嗯?” 李清扬脸色一白,倒吸一口冷气。 “别,疼。” 林薇薇愣了一下,透过道袍间隙看过了隐隐约约有血迹渗出的绷带。 “你,你受伤了?” “我没事。” 林薇薇咬着嘴唇,不顾自家徒儿的反抗,强硬地撕开了李清扬的道袍,露出了缠满绷带的胸口, 她眼眶立即泛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看着李清扬身上的绷带,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我没事,诶诶诶诶你别哭啊。” 李清扬无奈地看着哭成一个泪人的林薇薇,一个头两个大。 三清在上,我小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的师父哭成泪人。 结丹巅峰,即将凝聚成九纹金丹的修士,半点没有刚刚提剑而来杀气腾腾的模样。 哭得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只好连忙出声安慰。 “好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嗷,咱们这就回去养伤。” “我的徒儿都被打成这样了,谁干得我要把他挫骨扬灰。”林薇薇把头埋在李清扬的胸膛上,刚收回鞘中的霜华剑又再次出鞘,漂浮在空中杀气腾腾,颇有问出肇事者就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的气势。 “你晚了一步,他已经被我先一步打成灰灰了。” 李清扬眼角抽了抽,一脸无奈地看着护犊子的小师父,丝毫没有点长辈的稳重模样。 也是,她又大不了自己几岁。 跟个小姐姐一样,额,应该是更像个小妹妹。 “你去哪了。”林薇薇抽了抽鼻子,报复性地把眼泪抹在了李清扬的衣服上。 “于....林家村。” 林薇薇沉默了,瞳孔微微一缩,仿佛回忆起了一些恐怖的记忆,脸色有些苍白。 “都结束了。”李清扬轻声安慰道。 “我们回去吧,路上我慢慢告诉你。”李清扬牵起林薇薇的手,握住。 “啊。”林薇薇惊呼一声,有些不习惯这么亲密的举动,下意识想把手缩回来,但是李清扬劲大,拽得紧,只能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小脸微红,甚至还有些暗爽。 “哼,回去我要好好惩罚你。”林薇薇踮起脚尖,狠狠地敲了李清扬一下头。 李清扬摸着脑袋,嬉皮笑脸地说道:“你不问问我找到法宝了没?” 她翻了个白眼:“哼,还用问?就是你腰上这个吧?” 随后瞟了素色凤羽旗一眼, “其貌不扬。” “嘻嘻,师父真聪明。”李清扬对着林薇薇竖起大拇指。 “那可不。”林薇薇骄傲地抬起了小下巴,一幅继续夸我的样子。 不过他可没有继续拨撩下去,而是沉默了一会,一脸纠结地看着她说道: “你.....就没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林薇薇愣了一下,明白了李清扬话里的意思。 她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 “你不用说也可以,我信任你的。” 她的笑容如同冬日的阳光,让李清扬的心都化了。 这一瞬间,他有种将一切都托付而出的冲动。 自己元神空间里的六个老妖怪, 玄尘子灵犀灌顶的诸多一样, 以剑入道,先天一炁,还有太上忘情剑,等等。 当然下一刻就被强大无比的剑意压制下去了。 李清扬迅速恢复了理智,将在嘴边的话压回了喉咙。 有些东西,暂时瞒着比较好。 毕竟现在说出口,不太方便。 天知道他们六个对自己持有什么态度。 令狐霏不止一次警告自己不能把元神空间的事透露出去,否则会招惹来杀身之祸。 单是找寻令狐霏的遗物就能扯出一个出神境的老怪物,倘若全盘托出呢? 剑客的直觉无时不刻在给自己敲响着警钟,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在窥视着自己。 李清扬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不成熟的冲动抛在脑后,他眉头一皱,刚刚那是什么感觉,心里头有点烦躁。 打算回去再练会剑平静一下,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感觉,会让人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自寻灭亡。 一个合格的剑客,可以冲动,可以莽,不能失去自我。因为行动是出于本心,随顺着自己的剑意,无关好坏。 但沉溺在虚幻的情感中,就会失去了自我,挥出的剑也失去了意义,根子都歪了。 “走,我们回家。”李清扬搂住了林薇薇的小蛮腰。 林薇薇也熟练地御起了云团, “抓稳啦!” 比起御剑,她更喜欢站在云团上的感觉。 ...... 千峰派山门。 一个鹰钩鼻的白衣修士正在例行检查着护法大阵, “陈师叔好!” 身着黑袍法衣的内门弟子纷纷向他行礼。 陈俊也挨个笑着回应。 检查完毕之后便在上方打开了一个小口,似乎是在等待着谁通过。 是的,正常弟子出入千峰派需要报备后才能打开护山大阵。 当然,陈俊不用,因为这块是他管的,相当于他是门卫头头。 至于李清扬, 他有令狐霏这个阵法大佬,是直接溜出去的。 陈俊的阵法在她看来跟纸糊的一样,按令狐霏的话来说,就是完全是在给自家门派招贼。 陈俊看着蔚蓝天空上的云团,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己的小师妹, 真是少女心性,改不了。 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自己要下山一趟,有急事要办。 想起林薇薇,他的笑容中便不自主地带着许些甜蜜。 说曹操,曹操到。 熟悉的云团在眼中越变越大, 看到天空中熟悉的人影,陈俊刚想笑着打招呼,却一脸震惊地发现, 还有另一个人在云团上,搂着小师妹的腰,一只手还紧紧地牵在一起。 看他的容貌,不正是她的弟子李清扬吗? 顿时,陈俊把手放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面色铁青地在思考着什么,喃喃自语道: “难怪他要拜小师妹为师。” 旁边有个眼尖的内门弟子一脸纳闷地说道:“陈师叔,那个不是李清扬吗?他什么时候下山了。” 陈俊眉头紧皱,沉声说道: “把最近几天的出入千峰山的弟子名单给我看一下。” 第三十七章 身死道消 “徒儿,我们到啦。” 李清扬摇摇晃晃地走下了云团,习惯性地扶着青石板上的大松树,大口大口地喘息。 想我李清扬惊才艳艳,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适应了自家师父的飞行技巧,起码头不晕了,就是腿有点软。 林薇薇看了不争气的徒弟一眼,插着腰唉声叹气。 随后嗲里嗲气地说道:“啧啧啧,徒儿你不行啊,咱们才飞了这么一小会。” 还伸出食指跟大拇指比了一下,示意时间如此短暂。 李清扬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尽给自己难堪的便宜师父,在心里头恶狠狠地想。 总有一天要把她绑起来挂在自己的飞剑后面,让她体验一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花式飞行的快乐。 突如其来的恶意让林薇薇打了个冷颤,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随后眯着眼睛,审视地看着李清扬,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李清扬一脸诚恳:“我没有。” 随后在心里小声嘀咕道,真不愧是女人,直觉真准。 林薇薇抱胸道:“哼,姑且信你这一回。” 随后踮起脚尖摸了摸李清扬的头, “徒儿乖,师父去给你煮鱼汤喝。” 随后开心一蹦一跳地去了厨房,顺手从池塘里捞起来一尾不断挣扎的三色鲫鱼。 李清扬有些感动,她居然记得这么牢。 随后,厨房内传来了案板切菜的声音。 他在外头呆呆站了一会, 抿了抿嘴,想了想无事可做,于是开始在练起剑来。 至于为什么不进去厨房打打下手。 嗯,林薇薇说过,厨房就像配偶,同一时间只能一个人在里面。 否则就会因为做菜理念不合而打起来。 李清扬满意地点点头, 这叫尊师从命,绝对不是自己想偷懒。 只见手上的乌骓不断地从剑锋激发而出连绵不绝的剑气,剑势一会柔,一会钢。 随后剑尖一晃,十几把乌骓的残影一并出现,这正是被李清扬剽窃的螺旋九影。 此时已经完全融入他的剑法体系之中。 不一会,练着剑的李清扬鼻子耸动,闻到了从头里传来了鱼汤浓郁的鲜香味。 李清扬咽了咽口水,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暂时无心练剑了。 盘腿坐在青石板上,眼巴巴地等着林薇薇熬好端出鱼汤。 突然, 里头传来了陶罐打碎的声音, 李清扬一惊,立马化作一阵风,直接撞碎了竹门来到了厨房, 只见林薇薇愣愣地看着前方,双目无神迷离, 随后闷哼一声,无法抑制的黑气从她身上冒了出来。 李清扬下意识地开启了望气术, 只见黑气疯狂地蚕食着粉色的气团,甚至将凝聚出八道龙纹的金丹也吞噬了大半。 林薇薇嘴角缓缓流下了一丝血迹,身心瘫软就要往旁边倒下, 李清扬飞步上前将其抱在怀中,沉甸甸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李清扬大急,立马飞奔到了屋外,小心翼翼地将林薇薇平坦地放在干净的草地上,疯狂呼唤起令狐霏, “令狐霏!快救救她。” 令狐霏道:“黑气开始蚕食金丹了,得赶紧去除她的心魔。快使用素色凤羽旗!” 事关林薇薇的生命安危,时间紧迫,李清扬也没时间去思考她是不是有别的企图,只好赌一把这臭婆娘的人品。 他连忙将先天一炁灌注到其中,只见从旗帜上冒出了无数的花瓣,随后,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只是李清扬现在无瑕看她,而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林薇薇, 令狐霏也知道情况危急,没有像往常一样调戏李清扬,直接蹲下了,伸手点在林薇薇的百会穴上,让她彻底昏睡过去。 面对李清扬质疑的目光,她沉声道: “这是为了不让她中途醒来。”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我用秘术,将你们两个的魂魄强行结合在一块,编织出一个类似元神空间的特殊梦境。” 令狐霏顿了顿,接着说道: “这样,你就能潜入她记忆的深处。” “然后,找出她的心结。” “记住,梦境中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一样。” “你现在的先天一炁只够我支撑三刻钟。” “你首先需要在进入内,想象出一个能够同步时间的东西,用来观察外面流失的时间,然后再进入她的记忆深处。” “你在里面的实力也不可一概而论,不要肆意妄为。梦境是最荒诞离奇的,里面的实力是按做梦者的潜意识构造的,可能一只大黑狗都能把你打趴下。” “你的任务是在我消失之前唤醒她,帮她直面心魔。而不是帮她抹除恐惧,恐惧是不生不灭的。” “如果超过三刻钟呢?”李清扬问道。 “身死道消。”令狐霏一字一顿地说道,“死在里面也一样。” 李清扬看了一眼林薇薇,只见她虽然处于昏睡之中,脸上却时不时闪过痛苦之色,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隐隐约约的黑气从体内不断冒出。 眼见她身上又有黑气即将死灰复燃,李清扬毫不犹豫地说道: “赶紧的。” “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这个秘法我只施展过一次。” 令狐霏有些不情愿,不单单是施展这个秘法会消耗很大,自己的元神会有些损伤,更重要的是她没把握。 尽管上一次施展成功了,但是结局并不怎么美好....... “不用考虑了。”李清扬当机立断,“大不了我陪着她身死道消。” 令狐霏欲言又止,随后幽幽地说道:“你欠我们的债还没还呢。” 李清扬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令狐霏咬着下嘴唇,叹了口气,随后双手结印,淡红色的眼影浮现出来,气质变得越加妩媚,身后也伸出了九条毛茸茸的尾巴。 “别后悔。” 随后甩动两条尾巴将两人分别裹住,随后连接在一块。 只见她大喝一声, “惊魂换法!”另外七条尾巴狂舞着,宛若遮天蔽日一般,将三人紧紧包裹在其中。 只见无数的光点从两人的身躯上冒出,顺着相连的尾巴互换到了一块。 令狐霏幽幽叹道。 “死了可别怪我。” 她生前施展过这一秘法, 在龙虎山,帮助她那个有天子命格,没有天子气运的丈夫摆脱反噬。 可惜...... 呵,真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她羡慕地看着林薇薇,像个小女生一样有些嫉妒地撇了撇嘴。 好运的小姑娘。 第三十八章 离谱 随着令狐霏使出了惊魂换法,被毛茸茸的大尾巴包住的李清扬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觉得自己浑身泡在水中,大脑的运用越来越迟钝, 一些藏在记忆角落里的记忆不断涌现出来, 刚拜入千峰派之时的日子,略微迷茫地混迹在人群中,不知所然。 到更早之前,一个人四处流浪,吃着百家饭。 再到...... “李清扬!快醒过来。” 一声呼唤让李清扬惊醒,连忙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身处在一个昏暗的空间之中。 无上无下,视角离奇,宛如只有头,没有身体。 他惊呼了一声,下意识想伸展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本空无一,仿佛跟周遭融为一体。 于是暗暗想道: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我现在帮你维护着这个空间,快想一个能让你记住时间流速的物品。” 令狐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催促着李清扬赶紧办正事。 李清扬心神一定,下意识就让三缕剑气就凭空出现,随后变成了自己一直所挂在手腕上的七彩菩提。 没有什么比疼痛,更能让他意识到时间的流失。 每过一刻钟,一道剑气便会消散。 消散时,便会在他手腕上留下血痕,提醒时间已过一刻钟。 “走吧。” 随后,李清扬的视角不断地振动起来,如急剧上升的火箭,从一个通道穿了过去。 随后,来到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待到视角恢复,李清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环境, 与于家村十分相像,不同的是许多地方都十分荒诞。 比如河水是七彩色的,村中央的大榕树高耸入云吗,天上同时有着太阳和月亮,云团宛若棉花糖一般。 而且路上的行人一个个面目呆滞,宛若木头人一般。 言行举止正常的李清扬,混在其中宛若一个异类。 就在李清扬发愁要怎么找到林薇薇的时候, 只见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从旁边走过,路上的行人纷纷恢复了神智,如同个正常人一般,开始向这个小女孩打起了招呼。 那是一个看着快一周岁的小女娃,却能走能跳,比四五岁的小孩走路还要稳当。 错不了,那个小女娃就是林薇薇。 李清扬连忙追了上去。 只见林薇薇蹦跶着两条小短腿,速度飞快,李清扬怎么追都追不上。 察觉到后面有异样的林薇薇惊呼一声, “爹爹!有人在追我。” 只见一个三米多高的巨人一把抱起了林薇薇,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随后低头,警惕地看着跑过来的李清扬,声如洪钟: “你是谁?” 李清扬大脑飞速运转, “林村长你好,我叫李清扬,是千峰派的弟子,和韩笑来道长是老相识,正好跟着他下山拜访一下林家村。” 林文德听到韩笑来的名字,顿时放下了警惕, 再细看李清扬,浓眉大眼,一身正气,身着千峰派的服饰,确实不像坏人。 于是把林薇薇从自己的头上放了下来,往前轻轻推了推。 “放心闺女,这位小道长不是坏人。” 只见他怀里的小女娃含着手指头,好奇地望着自己 李清扬不禁感觉好玩,自个师父小时候这么可爱,粉嫩粉嫩的跟瓷娃娃一样。 于是伸出手戳着林薇薇的小脸蛋,逗得她咯吱咯吱笑。 “你看着好眼熟,我认识你吗?” 林薇薇奶声奶气地说道。 “当然认识了,你请我吃过糖葫芦。” 林薇薇眨了眨眼, “糖葫芦是什么?” “糖葫芦就是.....”李清扬沉吟了一会,“红红的,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的东西。” 林薇薇喔地说了一声,随后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串糖葫芦,看得李清扬直瞪眼。 “这就是糖葫芦吗,真好吃。” 林薇薇把糖葫芦塞到口中,吧唧吧唧地啃着外边的糖衣。 李清扬在心中暗道:难道这就是属于她潜意识梦境空间的奇特之处,幻想成真? 完全不讲究玄学,这么大的小孩牙都没长期,哪有像这样能三下五除二,连山楂带棍啃了个一干二净。 李清扬咽了口口水,林薇薇跑到李清扬的腿边,拉着他的裤脚,眼巴巴地望着他。 “爹,我要他到我们家玩。” 林文德点了点头,朝李清扬说道: “那就劳烦小友入住寒舍。” 李清扬自然是同意的,于是成功获得了林文德的接待,爽快地前往林府。 一路上,李清扬四处观望,看着村子的布局。 此时的于家村还未改名, 林家村的中央有一颗参天巨树, 李清扬想着应该就是那颗大榕树,只不过在林薇薇的潜意识里,就是一个看不见顶的榕树。 话说榕树下不就是令狐霏的墓穴吗? 是不是可以在梦里取出素色凤羽旗呢,叫上六个大佬带打呢? 不对不对, 李清扬摇了摇头, 她的潜意识里应该没有这几个人的记忆。 而且本来的计划就是以唤醒林薇薇的意识,帮她战胜恐惧为主,可别节外生枝。 万一六个大佬在梦境空间里面是弱鸡呢,说不定她爹林文德打个喷嚏就能崩死。 随后仿佛为了验证李清扬的猜想,只见一只如同山猪大小的天鹅凶神恶煞地飞了过来,双翼掀起的风浪将泥土掀起了几米高。 林薇薇连忙躲在屋子后面。 “爹爹,它又要来揍我了。” 林文德撇了一眼,伸手一挡,便将它摁在地上, 随后深吸一口气,一拳挥出就将天鹅轰碎,变成了一盘精美的菜肴。 林薇薇欢呼着,迈着小短腿飞奔出来,坐在地上用手抓起熏鹅肉吃得一脸幸福。 李清扬:“......” 看着这个不符合常理的梦境,他有些凌乱,彻底放弃了常规操作。 于是,李清扬厚着脸皮在林府住了下来。 无所事事地待了一段时间后,眼见林薇薇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他便自告奋勇地提出要帮林文德看娃。 明面上的的老大欣然同意,把暗地里的老大——林家村小霸王丢给了李清扬看管。 林薇薇蹭蹭地骑在了李清扬的脖子上, 两只小短腿一晃一晃, “快!我们去爬大榕树。” 李清扬看了看那颗高耸入云的大树,腿肚子有点发软。 妈的,就你离谱。 第三十九章 黑暗 “咱们要怎么上去啊?” 这我要是能爬得上去, “飞上去!飞上去!”林薇薇的双脚使劲在李清扬的脖子甩了甩, 随后朝着天上的云团招了招手,一个棉花状的云团乖巧地飞了过来,停在了李清扬的脚下。 李清扬在心里疯狂呐喊: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随后在林薇薇的催促下,心惊胆颤地踩了上去,意外地发现脚感不错。 随后他开始驾驭着云团飞上了天空, 天空上,李清扬看着太阳居然是七彩的, 还有更离谱的,月亮跟着太阳是一块出来的。 “我要吃月亮!” 看到冰清玉洁的月亮,林薇薇的眼睛里闪着光,揪着李清扬的头发催促道。 李清扬无语地驱使着云团来到月亮旁, 原来自己的师父从小就是个馋猫, 只见林薇薇到了月亮旁边,小嘴一吸溜,散发着冷气的白玉盘如同一颗冰块一般,被她舔化了大半。 随后,两人又来到了太阳旁边。 在太阳上,散发热气的金乌,被林薇薇用力一咬,就扯下了一大块。 两个腮帮子鼓鼓当当的,口齿不清地说道:“真好吃。” 李清扬一脸宠溺地看着林薇薇, 怎么有种多了个小女儿的感觉。 ...... 只见于家村内, 正教着于小小重新学习常识的王俊逸打了个喷嚏。 ...... 突然, 自己的手上传来了一阵剧痛, 李清扬明白了,一刻钟过去了。 于是李清扬连忙架势着云团,落到地上。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办, 林薇薇就拉着他的裤脚, “我们来玩过家家吧。” 无奈下,他只能先暂时屈服,先一脸悲愤地陪着她玩过家家。 “来,张嘴,啊~” 奶声奶气的林薇薇将手中的泥巴和树叶摆在一起,随后变成了一盘红烧溜鱼段, 在见识过,李清扬已经对这般常规操作见怪不怪了。 他接过盘,面无表情地吃了进去, 果不其然没有任何的味道。 李清扬面不改色地说道:“真好吃!” 林薇薇笑得像个月牙,扑到了李清扬的怀中,哈喇子蹭了他一声。 李清扬一脸嫌弃地说道: “师父别闹。” “师父?” 林薇薇的眼中露出了迷茫,声音也稍微成熟了一些。 李清扬神色一喜,莫非这是记忆要复苏了?于是趁热打铁追问: “你记得千峰派吗?” 林薇薇摇了摇头, “不记得!” “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想不起来了。” 小奶娃双手叉腰,说得理直气壮。 “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什么啦?” “我饿了!你做饭给我吃!” 林薇薇从李清扬的怀中跳了出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趾高气昂地指使着他,丝毫没有威慑力。 李清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白高兴了。 突然间,他心头一动, 连忙起身从屋子里带出了一个镜子,摆在林薇薇的脸前。 “看。” “看啥呀?”林薇薇看着镜子中自己肉乎乎的小脸,一脸的迷茫。 李清扬把脑袋凑到林薇薇的脸边,然后指着铜镜说道: “看,这个小小的是你,大的这个是我。” “欧~”林薇薇一边拉着长音,一边点着自己的小脑袋瓜。 “你看我帅不帅?” 林薇薇怔怔地看着李清扬,随后红着脸把头扭了过去, “你讨厌~” 李清扬感觉自己有点牙酸,连忙把小奶娃的头扭了回来。 然后一本正经的说: “你看,我这么帅是因为我长大了。” “你看你这么可爱,长大了也一定很好看。” “你想不想自己变得很漂亮,像个小仙女一样?”李清扬语气充满了诱惑力,像及了一只大灰狼。 林薇薇顿时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嚷嚷道:“我想要!” “那你就把自己变大?等你长大了就是一个小仙女了。” 听到这话,原本两眼都是小星星的林薇薇顿时就反悔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变大。”林薇薇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一脸委屈地说道:“我长大了爹爹跟娘亲就不见了。” 听到她的回答,李清扬心里咯噔一声, 她内心的恐惧,除了小老头的杀戮,还有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家人。 毕竟她不像自己一样,天生是个孤儿。 从有到无,比一无所有难受多了。 也怪不得她在此梦境中一直苏醒不过来, 她一直忘不了,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所以,记忆里的林家村,一直是一幅光怪陆离的模样。 从她当时的视角,所看见的模样。 她也将身体禁锢在孩童的模样, 只愿时光能停在那一天之前。 李清扬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难以想象在童年时候就遭受这般阴影。 “师.....薇薇。” “怎么了?”林薇薇含着自己的手指头,呆萌地看着李清扬。 李清扬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坚定不移地说道: “我会陪在你身边的,发生什么都不用怕。” 林薇薇迷茫地看着李清扬, 突然从她口中的声音变得成熟了一些,而且有些发颤: “我.....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只见刹那间, 天地变了个颜色, 原本湛蓝的天空顿时变成血一般的颜色,清凉的空气也变得十分沉闷。 更离奇的是,只见李清扬的身形飞速缩小,变成与林薇薇差不多大。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惨叫。 “老爷,不要啊!” 只见一个面若恶鬼的人手中拿着一把剔骨刀,恶狠狠地劈砍在一个下人的脑袋下, 血液和脑浆飞溅出来,遮盖住了他的半边脸。 此人正是被小老头控制的林文德,只见他双眼通红,拿着刀朝着二人一步步地逼近。 林薇薇尖叫一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一个管家装扮的人连忙过来,抱起了林薇薇飞速跑开。 只见林文德也飞速跟了上去,速度宛若一只猎豹。 “爹爹,我要爹爹。”林薇薇哭喊着。 “小姐,老爷已经疯了!”抱着她的人惊魂未定,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往前跑。 “你骗人!那不是我爹爹,我要爹爹!” 李清扬迈着小短腿,连忙追了上去。 后面不断传来林家下人接连不断的惨叫, 血液飞溅得到处都是。 突然,手上的刺痛再次传来,李清扬意识到此时已经过去两刻钟了。 简直是雪上加霜。 李清扬咬着牙,一步步地跟着血迹飞速跑去。 只见在林文德的眼前,一位妇人正跪在他的脚下,一边磕着头一边向他求饶着。 而林薇薇正被妇人护在身后,哭得喉咙有些嘶哑。 随着林文德将刀刃的挥下, 这位妇人也倒在了血泊中。 看到这一场景,李清扬的瞳孔一缩,双手微微颤抖。 韩笑来呢! 小老头不是说,韩笑来自爆金丹救下了林薇薇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在韩笑来到来之前,林薇薇就已经昏迷过去。 所以, 这份场景,是独属她的黑暗, 没有破晓的黎明。 第四十章 想起来了?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就在林文德手中的屠刀即将再一次挥下时。 闪耀着金光的李清扬将林薇薇护在身前,闷哼一声,用后背挡下了刀锋, 但锋利的刀刃竟然穿过了金光,结结实实地劈砍在了李清扬的肉身。 在这片奇异空间里,金光咒失去了功效。 这个手握屠刀的人,才是无敌的存在。 “嘶——”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倒吸一口冷气。 不单单是**的疼痛。 而是彻彻底底伤在魂魄上的疼痛。 怪不得令狐霏说,如果自己死在这里,就真的死了。 李清扬用力扶住一旁的桌子腿,勉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早已麻木的林薇薇,本想站在那静静等死。 在看到了挡在自己面前的李清扬后,恢复了许些神智。 屠刀继续挥下,李清扬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 但是他继续挡在林薇薇的面前,不吭不哼地将屠刀继续抗下。 只见林薇薇的眼角流下了泪水,大声哭着,乞求着林文德: “不要伤害他,不要!” 但是他宛若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傀儡,没有丝毫的同情,有没有丝毫的回应。 只有一次次接连不断的挥砍,血液不断地飞溅。 若不是他手中的刀已经杀了太多人而卷刃,李清扬早已变成一滩肉酱。 但即便如此,他的后背也已经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了。 李清扬几乎昏迷过去, 没有剑气,没有金光咒, 没有玄尘子,没有令狐霏,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乌骓。 没有任何的帮手,只有他自己忍下这份疼痛。 幸好,还能忍。 渐渐的,意识快消散了, 我快死了吗? 李清扬的瞳孔逐渐失去了焦距,他看着林薇薇。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便宜师父回来了。 看着她像哭得像只小花猫一样,李清扬笑着说,轻轻伸出手,帮她擦干净了泪痕,和飞溅上去的血滴。 “别哭了,好丑。” 温柔地对她笑了笑。 吻在她额头上, 最后一刀, 彻底将李清扬的身躯劈碎。 ..... 此时,梦境空间外,奋力运转着术法的令狐霏闷哼一声, 身体如同陶瓷般出现了道道裂纹, 她不甘心地望着两人的身躯,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失败了吗?” ...... 李清扬的身影越来越淡,即将消失不见。 在他的意识消散之前,用尽全力将自己化成了一抹金光,笼罩在了林薇薇的身上。 温暖,耀眼的金光。 随后,身形破碎,消散在了天地间。 不要走, 你不要走。 林薇薇伸出手,奋力地在空中挥动着,想抓住那缕光芒。 她将光芒藏在自己的怀中,用尽全力地护在身底下,如同护着世界上最珍贵又最脆弱的宝物。 林文德静静地看着她,随后慢慢地举起了屠刀,打算结束这一切。 随着屠刀的挥下, 她怀中的金光崩裂成无数的光点,涌入到她的身体中。 无数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中, 一个月相处的点点滴滴, 每次飞行都吓得嗷嗷叫的小滑头,一到饭点就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每次吃完都自觉跑去清洗碗筷。 无论打雷下雨,都坚定不移地在古松下练剑。 每到夜晚一直傻傻地站在背后,等待自己恢复如初才进屋休息的傻徒儿, 笨拙地拿起眉笔,给自己画上了浅浅的眉毛。 云团上不讲理地牵起了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仿佛怕自己走丢一样。 以及, 在她差点走火入魔的时候,那道毅然决然扑上来的身影,对着她的心魔喊道: “离我的师父远点啊!” 那是一模一样的金光。 我想起来了。 “你是.....清扬!”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撕心裂肺之下 只见林薇薇身形恢复如初,变成了那位白衣仙子。 她因为对失去家人的恐惧,而选择将自己封闭起来。 却因为再次失去家人的可能,而鼓起勇气面对这一切。 “不要.....” “再夺走我的家人!” 林薇薇用尽浑身力气,对着自己心理最畏惧的画面,喊出了这句话。 下一刻, 散发着寒气的霜华剑出现在她的手上, 一剑, 将举着刀刃的屠夫轰成了碎片, 一剑, 清扫了整片血腥的世界, 让血色回归如初。 一剑, 重聚了李清扬的魂魄, 顿时, 五彩斑斓的梦境世界破碎,只剩一片苍茫的白色。 迷迷糊糊的李清扬觉得,有人抱起了自己, 轻轻吻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傻瓜,这是还给你的。” ...... 此时, 令狐霏的元神之躯也还原成了花瓣。 被白绒绒尾巴包裹的二人也随之落了下来, 只见两人睫毛微动,同时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 空气中有些别样的气息。 林薇薇想起了梦境中发生的事,脸色一红。 李清扬眉头一挑,想到自个师父在梦境空间里干的那些蠢事,笑嘻嘻地说道: “现在想起我了吗?” 林薇薇咬了咬牙,一抹红晕浮上了脸颊,捂着耳朵不断摇头道: “没有没有没有,你个坏蛋。” 李清扬不禁感觉好玩,伸手戳了戳林薇薇的脸蛋, 林薇薇眼睛一瞪,一脚踹在李清扬小腿上。 李清扬吃痛地叫喊了一声。 随后起身拍了拍衣服,一脸委屈地说: “我饿了。” “好,这就给你做饭去,小馋猫。” 林薇薇用手托着胸,不满地哼了一声。 “你这个小猪。” 李清扬摸着头笑了笑,看到林薇薇额前的头发有些散乱,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帮她撩起额前发梢。 林薇薇机敏地躲开了,随后俏皮地朝李清扬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厨房。 李清扬笑着目送林薇薇进去厨房内,随后松了一口气,杵着剑,一步一个脚印地来到松树下。 仿佛用尽了浑身的气力一般, 轻轻倚靠在上面, 古松的沉味慢悠悠地飘进了自己的鼻腔之中。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有些忍不住想闭上。 耳边乱糟糟的,好像有什么声音传来? 是不是令狐霏? 有些听不清了, 好困,睡一会吧。 随后拿着剑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的双眼轻轻闭上。 在微风和月光的轻抚中, 慢慢地停止了呼吸,断绝了生机。 他, 死了。 第四十一章 冥界 在李清扬死后,三魂七魄从他的形体上离散出来。 一阵风吹过,他的魂魄就飘了数十里。 他在梦境空间死了一次后,三魂七魄就分析崩离,林薇薇强行将其聚合,也只是让他暂时回光返照了一小会。 本应会三魂七魄一起消散在天地间,身死道消。 意外的是,他居然能维持住形体,跟正常死亡的人一样,来到了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这里,有许多人形的东西,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天地里游荡。 这里是冥界。 阳间与地府的缓冲带。 死去的人会暂时在此地游荡,等待着阴差的到来,并将其带到城隍庙报到,然后通过黄泉路,到达鬼门关。 过了鬼门关就来到酆都城,十殿阎罗处等候判官发落,最后下地狱的下地狱,去轮回台转世投胎的转世投胎。 李清扬在此处随风游荡,浑浑噩噩的四处瞎逛。 偶尔会从一两个身上有着三盏灯火的人身上穿过去,使得他们冷得一阵哆嗦。 不知飘了多久,李清扬的魂魄停留在一颗歪脖子下。 还有几个孤魂野鬼聚集在树下,眼巴巴地蹲在地上。 在阳间里, 只见一个两鬓发白的中年人,手中拿着一个竹篮来到了树下, 随后将竹篮里的纸钱一张一张地抄开,点燃之后堆在一块。 只见纸钱燃烧之后,冥界中出现了许许多多一模一样的纸钱, 几个孤魂野鬼眼前一亮,纷纷上去抢夺。 手中抱一摞,胳膊夹着一摞,随后纷纷离去。 随着冥界里,纸钱纷纷被捡走。 阳间里,纸钱燃烧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一会就变成了灰烬。 那个中年男子笑了笑,拿起空荡荡的竹篮又回去了。 几个孤魂野鬼也纷纷离开,朝着下一个有香火的地方赶去。 仅剩李清扬一个人, 哦不,是一个魂。 浑浑噩噩地站在此处。 过了一会,仿佛连上天也看不下去, 特地从远方抽调了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来陪一陪这个可怜的魂。 白色的那位,时常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 黑色的那位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他看到站在歪脖子树下的李清扬,叹了口气, “这么年轻,又是枉死的。”随后扭头对旁边白色人影说道:“老谢,是个男的,该你去拘?” 只见白色那位点了点头,一脸愁苦的样子,唉声叹气。 “老范你说咱们哥俩自从当上了黑白无常,就没有一天闲下来过,到底什么时候能退休。” 黑色那位,也就是黑无常摇了摇头, “得了吧,还得过个百来年哩。咱俩阴寿尽了就能转世去个好人家了。” 白无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没志气,咱两拘了这么多年的魂,好人家枉死的还少吗。” “还是投胎到仙门,还能再过个几百年安稳日子。” 随后将手中拘魂链一抛,李清扬就被束缚住了,轻轻一拉,李清扬的魂体就跟随着拘魂链来到了白无常的身边。 “嘿,不费力,是个新鸟。” 白无常笑着,口水从长舌头中不断流出来,那模样十分慎人。 黑无常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使劲地插着直接的袖子:“把你的口水收一收,别溅到我了”。 白无常甩了甩自个的舌头:“你就是婆妈,走罢,去城隍老爷那。” 黑无常发怒道:“艹,谢必安我日你大爷。” (黑无常本名:范无赦,白无常本名:谢必安) ...... “城隍老爷,我们哥俩带新人来报道了。” 城隍庙外,隔着老远黑无常就扯着嗓门喊道。 只见案板上的城隍醉醺醺地睁开了眼,一脸嫌弃地往后边摆了摆手,不小心碰倒了案板上的空酒瓶,哐地一下子滚落了一地。 “钥匙在那,你们走,嗝......走吧。” 两人面面相觑,叹了口气。 自打大汉王朝分裂成数个国家,各个门派各自为战,整个修行界内硝烟味十足,使得人心惶惶。 不断征收的赋税使得民怨四起,邪修当道,扰乱阴阳两界的秩序,使得魂体大量停留在阳间和冥界。 地府的人手也越来越紧缺,甚至一度到了要把活人招为阴差,夜间的时候就让魂体出窍,在地府里面帮忙差事。 当然,这也就造就了原本奔赴在第一线,为管辖冥界魂体的城隍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 毕竟手里握着的权柄,正被不断涌入的新人和野草般疯狂席卷的邪修所架空。 大多数的新魂体,要么被邪修抢去炼丹,要么被新招的,直属十殿阎罗的鬼差直接带走,前往地府,城隍就是盖个章,开个门放他们通行。 跟几百年前,还是大汉盛世,相差太多了。 那时候游荡在冥界的魂体,基本都聚集在城隍庙内,等待来自地府阴差的遣调。 在城隍的带领下,相互谈经论道,其乐融融。规模堪称万魂来朝,当属冥界一霸。 有些想要捞回自家门派子弟的修士得上这里求个人情,好让一些意外死亡的弟子能够回魂过来。 地府偶尔人手紧缺的时候,也会让城隍庙,借一些魂体实力强横去任职阴差,管理地狱里的恶鬼。 没有家室的孤魂野鬼也得来孝敬孝敬,以免去了地府被穿小鞋。 而如今, 自从撕破了规矩之后。 修士要魂体,直接抢。地府要魂体,直接派人道阳间招。 跟不上时代变化的城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偌大的城隍庙越来越空荡,破落,早已不复当年的景象。 当然了,还是有寻求变革的年轻人。 比如这任的城隍刚上任的时候,还是野心勃勃想整顿一下冥界的秩序。 回归原本万魂来朝的模样。 勒紧腰带,自掏身家,招了一堆魂体气势汹汹地找到一个邪修,想要杀鸡儆猴,完成自己宏图霸业的第一步。 没想到碰上的是出神境的宫九,之间中道崩殂。 带去的魂体基本都被炼成阴鬼。只剩他一个光杆司令, 因为宫九怕得罪了地府,没对他动手。 此事也传到了其他城隍的耳中, 从那天起,城隍们都对鬼修退避三尺,深怕一不留神,自己仅剩的家底也被哪个邪修打劫一空。 于是城隍庙的越发颓势,邪修越发越猖狂了起来。 此事也落为冥界的笑柄。 从此后这位城隍就一蹶不振,终日买醉度日子,上头分发的任务要么置之不理,要么丢给地方的土地跟黑白无常,当一个甩手掌柜。 ...... 只见白无常谢必安取了钥匙, 对着后边由万年檀木制成的神像拜了拜,随后将钥匙插在了木桌上的一个眼, 只见神像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卍字,一道金光投射到了几人前面,一个通向地府的通道,打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荒芜的河岸。 岸上的泥土成焦黑色,零零散散长着一些枯草, 河水暗黄,宛若夹杂着数不清的泥沙。 岸边有一架木舟,上边都是一些年轻的魂体,浑浑噩噩地待在了木舟上,一动也不动。 白无常手中拉着拘魂链,伸出舌头当手用,清点了一下人数,随后挑了挑眉。 “老范,加上这个刚好一舟。咱们送他们上路吧。” 转头一看只见黑无常已经在木舟上,手拿着木桨。 “说了多少次,你眼神不好。还老是用舌头算,半天的功夫才算完,还敢说你生前是干会计的。” 白无常涨红了脸, “我这是精细,会计的事,能叫慢吗。” 随后一声不吭地生着闷气,带着李清扬乘上城隍庙后的木舟。 黑无常嘿嘿笑着,随后把绳索一解,划着桨,架势这满满一船人的木舟,顺着一条黄黄的河水,慢慢流去。 只见木舟上有着许多和李清扬一样身形完好的人,他们的眼神也是浑浑噩噩的,没有丝毫的神智。 有几个挤在船缘的人,不小心碰到了溅起来的河水,魂体就被烫得浑身发红,熬熬直叫,连忙从船边缩到了中央。 “他们叫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被黄泉水烫到了呗。”白无常随意地说道。 “水为什么会烫人?”那道声音又发问了。 “因为这些人都是枉死的,这些阳寿未尽,魂魄还没转阴,黄泉水是至阴之物。一碰到黄泉水自然就会浑身发烫。” 白无常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 “其实不是发烫,是被冻伤了。”黑无常补充到。 “噢。”那道声音一股恍然大悟的样子。 “所以这里是地府?” “你俩是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察觉到不对劲了,相互对视了一眼,发觉不是对方发出来的声音,然后一脸震惊地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只见浓眉大眼的李清扬蹲在一旁,一脸好奇地看着自个哥俩。 黑白无常傻眼了。 “为什么你还有意识?” 第四十二章 河灯 李清扬挠了挠脑袋,纳闷地说道: “为啥我会没有意识?” 白无常苦笑不得, 还为啥,正常人死唯有在头七过后,魂体才会适应冥界的环境,逐步恢复意识。 而像这类枉死的,都是经过阴差拘魂,带到阎罗殿,经过善赏恶罚后,才能恢复意识。 否则只能凭借着生前的本能,被束缚在死前的地方,成为一个怨灵,不断重复经历着死前的一幕幕,无意间把怨气传递到周边的环境,影响着误入的路人。 直到魂体能量消散,回归天地间。 亦或者是被路过的修士发现,随手一道五雷符打成灰灰。 如果这些人死后都能保存意识,那他们哥俩就不用到处去寻人了,直接在冥界到处张贴告示,让魂体们自己去城隍庙报到岂不妙哉。 白无常思索了一阵,伸出手去摸了一下李清扬的脑袋,想看看他的底细。 然而就在他的手距离李清扬还有几寸远的时候,只见一阵金光闪过,直接把白无常点手震开,随后疼得他嗷嗷直叫。 “噢噢噢噢,烫烫烫。”白无常心疼地把手抽了回来,含在了自己的嘴巴里,可怜兮兮地看着手上被灼伤的痕迹。 “怎么这么烫,老白你是专门拘男性魂体的,阳气再重也伤不到你啊。” 白无常龇牙咧嘴地说道:“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只是出体,阳寿未尽?”黑无常若有所思地说道。 “妈的,是个修行出岔子的。”白无常的额头上留下了一点冷汗。 “我还没死?”李清扬大喜,随后又陷入了迷茫。 他有些好奇,为啥自己感应不到令狐霏的存在。 莫非自己自由了,几个老家伙集体升天了? 他不知道的是, 由于令狐霏惊魂换法出了点差错, 他们几个人的元神暂时留在李清扬的肉身上, 没有跟着魂魄一块进入冥界。 所以在元神空间内,几人发觉李清扬魂魄出事之后,直接傻眼了。 众人只能干巴巴地等待着事情的进展,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紧张又焦急。 于是,不知是谁点燃了导火线,几个人开始斗嘴了, 最后越演越烈,本身就有私仇的几人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 在他们打算一决死战的时候,一道空灵的声音将他们制止住了,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给小僧一个面子。” “冤有头债有主,李清扬出了这问题,算是谁的责任?”老道士也幽幽地说道。 于是,众人纷纷把目光看向了令狐霏, 无耻的他们一律把锅甩给了令狐霏。 于是可怜无助弱小的令狐霏,被被刘徹,魏青为首的几人吊起来打。 场面一度十分残忍, 连毛茸茸的大尾巴都被薅秃了毛。 连脾气最好的僧人都趁她被摁着打的时候,阴恻恻地补了几脚。 令狐霏哭喊着:“你们这些黑心的蛆,本宫不会饶过你们的。” “呜呜呜,不要薅我尾巴。” “李清扬,救命——” ...... “这事有点难办,那我们先送你到判官那,看看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无常说道。 黑无常说道:“可不能整出冤假错案。” 白无常接着应:“万一拘错了人,我兄弟俩可得下油锅走一回。” “放心吧,搞明白了我们就把你送回去。” “不会把你抓来应付业绩的。” 李清扬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仿佛有种在听相声的感觉。 随后思索了一下,那就按这哥俩说的做吧。 反正都到半路了,总不能游回去吧。 于是盘腿坐在了船头,好奇地看着黄泉上的景色。 远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高耸入云的建筑物, 那应该就是鬼门关了。 一路上,李清扬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多话的麻雀,不断提出各种刁钻的问题,烦扰的黑白无常。 “牛头马面真的是牛马吗?” “不是.....他们只是带着牛马的面具吓唬人。” “孟婆除了煮汤还会下面吗?” “不知道,我怕问了被她抓去煮汤。” “你说要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杀了,然后死后他两又碰面了,会不会很尴尬?” “尴尬是肯定的。” “会不会打起来?” “我们地府有执法队......” “那地府会发你们工资吗?” “你有完没完!”被戳到痛处,忍无可忍的白无常怒吼道。 李清扬讪讪地挠了挠头,把喉咙里的话吞了回去。 随后他又指着河岸上的一个魂体问道。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白无常看了一眼,随后放缓了语气。 “噢,这个人啊。” “她在等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 李清扬再定睛一看,只见那个她穿着绣夹裙,身上披着单罗衫,口中不停地念叨:“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 “是啊。”黑无常唏嘘叹道。 “他们夫妻两说好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约好了黄泉路相见,却不知为何她先下来了。却一直找不到她丈夫,她在这里等了快十来年了吧。” “我们要送她去鬼门关,她不肯,就趁着我俩不注意跳上岸,一直在岸上苦等着。” 李清扬若有所思。 随后看着黄泉上飘过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灯笼, 一些方型的小木板上,安放着彩纸做帆模样的灯笼,中间插着一个正燃烧的小蜡烛,宛若黑夜里的渔舟。 还有一些莲花状的灯笼, “那这是什么?” “这是河灯。” “河灯?那不是中元节才会放的吗?” “是啊,这些就是从中元节的时候,各大江河上飘到黄泉的河灯。” “不,许多死在水中的魂体,还有一些被堕胎而死的婴灵,他们特别害怕寒冷。” “阴差只方便在地面上行动,也不好带他们。” “所以他们会循着河灯上的烛火,慢慢爬到河灯的小船上,驶向鬼门关。” “你看。” 李清扬顺着黑无常的手指看去,只见一盏莲花河灯上,烛火的中央住着一个竖着羊角辫,穿着肚兜的娃娃。 “魂体可以自由缩小,寄宿在烛火旁。” “只可惜,一不留神就容易......” 只见一阵浪潮过来, 一些河灯涌入了漩涡之中。 几个婴灵发出了啼哭,随后被黄泉水所淹没,不见踪迹。 “魂飞魄散。”白无常叹了口气。 黄泉水至阴至寒,婴灵本就是阳寿未尽,魂体更是脆弱无比。掉落在黄泉水中,如同烛火遇上了台风,自然没有存活的道理。 李清扬微微一怔。 白无常安慰他道:“死生都是常事,这个世道活得不明不白也不如在黄泉水中干干净净地死去。” 黑无常拿着桨指着一旁道:“看,那还有一个没掉进去。” 刚刚有一个河灯在漩涡边缘,恰好躲在了黄泉水起浪的空隙上,只是零星溅到了几滴,河灯内的烛火只是略显颓势,但还是在苦苦支撑着。 眼看它也即将落入黄泉之中。 “危险!” 李清扬下意识跃了出去,想御剑飞行将河灯捞出,却发觉身上没有乌骓。 只见他在下落的时候,危急时刻,他的魂体发出了一阵耀眼的金光,竟然覆盖住了要下落的方位,挡在了它与黄泉水的中央。 李清扬连忙将河灯捞起,回到了木舟上。 第四十三章 泰山府君 看着李清扬完好无损地回到了木舟上,黑白无常松了口气。 随后略带恼怒地看着他,万一他出了什么岔子,追究责任的话,他们兄弟俩就要背锅了。 白无常拿起备用船桨,嚷嚷着要上去跟李清扬打一架,得亏黑无常手疾一把将他拉住了。 “老范放开我,今天我要让这小子知道花为什么这么红。” “行了行了,你那两把刷子。”黑无常翻了个白眼,随后把手放开。“你去,你去。挨打了别说我没拦住你。” 白无常要挥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讪讪地笑了笑, “打架伤和气,不好不好。” 黑无常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随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着李清扬说道:“小子,下次小心点,这里不像阳间,很多东西都是十分危险的。别看这黄泉平平静静,里面却深不见底。看你身上的金光,应该有你门派长辈布下的后手吧,就算这样也不要轻易冒险,下不为例。” 李清扬点了点头:“我下回会注意的。” 白无常羡慕又嫉妒地说道:“不愧是大门派,考虑周全,连弟子不慎出体都考虑到了。” 李清扬挠了挠脑袋思索了一下,自己的便宜师父还真没给自己弄什么后手..... 好像千峰派都是散养的,也没怎么见太师父段明远管过七位真传。 怪不得专挑天赋好的,感情都是自学成才啊。 李清扬怜悯地了白无常一眼, 他可不会说出来,以免打击他们对大门派的美好向往。 生活已经这么艰辛了,总得有些盼头。 这时,手上的婴灵有些畏惧李清扬身上的气息,往后缩了缩。 “你身上阳气太重,惊到它了,我帮你拿吧。”白无常伸手拿过了河灯,随后苦笑不得地说道: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敢下去黄泉捞魂的。” “像他这么勇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很多跳下去之后,都死在了黄泉里。”黑无常接着接上。 “这小子是真的运气好。” 眼看这两人又开始说起了相声, 李清扬赶忙跑到一旁,捂着耳朵清净清净。 同时,他也有些好奇。 自己现在是魂体状态,也就是没有先天一炁。 那么,金光咒到底是怎么驱动的? 消耗的,又是什么? 过了一会, 快接近鬼门关了。 此时焦黑的河岸变得有些肥沃了起来,稀稀疏疏地长满了一些鲜红色的曼陀罗花。 只见双峰对峙,中成关门建着一座牌楼,俨然有一座要塞城门的风范, 周边鸦雀悲鸣,上面横书苍劲有力的“鬼门关”三个大字。 鬼门关之后,便是赫赫有名的酆都城。 几个穿着重甲的阴兵拿着武器,在门口把手着。 黑白无常拿出了盖满了城隍印章的通行证,远远地出示给了阴兵。 阴兵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幽兰的鬼火,仿佛在鉴定通行证的真假,随后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能进城了。 于是几人带着满满一船的魂体便过了鬼门关,进了建在酆都城最前面的天子殿。 “善赏司大人。” 黑白无常朝着天子殿里的人行了礼。 只见此人手中拿着一本善薄,体态略胖,身着绿袍,笑容可掬,一副和蔼的模样。 此人正是天子殿的四位判官之一,赏善司。 生前行善小鬼全部由他安排,根据生前行善程度大小、多少予以奖赏。 其他三位分别是罚恶,察查,还有最出名的崔判官。 他向黑白无常两兄弟回了个礼,笑嘻嘻地说: “辛苦二位了,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先坐下喝杯茶?” 黑白无常摆了摆手,示意李清扬上前一步:“多谢大人好意,茶先不喝了,劳烦大人先查一下此人的善恶情况。” 赏善司的胖脸上一脸迷茫, 黑白无常两人各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随后黑无常悄然上前,在善赏司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告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他的表情从迷茫逐渐变成恍然大悟。 他笑呵呵地看着李清扬,“年少有为啊!魂魄离体居然能保持意识的清醒。” 随后翻开了手中的善薄,打算查一查李清扬的福缘。 “名字。” “李清扬。” “卧槽。” 只见李清扬的魂体上,顿时金光大闪,紫气环绕,将黑白无常和判官都闪瞎了眼。 这光芒如同白虹贯日,照耀了整个天子殿。 “上,上仙。”只见三个人额头上出现了冷汗,一副颤颤巍巍,不敢得罪的样子。 赏善司擦了擦汗,“你们哥俩在这稍作招待,我去找秦广王大人。” 随后双腿打着冷颤,拿起了一道符箓,放在手里一捏,整个人就化为一律灰烟,消失不见。 李清扬一脸问号。 只见黑白无常哥俩双腿哆嗦,一幅要上斩刑台的模样。 片刻后, 赏善司便跟着一个豹眼狮鼻,络腮长须,头戴方巾的人出现了。 此人正是秦广王,十殿阎罗的之首,执掌孽镜台,是非功过一照皆出,无人例外。 秦广王看了看李清扬,随后道:“你把我叫来就是看他?” 赏善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是的是的,请大人仔细定夺一下,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秦广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左手一翻,一个镜子就出现了众人的面前, 台高一丈,镜大十围,正是孽镜台,上横着七字,曰:孽镜台前无好人。 孽镜台也称为“业镜”,魂体到了镜子前,就会将自己一生的罪孽显露出来,无论怎么用术法或者法宝遮掩都没有用。 善良不作恶的人,在镜子前面就越会因为灵性光明,空明一切,而看不到原本的样子。 而功大于过,或是功过各半的,则会按照犯下的罪过,以此走过其他八个阎罗殿受罚。 至于罪大恶极的直接送交到第十殿转轮殿,打入三恶道受苦。 因此这也是孽镜台前无好人的缘故,因为镜子中只会显现出恶人的模样。 “让本王看看。” 只见孽镜台的镜子越来越空明,放着大光明,然后直接碎了一道裂痕。 秦广王撇了一眼,把嘴里的茶水全都吐了出来。 随后讪讪地说道:“这破镜子,该修了。” 随后把赏善司拉到了自己身边,对他恶狠狠地说道:“这么大背景的,你要搞我?快去请五方鬼帝。” 赏善司说道:“......大人,你忘了嵇康大人拉着其余的鬼帝跑去喝酒了吗。” 秦广王一个头两个大,重要时候不见人。 “那就......那就去请......” “不劳烦秦广王了。” 只见一位身穿黄色龙袍服装,上面绘制有龙腾七彩云图案的高大身影从殿外飘飘然赶到。 黑白无常惊讶地道:“泰山王?” 赏善司给了两人一拳,随后拉着他们在耳边偷偷地说道:“你们两不要命了,带着印呢,这会的身份是泰山府君。” 泰山府君,酆都的真正掌管者。 因为太无聊了,弄了个分身在第七个殿泰山殿当阎罗王,美名其曰体验基层生活。 他慢悠悠地上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李清扬面前的光芒, 他对着李清扬微微一笑。 “请老友和我走一趟吧。” 看着他的脸庞,恍惚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清扬有种要脱口而出叫他名字的冲动,可是话到嘴巴,却又忘了言语。 他察觉到了李清扬的举动,眼睛微眯。 随后宽大的衣袖一挥,不断变长,将两人笼罩住,随后一掀开, 便来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映入眼帘的是顶上五彩斑斓的星河,仿佛伸手就能摘到星辰一般。 周边是一个朴素的小庭院,中间栽着一颗苍劲的古松。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石桌上有着一个厚重的茶盘,以及做工精美的白瓷茶杯。 “吾友。” “金光咒还好用吧。” 第四十四章 牛嚼牡丹 “这是我的洞府,蓬玄洞天。” 李清扬看了看,这平平无奇的地方,居然就是修行界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 排在前三的蓬玄洞天。 这里面蕴含的灵气浓度,是千峰派的数百倍。 若不是自己肉身不在此,说不定在这边闭关一阵,便能一路从练气狂奔到金丹境。 也不对..... 自己体内剑气和先天一炁争宠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头疼。 泰山府君拿起了一壶烧开的水,冲洗着面前瓷白如玉的茶具,随后自顾自地拿出了茶叶,开始冲泡起来。 没有要解释说明的意思,仿佛是在等着自己开口询问。 李清扬略微皱眉,思索了一会开口道: “所以,我们以前是相识?” 泰山府君点了点头,将橙红透亮,弥漫着百年果香甘甜的茶汤放到一个茶海之中。 “生死之交。” 李清扬:“.......” 这个成语还真他娘的贴切。 泰山府君随手一翻,面前金光闪烁,合成了一本古朴的书籍。 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生死簿。” 只见他随意地翻开了生死簿,上面皆是密密麻麻的字眼。 “三界众生的累世攒下的功德业力皆在这本生死簿中,何时寿终,该受几番苦,该去哪一道轮回,皆记载得明明白白。” 泰山府君直勾勾地盯着李清扬, “你,可想看一看?” 他有些意动了:“可以看?” “任凭心意。” 泰山府君将绣着龙纹的宽大袖袍一挥,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 李清扬接过了生死簿,目光在“生”“死”二字上不断流转。 真有一物能将人的吉凶祸福,生死福禄尽数记录下来吗? 先是阴曹地府,黑白无常,十殿阎罗,幽冥黄泉,现在又是泰山府君。 短短一次死亡的经历,虽然没有让自己见识太多了,但视角的禁锢却大开了。 在接过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涌过了无数的念头, 林薇薇的,王俊逸的,于小小的,段明远的,孙文杰的,以及自己的.....命运。 如同在窥探他人**一般,这种强烈的**让李清扬十分想翻开手中的生死簿。 但片刻后,他便将掀开的一小角重新盖上,递还给了泰山府君。 “你收回去吧,我不看了。” 他戏谑地问道:“真不看?” 李清扬撇了撇嘴:“不看,这玩意有啥好看的。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洗干净脖子等着钱财或灾难从天而降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我年龄不大,自我活着的日子里就一直与命运抗争。我想得到什么,看不惯什么,就拼劲全力去改变,即使做不到,我也无怨无悔。” 泰山府君幽幽地说道:“如果你的抗争,也是命里定好的呢?” 李清扬哈哈大笑:“那又如何,若是命中注定我不从命,那不是我接受了命,而是命顺从了我的意。世间又岂无我这般人?” 泰山府君拍案而起,目光神采大放,如同碰到知己一般地说道:“不错,其实三界众生,皆如同你一般。”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每个生灵的命里注定能够抗争这一切的定数。” “只要他们无愧于,能明澈本心,不因眼前的纷纷扰扰而蹉跎。” “在那一刻,就已经不受生死簿所束缚了。” 凡夫又想窥视未来,若看到自己一生无病无灾,或者大富大贵,即坐享其成,希望是一个确切的定数。 但若看到自己一生穷顿,便又想试图努力挽救自己的命,让自己能够苟活于世,亦或者是认命,自暴自弃。 凡夫所思所想,皆出于“我” 而修行,则是要“无我” 若修行人贪图名利,贪求长生,与凡人何异? 一群会术法的人,举手间便有毁天灭地能力的修行人,远比凡人更为可怕。 世风日下,真正的修行人已经不多了。 不是灵气枯竭,也不是龙脉断绝,而是世风日下。 众人由上古时代的利他,转向利己。 神性逐步泯灭,变成虚伪善于欺骗的人性,再变成自私自利的兽性。 这才是末法时代到来的原因。 任他法力能够移星换月,也无能为力。 泰山府君将生死簿一翻,李清扬的那页便干净利落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片空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你的命数握在你手中。” “从你开始握剑的那一刻,生死簿上已经没有你的名字了。” 轰然间, 印证了自己想法的李清扬有种酣畅淋漓的兴奋感。 此番回去,他的剑道将会更上一层楼。 练剑者,不单考虑自己能斩断什么。 更重要的是,你想斩断什么。 草木矿石,再到所见的飞鸟走兽,再往后呢?各种强敌高手,再往后呢? 斩无可斩,将所见的一切斩尽之后。 那就该斩,不可见的。 道可道,非常道。 道分可道和非常道, 剑也分可斩和非可斩。 一个剑客若拘泥于能否斩断眼前所能触碰到的东西,那他一辈子就是个三流剑客。 打不开自己的心量,掌握不了自己的心意。 连剑道的门都找不到。 短短的一瞬间, 李清扬就悟透了许多东西。 他随手折下一根木枝,慢悠悠地比划起剑法起来。 泰山府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从快到慢,由动到不动。 他的魂体,正以一个高频率的速度闪动着。 如果有修士开启望气术,可见李清扬身上的紫金二气呈龙虎之相,与天地相应。 终于,宛若死物的李清扬动了一下,手中的木枝轻轻一抖,一道惊天动地的剑意冲宵而上,在整个蓬莱洞天上方的星河欢呼雀跃。他的剑意,在蠢蠢欲动。 我有一剑,可斩幽冥。 此时的李清扬, 彻彻底底地跨入了草木皆剑的境界。 魂体变得更加凝实,剔透。 只见他的剑术轻柔,慢悠悠地如若在水中一般,而环绕在他周围的,则是惊天动地的剑意。 “太上忘情剑法第二式——上善若水。” 举重若轻,可得剑气,普普通通的铁剑,能发挥出神兵利器的功效。 草木皆剑,可得剑意,一草一木皆为剑,可用手中之物,以意斩尽可斩之物,一瞪眼便能让意志虚弱的人元神刺痛。 剑心通明,可得剑心,浑然天成,不战而屈人之兵,此时可化腐朽为神奇,一招一式皆为剑招,从有招一途中跳脱出来,再不拘泥于门派体系之见,所创之法甚至能够开宗立派。 人剑合一,可得剑体,我即是剑,剑即是我,连目光都是剑芒。 天剑之境,可得剑界,剑开天门,我为剑主。 练完剑的李清扬将树枝轻轻放下, 拿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将甘甜的茶汤一饮而尽。 “好茶。” 泰山府君抖了抖眉毛,不喜地说道:“牛嚼牡丹。” 第四十五章 一人独幽 李清扬撇了撇嘴, “茶不就是用来解渴的。” 泰山府君叹了口气,随后便悠悠说道: “茶之一道,可不简单。” “一人得幽,二人得趣,三人成品。” “你细细品味其中的滋味,越是通透,品出来的味道越多。” “修行也是如此,到后期金丹境之后,想破丹为元婴,讲究的就是通透二字。佛家曰禅,法门曰道,儒家曰仁。” “其实,都是一个东西。” “你能将自己的心念反观得一清二楚。” “每一步都无愧无悔,自然能破丹而出。” “所以品茶的时候,就是在检验自己的修为。” 李清扬恍然大悟。 泰山府君微微一笑:“这便是喝茶的好处了。” 他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 “茶分岩茶、洲茶。附山为岩,沿溪为洲,岩为上品,洲为次之。” “咱们喝的茶,名曰肉桂,是岩茶的一种。” “茶叶的外形条索匀整卷曲,色泽褐禄,油润有光。” “味甘泽而香馥郁,既无绿茶之苦,无红茶之涩,性和不寒,久藏不坏,香久益清,味久益醇。冲泡六七次仍有岩韵。” “入口醇厚回甘,咽后齿颊留香,茶汤橙黄清澈,叶底匀亮,呈淡绿底红镶边。” “肉桂生长位置挑剔。独产自三十六洞天之一武夷山洞,周回一百二十里,名曰真升化玄天。” “我这泡鬼头岩肉桂,它又是在武夷山洞的七十二洞中的鬼洞里,专门蕴育出来的。” “这鬼洞,夹杂在倒水坑,火焰峰之间。” “需要在太阴神水,和六丁神火的淬炼中方可生长。” “五百年发芽,一千年成苗。” “再一万年结果,开花。此时才是真正地成熟了。” “再过五千年,方可采栽。” “这一万六千五百年的底蕴,都尽数融入在这茶汤之中了。” “尽管你现在只有魂体,但益处可不会少。” 泰山府君把玩着手中空荡荡的白瓷杯,细嗅着杯中残余的香气,轻声说道: “香,还是不过肉桂。” 随后将之前放置在茶海中的头泡茶,给两人倒上。 “来,再喝一杯回魂汤。” 李清扬接过了茶杯,只见里面的茶汤颜色晶莹剔透呈现橙红色,香气幽兰,凝而不散。 如同上等的沉香烟云。 他将茶汤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眼前一亮。 百般滋味在口中炸裂而开,唇齿中残留的香味宛若一个仙女在舌尖翩翩起舞。 妙哉,妙哉。 看到李清扬神情的变化,泰山府君欣慰地点了点头: “活着,总得留点爱好。” 随即用手指轻敲石桌桌面,石桌如同瓷器一般,发出了道道清脆的节拍,他便随着这节律缓缓唱诵起来: “一杯喉吻润,二杯破孤闷。” “三杯搜枯肠,四杯发轻汗。” “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杯肌骨清,六杯通仙灵。” 唱罢后,他又给李清扬倒上了一杯茶。 这是第三杯。 第三杯下肚之后, 香气褪尽后余留下了许些的苦涩,徘徊在唇齿之间。 如同芸绕在心头的淡淡哀伤。 随后舌头两边分泌起了甘甜的唾液, 玉液回甘。 一道紫气随即从李清扬魂体的口腔涌入了丹田, 只见李清扬丹田内透明的小剑,兴奋地颤动了起来,将紫气一口吞下,形状更加凝视了几分。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泰山府君的眼睛,他给两人再倒上了第四杯,随后不经意地说道: “剑意与先天一炁,不是那么好融合的。” “但,你身上那位道士有法子。” “择日不如撞日,让他们五位出来见见吾?” 李清扬愣了一下,随后感慨自己宛若一个透明人一样什么都藏不住。 随后看向泰山府君的眼神越来越诡异,该不会这些都是他安排的吧? 听说有些大能就喜欢把自己陨落的道友收入门下,待到他们渡完天劫取得天仙修为后,窥得前世记忆,发现当年的损友比自个辈分高了一大截,一边看着他们吃屎的表情,一边享受当他们祖师爷的快感。 太变态了。 “不,是六位。而且他们暂时不在我身上。” 李清扬思索了一会说道。 “六个?不在身上?不对啊。” 泰山府君皱着眉头,开始伸手不断推算起来,随后眉头一展,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不愧是你啊。” 随后他平静地看着李清扬,清澈的眼眸如同一汪泉水般干净。 “你想帮他们是不是?” “是。” 李清扬回答道。 “但是,若你的立场错了呢。” 泰山府君悠悠地说道:“修仙,修的就是身与心的俱超脱。不在三界内,不入五行中。” “当今修行者你杀我,我杀你,流连于眼耳鼻舌身意六识所攀缘的尘境里,忘记了自己原本清净光明的本体。” “通透,不意味着要陷入纷争。” “六尘不离,如何清净。” “六根攀缘,如何圆满?” “既未圆满,如何觉知?” “世事一场大梦,轮回更是一场梦。” “只有修得圆满,尘根双抿,才有能力跳出这个轮回。” “得道长生,涅槃跳出三界,远离生老病死苦,无苦集灭道。” “那就这样抛弃世界走了吗?” 李清扬反问道。 “若想不抛弃,你首先要敢抛弃。” 泰山府君再次给二人倒了一杯茶,此时已过五杯。 “放都放不下,还想拿的起?” 泰山府君轻笑,随后抬头看了看漫天的星河,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 “算了,你自己慢慢悟吧。”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对了,这个给你。” 只见泰山府君伸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那是一根外表锋芒尽露的毛笔, 漆墨一般的笔杆,洁白如羽的纤毫,笔锋如剑,犹带寒芒。 而在笔身上,禁制的灵纹闪动,几道封印一层叠着一层,隐隐露出几个字。 “判官笔!” 李清扬不禁脱口而出。 “这根笔,随时可以打开冥界,护你肉身来到地府。” “我在上面加了禁制,你可用三次。” 泰山府君把阎罗王最重要的法宝拿在手中轻易把玩着,如同对待一只随随便便的笔杆。 “你身上的元神各有谋划,可信,但不可尽信。” “他们能够依附于你,反倒是占了你的便宜。” “缘之一字,说不清,道不明。” “什么意思?” “多说无益,还魂汤也喝了,归去吧。” 泰山府君将手中的笔一甩,判官笔直接化成一道金光,钻入了李清扬的眉心。 突然,李清扬觉得自己的耳边响起了一阵歌谣。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归来!往恐危身些! 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 此皆甘人,归来!恐自遗灾些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 娭光眇视,目曾波些。 被文服纤,丽而不奇些。 长发曼鬋,艳陆离些。 二八齐容,起郑舞些。 衽若交竿,抚案下些。 竽瑟狂会,搷鸣鼓些。 ...... 朱明承夜兮,时不可以淹。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耳边突然芸绕起了带着哭腔,宛若唱诵般的凄凉声。 李清扬的魂体隐隐约约有种飞起来的冲动, 见到此场景,泰山府君给李清扬再倒了一杯茶,将自己面前的岩茶一饮而尽。 六杯已过。 “去罢,下次相见时。” “该你请我喝茶了。” 他将宽大的袖子一挥,李清扬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便从蓬玄洞天化成了一缕虹光,飞往了千峰山。 第四十六章 不得不变强 李清扬睁开眼, 发觉自己躺在一片白羽编织而成的床, 旁边坐着段明远,还有其他六位真传。 还有白衣缟素的林薇薇。 眼见李清扬虚弱地醒了过来, 只见她一把将他抱住,抽泣着说道: “你终于醒过来了。” “你睡过去整整一个月了。” 李清扬错愕, 自己去一趟地府,不就一小会的时间吗? 哪里来的一个月。 段明远看出了李清扬脸上的困惑,随后解释道: “阳间和冥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听薇薇说你死了,我们几个搜遍了附近的冥界和城隍庙,也没有找到你的魂体。” “想着你可能被黑白无常拘走了,于是日夜不停地在你身边招魂。” “尤其是你师父,守在你身边,不眠不休一个月,有几次把嗓子都唱哑了。” 李清扬心疼地看向了林薇薇, “很辛苦吧。” 却见她红着眼眶,摸了摸他的脑袋,甜甜一笑: “才不辛苦。” 段明远叹了口气,看向李清扬的目光也越来越柔和, “也多亏了你,让她破除心魔。” “行了,薇薇,你的徒儿也醒过来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你也该去思过峰了。” 林薇薇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后站起来,打算离去。 李清扬感觉不对,连忙问道:“她要去做什么?” 程俊没好气地说道:“她要去闭关,足足三年,不能离峰头一步,谁也不准进去。” “为什么!” 李清扬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林薇薇一把摁回了白羽床上。 “别起来!你好好躺着。” “因为你。” 程俊双目红齿,双拳紧握,一幅悲愤欲绝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师妹为了让你肉身不腐,修为不退转,竟去黑市找邪修购买陨落修士的金丹炼制的丹药喂你服下。” “这在修行界,是十恶不赦的罪过。” “一但被查出来,将永无翻身之日!” 李清扬如同听到晴天霹雳一般, 林薇薇怒吼道:“够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到时候被;龙虎山卫道士除魔降妖,我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我连自己的徒弟都保护不了,我还有何颜面当他的师父。” “这么多次,这么多次......” “一直都是他在保护我啊!” “明明我才是师父啊。” 她撕心裂肺地朝着他们喊道。 程俊如遭重创,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几步。 “别吵了,你们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头子放眼里?” 段明远的眼神中透露着无尽的落寞,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山羊胡。 “也怪我千峰派家徒四壁,连蕴养弟子肉身的丹药都没有。” 千峰派周边田地很少,能从普通人手中过获得的供养也很少,大部分的家当都用来维护整个门派的运转。 自家的山峰林立,却缺乏真正的洞天福地,一株百年灵芝都难寻。 全靠聚灵阵,勉强维持着千峰山的灵气浓度。 长期的门派明争暗斗, 让千峰派本就消耗颇大,前一任掌门因好大喜功而犯下的错误,让这个门派损失颇重,陷入了一个断层。 很严重的断层。 所剩不多的家当,也全部拿去购买中低级弟子所需的练气丹,筑基丹,用尽整个门派的力量去培养过渡的中坚力量。 毕竟,筑基级,结丹级的修士比起往上一层的金丹级,元婴级修士所需要投入的成本少太多了。 乘着这个时代还没有真正兵荒马乱,各大门派还没撕破脸面,暂且不需要孤注一掷。 还有时间,静静等待有天赋的弟子,从一群人中脱颖而出。 好比七位真传,都是在显露出自己的天赋后,被段明远收为弟子,然后传授功法,从筑基境一路跃升到结丹。 最强的孙文杰,已经是金丹巅峰了。 最年幼的林薇薇,也已经处在结丹境巅峰,随时能凝聚出九纹金丹,步入金丹境。 尽管七位真传,都算是天赋异禀,但算不上是旷世奇才。 大弟子孙文杰是纯粹的剑修,不靠丹药不靠法宝,尽管战力不凡,但丢在整个修行界里只能算中等水准。 其他几位真传弟子,受于天资有限,也为了维持宗门的正常运作,也纷纷选择了辅助的职业。 段明远觉得他们顶多只能接过自己的衣钵,可以守成,但无法举步维艰,做出进一步的突破,千峰派随时有被吞并的可能。 为了不让偌大门派颠覆在自己这一代, 或者自己弟子那一代。 段明远退居幕后,平日深居藏经阁,把事务都交托给自己的徒弟和长老打理,对外界表明自己没有野心,尽量让千峰派变成一个小透明。 然后把精力投入到基层弟子的培育之中,以及对道心的巩固,对功法的研习和修改,为的就是不再一次犯错。 一个大门派想长存永久,比的就是谁犯的错少。 “清扬,你师父为了你出了......很大的代价。” “如果那枚金丹只是散修,那各个门派都会装作没看见,卖老朽和千峰派一个面子。” “但薇薇所买的那枚金丹,是南帝派的一个新晋长老,因一时不察,被仇家杀害,金丹被挖出卖到黑市。” “南帝派和龙虎山走得很近,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家长老的金丹被同修买去。” “薇薇她会被抽筋剥骨,贬入九幽之下。” 恍惚间, 李清扬又想起泰山府君说的那句话, 当今修行人,你杀我,我杀你。 仇恨的种子蒙蔽了他们清净的内心,光明的本体。 所以, 才有那么多的修士死在各式各样的劫难下。 “走吧。” 孙文杰抱着剑,催促了林薇薇一声。 她不舍地看了李清扬最后一眼,咬了咬嘴唇,一声不吭地乘上孙文杰的飞剑,生怕道别后自己止不住眼泪。 再哭会被讨厌的。 几位真传化成一缕虹光离去。 段明远拍了拍李清扬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努力修行吧。” “等你步入筑基了,整个千峰派上下会尽全力供养你,让你凝聚出九纹金丹,让你打好道基,一路到元婴。” “然后,后面的路你就得自己走了。” “毕竟老朽也才堪堪摸到出神境的门槛,根骨天赋受限,估计一生无望更高境界了。” 随后话头一转, “但只要你成为天下第一。” “就让千峰派重新变成那个能与龙虎山分庭抗礼的庞然巨物。” “那时候,再也没人敢动你师父。” “努力修行,徒孙,你将担起千峰派复兴的重任。” 李清扬默然地点了点头, 从这时候起, 他变强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尽管这不纯粹, 但他不得不接受。 ..... 飞剑上,孙文杰听着后面时不时传来抽鼻子的声音, 无奈地说道:“想哭就哭吧,我们又不会笑话你的。” 林薇薇双眼汪汪,把嘴唇快咬出血了, “我才不会哭,是你飞太快,风太大,吹得我眼睛难受。” 孙文杰无语道:“谁有你飞的快。” 第四十七章 你尾巴怎么了? 李清扬失神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再一次坐在那颗古松下。 看着昔日两人充满烟火气的竹屋,如今空荡荡的,内心有说不出来的寂寞。 他下意识地想找人说说话,于是试探性地在心中问道: “令狐霏,令狐霏?” “干嘛。” 一个懒洋洋地声音响起。 “我有点不开心。” “呵,管我什么事。” 令狐霏冷笑一声。 李清扬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正打算练练剑缓解郁闷, 只见一阵恍惚中进到了元神空间内, 面前正是绝世美人令狐霏,只是看样子有些憔悴, 几缕青丝有些散乱地分布在额前。 嘿,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 李清扬有些小开心,随后目光瞄到了她的身后的狐狸尾巴, 只见原本毛发旺盛,而且十分顺滑赶紧的大尾巴,此时东缺一块,西缺一块, 上面还布满了许多黑乎乎的脚印。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卧槽,你尾巴怎么了?” 令狐霏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被狗啃的。” 李清扬无以言对。 令狐霏咳了一声,把尾巴藏在自己的身后,假装转移话题说道: “你魂飞魄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李清扬想了想, “我先是到了冥界,然后被黑白无常带去和泰山府君喝了杯茶。” “泰山府君?就你?哈哈哈哈哈。” 令狐霏捧腹大笑,笑得花枝乱颤。 “练气九层的小菜鸟,你怕是在冥界傻乎乎逛了一个月吧。” “话说他们用了一个月才把你招回来,这水平真够拉跨。” 李清扬懒得跟她斗嘴,自己从来习惯用事实说话。 等下一次亮出自己又长又大,拉风到爆的法宝判官笔,让她羡慕地拜倒在自己的布鞋下。 “为啥你们没有跟着我的魂体一块到冥界?” “这事就不提了。” 仿佛被戳中了痛点,令狐霏郁闷地说道。 李清扬狐疑地看着她, “不会是你施法的时候弄出了啥岔子吧。” 令狐霏浑身的毛直接炸开,伸出白皙的手臂直接将李清扬锁在了自己的怀里, 然后另一只手用力敲着他的脑袋。 “我!没!有!” “好好好,我知道了。” 李清扬一边享受着来自后脑勺的柔软,一边哀嚎着。 一番打闹之后,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 只是......李清扬摸着自己脑壳上的包,哀怨地看着令狐霏,这个婆娘打人是真的疼。 “好了,不就被关了三年禁闭吗,有什么好伤心的,还不抓紧把你体内先天一炁和剑气捋一捋吧。” 令狐霏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等你天下第一,别说买颗金丹了,你想把整个修行界的牛鼻子都摁在地上打都行,谁敢有什么异议。” 令狐霏甩了甩身后被狗啃的大尾巴,接着说道: “你师父给你喂下的金丹不但能维持你肉身不腐。” “还有赋予修士灵根的作用,我们偷偷帮你把灵根转移,弄成了一处类似丹田的地方储存剑气。” “等等,我原先没有灵根吗?” 李清扬惊讶地问道。 “没有,你就一废柴。” 令狐霏双手抱胸,斜着眼睛看他。 “......难怪我掌心雷怎么学也用不出来。那我被赋予的是什么灵根?” “金灵根,正好在你升级成剑意之前,能把剑气全部存进去。之后你花费点时间把丹田的剑意和先天一炁磨合一下就能踏入筑基境,只要你还没踏入草木皆剑,就可以......” “事实上......我的剑气已经变成剑意了。” 李清扬弱弱地说道。 刚刚他就想说了, 在他醒过来的那一刻,魂体与肉身相互合为一体, 草木皆剑的加持下,剑气尽数转化为了剑意。 此时与先天一炁的交融,似乎更深了。 只要轻轻一动弹,李清扬就能感觉到自己奇经八脉内,两者势如水火般的打斗。 听到李清扬的话语, 令狐霏愣在了原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空气突然凝固了, 她尖叫一声, 随后握住了李清扬的身躯,猛地被一股金戈之意震开。 她震惊地看着自己如同被刀剑割过的伤口, 明白他没有说谎。 “你,你,你。” 令狐霏又惊又气,伸出纤纤细指,指着李清扬,胸口不断起伏,形成一道壮丽的景观。 “你怎么去了趟冥界就步入草木皆剑了!?” 令狐霏一脸崩溃的模样,疯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不算打基础的五年, 满打满算从他学太上忘情剑开始到现在,也才两个月的时间。 这还是按阳间时间。 如果是李清扬个人的时间,那撑死一个月。 一个月连跨两个境界, 如果传出去,别说是当上剑宗的剑子了。 宗主估计直接退位让贤给他。 “那.....现在还有办法吗?” 李清扬问道。 令狐霏摇了摇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摆出她一脸严肃的样子,阴恻恻地对李清扬说道: “有,这一个月我们可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是你知道,你若还想踏入筑基,接下来你会发生什么吗?” “会发生什么?” “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令狐霏咬牙切齿地说道。 眼看李清扬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她接着说道: “这痛楚就像把你剥皮去骨,筋肉分离,还要你眼睁睁地看着。” 李清扬低头思索了下, “有生命危险吗?” “没有,顶多变成残废。” 李清扬抽了抽嘴角, “那还不如死了呢。” “咱们打个商量啊,我要是变成残废了你马上弄死我。” 李清扬说道。 令狐霏笑靥如花,朝着李清扬抛了个媚眼。 “求之不得。” 李清扬:“......” “你出去吧,我尽量把你弄死。” 令狐霏推攘着李清扬,一幅下了逐客令的模样。 李清扬气呼呼地瞪着她: “我死了你就等着守活寡。” 令狐霏眉头倒竖, “小赤佬你说什么。” 李清扬立马跑路,一溜烟地不见了, 只剩令狐霏气呼呼地叉腰在原地,胸前一起一伏,波涛汹涌。 突然,一道声音幽幽地从她身后传来: “被狗啃了,骂谁呢。” 只见老道士出现在她后面。 令狐霏抖了一激灵,讪讪一笑: “妾身没说你。” “那就是说我咯?” 魏青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摩拳擦掌,一步一步朝着令狐霏逼近。 令狐霏吓得花容失色,连忙用尾巴将自己抱住。 “别打脸。” 第四十八章 万剑俯首 魏青狞笑一声,浑身血气翻涌,一拳轰出将令狐霏打到了天上, 随后无数的拳掌腿脚隔空飞出,如同接力连招一般让她飞在空中下不来。 整个元神空间内回荡着令狐霏的尖叫声。 而老道士则是一脸戏谑地看着这幅场景。 随着魏青对令狐霏的一顿吊打, 元神空间内如同广播一般,回荡着李清扬的声音。 “令狐霏,我准备好了,现在要做什么。” 只见李清扬在身边放了几个玉简,只要捏碎便能传呼求助, 以免自己出差错之后没人给自己收尸。 “好了,正事要紧。” 老道士将跃跃欲试的魏青拦下,等待令狐霏尖叫着从空中落下之后。 随后伸手捏住了令狐霏的尾巴。 这也是几人这一个月发现的, 尽管他们桎梏于李清扬的修为, 无法与他见面,无法对李清扬施展灵犀灌顶。 但却可以通过令狐霏的尾巴当成信号转接的中间人,进行远程指导。 只见老道士口中念念有词,单手比划着法诀, 令狐霏的狐狸耳朵竖了起来,双眼一片迷茫。 “清扬哥哥~接下来按妾身说的做哦。” 只见令狐霏发出了小女生一样嗲里嗲气的声音, 在外边的李清扬浑身打了个哆嗦,有一股想吐的冲动。 “你特么想恶心死我啊。” 在魏青诡异的目光下, 老道士嘿嘿一笑, “玩玩嘛,找点乐子。” 随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用令狐霏的声音说道: “李清扬,我现在要教你的,是大道混元桩,你放开心神。” 眼见传来的声音不复以往的慵懒,而是十分空灵。 李清扬也没有多想,放开心神任由令狐霏糟蹋自己的身子。 只见李清扬先是浮现了一圈眼影,随后眼影消失不见, 浑身气质如同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背后有一个老道的虚影出现,宛若站着一具神祗。 只见他随着身后老道虚影的动作,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涌泉穴对着肩膀上的肩井穴,双脚稍微内扣,双膝似弯非弯,膝盖不超过脚尖。 胯部稍微内坐,腹股沟自然微陷。 眼睛低垂,将注意力稍微放在了眼帘上。 恍兮惚兮下,耳边仿佛传来了六句歌诀: “垂帘冥心守祖窍,手脚和合扣连环。 气安炉鼎前后转,无孔双吹收元精。 开通八脉炁血走,手脚麻木气通行。 手采六候转,巽风橐籥沐浴中。 日月合并渣滓出,文火温养要七成。 进阳三六由左转,道符二四性光生。” 随着老道慢悠悠地念出了六句歌诀, 李清扬身上大穴全开, 周边的灵气如同风暴一般不断地涌入,在一瞬间与体内的五谷精气结合转为成了大量的混元气,不断争夺着李清扬体内奇经八脉的位置。 此时, 还在李清扬体内缠缠绵绵的剑意和先天一炁,顿时不再打架, 而是奋力抵抗这汹涌而来的混元气。 “就是现在!把剑意导向你的灵根。” 老道一声将李清扬唤醒。 “好。” 李清扬怒吼着,将奇经八脉中的剑意不断往回拉,拉向自己丹田上方的金灵根。 只见剑意如同一只脱缰的哈士奇,不断奋力反抗着, 眼见和自己日久生情的死对头竟然要分居两地, 先天一炁居然抛弃了混元气, 而拉扯住了剑意, 而外来的混元气不断冲刷着李清扬的奇经八脉,想要将先天一炁全部驱逐出去。 质量远高混元气一截的先天一炁一边奋力抵挡着,一边拉扯着剑意, 而不愿离开的剑意更是奋力抵抗,不断地撕裂着李清扬的筋脉。 宛若被一柄又一柄的小刀,从身体的内部凌迟处斩。 李清扬眼前一黑,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终于知道,痛不欲生是什么感觉了。 要晕过的时候, 那六杯茶的回甘顿时回忆在自己的味蕾处, 如同甘霖灌顶,使他清醒了起来,硬生生从昏迷的边缘拉了回来。 于是他忍耐着体内的疼痛, 直视着刀割火切般的痛楚, 他的双眸布满血丝,眼神宛若一柄利剑。 李清扬咬着牙,两排牙齿齐齐抖动。 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 一条又一条的奇经八脉中的剑意,被李清扬硬生生地撕裂而开,丢入自己的金灵根。 每贯通一条筋脉,他都会疼到吐出一口血,脚下已经是一汪血泉了。 终于,奇经八脉中的剑意如同江流归海,汇入下丹田的金灵根处, 原本镇压在丹田处的透明小剑如何受到什么吸引一般,径直飞到金灵根处,直接将整块灵根吞噬,变成了自己的食粮。 吞噬完金灵根之后,李清扬那柄透明的小剑,竟然变成了金色的小剑。 而灵根破碎的反噬下, 李清扬哇地吐出来一口鲜血,浑身的毛细血孔齐齐崩裂出了鲜血, 他维持着混元桩的姿势,摇摇晃晃地站在地上, 浑身上下不断冒着血, 如同一个血人。 随后,终于奇经八脉中仅存又先天一炁。 李清扬咧嘴一笑,单手化为剑指,慢悠悠地比划起了太上忘情剑法, 轻飘飘地一指刺出, 向前踏了一步, 虚空中涌出了无数的先天一炁,争先恐后地汇入了空荡荡的奇经八脉之中,将如同猫见到老虎般的混元气全部驱逐出去,随后开始修补着破裂的奇经八脉。 随着奇经八脉重新被先天一炁所填满,它们逐渐向下丹田涌去,宛若百川归海一般。 随后从李清扬元神出分出了一缕灵光,注入了下丹田, 就像河流中出现了一道旋涡, 先天一炁顺着这股潮漩,不断地旋转,涌入,变成了一个闪着金光的气旋,随后稳固住,不断地跳动,如同一颗金色的心脏。 李清扬在九死一生中,成功开辟了下丹田。 踏入了筑基境,第一层! 仿佛感受到了原先的老对手, 在丹田上方的,完完全全被剑意占据的金灵根。 兴奋地难以言喻,疯狂振动着发出了一道激烈的剑鸣。 同时, 李清扬长啸一声, 惊天动地的剑意疯狂从身上涌出, 只见整个千峰派, 所有的佩剑的修士,都不受控制地看着自己的剑脱鞘而出,剑柄朝着李清扬所在的方向低头朝拜。 万剑俯首。 第四十九章 咫尺天涯 李清扬无力瘫软地躺在地上,身底下是被鲜血染红的草地。 新生的草苗在清风的吹动下不断挠着他的痒痒。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天空,缓慢地等待着体力的恢复。 过了片刻,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只见段明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这位羊胡子老道蹲下, 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探查他的伤势,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李清扬有气无力地说:“突破修为。” “筑基了?” 段明远愣了一小会,随后哈哈大笑道:“这么大架势,跟渡劫似的。” 这个几百岁的老道士, 看着瘫在地上的李清扬,有种想退位让贤的冲动。 这小子从练气三层到筑基, 只用了短短一个月。 不仅如此,还是体内运行的还是高等的先天一炁,寻常修士只有金丹破体变为元婴,体内的真元才能尽数转化为先天一炁。 丹田的质量远剩平常的筑基境, 而且声势浩大, 连自己束之高阁的老伙计都惊动了,差点破封而出。 好在自己把它摁回了剑鞘。 段明远将李清扬抬起,撕开了道袍,露出了血迹满满的身躯,随后招来了一颗水球,将他清洗了一遍, 随后帮他敷上了一些疗伤用的粉末,缠好绷带,再给他服下了一颗回春丹。 回春丹入口即化,李清扬立马感觉一股热浪从自己的丹田处升起,药力不断涌向四肢。 只见李清扬的身上冒起了淡淡的金光,它动了动手指,轻轻一勾, 乌骓便飞到了李清扬的手中, 迈入筑基境, 一身先天一炁转化为真元储存在丹田之中。 便不用依靠需要灵石充能的法阵,靠着燃烧真元御剑飞行。 只见被他握在手中的乌骓,剑身上发出了淡蓝色的荧光,李清扬身上细麻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看着这个熟悉的手法, 段明远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把灵兵,莫非是那个老头的手笔? 这厮终究还是手痒了。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只见短短几分钟内,李清扬便从半死不活的状态恢复如初。 段明远挑了挑眉头,这等恢复能力,完全能和武者相媲美了。 李清扬活动活动了身子,浑身上下发出了爆豆一般的声音,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他看着段明远,朝着掌门行了个礼, “多谢师爷相助。” 随后客气地问道: “师爷要不要进屋喝杯茶?” 段明远摆了摆手, “下次吧,下次我带点好茶过来,我交代你几句话就要走了。” 随后顿了顿,看着自己的徒孙,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清扬压低了嗓音,说道:“掌门有话交代不妨直说。” 段明远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 “你跟薇薇,唔......” “我俩怎么了?” 段明远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略微尴尬地说道: “虽说咱们超然物外,但真情流露的同时......” “有些礼节还得顾忌一下,师徒间关系太亲密总归会被人说闲话。” “明白了。”李清扬淡淡说道。 仿佛怕他误会,段明远又接着补上: “清扬啊,师爷说着话你可别不爱听,千峰派以后总归是你们年轻人的。” “修行界也会是你们年轻人的。” “有时候除了修行上的事,你也得注意这些会中伤你的言语。” “天意如刀,人心难测。” “有时候咱们的劫难不仅来自你面前所能看得到的,也有来自你背后所看不到的。” “这三年里,你慢慢思考一下。” 李清扬沉默了一会,随后朝着段明远一拜。 “谨遵师爷教诲。” 段明远点了点头,一幅孺子可教的样子,随后懊悔地说道: “这次薇薇出事,我这个当师父的也难逃其咎。” “我反思过了,咱们祖师爷流传下来的太上忘情功还未完整,它的缺陷实在太大了。” 他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打算这门功法改成一门剑法。” “这段时间我会在昆吾峰上推演。你在剑法上造诣非凡,可以过来观摩一下。” “我打算叫它为......” “太上忘情剑法?” 李清扬不禁脱口而出道: “嗯,这名字不错。” 段明远眼前一亮。 “就依你所取。” 李清扬心里咯噔一下,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千峰派.....之前没有这门剑法吗?” “自然没有。” 段明远回答道。 “对了掌门,咱们的道号是怎么取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李清扬旁敲侧击地问道: “自然是按系谱来的,不过咱们千峰派与其他门派不同,祖师爷千峰道人定了个规矩,唯有贡献杰出的内门弟子能够按系谱所取道号,我是灵字辈,名讳九灵道人。” 李清扬思索了一下千峰派系谱, 玄妙先天道,自然性体空。 悟真圆光现,慧命上昆仑。 金丹乾坤大,礼意善养功。 虚灵清静意,留得万古春。 “所以.....到我这里是静字辈吗?” “不,到你这代又排回了玄字辈。文杰,薇薇他们是春字辈。” 仿佛有一道闷雷在脑海中响起,李清扬感觉自己离答案越来越近了,他强忍着自己的震惊,强忍着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抖,继续问道: “师爷,为什么?” “因为之前千峰派的内门弟子,也就是我的弟子......被屠戮一空。” “他们犯下了罪过,在整个修行界必须被除名。” “我想,想给他们的存在留一点痕迹。” 七代, 整整七代人。 李清扬不敢想象这是怎么样惨烈的场面。 两个人默契地不再说话,没有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谈论。 而是它在沉默中埋葬。 稍缓片刻,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师爷,那世间可否有功法,能够穿梭时间回到过去?” 段明远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肉身想要跨越时间长河,即使是大罗金仙也要粉身碎骨。” “如果,仅仅是元神呢?” “咦,这道有可能,但是仅有元神的话,也没有多大用处啊。即使有肉身寄宿,也会逐渐流失元神之力,走向泯灭。” 九灵道人狐疑地看着李清扬:“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清扬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就是好奇。” 元神, 元神空间。 玄尘子是从未来而来, 怪不得。 那他是谁? 他和林薇薇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要拜她为师? 数不清的疑问从自己的脑海里冒出来,李清扬觉得自己需要静静地思考一下。 随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师爷,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 “有空一定去昆吾峰找你。” 段明远点点头,继续说道: “徒孙,需要什么就跟你师爷说一声。” “知道了,谢谢师爷。” “这个给你。” 段明远掏出了两本纸面泛黄的册子,慎重地递到了李清扬的手中,他看了一下封面,上面分别写着《咫尺天涯》《醉仙望月步》。 “一本长途奔袭,一本腾转挪移身法,正好是你的短板之处。” “有空就练一练。” 段明远转身离去,背对着李清扬说道: “对了,下次不要一声不响离开山门。” “年轻的弟子们会有意见的。” 段明远轻轻往前迈了一步,身形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座山峰中。 李清扬思索着段明远的话,眉头紧皱。 随后看着手中的册子,眼神不断闪烁着光芒。 转身进了竹屋,关上了竹门。 第五十章 闭关 回到竹屋内, 李清扬翻阅起了《咫尺天涯》和《醉仙望月步》两本秘籍。 两本都是筑基级可以修炼的功法。 他先是钻研起了《咫尺天涯》,这可是段明远的看家本领。 李清扬眼馋师爷神出鬼没的本事很久了。 只见册子的前半本是心法,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的心法总纲: “心感物,不生心生情;物交心,不生物生识。 物尚非真,何况於识!识尚非真,何况於情! 而彼妄人,於至无中执以为有,於至变中执以为常。 ...... 物来无穷,我心有际。 可使之去,可使之来而彼去来,初不在我。 造化役之,因无体息。殊不知天地虽大,能役有形,而不能役无形 阴阳虽妙,能役有气,而不能役无气。 心之所之,则气从之;气之所之,则形应之。 ...... 於至无中变成一气,於一气之中变成万物,而彼一气中不名太虚。 我之一心,能变为气为形。 而我之心,无气无形知夫我之一心无气无形,则天地阴阳不能役之。” 依靠先天一炁强化过后的强大记忆力,李清扬聚精会神地诵读了几遍,就将总纲背了下来,熟记于心。 心法总纲不单单是看着厉害,而是渗透在每一次的领悟当中。 若单按图谱招式所学,穷极一生也只能到达小成,唯有领悟心法总纲的含义,才能臻至圆满。 《咫尺天涯》这门功法。 共分九层, 第一层,只能移动数米的距离。 然而每增加一层,所能前进的距离就翻一倍。 消耗也越低。 前期需要极高的数理运算能力, 通过每个落脚点计算出两地之间的最短距离,用混元气或者先天一炁,环绕自己的周身,减少行走间的阻力,随后在原地留下一个残影,短时间内到达数米外的远处,让自己逐步忽略距离这一个东西,造成一种同时出现在两处的假象。 而到后期功法大成,则是通过减弱天地间空间对自己的束缚,用以元神先行,在前方以先天一炁布下节点,随后肉身穿越空间,如同在传送法阵中前行。 《醉仙望月步》,则是偏于腾转挪移的身法。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故曰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人知其神之神,不知不神之所以神也。 五帝上真,六甲玄灵,阴阳二气,元始所生,总统万道,捡灭游精,镇魂固魄,五内华荣,常使六甲,运役六丁,为我降真,飞云紫軿,乘空驾浮,上入玉庭。” 与《咫尺天涯》相反,前期通过喝酒,让自己处于似醉非醉的状态,识神灭,元神起。 靠先天的直觉来躲避有敌意的攻击,料敌于前。 后期保持一点灵光不散,练神返虚,通过强大的元神遍布在自己的四周,无需借助酒力,举手投足之间便能感知到恶意,腾挪转移之间宛若飞仙。 这步伐真他娘的帅! 李清扬看着《醉仙望月步》两眼放光,把原本心心念念的《咫尺天涯》丢在了一旁。 只见李清扬学着册子上小人的步伐,一边念着一只脚重踏前方地面紧接着向后连跳两下, 随后另一腿弓步抬起,再向后滑半步,不断重复此动作,两腿交替进行,宛若奔跑一般。 默念着心法,先天一炁不断地在体内运行,将其拖浮而起, 只见李清扬宛若喝醉的仙人一般,摇摇晃晃地在漂浮半空中。 身形颠颠倒倒,令人捉摸不透。 玩得不亦乐乎的李清扬把门一锁,在门外挂了个“生人勿近”的标牌。 然后就开始了他的闭关生涯。 这一闭关, 就是整整三个月。 ..... 昆吾峰上, 一个头发和胡子都是全白的老人站在山崖之巅。 面前插着一把铁剑 手里拿着一把快秃噜毛的扫帚。 仿佛在等人一般, 单薄的身形显得十分萧瑟。 ...... 元神空间内。 只见令狐霏蹲在地上,用手撑着脸颊,气鼓鼓地盯着前方。 李清扬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主动联系她了。 碍于面子和身段, 令狐霏也没有主动把他拉进来。 这个黑心的蛆。 令狐霏恶狠狠地想到, 下次等他进来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他还没来吗?” 玄尘子负剑而立,挺拔地站在令狐霏的身后。 “他整整三个月没有主动联系我了。” 她冷哼一声:“白眼狼。” 随后沉吟了一会,说道: “兴许是发现什么了,会不会和你有关?” 玄尘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应该是,他不是旁敲侧击地询问了许些关于我的事情。” “他怕你将他夺舍?”令狐霏试探性地问道。 “嗯。” “这不怪他。” “他本就是如此小心翼翼的人。” “会为了一些坚持的东西去拼命,但绝不会让生命不明不白地流逝。” 玄尘子看着白茫茫的元神空间, 只要他想, 随时可以一剑将这片空间斩碎,暂时性夺舍李清扬的肉身。 但是代价是, 元神尽碎。 时间的法则不断侵蚀着他的元神之躯, 宽松的白衣下, 隐约露出的是数不清的,如陶器碎裂般的痕迹。 然而, 玄尘子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担忧。 他早死过一次了, 重活的这段时间,透过李清扬的视角,看到了一些过往。 也借助他的手, 也算是弥补了遗憾。 他不追忆过去,也不好奇未来。 他为九州做的事已经够多了, 南征北站,一生不算长,但全部奉献在抗魔战役上,为九州留下了无数的火种。 他不欠人什么。 他已经完成了那个人的夙愿, 这一世,他只想为她一个人而活。 只是, 玄尘子也不知道, 在他的影响下, 曾经的自己, 会变成一幅什么模样。 但愿,这一世, 不会再留下遗憾。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人活着, 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 第五十一章 胭脂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出现的剑侠。” 一间路边的茶摊里,几个武夫叽叽喳喳地述说着。 “剑宗的门人终于出山了?” “不不不,我听说是千峰山的道士。” “牛鼻子老道?得了吧,他们不食人间烟火,除了内斗,哪里会插手世间的事。” 一个刀疤脸对他的说法弃之以鼻, 随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他们说那叫什么来着?不沾...什么果子?斩什么缘。” “不沾因果,斩断世缘。” 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淡淡地说道。 那个刀疤脸一拍大腿,随后愤慨激昂,越说越激动: “对对对,就是这个。按我说啊,那还算人吗,人就是要有七情六欲,那么清高。怎么不去当个石头?再说了,那些牛鼻子老道也没好到哪去,跟咱们有什么两样?只是咱们要的他们看不上眼。” “对,他们要更好的。” 少年附和着说道。 听到刀疤脸越说越过火,其他几个武夫连忙装作不认识他,开始喝起了大碗茶解渴。 眼见除了那个少年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外,没人理他。 于是便把拉住了他的手,开始倒起肚子里的苦水来。 比如年青的时候,青梅竹马被还俗的道士先下手定亲了。 一气之下出去走镖,每次路过名山大河必定得给那边的道门奉上一些过路费。 有时候碰上两个门派切磋,那趟镖直接就黄了。 只见他越描越黑,就快把道士们说成了一群匪徒了。 眼见这个少年还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不禁虎躯一震,内心狂喜。 这年头能听完自己唠叨的年轻人不多了,于是一副求贤若渴地说道: “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惊奇,毅力非凡,像个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不如拜我为师吧,跟我铁爪天鹰混,假以时日便是江湖的头号人物。” 少年连忙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小子闲云野鹤惯了,过不得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随后在桌子上放了一小块灵石。 “伙计,结账。” 未等小二找零,少年便将背后的剑一抛,宝剑越变越大,稳稳当当地漂浮在了半空中。 随后他宛若谪仙一般凌空踏步,直至盘腿坐在剑身上,才驱使着飞剑离去。 满座的人皆目瞪口呆, 直至他御剑消失在云端没了踪影, 那位刀疤脸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李,李大侠。” 随后众人皆看向刀疤脸, 他肠子都悔青了。 在自己偶像面前丢脸了。 店小二摇了摇头, 把脖子上的毛巾往后一甩, “没眼看咯。” 刀疤脸铁哭丧脸,仿佛心头上又被捅了一刀。 ...... 凌冽的冷风吹着李清扬的脸庞。 自从自己习得了段明远给的两本秘籍之后, 一边帮助段明远参悟剑法。 一边时不时下山, 行侠仗义。 因为孙文杰去闭关了, 说要突破修为。 于是行侠仗义,斩妖除魔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孙文杰还一脸扭捏地给了段明远一封书信, 说等自个快结丹的时候拆开一看。 想到这里李清扬翻了翻白眼, 这个孙文杰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距离林薇薇三年的闭关期,此时已经过去了一年。 一年内, 李清扬一边研习着《醉仙望月步》和《咫尺天涯》两门功法。 一边和段明远草创太上忘情剑。 一边还得时不时下山行侠仗义看地盘。 于是一年过去了, 他的《醉仙望月步》以及《咫尺天涯》才修炼到了第八层。 修为则是突破到了筑基境第九层,即将迈入结丹。 迟迟不迈入结丹的原因是, 剑道修为卡在草木皆剑上。 差半步剑心通明。 尽管他自己对这个速度不是很满意, 但几位真传,以及段明远已经快震惊麻了。 要知道越是往后修行越难。 就算天资聪颖,也需丹药,机遇来突破境界。 不仅如此,每个一个境界,所需要的时间都是成倍增长。 而李清扬, 就像是在刻意压制战力。 他亲口说不想迈入结丹,是因为必须剑道境界得和修为齐头并进。 当然这中间还有一个原因, 李清扬知道,自己的剑道修为若不率先提上去, 就算突破结丹,但是结丹境一过。 自己要么卡在金丹期,要么面临金丹期突破元婴的雷劫。 那异于普通修士数十倍的滚滚天雷, 可会要了自己的命。 想到这里, 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随后, 看着思过崖离自己越来越近, 李清扬暂时将疑虑抛在脑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期间虽然说林薇薇被关了禁闭。 但他偶尔也能去探望一下, 好吃好喝伺候着。 哪有一丝像被关禁闭的样子, 李清扬轻笑一声, 反倒她是更黏自己了。 ...... 思过崖的一个山洞里, 林薇薇眼巴巴地坐在洞口,视线透过铁栏杆之外, 蹲坐着看着天空。 只见,一道熟悉的剑光又迎面而来, 林薇薇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徒儿!” “师父。” 李清扬在半空中就一跃而下, 踏着谪仙一般的步伐从空中缓缓飘下, 随后手持变回正常大小的乌骓,手挽了个剑花, “师父,看我的醉仙望月步帅不帅!?” “帅!” 林薇薇用双手捧着脸,笑嘻嘻地看着长高不少的李清扬。 “今天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李清扬眉头一挑, “你猜。” 林薇薇的眼珠子转了转, 小声嘟囔着说道:“我想吃小笼包。” 李清扬翻了翻白眼:“猜对了,给。”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笼热气腾腾的蒸笼。 “哇。” 林薇薇鼓着掌,伸出白乎乎的小手就抓起一个小笼包,吹了吹上面还散发着的热气,迫不及待地咬开外面的面皮,尝到鲜美多汁的馅料。 “呜呜,真好吃!” 林薇薇含糊不清地说着。 李清扬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为了满足自个师父对美食独特的狂热,每次探望她之前只好把自己的十八般厨艺全部用上。 做了整整一桌的菜肴,然后放在乾坤袋里,看她想吃什么,就拿出相应的菜。 本来结丹期理应辟谷,林薇薇愣是软磨硬泡,把辟谷期推到了金丹。 原本修太上忘情功的林薇薇已经凝聚出了九纹金丹,眼见马上就必须要辟谷了。 好家伙,心魔解决之后,直接改换功法后从练气境从头开始。 对别的修士是天打雷劈般的不幸。 对她而言简直是美事。 这样,她更加有理由大吃大喝了, 美名其曰补充灵力。 李清扬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仿佛在看自己的妹妹一般。 随后赶紧摇了摇头, 把自己大不敬的想法甩了出去。 想什么呢, 随后李清扬轻轻地摸了摸林薇薇的脑袋, 对她说, “慢慢吃,别噎着。” “我下次再来看你。” 林薇薇满嘴都是包子,呜咽着说: “去吧去吧。” “等等。” 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 李清扬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吧唧一嘴。 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自己的嘴巴里。 只见林薇薇嘴里叼着包子皮,双手抱着李清扬的脖颈。 轻碰一下,就蜻蜓点水般地离开。 林薇薇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子, “我不喜欢吃包子皮,给你吃。” 李清扬又好气又好笑,连忙将嘴里的包子皮全部吃了下去。 有点甜。 上边还留着她嘴上的胭脂。 李清扬嘿嘿一笑,随后唤起乌骓,御剑离去。 半空中, 他抚摸着乌骓, “乌骓啊乌骓,你说我俩能在一块吗。” 乌骓哀怨地发出了一声剑鸣。 听到乌骓的回应。 李清扬哈哈大笑, 直奔昆吾峰而去。 第五十二章 番外 :顾长歌 大楚境内,蛮荒山。 一个身材消瘦的少年,披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腰间别着一把剑, 说它是剑,倒不如,更像玩具多一点。 只是一块铁片,勉勉强强用两个木块卯在一起。 就是这样一个玩闹般的少年, 他的肩膀上,扛着一只蛮兽。 那是头巨大的野猪。 它的身上毫无伤害, 宛若陷入昏迷一般。 只有细微地观察, 才能看出来。 这只野猪的眉心, 有着一道淡淡的,白色伤痕。 它是被凌厉的剑气所贯穿, 然后搅烂了大脑而死。 只见少年扛着野猪, 冒着细雪, 来到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所开的摊位旁边。 将野猪丢到了案板上。 手中拿着杀猪尖刀的光头大汉嘿嘿一笑,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渍。 尽管是在冬天,这个案板上也散发着难闻的血腥味。 “换钱。” 少年淡淡地说着。 “运气真不错啊,长歌。” 光头大汉并未急着把灵石给予少年,而是用手中的杀猪刀,精准地将整头野猪仔细地剥皮去骨,将各个肉块都分割地整整齐齐。 他挑出了猪心,里脊,还有一些五花和猪肚,包好之后递给了长歌。 “拿着,回去吃。” 随后他从沾满血迹的木桌旁的一个牛皮袋,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几颗灵石,放在了他的手掌心。 “多了。” 长歌掂量了一下手里灵石的重量,皱了下眉头,把多出来的一些灵石递了回去。 “不多,大冬天的,肉价贵。” 光头大汉粗橫地将其塞到他单薄的衣衫里,随后拿起腰间的酒葫芦,大口地喝了一口,随后喷在了案板上。 拿着毛巾沾了下底下的水,开始清洗起案板。 顾长歌裹了裹身上的衬衫,眼神中闪烁着暖意。 想起家中等他回去的妹妹,便没有再推脱,拿着光头大汉赠与他的边角料,以及牛皮袋中的灵石。 一深一浅地走回家去。 身子挺拔,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剑。 ...... 一间破旧的小木屋, 一个脸色苍白,却留着及臀长发的女孩,躺在烧热的坑上,裹着一件被清洗到发白,散发着橘子味的兽皮。 只见她时不时地咳嗽一声,一幅十分虚弱的样子。 但是双眼却水汪汪的,十分有神。 一直盯着屋外。 随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声响, 她的耳朵动了动,眼睛像是笑弯的月牙, 兴奋地呼唤道:“哥哥!” 如他所料。 顾长歌一手拿着药材,一手拿着一些煤炭和野猪肉,轻轻地用脚拨开了门,开了一条缝隙。 以免外面的风雪吹进来,让木屋的温度下降。 待到他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穿过来之后,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木桌上。 冷若冰霜的脸庞露出了暖意的微笑。 “妹,我回来了。今天咳嗽好一点了吗?” 这是顾长歌的同胞妹妹,顾婉。 只见顾婉像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 “哥,我好多了,可以下地干活了。你不用一个人出去打猎啦。” 说罢就掀开了兽皮想下床,结果脚一发软,竟然差点摔了下来。 顾长歌眼疾手快,将顾婉接住。 只见顾婉的脸色愈加苍白了几分。 顾长歌连忙将她放回床上,拿起兽皮将她盖上。 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顾婉才悠悠醒来。 她看着自己的哥哥苦笑道, “哥,我是不是很没用,老是给你添麻烦。” 顾长歌一脸心疼地将顾婉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说什么呢。” 他轻轻地抚摸着顾婉的长发,一脸地宠溺。 “我是你哥哥,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嗯。” “乖,我去给你熬药。” 顾婉瘪了瘪嘴,拉着顾长歌的手撒娇道: “哥哥,药太苦了,今天不喝可不可以啊。” “不行。” 顾长歌把脸一板,用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妹妹的脑壳, “你再睡一会,等熬好了哥叫你起床。” “嗯。” 顾婉闭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十分可爱。 于是顾长歌便拿着煤炭,给她熬制刚买回来的草药了。 他拿着蒲扇,闪着炉子。 火光在他脸上摇摆不定, 她的妹妹自从一出生开始就体弱多病,从小患有血疾,需要静养。 而兄妹俩经常疲于逃命,如今到大楚居住,天寒地冻,更是让她原本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顾长歌只能拼了命地用自己的剑,去捕猎。 省吃俭用,换成草药不断地给顾婉续命。 再从指甲缝里抠出一点灵石来,打算攒够灵石,换取更好的丹药来医治自己的妹妹。 毕竟,熬制的草药汤具有微量的毒性。 如果长期服用,会对她产生不好的影响。 顾长歌咬了咬牙, 还得..... 还得杀更多的猎物。 过了一个时辰。 顾长歌小心翼翼地将浓缩的药汤精华倒入一个碗中, 由于没钱买手套,他的手掌被药壶的握柄烫得通红。 寻常人痛得龇牙咧嘴的遭遇,发生在他身上宛若不值一提,他面不改色,宛若没有丝毫的痛感。 只见他将熬制好的草药递到顾婉的嘴边,轻轻地俯身在顾婉的耳边。 “小懒虫,起床啦。” 顾婉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随后嘟囔了一声。 仿佛在睡梦中一般,将自己的被子拽上去把头闷住。 顾长歌轻笑一声,随后把碗放在小木桌上。 露出了恶作剧一般的笑容,随后伸手把兽皮被子猛地一掀。 顿时,缩成一团球的顾婉便暴露在空气中。 只见顾婉打了个冷颤,发觉自己身上的被子不见了, “啊,哥你讨厌!” 只见她含怒伸出了两个小拳头,在顾长歌的身上使劲地捶打着。 顾长歌哈哈直笑,连忙将被子把她裹住。 “好啦,喝药了。” 随后顾长歌便拿起了瓷碗和汤勺,用烫得通红的手掌, 一勺一勺得地将草药汤喂给顾婉。 “烫。” 顾婉噘着嘴,把脖子往后缩了缩。 顾长歌的眼里充满了宠爱, “趁热喝,凉了就苦了。” 顾婉紧锁眉头,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瓷碗,将药一饮而下。 “哥,我喝完了。” 就在顾长歌打算把瓷碗清洗一下的时候, 破旧的木门被人粗暴地踹开了。 只见两个道士,一个五大三粗的,脸上一脸地傲气。 另一个身形比较矮,脸上尽是与年龄不符的深邃。 只见那个大道士拿着一幅画像对着兄妹二人观摩了一会问道, “是顾家兄妹吗?” 只见顾长歌摁住了自己腰中的铁剑,杀气腾腾地说道: “来杀我们兄妹二人?” 他们连忙摆了摆手, “不是的,仗已经打完了。” “老天师胜了。” “没人敢欺负你们兄妹了,只不过老天师要你们跟他回山。” 顾长歌的手并未离开剑柄,语气依旧冰冷。 “我们兄妹俩不需要龙虎山的保护。” “另外,把门关上。” 那个较为年长的道士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颇有怒意,下意识地想伸手过去拉住顾长歌的肩膀。 这一伸手却不得了了。 顾长歌腰间的剑已然到了他的脖颈, 铁片将他的皮肤划出了一道伤痕。 那位小道士大惊, 连忙拔出腰间的长剑。 然而剑刚出鞘,便对上了顾长歌冰冷的眼眸。 这充满杀意的一瞪,让他如坠冰窖,手中的剑竟然不自主地掉在了地上。 但此人心机深沉,竟然没有因此吓破了胆。 反倒立刻调整好了心态,随即便低声说道: “顾长歌,你要知道,龙虎山树大招风。” “身为龙虎山后裔的你们,若不回归龙虎山,将会有什么下场。” “龙虎山正统门人之后,流落在外,未习得功法,又是当年嫉恶如仇的顾尊者之后。” “啧啧啧,这几个千载难逢的条件集中在一块了。你觉得,邪修会把你们兄妹俩,抓去做什么?” 眼见顾长歌沉默不语, 这个小道士知道,自己说的话戳中他的痛点了,随后看了一眼顾婉,眼睛一眯,当下猜出了顾长歌的忧虑。 随即继续说道: “要不这样,我们做个交易。” “你跟我回龙虎山,为龙虎山做事。” “我们会送你妹妹去宋国。” “每天都会有结丹,不,金丹修士在周边保护她,此外她将得到最好的治疗。每个月龙虎山都会拨出一定的丹药送到你妹妹的住所。” “你可以随时下山探望她。” “宋国从不排外,气候宜居,你是知道的。” “如何?” 顾长歌沉默许久后, 松开了剑柄。 “我跟你回龙虎山。” 那个小道士欣慰地点了点头, “如此最好。” “你的名字是?” 顾长歌问道。 “张小杭。” 小道士朝着顾长歌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顾长歌犹豫了一下,随即还是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第五十三章 陈四娘 昆吾峰上。 练完剑的李清扬盘腿打坐休息,吐纳着天地灵气。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按捺住内心的痒痒,还是拆开了孙文杰给自己的信。 都藏了半年了,还是先看看吧。 看完了再决定去不去。 如此安慰自己的李清扬拆开了信封, 上面竟是一堆抓心挠肝体。 俨然是孙文杰写出来的字。 “清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结丹了。我故友曾预测,她的徒儿陈四娘在怀胎十月的时候将有一场大劫。” “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她已怀胎三月。” “想你筑基只用了一个月,结丹也只需三个月吧?” “正好,等你结丹期,拆开这封信的时候,还剩下四个月的时间。我正处于突破元婴的关键阶段,无瑕分心,就由你去保护她,以免节生变故。” “孙文杰致上。” 看完信后, 李清扬算了一下时间, 然后当场脸就绿了。 卧槽孙文杰你个大傻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信任我啊。 谁跟你说我结丹只需三个月,恁娘了个腿。 现在只剩一个月了啊啊啊啊啊。 这天底下这么大,我找都找不到啊。 你妈的,幸好我拆得早。 要是等到我结丹, 指不定她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啊不对, 是劫难早就来了,一尸两命。 在心底暗骂了孙文杰不靠谱。 等到内心恢复平稳之后。 李清扬想了想,随后眼前一亮,用还算熟练的梅花卜卦之术,测算了一下方位。 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三枚铜钱, 在心中默念着陈四娘。 随后注入先天一炁, 只见三枚铜钱不断翻滚着。 总共六次, 除了错卦是坤卦以外,其他几个卦象都是乾卦。 “西北方?楚地?” 这可不是个好地方。 民风彪悍。 不过不考虑那么多了。 碍于时间紧迫。 而且李清扬自持是筑基巅峰外加草木皆剑, 另有金光咒护体。 实在不行还有元神空间作为底牌, 打算收拾一下东西,即刻出发。 于是,他来到了正观摩着剑谱的段明远旁边,拽了拽他的山羊胡。 把他从定境中叫了回来。 别打搅的段明远十分不爽,瞪了自己的徒孙一眼。 “没大没小的,什么事?” 随后李清扬面无表情地朝着段明远伸出了手, “我要下山,给我点灵石。” “......没有。” 段明远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 最终, 李清扬还是从自己的师爷那边, 讹了百来块灵石,还有几十张珍贵的符箓。 毕竟,我身为一个剑仙。 打架用符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李清扬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走了老头,你记得给我师父送饭。” “要是她饿瘦了,等我回来把你胡子拔光。” 段明远翻了翻白眼。 说什么隔代亲, 都是骗人的。 这兔崽子就亲他师父。 ..... 只见李清扬一路御剑飞行, 一路用着梅花六爻测算着陈四娘的方位, 终于, 来到了一个傍河而建的山村。 现在正是夏季, 就算是常年冰雪的楚地,也难得暖和了一些。 只见李清扬为了避免麻烦,就换上了一身寻常的服装,然后打开了望气术, 然后叫住了一个看着气数友好的老大爷。 “大爷,你知道陈四娘在哪?” 只见老大爷把手放在耳朵旁边,一脸迷糊的模样。 “后生,你问啥?” 贴着老大爷的耳朵缓慢又详细地询问了好几遍, 这才让他听明白了,李清扬所问的话。 只见他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手,指着一间茅草屋。 “陈大仙啊,正在给我孙媳妇接生呢。” 卧槽, 问对人了。 梅花六爻牛逼。 李清扬连忙跑到茅草屋旁, 碍于男女性别差异,外加亲疏远近,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就这么敲门进去。 他就守在了茅草屋旁。 里面除了妇女忍受分娩时候的痛哭声,还有产婆在一旁鼓舞,以及几个焦急地在一旁踱步的脚步声,应该是这户人家的父子。 当然,还有一道宛若黄莺般清脆又冷静的声音,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他们接生这个难产的妇人。 李清扬在外头,静静地听着里头的声响,打算发现有什么势头不对就随时出动。 随着一阵惨烈的哭喊, 茅草屋内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随后,只见一位干净利落的女性,把安全分娩的小男孩递给了产婆,自己用一旁的无根水洗了洗手,松了一口气。 “好了,母子平安。” 只见她随意地将头发扎起来,脸上神情温柔婉约。 宽大的道袍穿在她身上,却十分有韵味。 “多谢大仙保佑,多谢大仙保佑。” 眼见这个道姑要出门,他家的两个庄稼汉立马从母子平安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直接五体投地地对着这位道姑不断叩拜。 只见她一脸无奈,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只能扳起脸来,强制让两位庄稼汉不准在行礼。 然后走到屋外头,伸了下懒腰,打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随后发现了一脸好奇的李清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顿时双眼放光,将其一把揽入自己宽大的怀中。 用很有料的某个部位将他使劲蹭了蹭,差点没把小剑仙埋窒息。 “好可爱的弟弟啊。” 李清扬:“......” 随后眼尖的她看到了李清扬腰间不经意间露出来的符箓,更加惊奇地说道: “呀,还是个小道士。” 陈四娘如同看到新奇的玩具一般,两只手在李清扬的脸上乱捏。 李清扬含怒拍开了她的手。 抱着占我便宜就算了,还想捏我脸。 这时候陈四娘也发觉自己唐突了,尴尬地笑了笑。 不知为何, 这个少年身上的气息十分地让人想亲近。 仿佛是最为纯粹的天地灵气一般,令人上瘾。 她不知道。 李清扬是以剑入道,先天一炁灌体。 浑身上下散发着道的气息,举手投足无不是先天一炁。 对于天资聪颖,容易入道的人而言。 他就像是一块磁石。 能把身边的人牢牢吸附住。 而对于虚伪,做作,随时造业的人而言。 他就烫得像一块火炉,令小人无比生厌。 因为他心怀坦荡,霸气十足。 小人善于伪装,心机深沉。 跟他在一块,他们会感觉浑身不自在。 话说回来, 李清扬这么吸引这位道姑的原因还有一个。 她,正怀着孕, 本身婴儿就是天地间最纯净的东西。 乃是先天一炁与后天之精血所化,自然会牵动着母体去靠近先天一炁的本源。 李清扬上下打量了这位道姑一下,把她跟自己见过的几个女人相比较了一下。 容貌逊色于令狐霏,身段却比林薇薇更加高挑。 而且身上有种空谷幽兰的气质,一眼过去就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李清扬清了清嗓子,随后问道: “你是陈四娘?” 道姑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摸了摸李清扬的头。 “没错,小道士,你又是何门何派的?” 李清扬抓住了陈四娘的手腕,拦着她不让她搞乱自己的发型,虚着眼对她说: “我是孙文杰的师侄,叫李清扬。” 第五十四章 山野精怪 “那个一脸臭屁的道士?” 陈四娘一脸诧异,退后几步,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李清扬一圈,随后摇摇头。 “一点都不像。” 她这话说的,的确不错。 尽管都是剑仙, 李清扬却宛若一柄收鞘的宝剑,神气内敛。 而孙文杰,霸气外露,宛若一柄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着锋芒的利剑。 两人之间的气势差距可谓是天差地别。 眼看陈四娘一脸狐疑的神情。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李清扬从乾坤袋中翻出来了自己千峰派内门弟子的道袍,穿在了身上。 然后将丹田中的金色剑意稍微外放,四周便充满了凌厉无比的剑意。 他双手环抱,淡淡地说道: “现在像了吧。” 陈四娘被这股剑意吓了一跳,没错,这股威势错不了,跟那个臭屁剑修同出一脉。 即使她不懂剑,也能辨认得出来。 展露剑意的李清扬,与刚刚可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她像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 李清扬满意地露出了微笑,随后好奇地问道: “大师伯在信上说你怀孕了?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陈四娘瞪了李清扬一眼,撅着嘴道: “没看见我穿着道袍吗,不就是为了挡住胖乎乎的小肚子。” 随后用手遮住自己的腹部,还低头看了看,一脸痛心疾首地说道: “你以为我像怀孕啊,肚子大得我都不能穿可爱小裙子了。” 女修士都爱美, 他就没见过林薇薇正式穿过几次千峰派的固定道袍。 。她自己改得乱七八糟, 要么露肩,要么露脐, 特别可爱,看了就想搂在怀里欺负一把。 咳咳,扯远了。 不过眼前宽大的道袍也是有好处的。 能够将窈窕的身线遮挡住,露出清纯的脸庞,更能激发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哎呦。” “小小年纪不学好,脑袋里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 李清扬大惊:“你会读心术?” 陈四娘翻了个白眼:“你心里想什么都写在眼睛上了。” 李清扬噢地应了一声,随后眼睛继续乱瞟。 结果又挨了一拳。 李清扬撇了撇嘴,十分不屑地说道: “谁叫你要嫁人怀孕。” “我呸,女仙人就不能嫁人吗,仙女也是会寂寞的嘛。” 只见陈四娘一脸紧张地 “噢~” 李清扬拉着长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结果脑门上又挨了一拳。 ...... “你是说,你是来保护我的?” 满头是包的李清扬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四娘没有形象地笑得花枝乱颤,伸出了纤纤玉指不断戳着李清扬的脑袋。 “小弟弟,怕是还在练气境吧。姐姐可不用你来保护。” 随后她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比了一个很强壮的姿势。 “还是姐姐来保护你吧,我可是筑基一层了。” 随后又是一副跃跃欲试,想把李清扬搂在怀中蹂躏的模样。 李清扬连忙把她摁住,随后瞪着眼睛说道: “我筑基九层,随时可以结丹。” 陈四娘愣了一下,随后抓起李清扬的手, 想灌入灵力试探一番,结果却被浑厚无比的先天一炁直接轰炸了出来。 陈四娘大惊。 看来他说的不错, 这个少年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怪不得能小小年纪就拜入千峰派的内门弟子。 陈四娘嘟着嘴,感觉受到了挫败感。 “那我也不要你跟着。” 随后她挺起了胸膛,一脸骄傲地说: “我天天忙着给人接生呢,按理来说全身都是功德,哪会有劫难嘛。” 李清扬轻蔑一笑: “人心难测,天意如刀。” “能跑过去的那还叫劫难吗?” 他继续幽幽地说道: “现实远比小说更荒唐。你永远不知道劫难怎么来临,更不知道一个看着平凡无奇的人有着怎么样可怕的背景。世事浮沉如同沧海一粟,会让你在大起大落间不断地怀疑自己的道心。撑过去就成仙,撑不过去就灰飞烟灭。” 陈四娘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慢慢品味着这句话。 随后对李清扬刮目相看,眼神中充满着欣赏和佩服。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出了修为惊人。对修仙一途也这么有见解。” 李清扬摸了摸鼻子。 有点小得意。 幸好当年玄尘子说话的被自己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了。 果然, 用别人的话装自己的逼。 感觉就是爽! 突然,李清扬一拍脑袋, 好奇地问道:“对了,你是什么门派的?为啥还可以下山结婚。” 陈四娘从旁边的桑葚树上摘下了一个黑紫色的长条果子,含在嘴里咀嚼着,甜得眼角眯成了月牙。 “闾山派,我们门派的祖师爷没那么多大的规矩,就要求我们本领学成后下山普度世人。” 闾山派。 李清扬在脑海里搜寻着关于闾山派的记忆。 林薇薇和令狐霏对这个门派都有提及过,言语间十分敬仰。 天下鬼神皆钦仰,惟有闾山做主张。 可见这门派声望众广,口碑极佳。 原来如此,不靠强横的实力,而是靠民众之间的口碑来扩大门派范围么。 就在李清扬还摸着下巴思索着门派发展的时候, 陈四娘踮着脚尖,伸手又抓了一大把桑葚下来。 “真好吃,跟我老家的桑葚味道一模一样,你也尝尝。” 随后挑了一个又红又小的,一脸坏笑地递给了李清扬。 还没等一脸狐疑的李清扬接过的时候。 四周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两人连忙用宽大的袖袍遮住了自己的眼角,避免让碎石划破了自己的脸。 只见短短片刻, 清河村上就被一片乌云所笼罩。 隐约有红光在乌云中弥漫着阵阵妖气。 “陈四娘,给我出来。” 乌云中,回荡着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仿佛是撕心裂肺般的哭喊。 听到在喊喊自己的名字, 陈四娘一脸的惊愕。 见到这个阵势, 清河村的各户人家立马吓破了胆,立马关紧门窗。 像鹌鹑一样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 一瞬间,村中只剩下李清扬和陈四娘两人。 黑雾里的红光仿佛看了一下陈四娘。 直接施展了妖法, 几个黑灰色的巨大岩石块便从上落下,阵势浩荡,仿佛想将整个清河村都砸烂。 陈四娘咬了咬牙,拿出了挂在腰间的号角状的法器。 李清扬伸手拦住了想要斗法的陈四娘。 与以人为善的门派作风完全相反,闾山派斗法风格损耗极大。 危险程度堪比上刀山,下油锅。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万万不能动了胎气。 他目光一冷,看向了那头黑雾。 能够使用这般的法术,这妖族的实力与寻常筑基境相仿。 莫非,这就是她的劫难? 只见李清扬站在原处不动,浑身金光大作,带着世界本源的先天一炁充斥在两人周旁。 随后,剑诀一掐。 越来越有灵性的乌骓直接御剑飞出, 道化成了无数的剑光,凌厉的剑气宛若巨大的旋风场。 将这些陨石全部劈成了碎沙。 眼见自己的妖法失效, 乌云中的妖怪有些心慌。 立马想要接着发动妖术。 然后就在这个空隙。 身法早已臻入化境的李清扬,抬头一跨便宛如谪仙人一般出现在了半空中。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金光咒一出,谁与争锋! 鬼妖丧胆,精怪忘形。 耀眼的金光宛若流动的液体一般,缠绕在乌骓上。 一碰到妖气组成的乌云,宛若雷霆一般将黑云全部烧焦,驱散! 随后,一只烧焦了毛的狐狸脸老太太从乌云中落下,露出了原形。 她的眼神中含着恨意, 死之前也对着陈四娘伸出爪子。 但无奈, 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力气。 只见她的眼神逐渐失去了光彩,随后无力地垂下。 第五十五章 因果仇怨 只见那个妖族死后现出了原形, 那是一只垂垂老矣的狐狸。 李清扬小心翼翼地上前,拿着乌骓的剑尖捅了捅,确定她不再动弹了,才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腰间的五雷符。 随后两眼放光,拿出了一把小刀准备把这个狐狸的妖丹取出来。 然而,却被陈四娘拦下了。 “先等等。” “?” 陈四娘深吸一口气, “我要看看她的记忆。” “搜魂?”李清扬皱了皱眉头,“我不太会。” “没事,我自己来。” 陈四娘面无表情地咬破了左手中指的皮肤,渗出了几滴血液,随后在右手掌上画了一个不知名的云纹。 随后一阵淡灰色的光芒慢慢凝聚成一个铃铛的形状。 一个散发着阴森气息的法器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这是?” 李清扬皱了皱眉头问道。 “招魂铃。” 陈四娘简单地说道,便没有再继续解释,全神贯注地开始念起了咒语。 李清扬问道:“这是邪修的法器?” “嗯,我从杀死的邪修身上抢过来的。” 陈四娘摇了摇手中的铃铛,整整三下。 随后在这个狐狸尸体上, 出现了一个发散着半透明的魂体。 还没等对她进行搜魂,这个魂体便消失不见了。 陈四娘愣了一下, “失败了?” 李清扬翻了个白眼。 “妖族死后不入轮回,你不知道吗。” 陈四娘委屈地低着头,眼眶里有点泪水。 “我不知道嘛。” “怎么办啊,稀里糊涂地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我。” 一见到她这个模样。 李清扬有点心软了,随后摸到腰间的某样法宝,突然灵光一现。 反正有三次,用着试一下。 随后取出了判官笔,他将先天一炁注入了其中。 只见上面缠绕的三道禁制凭空散开,金色又复杂的字体在空中四散而开,随后破碎。 他将判官笔往虚空中连续点了几下, 一条昏暗浑浊的河水出现在了虚空中, 一个熟悉的木船就朝着二人飘了过来。 看到上面那一黑一白的人影, 李清扬朝着黑白无常拱了拱手,不理会嘴巴长大到能塞下一根鸡蛋的陈四娘。 “劳烦二位在冥界帮我寻找一下,这个妖族的魂体。” 那二位虽惊诧李清扬手中所持的判官笔,但毕竟酆都老大交代过,他们便驱使着木舟,去搜寻这狐狸的魂体。 ...... 那是生活在楚地的一只小狐狸。 它很幸运, 出生的那天。 刚好是每隔一个甲子才有一次的帝流浆, 乳白色的月华饱含着天地间最纯粹的灵力, 灌输到了这只小狐狸的身上。 帮助她聚灵,通智,凝丹,化形。 走完了寻常妖族,需要大半辈子才能走过的路。 但,它很不幸。 当她兴冲冲地顶着还没蜕化完的肉身。 来到了妖族的城池。 万妖国的根据地,青丘山。 正好赶上了。 大汉王朝,与万妖国的最后一场战斗。 亦或者是, 大汉王朝摧枯拉朽般,单方面的屠戮。 纯洁如纸的小狐狸, 刚出世,就远远地见到了世上最残酷的东西。 种族灭绝般的屠杀。 铺天盖地的法器,倾泻着无数的灵力,将妖族的城池全部摧毁。 四散的妖族居民则是被在地面武者所组成的枪盾军队一一杀死。 它, 看到了令她最为惊恐的一幕。 无数的妖族被一一捆绑起来,跪在地上,仿佛在迎接着某个大人物的到来。 一位穿着银铠,面容儒雅的白脸将军乘着蛟龙所拉的战车从天而降。 他随意地扫了数万妖族一样,随后淡淡地说了一声。 “留着没用。” “杀。” 一声令下。 无数妖族齐齐头颅落地。 杀气,死气,弥漫在这座被摧毁的城池中。 比起同族来, 这只狐妖是幸运的。 或许是她距离太远,又或许是她太过“弱小”,不值得大军特地出手。 那位大人物并没有理会她,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单是这一眼,就让她吓破了胆。 从那天起,对有人族所居住的地方,一直都是退避三舍。 从那以后。 曾经的妖族大部分都失去了传承, 唯有一些开智的精怪会躲在山林之中,远离人烟不与人类发生任何冲突, 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修士的追杀。 她甚至畏惧自己的妖力过于强大,自信散去化形期的妖力,只是留下了一颗保命用的妖丹。 她在林间生活着,与普通未开智的狐狸一起生活,捕猎,不敢寻找妖族。 有时候,被猎人发现了,也不敢动用妖术,而是拼命从猎犬和陷阱中逃生。 有很多次,她伪装得太好,甚至修士的眼皮子底下也躲过了一劫。 她觉得,自己应该就能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于是,她找了一个在狐狸眼中,看上去比较帅气的丈夫。 与他交配,生子。 像只普通的狐狸一样过一生。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刘徹并没有下令将妖族屠戮一空。 甚至禁止魏青明面上发布杀妖令。 但大汉的杀神却怕妖族青山再起,暗地里抛出了一个令无数修士都为之疯狂的东西。 以妖丹为引,炼制丹药的秘方。 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 有门有派,或者是无门无派。 所有松散的修士,在突破修为的诱惑下,全部凝成了一股绳。 对于狩猎妖族,爆发出了更为强大的热忱。 杀妖取丹,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那些有骨气的,有野心的,早就被刘徹魏青这一对千古君臣的组合杀了个精光。 剩下的苟延残喘老妖,面对这些修士,更加不堪一击。 于是,一代不如一代。 像这只垂垂老矣的狐狸一样,大多数时候只能找到一个勉强开智的丈夫。 随后生下没有灵智的子嗣。 由于修为不够,还得经常找来灵药给他们延年益寿。 当然, 有时候, 很残酷的。 ...... 随着修士对于残存妖族宛若刮地皮般的搜寻。 她便带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不断东躲西藏,小心翼翼地存活者。 但某一天, 她发现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在她的慢慢影响下,居然也开了灵智,能够开始粗浅的修炼。 这意味,只需要有点时日,她不再孤独了。 她更加卖力地想生存下去, 她跟豺狼虎豹搏斗,每天鲜血淋漓地抢回一些肉食,以及挖回一些具有灵力的草药。 每天喂给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们。 慢慢的,她的丈夫也开智了。 这也让她,逐渐起了贪心。 不再是像以前一样,纯粹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而生活下去。 而是,对生活有了期冀,想更多地享受这一切。 随着孩子们的一个个开智, 她们的洞穴也不得不往人类的村落上靠。 因为一些东西,只有人族才有。 某一天, 她外出猎食的时候。 回来发现洞穴内空无一人。 她连忙顺着脚印,发觉自己的几个孩子竟然落入了猎人之手。 只见五大三粗的猎人正哼着歌,手里提着几只狐狸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啧着嘴称赞道: “这几只狐狸真肥,奇了怪闻起来还一股药香。” “正好宰了给媳妇补补,刚生了个大胖崽子,受苦了。” “剥下来的皮,正好过冬用。” “嘿嘿,多亏了陈大仙的接产,才让母女平安。” 猎人拿起了手中充满血渍的屠刀,朝着几只小狐狸砍去。 随之赶来公狐狸碰巧眼看到这一幕,连忙尖叫一声,朝着木屋的门撞去,想将自己的孩子们救出来。 然而却被陈四娘在产房旁顺手布下的符箓轰杀。 化为了灰烬, “天杀的,又是啥撞上来了。” “咦,有只烤焦的狐狸自投罗网?” 猎人捡起了化为焦炭的公狐狸,闻了闻,随后一脸嫌弃地丢在一旁。 “旺财,给你吃了。” 一只硕大的猎犬扑了上去,撕咬着烧焦的公狐狸。 而猎人则是举起屠刀,杀了几只小狐狸。 剥皮,去骨,切肉,熬成汤。 她, 依旧像刚化形的时候一样。 远远地躲藏着,不敢动弹,也不敢做什么。 夹着尾巴害怕地回到了自己的洞穴, 看着空无一物的家。 这时候的她,体验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感觉。 滔天的怒火和恨意从她的眼中涌起。 她杀死了那个猎人,看着那对母女,她没有下得去手。 随后,顺着符箓灵力留下的痕迹。 不再掩饰自己的妖力, 再最后一刻,用妖族的身份死去。 而不是等待屠戮的动物。 ..... 等到看完这只狐妖的记忆之后。 陈四娘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李清扬沉默着,但没说什么。 这只狐狸的仇,她自己已经报了。 甚至有两个人,失去了丈夫和父亲。 你杀我,我杀你。 这其中谁欠谁的,说不清道不明。 但李清扬知道。 如果没有刘徹和魏青, 现在天天东躲西藏,害怕被杀取丹的,就是人族了。 第五十六章 人与仙与妖 看完这一切后,陈四娘离开了这个村子。 顺带拉着李清扬一块,说是去散散心。 李清扬其实不想去的。 毕竟女人伤心时候最麻烦。 又得安慰又得哄的,跟三岁小孩一样。 但无奈接了保护这厮的任务,看她现在恍恍惚惚的样子,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是一尸两命,自己的良心过不去。 只好跟了上去,陪着她在林间闲逛。 夜晚, 两个人在篝火堆旁烤火。 火光在陈四娘的脸上照耀着,阴晴不定。 她双眼无神地说道: “怪不得.....修为越高的人越会不想理会世事。” 随后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起来。 “原来有时候,不经意间因果就这么结下了。” 李清扬拿着一根棍子,挑拨着熊熊燃烧的焰火。 “是啊,所以修仙的人就喜欢找个山疙瘩。” “挖个洞,躲起来闭关悟道。” “双腿一盘什么也不管。” 陈四娘眉头一挑,不喜地说道: “那是散修。” 李清扬附和道:“对对对没错。” “也有的人,他们觉得自己的劫难一个人摆不平。” “就呼朋唤友聚集在一块,变成宗门。” “有什么劫难来了大家并肩子上。” 陈四娘噗呲一笑: “原来你是这么看待宗门的。” 李清扬耸了耸肩: “可不是嘛,不是为了寻求庇护,谁会去拜入门派受条条框框束缚呢?” “不是怕自己力量不够,谁又会尽心尽力把自己的福禄分散给弟子们,开枝散叶?不就是想分担因果业力,好渡劫长存嘛。” 陈四娘幽幽地说道: “你这话要是让千峰派的老顽固听到,肯定把你打死。” 李清扬嘿嘿一笑: “那可不会,老头子开明得很。我在他面前咋放肆他都心无波澜。” 主要是因为段明远不舍得打这个难得一遇的宝贝疙瘩,怕收不住手把这厮脑子打坏了,还指望着他给千峰派带来大兴呢。 陈四娘又继续说道: “我们闾山派可不是这样的。” “我们对成仙得道其实没有太多的念想。” “从祖师爷开始,一直都是学成之后下山。” “和普通人一起起居生活,能不动用术法就不动用术法,只用一些符箓的小法术给身边的人提供便利。” “祖师爷说过。” “如果失去了烟火气,那么成仙又有什么意思?” 李清扬挠了挠脑袋,感触颇深地说道: “这是大隐隐于市啊。” 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看来你们祖师爷境界很高。” 毕竟仙人,练气境的时候气力就大于普通人,筑基境更是能用各种术法,百病不生。 到达结丹境在普通人眼里看来已经和天上大罗金仙没有什么区别了,抬手一招便能腾云驾雾。 寿命悠长,不受生老病死。 到金丹境又更了不得,移山填海,偷星换月。 举手投足间就能决定数万人的生死。 这种凝聚于同类之上的超脱感,如同权力一样,让人无法自拔地沉浸在其中。 李清扬想了想,随后说道: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人族和妖族本来就势不两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保不准哪天这个狐狸修成大妖了,他们一口气开始祸害起人族来了,对吧?” “虽说妖族现在被杀得抱头鼠窜,但是被追杀的都是落单的小妖。闲暇的散修压根不敢去大妖的山头蹦跶,然而有能力清扫大妖的门派又各自为战,无瑕分散精力,生怕鱼死网破,元气大伤被其他门派摘了桃子。” “万一出了一个大妖出来,趁乱自立山头壮大,那可完蛋了。” “受害的终究是周边的百姓。” “你想想,你虽然难受了一点,但是可是做了大功德,提前把灾厄捏死在娘胎里了。” 李清扬一脸夸张地赞美着陈四娘,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番话下来逗得陈四娘咯咯直笑,伸出手不断推攘着李清扬。 “去你的,还大功德。” 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 “妖族不入轮回,我想给她超度一下都不行了。” “还是感觉自己亏欠了她。” 妖族不入轮回,所以妖族比人族更加渴望生存,贪图享受长生带来的美妙。 同时也更加畏惧死亡。 因为一但死了, 就什么都没有了。 魂体会在冥界里浑浑噩噩地游荡,然后分解成最原始的灵气,重回天地。 连鬼修都看不上他们的魂体。 但说来也奇怪, 人族仿佛是天地间的宠儿一般。 除了人族有地府,酆都。 能够喝孟婆汤,经过十殿阎罗进行审判后再入轮回。 其他的种族,都是在天地间游荡,回归本源。 连妖圣,也躲不过这一劫。 李清扬只好转移话题问道。 “那接下来你要干啥?” “回老家?” 陈四娘想了想说道。 “先回去找我夫君,把孩子生下来吧。” 李清扬兴致勃勃地问道: “去找你老公吗,你老公长啥样?” 陈四娘鄙夷地看了李清扬一眼。 “他虽然不是修仙者,但是人正直,可不像你一样,年纪轻轻就是个小色狼。” 陈四娘双眼放光,眼神中透露着崇拜: “我们两个从小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上山学艺,他便在家中读书。” “那时我们约定,我习得仙法,他便去考取功名。” “我学艺归来的时候,他正好考上了秀才。” “那天我们完婚之后,他说要进京去考举人。” “我在家中呆不住,便出去云游四海,一边攒功德为他祈福,一边掐着日子等他回来。” “前些日子我碰见老乡了,他说道我丈夫考上了举人了。” 陈四娘的笑容中满是甜蜜。 “正好,我可以顺路回去,待他衣锦还乡的时候,梳云鬓,贴花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他一个惊喜。” 陈四娘一拍脑袋,说道:“啊,我还得给婆婆带些礼物,咱们去找找有没有千年雪莲吧。” “千年雪莲熬制成药粥,凡人喝了可以延年益寿,滋补身子。” 李清扬翻了翻白眼:“姐姐,天材地宝旁边都有灵兽看守着。” “那些蛮荒异种皮糙肉厚,又没开智。畜生习性重得很,你想抢掉他们等了几百年几千年的宝贝,他们不跟你玩命才奇怪呢。” 李清扬有一次看上一颗万年青檀木上面结的桑黄,只有拳头大小,散发出来的药香十里之内的人都闻得到。 然而正想去摘取的时候, 一只三只眼睛的青色毒蛇便吐着信子,对着李清扬虎视眈眈,露出獠牙不断恐吓。 李清扬与那只毒蛇交战数个回合, 势大力沉的灵兵乌骓劈砍在它身上,居然只能砍掉许些的鳞片。 五雷符轰击下去,毒蛇也只是表皮稍微焦黑了一些,这反倒激起了它的血性,让它愈加狂暴起来。 眼看众多手段不管用,只剩金光咒。 权衡利弊下李清扬便灰溜溜地先撤了。 鬼知道金光咒对这些皮糙肉厚的家伙伤害有多大。 万一不奏效。 能不能脱身另说,醜肯定是醜大了。 没必要没必要, 君子取宝十年不晚,此物和我有缘。 等它有磨盘那么大了再过来。 李清扬如是安慰自己道。 第五十七章 山海经菜谱 “嗯~人家就要千年雪莲,你陪我去嘛。” 只见陈四娘毫不顾忌形象地装嫩,像个小女生一样地挽着李清扬的胳膊撒娇。 毕竟好不容易白嫖到一个免费的打手, 不用白不用。 “滚滚滚,别在这装嫩。” 李清扬大怒,连忙一手推攘着陈四娘,一手拼命从她怀中挣脱。 “嘤嘤嘤,陪人家去一趟嘛。”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大姐求求你收了神通吧。” “耶!” 陈四娘开心地蹦跶了一下,伸手比了个剪刀,伟岸上一片波涛汹涌。 ...... 隔日,御剑飞行。 楚地,天池山。 位于名声远扬的太行山这一脉的东北角。 气候更为寒冷,终年覆盖着一片薄薄的细雪。 即使是炎热的夏季,在陡立的岩壁上,也会结一层透明的霜,万里乌云的时候,阳光直射下去,结了霜光溜溜的岩壁就宛若一面铜镜一般,发散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山上光秃秃的,没什么高大的树木。 连草也低矮的灌木丛,不像南方堪比小树高密集的野草。 地面干燥,有些微微的裂纹,四周零零散散的,有着许多看着宛若碧玉一般,但是表面长有奇怪纹路的石头。 李清扬捡起了一块石头细细观摩了一会, 倒是有些令人好奇。 上面的花纹形状各异,竟然有飞鸟虫兽的图案,宛若天生一般。 “这种地方会有千年雪莲?” 李清扬抬头看了看四周, 时不时有宛若老鼠一般的小兽,叼着一颗石头便展开四肢之间的薄膜滑翔,在陡峭的悬崖之间来回奔波。 “这是什么?” “这是飞鼠,形状想兔子,头像老鼠,专门喜欢寻找有纹路的石头去填充自己的蜗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看。” 李清扬顺着陈四娘所指的方向, 只见在一个陡峭的岩壁之间。 有一个细微的小洞口, 那只飞鼠叼着一块文石,便钻了进去。 李清扬运转先天一炁到自己的晴明穴上,双眼之间瞳孔的焦距一调,眼中所见的世界细致入微。 像是鹰眼一般看到了洞穴内的场景。 这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洞口内颇有规律地摆着文石。 连洞穴外一圈,岩壁上的石头也被替换成了富有韵味纹理的石头。 而且文石的排列仿佛无意之间暗合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的阵列之道。 有形无形间,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聚灵阵,调养着洞穴内的灵气,以及地水火风。 一个小洞穴,宛如一个小世界一般。 尽管灵力微弱,却足够支撑飞鼠们在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吞吐天地之灵气,吸收日月之精华,维持自己生命的本源。 这不就是仙道吗? 李清扬暗暗道奇, 小小的飞鼠居然有如此神异的功能。 这是师从人类? 还是上古先贤师从于它。 修道,妙不可言。 恍兮惚兮之间, 李清扬盯着劳作的飞鼠,不断地思索着人与天地之间的关系。 突然,就陷入了一个十分舒服的状态。 浑身的先天一炁流动越来越平稳, 丹田中的先天一炁不断地蒸腾着,从液态变成了气态,汇聚到他的中丹田之处。 随后,竟然隐隐凝聚成一颗圆球状的透明物体,上面缠绕着一条透明的龙气。 这竟是结丹境! 只见李清扬快凝聚成丹的时候, 他腹中金色的小剑闪出了一道剑芒,立刻将这颗不完整的丹气打散。 先天一炁立刻反哺回到下丹田处。 李清扬也从定中立刻惊醒。 随后擦了一把汗, 真是修为越来越压制不住了。 一不留神就会进入悟道境,然后飞速结丹。 幸好提前在丹田的金色小剑上储存了一些剑意,以防万一。 就当李清扬打算练练剑法,将体内的先天一炁捋一捋的时候。 只见一旁的陈四娘浑身戒备,拿着手中的号角状的法器,一脸紧张兮兮地看着四周,仿佛有人埋伏的样子。 李清扬苦笑不得, “你这是干啥?” 陈四娘瞪大了眼睛,一幅活见鬼的样子。 “给你护法啊,你怎么说突破就突破。” 李清扬恍然大悟,寻常修士突破修为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降服自己的杂念。 或者是担忧突破修为的时候无法自控体内的灵力,被仇家暗害而死。所以会躲在门派的护山大阵中,倾尽门派之力来维护自己的安全。 可他不是。 他练的是太上忘情剑,以剑入道。 在金丹迈入元婴,迎接天地雷劫之前一路顺平无阻。 而且体内有着剑意和先天一炁两股能量,不存在失控的问题。 自从筑基之后,两者宛若太极的阴阳一般相生相克,维持了一个奇妙的平衡。 两者从势如水火,变成了夫妻一般,相依为命,额不对,是相互扶持。 只要一方迅速减少,另一股力量便会顶上,维持住体内能量的消耗。 达到一个生生不息的水平。 李清扬微微一笑,骄傲地抬起了下巴:“小事,修为突破对我来说和吃饭喝水一样。” 陈四娘一脸震惊:“那你还突破失败了?” 李清扬的嘴角抽了抽:“......我是刻意压制着修为,这跟我的成道之路有关。” 陈四娘噢了一声后就不再询问,毕竟涉及个人道途上的事情,十分忌讳外传。 只是像好奇宝宝一样,时不时地就偷瞄李清扬一眼。 眼前的少年实在给了她很大的惊喜。 又是修为惊人,又是能随时突破,手中居然握有判官笔,能够差事黑白无常办事! 而且她特别在意的是。 李清扬将狐妖击落的那时候使用的那道金光。 她从未见过如此让她心悸的力量。 这个人,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向前走去。 一路走,一路探查着悬崖峭壁,看看有没有长满千年的雪莲。 可惜要么都是光秃秃的,只长着一两根野草。 要么未满千年,莲子数目稀少。 就在两人搜寻了大半天, 腹中有些饥饿之际。 只见一只五彩斑斓的鸡扑腾着翅膀,飞到了两人所要经过的路中间,抬起了鸡爪子啄了啄,一脸不屑地看着二人。 只见陈四娘双眼放光地看着这只野鸡,主动给李清扬解释道: “这是象蛇。” “象蛇?” 李清扬好奇地看着这只野鸡,好奇为什么鸟会取这样的名字。 “就是一种鸟,长得跟野鸡一样,五彩斑斓的。它的叫声就是‘象蛇’,所以有这个名字。” 李清扬恍然大悟,他似乎在一本菜谱里见过这个生物。 好像是山海经还是三哼经来着。 李清扬对陈四娘刮目相看,感慨道: “你懂得可真多啊。” 陈四娘得意地说道: “那是当然。” 陈四娘看着这只五彩斑斓的象蛇,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地说道: “象蛇肉质鲜美,吃它的肉能够治疗呕吐。我刚怀孕的时候以为自己是胃出毛病了,就喜欢逮几只象蛇炖汤喝。” 随后砸吧了几下嘴。 “可美味了。” 只见象蛇宛若能听懂陈四娘的话一般, 又或者是她的眼神太过骇人,跨过了物种之间言语不通的障碍。 只见这只骄傲如孔雀般的象蛇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恶意,浑身发寒,鸟脸上出现的惊恐的表情,立马扑通着翅膀飞走了。 陈四娘看着象蛇远去的身影感慨道: “真是可惜。” 李清扬翻了个白眼,踏着醉仙望月步朝着象蛇追去。 “愣着干啥,赶紧追啊,你今天的晚饭不想吃啦?” 第五十八章 万年雪莲 待到陈四娘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之后。 只见李清扬面色凝重,正看着手中的一根羽毛出神发愣。 正在刚刚李清扬想将象蛇抓住烹饪之时,手中所握的象蛇居然变成了一只羽毛。 陈四娘看到他对着羽毛发呆, 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憋着笑上前拍了拍李清扬的肩膀,一边安慰,一边给他解释起象蛇的特性起来: “象蛇是洪荒异种,虽然肉身不强,但具有一种先天神通。只要它觉察到有危险的时候,便会脱落羽毛变成一个真实的替身,本体横穿空间到百里之外。” 李清扬撇了撇嘴。 怪不得他刚刚捏着象蛇的脖子时,感觉到了一股空间波动。 感情这厮还有这本领。 “那它逃跑能力这么强,要怎么抓啊?” 李清扬问道。 陈四娘神秘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天上。 李清扬抬头,只见天上万里无云,只有几只飞过的鸿雁和携着文石的飞鼠。 一脸迷茫地看向了陈四娘。 只见她说: “笨,看我的。” 她从地上捡起了一颗文石,手腕轻轻一发力,灵气蕴含在文石里头,如同弓箭般飞速弹出。 随后在空中直接击落了一只叼着文石正欲飞回洞穴的飞鼠,被击中后它哀嚎一声便落了下来。 陈四娘一蹦一跳地跑了过去,将飞鼠捡了起来。 弹掉了它身上的尘土,随后得意洋洋地对着李清扬说道: “用它就行了。” 李清扬大为不解。 “你抓飞鼠干嘛?又没有几两肉。” 陈四娘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 “飞鼠是象蛇最喜欢吃的灵兽。” “平日这个小东西又警惕,滑翔速度快,躲在洞穴里又不好捕捉。所以一看到落单的飞鼠,象蛇便会受食欲的驱动扑上来。” “只需把它倒挂在树上,我们就可以守株待兔了。” 陈四娘挠了挠这只飞鼠的肚子,从腰间拿出了绳索说道: “拜托你了小家伙。” 只见被捆起尾巴的飞鼠一脸哀求,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甚至两只爪子合在一块恳求。 李清扬于心不忍,却被陈四娘催促着赶紧躲到草丛。 只见她将李清扬压在自己的声下,用食指竖在唇边嘘声说道: “别嚷嚷,象蛇警惕性很高的。” “咱们要等它吃飞鼠吃到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这时候它的神通就用不出来,咱们就能把它抓到手了。” 只见被挂起来的飞鼠发出了尖锐的叫唤,被倒挂着不断挣扎。 直至没有体力的时候,只能在空中轻微抽搐着,发出哀叫。 不一会, 正如陈四娘所说。 远方的天际,几只五彩斑斓的野鸟飞了过来。 正是象蛇。 两大一小,总共三只。 只见其中一只象蛇警惕地看着四周,仿佛在确认有没有什么陷阱。 随后一脸迷惑地看着这只被倒挂起来的飞鼠,仿佛在疑惑着这只飞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能够存活这么久的象蛇,毕竟不是轻易能被骗的。 它左看右看,上前嗅了又嗅,甚至用自己的鸟嘴啄了啄。 最终还是克服了自己的食欲,一脸警惕地飞走了。 另外一只大的象蛇本想将小象蛇驱赶,然后自己独享这只飞鼠。 眼见自己的同伴飞走,不免怀疑这只象蛇身上是否有些毛病,心中也有些胆怯,爪子一二再,再二三地往前探了探。 最终还是放弃了,跟随着另外一只象蛇飞走。 李清扬眼见两只大的肥美晚餐都飞走了,不免有些失落。 但是看见那只飞鼠能够躲过一劫,不免有些庆幸。 不知道为啥,他对这个小东西特别有好感。 就如同有的人钟情于猫狗,甚至能把他们当成血亲骨肉一般。 李清扬对于飞鼠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 只是他不知道,这感情是从哪来的。 也许,是因为之情观看飞鼠的洞穴,有感而发入道境。 就在李清扬出神的时候, 那只小象蛇眼见两个同伴都飞走了。 经验尚浅,还没经历世间险恶的它,不免大为欢悦。 便向飞鼠啄去,想开动这一难得的美味大餐。 陈四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想看着血腥的一幕。伸手推了推李清扬,将腰间能够自动捆绑敌人的牛筋绳递给了他,示意他过一会便将象蛇捕捉。 眼见飞鼠就要命丧当场。 李清扬的身体居然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金光, 随后抬腿便是不自主地使出了咫尺天涯,缩地成寸之间,便出现在了象蛇和飞鼠之间。 乌骓心有灵犀地出现在了李清扬的手中,几道剑光飞出将飞鼠的绳索砍断,千钧一发之际将其解救而下。 小象蛇大惊,立马想使出本命神通遁逃而走。 没想到它刚使用之际,心生一计的李清扬将咫尺天涯倒退使用。 只见两股空间波动同时出现。 一道向前,一道向后。 二者互相抵消。 小象蛇的神通立刻失去了作用,立刻跌倒在地。 李清扬随即抛出了腰间的牛角绳,将其捆绑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山海经食谱曾记载道: 此生物纵使逃跑本事一流,却被人族总结出了抓捕规律。 从起其贪欲入手,让其在进食过程中捕获。 完美地契合了那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故名象蛇。 ...... 只见两人一鼠围坐在篝火旁,留着口水嗅着从火堆里传来的香气。 “好了没,好了没!” 陈四娘不断催促道。 李清扬白了她一眼。 “好了好了,别叫唤。” 随后拿着两根树枝,将火堆里散发着香气的泥土块夹了出来,放在一块又平滑的文石临时建成的石桌上。 随后李清扬手腕发力,将外面的泥土块敲碎,露出了里面散发着油脂光泽的白嫩的象蛇肉。 “来,吃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被李清扬救下来,没有离去而是跟在两人身边的飞鼠,也是双眼放光地看着这只自己的天敌。 只见李清扬撕下了一小块肉,丢给了这只飞鼠。 “尝尝吧小家伙。” 飞鼠抱着跟这块相较来说,和自己头差不多大的象蛇肉飞速啃食了起来,双眼开心地眯上了一条缝。 就在李清扬打算大快朵颐的时候。 只见陈四娘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李清扬不由一笑,随后撕下象蛇的腿肉递给了陈四娘。 “给,别烫着了。” 陈四娘吞了口口水,立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两人一鼠风卷残云地将象蛇肉吃得只剩一具干净的骨架。 就在李清扬摸着肚子,打算休息一会的时候。 只见飞鼠拉着李清扬的袖子,吱吱地叫唤着。 李清扬大为好奇, “你想说啥小家伙。” 飞鼠在原地蹦跶着,示意李清扬跟上。 随手双腿一蹬,便在空中滑翔。 李清扬连忙拉上陈四娘,御剑飞行。 只见二人跟随着飞鼠,来到了它所居住的一个小洞穴中。 它示意着二人在外头等着,然后扭着屁股钻了进去。 过了一会后,叼出来了一颗散发着阵阵寒气的莲花。 看到飞鼠口中之物,李清扬虎躯一震, 这不是千年雪莲吗? 不对。 李清扬定睛一看,数了数上面的莲子数。 一颗,两颗,三颗.....十六颗。 一颗莲子需要千年的时间蕴养而出。 所以这居然是颗整整一万六千年的雪莲。 万年雪莲! 李清扬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说道: “小家伙,你要送给我这个吗?” 飞鼠迅速地点了点头,将其叼到了他的手掌中,示意李清扬将其收下。 陈四娘惊讶地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相信运气居然这么好。 千年的雪莲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难以寻觅的天材地宝。 更不用提万年雪莲了,在金丹修士的眼中都是炙手可热的宝贝。 眼见万年雪莲离开了飞鼠的洞穴,外边的灵气有退化的趋势,李清扬连忙将其收入了乾坤袋之中。 随后摸着飞鼠的脑袋, “真是个善良的小家伙,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千峰派。” 飞鼠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钻到了李清扬的袖口中。 李清扬得意洋洋, 咱也是有灵兽的人了。 第五十九章 剑不是你这么用的 第二天, 恢复精神的二人,便打算启程回去陈四娘夫君所在的村落。 古田村。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落。 位于楚国和唐国交织的边界,位于冷冽的高山和广阔的平原之间,气候温和。 一年四季风调雨顺,土地肥沃,越靠近唐国境内,越是一块块的稻田。 很少有大型猛兽,十分适合宜居。 这里的人不但具有楚地直爽的性格,还具有唐国人对于正统道门的痴迷。 挨家挨户都会供奉供奉三清祖师的牌位,同时各个村落的地界都竖有一块石碑,上面印着“泰山”二字。 俨然是寻求泰山府君的保佑。 只认泰山府君,而不认十殿阎罗。 这其中也牵扯到上古时期,道门和佛教在冥界争柄权的故事了。 原本上古时期,人丁稀少的时候。魂体纯真无瑕,人死后皆是魂归泰山,逍遥自在地等待重回天地间。 不知从何时起。 佛教兴起,人口飞速膨胀。 多出来的魂体让阳间和阴间的比例逐渐失调。 于是佛教悄无声息地插手了阴间的事物,让冥界多了五方鬼帝,十殿阎罗等职位。 更是修筑了酆都,天子殿,鬼门关等建筑。 让冥界活脱脱宛如另类的国度一般。 泰山府君也是个妙人,掌控生死的柄权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便将生死簿,孽镜台等先天灵宝尽数抛了出去,让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把控整个阴间。 自个挂了个闲职,当了个不大不小“泰山王”,终日在洞府中一人饮茶,看着星空参悟大道。 说回古田村, 因为这个小村庄位于两地交界, 正好三不管地带。 时常有流寇经过。 而且不是一般的流寇,非是习得许些武艺的民兵能打赢的。 这些流寇,都有许些修为傍身。 他们的来历是这样的,一些门派的道士,修为不到被遣下山还俗,由于习得一些练气之术或者术法,相较常人而言能力不凡,但心境修为跟不上,便起了歪念头。 好吃懒做,贪图享受,便当上了流寇,四处劫掠为生。这些位于国与国之间的小村落便是他们下手的主要目标。 当然了,有压迫的地方便有反抗。 许多村子会自行组织一些村里习过武艺的好手,当镖师。 不但保护村里人的安全,同时也帮周边几个村落的物质交通道路正常运转。 所以常常会有走镖的流寇在村外的道路上一言不合就厮杀起来。 比如现在。 就在李清扬驾驭着飞剑,即将到达古田村的时候。 从下方传来了一阵刀剑砍杀的声音。 两人面面相觑。 李清扬试探道:“去看一眼?” 陈四娘面容严肃,咬牙切齿地说道:“走。” 李清扬大为欣赏,好家伙。 是个嫉恶如仇的道姑。 于是驾驭着乌骓朝着低空飞行,用一块云团挡住了两人的身影,随后拨开了许些云雾,露出一小块视野,从上往下看。 只见底下的是两方人马。 一方穿着劲装的镖师,拿着刀枪棍棒护着几个伤员,还有七八俩一看就装载价值不菲物品的镖车。 另一方则是用黑布蒙着脸的流寇,手中齐齐拿着精钢长刀,腰间挂着一拍手弩。 刀法狠辣,一边和镖师门劈砍,一边时不时地用手弩以及暗器进行偷袭。 最外头还有一个带着高帽子,眼神阴翳的家伙,腰间挂着一把精钢长剑,上面隐隐有许些灵气的流转,手中还拿捏着一叠符箓。 只见镖师这边由于必须守在镖车的附近,不敢放开了打。 同时武艺参差不齐,再加上流寇的手段十分阴险,在冷箭的偷袭之下,伤员逐渐增多。 眼见这趟镖又要受不住了。 顶在最前头的那个镖师愤怒地吼了一声,浑身肌肉膨胀了一圈,将上半身的衣物撕碎,露出了流转着精光,宛若千锤百炼锻造出的身躯。 此乃铁布衫,虽然是武者烂大街的功法,但练到最上层也能够刀枪不入。 只见他双手做爪式,不顾精钢长刀和暗器的偷袭,暗暗运转内力和身法,宛若鬼魅般打散了流寇的阵型,挨个贴近在他们的身侧,用同伴作为人肉盾牌,让其他流寇的攻击束手束脚。 同时双爪猛地发力抓碎了一个又一个流寇的喉咙,宛若天神下凡一般酣战,好不痛快。 李清扬看着直拍手叫好。 就在他击杀了大半数流寇时。 躲在最后头的那个眼神阴翳的家伙,终于出手了。 只见他朝起了一个符箓,便朝虚空中点去。 只见一道雷霆宛如毒蛇一般朝着那位镖师缠去。 那镖师看见这个领头的流寇居然有此神仙手段,不由一惊。 本想故技重施,擒住一个流寇小兵,便想躲在他身后。 没想到这个领头的极为残忍。 他露出了一个嗜血的微笑,便操控着雷电将他,连同自己的手下一块笼罩进去。 只见那位流寇发出了一声哀嚎便化为了焦炭,散发着肉香倒在地上。 那镖师闷哼一声,铁布衫在顷刻间便被雷霆击溃,幸亏他修为深厚,只是表皮宛若被烫伤一般,口吐鲜血连忙往后倒退。 铁布衫尽管对寻常刀剑的防御很强,但对灵力的抗性就弱太多了。 刚刚那一下,便让他受了重伤,并且雷电附带的麻痹作用让他暂时气血翻涌,无法动弹。 那领头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又是拿出了一道符箓,轻轻一点。 黄纸朱砂制成的符箓在空中燃成了灰烬,一道散发着高温热气,扭曲了周边空气视野的火球朝着镖师撞去。 完蛋了,我命不久矣。 那位镖师眼见避无可避。 站在原地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性命危机的关头。 这颗火球被一道平平无奇的剑光给劈成了最原始的火星。 只见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站在原地,手中握着剑指,上面还散发着许些白烟。 他满不在意地朝着自己的手指吹了口气,将白烟吹散。 只见这个少年对那流寇看而不看,反倒转过身背对着他,朝着空中喊道: “你在上面待着,等我把这鸟人解决了再下来。” 那领头流寇心中一惊,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发觉除了云朵外,没有任何的东西。 顿时放下心来。 随后又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了一下这个少年,只见他除了腰间挂了个小袋子,也没有兵器,符箓。 身穿劲装,看着架势可能是个专精指法的武者。 呵,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便想出来行侠仗义了? 任你在天才,这个年纪修行的功法,还能抵得过我的符箓道术不成? 还朝着天上说话,看来脑袋还有些毛病,怪不得敢多管闲事。 这个流寇如此想到,随后他也不敢大意,一手摁住自己的长剑,眼睛微眯,充满杀意地看着李清扬。 这趟镖,他是夺定了。 多来几个人也得杀。 李清扬眼见此人对自己露出了杀意,便知道他没有看出来自己的身份。 内心不由得对其生起了一丝同情。 毕竟是被赶下山门的俗家弟子,是外门中的外门。 对道门的常识实在是一知半解。 乾坤袋也认不得。 当然,怪不得他见识浅薄。 毕竟基本上所有的修士,压根不搭理凡间这些人的争斗。 除了李清扬这个奇葩。 他就喜欢插手“闲事”。 只见他用贱兮兮的声音问道: “你这厮又是被那个门派赶下来的?” 那个被戳中痛楚的领头人大怒,声音宛若从牙缝中抠出来的一样说道: “不知死活的黄毛小儿。” “今天就让你死得明白,爷爷我正是龙虎山门人。” 只见他将剩下的符箓拍在了自己的剑上。 那柄剑发出了雷电,风刃,火球等元素,蹭地一下变成了三米长。 随后他便朝着这柄快三米长的巨剑耍着精妙的剑法向李清扬攻击而来。 李清扬微微一笑:“符箓,不是你这么用的。” 只见他腾转挪移之间,便幻化出了数十个身影。 一时半会之间,那人分不清哪个是真身。 随后, 每个身影都齐齐发出了一道雷霆, 将上面由灵力组成的风火雷电驱散。 只剩下一把精钢长剑。 此时, 只见他耳边轻轻传来了一道声响: “剑,也不是你这么用的。” 惊恐的流寇终于明白,眼前的少年跟自己一样,是道门中人。 不,看他随手便能使出的术法。 俨然是真正的修士! 怎么可能! 他为什么要插手凡人之间的争夺。 心神失守之下,这个流寇便失了章法,剑法越来越凌乱,仓忙间终于将剩下的幻影劈碎。 然而李清扬的真身早已在一旁看戏。 眼见这个还俗的龙虎山门童累得气喘吁吁。 李清扬便从地上随意捡起了一根干草。 手腕轻轻一抖,宛若枯木逢春一般。 他手持的,仿佛是天下最为锋利的长剑。 轻飘飘慢悠悠地朝着他刺去。 无穷无尽的剑意将其锁定, 让他有种如若动弹一步, 下一刻便会有无数的利剑将自己贯穿的感觉。 流寇绝望地站在原地, 此时他体会到刚刚那个镖师的心情了。 只见那根干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明明速度是那么缓慢, 为什么会避无可避?! 干草停在了他面前的三寸。 李清扬轻飘飘地将干草收回,转过身去。 流寇愣了一下,以为李清扬要饶他一命。 随后,还没他来得及高兴的时候。 一点红星出现在了他的眉心上。 又是一道血光从他的后脑壳飙出。 这个流寇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李清扬负手而立,轻轻一笑。 剑未到, 意先到。 杀人何须用剑? 剑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意。 草木虫石与我而言皆是最为锋利的宝剑! 随后又是一抬手。 无数的剑意将剩余的流寇刺穿,让他们不见血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好了,下来吧。” 李清扬拍了拍衣衫,朝着空中喊道。 为了让陈四娘不动胎气,李清扬便让她和乌骓一起在空中观战。 反正对两个筑基修士而言,面前的流寇和随手碾死的蚂蚁没有太大区别。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无所谓。 还没等陈四娘飞下来,李清扬身后传来了一声哽咽的声音。 “多谢李大侠救命之恩!” 只见处理好自己伤势的那个镖师对李清扬纳头便拜,哐哐磕了几个响头。 李清扬连忙将其扶起,看到此人的面容不由眉头一挑,说道: “铁爪天鹰?” 那刀疤脸镖师大为感动,老脸上涕泪纵横。 “李大侠你还记得我!” 第六十章 真不愧是李大侠 李清扬颇为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打趣说道: “老兄对于道门独有一番见解,晚辈自然印象深刻。” 铁爪天鹰立刻想起了在路边茶摊时候的高谈阔论,立马涨红了脸。 顿时尴尬得脚心抓地。 那不是和尚面前骂秃驴吗。 只见这刀疤脸汉子结结巴巴地想辩解道:“李......李大侠,我当时是无意之举.....” 李清扬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在意,开个玩笑罢了,我看他们也不顺眼。” 这一句话顿时让铁爪天鹰感动得五体投地,很不得立刻纳头便拜,从此便将身心托付给此人,效仿周公之礼。 “你们认识?” 只见乌骓慢悠悠地载着陈四娘飘在了两人的头顶上。 李清扬踏着醉仙望月步一跃而起,将陈四娘带了下来,随后剑指一挥,乌骓便回到了背后的剑鞘之中。 铁爪天鹰看向了陈四娘,不由得为她容貌一惊。 好一个超凡脱俗的美人。 即使穿着宽松的道袍,也难以掩盖风姿绰约的身段。 李清扬用嘴朝着她努了努,对着铁爪天鹰介绍道:“她叫陈四娘,我的同伴。” 听到自身偶像李大侠发话了,铁爪天鹰愣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力马上回过了神来。 凭借着常年走镖的眼力,他立马看出来此人在宽松道袍下想掩盖怀有身孕的事实。 铁爪天鹰看着陈四娘,再看看李清扬。 沉思了一会,仿佛明白了什么。 再看两人的时候眼神都变了,钦佩的目光中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真不愧是李大侠。 喜欢女人的口味都跟我一模一样。 李清扬朝着陈四娘问道:“小家伙呢?没被你丢了吧。” 陈四娘白了他一眼,纤纤玉手一抬,袖口中便钻出了一只眼睛黑溜溜的飞鼠。 只见它嘴里叼着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捡来的文石,立马兴高采烈地扑向了李清扬,朝着他的脸上蹭了蹭,随后往下攀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清扬拿着手指戳了戳它的脑袋,一脸宠溺地给铁爪天鹰介绍道: “这个小家伙是我的灵兽,喜欢收集石头。” 铁爪天鹰大吃一惊。 寻常修士都养一些能够乘坐飞行的洪荒异种, 还有专门御兽战斗的修士,会养一些战斗力威猛的灵兽,例如豺狼虎豹等。 这养飞鼠的还是头一次见。 真不愧是李大侠。 养的灵兽都与别人不一样。 可见其超凡脱俗的品位。 一阵寒暄之后, 铁爪天鹰一边招呼着自己的镖师去给伤员包扎伤口,一边朝着二人抱拳道: “今天谢过两位善人出手相助了。” 随后略带歉意地说道: “如果不是怕耽误了时辰,铁某必定要开个宴会款待一下二位。” “李大侠和陈姑娘若不嫌弃,等我们一行人护送完这趟镖,再在前面村子好好款待你们一番,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陈四娘眨了眨眼,看了看严严实实的镖车,好奇地问道: “你这趟镖是护送去古田村的?” 铁爪天鹰点了点头。 “没错,丞相大人家的女儿要出嫁,这是她的嫁妆。” 随后他嘿嘿一笑,唏嘘感慨道: “幸亏有李大侠在,不然我这趟镖又要黄了。” 陈四娘一脸好奇地问道: “丞相的女儿出嫁?嫁到哪?” 铁爪天鹰有些奇怪,继续回答到: “自然是嫁到古田村。” 丞相的女儿嫁到古田村? 这事怎么听怎么离奇。 估计是村里哪个人突然飞黄腾达了,他女儿过来夫家这边走个过场罢。 李清扬暗自诽谤道。 然而, 陈四娘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起来, 本来她长年修行,不问世事,对这些八卦之事是不好奇的。 但是鬼使神差之下,仿佛出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突然问道: “丞相的女儿要嫁给谁?” “柳士成。” 她闪身到铁爪天鹰面前,神色急切,双手牢牢地扣住了他的肩膀,甚至指尖都陷进肉里边。 “你说谁!?” 铁爪天鹰脸色一白,差点没叫出声来,即使身负铁布衫最高层次,也被抓得出了血。 可见陈四娘慌了心神,失控之下筑基境的气力有多大。 “柳,柳士成。” 好在铁爪天鹰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强忍着疼痛硬是把话说完了。 “就是今年新中第的举人老爷。” 陈四娘眼神宛若失去了光彩一般,松开了铁爪天鹰的手。 往后倒退了几步。 仿佛浑身失去了气力一般,差点要瘫软在地。 口中喃喃念道: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李清扬眼疾手快,立马将她托住,随后问道: “怎么反应这么大,发生什么事?” “柳士成.....” “他?” “他是我夫君。” 听到这番话,李清扬宛若被雷劈中了一般,内心的镇定碎成了渣。 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强行绷着脸上的表情。 沉声说道:“别慌,说不定只是同名同姓。” 陈四娘宛若溺水的人握住了求生稻草一般, 自我催眠地一遍又一遍说道:“对,可能不是他,我要去看看。” 就像是在刻意说服自己。 只见她神情恍惚,取出了腰间的牛角状法器,放在嘴边高昂地吹了三声,一团云朵便从空中飞下。 陈四娘一跃而上,乘着云朵,朝着古田村的方向飞驰而去。 李清扬见状,也只能把背上的乌骓一抛,御剑跟去。 铁爪天鹰因为刚刚的对话信息量过大,已经愣在了原地。 等二人都相继离去后, 细细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刚刚那段对话蕴含的含义。 那个美艳的道姑是当今举人的发妻,又和李大侠有关系。 丞相的女儿又嫁给了举人老爷。 现在两人要赶过去古田县抓个现行。 日他仙人板板,这里面的水真深。 不愧是李大侠。 原来好这一口? 三观有些隐隐碎裂的铁爪天鹰决定。 歇一会再启程。 不然可能这趟镖刚送达, 看到十分尴尬的场面不说。 万一双方动手干起架来,祸及到他们怎么办。 自家的镖局是小本生意,实在经不起这么折腾。 第六十一章 儒生 只见急速飞行的陈四娘一落地,立刻急着小跑进入了村子中。 由于心急如焚,甚至跌了个踉跄。 等她进入古田村时候发现, 眼前的村子张灯结彩,一看就是有人在过大喜的日子。 记忆里一些熟悉的面孔正在互相道喜,手里带着贺礼,正换了新衣,齐齐向同一个地方走去。 她朝着记忆中熟悉的地方跑过去。 那是她夫君的家。 原本的茅草房已经被换成了名贵砖瓦盖成的府邑。 周边泥泞的土地扑上了清凉的大理石。 屋后的宽厚的水井已被拆掉,换成了游曳着金色锦鲤的小池塘。 眼前的宅子繁荣富贵,不像她之前居住的那个许些破落,却又富有人情味的温馨小屋。 所见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门前的桑树一如她离开时的模样。 绿意盎然,风吹过的时候带起一片沙沙声。 她跑进屋内, 作为柳家的夫人却没有一个人理会。 下人对陈四娘的到来都视之不见,仿佛就像在看待一个平平无奇的陌生人。 这目光无疑宛若刀子一般扎在了她的心上。 陈四娘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强忍着心中的痛楚,慢慢挪步向前。 即使再心痛,她也不想在自己的夫君面前失了风度。 当她迈步进大堂的时候, 远远地传来了一声高昂的喊声。 “夫妻对拜——” 只见厅堂内高朋满座,红色的绸缎洋溢出喜气模样。 那正中央,正是一对穿着红色婚服的新人。 那新娘,盖着红头盖,身材窈窕,宛若她当初的模样。 那新郎,胸前戴着一颗红色的花绣球,就是他当初的模样。 陈四娘面无表情地站在门槛旁,两边亲属正中央所空出来的位置。 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厅堂内的人也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穿着一身道袍的女子不入座也不贺喜。 宛若看仇人一般看着新婚夫妇。 原本一片欢喜的场面, 被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 距离新婚夫妇几尺外的距离, 这个绝美的道姑红着眼眶, 看着新郎。 泪水无声地从脸庞上滑落, 模样十分凄美。 眼见气氛不对, 几个下人不喜地皱了皱眉头,上前想将陈四娘驱赶出去,连忙斥责道: “你是做什么的?今天是举人老爷大喜之日,要讨赏钱请新郎新娘入了洞房。” 随后摆了摆手,对着陈四娘疯狂使眼色,示意她到外面等候。 这下人精明得很,一看就看出来此人关系估计与举人老爷不斐。 言外之意,则是不管有什么情债欠着,都得等过了今天。 毕竟这事万一处理不好,轻则丢了饭碗,重则挨鞭子。 只好先糊弄过去,毕竟这新娘子看似柔柔弱弱的,谁知道有没有两把刷子? 到时候追究起来,一迁怒他们可就完了。 喜事变丧事。 陈四娘照样不管不顾,即使被下人围了起来,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原本属于她的夫君。 那个刚和新娘拜完天地的新郎官。 新进的举人柳士成。 柳士成看着到来的陈四娘愣了一下,随后一脸淡然地说道。 “这位客人可有什么事?没事先找个位置坐下吧,以免各位觉得我柳家没有待客之道。。” 没有待客之道,没有待客之道..... 我是客人吗?我是你的夫人啊! 看着柳士成装作一脸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淡然地说出了这句话,陈四娘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委屈和悲痛。 即使将嘴唇咬出了血,也忍不住轻声呜咽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 即使是傻子都发现不对劲了。 满座来宾皆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柳士成。 这举人老爷,看来有些风流啊。 只见新娘察觉到有些不对, 怯生生地问道:“夫君,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柳士成皱了皱眉头,随后轻声安慰道: “无事。娘子,兴许是以前同乡故人来访,见物是人非落泪罢了。” 同乡故人..... 我竟然是你的同乡故人。 陈四娘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 此时的她双眼冒着怒火,只想一拳打在柳士成笔挺的鼻梁上。 只见柳士成朝着下人使了个眼色,随手冷冷地对陈四娘说道: “姑娘既然不是来道喜的,若是无事就请先出去吧。” “虽说来者是客。” “但是今天是我柳某人的大喜之日。” “姑娘就这样站着良辰吉日可就过去了。” “我和姑娘无冤无仇。” “你妨碍我和娘子成亲,于情于礼都不合适。” 几个下人看到柳士成下了逐客令了,只好暗地在心里说了声抱歉。 随后开始推攘起陈四娘,要将她驱逐出去。 一边大声说道: “姑娘,请回吧。” “再不回去我们可要动粗了。” 陈四娘听到柳士成说出了如此绝情的话。 整个人宛若灰心灭智一般, 任由几个下人推攘着。 浑浑噩噩地被推着向外走。 这时, 一阵冷若冰霜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我看谁敢。” 只见李清扬手持乌骓,双眸带着杀气走了进来。 剑尖散发着剑气, 在坚固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用圆钝的剑鞘在几个下人手上轻轻一点, 浑厚无比的剑意让几个下人手臂宛若触电一般弹开。 李清扬将乌骓对准了柳士成, 柳士成怒吼道:“大胆。柳某是朝廷命官,岂容你在这里放肆。” 随后浑身浩然之气散发而开, 李清扬顿时感觉耳边如同春雷炸响一般,体内先天一炁的运转愣是被喝停了片刻。 随后李清扬眼睛一眯,若是寻常筑基境修士。 此刻就被他这一声大喝扰乱了心神,没有个一时半会恢复过来,只能任人宰割。 李清扬淡淡说道: “儒生?举人境界,有意思。” 儒家也有修行体系, 从童生,举人,翰林,大学士,大儒,半圣,亚圣,圣人。 分别对应道家的练气,筑基,结丹,金丹,元婴,出神,地仙,天仙。 儒家圣贤书读的越多,才气越足。 举人境界的特点,就是能运用胸中的浩然文墨之气,令本人出口成章、舌绽春雷、蚊不近身。 虽说在战斗上还不好使,但在朝堂上吵架可是一把好手。 只见李清扬深吸了一口气,先天一炁不断从周身涌出。 他双唇微张,丹田用力,一声带着剑意的长啸不断震荡在整个大厅之中。 周边的人只觉得刺耳。 而处于李清扬特别关照对象的柳士成则是感觉,耳边有无数把利剑疯狂地灌入自己的耳中。 立刻脸色一白,差点要吐出一口鲜血。 看到他的狼狈样,李清扬嘿嘿一笑。 “柳士成,你连自己的发妻都不要了,还有何脸面当这个举人。” 柳士成神色一慌:“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新娘子声音带着哭腔:“相公,他在说什么?你,你抛弃了自己的发妻吗?” 柳士成连忙解释道:“娘子,我柳士成对天发誓,如果有三心二意之举,就让我五雷轰顶。” 随后怒气冲冲地对着李清扬吼道:“士可杀不可辱,阁下今天若是存心找我的不痛快,那还请把我直接杀了,别在柳某人身上泼脏水。” 李清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装失忆是吧,好,我让你通通给我想起来。” 眼见李清扬看起来打算搞点大事。 柳士成大惊:“快把他抓起来。” 一群下人连忙朝着李清扬扑过来。 只见我们的小剑仙踏着飘逸的身法,宛若谪仙人一般视人群为无物穿梭自如,直截了当地来到了柳士成面前,伸手一抓,便如同抓小鸡一般把他提在手上。 随后身后乌骓出鞘,先是带起陈四娘,随后李清扬凌空踏步追上。 三个人御剑朝着远处飞去。 第六十二章 万般皆下品 只见三人御剑来到一颗苍天大树旁。 李清扬坏笑了一声,把飞速吓得面色苍白的柳士成挂在了树枝上。 随手用手拍了拍柳士成的脸,说道:“仔细看看她,认不认得?” 随后把带雨梨花的陈四娘推上前。 陈四娘目光闪烁,把头偏向一边。 看到陈四娘的脸庞,柳士成的目光躲闪了一下,随后一脸疑惑地看着陈四娘说道:“我见过你吗?” 陈四娘把头转了回来,目光冰冷:“自然是没见过。” 随后仿佛自嘲般地说道:“我怀的是个野种。” 只见柳士成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的神色,随后又被他所掩盖起来。 他继续装作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说道:“这位姑娘,在下对你的遭遇感同身受,但虽说你被负心汉抛弃了,也不能把责任推在我的身上。” 陈四娘的双眼仿佛要喷出怒火,呵呵冷笑道:“好一个责任推在你上,行,从今天你我们恩断义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她凄凉地笑了一下:“就当是错付给了一条狗。” 李清扬:“......” 狗招你惹你了。 李清扬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插入他们的对话说道。 “我对你们的感情纠葛不太感兴趣。” “但是这位仁兄,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道士。” “刚刚我可是一直开着望气术,你的气色告诉我,你在说谎啊。” 李清扬慢悠悠地说道: “身为举人,撒起谎来却面不改色,啧啧啧啧啧。” “原来脸皮越厚,能在朝堂当的官越大吗。” “我懂了,原来儒生都是这种货色。” 李清扬叹了口气,随后特别欠扁地捏了捏自己的脸皮说道: “唉,怪不得我师父说我不适合当个儒生。” “实在是这脸皮没修炼到位啊。” “瞧瞧我这脸皮薄的,细皮嫩肉的。” “哪像你们,厚比城墙。要我说当年汉武明帝就不该修长城来抵御妖族。” “直接让你们儒生齐排排站上去,把脸搁在那里,那简直比城墙防御力高得多了多。” 李清扬使劲地想把两只手张开,来示意一下他对于柳士成脸皮的膜拜,但无奈两只小手只能张开那么大。 这一番言语实在是把柳士成气得三尺神散,七窍生烟。 他怒发冲冠地说道:“你侮辱我们儒生可以,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李清扬:“?” 柳士成甩了甩头,都被这小子气晕头了,连忙改口说道: “不不不,我是说,你侮辱我的人格可以,你不能侮辱我们儒生!” 李清扬呵呵一笑,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说道: “行啊,想要我不侮辱你。” “来,给小爷说个实话听听。” 柳士成的脸色白了又白。 最终仿佛做了个十分重大的决定。 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萎靡了下去。 良久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怕死。” 正竖着耳朵等待答案的陈四娘和李清扬,脸上表情顿时僵住了。 怕死? 这是个什么理由。 李清扬示意这个负心汉继续说下去。 只见柳士成哭着笑着道: “我只是个凡人啊!我再怎能努力,这辈子当上翰林已经是极限了。” “就算我走了大运,成为了大学士,祖坟冒青烟了当上大儒,我照样会经历生老病死苦,我照样会一天天老去。” “我怕啊,我怕看着你越来越年轻,看着你变成一个仙人,而我却是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头子。” “我只想有一个能陪我安安稳稳一起老死的媳妇。” “我有错吗?我有错吗?” 两人沉默了。 这点他们倒是从来没想过。 毕竟道门的交际圈就定死在那里,能让他们放在心上的,基本各个都是修士。 虽说有天赋的差异,但有宗门的庇护,还真没有人把寿数所限当成一个大问题来思考。 万般皆下品,唯有修仙高。 武者,儒生都脱离不了轮回生死。 即使肉身能够开山断石,或者能够身不染尘,言出法随,回溯记忆等神通,但是仅仅如此了。 他们不与天地之间进行沟通,寿命就定在那里。 生老病死苦也定在那里。 即使在一定程度上,相互配合能与同等级的修士一争高下,发挥出不俗的战斗能力。 但真要论生死起来,绝对斗不过道门的修士。 因为他们只需要找个小山洞一钻,闭关个几十年,再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了。 而他还是神采奕奕,还在你面前活蹦乱跳,甚至吃席的时候可以坐小孩那桌。 寿命这一关。 红尘中人是避不去的。 为什么道门能够心安理得地收取各个国家的俸禄,甚至凝聚在皇权之上? 因为没人能够拒绝长生的诱惑。 从王侯将相到平民百姓,每个人都钻破了脑袋,想把自己,或者自己的后代送入道门。 学习那逆天改命之术。 所以,如果你抛去个人的主观视角,用太上无为忘情之法一观。 姓柳这厮的禽兽之举确实是有理有据的。 但即使想通了这点,李清扬照样咽不下这口气。 他像侠客多于修士。 只见李清扬拿着乌骓就架在了柳士成的脖颈上,恶狠狠地说道:“你没错,难道她就有错?” “抛妻弃子,你算是个什么男人。” 柳士成低着头,默然不语。 陈靖姑靠在李清扬的肩膀上问着:“他说的是真的,对吗。” 李清扬沉默道:“对的。” 他的目光一片冰冷,在他的视线里,刚刚他的气数尽是一片谎言的颜色、 但此时却是全都是肺腑之言。 她抽泣着: “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一起看的日出,第一次登过的山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他能够这么冷酷地拒绝我。” “为什么他能够那么轻易地说不要就不要。” “为什么他可以假装一切都忘了。” “他的心是刀做的吗?” 陈四娘的泪水把他一整片的衣衫都打湿了。 她不断向李清扬发问着,看也不看柳士成一样,像是把他的夫君彻底当成空气一般。 但往往越是这样逃避吗,越是放不下的体现。 李清扬沉声说道:“因为他是凡人,终将化成灰土。” “再美好的记忆,再不舍的情感。对他而言都随时可抛弃,因为他的生命比虫豸还短暂,如光阴般转瞬即逝。” “美好,痛苦,这些感情对他们而言只是短暂的。绚烂,但不永恒。” “家庭,亲人,事业,名声,对他们而言能够流传到后世,是他们存在的唯一证据,是他们那脆弱内心能够感觉到安全的唯一途径。” “所以,放下吧。” “他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李清扬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陈四娘,目光满是悲悯。 李清扬在她的脖颈上轻轻一点,往她的昏睡穴上注入先天一炁。 她也不反抗,浑身的灵气宛若一滩死水,李清扬的先天一炁轻而易举便让她昏睡过去。 李清扬目光如刀,看向了柳士成: “你老婆.....噢不,陈道友我就带走了。” “至于你,在这里等你的新娘子带人来吧。举人老爷威风四射,想必还是很引人注目的。不出个两天时间便能被找着了。” “你瞧瞧你的大喜日子我也没什么贺礼,只好让你在高处领略一下大好河山的风采了。” 随后他朝着柳士成的脸上吐了口唾沫,便带着陈四娘离去。 把柳士成抛在这里,让他晒晒个太阳,补补天地正气。 柳士成欲哭无泪,拿着袖口擦了擦脸上的唾沫。 然后口干唇燥地看着天上的大太阳,感觉头晕目眩。 然而, 就在两人不见了踪影之后。 只见原本被太阳日得头昏脑涨的柳士成此时突然面容便得十分僵硬,如同尸体一般咯咯地笑出了声。 举人所带来的浩然正气顿时荡然无存,浑身的气质只剩下了一片阴毒和恨意。 只见他喃喃自语道: “陈四娘,你即使功德再深厚,入了情劫也别逃想出这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