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兵日记》 引子 一位轻度抑郁的战友 一封黑客盗取的电子邮件 一口神秘的时光朗姆酒 一程生命中多出来的黄金十年 一段十八世纪黑暗的列强殖民史 一幅加勒比海明媚旖旎的风光画卷 优雅与做作,丑恶与善良 一位千禧青年眼中的那些岁月 光明与黑暗,是非与梦想 一段尘封的往事和被涂改的真相 “2048年的你多大?以联合国的标准来看,刚刚步入中年吧?如果那时的你还会偶尔回想起这段岁月,别忘记曾经有个叫傻瓜总督的老头儿,也别忘了他早在1712年的龙德之夜就曾给你描述过他‘梦境’里的2048了。等待吧孩子,除非你自己不要,否则谁能拿走你的希望?让我们面对现实,让我们忠于理想。” ——傻瓜总督 202x年六月的一天,北方港口小城鹰口市被包裹在暴雨将至前的闷热之中。下午五点四十分了,“曙光锚链厂”已经陆续有下班的工人走出厂区大门。几乎所有人出门之后,目光都会被东侧停车场边大柳树下站着的那位女士吸引过去。 一个外国女人?她干嘛的?在这儿等谁? 树下的女士身材修长,一身高级灰的连体长裙,一头打卷的金发束着咖啡色的发卡披散在脑后。她戴着宽边太阳镜,看不出长相。不过从皮肤、脸型、鼻子、和唇型看上去,应该是个容貌不错的中年女人。 她叫麦瑞,米国人,今天下午才来到鹰口市,已经站在这里等了一个半小时了。此刻从她身边走过的人们,没法看到她太阳镜后面那复杂无比的眼神。不过你若是够细心,还是能从她紧抓着挎包带子的动作看得出来,她此刻是相当紧张和焦灼的。 其实麦瑞已经偷偷深呼吸了好几次,尽力克制着不停上涌的各种复杂情绪。可她实在是太紧张了!从偶然发现那部古老的手稿到她发现那个令人震惊的秘密,至今已经整整十六年了!从她终于下定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无比的决心,开始寻找在那部手稿中时隐时现的那个影子至今,也已经有十二年了!那个人……他真的就在这些从她身边走过的人群之中么? 一个年轻人走过门岗时,传达室的大爷从小窗口里探头冲他说了句什么,他抬头朝大柳树这边看了看,就推着自行车不快不慢地朝麦瑞走了过来。 这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穿着一套胸前印有“曙光”字样的工服。身高中等身材适中,留着很显清爽的短发,胡子刮得很干净。五官端正清秀,皮肤较白却不细腻,显然是被风霜打磨过的。他神态从容眼神淡定,似乎是个历练摔打过的人。 麦瑞的手心里全是汗!心跳之快几乎到了狂飙的程度! 是他么?在那部自己家族三百年前的古老手稿里出现的,那个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的影子……就是他吗?那个把麦瑞四十几年对世界的认知全部颠覆得一干二净的影子……真是此刻这个推着自行车朝自己走来的年轻人吗? 两人对面站定,相互短暂地打量了一下,麦瑞就率先开口用英文打了声招呼…… “您好,您是荣兵先生吧?” “您好,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麦瑞,您这样叫我就可以。” “麦瑞女士,您找我有事?” “嗯……是这样,您现在能有一些空闲的时间吗?我想和您谈的事情怕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唔……我倒没啥事儿,您请说吧。” “您知道哪里有就近的咖啡馆或茶馆吗?我们坐下来聊聊吧。” “咖啡馆这附近没有,得去市中心那边,前边两条街后有个茶楼行吗?” “好的,那我们过去吧。” “嗯,上车吧,我带你过去。” “谢谢。呵呵,好多年都没坐在自行车后面了,感觉一定很有趣。” “来吧,别尖叫就行,鄙人曾有个外号叫飞车疯兵。” “咯咯咯……那可太棒啦!” “思忆茶室”二楼一个幽静的小雅间里,麦瑞摘下了太阳镜,正用纸巾擦拭着潮红的脸上沁出的一层细汗。看来刚才这一路她是被刺激得不轻!飞车疯兵的名号并非浪得,那可是荣兵当快递小哥那段日子刷出的副产品。不过荣兵也听得出来,紧搂着他的腰时不时就会在惊险时刻尖叫一声的麦瑞,那叫声显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也是因为兴奋而不是吓的。看来这位端庄稳重的女士,说不定也曾有个美丽国女孩成长之中的疯狂青春吧? 摘下太阳镜的麦瑞果然是位挺漂亮的女士,年龄跟荣兵猜测的也差不多,怎么也得四十以上,眼角都有细细的皱纹了。不过……坐在这里再次对视的时候,荣兵心里却忽然咯噔了一下! 像谁呢?哪位外国女星?不是,好像谁都不像。可怎么居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真怪…… 麦瑞也在认真地打量着荣兵,甚至认真到近乎失礼的程度。那目光倒有点像是现场目击证人在辨认嫌犯。 荣兵倒不在乎对方这奇特的眼神,反正自己心里向来是干干净净坦坦荡荡的。他只是有点不解,一个素不相识的外国女士找自己干啥?是老伍的朋友?那不对啊,昨晚还和老伍语音聊了会儿呢,他咋没提这事儿?猎头公司的?也不对吧,自己哪方面表现出被猎头公司关注的能力了? “绣球茉莉”端上来了。荣兵经济能力普通不敢点贵的,再说也没那个必要,不认不识的凭啥呀?给对方斟茶之后,他伸手做了个让的动作笑笑说:“麦瑞女士,咱们喝茶一切随意啊,也不用碰杯干杯啥地,没你们欧美那些规矩。” 听到这句,麦瑞的眼睛却似忽然亮了一下!但她还是用尽量自然的语气接口问道:“荣兵先生,您喝过英式下午茶吧?” “嗯,有数那么几次而已。我也不懂你们的规矩比我们喝茶的祖宗国还大啊?碰了就得干,干完我也不懂得把茶匙放进杯里表示不要了,结果那位就没完没了地给我倒哇……呵呵。” 麦瑞的眼睛似乎更亮了!嘴角已然有了一抹正在强行压抑的笑意。不过好像……还有些震惊紧张和期待之类的成分吧?太复杂了,荣兵也没心思留意。他哪知道,人家欧美人喝茶现在早没那些规矩了。不过这位麦瑞女士对此倒是一清二楚,这不奇怪,她是历史学助理教授和博导。 品着茶聊了好半天,两人仍是在东扯西扯。荣兵是越来越迷惑,几次出言询及对方找他的用意,麦瑞都巧妙地岔开了,然后又迅速找到一条旁不相干的胡同带他一头钻进去就接着兜圈子。 不过麦瑞对荣兵倒明显是越来越有兴趣了。而且……咋说呢?怎么感觉她越聊脸上就越现出了一种似乎又敬又畏的神情呢?这位麦瑞女士明明年长于自己,而且人家是如雷贯耳的某常青藤大学的博导,身份也远远高于自己。自己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而已,可对方为啥越聊越兴奋,而且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像看老祖先似的呢?奇了怪了! 不过一壶茶毕,荣兵是不打算再扯了。这位麦瑞女士那种又敬又畏的眼神哪怕再升一小格,自己就得成为面前摆着鲜花啊供品啊之类的那张黑白相片了。这种敬畏也太诡异太吓人了吧? “麦瑞女士,与您聊天很愉快。可我似乎耽误您晚餐的时间了吧?要没别的事,那咱今天就聊到这儿好吗?” “荣……先生,我并不饿的。” “可我饿了。不好意思啊。” “您……我们再聊一会儿可以吗?” “麦瑞女士,您要老这么把我往各种胡同里带就是不走大道,我都不知道您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啥了。” “好吧,那我就直接问您了,可以吗?” “请吧。” “您去过加勒比吗?” “……没有。” “可我从达连那边查到,您去年刚刚从加勒比回来。” “你还调查我?你谁呀?干啥的?一贱钟情局的??” “您别误会,我只是个学者,因为……因为一些多年来都未能解开的家族史方面的困惑,我才终于下了决心,从十二年前开始就千方百计地寻找一个人。最后……竟然真的找到了您!” “幸好您当年没找着我,十二年前我才十二,您有拐卖儿童的嫌疑。” “嗯,我想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只有到了去年五月之后我才能找到您吧?” “女士,您越这么说我就越困惑。我太困惑了!求您直说行么?我这人直性子拐不了太多弯。我骑车都撞过电线杆子,真的不骗你。” “好吧。荣先生,您此前曾在一家海运公司工作?” “是。” “去年四月上旬在波多黎各岛曾经失踪了十一天?” “……没有!” “有!” “你到底——啥——意——思?” “我就是不知该怎么说。” “咋想就咋说!” “可是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无比!” “咋荒唐咋说,我权当听欧美历史老师讲课了。反正有个老家伙早就告诉过我,欧美历史老师讲的全是荒唐无比的童话神话瞎话黄段子啥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您这话更让我确信我是找对人了!我直说了吧荣先生,您去过美洲!” “好吧好吧我去过。你不都调查了吗?” “我是说……十八世纪初的美洲?!” “哗啷……”荣兵手里的茶盅掉茶碟里了! “你……疯啦?还是我耳朵疯了?” “都不是!” “您以前就这么带历史学博士哒?” “从来不敢!” “那是我英文太low听不明白?” “正相反!您英文太好了!好到令我感到……兴奋和恐惧!或许您自己都没留意吧?随举一例——当您说起‘你’这个词的时候,虽然基本上都会用‘you’,但偶尔也会无意识地用一次‘thee’。再比如,您在说‘with’的时候偶尔会说成‘wi’。还有一些其他词汇也是如此。是这样吧?” “没印象!又怎样?” “1700年正是古英语和现代英语更新换代的历史阶段。那时期很多人的语法用词还带有相当多古英语的成分。以您的年龄,在中国的学校里是绝无可能接触到那些词汇和语法的。是这样吧?” “再见!” “荣先生!请留步!这个疑惑不解开,我会煎熬一辈子的!” “您就慢慢熬着吧,熬哇熬的就成阿香婆了。” “我更确信那个神秘的影子就是您!连怼人的风格都如此神似!” “哼!” 荣兵起身就要出门。却听到身后的麦瑞忽然轻声吟诵着…… “轻轻地,我走了 仿佛我从未来过 不要告别 我实在无法承受 两个世界沉甸甸的离愁 和那份三百年的惆怅” “……!!!” 身子一晃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他使劲扶住椅背,只觉得头晕目眩心跳节奏已如《野蜂飞舞》!冷汗瞬间就从头顶一直湿到了脚底。 艰难地转过身去,用他自己都没听过的声音低声喝问:“你到底是谁??”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我现在甚至都不敢确定,此刻在我的血管里是否会流着……” “……!!” “十六年前,出于某种原因,我的家族祖先埋葬之地需要迁离。我在一位十八世纪的祖祖母已经彻底朽烂的棺木里整理遗物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带着铜锁的神秘的小铁匣子……” “……” “我本来是不该擅动先人遗物的,可一来那个薄铁皮匣子锈烂得底部都露出来了,二来露出的那部残缺霉蚀的手稿诱发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您知道我的专业是历史学,这部比整个米国历史都要久远的手稿对我的诱惑不亚于毒品之于瘾君子!” “……” “我用了整整两三年的时间去整理还原那部日记体手稿,结果发现……我根本无法将内容做出一种连贯通顺的解读。因为日记的主人显然是出于某种用意,刻意隐去了某些事实,或是用某种只有她自己能明白的隐晦的叙事手法记录了诸多的经历和感受。而仅仅是我能够猜测和理解得出的那部分内容,就已经使我陷入了思维的困境……不不!是绝境!因为有一个不时地在日记中隐约闪现的身影,甚至能够彻底颠覆我对世界对人生的一切认知!因为他是个根本就不该出现在那个时代的人!” 一个黯哑得吓人的声音打断了麦瑞:“你那位祖先她……叫什么?” “很奇怪,她有两个名字。墓碑上的是‘安妮?科马克’,可她在日记里说自己是‘安妮?布伦南’,另一些时候,她还会很奇怪地称自己为……罗宾的天鹅……” 听到这个名字,荣兵哆嗦得只能用手肘使劲撑在桌上才不至于瘫倒了!此刻的他已经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脸。 麦瑞紧盯着他缓缓地说:“不过……” “……什么……” “不过我透过日记中的一些事迹很容易得知,她其实还有过一个名字……” “……” “我理解您为什么不问那个名字,因为您知道!您三百年前就知道!因为她就是人类历史上最有名的女海盗——安妮?波尼!” 安静的小雅间里响起了极度痛苦又压抑的啜泣声…… =================================================================================================================================既然明知终会分离,缘何未把时光珍惜?——《荣兵日记?唐娜姐语录》 (本章完) 第二章 维尔比甘小岛的木工场 英属维尔京有个小岛叫维尔比甘,伊兹哈福丹是小岛西侧的一片海滩。在这片海滩东南方的山脚下,有个规模很小很简陋的木材加工场。1712年9月的一个下午,在热带阳光的炽烤下,加工场里十几个青壮男人正挥汗如雨地劳作着。 工场管理者弗尔斯特坐在棕榈树下的椅子上,正很快地扇着扇子,不时端起旁边木箱上的薄铜缸子喝口茶。他朝木材成品堆那边看了一眼,就粗声粗气地喊了句:“罗宾,装车!” 一个人赶快放下锯子站起身来,他走到木材堆那边,把一块块锯好的木板和一根根处理过的圆木往旁边的木轮车上装着。 罗宾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衣裤,推着装满木料的两轮车艰难地朝工场大门外走去。临近大门那里有个小陡坡,车子推到这里,他就习惯性地停了下来。这次又是那个瘦高的金发男孩朝这边望了望,就扔下锯子跑过来。他默默地双手拽住车厢板,绷紧了身体用力往前拉,罗宾同时用力地往前推。木轮车好一会儿才终于咯咯吱吱地爬上了那段陡坡,来到了工场大门外平缓的路面上。 松开车子呼呼地喘着粗气,用衣袖擦了擦糊满了汗水灰尘和黑发的前额,罗宾冲车子前面也在喘着气擦汗的大男孩感激地微笑点点头。大男孩本来很白净的脸上此刻也沾满了泥灰汗水和细小的木屑,他腼腆地微笑着也对荣兵点点头,就跑回去接着干自己的活儿了。罗宾甩了甩发酸的胳膊重新推起木轮车,沿着这条简易土路向停靠在海滩那边的小船艰难地走去…… 太阳落下工场身后的山顶时,终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风在空气中流动了。晚饭之前,木材场里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三三两两地沿着一条被大伙踩出来的山道朝山坡上走去。 走上这道植被茂密的山坡,就是一个裸露着大片岩石的崖壁。从崖壁上面大概七八米高的地方,一道山泉喷溅而下。这里是小工场里的人们每天傍晚都会来的地方。崖壁上面有茂密的树冠和藤萝,把这里笼罩得格外幽谧凉爽。再加上这条清澈沁凉的山泉,让这些在烈日汗水和灰土木屑中劳作了一整天的人们,可以洗去尘泥汗垢,喝几口沁凉微甜的山泉。 对小木材场里的这些工人来说,这条山泉和每隔三天能在晚餐时喝到一杯的朗姆酒,都是劳碌又乏味的生活中难得的一点享受了。可笑的是那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名叫罗宾的的东方人,每次连碰都不敢碰那杯朗姆酒。看他那惊慌躲闪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眼神,就像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杯毒药!呵呵,这个蠢货!当然了,本该属于他的那份享受,每次就都便宜了盖斯德那家伙。 罗宾和螺丝腿儿爬上山坡的时候,前面已经有七八个人了。 山泉是碗口粗细的一道水流,后来的人要等前面的人洗完喝过之后让开才轮到自己。站上山坡,罗宾抬头看了看前面的人,果然有他最讨厌的盖斯德?伍德豪斯。那家伙正和他那几个跟屁虫带着邪恶的表情在谈论着什么,不时还爆发出放肆的笑声。罗宾微一皱眉,还是站在后面等了。 讨厌有啥办法?在十几不到二十人的这么个小工场里,大伙干活儿吃饭睡觉都在一处,谁能躲开谁?何况,除了盖斯德那几个跟班,谁不烦他?工场里一共才十六个工人,这十几天里就被盖斯德打过五个了!其中就包括罗宾挨的那一大耳光。 明摆着,那次盖斯德就是故意找茬的。原因么,应该是想挑衅和震慑一下老德克他们这帮人。因为罗宾和他们是一起的,而东方面孔的他看起来又最好欺负。 当时罗宾正低着头吃力地抱着一根刚加工过的粗大圆木去成品区堆放,忽然面前就多了个巨大的黑影……随着一声“没长眼珠子啊黄皮猴子?”罗宾就觉得脸上“啪”地吃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巨大的力量打得他猛地脑袋一歪眼前一黑……接着耳朵里就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慢慢扭回嘴角流血的脸,罗宾就看到盖斯德那张鼻孔粗大的丑陋大脸!他脸上带着装得一点儿都不像的气愤表情,嘴角已经掩饰不住地露出了欺负人时的得意神情,正瞪着罗宾等他的反应。 从骤然的打击下迅速清醒,脑子转得飞快的罗宾紧紧抿着流血的嘴唇,指节发青地死死抱着那根大木头没敢扔下。他生怕一旦扔下了木头的第一个动作就会是拔出裤腿里藏着的maddog,朝那张该不得好死的丑脸上猛扎过去! 但理智告诉他这么干肯定不行。维尔比甘是个很小的岛子,四面都是海水,根本没处跑。为这点耻辱就和这么个从灵魂到**都散发着臭味儿的下贱玩意同归于尽?罗宾觉得不值。 其实,最让罗宾感到心寒的,还是他那些同伴们的表现。当时小梅子不在,但老德克、胖贝格、螺丝腿儿、切里、小托尼他们几个都听到了,还放下手里的活儿朝这边看了看。除了贝格往前走了几步又站下,其他人就都那么面无表情地瞧着,啥也没说啥也没做,就像看着不相 (本章未完,请翻页) 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儿。 这在罗宾此前的人生观念里是绝对绝对不能理解的!他们是一起经历过艰难困顿的黑牢时光的狱友啊!他们是一起从惊魂的海奥庄园命悬一线地逃出来的同袍啊!他们是一起经历了海上的飘泊和无人岛上寂寞的伙伴啊!他们甚至……还是一起组队“打怪”的战友啊! 可这些人终究还是不想和他绑在一块儿,终究还是没拿他当朋友和兄弟。孤独……远比挨揍的感觉更伤人。 因为自己和他们不同文不同种?因为自己来自遥远的,只存在于马可?波罗小说中的国度?因为自己那成谜的身世?还是明显异于大家的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又或是因为在库莱布拉岛上打怪那次……自己的残暴让他们产生了戒惧之心?难道就因为那摊“烂火龙果”? “可我平生第一次杀人是自救也是救了大家啊!” 那天晚上,罗宾独自靠坐在木头垛后面发呆到很晚。直到身后有人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扭头抬眼看去,是梅里尔。就是帮他推车上坡,罗宾叫他小梅子的那个小伙子。小梅子正用诚挚纯净的眸子看着他,星光之下,那张帅得让人绝望的脸上带着关切和安慰的微笑。看到这样的笑容,罗宾那颗结满了冰碴的心,才终于算是感受到了一丝丝来自人间的温暖。 他对小梅子报以微笑,小梅子也冲他点点头,没说话,转身绕过木材堆就走了。罗宾的视线从梅里尔消失的木材堆拐角拉回来,又落在自己眼前这片叫做“mexicanfleabane”的野花上,痴痴地望着。他现在知道了,这种在成长期里可以渐次由白黄粉紫变色四次的漂亮野花,就是加勒比飞蓬菊。 一百几十天前的那个晚上和今晚多像啊?也是这样的一个满星之夜。自己当时喊哑了哭累了,绝望又茫然地晕倒在那片山坡上的时候,还挂着泪珠的腮边就盛开着这么一丛特别好看的加勒比飞蓬菊…… ================================================================================================================================ 人与人是不同的,有的人喜欢新鲜而未知的生活,觉得刺激。而有的人喜欢熟悉和习惯的环境,觉得安心。——《荣兵日记?唐娜姐语录》 (本章完) 第三章 误饮“时光朗姆” (上) 202x年4月的第一个下午。 在那个变故发生之前,荣兵还好端端地坐在博士家宽大舒适的黑色真皮沙发上,正把那本内容挺神秘有趣的笔记摊开放在橡木沙发桌上。左手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右手把玩着那把限量版v-03疯狗军刀。 一切肯定是从他看到这段内容时开始的…… “太阳毒辣无情地直射着,我和海斯实在太渴了!在咸涩的海水里游了这么久,我的嘴里又咸又干又苦,感觉像含着一团吐不掉的热炭。我想海斯也一样。两人刚来到这条清澈沁凉的山泉边,他就低沉嘶哑地欢呼一声,爬过去颤抖地趴在飞溅的泉流中,用力摇晃着头痛快地喝了起来!于是我也快步……” 荣兵被这段极富画面感的描述都给弄渴了,喉头条件反射般吞咽了一下,一边仍是入神地看着笔记,一边不经意地拿起放在橡木桌上的可乐罐喝了一大口。之后把可乐罐随手放回沙发桌,眼睛仍是一霎不眨地盯着笔记本专注地看着。 “嗯?这可乐味道咋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整个人像是被大力神狠狠甩了几圈儿之后奋力一扔抡出了宇宙……脑袋里所有的器官、组织、血液们现在肯定都已生挤硬撞胡搅成一锅粥了!头晕得像个文静得连皮筋都不爱跳的小女生被强塞在米格-31e座舱里,在高空中体验着史上最变态的飞行员发疯似地挑战空军最癫狂的战术动作一般!耳朵里不停地钻进各种从没听过的,像是压根就不属于这个宇宙的刺耳刮心的怪声!自己都分不清眼睛到底是睁着还是闭着的,但眼前都是各种快得分辨不清具体是啥的怪异色彩和扭曲的图像在飞速掠过…… 难受……实在太难受了!死吧……快让我死了算了!! 不知昏睡了多少时光岁月,荣兵在柔和的夜风中醒来…… 头还是晕得厉害疼得钻心!但总算不是那种让人只求速死的程度了。努力了几次,才缓缓张开眼帘……暗淡的光线里,首先在他迷茫的瞳仁上映射出的,是一丛有着黄粉白紫四色的挺漂亮的花,还有花瓣茎蔓掩映间那片满星的,深邃干净的夜空。 先是吃力地从仰躺扭成侧卧,又挣扎着用一条胳膊拄着草地慢慢坐了起来。抬起灼痛眩晕的目光迷茫地四下里呆望……博士呢?沙发呢?小楼呢?我咋了?这是哪儿啊? 忽然,在渐渐回复了些清明的脑际,有个不祥的念头犹如一条黑蛇从暗夜里猛蹿出来……死死地咬住了他的思维! “我刚才喝的那一大口味道有点像酒又没法描述的可乐……不会是……?伍安斯老头之前说的那些明显是小说情节的话不会是……?不可能啊!不会不会怎么他妈的可能啊!?” 双肘颤抖地支在双膝上,脸深深地埋进双掌深处死命地摇晃着脑袋。不会不会的快滚吧这个破梦! 下一秒,爸爸肯定会轻轻推着我的肩膀摇醒我,关切中又带点好笑地问着:“醒醒小兵,做噩梦了吧……” 或者再下一秒,老黄就会皱着眉头拖着长腔不耐烦地磨叽着:“后僧仔,白牙又揍梦嘢!洗过脸先,返工啦……” 又或者再再下一秒,伍安斯?沃勒老头儿会突然从那片灌木丛后蹦出来,冲我挤挤眼睛老声老气地笑着嚷嚷:“瑟扑瑞爱斯罗宾!愚人节快乐……” 愚人节?愚泥马鼻的人节!瞅你们西方这没羞没臊的破节吧! 这到底是伍安斯老东西的恶作剧?还是我正做着一个过分离奇逼真的梦?是波多黎各土人的啥秘传巫术?还是我喝了什么镇静药水被催眠致幻了? 荣兵调动着一切想像中的可能性,去尽力对抗那个像条黑蛇影子一样恐怖的可能性。可那条黑蛇还是越盘越紧……越盘越紧……荣兵感觉思维都被它绞住了!完了……逃不开了! 尼玛呀!真有穿越这种破事儿?我还中大奖啦?? 星夜寂静无声。荣兵忽然蹦了起来!惶急地对着里四下幽暗荒寂的草丛树林和山峦大喊:“博士你快出来!你快出来行吗?快带我回去吧!刀我不要了我真不要了!你的事儿我跟谁也不说,我发誓!我求求你了!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爸我妈会急死的!我求你了……!!!” 二十二岁年轻男子的自尊心,终究没能敌过这猝然临身的诡异遭遇。刚提到爸妈,心中一酸,眼泪唰一下就从充血通红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可任凭荣兵喊得喉咙嘶哑哭得抽抽嗒嗒,四下里除了草叶和树枝被柔和的山风吹拂时发出的轻叹,还有远处一种从没听过的“科奎……科奎……”的巨大蛙鸣声,就再没别的回应了。 “我草泥马呀伍安斯?沃勒!你个死老变态!研究那破药水儿gan你马鼻!?你等我回去的!我要不砸了你那破罐子烧了你家房子我他妈跟你姓!” 大概是被恐惧催发的应激反应吧,荣兵忽然在这片长满低矮灌木和不知名植物的山坡上深一脚浅一脚地乱跑乱骂起来!手里紧攥着maddog还不时凶狠地向虚空中猛劈乱刺!就像他能劈刺到博士那张爬满了皱纹的可憎老脸一样。 边跑着乱骂边哭着哀求……渐渐地,荣兵抽噎着脚下一绊腿一软,就倒在山坡上一大片不知名的花丛里,昏了过去。 夜风渐凉,荣兵打了个哆嗦一骨碌爬起来……惶恐茫然地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终于又绝望了。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啊!他的确身处在一个从没来过的陌生地方。 真不是梦吗?这么荒唐还特么不是梦吗? 在夜风中抖着抖着,他忽然冒出个念头……那就整点狠的!看你醒不醒!抱着刚又燃起的飘渺而又热烈的希望,荣兵坐在地上拔出疯狗刀,把k鞘扔在一边,刀尖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左手背下方斜着划了一刀,力量没敢太重。 ……片刻之后……并没从什么噩梦或幻觉里醒来,倒是一道细细斜斜的创口在左手背上,像是一只紧闭的眼睛犹豫了一下,终于微微睁开,慢慢流出了红色的泪水…… 血像条扭动的蚯蚓,蜿蜒地绕过虎口,一滴滴垂落在草尖上……像雨珠一样压得草叶一颤一颤地抖。荣兵终于发着呆死心了。鲜血和疼痛就像个欠揍的饶舌歌手似地在嘲弄他:“荣兵你就做梦吧你就别做梦了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在做梦啊……” 几近失去思考能力了,他怔怔地望着手背上的伤口,除了被夜风吹乱的头发,全身一动不动地如同石像。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脑子又僵又木的他才缓缓抬起直勾勾的眼睛,对着头上这片格外深邃干净又恍如梦幻的星空痴痴地望着…… 慢慢地,星空中浮现出妈妈的脸……他又看见妈妈皱着眉说:“小兵你记着——每-遇-大-事-需-有-静-气!” 接着,爸爸的脸也浮现了,爸爸又在惟妙惟肖地学着电影中教父考利昂的咆哮体吼着:“孩子!你要像个大丈夫!像个大丈夫!!” 这样的环境里,在这样的星空下想着爸妈,让他忽然爆发了一种夹杂着心酸的巨大勇气!荣兵感觉血又流回了自己的身体,魂又飞回了自己的肉身……“对!人不死总有救!再沮丧慌乱有啥用?现在先静下来!静下来!让我想想,让我仔细想想啊……” 遭遇了强烈的刺激和诡异的变故而麻木的大脑,终于开始融冰解冻了。逻辑能力在慢慢复苏中,荣兵的大脑开始启动运转了……。 嗯……首先恐怕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了——我现在所处的,绝对不是正常的时空状态之中。我肯定不是精神错乱,现在头也不像之前那么疼那么晕了。今天所有的事情还记得一清二楚…… 下午,我按着手机地图指引找到了“老托尼户外精品商店”,我在店里遇到伍安斯?沃勒老博士还聊得挺投机。然后博士邀请我去他家作客赏玩他的藏品,再之后很意外地,博士居然送了我这把maddog军刀! 再之后是和博士聊起他的一些经历和学术研究,那些也或许就是他构思的小说吧。似乎是聊得太兴奋了,他就把一本古旧的笔记珍而重之地拿出来给我看。之后修理工到了,博士带他去二楼查看坏掉的空调。我翻看着博士的笔记时觉得渴了就喝了口可乐……不对不对不对!就是这儿了!我发觉那口可乐的味道不对,马上抬头看到博士放在沙发桌上那瓶据说多么多么神奇的扯淡药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它和可乐罐就离得那么近……沃——瓷——奥!! 强行压抑住根本没法言说的复杂激烈的心绪,大口喘息了几下……“每-遇-大-事-需-有-静-气!” 好!接着回想…… 如果……如果按我之前当玩笑听的那种说法,博士配制的这种什么“时光朗姆”药水能使人穿越时空,来到当时思维注意力所凝聚的时空……那也就是说,我已经身处在笔记里当时写到的十七世纪的中美洲加勒比了?而且按博士的说法,穿越之后所处的位置,差不多就是穿越之前所处的地理位置。那我现在……应该身处在十七世纪加勒比海的波多黎各岛上?? 能吗?真能吗?好好好,深呼吸一下。就算真是吧,这是最坏的一种评估。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记得博士还说过,他们研究的这种药水,还不能精确量化地掌控使用效果。也就是说……服用之后的结果会有很大的不确定性!那万一我非常幸运呢?万一空间穿越了时间没同步穿越呢?那我只要找到有人的市镇向当地人求助,再想办法找到中国大使馆。只要到了那里我就安全了,噩梦也就结束了!这当然是最好的一种评估。 但是……好像不对,刚才想到的可能还不是最坏的结果,也许还有比那更坏的吧?以博士那个破什么“时光朗姆酒”的不靠谱,万一我穿越到的是找不到人的洪荒之地,或是根本还没有人类的史前时代呢?那我就得像鲁宾逊一样艰难地活着?然后比鲁宾逊更孤独地死去? 各种想法纷乱地挤压着荣兵的脑袋,他哆嗦着翕动鼻孔喘着粗气,紧咬着嘴唇强压下又想哭出来的冲动。盯着手背上那条细细的伤口,看着血慢慢凝结已不再流了。荣兵摇摇头对自己说,心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要是在沮丧中把自己耗干了,就算本来还有点希望和机会也都彻底没了!不管结果是啥,从现在开始去做该做的事吧——像个大丈夫! 积攒着剩余的体力,归拢了凌乱的思绪,集结起残存的勇气,荣兵在星光下站了起来,开始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自己是站在一个植被茂密的半山坡上,遍地是茂密的深草野花和灌木丛。不远处是一株巨大得超乎荣兵想像的老山核桃树,树冠把东边的星空都遮蔽了。直径能有两米!树高不知几许,怕是得有几十米吧?星空下四望可见的都是起伏连绵的群山暗影,视野里根本没有人类建筑物的迹象,这完全就是个原始的洪荒世界! 荣兵判断了一下,开始趟着齐膝的深草向这片山坡的最高处慢慢跋涉。那里位置更高视野更开阔,尤其是可以看到山坡背面那片未知的区域,说不定就能有让他鼓舞的景像出现呢? 终于艰难地来到了山脊最高处。星光下,眼前的所见让荣兵心里冰凉发苦……四下里依然是满目远近错落的群山和幽谷,依然是满眼高大的树木和茂密的森林,还有铺满地表的,密不透风的大片各种形状的长草花茎。 不行啊,不敢绝望不能放弃!平静一下,再仔细观察。也许有人类的地方被远处的山峦挡在背后了呢?也许是夜晚的光线太暗植被太茂盛,让我没能看见视野中人类的迹象和建筑呢?不能急千万不能急!深呼吸一下,再仔细看看。 身体缓慢地转着圈儿瞪大眼睛在远近各处仔细地看……转到第二圈,荣兵那双中国孩子们特有的,历经了残酷的高考战损,又被电脑ipad手机各种摧残的破眼神儿,居然好像还真看出了点什么不对!那是……? 北面略偏东的两点钟方向,连绵的几座山峦暗影中的一座,在靠近它山脚下的地方,有一条隐约的灰白线条环绕横穿着整个山峦,就像给山峦扎了条细长的腰带。 荣兵心中突地一跳!这白线……他在心里祈祷着,千万千万千千万万可别是河流!只要不是河流,那它最大的可能就是一条路!一条只会是属于人类铺成的路! 忽然感觉勇气和力量大量回血!无论凭直觉还是凭常识判断,那道白线是条路的可能性都远远超过是条河的可能!虽然是在星光下的黑夜里,但荣兵依然能模模糊糊地隐约看到,那条白线的轨迹中,有些线段是微微盘绕向上,然后向下,然后再向上的。如果它真是条河流,那这条河也太么不要脸了吧?它直接就敢无耻地违背水往低处流的原理? 疲累,头痛,无措……刹那间都不见了。荣兵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体和物品……实际上身边啥也没有。手机放在博士家沙发桌上了,现在除了这身蓝黑色的运动装,也就是这把疯狗军刀了。 拔出maddog握在手里,把k鞘塞到腰间。荣兵就趟着深草朝东边那株巨型山核桃树走去。站在树下抬头仔细打量一会儿,终于挑中了一根比较粗壮直挺的枝杈,攀着下面的小树杈爬到那个位置,用maddog贴着这根大树枝的根部猛砍几下把它砍断。跳下树来,荣兵把多余的小枝小杈都砍掉,手里就多了一根差不多两米长的粗棍子。有了它,在茂密的草丛树林里跋涉时,可以用来探路和提前惊走蛇虫之类的家伙,能增加点安全感。 其实在这样的夜里根本就不该在陌生的丛林里乱闯,未知的危险太多了!可荣兵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他已经没法忍到天亮了。有了点希望之后,再多呆一分钟都是煎熬。 刚要动身,荣兵想了想又转身走回大树下,拔出军刀在树身上刮下一小片树皮,又在树干上刻了几个字。之后检视了一下上衣拉链和鞋带,荣兵就拿起棍子开始不停地在前面的草丛中拍拍打打探着路,向那条代表着微弱希望的飘渺白线进发了。 两小时还是三小时?在密林和深草中艰难跋涉时根本分不清时间。只觉得双腿越来越沉,呼吸像肺子里在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地响。脚下的高低不平和长草藤萝的缠绕,加上树木岩石溪流的阻挡,在这样的原始林莽中行进实在太难了!荣兵是凭着一股血勇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山下,越过一条山沟后,又向前面的另一座山上爬去。 这座山虽说比之前那座稍矮一点,但植被更繁密,更难找到行进的路。荣兵拼尽全力挣扎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就再也走不动了。 从中午到现在,除了喝下的那口后悔莫及的“timerum”之外,没吃也没喝。穿越时那恐怖的过程和无法言说的折磨,还有之后的大悲大恐和哭喊惊惶,早就把他的体能折腾得所剩无几。要不是靠着希望支撑,他根本就走不到这儿。 刚才行进的过程中他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以这种环境和速度,要走到那条白线那里,快的话要用一天到一天半。如果特别不顺利,走上两三天也没准儿。所以他首先要在这几天里存活下去,还要保持可以行进的体能。在这样的夜里找到可吃的东西是别想了,还是先休息一下。争取睡一觉恢复点体力,等天亮了再想法弄吃的来补充热量吧。 本以为自己会害怕野兽蛇虫,会想家想爸妈,会被穿越的诡异惊悚得睡不着觉。可人类毕竟也就是血肉之躯,到了体能消耗的极限之后,一切都让位于当下最迫切的生理需求了。 找到一处岩石下背风的地方,把茂密的草丛尽量踩平整些,荣兵侧着身子躺了下去。头枕着左臂,右手紧紧握着maddog那极符合人体工程力学的刀柄,心里略微感到了一点踏实……才几秒钟过后,他就昏然沉睡了过去。 荣兵是被透过浓密的树荫照射到眼皮上的阳光灼醒的。睁开迷蒙的睡眼,就看到视线正前方浓荫下的树枝上,有只羽冠黄喙,长着修长飘逸得如凤凰般的尾羽。通体是亮眼的翠绿色,胸腹却是油亮鲜艳的黑红白三色羽毛的鸟儿,正歪着头冲他“啾啾啾”地鸣叫着…… 在陌生的林莽中醒来的荣兵竟浑然忘了自己的处境,他慢慢坐了起来,呆呆地注视着那只美丽的鸟儿痴痴地看着…… 荣兵这时才注意到,小鸟所站的这棵树可真大!仰头看去应该有十几米高,树叶像一个个巨大的手掌,都聚在小枝顶端。花瓣呈浅碟状,内侧粉红或深红色,外侧淡黄色,一串串沿着树身垂下来,艳丽非凡! 荣兵到来的时候是夜晚,这是他第一次在阳光下看到这个他被迫来到的世界。这时的他还不认识这棵大树就是“炮弹树”,至于那只美得令人心跳的鸟儿,他更是好多年之后才从一位老人的口中得知了它那非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凡的名字。 热带清晨的阳光里,荣兵久久地坐在厚厚的草叶上,痴迷地欣赏着这树,这花,这鸟带给他心灵那震撼般的美感!它们都似在无言地告诉他:“世界这么美好,不要放弃……” 要不是肚子咕咕叫起来,提醒他生存的生理需求早就远远超过对美的精神需要,荣兵不知还要呆看多久。起来吧,先找吃的,然后再找路向那道寄托着希望的白线进发吧! 运气还算不错,或者说,这片陌生之地也许不像荣兵感觉的那么冰冷无情。荣兵继续向这座山顶攀行了一两百米,就看到不远处的向阳山坡间有一片枝桠交错绿叶繁密,结满了一嘟噜一嘟噜艳红小果实的矮果树林!荣兵赶快折向那片树林,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近前…… 摘下一枚还未红透的小果子仔细打量……嘿!好运气好运气!老相识呢。荣兵妈就曾经wang购过好几次这种被称为“天然维c之王”的加勒比针叶樱桃。 其实从前荣兵根本不爱吃这东西,嫌它味道有点酸和涩,比起岩台富山大樱桃甜美的口感差远去了。但妈妈不容置疑地说:“你不爱吃蔬菜水果,肯定缺维生素,这一小粒针叶樱桃维c含量比5个大橙子都多。吃!” “妈,谢谢……” 荣兵这是第一次在吃这种针叶樱桃的时候,带着倏然浸满的温暖和对妈妈的感激,由衷地在心里这样说的。要不是妈妈,以荣兵对植物的盲识,就算此刻饿着个瘪肚子盯着掌心里这好看的果粒,他百分百也会陷入“到底有没有毒啊?我到底吃还不吃啊……”的纠结之中。 母爱,穿越了茫茫时空,依然呵护着自己的孩子…… 肚里总算有了点可供转化能量的东西了。尚未完熟的针叶樱桃那酸酸的味道和丰沛的汁液,同时也补充了身体需要的水分。荣兵挑最大最红的吃了不少,又尽量往衣兜裤兜里塞了很多。这才告别了在这片时空带给他第一份食物的针叶樱桃林,踏着密布地面的深草向山顶继续进发了。 时近中午,汗透衣裤地终于来到了这座山顶的最高处。他赶快朝那道白线的方向定睛仔细望去……还是太远了,而且有薄雾似的一层云气笼罩着那片地方,看不清楚。但无论如何,那道白线在阳光下怎么看也更像是一条人工开凿铺就的路! 在山顶歇息了一会儿,又吃了十来颗樱桃,荣兵拿起棍子扎紧裤腿,又趟着深草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地面,向山下进发了。 运气的是,在这座山和白线所在的那座山之间,就再没有太高的山了。这是一大片由草原、丘陵、小山、雨林、沟壑、溪流组成的地貌。 说真的,此刻要不是在惊慌的求生之路上该多好?如果不是处在连饭都吃不上的焦虑中该多好? 因为这一路上尽管艰难,却实在是荣兵二十二年生命中所见到的,景色最为绮幻绝美的一段旅途了。虽然沿途所见的那些动植物的名字荣兵连一成都叫不出来,但他还是强烈地感受到,这个天然的巨大动植物园确实太美了! 那只站在开着蝶形大红花的斑叶刺桐树枝上,通体亮眼的宝蓝色羽毛的红脚旋蜜雀,见了荣兵也不惊慌,正悠然自得地展示它油黑的背羽和鲜红的脚爪;那只卷尾猴蹦跳在金合欢树梢间,用促狭的小眼睛好奇地观察着荣兵;那条从柱花草丛中忽然逃开的,虽然看上去挺吓人,但好像比荣兵还紧张万分的无毒树蛇;那只闪电般地从蓝眼草的花丛里跃向香桃木树杈上的,很像迷你版小老虎的加勒比海虎猫……这一切都在向荣兵大大方方地展示着热带雨林的勃勃生机与繁丽与多彩。 受到脚步声的惊扰,一大片美得颤人眼的黄野百合丛里,一只蓝鞭尾蜥蜴慌慌张张地快步冲了出来,犹豫了片刻,又甩着大尾巴飞速地窜进白色花冠的桃榄丛中不见了。被吓了一跳的荣兵原地站住,喘着粗气用手背擦擦汗。从裤兜又掏出三四个樱桃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又迈开酸胀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继续这段背景苦涩离奇,风景却秀丽旖旎的奇幻之旅。 今天的行程比荣兵预计得顺利不少,路虽然难走,但并没有深溪、断崖、沼泽那种太要命的路段。当夜晚又快来临的时候,当他踩着有点滑脚的厚厚的锯齿叶草丛,撅着屁股终于爬上山坡时,呆了一下……紧接着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路……不是动物踩出来的,不是自然形成的,这是一条人类铺就的路!就在傍晚的余晖中和他婆娑模糊的视线里,静静地蜿蜒在那儿。 初夏夜晚的大路上薄雾弥漫寂静无人。走过一座护栏歪七扭八的小木桥之后就放慢了脚步,带着恐惧又渴望的忐忑,荣兵走进了熟悉的星空下这座陌生的小镇…… 最初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寒酸简陋的房子。几块参差不齐的木板钉就的院门,泥土的墙胚,苫着茅草的屋顶,房屋主人的贫困一望可知。再往里面走就不一样了,渐渐开始有了木制、砖砌、甚至大石块垒建的房屋。一座紧挨一座的小院子有着各种弯曲图案的铁栅栏门,红砖砌的院墙上爬了藤萝和花朵。 几家屋顶上的烟囱里飘荡着袅袅炊烟。沿途透过那些院墙的铁栅门,能看到窗口透射出的柔和昏黄的灯光,还有屋子里的人在灰蒙蒙的玻璃窗上留下的剪影。 ta们就是三百年前的人?这就是三百年前的世界? 鼻子里开始闻到各种气息。院墙上静静点缀的花朵散发的花香;家禽窝和家畜栏里发出的臭味;弥漫在街头的油炸食物和饭菜的香气;还有更多分辨不出来源的,犹如被陈酒发酵过的人间生活百种味道…… 耳朵里也开始充溢了各种声音,那是些人间生活的繁杂琐碎之声。 有分不清细节的絮絮低语声;有高声大嗓的谈笑声;有模糊黯哑的啜泣声;甚至从一间没点灯的小木屋里传出了压抑轻微的“嗯嗯啊啊”声,还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床响…… 两户相邻的房子里有两个婴儿在比赛似地啼哭,一栋简陋的木板屋里传出男人快活的大笑声,另一座相当豪奢的石砌小楼中却传出了女人绝望的哭叫声。而从一扇烛光昏黄的窗子里飘出的吱嘎黯哑的小提琴曲,犹如是在给这一切人间生活的苦乐悲喜做着淡定的伴奏。 孤独地从原始林莽走回人间,荣兵感觉他的脚步正扰动着一坛发酵了三百年岁月的老酒。初夏夜的薄雾中,一种带着沉淀了浓郁生活气息的暗香,浓稠温暖又令人有些不安地包裹了他的身心。 这砖楼,这木屋,这小院,这篱笆墙,这些气味,这些声息,此刻这一切一切……在三十个小时前都是什么?是被高耸的现代建筑深压在地底的废墟吗?还是变成了杳无人迹的荒野草场?这些或是在昏黄温暖的油灯下快乐地数着银币的人,或是坐在闪烁不定的炉火边托着腮为明天的生计而愁苦的人呢?这些炒菜或是吵架做饭或是z爱的人呢?这每一栋房子里灯火昏黄的窗户后面,都在真切感受着生活酸甜苦辣滋味的人们呢?仅仅就在三十个小时之前,他们真的早已是冷寥的墓地里孤寂了几百年的枯骨吗?还是连葬身何处都无处寻觅的可怜幽魂? 慢慢走在这形状不规则的石块磨平铺就的街道上,感官如此真实,心灵却如梦幻。 这时代夜晚的街上行人真少。走了这么久,只有一个裹着蓝白印花头巾,面目清秀温婉的少妇与荣兵对面而过。走过荣兵身边时,她稍显迟疑地放缓了脚步,有点好奇地打量着荣兵这身怪异的衣装和他那张罕见的面孔。荣兵停下来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正在想西班牙语“女士”这个词的发音时,她已经低下头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片刻就消失在薄雾中的街角。 是啊,在这三百多年前的西班牙小镇,人家都是现实的生命,只有他才是个来自异时空的游魂。茫然无措地又转回头,在这坛三百年时光酿就的醇酒里,荣兵晕晕乎乎地向街巷更深处飘去…… ============================================================================================================================== “孩子,该怎样说你才会懂?或许从你任性地不懂得惜福之时起,幸福也就开始不珍惜你了。”——《荣兵日记?荣父语录》 (本章完) 第三章 误饮“时光朗姆” (下) 班恩小酒馆的生意一向清淡,今晚也是这样。(手机阅读请访问wap..com)老板班恩站在柜台后面无聊地摆弄着骨质骰子,不时斜眼看看仅有的两桌客人和正趴在门口那张桌上打磕睡的小伙计。 说是两桌客人,其实一共就仨人。靠窗那桌是城里的铁匠和他的徒弟,俩人只点了一盘碎肉丁炒豌豆,一碟炒得焦黄焦黄的鸡蛋,和两瓶最便宜的大麦酒。就这点东西居然吃喝了一个多小时还能让那碟炒鸡蛋就像没动过一样!真么会省钱!另一桌客人就一个,是码头上看仓库的老家伙。他干脆连菜也不要,就一杯朗姆酒和一纸包自己带来的盐煮花生,就一直喝到了现在。 一想到待会付帐时,那个讨厌的铁匠肯定又会借酒盖脸,把明明该付的6个奥克塔沃非得抹掉一个,老板就不由得一阵心烦!所以当他看到又有客人走进了酒馆大门,先还是挺高兴的。可当那个奇怪的年轻人走进油灯光线里的时候,班恩就失望了。 印第安人?除了面孔很像,怎么感觉哪哪都不像呢?真怪!难道是客人们说起过的东方人? 身材挺高的,就是稍胖了点。头发的式样还不算奇怪,就是凌乱了些。好像和传说中留着长发的东方人不一样吧?肤色是白里透着淡黄,看皮肤细腻的样子似乎是个没吃过苦的。人倒也眉清目秀的看着挺顺眼,眼睛不大也不算小,两条剑眉还有那么点英气。衣裤是从没见过的怪异式样,有好多处都破了还挺脏。这又脏又破的衣着和他蓬乱的头发,再加上这疲累的身体和难看的脸色,怎么瞧也不像个有钱的客人。 岂止不像有钱人啊,这是个要饭的吧?正常人谁能这么没自尊?他一边慢慢朝柜台走过来,一边就像眼睛里带着铁钩子似地,死盯着铁匠桌上那盘炒得焦黄焦黄的鸡蛋在看!鼻翼和喉头还在一动一动的…… 班恩老板沉下脸来不想说话。一直看着那个年轻人犹犹豫豫地走过来,用生涩的西班牙语说了句“你好”。班恩上下打量他好一会儿,才木着脸问:“先生,想要点什么?”年轻人微侧着头很认真的听着,可他迟疑了半天也没回答,不知是几个意思。 荣兵此时后悔得要命!在海洋商务学院读选修多语种的时候,斜眼班主任还特意强调过,说西班牙语是接近五亿人的母语,汉语之后的世界第二大语种。荣兵当时还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胡说呢吧?小小西班牙哪来的五亿人?再说了,西班牙语要是排第二,那印度十多亿人的语言咋算啊?所以荣兵的英语法语学得还算认真,对西班牙语压根就没上过心。, 见这个年轻人迟迟不开口,班恩老板拿出生意人的耐性又问了句:“先生,您打哪儿来?”年轻人这次看来是听懂了,但他还是迟疑着没说话。 小酒馆里的几个人此时也都抬头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年轻人。班恩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趁年轻人正拧着眉毛低头思索的时候,飞快地给在门口桌前已经站起来的小伙计递了个眼色,小伙计会意,悄无声息地一转身就溜出了酒馆大门。 班恩老板这才放缓了脸色,倒了杯淡啤酒从柜台上推过去。 “先生,不急,看样子您是渴啦,先喝杯我自己酿的啤酒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谢”。年轻人道了声谢,只稍犹豫了一下,就端起啤酒一口喝掉了。但他马上就呛得“咳咳”地咳嗽了几声。把空杯子放回柜台后,年轻人磕磕绊绊地说:“先生……我……嗯……饿,嗯……没钱……” 说这话的时候,年轻人的脸涨得通红,眼神也有点飘乎地躲闪着老板的注视。 “噢?那你有什么想法呢?”班恩老板盯着他窘迫的脸问道。 年轻人费力地想了半天,才生涩磕绊地打着手势说:“我……吃饭……干活……行吗?”说完就抬起头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老板的脸色。 班恩飞快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忽然脸现不忍之色,他垂下眼睑小声说:“孩子,你得原谅我的不得已呀。唉!战争时期,没法子啊,这都是有规定的。” 年轻人似乎没听懂老板这一串长语句,正侧着头一词一句地想的时候,门口已经走进来三个头戴三角帽,身着黄色军装,打着白色绑腿,肩挎长枪的士兵。 打头那个佩着长剑和短枪的军官扭脸问小伙计:“这个?”见小伙计点点头,他示意一个士兵守在门口,就背着手带着另一个士兵晃着八字步“啪嗒啪嗒”地朝柜台这边走来。 “坏了!” 荣兵侧身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近,心猛地抽紧了!啥身份证明也没有,又说不清自己的来历,再加上异样的面孔和穿着,在这个时代西班牙的殖民地可能会被当成间谍抓起来吧? “先生,你打哪儿来?”军官的眼睛像猎鹰一样死死盯着荣兵不紧不慢地问。 “我……” “你是做什么的?” “……” “你是哪国人?” “soychino(中国人)” “中国?在哪儿?”军官歪着头想了一下,就朝另一个士兵颔首示意。那个士兵马上走过来一把抓住了荣兵的手,荣兵明白他啥意思,马上抬起胳膊把双手放在脑后,表示无意反抗。 士兵翻开他的上衣,愣了一下,一把将别在荣兵腰间的maddog拽出来,顺手递给军官。又迅速摸索拍打着他的全身,开始翻他的上衣和裤子口袋。几个兜里装着的樱桃都被他掏了出来,看一眼就扔在地上。边扔边笑嘻嘻地说:“抱歉啦班恩老板,弄脏你地板了,等会儿我帮你扫。” “哼!指望你帮我扫地还不如指望你赶快把欠的账还上更好呢。” “小气鬼吧班恩,怪不得你生意这么差,连这种要饭的都上门呢。嘎嘎!”士兵一边搜着荣兵一边回嘴。 班恩老板不再理他,看了看地上的樱桃,抬头问荣兵:“孩子,你多久没吃饭了?” “两天” “你之前就吃的这个?”班恩老板用下颏示意了一下扔在地上的针叶樱桃。荣兵点点头。 “长官,搜完了,再没别的东西了。”士兵转过身对军官说。 “嗯……嗯……?好。”军官终于把眼睛从疯狗刀上移开,把它穴回k鞘,竖起来藏在手腕后面。 “那我们就走吧。谢谢,班恩。”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士兵从身后推了一把还在茫然无措的荣兵,示意他跟上,几个人就出了酒馆大门朝街上走去。 班恩老板忽然喊了声:“等一下!” 他回身匆忙在面包盘子里抓起个掺了牛奶烤制的精粉面包,犹豫一下,又转身把面包放下,从盘子里另抓起一个粗麦粉黑面包,绕过柜台追到街上。 听到老板的喊声,几个士兵站住回身,看着班恩把一个黑面包塞进年轻人手里。 “孩子,这个给你。”然后也不看他,转身朝小酒馆走了回去。 三个士兵看了眼荣兵,军官说了句:“走吧。”几个人就沿着间隔三根灯杆点亮一盏路灯的昏暗街道,向房屋更密集的小镇中心走去。 几个人像散步一般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荣兵一手捏着面包对走在他身边那个士兵示意了一下,见他看了自己一眼就扭过脸去,马上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才几口就干掉了大半个! 军官回头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但荣兵却强忍着几口把剩下的面包吞进去的yu望,想了想,把这小半个面包塞进自己贴身的背心里面。那个士兵看了一眼还是当没看见。他抬起头问:“长官,把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家伙送哪儿去?” “嗯?”走在前面的军官没回头,像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嘿嘿,要我说呀,送到治安官那儿也没啥好处。还不如……” “嗯?” “不如还送典狱长那儿去得了。您说呢?” “嗯……” “像他这样的身份绝对正合适,对吧长官。”士兵边说边拍拍荣兵的后背。 “我顶不爱看萨因凡典狱长那副嘴脸了!” “两比索呢长官!而且……”士兵探前一步拍拍军官拿着的maddog的k鞘说: “看在这东西的份上,他得赏多少?” “好吧机灵鬼,你说得对。不过……唉!真可惜,可让萨因凡那家伙捡大便宜了!” “管他呢?要不然也得让治安官白捡这便宜,咱们还啥也捞不着。对吧长官?” “好!走!”军官说完摆摆手,就向右折向另一条小街,几个人都跟着他拐过去顺着这条小街走了下去。 一直走了好远,荣兵眼见道路两旁的房子越来越稀疏,连路灯都渐渐没了,石子路也变成了土路,两边开始有大片的树木和灌木丛,心里就越来越慌! 他侧过脸去问那个搜他身的士兵:“先生,我……去哪?” 士兵没理他。荣兵心里隐约有了种不详的预感!又走了一会儿,他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对前面的军官说:“我……好人……求你!” 军官站住了,扭过头来看着他,“你是什么人和我可没关系。我只是在尽军人的职责。” “求你!放我……这……给你!”荣兵惶急地连说带比划,用手指着maddog恳求着。 “呵”军官看了一眼荣兵,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小刀,转过身去继续走路,干脆不理他了。 “长官……” “闭嘴!”荣兵身边的士兵侧过脸来狞视着他。 “你竟敢对一位骄傲的帝*军官说这种话?” “我……” “哼!当时班恩酒馆里十只眼睛都看到了,要是我们敢拿了你这把奇怪的小刀私放了你,明天我们的下场没准儿比你现在还惨呢!你说是吧,长官。” 军官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边走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小刀。 “我……去哪?”走了一会儿,荣兵还是忍不住又问。 “放心吧兄弟,你要去的地方有吃有喝又不挨冻,比你之前的日子好多啦。嘿嘿……” 荣兵从他后面那一声“嘿嘿”里听出了更令他不安的意味。但身前身后身侧是三个全副武装的西班牙士兵,自己又累又饥渴,既没有机会也不敢反抗。只能听凭命运不受自己掌控地向黑暗的未知处前行,就像此刻脚下的路一样。 暗淡的月光下,不知在这条坑洼蜿蜒的土路上走了多久,拐过一片树林后,就听到海浪的哗哗声。然后荣兵看见了右边的大海,左边的山崖,和月光下一条蜿蜒盘旋通向山崖上面的小路。 几个士兵押着他沿着这条小路向山上走去。这是一条紧贴海边开凿出的狭窄山路,荣兵右边是险峻的崖壁,左边是哗哗作响的海浪。路越走越高,盘旋着向山顶伸去,也不知那尽头到底会是个什么地方…… “典狱长先生,拉莫斯上士带了个犯人过来!” “让他们进来。” 几个人走进房间,三个士兵立正对典狱长敬了个军礼。 “典狱长先生,上士拉莫斯解送人犯一名!” “嗯,是治安官让你们送来的吗?”典狱长边细心的修剪着指甲边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的,典狱长先生,是个无业游民,而且是个异族东方人!” “噢?”典狱长这才放下小锉刀,打量着低头站在中间的荣兵。 拉莫斯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典狱长先生,此人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和来历的证件,而且,他应该是刚到圣胡安,甚至都没几个人见过他。” “很好。” “最重要的是这个……您看看。”拉莫斯献宝似地把maddog双手捧着放在橡木桌上。 “噢……嗯……??!!”典狱长先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忽然猛地身体前倾一把抓起maddog,用拇指抚摸着刀柄和k鞘极其仔细地看着,接着又唰地抽出短刀,桌上的油灯瞬间就把刀身涂层柔和的光芒反射进他瞪大的眼睛里! 典狱长强压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和好多直朝嗓子眼往上涌的赞美惊叹的词句!故作淡然地问道:“他身上搜的?” “是的典狱长先生。我敢肯定这是他偷的!而且……没几个人看到过这东西。”拉莫斯后面的半句声音压低了些。 “嗯,很好。”典狱长靠坐了回去,随手把maddog放在桌上。 “一把还不错的小刀子,应该值两三个皮斯托尔(西班牙金币)吧。你说呢拉莫斯上士?” “当然……是,典狱长先生。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像我们这些粗胚大兵。” “得了得了,我勇敢的上士,来,这是你应得的。”典狱长说着就拉开写字桌的抽屉,拿出三枚银双柱(西班牙银元)放在桌上。看到上士的脸色在慢慢变得难看,典狱长哈哈一笑又拉开了抽屉,拿出五枚银双柱放在桌上。 “开个玩笑嘛上士。我可从不亏待尊敬我的人,这下还满意吗拉莫斯?” “谢谢!当然……我是说……您可真是位慷慨的长官。”拉莫斯赶快把桌上的银币划拉到手里,嘴里忙不迭地谢着。 “那就趁着还不太晚,去酒馆喝一杯吧。”典狱长挥挥手表示他们可以退下了。 “谢谢您的建议典狱长先生,我们会为您的健康干杯的。”拉莫斯和两个手下向典狱长敬了个礼,神情欢喜地抿着嘴退了出去。 现在典狱长终于认真地看向荣兵了。他死盯着这张东方面孔看了会儿,忽然连珠炮似地发问…… “名字年龄国籍!” “几时来到圣胡安怎么来的来干什么?” “你是英国间谍还是荷兰间谍?” “你犯了什么罪偷过什么东西杀过什么人?” “你知道按西班牙帝国神圣的法律你该被处死吗?” 见这个东方人张口结舌吃惊茫然的样子,典狱长满意地靠回了椅背。嗯,看来这个倒霉的小东方佬不懂西班牙语。 其实此刻荣兵盯着他的鹰勾鼻子**脸在心里狂喊:“我炒你马麻削你把拔!我特么也很想知道你姓嘛叫嘛坐在这儿装逼干嘛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说说说说说……!!!” 典狱长对这人放心了也就没兴趣了。他正要扬声叫门外的狱卒,忽听这人用西班牙语小声说: “先生,我……嗯……刀,给你,放我……求你!”荣兵指了指桌上的maddog,又恳切地双手合什做出哀求的动作。 “噢?”典狱长对这人还会一点西班牙语有一丝意外,但那又怎样?他慢悠悠地拿起maddog潇洒利落地在掌心旋了一圈,然后拉开抽屉放了进去,又轻轻推上抽屉。双肘支在桌子上双手合拢拄着下巴,带着嘲弄的口吻盯着荣兵问:“刀?什么刀?亚瑟王的石中剑吗?我怎么没看见?嗯?” 荣兵明白,他也被这滥俗老套的方式给阴了。但他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尽量拿出最恳切的神情和语气说:“先生,可是……没有罪,没有……请您放我……求您……” “好吧给你个机会,你信奉天主教吗?” “我……知道……嗯……上帝很……伟大……” “我在问你信奉天主教吗!” “我……我……” 典狱长已经懒得再浪费一个字了。 “米格尔,进来。”他扬声朝门外喊了一句。马上有个狱卒走了进来。 “把这个东方佬关到‘那间’牢房,去吧。”他摆了摆手,拿起桌上的小锉刀又开始修剪指甲了。 “明白,典狱长先生。” 米格尔推了一把似乎还想说话的犯人,自己跟在后面走出了房间。两人都没法看见,房门刚一关上,典狱长就飞快地扔下小锉刀拉开了抽屉…… 狱卒在后面推搡着,荣兵身不由已地在前面走着,沿着螺旋型的木楼梯一直向下。两边的石墙上隔不多远就在拐弯处挂着一盏油灯。光线昏黄幽暗,走得很迟疑的荣兵时不时地就被身后的米格尔推搡一下。 这是一座临海山顶建的石堡。刚才典狱长的办公室算是石堡的二层,再上面应该没有屋子,而是堡顶的炮台和瞭望所了。现在下到了一层,荣兵停住脚犹豫着不知应该往哪儿走。米格尔不耐烦地捅了他腰一下,接着用手按住荣兵的肩膀往右边推。荣兵这才看到,右边昏暗的光线里,还有一个黑乎乎的楼梯口通向下方。现在是石堡的一层,那这条楼梯明显是通往地下的。 那会是什么地方?西方的十八层地狱? 荣兵本来已经被折腾得有点麻木的心,又开始不安地狂跳起来!刚走进这道通向地下的螺旋台阶没绕多久,荣兵就开始渐渐地听到一些嘈杂的低语声越来越大,在这封闭的空间里不断地嗡嗡响。接着,一股阴冷的潮气混和着骚臭腥味和更多可疑的不明气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孔里钻……太难闻了!荣兵几乎忍不住要吐了。 越往下走那股味儿就越浓烈刺鼻,声音也越发嘈杂刺耳。又累又饿又紧张,荣兵的脚已经软得快没知觉了。螺旋着向下又走了二三十级台阶,就在荣兵慢下来时,狱卒米格尔从背后用力一推,荣兵踉跄着走下几个台阶,一下子就站在了平坦的地面上和比刚才要亮得多的灯光里。这里就是……欧式的“地狱”了吧? 首先抓住荣兵视线的,是他左边那片遍布着霉斑和潮迹的墙角。那里挂着几串粗细不一的铁链。旁边是几条很脏的黑色皮鞭,还有几根头上遍布尖锐铁刺的木棒。地上放着几架奇形怪状的铁制和木制刑具,那上面斑斑驳驳地满是黑乎乎的陈年血痕,一眼望去就让人心惊肉跳! 荣兵本能地把目光挪开看向右边,一张陈旧的长条桌后面坐着一个没戴帽子,正端个铁缸子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狱卒。不敢和他对视,荣兵赶快把目光挪到正前方。这是一条三米来宽的过道,过道两边都是一间一间用石墙隔开的牢房,每间牢房对着过道的,都是从屋顶一直竖到地面的,婴儿胳膊那么粗的铁栅栏。这些牢房里不时传出各种怪声、低语、吼叫、哭声,还有囚犯把头抵在铁栏杆上艰难地侧过脸来,带着幸灾乐祸的坏笑看着这个新人。 狱卒米格尔从后面跟过来,冲坐着的狱卒点点头,手指向下点了点。对方也点点头,米格尔又推了荣兵一把,让他向左走了几步,在贴着墙的楼梯入口又向下走去。 沿着幽暗的螺旋形楼梯继续往下走,气味更难闻了,空气也越发潮湿阴冷。不过下一层的嘈杂声倒是比刚才那层低了不少。 越往下走,荣兵的心就抽得越紧,越觉得他这是在向地狱进发!短短几十个台阶,荣兵觉着就快透不过气来了!终于,随着米格尔又推了一把,他就站在了负二层地牢平坦潮湿的地面上。 这里的一切和负一层大同小异,区别就是这一层的犯人很少,只有一间囚室的铁栏杆间挤着几个脑袋在斜着往这边看。有很多人在嗡嗡嗡地嘀咕着什么,还有一个无比难听的声音在兴奋地怪叫。右边陈迹斑斑的木桌后面坐着一个三四十岁面白须黑的狱卒,另一个很老的狱卒正蹲在他身后的小炉子上烧热水。 米格尔对那个中年狱卒说了句“交给你啦。”两人彼此点点头,他就转身快步走回楼梯,似乎连他也无法忍受这里的气味和潮湿。 那个老狱卒放下水壶,站起有点佝偻的身子打量着荣兵。中年狱卒懒洋洋地从桌后站起来走到荣兵面前,例行公事地说了句“入牢前搜身。”接着就在荣兵身上拍打着搜查。当他拍到荣兵肚子前面那块鼓鼓囊囊的东西,就掀开他的外衣和背心,从里面拿出小半个黑面包来。 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荣兵,拿着面包仔细看看,又使劲捏了捏,见没什么异样,就是半块黑面包而已。刚想扬手扔掉,就被走过来的老狱卒拽住了胳膊。 老狱卒从他手里拿过面包,看了一眼,小声说:“算啦鲁斯。那帮家伙总会让新来的饿几顿,这个就给他留着得了。” 鲁斯无所谓地一笑:“老爹,你心眼儿咋老这么软?这些家伙你现在看着可怜巴巴的,他们作恶的时候那可都是凶巴巴的呢。” “别这么说鲁斯。除了阿尔比那样的混蛋,有几个人天生就是恶棍呢?人哪,谁活的都不易。” 说完他又扭过皱纹密布的脸来,对荣兵小声说:“藏好喽。记着,饿的时候在夜里偷偷小口吃。你……听得懂吗?”他有点疑惑地看着这个东方孩子的脸。 荣兵赶快想了一下老狱卒说的话,大体上还听得明白,他眼睛潮热地对老狱卒感激地点点头,又弯下腰行了一个礼。直起身子把这半块被捏得看起来更小的面包又小心地塞回背心里。 “走了。” 那个叫鲁斯的狱卒推了荣兵一把,荣兵的心就怦怦剧跳着朝牢房之间的过道走去。现在看清楚了,几乎所有牢房都空着,只有一间里面关着囚犯。 走到牢门外,鲁斯在铁栅栏前站住,冲里面喝了句:“退到墙根儿去!”然后把油灯放在地上,慢悠悠地从手里那一大串钥匙中准确地拎出一把,打开挂在粗铁链上的大铜锁,把铁门拉开一条刚够人走的缝,对荣兵歪歪头:“到家了,进去吧。” 荣兵麻木顺从地侧身走了进去,身后传来铁栅门“哐”地关闭声,把他吓了一跳!荣兵就站在进门处没动,扭头看着狱卒锁上大门,叮了当啷地摇晃着大钥匙串走了,同时也带走了油灯的光亮。 荣兵这才转过头来,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打量着他的“新家”。看不清,太暗了。只能隐约看到,对面的墙壁那里似乎有无数可怕的影子开始蠕动了…… 荣兵走进这个“新家”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一个难听到让你想撞墙的粗哑嗓子用怪腔怪调的蹩脚英语说的…… “啊哈!有新玩意儿啊!” ========================================================================================================================== 信仰最重要的并不是形式,而是你用纯真的心与你心中的神或上帝做善良的沟通与交流,并从伟大的上帝或神那里汲取力量,得到继续善良做人的鼓励和认可。——《荣兵日记?纽德恩牧师语录》 (本章完) 第四章 鲨堡监狱的地下黑牢 “我快死了吧?” 之前呼吸时都会把鼻孔烫得发疼的热气,现在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凉了。荣兵孤独地躺在地下黑牢里潮湿冰冷的地面上,在迷蒙中慢慢感受着灵魂与躯壳剥离时那个清晰完整的过程,心中平静异常。 “原来是这个感觉啊?死也没啥可怕的。” 人生的事儿真难琢磨。仅仅四天之前,自己还那么悠闲地走在繁华的桑图尔塞区步行街上,看着那个擦肩而过时冲他抿嘴浅笑,长发白肤红唇,眉眼像极了梅丽尔?斯特里普的女孩。 想起那天温暖的阳光,湛蓝的天空,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起那些在广场上翔集飞舞,与游客们调皮互动着的白鸽,还有自己心里涌动着的那股说不清来源的,简单纯粹的快乐……荣兵忽然有种凄凉的滑稽感和悲切的荒谬感。 身上的疼痛在慢慢变轻,高烧引起的各种难受症状都在与他依依惜别,然后渐渐消失…… “快了,估计我快死了。走吧,不管这是个梦还是个梦中之梦,我就想快点离开!或许死去之后……我又会在从前的时光里活过来了呢?那……多好啊……” 只能短暂地支配了一小会儿思维,高烧又让他陷入混沌之中,大脑又开始不属于自己了。 恍惚中,他又回到刚来的那天晚上,重新走进了那扇铁门…… 荣兵拼命克制着恐惧和颤抖,站在原地不安地环视了一圈……当眼睛终于有点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之后,他看见众人都或坐或卧地靠在墙边没人理他,甚至都没人看他。荣兵又站了一会儿,才小心地往牢房右边人少的那个墙角蹭过去,然后转过身,慢慢靠墙坐了下去…… “啊哈!” “噢吼!” “好戏开——演啦!” 就在荣兵的屁股刚刚着地的瞬间,整个安静的牢房忽然诡异地沸腾起来!各种怪叫声顷刻就把这间挺大的牢房塞得满满当当!众人那亢奋的表情,声嘶力歇的欢呼,“啪叽啪叽”用脚跺着地面庆贺的喧嚣声,活像一个食人族部落终于逮到了可以让他们开荤的战俘。 荣兵茫然无措地瞪大了眼睛……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潜意识告诉他,一个酝酿已久的阴谋正对他露出了凶险狰狞的笑脸…… 对面一个粗壮丑陋的黑人最先蹦了起来,他兴奋得像跳舞似的弓着腰扭着大胯,先是冲荣兵充满恶意地龇牙一笑……然后扭回头去,用难听得让人想挠墙的怪异英语大声嚷嚷:“报告伟大的老德克总督陛下!这儿有只不懂规矩的黄皮猴子,它在还没得到您允许的时候竟敢狂妄自大地坐下!而且……”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荣兵,回头接着嚷嚷:“而且他居然还敢叉开腿对您坐着,把那个肮脏的鸡扒玩意儿对着您的脸!” 其实此时荣兵是两腿并拢双手抱膝,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坐在那儿发愣。 “哈哈,阿尔比,你这个没脑子的丑家伙!你们非洲管总督叫陛下吗?”一个头上高高地立起了一撮毛的小伙子兴奋地喊。 “我们非洲没有总督,只有酋长和皇帝!”黑人阿尔比不爽地歪起大厚嘴唇子回了那人一句。 “嗯,教异族人懂规矩,这是我们欧洲人高尚悠久的传统——‘白人的责任’。我现在暂时授权给你这头黑驴执行吧。” 对面一个靠墙坐在棉布垫子上的大胡子,用他浑厚的男中音漫不经心地说道。 “遵命!总督陛下!”黑人厄格汶像个兴奋的疯子一样,转过身就朝荣兵吧唧吧唧地走来。荣兵紧张万分地赶快站起身,可还没等他完全站直,一个黑影就像头大狗熊一样压了过来…… 荣兵先是闻到一股比这间囚牢里的气味更难闻的,混和着腥骚体臭的刺鼻气息。接着就看到了一张漆黑如墨的粗糙大脸,如同黑蚯蚓一般在皮下鼓胀着的粗大血管遍布在这张脸上。他正兴奋地瞪大了满是红蛛网一样的白眼球,两丛鼻毛支出了粗大的鼻孔,厚厚的大嘴唇子狰狞地扭曲着,再加上血红牙膛上扎满的那些尖利白牙……使这个叫阿尔比的黑人从形像上来说,几乎完美地诠释了“魔鬼”这个词。 厄格汶接下来的行为简直就像在对杀父仇人快意地复仇!他先是用粗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地扼住荣兵的脖子!直到荣兵觉得喉骨都快被捏碎了!人已经因缺氧而鼓凸起眼珠子进入了抽搐迷离状态时,他才松开荣兵的脖子,改为双手揪着他的头发“嘭!嘭!嘭!”地把他的脑袋往身后的石头牢壁上猛磕! 直到昏过去之前,荣兵才隐约听到那个“白人的责任”用浑厚的声音淡淡地说了句“可以了,阿尔比。” 黑魔还是揪着荣兵的头发又在墙上磕了三四下,才不情愿地把荣兵猛地搡撞向墙角,又抡腿猛踢了两脚!他刚骂骂咧咧地停手,荣兵几乎立刻就昏了过去! “哗哗哗” 一股股温暖的水流在荣兵头上脸上激射喷溅着,然后又流满了前胸。 “……下雨了?这雨水怎么是热……不!!!” 尽管是在这臭气熏天的地牢里,荣兵还是清楚地闻到了这股水流刺鼻的骚气!他瞬间就从昏睡中被吓醒了!思维闪电般地告诉他……是尿!荣兵迅疾抬起右臂护住脸,身体往左边狼狈地滚了过去。他的动作太激烈了,反倒把撒尿的人吓得一哆嗦。等荣兵慢慢放低挡在脸上的胳膊,他看到是那个叫贝格的大块头,这家伙咧着憨厚的大嘴有点尴尬地傻笑着说:“嘿嘿,对不起啦老兄,不好意思啊,因为……因为你占了我平时撒尿的地方啦。” 荣兵看了一眼放在另一个墙角上所有犯人共用的便桶,低下头去屈辱地沉默着…… 刚来的第二天上午,饥肠辘辘的他一直在奇怪……从自己来到这里都有十几个小时了吧?这个监狱怎么不给犯人送饭呢?他怀里的黑面包一直没敢吃。昨晚根本睡不着,几次想偷偷拿出来吃,又怕被不时起来大小便的人发现,再惹出麻烦来。 又过了好久,犯人们才渐渐地开始蠢蠢欲动了。那个黑魔鬼厄格汶已经在不耐烦地用鞋底“啪啪啪”敲打着铁栅栏!没有钟表,但这帮动物们的生物钟是如此精确。果然,黑魔刚敲了没几下,就见到一个走路一跛一拐的老杂役,吃力地提着两只大木桶从楼梯那里慢慢走了下来。 看到他出现,囚牢里的嘈杂喧哗声越发大了起来。狱卒鲁斯起身拎着大串钥匙走在老杂役前面。还没走到囚室门口,黑魔厄格汶就用他那不像是从嘴,倒像是从胸腔和喉咙深处喷出的,带着嘶哑和呼哧呼哧的声音难听至极地嚷嚷:“新来的黄皮胖猴子!滚过去拎奶油桶!”说完就呲着龅牙得意地笑。似乎是等着愚蠢的荣兵因为不知奶油桶为何物而茫然无措时,聪明的自已就又有借口教教这只新来的黄皮猴子懂规矩啦。 荣兵却没给他找茬的机会。他马上就反应到了,所谓的奶油桶,无非就是牢房里的便桶。不敢犹豫,他起身就走到墙角拎起便桶往牢门口走去。众人见荣兵没中招,“轰”地一声笑开了!阿尔比咬着牙骂了句:“真他妈是个滑贼杂种!”然后恨恨地起身和众犯人一起走到牢房最里面的墙根处坐下。 荣兵看见狱卒鲁斯捂着鼻子站在原地,直到所有犯人都退到里面最远的墙根了,才慢慢悠悠地开锁。又是只把铁栅栏门开了小一半,然后用目光往地上示意了一下。荣兵明白,就拎着便桶走出半开的铁牢门,把便桶放在地上。又看见鲁斯用脚尖点了点老杂役带来的一只木桶,心里明白这是替换的空桶。赶紧提起它返回牢房。然后狱卒鲁斯“哗啦哗啦”地锁上铁门,捂着鼻子站在一边继续等。 那个被称做“老爹”的狱卒这时也拎着一个布袋走过来放在地上。老杂役就把装着食物的木桶打开,大木桶中间有个竖隔板,一边装着食物,一边装着水。他把老爹拎过来的布袋也打开了,犯人们就从墙根儿那边走过来,自动排成队。每个人都伸手先到敞口的布袋里拿出一个深凹型的盘子,再拿出一个大木勺,然后依次在栅栏里面走到老杂役面前,隔着铁栏端起盘子。老杂役低着头看也不看,见到一个盘子就用手里的大木勺盛一勺粥倒进去,再舀一勺水倒进犯人的大木勺里。一直到所有犯人都分发了粥和水走开,他才拎起一只空桶和一只装满屎尿的木桶走了。 荣兵这孩子情商不低。虽然没有过这样的生活经历,但仅凭感觉他就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这饭肯定不是简单就这么吃的。所以他端着那盘混和着稀碎菜叶和可疑肉末的燕麦粥时,克制着强烈的饥饿感,默默地观察别人的举动。 他看到大伙都在大口地喝着大木勺里的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荣兵也赶快咕嘟咕嘟地把勺子里的水喝干净了。 果然,老德克和罗斯?特威尔,黑人厄格汶,大胖子贝格?司道特,切里?格尔隆,他们五个人靠在牢房里有身份人才能呆的那个西墙边坐着,把自己的盘子放在面前的地上。其他这十一个人还是按照刚才排队拿饭时的顺序,依次走到他们面前。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木勺把盘子里的粥舀出或多或少的一些,分别放在那五个盘子里,每个盘子舀一勺。如果哪个人舀得太少了,老德克可能会深深地盯着他的脸,罗斯可能会骂一句“饿死鬼!”,厄格 (本章未完,请翻页) 汶就可能会伸出大黑巴掌抽那人一耳光。 总之,每个人盘子里本来就不多的食物,舀出这五勺之后就更是少得可怜。但大家都习以为常,表情平静地逆来顺受。最后一个轮到荣兵,他也学着大家的样子,用木勺盛了不少的一勺,先放进老德克的盘子,再盛了稍微少一点的一勺,放进罗斯?特威尔的盘子里。他蹲着往前又挪了一步,刚想再盛一勺,眼前忽然伸过来两条粗壮的黑胳膊,铁钳子似的两只大手抓住盘子的边沿就夺了过去…… “这是我们人类的饭,不是给猴子吃的!”荣兵抬起头,看见厄格汶那张黑得发亮的脸上带着蛮横霸道又得意的神情,正拧起厚嘴唇子轻蔑地盯着自己。 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荣兵用求助的眼神先望向那位“白人的责任”,但老德克已经开始慢条斯理地吃粥了,看都不看他。再向四周看了一圈,见有的低头吃粥,有的幸灾乐祸,有的甚至带着期待看热闹的热切神情望向这边。眼见无望,再继续蹲在这儿尴尬也没个毛用。荣兵两手空空地站起来,默默地转身退回东边的墙角坐下来。默默地听着大家呼噜呼噜吃粥的声音,默默地垂下头发呆。 他这才想起了狱卒老爹的话,“那帮家伙总会让新来的饿上几顿……” 那会是几顿?晚饭总得让我吃一点吧?古往今来再他妈黑暗的监狱也没听见过把人活活饿死的吧!? 饥饿疲乏情绪低落,荣兵昏昏沉沉地靠在墙角,呆呆地数着分分秒秒,等待着晚饭的来临。 地下黑牢里是分不清时间的,那些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的犯人们,能够凭着狱卒换班或杂役送饭来推断出大致的时间。但对于荣兵这样的“新丁”来说,这地牢里的时间是迷蒙混乱的。直到另外两个狱卒门多萨和卡布雷拉来换班,也没有送晚饭的迹象。又熬了不知多久,当值班的两个狱卒都渐渐不再嘀嘀咕咕地聊天了,当老德克都开始躺在他专用的厚棉垫子上假寐了,荣兵才终于死心。 他现在明白了,从犯人们闲聊时听到的这个名叫“鲨堡”的监狱,原来每天只有一顿饭。 监狱里为防意外,是不会让外面墙壁上的油灯熄灭的。狱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给油灯添油。但两排牢房只有过道最里面堵头的墙壁上有盏壁灯照明,隔得太远,又不能直射,所以除了狱卒提着油灯走过来之外,地牢里的光线总是那种有光无明的半黑暗状态。在这种光线里呆久了的犯人,都能清清楚楚地欣赏到虱子的交培*位。而荣兵也就是仗着他是现代人,身体不缺维生素a之类的,如果换一个这时代没坐过地牢的新人进来,九成九是夜盲症,跟瞎子差不多。 此刻的荣兵就在黑暗里,躺在没有铺盖的潮湿冰冷的大石块砌成的地面上,煎熬地等着犯人们入睡。他的手痉挛似地捂在肚子上,那里面还有被捏扁了的小半块黑面包。 从昨天晚上进了地牢到现在快三十个小时了吧?唯一的一餐饭,被此时正在对面垫子上闷雷一样打着呼噜的黑魔厄格汶抢走了。这小半块黑面包现在是荣兵存活的指望。否则以他现在虚弱的状况,还不知能不能挺到明天的那顿饭。更不敢去想的是……明天那顿饭他就能吃到嘴里吗? ……终于,整个地牢里渐渐安静了下来,窃窃私语声换成了此起彼伏各种款式的呼噜声,似乎所有人都入睡了。 荣兵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心怦怦跳着!开始用极缓慢极轻微的动作悄悄把手伸进了衣服下摆,慢慢接近面包,慢慢捏住它,慢慢取出来……又半寸半寸地向上轻轻挪移手臂,蜷缩起身体把头使劲勾着向下去迎接……终于,面包缓缓碰触到了嘴唇。荣兵拼命压抑住此刻身体和心灵对食物的强烈渴求,一小口一小口微不可闻地咬下面包。不敢咀嚼,只能等面包在嘴里软化,再悄悄咽下去。过程之慢,让荣兵都分不清到底用了多少时间。 终于还是吃没了……怎么感觉更饿了呢?荣兵悄悄呼出一口长气。然后稍稍放松身体,等待面包在胃里转化成维持生命的热量。 躺在这冰冷的地上,他忽然难过地想起了从前的日子…… 妈妈每天除了工作,还要费劲巴拉不厌其烦地买菜、洗菜、切菜、炒菜、煮饭……亲手烹制之后,又亲手把色香味都还不错的饭菜端到桌上。而自己呢?不情不愿地被妈妈从电脑前喊到餐桌这里坐下,瞟一眼,没啥爱吃的。勉强吃几口应付一下,就在妈妈失望的目光里跑回自己的房间接着玩游戏…… 更过分的是那次,看到妈妈炒的西兰花里有一根不小心掉进去的头发,荣兵皱着眉头“呯”地蹾下饭碗,转身回自己房间用手机叫了肯德基外卖。虽说事后也向妈妈道歉了,但妈妈的情绪还是被自己那恶劣的态度影响了好几天。 此刻,在鲨堡地下二层的黑牢里,荣兵无声地用手指死劲抠着地面上的石缝,他第一次这么憎恶自己!妈妈好几天的心情?人生一共才有多少个那样岁月静好的几天?此时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着的,是爸爸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孩子,该怎样说你才会懂?或许从你任性地不懂得惜福之时起,幸福也就开始不珍惜你了。” 第二天的那顿饭在荣兵的期待和忐忑中终于到来了。浑身疼痛乏力的他在众人冷漠的注视中,先是吃力地把“奶油桶”双手拎到铁栅栏门口放好,然后又排在最后一个,手颤脚软地哆嗦着等待拿到他此刻无比需要的那份食物。 比昨天的伙食还好点,每人一块约摸半磅重,掺了麦麸烤制的黑面包和一小勺盐浸鹰嘴豆。但最让荣兵担心的事还是如鬼影缠身。而且这次更过分! 黑魔厄格汶等荣兵拿到那份食物时,大模大样地直接伸手拽盘子。荣兵不甘心,本能地捏着盘子没撒手,黑魔勃然狂怒!他用力扯过盘子一脚踹倒荣兵,又冲上去猛踢了几脚!然后坐回西墙根,骂骂咧咧地边吃边狠狠狞视着倒在对面墙角的荣兵。 厄格汶摇晃着大脑袋狠狠咬一口面包,然后鼓胀发达的两腮咬肌就盘虬错节地在他的黑脸上犹如蛇群般地涌动。一边咀嚼一边还气呼呼地瞪着荣兵含糊不清地咒骂着。瞧他气成这样,铁定是荣兵抢了他的食物还把他给欺负了。 捂着被狠狠踹了一脚的右腹部,呆呆地看着洒了一地的水一动不动……荣兵在想,如果现在还能有力气干si这个黑魔鬼,麻痹的我宁可跟它同归于尽算逑! 晚上呢?等黑魔睡着的时候呢?可悲的是,不用细想就知道了,还是没机会。手里没有任何武器,以他现在的体能状态,那个粗壮的野兽就算躺在那儿狞笑着任由荣兵掐他的脖子,荣兵都没有足够的力气弄死他。 一种深深的绝望啊……又像条冰凉的黑蛇般绞住了荣兵的心!他多么想念来到这个世界时和他相依为命的疯狗刀…… 鲨堡监狱地下二层4号黑牢里,没人知道荣兵的1712年4月4日之夜是怎样度过的。当然了……胡忾尔? 没力气反抗没力气报仇甚至没力气愤怒,躺在冰凉潮湿的地上,荣兵此时居然有点想笑。已经控制不住思维漫游的他,居然在琢磨一个很高大上的问题——人性。 “人类”这种玩意儿,每当处在某种极端的环境之中,是不是都会像内个“柯尔律啥”说的那样——“毫无疑问,他将沉沦为魔鬼。他不只是表现出兽性。最野蛮的其实并不是野兽,人类更恶毒,人类更凶残!” 一个规律是——在所有极端恶劣的环境之下,柔软,善良,正直,总是会最先痛苦屈辱地死去。而凶狠,恶毒,奸狡却总能生存下来,甚至活得滋润又快活! 上帝有时挺不公平的,真的。他一边创造和鼓吹着美德,一边却在伤害和埋葬着美德。 詹姆斯敦食人惨剧……约翰?富兰克林幽冥恐惧号食人惨剧……内华达山中的“唐纳之队”食人惨剧……“木犀草号”海难幸存者食人惨剧…… 噢,原来人类是可以把同类当做食物的啊?荣兵笑了…… 的确,自己的身体还没被那只丑陋的黑魔吃掉。但自己赖以维系生命的所有食物都被他大大方方地夺走了。黑魔不是正在用另一种方式啃食着自己吗? 现在的荣兵差不多就像具尸体一样,躺在黑牢里肮脏潮湿冰冷的地面上,了无声息。 第三天的牢饭也来了。 不过,这次任凭“阿尔比?厄格汶”如何咒骂,甚至还走过来踢了两脚,荣兵依然动也不动地躺在墙角,没再去倒那个满溢着恶臭的“奶油桶”。 分发食物的时候,阿比尔直接理直气壮地向老杂役多要了荣兵那份。可还没等他把食物端回自己坐的地方享用,老德克就淡淡地说了句:“你这两天吃得够爽了,把这份还给他。” 没想到这位吃习惯拿上瘾了的蠢货居然还梗着脖子回了一句:“为啥呀头儿?你瞧,黄皮猴子躺在那儿根本就不想吃!” “你他妈是牲口化了妆来冒充人类的吧?你他妈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吗恶心的黑驴?”老德克突然暴起,抓起一个装水的木勺子就摔在阿比尔脸上!可蠢笨无脑的阿尔比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概是出于动物护食的本能吧,脑子转速太慢了。居然在缩了一下脖子之后,又梗直了脖子喘着粗气瞪着老德克不说话。那犟驴似的表情好像在说:“为个新来的黄皮猴子至于的吗?” 这种明显带着不服气意味的表情语言,无论在黑牢中老大的眼里、在狮群中狮王的眼里、在狼群中头狼的眼里、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挑战!而老德克那四十多岁英国人见多识广的淡定冷静,魁梧壮实的身形,浑厚粗糙的声音,加上浓密的连鬓胡子,别说,还真挺有狮王的范儿。 果然……狮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开始解自己的皮带。几乎同时,罗斯?特威尔和切里?格尔隆也都蹦了起来。大胖子贝格?司道特迟疑了一下,才慢慢站了起来。老德克把厚牛皮带折成双股,叭嗒叭嗒地在掌心里拍着,带着两个坚定的瘦子和一个迟疑的胖子朝黑驴鬼阿尔比走了过去…… 这个被动物护食本能怂恿得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阿尔比,飞快地转动了一下鼓胀的大眼珠子,这才终于知道该是服软的时候了。他背靠墙壁坐着双手抱头深深低下,嘴里开始求饶…… “头儿!” “船长!” “总督!” “国王!” “皇帝!” “啪!啪!啪!啪!……”狮王抡圆了每抽一皮带,他就大声给老德克升一次官。这头没啥文化的无脑蠢驴居然没把等级次序弄错一丁点儿!可见人类在保护自己的时候是多么的潜力无限啊?当然,前提得是如果这只阿尔比也能算人类的话。 直到他喊出“上帝”时,狮王才停住了抽打,“呸”地朝他吐了口浓痰骂道:“闭嘴!你这肮脏的臭嘴不配道出上帝之名!” 老德克冲着地上的盘子努努嘴,罗斯?特威尔马上弯腰捧起它,转身朝躺在墙角的荣兵走过去。他捧着盘子用脚踢了踢荣兵:“喂!新来的,吃饭啦。” 可荣兵一动不动地全无反应。罗斯?特威尔蹲下去把盘子放在脚边,又伸手轻轻推了几下:“新来的,吃饭吧,这次没人抢你的。” 他看到荣兵那张原本是淡黄色,现在却胀得通红的脸,看到他翕动着鼻孔像空气不够用似地喘着粗气,赶快伸出手去摸了摸荣兵的额头,马上就像烫着了似地缩手回身大喊:“头儿,我打赌这家伙的脑门能煎鸡蛋!” 狮王慢慢走过来,弯下腰双手扶膝仔细看了一眼,站起身扭头对切里?格尔隆扬扬下颌。后者马上跑到铁门前,抓着铁栅栏歪着脸朝狱卒的方向喊:“长官长官!有人要死啦!” “长官!真有人要死啦!不信你快来看看哪!”但值班的狱卒还是没出声。“长官……”就在切里又抬高了尖厉的嗓音刚喊出这个词时…… “给我闭嘴!如果你他妈不想死在他前边的话!!” 不知道今天那个粗鲁的狱卒门多萨为嘛事正窝着火,他暴喝的声音里都带着火星子!而和他一起当班的卡布雷拉这时也不知去哪儿了。 “咋办?头儿?”切里不甘心地扭头问老德克。 “先吃饭。”老德克坐了下去,端起盘子边吃边说:“等晚班的老爹来了再说。” ……荣兵觉得他现在处于从没体验过的状态之中。他的大脑里被奇异地分成了两半,一半主管思维的区域里是一片混沌迷蒙,另一半主管记忆的区域却鲜活清晰…… 高烧之下全身时而感觉被扔进了熔炉,时而又感觉被扔进了冰窟。外界的声音都显得虚空飘渺,只有自己心跳,呼吸,血流的声音异常清晰。 从前那些如同精美油画般的一个个日子,和三天以来犹如黑色梦魇般的一幕幕片断,交错混杂着在他眼前飞速掠过。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时刻,无论是从前的美好还是近日的黑梦,对此时的荣兵都是一种折磨。 此时他主管思维的区域如同古代地图上尚未被人类探索和描绘的部分,只能用含混的云雾来代替。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就无法阻止回忆对自己的重复折磨。失去了思维能力的他,只剩下一个隐隐的愿望还在心底里微弱地呼喊:“快点……结束吧!” “好心的老爹!新来的快不行了,求您快想想法子吧!” “是啊蒙特西诺斯先生,你最好弄只熏鸡来,我保证喂他吃下去病准好。嘎嘎嘎!” “不想我把你挂在‘拉肢架’上就闭紧你的臭嘴!下贱的黑鬼!” …… “老爹,他烧得厉害,两天没吃东西了。” “是三天,头儿。” “德克,让你的人把他抬到门边来。他喝水了吗?” …… “把那边的垫子拿过来给他铺上!天主啊!你们让一个快死的病人就这么躺在潮湿冰凉的地上?” …… “老爹,您觉着他还能活吗?” “哈!这只脆弱的东方小猴子可真不耐玩儿,才两三天就受不了啦?这要是把他放在……” “闭嘴!” “啪!” “鲁斯,我去请个假,回家拿点东西。” “去吧去吧,我也管不了你行善,好心的老爹。当心费尔南那家伙又说难听的,他今天可输了不少呢。” 一小时后…… “德克,让你的人把这碗药给他喂下去。” “带着你的臭嘴巴死远点别他妈再惹我!连碗药也能让你流口水?你这头下贱的黑驴!” “蒙特西诺斯先生,他没法喝,他已经烧糊涂了。” “等一下,我去拿个小勺子,你给他一口一口喂下去。” …… “还是不行,老爹你看,他紧闭着嘴还扭过脸躲勺子!我根本就没法喂啊!” “唉……可怜的孩子!把他再抬近点,对,就这儿。你们所有人都去里面,远一点!” …… “孩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样做,对得起天主和双亲给你的这次生命吗?” “……” “你瞧……我是个老兵,既没升官也没发财还负过伤。现在年纪也越来越大啦,只能在这儿过着和你们差不多的日子。但我从来也不抱怨。真的,从不抱怨。我相信一切都是天主的旨意,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平静地去接受一切,充满感恩地生活下去,哪怕日子再苦呢。” “……” “直到去年……我的艾米利奥,一个英俊勇敢的帝国海军帆缆士官长……他们的小型护卫舰被一群百幕大的亡命徒海盗围攻,在接舷战中被俘了。海盗们总是极其需要有特殊技能的水手,他们就逼迫我儿子加入他们。我那勇敢的儿子当然拒绝了!然后……他们就用刀……挖出……” “……” “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全部的希望啊!他是我的阳光!是我生命里的一切……” “……” “我病了一个月,我就像你这样,紧闭着嘴扭过脸,躲着其实比我更痛苦的艾丽萨哭着送到我嘴边的勺子……” “……” “我觉得我离天主越来越近了,离我儿子越来越近了。” “……” “可是忽然……我在迷蒙之中看到了儿子焦急的脸,他在对我大声喊:‘我的父亲,您不觉得您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是所有爱你和你所爱的人最不能接受的吗?这是对活着的亲人在伤害,这是对故去的亲人在亵渎啊我的父亲!’” “……” “年轻的孩子,你的双亲肯定也在等你回家吧?活下去才有回家的希望啊,对吗?” “……” “儿子的脸渐渐隐没在无边的虚空之中,我忽然又听见一个慈祥得会让人流泪的声音在对我说……” “孩子,既然你都不怕去死了,那为什么不敢再活一活呢?” “……” “我知道,只有我自己的心知道,那绝对是天主的声音!” “……” “现在,我把这句话也送给你吧……” “……” “孩子,既然你都不怕去死了,那为什么不敢再活一活呢?!” “……!……!……!” 荣兵的胸膛开始剧烈地起伏……本来早已无力地垂落的双手开始攥紧了拳头!已经苍白失血的嘴唇又开始抽搐一样地哆嗦!而闭得再紧的眼帘也关不住汹涌的泪水…… 缓缓睁开朦胧颤抖的泪眼,看着那个蹲在铁门外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看着他那头凌乱的白发,深深的皱纹,和慈祥得如同父亲般的眼睛…… “谢谢……老爹……谢谢你……” ============================================================================================================================== “孩子,既然你都不怕去死了,为什么不敢再活一活呢?”——《荣兵日记?蒙特西诺斯老爹语录》 (本章完) 第五章 海奥庄园 (上) 一头蓬乱的金色卷毛,又瘦又小的“托尼?鲍里奇安”走进鲨堡地下二层4号套房的铁门。扭脸看着狱卒卡布雷拉哗啦哗啦地锁上铁门走了,他就表情放松地扭回头,挺懂规矩地站在那儿一动没动。 这孩子穿着一件稀破稀破的咖啡条纹蓝衬衫,一条肥大得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黑色马裤,一双露出了三根脚趾头的布鞋。他站在那儿,右眼眶乌青还肿得老高,但那双狡黠灵动的浅褐色眼珠不易察觉地四下里一兜,就咧开黢黑肿胀的嘴角,带动鼻翼两旁一丛碎砂子一样的雀斑无声地笑了…… 黑魔阿尔比似乎被新来的这个瘦小子那副淡定从容的派头给震住了,居然没敢立马起啥幺蛾子,而是偏过头鼓起两个大眼珠子,用狐疑的眼神望向老德克。却刚好看到老德克正在嘴角挂起了一丝浅笑,抬起头用目光和这个新来的进行着含义莫名的无声交流。 “哇噢哇噢哇噢!让我们来看看这是谁呀?哈哈哈!你不是两年前就被绞死了吗?你这个小人渣!小无赖!贼娃子!” 老德克和那个“新人”彼此含笑用目光交流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绷不住哈哈大笑着开口了。 老德克这一开口,螺丝腿儿——这是荣兵在心里给罗斯?特威尔起的外号。不但因为谐音,也因为罗斯的头发总像螺丝一样拧着劲儿地高高竖起,而且他还是个罗圈腿儿。现在他紧跟着就嘎嘎大笑起来,还蹦起来冲过去双手抓住那个“新人”的头发,然后使劲地一通胡搓乱揉,让那小子本来就挺蓬乱的头发现在变得跟个花座球仙人掌似的。那瘦小子笑着边骂边躲,还侧腿踢了螺丝腿儿一脚。两个人你推我搡地笑骂着打闹,牢里的一众犯人都坐在地上抬头看。不用问也知道了,这新人肯定是老德克螺丝腿儿他们的老熟人了。 “那天下午你被带出去,咱9号套房里的混蛋们有七成都打赌你肯定是被绞死了。当然喽,这么大快人心的事儿也正是大伙儿虔诚祈祷的结果啊。咋回事啊托尼?阿鲁巴岛的司法官大人就辣么糊涂?咋就没绞死你呢?” 螺丝腿儿使劲摇晃着小托尼的肩膀嘲弄着。 这个叫托尼的孩子把还在闹个不停的螺丝腿儿推开,表情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也差不多吧。马彼得!我这两年的日子过得也没比绞死痛快哪儿去!” 老德克又舒服地靠回墙壁,眯起眼睛笑问:“怎么?有啥不凡的经历?讲来解解闷吧。” “也没啥,老是倒霉呗!就说这次吧,偏偏摸进了一个宪兵的家,偏偏他大下午的就带了一帮同事回家喝酒。喝到下半夜,我腿都站麻了啊,麻痹的偏偏有个醉鬼拉开衣柜门就往里尿……” “哈哈哈……嗬嗬嗬……嘎嘎嘎……” 整个4号套房立刻充满了快乐又放肆的笑声。 “个倒霉孩子!这次检审庭判了你几百年?”老德克愉快地问。 “没有,他们都没把我往治安官那儿送,连审都没审就直接送这儿来了。” “那你还能再喝几天粥,等过了检审庭你就可以被绞死了。正义来得也太特么晚了吧?你这个短短十五年的生命里居然就偷了八年的贼娃子!嘎嘎嘎……” “那可不一定噢总督阁下?我的西班牙语可是非常pureza(纯正)的,说不定真能把庭长忽悠瘸呢?更没准儿他心一软,还让我揣上几个多布隆(西班牙金币)快乐地哼着歌回家呢?” “做你pureza的梦吧!哈哈,你这pureza的小无赖。” “总督,那你们呢?你和罗斯这次都判了多久?” “我们?和你一样,检审庭都没进,一直关到现在。这里所有人都一样。” “总督,这可有点怪呀?” “嗯,是挺怪的。我们直到现在谁都没弄明白是咋回事儿。” 第二天吃过午饭之后,趁大伙都在聊天或各忙各的,荣兵慢慢走到西墙根儿,蹲在小托尼面前。 小托尼正没精打采地靠着墙假寐。昨晚他又做噩梦了,用极为恐怖的喊叫声把大伙都吓醒了!被切里几脚踢醒后又被老德克骂了几句,就靠墙坐着一宿没敢再睡。 他没好气地抬起头上下打量着荣兵,用变声期大男孩的嗓音老练地问:“想干嘛?印第安先生?” 荣兵用尽量诚恳温和的口气说:“托尼先生,能麻烦您教我西班牙语吗?” “嘎嘎嘎!老德克老德克,这家伙居然叫我托尼先生?嘎嘎嘎嘎!笑死我啦……托尼先生……” 可能这称谓对他来说太新鲜了,这孩子用小公鸭嗓儿笑得那叫一个欢势。 “嗯,不用理他,他谁都问过。”老德克懒洋洋地答道。 “印第安,你为啥非要学西班牙语?我看你英格兰话说的还不错啊。”小托尼转动着狡黠的眼珠儿问。 “因为我什么错事也没干就被抓到这儿来了。多学点西班牙语,我想在法庭上能为自己辩护。” “切!我七岁就会你这套屁辞儿啦。不过呢……嗯……那这可是件挺严肃的事儿,让我想想啊……”小托尼一脸严肃地坐直了身子。 他想了一下,忽然身体前倾,打着手势招呼荣兵再凑近点。荣兵顺从地往前挪了挪,侧过耳朵认真地听…… “idiota——!(蠢货)”荣兵万没想到他忽然会用辣么大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尖叫了一声,吓得赶快缩身! “哈哈哈……嗬嗬嗬……嘎嘎嘎……” 鲨堡监狱负二层的4号套房里立刻又充满了快乐的笑声。 荣兵在笑声中默默地退回自己东边的墙角,默默地垂下头坐了下来。 次日中午,荣兵小心地把“奶油桶”放在了牢房门外的地上,老狱卒蒙特西诺斯轻声问:“他们没再过分吧?” 荣兵一边弯腰拿替换的木桶,一边抬头给了老爹一个感激的微笑,小声说:“还好。” “你跟刚来那天相比,瘦得就像两个人了。” 荣兵又冲老爹笑笑,没出声。 “唉!你这样罕见的东方人,在这种地方准不会好过的。可里边的事儿谁也无能为力,你自己要坚强!知道么?” “谢谢你,老爹,现在真的还好。”荣兵赶快低头闭眼,怕心里酸酸暧暧的感觉会让眼泪掉下来…… “那就好。孩子,永远记着我那次对你说过的话,你就什么都能扛过去。” 荣兵轻轻点点头,拎着空桶转身进了牢房的铁门。 自从那次老爹把他从濒死和求死的边缘拉回来,荣兵或许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句话了。是啊,既然我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不敢再活一活呢? 活过来的荣兵想起了同样身处牢狱的安迪,想起了《自由的蓝莲花》,也想起了道哥写在其中的那段话——“无论生活带给我们怎样的创痛、不公、恐惧、迷茫,记得对幸福的执着与信仰……”可惜那段mv只看了两遍,后面的话记不清了。不过,就是这些话语支撑着荣兵,陪伴他暗暗咬着牙在这段莫名其妙的地底黑牢时光里煎熬。 那次病好了到现在的四十多天里,荣兵挨过黑魔厄格汶五次打,加上之前的总共是八次。还有螺丝腿儿的几脚和切里的几巴掌,但他俩都是踢打在荣兵胳膊腿或肩背上,没有打脸。对了,还有个叫“泰布斯?格印”的红头发丹麦人也打过他一拳。但再没有不给他饭吃——尽管一直都吃不饱。这样的日子咬咬牙还可以忍下去,与最初相比,也就算还好吧。 可当天晚上忽然就不好了……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典狱长萨因凡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提着一盏马灯,忽然来到4号套房的铁门外。他用马灯朝黑牢里照着看了一会儿,又小声和身边的狱卒鲁斯嘀咕了几句,然后就走了。大家谁也不明白这是啥意思。 结果到了晚上大家刚睡下的时候,典狱长身边的那个勤务兵米格尔忽然带着狱卒门多萨走了过来。门多萨用马灯照着牢里说:“所有人去里边靠墙坐好!新来的那个小偷还有那个东方人,对,就你们俩,出来!马上!” 这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当荣兵和小托尼被狱卒米格尔和门多萨带到鲨堡监狱的大门外时,荣兵顿时感觉这外面怎么似乎比里边还要黑暗呢? 门口站着两个人,都带着武器,一把斜挎的长刀和一只燧发。但两个都不是军人,这从他们的那身黑衣服就看得出来。米格尔和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就对荣兵和小托尼说:“跟这两位走!”然后就转身带着门多萨走回了监狱大门。 荣兵和小托尼对视了一眼,虽然在这样的光线下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荣兵知道,此刻两人的脸上肯定都是惊恐又迷惑的表情。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用压低的粗嗓子喝道:“走吧!要是敢胡思乱想,我就把你们的喉咙割开!”说完就用力推了荣兵的肩膀一下。荣兵脚下一趔趄,只能转身朝着下山的唯一道路走去。小托尼赶快紧走两步,跟在了荣兵后面。 47天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荣兵被人押解着,命运未卜地从这条路走了上来。现在47天后,又是这样一个夜晚,荣兵依然是被人押解着,命运未卜地又从这条路走了下去。 山风呼呼地刮过耳边,崖下的海浪哗哗地拍打着礁石。荣兵在勉强可见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里被各种惊恐、焦急、疑虑和猜测给塞得又乱又满!这样心乱如麻地在黑暗中走向未知,让荣兵丝毫感觉不到离开了黑牢的喜悦。 山下路拐弯处的那丛树林边停着一辆两匹马拉的黑蓬马车,旁边另有四匹马静静立着。还有三个人提着马灯站在那儿说话。等走近了些荣兵才看到,其中一个是萨因凡典狱长。他正很急切地对一个戴银色假发,穿黑色大衣的人口说手比地表达着什么。那个人则挺着胸脯扬着脸,端着很高冷的范儿一声没吭。 典狱长向远远走来的荣兵这边扫了一眼,马上又扭过脸去,带着笑容从大衣的里怀掏出一根大概三十来公分,用布包着的不知什么东西,挺郑重地双手呈给那个戴假发套的人,同时嘴里还不停地解说着什么。 那人等了几秒才从典狱长手里接过那件东西,看也没看,也对他说了句什么。然后另一只手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钱袋,拿在手里拈了拈,扔进典狱长手里。后者连忙躬身致谢,满脸谄笑地不停说着什么。那人手里拿着萨因凡呈给他那件东西冲典狱长摆了摆,就扭过脸对几个带武器的黑衣人命令:“让他们上车,我们可以走了。” “嗨!嗨!罗宾,你是叫罗宾吧?” 马车被罩得严严实实,车里一片漆黑。马车启动之后,小托尼终于忍不住了,压低着小公鸭嗓儿轻声招呼荣兵。 满腹心事的荣兵现在脑子实在乱得很,只低低“嗯”了一声。 “罗宾,你说他们是谁呀?会把咱俩带哪儿去?想请咱俩吃啥呀?” “不知道。”这也正是荣兵现在想得头都要裂了的问题。 这样的深夜……这么神秘的几个人……这种隐秘的方式……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慌,怎么想怎么浑身发冷! 车里一团漆黑,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着。夜风被挡在厚厚的黑布车蓬之外,不甘心地发出呜呜呜的嘶叫。车轮咯吱咯吱地颠簸着,就这么没完没了地一直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车子爬上了一道挺长挺长的慢坡。来到平坦的路面上又拐了个弯之后,车轮的噪音忽然小了很多,车子开始轻快平稳地明显是走在了石子路面上。又拐了两次弯之后开始缓缓减速,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这会是哪儿?”荣兵双手死死地紧攥着,手心里全是冷沁沁的汗水! “下车!” 车门被打开了,一盏马灯探进来照射着四只惊恐的眼睛。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胳膊挡住脸,然后又慢慢放下,迟疑地弓着腰从马车上相继跳了下来。 这是一条草坪中间的石板路。旁边是一道围墙,稍远处还有很多树木和建筑的暗影,在这夜里看不太清楚。站在提灯的光晕里等仆人把马车牵走之后,那个戴银色假发穿黑色毛呢大衣的男人用马鞭拍打着戴皮手套的掌心,走到惶恐不安地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两人面前…… “我是鲍尼斯,这儿的管家。抱歉搅扰了两位的睡眠。但我知道两位都是恶棍人渣和下流胚!否则也就不会睡在鲨堡的地牢里了。但让我想不通的是,你们这俩败类居然会蒙受天主的恩宠,有这样的好运气……” 管家的这番开场白让荣兵和小托尼又喜又疑,两人偷偷交换了个眼神,依然低着头不作声。 鲍尼斯用马鞭啪嗒啪嗒地拍着掌心接着说:“两位脚下所站的地方,是属于伟大的西班牙帝国的‘摩格韦’男爵先生名下的海奥庄园。男爵出于他那高贵的仁慈之心,不惜动用他无瑕的威望,把你们这两个本该上绞架的败类,从鲨堡肮脏可怖的地下黑牢里拯救了出来。更会慷慨地赐予你们温暖的衣裳和可口的食物。而你们这些幸运的人渣呢?每天只需要干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活儿而已。鉴于天主的仁慈与摩格韦男爵先生的善良,我希望两位能够抛弃劣性与恶根,以纯洁的信仰和感恩之心来回报你们所得到的这份幸运。并保证严格遵守海奥庄园的规矩如下……” 荣兵和小托尼都双手捧着管家让男仆发给他们的新被褥,还有一套厚实的灰白色亚麻布新衣裤。像梦游一样跟着男仆走进一座院落,朝院中央一幢用粗大的木头建起的大屋走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荣兵偷眼望去,应该有二三十张床,但之前居然只有五个人睡在床上。见到灯光带着荣兵他们进来时,有三个人动也没动地接着睡,有两个人惊慌地坐了起来,在马灯的照耀下露出惊恐茫然的神色看着进来的几个人。 “这两张床是你们两个的铺位,不许私自挪到那些空床上!海奥庄园是文明之地,不是你们这帮乡巴佬以前呆过的任何地方!严禁随地便溺,厕所在院子西北角。每天晚饭后院门上锁,禁止外出!如果你非要好奇想试一试,那门口的卫兵和瞭望楼上的哨兵会很开心的,因为他们终于有活人可以打靶了!” 男仆说完提着马灯转身出门走了。也带走了屋里的光亮,留下了一片黑暗…… 房门刚关上,小托尼就把被褥衣裤放在指给他的床上。然后凭借着黑牢里练出的好眼神儿,笑嘻嘻地冲那俩还在发呆的前辈打招呼:“嗨!各位老兄你们好啊。我是托尼,这是我兄弟罗宾。要是这里有啥规矩,那就麻烦先告诉俺哥俩一声呗?” 但那两位一声没吭,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似地,冷漠地倒头侧身又躺下了。 小托尼冲荣兵耸肩摊手,小声说:“瞧,哪儿都一样,对新来的都不太友善。甭管他,过些日子自然就好啦。” 荣兵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也把被褥放了下来,两人就轻手轻脚地忙自己的了。 就这样,两人带着不安、喜悦、新奇、不解……和各种复杂的心情把被褥在各自的床上铺好,又把身上早已破烂肮脏恶臭的衣服脱下。但两人都犹豫了一下,刚发下来的这套衣服是簇新的,如果穿在自己又脏又臭的身上可太糟践东西了,还是等明天找机会洗个澡再换上吧。两人想法一致,都把脏衣服塞进床底下,穿着大裤衩就钻进了被子里…… 一种久违了48天的舒适感觉,像蜜浆一样瞬间就包裹浸润了荣兵的身心……当他终于能够身下铺着干净厚实的褥子,身上盖着崭新暧和的被子,躺在这结实的木板床上时,感觉这一晚上的经历就恍如一个曲折离奇的梦境! 大概是之前在马车里颠簸得太疲劳,大概是现在时间已经太晚了,也或者是今夜情绪转换过度而导致的疲累,呼吸着大屋里带着原木淡香的清新空气,荣兵几乎一下子就睡着了。 昨夜的经历就像场梦一样。而且是从惊慌忐忑的恶梦中,忽然就掉进了天降好事的美梦里。今天早上呢?美梦仍在继续…… 餐桌上每个人面前都有多半磅重的一大块粗面包,还有一小碟咸肉丁炒豌豆和一碗干净的井水。 荣兵和小托尼在水井那边刚洗了个干净,换上崭新的亚麻布衣裤,坐在院子里长条的木头餐桌边时,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鲨堡黑牢里最好的伙食——“tourte”。那是用黑麦甚至粟子豆子做的黑面包,为了凑分量,里面肯定都会掺着沙子和锯末。再看看眼前这块连麦麸都没掺多少的粗面包……幸福得想哭! 海奥庄园里的伙食在主人和管家之下是分三个等级的。男女仆人和卫兵是第一等级;自由民为主的佣工,包括园丁、花匠之类是第二等级;像荣兵他们这样的奴工是第三等级。现在看到,连最低等的奴工都能给这样的食物,看来昨晚鲍尼斯管家的话居然有可能是真的?他们无比幸运地遇到个仁慈的主人——摩格韦男爵! 荣兵和小托尼以为美梦就做到头了吗?不,远没有呢。 吃过早饭,在监工的卫兵带着他们去庄园后面的种植园干活儿的路上,曾经在甘蔗园干过活儿的小托尼悄声提醒荣兵当心些,在种植园里奴隶死了可是白死的…… 在荣兵的脑海中,美洲奴隶的血泪史只不过是遥远而模糊的一个概念而已。但此刻小托尼的话听在耳中,却让他骤然有了种不安的压迫感! 可是被监工带到了劳动区后,荣兵和小托尼都傻眼了! 这……是种植园?这……明明是植物园好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根本没什么甘蔗园咖啡园烟草田**田棉花地的,统统木有! 种植区是用栽种的花树和果树做篱墙,分隔开的很多小片园地。东侧用来做间隔树墙的都是些果树。有椰树、酪梨、树菠萝、芒果、香蕉、阿基果、金星果和灯笼果树。西侧做隔墙的就多是些观赏型的花树了。有海红豆、銀叶纽扣、斑叶刺桐、盾柱木、红花铁刀木、苏里南朱缨花和凤凰木。 被分隔出来的很多小片园地有的还荒着,有的已经栽种了各种花卉。有蓝蝴蝶、凹叶野百合、蓝眼草、鹈鹕花、章鱼兰和凤梨花……姹紫嫣红分外养眼!有的则种着小片的蔬菜,有番茄、木薯、花生、辣椒、南瓜和四季豆……生机勃勃令人欣喜!看着满眼的缤纷色彩,闻着弥散在空气里的花香果香青草香……荣兵情不自禁地暗叹:“这小日子得比西晋的陶渊明都滋润吧?” 虽说刚刚接触这些活儿挺笨的,但荣兵很快进入了从小到大都莫有过的兴奋又专注的最佳劳动状态! 他们今天的活儿是先开垦一块被果树篱墙圈起来的,长满了杂草的荒地。两个卫兵坐在不远处的果树底下边聊天边监视着他们七个奴工。指挥他们干活儿的是一个岁数挺大的佣工。犁地、深翻、用手指捏碎土块、平整、起垄……都是老佣工随机指派七个人中谁该干什么活儿。 犁地用的工具是现在欧洲最先进的“荷兰犁”。荣兵虽然还不会用这东西,但他可在历史课本上看过这东西的出处。 “荷兰人真不要脸哈?这明明是几十年前他们的海员从中国带回欧洲的好不好?本来就是中国犁,你用就用呗,干啥非得把名字给改成‘荷兰犁’呢?切!” 腹诽归腹诽,荣兵学得认真干得仔细。不是他热爱劳动,他从前是宁可在健身房里搬大铁块子,也绝不肯撸起袖子洗几个碗的内种熊孩子。但远离了昨夜阴冷的黑牢,在这和煦的阳光之下,在这田园油画般的美景里,干这点儿活儿也能算劳动吗?这一上午的工作其实就是几小时赏心悦目的夏日休闲时光啊。 中午,奴工们坐在荒地边上休息喝水。没有午饭,但这对于一个半月以来每天只有一顿“疑似饭”的荣兵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小托尼一头热汗地坐在荣兵身边,端个小木头碗大口大口地喝着沁凉的井水。 “罗宾,我从昨儿晚上到现在都跟做梦似的,你呢?” “我更是。这生活跟我以前听说过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切!你只是听说,我可是啥罪都遭过。以前在巴巴多斯的‘雷亚’庄园干过两个多月,我亲眼看着死了俩奴隶!一个病死的一个累死的。庄园主‘艾奇安’差点没疯喽!” “嗯,我以前在书上看过,说庄园主都拿奴隶不当人,不但会饿死病死累死,还说打死就打死!有时就是为了开心!” “书?切……骗子!”小托尼显然和书有仇,撇着淤青尚在的嘴角表示不屑。 “不是这样吗?”荣兵所接触到的关于黑奴血泪史的描述,印象中似乎都这么说的吧? “不懂别装懂!买一个健壮的黑奴要花掉老不死的‘艾奇安’六七十镑呢!六七十英镑啊我的傻罗宾!一条10吨的单桅船才卖30镑而已!你说死一个他能不心疼?” “那书上怎么都说……” “确实有打死的,听说过。但那通常都是在一批奴隶刚买来之后,挑个实在不服管的刺儿头,打死之后把所有人都吓怕了,以后就好管了。实际上,‘艾奇安’那老家伙死个奴隶比死了爹妈的悲痛也差不哪儿去!哈哈……你眼睛不用瞪那么大,罗宾,我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不只一本书上,不少书都……”荣兵很不甘心就这么轻易被颠覆固有的认知。 “全特么胡说八道!罗宾,我劝你一定要把书戒了,从现在开始!嗯,就从这本开始吧!嘿嘿嘿……” “既然那个‘艾奇安’庄园主这么爱惜奴隶,那为啥不对他们好点?非让他们累死病死呢?” 小托尼惊讶地瞪着荣兵:“我说罗宾,是你们东方人都笨,还是你特别笨?庄园主爱惜奴隶不是因为尊重啊平等啦啥地,那就像农民爱惜自己家的锄头犁和骡子驴一样啊。奴隶是他们的财产,他们爱惜的是钱!” “少扯!东方人可比你们欧洲人聪明多了!这道理谁不懂?我意思是——那既然这样,为啥要让奴隶累死病死呢?他对奴隶好点,奴隶少死点,‘艾奇安’们不就等于少损失‘财产’了吗?”荣兵有点小情绪化。 “你咋啦罗宾?那可是甘蔗收获季呀!庄园主用奴隶不就为赚钱吗?收获季的订单交不上货他就甭想赚钱。影响了信誉,以后赚钱更难!甘蔗这东西砍下来后,就得马上榨汁。而且榨出的蔗汁要是不马上加工又很快就会发酵。一旦蔗汁发酵那就没法制糖了,只能扔掉。所以在甘蔗收获季里,收割、榨汁、煮沸、精炼、蒸馏……这一切得玩儿命地在三十多小时里一气儿干完!内种时候他还顾得上奴隶死活?他连他爹妈死活都顾不上呢!我就是受不了一天十九个小时的活儿才想法子跑掉的。” 本来在小托尼面前聊以暗暗自傲的那种“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闻”的优越感,一下就被“实践是理论他爹”的小托尼给干翻了。 尽信书不如无书?荣兵皱着眉品味这句话的时候……老佣工喊了句“干活儿!” 下午的工作依然轻松。又开垦了两三片园地之后,就开始给一些果树和花卉蔬菜浇水、除草、施肥。都是些不太需要专业能力的活儿,一点也不累。中间坐在地头上休息擦汗的时候,小托尼忽然用手捅了捅荣兵的腰,然后带着怪异又兴奋的神色扬起下颌努着嘴朝远处示意…… 荣兵扭脸看过去,是两个身穿淡蓝色亚麻布衣裙扎着蓝头巾的女子,每人提着一只水桶,正从远处的花树篱墙朝水井那边走去。其中一个走路怯怯的,额前露出一绺金发的女孩还向这边望了一眼,见有人看她,就赶快低下头走了。 “她们是庄园的女仆吧?”荣兵看了两眼,扭过脸问小托尼。 “唉……没救了你!我说笨蛋罗宾,就你这粗心的劲儿,要是干我们这行还不得一天让人抓起来吊打三回?” 小托尼又撇嘴了,嘴角那块淤青也跟着一撇一撇地助攻着轻蔑。 “我……就算了吧。贵行门槛太高,我天分不够啊。” 荣兵已经在心里痛打了这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小偷九回! “告诉你吧,她们是和咱们一样的身份——奴工,或者就是奴隶。女仆是穿深蓝色的连衣裙外加白围裙的。” “对了托尼,那咱们到底算啥呢?就是所谓的‘白奴’?” “哟……啧啧!你一个东方佬懂得倒还不少!还知道‘白奴’哪。但是你白吗?而且,你经过检审庭判罪了吗?” “没有,我直接就被送到鲨堡监狱里了。”荣兵想了想又问:“白奴非得是白种人吗?” “这个……我也不太知道。但我知道白奴都是‘契约奴’。是分一般犯罪的七年契约奴和死罪得到赦免的十四年契约奴。好像还有别的吧,我就不清楚了。以前‘雷亚’庄园里也有几个白奴。” “托尼,我看你样子咋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奴隶身份?甚至连是哪种奴隶都不在乎呢?” “我呀,其实我猜得到,鲨堡的那个典狱长和咱们这位庄园主摩格韦爵爷,俩人儿肯定是有勾搭的。” “嗯,这我也看得出来。那你觉得这种勾搭就是为了得到几个像咱俩这样的奴隶?” “这我也猜到了,咱们这位恩主摩格韦爵爷吧,肯定是位虔诚和钱财都多得冒泡的老头儿。他喜欢用这种方式行善呗,就是内个内个……‘灵魂救赎’啥啥的。” “就算是死刑赦免的契约奴,十四年也就自由了。咱们现在这样糊里糊涂的,你不着急?” “我不急。这两年太倒霉了,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安稳的饭馆守着吃,还像个花园似的,我干啥急着走?要是哪天我呆够了想走了,切!有什嘛地方关得住我小托尼?” “干活儿!”老佣工又喊起来。 ============================================================================================================================ 法律就像一块拼接而成的木地板,无论善良的人类秉持怎样的公正之心去细心地拼接,面对水银泄地般无孔不入的罪恶,这块破地板永远都有无数缝隙可钻。——《荣兵日记?小法呆子语录》 (本章完) 第五章 海奥庄园 (下) 晚饭的时候,美梦仍在没完没了地继续着…… 不算小的两块燕麦饼、一小碟腌鳕鱼、一木碗“思过失”炖“地下苹果”汤。这名字是小托尼欣喜地低声叫出来的,荣兵当然认得了,这其实就是南瓜土豆汤。 在斜阳温暖的余晖里,荣兵一边眯着眼用木勺小口小口地品味着“思过失”炖“地下苹果”汤,一边在心里默默思索后世萧伯纳那句歪瑞有道理的话——任何一种爱,都不比对美食的热爱真切。 你还要一个1712年身处中美洲加勒比的奴隶说什么?你还要一个素昧平生直到现在连面也没露的西班牙爵爷做什么呢?住的条件比这时代全欧洲八成以上的人都舒适干净,吃的东西比全欧洲六成以上的人都好。没打没骂,连训斥声也是懒洋洋的没几句。在这仙境花园一般的地方呼噜呼噜吃喝着的荣兵,心中充满了对这位“摩格韦”男爵深深的感激和敬意!对这黑暗乱世中天堂一般的海奥庄园里的奴隶生活,竟然充满了深深的喜爱和眷恋之情。 早上用井水洗干净了的身体现在就躺在簇新的褥子上。荣兵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是掺杂着喜悦、满足、怀疑、不解的各种情绪总集he。 吃得不错穿得不错住得不错干活儿也不累……这就是18世纪的奴隶生活? 还有啊,自己来到18世纪快俩月了,也慢慢了解一些这个时代的事儿了。这海奥庄园怎么敢规定奴隶可以每五天洗一次澡呢?欧洲天主教国家不是严禁这样做的吗? 尤其是做为教皇座下的两大护教法王——法兰西和西班牙,他们的国王贵族们都带头常年不洗澡呢,怎么会有摩格韦男爵这样的贵族,居然都能放纵自己庄园里的奴隶每五天洗一次澡? 其实荣兵不知道的是,西班牙人的很多殖民地都位于热带地区,正常人到了这边不洗澡那根本就活不下去,所以在洗澡禁令上也就不如法国人执行得那么严格。法国人是一直撑到了18世纪后期的大革命前夕,才基本废弛了洗澡禁令。 这位摩格韦男爵,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他肯定和鲨堡里的“老爹”那样,是一位满头华发,慈祥仁爱的老者吧?他什么时候会来庄园呢?不行!我得赶快和小托尼学西班牙语了,这样我或许就能有机会当面向这位爵士陈情。他这样仁慈高尚的贵族,也许会因同情我而给我自由呢?可是……真的自由了之后,我又该去哪儿呢?这个时代里还有比海奥庄园更好的地方吗? 带着好多朦胧的希望和暂时还想不通的困惑,荣兵不知多晚才渐渐睡着了。 从度日如年的鲨堡监狱一夜之间就切换到了岁月静好的海奥庄园,人生真是无尽的传奇!日子流逝如飞,又一个午休的短暂时间里…… “托尼,‘无辜’怎么说?” “crizhuannal(罪犯)” “嗯,那就应该是,soyuncrizhuannal.(我是罪犯)”荣兵一字一顿地认真说。 “嘎嘎嘎!好吧罪犯罗宾,请上绞架吧甭客气!” “你玩儿我?晚上不许吃饭!面包都归我了!” “哟嗬?连这套你都学会啦?你可真好学呀罗宾。” “入乡随俗呗。嘿嘿。” “你呀整天都烦死我了!你天天这么问有啥用?之前教你的早忘了吧?” “没忘,你考。” “昨天教你的,嗯……‘法官’怎么说?” “magistrados” “呀嗬?前天教你的,内个内个……‘赦免’怎么说?” “indulto” “哟呼!大前天教你的……” “大大前天教你的……” “大大大……” …… 小托尼摸着荣兵的头好奇地问:“罗宾,你这脑袋瓜儿啥做的?咋这么聪明啊!?” 荣兵躲着他的手笑吟吟地想,我能告诉你,我现在就处在我‘把拔’曾对我严重期待的“要对知识强烈渴求”的状态之中么?啥叫语言环境啊?啥叫封闭式教学呀?啥叫狗熊急了都上树哇?我现在可全明白了。都特么逼的!内个……绝对不是骂人啊。 “我再考你,嗯……我的名字托尼?鲍里奇安,西班牙语咋说?” “idiota!(蠢货)哈哈哈!” “呃……啊?你这没良心家伙!咋这么小心眼儿呢?” “哈哈” 下午另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里荣兵没歇着,主动去稍远一点的灯笼果树下捡落叶拔杂草。没人分派他干这活儿,但荣兵总觉得他压根就不累,而且无论多干多少活儿,也报答不了那位还没露过面的庄园主。他主动来捡落叶,也是因为听鲍尼斯管家曾对大家自豪地宣布过…… “我的主人是一位真正的贵族!他对清洁的苛刻远远超过那些靠香水才能掩盖熏人臭气的老爷们。之所以给你们这些奴隶都换上统一的新衣服,就是因为我的主人眼睛里永远、绝对容不下任何的不洁净、不整齐、不规范……等等会让他视觉产生不愉快的景象!所以我可不想让主人下次来到庄园的时候,看到因为你们的懒惰和肮脏的习惯,而使地上多一片落叶!都听懂了么?” 荣兵捡着落叶不知不觉就越挪越远,现在半个身子几乎已经拐过这道树墙了。忽然一抬头……他看见了一个女孩的脸。那女孩也看到了荣兵,手一哆嗦……正在浇花的水壶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她是……噢对了,是那天见过的那个露出一绺金发的女奴。 这是个身材瘦小匀称的女孩。有着淡淡的眉毛和白皙的皮肤,很好看的大眼睛里总是带着一丝怯怯的愁容,走路做事都像会害怕似的四下张望一下,然后又紧张地赶快低下头。她现在和荣兵离得这么近,明显就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荣兵暗暗好笑,这有啥紧张的?他倒是亲耳听鲍尼斯管家说过,无论是仆人、佣工、还是奴隶,如果胆敢在男女问题上越矩,那他可绝不客气!因为他的主人是一位在这方面有着特殊道德洁癖的高尚的人!他绝不能容忍与美德相悖的丑事发生在属于他的庄园或任何他权力所及的地方! 可我又没想干啥,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吧?荣兵笑吟吟地看着这个紧张得不知是该继续浇花,还是该转 (本章未完,请翻页) 身跑掉的女孩,心里感觉有点好玩儿。 “你好,我叫荣兵,你呢?” “……” “你不用紧张,咱们正常说话是不违反庄园规矩的。这是鲍尼斯管家亲口说的。” “嗯……你好,先生。我叫埃丽萨。” “埃丽萨,别叫什么先生了。你看,咱们现在身份都这样了,还啥先生不先生的?” “嗯……嗯……”埃丽萨好像不那么紧张了,她一边给鹈鹕花浇水,一边还冲荣兵笑了笑。 “埃丽萨,你好像不大爱说话?” “……不是,我……英格兰话……不大会……” “那你是?” “法兰西人。” “dou?(法国哪里)”荣兵用法语问道。 “太好了罗宾先生!你会法兰西语?要知道,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会说法语的呢!” “干活儿!”管事的佣工在那边招呼着…… 荣兵一边给果树浇水一边想:“怎么每个人听我报了‘荣兵’的名字后,都像伍安斯老头一样管我叫‘罗宾’呢?”算了,就当这是自己的英文名吧。 这天晚饭之后,荣兵和小托尼靠在大木屋后的板壁上聊天。所谓聊天,其实就是小托尼一个人在说。因为除了跟他学西班牙语之外,荣兵甚少和他有啥共同语言。 你想呢?一个再咋说也是在现代社会读完了大学,看过那么多书泡过那么多年网的21世纪22岁有23个各种**id的小潮男,和一个18世纪不到17岁都不见得认识16个字的小偷之间,能有多少共同语言? 事实上,当一个博士和一个幼儿园小朋友不幸坐在一起的时候,滔滔不绝的那位绝对是幼儿园小朋友。而连嘴都穴不上或是根本没有谈话yu望的,肯定是沉默的博士。就像后世洋洋自得滔滔不绝的西方话语权一样。 现在这位叫托尼的“幼儿园小盆友”就又在那儿滔滔不绝地炫耀他丰富多彩的经历,想闪瞎这位没啥见识的东方佬了…… “罗宾你记着!攀墙扒窗台的时候,你要把自己的十根手指想像成十根尖锐可靠的鱼钩……” “落地的时候一定不能用脚掌!应该这样……你看,是用足弓的。看到没……” “现在无论啥地方的门和窗子,其实无非也就这几种……” “进入一间没人的屋子先别找值钱的东西,一定要迅速打量哪里可以让你在危急关头躲起来……” “实在没处跑了,那就索性原地站住死盯着他!脸上一定要惊喜,记住一定要惊喜!最好能带点泪光啊啥地效果更棒……当然,这对你可能有点难。然后嘴唇先像中风似地剧烈抽搐几下再用36磅重加农炮那种大声带着颤音嚎出来‘七舅姥爷!是我呀!十一年啦……我想你死……我想死你了啦……’” 但荣兵这次却打断了口吐白沫说得正嗨的小托尼,和他讲起了下午遇到小托尼的法国同胞埃丽萨的事儿。 小托尼听了却摇了摇头:“罗宾,咱们现在呆得好好的,你可别惹麻烦!我可听说男爵是个道德洁癖,似乎对男女那方面的事儿尤其不能容忍。” 荣兵点点头:“我知道。” 在这里真的非常自在,只要你记住鲍尼斯管家着重宣布的几条禁令就行。 禁令第一条——他们毕竟是奴隶,所以绝不许有逃跑之类的企图。其实庄园四面那些22呎以上的围墙让人很难兴起这种念头,何况庄园里还有四个高高的木制塔楼,上面都有拿着大枪的卫兵值班瞭望。至于大门口就更是警卫森严了。至少有六个带着火枪和制式军刀的卫兵。院子里也有两组卫兵在夜间巡逻。每组是四个人。庭院的主楼门口也经常站着一个卫兵。 所有奴隶都住在庄园西北角一个四圈有着8呎高木栅墙的院子里。一共两橦木屋,一间很大,是他们男**工住的,另一间小了不少,是女奴们住的,中间用7呎高的一道木板墙隔开。晚餐之后奴隶们就不许出院子了,晚上睡觉前会有卫兵到屋子里提着油灯查看人数,然后把院门上锁。戒备如此森严,谁能跑得掉啊? 禁令第二条——男爵是个对环境的洁净程度要求极其苛刻的人,其实就是我们说的洁癖。所以只要是他视线范围内的地方,一切都要井井有条干干净净。这也是庄园会连奴隶们都发给新衣服的原因。男爵不能接受乱七八糟的视觉感受。关于这一条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贵族老爷有权对生活环境来点高标准吧?” 禁令第三条:院子里的主楼,佣工和奴隶们绝对不许进入!甚至连靠近都会被喝斥!主楼的打扫是由专门的仆人完成。可能是男爵觉得这些下等佣工不懂规矩也不够干净吧?这也没什么奇怪。所以这三条禁令对荣兵来说,丝毫没觉得是受到了拘束。 男爵来庄园是没有固定日期的,但据说大致是几个月会来一次。有时是自己来,有时是带亲戚来。每次在这里也不过就住上几天。据说他的产业很多,这里只不过是偶尔来休闲一下的场所之一罢了。至少荣兵已经来到海奥庄园快半个月了,男爵还没出现过一次。 其实荣兵一直盼着他能来,他还惦记着亲口向男爵表达感激之情呢。如果再有机会向男爵陈情,能够让自己摆脱犯人和奴隶的身份,那该多好? 荣兵时常会在心里给摩格韦男爵画像:一个热爱自然,喜爱园林的人;一个整洁干净,对环境有着苛刻要求的人;一位道德高尚,对污秽之事无法容忍的人;一个仁慈善良慷慨大方的人……总之应该是个“有钱的个性加强版“‘老爹’”吧? 在荣兵这段安逸的时光里,唯一让他有点不爽的,就是另外几个奴工那死样活气的烦人劲儿!他们甚至在吃着这么好的食物的时候,也看不出有丝毫感恩和喜悦的情绪。他们最常见的表情就是沉默、发呆、心事重重……。所以来了这么久,荣兵和那几个奴工几乎不怎么说话,彼此都像对方根本不存在一样。 只有一次在园子里干活的时候,一个叫“吉欧士格?艾斯比”的,总是低着头眼睛向上翻起来看人的瑞典人,因为嫌荣兵在他前面挡路了,使劲推了他一把。荣兵回身面无表情地看他,“艾斯比”翻起挺阴沉的大眼皮歪着头挑衅似地和他对瞪。想想庄园的禁令,荣兵把头扭回去,忍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次私下里小托尼也愤愤地对荣兵说:“我特么今天真给他脸了!主动和他说话,内个艾斯比居然也用大眼皮翻我!以后咱俩甭搭理他们,那几个白奴都是一帮不知好歹的东西!” 好吧,既然他们懒得和新来的说话,那索性谁也别搭理谁得了,反正荣兵也有点厌恶他们。每天有小托尼不停地在他耳边嘚吧个没完,偶尔还会在干活儿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接近一下埃丽萨偷偷聊聊天,这就够了。 现在啥都挺好,就是小托尼做噩梦的时候太烦人了!他做噩梦时那种恐怖的嚎叫声在静夜里能把人吓个半死!除了这个,庄园里的日子真是岁月静好。 和埃丽萨接触的这些日子里,荣兵慢慢对她也有了些了解。 埃丽萨出生在法国卢瓦尔河畔美丽的南特,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带到了“托尔图加”。可后来父母相继染热病过世了。没别的亲人,所以两年前由她舅舅带到“疑似怕鸟啦”岛上的法国殖民地生活了。 “疑似怕鸟啦”是荣兵给“伊斯帕尼奥拉岛”取的速记代号。 埃丽萨的舅舅在一条法国商船上做主计长。在眼下的“西班牙王位战争”中,她舅舅所在的商船为西班牙人运送物资。但是五个月前,在一次把一批谷物和木材从“马提尼克岛”的“法兰西堡”运往“圣胡安”的海途中,被两艘英国私掠船给盯上了,并一路被追赶炮击。 幸运的是遇到了法国皇家海军的三艘护卫舰,把英国私掠船给吓跑了。不幸的是,在加农弹击中船栏时,她舅舅被一片飞起的木刺恰巧刺穿了脖子! 商船回航时把舅舅的死讯告诉了她。埃丽萨甚至都没能见到舅舅的尸身,他们说已经按照船上的习俗把他海葬了。 现在埃丽萨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在邻居的提醒下,她才知道要向商船船主讨要抚恤金。但狡诈的船主推托说,按照协约规定,应该是由圣胡安的西班牙方面负责赔偿抚恤。她抱着唯一的希望,带着仅有的一点钱上船来到了来圣胡安。 结果在圣胡安这里却根本没人搭理她。当她在绝望之下忍无可忍地对议会的冷漠表达不满,并说她会再向更高一级的官员去反映时,治安官居然以她是企图诈骗抚恤金的骗子为由把她关了起来。几天后的一个夜里,她就被送到了海奥庄园。” 对于埃丽萨不幸的身世和可怕的遭遇,荣兵除了表达一点同情之外啥也做不了。只能安慰她说:“不幸的日子无论如何都已经过去了,你瞧,现在咱们不是都挺好的?” 没想到这话却让埃丽萨的脸上却更添了忧思。她迟疑地问:“罗宾,你就没有听人说起过关于这庄园的什么事儿吗?” “这里?啥事儿啊?我觉得海奥庄园就像天堂的后花园一样啊?”荣兵觉得埃丽萨这话怪怪的。 艾丽萨看了荣兵一眼,又习惯性地低下头,心事重重地说:“恐怕不是这样呢罗宾。我似乎……听到过一些有点可怕的传闻,只是不知是真是假。而且……即便是真的,我们又有什么法子挣脱命运大手的摆布呢?” 听到她说出这样焦虑而无奈的话,看着她那张消沉又忧伤的脸,像所有勇于担当的男人一样,荣兵不假思索地说:“别担心,埃丽萨!如果你真不想呆在这儿,我有办法让你离开!” 埃丽萨吃惊地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荣兵看了半天,直到把他看得有点心虚了,她才摇摇头说:“我不敢信的,这几乎做不到。或许……最好我还是祈祷那些可怕的传言都不是真的吧。她们说……海奥庄园其实是个……” 远处有巡逻卫兵走动和说话的声音传来,两人匆匆道别,各自去干活儿了。 和埃丽萨分开之后,荣兵在来到海奥庄园之后第一次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好像也被那些人传染了一样。他一边给花坛里松土一边琢磨…… “埃丽萨明显是个没有安全感的悲观主义者。这些担忧应该就是她处于逆境中因敏感而产生的幻像吧?如果她真想离开,我虽然没办法,但小托尼可是说过,只要他想走,没有哪里能拦得住他。” “托尼,你这干嘛呢?”荣兵悄悄走到木屋后面,看到正鬼鬼祟祟地低头摆弄什么的小托尼忽然问道。 “艾玛……艾玛……想吓死我呀你?该死的罗宾!”小托尼赶快把手里的东西攥住,捶着胸口直喘气。 “啥呀?整啥玩意儿这么神神秘秘的?不拿出来我可抢了啊!” “切!你又不懂,看这干嘛?”小托尼摊开手掌,里面放着一根被扭成奇特形状的铁丝。 “庄园对铁器管制这么严,你这铁丝哪来的?” “你管呢!花匠那儿顺的。” “这是啥?” “‘夜莺’。对我们行里人来说,相当于士兵手里最先进的燧发枪。” “噢,知道,就是《基督山*爵》里提到的那个开锁的小玩意儿吧?” “啥*爵?哪个庄园的?” “内个……托尼兄弟,你给我也做一个,再教教我咋用呗?” “切!少来!上次咱俩吵架,你不是说你妈妈说过什么‘饿死不为盗’啥啥地吗?” “嘿嘿,辩论嘛,啥狠说啥。真的,我妈还说过‘艺多不压身’呢。教教我呗?我这都不耻下问了。” “唉……好吧好吧,我不是怕你,我是怕你妈了……我……我可不是骂人啊……别……别再揉我头发!我这就教你还不行吗?真的……别弄!头型啊……又乱啦……” 当天晚饭的时候,管家鲍尼斯走进院子环视了一圈,沉声宣布:“明天起庄园彻底大清扫!三天后,我的主人——尊贵的摩格韦男爵先生,将陪同男爵先生的姑母——高贵的‘塔丝格?达马侯爵夫人’驾临海奥庄园……” ============================================================================================================================ 最可贵的善良不是蒙昧之下的善良,而是开智之后依然选择善良。最可贵的正直不是弱者的正直,而是拥有绝对力量时依然坚持正直。——《荣兵日记?陈安德先生语录》 (本章完) 第六章 摩格韦男爵与姑妈 (上) 荣兵感觉太阳穴上的血管都苍起来了,还嘭嘭嘭地高速跳动着!他的视线根本不在面前的两位主角——高大英俊的摩格韦男爵和他那位风韵犹存的姑妈身上,而是很奇怪地死死盯着主楼拐角那条鹅卵石路的尽头处…… 他在找谁?他在找……一条狗!一条在现代社会被称做蝴蝶犬的侏儒小猎犬。 一刻钟前,庄园里的所有人倾巢而出,站在主楼前的小广场上等待迎接庄园主人的到来。管家没在这里,他在庄园的大门外迎候着。大概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样子,一辆由两匹白马拉着的黑色镶金边车厢的马车不疾不徐地驶进了庄园大门。管家跟在车旁跑着,气定神闲地既没被马车甩下,又不会因为奔跑而显得急促狼狈,看来一个贵族的管家还真不是随便谁都能称职的。 马车缓缓地停在主楼前。管家上前拉开车门,垂手躬身伺立。先下来的是位贵妇,穿着深紫色的长裙,钟形裙撑架起的宽大裙摆使她下车时的动作有些滑稽。头上是一顶竖着高高的大极乐鸟尾羽的天鹅绒帽。脸上的粉涂得太多了,看不清年龄,反正是四十到六十之间吧。但五官眉眼还不错,风韵犹存的感觉,看来年轻时必是位美人。她应该就是管家之前提到过的,高贵的“达马侯爵夫人”吧?可这位侯爵夫人的情绪似乎不大好。只见她皱着眉头绷紧嘴唇,一脸的“本宫心情很糟糕!” 接着下来的并不是男爵,而是这位侯爵夫人回身从车里抱下的,一只耳朵上的毛出奇地长的黑白两色小狗。它一被抱下车就从侯爵夫人怀里飞快地蹦了下去,颠着屁股撒开小短腿兴奋地朝绿油油的大草坪中央跑去。 最后下来的,就是荣兵盼望了好多天的“恩主”摩格韦男爵了。男爵没戴帽子,半长的浅棕色头发束在脑后,一腮修剪得很整齐的短髯髭衬在白色的轮状“克洛泽”硬领上,显得很精神。他的肤色很白,外国人的年龄都不好判断,反正也就是介于25到35岁之间吧。下巴有点大,鼻子有点鹰勾,但总体上是个相貌堂堂风度颇佳,一看就贵族范儿满满的男人。但和他姑妈相同的是,这位男爵的情绪似乎也不怎么好。只是习惯性地保持着贵族们惯常的镇定和冷漠而已。 在管家鲍尼斯的带领下,庄园里所有的下人们一起向侯爵夫人和男爵躬身施礼。他们只是略一点头作答。 见到主人情绪不佳,管家仆人们都暗自加倍小心!一时间场面就有点冷。这时,侯爵夫人的那只侏儒小猎犬忽然在大草坪中央猛地一转身,撒欢儿似地朝着它的主人飞奔而来。小短腿倒腾得飞快,耳朵上长长的毛在风中飘舞。荣兵的眼睛立刻就亮亮的了!这家伙是个爱狗狂魔。 看到狗狗可爱的样子,本来情绪不佳的侯爵夫人终于展颜一笑,她望向宠犬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温暖。荣兵捕捉到了这一幕,他在想,这位侯爵夫人一定也是个温柔善良,特别有爱心的女人吧? 心中忽然有点发酸……荣兵想起自己在另一片时空的“弟弟”,他那傻了巴唧的二哈——“旺仔”了…… 看到侯爵夫人情绪阴转晴,场面似乎松缓了点儿。管家鲍尼斯不失时机地顺杆儿爬,立刻讨好地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一件东西双手捧着敬献给男爵…… “这是什么?鲍尼斯。” 见主人似乎有点兴趣,鲍尼斯马上殷勤地一层层打开包裹的绒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献媚而又不失尺度地对主人说:“男爵阁下,这是萨因凡典狱长对您表达的敬意。” 男爵却背手拿着手杖没接,而是不动声色地问:“噢?你这位远房表弟又有什么想法?” “他……还是希望得到您的帮助,让他能够调回哈瓦那。” 男爵似乎有点不高兴了,皱了皱眉没出声。管家就这么捧着那件东西尴尬地站在那里。 过了片刻,男爵才终于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杖,用杖头挑起那东西的一端,歪着头打量了一下问:“这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连鲨鱼皮鞘都不是,难道是没打磨好的黑曜石?” 荣兵却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当男爵用杖头挑起那件东西的瞬间,荣兵感觉血液“呼”地一下就往眼眶里面涌动!他太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他的maddog!是他来到这片时空时唯一的伙伴——他的疯狗军刀!! 善于查颜观色的鲍尼斯管家眼见主人不但对这件礼物看不上眼,甚至像是对典狱长的请求很不满,就有点后悔不该接这活儿了。但他还想努力一下…… “男爵阁下,萨因凡说这是……” 没等他说完,男爵已经不耐烦地快速抽回了手杖! “啪!” 可能是男爵心烦之下动作有点大,maddog被金属杖头带得掉在了地上。管家尴尬地刚想弯腰去捡,没想到忽然从侧后方“噌”地蹿过来一只小狗,叼起maddog就跑! 它像捡到根肉骨头或玩具一般,得意地跑得飞快……引逗得侯爵夫人用扇子遮住嘴笑出了声。看着它那敏捷的身手调皮的样子,在场除了尴尬的鲍尼斯和瞪大了眼睛的荣兵,每个人都无声地露出了笑意。 “回来,摩尼,你这小淘气……”侯爵夫人带着宠溺的笑意招呼着她的爱犬。 但不知是被嘴里叼着的“疯狗”给传染了神魔疯狂的精神,小狗“摩尼”居然越跑越撒欢儿!顺着石子路一直跑到了楼拐角又朝楼后面跑去,眨眼就不见了…… 看到姑妈被逗得展颜一笑,男爵的表情也放松了些。他似乎也不想给自己的庄园管家太没脸,于是露出一丝微笑说:“瞧,萨因凡先生送的礼物倒很讨摩尼的喜欢。至于他调回哈瓦那的事……以后再说吧。”说完就走向姑妈,邀请她一起进主楼去。 鲍尼斯有点着急,他眼睛转了转,恭敬地问:“尊敬的侯爵夫人,要不要我派人把您的爱犬找回来呢?” 似乎也听出管家其实只是担心那把奇形怪状的小刀子,侯爵夫人略带不悦地瞥了他一眼。还没等她说话,男爵就开口说:“我看没这个必要。船上那局促的空间可是把它给憋坏了,想跑就让它跑一会儿吧。反正它也跑不出庄园的高墙。” 侯爵夫人哼了一声,率先转身朝楼里走去,男爵紧随其后。管家只好躬身抚胸施礼,然后招呼仆人们把一些马车上带来的日用品搬下来,送到侯爵夫人和男爵在三楼的两个房间去。 楼外的人们也陆续散去了。荣兵他们这些奴隶在那个老佣工的带领和一个卫兵的监督下,去后面的植物园栽种从别处移植来的金合欢和红心果树。荣兵的心一直在怦怦剧跳!大脑高速地运转着……他无论如何要寻摸个机会,找到小狗“摩尼”拿回maddog!一定要! “东方佬,去打两桶水来。” 老佣工的话甫一钻进耳朵里,如闻纶音!荣兵的心瞬间就扑通扑通猛敲起了安塞腰鼓!他强自镇定答应了一声,佯装自然地拎起两个木桶,压抑着极度的兴奋和紧张,朝树墙外的水井方向走去。 刚拐过树墙,荣兵就拎着木桶猫下腰跑到旁边另一片树墙后面,飞快地穿过一片又一片花卉和蔬菜的小园地,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唰唰”地四下扫射! 他没啥把握,毕竟这园子太大了,又栽种了这么多植物。而且小狗摩尼虽然是往这个方向跑的,但这么半天过去了,谁知它到底是回去找主人了?还是躲在这片有点像迷宫一样的植物园里玩?就算它还在这边,可谁知它会不会早就把maddog给扔进哪片茂密的草丛里了? 荣兵很焦急!他时间有限,可园子又太大了!就在他满头热汗呼哧呼哧地又冲过一片酪梨树时,忽然感觉远处一片红蕊绿叶的凤梨花丛前,好像有个黑白相间的小东西在动…… 荣兵的心一阵狂跳!就是它了……小狗摩尼!它嘴里叼着一根黑绳,黑绳系在黑色的k鞘上,k鞘里就是他来到这片时空最亲密的伙伴,他日思夜想的maddog军刀! 看到树墙后面猛然冲出个人,小狗摩尼吓了一跳!它本能地倒腾着小短腿后退两步扬头盯着那个人……从嗓子眼里发出呜噜噜的威吓之声。 “少来这套!”爱狗狂魔可不鸟它这个。他太了解狗狗们了,所有动物之中,狗是与人类是最亲近也最容易心意相通的动物。它们仅凭人们看它的眼神,就能区分出那里面包含的是让它戒备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厌恶”和“恐惧”,还是让它放心的“喜爱”和“亲近”。 所以当荣兵瞬间翻出“圣诞老公公”脸,放射着“我们是好朋友……”的眼神时,小狗摩尼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但放松归放松,如果一个陌生人想要接近它,还试图从它嘴里拿走它当“骨头”一样叼着的玩具,那它可绝不会答应。 看样子荣兵之前在来路上早已飞速想好了一切,所以他的动作是如此不假思索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见他马上扔下木桶,从兜里掏出小半截香肠来——这是今天早餐的重点内容,是对这几天奴工们辛苦干活儿的奖赏。荣兵感觉自己都有三百年没吃过香肠了吧?可他还是强忍着没舍得吃,想想埃丽萨那瘦弱的样子和忧心忡忡的表情,就把这小半截香肠偷偷藏在了衣兜里。想等再见到埃丽萨时送给她。 “嗨!漂亮的小摩尼,咱俩换换呗?”荣兵蹲下身子,用小香肠诱惑着小摩尼…… “你那玩具太硬,不能吃。我这个能吃,你闻闻……哇噻好香哦!” 对一只狗狗来说,无论它多么位高爵显德艺双馨道貌岸然,对骨头香肠一类东西的挚爱那都是忠贞和永恒的,就像黄金之于人类。至少大多数人和狗都这德性。 当荣兵看到小摩尼盯着香肠的眼睛已经开始放射光芒的时候,立马毫不犹豫地把香肠朝摩尼左边两三米处的空中一抛……小摩尼闪电般松开嘴里叼着的绳子,就在那小半截香肠落地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跃身而起把它叼在嘴里!姿态绝对娴熟并优美! “艾玛颇儿菲特满分满分我给满分恩恩恩!”荣兵一边压低了声音胡说八道,一边无耻地抄袭着小摩尼的动作一个饿狗扑食冲向狗狗右边,以守门员扑救险球的姿势,撅个屁股把日思夜想的maddog死死按在身下! 没时间了!荣兵的动作依然显示了他是有成竹在胸的。他迅速抓起maddog猫腰疾蹿到一棵很粗的红花铁刀木树后,飞快地用k鞘在树下松软的泥土上挖了个小坑,把maddog放进去填土埋上用手平整地面。又马上在旁边稍远点的地上抓起些干土面撒在上面。迅速抬头从树墙边上数着,一、二、三……这是第九棵。记在心里!然后冲向木桶抄起来就跑!边跑边头也不回地对小狗摩尼低声喊了句:“谢谢啦小乖乖回见了您呐……”就拐过树墙不见了。 小托尼看见荣兵一瘸一拐艰难地拎着两桶水从树墙后走出来,马上扔下手里的木铲跑过去,接过两只装满水的桶吃力地帮他拎着。荣兵就拐着腿儿朝皱眉盯着他的老佣工艰难地挪去,边走边不安地说:“真对不起啊何塞先生,脚崴了一下。” 老佣工冷淡地“嗯”了一声,就扭回身吩咐三个奴工去给新栽下的金合欢培土了。 “罗宾,你这家伙一定是偷偷和我那法兰西老乡说话去了吧?”小托尼带着审贼的眼神盯着荣兵小声问。 “哪有?” “哼,而且我敢肯定这次她让你摸她小手了!” “咋……看出来哒?” “切,脚崴得一点都不像!而且自从你拎着水回来,嘴角就吊在上面没落下来过!” “唔……是……托尼我服了!但你这么聪明应该去做警探啊咋还成了小偷呢?” “少打岔!我那老乡手感咋样啊?” “嗯……棒极了!就是有点硬……” “艾玛……硬啦??罗宾,你可真无耻啊!” 小托尼说得没错,所以从上午开始到晚上,荣兵不得不捂着腮帮子假装牙疼。否则他两边那一直很不听话地直往上翘的嘴角,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正常。 maddog之于荣兵,并不只是一把刀或一件工具。那是他来自另一片时空的明证,是他还眷恋着另一个时空的情感所系。当他穿来的衣服、鞋子……一件件都离开他之后,当渐渐没有了这样的证明之后,荣兵真怕自己会在混乱的岁月里慢慢迷失在这片时空,怀疑自己的身份……忘了由来……忘了始终…… 第二天上午的天气是多么好啊,一丝风也没有。金色的太阳微笑着行走在天上,慈爱慷慨地给这颗遥远的星球上送来光明和温暖。深蓝色的亮丽天空大大方方地**着,因为它常穿的那些白云衣裳都不知去哪儿了。 植物园地面上有热气在微微地蒸腾,这蒸腾的热气又使得花香果香和青草香愈发馥郁了。 荣兵躬着腰接连挖了几个树坑才站直身子抬起头,有点可惜地用干净的袖口小心地擦了擦汗。这就是他的另一套新亚麻衣服,前天晚上准备迎接男爵驾到时才发下来的。之前已经穿脏的那套灰白色的交了上去,统一由女奴们清洗去了。 男爵无疑是个特别另类的老爷,他居然不吝于给奴隶们这么好的穿戴!每个奴隶都有两套亚麻布衣服换着穿。之前那套是“雅士白”色,现在身上这套是接近于黑色的深灰。隔一月会把洗干净的发下来,换走穿脏了的另一套。 奴隶……雅士……呵呵,这种挺搞笑的不协调,就说明了男爵是这个时代贵族中多么难得一见的好人啊?荣兵在心中这样想着。 现在,这位好人爵爷就站在三楼主卧室里,手扶窗台朝植物园这边望着。 就在他西边隔壁那扇同样敞开的窗子里,他的姑妈侯爵夫人正穿着一袭黑色的宽松衣裙,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的双筒望远镜,也在对着植物园这边看…… 荣兵边弯腰继续挖树坑边偷眼向右边的楼上望去,这一幕又小小地颠覆了他之前对这个时代的认知。他记得在影视剧里看到过这时代的望远镜,似乎都是那种很长的单筒吧? 其实荣兵是不知道,一百多年前,当“汉斯?里帕斯”向当局申请了专利之后,做出的第一个望远镜就是这种双筒的。 中午休息时,荣兵正端着小木碗喝水,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主楼的拐角那里探出了一片宽大的鹅黄色裙裾……之后就看到侯爵夫人在前,男爵落后半步跟随,顺着碎石子甬路朝这边缓步走来。 “罗宾你疯了?快站住!”小托尼焦急地瞪大眼睛压着嗓子对荣兵喊! 但此刻的荣兵眼珠子直勾勾的,就像被魔鬼招了魂似地,慢慢站起身来向男爵迎了上去…… 确实,之前荣兵早就在心里盘算过无数次了,当这位好心的男爵来到庄园的时候,他一定要找机会和爵爷说话。先向男爵当面表达感恩之情,再向他陈述自己的无辜,请求他仁慈的恩典,能给无罪为奴的自己以人生最宝贵的自由。 但他此刻如失魂般地朝男爵走去,却不仅仅是出于这个原因。而是他发现,男爵从楼角的甬路上走过来时,眼睛就在一霎不眨地盯着自己……那双微蓝深邃的眼珠像是有种漩涡般的魔力,召唤着头脑一时空空的荣兵不由自主地就起身朝他慢慢走去。 男爵朝荣兵的身后打了个手势,制止了惊慌失措地刚想扑过来的卫兵,然后就和荣兵隔着两呎远面对面站定静静地对视…… 荣兵175的身高在自己那个时代里只能算中等个头。但男爵可真够高的,至少比荣兵高半头! 这时代的欧洲人与后世不同,如果你不拿身高184的查理曼大帝甚至身高196的狮心王来抬杠的话,就普遍而言,男性身高通常不超过170,女性也就150左右。 男爵不但比荣兵高不少,此时还仰着脸,正垂下冷漠的眼睑不动声色地盯着荣兵。而荣兵明明比男爵矮,却得低着头抬起眼睛,有点迷茫又有点慌乱和兴奋地望着男爵…… “你是中国人?”正当荣兵不知该怎么开口时,男爵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惊喜万分! 男爵不像其他欧洲人一样误以为他是印第安人或泛称他为东方人,而是直接问他是不是中国人?贵族的见识与博闻,果然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就体现得出来。 “是的!尊敬的男爵阁下……您……好……我叫……”荣兵面色涨红,有点兴奋地结结巴巴开口了。 “你们中国人都是没有信仰之辈。我的话,没错吧?”男爵打断了荣兵的自我介绍,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唔……不……不是……” “噢?不是吗?那你说说看。”男爵那漩涡一般深邃的淡蓝色眼珠含义莫名地紧盯着荣兵,面无表情地接着问 (本章未完,请翻页) 。 “我们中国人……也是有信仰的。我们信仰佛祖,信仰祖先,信仰至圣先师孔子……”身为中国人的荣兵,民族的基本自尊让他摆脱了紧张的结舌状态,语言也越来越顺畅了。 “那你知道,多神崇拜,偶像崇拜,这远比毫无信仰更可悲甚至可怕吗?” 荣兵一时语塞……只能无措地站在那里。他对宗教之类的事儿本来就不太懂。更何况,以现在的环境和身份,对方怎么可能是一位与他平起平坐的“对方辩友”呢? “你走过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反倒是男爵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是的,尊敬的男爵阁下!从我来到您这天堂一般的海奥庄园的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您的到来……” “噢?” “尊敬的男爵阁下,我想向您表达最真挚的感恩之心!因为您对哪怕如我们这种……身份的人,都是如此地善待……”荣兵尽量用最诚挚的语气向男爵表达着。 “还有吗?” “还有就是……男爵阁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关进鲨堡监狱,我是个无罪……” “没人是无罪的!你们中国人这种没有信仰之徒才不懂这一点。我们人类生而带着原罪!” 男爵从之前冷漠的不动声色,到说这句话时的咄咄逼人,让荣兵再次陷入舌结语塞不知所措的境地了。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儿了?既然大家都他妈是罪人,凭啥你就得仰着脸当爵爷而我就得低着头当奴孙!? 不管心中如何腹诽,荣兵在脸上还是尽量带上诚挚无比的神色恭敬地说…… “尊敬的男爵阁下,请求您原谅我的无知,我并不太懂得您所信仰的宗教教义。但我知道,一个像您这样仁慈伟大而又高贵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有原罪的!” 男爵深深地盯着荣兵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中国式的恭维?你很善于辞令。还真有点可惜了……” “可惜……什么?”荣兵不解地望着男爵。 “每个人都带有原罪,异教徒永远不能理解这样的奥义。我也同样有,但我可以用更高尚的修行方式来减轻和抵消我的原罪。” 男爵说完就不再看荣兵了,向一直看着他们对话的姑妈走去。两人又继续沿着石子路朝种满花树的那片园林走去。 荣兵没敢再出声,再说话那就是自取其辱了。他看着男爵和侯爵夫人走远,看着他们走到花树墙那边又停下。然后侯爵夫人扬手点了一下,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裙的女奴怯怯地低着头走过去,站在侯爵夫人面前。隔得太远听不到她们的对话,但那女奴瘦小的身形和怯怯的样子,荣兵一眼就认出了是埃丽萨。 下午忽然就变天了。原本**着湛蓝明亮酮体的天空,就像被一件黑色的魔袍笼罩包裹着,变得神秘幽暗又显得凶险莫测!风也开始毫无征兆地大了起来…… 荣兵提着半桶水,正依次给芒果和阿基果树浇水,从不远处的树墙后忽然露出了埃丽萨苍白的脸。她的样子把荣兵吓了一跳!见荣兵抬头看到了自己,埃丽萨又隐没在树墙后面。 荣兵左右看了看,见所有人都离自己挺远各忙各的,就拎着水桶边浇水边慢慢移到树墙那边,闪身拐了过去。 “罗宾!你……你上次说的话会是真的吗?”刚一见面,埃丽萨就把荣兵的双手死死攥住了。 “这干啥呀?法国女孩也太……太奔放了吧?可我暂时还没那种想法和感觉呢……埃丽萨平时挺羞涩的呀?难道是我的魅力实在无法……”荣兵不好意思抽回手,但心里不免有点忐忑又好玩地歪歪着。 可他立刻就不觉得好玩了。埃丽萨的手冰凉冰凉的不像活人……而且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至极的神色! “咋了埃丽萨?我上次说的?哪句话?”看着埃丽萨这吓人的样子,荣兵的心也沉下来了。 “就是你说过的,如果我想离开海奥庄园,你会有办法的那句……”埃丽萨那种绝望之中还带着仅存的一丝希望的样子,看了挺让人心疼的。 “我……我是说过。可我觉得,埃丽萨,咱们现在至少过得还不错。而且或许还可以再向男爵求……” “罗宾!听我说!如果明天之前你真的没有办法,那我们或许永远都见不到了!” “咋回事?” “你就从没听之前来的人和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啊,到底啥事?” “柯莱丽娅大姐私下和我说过,这庄园里每次男爵来过之后,奴隶中就会少一两个人。没人敢问原因。似乎有人听到过卫兵和女仆偷偷聊天,说失踪的那些人好像是被打发到另一个庄园去了。但……” “怎么?” “但柯莱丽娅大姐她们都猜测说……消失的人都已经被……被……杀死了……” “别听那些长舌妇胡扯!埃丽萨!” 荣兵恚怒的话里喷溅着火星子!虽说今天上午与男爵那番对话让人心里有点堵得慌,但荣兵还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不明事理的人。对于历史年代、文化背景、种族血统、宗教信仰完全悖离着十万八千里的两个人来说,发生那种观念上的小碰撞再正常不过了。荣兵绝不会因为一次不愉快的对话就改变之前对他的看法! “不是的罗宾!今天侯爵夫人就带着‘那种’眼神看着我。她们说过,凡是被男爵或侯爵夫人‘那样’看过的人,通常都会在一两天内就消失不见了!其实我今天本来很小心的,甚至还扭过身去低着头给什么花松着土……可怎么偏偏就碰巧被侯爵夫人看到我了呢?” “应该……不是碰巧吧……”荣兵想起早上在三楼窗台边,一身黑衣拿着望远镜的侯爵夫人…… 忽然,荣兵脑海中又出现了男爵从楼角转过来时就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那眼神……也会是埃丽萨口中的“那种”眼神吗? “怎么办罗宾你快说呀!你……你现在是我唯一还能有一丝指望的人啦!求你了!真的我求求你了!” “你别急埃丽萨,我明白你的担忧了。我今天就偷偷问一下小托尼,是他说过有办法的。” “那你可千万要快一点!我怕如果……这样吧,今晚大家睡下之后,你无论有没有办法,都请务必到我们院子后面的金盏花丛那里等我。千万别让我绝望!求你啦罗宾!” “放心吧埃丽萨,再难我都会来的!”荣兵实在不忍再让这个可怜的姑娘绝望。望着她抓着自己的那只冰凉僵硬青筋暴露的小手,和手背上那条高高隆起的粗大的疤痕,荣兵在想,这可怜的姑娘吃过的人间苦楚也太多了吧? “托尼,我记得你说过,如果你想离开海奥庄园就会有办法,什么办法?” “问这干啥?放心吧,男爵那么高贵的身份,咋可能因为和你聊得不乐呵就把你咋地呢?别闹了,咱们根本就没在人家眼里。” “托尼!我是认真的!” “噢?”小托尼拿出放在嘴里的草棍,眯起眼睛打量着荣兵满布焦虑的脸…… “如果你是说真格的,那我的回答是……嗯……暂时没有。” “握瓷奥!我特么就知道!” “你到底咋了罗宾?” “别废话!那现在告诉我,如果晚上我想去隔壁院子和埃丽萨说话,我该怎么办?” “可以呀情圣!都发展到这步了?那她有没有让你……” “别-再-废-话!” 看着荣兵太阳穴两边隆起的两条大血管,犹如两条斜着飞起的怒龙……小托尼也不敢再笑嘻嘻的了。 “听着罗宾,这不难,关键是你得有点胆色,不能慌!听我说,晚饭之后……” ============================================================================================================================ 对一只狗狗来说,无论它多么位高爵显德艺双馨道貌岸然,对骨头香肠一类东西的挚爱那都是忠贞和永恒的,就像黄金之于人类。至少大多数人和狗都这德性。——《荣兵日记?雷森道语录》 (本章完) 第六章 摩格韦男爵与姑妈 (下) 下午开始,天气越来越阴沉,风也越刮越大。到了晚上,就已经从早上的阳光明媚变成了阴风呼嚎的无星无月之夜了。 没有时钟,荣兵估摸着应该是在半夜零点左右吧,按小托尼的观察和说法,现在院子外面那个高高的瞭望楼上的卫兵肯定都在偷偷打盹了。荣兵蹑手蹑脚地下床,轻手轻脚地开门,走进了浓重的黑暗里…… 出门之后,他就按小托尼教的那样,假装向院子西北角的厕所方向无声地走了几步,同时调动起所有的感官来观察周遭的一切……果然,没任何异样。今夜的天气用小托尼的话说,就是“做活儿的最佳天气”。因为风声和暗夜简直就是你天然的两个帮手!荣兵也在暗自庆幸,幸好男爵有这特殊的洁癖,否则庄园也不会在他驾临之前还让奴隶们都换上另一套干净衣服。如果是之前那套,即使在黑夜里也太显眼了,荣兵可没胆子穿着那身雅士白出来乱逛。 他迅即转身,猫腰踮脚,沿着墙根儿的草丛轻快无声地向东边的院墙移动。在那边的墙根处,有小托尼晚饭后假装散步时,趁没人注意斜搭在墙角的一根圆木。这道院中的隔墙本来就不高,8呎的样子吧,比姚明高那么一巴掌而已。荣兵踩着圆木,两下就用手搭上了围墙顶沿。探出半个头朝那边的院子和瞭望楼观察了十几秒后,双手用力一撑,就猫着腰站到了墙顶上。片刻不敢耽误,他迅速双手抓着围墙上沿把身体垂了下来,一松手,声音很轻微地就跳到了茂密的白鼠尾草丛里。 长到这么大,除了上中学时,有一次半夜偷偷把老爸的电脑从书房搬到自己卧室玩“刺客3”之外,荣兵就再没有过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了。但被老爸发现了顶天挨顿揍呗?现在要是被人发现……不敢想了! 贴着花木繁茂的墙根慢慢溜到这院子里那间木屋的后面,蹲身在埃丽萨说的那丛金盏花丛里,紧张地向外窥视着…… 风越刮越大,等了好久也没人从木屋里出来。别是我来晚了吧?难道埃丽萨之前已经来过,见我没到,就失望地回去了?不会不会,她那么焦急,就算之前来过,那还会再出来找我的。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在风声中隐约听见木屋的房门声音不大地“吱扭”一声,似乎有人在开门。听着那个人脚步很轻地朝这边走来,荣兵赶快把头缩在花叶后面,偷偷向外望去,他想在第一时间看清楚来人是不是埃丽萨。 那个人终于在房拐角出现了。裹着头巾,瘦小的身形,怯怯的小碎步,走路时左顾右盼之后又赶快低下头……在黑牢里淬炼过眼神儿的荣兵,即使在这样的黑夜里也能看清楚,来的就是埃丽萨。她正犹疑不定地慢慢向荣兵藏身的这丛金盏花走来。 忽然……院子的大门哗啦哗啦地响了起来!在这两个心虚的夜行人耳朵里,这声音简直如同打了个焦雷一样把人震得心都不会跳了!荣兵赶快蜷缩着身体把头伏得更低。而埃丽萨呢?她就僵硬地保持着半行进的姿态,动也不能动了…… 院门借着风势被猛地拉开,一盏马灯像黑夜里巡游的孤魂一样晃晃荡荡地飘进了院子。马灯的灯光顿了一下,然后朝僵若木头的埃丽萨飘了过来。昏黄的光晕里照射出的,是管家鲍尼斯那张苍白阴沉的脸…… 举起马灯对着哆嗦得如风中枯枝一样的埃丽萨照了片刻,管家低声开口了:“埃丽萨?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您好,鲍尼斯先……先生……我……我只是……去……方便一……一下……嗯……对……” 荣兵能清楚地听到,在埃丽萨说话的过程中,她的上下牙齿在不停地嗒嗒嗒碰响着。 “巧了,跟我走吧,侯爵夫人有点事儿要你去做。”管家说完就转身走了。 荣兵看见爱丽萨瘦小的身躯很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她又僵立了两秒,就把脸扭向金盏花丛这边呆呆地望着,似乎点了点头,又仿佛摇了摇头……然后就像失魂般地转过身去,跟着鲍尼斯管家的背影飘出了院门。 “这样的深夜?侯爵夫人会忽然有事要埃丽萨去做?主楼不是连奴隶接近都不允许的禁区吗?庄园不是有专门在主楼里干活儿的女佣吗?侯爵夫人不是还带了贴身女仆吗?” “这到底咋回事啊??难道埃丽萨之前说的那些……” 蹲在金盏花丛中,荣兵感觉太阳穴在嘭嘭嘭嘭地敲打着安塞腰鼓!浑身的血都是冰凉冰凉的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埃丽萨刚才看到我了吗?不可能!这样的暗夜里,我这黑牢里练出来的眼睛还看不清她的脸,她怎么可能看见躲在花丛后面的我呢?那她为什么好像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会被怎么样?我又该怎么办?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下一个会是我吗?” 想起上午男爵盯着自己时那对带着漩涡一般魔力的淡蓝眼珠,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还真有点可惜了……” “不行不能再犹豫了!马鼻的最多一死呗?就算是死我也得死个明白!” 荣兵既没有多么伟大的人格,也没有超凡的能力和胆色,连他对埃丽萨的好感,也多半是因为埃丽萨那纤瘦的身形和怯怯的动作,特像他喜欢过的大学里的一个学姐。而他对埃丽萨的情感,也不过是涸辙时相濡以沫的同病相怜而已。但荣兵性格的根子深处有着最基本的善良、正义感、和同情心,他没法漠视别人的生死。更何况这还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呢? 犹豫了几秒钟之后,荣兵一咬牙,蹲身走出了花丛,悄无声息地向院墙挪了过去…… 来到院外后荣兵才看到,今晚整个庄园的大院里竟然都没点灯。连主楼都是一片阴森森的漆黑,它的暗影静静地趴在庄园中央,就像一头在等待择人而噬的黑鲸! 荣兵躲在花坛后面,透过花叶枝蔓的空隙又看到管家提着的那盏马灯。它如同一点摇曳的鬼火般飘在前面,后面那个怯怯的瘦小身影,犹如正被魔鬼引路向地狱里走去。眼看着管家打开了黑暗的楼门,眼看着埃丽萨停顿了一下,然后怯怯地走了进去…… 侯爵夫人要交待埃丽萨做什么事,那管家一定会带她去三楼吧?侯爵夫人的房间就在三楼。于是荣兵的目光稍微抬起,等着灯光从二楼走廊的窗口亮起来。可是没有…… 灯光忽然从一楼大门右首的第一个窗子里出现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第四个窗户那里停住,消失,之后就是长久的黑暗。 一楼?荣兵虽然没进去过,但他知道一楼通常就是会客厅、厨房、杂物间、客房之类。连管家都住在二楼。因为荣兵曾在早上看到过他在自己卧室的窗边抽烟斗。难道埃丽萨是被指派到一楼的厨房或杂物间之类的地方去干活儿?在下半夜的这个时间?而且是侯爵夫人亲自吩咐?这怎么可能呢? 正胡思乱想不得要领,却见管家的马灯忽然又出现了,从大门右边第四扇窗又向主楼大门方向走回来。然后这次是真的上楼了,荣兵看见马灯停在二楼管家房间的门口,之后就不见了。整个大楼又在黑暗中完全沉寂了下来。 心乱如麻地蹲在花坛后面,荣兵额头上冷汗被夜风吹得冰凉……过去这么久了,楼里没一点动静,甚至整橦大楼连盏灯都没点。在这呼嚎的夜风中,阴森森地活像橦鬼楼。 他这时才猛然想起,在大楼的正面是看不到哪间屋子亮着灯的,因为每间屋子的房门外面就是走廊。只有绕到楼后面,才能看到究竟哪间屋子是亮着灯的。 不能这么等下去了。荣兵迅速判断了一下,就蹲着身子穿过一个个花坛绕到了主楼后面。 躲进一丛挺高的蓝眼草丛里向大楼望去……整橦大楼除了三楼男爵的卧室,其他房间全都黑沉沉的,包括此时埃丽萨应该在的那间第四扇窗户对应的房间。这是咋回事?埃丽萨到底怎么了?她在哪儿?她怎么一进入这橦大楼里,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蹲在草丛里不知抖了多久,心一横!荣兵终于做了个决定。 庄园的主楼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建筑,这是种具有强烈世俗享乐味道的建筑风格。常常采用以椭圆形为基础的s形,或是波浪形的平面和立面,使建筑形象产生动态感。也会使外墙上的雕刻和高低错落的构件之间形成某种不协调,共同构建出一种很繁琐的美感。 太学术了是吧?简单翻译过来就是——小偷的最爱!,这种建筑对于小偷来说可真是种福利啊,远比溜光的墙面要容易攀爬3.1415926倍带拐弯。 荣兵就是踩着外墙上的石雕为踏脚,直奔三楼那间开着窗子亮着灯的男爵卧室去的…… 他没疯,但毫无选择。整橦楼只有这一个房间是亮着灯的,只有这一扇窗子是开着的。荣兵可没有小托尼的手艺,能悄无声息地从外面把上锁的窗子打开。所以无论怎样,这间开灯开窗的房间是此刻荣兵进入大楼的唯一通道,他只能尝试一下。如果从窗外听见有人在房间,那他只能悄悄 (本章未完,请翻页) 退下去溜回自己的院子了。好在有今晚的大风和黑夜做帮手,否则以荣兵这气死活托尼的身手,他那笨拙的爬墙声早就把他给出卖了。 没有声音?荣兵从窗边一个倾斜的角度,偷偷向房间里窥探……也没人。直到他的视线扫遍整个房间才发现,除了他的小友——蝴蝶犬摩尼正无聊地趴在床头的地毯上打盹,整个房间只有壁灯亮着,的确空无一人。 小狗摩尼毕竟不是毛绒玩具和摆设。当它警觉地发现窗外有个人影越来越大,还试图爬进房间时,它腾地站了起来,竖起毛发准备吠叫了!但来人马上“嘘”了一声,用很友好的语调低声说:“嗨小摩尼,又见面啦……”就把蝴蝶犬喉咙里刚发出的呜噜噜声给憋了回去。 荣兵弓着足尖跳进屋子,迅速四下里打量一圈。尽管此时他根本没时间和心情看屋子里的物品,但有件东西实在太抢眼了!使他的注意力根本莫法回避。 男爵房间雕花大床暗红色的丝绒床毯上,明晃晃地摆放着一根……内玩意儿! 这是一根暧黄色的象牙雕制的大家伙,有着自然逼真的弧度和硕大的蘑菇头。甚至连棒体上隆起的条条青筋也无不雕得惟妙惟肖。看着这根伟壮粗大的家伙,任何男人都会像此刻的荣兵一样很有种挫败感吧? 咋回事儿啊这是?男爵的房间?男爵的床上?这么一根大玩意儿……艾玛!他这不会是用来对自己……艾玛不行了!! 强忍住恶心的想像,这时候可没心思琢磨这些。他的目标是一楼左手第四个房间,也就是埃丽萨消失的那个房间。 摸摸摩尼柔软的长毛,把它安抚在地毯上继续趴着。然后蹑足走到门口,耳朵贴在房门上听了一会儿,开始半寸半寸地轻轻打开……直到探出头去两边观察了一下黑暗中寂静无声的走廊。才悄悄闪身出去,又轻轻带上房门,身体紧贴着墙壁踮起脚尖向楼梯方向溜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身冷汗的荣兵已经站在一楼埃丽萨消失的那个房间门口了。他在黑暗中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了半天……很奇怪!房间里明明没有声音,可细听之下,却似乎又能感觉到有某种若无若无的声音。荣兵甚至都不能确定,那是真实的声音还是自己太紧张而产生的耳鸣或幻觉?那种声音非常压抑非常奇怪,令人莫名其妙地觉着心慌! 怎么办?进,还是不进? 这又是个问题…… 房间里会是什么场景?如果他打开门,会有几个卫兵忽然大笑着用55吋长的燧发步枪指着他的脑袋吗?或者是男爵冷漠地用一把迅捷剑指着他的咽喉,而侯爵夫人则端坐在椅子里抱着肩膀嘲讽地看着他冷笑? 我该怎么办? 房门是上锁的,但此刻正一丝一丝地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打开着……捏着小托尼给他做的那把“夜莺”,荣兵终于控制不住地冒险打开了门锁。 随着视角的不断扩大,借着开门时走廊窗外微弱的夜色,荣兵已经看清楚了……这间房间里居然是空的? 人呢?埃丽萨呢?从管家马灯的行程来看,她只能在这间屋子里啊!还有男爵呢?他的房间也空无一人,他在哪儿?侯爵夫人呢?她居然在下半夜忽然打发管家来叫埃丽萨,那她人呢?现在在哪儿?荣兵把房门打开半人宽,侧身闪进了房间之后,就站在黑暗中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紧张地思索着。 这到底是什么房间?落地大窗帘是拉着的,右边靠墙位置上有个很大的椭圆形木制浴盆,里面的水还有微微的热气在蒸腾……这是个浴间?那左边墙上怎么还开着个门?那扇门里又是什么所在? 荣兵这才隐约地看到,大浴盆旁边的木柜子上零乱地堆放着一些衣物,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即使在这样黯淡的光线下,也能看出那件有宽大的鲸须裙撑的鹅黄色长裙是侯爵夫人的,旁边放着的那把迅捷剑是男爵的。 侯爵夫人和男爵把衣服脱在这个浴间然后去哪儿了?还有埃丽萨呢?难道他们都在左边那扇门后面的房间里?荣兵感觉今晚的一切都毫无逻辑,他的思维已经打结了。 手心里全是冷汗,后背冰凉一片。现在身后的门已经被他轻轻关上了,但荣兵呆呆地站在这里进退维谷。 忽然,那种让人莫名心慌的声音又隐约响了起来…… 现在能判断出来了,不是耳鸣或幻觉,确实有某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从旁边房间的地底下传出来。虽说根本无从分辨到底是什么,可不知怎么回事,那种声音刚一钻进耳朵里,荣兵全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心房也在顷刻之间就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压得紧缩成一小团! 幸好,那声音似乎渐渐变弱……直到慢慢消失了。现在房间里完全寂静了下来。可忽然……从那道木门之后发出了嘎拉嘎拉的声音!如果是在白天,这声音可能还不算大。但此时此刻在这样的环境里,荣兵感觉就像忽然听到地狱之门在他身边开启了一样! 脚贴着地面飞快地闪身躲进落地大窗帘后面,然后就听见有走路和说话的声音从那道门后传来,荣兵屏住呼吸,用手轻扶窗帘迅速阻止它的晃动,感觉心就快要蹦出胸腔了!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终于……门被打开了,听得出是两个人走了进来。ta们开始在这间浴室一样的屋子里走动、脱衣、洗澡、对话…… “塔丝格,水有点凉了,你确定能行?” “不碍的。每到这时我就感觉浑身燥热,不需要太热的水,这你知道。” “感觉好点了?” “嗯,放松些了,‘荆棘玫瑰笼’还不错。真遗憾这次来得匆忙,定制的那个‘剃刀花蕊’还没做好。否则这次就可以品尝到‘甜蜜的呐喊’了。你呢?” “我也还好。有好一会儿我真感觉就是在分解欧亨尼奥那杂种!那时倒是挺带劲儿的。可惜,她一嚎叫就破坏了美感。这该死的!” “咯咯,我则正相反。她越是使劲地叫,我越感觉她真就是丹涅拉那小*子!所以那时最痛快!可惜她太没活力了,有一段时间里她几乎完全是昏迷的,这就太扫兴了!这个小贱人!” “嗯,确实,她就是太瘦弱了,所以挣扎的过程太短了点。” “摩尼,看来你需要警告你的管家了!克扣伙食费的确是他妈的一种高尚行为,但首先得满足主人的要求!你得让他明白这个!” “哈哈哈,亲爱的,每次一听你说脏话我就特别来劲儿!真的。” “我倒真希望在宫廷舞会上那些装模作样的杂种们,都能目瞪口呆地听到从我嘴里嘣出的这些脏话!咯咯,那场面一定有趣得要命!甚至没准儿会让我当场就湿透了呢。” “塔丝格,其实今天我看中的那个中国人,肯定比这只瘦弱的小母鸡好玩多了。为什么你非选这个?” “少装糊涂我的小摩尼!你真看不出她身材和丹涅拉那小*子有多像吗?” “关于丹涅拉,塔丝格,我真的只是在应付侯爵。我对他那矫揉造作的侄女连一丝一毫的兴趣也没有。” “可我就受不了这个!你会不明白吗?为此我甚至希望过塔斯格?达马侯爵就累死在我肚皮上!可惜呀,他是绝对累不死的!因为他每次都绝不会超过一分钟!妈的!我时常会感到极度困惑,一个像他这样坏事做尽的人,魔鬼为什么就没把他收了去?” “塔丝格,我们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好吗?” “我就说说你吧,虚伪的小摩尼!你跟你的父亲长得像极了,简直太像了!可他那坚毅果敢的性格,我至今在你身上也没发现多少。这可真让我失望!” “我今天可是和楼上的小摩尼一样乖呢,塔丝格,我没招你生气吧?” “摩尼,你知道我帮你建这个海奥庄园的真正原因。它不只是一个能让你在糜烂恶臭的贵族圈子毒水里泡得太久之后,可以得到放松和舒缓压力的地方,更是为了淬炼你的胆魄和果决!” “可我又怎么了?我亲爱的塔丝格?” “还不是因为你性格中那令我痛恨的,永远都改不掉的犹疑和怯懦?!” “唉……又来了,可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改掉了啊?” “改掉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吩咐那个典狱长,只有非天主教徒才符合你的要求呢?再比如今天那个中国人,为什么你非要虚伪又多余地当面指斥他是个异教徒之后,才会心安理得呢?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你那英武无畏的父亲那样,想做什么就去做呢?” “塔丝格……” “叫我姑妈!” “姑妈,我有我的理由。我这样做时,才感觉到自己是在代天主行正义,清除世间的肮脏和丑恶。这样我不但能从中得到放松和快乐,更会有种充溢着全身心的崇高感!这感觉很美妙,真的。因为它带着源自信仰的力量!” “摩尼,听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在这个世上,我是你唯一不需要戴着面具来面对的人。我们之间有虚伪的必要吗?你说那个中国人偶像崇拜多神崇拜?笑话!那咱们又是供奉圣母像,又是供奉耶稣受苦像,又要礼敬那么多圣徒像,这不是偶像和多神崇拜又是什么??” “那是不一样的,塔丝格,我们对神行的是‘崇敬之礼’,对圣徒则是‘敬礼之礼’,只是表达尊敬而已……” “哈!收起这套吧!再怎么兜圈子也没法自圆其说!因为这些神像存在的本身,岂不就已经与圣经的明训——‘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做甚么形像……’完全相悖了吗?” “那……那还是不一样的……” “那天主的第五戒还说不可以杀人呢?” “塔丝格,可他们根本就不算人,异教徒、罪犯和奴隶都……” “咯咯……算了吧,孩子。所以你一直都看不清问题的实质。让姑妈来告诉你信仰真正的秘密吧……” “所谓信仰——对于占总数百分之一的掌控者来说,怎么对他有利就怎么改;对百分之九的聪明者来说,怎么信让自己舒服那就怎么信;至于对百分之九十的驯服者来说,别人怎么规定他就得怎么信。” “那我们……应该采取何种信仰方式呢?姑妈。” “哈!我们?想怎么信就他妈怎么信!怎么对你有好处你就他妈的怎么信!” “……” “摩尼,我的宝贝儿,你长得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天哪!我有多爱你这张英俊的脸,这健壮的身躯,这结实的小腹……所以,我更希望你能从你那英雄般的父亲那里继承一切优秀与杰出,而不只是从你那个狡猾自私放荡的母亲那里继承来阴私算计和无耻!” “姑妈……” “叫我塔丝格吧,亲爱的。” “塔丝格,从小到大都是你在保护我,培育我,也塑造了我。其实,与其说天主是我的神,倒还不如直接说,你就是我的神,我的一切,塔丝格……” “你也是我的神,摩尼,永远都是!从我那伟大的哥哥英勇地战死在尼德兰,我的灵魂就死了!我那么爱他……是你,摩尼,你才让我又找回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乐趣……” “塔丝格,我无时无刻不感受着来自你的挚爱。你是我在一切方面的导师和灯塔!” “所以,我的心肝儿,我怎么能容忍你那阴荡又自私的母亲把你夺走呢?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和你父亲!她甚至在你父亲在外浴血征战时,深夜里把幼小的你一个人扔在屋子里,跑去和来家里修剪树枝的工人在后园的杂物棚里通奸苟和!天主啊……那里连张床都没有,她就那么撅着屁股……” “姑妈,这事我听您说起好几次了。但我一直没敢问的是,您是如何知道她这样隐秘的事呢?” “咯咯咯,隐秘?这世上的事儿呀,只要是真牵动你灵魂了,就没什么是探听不来的。” “塔丝格,你是说……她真就那样撅着?亲爱的,请转过身去好吗……” “咯咯咯!刚才在下面的血水里,你就让我飞起来两回啦,现在你这头野驴居然还这么有状态?这点跟你那英勇善战的父亲真的毫无二致,我爱死你们了!” “那你还不快点转过去?宝贝儿?” “不啦,咱们赶快穿起衣服上楼吧,现在真感觉水有点凉了。” “摩尼,所谓西印度院巡查员的事纯属谣传,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所以你可以让那个典狱长多送点野猪过来了。要知道,如果你兴冲冲地来到一片森林打猎,却发现根本没几只猎物供你选择,那可是件非常扫兴和无聊的事儿。” “嗯……姑妈,我倒觉得谨慎一点更好。自从查理大公成了查理六世,对西班牙王位也就死心了。所以腓力的压力骤减,他当然就要抖起来了。那他派密员调查整肃西印度官场就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这是政治上的幼稚!王位战争虽然已经打了十年,但余波未平。腓力面临的压力可不只是来自查理大公,还有国内国外数不清的乱线头儿要等着他去一一理顺呢。他这时还腾不出手整肃西印度这边,这可是会得罪一大票可怕的势力!他不敢!至少几年内都不敢!” “好吧塔丝格,如果你不是女人,绝对是个天生的政治家。我会吩咐鲍尼斯,让他转告萨因凡多送点野猪过来。下次我们把做好的‘剃刀花蕊’带来,就来个狂欢之夜吧!怎么样?我的小塔丝格?” “咯咯,这才算有点大格局的样子嘛。” “哈哈,我房间的床上还有根格局更大的在等着你呢,紧致的小塔丝格。” “两根都很大呀,咯咯!而且我现在似乎更喜欢它们同时……咯咯咯……” 躲在窗帘后面的荣兵几乎都快站不住了!他有一种虚脱的感觉。这些对话蕴含的信息量过大,他一时还无法完整地去理解。但最让他揪心的,是他从男爵与姑妈的对话中隐隐地听出,可怜的埃丽萨可能已经…… 男爵与姑妈出去好一会儿了。荣兵悄悄从窗帘缝隙向外窥视了片刻,闪身走了出来。他决定了,他一定要去门后那个房间里看看!万一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可怕呢?万一她还活着呢?万一埃丽萨只是被殴打,虐待,捆绑……万一她还有救呢? 至于真的见到埃丽萨之后也没法救她出樊笼,荣兵此刻甚至都想不到了。他的手哆嗦着轻轻地拉开了那道门…… 这是一间地下室,入口处的木板盖被遮挡在地毯下面。荣兵一寸一寸无声地挪开木板盖,就露出了更黑暗的一个地下室入口…… 完全的黑暗,即使从黑牢里出来的荣兵在这里也跟瞎子一样。所以他不敢正面从地下室陡峭的楼梯走下来,而是倒退着一阶一阶爬下来的。刚一进入这个空间,立刻就闻到一股强烈欲呕的浓重血腥味和臭气!程度之烈甚至远超鲨堡的地下黑牢!荣兵差点本能地蹿上楼梯逃离这间难以形容的地下室。 “埃丽萨!你在吗?你在哪儿?埃丽萨……”荣兵压低着黯哑的嗓子发出的抖音,连自己听着都陌生。 他不敢站着走,在这个黑暗凶险的地方,他只能蹲在地上摸索着前进。感觉无比漫长的整个过程中,荣兵记不清有多少次他都想转身就逃了!可一想到那个可怜的女孩儿……他只能咬牙苦撑着让自己千万别放弃! 血腥味更浓……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荣兵摸到了一只手!对,不是一个人,只有一只手,一只冰凉冰凉的小手……手背上有一条高高隆起的长长疤痕…… 事后很久,荣兵都记不起1712年7月11日的那个惊魂之夜,他是怎么逃脱那间地下室,怎么在那浴缸里清洗手和鞋子上的血污,又是怎么不露破绽地开窗关窗翻墙溜回自己住的木屋钻进被子里哆嗦到天亮的。 第二天一早,小托尼阴着脸不想理荣兵。看来他昨晚也被吓坏了!所以还在对荣兵那漫长得吓死人的约会感到非常生气。而荣兵更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昨天的夜晚,是荣兵二十二年生命中经历的第一个真正的惊魂之夜! 而且昨夜是埃丽萨,今夜呢? 他不敢再回想地下室里的气味和触感,不敢再回想那只冰凉的小手…… 可怜的埃丽萨,她昨夜无疑是不幸地成了荣兵的替身羔羊!荣兵不只是为她的不幸而伤感,更多的是为自己今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降临的厄运而失魂落魄…… “炒尼格斯马!拼了得了!反正也逃不出庄园,那就临死之前把这帮人间恶魔能捅死一个算一个吧!” 午休的时候,荣兵终于想通了。他又装作去捡灯笼果树落叶的样子,镇定自若地走过正在聊天的卫兵和老佣工身边,往花树篱墙那边慢慢走。正当他脑子里飞速地转着,怎么才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把他埋在红花铁刀木树下的maddog取出来,再不被发觉地藏在身上时…… “鲍安,你说男爵先生大老远来这一次,为啥不多住些日子呢?” “这些贵族老爷的事儿,咱这小人物咋能知道呢?可能就是有急事儿了呗。今天一早就有信使送了封信过来,之后男爵先生和侯爵夫人就匆匆离开了……” 荣兵忽然虚脱似地腿一软……眼冒金星地瘫倒在一棵金星果树下! ============================================================================================================================== “所谓信仰——对于占总数百分之一的掌控者来说,怎么对他有利就怎么改;对百分之九的聪明者来说,怎么信让自己舒服那就怎么信;至于对百分之九十的驯服者来说,别人怎么规定他就得怎么信。”——《荣兵日记?达马侯爵夫人语录》 (本章完) 第七章 跑! (上) 不知是不是心情的原因,从7月中旬开始的每一天,阳光似乎就再没露过面,天空总是表情阴沉地像在算计谁。海奥庄园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堂花园!这里花不再芬芳果不再飘香,空气中有一种强行驻留在荣兵记忆深处的,挥不去赶不走也忘不掉的血腥味儿!连之前那些尚能入口的饭食都令人反胃!从7月12号之后,荣兵看到伙食里的肉类就恶心,丁点不敢碰。 从那天夜里开始,他心里就剩下一个字——逃! 说到逃,荣兵最不缺的是身为后世人的见识,毕竟看过不少类似《肖申克的救赎》那种越狱题材的影视作品。但他最缺的是对这个时代细致入微的了解,而这些细节往往是最要命的。比如说,他并不了解这时代人的生活习惯;卫兵们手里燧发枪的射程;圣胡安周边的地理环境……等等。所以别说很难逃出海奥庄园,就算侥幸逃了出去,也得很快被抓回来或是直接在外面就被打死了。而能与他在这点上形成互补的,就是小托尼。 到底该不该告诉小托尼一切?万一他惊慌之下露出了马脚呢?万一他急于逃跑反而坏事呢?万一他愚蠢地出卖我呢?我俩现在是处得还不错,但还算不上生死兄弟吧?真到了危急关头,人性的叵测…… “托尼,聊会儿好吗?”晚饭后,荣兵走到屋后在小托尼身边坐了下来。 “终于想和我说话啦?这几天你不是一直不爱搭理人吗?” “确实有点心事,埃丽萨失踪了。”这是荣兵的决定,不全道出真相,看看小托尼的态度再说。 “应该是被打发到男爵别的庄园去了吧,我听人说起过这种事儿。咋?想她了?” “你真不想离开海奥庄园?” “暂时还不想,不过,估计也快了。” “那要多久?”荣兵强忍着惊喜,装做平静地问。 “反正我在哪儿也呆不住两三个月。嘿嘿,自由惯了。” “那……比如说现在到三个月了,你咋出去?” “简单极了,我直接走到大门口,对卫兵说我老爹被人打死了,我得回去庆祝一下。” “和你说正经的呢!”荣兵心里对这个连自己父亲都丝毫不尊敬的小无赖可真是有点厌恶了! “如果是说正经的……那就二十或二十五天以后再说吧。” “为什么是……” “嘘!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啦。” 可荣兵咋也没想到,比小托尼逃离庄园的计划更先到来的,是一大票人马! 这段时间荣兵的睡眠特别不好。那天已经到了下半夜,忽听院外有马车驶来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然后院门被打开,大木屋的门被打开,卫兵鲍安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荣兵没敢起身,他侧弓着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攥紧拳头心房抽成了一团……完了!最担心的事儿还是来了!难道是男爵晚间忽然到了海奥庄园?这次该轮到我了吧?可要抓我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按照次序每人一个床铺选定之后不许乱换!海奥庄园是文明之地不是你们这帮杂碎之前呆过的任何地方!不许随处便溺厕所在院子西北角!每天晚饭后院门上锁严禁离开院子半步!如果哪个活够了的贱种非想试试那门外和瞭望楼上的卫兵会很开心的,因为有活靶子可以练枪了。其他规矩刚才管家先生已经讲过了,如果想多活几天最好连一个字都别忘……” “咣当!哗啦哗啦!”外面的大门刚一上了锁,小托尼光着脚就从床上蹦了下来,他低声嗷嗷狂叫着一头撞进老德克的怀里狠狠顶了两下。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冲向螺丝腿儿,跳着脚去揉搓他那撮棕褐色的头发。几个人都压低嗓子兴奋地笑骂着。 “啪!”这边正亲热地闹着,那边切里已经出手了。他脱下左脚的鞋子就朝最里边靠墙那张床上的人砸去!那人就是跟荣兵嘚瑟过的那个奴工“吉欧士格?艾斯比”,他正坐起来朝这边张望呢。 “马彼得就你求知欲很强是吗?!把你狗眼珠子抠出来塞你嘴里看看自己嗓子眼儿有兴趣没?!” “艾斯比”吓得赶紧躺下了。 “我特么允许你躺平了吗?把鞋给老子叼过来!”切里不依不饶。 “艾斯比”立马光脚跳下床把鞋捡了起来,猫腰跑到切里跟前双手轻轻把鞋放下,也不敢抬头,就弓腰缩头地等着切里训话。 “滚!” 庄园之前的五个奴工现在都侧躺着缩进被子里,没人再敢看新来的这帮家伙了。 荣兵也慢慢下了床,微笑地看着老德克他们挨个点点头。他明白,切里就是在故意找茬。这些人都是监狱里的老油子了,到了新环境里几秒钟之内就能判断出态势。随便找个茬压一下老房客,这屋里以后就没人敢跟他们得瑟了。毕竟屋里之前一共才七个人,还有两个本来就是自己人。而老德克这帮,今晚一下就来了十一个! 摩格韦这是要干啥?凑十八个人叠罗汉? “……所以你可以让那个典狱长多送点野猪过来……”想起达马侯爵夫人的这句话,荣兵全明白了。啥十八罗汉哪?十八野猪! 现在那头最胖的野猪正盯着荣兵盘子里挑出的几块碎肉丁淌哈喇子…… “咝……罗宾,你现在可真是被海奥庄园的伙食给惯坏啦,这可是肉啊!咝……你都不想吃?” “不是贝格。内啥,嗯……今天是我们中国人的那个……斋戒日。对,就像你们的大斋期‘lent’一样,不能吃肉。” “啊?大斋期可有四十天哪!你都……” “是,以后这些肉你帮我处理了行吗?麻烦你了贝格。” “不、不麻烦!都是内啥……好朋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嘛。你说呢罗宾?反正我觉得是应该的。” 黑魔厄格汶也鼓起两只大眼珠子盯着那些碎肉,不爽地低声嘟嚷着什么,但没正面针对荣兵。 老德克一边喝着“地下苹果”汤,一边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荣兵,忽然开口了:“罗宾,吃完东西去屋后吧,我想和你聊聊。” 7月24号那天傍晚,老德克在大木屋后和罗宾到底聊了点啥没人知道。但次日晚上院门上锁之后,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老德克忽然命令所有人回屋,都到最里面靠窗户那里呆着不许动。 “都给我消停呆着!要是有哪个杂种好奇心太重或者多嘴多舌……厄格汶!” 厄格汶拿着一小根不知从哪顺来的粗木棒,“嘎巴”一声就撅折了! “这就是他的脖子!”老德克头也不回地边说边朝屋外走去。螺丝腿儿、切里、胖贝格、小托尼、荣兵五个人都跟在他后面,黑魔用鼓起的大白眼珠子恶狠狠地又扫视了那群乖乖挤坐在窗边角落里的奴工们,转身也跟了出去。 “各位,在我和大家商量一件事之前,我先提醒你们一句话——告密者都会死得很难看!都他妈听懂了吗?” 众人都表情凝重地不敢出声,他们知道,这一定是有要改变命运的大事发生了。 “好了罗宾,现在你给大伙讲讲那事儿吧。为了让脑子不好使的也能明白,你尽量说细点儿。” “好的船长先生。各位,那天半夜我和小托尼……” 荣兵按老德克的吩咐,尽量清晰完整地把他在海奥庄园的所见所闻和那个惊魂之夜都讲了出来。围成一圈儿的家伙们可能是被他经历的这一切给震惊了吧,没一个人出声。除了风吹过柱花草的沙沙声,大木屋后面一片寂静。 “这事儿跟咱们每个人都有关,都说说自己的看法!”老德克打破沉默,扫视着这群虾兵蟹将用不容置疑的口气低声命令道。见大伙还是犹疑着没人开口,老德克干脆直接点名了…… “罗斯,你先说!” “嗯……我还有点乱,没想好咋说,让大伙先说吧。” “那我先说吧,我可听懂啦。”阿尔比又抢着秀他那明显还没进化到代的大脑了。 “嗯,你说。”老德克首肯了。 “我算是全特么听明白啦!这有钱人的日子呀,就是塌梁的快活!想咋玩就……” 瞬间……长生剑、孔雀翎、碧玉刀、无情环、离别钩、霸王枪、拳头……七种武器朝黑魔全身要害部位齐齐地招呼过去!只可惜,没伤到龇牙笑着的阿尔比分毫。因为这些都是大伙用眼神发射出来的,其中荣兵一人就用了两样——孔雀翎和离别钩。 阿尔比也觉景了,他有点心虚地小声嘟嚷着:“怪我喽?是总督陛下非要我说的。再说了,那样的好日子你们谁敢说不想过?” 老德克强压怒火深深地盯了阿尔比一眼,就不再理他。他又环视了一圈道:“我再说一遍!这是咱们传统的海盗船皿煮!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意愿的权力!而且我保证,这次无论大家有啥看法,我绝不发火!” “那、那我说吧,其实我也听明白啦。当然,我也是从那个侯爵夫人的话里才听出来的……” 贝格小心地看着老德克的眼神儿开口了。 见这个最蠢的胖家伙居然能细心地听出侯爵夫人话里的意思,大伙都挺意外的,老德克就点点头鼓励他说下去。 “侯爵夫人算是说到点子上啦,要是……要是那个鲍啥啥的管家少克扣点伙食费,那咱们的伙食没准儿还能再……” 老德克尽管承诺不发火在先,他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眼睛就移到小托尼脸上…… “唉!罗宾哪,我算是看透啦,你压根就没拿我当朋友哇!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连一个字都不和我说?” 见小托尼这副愤愤的样子,荣兵歉疚地躲闪着他的目光。在这件事儿上他确实有点心虚。 “可是……好吧好吧我索性就直说了吧!你说你已经进了三楼男爵的卧室然后居然啥都没拿?这、这话你自己信吗?” 正当荣兵差点被这个小偷出人意料的思路给整出内伤之际,螺丝和切里也都争抢着开口了…… “罗宾,你敢肯定你在桌上看到的那把就是rapier迅捷剑?rapier可是一定得配合左手刺(main-gauche或是破刃剑(sword-breaker使用的呀!你在那旁边看到破刃剑了吗?没有吧?那你凭啥肯定那把就是……” “罗宾,你在男爵床上看到的那根玩意儿到底有多长啊?有十吋吗?那九吋呢?说话呀你光摇头让我咋……” 老德克双手抱膝,耷拉着头斜眼呆望着墙角那丛欧石楠……那表情俨然是一位连生了五个弱智娃的忧郁父亲。也很像一位被五个光着屁股的非洲土著围着“呜里嗷唠”吵闹的悲壮的古希腊哲学家。狮王雄风不再,此刻的他咋看咋像个刚刚破产的,颓废而又茫然的英国小杂货店主。 荣兵表情严肃,其实心里相当不厚道地幸灾乐祸着……“群众的眼睛不是天然就雪亮滴吗?您这伟大的海盗船皿煮不就是后世ps国辣个皿煮的祖宗吗?让你玩儿!玩砸了吧?该!活该呀!” 眼见众人把不着调的说完就没词儿了,荣兵才开口:“包括我在内的各位野猪大大,咱们还是琢磨琢磨咋能逃脱即将到来的残杀吧!” 老德克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这老半天了,总算听了句人话。他冲荣兵点点头“罗宾,你说。” “海奥庄园是个地狱!如果再不想法逃出去,说不定哪天魔鬼男爵就要陪着魔女姑妈来狩猎了。而咱们这帮野猪,最后会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个地被肢解在那个阴森的地下室里!就为让它们发泄一下在贵族交际场上积攒的小小烦闷和不愉快!” “其实……我想我们大伙也都隐约听出来了,可我没想好咋办,也就不知道该咋说。”螺丝腿儿迟疑了一下才这样回答荣兵。小托尼和切里也都点点头。 荣兵扭过脸问:“托尼,你不是说有办法吗?现在能说了不?” “唉……别提了!原本是有个计划来着,但这几天大伙儿一来,庄园警戒明显加倍,不灵了。还得重想。” 老德克又盯着荣兵问:“你已经想了这么多天了,有打算吗?” 荣兵犹豫一下点点头,“有个打算,但几个步骤里,有的能解决,有的还没想好。” “说说看。”老德克身体略略前倾,专注地盯着荣兵。 “是这样,我正在琢磨的这个计划一共分五个步骤……”荣兵边说边伸开一只手放在自己脸前…… “第一步,想办法偷偷积攒食物。因为咱们跑出去后绝不能去有人的地方,也不敢保证野外一定有东西吃。” 荣兵边说边曲起了大拇指,代表解决了一个问题。 “第二步,在后院柱花草丛后面的木墙下面掏个洞,平时用草苫上,那里一般没人去,不容易被发现。”荣兵说着又曲起了食指。 “第三步我现在还没想出办法来。先放着……” “第四步,如果第三步解决了,就可以趁夜翻植物园后面大墙逃出去,然后一直往海边跑。” 荣兵边说边曲起了无名指。 “第五步,在海边山上砍木头扎木筏,想办法去离波多黎各最近的海岛先生存下来,再想办法去别处。” 说完这步,荣兵把小手指也曲起来。 现在,代表五个问题的五根手指已经曲起了四根,只剩下一根中指孤标傲世地竖立着!冲每个人的脸上转着圈儿示意…… 荣兵边有点小阴暗地腹黑道:“玛丹蒂!这是为了鲨堡那47天送你们的!反正你们这时代的人也不懂啥意思。” 没想到,老德克为首的所有人都忙不迭地躲避着荣兵那根手指……荣兵哪知道啊?其实这个伟大的手势此时已经流行了160多年了!闹了半天这是英法百年战争时期被英格兰弓箭手们发明出来的。 小托尼赶紧按住荣兵辣根不屈的中指语速很快地问:“罗宾你这根指头是不是梯子?” “对!”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二十几天后再告诉你办法吗?” “是。” “因为再过几天进了八月庄园就要开始夏剪枝了!” “噢?” 修剪树枝……梯子……这回除了智力明显没进化到代的阿尔比,所有人都听懂了。 看着螺丝腿儿又把大伙今天偷偷省下来的面包和碎肉都包进蝎尾蕉的大叶子,卷起来后埋进了草丛里,荣兵忍不住问:“螺丝,你确定这些东西好多天后还能吃?” “嗯,这不是你计划的第一步吗?咋啦?” “我是说过,可我当时也没仔细想。现在我看着这些东西……” 螺丝腿儿停下手里的活计看了他一眼,不屑地撇撇嘴又低头继续忙活了。 “罗宾,我现在没空跟你废话!五年前我在商船上吃过会走路的硬饼干、能刻成纽扣用的干奶酪、1686年制作的咸猪肉……你自个想去吧。” 荣兵没词儿了,只能在心中腹怼:“没空废话你还这么多废话!二十多年前的咸猪肉?咋没吃死你呢!唬谁呢?” 可计划的第二步就不太顺利…… 疯狗刀被荣兵偷偷带了回来,当老德克握着它在木屋的板壁上稍一用力就划出了一道深沟时,所有人都看傻了!眼睛都像带了钩子似的紧盯着这把漂亮的小刀说不出话来……尤其是阿尔比?厄格汶。 可接下来的计划却非常不顺利。自打又来了十一头野猪,庄园的警戒就升级了。夜间开始有卫兵巡逻,一共三班,每班四人,在庄园里从前庭到后院地蹓跶着巡夜,这无疑给越狱计划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大伙白天要去植物园干活儿,根本没机会挖洞,只能趁后半夜假装上厕所的时机偷偷溜出去干一会儿。不过老天拒绝配合!眼下明明处在加勒比的雨季,可这些日子虽然每天都是阴云密布的,却既不刮风也不下雨,到了夜里静得要命,根本没法干活儿啊! 已经8月4号了……几个人越来越焦躁! 计划的第二步骤举步维艰,而第三步骤所需的梯子呢?依然不见踪影。托尼只听到花匠说入了八月开始夏剪枝,到底啥时候?没人知道,也不能问。众人只能焦急无奈的等待。 可梯子没等来,8月12号晚上却等来了更坏的消息…… 晚饭的时候,鲍尼斯管家走进院子,他环视了一圈沉声宣布:“明天起庄园彻底大清扫,四天后,我的主人——尊贵的摩格韦男爵先生,将陪同男爵先生的姑母——高贵的塔丝格?达马侯爵夫人驾临海奥庄园……” ============================================================================================================================== 事实上,当一个博士和一个幼儿园小朋友不幸坐在一起的时候,滔滔不绝的那位绝对是幼儿园小朋友。而连嘴都穴不上或是根本没有谈话yu望的,肯定是沉默的博士。就像后世洋洋自得滔滔不绝的西方话语权一样。——《荣兵日记?荣兵语录》 (本章完) 第七章 跑! (下) “到底他妈的怎么办?!你们这帮废物!!” 老德克终于失去了他惯常的大不列颠冷,在大木屋后的“例会”上红着眼睛低声咆哮! “你不是爱玩海盗船上的一人一皮袄式皿煮吗?你不是相信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滴吗?再说了,你不是废物你想辙呗?你不是这帮人的总督吗?”荣兵暗自腹诽。脸上却是一副有点惭愧的沉思表情。 “罗斯!见鬼的第一步骤咋样了?” “船长,吃的准备了一些,没法太多,这都是牙缝里抠出来的。只能有多少算多少了。” “最后那天晚上不许其他人吃饭!全都划拉走!就这样!” “aye(是)” “切里,混帐的第二步骤咋样了?” “您一天看三回还不清楚吗?只能那样,太慢了。每次只能偷偷挖上几分钟,再长就被人怀疑了。晚上太静又不敢挖。现在看……至少还有一半的活儿吧。” “妈的!托尼,该死的第三步骤咋样了?” “那有啥办法啊总督阁下?只能等呗,我总不能命令人家派剪树枝的工人来吧?” “去他妈的暴动吧!死也死个痛快!谁同意就举手!” 大家或坚定或犹豫地先后都举起了手……除了荣兵。 “罗宾!你这个小孬种中国佬!你以为缩起脖子就能活命啦?你——做——梦!” “船长……” “叫我总督!小中国佬!船长也是你叫哒??” “好吧总督大人,关于第二步骤,我想了个办法可以一试。” “say!” “咱们可以选个人装一天病。白天院里没人,院外警卫不在。而且挖洞的位置被厕所挡着,瞭望哨也看不到。白天外面声音大,挖洞声就不明显。只要能有机会挖上一天……” “罗宾!你是个天才!装病就由我亲自来!别人我信不着!” “总督……” “叫我船长,罗宾。那第个三步骤你还有啥法子不?” “船长,刚才小托尼的话已经提示咱们了。我们明天可以这样……” “嗯……嗯?有点意思!好像可以试试。” “船长……” “叫我老德克吧,罗宾兄弟。” 8月13号早上。 管家鲍尼斯背着手走到老德克的床前,弯下腰仔细看了看…… 此时老德克的脸色是蜡黄蜡黄的,那是早上刚被螺丝腿儿用“黄色风铃木”花瓣擦出来的。加上被切里用干土面儿蹭过的干裂发白的嘴唇;被小托尼精心揉搓过的蓬乱发型;再配上老德克四十多岁江湖阅历男自带的的演技……艾玛!一位崭新的病人诞生了! 管家啥也没说就走了。大伙都暗吁了口气,看来老德克表演成功,今天的装病计划胜利在望! 可没多大一会儿,鲍尼斯忽然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此人左手拎个挺脏的布包,右手拎个小木桶,一直走到老德克的床边。 “图夫,这人交给你了,我不想主人到来之前庄园的奴隶有所缺损!明白吗?” “明白管家先生!放心交给我吧,我可会整啦!”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庄园的胖厨子“图夫?蒙固戴夫”吗?他……他要干啥呀? 管家转身出了门。胖厨子放下小木桶蹲了下来,把那个油渍麻花的疑似白布包往地上一扔……“咣啷”!众人都齐刷刷地一眯眼!老德克的朋克发型更是一个劲儿地哆嗦乱颤! 胖厨子从打开的布包里先拿出一把寒光闪闪的lancet(柳叶刀),然后从腰间拽出条看着还算干净的白手帕,一边擦拭着刀身,一边目光灼灼地在老德克全身上上下下地打量…… 这也太么吓人啦!螺丝腿儿壮起胆子嗫嚅地问:“先生,放血不都得是……理发师来、来做吗?” 图夫头也不回冷冰冰地回答:“闭嘴!哪儿给你找理发师去?” 老德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这回不用演技就原生态地自带颤音问:“先生……那、我觉得用水蛭放血似乎更……” “闭嘴!哪儿给你找水蛭去!” 小托尼和荣兵四手紧握,他上下牙嗒嗒嗒地轻叩着小声问:“罗宾,我有个不好的预感,你说……今晚的餐桌上会不会多一道老德克沙拉呀?” 这时卫兵鲍安粗声大嗓地在门口招呼:“出来干活!” 整个上午,在后园干活儿的六个人都很紧张。不光为老德克,也因为他们自己今天需要完成的任务。从早上开始,几个人只要趁人不注意,就会把一些花树果树上的树枝弄断。接近中午的时候,不少树下都已经有一些树叶和断枝了。这时荣兵是最紧张的。他一边干活儿,一边用眼角余光瞄着主楼左拐角的位置,期待着那个身影的出现…… 果然,时近中午,鲍尼斯管家在楼拐角那里出现了。见他背着手走了过来,荣兵扭头递个眼色,两名相声演员就出场了…… “嗨,托尼,这一上午可真累呀!” “是呀切里,可咱们累死也没用啊。” “那是为婶魔呢?” “你想啊,这些树上枯死的树枝树叶被风一刮,还会不停地掉呀。” “对呀!我咋没想到呢?那该肿么办逆?” “这可就莫办法啦,咱们又不会修剪树枝……” 荣兵低头听着牙都快咬碎了! “玛丹娜!你俩的口气还敢再假点吗?” 他偷眼向那边望去……只见管家慢慢走了过来,站在几棵掉了不少枯枝和树叶的果树下抬头看了会儿,皱眉想了想,转身走了。 晚饭的时候,荣兵端着一碗粥刚想进屋给老德克送过去,却见脸色蜡黄惨白的老德克疲惫至极地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餐桌前。 荣兵把粥碗和勺子放在老德克面前,左右看看,低声问:“你现在是病人,应该躺在床上吧?” 老德克摇摇头:“不敢躺了。那混蛋图夫说了,明天再不好就再给我放血。三次准好!” “他今天给你放了多少?” “不知道,小半桶吧。我法克他外祖母!还特么三次?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再有一次我准死!” “那你还是赶快好了吧!” 荣兵打了个哆嗦……他想起后世的米国总统华大人,那位不就是被疯狂地放了2300多cc的血之后骑鹤了吗?马彼得原来西方医学的祖上这么恐怖啊?荣兵赶紧打断了思绪的漫游,问正事要紧…… “内个……咋样了?” “嗯,通了。我差点没趴坑里起不来!你们那边呢?” “还不知道。鲍尼斯注意到这问题了,我估摸……有可能!” “那就只能等了。地形呢?看到了吗?” “看到了。下午瞭望楼朝下面要水时,小托尼抢着送去的,在上面都看见了。” “他们不会怀疑吧?” “不会。谁也想不到上去送个水能有啥不对。” “那后墙外是怎么个情形?” “只要跑过六七十呎的草地,就能钻进一大片香膏木林了。” “太好了!上帝保佑吧明天可千万要有剪枝工人来呀……” 8月14号上午。 老德克的祈祷果真灵验了?大概上午十点多钟,一个修剪树枝的工人搬着一架白色长木梯朝果树林这边走来……在七个人的眼中,这人是扇动着翅膀飞过来的——因为他是天使! 中午休息的时候,几个人佯作无事地稍稍远离了卫兵和众人,坐在树下开始小声商量…… 螺丝腿儿强抑着兴奋压低嗓子说:“太好啦!今晚可以行动了吧?” 荣兵却有点忧心地问:“船长,这个工人晚上不会把梯子带回家吧?” 小托尼抢着说:“放心,肯定不会。海奥庄园附近就没有人家,这个剪枝工人肯定是从圣胡安找来的。如果每天搬着梯子从家到庄园再搬回去,那还干啥活儿了?他晚上肯定得住佣工们那院子。” “那他晚上会不会把梯子搬到那院子去?”荣兵还是忧心忡忡。 “这个……” 这问题像盆凉水,把所有人一上午的兴奋给浇灭了大半。是啊,这就得看庄园对奴隶的戒备程度了,换句话说——这问题只能交给上帝了。 “简单哪!咱们晚上把梯子偷出来不就得啦?”阿尔比从来就没说过一句人话的记录,仍然被自己顽强地刷新着。 “闭嘴黑驴!佣工的院子在前庭西边,跟咱们院子隔着空旷的大草坪,四面全是瞭望楼,还有卫兵在院子里不停地转圈儿巡逻,偷个屁你偷?” 骂完之后,老德克似乎是为了提振一下大伙的士气,果断地说:“不过,我相信上帝绝不会站在摩格韦一边!今晚照计划行动!我想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把第二天还得继续用的梯子,非得费劲巴拉地搬来搬去!” “还是不行,船长。”荣兵无奈地又是一盆冷水。 “又咋了?!” 要不是那边有卫兵,老德克几乎要吼出来了!大伙这几天压力太大了。 荣兵无奈的指指身上的衣服…… “史密斯?”老德克瞪着眼睛问。 “这身雅士白的衣服,晚上容易被瞭望楼上的哨兵发现。如果只有一两个人,那说不定还能趁哨兵没注意蒙混过去。可咱们这一大帮人,一走一大片白花花的……哨兵只要不瞎,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我法克!”老德克揪着自己的头发都快疯了!“那不全白忙活啦??” “不是!按照惯例,摩格韦这个有洁癖的人到来之前,庄园会在头天晚上发下另一套洗干净的衣服,咱们另一套是灰黑色的,只要不是太明亮的月夜,肉眼就很难分辨了。这几天都是阴天,最好后天也是。” “可这套衣服才换上几天,你确定庄园肯定会再给换上另一套黑色的?”老德克似乎不敢全信。 “我确定!因为按惯例就是这样,再说……想让它脏得不能不换也不难吧?嘿嘿。” 8月15号上午。 老德克一边在一株刚修剪过的海红豆树下捡断枝和落叶,一边惊喜地小声问:“罗宾,你确定梯子昨晚就放在那儿没动?” “确定!昨天咱们收工之前,,剪枝工已经去吃饭了,我就在梯子下面划了条线。今天早上咱们来时,剪枝工在和花匠说话。我借机去查看了一下,梯子还在原来的位置,昨晚肯定没动过!” “罗宾!你可真是聪明心细!了不起!” “唉!保命呗,这都是给逼出来的。”荣兵无奈地谦虚着。 “看样子今天树枝肯定修剪不完,那梯子今晚就应该还在。这么说……” “对,只要今晚那套灰黑色的衣服发下来,咱们就可以行动了。也只能行动了,因为就这一次机会!” 8月15号晚八点。 七个人穿上刚发下来的那套灰黑色亚麻布衣服,在大木屋后召开了在海奥庄园的最后一次“例会”。 老德克又恢复了英国男人惯有的冷静。 “……全部计划就是这样,大家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荣兵开口了:“还有两个细节要说说。” 老德克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一个是梯子颜色太白的问题,容易被瞭望楼上的哨兵发现。今天晚上收工前我从蔬菜园那边弄了不少黑土,偷偷放在梯子不远处的阿基果树下面了。收工前我又特意打了两桶水也放在那儿。到时咱们动作小心点,把黑土和成泥涂到梯子上,这样梯子就不会反白光了,在这样的夜里,哨兵很难看见。” “罗宾,你……”老德克似乎无语了,冲荣兵竖起了大拇指。“还有什么?” “我仔细观察过了,咱们最佳的逃跑地点,就是在那棵最大的金龟树东边。因为树冠能挡住西边瞭望哨的视线,而这棵树的位置又离东边的瞭望哨挺远,那里最不容易被发现。” “罗宾,我得说,要是没有你,我们或许根本就跑不出去!” 老德克这话挺诚恳的,明显不是客套。大伙此时望向荣兵的眼神也多是惊奇和赞赏。当然,也有根本听不懂的。 老德克长长吁了口气:“好了,我想,那应该就没问题了……” 但是怎么可能没问题呢?这世上的事儿从来都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只要你们的团体中有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种“是非人”存在,摊上坏事的机率立马狂翻3.14倍都不止! 所以你瞧,阿尔比又出场了…… “总督,那咱啥时候告诉他们行动计划?” 老德克几个人瞬间就惊呆了! “谁?告诉谁??” “那些人呗?咋……” “谁他妈跟你说要告诉那些人的?谁?!”老德克拼命压低了嗓子怒吼着! “可我想……到最后总得告诉他们哪?嗯……很多人一起跑,这样我……嗯,我们才更安全嘛。” 除了胖贝格,所有人都明白了! 阿尔比这黑魔才不是出于什么“让更多人奔向自由”的好心肠呢。他他妈的就是出于愚蠢的自私心理!只要一大帮人一起跑,就算真有卫兵追来,他也自信他那两条壮驴腿能跑过所有人。他就是那种“狮子追来了跑得最快的角马活到最后”的愚蠢算计! 荣兵强压怒火低声质问:“厄格汶先生!你知道夜间巡逻兵在院子里走一圈是多少英里?用时多少?而我们只有多少空档时间可以利用吗?” “傻牙?不懂!你史密斯?”阿尔比翻着大白眼球子,一副弱智得相当有脾气相当有个性的样纸。 “没时间给你解释!我只告诉你,咱们七个人时间都未必够!只能看天意!” “那你不早说!再多一个人总没问题吧?”阿尔比一副“反正我不懂”的模样梗着脖子说。 “哪个人?”老德克眯起针尖一样的眼睛盯着阿尔比,同时开始慢慢起身…… “泰布斯呗,他……” “要坏!”老德克低吼了一声就朝木屋前头跑去! 十分钟后…… 太悬了!老德克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怒视着阿尔比,恨不能一刀捅死他!阿尔比还是没完全明白咋回事,只是不敢再吭气了。 在如何处置“泰布斯?格印”和那个被切里用鞋子砸过的“吉欧士格?艾斯比”的问题上,大伙发生了点小争执。或许是出于整个越狱计划都需要倚重荣兵吧,老德克最后尊重了他的想法,没弄死这俩货,只是把他俩堵上嘴捆起来塞床底下了。大事将临,此时千万不能内部闹分歧。何况也没时间为这个争执扯皮了,夜越来越深,行动即将开始…… 今夜尚好,无星无月。风虽然没有荣兵的惊魂之夜那么大,却也在不大不小地刮着。 凭感觉应该是后半夜两点钟了,小托尼先悄悄开门溜出去,在院子里观察了一会儿,就回身朝大家招手。七个人猫着腰,慢慢向后院蹑手蹑脚地走去。 拔开后院墙根一大丛茂盛的柱花草,一个洞口就露了出来。这都是用maddog一刀一刀地在泥土地和大圆木上硬挖出来的!要不是疯狗这种在海豹突击队选佩刀时经历过变态的考验,击败了所有参选名刀的家伙,换上这时代的任何刀具都没法完成这样的工作量。 七人用最轻最慢的动作相继钻出了洞口,趴在木墙外的草丛里没动。一直等巡逻的卫兵从他们面前四十呎的地方向左拐过去走远后,七个人才开始朝巡逻兵相反的方向,以一个又一个花坛和花丛草丛做掩体,轻手轻脚地慢慢向后园摸去。 和大伙的判断一样,这里毕竟只是个庄园,不是战区,又从没出过事儿。所以瞭望楼上的哨兵也没那么变态,不可能在这样的深夜还时刻瞪大了眼睛四下里警惕地观察。那些哨兵此刻就算没睡着,估计也是缩在大衣里迷糊着呢吧。 一切都在按既定的计划进行……几个人摸到了后园,在暗淡的夜色里,果然看到那架白色的木梯挺显眼地立在阿基果树下。贝格和切里立即动手,把荣兵事先准备好水和黑土缓慢无声地和成泥。几个人又一起把黑泥慢慢地往放倒的白梯子上涂着。 风不时呜呜地刮过,无星无月的夜就像在酣睡。远处瞭望楼上哨兵的马灯朦胧如一点鬼火。按照事先的规定,所有人都紧闭着嘴不许出声,一切交流靠手势。荣兵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真怕胖贝格或阿尔比这俩憨货一个不小心“嘎巴”一声踩断某根树枝!还好,一切都在无声中顺利地进行着。 荣兵在前,贝格,阿尔比和螺丝腿儿三人抓着梯子,其他人跟在后面,慢慢向那株金龟树方向溜去。 到了荣兵选定的那个位置,老德克蹲下来四下观望之后不免点头赞叹。这个罗宾真是太诡了!这个位置选得绝佳。甚至可以说,整个海奥庄园里最佳的逃狱地点恐怕也就是这个位置了。梯子放在这里,右边的瞭望楼被树冠挡着看不见他们。左边的瞭望哨楼离这儿又太远,除非特意盯着这里,否则根本看不清他们。 涂满黑泥的梯子被竖起来轻轻斜搭在墙上,高度还差了点,梯子大约17呎,围墙高近23呎。但踩着梯子最上面的一格,除了小托尼之外,其他人都能伸手扒到围墙上沿了。于是螺丝腿儿第一个,之后是小托尼,老德克,阿尔比,切里,荣兵,最后是胖贝格。上去的人都蹲在墙上往旁边走,给后面的人腾地方。等所有人都上来了,荣兵小心地拉着事先系在梯子上的布条,缓慢无声地把梯子拽上来。再小心地从墙的另一边把梯子放下去,斜靠着墙架好。 然后是胖贝格最先下去,到了地面之后就用力扶住梯子。众人一个接一个慢慢地爬了下来。幸好今夜有风声帮忙,否则这些人的动静怕是早就惊动瞭望楼上的卫兵了吧? 出了高墙之后还是不敢跑,大伙蹲下来拎着梯子,在陷没膝盖的草丛中慢慢向对面的香膏木林蹭了过去。 一直到全部进了树林,把梯子藏进草丛里之后,所有人才浑身汗透地慢慢站直了身体。老德克不出声地指了指切里,切里点点头,四下辨认了片刻,然后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老德克也点点头,终于压低嗓子吼出了今晚都快憋爆了的那个字——“跑!” ============================================================================================================================== 善良的就是善良的,无分种族与宗教。邪恶的就是邪恶的,也无关宗教与种族。——《荣兵日记?荣兵语录》 (本章完) 第八章 库莱布拉岛上 (上) 荣兵上一次把自己跑成这德性是啥时候来着?大学入学军训那次?上高一时晚自习偷跑出去打台球,被兴隆泰区那个叫三猴子的小地痞拿刀狂撵那次?还是初二时和老白他们几个跳“乐水园”大墙被几个保安猛追那次? ……踏着深草,踩过野花,本来今晚不算太大的风声,被活活跑成了在耳边呜哇呜哇地怪叫。 这片香膏木林生长在一大片平坦的原野上,林株并不太密,疏疏落落的林中空间便于发力奔跑。切里打头,阿尔比居次,之后是老德克、螺丝腿儿、小托尼和荣兵,胖贝格抓着用衣服包起来的食物跑在最后。还是没人说话,只能听到彼此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获得自由的兴奋很快就被亡命的奔跑给冲淡了。身上先冒出来的汗早被风给吹干了,后冒出来的又是源源不断……反正只要奔跑不停,浑身上下就一直湿漉漉的。可能要一直跑到脱水才算拉倒吧?可被放过血的老德克都没停,谁敢停?那就跑吧! 有林木遮挡看不见身后的庄园,但在感觉中它是被越甩越远了,就像正在甩掉一个渐渐远去的恶梦…… 老德克终于叫了个短暂停。荣兵立马像条濒死狗似的蜷缩进一片白鼠尾草丛里呼噜呼噜剧喘着!没错,不是呼哧呼哧就是呼噜呼噜。感觉肺部下沿深处像是有口痰在颤动,却咋也吐不出来,就在那儿随剧烈的呼吸发出了呼噜呼噜的闷响。 啊!自由的感觉……暗地酿啊号雷呀! 还没等麻木成一片的胸腔恢复知觉,老德克又站了起来,命令依然简洁:“跑!” 一群疲惫至极的乌合之众纷纷艰难地起身…… “罗宾!跑!”看到荣兵在草丛里拱了半天没起来,老德克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扭头就跑了。 偶地良哎!狂奔又开始啦!这得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荣兵一边踉踉跄跄地跟着跑,一边在心中叫苦不迭……“这老家伙不会是英格兰老兔子变身的吧?你这是在笼子里憋急了咋着?这咋跑起来就不要命了呢?后头又没追兵不至于的吧?玛丹娜!现在真想念那位好心的厨子‘图夫?蒙固戴夫’!要是他前儿个早上再多放你小半桶血,看你个老兔子还能这么尥蹶子跑不!?” ……天刚微露一丝曙色的时候,七个人终于一头扎进了山脚下的密林中。现在不用老德克解释,荣兵自己也跑明白了。之前那片香膏木林太稀疏了,到了天明,在庄园里高高的瞭望楼上极有可能看到这群逃亡者。只有趁着黑夜一气不停地跑到这里,再钻进山中繁茂的热带林莽,那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荣兵扭头望去……但这里地势低,又有树木遮挡,完全看不到海奥庄园。 总算到中场休息了。大伙纷纷去东边的一条溪流喝水,之后就躺在草丛里,嚼着胖贝格给每人分发的一小块面包和几块碎肉丁,边吃边休整体力。 “呕……”碎肉丁果然是臭的!面包也是一股馊霉味儿! 这他妈能吃吗?还不得吃坏肚子?荣兵抬头四下打量,那六位嘴巴都在动,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同样的食物。 去他粮的!吃了最多是拉死!反正不吃也得饿死!这会儿谁还有空找别的食物去?闭上眼睛,吃! 中场休息快结束的时候,荣兵挣扎着起身来到老德克身边坐下,扭脸问道:“老德克,咱们这是往哪儿跑?有目标吗?” “库莱布拉(culebra” 老兔子看来也是累着了,懒得多说一个字。 荣兵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有这名字。虽然自己从看加勒比海盗系列电影开始,一度对海盗文化还挺着迷的,但他记忆中也只有像古巴、疑似怕鸟啦、牙买加之类的加勒比大岛。老德克说的这应该是个不知名小岛吧? 荣兵想了想又问:“我看一直是切里领路,他认识路?” 老德克还是惜词如金:“领航员。” “走!”随着老德克一声命令,中场休息结束。各人都挣扎着起身又跟在切里和老德克身后,开始走进眼前这座大山…… 绕开一株株用藤萝给你下腿绊的大树;趟过一簇簇对你热烈拥抱的长草茎蔓;听着远处哗啦啦啦的山溪和更远处咕咕啾啾的鸟鸣……七个逃亡者在这片热带林莽深处艰难跋涉。 这片茂密的热带雨林实在太好了!钻进这里,就会给逃亡者一种信心和安全感。在这样的密林里,就算真来个几百人要抓他们也想都别想。可这片茂密的热带雨林也实在太坏了!在平常的路上走出去一百米的时间,在这里都未必能行进五六米。 荣兵边艰难地跋涉着边想:自己三个多月前初来这片时空的那天,其实还算幸运了。如果当时前往圣胡安的路也这么难走,那现在自己估计早就腐烂在大山里了。 走……一直走……除了晚上会睡四五个小时,白天会有四五次休息和进食之外,一直走…… 第二天上午走到这座山的高处休息时,老德克几个人都爬上了加勒比松,站在树杈上向海奥庄园方向看了半天。荣兵是没那个体力了,他靠坐在树下问刚从树上下来的螺丝腿儿:“咋样?” 螺丝腿儿摇摇头:“有点远了还有雾,看不清。应该没事儿,挺安静的,不像有追兵。” 今天就是8月16号了。荣兵带着恶意的微笑想像着……此刻摩格韦男爵一定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像个sb似地看着他们挖的洞……哈哈!那模样肯定和安迪逃狱之后,典狱长诺顿和狱警海利看着海报后面的那个大洞时,那副二得相当戏剧化的表情一样一样的吧? 但接下来荣兵就再也笑不出了。他走得比别人更痛苦!肚子果然坏了。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脏东西的他哪能跟那六位比呢?人家个个都拥有贝爷款的钢肠铁胃。 不过“伍安斯?沃勒”那可恶的老东西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人啊,真有种叫做潜能的东西就藏在你生命的仓库里。不用绝境的火花把它点燃,你永远都不知它爆发时的力量有多强大!” 尽管咬牙皱眉,尽管腹痛如绞,尽管偷偷哼哼唧唧……可荣兵居然一直没掉队!他随着大伙一会儿排个一字一会儿排个人字,一会儿排个王字一会儿排个八字……翻越一座又一座高山,穿行一片又一片林莽,涉过一条又一条溪涧……就这么颤抖地跟着大伙走。这一走就是三天两夜。 终于明白为啥大雁要排队飞,角马要成群跑,鲑鱼要组团游了。要是单独的个体,这漫长的苦旅多半会让人意志瘫痪进而丧失动力。而在一个集体里,当所有人不停下的时候,就会身不由已地被带动着,让你忽略了个体的痛苦和体能的极限,在一种“别人都能我当然也能”的集体意识催眠下,往往就能做到超出自身能力极限的事来。 此刻荣兵躺在山坡间一片厚厚的大叶草丛里沉沉地睡着。其实昨天半夜爬到这片背风山坡的时候,就隐约听到山那边似乎有海潮的声音了。可实在是又累又困连眼皮都抬不动了,所以刚听到老德克说了声“找地方休息!”,荣兵立马就地躺下瞬间就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他是被人摇醒的。迷迷糊糊地就被胖贝格拽着,踉踉跄跄跑进几十米外高地上的一片马尾棕林。这时候他才看到天在下着小雨,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七人先后都进了棕榈叶最茂密的这块地方躲雨。荣兵的感官在凉凉的雨水浸润下缓缓复苏,耳朵里是真切的海潮声,透过棕榈叶间的缝隙,果然看到了大海…… “吃完东西马上开工。木筏用下边那片蛇桑林的木头做。太粗的啃不动,挑8吋左右的就中。捆木筏的绳子用西边那片加勒比松树根上的藤萝,那玩意儿挺结实,但也要几束叠在一起用力绞紧了再扎好。船桨就用那几株侧柏来做吧,那种木头做桨片结实可靠,就是太硬了,不知道罗宾这maddog能不能对付得了它 (本章未完,请翻页) ……” 老德克不知是个天赋造就的指挥者,还是个历练而成的领导者。就在荣兵还没从迷迷糊糊中完全清醒过来时,人家已经把方案妥妥地制定好了。 谢绝了贝格递来的一小块黑面包,荣兵实在是不敢招惹这些东西了!他琢磨着,干活儿的空当可以在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找点东西吃。 因为就一把疯狗刀,所有砍伐树木的活儿只能由一个人干,其他人就去西边的加勒比松林那里找适合做绳子的藤萝。阿尔比砍了一会儿侧柏就说累了,走过来要求换人。他手里握着maddog边走边看,那鼓胀的大眼珠子好像黏在了刀上一样,嘴里还不知在嘟囔着什么。走到近前,他忽然抬头咧嘴冲荣兵笑了…… “罗宾,你这小刀送我吧,咋样?我给你……嗯……我给你友谊。”阿尔比嘴咧得连血红的牙床子都露了出来。他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蛙一样……真的,反正蟾蜍和鳄鱼肯定都会这么想。但如果看在人类的眼里……那就太特么的恶心了! 荣兵“哼”了一声,警惕地刚想伸手去拿maddog,老德克已经一把抢了过去,他盯了阿尔比好一会儿…… “黑鬼!你咋恁不要脸呢?你给他友谊?像给‘泰布斯?格印’的那种吗?” “总督,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儿。我意思是又不白要他的……” “闭嘴吧!按船上的规矩,除非人死了,否则他的东西就永远是他的!别人想都别想!” “噢……?”阿尔比鼓胀的大眼珠子飞速地转了转…… “甭理他罗宾!走,帮我去找找疤栉尽量少点的树干。”老德克对荣兵招下手,拎着maddog朝侧柏林走去。荣兵厌恶地瞥了阿尔比一眼,跟在老德克后面走了。 在侧柏林里仔细挑选了几棵够粗够直疤栉也少的树干,荣兵看到老德克累得在擦汗,就走过去帮忙换手。这种木头确实够硬的!砍了几下,荣兵把刀锋立起来眯眼看了看……心里一疼!果然,刀锋起白线了。他在心里念叨:“对不起了好兄弟。这可是要救几条人命的事儿,你这也是功德无量啊……” 老德克走过来拍了拍荣兵肩膀:“罗宾,对那混帐当心着点儿!有种‘类人动物’的信条是——我要活得好,你们就别想好。我要活不好,你们死了最好!这黑鬼就是。” 荣兵点点头,边砍木头边问坐在旁边用衣服扇风的老德克:“对了船长,当时我在木屋里看着大伙,没听见你审问那个泰布斯和艾斯比,他俩到底咋了?” 听到这话,老德克阴沉着脸死盯了那边的阿尔比一眼恨恨地说:“还不是那头黑蠢驴干的好事儿?他把要出逃的事儿偷偷告诉了泰布斯,泰布斯?格印又告诉了吉欧士格?艾斯比。只差一点点咱们就一齐完蛋了!我跑到前面的时候,那个艾斯比正鬼鬼祟祟地往大门那边走呢!” “可据我看,阿尔比?厄格汶先生似乎没那好心肠吧?他为啥冒这么大风险也要把这么秘密的事儿告诉泰布斯呢?” “哼!他好心?他那点蠢心思跟一只没发育好的猩猩有啥区别?无非是想跑出来之后身边能有个同伙呗。泰布斯是个无赖,刚进去的时候被厄格汶欺负过几次,就拼命舔厄格汶,把他弄得挺舒服。” “那泰布斯和那个艾斯比又是啥关系?” “我们在屋后把他俩捆上之后,分别问出来了。泰布斯在海奥庄园那些天,不知咋就和那个艾斯比混得不赖。他听了阿尔比的话之后,犹豫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冒险。因为他只听阿尔比说要逃跑,并不知道男爵残杀奴隶的事儿。所以就去和艾斯比商量。结果那个艾斯比是个爱告密的贱种!听了之后马上怂恿泰布斯一起告发我们,泰布斯有点害怕,正在犹豫,那个艾斯比就决定自己去告密。刚好被我堵上了。” “噢,原来是这样啊。”荣兵点点头。但他没后悔之前为了那两条贱命和大伙发生争执。那俩货确实很贱,可罪不至死吧?至少泰布斯罪不至死,虽说自己也挨过他的打。 老德克用力吐了口痰恨恨地说:“罗宾,当时要不是你拦着,真该直接弄死那俩贱种!太便宜他们了!” 荣兵摇摇头:“我们中国人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 老德克抬起头盯着荣兵说:“我不懂你们中国人的想法。要依着我,就绝不会饶了那两个告密者!罗宾,你要懂得,在这样的世道里,你那个‘上天有好生之德’会要了你的命!因为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根本没救!” 老德克又朝那边扬扬下颌说:“瞧,那位就是。他一身力气却好吃懒做。刚砍一小会儿木头他就嚷嚷累,到了那边还接着偷懒。” “那你为啥还用他呢?” “他进鲨堡比我早,我进去之后他就让位了。一点没反抗。所以按牢里的规矩,我不能对他太过分。就让他当个打手呗,反正他也确实挺能打的。” “厄格汶既然挺能打,又比你先到鲨堡,咋一点不敢反抗呢?” “哈,这你不懂。在西印度这边大多数的西班牙号子里,都是我们英格兰人说了算。因为通常都是我们人多嘛……” 荣兵点点头:“这我知道。” 他确实也知道些,其实整个加勒比海盗世界就是以大不列颠人为主体的。前有传奇人物德雷克、霍金斯、摩根、艾弗里、基德,后有“海盗黄金十年”中的什么“九大船长”、“海岸五杰”、罗伯茨、白衣杰克……啥啥的。这长长的一大串海盗世界里最牛鼻闪电的名字,基本上全是英国人。 大概是实在看不过阿尔比那偷奸耍滑的样子了,老德克冲那边高喊:“阿尔比!既然你啥都懒得干,那就去海边抓螃蟹!有本事最好再弄几条鱼来,这见鬼的霉面包和臭肉丁我也快顶不住了。现在就去!” “好吧国王,反正都是你说了算!”阿尔比懒洋洋地起身,怏怏不乐地朝山坡后的海边慢悠悠地走去。 似乎是因为脱离了鲨堡和海奥庄园那种封闭的环境,感觉阿尔比对老德克的敬畏大减。 今天的工作进度不大快。因为唯一的工具疯狗刀一直在用来对付那几株坚硬的侧柏,要用这种木头做出四片船桨来。侧柏的别名叫“铁皮石斛”,听听,你能想像这种木料有多硬了吧? 荣兵正坐在加勒比松下用藤萝搓拧绳子,抬头看到厄格汶两手空空地从山坡那边走来。看来这小子没逮到螃蟹,可能就是到海边闲逛了一圈儿吧。 厄格汶慢慢地走到荣兵面前,转动着大眼珠子左右看看,忽然蹲下来问道:“我说老弟,你这几天饿坏了吧?” 荣兵抬头看看他,又低下头继续搓绳子,只“嗯”了一声。 “那你小子可真够走运哒!我刚才在那边海滩上看见一棵苹果树。”厄格汶鼓着大眼珠子盯着荣兵,压低了嗓子边说边朝东北指了指。 又累又饿的荣兵刚听到“苹果”这个词,嘴里立刻无法抗拒地产生了“巴甫洛夫效应”……但他还是对这个从没干过一件人事儿的厄格汶保持了应有的警惕! “苹果树?西印度这边有吗?那你怎么没吃也没顺手给大伙采来点呢?” “我……吃好几个啦,嗯……忘了采回来嘛。反正又不远,谁想吃就去摘好了。” 荣兵再也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来刚想招呼别人,厄格汶赶快压低粗嗓子拦住他:“嘘……大伙都忙着呢,你吃完给大伙儿摘几个带回来不就得啦?” “反常即为妖!”尽管饿得前心贴后心,荣兵起身后还是朝远喊了一声:“切里,我去那边海滩摘点苹果吃,你们要是饿了就来吧。要是不太饿就等我摘回来给你们。” 荣兵对这个厄格汶警惕着呢。他可不想一个人远远地去僻静处,被这个不知脑子里随时会冒出啥坏水儿的二货给算计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行,你先去吧。波多黎各这边能有苹果吗?” “不知道,我去看看,等下你也来吧。” 转身朝东北边海滩走去的荣兵,根本没看见身后蹲着的厄格汶呲起龅牙无声地咒骂他时那恐怖的表情。 远远望去……好大一棵树啊!浓密的树冠向四周疯狂延展着,居然比半个蓝球场还要大!这肯定不是苹果树,苹果树哪有这么大的?渐渐走近,就看见上面挂满了青绿或黄绿色的小果子。果子不大,应该比核桃大不了多少吧。 再走近些就看清楚了,荣兵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也是警戒心太重了。厄格汶这次还真是好心,只不过他也不认识这种果子而已。这种果子荣兵可认识,去南方时也吃过,这不就是番石榴嘛?绿皮红芯,果肉软滑汁多,味道挺甜的。看着这挂满枝头的番石榴,荣兵的口水瞬间就哗哗地…… 好几天都在半饥饿状态中熬煎的荣兵狂喜地跑到树下,兜起衣服前襟,把伸手能够得着的果子三个两个地往下揪,扔在衣襟里兜着。这棵大树上的果子实在太多了!没一会儿,荣兵的衣襟就兜不住了。这才住了手,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大番石榴树,转身往回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被霉面包和臭肉折磨了好几天的伙计们都分享一下番石榴的甜美吧。 才走出没几步荣兵就忍不住了,左手揪着衣服前襟,右手拿起一个果子张口把皮咬开,在诱人的粉红色果肉上咬了一大口……嗯……甜!真甜! “罗宾!吐!快吐!把果子全扔了往海边跑!快点……!!” 荣兵被这一声吓人的嚎叫惊得一愣……嘴里还在惯性地嚼着果子,抬头看见切里站在不远处瞪着惊恐万状的眼睛,双手拼命地往下猛甩做出扔东西的动作! “咋回事?他这干嘛……啊……啊啊!!!”荣兵的表情瞬间就从疑惑变成了惊慌痛苦! 两秒种之前还在嘴里甘甜着的番石榴汁,猛然间就变成了“硫酸泡辣椒”!辛辣和灼痛顷刻布满了口腔!果汁流经的喉咙已经变得紧绷绷的,好像完全不归自己支配了……身上好多裸露在外的皮肤忽然都像被烧伤了一样,剧痛和灼烫感从各个部位一起向毫无准备的荣兵发起了突袭! “罗宾吐哇!扔!往海边跑!快呀!用海水洗身上难受的地方,你他妈快点啊我求求你啦……!!!” 所有人听到了切里恐怖的尖叫声都慌忙跑了过来。厄格汶也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但大家都像切里一样,只敢站得远远地,看着荣兵在海水里抠着嗓子眼儿呕吐,用海水拼命洗着身上最灼痛的部位…… “罗宾!现在去西边那条河里用清水再好好冲洗!快点!”这次是老德克在焦急地喊。 “不、不……行……我跑不……动……”荣兵的声音像含着满嘴破玻璃碴子一样,痛苦又含糊。 一个肥壮的大个子呼地冲了出去,艰难地哗啦哗啦趟着海水跑到荣兵身前,转过身来弯下腰喊道:“上来我背你!” 螺丝腿儿脱口惊呼:“贝格你疯啦?你、你可千万小心点啊!” 天快黑的时候,荣兵才感觉又活过来了。咽喉终于可以艰难地吞咽口水了,嘴里的麻木和剧痛减轻了六七成。身上凡是沾过树上的雨珠或碰触过树叶树皮的地方,都起了大片大片烧伤状的水疱!但相比于四小时之前那种想把自己全身的皮肤都抓破挠烂的感觉,现在算是勉强可以忍受了。 “贝格!爪子缩回去!如果你想浑身都烂光那你就可劲儿挠吧!”老德克瞪起眼睛用粗吼声制止了贝格忍不住悄悄伸向后腰的手……他又怒不可遏地转头朝荣兵吼:“曼努埃尔树你也敢碰?尤其还是在雨天?居然还敢吃它的果子??你是他妈的疯了还是活够了?!” 荣兵的嘴还麻木着,他含混不清地说:“我……我也不知怎么……那种果子能吃,在我们中国叫番石榴……” “放屁!你说的那是psidiumguaj**ali .(番石榴),那棵树外号叫‘死亡之树’!那种果子有剧毒。别说吃,下雨天人都不敢在树下走。它的树枝树皮树叶哪哪都是毒!雨水流过树叶再落到人身上都受不了!别说是人了,连鸟雀和动物都得躲它远远的!” 荣兵算是切肤入骨地知道了这种树的可怕!但荣兵还不知道的是,在我们这颗星球上的六万多种树里,论可怕程度,这种“毒番石榴树”稳居第一! 荣兵的眼睛赤红了!他怒视着厄格汶吼道:“你要害我!?你不是说你也吃了好几个吗?” 一句话甫落,几个人全都怒不可遏!瞬间就把厄格汶围住了,连胖贝格都蹭地跳了起来。 老德克的手搭在腰间的疯狗刀柄上,眯起眼睛盯着厄格汶:“你让罗宾吃的?” 厄格汶终于不再咧个大嘴乐了,他眼珠子叽里骨碌乱转地说:“我也不认识这见鬼的果子呀?我……嗐!总督,我开个玩笑嘛。谁让他真……” “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咋想的!你他妈现在就……”老德克狂怒地抽出了刀子,可他的怒吼却被厄格汶忽然打断了…… “德克!我知道你讨厌我,其实咱们彼此都不喜欢!但我想你总得在乎我教父的想法吧?” “你教父?你这头没信仰的蠢驴你有个屁的教父?!” “或者叫干爹,爸爸,保护人……随你怎么想都行。” “谁呀他?!” “抱歉我不能在大庭广众间随便提他的名字,而且我希望你也能保密,因为他……” 厄格汶说着就凑到老德克耳边,不知轻轻吐出了个什么名字。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老德克,荣兵的拳头攥得死死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着厄格汶! 老德克却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扫视了一下众人,尤其是看了看荣兵。然后扭头对厄格汶说:“给罗宾道歉!这是我的最低要求!” 这种要求对于毫无廉耻心和荣誉感的人来说,从来都不算什嘛四儿。厄格汶就露出了血红的牙花子,得意地仰起脸来故意拖着长声说:“抱——歉——喽——中国小猴子!”后面那几个字虽是降低了音量,可还是故意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船长!” “总督……” 几个人都忿忿地看着老德克,就等他发怒了! 但老德克摇摇头说:“算了。罗宾,我也很抱歉……” 这样一件差点让荣兵丧命的事,就换来这么轻轻巧巧的一句。 事后荣兵带着各种不满不服不理解,在干活的时候也悄悄问过老德克。但老德克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厄格汶呢?这事儿之后,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是逃过一劫,也收敛了些。于是,这件事似乎真就这么过去了。 第三天开始,进度就明显加快了。现在四片侧柏木船桨已经做好了,再用maddog去对付那些蛇桑木可就轻松多了。其实这种被后世称做“木材中的钻石”的蛇桑木硬度也够高的,只不过对于这把锋刃硬度是66-hrc的疯狗刀来说就不算啥了。傍晚时分,木筏已经基本捆扎完毕。 老德克又细心地从头到尾检查了两遍,又抬头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天空之后宣布:“明天早上出发,目标库莱布拉岛。距离15海里,预计用时35-50小时!” =============================================================================================================================== “人啊,真有种叫做潜能的东西就藏在你生命的仓库里。不用绝境的火花把它点燃,你永远都不知它爆发时的力量有多强大!”——《荣兵日记?伍安斯语录》 (本章完) 第八章 库莱布拉岛上 (下) 清晨天还阴沉着,没有下雨,风可不小。木筏下水了,七个人轮流用四支桨划动。这样的木筏在水里前进挺艰难的,如果是条小木舟,15海里估计用不上16个小时就到了。 船上什么食物也没有,连霉面包和臭肉丁也吃光了。之前那片海滩太缺德了!居然螃蟹海龟啥都木有。只有一种比指甲盖还小的小沙蟹,还贼难抓!怪不得那里能长出一棵巨大无比的毒番石榴树呢。 所以现在几个人也是孤注一掷了。到不了库莱布拉岛,那就是个死!螺丝腿儿把一截空心的粗树干用刀子掏了掏,简单做了个水桶。临走前所有人都喝饱了水,又装了满满一桶。这木桶是由不划船的人坐在木筏正中间抱在怀里的。在茫茫的海上,这桶水可就是大家的命啊! 一直划到海天之间的分界线都没有了,周遭漆黑一片,老德克才叫了停。荣兵这才明白,为啥区区15海里的距离,老德克居然就做了50小时的打算。一来木筏行进速度太慢也太累人,二来到夜晚天黑透之后就不敢划了。万一划错了方向,那可就不是50个小时的问题了。 休息时也不能自由睡觉,而是轮流睡。七人分两组,不睡的坐在两边,把睡觉的夹在中间,免得睡梦中栽进海里。每组睡三个来小时,然后换另一组。 第二天早上蒙蒙亮的时候,老德克就把大家都叫醒了。切里判断了一下做了定位之后,在大海中静静飘荡了一夜的木筏又划开水波,向东边缓慢地移动着。 “快快划呀 快快划呀 库莱布拉 就在那前方 你可忘记 破烂的衣裳 但是不能 把我遗忘” 荣兵坐在木筏左后侧的边上,心里哼着歌,双手用力挥动着不大称手的船桨。身体已经累到快麻木了,可心情却是平静又安逸。来到这片时空,经历了旷野上的孤独凄惶,经历了鲨堡地底阴森恶臭的黑牢,更经历了海奥庄园地狱般的梦魇……身为一个商船见习海员的荣兵,现在又能在天空之下碧波之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挥动船桨……他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从下午开始,天就变脸了。厚重的云层越压越低,风渐渐大了起来。光线越来越暗,原本碧绿色的海水,现在已渐渐变成了幽暗的蓝黑色。大家都开始惊惶起来!要真是遇上一场暴风雨,就这小破木筏子…… 老德克和螺丝腿儿在前面一起看着天空讨论着什么。之后扭头对大伙说:“不用怕,雨肯定会来,暴风雨不大可能。大家再加把劲儿吧,划到天黑看不见再说。总之离库莱布拉不会太远了。来吧伙计们,划!” 到了傍晚,雨落了下来。七个人就在越来越大的雨幕中划着木筏,在越来越暗淡的光线里向东方几寸几寸地艰难移动着……直到天黑得又辨不清方向了,老德克才叫了休息。现在的雨几乎就是那种盆倾瓢泼的了!好在风倒不大,浪也就不高。这样的雨夜根本没法睡觉,七人就只能在木筏中间背靠背地挤在一起,就这么在大雨中生生被浇了一夜。 天蒙蒙亮时,荣兵是被切里的喊叫声吓醒的!他这才发现,昨夜自己不知啥时起居然就在大雨里睡着了。好在现在雨已经停了,他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捂着嘭嘭跳的心房,朝切里兴奋地指着的方向望去…… 在前面远远的海平面上好像是……有一条隐约隆起的黑线吧? 木筏在海上飘流的全过程中,这一段的速度是最快的!本来都已是强弩之末的一伙散兵游勇,忽然间就爆发了强大的战力!胳膊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眼珠子已经抢先飞了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库莱布拉——俺们来啦! 老天仿佛专爱跟人作对。你越是在危险的海上,我就越是刮风下雨地折腾你。当你终于拼争到了安全的陆地之上……好吧算了,那我就慷慨地给你阳光吧。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荣兵现在就幸福地躺在被晒得有点烫后背的细沙上,眯起眼睛看着亮得耀眼的阳光、湛蓝的天空、和棕榈树梢间在无声滑翔的白羽海鸟,无声地笑了…… 老德克自己也累到极处了吧?他放纵着自己和所有人就这么躺在温暖的细沙滩上一直酣睡。临近傍晚,众人才陆续坐了起来,仔细打量着这座沧海一砾般的小岛。 库莱布拉临时总督又开始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所有人分成ab两组,a组三人由螺丝带队沿海滩向南走,寻找螃蟹海龟鱼虾贝类……总之一切可吃的海生物。b组由老德克带队朝岛中央那座山上进发,寻找淡水野果或陆地动物。天黑前尽量赶回这里的巨石下面汇合。 月亮慢慢向中天爬去的时候,焦急的a组总算等回了披星戴月的b组。ab两方面军收获满满地胜利会师,人人吵吵嚷嚷喜气洋洋。 a组抓了十六七只硕大的螃蟹,还在一处山崖下的浅湾里逮到了四条鳞片略呈黄色,腹鳍和背鳍都有黑色斑纹的淡水石斑鱼,可惜没有称手的工具,否则收获肯定更大。 b组的收获也极为喜人,每个人怀里都满抱着红色的火龙果、黄色的香蕉、绿色的牛油果、还有在红树林边缘的草丛里捡到的几个鸟蛋。 库莱布拉这座小岛其实算得上贫瘠了,岛上淡水也不丰富,根本不适合人类大规模居住。但对于这区区七个人来说,那这里简直算得上是物产丰富至极的天堂了。 见别人都在忙,老德克一边用草叶洗刷螃蟹一边吩咐:“罗宾,把火升起来。” “升火……咋弄?”现代人到了这种环境里,在很多方面都跟废物没啥区别。 阿尔比撇着大厚嘴唇子不屑地说:“啥都不懂的中国佬!真不知道你之前是咋活下来的。” 又找到了优越感的阿尔比抢过荣兵的刀,走到一截枯树干前,用刀把它竖着劈开一道裂缝,把一堆干草放在缝隙间,然后用一根大约两呎长的藤条压住干草,双脚踩紧树干,迅速地左右抽动着藤条…… 荣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兵这才看明白。这应该是靠摩擦发热来点燃干草取火了。但这方法确实挺慢的,阿尔比嘴里啊啊嗬嗬怪叫着把藤条抽动了好半天,也没见冒起一丝烟来。 在胖贝格接替了阿尔比又疯狂地抽动摩擦了好半天之后,干草终于冒烟了…… 火——人类多么重要的伙伴啊!怪不得那个姓普的拼上老命也要从那个姓宙的小心眼儿家灶坑里把它偷出来呢。 饱暖思啥来着?反正男人都这味儿!此刻螺丝腿儿嘴里“嘎巴嘎巴”地嚼着螃蟹爪子,表情猥琐地对围坐在火堆旁,吃着库莱布拉岛上第一顿丰盛的海鲜水果大餐的伙计们开始大谈风月了…… “……我还以为老德克正在后院和大花蛇鞭柱酣战呢,一抬头就看见田娜扭着屁股朝我走来,她浑身上下居然只穿了条长筒si袜……我当场就哆嗦了!我以前都是在跟人吹牛鼻啊!我哪是啥欢场老手啊?噢买糕的!那可是我的初次啊……我那时只盼着老德克快点回来马上带我离开水手之家!你们相信吗?我差点就吓哭啦,嘎嘎嘎!” “别么胡扯了!我可不敢招惹大花蛇鞭柱。再说你也不是差点吓哭,是哭地稀里哗啦的好不好?后来这事儿都成了水手之家的姑娘和客人们口口相传的经典笑话啦。” “也没……没那么夸张吧……” “啊哈哈哈!” “嗬嗬嗬……” “吼吼吼!” 看着闪动的火光里这些无比欢畅的笑脸,听着这些不时会惊飞夜鸟的粗狂的笑声……荣兵脸上也带着微醺的笑容,拿着半条烤得有点焦的鱼,慢慢地撕吃着。 “伙伴们,你们此刻都像我一样感觉到幸福了吧?都像我一样的不饮自醉了吧?幸福……可真是个怪异的玩意儿!111天之前,就算是在最离奇的梦里,我也不会梦到我居然会在1712年加勒比的某个荒岛之夜幸福地傻笑着啊……” 又是这样一个满星之夜。月过中天的时候,人们的声息才渐渐安静下来。在篝火暧人身心的噼啪声里,在疲劳和兴奋中度过了一天的荣兵躺在铺好的厚厚干草上,把maddog枕在耳边侧卧着,带着幸福的满足感沉沉地睡去了。 次日天色微明,德扒皮总督就开始嚷嚷了:“都起来懒鬼们!要想在这个岛上过得舒服点,咱们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呢。罗宾起来!你睡得够多了。拿上你的刀跟我去砍木头,咱们得搭个窝棚,不然下雨可就……” “船长!刀……我刀没啦!!”荣兵惊慌地从昏沉睡意中全醒了!张惶地在干草堆上到处乱拍乱翻…… “噢?” 七个人都围坐在荣兵丢了刀的这片干草堆这儿,老德克眯着眼睛缓缓地逐一扫视过去,然后开口了…… “诸位,我要很遗憾地说,在我们中间发生了无比下作可耻的事儿!这里有个小偷,他……” 小托尼瞪大了无辜的眼睛一脸惶急地说:“总督!我没……” “闭嘴没你的事儿!我是说,这里有个脑子最他妈笨的蠢人,居然以为这样就可以……” 胖贝格瞪大了无辜的眼睛一脸惶急地说:“总督!我没……” “闭嘴没你的事儿!我是说,最好他现在把刀子还给罗宾,我就当他是开了个玩笑,保证此事到此为止!” 看看大伙儿瞅着自己的各种眼神儿,阿尔比?厄格汶咧着大厚嘴唇子故作无所谓地笑着,大脑袋还挺不自然地一摇三晃的。 老德克的怒火在慢慢积聚……现在已经快要点燃干草堆了! “我就给这人渣三个数的机会!三……二……一!” 这次没抽皮带,老德克身体忽然前倾,左手闪电般一把揪住了厄格汶乱七八糟的头发,用力一扯!把他的脸几乎按在了地上。厄格汶撅起屁股跪着,一手撑地一手去抓老德克的手腕,嘴里骂出了应该是憋了好几个月的粗口:“我法克你全家死老混蛋!你他妈来真的??” 罗斯切里两大护法王“嗷”地同时扑了上去,一个也伸手去抓住厄格汶的头发往地上按,另一个高抬起罗圈腿狠狠地下踹,“咚咚咚咚”地猛踢厄格汶的后背! 场中其他两个人,胖贝格又是慢半拍才起身,而且仍是进二退一地慢慢冲锋着。而荣兵则站起身来傻愣在那里根本没动。他倒不是害怕打架,更何况大家这次是为他出头。再加上厄格汶一直以来对他的辱骂、殴打、甚至差点害死他! 从小到大,荣兵既算不上从不打架骂人的好孩子,也算不上整天打架斗殴的坏孩子,一共打过那么几架吧。多数是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偶尔战况升级也不过就是三拳换两脚鼻青换脸肿那种烈度。这种连前戏都省略了,上来直接进入**的战斗荣兵确实没参与过。他只是眼见厄格汶已经被围殴了,自己再冲上去打便宜仗,感觉好像挺不要脸似的。 可他错估了这个时代的残酷,刚才那还远远不是战斗的**部分…… 忽然就看见扭打成一团的几个人中有一个捂着脸倒了下去,是罗斯!厄格汶一拳砸在他脸上,然后那紧绞着的战团就散开了。老德克被一脚踹倒,手里还抓着一把厄格汶的头发。切里在后面死死抱住厄格汶,正被他用铁锤般的大肘子哐哐地朝后砸,砸一下,切里就痛苦地惨叫一声! 阿尔比?厄格汶——这个砍木头时他说累,搓绳子时他说烦,划木筏时他说肚子疼的玩意儿,此刻发达鼓胀的肌肉在油亮的皮下绷成了一条条粗大的黑蛇……力大无穷的他犹如一个邪恶的战神降世! 看到老德克和罗斯还在地上挣扎着,荣兵没空多想了!他猛冲过去双脚腾空身子横着踹向了黑鬼。他只有这样拿自己当炮弹往黑鬼身上撞。否则不管是用双手撕扒还是用脚踢,对于胳膊粗腿长的厄格汶来说,荣兵根本到不了他跟前就得像那俩伙计一样被打飞喽。 “咚!”双脚重重地踹在厄格汶的胸腹上,他也疼得龇牙捂了一下肚子,身后的切里再也没力气抱住他,也跌坐在地上。荣兵全身失衡之后也“pia唧”一声摔在了地上。 厄格汶发狂了!他嘴里骂着谁也听不懂的非洲话,忽然朝对面沙滩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那几棵树跑去……老德克伸手想抓他,被他用力一甩没抓住。老德克焦急地边追边吼:“大伙拦住他!他要去拿刀!” “哐!”斜刺里一个大胖子像一辆肉坦克般冲过来,和厄格汶重重地撞在一起两人都摔倒了!后面几个人也都疯了,连滚带爬地一起扑向厄格汶!真让他拿到疯狗刀,这里的六个人一个都活不了! 可这个恶棍此时火力全开,他半躺在地上身下压住贝格,一条胳膊也被贝格死死抱住。其他几个人无论谁冲上来,不是被他一拳打飞就是一脚踹飞!而被打飞的人摔倒之后又不要命地爬起来再扑进战团。七个男人的呼喝怒骂声和身体被击打踢踹的嘭嘭声把附近的海鸟都吓得“妈呀妈呀”地惊叫着高飞远遁了…… 荣兵已经被打倒四次了!现在眼角鼻子嘴里全是血,左肋下针扎一样地疼!刚才被踹飞时,撑地的手掌也被一块石头的尖角扎得冒血。荣兵想也不想,本能地就伸手抓了一下,没抓起来,石头太重了。 贝格被厄格汶压在身下死死地抱住他的左胳膊。厄格汶的右胳膊也被老德克抱住了。黑鬼半躺半压在贝格身上,正用右膝盖猛顶老德克的胸腹侧面。螺丝刚冲过来,就被厄格汶左脚猛地一蹬又仰面摔倒了。贝格已经被压得越来越没劲儿,眼看就要抓不住厄格汶的胳膊了。老德克被膝盖连续不停地撞着肋骨,从他闷哼的声音就知道他也快顶不住了…… 忽然,地上扭成一团的几个人一下子被两大团粉雾一样的细沙子给罩住了。这片沙滩上的白沙太细腻了,几乎像颗粒大些的粗面粉一样。是小托尼干的,他也顾不得分什么敌我了,抓起两把沙子照着战团中间就猛甩了过去! 细沙瞬间扑满了厄格汶的眼睛和张开的嘴巴。他的骂声戛然而止,猛地发力用膝盖死命一撞!老德克痛苦地大叫一声,再也抱不住黑鬼的胳膊了。他紧闭的眼里全是沙子,无力地松开厄格汶,面朝下蜷缩在沙地上。 腾出了一条胳膊的厄格汶大发神威,闭着眼睛用后肘狠撞身下的胖子,胖子一声声地“嗷嗷”惨叫着!双手也开始无力地松开……完了!一头野兽要完胜六个男人了! 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正咬牙想挣扎起来的螺丝,忽然看见罗宾呼喊着从他身边猛冲了过去,两边太阳穴上的两条大血管鼓胀飞扬,犹如两条斜飞的怒龙在狂舞……他抱着一块老大老大的,足足有50磅的大石头冲过去,猛地举过头顶就朝厄格汶那张狰狞扭曲的脸上用尽全身力气砸了下去…… “啪!” 就像按下了什么按钮一样,被击中正脸的厄格汶瞬间捂脸狂吼!双脚疯了似地往空中乱踢,黑色油亮的四肢狂乱地舞动着,使他看起来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黑蜘蛛! 罗宾又冲过去抱起滚落在厄格汶脑袋左边不远的大石头,高高举起……“啪!”又从正面猛砸在厄格汶双手没法捂住的额头上! 几个人都赶快连滚带爬地逃离挣扎得像头发疯的黑熊似的厄格汶,喘着粗气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罗宾一个人的疯狂表演…… “啪!”……“嗷荷荷啊!” 这是全过程中叫得最惨烈的一声!大伙眼见厄格汶头顶上冒出的血呼地就把他染成了一只红发恶魔! “啪!”……“啪!”…… 第五下时,厄格汶已经开始丧失意识不再捂脸了,他的脖子和腰部剧烈地抽搐,带动着四肢无规律地在沙子上胡乱扭曲着,活像一条受伤的黑色凶蟒……喉咙里还发出非人的,从胸腔深处喷涌出的惨嚎之声! 大伙全吓呆了!面无血色的小托尼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颤声喊了句:“罗宾……” “啪!” 从第六下开始,厄格汶连声音也没了。只有胸腹还在快速地起伏着,胳膊腿有时还神经质般抽动一下……就像一条快要冻僵了的黑蜈蚣。 大伙听见贝格用哆嗦的声音喊着:“罗宾……求你……” 可还是没用,罗宾现在似乎啥也听不到了,他整个人已经完全进入了癫狂状态! “啪” 第七下时,罗宾是用膝盖帮忙顶着才把大石头抱起来举过头顶的。这一下之后,厄格汶就一动不动了…… 老德克瞪着荣兵虚弱地喊道:“他死了!罗宾,停手吧!” “啪!” 第八下时,荣兵明明胳膊早已哆嗦得举不起石头了,但他还是咬着牙咧着嘴把石块抱在胸前,搬到厄格汶头上用力往下一放……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说话了,他们认定这人已经疯了! “啪!” 罗宾咬着牙,胳膊哆嗦着腿颤抖着勉强弯腰把石块抱到小腹那儿,对准厄格汶的脑袋又松手扔了下去……像是终于完成了个什么心愿一般,随着石头离开怀抱的瞬间,罗宾摇摇晃晃地喊了句什么,然后就一头栽倒在沙滩上一动不动了。 而此时,阿尔比?厄格汶的脑袋就和旁边那几颗在刚才众人的打斗中被踩得稀烂的火龙果……简直一模一样! 迷迷糊糊中,荣兵感觉被人抬到了干草上。他的心从没这么烦躁过!他想喊!想骂人!还想哭……可是一丝力气都没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感觉浑身发冷了,牙齿咯咯地打着架,在迷蒙中他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发烧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自己手中被塞进了一个东西,那极符合人体工程力学的刀柄一入手,他的心忽然有了刹那的安稳。而几乎就在瞬间,记忆在迷蒙中就飞回了第一次触碰到它时的那个场景…… ============================================================================================================================== 老天仿佛专爱跟人作对。你越是在危险的海上,我就越是刮风下雨地折腾你。当你终于拼争到了安全的陆地之上……好吧算了,那我就慷慨地给你阳光吧。人生不就是这样吗?——《荣兵日记?老德克语录》 (本章完) 第九章 博士伍安斯?沃勒 (上) 202a年4月的头一天,停泊在圣胡安港口的干散货轮“德越”号甲板上,荣兵和轮机助理老黄边聊边朝舷梯走去…… “兵仔,买咩嘢?” “黄叔,我逛逛就算了。别的不想买,想买的又带不回来。” “同雷岗!冇相干,揾人啦。” “找谁能行啊?” “嗰靓仔,分分钟搞掂。”老黄用下颌点点站在船舷边的“三管轮”大明白。 “明哥,黄叔说你啥都能带过来?” “冰粉和火的狗不带!别的啥都行。” “那我要真买点啥可就找你啦?” 大明白比了个“ok”的手势,就转身和轮机长说话去了。 天气真好。走在圣胡安时尚的桑图尔塞街区,看着对面那个擦肩而过时冲他抿嘴浅笑,金发白肤红唇,眉眼像极了梅丽尔?斯特里普的女孩;再抬头看看这温暖的阳光、湛蓝的天空、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和熙攘的人群;还有广场上那些翔集飞舞,与游客们调皮地互动的白鸽……荣兵的心中充溢着一种徜徉在异国街头时才会有的兴奋。 手机地图显示,“老托尼户外精品商店”就在这个街区的下个路口左转,荣兵一边观赏着街景一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商店里比网上看照片时的感觉要小,也没什么人。照片上的那位店主老托尼正坐在沙发上,和一个背对荣兵坐着的,头发雪白谢顶很严重的老者喝茶聊天。 看到有顾客进来,老托尼也没起身,只是微笑着跟荣兵打了个招呼。荣兵也笑笑用英语说:“您喝茶,我先自己看看。”老托尼点点头,就接着和白发老者聊天了。 荣兵抬头打量了一下店内货品的摆放位置,径直走到离两位老人很近的刀具柜台看了起来…… 极武、巴克、冷钢三美、福克尼文、卡巴、fox、微技术……老托尼户外还真不愧是圈中名店,荣兵玩过或没玩过的名刀品牌这里差不多都全了。可偏偏没有荣兵此行的目标——疯狗刀。 “老板,我是在网上看到介绍,说您店里有maddogatak,我能看看吗?” “年轻人,真抱歉,我的网页并不经常更新,atak现在没货啦。还有一把疯狗战斧和一把别人在这里寄卖的海狗。” “噢……”荣兵听了真挺失望的。他这可是中毒好久了,才终于下决心要买一把用来解毒的。 “那……我能看看那支海狗吗?”荣兵其实就是想长长见识而已,他可没钱买那种死贵死贵的海狗。 所谓“海狗”,就是凯文当年为米国海豹突击队制作的,每支都有独立编号的那批疯狗刀。优点是独特的身份和历史背景。缺点也明显,几乎每支海狗都在残酷的环境中被疯狂地使用过,所以品相就莫法恭维了。可海狗虽贵,却也一刀难求。有些疯狗刀迷们中的不差钱者,还是不惜一掷千金收藏来把玩。 海狗拿在手里……荣兵严重失望!这、这都啥品相了还敢出来卖哪? 这支海狗刀身的涂层已经花成马赛克了。锋刃起了长长的白线不说,刃尖那里好像还剁过金属,有一处很小的凹痕。随口再一问价,呵呵,果然,一辆低档轿车的钱! 疯狗梦落空。兴冲冲而来的荣兵,从进店到现在才十几分钟,就已经失望地打算出去逛逛商场街区算了。 “年轻人,你是中国人吧?”身后沙发上坐着的白发老者忽然开口问荣兵。 “先生您好,我是中国人。”荣兵转过身来很有礼貌地回答。 “我喜欢中国,也喜欢中国人。中国是世界上文化底蕴最深厚的国度。在我们这颗星球上,中国是唯一的把古老文明完整传承至今的国家。我也喜欢你们中国人的聪慧勤奋和谦逊友善。” 店主老托尼穴嘴说:“东方人都很不错,他们那个邻居也是个彬彬有礼的民族。” 看来这俩老头平日里经常辩论,老者马上用讥讽的口吻怼道:“对极了托尼。你提到的那个民族嘴里会说着‘咱们亲善吧……’,然后你发现刀已经捅进你肚子里了。他们一边明面派人来彬彬有礼地和你谈判,一边暗中派人来穷凶极恶地把你的家当炸毁。他们把一位朝廷重臣血溅满屋地砍死在卧室里,然后出门前给大臣的太太鞠躬说:‘弄脏您的地板了,真是抱歉!’你瞧,多有礼貌?那位重臣的太太当时一定感觉很温暖很受用吧?” 老托尼哈哈大笑:“得了得了伍安斯大博士,我可说不过你。” 荣兵对这位老者顿生好感。这伍安斯老先生原来是位博士?怪不得听他说话感觉很有见地的样子。 老托尼对荣兵说:“年轻人,这位伍安斯博士也是个狂热的刀具收藏爱好者,他和疯狗刀的锻造师“凯文?麦克朗”还是朋友呢,你们可以聊聊。” 伍安斯赶快在旁补充道:“只能算半个朋友,我和凯文还能算半个同事。” 荣兵很惊奇!这也太巧了吧?随便进到一家小店就能见到凯文?麦克朗的朋友?这里只是米属波多黎各,还不是米国本土呢。 看来老年人都是喜欢有人可以聊天,伍安斯博士热情地邀请荣兵坐下,老托尼给荣兵倒了杯茶,大家就从现代刀具聊了起来。 荣兵和伍安斯老人对刀具的喜爱风格挺相近的。他们从abs(米国刀匠协会)的顶级大师莫兰、罗维莱斯、约翰逊……聊到唯一包揽了abs所有奖项的传奇大满贯得主,唯一的g?ms级大师“罗恩?牛顿”。又聊到abs唯一的华人ms级刀匠秦祥麟大师……两人共同语言颇多越聊越投机。这是任何爱好之中,只有“圈儿里人”才能体会到的那种乐趣。 正聊到兴头上,伍安斯博士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噢,罗宾,真是遗憾,不能和你聊了。我家里空调坏了,约了电器商店的人两点钟来维修的。” 荣兵之前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老博士可能错把rongbing听成了robin。反正在英语中都是r开头的,听上去倒蛮像。 荣兵赶快起身说:“伍安斯先生,托尼老板,那就不打扰您们了。我也回去了,谢谢博士给我讲了这么多abs刀匠的故事,也谢谢托尼先生的茶。” 老托尼最了解老朋友的喜好,看到伍安斯意犹未尽的样子,干脆建议:“罗宾,要是你没急事的话,不如一起去博士家里坐坐吧。他这几年话痨,难得有个人和他聊得这么投机。而且,他家里可是有好多abs顶级刀匠的作品呢,甚至还有一把限量版疯狗刀。咱们圈儿里人不是有句话么——‘看过即拥有’。说实话,要不是在老伍安斯那儿,你在别处还真很难有机会把玩这么多顶级刀匠的作品呢。” “托尼,你这家伙的建议简直太棒了!”看来博士还真是个话痨,他马上表示严重赞同,还挺期待地望着荣兵。一席话说得荣兵怦然心动。可身在异国他乡,基本的警惕和防范还是必要的,所以他的表情就有点踌躇。 似乎是理解别人正常的顾虑,老托尼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身在柜台上的一堆报纸中翻找起来,然后抽出一张递给荣兵说:“罗宾,放心吧,这位伍安斯博士还是个大名人呢,不是你担心的坏人,哈哈哈。” 这番话说得荣兵有点不好意思,他连忙解释:“抱歉真不是这样,我只是在想一下回去的时间……”一边说一边看着报纸上配彩色照片的一则新闻。照片里是伍安斯老博士正在台上对着麦克风演讲,在旁边笑容可掬地望着他鼓掌的,正是那个差点把米国整成夫妻店的名女人。这则新闻是她竞选的时候,身为皿煮党人士的伍安斯在家乡为那位女士助选拉票的报道。 看到这荣兵就没啥不放心的了。反正回船上也无聊,自己也不爱逛商场,还不如去博士家饱饱眼福。再用手机多拍点自己亲手拿着那些顶级刀具的照片,回去在论坛发篇贴子……窝擦!加精准了置顶稳了,估计都能火遍整个起澜笑逐网站吧?艾玛……想想还真挺爽啊! 答应之后,两人就同老托尼道别,出门上了博士停在路边的别克车。言谈中得知,博士的家在图拉博谷,离这儿二十几公里。他现在已经退休了,就在波多黎各这边买了橦小楼,一个人住在这儿。老人只有一个女儿在加拿大,看来他的老年生活是有点孤独吧。荣兵现在理解他为啥逮着个有共同兴趣爱好的异国年轻人,就能聊得这么上瘾还不愿意放手了。 车窗外是圣胡安郊外秀丽的热带风光,驾车的是一个阅历广博谈吐风趣的和善老人,荣兵心情很舒畅。 行车过程中博士也问了下荣兵的基本情况。他告诉博士自己毕业没多久,在一家海运公司的干散货轮上做机舱实习生。言谈中荣兵才知道,原来博士好多年前就去过中国,那还是老布什在中国任大使的年代呢,怪不得他对中国人感觉熟悉又亲切。 博士之前在隶属米国航天局nasa下属的一个研发部门工作。他之所以说与凯文算半个同事,是因为凯文也在航天局从事混合火箭发动机和太空飞行器的材料设计与金属应用研究。怪不得疯狗刀的金属热处理能达到现代工业的顶级水准。 路程不远,没多久就到了。小楼坐落在一个种着各色蔬菜开满了艳丽花卉的园子里,荣兵一见之下就羡慕万分!要是一家人生活在这样的花园洋楼里,那日子是多么温馨安逸啊?只可惜老人是孤伶伶的一个人,难免会有点空虚寂寞冷吧。 两人走到院门口,老人在身上掏了半天,才想起钥匙串放在车上了。赶快回车里取了钥匙,边走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尴尬地对荣兵笑笑:“我这几年啊,记忆力越来越差啦。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老年痴呆的。” 荣兵赶快客气地安慰:“和您聊天感受很深。您记忆超群思维敏捷,完全不可能像您说的那样。” 博士边开院门边笑着说:“呵呵,谢谢你啊善良的孩子。可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倒了杯水还没等喝呢,过会儿又去倒了一杯,端过来才看到刚才那杯还放在桌上没动。哈哈!自打那年我的头被狗锁式火枪……噢……请进吧罗宾……” 两人在博士家的大客厅里没坐一会儿,就急不可待地一起来到了书房,博士的藏品都放在这儿。他刚要打开那个镶桃心木的金属收藏柜,一拍脑袋,转身又小跑着去客厅取钥匙串。荣兵看着他小跑时有点踉跄蹒跚的小碎步,忽然觉得这老人也真挺不容易的。他现在发现了,博士在这些生活琐事上记忆确实有问题。但荣兵之前也不算恭维他,他多年前的记忆反而更清晰完整。 “近事模糊远事真”,这可能就是老年人的状态吧。 两人都戴上了白手套,收藏柜已经打开了……这么说吧,差点就闪瞎了荣兵的眼睛!! 直刀、折刀、反曲刀、搏伊刀、直跳、侧跳、刀……各种漂亮的大马士革花纹、瑞粉花纹、折叠锻打云纹……两人之前聊过的传奇大师牛顿的作品、秦祥麟、莫兰的作品……各种纯金、纯银、镶宝石的刀身和刀鞘装饰……各种米卡塔、牛骨、海象牙、猛犸牙、珍珠母贝的刀柄……身为刀友的荣兵感觉心都快不跳了! 而一说到这些宝贝,刚才还忘东忘西的老人立刻又恢复成记忆超强思维敏捷,谈吐风趣的博士了。他对每件藏品都如数家珍,说到收藏时的价格,来历,甚至艰难曲折的过程,一直滔滔不绝妙语连珠。 荣兵此时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他一边饶有兴味地听博士讲述,一边在征得博士同意后,拿出手机一顿拍!各种角度的刀……各种pose的荣兵与刀……荣兵和博士一人拿把刀对着镜头咧嘴大笑的合影……猛烈地拍!疯狂地拍!无情地拍! 此时荣兵眼前几乎都能出现他那篇注定会烧瞎刀友们眼球大火特火的贴子了…… 伍安斯老人像个尽情地炫耀了自己所有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得满面红光。看得出,他是真开心。 “博士,这把刀咋回事儿?”荣兵指着一把形制简陋颜色黢黑,看着挺老旧的普通铁刀不解地问。 “呵呵,不起眼是吧?这可是把三百多年前真正的海盗用过的水手刀呢。” “噢,您在古旧市场收到的吧?” “不是收的,这是我当年用过的刀。你看这上面黑色的,有海盗的血,也有我的……”说到这里,博士的表情忽然有点古怪。似乎有失口泄露了陈年秘密的后悔,好像还有种得到了倾吐快感的欣慰。很复杂,莫名其妙的。 “海盗?” 荣兵差点没乐出声来!是索马里那帮黑兄弟吗?好像那帮家伙的标配也得是ak吧?这啥呀?就一块破铁片子,连威武的我大阳江440c不锈钢都不如。用这玩意儿抢劫?那我们轮船上的胖厨师都能用大马勺拍死他! 不过看博士脸上的表情还真不像是在胡说八道。难道这里面还藏着有趣的故事? “罗宾,你一定当我是个吹牛先生了吧?呵呵。这样,咱们先看另一支刀,等下再聊这个好了。” 博士说着就打开了一个三面拉链的长条形帆布刀包,拿出一把穴在黑色k鞘里,军绿色的刀柄上缠绕着黑色花纹,银色金属护手的30来公分长的小刀…… maddog?从它造型独特的刀柄,荣兵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把疯狗刀。可不解的是,通常疯狗刀柄都是毫不起眼的黑色啊,就像道哥在论坛里炫耀的那把atak一样。老凯文就这点不好,只重视刀的实用性,完全不在乎刀的观赏性和美感。可这支明显也是疯狗刀的形制,它咋这么漂亮呢? 博士看出了荣兵眼里的疑惑,不无得意地笑着说:“呵呵,不用怀疑了,这就是一把maddog。漂亮吧?凯文这家伙在美学上一直没什么情怀,但偶尔高兴了也有例外的时候。这就是他做的一批限量十支的快乐疯狗中的一把,这是三号。来,你抽出来看看。” 荣兵接过刀子,从k鞘里拔出刀身仔细地打量……果然,刀身上有老凯文那标志性的歪歪扭扭地刻上去的几个字母maddog,还有‘v-o3’的字样。尽管之前迷了好多年,在网上也看过好多疯狗刀的图片和视频,但此刻手里这把无疑是色彩最独特也最靓的一把了! 荣兵隔着白手套轻轻抚摸刀身,体会着顶级水准的冷兵器带给男人那种难以言喻的心灵感受。博士笑眯眯地看着荣兵,似乎也在分享着他的快乐。 “博士,这刀太漂亮了!等下我想多拍点它的照片和视频行吗?” “哈哈,孩子啊,连我都从你眼中感受到了那种最纯粹的快乐。其实我已经好久都找不到那样的快乐了。” “是啊,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疯狗刀了。这么说老凯文也挺有情怀的嘛?” “何止呢?你知道凯文还有支罕见的长刀,是与你们中国有关的吗?” “疯狗长刀?我记得在网上看过凯**的一支‘巫毒’,长度有50来公分,好像没看出和中国有什么关联吧?” “你看到的那支没有我说的这支长。我了解凯文这懒家伙,用他的话说,做一支这样的长刀比做十支atak都累,所以他很少做长刀。我说的这支全长有70多公分,具体数字我忘了,刃长也有40几公分。从尺寸来说,我觉得那把应该算凯文所有作品里的‘疯狗之王’了吧。” “那把刀和我们中国有啥关联呢?” “有,这是凯文所做的唯一带有中国元素的长刀。因为刀身上镌刻了一个汉字——泉。” “疯狗刀居然还有带汉字的?泉?为啥是这个字?这不像刀的名字吧?” “他和我聊过,他这是请教了一位华人老教授之后取的名字。因为‘泉’字和你们汉语中的‘权’字是同音的,而且你们中国从某个朝代开始,贵族们就把钱雅称为‘泉’了。他是这样说的,具体你应该比我懂。” “泉?疯狗之王?呵呵,霸气!真想看看是啥样的。” “嗯,或许你真有机会见到。因为我一直在跟那位藏家联系,看能不能弄来。他虽然不大舍得,但我觉着有希望。不过眼前这支,我保证你以后天天都能见到……” 博士笑眯眯地看着荣兵。那眼神中带着长辈将要送给晚辈一件很惊喜的礼物时的意味。 荣兵听了却有点乱:“博士,您这话的意思……我不大明白。” “罗宾,这支刀就送给你吧。” 小伙子没表现出什么惊喜,让博士失望了。荣兵笑笑说:“博士,谢谢您的好意,我该走了。” “为什么呢?你不是很喜爱这支小刀吗?”博士还是笑眯眯地盯着他问。 “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刀,博士。喜爱归喜爱,不是我的东西不能要。我们中国有句话叫‘无功不受?’。别人的东西再好也是别人的,我欣赏一下就满足了。‘挣脱了理性约束的贪欲是一切祸事之源’——这是我爸常教导我的家训。我可不敢忘。博士,我真该走了,今天真是开眼界了,谢谢您让我欣赏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荣兵说完就站起身来摘下白手套,准备和博士告别,出门后用手机搜索交通线路,自己坐车回船上去了。 博士也站了起来,带着赞赏的目光点着头:“中华民族的确是个非凡的民族!罗宾,我从你身上就能看到好多美德,虽然你还是个年轻的孩子。你们的古语总是富于理性、智慧、和自尊。你的家教也能使你面对诱惑时可以从容应对。的确了不起!” “谢谢您的夸奖,博士,那就再见吧。如果下次再有机会来波多黎各,我会来看您的。顺便再欣赏一下您这些精美丰富的藏品。没准儿还能亲手摸摸那把‘疯狗之王’呢,呵呵。” “那不……”博士刚要说话,他的电话就响了。博士接通之后和对方应答了几句。关掉电话后他仍是笑眯眯地望着荣兵说:“你瞧罗宾,电器商店的人通知我,说有事耽搁了要稍晚些才能来。你这么好的孩子,真的忍心把一个谈兴正浓的老人孤零零地扔在这幢空旷的房子里吗?你的美德和同情心呢罗宾?哈哈哈。” 这是句明显的玩笑话,却也说得荣兵有点不好意思,他迟疑着,一时倒不知该不该离开了。 “来吧来吧,孩子,你先听我聊聊我的事儿,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我送你的这支小刀,可以吗?” “谢谢您博士,刀我肯定不要。但我现在也没啥急事,既然修空调的还没到,那咱就再聊十块钱儿的吧。” “十块……钱?”老博士不解地瞪着小荣兵。 “呵呵,博士您别介意啊,这是个中国小玩笑。我妈就总批评我一高兴就爱胡说八道的。” “哈哈哈,原来如此。罗宾,你可真是个善良知礼又风趣幽默的好聊伴啊。来,坐过沙发这边来,带上你的小刀子。” “这是您的小刀,博士。” “哈哈,好吧好吧。咱们别为这个争执。我想和你聊聊一个老人的苦恼,你不会因此而厌烦吧?善良又有教养的罗宾。” “这老滑头!高帽先给我戴上了,你还让我咋接?”荣兵一边在心里好笑,一边礼貌地说:“怎么会呢伍安斯先生?家父常说,经常听一些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博学而有阅历的老人讲的话,会在无形中增长见识丰富心灵。” “唉!罗宾啊,你的家教真令人赞赏。而我呢?如果也有个这样的孩子,能时常和我说说话,能用这样令人愉快的倾听表情看着我,那该有多好啊……” “都一样的,博士。现在中国的孩子也很少有空陪父母了。没准儿我将来也会因为环境的变动离开父母去远方呢?” “不一样,罗宾。其实你们中国传统的孝道是人类历史上在情感方面最完美的体现。你瞧,当孩子幼小时,父母亲精心照料和培育孩子,当父母亲衰老时,孩子们反过来悉心照料和关注父母。这是一种温暖的循环,一种情感至上的理念。这与西方效率至上利益至上的冰冷理念完全不同,高下立判。” “或许您说得有道理吧,我也没想过那么多。但现在的中国人在这方面好像也越来越西化了。” 老博士摇摇头:“那不过是暂时的,中国的文化有着更古老更顽强的生命力,不是流行文化能够彻底取代的。什么都跟西方学那绝对是愚蠢可笑的!近现代西方的确有诸多方面都值得中国认真谦逊地学习,但并不是什么都要学。向优秀者学习是为了做一个更好的自己而不是变成一个盗版的别人。优秀者全身上下都优秀吗?你可以向一个强壮的大汉学习他的健身生肌之道,可你用得着连他的痔疮也一并拥有吗?你可以向一位漂亮的美女学习她的驻颜化妆之术,可你用得着连她的狐臭也一并效仿吗?” “哈哈,博士,您的话既富于哲理又生动有趣,这段我得记下来!” “我这是有感而发的,罗宾,我和你说过我有个远在加拿大的女儿,她是故意远离我的。前些年她陷入了可怕的人生困境,我做为父亲想主动施以援手的时候,她给我的回信居然只有一个扎心刺眼的词……” “啊?怎么会这样呢?” “是我的原因吧。那年……研究所里我负责的那部分研究课题,已经进入了‘能看到令人惊喜的曙光却无法伸手碰触’的那种朦胧状态之中。我像着魔了似的,整天整夜不回家呆在研究所里工作。有天夜里我女儿塞德忽然打电话来焦急地说她妈妈不舒服,让我快点回去……” “我很烦!罗宾。因为类似的事发生过不止一回了。那段时间我太投入工作,经常好多天不回家,因而引发了她们母女强烈的不满!可我的工作秘级太高,我完全不能和她们说出任何与秘密研究所有关的事情。我的妻子劳拉甚至认为我当时肯定是有外遇了。所以母女两个经常会打电话来说家里出了这样那样的事儿,或是母女两个谁又生病了。” “但当天我刚好正处在生命中最疯魔的状态之中!我那天非常意外和幸运地发现……当人脑瞬间爆发性大量分泌内啡肽时,再与一种由我发现并命名为‘麦之钩’的脑垂体相遇,就会瞬间产生一种类似于人体核聚变的令人无法置信的神奇反应!而这种反应所附带的效果,就是我疯狂研究并为之付出了一生代价的那种……” “所以女儿的电话令我不胜其烦!我甚至没好气地摔了电话,转身跑回实验室继续工作。我们在研究所工作时,与外界的任何联络只能通过所长尼古拉办公室桌上那部电话。罗宾,你要知道,当我看着尼古拉笑嘻嘻地盯着我接电话时的窘态,我觉得真够丢人的!” 博士说到这里,垂下头停顿了一下,脸上是陷入了痛苦不堪的回忆时的那种表情。 “这是我一生在所钟爱的工作中收获最为丰厚的一个夜晚!这也是我一生中在情感上变得一无所有的一个夜晚……罗宾,人生,唉……如梦啊。” 老人脸上带着那种难以描述的,混和了骄傲的荣光与痛悔的落寞的双重表情……让人看了有点不得劲。 “那天晚上,我们前后两三代各个领域最顶尖的秘密研究者们苦苦追寻了几十年的东西,已经看见曙光了!可庆祝的香槟刚刚喷出瓶口,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尼古拉接起电话刚听了一句就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我说:‘伍安斯!劳拉……出事了……’” 荣兵此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来安慰这个连头上稀疏的白发都在微微颤动的老人,他只能默默地倾听。 “那之后塞德就不再理我了。任我做出什么努力都不再原谅我。她才16岁就搬出去与一个好朋友雪莉合住。大学之后,就与学金融的男友结婚去了加拿大,从没联系过我。那些年,我一个至亲的人也没了。只能靠着对工作的狂热来勉强麻痹自己的情感,度过漫长又寂寞的时光……” “直到那年我忽然接到雪莉的电话。她告诉我塞德遇到了**烦!她丈夫‘伊兹密’在一次证券市场的疯狂投机中,不但投入了自己全部的积蓄,还向银行和亲朋借贷了大量的钱!伊兹密是个狂热执拗的激进型投资者,他那次孤注一掷地狂赌一支跟踪了半年之久的‘认沽权证’,赌它在退市前最后一个交易日会出现能令人暴富的‘末日轮’走势!可他做反了方向,那支权证一直到收盘清零都没出现末日轮。于是……不用我说,你也可以想像那种证券投资中最恐怖的结局了。” “雪莉说如果没人帮他们,那伊兹密和塞德还有他们孩子的命运都将坠入深渊……雪莉给我留下了塞德的电子邮箱就挂了电话。我哭了很久……擦擦眼泪马上给塞德发了份e-mail。表达了我的关切和想帮助她们的想法。四天后我才收到她的回复,只有一个单词……” 老人讲到这里情绪有点激动,他盯着荣兵说:“孩子你瞧,我现在都已经开始忘记自己的年龄了。因为独特的经历使我觉得年龄其实是一种虚幻甚至有点荒谬的东西。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如果哪天我静静地在这橦孤寂的房子里悄悄死去,那我这点微不足道的遗产甚至都没人来继承。这些东西对我而言,你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一生收藏和珍爱的东西,最后不过是被政府白白收了去。或许……还有个更糟的结局吧?因为我除了女儿和外孙,就只有一个远房表弟的孩子算是亲戚。而我心里对他一直是有亏欠的。那孩子的父亲……嗯……失踪了,他那毫无责任心的母亲也早就改嫁了。他现在就是个混迹街头的帮派分子,少年犯罪训练营地的常客。如果我的东西留给他,那个坏小子没准儿会用这些刀子做凶器呢!牛顿那支精美的博伊可能被他用来换一瓶威士忌,凯文手锻的这把疯狗刀或许被他扔在厨房下水道旁边,和烂菜叶鱼内脏混在一起发臭……罗宾,同是爱刀的人,你觉得那该是它们的归宿吗?” 荣兵点点头:“我能理解您,博士。但我们中国人有自己习惯。这世界上的好东西‘明珠暗投’的遗憾可能很多很多。但不是我的,哪怕它是在闲置或废弃着,那也不是我无偿占有它的理由。我们中国人管那种行为叫‘不要脸’!所以我也请您理解我。” “我最初的直觉就没错,罗宾,你真是个好孩子!看来一个有着真正文明内涵的国度里家教良好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你这番话如果让那些几百年前用残杀和欺诈的手段,疯狂掠夺邻居家闲置不用的各种资源的欧洲人听见,不知他们会不会脸红呢?估计不会吧,因为他们的眼球上都蒙着一层金粉呢,看什么都是金色的……哈哈哈!” “呵呵呵。”荣兵也被博士这番风趣的赞扬话逗笑了。为了岔开话题,他想了想又问:“博士,那您女儿后来怎么样了?度过难关了吗?” “我从最初的冲动中冷静下来这才想起,就算我能通过别人出面帮她们,可我哪有那么多钱啊?要知道,伊兹密这次捅的窟窿实在太大了!我那点资产全搭进去也无济于事。于是我就……用了某种既危险又无耻的方式,从那个地方带回了9枚金币。然后以匿名的方式悄悄卖出,再让雪莉以她的名义帮塞德还上了巨额的债务。愿上帝原谅我出于保护女儿和外孙才产生的贪婪念头吧!其实……塞德应该也能猜到这笔钱来自于我,可她还是没给我回过哪怕一个字。” 博士这番话里的某些内容好像挺神秘挺有趣的。荣兵忍不住问道:“博士,您说的‘那个地方’是哪儿啊?还有,9枚金币……那好像也值不了多少钱吧?我是不太懂啊,您别见怪。” “这么多年啦,罗宾,这件事我对任何人都没透露过半句。你真的想听吗?” “如果这么重要,那您还是别说了。”看到老人脸上的表情忽然挺郑重的,荣兵有点害怕了,他可不敢听太重要的秘密。 “不,孩子。如果我现在依然在职,那我对此无论如何也不会透露丝毫的。可我现在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罢了。而且今天不知怎么了,憋了这么多年的话,好像特别想找个人说说。难道我真的快要去见上帝了?呵呵。所以,你权当是听一个老头儿唠叨他正在构思的一篇小说好了,反正我也确实想以那些经历为题材写篇小说呢。哈哈哈。” 荣兵也笑了,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所以没出声,只是望着博士点点头。 ============================================================================================================================= 中华传统的孝道是人类历史上在情感方面最完美的体现。你瞧,当孩子幼小时,父母亲精心照料和培育孩子,当父母亲衰老时,孩子们反过来悉心照料和关注父母。这是一种温暖的循环,一种情感至上的理念。这与西方效率至上利益至上的冰冷理念完全不同,高下立判。——《荣兵日记?伍安斯博士语录》 (本章完) 第九章 博士伍安斯?沃勒 (下) “嗯……从哪儿说起呢?先从这把水手刀和这枚金币说起吧。”博士又从收藏柜里拿出那支简陋的水手刀,还有一个打开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枚古旧的金币。 “这把水手刀真是我用过的,我知道你不信。但这枚金币,你可以上网搜索一下它的来历。这是仅剩的一枚,其他8枚都卖掉了。” “好的。”荣兵仔细看了一眼金币,就用手机上网搜索起来…… 相关的古金币拍卖资讯搜出来很多,排在第一条的是一枚英国18世纪安妮女王时代的vigo五畿尼金币,拍卖价居然达到了84.5万英镑!折合人民币730多万? 那还不算啥,在下面不远,马上就找到了博士这枚金币的相关资讯……差点没把荣兵吓得喊出声来! 1343年发行的“爱德华三世弗罗林金币”——收藏价68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100万元! 荣兵仔仔细细看着网页配图上的那枚爱德华三世弗罗林金币,与自己手里这枚一模一样! “这、这、这一枚就680万美元!?那9枚……”荣兵吃惊地抬起头来望着博士,觉得脑子都有点不够使了。 “不是那样的罗宾。这9枚是不同的金币,价值也完全不同。其中还有一枚存世极其稀少的‘拜赞特金币’,一枚凯撒时代的‘奥里斯金币’,还有3枚古埃及法蒂玛王朝时期的金币……” 荣兵越来越难以抑制他的好奇心了,忍不住又问:“博士,我现在有点相信了,您一定有过非常神奇的经历!那您是去哪个地方带回这些金币?又是怎么去的呢?” “嗯,这就要说到我曾经的职业了。也许我这样说你会更容易明白些,罗宾,你有没有听过你们中国曾经有个‘507所’?” “507所?好像没听说过。我再搜索一下……” “不用,你搜不到太具体的信息。这种密级的部门不可能在互联网上搜索到任何具体信息。因为当年我所在的‘研究所’和你们的507所是属于同一性质的机构。” 荣兵专注地望着博士点点头,听他继续讲述。 “我不能说得太具体,罗宾。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研究所从事的科研项目,就是当年的‘费城实验’和‘蒙托克计划’的延续。之所以说我和凯文算半个同事,是因为我们其实都曾隶属于‘nasa’。我所在的研究所是由多名永远不能透露身份的各学科顶级精英组成。其中包括物理学家、化学家、药理学家、甚至还包括了心理学家、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大家在所长尼古拉的带领下,分专业分课题完成自己所属领域内的研究内容。然后由尼古拉为首的三名负责人来找出关联性和实际运用的可能性,我和麦肯纳是另外两名负责人。” “我个人具体的专业范围,包括药理学中的人体潜能激发物质的研究与开发;意识能量场的物质效应;意识生物工程;超感官知觉的典型实验;所以不谦虚地说,我从事的研究是整个课题的核心,是重中之重。” 听着这些不明觉厉的科学术语,荣兵像捧哏似地搭了一句:“博士,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啊,我只是不懂,在现代越来越尖端的科学仪器下,人体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清晰可见也可以量化表述的吗?” “罗宾,你这样理解就未免太片面和狭隘了。如果人体只是可以量化表述的碳水化合物,那你能解释1982年在佐治亚州的劳伦斯维尔,一位叫安杰拉?卡瓦略的母亲为了救被压在车下的儿子,徒手抬起了一辆1964年制造的1600公斤重的雪佛兰羚羊车吗?可事实上,这位伟大的母亲并不是什么大力士或者运动健将啊,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而已……” “罗宾,你能解释一个人被催眠之后,肚子居然会像铁板和石桥一样,可以在上面走人吗……” “罗宾,如果让你双手抓住单杠垂吊做‘死亡之握’,你能坚持多久?70秒??120秒?还是330秒?就算给你一百万美金做奖励,你能坚持到600秒吗?可有个人失足跌下悬崖时幸运地抓住了一根树枝。他就这么吊着一直坚持了将近7小时才获救……” “也许你会说,噢,那不过是他们在危急关头爆发的超常规能力罢了——对!这就是我们一直致力研究的课题。这种爆发是可以人为干预和催生的吗?如何量化控制和使用这种爆发?这种爆发还会产生哪些更为神奇的效果?” 说到自己倾注了一生心血甚至付出高昂人生代价的专业,博士苍老的脸上忽然神采奕奕,这位连钥匙串都能连续忘记两次的老人,马上又变得记忆超群口若悬河的了。 “我们总是把自己能够理解的部分称做‘自然’,却把不能理解的部分统统称做‘超自然’。这不荒谬吗?其实一切都是自然的,就像你上小学时不能管微积分叫做超自然一样。只是我们还没学习到那个阶段罢了。去除那些所谓的宗教、迷信、巫术、气功、玄学、魔术、骗术之外,的确还有着广阔无边的尚未被发现和利用的科学。” “人类的进化和进步是无止境的。一千年前那个叫‘本笃八世’的人,即使有天主光芒的照耀,他也不可能懂得你这部华为荣耀到底都有哪些功能。那我们又怎能想像一千年后的人们在用着什么样的神奇工具呢?” 荣兵可没本事在博士的专业领域和他辩论。但他还是觉得不大理解:“博士,我觉得科学发展到现在,咱们人体好像已经没啥秘密可言了吧?” 博士笑了…… “罗宾,你真的了解自己吗?你真的了解你身体和大脑的一切秘密吗?” “你知道你的大脑有250万g字节的存储量,相当于50亿本书的信息!相当于世界上藏书最多的米国国会图书馆的500倍吗?可你仅仅用到了其中的万分之零点零零几呢?” “你知道如果把你体内所有细胞中的dna拉直后连接在一起,可以从地球到冥王星来回一趟吗?” “你知道如果你能把自己的静脉全部舒展开,长度可以环绕地球两圈半吗?” “你知道人类的鼻子居然可以检测到大约1万亿种气味吗?” “你知道如果把洋葱或大蒜切片在脚底擦拭,大概30到60分钟后,嘴里就会感觉到它们的味道吗?” 说到最后这条时,博士还顽皮地抬了一下脚,做出擦拭脚底的动作。两人都哈哈笑了。博士说的这些荣兵的确一个都不知道,但他从博士那自信的表情和语速上,就知道肯定都是真的。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我们的‘研究所’忽然被冷落了。我不懂政治,还以为是迟迟拿不出‘上面’想要的成果才导致这样的。其实我们已经向‘上面’汇报了一些突破性质的阶段性成果。不过‘上面’似乎只想亲眼看到神奇的例证,根本没兴趣看这些纸面上的数据报告和分析推论。” “这时我们三人领导小组已经初步配制了一种药剂,可确实是没有一例可供记录在案的人体实验做为例证。之前唯一的一次试验似乎失败了,志愿者就是我那个远房表弟。他服用药水之后确实从封闭的小房间里消失了五个小时,后来又回来了,却什么也说不明白。我一直认为他肯定看到了某些神奇的场景,他是不想说。” “这样的试验过程根本无法记录在案,‘上面’会认为那就是个蹩脚的戏法。再之后我们就收到了撤销这项科研课题的命令。我们都急了!尼古拉去和‘上面’据理力争,可人家就一句话——‘你们耗费了大量纳税人的钱,有一例过硬的实验记录吗?’就这样,研究所关门了,我被归入一个医疗机构做闲散的研发人员。” “我那段日子极其苦闷。事业,家庭,什么都没了。有次我和麦肯纳在尼古拉家喝酒,尼古拉醉醺醺地拿出一个小黑皮本子说:这小小的本子记载着从费城实验开始,整整三代科学精英的梦想和人生岁月啊!现在?当废纸卖有人要吗?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铁罐说:这是咱们20年心血的结晶啊!现在呢?呵呵!还不如一罐可乐吧?” “我沮丧地摇摇说:这个项目的确耗费了纳税人太多的钱,国家中止它也没什么可说的。尼古拉听了我的话笑得都喘不过气来了!他大笑着说:伍安斯啊,我早说过,你在你的学术领域内有多强悍,你在其他所有方面就有多幼稚!你还真以为咱们的那个‘上面’是国家和政府?你也不想想,这种惊世骇俗的秘密研究课题,能拿到参院去公开讨论和立项吗?” “我一怔!是啊,我怎么没往这想过呢?我问尼古拉,那这项进行了几十年,耗费了无数金钱和人力物力的秘密研究工作,到底是谁在给予资金支持啊?我不能理解,除了国家,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愿景和手笔?” “尼古拉冷笑一声说,还能有谁?‘某某会’呗,兹伯恩先生呗。除了它,谁还能有这么多的金钱和这么大的野心呢?告诉你们吧,包括我在内的三代项目负责人,全都是‘某某会’的长老。这个项目最早是由北美‘某某会’的首领‘牧童’发起的。有次他喝醉了,无意间对我透露过一个我听不大懂的秘密。大意是说,他阅读家族秘密史料的时候,发现在18世纪早期,他的家族与其他资本集团曾经联合开发过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个收割资本的玩具,那个玩具的规模和威力惊人!可不是他们眼下正在开发的‘变态币’能比的。可奇怪的是,明明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却诡异地被一个什么什么‘海洋客栈里的厨子’给搅了局,把那个人类史上最大的资本收割玩具给一脚踹碎了!否则,牧童家族和世界上其他几大家族的资本比现在还要庞大数十倍乃至数百倍!那它们掌控这颗星球上的一切,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小游戏罢了。” “听了尼古拉的话我才明白,本以为我们的科研是为了造福于人类呢,闹了半天这几代科学精英都是在为那个贪婪无耻的资本联合体服务?听这意思,那个牧童是想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去阻止三百年前踹碎了它家心爱玩具的那位‘海洋客栈的厨子’吧?当然,那只是手段而已,牧童最终的目的当然还是掌控我们这颗星球以及星球上所有人类的命运。这些邪恶的贱种!它们祖上嗜血和贪婪的基因数百年来丝毫未变一脉相承!怪不得马克思会有那句警世名言了。” “尼古拉用嘲讽的口吻说,现在你明白了吧?咱们花的要真是纳税人的钱,兹伯恩先生才不会在乎呢!事实上,兹伯恩先生们最强的技能不就是掏空这个国家充实它们自己的家族帐户吗?” “我不解地问道,是啊我知道,公开的数据是,米国负债几十万亿米元,而公开的秘密是,以牧童家族为首的资本集团仅在海外的投资就有数十万亿米元。它们不是早已攥住了这颗星球上大多数的血管,可以供它们源源不断地吸血吗?它们不是早就富可敌国了吗?那为什么兹伯恩先生们要中止这项研究呢?它们还差那两个钱吗?” “尼古拉醉醺醺地又大笑起来。哈哈哈,伍安斯,这就是你在政治和人性上的幼稚了。不是差不差钱的问题,你忘了盖茨先生著名的那个选择停车位的故事啦?身为世界首富的他真在乎一个停车位每小时多收他15米元吗?那他为什么宁可等5元一小时的停车位,也拒绝把车停在20元一小时的停车位呢?用他的话说——不是付不付得起的问题,而是值不值的问题。这个世界刚刚发生过什么你忘了?那个令兹伯恩先生们最恐惧的大帝国已经引刀自宫瘫痪在床了。兹伯恩先生们掌控世界已然成为不可逆转的事实,它们还有必要浪费金钱和精力在一个虚无飘渺的项目上吗?这同样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成功学范畴问题,这是兹伯恩先生们的行事铁律以及深入它们骨髓中的理念。” “我摇摇头说,那它们似乎高兴得太早了吧?别忘了,在东方还有个巨人挺立着没有倒下呢!尼古拉笑笑说,你不懂,伍安斯。那个国家现在也发生着深刻的变化,据我们‘某某会’的智库分析,这种变化最终带来的结果,必然是以符合兹伯恩先生意愿的方式全面向西方靠拢。并且我们‘某某会’早已开始着手在那个国家布局落子了。要知道,兹伯恩先生们正在谋求从产业资本向金融资本全面过渡,而那个国家急于摆脱贫困的愿景,还有充裕的劳动力以及勤奋质朴的国民性格,都是兹伯恩先生可以利用的。所以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个国家不会像那个很饿的国一样,成为兹伯恩先生们的对手和敌人。还有,新接任的牧童与老牧童理念相悖。ta是个极其理性和现实的人,完全不相信一切ta不能理解的东西。所以,咱们的研究所被废掉就是必然的结局。” 老博士这段话的内容又长又没啥意思,荣兵听得似懂非懂的,也就没认真听。他还等着听老人讲他那些神奇的经历呢,哪怕是为了写小说构思的故事也成啊?毕竟这枚“爱德华三世弗罗林金币”的来历确实挺让他好奇的。 博士似乎也注意到了荣兵听得心不在焉,他笑了笑接着说道:“罗宾,对我刚才说的那些没兴趣是吗?呵呵,是啊,这的确是你们大多数中国人都不能理解的事。好吧,下面的故事里就有你想听的内容了。” “那次聚会后大概二十几天吧,我忽然在一个深夜里接到尼古拉打来的一个奇怪的电话。似乎知道不能在电话里说得太具体,他很明显是在压抑着强烈的兴奋,用极其含混隐晦的方式告诉了我一件差点让我当场晕厥的事!我能猜出的大概意思是:他在去往埃及的路上,因为他刚收到消息,麦肯纳此时正身无分文地在开罗流浪。你不会相信的罗宾……麦肯纳居然是从古埃及的托勒密王朝刚刚归来!” 听到这里,荣兵根本没有老博士期待的震惊,反倒差点没乐出声来!这个话痨的老博士肯定是聊着聊着兴奋了,就把真实的人生经历和他虚构的小说给弄混了。但他忍住了没笑,毕竟这个孤独的老人挺可怜的,而且荣兵也确实想听听那把水手刀和那枚金币的来历。 “可自从接了那个电话之后,一切忽然变得诡异起来!我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坐卧不宁地等待他们归来。可是没有,他俩都没回来,连电话也没有一个。我好几次跑到偏远的公用电话亭拨打尼古拉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大概十几天后吧,尼古拉和麦肯纳依然没有消息,某调查局的人却忽然登门了……” “来的人级别很高,带队的居然是位副局长?呵呵,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他先是用一通国家利益民众安全之类的空洞开场白吓唬了我一番,之后就单刀直入地盘问起我接到的那个电话。其实我也不是尼古拉说的那么幼稚,我当时的糊涂就装得挺成功,呵呵。我假装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确实是在半夜里迷迷糊糊地接过尼古拉一个电话。但他在电话里颠三倒四的听不明白在说啥,我觉得他肯定又是喝醉了在胡说八道,根本就没认真听,放下电话就接着睡了。那位副局长显然不可能完全相信我的话,但除了那个电话,他们也确实没抓到我什么把柄。只好又用空话敲打我一通,告之我如果想起与timerum和麦肯纳的埃及之旅有关的任何事,就马上打名片上的电话联系他。” “在他们起身出门之际,我实在没忍住问了出来:‘局长先生,我那两位前同事现在去哪儿了?’他头也不回冷冷地说:‘一个去了天堂一个去了医院——精神病院。’接着他扭过头来盯着我忽然笑了:‘您瞧,沃勒博士,这就是不忠于国家的下场!’” “看着他们施施然出门,我在心中冷笑!什么他妈的国家利益民众安全?从胡佛时代开始,你们不就是兹伯恩先生豢养的恶狗吗?可他的话让我陷入了无边的恐惧和焦虑之中!尼古拉和麦肯纳……谁死了?谁疯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谜底是在半年之后才揭晓的。那天黄昏我牵着小狗出去遛弯,回家的路上,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里与一位戴口罩的女士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忽然用极其隐蔽的动作把一个小包裹塞进我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心中一惊!闪电般地意识到——这个包裹一定与尼古拉有关!果然,回到家中,我锁好房门打开包裹,里面就是那个黑皮小本子和那个红色的金属罐。另外还有一张字条,看了字条上的内容,我才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麦肯纳在那次聚会时从尼古拉那里偷走了一些timerum,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做了第二位试验的志愿者!可他现在已经怀揣着那段肯定会震惊世界的秘密经历‘被车祸’死亡了。原因我大体也猜得出,应该是尼古拉没忍住打给我的那个电话被某调查局侦听了。调查局迅速在开罗找到并控制了麦肯纳逼问他关于timerum的事情。但我了解麦肯纳的性子,他是绝不会向那个丑陋的兹伯恩先生屈服的!或许就因为他的不配合不屈服,又怀揣着兹伯恩先生不敢让世人知道的大秘密,所以就被灭口了吧。” “而尼古拉很警觉,他在路上就觉察出自己被跟踪了!所以到了开罗之后,他没有马上去找麦肯纳,而是去了一位他们‘某某会’在开罗的级别很高的长老家。调查局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去那位长老家胡来,尼古拉这才有机会打听到了麦肯纳的现状,并嘱托这位与他私交甚笃的长老把一个包裹寄给他旅居英国的妹妹。我猜那位戴口罩的女士就是他妹妹吧?可尼古拉后来的下落和命运……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说实话,罗宾,对于他的结局我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毕竟兹伯恩先生的冷酷和它那条恶狗的凶残世人皆知。” 故事讲到这里,本来就情绪激动的老博士忽然注意到,小罗宾正带着那种看精神病人的目光望着他……老人的自尊心好像受伤了,“老小孩”脾气登时发作!他站起来小碎步跑过去,从收藏柜里拿出一个铁盒子,茫然地想了一下,又从另一个抽屉的暗格里拿出一把小铜钥匙,打开了铁盒…… 铁盒里有一大一小两个本子,都是黑皮面的。博士拿出小一点的本子朝荣兵示意:“这就是尼古拉留给我的本子,这里面记载着timerum的制作过程。”接着他放下小本子又拿起那本大的接说着:“这个本子里就是我亲身经历的那次神奇之旅的一些记录。” 看着老人这一脸的较真和手里拿着的道具,荣兵不禁在心中暗叹:“是啊,这是位执着的老人!尽管他现在有时头脑已经不咋清楚了,但他对小说创作的执着真是令人敬佩。 “罗宾,你瞧,这张地图就是1857年的加州地图,那次我们本来是冲着当年沉没的那艘‘中美号淘金船’去的,结果……呵呵,相差了几乎上百年!” “博士,您说‘我们’?这么说,您不是一个人去‘那个地方’的?”荣兵索性就当是陪老人聊聊小说的构思了。毕竟老人家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非常慷慨想要赠送他这支漂亮的maddog呢。不要归不要,得承人家的情吧? “对,我从没使用过timerum,不知服用后是什么状态和感觉,于是就偷偷去问表弟海斯。他就是当初我们试验的第一位志愿者。 海斯那年三十多岁,是个身强力壮意志坚定的人。他是高中历史教师,对历史的痴迷简直到了疯魔的程度!所以才愿意冒险做我们实验的志愿者。我这次刚和他透露了我的打算,他当即表示想和我一起去,我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毕竟他服用过timerum,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我当时年龄大了,身体状况也不好,一个人去确实没什么把握。不过,也怪我不该让他来定位年代吧。当时不知为什么,海斯的思绪很乱,结果时间的穿越出现了巨大的偏差,居然把我们从计划中的19世纪中期给弄到了17世纪的晚期!唉……” “嗯,博士,您的构思确实不错。真的,我听了都有种想亲身一试的冲动呢。”荣兵不失时机地恭维了一下。 但博士却没领情,看来他对于荣兵拿他的经历当小说听还是挺不爽的。就把大一点的黑皮本子打开摊放在荣兵面前说:“你不是好奇我那支水手刀的真实来历吗?喏……就从这里开始,就有记着它来历的内容了。还有……” 博士又起身从冰箱里小心地拿出一个暗红色的金属罐子,拿过来后珍而重之地放在沙发桌上……“瞧,罗宾,这就是我说过的timerum时光朗姆酒。给它确定这个名字的就是我。因为你瞧,它的颜色多像朗姆酒?味道也非常像。”老博士边说边打开了盖子让荣兵瞧瞧它的颜色。 虽然对这些话完全不信,但荣兵还真是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罐子,之后就在心里一撇嘴……“这老先生为了创作也是真拼哈?居然还弄了这么个挺像可乐罐似的东西来当道具。里面装的应该就是可乐吧?或许博士在创作小说的时候,偶尔抬头看一眼这个道具,就会更有灵感和代入感?呵呵,那场景想想也挺有趣的。” 博士谈兴未尽,扳着手指头数着说:“我和海斯一起经历了很多无法形容的事情。我们在巴拿马寻找藏宝图上的‘摩根宝藏’;在特克斯岛打捞‘康塞普西翁圣母’号沉船财宝;从哈瓦那郊外的‘毕斯伍伊’监狱冒死越狱;去‘康迪那玛尔加’平原寻找传说中的黄金城……整整五年啊!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拿这本笔记当小说看。这里面都有记录的。” “历尽坎坷磨难,到最后我手里只攒了九枚古金币。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些古币在现代的价值应该足够了。我想回现代社会,可海斯却还想解开一个历史谜团,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我就劝他想想妻子和很小的儿子,他总算勉强答应了。可就在我们准备回来的那天清晨,两人却因为一次意外在佛罗里达失散了!我……在危急关头就不得不自己先回来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海斯一直没回来……” 荣兵听出了博士小说中的时间破绽,忍不住出于好心提醒道:“博士,抱歉打断一下,您把时间弄错了。如果在小说里您五年后才回到现代,那读者就会看出来,这些古金币价值再高也来不及救您女儿,因为太晚了吧?” 博士带着那种“这道题老师我也不会”的表情说:“不是这样的,罗宾。我在17世纪里度过了五年,可回到现代社会之后,发现只过去了两星期还差一天。这个我真没法解释,只能据实记录。记得之前和你说过,我都懒得去记自己的年龄了。特殊的经历的确使我感觉年龄是一种虚幻甚至挺荒谬的东西。timerum还远不是一个完整精细的科研结果。它最多算一件完工度七成的作品。每次喝的量多少对穿越效果有什么具体影响?穿越者的年龄体质和当时的生理状态会使穿越效果有何不同?具体的穿越地点与年份如何能够按意愿准确对接?穿越后所处年代与回到现代之后流逝的时间该怎样精确换算?这一切重要的问题当年都没能解决。如果我再年轻二十岁,如果研究所当时没有裁撤,或许我还能有机会使timerum更精确地体现它出的全部能效和价值,实在可惜了……” 荣兵低着头想了一下,点点头:“嗯,这样构思还行,也说得过去,我看挺好的。” “我回到现代之后到处找海斯,哪里都没有。他的家人和警方也一直在找他。幸好我俩当时的行动做了充分的保密,否则,警方一准怀疑是我把海斯杀害了吧?于是我也不敢说出实情,就这样一直缄默到了今天……所以我说,尽管他有个浑蛋儿子,可我却感觉我对那坏小子有着深深的亏欠!” “好吧博士。如果我是您的读者那我就会问了,既然你们到过历史上那个年代,那为啥历史上没有关于你们的记载啊?而且既然都去了,做为有现代人文理念的你们为啥不去改变那个时代,拯救无数善良的无辜者呢?博士,穿越类的爽文真不能这么写,这会失去大量喜欢看主角上天入地唯我独尊那种爽文的读者。” 博士忽然变得有点严肃:“罗宾,我们确实看到了那个时代真实的黑色,但我们绝不敢去扭曲历史,因为‘一个马掌钉的故事’和‘一只蝴蝶翅膀的故事’更可怕!我们只是那个时代的看客、过客、秘行者。就像你坐在影院里看电影一样。我们不想、不能、也不敢改变历史!关于这一点,海斯有段话……” “历史是什么?历史就是历史,是已经过去并存在着的事实。尽管历史总会有诸多遗憾,那也是值得后人去反省和深思的宝贵遗存。没有遗憾的历史永远都不存在,因为未来也永远没有完美。历史就在那里静立着,无言地诉说,沉默着呐喊!她在无声地告诉后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公心私欲什么是美丑善恶!所以,想遮掩历史的都是怂人,想篡改历史的都是坏人,想抹掉历史的都是恶人,想创造历史的不是伟人就是妄人,想改变既有历史的纯属特么精神病人!” 听到最后这句,荣兵“扑哧”一声笑了。自己在和老博士谈爽文该咋写,老博士却和自己郑重其事地谈起历史来了。不过,他表弟的这番话倒挺有趣的。一边琢磨着,荣兵一边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博士这才注意到此时房间里是挺热的。这个季节的波多黎各白天有二十七八度,家里的中央空调又坏了,这位小客人好像热得够呛。他赶快起身去了厨房,从另一个冰箱里拿出一厅雪碧和一厅可乐。老人动作慢,走回来的时候,发现这孩子大概还是被他刚才讲的故事吸引了吧,正认真地翻看着那本笔记。 老人也不打扰他,自己坐在沙发上打开一厅雪碧,眯起眼睛喝了起来,看他沉思的样子,似乎也在回忆着那本笔记里描述的那些不可思议的岁月吧。 ……不知过了多久,看得入神的荣兵都没发现老人靠在沙发上已经昏昏欲睡了。忽然,博士家院门外的门铃响了起来。博士睁开眼睛愣了片刻,才想起应该是维修空调的工人来了。他起身冲窗外喊了句“就来就来”,转身小碎步朝房门走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打开一厅饮料放在茶桌上,对还在入神地看着笔记的荣兵抱歉地说:“罗宾,电器店的人来了,我得带他们上楼去检修空调,你自便。对了,汽水是冰镇的,喝点解解暑气吧。瞧你这一头汗,呵呵。看来我的小说还挺吸引你的,你这是看到哪……” 老先生的生活健忘症又犯了,说着话就忘了应该去开门。 “叮咚叮咚!”,院门处的门铃又响了。伍安斯博士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转身出了房间去开院门。而此时的荣兵已经被笔记上的故事完全迷住了…… 坐在博士家宽大舒服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博士那本神秘有趣,内容挺像玄幻小说一样的笔记就摊开放在橡木沙发桌上。荣兵右手一页页认真地翻看着笔记,左手还片刻舍不得放下地把玩着那把限量版v-03的疯狗军刀。一切肯定是从他看到笔记上这段内容时开始的…… “太阳毒辣无情地直射着,我和海斯实在太渴了!在咸涩的海水里游了这么久,我的嘴里又咸又干又苦,感觉像含着一团吐不掉的热炭。我想海斯也一样。两人刚来到这条清澈沁凉的山泉边,他就低沉嘶哑地欢呼一声,爬过去颤抖地趴在飞溅的泉流中,用力摇晃着头痛快地喝了起来!于是我也快步……” 看到这儿,荣兵被博士这极富画面感的描写都给弄渴了,喉头条件反射地吞咽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边入神翻看着笔记,边伸手拿起放在橡木桌上的可乐罐喝了一大口,又随手放回沙发桌,眼睛仍是一霎不眨地盯着笔记本上的文字专注地看…… 嗯?这可乐味道咋不…… 不!不!!不不不不不……!!! ================================================================================= 向优秀者学习是为了做一个更好的自己而不是变成一个盗版的别人。优秀者全身上下都优秀吗?你可以向一个强壮的大汉学习他的健身生肌之道,可你用得着连他的痔疮也一并拥有吗?你可以向一位漂亮的美女学习她的驻颜化妆之术,可你用得着连她的狐臭也一并效仿吗?——《荣兵日记?伍安斯博士语录》 (本章完) 第十章 拯救小兵梅里尔 (上) ……荣兵大叫着猛地从草堆上坐起来! 一只恰巧在附近散步的巴掌长的黄色安乐蜥,被他吓得飞快地蹿进旁边的灌木丛里……荣兵捂着“嘭嘭”狂跳的心脏,急促地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天空是纯净的湛蓝色,太阳温暖地在中天高挂。远处有海浪拍岸的哗哗声和海鸟“嘎嘎”的鸣叫声…… 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但还能记得在昏迷中浑身发冷的感觉,那明显是发烧了。伸手一摸,额头上是冷汗淌过之后的一片冰凉。烧退了,看来并不是细菌病毒性质的,应该是情绪剧烈波动导致的高烧吧。 急促的喘息还没停歇,右边巨大的岩石边上就探出一张瘦削且长满了雀斑的脸。他看了荣兵一眼就转身边跑边喊:“他没事儿,肯定是又做恶梦啦。” 荣兵虚弱地哆嗦着,慢慢站起身跟了出去。绕过大岩石,就看到那五个人都在远处忙活着。老德克看了他一眼,边砍削一根树干上的枝杈边说:“饿坏了吧?那边有香蕉,你先吃点。今天要忙的事儿多,可能得挺晚才有空弄吃的。抱歉maddog我得借用一下。咱们不用搭窝棚了,切里在东南边发现了一个岩石下的浅洞,我得做个简易门,挡挡野兽。虽说这岛上应该没什么大家伙,可万事小心是没错处的。” 荣兵点点头,蹲在地上哆嗦着剥开一根香蕉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连吃了四根香蕉又咕嘟咕嘟喝了不少水,荣兵才慢慢感觉手抖得不那么厉害了。他抬头问老德克:“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之前一直发烧,老是喊。罗斯只能等你不乱踢时才敢给你喂点水。昨晚开始才安静了点。” 这是个小陡坡上背山面海的小洞窟。开口不大,猫着腰能走进去。里面很浅,洞口到里面的石壁总共就五六米吧。整个山洞也就一间卧室大小。里面还算干燥,地势又挺高,切里算是立一大功,这小洞窟遮风挡雨可比搭建个草棚子强多了。 当天晚上的海鲜水果大餐之前,老德克发布命令…… “我仔细观察过了,要想不错过来往船只,每天要在南北两个位置观察海面。一个是这里,另一个是岛上最高的那座山上。咱们六人分三组,每天两组人负责观察海面,另一组搜集食物淡水。每天去山上的那组也尽量采些果子,再弄些干柴草晚上带回来。观察海面不用到太晚。入了夜,即使咱们点燃两堆干柴茅草,海面上的船也看不到烟柱。好了,先这样。感谢主,赐我食。求祝福,赐我力……” 如果没有每天晚上都会光顾的恶梦,那库莱布拉岛上的这段时光本该是荣兵来到这片时空后最舒心的日子了。可惜,那摊烂火龙果每晚都会跑来折磨他!这个恶梦持续了很久,直到后来荣兵再次用疯狗刀伤人,那摊烂火龙果才不敢来纠缠他了。 难道冷兵器时代战士们的残酷就是这么锤炼出来的?不知道。反正荣兵从此就再没吃过红色的火龙果。 就这样,在白天的悠然和晚上恶梦的交织中,四天过去了。 库莱布拉岛附近的南北两侧海面都不缺少船只经过,因为这里算是比较繁忙的航线。之前的四天之中,荣兵至少就看到有三艘船经过。甚至有条双桅拉格帆船还驶近北侧的天然港湾那里停过,船上几个水手划着一条小舟来岛上补充淡水。可荣兵没敢惊动他们,因为那条船和之前看到过的船一样,都是悬挂着红黄两色的西班牙国旗。虽然在这西班牙领岛近海悬挂西班牙国旗的也未必是西班牙船,但老德克交待过,宁可错过,绝不冒险! 这是第五天了,今天荣兵上山有点晚。大家都馋了,所以早上六个人一起在那片崖下的浅水湾里抓石斑鱼来着。他和贝格来到山上时差不多有九点钟了。贝格在途中又发现远处有两株之前没注意到的牛油果树,就乐颠颠地跑去摘果子了。荣兵独自一人慢慢朝山顶走去,再绕过这片茂密的丝兰和藤萝,就能到达山顶的最佳观测点了。忽然,从前面被藤萝遮蔽的地方有语声传来……荣兵一惊!迅速闪身躲在一株粗大的山桃榄后面。 “少爷,咱还是快点回去吧。安德鲁船长嘴上是不能说啥,但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的。” “你再烦我我就把你扔这岛上替我捉鹦鹉之前要不是你声音太大我当时一准就抓住它了!” “我哪知道这种库莱布拉绿鹦鹉还真有啊?水手们都说它早绝种啦。” “所以你现在就闭嘴吧我家的船多等我一会儿咋啦唉那只绿鹦鹉可真漂亮啊我以前就听水手们说过早想弄一只来玩玩啦真可惜唉呀……” 一个说话如同崩豆般不用换气的人越走越近,紧接着荣兵就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皮肤白皙面容俊朗的年青人,带着一个仆人模样的孩子从荣兵藏身处不远的前面走了过去。此人一看就是位少爷,上穿袖口宽大的白衬衫配咖啡色“莱基”背心,下着黑色马裤和长筒皮靴。一头长及肩膀的浅棕色卷发用一条红色额带束着,手里拿着一顶“荷兰风”宽边饰羽帽正不耐烦地扇着风。 “英语!”荣兵听得真切,同时迅速做出了判断!他快步从桃榄树后走了出去在后面喊道:“先生……” 那人霍然转身,一支燧发黄铜色的喇叭口状枪管差点戳到荣兵的眼睛上! 当英格兰籍克拉克双桅商船“扬格尔伍兹”号缓缓驶离绿意盎然的库莱布拉岛时,荣兵回望着那片美丽的白沙滩,心中有无人可说的,甚至自己也理不清头绪的感慨…… 老德克正端着一杯朗姆酒与船长安德鲁叙话。这种叙话其实也就是一种变相的盘底。毕竟在海上搭救落难者是所有航海人共同的准则和义务,但至少也得知道对方到底是啥人,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这么说,那些法国海盗连你们的武器都没给留一些,就那么把你们扔在岛上了?” “的确是这样。嗯……安德鲁船长,其实之前咱俩就见过,只不过像我这样的小角色,您当时没注意到而已。” “噢?恕我失礼了德克先生,可我确实没印象在哪儿见过您……” “是‘劳?埃奇昂’在皇家港的商行开业那天。这都好多年的事儿了,您可能都忘了,呵呵。” “德克先生,您也认识埃奇昂?” “是的,我们还算是不错的朋友,那些年经常有生意来往。” “哈哈,原来这样,那可真是巧了。下次再见到他替我问好吧。” “一定的。这次承您这么大的情,我想以后我们也会是朋友了。真的万分感激,安德鲁船长。” “您太客气了德克生生。这是咱们海上人的义务而已。而且发现你们的是罗杰斯先生,这条扬格尔伍兹号也是他那位令人尊敬父亲——伍兹?罗杰斯(woodesrogers)先生创办的航运公司旗下所属……” (本章未完,请翻页) 晚上在一间狭小的舱室里,老德克神色凝重地环视众人开口了:“好像有点麻烦!大伙听着,咱们现在要表决一下了。真他妈见鬼!这条船的航向正是‘安提瓜岛’的‘圣约翰’!我和罗斯切里一年前就是从那儿逃出来才被西班牙人抓到的。我想‘沃尔特?汉密尔顿’(walterhanzhuanlton)总督一定会非常非常欢迎我自投罗网的。” 螺丝腿儿也慌了起来:“没错,船长!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你那一枪到底有没有把他儿子打死!” 切里小心翼翼地问:“船长,那……如果到了圣约翰咱们就躲在船上呢?等到下一个港口再上岸行吗?” 老德克瞪着切里摇摇头:“我和安德鲁船长问清楚了,他们要在圣约翰等另两条船汇合之后一起去非洲,没准儿要等多久!如果咱们躲在船上不敢上岸,用不着‘龙虾背’来抓,船上就准有人会举报咱们!” 老德克又环视一圈:“我现在就问句话!你们是愿意跟船到圣约翰,还是愿意跟着我另去个地方?” 这种情形下,没人敢说不和老德克一起走。否则,你就会被怀疑有出卖他的可能。 胖贝格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可是,总督……人家恐怕不愿意再绕远把我们送到别的港口去吧?” “这你甭管!这事儿由我去和安德鲁船长还有那个罗杰斯先生商量!” 荣兵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因为他和约翰?罗杰斯聊天的时候,那个小话痨曾私下里表示过,他见荣兵能写会算头脑也清楚,只要荣兵愿意,他愿意帮荣兵在家族公司里谋一个月薪1.5镑的职位。 “船长,那我能不能……” “不能!” “操!那你还假装皿煮征求个屁的意见?!”荣兵顺从地低下了头,却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但他可没敢出言相抗。这老东西身上不知背着多少黑历史呢!真要是担心自己会去告密,不知他会不会找个机会把自己做掉以绝后患? 老德克果断地一摆手,意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见众人都默认了。他就转身出去了。 荣兵这心里太不是滋味儿了!是不是心甘情愿且不说,连个表达意愿的权力都木有?你们说好的海盗款皿煮呢?你们的一人一皮袄式表决呢?平时都他妈骗人的!真到了关键时刻,啥知情权话语权表决权?估计我再敢嘚吧就得挨一拳! 老德克过了许久才回来,他言简意赅地把他的决定通知了大伙…… 安德鲁船长和罗杰斯先生已经答应他,后天到维尔京群岛附近时,把他们顺路捎到一个叫维尔比甘的小岛上。那座小岛是一个加勒比很有名的大人物开发的。他们可以在那儿打一段临时工,赚点钱之后,再从那座岛上搭乘去往“金斯敦”港的货船。到了金斯敦也就到了世界上最自由的地方,到那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大伙爱去哪去哪好了。 在这两天的航程中,不知因为荣兵是这帮人里他第一个见到的,还是因为荣兵来自遥远的东方异国让约翰产生了兴趣。总之,约翰?罗杰斯这个只比荣兵大两岁的小话痨,一有空就到处找荣兵,逮着了就没完没了地聊。 这不,晚餐时喝了点香槟的约翰再次谈兴大发,正拉着荣兵坐在船尾的栏杆上,又用他那没有间歇绝不停顿基本不带标点符号就像挺机关枪在畅快扫射似的聊天风格开始折磨荣兵了…… “罗宾你能想像得出正和你聊天的居然是个已经死去了三年的人吗哈哈我猜你绝对想不到!”约翰带着恶作剧似的表情看着惊愕的荣兵,似乎很满意他的话带给荣兵的震撼效果。 “你甭瞪着我哈哈我没开玩笑真的我那注定会名留史册的伟大哥哥现在的航海日志上还写着我于1709年4月在海战中头部中枪死亡了呢。” “那实际上呢?” “嗯其实当时我头上是中了一枪但子弹只是擦着皮肉过去的血倒是流了不少挺吓人的但没事儿。” “那你哥为啥那么记录?” “你不了解我哥他那心思可深不见底他一直以未来的德雷克爵士之后下一面‘德雷克的鼓’和摩根爵士之后的下一把‘英格兰之剑’自诩呢。” “那他记录你已经死亡的深意是……” “1708年那次出航经历了很多事我们中途也被水手们强迫着做了不少会被英格兰法庭重判的事情我那位可敬的父亲伍兹已经在1706年逝去了所以我哥这是为了给我们罗杰斯家留个男丁留个后手万一他这次有事起码还能让我隐姓埋名活下来照顾我妈和我姐……” 盯着约翰脸上那不停喷吐着火舌的枪口,荣兵感觉思维都被这连串子弹打得千疮百孔地。这小话痨要这么发展下去,那过了四十岁得啥样儿啊?不幸与他对话的人还能有生还的可能吗? 荣兵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伍兹……伍兹?罗杰斯……”他忽然抬起头看着约翰吃惊地问:“约翰,你父亲是伍兹?罗杰斯船长?” “对呀他在加勒比这边可是有不少朋友呢原来连你也知道我父亲?” “可是……不对吧?” 荣兵觉得脑子不够用了。把《鲁滨逊漂流记》中那个历史上真实的鲁滨逊原型——水手“塞尔柯克”救出荒岛的不正是伍兹?罗杰斯船长吗?而且后来独力占领拿骚,标志性地终结了加勒比海盗黄金年代的,也正是这位伍兹?罗杰斯船长。他可是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可这才1712年,他怎么可能有约翰这么大的儿子呢?更怎么可能连后来那些惊世业绩都没做,就早早辞世了呢?历史已经改变了?? “有什么不对罗宾?” “恕我冒犯,可我明明记得伍兹?罗杰斯船长不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吧。” “哈哈哈罗宾你说的那是我哥他也叫伍兹?罗杰斯并且也是个船长。” “啥?你哥也一个字母不差,就叫伍兹?罗杰斯??” “你怎么了罗宾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不但我哥叫伍兹?罗杰斯我父亲叫伍兹?罗杰斯并且我祖父也叫伍兹?罗杰斯还有我那不幸夭折的小侄子我哥哥的长子也叫伍兹?罗杰斯呀?” 祖孙四代人都叫伍兹?罗杰斯?这……得!我服了!又长见识了。这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可真吓人!在中国,就别说父子同名了,为了表示对长辈或尊者的敬意,以前连书写都要缺一笔或换个字代替呢。甚至黛玉连读书时读到‘敏’字,都会特意读成‘密’音,以避母亲的名讳。荣兵心中摇头…… 再说了,就不从什么尊敬避讳的角度考虑,万一哪天你爹来气了暴喝一声:‘伍兹!你个混蛋又欠削了吧……’你得让街坊邻居们多烧脑啊?话说约翰啊,你家这到底是谁想削谁呀?? 小话痨约翰可不管荣兵在想什么,他自顾自地高速喷吐着积郁…… “罗宾我这次也是碰巧了才能遇到你们本来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想到能来加勒比但我哥现在跑这边来了你猜他想干啥说出来准吓你一大跳!” “他想……攻打拿骚?”荣兵脑子又不够用了。 “啥拿骚那破地方有啥值得攻打的他是在丹皮尔叔叔的撺掇下居然瞒着我母亲跑到这边又要筹划抢劫‘西班牙运宝船’了要知道他几年前已经为这事儿被链弹扫飞的木片打瘸了左脚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整个欧洲谁不眼红西班牙运宝船可历史上只有1578年的英国海盗‘托马斯?卡文迪什’成功劫掠了一艘只有700吨的小型西班牙宝船除他之外还从没有第二位英格兰人做到过呢!” 荣兵点点头:“约翰,甭管能不能成,但你的确有个志向不凡的哥哥。” “可不是嘛所以我妈就整天唠叨我说我哥无论哪方面都堪为我的楷模总之就是说我啥也不是呗唉其实我姐也是这么说的这可真让人压抑啊罗宾你生命里有没有这么个处处压你一头的人?” 荣兵又点点头:“约翰,你真不必为此烦恼。因为谁都一样。那个处处让我抬不起头来,整整折磨了我十几年的人,他名字叫‘别人家的孩子’……他的优秀那可真是擢发难数罄竹难书令其他孩子肝肠寸断欲哭无泪呀……” “哈哈哈乐死我了不行了唉哟肚子疼抽筋了罗宾你可真是个机智风趣的家伙啊我喜欢和你聊天真的哈哈哈乐死我了……” 荣兵微笑地看着捂着肚子狂笑的约翰心想:“这位富二罗杰斯少爷笑点可是够低的哈。” “所以这次我妈又整天唠叨个没完的时候我就很机智地提出我来加勒比劝我哥回去不要冒险我妈还在犹豫我就吓唬她说西班牙运宝船那可都是两千多吨120门炮的一级主力舰要是我哥……我妈吓坏了这才打发我来这边把我哥拽回去哈哈终于可以摆脱我妈整天没完没了的唠叨啦幸福啊……” 出神的荣兵都不知道小话痨什么时候终于打光了子弹回船舱的。他痴痴地看着船舷下淙淙划过船身的水波痴痴地想:“幸福而不自知的约翰啊,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想再听听我妈唠叨我吗……” “你以为我愿意唠叨你?你以为我愿意唠叨你?我整天上课都累得口干舌燥的!” 荣兵妈双手各端着一盘炒好的菜,用脚踢开荣兵的门没好气地又冲他嚷嚷。 “行啦行啦妈,这就来我这就来行了吧?” 荣兵又飞快地在‘起澜笑逐’网站那位大神的贴子后面留言:“偶像,你这把maddog真心转让的话,加我q或v6000f7聊吧。能拍个完整的视频吗?尤其是刀锋和刀尖位置重点拍一下可以吗?麻烦偶像了,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荣兵留言之后,又把贴子上那几张疯狗刀的照片反复看了又看,这才恋恋不舍地关了网页。 餐桌上…… 荣妈:老荣!把书放下带个好头!你瞅我大儿子都瘦成啥样了?还不好好吃饭! 荣爸:是呗,这一年多眼瞅着从140瘦到160了,快脱相了都。 荣兵:嘿嘿,老爹这话……给劲! 荣妈:哼!说话难听!脱什么相?我大儿子帅着呢!哎……你说我儿子像不像现在特别火的那个明星? 荣爸:哪个呀? 荣妈:就内个……哎呀我老记不住现在明星的名字,就贼帅贼帅的内个…… 荣爸:啊,他呀?嗯,挺像,加肥版的。 荣妈:小兵,你上大学那时候,就跟咱们一个区的那个挺白净挺好看的女孩,咋就没给妈追到手呢? 荣兵:妈,我俩才多大呀?再说现在也联系啊,又不是说就不行了。您就甭操心了,好吧? 荣妈:唉……你别怪妈唠叨,反正一听你要出航那么远,我就心情不好。 荣兵:有啥不好的呀?你和我爸想要啥?我买给你们。还有啊,我老早就惦记去加勒比旅游了。这次我先打个前站,要是真好,下次等你和我爸都有假期,咱一家人去加勒比坐皇家游轮好好玩上半个月。 荣妈:不去!就你整天喜欢看海盗电影文章啥的,我可懒得去那儿,我还得攒钱给我大儿子娶媳妇呢。 荣兵:海盗咋啦?多酷啊?海盗生活多拉风啊?妈你想啊,碧海蓝天白帆黑旗海鸟铜炮长剑远航战斗自由荣耀…… 荣妈:打住吧!饿死不为盗!何况加勒比那地方地广人稀物产丰饶也饿不死他们!干啥非要当盗贼?说穿了就一帮土流氓而已!再说了,我要真跟你们爷儿俩如实描述海盗的生活,我这顿饭就算白做了,听完保准你们三天都不想吃饭!还酷?哭吧!还拉风?拉稀吧!海盗船上残酷的伙食卫生和各种危险……小兵,就你这小样的要能忍上三天妈敢写保证书这辈子绝不唠叨你! 荣爸:行啦,孩子要出远门了,该我唠叨几句了吧?小兵,出远门在外,用中华九德的哪几条提醒自己? 荣兵:知道,第十条——犯我强汉者虽远必是头猪呗!嘿嘿…… 荣爸:少胡扯!态度端正点。 荣兵:真知道啦,老爹!不就是二三七这三条嘛。二: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三: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七:博学,慎思,明辨,力行。 荣爸:不错,需记住,九德不是用来背诵的,更不是术,而是道。道是根本,不是教你做某件事的具体方法,而是用来指导你做人的风格和方向的。 荣妈:好啦好啦,我就觉得我大儿子做人做事都不错。就是吃东西太少。旺仔!你别在脚底下捣乱!让你哥好好吃饭……来,多吃点,看我大儿子瘦的…… 一串泪珠无声地抛洒进夜幕中星空下的加勒比海水里…… 第二天下午,荣兵和用小舟送他们上了伊兹哈福丹海滩的约翰握了握手,又彼此拍了拍肩膀。这次小话痨没说话。只是带着不舍的神情对荣兵点点头,又冲老德克几个摆摆手,矫健利落地跳回小舟,两个水手就划着船向泊在远处锚地的扬格尔伍兹号驶去…… 工场管理者弗尔斯特正为缺人手干活儿烦着呢,这一下子六个精壮劳力自己送上门来……嘿!不错不错。 木工场包吃包住,工钱每月2英镑,但至少要等几个月后东南边炮台完工才能结算。至于这每月2镑的薪资是多还是少?这么说吧,在这个时候,一磅新鲜牛肉才0.03-0.05英镑。在伦敦做个quan职女佣年薪才5-7英镑。 刚来到木工场的前几天,荣兵还算满意。处在这片身不由已的时空里,他已经不敢奢求什么了。能吃饱饭,能有个安稳睡觉的地方,能有个平安,这些都能让他暂时满足现状了。其实他在心里真有点怨恨老德克!要不是他霸道地非把所有人都带到这维尔比甘小岛来,以荣兵这几天和小话痨迅速建立起的友谊,估计在他家的船上谋份差事不难。现在说啥都没用了,还那句话——身不由已啊…… (本章完) 第十章 拯救小兵梅里尔 (下) 这就是一个21世纪的中国年轻人,是怎样诡异地来到18世纪加勒比海岛上的木工厂里的全过程。(wap..com)现在,让我们再把记忆拉回到第二章时工场后山坡上的这处山泉吧。 一个工人刚刚冲洗完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荣兵才收回了思绪抬头望向泉水那边。这次轮到那个漂亮的大男孩梅里尔了,他扭头看看,犹豫了一下,只脱下了脏得花斑点点的白衬衫,赤着上身卷起裤腿,站在泉流下面冲洗起来。清澈的泉水瞬间就冲刷掉了大男孩身上沾满的汗渍和尘土,露出他原本白嫩微粉的皮肤。 螺丝腿儿小声说:“嘿!嘿!罗宾你快瞧!要是只看这小子的脸蛋儿和皮肤,没准儿都以为是个妞儿呢。” 荣兵点点头深有同感。其实他刚来的时候真曾一度猜测过,这个梅里尔白净漂亮得也太不正常了吧?会不会像那个西班牙红发女海盗卡啥啥娜那样,也是个女扮男装的主儿啊?可事实上不是,无论从他的喉结还是洗澡时**的上身,都看得出他确实就是个长得太过俊秀的大男孩。 老德克还很肯定地对大伙说,这孩子当过兵!这话荣兵可不信,因为梅里尔虽然个子长得挺高,但荣兵和他有过简单的交流,知道他才十五岁。虽说老德克的话多数都让人没法不信服,但荣兵还是不大相信他这个判断。 梅里尔似乎是怕后面排队的人等他太久,所以动作麻利地匆匆洗了头发和脸,就背对着大伙弯下腰去洗小腿上的泥。荣兵的心忽然不祥地跳了起来!因为他看见盖斯德?伍德豪斯扭过头来冲他的几个死党做了个邪恶的鬼脸,就走上前去,扒拉开两个排在他前面的工人,站到了梅里尔身后…… 梅里尔正弯下腰背对着他毫无察觉,盖斯德忽然伸出双手猛地抱住了梅里尔的腰,同时叉开双腿把下ti紧贴上去,肥壮的屁股向前一耸一耸地做着猥琐至极的动作! 啊哈哈……!!!众人瞬间就爆发出一阵狂笑和怪叫。 盖斯德一边耸动着肥腚,一边还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在梅里尔的后背上摸来摸去,嘴里大声怪笑着:“呀哈!你们造吗?这宝贝的皮儿居然比罗亚尔港的*子们还嫩呐!” 趁他仅剩一只手搂着自己的腰,梅里尔拼命挣扎着猛地挣脱了盖斯德的搂抱!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向前猛爬,慌乱地摔倒在崖壁下面,又赶快回过身坐在地上惊恐地瞪着盖斯德,嘴一直颤抖着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众人都在歇斯底里地狂笑跺脚吹口哨,连螺丝腿儿也咯咯地笑了两声。但他忽然瞥见荣兵攥着拳头!太阳穴两边暴起的两条狰狞的血管犹如两条怒龙在狂舞……就吓得不敢再笑了。 梅里尔这时才怯怯地站了起来,低头尽量躲着盖斯德从他身边闪过,捡起放在泉边石头上的破衬衫,慌张地穿过那些伤害着耳膜的笑声越走越快,最后是跑着下了山坡不见了。 又是两天在一如既往的乏味和劳碌中过去了。荣兵发现,这两天的傍晚开饭前再也没见梅里尔来过泉水这里。他想找机会给梅里尔一点安慰的表示,就像他曾在荣兵被打那次,给过荣兵那个无言的微笑一样。但这两天梅里尔除了闷头干活儿离谁都远远的,像是躲着所有人。 今天的晚饭比平时丰盛点,每三天就会有一顿这样的饭。除了每天都要吃的用粗小麦粉混杂大量的麸皮烤制而成的黑面包燕麦饼和一碗豌豆汤,今天额外会有一小条沙丁鱼和一小块奶酪。最让工人们期待的就是,每个人都可以从那只抬来的大橡木桶里打上满满一木头杯mountgay朗姆酒。 所有人中唯一对这杯朗姆酒非但毫不期待,甚至还带着惊恐的神色像躲避毒药水儿似的人就是荣兵。 荣兵很快地吃完了黑面包和豌豆汤,然后学着老德克的样子,把沙丁鱼和那小块奶酪放在一起,他用的是一双自制的筷子。刀叉?那个就别想了,没有。喝汤时用的是粗糙的木头勺子,但用它根本没法对付沾满奶酪之后滑腻腻的沙丁鱼。众人都是习惯用手去抓食。 当初荣兵第一次在餐桌上拿出他刚刚做好的筷子,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夹起一粒豌豆放进嘴里时,立刻引发了一阵爆笑之声!瞅这帮玩意儿那副少见多怪的德性,就像他们看到了一只猴子在用贵族们精致的银刀叉进餐。 有个叫阿纳托尔的法国小伙子鄙夷地说:“上帝啊,中国人可真搞怪!我宁可饿肚子也绝不会用这么愚蠢可笑的方式吃东西!” 正低着头喝汤,向来沉默寡言的梅里尔却忽然说话了:“你错了,阿纳托尔。罗宾用的餐具并不愚蠢更不可笑,可笑的是我们在文明的进程中落后于人还不自知的欧洲人。” “你啥意思梅里尔?难道你不觉得用两根树枝当餐具就像个小丑和野人一样吗?” “偏见总是缘于无知,阿纳托尔。罗宾用的东西不是树枝,叫做筷子,它还有个更文雅的名字叫做‘箸’。当中国人已经使用‘箸’进食了一两千年甚至更长,我们欧洲人包括王室贵族在内,都还在用手抓食呢。两相对比,你觉得谁更像小丑和野人?” 阿纳托尔不服气地说:“胡说吧?你才多大啊梅里尔?你又没去过中国,你咋知道呢?” “与年龄大小没有关系,那是因为你不读书,阿纳托尔。如果你看过荷兰外交官伊泰斯的记录,就更不会觉得罗宾的餐具愚蠢了。他是十九年前跟随沙皇的使团出访中国的。他用当年哥伦布发现西印度群岛时的激动心情记录着:‘中国人都会使用这种简单而又神奇的餐具,特别使人惊诧的是他们居然能用筷子夹住大头针的头儿,把它拣起来!’” 法国小伙子被梅里尔怼没词儿了,英国小伙子螺丝腿儿却穴话道:“我倒不觉得罗宾的内个……筷子有啥可笑。可要是等我学会了用那玩意儿,估计早饿死啦。所以我还是用我们伟大的伊丽莎白女王的方式吃饭就好了。” 贝格好奇地说:“为什么是伊丽莎白女王的方式?我们不也一样用手抓吗?” “不不,你们平民才会粗俗地五指朝下抓食,而我们贵族们是这样的……” 螺丝腿儿只用三根手指,不用无名指和小指,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兰花指。据说这是贵族们用餐的优雅方式,区别于普通大众们五指朝下抓食的粗俗习惯。 阿纳托尔疑惑地问:“大头针的头儿?罗宾,如果你真能,我输你五便士!” 荣兵微笑着细细地咀嚼沙丁鱼,没答理他。 梅里尔显然不大习惯于在在众人面前讲话,他的脸微微泛红却语速流畅地接着说:“三十年前,是比利时的传教士柏应理把筷子带回欧洲并进献给了伟大的太阳王。如果你知道皇帝陛下是多么喜爱这种来自中国的优 (本章未完,请翻页) 雅又好用的餐具,并亲切地称它为‘小棍棍’的话,你就不会觉得罗宾的进餐方式可……” 所有英国人顿时爆笑:“小棍棍?哈哈哈……噢买嘎的!路易的小棍棍……” 从那天之后的每顿朗姆酒大餐上,就多了这几句带着隐晦含义的祝酒辞。 英国人会举杯高喊:“为伟大的太阳王每天都要用的小棍棍——干杯!” 法国人马上就会反唇相讥:“为伟大的伊丽莎白女王每天都得用的三根手指——干杯!” 中间偶尔还会夹杂着一句盖斯德那无趣又自以为是的幽默:“为黄皮猴子的杂耍——干杯!啊嘎嘎嘎嘎!” 今天晚上实在太热了!两个木板棚里的工人们都纷纷去山坡上的泉水边冲凉喝水,一直到很晚才陆续回到棚子里睡下。 荣兵不愿意和大家抢泉水洗澡,就一直忍到现在。看看木棚里的人们都上床躺下了,他才轻轻起身朝山坡上走去。 走上山坡就感受到夜的静了。草丛里有不知名的夏虫在呢喃,它们的声音非但没有破坏这宁静,反倒似乎更增加了夜的静谧之感。月亮缓缓地在薄薄的云层间穿行,光线时明时暗,山坡上远远传来了泉水哗哗哗的流淌声。 忽然,荣兵好像听到上面有人在撕扯挣扎的声音!似乎还有那种被人捂着嘴时发出的“呜呜”声…… “谁在那儿?”荣兵的心剧跳起来!迟疑了一下,忽然快步朝坡上跑去。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树冠和藤萝挡住了月光,使泉水这里分外幽暗。但跑上山坡的荣兵还是凭借着在黑牢里淬炼出的眼睛立刻就看出来了——那个**着白花花的肌肤正在扭动的肯定是梅里尔! 他也马上就分辨出,正在梅里尔身后紧抱着他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的那头大狗熊肯定是盖斯德! “盖斯德我炒离马啊!你他妈放开梅里尔!” 荣兵来到这个时空里憋了一百几十天的粗口喷薄而出!他家教良好归良好,但上网这么多年来,在各种论坛和游戏网站经历的各种喷各种撕简直无数!尤其是遇上道哥那个老秽语症之后,自己很明显地迅速进化成小秽语症了。 “putain!(脏话)你这死黄皮猴子活够了吧?” 看不清表情,但盖斯德的吼声里也有暴怒的火星子在迸射! 荣兵想都没想,冲过去就掰盖斯德紧勒住梅里尔的粗胳膊。霸特没用啊!恶人之所以敢为恶,胳膊粗力气大就是他们的本钱,要是没这个,恐怕他比普通人更乖更讲理呢。所以荣兵根本就掰不开盖斯德的粗胳膊。 一时间,梅里尔拼命的扭动挣扎声和被捂住嘴发出的“呜呜”声;盖斯德的喝骂声;荣兵连气带急都快哭了的喊叫声;伴着泉水的哗哗啦啦声混乱地响成一片。 可这些声音还是惊动不到山下的人们。离得有点远,又隔着山坡上的一片树林。 荣兵急得直喊:“梅里尔!你使劲掰他胳膊!” 可梅里尔只能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两只手却没伸上来。荣兵这才看到,梅里尔是上身**,双手正死死拽住他那条稀破的蓝裤子的裤腰呢。腰带不知是断了还是丢在哪儿,所以他只能用双手死死拽着裤子才不会**下ti! 荣兵急了!他咬着牙骂了一句:“我炒尼格斯马德!”就双手抠着盖斯德的粗胳膊,猛地伸过头去一口咬住他满是粗毛的胳膊,双颌死命地一扣! “啊……!!!”盖斯德的嚎叫声响起的同时,荣兵也被他用大象般的粗腿给一脚踹飞了!盖斯德终于松开怀里的梅里尔,捂着被咬的胳膊在山泉的水花里嘶吼着乱跳! 一直在死命挣扎的梅里尔忽然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扑倒在地!他顾不得被锋利的碎石割破的手掌,狼狈地爬了起来,一手提着掉了一半的裤子。一手去拽正在草丛中挣扎着想爬起来的荣兵。 两个人正要夺路而逃,却发现那头大狗熊的黑影已经彻底堵住了通往山下的路口……完了! 如果是空手对打,那么三个梅里尔再加三个荣兵一起上,肯定会在三分钟内被盖斯德利落地团灭! 荣兵又被逼上绝路了!他咬着牙说:“盖斯德!放我们走!这事到此为止!同意不?” “去泥马的死黄皮猴子!敢咬我??知道我现在都想活吃了你吗?给我闭上你的臭嘴等死吧!”盖斯德就那么无耻地光着屁股堵死了两人的生路,大声宣布着他的决定。 “盖斯德!我不想再做恶梦了!我再说最后一次——放我们下山!” “好啊那我也再说一遍——去泥马的!我现在就杀了你这黄皮猴子再干si这假娘们儿!!” 盖斯德刚嚷嚷完就像头巨型野猪一般扑天盖地冲了过来…… 梅里尔左手提着裤子,本能地伸出细细的右胳膊去拦,可他被盖斯德当胸一推立马就飞了出去,摔在身后的崖壁上惨叫了一声! 荣兵也好不哪儿去,他曲起双肘想护住脸,但整个身体被呼地压倒在地上。盖斯德那野象一般的肥屁股重重地骑坐在荣兵肚腹上,只这一下就差点把他的肠子都压折了! 几秒之内就全然掌控了局面!盖斯德狞笑着骑在荣兵身上迅速伸出左手揪住了荣兵已经很长的头发,右手张开用蒲扇一般的巨掌就朝荣兵脑袋上搧去!嘴里还怒骂着:“我他妈让你……啊!!!” 疯狗刀闪电般捅进了盖斯德的左眼!盖斯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从荣兵身上滚落到草丛里,他双手死死捂住脸,全身弓得像只肥大的龙虾一样在地上疯狂地乱扭乱踢着! “跑!”荣兵一手握刀一手拽起梅里尔就往山下狂奔! 快跑到山脚下时,几个黑影呜嗷喊叫地冲了上来。看见正狼狈地向下逃窜的两人,一个人大叫道:“山上咋了?盖斯德呢?”见两人不说话还在跑,那几个人也急忙往山上跑去,荣兵听到有人在边跑边骂:“你他妈给我等着!要是盖斯德有啥事儿,我一准儿弄死你们俩崽子!” 荣兵拽着梅里尔跑回工场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出来了。看到两人这副慌张狼狈的样子,大伙都很惊诧!工场管理者弗尔斯特抄着一把水手刀,两个刚睡醒的民兵端着火绳枪提着马灯跟在他身后一起迎上前来…… “咋回事罗宾?山上出啥事了?” 马灯映照之下,荣兵脸色铁青地紧抿着苍白的嘴唇一声不出,一脸惊慌的梅里尔狼狈地拽着裤腰也不说话。两人脚步匆匆地穿过人群朝工场大门口走去。 前面忽然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荣兵本能地攥紧了疯狗刀柄,抬起凶狠又 (本章未完,请翻页) 慌乱的眼睛望向那个人……是老德克,他一手放在背后一手抓住荣兵的肩膀沉声问道:“那人死了?” 荣兵戒备地盯着他的眼睛摇摇头:“不知道!捅眼睛上了!你让开!我们得走……” 老德克摇摇头,用目光朝梅里尔的脚上示意了一下。荣兵这才注意到,梅里尔不但没有裤带,连鞋也没穿!现在脚上全是黄黑色的泥土和暗红色的血迹…… 这时弗尔斯特也反应了过来,他拎着刀带着两个民兵快步走来也拦在前面:“罗宾,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之前,你俩哪儿都不能去!交出你的刀子,别惹我发火!” 荣兵和梅里尔都脸色惨白地呼呼喘息着一动不动,不知该怎么办好。盯着向他们逼近的弗尔斯特,荣兵紧抓着疯狗刀的指节已经白得发青了! 可眼前忽然就是一片大乱! 老德克从侧面扑过来右手一把攥住了弗尔斯特拎着刀的手腕,左手从背后扬起一把木工斧,低声喝道:“撒手!否则连你胳膊一块儿剁下来!”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同时动手了!螺丝腿儿一把揪住一个民兵的头发,另一只手死劲掐住了他的脖子!旁边的小托尼一手扬起斧子喝骂,一手抓住枪管用力扯了两下,那个民兵就识相地松开了火绳枪。 切里那边更是顺利大劲儿了。还没等贝格那极具个人特点的慢动作冲锋完成,切里已经冲到那个民兵面前伸手去夺枪了。这个民兵迅速判断了一下形势,颇具战略眼光地选择了放手……火绳枪“吧唧”掉在地上,把切里的大脚趾头砸得生疼! 荣兵心中一热松了口气……没空想太多,他转身用刀指着那个法国小伙子阿纳托尔:“你!裤腰带和鞋脱下来!”人家阿纳托尔毕竟也是江湖人士,二话不说反应奇快!解下裤带递到梅里尔手里,又立马脱下鞋子蹲下来亲手给梅里尔穿上。 山坡那边忽然传来一阵疯狂的吼叫怒骂声和杂乱的奔跑声,随着嘭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听见盖斯德那几个狗腿子在边跑边骂:“马彼得居然把头儿伤成这样?这次谁也甭跟我争!我么非亲手扭断他的猴脖子!” “不只他!还有那个老不死和那几个崽子!干塌梁的!早看他们来气了,这回干脆统统弄死!” “还有那个假娘儿们!咱把他阉了当真娘儿们儿用用……” “啊……!!!” 最后这声“啊”之后,几个凶猛如下山饿虎一般的壮士,怒嚎似骂街泼妇一般的好汉,以比下山时还快3.14倍的速度返身又往山上跑去还边跑边喊…… “干啥呀过了过了啊!” “不值当不值当!” “就是就是,完全没必要嘛!大家都是朋友的说……” 来如奔雷去似闪电,果然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相当会审时度事的江湖儿女啊。 这边呢?只见螺丝腿儿就一个人叉开罗圈腿往路口那里一站,一只手抬着枪口指着山坡的方向…… 老德克不紧不慢地开始发布命令:“罗宾扶着梅里尔去占小船。贝格切里罗斯去厨房拿吃的,水也要。” 堵在工场大门口,看到抱着大木桶的胖贝格都消失在去往沙滩那条路的拐角了,老德克才娴熟地卸下两枝火枪的枪机扬手扔向远处的草丛,把枪放在地上。 “冒犯了,弗尔斯特先生。今天不是冲你,没法子,我们总得自保吧?拿走你的食物就当是我们的工钱了。汤普森先生问起来,你就说德克方便时会亲自去给他赔罪的,再见。噢对了,另外告诉他一声,给你们换圣艾蒂尼或者狗锁式步枪吧,现在还有人用这瑞典的1630式破苏尔吗?都有古董的价值了。嗬嗬……” 小船就是每天要往岛东南边新建的殖民点工地运送木材的这条船。晚上它就泊靠在伊兹哈福丹海滩边。现在小船上装着七个男人和一堆面包咸肉蔬果,甚至不嫌累的胖贝格还抱来小半桶朗姆酒。当时那么紧急的时刻见他还抱着个酒桶跑真是挺气人的!但在此时此刻的星空下,海面上,微风里,舀起半小碗朗姆酒喝上一口……真不错! 也许今晚的经历让人太需要酒了,向来畏朗姆酒如毒药般的荣兵也伸手舀了一碗底,放在嘴边运了运气,猛地仰脖一口喝下! 这种烈酒是用甘蔗榨汁过程中产生的副产品——糖蜜(molasses)经过发酵再蒸馏酿制的,一小口流进喉咙之后,就感觉它迅速地攻占了你全身所有的血管!血液流速瞬间加快……眼睛不由自主地发亮……有种振奋而又略带感伤的悸动在心底悄悄地荡漾着。人体所有的感官六识——眼耳鼻舌身意,纷纷从日复一日的麻木中猛然苏醒了!让人忽然找回了一种强烈的自我存在感。 “总督大人,谢谢……”荣兵一口喝干了酒,抹抹嘴,对正眯起眼瞧着自己的老德克道谢。 “如果是这态度……那就不用谢了。之前没少在心里骂我吧?” “啊?没有!真的。嗯……就是有点不理解。”荣兵当然不能承认偷偷骂过这老家伙一万句啊一万句。 “呵,少来这套!你呀,这一船人绑一块都没你鬼心眼儿多!甚至有时连我都看不透你……” “嘿嘿,骂倒不至于,在心里偷偷埋怨过,这回是真的。” “嗯。告诉你吧,盖斯德打你那次,没办法。他倒不算啥,但我盘过底,他背后有个挺难缠的。咱们好不容易有了个暂时容身之所,我不想为那点事儿再惹麻烦。明白吗罗宾?” “明白……嗯,现在明白了。” “至于没让你跟扬格尔伍兹号去安提瓜岛,是我对你根本就不放心。啥身份都没有,连保护你的国家都没有。可身上偏又带着这么一把让所有人都可能眼红心黑起歹念的小刀。到了那儿,我看你九成九会被人害死。” “嗯……确实,也明白了。” “至于那个小话痨呢,人看着倒还不错,跟你好像也谈得来。但他自己本身就狗屁不通的二世祖一个,你能指望他啥?更何况他们罗杰斯家可是以贩奴闻名的哟……哼!像你这样的,虽说干活儿比不了黑奴,卖个十几二十镑总会有人要吧?” “全明白了!谢谢船长,谢谢你!” “叫我老德克吧,罗宾。以后,就真的是兄弟了。” 朗姆酒的劲儿太大了,荣兵觉得心里有股猛烈的热流差点把眼泪顶了出来。 几人轮流划浆,小船的目的地是圣克鲁斯岛。据老德克说,那座岛从1696年起就被法国人放弃了,现在是个自由之地。到了那里暂时就安全了。至于之后……管他呢?反正加勒比这么大,就任这七只流浪的鸟儿随风飞翔吧…… (本章完) 第十一章 七个逃债的民工 1712年9月的某个下午,圣托马斯港劳力市。 七个人孤零零地排成一溜儿蹲在空旷的市场大院地当央,十四条腿饿得节奏混乱地哆嗦着…… “总督,胖又不是我的错?可我饿得真顶不住啦!” “船长,你就让我出去转一圈儿吧!我保证能弄回两打面包再顺俩钱包……” “闭嘴!”老德克烦燥地低吼一声,又疑惑地扭脸看向荣兵…… “罗宾,你说这又一上午了,前后左右那帮家伙们都被叫去做工了,咋偏偏就没人叫咱们呢?” “我哪……知道啊?可能……欺生呗。”荣兵没精打采地回答,他也饿得脑子转速越来越慢了。 “胡扯!刚才那俩黑加勒比人是今天下午刚来的,他们都被叫去搬鱼获了!从早上到现在,四五十个人就剩咱七个!这都两天了,天天这样!你说咋这特么邪门呢??” “那咋办?头儿?”螺丝有气无力地问。 “哼!以为这就能难住我老德克了?走!换地方!” 圣约翰岛上“克鲁斯贝”小镇的劳力市下午三点二十分。 同样的一幕又在重复重复再重复。早上到现在,劳力市里六七十人一个不剩都被叫走去做短工了——除了德克帮这七个倒霉蛋。 老德克撅着屁股蹲在地上双手揉搓着头发,发出了饿狮般的低吼:“我特么得罪过你们丹麦的奥丁神咋地?干啥这么往死里整俺们哪?从没听说过丹麦人的地面上这么邪门啊?” 六金刚葫芦娃垂下眼皮默默无语…… “咱们每次明明都占着市场最好的位置!可连那边墙根儿角落里的几个‘泰诺人’都被叫去砍甘蔗了,咋就偏偏又把咱七个剩下啦?罗宾!你小子脑瓜最好使,你给分析分析!” “真不知道。我来加勒比才几天?我到现在还整不明白哪儿是谁的地盘呢……”荣兵饿得转速越来越慢的脑子基本宕机了。 “嗨!嗨!头儿,那边又来个找人干活哒!看样子应该是个种植园主吧?”切里悄悄指着大门口兴奋地小声喊。 老德克抬头一看,乐了……“哼哼!小样儿地,既然来找人干活儿,那就暴意思啦。现在呆劳力市的除了俺们七个,不信你还能再找出一只耗子来!” 那人穿戴不错,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个挺有钱的主儿。他走进空旷的劳力市先是一愣,然后就眯起眼睛朝这边看过来。见大院中央还有一溜儿人整齐地蹲在那儿,就施施然朝那帮人走了过去。 老德克迅速用手指拢了一下被自己揉搓得很朋克的发型,从容地站起身来,淡定地等待那位先生走近。同时在心中迅速分析着对方可能会需要什么类型的工人,以及自己应该怎样立场坚定同时又态度温婉地讨价还价…… 这位先生估计是眼神不大好,走近他们时,还从兜里掏出一个monocle(单片眼镜)对着七人扫视了一圈儿,然后他忽然身体一僵……二话不说返身便走! 七个人连饿带急地全都哆嗦了……老天爷这是摆明了要把大伙先玩残再饿死的节奏啊!两股战战的老德克猛地上前一把拉住那位先生的袖子……随着老德克的手碰触到他衣服的瞬间,这位忽然也像被七个人传染了一样开始哆嗦上了…… “先生!请等一下您别走……” “撒开!你撒开!干啥?你想干啥!?别怪我没警告你啊,旁边可就是自卫队警戒所!那里有好几千手拿48磅重加农炮的民兵我可告诉你!你真以为能……” “先生,我就是想……” “是啊是啊,我明白我理解。这种事儿你想我也想……这年头谁不想挣钱呢?但有句话叫‘君子固穷’你懂吧?不懂?内个……天知道这话是咋忽然钻进我脑子里的,其实我也不太懂,反正就那意思吧。绅士爱财取之有道,这话你总能听懂吧?虽然你看起来不太像个绅……” “先生,我无法理解你的话,因为我们……” “啊……帮主!我求您可怜我放过我吧!我真不该那样对您说话我太失礼了我错啦!我知道我听说过,您一定就是近来正在冉冉升起的‘莱德’帮主吧?其实我对贵帮和帮主您一直心怀崇敬之情……” “谁?我们是……啥帮?” “您就别再考我啦,因为其实我也几乎差不多等于是您的半个外围粉丝。您当然就是传奇的斧头帮大哥莱德!” “算了算了快走吧!就您这脑子,我怕去您家干活儿也拿不到工钱!” “谢谢啊帮主!内个啥……那就祝您事业顺利吧。” 老德克心如死灰地摆摆手,那人果断停止了哆嗦和啰嗦,“噌”地蹿出劳力市大门就不见了。 “他为啥管咱们叫斧头……我、我法克你们六个活该饿死的鬼!谁让你们在衣服下面藏斧头的?谁!?我说怎么这好几天就没人敢搭理咱们呢!” 老德克一转身看见又低头蹲下的六金刚,站着的时候被衣服遮着还看不见,现在一蹲下……齐刷刷地,每人屁股后面都支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利斧! 贝格怯怯地伸出瘦了一圈儿的胖指头点点老德克身后,老德克忽然闭嘴不骂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腰,慢慢抽出一把斧头来…… “嗨!你们几个!一看就是伐木工吧?”一个穿皮衣戴达达尼昂皮帽样子很拽的的男人走进劳力市就粗声大气地嚷嚷。 “这个……可以是……” “去四英里外的坎达山伐木头一共十几天的活儿没问题吧?” “这个……必须地……” “包吃包住完活儿每人3比索有兴趣没?” “这个……可以有……” “自带工具不另加钱!” “明白……” “工具损坏不管赔偿!” “可以……” “走!” “好……” 1712年12月6日黄昏,法国巴黎辉煌壮丽的凡尔赛宫中。 一位孤独的君王脸上带着未干的泪迹,疲惫地离开了寂静的祈祷室,缓步下楼走出皇家大教堂。心烦意乱地屏退了所有伺从,无心观赏凡尔赛宫中每一处按他的审美情趣精心打造和布置的景观,视若不见地经过那些雕饰奢华的水榭、亭台、柱廊、和喷泉,伴着惨白色的凄冷夕阳,面色忧郁地踏上一条积雪薄覆的的落寞小径,独自朝冬日的运河边走去。 已经过去的1711年是个令人伤感的年份,他的王太子病逝了。可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正在过去的这个1712年更似是要完全摧毁这位曾经光耀整个欧洲的太阳王!2月12日,先是他的长孙媳玛丽不幸染天花去世,不到一周,他的长孙勃艮第公爵路易也因此病随爱妻而去。然而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厄运还在逞威!3月,这对夫妻的长子,太阳王的长曾孙布列塔尼公爵,同样因天花病逝。 痛苦的1712,难道你还藏着什么可怕的灾难,正冷笑着躲在浓黑的云层之后,耐心地等待着给这位步履已经有点蹒跚的老人以致命一击吗?从3月到一直到12月,这世上没人能了解这位君王是如何度日如年地熬过来的!现在,这可怕的1712终于快过去了吧?衰老的太阳王每天至少三次虔诚地对天主祈祷,恳求仁慈的主能够保佑他和他的家人熬过这苦难的1712…… 1712年12月6日黄昏,加勒比海托尔托拉岛罗德镇北近郊,一座寒酸的农家小院西北角上一间四面漏风的破木板棚里…… 或粗豪或尖利的笑声此起彼伏着,溢出板棚响彻在不大的农家小院里。破木板棚里连张桌子都没有,狭小的地当央铺着一块破旧的亚麻布,上面摆着一盆木薯饼子,一盆菜豆炖牛杂,还有一盘晚饭前房东大婶送来的南瓜炒花生。 一个紧挨一个围坐在“餐桌”旁的七个葫芦娃正热烈无比地喧闹着。听罗宾讲到“多大个b事儿啊还架炮轰”时,螺丝腿儿顿时笑得喘不过气来!手抖得连宝贵的朗姆酒都洒了出来。气得坐在对面的老德克笑骂着掰下手里的一块木薯饼子就砸在他脸上!螺丝也不在乎,捡起掉在地上的木薯饼子就塞嘴里了。 一时间,小托尼的嘎嘎声,切里的哈哈声,小梅子的呵呵声,胖贝格的嗬嗬声,再辅之以罗宾的嘿嘿声,在这间狭小的破板棚里乱七八糟地响成一片,就像这七个幸运的葫芦娃抽奖抽到了颗地球似的。 所以你瞧,无论你的生命很偶然地被上老的快递公司随机派送到了哪片时空,其实你都无权报怨命运的不公。真的,无论你是这片时空里的谁,无论是你的身份高贵还是卑贱,无论你是一位光焰无际的君王还是一个贫困潦倒的苦力,时光的沙漏在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是如此公平地流淌着。其实,心灵所感受到的苦乐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不过,无论是痛苦的煎熬还是快乐的时光,都在不停地切换着陪伴你而已,这就是人生真实的常态吧?就像第二天晚上在同一间木板棚里的场景…… 室内一灯如豆,斜阳那点余晖现在也已完全不见了。昏暗狭小的木屋里沉默地坐着七个愁眉不展的葫芦娃。气氛压抑萧索。 良久,老德克咳嗽一声开口了:“大家都说说吧,咋个看法?切里,你说说。” “还有啥说的?认命呗。”切里低着头摇了摇,一副沮丧的样子。 “贝格,你说说。” “我……听大伙的。”贝格眼神怯怯的,一副总是这么好说话的样子。 “罗宾,你说说。” “我也没啥说的。当初我就不赞成来这个岛——不吉利!” “不吉利?哪儿看出来的?” “‘托尔托拉’其实本来挺吉利的,我们那儿有个游戏里有句话叫‘托尔托拉庇佑着我们’……可倒霉就倒霉在最后这个‘岛’上了!连一起那就是‘拖而拖拉倒’……这明显是咱们这些打工仔的禁区和恶梦啊!咱农民工兄弟们的血汗钱都是被这么拖而拖拉倒的!卧槽塔格石马的!” 得,就算白问,这小子一激动就从嘴里往外冒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反正没人能听懂。 也难怪荣兵被气得胡说八道的,他这心里是真憋屈啊!整整两个多月,七个人在“茜雪桂种植园”里的汗水全都白流了!当初来种植园干活儿时,庄园管家提出要等咖啡收获季结束之后再一起结算工钱,理由是怕工人中途离开耽误了收获进度。荣兵当时就觉得心里不踏实,可老德克觉得没啥,这么大个种植园还能安上轮子跑了不成?可没想到,种植园是不能跑掉,但可以转让啊! 现在种植园主“托奇安尼?西约翰”突然嗝屁!他那刁钻的遗孀“爱妮娜?西约翰”只用了一天就飞速地卖掉了种植园,已经席卷了所有的钱跟情夫搭船离开了“托尔托拉”。人家新接手的种植园主根本不鸟你们的旧账,去镇里找到管家,这个吸血鬼的狗腿子一问三不知地跟你装糊涂,还威胁说再敢打扰他就报治安官抓他们! 马币的!荣兵忍不住在心里祝福着后世那些吸血而肥的王八犊子们!祝福他们早晚都像“茜雪桂种植园”的“托奇安尼?西约翰”一样嘎巴一下瘟死!然后老婆就卷了他的罪孽钱跟姘头跑路再被姘头找个僻静处掐——死! “罗斯,你说说。” “我没啥说的,总督你说啥是啥。”螺丝摇晃着头上那撮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梅里尔,你说说。” “我觉得咱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钱还玛姆大婶儿的房租了……”小梅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还没等老德克点将,小托尼就眼珠一转兴奋地纵马出阵了…… “你们说那些啥用木有!我早观察过了,‘茜雪桂庄园’防范太严,确实没啥机会。但咱们可以去镇里随便找户有钱人家下手啊?管他呢?饥饿的人犯罪连上帝都会原谅哒……” “噢?那你们大伙的意思呢?” 老德克眯起眼睛深深地盯了小托尼几秒,又环顾着大伙,语调平静地问道。 “我顶托尼!先下手偷,碰上反抗的那就抢!再敢反抗就整死!反正咱们连饭都吃不上了,还管谁的死活呢?” “我觉得罗斯说得对,又不是咱们想犯罪,咱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切里说得没错!有钱人有几个好东西?干吧!” “罗宾,你……你也……” “我……听大伙的。” 老德克摆摆手制止了所有人的议论,他又环视了一圈缓缓地开口了…… “各位,我想是时候和大家分享一个秘密了。上次进了鲨堡之后,不知为啥,我心里感觉特别不祥!于是我在夜里偷偷向天主祈祷和发誓……如果这次还能活着出去,那我一定要做天主所希望我成为的那种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做任何一件违背天主旨意的事情!” 说到这儿他把头转向了荣兵…… “罗宾,要不是就在你进来之前的那天夜里,我刚刚在心中向天主发过那个誓愿,恐怕你早死在4号套房里了。罗斯和切里都知道我啥样,要是放在以前,我是绝不会管你死活的!何况我本来就有点讨厌东方人。可我那天却不想再看着阿尔比太过分,也不愿意你就那么死了,因为我觉得天主肯定不愿意那样。” 老德克又环顾着大伙继续说:“现在你们看到了,蒙上帝的恩赐,我自由了。所以我对此更加深信不疑!这就是为啥日子再难我也不想带大家去犯罪的原因。好了,现在我给大家选择权,不想和我同路的,门在那儿……请自便吧。” 没人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话,荣兵也没说话,他低着头在心中苦笑:“人生真是充满了不可理喻的玄妙和无穷无尽的偶然……谁能想到,大不列颠的老德克于1712年4月2日深夜在鲨堡监狱地下黑牢里偷偷对上帝许过的那个愿,居然会救了一个21世纪的中国孩子呢?” 见众人都不说话,荣兵先抬起头来问道:“自卫、复仇、惩罚恶人算不算违誓?” 老德克摇头:“你说的这些不算违誓。如果所有的神父牧师和信徒们真能处处用圣经来约束自己,那全欧洲还有个鸡毛的战争和杀戮?‘打右脸,给左脸’的圣训大家都是拿来说着玩儿的,从来没人当真,我当然也没傻透腔。” 荣兵点点头:“我跟老德克。” 听了老德克的这番解释,荣兵忽然想起,看来“塔丝格?达马侯爵夫人”的那番“信仰论”还真不是瞎掰的。这欧洲人的信仰……呵呵,好吧我啥也没说行了吧? 大家也从刚才企图犯罪的狂热ji情中委顿了下来,相互看了看,就纷纷举手表示同意,没一个人离开。只有托尼小声嘟囔了一句:“唉!可惜我的手艺了……” 老德克没出声,又深深地盯了他一眼。 棚屋里刚又陷入了沉默,院子里却响起脚步声,听声音是朝木棚这边走来的。七人相互看看,心情愈加恶劣和忐忑……因为在这院子里走动的只能是一个人——房东玛姆大婶。 玛姆大婶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年龄其实并不老,五十来岁,不过脸上的皱纹却太多了,生活所赐吧。她丈夫以前是荷兰西印度公司商船上的水手,十六年前就在海上得坏血病去世了。她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安德烈斯是一位荷裔英军少尉。1703年在西班牙王位战争中的奥克斯塔特大战中战死了。 小儿子安东尼是一条英国商船上的二副,前年在佛罗里达半岛东岸被一艘巴哈马海盗趁夜袭击了他们的商船。劫掠之后,一个绰号“蝮蛇”的年轻海盗头子似乎对战果不太满意,下令把船上的洋苏木和可可全都扔海里去! 船主对安东尼一向还不错,安东尼不忍心让船主多蒙受这几百英镑毫无必要的损失,就鼓起勇气站了出来,低声下气地向那条“蝮蛇”恳求。结果“蝮蛇”却呲起獠牙乐了…… 他命令手下把安东尼打倒在甲板上,自己走过来蹲下,像个快乐的孩子在玩着什么开心的游戏一样,双手各持一支决斗抵住安东尼的两个膝盖……“嘭!” 凌晨,船医给安东尼灌了几缸子朗姆酒当麻醉剂,就直接用骨锯把双腿膝盖以下全部截肢了。他真不幸,居然还活了下来!所以现在只能在屋子里有限地活动,像个废物一样靠着年迈体弱的老母亲养活。 玛姆大婶是荷兰人,在这个以英国殖民为主的罗德镇是很受排挤和孤立的。她的家庭有两代三个男人为所属的国家或公司付出了生命和健全的肢体,可日子却穷得几乎过不下去。她们现在连罗德镇里的房子也住不起,只能住在镇郊。 玛姆大婶是靠着给镇里的富裕人家或自卫队员浆洗衣服勉强过活,偶尔也打各种零工。艰难的生活和不幸的人生遭遇,使她早早地羸弱衰老了。当时老德克他们来到“茜雪桂”种植园打工时,因为庄园女主人爱妮娜?西约翰讨厌工人住进庄园,于是就租了玛姆大婶家院子西北角一间漏风的木板棚暂住。租金只有少得可怜的每月40便士,可现在,就是这昨天就该付的80便士,老德克他们也拿不出来了。 随着大婶脚步声走近,梅里尔第一个深深地把头埋进曲起的双膝之间……因为他是老德克任命的帮中主计长,也就是会计,所有的钱都由他掌管。上个月该付房租那天,种植园以“现在付工钱怕你们拿了钱离开,导致下面的活儿没人干”为由,拖欠了他们的工钱。 手头拮据的梅里尔就红着脸去跟大婶商量,能不能等下个月拿到工钱再一起付清房租?善良的大婶倒是很大度,她宽厚地笑了…… “没事没事,德克先生和你们这些小伙子都是诚实的好人,大婶这么大岁数啦,好人坏人看得出来。大婶虽然穷,可这点房租也不会太在乎的。何况你们这几个孩子又老是帮我干这干那的,安东尼和我都非常喜欢你们。他尤其喜欢和罗宾聊天,他说罗宾是个了不起的小伙子!” 梅里尔感激地说:“谢谢大婶!您放心,下个月一拿到工钱我马上会付清房租!” 大婶豁达地摆摆手:“瞧你这孩子说的?这不算啥。要是你们手里宽裕了就给。要是不宽裕,你们想住多久大婶都不会要房租的……” 昨天就该是付清两个月房租的日子了,结果……今天大伙却落到了这般田地……唉!! “德克先生,你想把孩子们饿死吗?” 玛姆大婶刚走进这间灯光昏暗的屋子就开始埋怨老德克。 “呵呵咋会呢?大婶儿,我们刚吃过啦。”其实老德克比大婶也就小个十来岁。但大伙都这么叫,而且大婶长得确实非常老,所以老德克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别跟大婶扯谎!你们连火都没点,哪来吃的?喏……这是今晚我和安东尼的饭,大婶糊里糊涂地就做多了。我怕扔了怪可惜的,放着吧又怕坏了,你们就当帮帮大婶吧。” 玛姆大婶放下一个盆子,很快地转身出去了。 贝格看到大婶刚一出门,马上跳起来掀开盆子上月白色的麻布,里面是满满的一盆蒸甘薯。他就小声嘟囔着:“大婶也真是的,她和安东尼就俩人,干啥一次蒸这么多啊?扔了是怪可惜的。可这东西放上几天也不能坏吧?大婶可真傻!呵呵……” 房间里没人说话也没人动。贝格偷偷看看大家,咽了口唾沫也没敢伸手去拿甘薯。又沉默了一会儿,老德克声音黯哑地说:“每人吃半个,剩下的用布包起来。咱们夜里就走!” 荣兵吃惊地抬起头瞪着他:“你……咱们要赖掉可怜的玛姆大婶的房租逃走??” 老德克的脸“呼”地胀得通红……忽然恼羞成怒地“当啷”一脚把盆子踢翻了!他伸手指着荣兵压低嗓子怒吼:“好!好!有种你别走!你留下等着大婶每天都施舍点吃的准饿不死你!罗宾,你还要不要脸?!” 无星无月的深夜,七个人静静地站在木板棚的门口…… “谁还有啥能给大婶留下的?唉!算了……” 老德克说完又灰心地摆摆手。这七个家伙有六个是经过了监狱洗礼的,另一个小梅子的遭遇似乎比他们几个还惨呢!除了不能割舍的疯狗刀,谁还有啥值得留给大婶的? 七个大男人垂头无语。老德克叹了口气一挥手,七个逃债的民工可耻地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院子,连头都不敢回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本章完) 第十二章 《再会》 在荣兵看来,圣马丁岛(saintmartin)是加勒比最奇葩的岛屿之一了。(手机阅读请访问wap..com) 岛屿北部是法国统治区,首府是“马里戈”(marigot)。南部是荷兰统治区,首府是“菲利浦斯堡”(philipsburg)。 奇葩之处在于,加勒比海明明那么大,可荷法这两个战争中敌对国的殖民地却亲亲热热地挤在这么个只有37平方英里的小岛上。更奇葩的是,明明两国在欧洲的战争已经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的了,可圣马丁岛上的两国殖民地依然是云淡风轻岁月静好。除了两边的流氓有时相互挑衅斗殴之外,双方在官方层面上居然相安无事。 1713年1月3号上午,圣马丁岛荷统区“菲利浦斯堡”海港。 “你们这帮该死的强盗!!啊……”大胖子贝格头上顶着一个装满活鱼的大筐嘴里大声呼喝着跑得飞快! 一大群一直盘旋飞舞在贝格头上的“军舰鸟”中,忽然有一只振翅斜掠而过,身姿无比优美地从贝格头上的大筐里叼起一尾活蹦乱跳的大鱼腾空而去…… 从捕鱼船到码头储鱼库之间的这片沙滩,就相当于军舰鸟们的餐厅。从船上卸下一筐鱼搬到储鱼库时能剩下多少条,那就得看搬鱼工人的奔跑速度有多快了。 “这他妈就不是好鸟!整个一帮明火执仗的强盗鸟啊?”荣兵很郁闷!还有木有人管管它们了? 他表示很不服!刚想把筐抱在怀里用胸口护着跑,就被人喝止了!“老热雷米”是尼德兰人,这条渔船的船主,这段日子和德克帮相处得很好。所以他渔船上卸鱼获的活儿就被德克帮包下了。他一把拉住荣兵喝道:“罗宾你疯啦?把筐放在胸口不怕军舰鸟抢鱼时啄瞎你眼睛?” 下一趟搬鱼时,荣兵仍旧表示不屈!他眼睛在四下里寻摸…… 老热雷米诧异地抬起头问:“罗宾,你找啥呢?” “我找个东西把筐盖住!我么就不信了!咱人类还治不了一帮扁毛畜生?” “哈哈哈,罗宾你可真聪明啊。可谁又比你傻多少呢?几百年前的人就懂这法子了吧?算啦……” “为傻牙?” “因为万能的造物主总会给他所创造的生灵一条活路的。军舰鸟虽说是海鸟,可它们的羽毛上没有油,落进海里就会淹死。所以哪,抢鱼吃就是它们赖以活命的生路啊罗宾。再说,你看它们抢鱼时的姿态可有多美呀……” 荣兵头顶着一大筐鱼一边呜嗷喊叫着赤脚在沙滩上狂奔一边腹诽:“哼!热雷米这老东西没准儿年轻时就当过荷兰海盗吧?正常人有他这么推崇暴力美学的吗?” 下午两点半左右,一百二十吨的“海神”号三桅帆船终于在深水码头栈桥边停靠完毕。 船主从舷梯下来,跟码头管理员交接了一下手续付了卸货费用之后,就带着大副和一群水手径直朝市镇里走去。码头管理员头也不回地一招手,在他身后早已等得急不可耐的一群光着膀子的码头苦力就发出“轰”地一声,说笑着沿长长的栈桥向海神号快步走去。 这是满满的一船货物!有稻米、小麦、牛肉、葡萄酒、印花棉布、和亚麻衣裤。用码头苦力们的行话说,可是个“油差”呀。“德克帮”和“摩昂帮”的小伙子们都雀跃不已干劲儿十足!而码头上那些没胆子也没资格争抢这趟“油差”的散兵游勇们,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干眼馋了。 将近凌晨三点,疲惫得走路打晃的苦力们从刚被叫醒的码头管理员身边慢慢走过去。老德克和摩昂停下来跟管理员结算工钱,管理员把船主付的卸货费扣除一部分,剩下的按两帮的人头分发给两人,各自散去。 夜里这个时间的小镇比荒郊野外还要安静。野外还会有昆虫鸣叫夜鸟悲啼,而小镇上除了这几个人走过“坎克大街”时疲惫的脚步声,只剩下一片万籁俱寂。 走了好远才回到大伙在镇郊租住的小木屋里。切里翻出藏好的几个硬面包给每人分了一块。大伙几口吃完又“咕嘟咕嘟”喝了不少凉水,之后就一头扎在地上的干茅草铺上,连条被子也没有,所有人在一分钟之内全都昏然睡去了。 1713年1月4号上午十点。 老热雷米的小渔船终于从远处喇叭型的“大湾”(greatbay)入口处慢慢靠近了码头。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德克帮七人嘻嘻哈哈地站了起来,每人拿着一个大筐准备过去卸鱼获。可大家忽然发觉事情不对! 渔船上的两个小帮工像疯了似地朝码头上的人胡乱招手摇胳膊,表情惊慌失措!还带着哭腔在不停地嘶喊着…… 码头上无论是管理员、渔船主、苦力、水手、小商贩、还是在海边闲逛的镇民们都“呼啦”一下围了过去。吵嚷声询问声呼喊声议论声“嗡”地一下像炸开了锅似的……所有这一切都表明——出事了! 伤痕累累的老热雷米静静地躺在一副简易担架上,眼白的部分是血红色的,很吓人地瞪视着苍天一动不动!他双拳紧握,两条胳膊呈现痛苦的角度扭曲着,右小腿正诡异地摆在左侧的腰边…… 两个小帮工一个是老热雷米姐姐的孩子,一个是他邻居家的孩子。这两个浑身是伤的半大孩子泣不成声前言不搭后语地讲述了惨祸发生的经过…… 老热雷米真的没反抗,一点没反抗。就像他认同那些军舰鸟抢食他的鱼一样。他不是荣兵想的那样,他既没当过海盗也没做过任何他觉得违背良知和上帝意愿的事儿。他这辈子就是个谨小慎微处处与人为善的人。所以当那条“普瑞德特尔”号斯卢普纵帆船上亮出黑旗后,老热雷米就顺从地收帆停船,平静地等待着他的命运…… 海盗船比老热雷米的渔船大得多,所以直接就粗暴地用侧舷撞了过来,差点掀翻了小渔船!几个破衣烂衫甚至光着屁股只系条兜裆布的海盗粗声喝骂着跳上渔船,直接就开始打*! 老热雷米和两个孩子被踢打得满船乱滚的时候,又有一个穿戴怪异的胖子慢慢悠悠地踏进了渔船。他中等个头又胖又壮,戴着顶穴着长长的大极乐鸟尾羽的华丽宽檐呢帽,上穿一件紧绷绷的暗红色双排黄铜扣呢子大衣。下身却光着腿儿,脚上也没穿袜子,趿拉着一双露脚趾头的破布鞋。 他缓缓走了过来,拿着连鞘的宽刃重剑顶在老热雷米的额头上,用沙哑难听的声音开口了…… “船是你的?” “是的船长先生……” “为什么竟敢不停船?” “船长先生,我一看见您亮出旗子马上就……” “好!太好了!好极了!我特么就喜欢你这种犟嘴的!” 然后他就开始殴打老热雷米……除了他那双布鞋太破没法踢人之外,他先后用拳头、用肘、用带鞘宽刃重剑、用渔船上的木浆、用水坛子……朝老热雷米全身疯狂地乱打乱抽乱砸。在殴打过程中,他嘴里喷出的脏话就像闹肚子的人拉稀一样没完没了。从他这狂怒的状态你就能明白了,老热雷米当年铁定强抱过这海盗他妈咪可能还顺手掐死了他爹地!否则他哪来的这股激昂澎湃的动力呢?真么令人费解!! 殴打过后问话又开始了…… “船上都有啥?” “只……只有一些……鱼……鱼……船长先生……” “好——啊,如果我再找到一粒米一滴酒那就是你对我撒谎喽?” “啊……不不不!!还、还有一点面包,咸肉……噢……和小半桶朗姆酒……” “谁他妈让你出海就带这么点朗姆酒的?嗯??啊哈!我明白啦,你在故意浪费我的时间是吧?你想害死我是吧?” 殴打又开始了,前面依旧是没啥创意的简单重复,但最后他可能终于想起老热雷米还曾残忍地奸杀过他女儿的事了!于是嘶吼着把宽刃重剑拔出鞘,双手高举过顶,朝几乎已做不出任何遮挡动作的老热雷米的右腿上狠狠剁了下去——连剁四下! 听到这里,荣兵隔着裤子捏着maddog刀柄的手指在颤抖……他似乎扎心般地听到了老热雷米那绝对能追杀进你恶梦里的惨嚎之声! 海盗们拿走了船上能拿走的几乎一切东西——鱼、面包、咸肉、朗姆酒、斧子、锤子、解锁针、三个铜杯、三条被子、两双袜子、还从小帮工身上扒下了老热雷米的姐姐给儿子新做没几天的浅灰色亚麻布裤子……谁说海盗们挥金如土来着?至少这伙海盗绝对是相当朴实相当会过日子的人啊。 小帮工们听到一个光膀子的瘦海盗笑嘻嘻地问:“达斯船长,现在感觉咋样啦?” “妈的!被那条疯了似的‘皇家飞鹰’追了整整六天都不敢靠岸,差点没把我窝囊死!呼……还真别说,是舒服了不少。” “对呗船长,欺负人就是比挨欺负爽嘛。那你干啥不直接弄死他呢?你看他那样还活得了吗?” “不不不!兄弟,天主教导我们要仁慈。圣经上说:‘要爱你爱的人,要爱你不爱的人,要爱你的敌人……’” “哈哈!得了得了快收起你这套吧,我仁慈善良虚伪残酷的拉皮德奥船长!说实话吧,自从跟了你这虔诚的屠夫,我特么现在一听见宗教这个词儿就恶心!呃……想吐……呸!” “少废话!快走吧,再耽搁下去那条疯船又该追上来啦……” 两个侥幸没被杀掉的小帮工拼命驾船朝菲利浦堡返航,但老热雷米只熬到了海湾入口,当他的目光终于望到了自己家那幢房子的烟囱时……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担架在老热雷米的老伴、女儿、和姐姐三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中远去了……沙滩上只留下一摊暗红色的血迹。天空中习惯地聚集而来的军舰鸟今天没吃到老热雷米的鱼,很不爽地在血迹上空盘旋飞舞了一会儿,抱怨地鸣叫了几声就快乐地飞走了。 嘈杂的码头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今天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事儿。 1713年1月4号下午四点。 码头上的平静又被打破了。上午没能干上卸鱼的活儿,更因为对大家一直都不错的老热雷米惨遭横祸而情绪低落的德克帮七人,此刻又在和摩昂帮团战了。两帮因为争卸今天唯一进港的170吨的卡拉维尔快船“利夫”号的货物,正呼嚎撕打成一团! 可就在三天前,摩昂帮和德克帮还曾联手抗击法统区的“马里戈”港来挑衅滋事的那帮法国瘪三呢。战后还一起又是喝酒又是拥抱,整地亲兄热弟的。可一转眼,两帮又像以往一样说开打就开打。 港口管理员坐在几个叠放的木箱上,抽着烟斗晃荡着腿儿,悠闲地看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无聊了,他一招手,一帮目光灼灼的苦力立马蜂拥而至……管理员点了**个人,手一摆,这帮家伙就兴奋地小跑着冲过栈桥,直奔那条卡拉维尔而去。 7vs16…… 荣兵被摩昂帮的汤臣从后面抱腰摔倒后,就开始被六七个摩昂帮众围着“圈儿踢”。毫无还手机会的他只能尽力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抱头,苦中作乐地在心里叨咕:“还好我拼命地护住了脸我英俊的相貌才得以保——全……” 直到胖贝格像一辆肉坦克般狂吼着冲过来撞翻了两名摩昂帮众,荣兵才抓住机会一骨碌爬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从后面猛扑向正在围殴老德克的帮主摩昂!一把薅住他的长发死劲往后一拽……同时猛抬右膝朝摩昂后腰“嗵嗵嗵”狠命地磕了三下!听到三声惨叫之后,荣兵又被身后的摩昂帮众打倒了…… 团战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中文明有序地进行着。谁也没动任何家伙,就是拳打脚踢有底限无规则自由搏击。连咬人耳朵的事儿都没发生,所以荣兵当然也不能动刀。 在码头打架是有传统的。别说是菲利浦斯堡码头的内部赛事了,就算和 (本章未完,请翻页) 法统区那边马里戈码头的苦力帮进行“城际团战”,大家也都自觉地不动用任何兵器。也正因如此,这种群架才能够以体育休闲的健康形式延续了几十年至今。要是破坏了这个规矩和默契,那早就不是打着玩,而是演变成仇杀了! 大上个月就有一次,两边码头苦力又因为什么一根大葱两粒花生之类的事儿,在岛东的牡蛎塘约架。结果开战没多久,马里戈那边一个叫乔治的家伙,不知咋地被胖贝格给撞急眼了!居然从后腰拽出一根2呎多长的铁棍子,从后面抡起来“咣咣”两下就把贝格的脑袋打得哗哗淌血! 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罗宾猛地从后腰拔出一把样式很吓人的短刀,红着眼睛就扑了过去! 那个乔治反应还算快,嘴里惊呼一声“艾玛”扔了铁棍子就跑! 结果那小子被罗宾拿着疯狗刀一直撵到法统区的码头那边。直到有治安官带着巡防团的人出来,罗宾才不追了。在回来的路上,罗宾还用刀指着正往回走的马里戈那帮苦力们骂道:“告诉乔治那傻逼!下次再让我见着他,老子就用刀把他的俩眼珠子抠出来塞他屁股里让他三眼合一!” 自知理亏的法统区众苦力没敢和暴怒的罗宾对视,都低着头匆匆走掉了。那个乔治后来再没出现,估计是离开圣马丁了吧。 不过,荣兵还没走回码头就开始后悔了。自己今天没分寸了,违背了爸爸要自己谨记的九德中的第八条——过犹不及。 “荣兵你记着,聪明不是智慧,尺度才是。并且是最顶级的智慧。小到一个人的命运,大到一个团体的命运,更甚至大到一个国家民族的命运,都与这四个字切切相关——‘过犹不及’。这句话出自《论语?先进》,也是我希望你牢记在心的中华智慧。” 爸爸解释过这句话的含义,“过犹不及”并不是要他保守,而是让他知道对待万事应有的尺度。比如他在库莱布拉岛那次,当时毫不犹豫地干si那个“阿尔比?厄格汶”就是最佳尺度没有之一!可今天明显不是。 幸好那个乔治胆子够小跑得够快。要是那小子反应没那么迅速跑得没那么快呢?要是那小子是个虎了巴叽的玩意儿迎着刀子冲上来呢?今天的结果会是啥? 从那之后,不是面临你死我活,荣兵轻易不敢拔刀了。 说回此时,人家那**个苦力强忍着笑,已经从船上搬着货物来回走了七八趟了。德克帮和摩昂帮越打越没意思,再说这比卸货都特么累!战斗遂告无果而终。 非要整出个比分寒碜谁一下的话,只能说摩昂帮惨胜德克帮惜败。虽说人数差着一倍带拐弯,但摩昂帮是草率粗建,大多是老实孩子出身,硬凑成这么个帮,心不齐。其中比较能打的,也就帮主和汤臣那么三四个吧。 其他人不是太瘦就是太矮,再不就是手怯胆小。还有几个基本就相当于废物!跟啦啦队女郎似的,光在那儿手舞足蹈呜嗷喊叫就是不让进行**接触。估计回去准得挨骂甚至吃帮规吧。 德克帮这边呢?别看小托尼又瘦又小,打架经验简直特么丰富至极啊!手黑着呢。身手灵活眼神儿贼尖,心理素质又好得一比。 胖贝格虽说胆小,但他已经跟摩昂帮那伙人太熟了,人太熟了就没啥畏惧感了。只要他心里不怯,他那血厚防高的肉身威力就相当恐怖了。 老德克就没必要点评了吧?一个人妥妥地折腾他们三四个。 螺丝和切里打小就是那种“揍人时加攻挨揍时加防”,就这么一路加持过来的杰出青年。 荣兵现在也不算德克战队的短板了。自打“石砸烂火龙果事件”和“刀戳盖斯德左眼事件”之后,荣兵现在打这种架心里怎一个稳字了得?要不他能在挨“圈儿踢”的时候还忙里偷闲地歪歪着星爷的台词儿么? 最让人惊喜的就是小梅子。荣兵之前目睹过他的狼狈不堪,还以为他是个不会打架的乖孩子呢,其实那是走眼了。每次团战中小梅子都打得从容不迫,有板有眼有章法。莫非老德克眼光辣么毒?这孩子还真当过兵?可惜问不出来,小梅子一提起他的过往就沉默。 从上午的“老热雷米事件”之后就一直压抑沉闷的德克帮,现在脸上龇牙咧嘴浑身彩旗飘飞,正有说有笑士气昂扬地沿着“坎克大街”往租住的木屋走回去。 老德克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只是走路姿势有点怪异地夹着腿儿;小梅子一如既往地安静平和;贝格一如既往地咧嘴傻乐;螺丝切里和小托尼那可是上窜下跳有说有笑,正争抢吵嚷着复盘刚才团战中的精彩花絮;只有荣兵表情茫然若失地不知在想什么…… 是啊,没人会知道也无人能理解此刻荣兵脑海里那些杂乱无章的片断。 海盗们的碧海蓝天白帆黑旗海鸟铜炮长剑远航战斗自由荣耀…… 蒙特西诺斯老爹唯一的儿子,他生命里的阳光……那位英勇不屈的西班牙海军帆缆士官长…… 双手撑地艰难地挪移着身体,要去给妈妈做晚饭的玛姆大婶的小儿子安东尼…… 老热雷米那条被宽刃重剑砍下来的,正静静地摆放在他左腰旁边的苍白僵硬的右小腿…… 那些盘旋在老热雷米渔船上空的食客——军舰鸟们优美的身姿…… 荣兵今天特别失落,因为看到了在他之前的世界里根本没法想像的残酷和血腥,也因为那个曾被迪斯尼用浪漫的彩纸包装过的海盗童话,此刻已然变成了现实中肮脏丑恶的鬼故事。 路过面包铺的时候大家习惯地站住了。老德克吩咐:“今天买点好的。”小梅子点点头,小心地从破衣服里面贴身的地方摸出一把铜币,数出一些,走过去买了“面包师的一打”——十三个面包。然后大伙继续往“家”走。 坎克大街走到头拐上了“维可特瑞”大街,就看见“比格印酒馆”了。今天在酒馆大门的左边刚刚立起了一块红橡木牌,上面写着“音乐美酒之夜——来自维也纳的两位演奏家今晚将用他们的音乐倾情为您的美酒伴奏!” 酒馆灰蒙蒙的玻璃窗里面热闹非常,走在街上就能听到嘈杂欢乐的吵嚷声、口哨声、维乌埃拉琴声和各种口音的怪里怪气的歌声…… 回到了小木屋,大伙先打水洗去脸上身上的泥污和血迹,切里去炖了一大锅咸肉丁豌豆汤。大家围坐在一起做完餐前祷告,就连说带笑地吃着去掉麸皮的廉价白面包,喝着热乎乎的咸肉丁豌豆汤,热闹的样子简直就像在参加国王的宴会。 丰盛的晚宴之后,天就慢慢暗了下来。小梅子点亮了那盏捡来的破油灯,几个人找出针线和一些破布头,尽量把衣服上破得实在太难看的地方将就缝补一下。 今晚一直沉默的罗宾忽然抬起头说:“船长,我想去酒吧,让小梅子给我点钱。” 他用的根本不是平时的请求和商量句式,倒有几分像命令的口气。大伙都吃惊地扭脸望向他,老德克也抬起头来在昏黄的油灯光晕里眯起眼睛看了看…… 但他没注视太久,或许是怕犹豫的时间过长会伤了罗宾的自尊心,就平静地“噢”了一声,扭头对梅里尔说:“给罗宾些钱,你自己看着给吧。”又低下头去继续缝补裤裆上那处不补绝对不行的破洞了。 荣兵端着3便士一大铜杯加了焦糖的黑朗姆酒,也不在乎身后酒馆杂工的眼神,径自走到门口靠窗的一张桌前坐了下来。此时酒馆里客人很多,几乎没几个空位置了,只能和别人凑一桌。他对面是两个舌头都喝大了的醉汉在不停地嘀嘀咕咕,偶尔还粗声粗气地大笑一阵,听口音像爱尔兰人。 荣兵端起铜杯喝了一大口……刹那间口腔就如同受了刑一般!他呲牙咧嘴的样子把对面那俩家伙都给逗乐了。荣兵也不在乎,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脑海中还是那些不断闪现的片断……只是在领教了这种黑朗姆的厉害之后,他现在只敢过好一会儿才小口地抿一下了。 想想从孩提时代起就陪伴着自己的,那些穿着可爱的童话衣衫的加勒比海盗,荣兵摇摇头,抿了一小口。 想想蒙特西诺斯老爹、玛姆大婶、老热雷米……荣兵咬了咬嘴唇,端起杯来猛地喝了一大口! “咳咳咳咳……”咳嗽声太剧烈了,甚至让喧嚣嘈杂的酒吧都安静了片刻……荣兵不好意思地捂着嘴边咳嗽边环视四周,引来一阵各种腔调的无聊笑声。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比之前又多出了不少。比格印酒馆今晚的生意实在好到爆了!此刻不但座位满满,还有好多客人在站着喝酒聊天。 可也怪了,靠近舞台位置最好的那张大桌居然只有一位女客,显得空荡荡的。她面前的桌上放着好几个酒瓶,应该是个女酒鬼吧?在酒馆这昏黄的油灯和烟雾氤氲的光影里,能看见她头上扎着的那条红白蓝三色的碎花海盗巾,和垂下来遮住了脸庞的棕红色长发。因为是侧对着荣兵,除了长长的睫毛红红的唇角和尖翘的下颌,看不到她长什么样子。 今晚比格印酒馆的生意格外好是有原因的。酒馆老板此时已满面红光地站在了小舞台上…… “女士们先生们,比格印酒馆今晚无比荣幸地邀请到了来自维也纳的两位天才音乐家莅临演奏。左边这位就是来自维也纳著名的音乐世家‘米利安格’家族的‘博伊奥’先生。他是维也纳皇家大乐团中最有才华的小提琴演奏家!并且他还是一位诗人!而右边这位则是来自意大利声名远播的古老世家‘库查’家族的‘巴尼’子爵!他不但是一位尊贵的子爵,同时还是一位天才的鲁特琴演奏大师!蕾的丝俺的尖头们……今晚,就让我们一起享受这音乐美酒之夜吧!康芒欢乐!康芒美酒!康姆盎mu——sic!” 热烈的掌声停歇之后又静默了几秒,鲁特琴低音区的几组复弦先柔和地慢拔了一下……然后一首乐曲开头就节奏明快的小提琴曲开始在酒馆里飞扬并瞬间就点燃了欢乐的气氛! 那位相貌俊朗的博伊奥像温柔地依偎着情人一样,把下颌紧贴在小提琴的腮托上,时而随音乐的旋律优雅地倾斜一下身体,时而伴着乐曲的节拍潇洒地甩一下过肩的金色长发…… 掌声雷动!荣兵呆了……他今晚果然来对了!那些纠缠了他一整天的烦躁瞬间冰融无踪!这首欢快大气的琴曲他从没听过,但乐曲中那神奇飞舞的乐之灵一下就抓住了他的心!还有那把协奏的鲁特琴,柔和的琴音丝毫不会去抢小提琴的风头,却又用优美的和弦把小提琴曲衬托得更加丰满圆润,丝毫没有了乐器独奏时的单调之感。荣兵举着杯子端在嘴边忘了喝酒也忘了放下……他已经听呆了! 比格印酒馆里的客人们可不会像那些优雅矜持的贵族绅士一样谨守欣赏乐曲时的礼仪,他们不懂什么音乐在演奏过程中不可以发出声音的规矩。他们只知道心中有欢乐就得抒发……现在此刻马上就得抒发!于是酒吧里随着乐曲节拍而发出的跺脚声、拍掌声、口哨声、男人和女人们大声的叫好声……让整个酒馆里的空气热烈地爆燃了起来,如同欢乐的海洋在沸腾! 可忽然!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坐得离舞台最近的那位女士不知为什么忽然烦躁了!她用一把连鞘的大碗护手剑“啪啪啪”地猛敲桌面!两个空酒瓶都被拔拉到地上摔得粉碎。 就像刚打上课铃后嗡嗡声一片的教室里,忽然听到女老师不耐烦地用教鞭啪啪啪抽打讲桌一样,教室里……不是,酒馆里瞬间就安静了。 米利安格宠辱不惊地停止了演奏,把小提琴从肩上拿下,平静地望向那位女士。现场一片安静,连酒馆老板也默不作声。一个声音不尖也不脆,声线圆润挺有磁性的好听女声响了起来,只是她略带鼻音的语调显得有些清冷和落寞,还带了点醉酒女人的含混…… “我很抱歉,这位……嗯……米利安格先生。您的这首琴曲名字是什么?我怎么没有听过?” “尊敬的女士,这是一位意大利神父维瓦尔第(antoni (本章未完,请翻页) oluciovivaldi)先生去年才创作出来的小提琴协奏曲。曲名叫做《非凡》!” “我知道打断您的演奏是非常不礼貌的。可是,您这首非常好听的《非凡》未免太欢乐也太长了些,它与我此刻的心情极度的不适。我呢,今晚特别想听另一种音乐。所以,现在我想请您坐下来喝杯酒歇歇。请那位巴尼子爵弹奏一首鲁特琴曲,可以吗?” 沉默了几秒,博伊奥?米利安格很有风度地微一鞠躬:“好的,尊敬的女士。我将悉听尊便。并且我了解我的老友,巴尼子爵的琴声不但会给您,也会给比格印酒馆在场的所有女士先生们带来无比愉悦的心灵享受。” 酒馆里的气氛松缓了下来,众人嗡嗡的低语声说笑声又响了起来。那位巴尼子爵穿着一件纤瘦合体的宝蓝色饰金边长款上衣,白衬衫的领口是用花边缎带扣住的拉巴领。身材姿态着装都绝对ok,满满的贵族范儿。可惜有点不争气的是,他头发有点稀疏谢顶。而且面容虽还算清俊,表情却显得不那么端庄,眼珠转动得有点过于灵活了。这可与贵族的仪态规范相去甚远。 他走上前来对大伙微一鞠躬,然后眼里闪烁着男人看漂亮女人时的那种光芒笑眯眯地问:“那么,尊敬的女士,我将荣幸地为您弹奏谁的琴曲?您是喜欢魏斯(weiss)、米兰(luiszhuanlan)还是科尔贝塔(corbetta)的作品呢?” “不,今晚我只想听忧郁大师‘约翰?道兰’(johndolwland)的曲子。” 巴尼子爵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士那条蓝白红三色的碎花海盗头巾,又瞄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大碗护手剑,脸上绽放着“我懂啦”的微笑说:“遵命,美丽非凡的女士。那我将为您和大家弹奏一首道兰大师为那位英勇卓越的‘海盗船长派勃’所做的那首《fortune》(财富)吧。我想这首琴曲一定符合您的心意。” “抱歉,子爵阁下。可我今晚只想听他那首《unejeunefillette》(一个小女孩)。” “好的没问题……” 片刻之后,鲁特琴令人遐思的音色就柔曼地飘荡在了酒吧里。 可荣兵的好心情全没了!与琴声无关,与音乐无关,他死死地盯着那位女士脑后的海盗巾和桌上的大碗剑,悄悄咬起了牙!她咋那么牛呢?她自己不爽就可以破坏所有人的欢乐?她算什么东西?? 那些军舰鸟飞舞的身姿又盘旋在脑海里……“这他妈就不是只好鸟儿!” 本来荣兵喜欢吉他,而吉他与鲁特琴是叔伯兄弟。可现在连巴尼?库查子爵正在弹奏的这首好听的《一个小女孩》他也听不进去了。之所以没马上离开是不想浪费这半杯黑朗姆。从前没心没肺的他现在可真知道了,一便士也是来之不易的。 一曲终了,那只军舰鸟带头鼓掌,接着就掌声四起,酒馆里又恢复了刚才欢乐的气氛。军舰鸟举起一瓶还剩下一少半的威士忌冲演奏者致意:“敬您,才华横溢的子爵阁下!我简直觉得这是上帝在执您之手弹奏的!我还能请您再慷慨地为我弹奏一遍这首曲子吗?” 说完她就一仰头“咕咚咕咚……”把瓶里的威士忌一口喝干了! 她这话分明就等于是“扑哧”扎了子爵一大针管子**剂!只见他立马目泛精光颊飞瑞彩摇头晃脑是运指如飞!一首比刚才更好听的《一个小女孩》又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 荣兵听到对面的两个爱尔兰人在小声嘀咕…… “怀特,这女的谁呀这么拽?” “你不知道?她可是咱们爱尔兰的杰出老乡呢!” “啊哈……那我就知道啦!詹姆的那个小骚太太吧?” “嘘……别惹事儿吉米!” 这时鲁特琴节奏和音调一变,已经转为刚被那只军舰鸟又点奏的另一首曲子——约翰?道兰的《cansheexcuse》(她能原谅吗) 巴尼子爵明显加快了曲子的节奏,在他目光的示意下,米利安格的小提琴也在乐曲的两小节之间默契地响起……两件乐器华丽的配合,使酒馆里的人们情不自禁地发出“哗……”的一片赞叹之声! 音乐弥漫中的酒馆里又充满了喧闹的嘈杂声;酒瓶酒杯的碰响声;男人女人们高声的谈笑声;还有拍手跺脚喝彩声。有很多人已经按捺不住地开始在酒吧中间的空地上起舞了。各种舞姿各种醉态引发了此起彼伏的粗犷笑声和尖利的口哨。 那只军舰鸟詹姆太太又举起酒瓶仰头喝了几大口,之后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蹾!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有点踉跄地走进跳舞的人群,也随着音乐的节拍扭动腰肢跳了起来…… 在她偶尔甩动长发扭过身子的时候,荣兵才终于看清,这是个肤白唇红,黛眉弯细,有着秀挺的鼻子和尖翘下颌的女孩。说是女孩肯定不对了,因为刚才对面的吉米说她是什么詹姆的太太。可她的穿着打扮和举止作派,丝毫没有太太们该有的端庄矜持,倒像个自由任性的单身小太妹。 可无论她脸蛋多么白净漂亮身材多么纤合有度,此时这位人qi太妹在荣兵的眼里就是只令人厌恶的军舰鸟!反正不是啥好鸟儿! 也许是嫌独舞无趣,又或是另有打算吧,那位太妹忽然一把搂住了身边一位头发油亮的小胡子男人,似乎想邀他共舞。可那个本来身形挺拔姿态优雅的男人忽然很狼狈地往后连退几步,撞到了后面正拍手看热闹的酒客。他故作惊慌却嘴角带笑地高举双手大声喊:“上帝和诚实的各位都可作证——我绝对没碰过詹姆?波尼的太太一根手指头!” 酒馆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更热烈的哄笑声跺脚声和口哨声……而琴声也凑趣地分外响亮和欢快起来。 太妹也被他夸张的样子逗笑了。她笑骂了句:“白长了副男人样儿的懦夫!”惹来大家一阵更开心的哄笑声。然后她就醉眼迷蒙地微微踉跄着又在酒吧里寻觅起来…… 此刻酒吧里的男人虽说不少,但大多是中年以上的男人。看来这位太妹今晚的口味是小伙子,所以大叔们都不入她法眼。可来这海港小镇酒馆里玩的酒客层次能高哪儿去?基本都是些低阶文员、士兵、种植园主、船员水手、小商小贩、甚至地痞无赖罢了。而其中的那些年轻人,有的牙齿焦黑有的头发蓬乱,有的貌丑有的猥琐……总之能入眼的着实不多。 这位太妹好不容易又在酒吧东边靠墙那桌发现了一个还算干净齐整的年轻人,可当她迈着醉步朝那小伙子走过去时,那小伙子却抬起头来慌乱地望着她,眼珠忽然机智地一转……“呯”地一头趴在桌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叨咕:“艾玛酒劲儿真大我醉啦……” 等着看热闹的人群“轰”地一声笑得更响了!小太妹鄙夷地看着小伙子桌上那半杯柳橙汁,无奈地笑骂了一句什么,就转过身去再次四下打量…… 两位不凡的音乐家——巴尼?库查子爵和博伊奥?米利安格先生,现在又默契地交换了角色,米利安格的小提琴主奏,巴尼子爵转为协奏。那首拔人心弦磅礴大气的《非凡》再次响起。 伴着乐曲的旋律,挺着丝绒紧身上衣低圆领间露出的那一片高耸的雪白,小太妹军舰鸟扭动着腰肢,脚步飘摇眼神迷离地朝她的下一个猎物走去…… 坐在酒吧门口昏黄的灯光暗影里的那个男子,本来最不该成为詹太的狩猎目标。他那身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黑是蓝还是灰的破衣裤,已经很嚣张地宣告了他的身份——码头苦力。比格印酒馆里的酒客层次的确不高,可身份最低微的一个也就非他莫属了吧? 但那个男子的身上却似乎有一种……说不清楚,反正不太一样的感觉。也许酒醉的太妹此刻正是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吸引着,才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 那人一头刚过肩的黑亮头发洗得很干净,这与苦力们邋遢的习惯可不大一样。他右手捏着酒杯,左手支着腮,扭过脸来表情淡然地看着款款走来的太妹。 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出他身材很高。挺拔微瘦,姿态自然。他眼神中既没有之前那两个男人的戏谑或慌乱,也没有巴尼?库查子爵的那种炽烈和闪烁。而是在清冷中似乎还带着些不屑的味道…… 走到了近前,太妹才终于在昏黄的光线里看清楚……这居然是个皮肤浅黄的异族东方人? “嚯!很少见嘛。那么……请我喝一杯怎么样?气度非凡的东方绅士?”太妹也学着荣兵的样子,一手横胸,一手支在脸颊上,身姿曼妙地站在桌边似笑非笑地开口了。 她这句话果然收到了意料之中的笑果,酒吧内顿时响起了一片哄笑声。是啊,这个人罕见的东方面孔,加上破烂的衣服和苦力的身份,与“绅士”这个词恰成多么可笑的反差?再伴着两件乐器正在倾情演绎的那首《非凡》,更增笑点!人们都带着好玩的表情低声说笑着,等着看到更非凡更有趣的场面出现…… “抱歉女士。我没钱。” 那个年轻的东方人说得那么平静自然,似乎在酒吧里没钱请一位漂亮女士喝一杯,在他的观念里根本就不是啥丢脸的事儿。 “咯咯咯……不会吧?我可听说你们东方的富翁都很节俭。好吧,那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太妹显然就是存心来找乐子的,所以她马上微微歪着头含笑注视着苦力又开口了。 “还是抱歉,女士。” “是吗?可我很想知道,像您这样一位衣冠楚楚看起来相当体面的绅士,这次又会用一个什么理由来拒绝一位女士呢?” “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种类型,女士。” “能说具体点吗?年轻的东方苏格拉底。” “就像一滴水和一滴油,看上去挺像同类,却永远不能混在一起。” “噢?”太妹盯着荣兵的脸,嘴角还在笑,眼睛却已经不笑了。 “这么说,您觉得我是寡淡无味的水喽?” 荣兵盯着她的脸摇摇头不说话…… “这么说,您觉得我是浑浊不堪的油喽?”太妹的嘴角依然在笑,可眼神里已经悄然挂满了寒霜。 荣兵盯着她的脸摇摇头不说话…… “那您的意思……我是?” 荣兵仍是不说话,端起杯子一仰头把酒喝干……蹾下杯子就起身离开了。 太妹略一迟疑,她或许是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教训一下这个嘴很硬的东方佬,可那个人已经站在酒馆门口转回身,忽然侧过脸去吐了一口痰…… 他冲盯着他看的太妹扬扬下颌,又用眼睛示意一下那口痰,转身出门而去。 “哗……!!”瞬间,酒吧的顶棚差点被掀了盖子! 所有男人都仰着头露出牙膛“嘎嘎嘎”地狂笑着;所有女人都忘了捂嘴,或是死死抓住身边男人的衣服,或是捂着肚子趴在橡木桌上“咯咯咯”地笑得喘不过气来。 鲁特琴和小提琴的伴奏也落井下石般地响起,演奏的还是约翰?道兰那首——《她能原谅吗》 “你他妈找死啊东方佬!!” 恼羞成疯的太妹习惯性地去摸武器,却发现剑和枪在跳舞之前都放在那边的桌上了。 她猛地冲过去追,可踉跄的脚步让她差点绊倒。她恼怒地随手抓起东方人喝酒的那个杯子,“呼”地朝那个已经走出很远的家伙用力扔了过去!只听到一阵“叮啦当啷”的声音在远处漆黑的街巷里乱响,也不知打到没有。脚步声却越来越远了。 “无论在哪儿,这辈子我都跟你没完东方佬!”安妮?波尼一手扶着比格印酒馆的大门,一手攥起拳头羞恼地对着空无一人的维可特瑞街道那端大声咒骂着! 此刻欢乐喧嚣已极的酒吧里,曲目已悄然换成了约翰?道兰另一首悠扬的——《farewell》(再会)…… (本章完) 第十三章 往事 “谁?那个不敢和她跳舞的人说她是谁太太??” 总算发泄了郁闷的荣兵,正乐呵呵地与大家分享“一口浓痰射落一只军舰鸟”的故事。冷不丁老德克的表情就从哈哈大笑切换成了紧张! “詹姆……詹姆?波尼吧?我应该没记错吧……” 荣兵从老德克的表情就知道不妙。果然,老德克几秒钟内就做出了决定——“咱们得走!今晚!” 夜很静,市镇的官员为了省灯油钱,连那些本来就稀疏的路灯杆都成了摆设。街上漆黑一片,之前疯狂喧闹了大半个夜晚的“比格印酒馆”,此刻也已在黑灯瞎火中疲惫地沉默了。 七个葫芦娃也没啥东西可收拾的,除了每人随身带的一把牙刷。这是用荣兵从小镇屠户家要来的短硬猪鬃和两片薄木片做成的。再就只是一些剩下不多的豌豆,咸肉和两个面包,都让贝格用布包上带走了。这次他们没欠房租,倒是房东欠了他们一点,因为是上打租的。 码头这边也是一团漆黑。大家摸黑踏上了栈桥,朝桥头那条“利夫”号悄悄走去。 有个老德克这样的“扛把子”就是好。他果然与船长七攀八扯地又找到了共同熟识的朋友。荣兵现在毫不怀疑,只要老德克愿意,他没准儿在几分钟内就能和欧洲所有君主都连上拐弯亲戚和朋友。 第二天上午利夫号起锚之时,在船舷边站成一溜儿的德克帮,向码头上全都站了起来惊愕地仰脸看他们的摩昂帮挥手致意…… “干啥要走啊德克?没必要吓成这熊样儿吧?我真告诉过帮里弟兄,每次都给你们德克帮留口气儿,一下打死以后就没得玩儿了。大家不是一直都打得挺好的吗?你们一走,这塌梁的也太寂寞啦?” 摩昂撅个屁股弓着身子双手掐着腰,抬头看着德克帮的宿敌们。看来这欠揍的帮主还打出感情来了,从他的语气中居然真能听出几分猩猩相戏的不舍来。 “哈哈!打你们实在太无聊啦,16个打7个还老挨削,我都替你脸红。达利欧?摩昂,实在混不出来就改行算逑!圣马丁太小啦,不够俺们折腾的,哥几个当然要去更广阔的海天挑战更强者喽!seeyou……” “罗宾,你甭呲个白牙在那儿笑!德克帮数你小子最坏!你给我等着!你欠我这三脚我迟早得还回来!咝……卧槽……你小子闹着玩儿真抠眼珠子啊,我这老腰昨晚足足塌梁的疼了一宿!” 荣兵笑眯眯地对达利欧?摩昂,对摩昂帮众,也对又一个留下了他时光和足迹的加勒比海岛挥手告别了。 利夫号的第一个目标,正是老德克避之惟恐不及的安提瓜岛的圣约翰港。但这次不用担心,因为利夫号在圣约翰只是短停,从那里装上一批造船用的材料。包括一些巴劳木和橡木,英格兰东部生产的帆布、弗兰德尔生产的锚索,还有焦油、沥青、**纤维、松香、硫磺和铁钉之类的。之后要把这些货物运送到“博奈尔岛”棕榈滩的“老奴屋造船厂”。运送的材料这么多,看来那个造船厂这是要造大舰的节奏。 这一趟航行差不多要个把月。老德克和船长谈好了,航行期间,他们七个就等于是船上的免费水手。船长给他们提供一间小杂物舱居住,不用和别的水手挤大舱室,免得起不必要的冲突,还免费提供伙食。但这七人航行期间归商船的二副“希奥因?德兹”管理和支配。服从调度参加所有需要他们出力的船上工作。 才早上五点,德克帮七个葫芦娃已经撅着屁股跪在了甲板上……平行排成一溜儿,每人双手抓着一块“圣经石”。你以为早?其实他们都被叫起来一个小时了。 老德克喝令一声“开始!”就带动六名帮众开始了每天都要做的“圣石磨洗”。 以帮主为首的这七个葫芦娃双手按住“圣经石”在甲板上“咔咔咔”地用力擦洗着。每人旁边放着一个装满海水的木桶,擦几下就要用圣经石蘸一下水,再接着“咔咔咔”地用力擦。 老德克负责在前面引领节奏,并不时地喝令大家移位。他们手里拿的这块“圣经石”是一种砂岩质的海飘石。因为大小形状与一本圣经差不多,因之得名。还有一个原因,现在荣兵也是亲身体会到了。手拿“圣经”这么跪着膝行,真跟个虔诚的祈祷者似的,怪不得干这活儿被称做“圣石磨洗”呢。 二副“希奥因?德兹”晃晃悠悠地从荣兵身后走过的时候,忍不住踢了他小腿一脚。其实前甲板这里挺宽敞,荣兵根本没碍着他走路。可希奥因就是看这个东方佬不顺眼! 七个葫芦娃刚上船的第二天早上,希奥因刚用哨子把他们叫起来,一转身,却发现这七个家伙并没马上去干活儿,反而先跑去船尾舀了淡水都在那儿刷牙……这可把希奥因给气坏了! 第一,你们这帮欠管教的家伙竟敢为这么无聊的事儿浪费船上宝贵的淡水? 第二,你们竟敢把那点小破事儿看得比二副俺安排你们干活儿还重要? 第三,你们经过俺允许了么? 第四,俺手里有权都不赶快用那苍白的人生会是多么地寂寞如雪啊? 第五,……第五啥来着?噢,对,俺看你们就不顺眼! 罚!七个人一天不许喝水!想刷牙?用尿试试有兴趣没? 可这罗宾真是个犟种!那次受罚之后,居然还听别的水手打小报告说,罗宾有时晚上还用省下来的水偷偷在船尾刷牙!这特么不是挑衅俺地权威外加寒碜俺这嘴焦黄黢黑五缺七倒残破不堪的“水手牙”吗?玛丹德!一看见你那口整齐洁白的牙冲俺露出来,俺这心里就堵——得慌! 一个手握管理大权的人要想整人挑刺儿还不简单?于是,还不到十天,除了老德克那莫测的眼神儿让他有种莫名的压力,没敢动之外。其他六个葫芦娃每个人都挨过他的拳脚巴掌了。理由是各种让你躲无可躲的比如…… “啪!你怎么没长眼睛呢挡俺滴路啦!” “啪!你怎么圣石磨洗姿势这么难看想恶心俺哪?” “啪!你怎么敢在庄严神圣滴工作之中说笑涅!” “啪!你怎么带来这股晦气滴不然天能这么热吗?” “啪!你怎么……你怎么不戴帽子呢……!?” 大家背后议论起“希奥因?德兹”那副德性时,嘴里报怨最多的就是小托尼,心里报怨最多的是荣兵,但老德克却总是表情平静地不置一词。而那三位好像没觉得这有啥不能接受的,都淡然地没当一回事儿。最后还是螺丝腿儿做了结案陈词:“托尼,你是没在船上干过,你不懂……” 利夫号上的伙食倒还算凑和吧。水手们的食物主要是黑面包、燕麦粥、干豌豆、咸猪肉,干奶酪、腌鳕鱼、和啤酒朗姆酒。但他们在就餐时也看到过,船长大副他们几个人的伙食就好太多了。有精粉白面包、香肠、奶油、鸡蛋、牛肉、芜菁、胡萝卜、新鲜鳕鱼、菠萝和甜橙、葡萄酒马德拉酒各种酒。 表面看去水手们的伙食也还不错。但其实真的只能算凑和。因为黑面包是大副不知从哪个黑心商人那儿淘弄来的便宜货,里面掺的锯末子可真不少!出海这么多天,早就又干又硬了。如果不是用啤酒或水先泡一会儿等软了再吃,就算以荣兵那么好的牙口,瞄着它时也会心房乱颤的!咸肉呢?不是用刀来切的,每次餐前都是厨师用锯子锯开的。吓人不?干奶酪还好,就是吃的时候必需用到的一件工具是铁锤!相当震撼…… 饮水呢?在利夫号后桅杆那儿有一个淡水槽,名曰“海上甘泉”。名字挺好听哈?不光这条船,这时代船上的淡水槽都有这个别致的雅称。不过航行这么多天后,“海上甘泉”里就长满了各种藻类霉斑还有股臭味儿!直饮的后果……相当五彩斑斓! 好吧,水这么不可靠我喝啤酒行不?管咋地多少还能有点杀菌和补充维生素的功能吧? 确实有啤酒喝,但别忘了保鲜的问题。放在大木桶里的啤酒出海数日之后就开始变质,又酸又馊的啤酒……请喝吧!那味道跟尿真没啥区别。不是、内个……老道也没喝过那玩意儿,我就打一比方。 但就这馊啤酒也是配给制的,每人每天只有两品脱,也就一斤二两多点吧。 我肠胃不好喝不了这馊啤酒,那我喝朗姆酒行吗?行,可以,每七天给你半品脱的一杯。前提——这七天里你没犯任何过错。 我擦!可俺们七个金刚葫芦娃几乎特么天天都在犯错啊! 今晚德克帮轮值的是“第二狗班”(18:00——20:00)。其实风帆船上的水手们也不都是片刻不停地一直在忙。像现在正常的航行状态下,那些掌舵操帆的活儿都有专业船员来做。他们普通水手值班只是干点零活儿——用拖把擦擦甲板,把船台上所有的铜质器件都擦亮,把多余的缆绳整理好盘成圈备用之类。 天快黑透了。海面上的风很小,航速也就三节的样子。德克帮七人忙完了手里的活儿,就在后甲板的木箱堆下坐着聊天…… “罗宾,你不舒服吗?我看你今晚没怎么吃东西。”小梅子绝对小暧男一枚。 “没不舒服,我在面包上看到一条象鼻虫……”荣兵现在一想到那条虫子在他的黑面包上奋力蠕动的样子还……呕! “嗯,理解。其实我也讨厌象鼻虫,吃的时候味道有点苦,是吧罗斯?”切里表示理解。 “还行吧,有点苦。反正不如黑头蛆嚼在嘴里感觉肥腻腻的还挺甜……” 荣兵盯着那俩不嫌恶心的家伙心说:“英雄们啊!我服了能饶命不?再这么讲下去我明天早饭也必省无疑!” 小梅子会心一笑,他抬起很长的睫毛对那俩英雄说:“不是的,罗宾应该是还不大习惯海上的生活。” 没想到这下却让那俩家伙涌起了变态的兴奋!他们可能好久都没机会这么整整海上新人,并趁机秀秀自己的海上见识和阅历了吧?所以俩人的表现那是相当激动啊。 “罗宾,真的假的?那你吃过“磨牙棒”吗?” “罗宾,那你吃过“会走路的饼干”吗?” “罗宾,那你吃过咸僵尸吗?” “罗宾,那你吃过“木乃伊”口味儿的肉吗?” 荣兵实在是无力招架他俩变态的热情和诡异的兴奋,只能像个弱智似地瞪着眼摇头……“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同样是买咸肉,为啥就不买点好的呢?” 罗斯:“你咋啦罗宾?有时候你可聪明了,可有时候我老觉得你压根就不像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呢?” 切里:“便宜呀大哥!省钱啊大哥!利润哪大哥!” 荣兵:“得得……您二位控制一下情绪,我明白了还不行吗?” 没想到在旁边咧嘴一直乐的贝格也参赛了。 “罗斯,切里,你俩吃过年头最长的咸肉是多久的?” 切里撇撇嘴:“哟荷胖子!敢跟我比这个?我几年前在皇家海军吃过1699年的咸肉!整整放了十一年!你没听错,十一年哪!” 罗斯摇晃了一下头上那撮毛:“胖子,说到这个你真没法比。我以前在商船上吃到过1686年出厂的咸肉,听见了吗?1686年出厂!足足25岁高龄!” 贝格憨憨地一笑:“五年前我在皇家海军的军舰上干活儿,有次开饭时抬过来一桶咸肉。有个上等水兵抱着那个木桶就哇哇大哭咋也劝不住。那上边的出厂日期是1653年,他的爷爷就是在那年晚餐时正吃着新出厂的这批咸肉,被雾中偷袭的荷兰小炮艇给炸死啦。上等兵说一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见这桶咸肉就想起他爷爷了……他这话吓得谁都不敢吃了!后来我是实在忍不住才……” 看着那俩家伙目瞪口呆的样子,荣兵心里这个解气呀! “哼哼,恶心人自有恶心人磨!可惜我肚里也有点料不能抖露。我要是给你们也讲讲以后发生的‘纳尔逊之血’的故事,我看你们这帮家伙以后再喝朗姆酒时心里犯膈应不?” 忽然看见老德克在旁边笑吟吟地盯着他好像有话要说,荣兵马上心里一紧……这老变态的黑历史肯定更多,他不会是想拿出更恶心的‘罪恶料理史’来参赛吧? 老德克果然开口了…… “罗宾,我好些时候都觉得你真挺奇怪的。要说你一个东方人不了解欧洲吧,可你有时说到一些欧洲的事儿居然那么详细。甚至有好些连我都只知道个大概。而且说到航海,你明明连“转桁索”和“缭绳”都不认识,可那天你和罗斯辩论时提到的什么“中分纬度改正量”和“影响风压差大小的因素”那些话实在高深!别说罗斯了,连我也只能勉强听懂个三四成。你这孩子到底是……” 荣兵心里一惊!不好!老狐狸又要来盘我的底了……幸好哥们之前我心里还准备过,要不然还不被你当场问成弱智啊? 腹黑归腹黑,荣兵现在也知道,老德克这种盘底,绝不是以前那种出于戒备。应该只是一种朋友之间想彼此了解的正常心理。何况,自己有时高兴了一个不防头,可能话也确实是多了点。看来以后这方面还真得谨慎了。 “嗯……是这样。我以前在中国的时候,学的就是航海。但都只是在课堂上学的,之前没上过海船。我又学得马虎,所以差不多都忘光了。去年跟着我们家乡一条嗯……湖州的船第一次跑海路去马尼拉,没想到在一个缺德老头儿家里喝了一口被人加料的朗姆酒就迷糊了,醒来之后就在来西印度的船上了……” 大伙这还是第一次听荣兵讲起与自己有关的经历,可一听荣兵说到“醉达加勒比”的过程,好几个就哈哈大笑起来,整得荣兵莫名其妙的。 罗斯笑着说:“罗宾,大伙不是笑你,而是笑你和老德克来加勒比的经历简直一模一样啊。” “真的?”荣兵也惊奇地望着老德克。 老德克也笑着点点头:“好吧,既然大家都相处这么久了,还没好好说说各自的事儿,那咱就聊聊好了。我先说吧……” “我的家庭是祖居英格兰德文郡的契约租地农(leaseholders)。童年时光很平淡也很快乐。英格兰的那种小乡村真是挺美的,安静祥和得就像田园油画一样。虽然日子不富裕,但人们也没太多奢望,就那样平静地过呗。家里除了父母亲,还有一个比我大五岁的姐姐。父亲在农民里算是挺有见识的人,所以我十多岁时还被他送到附近一所教会办的学校里读过几年书。我也是在那时认识了附近一个村庄里善良聪慧又美丽的女孩安琪。回想起来,那些日子的每一天,都像一幅永存在我记忆里的精美油画啊……” “可人为什么要长大呢?世界为啥要变化呢?也许你们觉得这话可笑,可我真没觉得大炮和战舰越来越先进有什么好,大楼和大桥越建越气派又有什么好。当我后来见识了这世间无数的繁华之后,我直到现在仍深深觉得,我这一生里最幸福的日子,还是在那个优美安静的小乡村里那些简单悠然的时光……” “后来一切就慢慢开始变了。先是我的父亲得病去逝了。然后是姐姐出嫁。再之后,是我一直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的那个女孩安琪,也被她父亲强迫着嫁给了一位邻郡的海军军官。从此我们就再没见过面。再之后,我家里租种的土地的主人,那个叫波米尔的贵族老爷,带着打手和流氓把所有能圈的地都圈成了牧场。我们一夜之间就掉进了幽深的地狱!母亲在贫病交加和绝望中也离开了我……” “那段岁月我就像个没有灵魂仅凭本能生存的动物一样。什么想法也没有,就那样简单地活着。我一直流浪到了伦敦,那些日子也不用提了,啥苦都吃过,啥黑暗的事儿都见过。直到有一天偶遇了一个同乡,他那时是一条商船上的海员。他提到了一个让我想听又怕听到的名字!去年夏天他的船在纽约启航时,看到一艘正在入港的船,那艘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个女人……他说应该是安琪!” “那天晚上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忽然从麻木中苏醒了!我觉得自己灰暗的人生忽然又有了一个目标,又有了一个在心底里强烈地渴望着去见上一面的人。哪怕什么都不要,就只是远远地再看她一眼……可我根本就付不起到西印度群岛的船钱。我哪有那么多钱啊?我那天晚上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买酒喝了!我抱着酒瓶子坐在伦敦桥的石栏下喝得烂醉痛哭……我不断地在心中向天主祈祷:只要能够让我上船到西印度群岛去,我愿意付出一切……” “仁慈的天主慷慨地实现了我的愿望……第二天下午我醒来,发现自己在酒醉中不知啥时候已经被抓伕队(pressgang给抓到皇家海军的军舰上,正在驶向加勒比!要知道,海军虽然号称采用征兵制(conscription,其实根本就没鸡脖制度!只要水手不够了,每艘船的船长在港口整备的时候就会派出抓伕队四出抓伕。” “就这样,我来到了加勒比。我流浪四方,我经历了一个欧洲人在西印度这边能够经历到的一切,可一直都没能实现我最初的愿望——远远地再看安琪一眼。漂泊至今,孑然一身的老流浪汉一个。嗐!人生如梦啊孩子们……” 老德克讲完了自己的故事,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大伙也陷入了沉默。 “罗斯,给大伙儿也讲讲你的事吧。相处这么多年了,以前大伙也不聊这些,连我都不知道你的事儿。”老德克又习惯性点将了。 螺丝笑了笑:“我嘛,26年的人生里也没啥值得说的。我是英格兰西南的港口城市‘布里斯托尔’人,生在一个穷掉了底的家里,有父母和一个小我3岁的弟弟。我爹是渔场工人,每天带着一身鱼腥臭回家。我妈是背着罐子给人送牛奶的女工。一家人就这么勉强度日。” “我爹脾气不好,可能是日子太难太压抑了吧。每次喝完酒就像魔鬼一样地发泄和打*!家里谁都打。从小我就怕极了,吓得要死!所以我12岁以后就几乎整天不回家,在街上和那帮大小无赖们混在一起,喝酒打架偷东西啥都干。那时街区的人们都管我叫‘特威尔家的内个坏小子’,哈哈哈!” “16岁那年,在一次两个街区无赖的斗殴中死了俩混蛋。我那些好哥们儿很义气地一致对法官指认其中一个就是我打死的。真见鬼!当时场面辣么乱,每个人都在拿着刀子棍子乱打乱捅。上帝作证!我直到现在也搞不清到底是不是我干的。” “鉴于当时我在街区里的名声太棒了,所以大家一致呼吁干脆趁这机会把‘特威尔家内个坏小子’绞死算了。幸好我们教区有个仁慈善良的老牧师,他来到关押室看我并且告诉我,他会尽量为我在法官面前争取到僧侣的特典(benefitofclergy)——也就是说,如果这个罪犯能读一段圣经,那他就能免于死刑。(叫做callforthebook)” “我当时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不只是出于对老牧师的感激,还因为我特么根本就不识字啊!伙伴们,将来一定得告诉你们的孩子,读书学习一定要读书学习!这简直太塌梁的重要啦!是要人命的那种重要啊!” “我怕极了也后悔极了!我哭着向老牧师忏悔,求他一定要救我。于是善良的老牧师也许是平生第一次做了违心的事,他把圣经中的某一段逼着我背诵下来。上帝作证,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辣么强烈地渴望过学习!我想我到死都忘不了当时背诵的那段话——我们若说自己无罪,便是自欺,真理不在我们心里了。我们若认自己的罪,神是信实的,是公义的,必要赦免我们的罪,洗净我们一切的不义……” “第二天在法庭审上,老牧师厚起脸皮没让法官来指定内容,而是直接拿着圣经假装翻到一页,放在我面前让我读。当我一字不差地背诵完之后,我抬头看见老牧师的嘴唇也在动着,正喃喃地小声忏悔:‘万能的主啊,请原谅我为了让一个孩子免于死去而撒的谎吧……’就这样,我俩在法庭上对着忏悔……” “总算逃脱一死。我和一群罪犯被押上船,送到大量缺少劳动力的西印度群岛殖民地‘安提瓜岛’的一个新建种植园,成了‘赦免死刑的契约奴’。可那个种植园主太特么黑心了!在咖啡和甘蔗收获季,我们每天都要干20个小时的活儿!我苦忍了一年终于找机会跑掉了。” “接下来,也是在加勒比流浪四方,啥都经历过。直到后来当水手时被老德克他们的船攻击,我就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海盗。老德克在后来的日子里两次救过我的命!我就一直跟着他了……” 螺丝腿儿表情轻松地讲完了他的故事,并没有像老德克那样发出什么感慨和叹息。大家也都听得平静。 切里:“那就说说我吧。罗斯,我可比你幸运。我有个伟大慈爱的妈妈,她为了不忍心亲眼看着我受苦,就把还是吃奶婴儿的我扔在伦敦‘天堂’一般的沃平区一个教堂的台阶上。哈哈,我得说,她肯定是天底下最慈爱的母亲了!她是个天使吧?” “那年月像我这样被遗弃的孩子实在太多了,教区人员也养活不了。机智的他们就以四便士一天的价格把婴儿租给乞丐当乞讨道具,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咋活到五岁的。从五岁开始,教区人员又把我们这些五到八岁的孩子,以每人二十到三十先令的价mai身七年给扫烟囱的人。老板买下我们这些幼小的孩子,命令我们爬下烟道替他做清扫工作。有时下面的火还在烧呢,我们没有面罩,也没啥防护的衣服,就这么去清理煤灰。我们这些“攀爬男孩”(climbingboy)中很多人没多久就会染上肺病和眼睛失明,没准儿哪天就死在哪根烟囱里了。” “我咋受得了这个?于是七岁那年我就跑出来,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地在街上流浪游荡的‘伦敦黑警卫’(blackguard——地痞流氓的意思)。我们这帮流浪儿白天乞讨晚上偷东西,困了就睡在店铺台阶上或街边角落里。沃平算是伦敦最穷的街区吧,到处是破衣烂衫的穷苦人,到处是简陋寒酸的小破屋。泥泞恶臭的街上满是两边小楼里半夜倒下来的屎尿,也满是骡马粪*和屠宰牲口时留下的大片血污……” “有颗高贵之心的我当然没法继续忍受这样的环境啦?于是我走出沃平在伦敦到处流浪。每天生活的基本内容就是乞讨、打杂跑腿、擦皮鞋、偷东西、打架……挺自在也挺无聊的。” “直到有一天,我一直到黄昏都没弄着吃的没弄到钱,走在东区的白教堂附近时实在饿得不行了!趁卖面包的胖老板扭头和人说话,我就偷拿了一个面包转身就跑!我以为他那么胖,又不可能扔下面包摊子来追我,肯定没事儿呢。可他妈万万没想到啊,胖老板拿出一个哨子吹得‘哇拉哇拉’地那个响啊!” “结果我刚跑到街角就被两个巡逻的民兵抓住了。他们挟着我正沿街边走着,对面来了三个抓伕队的人,领头的好像和其中一个民兵认识。他们小声聊了几句,民兵就把我交给他们,还说:‘便宜你了小崽子!跟这位大人走吧……’就这样,我就被抓到了船上。” “当时我还真不理解,连我这么一个年幼瘦小的乞儿都抓,咱们大英帝国已经不要脸到这份上了吗?后来在船上我才知道,敢情皇家海军别说我这样的小乞儿了,他们连马戏团的演员,甚至连精神病院的病人都抓啊!这可真是大英帝国……那词儿啥来着?噢……名垂史册光耀千载的一页呀!” “我和老德克罗斯一样,在加勒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比当过水手、苦力、渔民、杂工、乞丐、小偷、罪犯……总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混呗。我是老德克做走私贩子那阵儿和他认识的,就一直跟到了现在。” 荣兵心情复杂眼睛潮热,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切里的手。切里却拔开了他的手,冲荣兵漫不在乎地呲牙一笑,满头的小黄毛还一摇一晃地怡然自得,就像那段辛酸的童年生活压根就不是他的。 贝格:“我的上船经历倒是体面点,起码不是被抓上船的。我家在苏格兰的阿伯丁港。一家人靠给码头上装卸货船和干点其他零活儿为生。那年我妈病了,家里几乎连一先令都找不出来。我哥去请医生,我爸就打发我去叔叔家借钱。但其实谁都知道根本借不来的。果然,我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心里想着妈妈的病和家里的窘境就边走边哭……” “可我在路上偶然看到‘约翰公司’(johncompany)两条新下水跑非洲航线的商船在招水手。我一瞧待遇还挺优厚的,是一年26镑还先付5镑。血一热牙一咬我就报名了!公司的人跟着我把5英镑送到家里,简单收拾了点东西我就跟他们上船了。而我爸和我哥……呵呵,他们对5英镑的热心程度,反正远远超过了我要离家远航这件事……” “没想到,上了船,船长就变脸了!规定了一大堆我记都记不住的罚款条例。结果才没几个月,我的工资就被扣光了。我们有几个人想跟他们争辩,但无一例外都挨了打。而且船上的主计长还慢条斯理地拿着本子算给我们听,算得我头都大了!因为好像算到后来我还要倒欠他们几镑。” “船舱狭窄肮脏,一群水手挤在里面就像狗窝一样。四小时就换班,从来就睡不上一个足觉。吃的是爬着象鼻虫硬得跟木头似的黑面包,每天有一小块同样硬而且长蛆的不知过了多少年的腌肉。喝的水里满是小虫子和水藻。稍不注意就会犯错,然后被随手打耳光或踢几脚,严重的会被施以夹笞刑、浸水、猫的九条尾……” “后来安妮女王战争开始了,我们又被强征到海军,开赴西印度这里。我本来以为在海军这么正规的军舰上能活得好点吧?可没想到,人家多数新兵都能学会爬桅杆,这样就能有机会当上二等水兵,每月拿到33先令工资(每英镑20先令)。普通水兵每月能拿到23先令。而我这么胖,不会这些技能的水手每月只能拿17先令。” “军舰上的食物和生活条件居然比商船强不到哪儿去,甚至有些非常时期还更差。除了刚才咱们聊到的那些经典食品之外,我还吃过硬得能做钮扣的奶酪。我们每次吃发霉发臭的饼干时,会习惯地闭上眼睛,以免看到万头攒动的蛆和象鼻虫。如果不想吃这些免费动物肉,我们就会摆条臭鱼或臭咸肉放在饼干口袋上,吸引黑头蛆爬出来,爬满了就换一条……。这都不算啥,甚至有一次舰上断粮在海上飘的时候,我们还吃过海鸟、老鼠和臭虫……” “我们大群的水手挤住在黑暗又不通风的底舱里,睡在一排排挤在一起的吊床上。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舱底污水气味,还有长期不能洗澡的体臭味。船上到处是虱子、老鼠、蟑螂。它们勤劳快乐地传播着斑疹,伤寒,和瘟疫。海上还会多发痢疾、疝气、热病、头痛、肺痨、皮肤溃烂、坏血病、口腔溃烂牙齿糟烂。很多人就那么痛苦地默默死去了……” “而且军舰上的规矩和惩罚比商船上可狠多啦!军官和候补生们随时都会以违反军纪为由惩罚我们。在漫长寂寞的海上,他们开心取乐的法子就是挑出错来对我们实行那些猫的九条尾、摩西之法、浸水、夹笞刑、船底拖曳……几乎没人能从不受罚。” “我实在受不了啦!有一次船在圣基茨岛停靠,我们集体上岸放风。我假装撒尿,趁带队的水手长没注意,就拼命跑过几条街巷,在一个柴草车里躲到天黑才敢出来。翻过城堡围墙顺路一直跑,好多天后才到了一个农场。我就编了个身份,在那里帮人种烟草。” “我是个皇家海军的逃兵,家是永远不敢回啦。就只能在加勒比这里到处流浪……直到现在。” 这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胖贝格,可能是这辈子头一次一气说了这么多话吧?现在脸胀得红红地看着大家,憨憨地咧嘴一乐。 老德克刚望向梅里尔,身后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原来是换班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老德克一挥手,大伙就纷纷起身回小杂物舱里抓紧时间去睡那不足四小时的觉了。 远远地驶过了“格林纳达”,下一个大岛就是航行的目的地——“博奈尔岛”了。漫长乏味的航行就要告一段落,船上不自觉地弥漫着一种小兴奋的情绪。 晴空丽日风帆正举。利夫号这条老海船现在也很争气地跑出了7节以上的航速,在蔚蓝的加勒比海面破浪前行…… 风越来越大,船速越来越快。荣兵正拿着条破抹布擦拭前桅下面的铜箍,忽听身后传来了喝骂争吵声和“啪啪”声!一回头,就看见切里正和希奥因?德兹怒目对峙着! 希奥因手里拎着条鞭子,刚才的啪啪声,显然是他抽打切里时发出的。 “小崽子你么还敢瞪我?眼珠子不想要了是不?汤姆!去把所有人叫来,告诉他们,今天有‘摩西之法’可以开胃佐餐了!”希奥因恼怒万分地揪着切里的前襟高声吼叫! 切里显然对“摩西之法”还是挺畏惧的,就垂下眼睑不敢再看希奥因了。 老德克推开众人走了过去,态度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二副,就这点儿事,你打也打了,就算了吧……” “你少他妈多嘴老东西!我忍你很久了你没感觉吗?今天还敢自己找上来?行啊!好啊!那就一起来吧!汤姆,给我准备两架格子板,我他妈还真没玩过双人摩西呢!” 面对希奥因的狂怒,老德克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可比刀子还割人…… “最烦你这种小人!有粒芝麻大的小权就嘚瑟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是吗?最恨你这种傻叉!你死了亲爹改嫁了亲娘,就得拿别人出气玩儿是吗?” 希奥因的眼球都快飞出眼眶子了!他松开切里就去抓老德克,却被老德克打开他的手。他嗷嗷狂叫着:“你他妈说谁?你对生活一点不留恋了是吧?你想死是吧!你他妈真以为你是……” 没等他喊完,老德克就欺前一步一把搂过他脖子,嘴唇凑在他耳边说:“傻逼!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吧……”然后他的声音忽然变低,除了希奥因别人都干着急听不清楚。但末尾几句他的声音又拔高了:“别说你了,你现在去把艾米格船长叫来问问。你知道他多少次偷偷来找我,求我去他的船长室住,和他一起进餐吗?但我得照料好我这帮兄弟,我不愿意那么做而已。懂啦小人?” 没人听见老德克中间那几句最关键的话,但希奥因此时就像个木桩子似地低着头,脸色怔忡不定地站那儿假装思想者。而那个水手汤姆眼珠转了几转,压根没敢去拿行鞭刑时固定受罚者的格子板。 荣兵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次航行终于结束了。在博奈尔岛棕榈滩的深水码头上,老德克不顾艾米格船长再三再四地拦阻,执意带着六个葫芦娃一直帮着把船上运载的所有货物都卸下了船,才站在甲板舷梯边和艾米格船长告别。 阴沉着脸的希奥因二副也在场,他居然很奇怪地在腰里斜挎着把水手刀。通常没有战斗之类的情况时,船上人一般不会随身带刀的。没那个必要不说,万一风急浪大摔一跟头,被刀子割着戳着哪儿都不值当的,看来这小人是在提防谁。 老德克和船长握了握手:“艾米格船长,谢谢。德克欠你个人情,希望以后能有机会报答。但如果我有做得让您不舒服的地方,也请一并担待吧。因为我总得给自己的弟兄们一个小交待……” 还没等众人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老德克猛地向左一个滑步欺近了希奥因。左手闪电般把希奥因腰间那把水手刀抽出来扔给荣兵,右手更快半秒早已一把薅住了小人那又乱又长的头发,右臂向下用力一拽……希奥因现在就像个被人扯住了须子的大虾似的弯着腰撅着腚双爪乱舞,姿势极度地屈辱难看。 “来吧,咱不学这小人,厚道点。他打过谁一顿,咱还他一嘴巴也就算了。”老德克掌控了局面,气定神闲地对六金刚葫芦娃歪歪头示意。 “德克先生……你……您请给我留点面子吧!这么多人看着,我以后还怎么……”艾米格船长有点焦急和羞恼地上前一步…… “艾米格船长,在我这么做之前,您的面子已经充分考虑在内了。您多少了解我一些,如果换了以前我脾气没这么好的时候,你觉得我会怎么做呢?”老德克依然云淡风轻。 艾米格船长不易察觉地小幅震颤了一下,退回两步,再不敢出声拦阻了。 那还客气啥?几个人不慌不忙地走上来开始抽希奥因的耳光!有的耳光重些有的耳光更重些,总之各人按自己记着挨过这小人打的次数“啪啪啪”。或脆或闷的耳光声和希奥因不时发出的痛苦叫声响彻了前甲板。利夫号上几乎所有人就这么看着不敢动,只有两三个希奥因的人稍微骚动着往前蹭了几步…… 荣兵斜眼看到了,他也不阻止,只是把希奥因那把水手刀倒着拿在手里,变戏法似地从自己腰里抽出一把形制有点奇怪的小刀,瞄着水手刀的木制刀柄猛地一挥……整个木柄“嚓”地一声断为两截!然后把刀扔到那几个水手的脚下。那几个人都齐刷刷地一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再没人敢出头了。 现在甲板上已经有四五颗带血的烂牙了。荣兵走过来,抬头想了想,然后抡圆了巴掌“啪啪啪……”狠狠抽了伸长个脖子弓着腰等着挨搧的希奥因七个大嘴巴。边抽边念叨着:“有一两次我记不清了,要是打少了算你赚的,要是打多了算我偏你了啊。” 荣兵抽完耳光,地上又多了颗黢黑的牙。老德克刚松开手,荣兵却又接手了。他一把薅过小人的头发把他的脸往上一抬,嘴里说:“急啥?还没完呢。和你这敬业的二货相处好几十天了,没啥送你的,临走就送你个造型吧……” 一边说,疯狗刀一边“嚓嚓嚓”地在希奥因左边的头上脸上刮着。众人都吓得张大了嘴巴心房乱蹦!但现在终于看清了,那个东方人没用刀子伤害希奥因,居然是在给他剃头刮胡子? 被荣兵重新打磨过的疯狗刀实在太快了!才几下,希奥因左半边的头发胡子就一干二净了,右半边脸却原样的一丝没动,依然是脏发乱髯虬结。于是他的脑袋现在就成了相当后现代魔幻主义风格的“阴阳脸半毛人” 荣兵刮完之后,还揪着小人的头发左看右看,然后带着很欣赏的口气说:“啧啧!瞧瞧……这造型多‘耐撕’?希奥因,以后就照这个版型定妆吧,我担保你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蜚声加勒比的大名人儿。” 切里用胳膊肘捅捅螺丝腿儿:“看到了吧?我现在觉得摩昂那家伙相当有眼光。咱这帮人里,其实最坏的就是罗宾……” “严重同意!” 荣兵俯下身子盯着希奥因,用疯狗刀的刀身“啪啪”拍着他的脸语重心长地说:“给你定这个造型,就是为了告诉所有像你这种逼人,别以为你照镜子的时候只看着装修过的右半边脸就以为自己多干净呢!再瞅瞅你的左半边脸,别忘了你过去曾是个又脏又臭的怂末鸡脖玩意儿!不懂?呵呵,自个慢慢琢磨去!爷懒得给傻缺扫盲。” 荣兵收刀走了过来,七个金刚葫芦魔又朝船长和其他一些船员水手纷纷点头致意,然后施施然下船而去,拐过了码头仓库后,就从船上众人仍在发呆的视线中消失了。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怕老婆的邦尼特少校(上) 1713年8月的一个傍晚,“多巴哥岛”上的某小镇。(wap..com) “啊扒拉鼓……嗯……啊扒拉鼓……嗯……呀旮旯及其妹夫阿诗玛内旮卡啦哭呜呜呜……” 趿拉着一双“疑似”鞋,晃晃当当地走在从码头的渔场回出租屋的土路上,荣兵一边唱着一首谁也听不懂的歌,一边东张西望着。 这是荣爸以前推荐他看过的一部老得直掉渣的影片主题歌,不过与他眼下的生活倒是蛮搭的,就不知咋被他从记忆仓库里给翻出来了。 切里在后面捅捅螺丝:“哎哎,瞅瞅嘿!罗宾现在可真不一样了,跟以前比变化太大了!” 螺丝表示同感:“可不呗?以前他在鲨堡地牢里时那沉默畏缩的熊样儿,我都快想不起来了。” 荣兵边走边扭头怼道:“屁嗑!噢,把你一个英国人孤零零地扔进我们国家的监狱里,你不沉默你不畏缩啊?你吱个毛炸个翅试试?不削出你屎来?” 众人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小梅子抿嘴一笑:“知道厉害还老爱伸头试火力?咱们这帮人跟罗宾斗嘴好像就没人?过。” 小托尼浅褐色的眼珠一转:“嘿嘿,其实也有招儿治罗宾。你们发现没?越是常识的东西他越不懂。他要再问你‘百年战争’啥地,你就问他绅士戴的假发多钱一顶?你准?!这我有经验。” 大伙儿又笑,荣兵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他一把搂过小托尼的脖子问:“别说哈?真被你小子怼俺软肋上啦。那你说绅士戴的假发到底多钱一顶啊?” “嘎嘎……我哪儿知道去?多钱的都有。反正我就随便说个数儿你也得跟啄木鸟似的点头。” “哈哈哈……” 回“家”的泥泞土路上,洒满了七只加勒比流浪鸟儿欢乐的笑声。 晚上的小破板棚内,七只快乐鸟都耷拉膀子了。昏黄的油灯光晕里,是八条愁眉对着三张苦脸…… 今晚买了晚餐的黑面包又交了这月的房租之后,小梅子叹了口气,把身上剩下的所有铜板都拿出来展示给大家……大家看完之后就这副表情了。 “三月在博奈尔伐木……五月在加拉加斯放牧摘水果……七月在库马纳修要塞……” 螺丝数着手指头托着腮出神:“老德克,你说咱们现在不偷不抢老老实实干活儿,咱几个又不懒不笨的,到现在先不说过上啥体面日子了,咋连顿好饭都吃不上啊?” “还啥好饭哪?连顿饱饭都没吃过……”胖贝格小声嘀咕。 “你少扯!你那纯属个人原因,赖不着时代。” 小托嗤地一笑:“嘁!早和你们说过了,这年头儿,谁当好人谁活不好。你们偏不信我有啥法?” 老德克深深看了小托尼一眼,环视着大家沉声开口了:“孩子们,其实我这个岁数的人,咋过都无所谓了。我是对你们这帮孩子的命运不放心,我见过太多走邪路的人最后都没啥好下场。所以我就想带你们闯出一条能体面生活的正路来!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 六葫芦娃默默无语。 看着六个士气萎靡的属下,老德克想了想,用领导者振奋士气人心时的口吻拔高音量说:“孩子们,打起精神来!前头的事儿怪我判断失误。咱们之前干活儿的地方都太穷了。看来要想赚钱,还得去富裕的地方!” “那我们去哪儿啊师傅?” “天竺……不是……内个……西印度糖岛之母——巴巴多斯!” 1713年9月,“巴巴多斯”(barbados)岛“布里奇顿”(bridgetown)城东南的“邦尼特庄园”。 “罗宾低头!” 正拿着甘蔗一截一截地往榨汁机的榨辊里续填的荣兵,被这一声惊呼吓得本能地一缩脖!甘蔗榨汁机上方那根粗大的木杠子就堪堪地从他头上横着掠了过去…… 庄园小男仆“桑乔”气鼓鼓地冲着跟在牛屁股后头拿条小鞭子没精打采地赶牛的小托尼嚷了起来:“你白痴啊托尼?要不是我刚巧走过来看见,罗宾的脑袋是不又得撞一大青包?” 小托尼扭脸冲着和他同岁的小桑乔龇牙一乐,就不当回事儿地扭回头接着赶牛了。 荣兵冲桑乔感谢地点头笑笑,却马上惹来了桑乔的火力:“傻子呀你罗宾?你那么大个子不能去赶牛?你让小托尼填甘蔗呗,他那么小的个子蹦着高儿也撞不着木杠啊?” 还没等荣兵吱声,小托尼先懒洋洋地开口了:“这可不赖我哈。是他非要亲眼看榨汁机是咋把甘蔗榨出糖浆来的。他说跟在牛屁股后头转圈儿像拉磨驴似的无聊。切!我还嫌无聊呢?头都转晕了……桑乔,你就多余提醒他,他那聪明的脑袋瓜儿再撞撞没准儿真有希望变成你刚才说的傻子呢……” “哼!没空理你们!不明白少校为啥这么好心,非把你们这帮傻子白痴和精神病找回来做工!” 占地六百多英亩的邦尼特庄园,在总共有一千三百多个甘蔗种植园的巴巴多斯岛上也算是数得着的大庄园了。荣兵之前对巴巴多斯这名字有点印象但没啥概念,幸好有“扛把子”老德克这样的加勒比百事通。来的船上从老德克的讲述中,荣兵才对这个岛的历史有了些粗略的了解。 巴巴多斯名字的由来,是一二百年前葡萄牙人上得岛来,发现岛上遍布丛生的无花果树上长满了像长长的胡子一样的缕缕须根,就给这岛取了个很形像的名字——巴巴多(barbado长胡子)岛。 甘蔗苗是1493年哥伦布第二次抵达美洲时带来的。而阳光充足、雨量充沛、土质肥沃、天然适合甘蔗种植的巴巴多斯,从此就和“蔗糖”、“朗姆酒”、“奴隶”这些名词永世结缘无法分割了。 430平方公里的小岛上居然遍布着一千几百家甘蔗种植园!这都是拜“砂糖革命”所赐。 在欧洲,原本属于奢侈品被贵族和富裕阶层所独占独享的砂糖不知不觉地成了生活必需品。咖啡、茶、食品都需要大量的糖。平民们都开始狂热地追求“甜蜜的生活”了,这同时还能满足平民们犹如提高了社会地位似的虚荣感。现在仅大英帝国每年人均砂糖消耗就有6磅之多!这就是促使砂糖需求暴增的根本原因。 据老德克说,巴巴多斯最兴盛的时期,就这一个小岛同英国的贸易量,就超过了北美大陆所有英属殖民地与英国贸易量的总和!当时英国消费的所有食糖几乎全部来自巴巴多斯!牛吧? 虽说现在甘蔗种植园在西印度这边已遍地开花,巴巴多斯专美不再,可“西印度糖岛之母”这尊桂冠,那还是稳稳当当地戴在它头上任谁也抢不走了。 据说最早用来榨甘蔗汁的第一代工具叫“古尼亚亚”(lacunyaya),是啥样儿的连老德克也没见过。但一猜就应该是很原始的那种,用什么重东西“咣咣咣”地槌甘蔗砸出糖汁的工具。后来才有了用牛马等畜力工具像拉磨一样带动榨汁机来工作的方法。荣兵刚才就是差点被那头牛拉动的大木头杠子把脑袋给撞了。 “17世纪开始的几百年里,都是非洲奴隶用泪,用汗,用血,和成了欧洲人嘴里那甘甜怡口的砂糖。苦难的非洲人就这样用人生的凄惨换来了幸福的欧洲人生活的甜蜜……砂糖——你这天杀的糖!” 邦尼特庄园的主楼挺气派的,此外还有仆役佣工以及奴隶居住的砖房和木屋。庄园南边是马厩牛棚和家禽窝,北边就是数百英亩的种植园,边上有一座规模不小的蔗糖作坊。 按老德克的说法他们是来对地方了。约定的工资是每人每月2镑5先令,绝对够高的!而且庄园主邦尼特少校又是个挺和气的人,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不大像那种“奴隶玩儿命压榨甘蔗,他们玩儿命压榨奴隶”的典型种植园主。 所以你瞧,他这五百多英亩的土地居然只种了二百来英亩甘蔗,另有大约二百英亩是种了些粮食蔬菜和甘蔗苗。还有一百英亩土地啥也没种就那么摞着。 甘蔗这东西生长期可长,得14-18个月才能收获。在巴巴多斯这种气候炎热湿润的地区,甭管啥季节,你就可劲儿种吧!六到十一月雨季时甘蔗长势最好,一到五月旱季时收割的甘蔗糖度最高。只要尽量平衡兼顾好这两个季节就成。 所以很多种植园主都是无法自控地这茬收完了立马就种下一茬。要知道,以现在全欧洲对蔗糖的疯狂需求,种甘蔗简直就跟在土地上直接种金币没啥区别。 既然这样,那种植园宝贵的土地还能浪费在种粮种菜上?拉倒吧!傻呀?一律外头买去!俺家土地还得留着种金币呢。至于说还要空着一百多英亩让土地缓口气儿养养地力?有那个必要吗?反正甘蔗这玩意儿对地力的伤害又不是狠大。谁这么干谁是傻前加二——二傻子! 那位穿着件红蓝白条相间的丝绸晨袍,手里拿本书的二傻子走过来时,荣兵正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挨个大木盆检查过滤之后的糖汁冷却和结晶的过程。 二傻子不到三十岁的年龄,170左右的身高微胖的身材,一头金发白白的一张脸。不知是刻意这么造型还是咋地,总有那么一绺发梢呈月牙型紧贴在额头上方正中。 二傻子……嗯……算了吧……荣兵心想,人家老板挺好的人,老在心里这么叫就不厚道了。邦尼特少校天生一张有点笑面的娃娃脸,要不是他那一圈儿有点稀疏的浅黄色胡子,还真挺像个笑眯眯的少年儿童似的。 荣兵在心里叹口气:“唉……这代议制皿煮可真不咋地。这位邦尼特少校先生连我都能看出根本不适合当个军人,可巴巴多斯市政议会愣因为他家是当地三代名绅,人缘好得要命,就认同了他的毛遂自荐,让他坐了一轮少校过山车……” 听桑乔说,当时殖民地治理议会(governingcouncil)选择他的理由也挺过硬的。说邦尼特先生人品家世深孚众望,而且他本人机智果敢勇于奉献。最关键的是,此公熟读兵书战策胸罗甲士万千……于是邦尼特先生就成了巴巴多斯自卫队的邦尼特少校。 可这位邦尼特少校在1710年那次两艘西班牙海盗船从加里森角登陆巴巴多斯岛搞破坏时,表现得……内啥……反正过后就被很委婉地辞退了。 雪上加霜的是,同年,22岁的邦尼特少校婚后第一个孩子,以他和太太两人姓氏命名的小亚蓝比?邦尼特不幸夭折了…… 桑乔是邦尼特家的家生仆,他的爷爷和爸爸都是邦尼特家族的仆人。今年才16岁的他从小就跟在邦尼特屁股后面当小仆人,两人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有点像童年玩伴的感觉。所以小桑乔在和老德克他们讲述邦尼特先生在1710年那些痛苦的日子时,眼圈儿都有点发红了。 那之后,邦尼特先生情绪抑郁了很久,直到他的第二个儿子小爱德华出生后才略有好转。但从那时起他就不大热衷于社交活动了。甚至连正装都懒得穿,每天就穿个晨袍在庄园里找个角落静静地看看书抽抽烟。 但不能在那幢漂亮小楼里的书房看书和抽烟,因为……家有猛虎! 所以话痨小桑乔郑重告之了大家两条禁忌…… 一,称呼邦尼特时,最好或者一定要称呼他为邦尼特少校。切记! 二,大家一定尽量少在邦尼特太太面前出现,总之一定别惹着她!切记切记!! 荣兵当时就奇怪地问:“既然邦尼特先生有过那样一段不太……辉煌的少校履历,那他应该尽量回避这事吧?而且他现在都已经不再是少校了,这咋还在称呼里讽刺人家戳人家痛处呢?桑乔你可不带害我们的呀?” 桑乔摇摇头:“我也不太懂,可能跟他总看的那些书有关吧。我听夫人背后是这么说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荣兵略一留心,则可见他于草坪上、风车下、田埂间,分别拿过《朗斯洛或小车骑士》、《培斯华勒或圣杯传奇》、《埃斯普兰迪安的英雄业绩》在那里安静地阅读抽烟和思考。 荣兵看到了这些书的封皮就暗暗点头,这下明白了。敢情这位长着一张笑眯眯的娃娃脸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富三少爷邦尼特,是有着一颗狂野不羁,想上九天揽月欲下五洋捉鳖的游侠之心啊? 现在,二傻子富三游侠前自卫队少校邦尼特先生,正穿着他那件经典的大英国旗款睡衣,拿着本法文版的《疯狂的罗兰》,施施然朝蔗糖作坊走来。 他站在荣兵身边无聊地看了一会儿糖浆结晶过程,忽然发现这个在西印度地区很罕见的东方人罗宾,又在一眼一眼地瞄他手里的书。同样的事儿都被邦尼特发现好几次了,这次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地开口了…… “罗宾,你识字?” 荣兵点头。 “你居然还识得法文??” 荣兵点头。 “你……不会告诉我你还看过这本书吧???” “蓓蕾只要一经采撷,她就失去了一切——上天所赐予她的芬芳、优雅和美统统消失了……” “噢卖糕的!!!” 荣兵这个波依装得简直不能再成功了! 其实他怎么可能对中世纪那些像这本《荣兵日记》一样胡诌八扯的骑士游侠小说有什么阅读兴趣呢?这当然还要归功于**。广博浩繁的**资讯使多数人接触什么都是蜻蜓点水,但信息量确实丰富无比。这段话就是有一次荣兵搬个小板凳在“起澜笑逐”论坛围观男女两位神级人物进行“素质撕比”的时候,见其中那尊男大神忽然“吧唧”一下掷地有声地扔出来的!当时就感觉很给劲的荣兵现场摆渡,才知道这句话是出自中世纪骑士小说《疯狂的罗兰》。 面对少校那惊诧、敬佩、甚至根本无法置信的神色,荣兵脸上尽量现出淡然谦逊且又高深莫测的表情。 “上帝呀!马可?波罗说得没错!你们东方人真是……” “我是中国人!邦尼特少校。” “oh……sorry……罗宾,百闻不如一见!你们中国真是伟大和神奇!这和我之前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谢谢您赞美我的祖国,少校。” 从那之后,少校先生甭管有事儿没事儿就会跑来找荣兵聊天。要不是看在他每次都主动分享卷好的烟,荣兵可没情绪和耐心同他聊什么骑士啦游侠啊淑女呀啥地。不过,和少校聊些本时空的事儿,那倒还是挺长见识的。 荣兵在从前的年代里是不吸烟的,现在大概是为了缓解压力吧,也开始抽烟了。只是平时没钱,消费不起而已。 10月25号晚饭之后,两人靠坐在“吱呀吱呀”缓慢转动的老风车下面聊天。 “上校,这烟不错。我看咱们种植园没有,别人家种的?” “不是,咱巴巴多斯的烟草在欧洲臭名昭著!有七八十年都没人种了。这小岛就是天授种甘蔗的地方。” “咋会呢?土壤这么好,种烟草不行?” “哈哈哈,现在我可明白为啥你那些伙伴都说你是‘大事儿啥都知道,小事儿任嘛不懂’了。” “嘿嘿,他们嫉妒我的才华。” “巴巴多斯的甘蔗甜得要命,但种出来的烟草……我去!那股子难闻的土腥味儿啊……连我都受不了!在欧洲那帮刁民嘴里就更是臭大街了。” “区别有这么大?” “当然啦!罗宾你瞧,在我眼里呢,古巴的烟草就像一位国王——雄浑大气,醇厚辛辣而又高贵芳香;洪都拉斯的烟草就像一员悍将——浓烈辛辣桀骜不驯!抽起来有种征战杀伐的提神振奋!而你现在抽的是多米尼加的烟草,她是我心目中的公主——优雅、柔和,带着青草的芬芳和若有若无的甜美……” “上校你太有才啦!点评超级精彩!无以为敬,内啥……再来一根儿。” “罗宾,谢谢……”邦尼特忽然一改惯常那笑眯眯的表情,看着荣兵的脸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你一大老板,巴巴地亲手给我卷好,巴巴地亲脚给我送来,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这打工仔美滋滋地抽自己还不敢抽——据说家中母狮今天有点狂躁……然后你居然还谢谢我?荣兵笑吟吟地看着上校心想。嘴里问的却是“为啥?” “因为我吧……其实一直以来都挺压抑挺寂寞的。是你们几个来了之后,尤其是经常和你聊天之后,我感觉心里好像晴朗多了。” “嗯,我能理解,少校。管这么大一摊子事,这么一大帮人,搁谁都会挺累挺压抑的。” 邦尼特轻轻摇了摇头…… “少校,问你个问题行吗?” “罗宾,别老少校少校的了。其实现在我也觉得……不怎么适合这么叫了。” “那我咋称呼您?” “就像我叫你罗宾一样,你叫我邦尼特。咱们现在是朋友。” “就叫邦尼特?都不用加上先生?” “真不用!就邦尼特。” “好!邦尼特,我认了你这朋友!” 邦尼特笑着拍拍荣兵的肩膀,又从兜里掏出支烟递给他。 “邦尼特,你给我感觉挺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你不会像那些人似的,也觉着我是个精神病吧?” “呵呵,哪儿的话?我是说你和我听过的那些种植园主挺不一样的。” “哪些?有什么不一样?” “就比如昨天来您府上做客的那位‘吉欧斯?艾奇安’老先生。” “艾奇安?怎么了?” “小托尼在他庄园干过活儿,说他就是爱钱,对奴隶和佣工可没你这么宽厚善良。” “噢,各人风格和追求不同吧。咱们庄园现在是92个黑奴,500多亩土地。我要是也像艾奇安那么干,倒是能多收入些。但在巴巴多斯这地方,甘蔗这东西种完一茬马上还能接着种,而且收割之后的甘蔗容易腐烂,榨出的蔗汁又容易变干发酵。所以收割、榨汁、煮沸、精炼、蒸馏……这一整套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作得毫不停顿地在48小时内一气干完!如果干完这些,奴隶们又得马上去挖土、栽种、施粪、浇水、锄草……而仅是锄草这一项就被种植园主们视为‘一个国家都难以负担得起’的工作!奴隶也是人,他们也会受不了的。我的祖父和父亲留给了我不算少的财产,我夫人家里甚至比我更富裕几倍。我这人也没什么花钱的yu望,干嘛为点钱就折腾得人家生不如死的?。” “呵呵,我乱说你可别生气,你也知道人家生不如死啊?” “哈哈!罗宾,给你讲个也不知是真是假的事儿,你就当笑话听吧。我们种植园主之间流传着一个笑话,有个奴隶实在受不了啦,拿根绳子想上吊。种植园主走过来看见了,就逗他,也找绳子说跟他一块儿死。那奴隶吓得再不敢自杀了——他是怕种植园主跟到那边儿去会折磨他更狠!哈哈哈……” 听了这个“笑话”,荣兵心里挺不得劲儿的,脸上附和的笑都是带着苦味儿的…… “邦尼特,你真是个挺善良的人。如果所有种植园主都能像你一样,那这些奴隶们的不幸……起码也能减轻很多吧?” “说实话罗宾,我其实有点讨厌黑人。他们大多都懒惰、庸俗、爱撒谎。而且没有廉耻,没有信仰,又愚昧。所以我们种植园主之间流行的一句口头禅是:对待黑奴只需要做到三个‘一’就够了。即一块面包、一片棉布、和一条鞭子。” 荣兵本能地刚想争辩什么,却又低下头吸了口烟:“是,邦尼特,我的确见识过黑人中的恶棍。因为他还做了好些日子的恶梦。” “所以罗宾,我没必要像其他种植园主那样凶恶地对待黑奴,但你也完全没必要同情和怜悯他们。我既不恨他们更不爱他们,他们就是生产工具而已。咱们种植园的奴隶分成三队,第一队是16-50岁的青壮男女奴隶;第二队是年纪较大的奴隶和12-15岁的孩子;第三队是6-12岁的孩子,他们在女工的领导下干一些轻体力活儿。我要求做监工的男仆们不是太大的过错就尽量别动用刑罚。吃的穿的住的也能比大多数种植园稍好一点儿吧。虽说少种点甘蔗会少收入些钱,而提高点奴隶的待遇就会多花些钱,但我又不缺钱花,志向和兴趣也完全不在这小小的庄园里。所以对我来说这都是无所谓的。” 荣兵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可一时又说不清楚。是啊,一个三百年后的小潮男是完全没法在这个问题上与一个三百年前的种植园主达成什么一致性的探讨意见。更何况,有好多问题荣兵自己也没细想过。 “罗宾,我明天就打发桑乔给你们几个都买套新亚麻衣服吧,你们这身也破得太厉害了。另外,现在是收获季,我的男仆多数都去地里和制糖作坊当监工了,我身边也缺人。你以后就去我小楼里干点杂活吧,肯定会干净轻省不少。说实话,作坊里的活儿确实太脏太累太危险了。” “确实,这些日子我已经深有体会了。” “罗宾,你的体会其实还不深,咱们种植园用的畜力三辊研磨机没太大危险。如果是用水力自动研磨机,那些负责往机器轧辊里填甘蔗的奴隶,手边随时都得放一把锋利的斧子。” “斧子?干傻牙?” “万一不小心一分神手被卷了进去,马上得用另一只手抄起斧子把卷进去的胳膊剁下来!否则,整个人都会被停不下来的机器给榨成汁的……” “沃——靠!!” “至于甘蔗汁煮沸和蒸馏那道工序就更危险了。无论再怎么小心也没用,任何一个甘蔗种植园每年都有奴隶被烫死在煮炼房里。致残的那就更不用说了,这种事儿根本躲不过去。今年……还不知道会轮到谁呢,我可不希望是你。” “这天杀的糖!” “‘糖坊是地狱,所有的糖坊主人都该杀!’——这话是巴西巴伊亚州的安德雷斯神父在1627年说的。当然,他这话里也包括了我,呵呵。” “你……唉!起码,你比那些黑心的种植园主还多了份宽厚和坦率吧,邦尼特。” “所以我可不想我的朋友老在那危险的糖坊里忙活,罗宾。” 荣兵先朝这位挺另类的富三庄园主感激地笑笑才开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邦尼特,但我不能去。” “为啥?你可别误会,咱们是朋友,我真没有拿你当仆人的意思。” “不是,不是误会你。是我不能那么做。我们七个是一起的,如果我单独有了轻省的活儿,而他们还在那里挥汗如雨,那或许有些人心里就会不平衡了,就会影响本来还挺和谐的关系。” “为啥呀?不能吧?他们不是你朋友吗?难道还有不希望朋友过得更好些的人?” 看着这个心思单纯,虽然读了不少书,但对人性特点全无了解的少爷,荣兵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邦尼特,看来你接触人和接触世事都不太多。我这话可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啊。” 邦尼特的脸有点微红,但他还是挺有风度地摆摆手:“没有,罗宾,谈不上冒犯。可能我所接触的圈子比较单一吧,种植园主之间最多也就是彼此喝喝酒聊聊天借借工具啥的,那你说说呗?” “我们七个的确是伙伴,或者也可以称为朋友。我们一起经历过不少事儿,甚至还一起经历过生死磨难。我们在困境中还真的同心协力彼此帮助过。但邦尼特,那是建立在一种‘大家都一样大家差不多’的平衡之上的。而一旦外部环境先失衡了,那极大可能就会引发心灵环境的不平衡。看到从前过着同样日子的朋友伙伴忽然过得比自己好了,还能保持祝福和开心的,那种境界叫做高尚。但这种高尚可不是谁天生就能拥有的,那得是用修养和思考栽培出来的。很可惜,我的这些朋友都是很好也很质朴的人,但起码暂时还没达到高尚的境界吧。” 邦尼特歪着头皱眉沉思:“有这么复杂?罗宾,我比你大吧?我都没想过这么多。你多大?” “你呢?” “我是1688的,二十五。” “那我比你小三百一十二岁。” “啊???” “哈哈,开个玩笑,比你小两岁。我二十三。” “罗宾,那就算真如你所说的,你处境变好了,朋友们产生不平衡心理了,那又能咋地?” 荣兵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各人的修养和自控力不一样吧。也很难下个定论。但我们从圣马丁到博奈尔的航路上,船长认识老德克,几次邀请他去上边船长舱室住,和他们一起吃点好的,老德克都拒绝了。他那人不爱说太多,但我想应该就是我表达的这意思和道理吧。我也是从他这儿才开始想这问题的。” 邦尼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罗宾,看来成熟和年龄的关系真不太大哈。” 荣兵也点点头,心里却想:“是啊,成熟这事儿和年龄还真未必成正比。你就让‘建庶人’在宫墙里再多圈禁个二十年,他出来后照样儿是语言混乱牛马不分。所以说——阅历,思索,和自我塑造才是使一个人走向成熟和内心丰富的真正原因,而情商在其间起着至关重要的催化剂作用。可这位少校先生的情商……呵呵。” 邦尼特皱皱眉:“真累!这些事儿我不爱想,不洒脱,头疼!” “你也用不着想,邦尼特。你这多好啊?老婆孩子大庄园,身份高贵很有钱。没必要想那些。像我们这些在外挣扎的人才不能不多想点,否则本来就不咋地的日子只会更糟。除非有一天,你接触的环境和打交道的人都变了,那你才真需要多想想了……” “变?呵呵,怎么变?你看到了吧罗宾,这个庄园,这样的生活……这一切就是我的人生了!它给我衣食无忧的日子,也给了我无法摆脱的囚笼!” 邦尼特双手抱膝,苦笑地望着高坡之下的庄园。 荣兵点点头:“我懂你的压抑了邦尼特。其实,你就是缺少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旅行?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邦尼特身子不易察觉地轻轻一震,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一只从庄园里大树的浓荫之下振翅奔向了无垠蔚蓝的飞鸟…… “罗宾,我喜欢你。你不经意间说出的话,总像个诗人或是哲人。” “呵呵,别逗了,我……” “嗷嗷!!!”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摧肝裂胆的河东狮吼! 虽然隔着太远看不见,但你可以想像得出,此刻那头母狮铁定是揪着自己的长发,或至少是双手攥拳双脚蹦跳着吼叫的!如果排除了这些助力动作,那“邦太”是肿么发出这么吓人的嘶吼声哒? 邦尼特少校“呼”地跳将起来,也顾不得树枝草茎刮头缠腿,拔脚就往吼叫声发出之地狂奔而去! “邦尼特慢点儿!小心路……” “‘蓓蕾只要一经采撷,她就失去了一切——上天所赐予她的芬芳、优雅和美统统消失了。’谢谢你罗宾。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找不出这么优雅又贴切的话来形容她……” 邦尼特少校胖旋风般地跑远了。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怕老婆的邦尼特少校(下) 11月6号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七个葫芦娃正忙碌地穿梭于蔗园和糖坊之间,用小推车来回运送刚收割下来的甘蔗。远远地看见邦尼特抱着才一岁大的儿子小爱德华慢慢走了过来。 小家伙白白胖胖异常可爱!一头金黄的小奶毛和天生笑眯眯的小圆脸蛋儿,简直就是再版邦尼特! 上校笑嘻嘻地一手托着儿子的小胖屁股蛋儿,一手端起他粉藕似地小胖胳膊,憋着嗓子学婴儿的声音,用爱德华的小胖手朝众人挨个打招呼:“嗨!大家好啊,我就是勇敢又英俊的小爱德华船长!我知道你是老德克,你是托尼,你是罗宾……” “你也好啊,英俊的小爱德华船长……”大家纷纷停下脚步笑哈哈地朝粉嫩的小家伙招手问好。 荣兵见小爱德华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放下了推车,双手在衣襟上使劲擦了擦,乐呵呵地伸出手去说:“来,让叔叔抱抱。” 上校也乐呵呵地把小爱德华交到了荣兵怀里…… 突然忽然蓦然猛然…… “天主啊!你怎么竟敢让那样的人碰我的孩子?!我绝对敢打赌你就是存心故意的邦尼特先生!气死我你就自由了对吗?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对吗?在我已经痛苦地失去小亚蓝比之后,你还要残忍地让我的小爱德华也失去他的母亲对吗?!” 荣兵差点没吓死!他像被怀里的小家伙烫着了似地,哆哆嗦嗦地赶快把他又塞回了上校那比他哆嗦得更厉害的怀里…… 大家也都齐刷刷地闭上嘴拉下脸来,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远离这里干自己的活儿去了。没人再敢看少校那张瞬间就涨得通红通红的脸,没人再敢听他那些尴尬结巴的道歉话。 热带的天气真是无常啊,刚才还明媚着的阳光,转瞬就被乌云遮蔽得踪影不见。看来,一场暴雨又要来了…… 11月8日傍晚,少校和荣兵坐在廊檐下爬满藤萝的橡木矮护栏上,望着大雨中的庄园,晃荡着腿儿抽烟聊天。 见荣兵盯着自己的右眼在看,少校有点尴尬地笑着说:“嗐……这小爱德华呀,小拳头可真有劲!真像我小时候……” 看着他那只乌青完美的“熊猫眼”,荣兵拼命憋住了笑!低下头去抽烟假装没听见。心下却道:“是啊,令郎绝对是位不世出滴武学奇才!一岁就能把他爹削这熊样儿,将来欧洲武林不得横膀子逛?没准儿拯救地球的重任都……” 少校:罗宾,那天你说的那句话,我后来越想越觉得贴切无比。 荣兵:《疯狂的罗兰》里那句?呵呵,我就随口一说。 少校:唉……女人哪,恋爱的时候和结婚之后,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生物啊! 荣兵:这我可没体会了,我还没正经地谈过一次恋爱呢。 少校:你谈恋爱都很不正经? 荣兵:少扯你个老邦子!人家还没正式谈过呢好吗? 少校:那在你们中国的文学作品中,也有类似的语言和感慨吗? 荣兵:嗯……我能想起来的倒有一段话。说这话那人和你身份差不多吧,也是位少爷。他原话大概是——没出嫁的女孩儿都是无价的宝珠,出嫁之后不知咋地就添毛病了。虽然还是颗珠子,但已经没啥光彩,是颗死珠了。再老了就更连珠子都不是,干脆变成死鱼眼睛了。 邦尼特低头仔细品味了好半天,忽然仰面哈哈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罗宾罗宾,你们中国的文化可真是太棒啦!这位先生的这段话虽然没有《疯狂的罗兰》里那句富有诗意,但其幽默直观和贴切程度胜那句百倍啊!哈哈哈,简直精彩极啦!” 荣兵也陪着笑了两声:“其实我个人是不太认同的。人的一生毕竟随着年龄都在不断变化的啊。就像我们的母亲,也会有变老的一天,所以这么尖酸的形容方式……” “可惜我永远都不会有那样的体会了……我的母亲在我7岁时就去逝了。她是在我父亲病逝的9个月之后,因伤心过度而去的……” “啊?邦尼特……我……真对不起!我不知道……” 少校扬起娃娃脸勉强一笑:“没事儿罗宾,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都过去了。无论什么样的痛苦,都会有过去的一天,而那些痛苦过去之后……” 他仰起面孔忽然一呆,然后喃喃地小声说:“还会再来的……” 二楼的一扇窗子忽然“嘭”地被推开了,一头母狮的狂吼声在雨中的庄园里回荡…… “邦尼特先生!我绝对敢打赌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在廊檐下抽烟就是想熏死我和小爱德华对吗?然后你就自由了对吗?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对吗??我可曾说错过你吗?外表儒雅而内心狂野的邦尼特先生?!” 看着少校狼狈地一溜小跑上楼而去,荣兵吓得心嘭嘭跳着也飞快地把烟扔了。之后就一直在琢磨……下着大雨还关着窗户,俺哥俩这烟到底是咋熏着“邦太”和小爱德华少爷的呢? 11月10号下午,庄园主楼那间宽敞典雅藏书颇丰的书房里。 拦住了几次不安地想离开的荣兵,邦尼特少校得意地说:“都告诉你了罗宾,玛丽?亚蓝比小姐今天回她父母的庄园啦!哈哈……今天的我可是个快乐单身汉哪我亲爱的罗宾!” 荣兵警惕地问:“邦子你啥意思?” “嘿嘿……意思就是……今天我可以和你……嘿嘿……在自己家里……随便抽烟!随便喝酒!随便聊天!甚至晚上还可以请七位可爱的朋友吃顿丰盛的晚餐!意思就是——今天我拥有自由!沃茨奥——比生命更宝贵的自由啊!!” “你确定?” “一万个确定放心吧罗宾!几十英里呢。再说她早上走时都告诉我了,今天就带着小爱德华在那边住下了。” “早说清楚啊你?吓我这一身汗……别磨叽!烟!快点掏!这两天把我给憋地……” 压抑了很久的两个家伙现在就跟俩大爷似的,都坐在包金丝绒的椅子上把两脚放在宽大的“百乐圣檀”木桌上摇晃,相对着喷云吐雾。 看着少校左边终于也和右边对称了的“熊猫眼”,荣兵这次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少校又尴尬地摸摸眼眶小声说:“嗐!这小爱德华呀……出手可真……” “得了得了邦子!这又不是啥秘密,也不算啥磕碜事儿,老往无辜的小爱德华身上赖亏心不啊?” 少校惊奇地抬起头:“罗宾,你真觉得这不算什么丑事?” 荣兵仰脸吐了个烟圈儿摇摇头:“不算!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们中国关于夫妻关系有句话——打是亲骂是爱最亲最爱用脚踹!我有个朋友老道,两口子感情可好了。但他媳妇那降夫十巴掌……艾玛老狠啦!” 少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噢……中国人可真是胸怀宽广并且富于智慧。要照这么说,玛丽爱我已经爱疯啦?” “嗯……不过说真的,尊夫人脾气确实挺烈的,是吧?” 少校摆摆手:“谈不上,罗宾,谈不上!你要是见过我那无法形容的岳父威廉和岳母大人,你才知道什么是生猛什么叫刚烈!玛丽和她父母一比,温柔似水的小猫咪一只……” “沃……去玉玉!邦子啊,我的老兄,你是咋撑到今天的?” “其实……以前的玛丽真不是这样。我十五岁那年就认识她了。我多怀念那时的日子啊?卡莱尔湾海滩的细沙……芭丝谢芭湾的巨岩……坐在动物花洞上面看座头鲸喷水……奔跑在拉斯特美植物园里捉迷藏……。我悄悄靠在高大的香桃木树后默默注视着她,她顽皮地躲在那丛茂密的金凤花下,抿嘴笑着偷偷用目光四下里寻觅……红黄相间的金凤花瓣也没有她娇美的容颜好看……” 荣兵默然…… “呵呵,瞧我……不说这些了。我今天特意安排你来帮我收拾书房,其实是有好东西和你偷偷分享一下!” 邦尼特边说边起身去书橱下面的柜子里抱出了一个小木箱,打开之后,小心地拿出一瓶样式古朴酒液呈金黄色的朗姆酒来…… 少校带着点炫耀的口气得意地说:“告诉你吧罗宾,其实朗姆酒真正的起源就在我们巴巴多斯。最早时种甘蔗的人都是把那颜色浓黑味道难闻的‘糖蜜’直接倒进海里的。后来还是那些黑奴偶然发现了,用糖蜜发酵蒸馏后就可以做出这种味道狂野的烈酒。这种烈性饮料就成了奴隶们苦难生活中唯一的安慰了。” “哼!知道黑奴的苦难你家庄园还蓄养了92个!”当然这话是荣兵在心里说的。 少校自顾自地继续嘚瑟:“罗宾,要不是和你太投缘了,这酒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呢。一共只剩四瓶了。这可是我曾祖父的时期邦尼特庄园自己精酿并窖藏起来的,到现在已经七十七年了啊!找遍全世界你也甭想再找出一瓶这样的金朗姆来!” “哇——这么好?!这要是能带回去一瓶给我老爸尝尝……”当然这话还是荣兵在心里说的。 “这瓶酒呢,就只能咱俩偷偷分享啦。但你放心,不会太亏着老德克他们哥几个。回头到晚上收工之前,我让厨子多做点好吃的,再给他们拿几瓶1703年的“mountgay”喝。咋样?”少校边说边满面红光眼神热切地望着荣兵,明显是一位好客的主人正期待着客人称赞的神情…… 但荣兵的回答是不着一字而双手同时竖起的两根大拇指! “哈哈哈……”这无言而又新颖的回答显然满足了少校的虚荣心,从他这开心爽朗的笑声里就听得出来。 “你知道吗罗宾?海盗们甚至发明了一种鉴定朗姆酒品质好坏的法子——把朗姆酒浇到火药上,如果火药还能正常燃烧那才算好酒。如果火药浇上酒就点不着了,那海盗们可就要跳脚骂娘啦!哈哈有趣吧?但咱俩可不用试,我敢保证这是世界上仅存的四瓶最好的朗姆酒之一啦!” “邦子!没啥说的!你这朋友我铁定往死里交!那……咱俩现在就开喝呀?” “嘿嘿,别急别急,还有惊喜在后头哪……” 邦尼特屁颠屁颠地又跑到柜子那里搬出一个用华丽锦缎包着的小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绿檀木大桌上慢慢打开……是一整套掐金珐琅的白地儿蓝花瓷酒具……那只有经历了岁月的缭绕和温熏才能形成的柔和自然的包浆,使这些精美的瓷器散发着一种能直达人灵魂深处的温润之美…… 邦尼特闪烁着光芒的眼睛从瓷器上抬起来注视着荣兵:“这是你那伟大得无与伦比的祖国带给全世界无比精美绚丽的瑰宝!这些瓷器都是有生命的,你可以感受到它们身上所承载的历史,文化,和令人沉醉的美!” 望着这些来自遥远的祖国,典雅莹净又线条优美的瓷器,荣兵的心“嘭嘭”地剧烈跳动着,眼里竟忽然有种又湿又热的感觉…… 来到这片时空,除了那次偷偷摸进摩格韦男爵的卧室,荣兵的身影都是出现在荒野、木工场、渔场、种植园、码头、劳力市、破板屋、和海船水手舱……而那次进男爵卧室时,正急着要去救埃丽萨,根本没心思留意房间里的陈设。就算平时偶尔在哪见到过几件,也一准是那种欧洲“再发明”的瓷器罢了。 “震撼吧?” “难以言喻!” “精美吧?” “无与伦比!” “喜欢吧?” “目炫神迷!” “罗宾,你可真是我的知音!可笑那帮美第奇、伯特格尔、奥古斯都二世们,以为终于找到了高岭土总算发现了炉温的奥秘就能完全破解瓷器的密码了?哈哈……真特么好玩儿之至可笑至极!这是无法弥合的差距好吗?这是学徒工与宗匠大师的差距好吗?这是形似与神韵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远崖可以吗!!” “邦子,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到了祖国如此精美的瑰宝,更谢谢你的这番话!” “嘿嘿,那是不用的,世上仅存的几瓶最好的金朗姆,当然要用这最名贵的中国酒具来承载了。” “那我可舍不得!万一不小心……” “小气劲儿吧!我还舍出我的金朗姆了呢?放心吧,等会儿我把桌子铺上厚厚的绒毯,咱俩就算一不小心失了手也绝不会打破这些无价的宝贝。” “那……似乎倒可以……” “你先挑只酒杯,你看,这几只杯子的花纹居然是略有不同的,你注意到了吗?” “真的?那……那我选这只。花纹真漂亮啊!” “咋样罗宾?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邦子,我真是太意外!太惊……” “你这次绝对是真的疯了邦尼特先生!!! 一声母狮的狂吼忽然在身后炸响! 荣兵身体一僵手一哆嗦……“啪!” 仍是这间书房里…… 法官大人玛丽?亚蓝比(maryallamby)——“邦太”环臂抱胸坐在大桌后面,对面站着七名表情各异的被告…… “德克是吧?据说你是他们的头领?” “算是的,夫人。”老德克微一欠身。 “你的人打碎了我一件价值无法估量的古董瓷器,你怎么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既然无法估量,那我无话可说。悉听尊便吧夫人。” “呵!你也不必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这种话!德克先生!我当然也知道,遇上这种事儿,倒霉的只能是有钱人!表示无所谓的准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亚蓝比!我想提醒你注意说话的分……” “我再说一遍!这儿没你的事儿!” 从书房门口探进来的那张惨白的胖圆脸又迅速缩了回去。 “桑乔!进来!立刻骑马去布里奇顿把治安官约翰先生给我叫来!” 老德克几个人都皱着眉抬起头来盯着她,而这时从书房门口“呼”地冲进来一个小胖子…… “我最后再说一遍!这儿没你的事儿!邦尼特先生!” “而我只说一遍!别把事情搞大而且做人得讲道理!邦尼特夫人!” 两人一坐一站,都怒目圆睁死盯着对方的眼睛…… “哈!照您的意思,那套我父亲暗示了好几次您都舍不得给的古董瓷器,就活该被那个可恶的东方人给生生摔碎对吗?!” “如果不是我非让他拿那个杯子,如果不是你忽然发疯似地在他身后吼叫,罗宾能打碎那个瓷杯吗?他比你我还心疼那件瓷器呢你知道吗?亚蓝比!那是来自他祖国的瑰宝!” “哈!大家都听到了吧?英勇的少校先生面对他妻子时表现得多么勇猛呀?我但愿三年前那次对西班牙海盗时您也曾拿出过这样的勇气来才好!也免得使我整日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对视良久…… “放过他们!算我求你!玛丽……” 沉默良久…… “好!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但他们几个必须给我立刻离开邦尼特庄园!我心里已经堵了很久了!吃得好穿得好干得少整天嘻嘻哈哈!再这样下去奴隶下人们都没法管了!尤其是那个罗宾,整天勾着你尽聊些不着调的事儿!最初还管你叫邦尼特少校,后来居然就叫你邦尼特!再后来竟敢叫你什么……邦子?!真可笑!您的尊严呢邦子先生!?自从他来庄园之后,我觉得你精神越发不正常了邦子先生!” “……好吧。那他们的工钱……” 看到抱着肩膀与他对视的“邦太”嘴角那抹嘲讽的冷笑……少校嗫嚅着说不下去了。 老德克向前一步微一欠身:“我得感谢邦尼特先生的仁慈厚道,当然还有邦尼特夫人的宽宏大量。谢谢你们。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是没脸再谈什么工钱的。我们这就离开,希望这能够使邦尼特夫人得到些许的平静。最后祝夫人先生和可爱的小爱德华生活安宁幸福,再会。” “啊扒拉鼓……嗯……啊扒拉鼓……嗯……呀旮旯及其……都啥玩意儿来着……呜呜呜……” 螺丝腿儿甩着那双罗圈腿,螺丝一样高耸成一摄的头发一点一摇地颤着边走边唱荣兵那首怪歌。几个人都轻松得像啥事儿也没发生一样,边走边四处张望着巴巴多斯岛上的风光。 老德克落后一步,手搭在垂头看地面的荣兵肩膀上:“嘿!小伙子!其实想想真挺对不住你们的,来岛上两三个月了,也没带你们出去玩玩。今天咱们终于有空啦,就先去神奇的芭丝谢芭湾看海中白色的大汤碗吧。来巴巴多斯都不去那里看看,那不是大傻瓜一个吗?哈哈哈。” “大叔,咱们辛苦了那么久!可大伙儿的钱都被我……” “瞧你说的?能有几个钱?我给大伙儿讲一件我的糗事儿吧。” 大伙都放慢脚步围拢过来,微笑着好奇地望向老德克。 “其实我在西印度这边沉浮了这么多年,一穷二白倒是经常,但钱包鼓鼓也是有过的。记得有次在皇家港我喝醉了,就去一个叫‘埃娅?珍苏昂娜’的私娼家里玩。我那时真挺喜欢她的,当天又喝太多了,不知咋一冲动,就把所有的160多皮斯托尔金币全给了她!好像还说了很多我有多在乎她,要她拿了这钱以后别再做这行了之类的屁话……哈哈哈!结果呢?第二天早上酒醒后,我就又变回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啦。人家珍苏昂娜呢?生意照做。而且那之后我又去过一次,人家该收多少钱还收多少钱!连个折都不打。哈哈哈!打那以后,我就再没去过她那儿了。” 六葫芦娃除了荣兵,立时爆发出一阵各种开心的笑声! 切里:“那你第二天就把钱要回来呗?反正也是你喝醉之后才犯的糊涂,又不真是你的本心。” 老德克正色道:“记着孩子!永远别做那种事!我宁可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枪都不会那么干!钱是我自愿给她,不是人家偷的抢的吧?我确实喝醉了,但那些朗姆酒是喝我肚子里来了,没喝到驴肚子里去吧?” 众人又是一阵轰笑! 小梅子轻轻拍了拍勉强跟着笑的荣兵肩膀:“别这样罗宾。你们中国肯定也有关于金钱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类格言吧?说给我们大家听听好吗?” 荣兵没精打采地说:“有,咋没有呢?天生废柴没啥用!这千金散尽……唉!可咋复来呀?” “哈哈哈!” “咯咯咯……” “呵呵。” “真没事儿,罗宾。咱们今天先放松地玩上一天,晚上再去吃点岛上的特色烤鱼。巴巴多斯这边最不缺的就是种植园,再找工作一点儿不难。最多咱们的计划再推迟几个月而已。” “啥计划?”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老德克…… “过得岗过得岗过得岗……” 身后大路的转角处那边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回头的时候,邦尼特庄园那匹漂亮的白马已经跑到了近前。一个小白胖子骑士从马上跳下来,满脸是汗地快步走到众人面前…… “罗宾,这是我欠你的那瓶酒,你喝不着我心里永远都会不舒服的。这是庄园欠诸位的工钱,嗯……实在抱歉我手头拿不出太多现金了。这有6镑多点,你们先拿着,算我亏欠大家了。对不起……” 少校边说边弯下腰去给大伙儿鞠躬,却马上被几双手给抱住了! 小梅子捧着少校放在他手里的一把金银币,荣兵拿着少校递在他手里的那瓶1636年的金朗姆,老德克和少校四手紧握…… 荣兵把酒交到切里手中,走过去,对视一会儿……无言地给了少校一个熊抱! 少校双手扳着荣兵的肩膀带着依依不舍的微笑仰脸看着他…… “虽然我一直都不大喜欢你这么叫我,但罗宾你要记住,此去无论天涯海角,在这巴巴多斯小岛上永远有你一个最真诚的朋友——邦子。” (本章完) 第十五章 大花蛇鞭柱 法国在加勒比的瓜德罗普行政大区是由两座主要岛屿——巴斯特尔岛和格朗德特尔岛组成的。因为两座岛组合起来形似蝴蝶,所以瓜德罗普也被称作蝴蝶岛。 1713年12月9日上午——蝴蝶岛的巴斯特尔城(basse-terre)。 “船长我求你啦!这么多人根本不差我一个,我不去了行吗?” 这已经是螺丝腿儿在路上第四次开口恳求了。早上起来,老德克就带着六个小伙子到码头边的水井那里,命令大家都要尽量把自己清洗干净再整理好衣裤和发型,然后又让小梅子去买了几个白面包和一些奶酪。大伙吃过之后,就由老德克带队,浩浩荡荡地直奔城里最有名的妓院而去…… 自打一登上瓜德罗普岛,螺丝腿儿就表现得赖赖叽叽。这倒不是因为瓜德罗普是法国人的地盘而他是英国人。之前大伙就从邦尼特少校那儿得知,西班牙王位战争——或者在西印度这边被称作安妮女王战争,已经于今年4月结束了。英法两国在荷兰签订了《乌德勒支和约》,现在暂时又不掐了。 其实就算在安妮女王战争期间,加勒比这边各国殖民地之间也没那么鸿沟深划如临大敌的,何况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更奇怪的是,自打上了瓜德罗普岛之后,不正常的居然还有一位,就是那个万事不在乎的小托尼。他可是正宗的法兰西人,他为啥要这么紧张?近乡情怯还是在这里有过劣迹前科? 在螺丝的磨叽和小托尼的磨蹭之中,终于来到了德克方面军此行的目的地——“水手之家” “靠!”荣兵一看这橦小楼上面的牌匾,立马明白咋回事儿了。这不就是在库莱布拉岛的时候,螺丝自曝的那件绝对可以称为“罗斯之耻”的案发现场吗? 水手之家大堂内靠墙摆放的椅子上并排坐了一溜儿七位好汉。现在明明是上午娱乐行业最清淡的时间,但三传两叫的,水手之家的所有小姐,哪怕是正在楼上房间里补觉的,都倾巢蜂拥跑到大堂来了。甚至不知哪个嘴欠的还把附近妓院里相熟的姐妹也叫来好几个。现在整个一楼大堂是红妆绿裙莺莺燕燕地围了个半弧形的大圈儿,中间被围观的自然就是德克军团的七位好汉! 切里先哆嗦了。他小声对旁边的螺丝腿儿说:“你还撑得住?你咋不让老德克带咱们直接去老板家找她呢?再这么被围观我也快哭啦……” 而螺丝在熬过了最初的惊慌、羞恼、躲闪、呆滞……等各种状态之后,现在已然是破罐子破摔了。他晃着二郎腿儿对切里说:“你不懂。老板个性强着呢。如果没得到她亲自邀请,她那橦漂亮的小楼和院子连这岛上的总督都不敢进……” 他边说还边对一个新进来的姑娘微笑着招招手,惹得对面发出一片轻脆悦耳的笑声。 围观的第一阶段,主角当然是罗斯?特威尔先生了。要知道,他现在不但在这个水手之家,甚至在整个瓜德罗普的娱乐行业内,那绝对都是一个响亮而传奇的名字!当年他一边被“田娜?苔达拉雅”扒裤子一边哆嗦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场景,被众口频传又经无数次演绎和渲染之后,已经成为男人在欢场上的丢脸之最了! 除了几年前就在这里工作的姑娘,今天好多来围观的都还不认识罗斯,于是总能听到几个后来的兴奋又着急地小声问:“哪个哪个呀?嘘!不用告诉我,我认出来啦!准是头发竖起一摄的那个对不?哈哈哈……这位罗斯先生不愧是……嘻嘻嘻……果然是……咯咯咯……” 不时有几位姑娘头抵着头语速很快地小声嘀咕着什么,忽然一齐身体后仰,用各色的蕾丝护臂手套捂住自己的嘴咯咯咯地笑个不住。 所以螺丝干脆自暴自弃了!他现在眼神儿也不飘乎了,手脚也不颤抖了。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颠着……一副“俺就是传说中的罗斯,姑娘们请随意观赏点评吧”的漫不在乎。甚至还时不时冲某个笑得最厉害的姑娘点头微笑招手示意,这总会引发一阵更热烈的笑声! 但娱乐行业的姑娘们眼睛都是雪亮的。当她们终于尽情膜拜了“罗斯大神”之后,就很自然地发现,原来这支德克军团还是另有看点的。 老德克大叔就不用说了,老板的半个朋友,水手之家里的“老人儿”和他都熟识。他现在正表情平静地喝着咖啡等候老板驾临,时不时也和相熟的姑娘点点头或微笑致意。 “罗斯传奇”旁边那位嘛,稍稍欠了些看点。但从切里那有点哆嗦的状态和躲闪的眼神中,大家发现他很有潜质成为罗斯二代。 第四位是个大胖子,挺有意思的。他那憨厚的傻笑,躲闪而又忍不住偷偷看向漂亮姑娘的可笑又可爱的眼神儿,总能惹来姑娘们一阵笑声。但姑娘们发现,他虽然喜欢偷偷看她们,却是毫无淫邪意味的,只是单纯被美好事物所吸引的那种眼神。 第五位也很让人兴奋,居然是个罕见的异族东方人!而且小伙子还长得不赖,黑黑亮亮的长发;挺顺眼的五官;明亮的眼睛;还有磊落自然的神态……别说姑娘们了,现在连他的军团战友们都觉得小瞧罗宾了。这小子应该是在娱乐场所玩过吧?否则咋能这么悠然淡定呢?这可是装不出来的。 其实荣兵也没必要装。毕竟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都市小潮男,啥没见过?虽说自己私生活还是很检点的,但总不可能连“洗个澡按个摩ktv里嚎支歌酒吧里面乐一乐”的都市生huo体验都木有吧? 同后世娱所里“小姐”“公主”们的各种小心机小算计相比,同后世视频网站女“主播”“网红”们的各种小花招小套路相比,她们三百年前的这些娱圈儿前辈们,除了“淳朴”,荣兵真给不出别的评语了。所以看到有的姑娘出于新鲜和好奇而向他笑着招手时,荣兵也能大大方方地微笑着朝对方招招手。这自然也引发了一阵阵的笑声。 重头戏来了!这德克军团的第六位可绝对是能够引爆全体嗨翻全场的那种啊!虽然这小伙子抱个酒瓶子正使劲低着头尽量把脸往胸口藏……可你休想!帅是你藏得住的吗?尤其是在这些欢场女子们锐利无比的目光中! 这么说吧,如果帅是一种罪,那这个叫梅里尔的小伙子绝对是罪孽深重罪大恶极甚至不啪啪不足以平女愤的那种! 甚至有好些姑娘不顾矜持,走上前去弯下腰仔细端详了他的脸之后,马上兴奋地跑回去在众女伴中大声分享着视觉刺激!然后就会引来更多的姑娘上前围观。这肆无忌惮的群体目光猥亵使梅里尔的脖子都快窝成锐角了,雪白的脸也红成了水煮大虾。 姑娘们的目光落到最后一位小朋友的身上时就有点奇怪了。这位年龄很小鬼头鬼脑,身材瘦小但毫不怯场的孩子,居然没有丝毫的害臊或不安。反倒是很奇怪地先认真扫视了一下每位姑娘,然后就带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烦躁翻着白眼望向天棚,小小年纪倒像满怀什么心事似的…… 姑娘们忽然降低了说笑声,自动让出了从门口进来的通道,那位传说中的女老板到了。在用足了贵妇们出门之前很有必要浪费的梳洗打扮时间之后,她终于姗姗走进了大堂…… 如果不是之前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那荣兵准以为这是哪位公爵夫人到妓院里来抓*欢的公爵大人了呢。至于为啥非得是公爵夫人?荣兵也说不清楚。反正很明显,连他之前见识过的侯爵夫人都远没有这位妓院女老板更有范儿。 首先抢走众人目光的就是她那顶宽大,布满精致刺绣镶边和金箔贴花的天鹅绒大沿女帽。在帽顶左边的位置上,镶饰着一颗鸽卵大小浓翠欲滴的绿宝石。帽子上装饰着数支色彩艳丽的羽毛,而最为显眼的则是帽顶右上方那一朵浅紫色的花托,黄蕊白瓣的鲜花。 与那些贵妇们通常追求无限夸张隆起的宽大裙撑不一样,女老板的裙撑弧度并不过分,却恰到好处地显示了优雅和雍容。外裙是以浅绿为主色调,配以粉黄相间的碎花图案和繁复的蕾丝边。紧身衣把女老板略显丰腴的身材勾勒得腰纤胸挺曲线曼妙。而胸前那一片面积不算特别过分的裸露,那真叫一个白颤颤欺霜傲雪,明晃晃夺人二目! 老德克上前几步与女老板对面而立,左手抚胸躬身一礼。女老板双手轻提裙摆身体微躬向老德克颔首致意,含笑开口道:“好久不见啊德克。请到我房间里坐吧,带上你的这些孩子们一起。”说完又吩咐女佣去准备饮品,然后又朝老德克一点头,径自走向一扇黑胡桃木门。 女老板的房间不小,荣兵环顾四周不禁点头暗赞。做为一间妓院里妈妈桑的办公室,这里居然布置得相当雅致不俗。 女老板没坐在那张桃心木雕花大桌子后面,而是坐在德克军团对面的沙发上,表情沉静地自老德克以下开始打量。可她刚看到那个低垂的脑袋上不屈地支出一摄毛的小伙子,就没法保持沉静了,马上抬起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掩口轻笑道:“罗斯?欢迎故地重游啊。咯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本来之前早已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的螺丝腿儿,现在都快把脑袋窝到裤裆里了!他用蚊子哼催眠曲的声音说:“谢……谢谢……海若恩小姐……” 女老板挨个扫视一圈儿,然后笑吟吟地对老德克说:“了不起。德克,你带的这些小伙子果然个个非同凡响。那么……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 老德克面色有点尴尬地开口:“唐娜,其实……我一直是不敢来见你的,你知道,上次借的那……” 女老板果断地一摆手:“说正事。” 德克:“好吧,我本来不想再找你,但试了很多路,不通。无奈之下……” 唐娜:“嗯,我知道你似乎过得不太顺。我听到风声,你跟圣约翰的沃尔特总督发生了点不愉快是吧?” 德克:“没错,我给了他儿子一枪,为此我还躲到圣胡安,没想到在那儿又吃了几个月的‘马德里煮菜’(cocidomadrile?o)” 唐娜:“这个我也隐约听说了。那么现在,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 德克:“我……想请您先收下我的一点小小敬意和歉意,然后我才有脸开口吧……” 老德克一招手,梅里尔连忙站起来把怀里抱着的那瓶酒交给他,老德克双手捧着那瓶酒走到唐娜面前摆出敬呈的姿态。 唐娜:“哟……鱼饵就是这个吗?” 老德克一愣:“啥鱼饵?” 唐娜一手拿着那瓶酒朝老德克晃了晃,一手姿态很好看地掩嘴笑道:“连点鱼饵都不舍得放,那怎么好意思钓鱼呢?是吧?渔夫德克先生?咯咯咯。” 荣兵心中暗暗出汗!怪不得刚才我在外间被那么多“小姐”围观毫无压力,可自从面对这位唐娜老板开始,就觉着浑身不自在!看来无论古今中外,这娱乐会所的妈妈桑果然都不是好惹的啊…… 老德克也尴尬万分地讪笑着,不知该继续傻站在这儿还是该退回沙发去坐下。 幸好唐娜无意间扫了一眼酒瓶上古朴的标签,然后不敢相信似地拿到近前又认真看了几眼,才抬起头来吃惊地说:“原来你是发财了德克?这瓶酒你从哪儿弄来的?” 老德克终于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就知道你会喜欢的。唐娜,这鱼饵还可以吧?” “非常可以!这样的鱼饵还有吗?多少我都吞!价格随你开!” “那我可就无能为力了。认真讲,这酒其实不是我弄来的,是这个罗宾的朋友骑着马追出来送给他的。” “噢?” 唐娜转过脸来,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盯着荣兵看了好几眼。荣兵的这几秒钟可真难捱啊……感觉脸上就像被激光一直烧灼着似的!他是强撑着才勉强保持了和唐娜微笑对视……感觉汗都下来了! “了不起!” 她再次说出这句时,似乎就不再是之前那种言不由衷的客套了。 老德克终于能不丢人地退回沙发坐下了。唐娜把酒放在面前的茶桌上,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说吧,德克,这次要用多少?” “我需要150英镑,或是同等数量的哪国钱都成。” “噢……150镑并不算很多,比你送给皇家港那位幸运的姐妹还少10镑呢吧?咯咯咯……” “我……去……”看着又尴尬地坐卧不宁,眼睛都不知往哪儿瞅的老德克,荣兵心道:“这唐娜老板人倒长得挺好看,可这嘴咋跟刀似的呢?认识老德克这么久了,都从没在他那张写着‘阅历丰富’四个字的淡定脸上见过一次今天这么尴尬局促的神色。” 或许老德克也懂得“对付嘲笑之矛最合适的武器就是自嘲之盾”吧。所以他索性讪笑着自贬:“可不是嘛,唐娜。你瞧,我这件蠢事儿在你们姐妹之中也成了罗斯那样的传奇笑话了吧?哈哈!哈哈……” 唐娜却收起了笑容挺认真地看着他:“别人怎么想的我管不着,德克。但你得知道,如果你做不出那样的蠢事,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拿你当朋友的,对吗?我认识的人虽说遍及加勒比,可能够发自内心引之为友的,曲指可数。” “谢谢!唐娜,真心的!我一直以来都以能够有幸成为你的半个朋友很自豪的……” 唐娜一挥手“少来这套德克!看来西班牙人监狱里的马德里煮菜油还是放得不少啊?否则你现在怎么变得油嘴滑舌的?如果哪天你真有兴趣了,就算想得到一个完完整整的我,那也未尝不可呀?咯咯咯……” “嘿嘿……唐娜,你就是……嗐!你这人就是太风趣啦……嘿嘿……” “好了,你们住哪儿?” “我们住……珐思内特酒店。” 其实这七位是昨天半夜才下的船,就在码头临时堆放货物的遮雨草棚子下凑和到天亮的。看来一会儿得去“珐思内特”酒店开个房间了。 “我下午打发人给你送过去。” “谢字我就不说了,唐娜。我这就写个借据给你,过一段手里能转开了连同上次借的一起……” “我剥夺你做我半个朋友的资格了德克!你真让我失望!上次我允许你写借据了吗?认识也这么久了还不了解我吗?如果是需要写借据的人,那他从我这里根本就得不到任何帮助!更何况,有了这瓶酒,我们就两清了。” 老德克挺直了胸膛正色道:“唐娜,让您失望这我很惭愧。但我不是卖酒的,如果您觉着我是想用它来顶账,那我也没脸再呆在这儿了。钱我不借了,酒是送您的。欠您的40英镑我会想法子尽快还上!再见!” 唐娜注视了老德克片刻,忽然很灿烂地笑了:“咯咯咯,坐回去吧我的傻德克。嗯,没变,还是那傻样子。大家私下里拿你在皇家港的那件趣事来说笑时,我就会对那些笑你傻的姑娘们说,不是老德克傻,只是你们看人的眼光太没品了!在金钱的问题上,满世界都是令人乏味的‘精明人’,难道你们就没觉得这种‘傻’其实是一种非常珍稀和令人提神的品质吗?而我呢?你是了解我的,一切凡俗的东西都入不了我的眼,我只对珍稀的东西才会有些兴趣,就像这瓶酒,还有你。” 老德克苦笑笑:“那就谢谢你的兴趣吧,唐娜。这么说,那我还能有幸继续做你的半个朋友啦?” 唐娜:“先说正事。钱你先用着,什么时候发财了,还我就可以。至于半个朋友的问题,我都说过了,哪天你有兴趣了,完全可以要一个完整的嘛。咯咯咯……” 德克:“好吧,钱的事就照你说的办。至于内个……还是算了吧。我可知道自己的斤两,我怕天雷活劈了我!哈哈哈。” 七人起身施礼道别之后走到门口,忽听唐娜在后面高声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呀德克。那个叫罗宾的小伙子气度非凡!没准儿下次你们再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罗宾帮’了。咯咯咯……” “谢谢吧唐娜,你看人总是很准的。那我将求之不得,真心的。”老德克又回身一礼,笑着走出去关上了门。 出了“水手之家”沿着圣雅克街走出好远之后,几个小伙子才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螺丝腿儿:呼……总算能好好喘口气了。这“夜皇后”的气场也太强大了! 切里:我刚开始看她和老德克说话时彼此连先生小姐都不称呼,还真以为俩人儿有**呢。 螺丝腿儿:嘿嘿,别扯了!在加勒比这边敢和她……内样的,可找不出几个来,起码老德克绝对排不上。 梅里尔:我觉得唐娜小姐其实应该是个很好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只是一种感觉。 贝格:是啊,而且她也太好看了! 小托尼:嗯,别的不知道,但这位唐娜小姐就光是那一顶帽子,就比海奥庄园那个侯爵夫**套服饰都值钱! 荣兵:“对了,她帽子上那朵挺好看又挺奇怪的是啥花啊?” 切里:那朵花就是罗斯刚才说的“夜皇后”,还有个名字叫……啥来着?罗斯?” 螺丝腿儿:那花的另一个名字就是唐娜小姐的绰号——大花蛇鞭柱! 当天下午“大花蛇鞭柱”就打发人把总值150英镑的各国金币送来了。德克帮在珐思内特酒店住了三天,老德克每天都神秘兮兮地跑出去不知在干嘛,螺丝负责在酒店内和客人们及老板聊天搜集信息。偷得浮生三日闲的荣兵就由小托尼带队,酒店小女佣“莎拉”当导游,和切里小梅子胖贝格六个人在瓜德罗普东游西逛。 哥几个先跑去圣安纳海滩玩了小半天,荣兵还担心地撵小莎拉回酒店,怕“莱奥?赫迪安”老板不高兴。可小莎拉抱着他胳膊边晃悠边说:“不用怕啦罗宾哥哥,我无论干什么莱奥先生都不会管我哒。放心吧!” 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时候,切里才偷偷告诉荣兵。原来小莎拉和妈妈就住在酒店后院的房子里。莎拉的妈妈是个寡妇,而莱奥老板是个无儿无女的鳏夫。虽说还没过了明路,但俩人……你懂的。 下午在巴斯特尔和格朗德特尔之间的那片海湾上,小托尼带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大伙偷偷划走了一条渔民的小船。他们就在船上喝着啤酒,吃着带来的白面包和香肠,经过远远近近的那些红树林、泥滩、珊瑚礁、海草甸和小岛;飘荡在“蓝色泻湖”里,看清澈的海水中那些海龟、海胆、巨型海绵、和五彩斑斓的游鱼;望着远空和树梢间飞舞的翠鸟、苍鹭、鹈鹕;感受着和煦的阳光和温柔的海风…… 来到这片时空整整二十个月了,这还是荣兵第一次用看风景的眼睛看这个世界……美啊!美得让人如在梦中,美得让人不知此身是客…… 第二天,六个小伙伴沿着“贵妇小径”花两三个小时登上了小安的列斯群岛的最高峰“苏弗里耶尔火山”(lasoufriere。这是一座活火山,据说几十年前还刚刚喷发过。黑色的山峰两侧点缀的都是温泉、泥浆池、和喷气孔。让人深深赞叹和敬畏这大自然的造化之力!几个心旷神怡的小伙伴说说笑笑地沿着一条小路又去了最大的山腰湖泊“黑桃池塘”,在那里留连观赏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沿弯曲的山道又向山上走去。 听着隆隆的水声,转过山脊猛然就看到了那条三四百呎高的三重瀑布——卡贝特!几个孩“哇”地一声跳了起来!然后就是没完没了地蹦啊!笑啊!喊啊……似乎这隆隆的瀑布流水瞬间就把往日一切的屈辱和苦难都洗去无踪了。 孩子就是拥有孩子们的特权,无论生活是怎样一种给予,快乐,原来一直就驻在他们年轻的心中,从未远离。 短暂而快乐的假期倏然即逝。12月11日晚,郑重地关上二楼的房门,老德克摆出了一副要开会的架式。看来忙活这么多天,终于到宣布结果的时候了。他老这样,完全没思路时才祭出海盗款皿煮来唬弄大伙。自己打定主意的事儿,向来是以独裁方式宣布,然后让你做选择——干是不干? 果然,老德克宣布了:“今天是时候告诉大家我的计划了。吃了这一两年的苦,大伙想必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只是老老实实地做苦工是个啥结果。所以我决定做回之前的老本行——走私!” 除了螺丝和切里早就知道,其他四人也没觉得有啥意外的,因为之前大家私下议论时也早都知道个大概了。此刻所有人都是表情平静,一副无所谓的架式。但老德克还是要每个人都得明确表态:“大伙有啥想法都说说吧。没了杂念之后,可就不能退缩了。” 小托尼第一个把双手举得老高:“严重赞同!船长万岁!早该这样了!这好几百天把我给憋地……” 小梅子迟疑了一下,也举起手:“我没意见,船长。只是……这不会有违您发过的誓言吧?” 老德克严肃地摇摇头:“我不敢对上帝发虚誓!在加勒比,走私非但不是犯罪,甚至可以称为一种高尚的行为!” 环视着荣兵托尼小梅子这几个没接触过走私的孩子那惊愕的表情,他又点点头:“对,孩子们,就是高尚的行为。要知道,当年伊丽莎白女王就是霍金斯走私团伙的大股东呢。更何况,各殖民地的母国都在拿殖民地当成本国商品的销售市场和资源掠夺地。他们卖给殖民地的商品贵得要杀人!从殖民地买走的原料贱得要害命!可即使这样,因为商船有限海路迢迢,有些殖民地两三年都未必有母国贸易船到港交易!可各国政府又严禁本国殖民地同母国之外的任何人贸易。要不是靠走私品,你让这些地方的人咋活?实话跟你们说吧,现在西属殖民地的全部贸易额中,每8比索就有7比索是走私交易!呵呵,很神奇很有趣吧?” 噢,原来这个时代的走私非但不是犯罪,反而是积德行善的?荣兵也举手:“我肯定没意见,完全同意!只是之前啥也不懂,所以想了解点走私方面的事儿。”老德克点头示意荣兵可以问。 “首先,走私肯定有危险吧?具体都有啥危险,或者能到啥程度?我不是害怕,只是想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第二就是,咱们具体咋干?能不能先和大家说说?要不然大家做事时心里没数,就没法全力以赴的。” 老德克点点头:“第一点——危险肯定有。大多来自各国殖民地驻军和自卫队,还包括各国海军和海岸巡防队。被抓的下场可能会当场被打死打残、绞死、判刑坐牢、或者当矿工奴隶之类的。再一个危险就是遇上海盗被抢被杀了。当然,极个别的时候走私贩子团伙之间也会火并。” “第二点——西印度这边传统的走私大通道有四条,后两条先不说了,因为暂时对咱们没啥用。能用上的第一条是‘欧洲——牙买加——卡塔赫纳港’大通道。第二条是‘欧洲——特立尼达——库马纳’大通道。走私品包括欧洲运来的纺织品、服装、丝绸、瓷器、玻璃制品、武器、工具、食品、茶叶、酒类、纸张……总之咱们直接从欧洲来的走私船上接货,联系好需要这些商品的各岛商人。在他们的岛上或附近海上一交易就完活儿。” 老德克扫视了一圈儿,见贝格欲言又止的,就指指他:“贝格,你有话说?” “内个……船长,等咱们有钱了,能……能吃一顿精粉做的白面包吗?” 12月12日在珐思内特酒店的这顿午餐把贝格给吃哭了…… 尽管几个人或低声喝斥或瞪眼吓唬或偷掐他大腿,但胖贝格还是把德克帮的脸都给丢到姥姥家了!他低头边嚼着油炸洋葱肉馅饼,眼泪边噼里啪啦地往椰汁婢鲈汤盘里掉…… 拦也拦不住劝也劝不停,众人也只能跟着丢脸算逑。唉!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吧?食物,明显就是这位总是咧着嘴笑得很弱智的胖贝格永远的软肋。 哭归哭,可一点儿没耽误吃。螺丝腿儿一招手:“莎拉,告诉后厨再给大家来10……嗯……15个馅饼吧。你呢头儿?” “还要七杯啤酒。你呢贼娃子?” “再来点香肠和奶酪吧,看着拿就行。你呢小梅子?” “啤酒你们喝吧。我想来一杯芒果柳橙汁,最好再来一碟无花果香蕉布丁。你呢切里?” “……” “你甭问切里,他只要瞧着小莎拉,啥也不吃都能活三天。嘎嘎嘎!”螺丝怪笑着说。 “啊……?我……内个……还不太饿。你呢贝格?”切里红着脸说…… “啥都行!全来!都要!”胖贝格头不抬眼不睁地说! 酒店女佣小莎拉站在那儿狠狠白了胖贝格一眼:“大家都知道问问别人,你就知道自己吃!你怎么不问问罗宾哥哥要什么?” 嘴巴跟蹦豆似的小莎拉马不停蹄地枪口上扬接着开火:“看什么看!好几天还没看够啊?切里,你一个水手连两张小馅饼都吃不完,要是来珐思内特酒店的客人都是你这样儿的,那我们干脆关门算啦!” “哈哈哈……”小姑娘脆响利索的话语把酒吧里其他客人们都给逗乐了。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莱奥微笑着抬起头,用慈爱无比的口气训斥她:“莎拉!哪有你这样对客人说话的?多没礼貌!” 小姑娘脚跟不动,纤细的腰肢一扭,带动着金色的长发和蓝色的女佣裙一甩,回头冲着她的老板就嚷嚷:“莱奥先生,他们不算客人啊。老德克大叔罗斯切里都是老朋友啦,这头……这个胖子还有那个帅哥和小托尼都认识三四天啦。至于罗宾嘛,他现在已经认了我当妹妹啦,是我的哥哥更不是客人。嘻嘻……” 小姑娘天真烂漫的可爱样子和那张说话总跟嘣豆似的小嘴,把酒店里的客人们又给逗笑了。 她弹夹都不带换的直接连发开火:“还看!还看?信不信我让我哥削你?切里,两三年前你就总欺负我,那时我就觉着你真是好讨厌啊!哼!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倒是不欺负我了,可现在这副样子怪里怪气的更让人讨厌啦!” 荣兵心中暗暗叫苦!悄悄把他的专用餐具“箸”放在桌上,也和切里一样吃不下了…… “妈的,着了这小丫头的道儿了。她昨天可怜兮兮地非要认我当哥,还说她就缺个哥哥。现在一想这不下套儿呢吗?她岂止没哥呀?她也没爹没姐没妹没弟好不?咋没见她挨个认一圈儿呢?可我咋知道原来切里喜欢这小丫头啊?哼!得万分警惕了!这十几岁的小丫头虽然目前还只是甜美可爱,尚不具备红颜祸水的罪恶颜值,但一个小团队里最怕因为异性闹得不尴不尬貌合神离的……” 下午德克团队全体成员带着他们共约153英镑的全部现金资产朝码头走去。他们要登上一条单桅船驶往西北方相隔不远的蒙塞拉特岛(montserrat),来开启全新的,为了生活所必须经历的奋斗与冒险! 小莎拉恋恋不舍地一直把大家送到码头上,见别人都走在前面,就悄悄拉住荣兵衣襟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罗宾哥哥,下月的3号那天你一定要回来!那天是我的生日,而且我偷偷听到莱奥叔叔说,这是我最重要的一个生日呢!他可能还会请很多客人吧,而我特别想你能来参加。可以吗?” 荣兵微笑着和她拉了个勾,又挥了挥手,就转身踏上长长的栈桥,向那条即将启航的单桅船大步走去。 (本章完) 第十六章 反垄断大联盟(上) 老德克做事相当公正有分寸。他每次需要出去花钱购置东西,总会带上主计长梅里尔。而对于小梅子的人品操守,即使再挑剔的人也无话可说。 天快黑的时候,老德克才带着梅里尔和罗斯急匆匆地回到“克罗迪”酒店二楼的小房间里。小梅子打开一个大布包,拿出面包香肠和啤酒给大家分发。罗斯把手里抱着的那捆用破麻布包着的东西“哗啷”一声放在地上。留守的几个人下午呆在房间里一直没出去,早饿坏了,纷纷边吃东西边看着罗斯解开麻布包…… 里面是六把两呎长的木柄水手刀,还有两只燧发短枪。荣兵蹲下来把水手刀和燧发短枪都翻检摆弄了几下,身为刀友和把玩过小话痨约翰那支象牙柄镶金的他失望地发现,这六把刀和两只枪都是最普通的货色。 老德克大口嚼着面包,又“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啤酒,才掂起一根香肠对大家说:“梅里尔,注意看表,大伙儿七点准时出发。今晚十一点前,咱们得赶到‘普里茅斯’镇东北海岸的‘特兰特湾’和老酒鬼的人会合。在那儿等后半夜到达的一条船。” 他环视一下,见几位新人瞄瞄地上的武器又看看他,还是显出了一丝紧张的样子。就笑了笑,把那根香肠几大口吃了,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才抹抹嘴:“孩子们,完全不用紧张。蒙塞拉特岛这边上上下下都被走私贩子给喂透了,没人抓这个。老酒鬼是多年的老朋友,做事稳妥着呢,没啥好担心的。” 午夜的特兰特湾(trantsbay)海边应该还是有些凉吧,荣兵时不时就会打个寒颤。 海湾的这片椰树林里现在藏着12个人。除了德克帮七个,还有老酒鬼带着他儿子和仨伙计。 老酒鬼是个身材粗壮矮胖的英格兰人,戴一顶稀破的黑色皮质三角帽,穿着件黄巴拉唧挺旧的大衣和鹿皮靴。脸上最明显的标致就是赤红粗糙的胖脸膛上那个大酒糟鼻头和一丛浓密的黄色络腮胡。人倒是挺热情的,但听老德克说,别看这人平时总哈哈哈的,真上来劲儿脾气可不咋地。 他儿子“勒夫”估计是捡来的吧?反正不像亲生的。小伙子长得瘦高秀气,脸色略显苍白表情有些忧郁。穿着可比他爹整洁和讲究多了,一身黑色毛呢镶银色皮边的猎装。人也挺温和的,就是话不多。 老酒鬼真挺老的。他儿子才19岁,自己都五十好几了。他叫“伯兰德?维斯基”,走私这行里的老人儿了,和老德克关系不错。 荣兵听过老德克和螺丝他们几个背后都嘲笑说,这老酒鬼有两大特点:一是嗜酒如命!二是死抠死抠!一法新铜币都恨不能掰三半花。吃穿用度一切能俭省就俭省,甚至连他那片刻不能离身的宝贝酒壶都只是个瘪了好几个凹坑的破旧铜壶。他喝的酒也多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黑朗姆酒。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的美洲殖民地,欧洲殖民们是不屑于喝本地朗姆酒吃本地木薯和玉米的。只要生活略过得去,他们还是会享用来自欧洲本土的食物和酒类。这既是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也是对自身身份的肯定和认同。 可老酒鬼无所谓,啥便宜喝啥。走私圈儿里的酒友们聚会时大伙老拿他那破铜壶打趣,他也不在乎。他习惯性的防御武器是:“俺跟你们这帮有今儿个没明儿个的家伙们能一样吗?俺可是有儿子的人!挣钱多不易啊?用啥不一样?你们那金壶银壶宝石壶喝出来的酒能变基督圣血?嘎嘎嘎……” 狡辩归狡辩,做为一名资深酒鬼没个好酒壶的确是件丢脸的事儿。这就像后世你做为资深球友不能没只好球拍,资深钓友不能没把好渔竿一样。说到底,这是对自己某种热爱的那份情怀。 不过老酒鬼虽然对自己死抠死抠的,对伙计倒还不错,对朋友也非常够义气。尤其对自己这个儿子,吃穿用度一向挑最好的,真当少爷养啊。 据老德克说,老酒鬼其实是惦记着多攒点钱,让他儿子能娶上一位老朋友的女儿。他们当初都是从“肯特郡”一起来美洲打拼的穷小子。但那个朋友先发财了,现在已经在“圣克里斯托弗”岛拥有一个大型甘蔗种植园了。人一阔脸就变,所以对当初定下的娃娃亲就含糊了起来。 但老酒鬼不服!他这人挺简单也挺轴的,现在没啥别的追求,唯一的梦想就是让儿子勒夫娶到老朋友的小女儿莎莉。一来确实看好那个女孩,二来就是想争口气!等自己攒够了钱,看到儿子风风光光地娶了媳妇,他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此刻老酒鬼正在树丛里伸出脖子朝海湾拐角那边又看了好一会儿,才失望地缩回脖子。从大衣兜里又把那个破铜壶掏出来,拧开盖子“嗞儿”地啜饮了一口,就回味无穷似地在那儿吧嗒嘴。一抬头刚好看见荣兵又打了个寒颤,就笑着把酒壶递过去:“小伙子,喝一口暧和暧和。” 荣兵笑了笑说声谢谢,但摇摇手表示不喝。 老酒鬼背靠椰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扭头对坐在旁边的老德克开口了…… “对了德克,这次拿dao货咱们就不往远走了,把东西都卖到马提尼克去吧。” “为啥呀老家伙?在马提尼克肯定卖不上价啊。我打听过了,在“伊斯帕尼奥拉”的‘萨曼纳’和‘拉维加’应该都能出个好价。” “那也得下次再说啦。咱们得赶在22号之前去‘多米尼克’岛的‘罗索’参加‘自由商大会’。” “哈哈哈!还特么自由商大会?真不要脸!全是咱们走私这条线上的老家伙吧?嘚瑟啥呀?这咋还开上大会了呢?” “不光咱们这些老伙计,还有不少新人。德克你现在是不知道,走私这行最近可乱得厉害呢。自打《乌德勒支和约》之后,他妈的不知打哪呼啦一家伙涌进来这么多人!” 老德克点点头:“正常的。战后各国海军大量裁员,那些没活儿干的家伙们可不逮啥干啥吗?都得活着吧?” 老酒鬼摇摇头:“不是啊老伙计,要光是这样,那最多以前五个人赚的钱现在十二个人花呗,也还能对付干啊。可现在不成了,最近不知打哪忽然冒出来个‘公司’,四处出击!从上面去控制货源,从下面去抢占市场,看它这意思是想独占整个加勒比海全部的走私贸易啊!” 老德克大奇:“我都没听说过,还有这么狂的公司?谁呀它?南海公司?” 老酒鬼又摇摇头:“不知道,比南海公司还牛掰呢!反正背景老深啦。据说人家的资本和脸皮一样雄厚呢,还能和各殖民地总督都搭上线,正准备把把咱们这些散户都洗出去,把加勒比的走私贸易彻底变成它家的摇钱树。” “卧槽真么惯的它!寻思啥呢?癞蛤蟆一张嘴就想吞天哪?加勒比这么大,它有那个本事吗?” 老酒鬼又摇摇头:“德克,你还别不信,这‘公司’的人啥阴招损招都敢使,已经弄出来不少事儿了。对了,它们派下去搅和市场的那个恶棍你也认识,你俩过去好像还闹过吧?就那个贼阴贼阴的‘茶帮’头子詹姆?波尼。” “噢……他呀?对,闹过,在老皇家港的时候我俩就不对付!我走私时货物里带过两回茶叶,其实没多少,可那厮居然特么上门来找 (本章未完,请翻页) 骂了!说中北美洲的茶叶生意都是它们‘茶帮’的,别人没资格碰。它们可真是作孽啊!本来咱们走私品的价格都是远低于政府销售的商品价格,可自从‘茶帮’霸占了市场之后,它们卖的茶叶比英国政府的商船还贵三成呢!这帮流氓无赖和钱蛆!呸!真特么不要脸到家了!” 老酒鬼叹了口气:“唉……那有啥法?人家资本雄厚胳膊粗力气大啊。‘茶帮’过去还只是霸占茶叶市场,可现在那个‘公司’就更造孽了,所有商品全部垄断!真让它们得了逞,这加勒比又得有一大票人没饭吃了。所以这次大伙在罗索开会,就是想核计核计以后咋办。” 老德克想了想问道:“理查德?汤普森那老东西召集的吧?除了他,别人可没这本事和分量。” “哈哈,德克,你是离开这行太久了。还真不是他,他这人贼奸溜滑的!估计是清楚那个‘公司’的背景吧?反正现在低调着呢。这次大会是‘巨人’组织的。” 老德克“扑哧”乐出声了:“丕平?他现在都这么牛了?我去!这世道变化也太快啦!” “呵呵,不只他,现在可是牛人一大票啊。塔克哥仨、尼茨欧萨哥俩、理查德?图克曼、**爱玛、乌莱团伙、还有个黑鬼……数都数不过来。唉!要不咋说越来越难混了呢?等你自己到‘罗索’就知道了。” “uncle!船……那条船来啦!”老酒鬼手下一个正在监视北面海湾的小伙计兴奋地压低嗓子喊。 荣兵是一听见这种称呼就闹心! “英语也太糙了吧?听说你们祖上用拉丁语的时候这些本来分得挺清楚啊?什么大姨妈、二舅、三叔、四姑、五表弟、六堂兄、七妹八姐啥地……各有专属名词。别人都是随着社会发展,语言跟着越来越丰富精细,你们这咋还越来越懒呢?噢,姐姐妹妹一律sister!哥哥弟弟通通brother!那你现在叫一声uncle我咋知道你是在叫你三舅你二叔还是——你大爷的?!” “偷税漏税”号是条四百多吨的荷兰笛型三桅船,也就是风帆时代商船中的佼佼者——弗鲁特商船(flute)。它不是从欧洲直接驶来,而是从大西洋中的“亚速尔群岛”过来的。这帮欧洲走私巨头老会玩了,先用商船从欧洲购置大量的美洲必需品运到亚速尔群岛,然后在那里另有商船再把接力棒递到西印度群岛这边来。 但大走私商们既没时间也没兴趣同各岛的小商店老板们打交道,人家是一级总dai理。船到这边,最多航行到一两个走私者约定俗成的走私品分销地,然后就由老酒鬼他们这些二级经销商把货物买下,再利用自己的销售渠道分销给下边各岛的商人,商人再卖给终端消费者,从而完成走私品交易大通道全过程。 “偷税漏税”号之所以能在特兰特湾这里停一下,完全是老酒鬼的面子。他和“偷税漏税”号船长都是肯特郡人,老交情了。所以前些日子“偷税漏税”号停靠圣马丁岛的“救赎海岸”出货的时候,就打发“小短腿儿”搭船过来报信了。 “小短腿儿”又被称做“码头男孩”,靠给船长们跑腿儿报信儿赚点赏钱为生。通常都是一帮港口市镇里的穷孩子。最小的老德克见过六七岁的,最大也不过十一二岁。再大就得另找别的活计谋生去了。别看都是孩子,能当“小短腿儿”的通常口齿伶俐记忆贼好。他们从传消息的船长那儿先拿到点报酬,等消息传到了,接收消息的人再付给大部分报酬。 为防传递消息不实,通常都是由传消息的人告诉小短腿儿一句话做为证明——比如“老酒鬼,上次咱俩一起喝酒是在雷东多酒店没错吧……”之类的。总之是传递和接收消息的人之间共同知道的事儿。不捎口信儿直接写便条的也有,但很少。因为这帮家伙做的都不是啥能见光的事儿,能不留证据最好。 “小短腿儿”即便一时没找到接收消息的人也不怕,直接告诉酒馆老板就可以,酒馆通常都是一个市镇的信息中心。都是在这圈儿混的,啥时碰上了啥时给钱就行。而船长们再怎么缺德也不会欠这帮可怜孩子的小钱儿不付的。哪怕有些消息已经因为过期失去价值了也是如此。这里还一个原因就是,“小短腿儿”们可都是消息灵通人士,说不定哪天就会有大用,得罪不得。 德克帮现在自己没有船,只能和老酒鬼搭伙走私。老酒鬼有条30吨的单桅塔坦帆船,他挺爽快地就答应了老德克的请求。 特兰特湾没有码头,即便有,走私船也不会随便停靠没把握的地方。所以就远远地泊在海湾北面的“锚地”,等着老酒鬼的小船靠过去卸货。 老酒鬼和老德克带着勒夫和小梅子登上了“偷税漏税”号去挑选货物和付款。其他人都在下面的小船“泥鳅”号上等。 天太黑,其实荣兵从头到尾都没看清那条船的名字,人家也不可能真叫“偷税漏税”号。这是荣兵自己在心里给它取的代号而已。 没过一会儿,上边喊了一声,就开始有吊绳拉着的大木盘,或双环索滚桶装着货物不停地往小船上卸货。“泥鳅”号上的人纷纷上前迅速卸货分类码放在小船里,全过程不到一小时,交易完活儿。 老德克这次逮着好货了,于是下了重注!手头不到160镑的现金,直接就进了152镑的货。其中最主要是那500码漂亮的印花棉布。进货价每码才19便士。要知道从去年开始,英国对印花棉布开征了每码3便士的税。所以这批不含税的走私棉布可太便宜了!这些印花布其实是法国南特的卢瓦尔河口那里的工厂生产的。但质量相当不错,在美洲殖民地商店里都可以冒充印度产出售,每码卖到30便士也不稀奇。 德克帮还进了一大堆女士裙装上用来装饰的蝴蝶结、蕾丝、绸带、人造花,还有三套玻璃餐具、几桶苹果酒、五六把法国细剑、十几包荷兰纸张、两木箱共24罐治性病的药、甚至还有一顶绅士假发。 接下来的过程,可以算顺利又不如意。顺利的意思是,“泥鳅”号到了马提尼克之后,才一天功夫所有的货物就全部出掉了。不如意的意思是,马提尼克这边经常会有“詹姆?波尼”的表弟带货来低价倾销搅局,所以最后主计长小梅子对大家一公布收益……把荣兵吓一大跳! 共计投入152英镑,出货后回笼货款总计163英镑多一点。利润:11镑零6先令又9便士…… 在去“多米尼克”(dozhuannica)岛的船上,荣兵背靠船栏在心里计算……11英镑零6先令9便士……这到底能算俺们那时代多少钱呢? 隔着好几百年的两种货币,没法准确进行比较和估值。要说大概估一下吧,无论是以粮食价格为参照系,还是以黄金价格为参照系,反正无论怎么算也不可能太准确。总之这1713年的11英镑6先令,他觉得也就相当于后世年代的两三万块吧。 “窝屈!这就是俺老荣家小兵生平头一回冒着杀头风险干走私赚到的“巨额利润”?荣兵恨恨地想…… 七个人!冒着生命危险提心吊胆地一通忙活!平均下来每人才赚三四千块钱?听着虽然也不少似地,可让你犯着死罪去贩毒抢 (本章未完,请翻页) 银行劫运钞车,最后才能分你四千块钱还只是账面上的到不了你手里,你心里很舒服吗?? 也别说一点儿没分,分了一克朗。荣兵拿着那枚磨损得连女王鼻子眼睛都看不清的1707年一克朗银币,叹了口气。德克帮是财产共有制,之前那点可怜的资产全部由小梅子保管和支出,所以连荣兵去趟酒吧喝杯朗姆酒都得申请5便士。现在手里这个,可是自己来到这片时空之后,真正属于自己的第一枚银币啊。 这还是旺运拿到了好货,这还是走运出货顺利,这还是幸运没被抓被杀……这风险收益比也太可怜了吧? 不过,荣兵这次倒是终于补上了一个知识点——原来一顶不算顶配的绅士假发是33英镑——走私进货价。 12月19日下午,多米尼克岛的“罗索”(roseau)港到了。 初到这座被称为“加勒比秘密伊甸园”的海岛,荣兵的心情豁然开朗。 他们在“曼多班”酒馆吃了一顿不错的饭,算是简单庆祝了头一单生意安全顺利完成。餐后就在酒馆二楼找房间住了下来。这时代的酒馆多是这样,一楼是酒吧和餐馆,二楼就是住宿的客房。 老德克这个当家扛把子确实不容易,这不,第二天一大早就独自出门,为即将参加的走私贩子大会打听消息去了。孩子们可就轻松了,他们这两天的任务就是玩儿。德克帮驴友团又新添了两位成员——老酒鬼的儿子勒夫和他那个表弟。小伙子们吃饱喝足就组团跑出去了。 罗索城镇南边不太远就是岛上有名的“香槟礁”了。站在香槟海滩上,荣兵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梦幻! 海底的火山喷气孔和地热温泉没完没了地喷吐着温暖的气泡,在清澈的海水中不停地翻涌着,犹如一瓶巨大无比的香槟酒正在你眼前的巨型玻璃杯中没完没了地倾倒……太神奇了!太美了! 六个孩子呜嗷喊叫地赤足在沙滩上飞跑着脱去衣服,然后欢笑怪叫着一头扎进海中这个巨大的香槟杯…… 荣兵像所有天性的基因中就带着对海洋热爱的孩子们一样,快乐无忧地全身心沉潜入温暖清澈的海底,瞪大眼睛去欣赏那些悠闲地在他身边游弋的海马、玳瑁、绿海龟、和五彩斑斓的鹦鹉鱼,甚至还在勒夫的带领下,潜到很深的海床上去看一艘西班牙古沉船的残骸…… 晚上在“曼多班”酒馆里,大伙吃着用蕉叶卷包蒸熟的牛肉饭和盐烤土豆,喝着黑麦啤酒,大声说笑着讲述这一天的快乐和新奇感受。老德克慢慢啜饮着朗姆酒,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快乐的孩子。这时候的他不再像个牢头狱霸或是走私团伙的扛把子,倒很像一位喝得微醺的慈父。 第二天孩子们又起了大早兴致勃勃地去三峰山看了传说中的沸腾湖(boilinglake),晚上回来时,心细如发的老德克却发现有个孩子的情绪不对头。 “罗宾怎么了?”从窗口看着下面低头独自朝海边走去的荣兵,老德克问大伙。 “咋啦?没啥呀?上午在火山顶上看沸腾湖时就数他最乐呵。还说昨天刚享受了一杯冒气泡的大香槟,今天就来了个他们中国的啥啥大火锅呢,嘎嘎嘎……” 别人也都没注意到,只有小梅子发现了,罗宾是从下午看到“特拉法加瀑布”时情绪开始不好的。 站在清澈的水潭里,抬头仰望着从二三百呎高处沛然喷涌的”特拉法加瀑布”,大伙都是兴高彩烈的,罗宾也一样。可惜,多嘴的切里非要热心地介绍:“知道吗伙计们?右边那条矮一点的叫‘老妈瀑布’,眼前这条高一点的叫‘老爸瀑布’……” 罗宾瞬间就把头扭到一边去了。他假装在看山景,其实小梅子看到他偷偷抹眼泪的动作了。 “老爸瀑布……老妈瀑布……” 那瀑布的水声是老爸老妈想儿子时的哭声?那永不干涸的水流是老爸老妈想儿子时的泪水?快两年了啊…… 独自坐在梅罗海滩上,呆呆地望着西边的海平面……可再看又有什么用?海的那边现在不是自己的家,也没有自己的亲人。 身后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支燃着的麻纸卷烟就递了过来。扭过头去,又看到了小梅子那温暖的微笑。 “罗宾,大叔让我告诉你,明天的走私大会上人多消息也多,他会帮你打听回中国的办法。” “嗯,不用了。” “为什么?” “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噢” “你呢梅里尔,你不想回法国吗?” “和你一样,不能回去。” “为啥?我是不能说,没法说。我发现这么久了,你也从不说自己的过去,不愿意说?” 梅里尔垂下了长长的睫毛,表情已经比今晚的月色更忧郁…… “和别人不想说。罗宾,今天看特拉法加瀑布时,你想自己的父母亲了吧?其实……我很羡慕你。” “那你父母……” “我才五岁时母亲就病故了。母亲没了,父亲也就等于没了。他是个穿袍贵族,就是用钱买来的那种爵位。母亲走了还不到一年,他就和一个舞会上结识的女人结婚了。可能那个女人在巴黎社交场中的名声实在不佳吧,我们就从巴黎迁到了马赛。一年后那个女人生了个男孩,她就要我父亲想办法把我送到罗什福尔海军卫兵公司,我现在明白了,她是想我最好能死在海上。” 听到这里,荣兵忍不住狠狠地“呸”了一口!是啊,想念父母是抓心挠肝的,可自己总还有值得敬爱的父母亲可以想啊。上次在利夫号上大伙谈起各自的身世时,只有荣兵小梅子和小托尼三个人没来得及说。可就算当时还有时间,小梅子恐怕也不想把自己的这些经历说给人听吧?这是个心思很重的孩子,和螺丝胡比他们不一样。 梅里尔惨然轻笑一声,又说了下去:“罗宾,我才11岁就做为海军候补士官生随舰出海了。我不懒也不笨,什么都想做好,本以为环境再苦我也能熬下去,可谁知……我根本想不到他们会……” 小梅子的头垂得更低,他说不下去了。荣兵明白,他安慰地拍了拍小梅子的肩膀。 “在咱们遇到的两个月之前,有天晚上,那个像噩梦一样笼罩了我整整两年的魔鬼舰长又派三副叫我去他的船长室。可那天该着是他的末日了!因为我那天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我是揣了把刀去的……” 梅里尔这次是真说不下去了,或许以他的性格,后面的那部分内容他永远都不想对人讲吧。荣兵理解,就如自己真希望能把库莱布拉岛上的那摊烂火龙果从记忆中抠出去一样。 小梅子深呼吸了几口,才抬起头来说:“其实大家都一样。只是他们都已经学会了忘记自己的敏感和脆弱,在这样的人世里,谁敏感脆弱谁就活不下去。这一点上,你我都应该向他们学习,对吗罗宾?” “对!谢谢你,梅里尔……” “别用这个词了,罗宾。如果非要说,那我该对你说多少次才够?” “好!咱们都不说。咱们是兄弟!” (本章完) 第十六章 反垄断大联盟(下) 12月22号傍晚,罗索城镇西郊的“康顿勋爵庄园” 客人们在傍晚之前开始陆续走进了这座规模中等的小庄园。不过,这可不是康顿勋爵邀请大家来赴什么宴会舞会,来的也不是啥贵族士绅名流,而是一群群形形**奇形怪状的人。这让庄园的管家有点暗暗恼火!但没办法,勋爵早就吩咐过,庄园对这位巨人帮的帮主“丕平”是无条件开放的。管家也不知道勋爵到底欠了这位帮主多大人情,他只能照主人的吩咐去做。 康顿勋爵不是今晚的主人,他本人甚至远在法国本土。这位勋爵应该也不是啥大人物,老德克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人。应该只是个在西印度这边拥有种植园的法兰西普通贵族吧。 大厅里的客人越来越多,管家开始指派仆人们往所有桌上端酒水饮品和一些小点心。老酒鬼带着几个伙计和德克帮坐在一起,正交头接耳地低声谈论…… “那帮王八蛋谁呀?看着就招人烦!”老德克皱着眉用下颌冲西边那桌示意。那桌正放开粗嗓门哈哈狂笑嗷嗷吵闹哇哇喷粗话的**个人,就是管家眼里最奇形怪状的那帮了。 这真是一桌如假包换的奇葩,有分教…… 头上:有三角帽,有海盗巾,有达达尼昂皮帽,有西班牙军帽,还有秃头……总之找不出俩人儿同款的,全他妈是个性十足的孤品! 脸上:那就更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了……有的络腮胡,有的独眼,有的有胡子没眉毛,有的有眉毛没胡子但腮帮子上有颗大黑痣上面还有撮长毛…… 身上:有的穿黑呢子双排铜扣大衣,有的穿件英军“龙虾背”红上衣但下身穿条苦力短裤光着腿儿,有的穿件不知哪儿抢来的贵族那种带蕾丝边的无袖“莱基”背心,还有一位披着条很酷的古罗马“托加”红色披肩,但里面光着膀子露出性感无比的胸毛…… “那帮家伙就是那个‘公司’派来搅局的,就是他们这两年把走私市场搅得稀烂!德克,你一个都不认识?” 老德克又皱皱眉:“有两三个知道,其他人有的看着眼熟,有的没见过。” “那个戴海狸皮三角帽的独眼叫‘乌莱’,特别阴损。做事是规矩道义良心一律不讲!不过最近这两年居然混得风声水起。要不是背后有那个‘公司’撑腰,就以他这欠抽的劲头儿早被人整死多少回啦!他旁边穿那个莱基背心是他的死党‘萨安叵奥’,俩人是穿一条内裤的混帐!” “乌莱右边那个黑鬼外号叫‘毛蠢鱼’。也就这一年来才开始干的走私,以前是个奴隶贩子,专门贩卖他非洲的黑人兄弟!奇葩吧?对黑奴可狠着呢!白人奴贩都没法和他比。” 老德克气乐了:“草榻石马的,我以为就非洲有贩卖自己人的黑杂种呢,敢情加勒比也有?他也不怕买他黑奴的白人顺便把他也给绑种植园去当奴隶给玩儿死?” “人家暂时不怕,虽说对自己的同胞狠毒,但架不住人家会跪舔白人主子的屁屁啊?它到处说自己身为非洲人而感到羞耻!白人主子们听了这话都觉着挺好玩的,有时能赏它根骨头啃啃。” 荣兵听了暗暗摇头……毛蠢鱼?这种鸡脖玩意儿,在任何一个年代都死不绝哈? 身旁的老酒鬼接着点评:“‘詹姆?波尼’左边的就是他表弟‘杰胡?奇斯尼’。他们‘茶帮’的人都损到家了!据传啊,‘茶帮’现在不但帮‘公司’低价搅和市场,还经常向各殖民地当局举报走私商们。有好几伙人都栽他们手里了,其中就有咱们的老朋友肖恩他们。” 老德克恨恨地道:“‘茶帮’连这么断子绝孙的损招都敢使?这种事儿要放在以前的海岸兄弟时代,这王八犊子铁定会被拖龙骨啊?就他妈的没人治理他?” 老酒鬼无奈地一笑:“德克啊,你离开的这两年变化太大了。那个‘公司’到底是啥来头不知道,不过你想啊?连走私大王汤普森吃了它的亏都不敢吱声,你就知道詹姆?波尼为啥敢这么干了。那桌其他几个也都是那路货,没个好b玩意儿,我都懒得说了。” 老德克又朝西边那桌挺惹眼的几个人努努嘴:“那几个呢?看着也挺牛的,都谁呀?” “噢,说话瓮声瓮气老是瞪个大眼珠子的那个是‘尼茨欧萨’,战争的时候也做私掠船主来着。这两年和他弟弟“希奥尼亚”也成了走私圈儿里的狠人!没打过交道,听说哥俩其实人不坏,就是脾气都太暴!最好别惹他们。” “那个大个子呢?就戴假发那个?” “他呀?哈哈,这人可值得一说啦。他叫威廉姆斯,四十多了吧?以前是个银匠,现在是走私海盗啥都干。本来他最不可能干这行,他爹以前就是罗得岛的检察总长,母亲还是是英格兰金雀花王朝的后裔呢。所以你看他老戴顶假发显示他的贵族范儿嘛,呵呵。” “噢,听说过,罗得岛的大家族。听说他家富极了,咋冒出这么个奇葩?” “嗐!谁让他有那么个继父呢?他才十来岁他爹就去世了,结果他爹的朋友‘古斯林’就娶了他妈。这古斯林可不是个好鸟儿,带着全家迁到布洛克岛上。他继父跟岛上的老海盗、洗钱者、走私贩、黑市商们关系密切,小威廉姆斯打小耳濡目染地就跟着学坏了。不过,听说他人也不坏。跟尼茨欧萨哥俩一样,也是个暴脾气,对朋友却是极为忠诚的。” “怪不得跟那哥俩坐一桌,真是人以群分哈?他旁边那个爱德华我以前就认识,那也是个炮筒子。这桌人整个一个火药库哇!呵呵。” 老酒鬼也笑:“可不是嘛?没一个好惹的。连内女的都那味儿。” 老德克好奇地问:“她谁呀?看着挺嚣张啊,也是干走私的?” “她呀,也是这两年才回加勒比混的。葡萄牙人,以前在南美洲那边儿来着。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艾玛?苏昂丝沃拉’,绰号——加勒比**!不但敢打敢杀,还是个无底洞。听说甭管啥男人上了她的床,最后都得是爬着下来哒。嘎嘎嘎……” 荣兵好奇地望过去,只见那位女士端着个大号啤酒杯正站起身来,一边给假发男威廉姆斯灌酒,一边旁若无人地咯咯大笑。荣兵目测之下,此女应该有三十五六年纪170的身高吧。上着一件装饰着繁复堆褶花边和蕾丝的束腰紧身衣,下穿一条把丰满的大腿绷得紧致浑圆的深灰色斜纹哔叽马裤,足蹬一双咖啡色高腰长筒靴。肤白唇红一头金色**浪卷发颇有几分姿色,高挺的双峰丰腴的宽臀有种挺撩人的性感。总之确实挺符合“加勒比**”的形像。 这个***娆的女人也是走私贩子?咋看着比人家“大花蛇鞭柱”那种专业选手还风月呢? 荣兵好奇地捅捅螺丝:“哎?你说这位岁数是大了点儿,但卖相很可以呀!应该能有回头客。她干嘛不去唐娜的‘水手之家’做个‘金牌**’啥地?跑这儿跟咱们这帮人碗里抢啥饭吃啊?” 螺丝撇嘴:“你管呢?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呗。就比如唐娜,你以为人家现在还靠那行当赚钱糊口吗?人家有的是钱!” “那她为啥还开妓院?” “这我哪知道去?罗宾,有胆子下次再去蝴蝶岛你自己问问唐娜呗?” “拉倒吧你!我可不敢惹她!我后来才问明白了,原来‘大花蛇鞭柱’是一种又漂亮又带刺儿的仙人掌!” 老酒鬼从大衣里兜掏出一块旧怀表看了看:“不早了,估计大人物们也该出场了……” 话音刚落,客厅门口又走进两个人,应该说是两位绅士。起码穿着、神态、举止,都与客厅里以大多数粗胚为主的走私贩子们有着明显的阶级差异。这两位步履从容地刚一走进来,就引得最喧嚣的那桌恶汉们很不爽!有的低声嘀咕什么,有的冷哼一声,有的还“哐”地把啤酒杯往桌上重重一蹾! 两人中为首的那个三十岁上下的样子,有一头浓密的金发和一张白皙俊朗的脸。穿着不俗举止大方。正用平静的目光扫视着乱哄哄的客厅,不时朝熟人点点头。等他的目光望向老德克这桌,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就微笑着走了过来。 “德克,我的老兄,几年不见了?怎么似乎听下边人说,你之前居然跑到那个维尔比甘小岛上去了,好像还和我岳父的人开了个小玩笑?”他一边和老德克亲热地握手一边笑着问。 “哈哈,约翰,你这是问罪来了?那我这次干脆和你一起回哈勃岛,随汤普森先生咋处置我吧。” “呵呵,哪儿的话呀这是?不过……”约翰压低嗓音说:“这事儿你还真得留点神,尤其是在塔克哥几个面前。要知道,被你兄弟捅瞎左眼的那个盖斯德,可是他们手下的一员猛将。” 他说完又看向荣兵:“你就是用刀扎瞎盖斯德的那个中国年轻人吧?呵呵,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 “约翰?寇克兰”又笑吟吟地分别和老酒鬼等人都聊上几句,连最不起眼的老酒鬼的外甥也没冷落,礼貌周到谈吐风趣令人如沐春风。但他刚才的那些话,却不亚于在德克帮的水面扔下了一块大石头!荣兵根本没心思听别的了,他看到老德克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老德克确实在暗暗后悔……是啊,太欠考虑了!这种走私贩子大会,塔克哥仨怎么可能不来?而自己之前明明知道那个盖斯德就他们手下的恶棍,当时那厮是被西班牙海岸巡防艇追击,才不得已躲到那个小岛上的木工场暂时栖身。这次来之前咋就没想起这档子事儿呢?不行!得马上走! 打定主意的老德克抬起头刚想说话,却见门口“呼呼啦啦”又走进一群人。果然越是大人物越是压后出场,进来的,正是老德克此时最想躲着的塔克三兄弟和手下的一帮凶汉。 德克帮都有点紧张!荣兵悄悄摸了摸绑在裤腿里的疯狗刀,努力让自己定定神,脸上也想学着此时的老德克一样平静淡然。挺难的,人家那是修练出来的,不是装出来的。荣兵留意看了一下,还好,至少盖斯德不在那帮人中间。 塔克哥仨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和谁也没打招呼,直接就领着手下们坐下了。坐定之后四下里望了望,也朝德克帮这边瞧了一眼,好在大厅里人多,坐得又杂乱,可能是没注意到老德克吧,反正没有马上过来发难。 螺丝端起大啤酒杯挡着脸,把头凑过来小声嘱咐:“罗宾,这哥几个心黑手狠确实不好惹!等下如果能不起冲突,哪怕软一点儿也没啥丢脸的。记着!” 荣兵点点头没吭声,斜眼打量着那几位心想:“这哥仨长地,啧啧……咋一个赛一个地猥琐泥?” 塔克三兄弟当然不是亲兄弟,是俩白人一个黑人。老大是“罗伯特?塔克”(roberttucker)。四十来岁,身材高大有点驼背。长得挺惊人,感觉整张脸上除了一个大得吓人的酒糟蒜头鼻就啥也木有了!连眼睛都被挤兑得实在没地儿呆,只好偷偷地躲在巨大的鼻子后面像毒蛇一样瞄人。 块头最大那个是老二胡比。挺脏的头发老长老长,但智力明显很短很短,总是半张着嘴巴跟个白痴似的。而且左手时不时地就在裤裆里挠几下,估计是有啥幸福的病在身吧? 那个黑人是老三,他叫凯撒。中等身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材一身肌肉,满脸横丝肉目光凶悍还经常翻白眼。反正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 “丕平船长驾到……” 嗬!果然是今晚压轴的大人物驾临,光这出场气势就秒杀之前所有来宾。庄园管家还带帮着唱名的。荣兵抬起眼睛望向门口……我勒个渠……这就是传说中的巨人?? 门口走进来一位扬头挺胸目光坚毅气宇轩昂的……小矮个子!后面跟着的六个兄弟个子也都不高。荣兵情不自禁地就伸长脖子往他们身后又眼巴巴地望了半天,真可惜,没再走进来一位白雪公主。 随着“巨人”驾到,第一届加勒比走私贩子大联盟成立大会,就正式拉开帷幕了。当然,这名字是荣兵给翻译的,人家会议召集人和主持者丕平船长宣称的是——“加勒比自由商大联盟”。 丕平坐在大厅中央那桌的主位上,也没废话,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儿,直接就进入正题了…… “各位,之所以召开这个自由商大会,是因为不得不开了。各位都已经感觉到了吧?咱们或许很快就没活路了!”丕平言简意赅,上来就先盖了个挺吓人的帽儿! “现在有三把枪顶在我们所有人的头上!各位的太阳穴都感觉到那冰凉的枪管了吗?”丕平继续危言耸听!说完这句话就静静地扫视全场…… “第一把枪——恶意竞争!乌德勒支和约之后,失业的水手海军和私掠船主现在没啥活路,都挤进了走私圈儿。这没啥说的,人总得活命吧?可这一来就未免太热闹了!互相胡抢生意乱撬行、相互赌气赔钱低价血拼、相互举报告密检举揭发、相互殴斗抢劫甚至残杀……各位,再这么下去,大伙别说赚钱养家了,恐怕连活命都是一种运气吧?愿意这样下去吗?不想?ok!这次大会就要大伙一起商量出个章程来,解决这些问题!” “第二把枪——疯狂帝国!大家也都看到并体会到了吧?西班牙的‘贸易署’在战后就跟疯了似的!海岸巡防队甚至皇家海军四处出击!别说走私交易被当场抓到,就算在海上航行被登船检查时,只要发现船上有一枚西班牙8里亚尔银币就当走私贩抓捕!可整个西印度地区谁能不用西班牙钱币?用牙买加汉密尔顿总督的话说——‘大海已经变得比战争时期更加危险……’好吧,谁让咱们干的是这行呢?有危险是天经地义。可越是在这种时候,却越是有人在故意配合西班牙人打击咱们这些自由商!各种举报各种告密各种通风报信……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大伙想必也都有耳闻了吧?诸位以为那是偶然吗?呵!大伙记住我今天的话,再慢慢去观察吧,那些事都不是偶然的,都是有只黑手在背后操纵的!那么大伙该如何自保?ok!这次大会就要一起商量出个章程来,解决这个问题!” “第三把枪——夺命资本!那只黑手是谁?在座的诸位有的想必心中有数,有的大概毫不知情。我承认我怯懦!我不敢在这里公开那只黑手的身份,我承认我惹不起它!可是诸位,某些人现在妄图掌控西印度群岛的全部四条走私大通道,实现它自己的资本扩张野心!是,我知道,你体型庞大实力雄厚背景可怕,但是你仗着自己的资本优势就想通吃一切?就把所有的小商小贩都挤得无路可走?我就问一句——这是上帝赋予你的特权吗?如果你拿不出上帝给你颁发的特许证,那就——滚你妈了b的!!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世界是允许万物同时生存的,这才是上帝真正的旨意!大伙希望那头资本巨兽鲸吞一切操控一切吗?不想?ok!这次大会就要大伙一起商量出个章程来,解决这个问题!” 前后不到三分钟,讲完收工! 沃靠!还真小瞧了这位往厚道里说身高勉强能有一米四的“巨人”了。这位丕平船长声音嘹亮主题清晰言简意赅,一看就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啊!怪不得这么个小矮个子能有资格召集加勒比走私贩子开大会呢。 荣兵听不懂丕平说的那些事儿,却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用胳膊拐了拐老德克:“这个丕平,还有那个凯撒,都是真名假名啊?” 老德克扭过脸冲他一笑:“在西印度这边混,有几个用真名的?你以为我真叫德克吗?” “原来如此……” 偌大的客厅里现在能有二百来人,丕平讲完话就走下中间的台子向熟悉的朋友们边走边打招呼。场中冷了也就几秒钟,然后各种嗡嗡声各种嘁喳声就响成一片。忽然有个家伙大声说:“丕平船长,你的话俺咋啥都听不懂呢?但是大伙都知道,咱加勒比走私这行当如果是个王国的话,那国王肯定就是汤普森先生啦。我觉着吧,这大会不管想定啥规矩,那还得人家国王说了算吧?” 说话这家伙就来自最奇葩的那桌人。荣兵抬头看过去,原来就是老酒鬼说的那个“萨安叵奥”。虽然对这里面的事儿啥也不明白,但荣兵也听得出来,萨安叵奥这番话挺歹的!一是否定了丕平召集这次走私贩大会的资格,二是趁机挑拔丕平和那位走私大王汤普森的关系。 不过丕平对此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他表情平静地转过身去望着那桌人,语调同样平静地说:“乌莱,想说什么自己站出来,不用怂恿你小弟出头。而且是谁让你来这里活跃气氛的,咱们彼此也都心知肚明。汤普森先生没来,但他女婿来了。你想听汤普森先生的意思,那就听听寇克兰先生怎么说吧。” 约翰?寇克兰也明显是早有准备,闻言站起来环视了大厅一圈儿,用清亮的噪音沉稳地说:“诸位,我岳父最近身体欠佳,也不大管事了。各位想必也听说了,我们汤普森公司最近的损失也不小。我岳父现在心灰意冷,他的意思是,无论这行将来还能不能干下去,他都不愿操心了。所以我个人非常支持由丕平船长来主持这个大会,大伙无论商量出什么结果,我们汤普森公司照做就是了。” 老酒鬼捅捅老德克,低声说:“听出来了吧?寇克兰和丕平肯定早就商量好了。汤普森太奸了!他自己不想惹那个**烦,把丕平给顶前面去了。唉!可这也是没法子,照丕平刚才那说法,要再没个人出头组织一下,可能用不了多久,整个中美洲的走私这碗饭就被内个王八蛋公司给独吞啦。” 老德克点点头:“是啊,我也看出来了,丕平和汤普森肯定是有默契的。不过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伙想独占中美洲四大走私通道的是些什么人哪?他们这么干有啥用?中美洲这么大,他们独占了之后干得过来吗?不还得用这上百个大小走私团伙吗?” 这问题显然老酒鬼也回答不来,刚巧,那个乌莱替他用同样的问题质疑丕平了。 “好哇丕平,那我就说两句吧。我听说了,人那家公司只不过是想把加勒比的走私贸易整合一下,嗯……啥来着?噢,正规化而已。要不然都像现在这样,多乱哪?大伙想想,那家公司比方说有三个股东,可是这么大的中美洲,他们仨人咋完成走私贸易?咱们这些人熟门熟路哒,到时候这些活儿还不是得交给咱们这些人干吗?只不过名义上都归那家公司,内个啥……嗯……啊对了,遵守一下人家公司的规章呗。听说到时候咱们啥心不用操,公司还给咱们配发统一的制服哪,那多省心多威风啊?各位,你们都想想,那有啥不好哒?” 这个乌莱明显是个大字不识的粗胚,能从他嘴里冒出这么多道理来还裹夹着大量的新词儿,明白人一听就知道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而且细心的人甚至还发现,这粗胚哪怕事先准备过也记不住,老得有人在旁边给提词儿,要不然这厮中途有好几次就得卡在那儿干翻白眼说不下去。老德克他们都看到了,提词儿的人就是低下头去用啤酒杯挡着嘴的詹姆?波尼。 乌莱这番话一说完,大厅里这二百来人立刻嗡嗡嗡地议论纷纷了。荣兵抬眼望去,只见各种目光各种表情的都有。有的在兴奋地比比划划与旁边的人辩论,有的则愤怒地使劲摇头,有的在耷拉着眼皮琢磨和发呆,显然大伙对这件事的意见很难统一。之所以难以统一,无非就是大伙对这件事的理解不一致呗。 所以丕平适时地大声回击那个乌莱了…… “在座有很多人还不明白那个公司的用意是吧?好啊,那我就用个简单的算数来让大伙明白吧。” 他扫视了一圈儿,见大厅中都安静下来,就继续给大伙演示那道简单至极的算数题了。 “打个比方,假如现在每年全加勒比的走私贸易总额是一万比索。从欧洲的出厂价一直到这罗索城居民玛丽的购买价,中间的利润总共有五千比索。以前是欧洲的一级dai理从中赚走两千比索,各岛的小商店老板赚走两千比索,咱们这百十个团伙从中赚走一千比索。这是几十上百年来自然形成的交易通道,大伙自觉地维持着这种平衡,按各自的角色从中赚取自己的衣食来源。可如果被那个公司垄断之后会是一副什么德性呢?我来告诉大家吧……” “首先,那个公司掌控了销售渠道,就可以逼迫欧洲的一级dai理让利,从一级dai理商手里抠走一千比索利润。第二,它就可以随意摆布咱们这些中间商的命运,把咱们统统变成搬运工而不再是小商人。你不服?你不干?好哇,那你滚吧!它马上就会用一伙没活儿干的退役海军和流浪汉来取代你!这样,咱们这一千比索的利润至少又被它抠走了六百。第三步,因为垄断了全部交易权,它就可以命令各岛的小商店老板涨价,反正现在定价权掌握在公司手里。可涨价之后,居民玛丽每年多花的三千比索利润能落到小商店老板手里吗?做梦吧!连小商店老板以前能赚到的两千比索,也要被公司抠走一千!” “各位,现在明白了吧?只要让它实现了垄断,这家公司既不用生产一罐治性病的药也不用亲自卖出一朵人造花,可是公司的三个股东却可以通吃上下游,坐享每年5600比索的巨额利润!而其他参与走私活动的人呢?几千个人合计才拿到2600比索的辛苦钱!而罗索城的终端消费者玛丽呢?她购买同样商品的花费,至少要比以前贵了30%而且以后会越来越贵!各位,听明白了?这就是资本的贪婪!这就是垄断的简单原理。这株邪恶的大树一旦疯长了起来,在它根系和树冠的范围内,所有的阳光雨水和土壤养分都被它吸走了!其他的植物全都发育不良,有些地带甚至寸草不生!各位,你们要是还信那个公司是来帮助大家的,那就随您的便吧,对那种弱智犯贱的欠c之人,我丕平素来懒得废话!” “哗……!!!” 丕平掷地有声的最后一句话甫落,整个大厅立时就闹吵吵地喧嚣起来!现在别说这帮走私行当里的老人儿了,连荣兵这个啥也不懂的新丁都听得明明白白。此时人们的目光和表情立马就统一了,除了极少数像贝格一样脑子不大灵光的还在那儿发呆或是皱眉装思想者,绝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忿和不屈! 最奇葩的那桌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紧绷着脸纷纷起身,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是啊,裤子都被丕平扯破了,脏屁股都明晃晃地露出来了,再呆下去还有意思吗? 不过,荣兵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群奇葩临走之前却忽然找上德克帮了! 独眼乌莱带着那个穿着性感的蕾丝边无袖莱基背心的“萨安叵奥”一摇三晃地走了过来…… “哟!听波尼说了才知道,原来你就是老德克?加勒比的前辈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失敬了!” 老德克慢慢喝着啤酒像没听到似的,根本没正眼看他。 “我有个兄弟,听说有段日子你们是在一起的。后来我这兄弟失踪了,能帮忙给个提示吗?” “谁?” “阿尔比?厄戈汶!” 荣兵脑瓜子“嗡”地一声!那摊烂火龙果又刺目地出现在额头正前方的脑屏上…… 老德克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对,有段日子我们一起在圣胡安的鲨堡吃马德里煮菜来着。后来分开了,再没见着。” “噢?既然你这么说,好吧。如果哪天你还能想起点啥来,最好打发小短腿儿给我捎个信儿,我可是担着心呢。这外面的坏人实在太多啦,我那憨厚老实的傻兄弟啊,可别在哪个荒凉的小岛上被人给害喽……” “乌莱”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盯了老德克一眼,他那好基友“萨安叵奥”还助威似地“哼”了一声!两人才晃晃当当地转身走了。 更没想到,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该来的还是得来啊…… 似乎是听到了乌莱的话,又或是那个波尼刚才去塔克帮那桌打招呼告别时顺便说了点啥,塔克帮那位头发老长总挠裤裆的老二胡比站起身来,拎着根铜质权杖带着几个手下朝德克帮翩翩而来。 德克帮七人静*不动,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荣兵的手悄悄搭在裤腿那里,准备随时拔刀。 “德克,扎瞎盖斯德的就他吧?”胡比抬起权杖点着荣兵问。 “你最好把拐棍放下,胡比。我觉得孩子们打个架不是需要家长们操心的事儿。” “如果是公平战斗,盖斯德死了那也是他的命!可你那个娃子是用刀子偷袭了盖斯德,德克,这你怎么说?” “我还能咋说?盖斯德那块头,你觉得和我孩子空手对打那就是公平的喽?”老德克的音量稍稍拔高。 “那当然!公平战斗,打死活该!”胡比的音量当然也不服气地开始拔高了。 “这么说,一个大人空手打一个孩子也很公平喽?强横者的逻辑总是这么牛鼻吗?”老德克奇怪地又拔高了声音…… “那当然!公平战斗,打死活该!”胡比当恶不让地也开始飙高音。 老德克飙高音的目地达到了。巨人丕平神色平静地带着几个手下走了过来…… “胡比,德克给你下套儿了吧?” 老德克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笑着耸耸肩:“一个小套儿而已,我没想到他这么大个子还真钻得进去。抱歉把你扯进来,丕平。但我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他手下盖斯德当时是在欺负人!那根本就不是公平的战斗!” 头上青筋暴露的胡比刚想抡起他那根样式很酷但价值很贱的铜权杖发飙,却被身后他大哥的声音喝住了:“胡比,回来!脸丢到德克身上不寒碜。人家毕竟也曾经是加勒比的精英人物。丕平船长有言在先,不能在今天惹事儿,咱们得守人家的规矩给人家面子。” 胡比恨恨地扫视了德克帮一眼,“啪啪”地用铜权杖抽打着地面转身走了。荣兵刚悄悄松下口气,螺丝却在他耳边小声说:“马鼻的都是那个波尼在那儿各种挑事儿!你瞅,内厮还朝这边看呢。估计咱这帮人里,他除了恨老德克,再就是恨你了。” 荣兵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口等着看热闹的那个人。三十来岁年纪吧,穿戴挺讲究的,风格和寇克兰很相似。有点薄的小头发贴着头皮,梳理得整齐油亮。五官长得不像个坏人,眉清目秀的,只是目光阴沉,一看就是爱算计人的那种玩意。他身边那个表弟杰胡则一眼望去就是个奸诈小人!鼻子鹰钩嘴唇紧抿,眼睛滴溜乱转还喜欢低着头从下往上看人。 荣兵好奇地问:“他谁呀?听老德克说他们以前就不对付,可我又没见过他,我咋招他了?” “罗宾,他叫‘詹姆?波尼’,你就没觉出这名字挺耳熟吗?呵呵。” 荣兵低头皱眉念叨着:“詹姆?波尼……詹姆?波尼……wo靠!那只‘军舰鸟儿’她老公?” 螺丝嘿嘿一笑,伸过手来和荣兵握了握:“恭喜啊罗宾。今晚这客厅里有你三个仇家啦。” “谢谢啊螺丝。你在加勒比混了这么多年都没这成就吧?”荣兵苦着脸无奈地说。 这还啥加勒比自由商大会啊?这特么还是加勒比走私贩子大会吗?这泥马直接就是罗宾同学在加勒比的罪恶史揭批暨仇家敲打恐吓大会好吗? “马币的!”荣兵恶狠狠地盯着那边正用含义莫名的目光望向这边的“詹姆?波尼”心想:“甭客气了你也放马过来给你那小骚太太报仇吧!反正今儿也就今儿了!” 可人家没放马过来,而是转身离去了。 现在就是自由发言自由讨论时间,客厅里的人乱轰轰地走来走去,大家纷纷去和相熟的人打招呼聊天讨论大会议题或是争执辩论。寇克兰带着他的弟弟“菲利浦”坐在“加勒比**”那桌正说说笑笑地聊着什么。丕平也和老德克握握手聊了起来…… “德克,几年不见,听说你去印度发财了?怎么样?奥朗则布死后,听说印度那边大乱,发财的机会更多了吧?” “哈哈哈……丕平船长,你就别逗我啦。倒是你,现在可真成了领袖群伦的风云人物。我服了!” “哪儿的话,这年头谁服谁呀?对了,等会儿先别急着走,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过后赏个脸一起聚个餐,再搭伴一起出港吧。” 老德克哈哈大笑着点头,感激地拍了拍丕平的肩膀。其实连荣兵都听出来了,丕平这是怕德克帮这次大会上碰到的仇家太多,不能安全离开罗索,打算护送他们出港了。 又喝了两杯啤酒,荣兵就出了客厅去找厕所了。出来之后才发现外面已经黑透了。靠着在鲨堡地牢里练就的眼神儿,荣兵沿着石子路往主楼左侧走去。刚才出来得急也忘了问问哪儿是厕所了,实在不行找个角落尿了就得,反正这种行为在这时代也不算啥磕碜事儿。 远处的树墙后面好像隐约有人在说话。荣兵也没在意,反而慢慢走了过去,那边既然有人,没准儿就是厕所呢?又近了些才听出来,那两人不像是正常聊天,倒像在争吵。似乎有个人不耐烦地要离开,另一个人的声音就高了起来…… “你真对于贩卖自己的非洲同胞没有丝毫愧疚和不安吗?!” “切!艾海伍,这话你自己信吗?‘阿拉芬’(国王)和‘巴索隆’(贵族)们拿你当过兄弟吗?我9岁就被自己的‘巴索隆’主子卖给荷兰奴隶贩子了,有人怜悯过我,拿我当过同胞兄弟吗?我他妈没空听你逼逼!” “毛蠢鱼!你听不进我的话我没办法,但你给我记着!如果你以后再敢对你的非洲同胞做出太残忍过分的事情,你就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呵!我连嘲笑你的兴趣都没了艾海伍,你就自己慢慢领悟你是傻逼去吧!” 那人晃晃当当地走过树墙,差点和荣兵走了个顶头碰,两人都愣了一下,就彼此错身走开了。荣兵看到,他就是老酒鬼说的那个贩卖非洲黑奴的黑鬼。 接着从树墙后走出来的也是一个黑人。他脚步滞重神情木然,摇了摇头,与荣兵擦身而过朝主楼走了回去。 撒完尿回到主楼,就看见丕平和好几个人都坐在德克帮这桌,一群人正大声谈笑着。不过这些人荣兵都是第一次见,外国人的名字又老长的,一时间他也记不得那么许多。只记得一个是叫“理查德?图克曼”(richardtookerman)的大商人,另一个是他的黑人水手长“艾海伍”,就是刚才在外面和“毛蠢鱼”吵架那个人。 有个头发几乎掉光了,只在耳朵靠下的后脑勺还有一圈儿白发的老头儿似乎也是德克的老熟人。听到大伙叫他名字时,荣兵赶快低下头去用啤酒杯挡住了嘴,差点没笑出猪叫来! 因为他早就听老德克说起过这位“劳?埃奇昂”先生的趣事,这倒霉商人明明买卖做得挺好的,可他总不安分,老想指挥着大船破浪远航。结果命中八字冲犯海盗,在他身上就发生过加勒比海盗史……甚至是人类海盗史上最最传奇和搞笑的故事! 那是n年前的事儿了,这老头儿在牙买加装了一船货出航,第二天就被抢了。老头儿毫不沮丧地回到牙买加又装了一船货继续出航,还是第二天,又特么被抢了。不服!再回牙买加装了一船货,出航后仍然是第二天,又又他妈妈的被抢了! 服了,这回服了!三船货,总价值据说都上万英镑了!这老头儿消停了好多年都不敢再玩航运了。现在居然又跑到罗索来开走私贩子大会,看来这是又缓过劲儿来啦? 那对暴脾气的希奥尼亚哥俩也带着他们的大副走过来和德克帮聊了会儿,彼此还挺客气的。那个大副很沉静温和的样子,话不多,一看就是很有心机的那种人。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荣兵看了好几眼,特意走上来和荣兵聊了几句。荣兵也不记得都寒喧了点啥,只依稀记得那人自报名字叫啥啥“罗伯特”的…… 那个戴假发的大个子,还有一个身材矮壮的男人,再加上那位“加勒比**”也过来和大家聊了几句,聊的啥荣兵都没太往心里去,反正就是寒喧闲聊呗。只记得那个假发大个子名叫“保斯格雷福?威廉姆斯”(paulsgr**ewilliams),那个身材矮壮满口脏话的家伙叫“爱德华?英格兰”(edwardengland),他是德克的老相识了。至于那位“金牌**苏昂丝沃拉”,当她嘴角含笑扭着腰肢晃着宽臀朝这边走过来时,德克帮的一众小伙子都低下头去不敢看了。这可真是一帮老实孩子啊,惹得她咯咯笑了起来,还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小梅子那张似乎比她还白嫩的脸蛋儿。 会议一直到很晚才结束。但后面的内容太多太乱荣兵也听不完整记不住。 总之就是大伙终于在丕平的主持下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形成了一个联盟并粗订了一些公约——坚决**那个黑格公司垄断中美洲走私大通道的妄想!大伙要互帮互助互通信息,把“黑格公司”派来搅和市场的内帮混蛋挤出走私圈儿。当然,内帮混蛋指的就是波尼和乌莱那几个人。这个荣兵能听懂。 最后丕平提醒大伙尤其要当心的就是,那帮家伙在黑格公司的撑腰和指使下,经常使唤用最卑鄙的手段来祸害走私圈儿的人,比如向西班牙当局举报,或是怂恿某些和他们穿一条裤子的海盗打劫走私船之类的。 荣兵对这些事儿既不懂也没上心,不过,后来他自己吃过大亏之后,才算对那个黑格公司有了个模糊的认识。当然,那是几个月之后的事儿了。 大伙一直商量到后半夜,这届加勒比海走私贩子大会才宣告落幕。丕平和德克帮一起回到曼多班酒店找房间住下了。第二天上午他又宴请德克帮全体还有十来个知近的朋友一起吃了顿饭,下午就和大伙的船结队出港。一直到了宽阔安全的海面上,看看确实没啥危险了,丕平才隔着船舷和德克帮老酒鬼这些人挥手告别,然后他的船就满帆转舵,朝北方的巴哈马群岛方向驶去了。 (本章完) 第十七章 没有结束的“塞勒姆猎巫” 1714年1月3日下午,瓜德罗普岛——巴斯特尔城——珐思内特酒店 女佣小莎拉撅着小嘴“叮叮咣咣”地收拾着客人离去后的桌子。脸上明白无误地写着:我-很-不-爽!可一向如慈父般疼爱他的酒馆老板莱奥大叔正低头坐在柜台里算账,看都没看她一眼。 哼!大人们总有那么多的事要忙。就说今天吧,莱奥大叔就前前后后跑出去七八趟了吧?问他他还支支吾吾地不说清楚。也是啊,生活都艰难着呢,大家哪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她一个小毛丫头的心思呢…… 别说莱奥大叔了,就连自己的妈妈还不是一样?她今天早上径直出门去老约翰的裁缝铺子干活儿了,和平常完全一样,连句额外的话也没对小莎拉说。可……可今天是自己15岁的生日呀! 其实小莎拉的郁闷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了…… 本来一直都特别开心,德克大叔居然在12月24号的平安夜带着她很喜欢的那群小伙伴们从多米尼克岛回来啦!一帮阳光可爱的小伙伴们都穿着一身新买的威尔斯细纹亚麻布衣服,立马就显得漂亮精神了不少。大伙围坐在酒馆的老橡木桌前吵吵闹闹地喝啤酒吹牛,小莎拉快乐地端着一杯柳橙汁和他们说笑着,德克大叔和莱奥大叔小口喝着淡朗姆酒笑眯眯地看着…… 要不是妈妈过来叫小莎拉一起去教堂参加平安夜的子夜弥撒,爱热闹的小莎拉肯定会鼓动大伙儿就那么快乐地聊上整个平安夜才好呢。 妈妈是英格兰人,从小住在**英格兰殖民地“麻萨诸塞”的“塞勒姆”小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在20多年前就离开了塞勒姆小镇,辗转来到了法兰西的殖民地蝴蝶岛。妈妈打小时候起信奉的就是“加尔文宗”的清教主义,与法兰西殖民地这边信奉的天主教有诸多理念上的冲突和不同。可现在妈妈改信了天主教,成为一位无比虔诚的信徒。这或许是出于在这里生活的需要,但小莎拉却知道,这更是与妈妈少女时代那些创痛遭际有关…… 至于小莎拉,她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区分得清这些沉重的,甚至带着浓浓历史血痕的宗教分岐呢?她听妈妈和别人都谈论过天主教和新教的不同之处,她自己在内心还是偷偷地觉得,少了这些繁文缛节和**主义的新教,远比现在信奉的天主教要可爱得多。至少在平安夜就不用去参加那些多台弥撒,尤其是程序繁琐又意义重大的“子夜弥撒”了。听说人家新教的平安夜就比较愉快了,教友们都是聚在一起参加传福音的联欢会呢。 小伙伴们住在店里的每一天,小莎拉都是很快乐的。说来也怪,漂亮开朗的小莎拉在这个小城里居然没有朋友。有一半的原因来自别人,因为同龄的孩子们都在父母的要求下刻意疏远和回避她。另一半的原因则是来自小莎拉自己,12岁时妈妈给她讲了一段往事,从那时起,小莎拉就对朋友,尤其是闺蜜女伴之类的同性朋友,有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之感! 小城的日子平静又无聊。妈妈每天都要早出晚归地为了生活辛苦劳作,自己既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姐妹,现在更是连朋友都没有。虽说莱奥大叔对她像对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这样说或许不对,小莎拉见过别人家的父亲对待孩子,可远没有莱奥大叔对她这么慈爱。可莱奥大叔毕竟是个沉默寡言的快五十岁的男人了,又怎么可能和小莎拉这样的小女孩有多少共同语言呢? 近来小城里尤为平静乏味,只在前几天曾传出过一则不大不小的新闻——驻军的弗兰克上尉喝醉酒之后不知怎么得罪了一位据说很漂亮的英国小姐,结果被那位小姐在肩膀上刺了一剑。除了这,就什么新鲜事儿也没有了。 要不是德克大叔带来了这群快乐的小伙子们,那对于一个活泼开朗的14岁小女孩来说,日子是多么平淡和无聊啊? 可就在昨天中午,酒馆里忽然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穿着打扮很体面的四十几岁的商人,听德克大叔叫他图克曼先生。另一个是看着挺老的黑人,据说是那位商人船上的水手长。小莎拉恨死这两个人了!因为他们和德克大叔聊了一会儿之后,德克大叔就和莱奥大叔打了招呼,然后让那个帅得要命的梅里尔结清了这些天的账,就带着小伙子们上楼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小莎拉都快急哭了!他一把拉住走在最后面的切里焦急地问:“你们……是要走吗??” 切里回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犹豫,怪怪的。刚想开口,他前面的罗宾哥哥就头也不回地咳嗽了一声,切里扭头又看了罗宾哥哥一眼,就吞吞吐吐地说:“对啊,内个……已经闲这么多天了,就是在等图克曼先生。他的船会捎上我们一起去……嗯……做点生意……” “罗宾哥哥!你们真的要走?你……今天是几号来着?”可怜巴巴的小莎拉还不死心…… “我哪儿记得去?反正圣诞节过完好几天了。有事儿吗莎拉?”她可恶的罗宾哥哥居然回答得如此漫不经心! “哼!没事!走吧……你们全都走吧!” 到了昨天下午,也不知那条可恶的船启航了没有,小莎拉在酒馆里坐立不安……她忽然站起来,匆匆和莱奥大叔打了个招呼就往码头跑!也许……也许再看到自己,罗宾哥哥就能想起他俩拉过的勾呢?如果他想不起来……唉!那就再看他们一眼道个别也好吧。因为,他们把她的快乐也一起带走了。 小莎拉孤伶伶地站在码头的栈桥边,眼巴巴地看着正在扬帆远去的那艘双桅船,德克帮七人一个不缺,正吊儿啷当地趴在船舷上没心没肺地冲她招手傻乐或坏笑……尤其是可恨的罗宾哥哥!还有……那个可恶的切里…… 其实切里也没那么可恶啦。至少这次他住在店里这些天,小莎拉就越来越不觉得他可恨了。小时候,德克大叔每次带罗斯和切里来店里住的时候,其实小莎拉最喜欢的是切里。他俩年龄没差几岁,又都是那种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性子。所以小莎拉每次一看到他来,就老爱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玩。可是那时切里总爱对小莎拉恶作剧,不是揪她头发,就是猛地回头扮鬼脸吓她,真的把她给吓哭过! 几年之后重见,大家变化都挺大的。尤其是切里,个子长高了一大截,人也比几年前壮实了不少。隐约听说他们这几年吃过不少苦,可从切里这家伙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尤其是这次换了身新衣服之后。他那头金黄色的卷发,白白的皮肤,淡蓝色的眼睛,如果能穿一身更体面些的衣服,没准儿还能成功冒充个贵族呢!呵呵。 而多年之后再见,切里对小莎拉已经没了以前那些恶作剧,却老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怪样子,有时还偷偷地看着莎拉发呆……其实小莎拉一直以来都没有玩伴,所以她在内心里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调皮鬼切里。可恶的是,她和莱奥大叔报怨切里现在变得好讨厌,对自己再没有小时候那么亲近时,莱奥大叔居然笑眯眯地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小莎拉,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小切里是因为喜欢你,才变得这么怪怪的呢……” 莱奥大叔的话把小莎拉吓得心怦怦乱跳!忽然有种从没感受过的情绪悄悄而又迅速地从心田里生长了出来……她的脸红了!可她不敢听这样的话。她能有被别人喜欢的幸运吗?她配有被别人喜欢的权力吗?毕竟……她可是个被一条毒蛇恶狠狠地诅咒过的女孩…… 那个帅得吓人的梅里尔虽然总是很和气地微笑,也很礼貌,可莎拉老觉得和他亲近不起来。也许是梅里尔的话太少的缘故吧。幸好有个罗宾哥哥让小莎拉眼前一亮!不但是因为他长着一张很新鲜罕见的东方面孔,还因为他身上具有的那种说不清楚的吸引力…… 他很礼貌,但绝不是在酒馆里有时能看到的贵族或有身份地位的人那种冷漠的礼貌。那种礼貌翻译过来就是:“请离我远点好吗?”而罗宾哥哥就不一样,他的礼貌有一种特别自然的亲和力,让你能感觉到平等,尊重,放松和舒适。而且他好像懂得很多,除了老被小托尼用“洋葱炒牡蛎多钱一盘”这类问题给问蒙之外,好像全德克帮组团讲道理都说不过他一个。 而自己自从听了莱奥大叔那句让人心里怦怦乱跳的话后,就很不自然地保持着和切里的距离。至于究竟为什么,小莎拉自己也没细想过,更说不清楚。所以她就毫不保留地粘上罗宾了,还连哀求带装可怜地让他终于认了自己当妹妹。 嘻嘻……我有哥哥啦?想想就好开心哪! 可是……自己怎么忽然有了种陌生的,从未有过的少女心事?莱奥大叔说的那些话……会是真的吗?如果或许万一假如真是真的……那、那自己该怎么办? 小莎拉又想起了三年前她12岁时,那个令她震惊无比又刻骨铭心的生日之夜…… 过了这天就已经满12岁的小莎拉正双手交叉紧握放在下颌,对着妈妈给她买的一块小得挺寒酸的圆蛋糕上面的一根烛火喃喃祈祷:“万能的主啊,小莎拉向您祈求在我新的一岁里,会有别的女孩来做我的好朋友,让我免于孤独吧!” 妈妈在旁边的烛光暗影里怔怔地看着小莎拉,眼里渐渐变得雾蒙蒙的…… “亲爱的,你真那么盼着会有个女孩做你的好朋友吗?” “当然啦妈妈。她们都有好朋友,可以一起说笑,一起玩,一起分享点心和玩偶。只有我总是一个人。” “孩子,过了今天你就已经12岁了,妈妈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情了。或许你听了之后会害怕,或许你听了之后会伤心,也或许你听了之后就再也不想有个好朋友了。但无论怎样,你都有了解真相的权力。妈妈不能指望一直瞒着你,妈妈只盼你听了之后还能够坚强和从容。因为无所不在的天主会一直注视着我们,给我们以力量,勇气,和希望……” 妈妈这番话让小莎拉忽然觉得身上发冷!她想听又有点不敢听,甚至有点害怕和后悔了。但妈妈似乎是终于打定了主意,所以她还是握住小莎拉的手,在昏暗的烛光里缓缓讲了起来…… “莎拉,你还能记起你五岁之前的一些事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 ?” “我记得一些。那时咱们好像住在一所漂亮的大房子里,就在圣代尔街那边。那时还有小朋友愿意和我一起玩,有隔壁的小奈莉,还有住在不远的小艾薇娜。可是后来……” “是的孩子,后来一切都变了。就像在我14岁那年一样,忽然之间,一夜之间,一切全都变了!莎拉,你是无辜的。而我,或许才是个被命运诅咒过的女人吧……” “我是19年前才来到蝴蝶岛的。我们的故乡隔着大海在北面很远的大陆上,是麻萨诸塞湾省叫‘塞勒姆’的那个小镇。我的童年和你五岁之前一样快乐无忧,你外公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绅士,你外婆是一位有修养有学识优雅又慈爱的母亲。我曾经想,我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儿了吧?” “可在我14岁那年,毫无征兆地,那件震惊世人的‘塞勒姆镇猎巫案’就发生了……” “莎拉,你还小,我不想和你说太多细节,我只能简略地和你讲述。或许……或许等你再大些……” “起因是,小镇上一位牧师的女儿和他的外甥女忽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女孩们诡异地出现嗜睡、乱摔东西、尖叫、和身体抽筋。而且这种怪病似乎能传染一样,紧接着又有六个和她们关系很好的女孩同样得了这种怪病!于是牧师和医生一致认定,女孩们是被巫术蛊惑了才变成这样。” “法庭开始介入调查。法官们的想法非常奇葩,他们认为发病的女孩都是被恶魔附身,一定是有女巫施了巫术才让恶魔进入了女孩的体内。于是,法官们就荒谬地审问发病的女孩,逼她们指认谁是施法的女巫。女孩们不知被怎么审问和逼迫着就指认了三个人:一个女奴、一个女乞丐、还有一位很少参加教会活动的老妇人。” “后来事情就完全失控了……整个小镇所有的人都疯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病。但我怀疑这其实是很多人怕被人指认为女巫而故意装病。因而更多的人被一串串地胡攀乱咬,都被指控使用巫术罪而关进监狱,小镇的监狱都已经关不下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一向平静祥和的故乡小镇,怎么一夜之间就出现了几百个女巫和男觋?难道是地狱忽然在塞勒姆镇悄悄打开了出口吗?” “莎拉,你永远没法想像人们处在那样的环境里会变得怎样狰狞可怕!ta们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但那种环境活活把ta们都变成了恶魔!不只是女孩儿们,巫师的队伍开始可怕地膨胀……无论穷人、富人,无论农民、商人、绅士,甚至发生了一个家庭的亲人之间相互攀咬的惨剧!那位受人尊敬的‘乔治?雅各布’爵士就是被他自己的亲孙女‘玛格丽特’指证为巫师。而她这么做并不是恨她慈爱的祖父,她与祖父感情非常好。她做下这么卑贱的事只是为了保命而已。因为她受到了审问官的威胁……” “全小镇几乎没有几个家庭能幸免,我们的家自然也没有那种幸运。你外婆在监狱中受到惊吓和折磨,出狱后没多久就离世了。你可敬的外公因为拒不承认自己是巫师,遭受了难以想像的屈辱和折磨……于是在我母亲去世不久,他也含恨离开人世,把我一个人孤伶伶地扔在这罪恶的人世间……” “不知是我平时的人缘还不错,还是由于父母都相继离世终于引发了人们的一点怜悯。于是当我也被一个昔日的好姐妹指认为女巫并被关进可怕的监狱后,小镇上许多同情我们家庭的人纷纷*愿为我洗脱罪名。就这样,我才在失去双亲之后,毫无尊严地苟活了下来。” “前后有二十多人直接死于这场疯狂的悲惨闹剧之中。而间接死去的、致残的、失去所有财产的,无以计数!被陆续吊死在绞架岭的,有我的好朋友、小姐妹、邻居、和那么多熟悉的人。甚至还有一个刚直的人,因为拒绝接受这种无稽的审讯而被判处用石头活活压死!” “我无法继续在那个地狱和伤心之地呼吸下去了。于是孤身流浪到加勒比,漫无目地的飘泊。最后被命运的季风吹到了这个遥远而陌生的蝴蝶岛……在这里落地,生根,改信天主教,自以为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后来,命运让我遇到了你的父亲。他失踪的时候你已经五岁了,所以你一定还可以记起他的样子来。是的,他那时是一位英俊有为的法兰西年轻人,被委派在这里做税务官员。我那时只是个低贱的女工,但无意间的一次邂逅,命运就把我们栓在了一起。他那时是那么爱我,甚至不顾身份财产和一切巨大的差异,坚持与我缔结了婚姻。那时我曾向天主无数次地跪拜感恩,我真以为是我的苦难终蒙天主怜悯,使我这样一个只配躲在人世角落暗影里的可怜女孩,还能够收获这样的幸福……” “也许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我在这个小城里唯一的好姐妹‘杜娅’对我这桩婚姻的不快吧。我来到巴斯特尔时租住的房子与她家不太远,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她比我大一岁,同样年轻漂亮。与没有发生家庭悲剧之前的我一样活泼开朗爱说爱笑。其实最初是她那很富有的父亲托人让她与你父亲结识一下,看能否有机会让杜娅与你父亲联姻。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非要带上我一起去……” “她是个虚荣心极强的女人,很多人看我们经常在一起,都会私下里议论她的美貌比不上我。于是她就总会有意无意地炫耀家世、财富、饮食、裙装、首饰……找各种各样的机会来证明她是远比我强的。其实又何需证明呢?我在她面前总会不自觉地自卑着。她与你父亲初次见面非要带上我,这也许是她想让我在她闪亮的婚姻面前再次低下头来吧。” “所谓好姐妹,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你的对手和敌人。你们也许整天嘻嘻哈哈地在一起,但你真以为她会从内心深处祝福你得到更多的幸福和快乐吗?呵呵,或许恰恰相反吧……” “结果你也猜到了。你的父亲没有看中她,转而热烈地追求我!这让所有人意外。杜娅与你父亲门当户对,而我只是个穿着旧裙子的卑微女工……杜娅那时看我的眼神简直能杀死我!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太自信了!于是她开始冷落我……我甚至几次都想把这份爱情和好运躲掉,甚至还想过偷偷逃走。我不想愧对杜娅的友谊,也不敢相信这从天而降的幸福。” “但最终……我还是没能敌过你父亲的执着和热烈,还有我内心对幸福那份偷偷的渴求……于是,我们一起走进了教堂……走进了幸福……” “可是,我亲爱的小莎拉呀!这世间哪会有铁打的幸福呢?在我们甜蜜地生活到你已经三岁时的某个晚上,他忽然语调冰冷表情严酷地质问我是不是从塞勒姆镇逃到这里躲藏的女巫!我当时就感觉一个炸雷从我头上猛劈下来!我蒙了,我傻了,我哭了……” “从那天之后,你父亲就整天不回家。如果他执拗地认定我就是个该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的女巫,那他从前对你的那些爱呢?对他的宝贝女儿那些浓得化不开的爱呢?都到哪儿去了?” “从最初的震惊中慢慢恢复了思维能力,我才猛然想起!原来泄露这个足以毁灭一个人甚至整个家庭秘密的人,就是杜娅!” “我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那天,我正在自己租住的寒酸的小屋里,独自过着凄凉的18岁生日。杜娅忽然来了。她带来了一块小蛋糕,一些香肠,甚至还有一瓶葡萄酒。我心里是火热的!无比感激她居然能在之前的闲聊中记住了我的生日,还这样热情地赶来与我一起庆祝。” “可今天的杜娅好怪呀?她自己端着酒杯不停地晃着,就是不怎么喝。还一个劲儿地给我倒酒,以各种祝福的名义劝我喝下去。后来我真有点晕了,她就开始探问我的身世来历。我到巴斯特尔之前就对这一点慎重警戒过自己,一定要保护自己的隐秘身世和离奇的遭遇。因为在这样的时代里,只要与女巫的事情沾上一点点边,你就休想再有平静日子过了!” “可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出于对杜娅的信任与感激,抑或是我自己也孤独压抑得实在太久,太需要宣泄和倾诉了……在我18岁那个生日的夜里,那个致命的秘密没有保守住……” “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在我冲动地想和她说出那个秘密之前,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我要求她发誓会为我保守秘密的呀!而她也当场就发了很重的毒誓!否则我即使喝再多的酒,也绝不敢说出那个秘密的呀!” “从你父亲质问我那晚之后,他非但很久都不回家,而且我还听说在他在外酗酒,甚至……传出了他和杜娅一些很令人难以启齿的流言。我对此是不愿意相信的。可是又过了不到两年,杜娅那个富有但是有点丑陋和粗俗的丈夫忽然过世了。据说她丈夫临死的那晚突发某种怪病,脸和脖子忽然僵硬!表情痛苦四肢僵直,两只脚怪异地往里勾着……” “后来人们都说,杜娅的丈夫死前的症状非常像番目鳖碱中毒!只是没人能有证据,而杜娅又有个很强势的,能保护女儿的父亲,所以事情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一个月后,你父亲忽然连续回家来了。我惊喜非常!小心翼翼地侍奉他,期盼他终于能想通了。哪怕他不再爱我,能找回对女儿的爱我就无比知足了。可他这次回来后,对我们母女依然冷淡和保持距离。就像我们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而且他总是愁眉深锁心事重重的……” “那时因为你父亲常年不回家,我生活无以为继,已经不得不把幼小的你托付给邻居卢西亚大婶帮忙照看,自己出去做各种零工来赚钱生活了。有天我回家时惊喜地发现,你父亲居然早回来了,而且还做了一盆芜菁炖牛肉。这可真让我开心!但他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急事要去办,有点慌乱地嘱咐我和你吃饭,然后就匆匆出门走了……” “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信号,或许你父亲终于能慢慢对我们好起来了吧?我喜滋滋地给自己盛满一碗肉汤幸福地喝了起来,但你这个幸运的小淘气只在那边玩小布偶,怎么叫也不肯过来吃饭。你父亲的厨艺可真不怎么样,汤里面有股苦味儿。也许是芜菁的味道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吃完了牛肉汤和面包,就赶快拿起针线缝补你贪玩时被扯坏的小裙子边。可忽然之间……我觉得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猛然抽搐了起来!接着心跳猝然快得吓人!我开始惊厥并且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喊声……” “我依稀还记得你吓坏了!扔掉布偶哭喊着光脚跑出去叫邻居卢西亚大婶……” “这是我从少女时代亲身经历了塞勒姆镇猎巫案之后,再一次亲身经历的人生重创!后面的事情像一连串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恶梦……医生在法官的授权下从我喝过的牛肉汤里检测出毒药——番目鳖碱!而你父亲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逃得无影无踪。正当人们把我这次中毒与一个多月前杜娅丈夫的死,加上你父亲与杜娅的暧昧传闻联系在一起议论纷纷的时候,杜娅还气愤地吵上门来骂了我很多特别难听的话……” “可三星期后,法官收到你父亲寄自‘圣巴泰勒米岛’的亲笔信。他在信中忏悔了自己的罪行,痛悔自己的一生已经被彻底毁灭了!他说他恨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杜娅!他恨我隐瞒了自己阴暗的历史,使他做出人生第一个致命的错误选择!他恨杜娅勾引了他,并逼迫他对我进行谋杀!让他做出了人生第二个致命的错误选择!他以信仰之名起誓,杜娅的丈夫就是她用番目鳖碱毒死的。原因是她讨厌那个丑陋粗俗的男人,并且想与你父亲结合。用来毒害我的番目鳖碱也是杜娅亲手交给他的,逼他终于在彷徨无措中被魔鬼迷失了心智,犯下了上帝和他自己都无法原谅的恶行。他最后恳请法官不必再追捕他了,因为他马上就会找个安静美丽之处,做出人生最后的正确选择,了结自己这被两个女人联手给毁坏得千疮百孔的一生……” “再后来,法官带人突击搜查了杜娅的家,果然从你父亲在信里提到过的那个柜子里搜出了残留的部分番目鳖碱。杜娅被捕后,又从她一个贴身女仆那里得到口供,得知了杜娅买到番目鳖碱的过程和渠道。一切经调查确认无误,人证物证俱在,可杜娅就像条疯了的母狮一样咒骂所有人陷害她。拒不承认所犯罪行!并且违背发过的毒誓对公众揭开我的疮疤,咒骂一切都是我这个女巫设毒计和施巫术在陷害她!” “我知道,我明白,她很多年前就在痛恨我。之所以隐忍到现在才对公众来揭开我的疮疤,并不是出于善良和守诺。而是因为她一直想得到你的父亲,而做为一位‘女巫’曾经的的丈夫,会让你父亲失去名誉,当然也就没法再给她幸福。” “再后来……就是那个折磨了我整整七年的恶梦般的诅咒了!” “法国殖民地的律法很严酷,法官根据她的恶行依法条判定为‘轮刑’!当时的瓜德罗普总督是个仁慈的人。他认为‘轮刑’不但过于残酷,而且当着公众剥光她的衣服分开双腿绑在轮子上行刑,非但对她这个女性罪犯侮辱太甚,也会对观刑的民众产生不良的心理影响。所以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对她处以‘埋刑’。就在城镇西边郊外那处废弃的枯井里……” “她行刑那天我不敢去看,而且我这样一个被冠以‘女巫’之名的人,也不敢再出现在那样的公众场合。但后来我知道,她在行刑当天的最后时刻,还在不停恶毒地诅咒我,辱骂我……甚至喊出了刺入我灵魂最深处的那个恶毒诅咒——她在最后的时刻歇斯底里又混乱矛盾地狂笑着诅咒我的女儿不会活过14岁!并且这辈子也会像我一样,绝不会有一个男人来真心爱她……” 这就是那个如影随形般折磨了妈妈七年的恶毒诅咒。妈妈选择在今天坚定地告诉小莎拉,会不会也是在隐隐担心……万一小莎拉在14岁之前真的……那么她就连知道真相的机会都没有了。 幸好,知道了真相的小莎拉,用她骨子里天生的坚强带给了妈妈出乎意料的欣慰。小莎拉知道了一切,她不再向上帝祈求一个好朋友了,她不需要!她有最爱的妈妈与她相依为命就足够幸福了!更何况,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位守护天使…… 5岁剧变之后的日子是无法言说的艰难。她和妈妈被赶出了那橦漂亮的大房子,好像是什么产权的原因,小莎拉也不懂那些。妈妈除了她俩的随身衣物,唯一从那橦大房子里带走的,就是一个小莎拉婴儿时坐在里面被推出来晒太阳的木头童车。而小莎拉唯一带出来的,就是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布偶。 她和妈妈没有钱,没有地方住,流落街头……甚至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岛都没有搭船的钱。 是好心的莱奥大叔收留了她们,把自己小酒馆后面空置的一个小破院子和一间简陋的小木板屋借给她们暂住。这对可怜的母女才算有了个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 妈妈到处找活儿干,可一个背负着“女巫”嫌疑的女人,一个小镇上几十年来最轰动的惨祸的当事人,是不吉利和令人戒备的。妈妈只能靠着比别人低得多的工钱,到处打些零工来维持母女俩艰难的人间生活。 莱奥大叔曾表示过,妈妈可以来酒馆干活儿。但妈妈拒绝了,因为一来这可能会让酒馆的生意都受到影响,二来已经隐隐的有关于妈妈和莱奥大叔的流言蜚语了。妈妈甚至想稍微有一点积蓄之后,再另找个地方租房子。可一直手头拮据,而且一直也找不到愿意租房子给这对母女的人。因为妈妈的事情已经被镇上的“八婆”们演绎成各种版本的谈资散布到整个小镇了。 对于一件事情来说,八婆们永远不需要知道真相。她们只需要知道关于故事和故事主人公最刺激最惊悚那个版本就行。并且会热心敬业地不停传播!传播!和传播……甚至还会臭不要脸地进行二次三次的深度再加工和添料再创作……至于真假——管他?至于会给当事人带来何种伤害乃至毁灭——管她?八婆们需要的只是刺激!刺激!和刺激!否则她们那愚昧无知又平淡无趣的人生还有个鸡毛意思呢? 小莎拉的守护天使第一次出现,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那天是她六岁的生日,当幼小不懂事脾气又倔犟的她,因为妈妈除了一块小得可怜的蛋糕什么生日礼物也没买给她,正在没完没了地大哭大闹的时候,她们那扇灰蒙蒙的小窗户忽然被敲响了! 惊疑不定的妈妈从她们外面的小窗台上拿进来一封信…… 妈妈从小家学渊源,小莎拉也从四岁时就开始跟妈妈学识字读书了。即使后来生活剧变,妈妈也会在劳累之余挤出时间来给她讲《圣经》、《奥德赛》、《神曲》……所以小莎拉在妈妈的帮助下,读起了这封信…… “亲爱的小莎拉,我是你的守护天使尼古拉斯。很抱歉,在你今天六岁生日时,我不能带给你礼物了。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那是因为全知万能的天主曾经告诉所有守护女孩儿们的天使:‘只有具备了忠贞、自制、节俭、温和、勤奋、慷慨、谦逊……这些美德的好女孩,才有资格得到守护天使的呵护和礼物。一个女孩具有的这些美德越多,那么她这一生得到的幸福就会越多……’亲爱的小莎拉,你今天的表现可是让你的守护天使尼古拉斯很失望哟!那么,以后呢?如果你想收获更多的爱,更多的礼物,和越来越幸福的人生,你会让自己做一个怎样的女孩呢?” 从那天之后,只要小莎拉做了能让人欣慰和称赞的事情——比如帮妈妈做家务啦,认真读书啦,会背诵圣经中某段富于哲理的话啦……或是在她生日、圣诞、和一些别的节日里,小莎拉就总会在早上幸福地从外面的小窗台上拿到守护天使带给自己的小礼物……礼物都不贵重,但这些可都是小莎拉童年最最珍视的幸福和欢乐啊!这些都是一个孤单的小女孩在她贫寒生活里,心中那些未被熄灭的彩色梦幻和永远闪烁的星光啊! 小莎拉没有朋友,没有玩伴。可是她有爱她的妈妈,还有一位守护天使尼古拉斯先生…… 她得有多恨自己那无法控制的好奇心呀!自从小莎拉10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当她终于没能战胜强烈的好奇心,不顾妈妈那些年中屡次的警告,偷偷打开了门,和她那位正撅个屁股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往她的小窗台上放一个包装好的彩色小纸盒的“守护天使”四目相对之后……“尼古拉斯”先生就再也不见了。 但小莎拉的守护天使还在这么多年里一直默默地守护着她。瞧,他此时正在柜台后面计账数钱呢。哼!还不时支使她干这干那的!要知道,今天可是她的15岁生日呀! 其实在她14岁生日时,她就偷偷听到了她的守护天使和妈妈在院子里小声商量,要给她举办个隆重的生日晚会。这不只是生日庆祝那么简单,这是对所有人的宣言——那个恶毒女人的诅咒不过是魔鬼的呓语!小莎拉已经平安健康地长到了14岁。那就说明那个毒妇的诅咒是无效的!小莎拉会得到幸福,配得到别人的爱!这也说明了她们母女不是应该受到非议的“嫌疑女巫”,而是一直在坚贞善良地生活着的值得尊敬的人! 可当时妈妈犹豫之后拒绝了。她不是不需要这样的宣言,事实上她简直太需要了!可她当时迟疑地说:“我还不能确定那个女人说的14岁,是指到达14岁,还是平安度过14岁。所以……我希望等莎拉明年的生日……” 可今天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明年的生日”了呀!怎么好像你们全都想不起来了呢?唉……你们知道这个生日对我有多重要吗?默默守护了我这么多年的,我的守护天使尼古拉斯先生呀,您现在怎么只知道低头数钱看账本,就不知道抬头看看我这期盼的眼神呢? 这个生日可真够糟糕的!非但没有庆祝,没有生日晚会,而且今天“珐思内特酒馆”的生意好得出奇!这不,晚上七点早过了,酒馆里还在不断地有客人走进来……有好多都是不大常来的。小城的市政议员、政府官员、绅士、受人尊敬的“伊恩泰戈提”爵士……小莎拉甚至还吃惊地看到,连从没进过这种小酒馆的唐娜小姐居然也来了! 满头是汗的小莎拉现在根本忙不过来。今天那些客人就像存心故意似的,不停地要这要那,把她给支使得团团转! 这就是我15岁的生日之夜吗?小莎拉很想哭…… (本章完) 第十八章 小莎拉的生日晚会 “珐思内特酒馆”今天的所有客人中,从没来过的其实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刚走进来的唐娜。小莎拉知道她,人们背后都管她叫“大花蛇鞭柱”,她就是巴斯特尔最大的妓院“水手之家”的女老板。 小莎拉可不懂妓院是什么,但听妈妈说过那是个很坏的地方,小莎拉因此就对那种地方怀有深深的戒心。所以看到唐娜小姐走进来的时候,她先是一怔!继而还有点紧张,因为唐娜小姐进门之后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小莎拉也不明白那种目光里的含义是什么,但她没感觉到丝毫恶意,倒似乎有点什么说不清楚的温暖意味在里面…… 唐娜小姐今天并没有穿那种贵妇或阔太们常穿的“帕尼埃”(panier)裙装。其实小莎拉一直都很好奇,如果真穿着裙撑辣么宽大的裙子,会怎么走进她们酒馆的门呢?难道还要滑稽地侧着身子往里挪吗?嘻嘻。 唐娜小姐今天穿的是一条宝蓝色带金黄暗纹镶边的丝绸晚间长裙(nightgown),肩上是一条花纹漂亮饰边繁复的大披肩。她优雅地坐在一张小桌前,表情恬静地看着嘈杂热闹的小酒馆。 或许唐娜的眼睛只会留意到比较特别的人和事吧,所以此刻她的眼睛自动过滤了小酒馆里那些凡俗的面孔,在很认真地注视着东边角落一张小桌边那个在小莎拉眼里也很陌生和特别的客人。 那位先生戴一顶压得很低的大檐黑呢帽子,穿一件黑斗蓬,又坐在离烛光最远的角落里,如果不留心是不会太引人注意的。他是侧对着唐娜,所以唐娜看不到他的五官。只能从压低的帽檐和竖起的高领之间,看到一小块很白的脸和脸侧漆黑发亮的胡须。 或许那位先生的警觉性太强了,也或许是“大花蛇鞭柱”的目光就像荣兵体会过的,当她认真盯着你的时候,会让你感觉像被激光灼烫着一样!所以那个人忽然扭过脸来与唐娜对视…… 片刻之后,那人先扭回头脱离了对视,可唐娜仍然在打量他。那人或许是有点恼火了!他再次扭过脸来和唐娜对视时,脸上就带出了好色男人那种猥琐的表情……眼睛相当**地朝唐娜挤了挤,上翘的嘴角还带动上唇那一撇漆黑的小胡子俏皮地扬了扬…… 这么猥亵无礼的表情,如果施之于一位淑女或良家妇人,那杀伤力是相当ok的!可能会吓得对方一整晚都不敢再看他一眼了吧。可对上唐娜……呵呵,暴意思啊,人家是高级娱乐会所的妈妈桑好吗?更何况,“他”这样的身份还玩儿这套,看在唐娜小姐眼里,除了好玩之外就是好笑。所以她伸出戴着手套的纤指轻掩红唇,无声地笑了…… 那位先生也得意地微露一口细密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可当“他”看到唐娜含笑望着自己,用一根食指在嘴唇上缓缓比划了一个擦拭口红的动作……瞬间就笑不出了!“他”眼珠有点错愕地转了转,就扭回脸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悄悄从斗蓬里怀掏出一条绣花边的白手帕,低头在自己的嘴唇上用力擦拭了几下,看了眼手帕就赶快放回衣袋里。又转头对唐娜露出微笑,但这次的笑容里已经没了猥琐和调戏的味道,而是带了些尴尬和感激。 好吧,既然已经解开了自己的疑问,那就放过那位先生吧。现在唐娜小姐的眼睛又望向小莎拉。看到她忙得脚不沾地焦头烂额,看着她撅起的小红嘴唇和马上就快哭出来的表情……唐娜小姐又把手掩在唇上,毫无同情心地偷笑起来。 哇……!!!小莎拉已经忙得快疯了!她来回端东西的时候甚至好几次差点绊倒。今晚酒馆里的明明客人这么多,可抠门莱奥老板居然只点了三只蜡烛,甚至连墙上的壁灯都没点亮! 而今晚的客人也实在奇葩!这里是酒馆啊又不是鲜花铺子,怎么刚才唐娜小姐居然还对她说要一束白百合呢? 更奇葩的是——莱奥老板啥时变得这么会做生意了?他居然真像变魔术似的从柜台后面拿出一束白百合来!这得是配合得有多好啊?你点啥俺就有啥!俺们珐思内特酒店就这么超七星赶八星的服务!就问你服不服? 小莎拉是服了!可没空细想,现在脑子都乱成一锅粥了,她拿起那束白百合就朝唐娜小姐走去…… 可不知为啥,靠近那几根蜡烛的几桌客人,几乎同时就忽然吵了起来!争吵的原因都是让小莎拉觉得很好笑的…… “你瞅啥?” “瞅你咋地?” 吵就吵呗,反正酒馆里的这种场景连小莎拉也见惯不怪了。可那几拔人不知为啥还同时动上手了!动手你倒是朝对方身上招呼啊?不滴,都朝那几根本来光线就昏黄可怜的蜡烛上招呼!于是……啪! 一片漆黑……小莎拉手里握着那束白百合一动也不敢动……酒馆里忽然诡异地寂静下来,所有刚才还在乱轰轰响着的嘈杂声说笑声吵闹声瞬间消失得无声无息!一片安静…… 寂静中,小莎拉身后蓦地响起“拉丁吉他”干净的音色……在这漆黑寂静的小酒馆里,柔美的和弦声如月光似水滴,在轻轻地飘荡……在缓缓地流淌…… 身后有了些许微光,小莎拉蓦然转身……柜台旁边那扇不常用的侧门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打开了,一片柔和的烛光伴着一首简单又深情的小歌慢慢飘了进来…… “h**eahappybirthday!” (祝你生日快乐) “h**eahappybirthday!” (祝你生日快乐) “h**eahappybirthdaytosarah” (莎拉生日快乐) “wishyouhappinessforever……” (祝你幸福到永远) 首先映入小莎拉眼帘的,是一个穴着许多明亮蜡烛的巨大的蛋糕!这是在她小小的15年人生里从没见过甚至连梦里都没出现过的最大的彩色奶油蛋糕…… 放置蛋糕的那架小木车太熟悉了,那就是莎拉幼年时那架温馨的童车。推着大蛋糕唱着这首小歌缓缓朝小莎拉走来的那个人,在烛火的映照之下,脸上的线条如此温暖柔和,眸子里满是熠熠闪烁的光芒…… 他从前总是显得凌乱随意的金黄色卷发,今天梳理得整齐好看。他以前那张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恨的,看着小莎拉时总是嘻皮笑脸或是痴痴呆呆的表情统统不见了……此刻他的目光温柔而坚毅!只是有点烫人…… “天主啊!他……他不是昨天就已经离开了吗?我是亲眼看到他们乘着那条可恶的双桅船扬帆远去的呀!” 可怜的小莎拉此刻脑海和心田全部空白……她已经彻底蒙了!不知正在发生着什么事,不知道自己人在哪里,不知道这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梦境中流浪……她就傻傻地站在那儿,捧在胸前的白百合花瓣在不住地颤抖…… 吉他声悄然停了下来,整个酒馆里静静的。在这唯一闪亮的生日烛火中,切里缓缓推着大蛋糕走到小莎拉面前站定,带着温暖又执着的神情静静地望着她…… “莎拉,我知道,其实你一直以来都是幸福的。你有一位对你的爱超越了一切的妈妈;你有一位守护天使尼古拉斯先生;你还有一个能为你的生日做了这么多的罗宾哥哥;我很笨,可我想……在你命定的骑士骑着白马到来之前,我想成为你每个生日晚会上亲手为你点亮每一根蜡烛的人……生日快乐,莎拉。” “哗……!!!” 一片安静的酒馆里顿时爆发出一阵阵憋抑了很久的欢呼声、赞叹声、和祝福声! “生日快乐小莎拉!” “小莎拉,你一定会像切里祝福歌里唱到的那样,幸福永远的!” “小莎拉,你的守护天使尼古拉斯是谁呀?” “是啊,还有什么罗宾哥哥?我咋没听说过呢?” …… 可怜的小莎拉苍白的嘴唇哆嗦着,手中那束白百合不住地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被一种突然降临的,已远远超出一个小女孩梦想的巨大幸福给砸蒙了!强忍了整晚的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滚滚而落……感觉头晕脚软的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就靠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扭脸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到了妈妈,妈妈一手捂着嘴一手搂紧了她,含笑的眼睛里也是一大片迷蒙的泪花…… 从切里的身后慢慢站起一位老人,是小城里最受尊敬的伊恩泰戈提爵士。寂静中响起他苍老而又宏亮的声音…… “尊敬的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本来在这样一个应该只属于小莎拉的幸福夜晚,是轮不到我这老家伙说话的。可今天下午,一位很真诚的年轻先生对我讲了一番令人无比感慨又深受感动的话……从听到这番话开始,我就迫切地想来参加小莎拉的生日晚会,也迫切地想和大家谈谈我的感受。恳请各位给我这样的机会,让我能够在这里向大家说出这三段话……” “第一:在小莎拉的母亲‘伊丽莎白?科尔利’(elizabethcorey)夫人来到巴斯特尔小城的这二十多年里,有哪一位敢于诚实面对天主的市民,能够指责出她以及她的女儿‘莎拉?布瑞琪’(sarahbridget)小姐有违反过天主‘十诫’中的哪一诫?有违背过‘四规’中的哪一规?有触犯过‘七罪’中的哪一罪?或是做过哪怕任何一件不道德不名誉的事情?各位,有过吗??” “第二:在这二十年里,就我亲眼所看到的,或是听别人谈及的,‘伊丽莎白?科尔利’夫人从未惰怠缺席过圣教会所有大小瞻礼、主日弥撒,恭领圣体,朝拜圣堂中的任何一次!对此我很想惭愧地说,她所具备的虔诚是我远远不及的!我还特别想感激她为我们展示了主的一位贞静纯粹的信仰者应该是怎样的。” “第三:我还听说,‘伊丽莎白?科尔利’夫人尽管自己的生活已经非常艰难和困窘,但她仍然坚持在二十年的岁月里,不间断地去帮助那些比她更需要帮助的诸如乞讨者、老弱者、和济贫院里的老人们。为ta们送去一些温暖的食物,或是为ta们缝补浆洗些衣物……我想请问——如果这样一位女士还不配得到众人的尊敬,那包括我在内的诸位谁配得到??如果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有某个刻薄的人在背后用‘女巫’这样恶毒的词语来偷偷议论她,那我想请问那个人——什么样的人会比‘伊丽莎白?科尔利’夫人更像是一位天使?!” “哗……!!!” 伊恩泰戈提爵士的话音刚落,热烈的掌声欢呼声瞬间又打破了小酒馆里的宁静……在小莎拉母女庄重地对爵士鞠躬致谢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叫好和赞同! 在场的女士们都掏出手帕默默擦拭着眼泪,甚至连唐娜小姐也没例外。她用手背遮着嘴,拿出一条丝帕擦着眼角。这才吃惊地发现,自己根本记不起有多少年都没这样在人前失态过了。 不但细腻易感的女士们为这样的场景感动落泪,有的男士也是如此。唐娜之前关注过的那个黑斗蓬男子把身体躲进烛光的暗影里,又悄悄掏出那方金线绣花边的白手帕,正不停地擦着眼睛…… 人们的欢呼声稍低了些时,伊恩泰戈提爵士向酒馆里的众人微一鞠躬:“我的三段话说完了。刚才有朋友问到谁是小莎拉的守护天使尼古拉斯先生,其实这也是我今天才听到的另一个感人的故事。那么,现在就请这位尼古拉斯先生,在小莎拉十五岁的生日这天再次带给她守护和祝福吧。” “哗……”在众人的惊讶声和掌声中站起来的,是酒馆老板莱奥…… “得来太容易的幸福,很少有人懂得珍惜。而在命运的考验中屈服和堕落,又怎么能算坚贞呢?小莎拉,在这样的日子里,在这样的时刻,我想你的守护天使尼古拉斯先生一定非常想知道,你觉得幸福吗?” “是的!天主可作证!我无比幸福!我的守护天使先生。” “那么,幸福的小莎拉,你会答应你的守护天使,你能永远记得并恪守他在你六岁生日时给你写的那封信笺里所期望的吗?” “永志不忘!终生恪守!因为我的守护天使曾告诉我:‘只有具备了忠贞、自制、节俭、温和、勤奋、慷慨、谦逊这七种美德的好女孩,才有资格得到守护天使的呵护和礼物。一个女孩具有的这些美德越多,那么她这一生得到的幸福就会越多。’” “多么好的女孩啊……我想你的守护天使尼古拉斯先生现在一定也幸福得有如花朵在心中绽放啦!那么……为了庆祝这个幸福的日子,皮特、杰尼和小洛夫,你们三个小伙子现在就去后厨房把准备好的所有食物和那几箱好酒都搬出来!我宣布——今晚珐思内特酒店所有的一切全部免费!如果您觉得小莎拉是应该得到快乐和幸福的,那就请您不要吝啬祝福之词吧!请您尽情地敞开喉咙松开腰带喝吧!吃吧!欢笑吧!歌唱吧!那么现在……出来吧!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出来吧!你这坏小子——罗宾!!” 一阵指甲快速扫动琴弦的欢快弹奏声忽然从那扇门后又响了起来。一个包着一顶粉红色的水手头巾,穿着一条七分长的水手裤的小伙子挎着一把五弦吉他边弹边唱地走了出来…… “h**eahappybirthday!” “h**eahappybirthday!” “h**eahappybirthdaytosarah……” “wishyouhappinessforever……” “哗……!!!” 人们热烈的掌声欢呼声伴着拉丁吉他欢快的旋律同时响了起来! 太奇怪了!明明还是刚才切里唱的那首挺深情的小歌,可弹奏的方式从安静柔婉的分解和弦换成了快速激扬的扫弦方式,怎么就像突然变成了另一首欢快又充满了动感的歌呢? 现在全酒馆里无论男女老少,不但都随着那个叫罗宾的小伙子一样晃动着肩膀左右点着头,而且在他趁一小节的间隙向大家一招手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一起跟着唱起这首简单好记的小歌来。 下一遍的时候罗宾不唱歌词了,而是改用口哨配吉他。脱离了歌词的束缚,欢快俏皮的口哨声使这首曲子听起来更显欢畅。 此时的砝思内特酒馆简直嗨爆了!今晚来的人都知道这会是一个很特别的生日晚会,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亲身体会到的是这样一个深情庄重,同时又新奇快乐的夜晚。唐娜小姐刚刚擦拭完眼泪,现在已经像个孩子一样放松地随着节奏摇晃着身体,小声跟着哼唱那首新奇好听的小歌了。她还注意到,那个黑斗蓬男子正目光闪闪地盯着罗宾,也在左右点着头,姿态很好看地摇晃着身体跟着哼唱…… 唐娜笑了,她敢打赌那位黑斗蓬肯定是只张嘴不出声。那人也朝唐娜看了过来,两人边摇头晃肩地唱着边默契地相视而笑,都把手捂在嘴上……只用闪亮的眼神彼此传达着今晚感染到的快乐。 来帮忙的几个小伙子忙碌着,穿梭不停地把大盘大盘的各种肉类、菜肴、蔬果、点心端到所有的桌上。一箱箱的波尔多葡萄酒、瑞典伏特加、五彩的库拉索酒、黑白金色朗姆酒、马德拉酒和大桶的啤酒,纷纷打开来端到所有人面前。小莎拉把巨大的生日蛋糕切开了,切里正一碟碟地端到客人们的桌上…… 音乐声、喧闹声、祝福声、歌声、欢叫声、跺脚声、口哨声、碰杯声、餐具的叮咚声……整个砝思内特酒馆里的客人们都在经历着一个难忘的夜晚。这将是他们好久之后都能在小城居民中津津乐道的话题。当大家惊奇地知道,原来整件事情所有细节的谋划者,包括在某位朋友的介绍之下,去伊恩泰戈提爵士家里与他长谈并邀请到爵士来参加生日晚会的人,就是这个罗宾时,他立刻就被大群的酒杯包围了! 来到加勒比快三年了,从没这么快乐地遭罪过…… 荣兵端着酒瓶和前来敬酒的伊恩泰戈提爵士的酒杯碰了一下之后,就豪爽地仰起头一边“咕嘟咕嘟”地弄出声响,一边悄悄用舌头顶着酒瓶口耍赖。 不玩赖不行呀!早躺下多少回啦!群……啊!轮……哪!啥身体受得了哇? 无论狂欢之夜有多狂多欢,一些自重身份的人总会率先离场。在爵士与众人道别离开之后,现在唐娜小姐也起身离开了。走到酒馆门口时,她忽然又转过身来冲荣兵招了招手。 荣兵被旁边的人捅了一下,才看到是唐娜小姐在叫他,就赶快放下酒瓶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走了过去。 站在唐娜小姐面前,见她又招了招手,似乎是要他附耳过来的意思,荣兵就顺从地侧过脸去凑近了……肩膀忽然被轻轻搭上了一只柔软的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脸上已经被轻吻了一下……“啵” “哇……!!!”酒馆里人们的情绪再次爆燃!惊讶声哄笑声和口哨声顿时汇成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 荣兵却像被蜜蜂蜇了似地,触电般地往后一跳……狼狈的动作引发了一阵更热烈的笑声! “你是个非凡的小伙子!罗宾,谢谢……” 唐娜小姐刚走出门,酒馆里立刻就有人大笑着问:“嘿!大花蛇鞭柱之吻感觉咋样啊?” 荣兵讪笑着讷讷地道:“呵呵,还……还行,有点扎得慌……” “哈哈哈!” “呵呵……” “咯咯咯。” 只有角落里那位黑斗蓬先生,不知是因为不忿荣兵能幸运地得到唐娜小姐之吻,还是别的怎么原因,很不爽地“哼”了一声,把啤酒杯“呯”地蹾在了桌上! 不知已是深夜几点了。珐思内特酒馆的热烈还在继续的时候,荣兵终于成功脱身了。喝酒耍赖外加装醉,他才勉强从众人的热情中脱逃出来。 无星无月的深夜,为了省灯油,小城的路灯早就熄灭了。边走边说笑的荣兵和切里都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正悄悄跟着个人……就是刚才酒馆里的那个黑斗蓬。 出了酒馆走出老远,荣兵才恢复了正常的步态。不放心他自己回“金盏花”酒店的切里惊奇地说:“你小子装得也太像了吧?把我都给骗了!” “唉!哥这也是没招儿了啊。再不装醉今晚非摞那儿不可!你回去再陪陪小莎拉吧,我啥事儿没有,自己回金盏花就行。” “不了。今晚的一切都够完美了,罗宾,谢谢!” “都是兄弟扯这干啥?不过你小子那句‘可我想……’之后加的那个停顿现场效果杠杠地!发挥不错。” “不是,内啥……我当时太紧张了,那是卡壳了……” “哎呀我去真的假的?太么悬了!要再多卡个两三秒……可就全完犊子啦!” “罗宾,我这回是真服了!你说你那脑子是咋长地?咋能想出这么阴的招儿呢?居然真就让船开走,在海上转一圈儿再悄悄把咱俩送回来。我这辈子都想不出来还有这么坏的人!” “小样儿滴!你哥我坏招儿还多着呢。以后多帮哥洗洗衣服捶捶腿啥地,哥慢慢给你往出掏。知道不?这招儿就叫先往死里降低对方的期望值,把她都快整哭了的时候突然咔嚓一下捧出个大‘瑟普瑞爱斯’来缓缓走到她面前……哼哼!别说小莎拉这样没见过啥的小丫头片子了,就算是阅历丰富的**,都能当场被整地艾玛艾玛地掉眼泪你信不?” 这哥俩只顾兴高彩烈地说着,却没料到后面跟着的那个“黑斗蓬”听到这里时,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乐出声来。 “那你又是咋想出来去求大花蛇鞭柱的呢?你不老说她吓人吗?” “这个呀,那得说我信小梅子的直觉。他说过,感觉唐娜小姐是个非常好的人。你别小瞧小梅子,他话不多,但他这种人都是用心灵去看人看世界的,眼光准着呢。” “噢,所以先去求唐娜小姐就很有必要,对吧?” “那当然。要不是她‘夜皇后’的面子,就凭我一个外国的小走私贩子,又是个异教徒,凭啥走进人家伊恩泰戈提爵士的客厅里对他讲小莎拉母女的事儿?仆人还不得放狗咬我啊?” “是,之前我不懂,还觉得莱奥先生的计划挺好的呢。只要把附近的邻居请来几位,在小莎拉的生日上宣布一下那个毒妇的诅咒无效不就可以了吗?等我听到了爵士的发言,看到了在场的效果,这才明白,非得这么做,才能彻底洗刷耻辱和诅咒!” “没错,在这小城里要论威望和说话的分量,谁也比不上伊恩泰戈提爵士。同样的事儿你得找出最合适的人来做,那效果才能完全显现出来。其实这世上很多人本来是不缺乏善良和热忱的,或许他们就是没有一个像今晚这样的机会来表达而已。今晚爵士的那番话很快就会在小城中传开,对于小莎拉母女来说,这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罗宾,其实……前些天你对我说起这个计划的时候,我真觉得挺突然的。之前我还以为……以为……” “切!小心眼儿吧?以为我能跟你抢小莎拉是不?实话跟你说,哥压根就不喜欢这一款的。” “可我……总觉得小莎拉非常喜欢你,心里就一直……” “根本不是辣种喜欢!哎?那我问你,要是小莎拉喜欢的真是我你咋办?憋着想报复我呢吧?” “报复你?不可能!” “为啥?” “因为……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就知道一点,罗宾,你是最好的人,这世上只有最欠揍的王八犊子才会想到要报复你!” “哈哈哈!这话听着好丝乌昂娜……” “呸!” 那个一直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的“黑斗蓬”轻声啐了一口!居然从斗蓬下利落地掏出一支,双脚站定稳稳平举,瞄准了荣兵的后脑……“嘭”! 用嘴小声“嘭”了一枪之后,“黑斗蓬”似乎是解气了。欣欣然吹了吹枪口,微笑着把那支象牙柄燧发又穴回腰间。在黯淡的黑夜里闪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有点出神地望着前面那个还在得意洋洋地吹着牛,全然不知自己刚刚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儿的傻瓜。 “罗宾,那首生日歌挺好听的。” “还行吧?其实这效果打大折了!拉丁吉他羊肠弦太柔了,这要是有把金属弦吉他在手,那扫弦的效果你再听听?不过要是有把电……嗐!算了……” “那首歌真是你自己写的?” “嗯……算是吧。应该说是参考另一首生日歌扒下来的。就这十几节的小旋律,足足让你哥我烧了三个多小时脑细胞呢!” “罗宾你可真了不起!脑子里咋有那么多我们完全没听过的东西呢?” “哈哈!恭维也没用,别忘了之前咱俩说好的,事成之后欠我一个金币啊。” “急啥?老德克不是说了吗?这趟赚了钱就给大伙分点儿。” “上老保佑他们这趟多赚点吧!这两天为了你媳妇,咱俩可把钱都花光了。” “小气劲儿吧!等哥们儿有钱了,你想要啥我都买给你!” “懒得听你的空头支票。憋死我了,撒泡尿是真格的。” “罗宾,咱俩比比谁尿得远哪?敢不?” “你……切里!你无不无聊?幼不幼稚?可不可笑?要比就比谁泚得高!敢吗?” “嘁!护怕护啊?来呀……” “哗哗哗……” “艾玛罗宾!这院墙能有六呎半高吧?你……这你都能泚过去??” “哈哈,哥哥我这小水泵可是原装……” “这咋还下雨啦……哎玛不对是尿啊!!!谁呀缺了大德哒?!小汤姆大杰克老约翰你们快出来呀!有人耍流氓往咱家院子里撒尿都泚我身上啦!快拿棍子出来给老娘狠劲儿地削史他呀!” “坏了罗宾……好像惹祸啦!” “废话么快跑!!!” 看着两个泚尿犯提起裤子猫着腰狼狈地往一条小黑巷子深处呼呼猛跑,没法再跟下去的“黑斗蓬”站在一个廊檐的暗角处,捂嘴弯腰“咯咯咯”地笑个不住…… “哼!白白冒着被宪兵抓住的危险跟踪你了!本来看你这两天鬼鬼祟祟的样子,还以为是想干什么坏事呢。真是个……可恶又奇怪的家伙!今晚算你跑得快,否则就算不要你的命,也非把你那张很骄傲的嘴巴抽成猪拱嘴不可!” “还敢说和我完全是两种人?上帝保佑,就你这种冲女人吐完痰就跑,往人家院子里撒完尿就跑的家伙,鬼才愿意和你是同类!咯咯咯……” “哎呀哎呀……差点忘了!得赶紧走了,不知还能不能赶得上那条午夜启航的‘布舍尼’号……” (本章完) 第十九章 走过坎坷的1714 公元1714年3月5日,地球镇欧洲社区拉什塔特大街。 刚被两大黑道社团给砸了个稀巴烂的社区,乱七八糟的街道两边分立着“波旁社团”和“哈布斯堡社团”的干将们。两帮衣衫破烂浑身挂彩的臭流氓们已是筋疲力竭地再也打不动了,却仍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龇牙咧嘴地狞视着对方! 良久……绰号“太阳王”的波旁社团总瓢把子路易十四缓缓开口了:“查兄当面,既然这场‘西班牙街老大继承之战’我等十余载胜负未分,再战下去,你我的小弟们遑论吃饭,且连大小便亦成问题。吾意暂休,本座委派金牌打手维拉尔与贵帮签定合约。倘或不服,二十年后的‘波兰街老大继承之战’我等再见!何如?” “哈哈哈!”街对面,绰号“大奶妈之父”的“哈布斯堡社团”老大查理六世未语而狂笑…… “姓路的!算你们走运!刚巧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了。so俺们今天就给你路老大这面子!俺也派出双花红棍欧根亲王与汝等歃血缔约!霸特姓路的你休张狂!小老样儿吧!还整啥深情地二十年之约啊?要都照你这么装神棍玩预言,那有种咱二百年之后再见?瞅见我这姓普的小弟没?等他二百年后长大了能虐死你们法兰西信不!?” 于是,在1713年的《乌德勒支和约》以及1714年的《拉什塔特和约》之后,被打砸得破破烂烂的欧洲社区,终于慢慢褪去浓黑的乌云微露一丝阳光,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和暂时的宁静。 一场黑帮混战被上帝叫了个短暂停。表面看来,这场“西班牙街老大争位战”,无论长度和烈度似乎都比不上以往的“英法百年互殴战”,“三十年帮规群殴战”啥地。但这次中等规模的混战可是非常非常特别的历史转折,因为它直接成就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称霸整个地球镇的“日不落”帮!另外,还吊诡地让一个“普鲁士公国”华丽地摇身一变咔嚓一下升级为“普鲁士王国”! 瞅瞅……历史在这儿偷偷埋了个多么阴险的伏笔?人类命运史上的两次巨型灾难的发条,已经开始微不可闻地“咔咔咔”转动了起来…… 在1714年的荣兵眼里,历史不再是从前单调的白纸上乏味的文字了。身处18世纪这巨型vr虚拟现实场景之中,他亲身经历着西方正悄悄从冷热混和时代全面进入火器致胜时代。他亲眼看到这些狰狞的战舰可怕的巨炮;这些目光灼灼争霸图强的欧洲人;这日新月异得令人振奋又惶恐的年代;这时他才痛切地知道,此刻从遥远的东方传来的那头巨狮安逸的鼾睡声,是多么的刺耳多么的令人揪心!? 沿着牙买加的金斯敦码头慢慢走过去,看着港口停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舰船,作为半拉军迷的荣兵正暗自皱眉郁闷……他以前就在网上看过,其实早在明代的时候,我中华的火器还完全不输西洋人啊! 炮——攻戎炮、叶公神铳车炮、百子连珠炮、虎蹲炮、佛郎机、大将军炮…… 枪——边铳、拐子铳、迅雷铳、五雷神机、三眼铳、四眼铳、连子铳、十连珠铳鲁密铳…… 火箭——九头鸟、一窝蜂、百虎齐奔、万人敌、火龙出水、神火飞鸦、飞空击贼震天雷…… 水雷——水底雷、水底龙王炮、混江龙等十数种…… 地雷——石头雷、陶瓷雷、生铁雷等数十种…… 大量史实证明,中国是世界上最先发明和使用“两雷”的国家! 怎么至于二三百年之后就到“八里桥”去了? 人家美洲这边的阿兹特克人连铁器时代都没进入,还愣把拿着穆什克特火枪的西班牙人给揍出个“伤痛之夜”来!我们领先了世界几千年的伟大中华,是咋被辫子们给生生弄到自己的热血好男儿牺牲了数千,而敌军英国死俩法国死仨——合计“啪”就是一巴掌的千古第一难堪战损比? 荣兵的历史知识只能记得大概年代,具体到年份可就记不住了。1714?现在是哪根辫子翘了哪根辫子在位?欧洲人和耶稣会老早就进入中国了吧?辫子们真不知道世界小学早已升入三年级了,甚至有些勤奋好学的孩子已经跳级到四年级了吗?他们咋还在那儿为自己小九九背地哇哇流利而沾沾自喜呢?他们做为一国之君,为啥就敢不打听打听其他君主的成绩和这个世界的变化呢? 其实玄烨先生如果不横向比,只竖着往前比的话,的确也算得上中华史上难得的好帝王了。可他既曾预言:“海外如西洋等国,千百年后必受其累。”那您又是咋做的呢?赶忙关窗落锁栓院门不许造船出海……这掩耳盗铃鸵鸟钻沙的表现是“千古一帝”该有的心胸?? 他那孙子弘历先生就更别提了。在位期间130多起“文字狱”!直接吊打中华史上所有文字狱总和! 以四万多首诗勇夺全人类文化史上诗作数量排名第一桂冠!而且把第二名杜甫先生扣了不知多少圈儿!甚至一个人吊打《全唐诗》所有诗人所有作品总和的弘历先生,请问您是咋做到神奇地把所有脍炙人口能让人记起的诗句一句不拉全部巧妙地躲过去滴?你塌梁的就让只猴子在电脑键盘上胡乱拍个几天都未必能有这么牛鼻的成绩吧弘历先生? 四库全书算您的文治?来,张嘴!我他妈呸死你!吴晗先生说得好:“清人纂修《四库全书》而古书亡矣!”。那些数不清的毁在弘历先生毒手下的中华灿烂文化典籍再也没有了……永远!永远地消失绝传了! “弹幕狂魔”弘历先生在糟蹋古画法贴写“乾总到此一游”时那真叫一个下得去手! 像麻子样惨不忍睹的《中秋帖》…… 似毁容般的《二羊图》…… 被臭不要脸地愣给整成了“神”帖的超级国宝《快雪时晴帖》……艾玛不行了!荣兵实在没勇气数下去了……堵得慌! 就想问您一句——贱爪子咋就那么欠剁呢?就为这事儿,说啥给掘你棺抛你尸的孙殿英点个山大的赞!! 人家岁数比你还大39岁的彼得大帝咋就能摞下皇帝身份和架子假扮成一个小兵下士,跑到荷兰和英国去装孙子学技术,图谋富强自己的国家民族呢? 切!同为一国之君,跟人彼得,你比得吗?! 算了算了……我也别再多愁善感了。在我的那个年代,这一切早已过去三百年了。就像伍安斯博士的表弟说的:“没有遗憾的历史永远都不存在,这就像我们的未来也永远都不可能完美……” 老德克扭头看看荣兵:“罗宾,眉头皱得跟铁疙瘩似的,又咋啦?。” 荣兵苦笑了,唉……他心中的这些忧惧和遗憾根本无人可说啊。只能摇摇头,找了个借口:“大伙儿的钱又被我给整没了呗……唉!这都两次了。散财童子啊我!?” 小托尼扭过脸来瞪他:“你又说这种话是不?信不信我真翻脸?”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荣兵对小托尼双手合什表示抱歉。 这几个月,荣兵的确过得太难了。 不都说好人有好报吗?这1714的开年,荣兵咋说也算是为小莎拉母女做了一件小小的好事吧?可接下来的命运为啥就这么多舛呢? 先是1月27号的晚上…… 当时德克帮与老酒鬼再度合作,一起到了安圭拉岛东北角的无人小岛“斯克拉布”。根据时间规律,在那里用不了多久就能等到从亚速尔群岛驶来的走私船。 前面都比较顺利,只等了三天,就有一条“偷税漏税”号“巴肯丁三桅船”过来。老德克一见这船货不错,果断进了不少斜纹哔叽、獭皮帽、镶银边小镜子、法兰德斯的挂锦、威尔斯亚麻布、英格兰浮花洋布、塞浦路斯白蜡。总共花了190多英镑。 德克帮和老酒鬼商量好了,这次要赌一下,尽量多赚点!根据之前打听到的情报,“疑似怕鸟啦”岛北面的拉维加那边似乎有机会。当地殖民者和上面闹得很僵,已经足足一年以上没有西班牙商船去贸易了。现在当地人基本上都是靠走私品来维持生活,在那边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当晚老酒鬼的船基本满载,所有人都累了,不想连夜出航。于是在岸边用帆布搭了两个大帐蓬,就在草地上拢起篝火煮汤烤肉吃夜餐。大伙都很高兴,十几个人围着温暖的篝火,喜笑颜开地喝着朗姆酒和刚进的威士忌,足足喧闹了小半夜。 老酒鬼的儿子勒夫也喝多了,或许是有酒壮胆吧,他摇晃着起身,把老酒鬼叫到帐蓬后面不知说了些啥。没一会儿,大伙儿忽然听到老酒鬼暴怒的斥骂声和勒夫倔强的顶嘴声! 爷儿俩吵起来了?大伙赶紧起身过去解劝。老酒鬼父子都铁青着脸不再吵了,谁也没弄清到底咋回事儿。老德克搂着老酒鬼的肩膀往回走的时候,他又狂怒地扭头冲儿子吼了一句:“你给我记着勒夫!就算你死了我都绝不可能让这种事儿发生在我家里!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 勒夫今晚确实喝得太多了,他浑身微微颤抖,站在那里不由自主地摇晃着。原本就很白的脸现在更是苍白得吓人!听了父亲这话,勒夫垂下眼睑狠狠咬了咬嘴唇。声音很小但语调冰冷地嘀咕了一句:“好啊,走着瞧……” 父子间酒后的一次小争吵,谁也没放在心上,众人回到篝火旁接着喝酒。只有听到了那句话的荣兵,眼睛不时悄悄观察着勒夫的举动。勒夫没再回篝火边,而是径自回了帐蓬。过了一会儿,荣兵看到他又从帐蓬里出来,站在远处的暗影里定定地朝老酒鬼这边望了一会儿,然后脚步有点踉跄地朝南边的树林走去。 没人注意到勒夫的举动,荣兵起初也以为他就是去树林那边撒尿吧。可过了片刻,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加上自己也想方便一下,也就起身朝那片树林走了过去。 “勒夫?勒夫?”荣兵走近林边的草丛就开始喊,没人回应。树林这里太暗了,啥也看不清,荣兵眼睛渐渐睁大了……他隐约觉得不妙! 没空多想,荣兵冲进树林里就开始焦急地边喊边四下搜寻。还是没人回应,只有微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这肯定不对啊? “勒夫你在哪儿?”荣兵四下转动着身体焦急地大声喊。大概是喊声也传到篝火堆那边了吧,那边也有人发出喊声朝这边跑来…… 忽然……身后不远处发出“喀嚓”一声枝杈断折的声音!今晚连微风都没有,不可能是风吹树枝。荣兵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后跑,边跑边抬头寻觅,声音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从上方发出的。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声音就是勒夫发出的! 一株粗大的雪松上挂着一个摇摆不定的人影……要不是经过了鲨堡黑牢的淬炼,在这么幽暗的树林中荣兵就得是一瞎子!他现在也只能隐约地分辨出灰暗的轮廓,可不用想也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荣兵摸索着抓住这棵巨大的雪松的树枝迅速往勒夫的方向爬。可爬到那里才发现,自己根本够不着他!勒夫应该是爬到这里又踩着一根大树枝走到旁边,把绳子挂在上方更粗的一根树杈上,之后套上了自己的脖子用力踩断了脚下的大树杈,吊在那里…… 怎么办?想去上方那根粗树杈那里解开或割断绳子简直太难了!还要向上爬一大段几乎是光溜溜的树身。真要慢腾腾地爬到那儿,一切都没意义了! 半秒的犹豫时间都没有!荣兵连脑子都不再转,只凭本能行事!他深吸一口气,双腿绷紧用力在脚下的树杈上一蹬……大喝一声!猛地朝那条摆动不定的绳子飞扑了过去! 死死抓住那条绳子,他迅疾从腿侧拔出maddog,嘶吼着用力猛割了这条结实的缆索! 荣兵对当时场面的最后记忆是,绳子断了之后,他就像片落叶似地在林间坠落…… 荣兵受伤后被送到了瓦利镇救治。但走私船还得按计划去“疑似怕鸟啦”岛,这一大船的走私品不赶快卖掉也不是个事儿。当时据说为了争抢看护荣兵,大家差点吵起来。最后是小托尼把梅里尔都吵赢了,被老德克留下照顾受伤的荣兵和轻伤的勒夫。勒夫伤势轻微,本来可以随船走,但他执意要留下来照看荣兵。老酒鬼虽然还是不放心,也只能依了他。 荣兵在安圭拉岛上的“瓦利镇”足足养了二十几天,后脑被地面石头尖角撞的那条大伤口才算愈合了,摔伤的腿也终于在五十多天后好得差不离了。又等了五六天,老酒鬼的船才回到瓦利镇。 一群人快步走进这座临时租住的小院里,还没等德克帮的人上前,老酒鬼已经冲上去一个熊抱紧紧搂住了笑嘻嘻地出来迎接他们的荣兵。老酒鬼个子不高,比荣兵矮一头还多呢。但老家伙魁梧粗壮,几乎能把荣兵给包起来。 “大叔大叔!你要真感谢我就快放了我吧……我……不行了我喘不过气来啦……” 老酒鬼在大伙的哄然大笑声中尴尬地松开了荣兵,但老家伙眼睛潮红面色激动,他双手抓着荣兵的肩膀声音沙哑地说:“罗宾,我不知该说啥了!你救的不只是勒夫,我的命也是你救下来的!维斯基家欠你的情这辈子都还不完!” 荣兵没词儿回答老酒鬼,却向旁边的勒夫鼓励地看了一眼。勒夫白白的脸此刻涨得通红,但他还是缓缓地走了过来。父子相对,勒夫愧疚地躲闪着父亲的眼睛…… “父亲,罗宾做的还远不止这些。这些天来,他先是和我一起分析了那个女人的所有言行,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我一直以来就是个傻子!一再地被她欺骗我的金钱还戏弄着我的感情!现在想想……我真是愚蠢透顶!父亲,我非常愧疚……对不起……” 他向老爸深深鞠了一躬。 “后来罗宾又给我讲了许多他们中华关于孝道的故事。还有他对父母的感恩和思念……虽然我们的圣经十诫的第五诫也说‘应孝敬父母’,但同样的美德被罗宾用中华那些动人的故事和他自己的体会讲述之后,让人感觉就像刻在了灵魂上!一辈子都忘不掉了。父亲,我真错了!真的对不起!” 勒夫再次深深地向老爸鞠了一躬。而他的老爸却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面色郑重地对荣兵深深鞠了一躬…… 以上这件也算是荣兵在1714开年做的第二件好事吧?可说好的“好报”呢? 4月中旬,“疑似怕鸟啦”岛萨曼纳港西南海岸。 德克帮这次是和三伙人联合走私了一整船香料、葡萄酒、玻璃器皿、服装、丝织品、铁制工具和农具。这是条290吨的大皮纳斯帆船(pi ace),船主就是走私贩子大会上那个脾气火爆的“尼茨欧萨”。眼下他正患病在安提瓜岛上的一个小镇养病。这次是派出了他弟弟“希奥尼亚”,和那个在走私贩子大会上与荣兵攀谈过的“罗伯特”跑这趟活儿。 另外两伙人也都在走私贩子大会上见过,一伙就是那个喜欢戴假发的大个子威廉姆斯和两个伙计;另一伙是那个身材矮壮的“爱德华?英格兰”为首的走私团伙。这个英格兰据说也是个狠角色!在安妮女王战争初期,他最嚣张时甚至拥有过三条私掠船。可后来接二连三的手下背叛和被西班牙当局穷追猛打,现在也落魄到只能跟别人拼船倒腾走私品了。 这次德克帮之所以和这么多人联合也是有原因的。从上次在罗索召开大会到现在,走私市场的环境已经恶劣到极点了!那个“黑格公司”行事越发下作。除了低价倾销之外,各种举报控告,甚至指使与他们合谋的海盗抢劫和杀害走私者!为了行业垄断,这群畜牲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所以组织大伙与“黑格公司”对着干的丕平就传话给大家,最好能几个走私团伙结伴干活儿,眼下形势险恶至此,单枪匹马太容易出事了。 其实这次出事也是早有不祥之兆的。 4月19号那天下午,正在海滩焦急地等待消息的走私贩子们终于盼回了去萨曼纳谈生意的五个人。带来的消息令人振奋——之前的情报准确,这里严重缺货!而且这次大家合伙凑的这一整船货,几乎都是半岛上急缺的物资,都能卖出个令人欣喜的价格!这消息让等候在海滩的家伙们喜出望外。 但也有个令人不安的消息,那个总是表情淡定说话慢条斯理的罗伯特说,出城前路过一家小酒馆时,他感觉玻璃窗里似乎有道阴骘的目光正死盯着他们……等他扭脸望过去时,那人就低下头去喝酒了。但罗伯特眼神很犀利,只在那短短的刹那,他就看出那人好像是“茶帮”的头子“詹姆?波尼”。 其实大伙还真没敢轻忽罗伯特的话,但讨论之后一致认为问题不大,“詹姆?波尼”应该没胆子一次就往死里得罪这么多人。再说了,这船货现在有机会以这么好的价出掉,也不能因为一条疑似危险的线索就放弃吧?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都是lao江湖老码头,该做的防范还是做了。从堆货的海滩树林里到萨曼纳镇的路上,一共布置了三道暗哨埋伏观察。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只等夜幕降临之后,定好货的店主和商人们就会从镇里悄悄来海滩提货了。 荣兵和罗伯特两人值守第二道暗哨,他们前面几百米处是威廉姆斯带两个伙计组成的第一道暗哨。是罗伯特主动要求和荣兵搭档的。不知为啥,这位总是束着一条棕色发带,黑须黑发白面蓝眼睛,容貌清俊表情宁静,思维缜密语言表达能力超强的罗伯特,似乎对荣兵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 时近午夜,两人正低声闲聊着,忽然从前面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两人惊异地刚探头出去,就看到第一道暗哨的威廉姆斯和两个伙计惊慌地跑了过来!跑到他们身边时压低嗓子焦急地喊:“西班牙人!黑压压一片看不出多少!咱们中圈套了!快跑!” 两人倏然一惊,对视一眼,迅速起身跟着向后跑去。才跑出百十米,荣兵就觉得刚恢复好的伤腿又疼得不行了!罗伯特看到了,赶快回头搀着荣兵边跑边说:“罗宾,咱们不能就这么跑掉!人可以上船逃走,树林里那些货起码值两千多英镑呢,不能就这么扔了!” 这种时候他还能想到这些,说明第一:这罗伯特可真是个冷静缜密的狠角色;第二:这厮可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玩意儿!不过荣兵也确实心疼那些货,那可是德克帮的全部身家啊! 跑到第三道暗哨处,发现所有人都已焦急地聚拢在这里了。德克帮的几个人跑过来从罗伯特手里接过一瘸一拐的荣兵搀扶着。 事态紧急,没时间废话,罗伯特语速急促但字句清晰地以下命令的方式直接开口:“两千多镑的货必须装船!你们马上动手把所有的枪装填好弹药放这儿,然后去搬货物。得有人在这里阻击恐吓追兵,主意我出的,这活儿我来干!最好再有个勇士能帮我。就这样!大家动手吧,快!” 好几个人犹豫着刚想张嘴的时候,荣兵已经迅速把身上的maddog和那一克朗银币都塞进小梅子怀里,抢先表态了:“我和罗伯特留在这儿阻击。” “不行!”德克帮几乎所有人都不假思索地反对! “没空废话赶快装填火枪!不行也得行,我腿已经跑不动了也搬不了货。我已经把大伙的钱弄光一次了,这次算我赎罪。” “赎他妈的啥……”老德克瞪圆的双眼中爆燃着火星子!但他的话被荣兵直接打断了…… “最后说一次没空废话!要么听我的,要么我现在就死也不连累大家了!”荣兵边说边飞快地抄起一支燧发顶在自己的下巴上。 除了荣兵手里的那支,现在草地上整齐地摆放着十一支装填了火药的燧发枪,八短三长,罗伯特弯腰拾起一长一短两支枪,默不作声地趴在一棵大王椰子树后,观察着追兵的来路。 老德克腮边的咬肌汹涌地一阵乱扭,伸出手制止了急赤白脸七嘴八舌争着要留下的德克帮众人,最后抬起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用枪口支着自己下巴的荣兵,点了点头:“记着,枪口抬高,一个追兵也不能伤!否则真断了生路了。无论啥状况都撑住!我们马上来救你!”说完转身果断地又说了一个字:“走!”就率先朝藏着货物的树林跑去。 那个英格兰临走时转回头粗声粗气地低声喊了句:“保重!罗伯特,罗宾。你俩都是好样的!记着,我爱德华?英格兰欠着你们的情了!” 荣兵又瞪起眼睛骂了好几句“滚!”又用枪比划着威胁要朝自己开火,才赶走了那几位弟兄。之后,他也抄起两只枪趴在地上,隐身另一棵大王椰子树后,与罗伯特形成一个火力夹角。 荣兵骨子里的确不缺乏男人的血勇,但他再怎么也算不上个亡命徒。今天之所以一咬牙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一来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腿还是没好利索,不想拖累别人;二来是因为他这两年来身处这片时空,体会着生存在这个时代的种种艰难,亲眼看着亲身参与着德克帮这些弟兄是怎样一便士一先令一英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地赚钱的艰辛,他是真舍不得让大家辛辛苦苦积攒的这点钱和希望,又这么白白扔掉;三来也是因为,独特的命运使他对生命的看法难免与寻常人不同。他甚至总会不受控地冒出个离奇的念头——是不是结束了在这个时代的一切,自己就能在从前的时代里醒来?就像做了一场过于真实的大梦一样呢…… “罗宾记住!被抓之后,一口咬定咱们是乘船中途下来游玩的,以为遇上了强盗才抵抗。无论什么酷刑,咬死了就这么说!分头关押审讯时,无论西班牙人怎么诱骗你说我已经招供了,不要信!” “罗伯特,记着,咱们的船叫“胡比安”号,咱俩只是同船乘客,彼此不熟。都是被船长扔下,没办法才开枪抵抗劫匪的。各自的身份各自随便胡编吧。” 说罢,两人会意地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两人趁天黑对方摸不清底细,控制着节奏开枪,玩儿了命地装填火药,愣是把百多人活活阻挡了差不多半个钟头。直到走私贩子们拼命地把货物全都搬到了船上扬帆离岸,两人才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荣兵从小到大,只在高中时因打架被记过一次。来到这片时空短短两年,居然已经是二进宫的选手了。时代造混蛋? 以走私贩子的身份落到了西班牙人手里,遭的罪不必细说可想而知。好就好在第一:阻击的时候两人虽然一共开了三十几枪,但毛都没伤到西班牙人一根,没结下死仇。第二:两人虽是分头关押审讯,但都是嘴硬的犟种,无论怎么动刑恐吓威逼诱骗,一口咬死了就是法国客船“胡比安”号上的普通乘客。下船游玩时以为遇到匪徒,被无良的船长扔下来抵抗匪徒,因为害怕和保命才开的枪。别的啥也不知道! 从第五天开始,不再动刑了,荣兵感觉西班牙人对他的态度和缓了些,待遇也略好了些。应该是同伴们在外面开始了营救行动。 第九天,荣兵被告之经过治安官训诫之后就可以释放了。训诫只是走个过场,毕竟他们试图抵抗西班牙的缉私人员和民兵。释放的理由是:此次是个误会,荣兵和罗伯特只是商船乘客,开枪自保是由于判断失误。 两人脱难有四个关键因素。一:他俩没伤到任何一个西班牙人;二:他俩没交待任何一句对自己不利的口供;三:巨人丕平出面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四:两人的自由是用了足足五百英镑换的! 五百英镑?俩二百五?整个德克帮一共才有多少资产啊!? 5月12号,“蒙塞拉特岛”普利茅斯镇(plymouth 出狱后的荣兵和罗伯特坐在给他俩接风的大哈利酒馆里。这消息让他看着满桌美食连一点胃口都没了。 玛丹娜!救自己花了二百五十英镑?那德克帮还能剩下几个钱?十镑?还是二十镑?早知这样为啥要冒险拼命遭这一回罪?还不如当时直接跑掉算了!反正结果都是重返一穷二白! 但别人可不这么想。一直盯着荣兵在看的丕平忽然举杯向老德克敬酒…… “德克,手下能有这样的兄弟,佩服!你也知道,在以前的‘海岸兄弟’时代才有这样的人。现在?人都现实和自私得成精了,去哪儿找这样的好兄弟?付你三百镑,让罗宾来帮我,考虑一下?” “哈哈哈!”老德克笑得连牙花子都露出来了。看他这得意的神情,全然不像个刚刚破产的走私团伙头领。 “我这些孩子都是自由的,这种事儿你直接问罗宾好了。何况,要不是你丕平船长慷慨地买下了我们全部的货物,又帮我们联络到圣多明各检审庭和萨曼纳的市长,我还不知道罗宾的命运现在啥样呢。” “怎么样?罗宾?”丕平转过他的大脑袋,微笑地望向荣兵。 “丕平船长,对于您慷慨的援手,我会记在心里永远感激不尽的!但您一定很有钱吧?”荣兵没直接回答,却在道谢之后,冷不丁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挺突兀的问题,让酒馆里参加庆祝的所有人都觉得非常冒失,现场的气氛顿时尴尬得有点扎屁股了…… “嗯……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问,但……是的,罗宾,我有些钱。”丕平仰起大脑袋,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荣兵。 “那就算了吧。” “噢?为什么?” “丕平船长,您是不了解我。经侧试证明,我是专克所属团队的奇人!就因为我一个,我们德克帮短短一年之内就已经破产两次了!我之所以留在德克帮,就因为反正现在大家都是穷光蛋,啥也木有不怕克了。但您很有钱,又救过我,所以我绝不能害您……” “吼吼吼……” “哈哈……” “嘎嘎嘎!” 整个大哈利酒馆里顿时一片爆笑之声四起!荣兵的回答巧妙风趣,既拒绝又不伤人。既自嘲又不丢人。 丕平也笑了:“罗宾,时不来运不至,时来运至时无人可当!阳光再可贵,也不可能同时照耀这星球上的每一个人。急什么?一早一晚就轮到你。” “咋样?丕平。”老德克得意地回敬了丕平一杯。 “厉害角色!怪不得听说连夜皇后都对这孩子赞许有加呢。” 丕平提到夜皇后,德克帮却集体失语了……是啊,老德克两次一共向大花蛇鞭柱借了190镑了。现在……小梅子手里又只剩下十几镑,窘况甚至比他们当初从巴巴多斯岛刚出来时还惨! 唉……才过了没几天的温饱日子,现在起,又要为生存犯愁了。 “德克,知道你现在不太宽裕,需要多少就说一声吧。”丕平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小矮子,居然能在加勒比呼风唤雨地位超群,只看他这行事为人就可见一斑了。 “不了谢谢。丕平,已经承你的情不浅了。你消息灵通,要是真心帮我,你只要告诉我在哪儿能找到詹姆?波尼就万分感激。” 丕平船长皱皱眉头:“据我所知,波尼现在应该在金斯敦吧?” “这杂种跑那儿干啥去了?” “我听说他到金斯敦是找你的老朋友飞帮帮主去了,那个黑格公司最近似乎想拉拢飞帮为它们做事。” 老德克嗤地一笑:“本杰明?那可是个嫉恶如仇眼里不揉沙子的家伙。我不信他能和这种杂碎搅在一块儿!” 丕平摇摇头笑了:“难说。德克,你脱离这些人太久了,什么都变了。本杰明现在早没了当年的锐气,现在他行事越来越‘顾全大局’了,当然,换个缺乏敬意的说法也就是拖泥带水。就为这,甚至有次连萨奇都忍不了他,联合别人投票把他赶出了船长室。” “谁?萨奇投票驱逐本杰明???哇~噢!这种事发生在加勒比任何一个家伙的身上我都不会奇怪,但居然会发生在他俩之间?萨奇可是他绝对忠实的门徒啊!呵呵,真该为海盗们伟大的一人一皮袄式皿煮再干一大杯!” “呵呵,没错。还说波尼的事儿吧,我建议你别去找他们。他背后那个黑格公司非常狠!咱们确实惹不起。” “哈!你觉得我老德克能这么算啦?我不知道那个公司是个啥鸡脖玩意儿,我也犯不着跟它较劲儿,我特么只想找詹姆?波尼好好算算账!依着海岸兄弟大联盟里的老规矩,这种告密害人的事儿够这杂种死三次!” 丕平无奈地摇头苦笑:“你这老货,跟老酒鬼一个臭德性,真上来劲儿性子还是这么辣!” 老德克也笑笑:“谢谢你的提醒吧,我们还得去金斯敦。这口气不出我会活活憋死!再说那里毕竟机会多些,我也想去看看还能再干点啥。” “德克,金斯敦也不是以前的皇家港了,尤其是这时候。我可听说现在那边不好混了。” “为啥?”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既然你反正也要去一趟,那就自己去体会一下吧。” 大伙在大哈利酒馆告别之后,德克帮一行人朝码头走去,威廉姆斯和罗伯特很是有点不舍地送了出来。 罗伯特给人的感觉有点特立独行,在他身上你看不到这个时代里水手们惯常的那种大大咧咧。他话不多,老是在嘴角挂着一丝淡然的微笑安静地观察一切,若有所思老谋深算的样子。 他不像荣兵在穿着方面怎么随意怎么来。罗伯特是个挺喜欢打扮的人,总是穿着裁剪得体质料上乘的衣裤,还喜欢佩戴些项链指环之类的首饰。不过他似乎没啥钱,首饰只是贵金属,上面没镶宝石。 这人酒喝得极少,就算喝酒之后,似乎也从不与人勾肩搭背搂脖子抱腰的。除了喜欢喝点绿茶,没见他有啥别的嗜好。 罗伯特总是与人保持着适度的距离感。就像此刻,他与刚刚一起经历了生死考验的战友在栈桥边上对面站立时,彼此也只是微笑着握了握手。 “罗宾,我们以后就可以称为好朋友了吧?” “那当然罗伯特。同过生死共过患难的好朋友!” “加勒比这么小,咱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你保重,罗宾。” “谢谢,你也保重。再见,罗伯特。” “再见。” 从蒙特塞拉特到牙买加的海上旅程有点无聊。荣兵和老德克一个拿着烟斗,一个捏着卷烟,正靠坐在艉甲板的船栏下抽烟聊天。 “老德克,牙买加那边繁华吗?” “还行吧。经历过一次大地震,以前更繁华。其实1655年克伦威尔本来是想攻占西班牙人的伊斯帕尼奥拉岛来着,没打下来,就顺手把牙买加给抢来了。英格兰人还是挺重视这个岛子的,这岛的位置好,从地图上你就能看到,它是整个加勒比的心脏。” “那你们在大哈利酒馆提到的‘飞帮’是咋回事?黑社会?那个‘本杰明’是啥人啊?” “飞帮是西印度这边眼下势力最大的私掠集团。你管他们叫海盗帮也行,都一样。本杰明就是大名鼎鼎的飞帮创始人和帮主‘本杰明?霍尼戈’。” “噢,没听过。那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萨奇’呢?” “萨奇?不算啥人物,尽管他老爱装腔作势地摆出一副大人物的派头来。嘁!我从来就没瞧得上他。他叫‘爱德华?蒂奇’。对了,这厮还有个破外号——黑胡子。” “沃——靠!这我可真听过!!” (本章完) 第二十章 飞帮 牙买加这个加勒比海岛对于荣兵来说,只意味着从前那个时代记忆中的几个词而已。 来到这个地处加勒比地区东西南北轴心的大岛上已经四天了,不见飞人,没喝到蓝山咖啡,未闻雷鬼音乐……荣兵现在只想快点逃离这里!不只他,连从前曾在这里长年混迹的老德克,此时都对这个岛屿充满了厌恶、沮丧、甚至有点恐惧! 在这繁华得令人烦躁的金斯敦,德克帮没找到那个阴险的波尼和他的损种表弟奇斯尼。从码头上打听到,飞帮的帮主本杰明也早在一个月前就带着几条船离开金斯敦了。 可德克帮此刻已经钱袋底朝天,吃饭都成了最紧迫的问题。误入这个时代的金斯敦,七个葫芦娃总算明白之前丕平的话了。这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工作赚钱的机会!因为现在的金斯敦城里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因失业而饥饿的人;因饥饿而惶恐的人;因惶恐而焦虑的人;因焦虑而绝望的人;因绝望而愤怒的人;因愤怒而犯罪的人…… 1714年7月24日下午两点,老皇家港监狱巷(gaolalley) 两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人已经被六七个端着火枪的“龙虾兵”堵在了墙根的死角处。这两个脏得像乞丐一样的人挤靠在一起坐在墙角,不时呲起一口残破焦黄的烂牙对士兵们大声嘶吼威吓!一手攥着把破旧的水手刀徒劳无益地挥舞着,另一只手上却都拿着一个酒瓶子,贪婪颤抖地“咕嘟咕嘟”大口往嘴里灌着酒。在这两个滑稽而又绝望地做着最后挣扎的家伙周围,是一大群毫无表情的麻木看客。 带队的龙虾兵上尉显然已经拿出了极为难能可贵的仁慈和耐心…… “我最后再说一次,放下武器,否则我将别无选择!两位先生,你们只是抢了两瓶酒,罪不致死。上帝作证,我可真不想为这点破事儿就在祖国的万里之外杀死我的两位同胞!” 两个家伙中很老的那个停止了挥舞刀子,他放下左手的酒瓶,直着脖子“嗵嗵嗵”地使劲捶着自己的胸口,直到打出了几个闷闷的酒嗝,才咧咧嘴笑着开口了…… “善良的孩子,你那亲切而独特的口音让人一耳朵就能听出来,咱们可是威尔特郡斯温登镇的老乡哪。哈哈!” “是的先生,咱们威尔特郡人可都是上帝诚实淳朴的信徒。所以请你和同伴放下武器,为自己的错误去诚实勇敢地接受法律公正的裁决吧。就像我们威尔特郡所有诚实勇敢的人那样。” “不不不不不……孩子!你只是个战士,你了解我们大英帝国的‘血腥法典’吗?呵呵,显然你不了解。甚至我活到五十一岁了仍然无法理解。我见过有人因为偷了一只羊或者一先令就被绞死!我还知道有个*子偷走了半个英格兰的财富,却被册封为‘克里夫兰女公爵’!哈哈哈,伟大的大英帝国这有趣的法律呀……去他妈的吧!” “住嘴!我现在只给你们五个数的时间放下武器。听清楚喽!五个数!这是你们最后的活命机会!” “噢?那就请你慢点数吧,善良的孩子,我斯温登镇的老乡。让我把最后这点酒喝完吧,因为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永远永远地住嘴啦。” 这个老人笑着边说边撩开他脸前又脏又乱的长发……脸上满是像被烈火烧过一样的狰狞焦痕,使他活像个厉鬼! “我的样子一定吓着你了吧?呵呵。可我敢打赌,在咱们的斯温登镇一定还有好多人都会记得我当年是多么英俊帅气的一个小伙子呢。是这个喜欢愚弄人民的国家,用‘圣战’般的谎言把我诱骗到万里之遥的陌生海域,与那些信奉同一个上帝的人生死相搏!我为这个国家去战斗!去杀人!去流血!虽然我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啥!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五……” “乔尼小杂种,这位可敬的上尉先生留给我们只有四个数的机会了,怎么你吓哆嗦啦?哈哈哈!” “放屁!我哆嗦是饿的!你这早该去见上帝的老巴德!我可是大不列颠帝国西印度背风群岛舰队里出了名的‘打不死的乔尼’!” “四……” “乔尼小杂种,给这位上尉先生和这群热心的朋友们最后炫耀一次你的那些军功章吧。这不一向都是你喝酒时最爱出的洋相吗?哈哈……” 那个叫乔尼的小伙子高举酒瓶猛一仰头,“咕嘟咕嘟”……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酒瓶“啪”地摔碎在石板路面上!“嗤”地一声撕开了胸前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襟……圆的——被火枪的弹丸打得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疤痕;长的——被刀捅被剑砍的蜈蚣一样的粉紫色创痕;扁的——医治战伤时被船医用烧红的烙铁烫出的暗红色焦痕…… “上尉先生,我和巴德这老蠢货可不一样噢。我不是被骗来当兵的,我是被‘抓伕队’强抓来当兵的!理由可爱极了!就他娘的因为我走路罗圈腿——这使我看起来像个水手。哈哈哈!可渐渐地,我不再抱怨命运了。因为后来我听说,我们这个伟大的帝国为了那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他们居然连**岁的孩子、马戏团的演员、甚至是精神病院里的病人都会抓来当兵!嘎嘎嘎嘎……我操!我法克!!我去他妈的吧!!!” “三……” “没用的,上尉先生。你们根本打不死我!1708年佛罗里达陆战时,曾经被四把西班牙刺刀围着捅都没捅死我;1710年我们攻击魁北克和蒙特利尔的法国人时,像筛沙子一样的弹雨居然还是打不死我;1712年在我们背风群岛舰队的三条破巡航舰被西班牙七艘重盖伦和重护卫舰围追着狂轰滥炸了四天!那些满天乱飞的24磅炮弹也只不过打瘸了我一条腿而已……” “哈哈哈……乔尼小杂种,这次我可没再拦着你哟,咋样?今天终于可以痛快地吹嘘一次了吧?” “哼!赶快喝你的酒吧,你这个蠢货老巴德!” “二……” “这就喝完了,小杂种。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呀,它能让你待会儿挨枪子儿的时候不会觉得太疼。嘎嘎嘎!” “你这老东西比我负过的伤还多呢,反正你的血早就为这个混帐帝国快流干了吧?好吧,今天是时候让它一次流完啦,哈哈!” “没错。当这个伟大的帝国需要我们拼命时,他们就把我们哄来、骗来、抓来当兵!为那些国王、贵族、议员、马贼党、歹徒党、大商人、甚至还有那些*子们去流血!去断肢!!去丧命!!!可当战争一停下来,他们马上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把我们一脚踢出门去。不必解释!没有补偿!懒得安慰!就像终于扔掉了一堆早就令他们恶心和讨厌的垃圾。哈哈哈!” “对极了老东西!你瞧这些围着咱俩看的朋友们,十个有八个不都和咱俩一样吗?” “一……” “最后一杯,就让我们一起祝福伟大的安妮女王陛下吧,天佑吾王!祝福伟大的英格兰,天佑大不列颠!请记住老巴德和小乔尼曾为你流过的那些血吧……” 两个人一直紧紧攥着手里的破水手刀不曾放下。相视一笑之后,都使劲仰起了头“咕嘟咕嘟”喝光了所有的酒……“啪!”空酒瓶终于摔碎在地上。 “啪啪啪啪啪!!” 几个人强行拽走了怒目圆睁的荣兵。看着他太阳穴上的两条怒龙又在隐隐地舞动,老德克叹了口气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朝前方漫无目地的走着…… “罗宾,想那些都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你不服,那现在告诉我,你该恨谁?” “……不知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甚至那位老巴德和小乔尼他们到死也不知道。该恨谁?那个上尉吗?不,做为一位在这样混乱的城市里执法的军官,他已经拿出足够多的仁慈了。该恨那些开枪的士兵吗?不,他们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该恨这个国家?那谁才是这个国家?是大不列颠的那些岛屿?还是岛上的那些人民?是该恨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安妮女王陛下?还是这个国家权柄的实际掌控者——议会里的那些贵族和富人们呢?” “我承认,我不知道。” “所以啊罗宾,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特别有正义感的孩子,但好些事儿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我们要做的,只能是保护好自己,在这个肮脏的时代里活下来。所以现在呢,咱们最大的问题就是——饿!呵呵……” 没有食物,没有住处,找不到工作。也没钱搭船离开这该死的金斯敦。小梅子口袋里仅剩的3先令9便士被他用手捂得死死的!这是整个德克帮七人最后的储备。噢对了,还有荣兵贴身放着的那一克朗。 走在汉格尔大街上,七个葫芦娃也渐渐进入因焦虑而绝望的状态了。也许接下去用不了不久,他们也会像这个城市里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些人一样,因绝望而愤怒,因愤怒而犯罪。 前面这个叫“德雷舍斯”的酒馆里飘到街上的饭菜香气实在太么缺德了!七个葫芦娃本来走得有气无力的,现在却都低着头加快了脚步,想赶快脱离这片弥漫在街上,此刻钻进鼻腔时犹如酷刑加身般的香气。 刚走过去没多远,忽然从酒馆里冲出一个壮硕的人影!他飞快地越过德克帮数人,哈哈大笑着从后面一把搂住荣兵的脖子,把他弄了一个趔趄。众人愕然抬头……此人三十岁上下,身材又矮又壮,腮帮子上爬满浓密打卷的棕色胡子,身穿一套黄不拉叽挺难看的猎装。原来却是上次一起合伙走私的伙伴。就是那个瓮声瓮气满口脏话的“爱德华?英格兰”。 荣兵被他扳过身子,双手搭在肩膀上使劲摇晃着。感觉脑浆子都快被这个壮实的家伙摇成“农夫果园”了。他无力地伸出手去推着,勉强咧嘴笑笑回应着英格兰的热情:“爱德华,看在你们上帝的面上别摇了,头晕……” 英格兰又用力抱了抱他,这才松开了荣兵,向一直朝他微笑的老德克伸出手去握了握:“嗨!老德克,你他妈咋当的船长啊?弟兄们咋一个个都瘦成这德性啦?” 半小时后的德雷舍斯酒馆里。 英格兰瞪大眼睛看着这七位能神奇地把整桌食物顷刻间变没的“魔术师”,赶紧扭头粗声大气地朝柜台那边喊:“老板,再来一个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盆阿基果炖鳕鱼多放辣椒,三十张山羊肉馅饼,两只牙买加焗鸡和两瓶黑朗姆五瓶啤酒……快点快点你这懒鬼!” 胖贝格在桌子下面的粗腿被狠狠踢了好几脚后,他才终于羞涩地放下手里的汤匙,对英格兰的再次询问言不由衷地回了一句:“谢谢,爱德华船长。我……嗯……真的吃饱了。” 大家这才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纷纷点着了烟,慢慢喝着酒水和酢浆草汁,聊聊各自的近况,交换着对眼下时局的看法。 爱德华吧嗒吧嗒地抽着雪茄对老德克摇摇头:“老兄,你们真不该在这种时候来到该死的牙买加。现在不只金斯敦,拉维加那边也他妈乱成一锅粥了。” 老德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黑朗姆酒,默默地点点头。 爱德华继续愤愤不平地喷着…… “麻痹的战争刚一结束,帝国就迫不急待地把好几万军人和水手都他妈给踢出来啦。这些人现在大都聚集在牙买加这边,街上每天都是哭泣、吵闹、打架、和各种犯罪,汉密尔顿总督据说已经快疯啦!嘎嘎,可他有啥办法?要我看哪,用不了多久,街上这些混帐们有一半都得去当海盗!哼哼!” 老德克点点头:“我看也是。爱德华,你现在跟了詹宁斯?” “是啊,妈的!走私真没法干了!詹宁斯私下告诉我,为了垄断加勒比海的走私贸易,那个黑格公司都疯了!听说已经偷偷动用了霸卡尼亚海盗,准备劫杀走私商们了!” 老德克沉思着又点了点头:“嗯,或许我也得重新打算一下了。爱德华,你知道霍尼戈的去向吗?” “知道啊。德克,但我劝你还是别去跟他混了。霍尼戈那老家伙绝对是人间第一大奇葩!别人是打着国家利益的旗号干着海盗的勾当,他可倒好,干着海盗的勾当,心里想的却是国家利益!整天叨咕着‘warneverchange’……嘎嘎嘎!精神病么?” 看来老德克虽说当年因为一些气不忿的事离开了飞帮,但对那位霍尼戈帮主还是相当认同的。听了这话摇摇头:“别这么说,爱德华,本杰明人还是不错的。实不相瞒,我本来再不打算干海盗了,可现在也是逼得没法了。这帮孩子总得吃口饭吧?” “德克,想干老本行你也别回飞帮。飞帮这几年虽说风头挺牛鼻的,其实没啥前途,真的。你想啊,现在天下大乱,他们还能嘚瑟几天。等帝国缓过劲儿来,像飞帮这些没经过帝国授权的海盗,最后不都得是一具具绞架上的尸体吗?” 老德克不屑地一笑:“哈!大家不都一样吗?就说你们‘总督帮’那位老爱耍心眼儿算计人的詹宁斯帮主吧,他在海上偷偷干的那些事儿,有几件是真拿着汉密尔顿总督官方授权书做的?” “嘿嘿,海上那点儿破事儿就内样。可人家詹宁斯毕竟手里拿着‘抢劫许可证’,占着他娘的‘国家大义’啊。德克,你在西印度这边混得比我还早呢,你还能不知道吗?要是没了‘国家大义’这条破裤衩子遮丑,那咱们内位伟大的伊丽莎白女王不就是个**裸的女海盗头子吗?嘎嘎嘎!” 这天下午,老德克和英格兰聊了很久,荣兵一直在旁边抽着烟喝着果汁静静地听着。他们这七个人里,老德克和螺丝都做过海盗,但他俩从不讲那段经历。来到加勒比两年多了,荣兵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关于海盗世界的事儿,觉着还挺新鲜的。 从前荣兵只知道黑胡子几乎就是人类历史上的海盗形像代言人,原来他只是飞帮帮主霍尼戈手下的一个小催巴啊?那霍尼戈得是个啥样的牛掰人物啊?还有那个总督帮的帮主詹宁斯,这名字自己从前都没听过,可他既然是霍尼戈的老对手,那肯定也是个牛掰分子吧? 除了感觉新鲜之外,荣兵还有点隐隐的担心。他现在明白老德克的想法了,这老家伙追着霍尼戈其实不只是为了打听波尼的去向,看来也是想借这个由头重回飞帮做海盗。 做海盗?麻蛋哪!这就是我老荣家小兵未来的生活? 这要放在从前看《加勒比海盗》系列影片的那个年代,荣兵说不定还会有点小兴奋呢!可现在?“加勒比海盗”这个词组能让他想起的,再没有碧海蓝天白帆黑旗海鸟铜炮长剑远航战斗自由荣耀了…… 而是蒙特西诺斯老爹被残杀的儿子…… 是在地上艰难爬行着的,玛姆大婶家的安东尼大哥…… 是摆在老热雷米大叔左腰边那条被砍下来的右小腿…… 还有那些在血迹上空盘旋飞舞的军舰鸟…… 可担心有啥用?在这个团体中,他没资格决定大伙该做什么不做什么。他现在也不敢离开这个团体,真离开了,在这个乱世里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再活三天!唉……人微言轻,身似飘萍,奈何? 7月25号下午,众人徒步穿过了大半个喧嚣危险又混乱肮脏的金斯敦,在霏霏细雨中,在码头边小阁楼里传出的黯哑忧伤的小提琴曲中,爱德华?英格兰送德克帮登上了停泊在港口的“新发现号”双桅船。 “新发现号”船主是爱德华?英格兰的一个老熟人。所有的船资费用也都是爱德华付的。要是没有他帮忙,想在此时的金斯顿找一条去巴哈马方向的船并且付够船资,德克帮是一点辙也木有。 挥别了嘴巴脏心肠热的爱德华,“新发现号”双桅帆船升帆缓缓驶离了皇家港旧码头。荣兵站在甲板上忽然朝众人招了招手,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金银币。大伙望着他都面露惊奇之色!荣兵抬头环顾众人:“大伙别看我,这是刚才在路上和爱德华走在后面的时候,他急赤白脸地非要塞给我的。我本来想拒绝来着,可又一想算了,就当是朝他暂借的吧。” 他边说边数了起来……有好几国的钱币,一共十三枚——四枚金币九枚银币,折合6英镑多不到7镑吧。其实总数应该是十四枚,荣兵留了个小心眼儿,偷偷藏起了一块一克朗的银币。加上他来到这片时空赚到的那块安妮女王一克朗,荣兵现在就贴身藏着两克朗了。人在乱世,身上多少得有点保命钱吧? 荣兵指着一枚金路易上戴着桂冠的少年路易十四头像好奇地问:“梅里尔,你们法国太阳王小时候真长这样儿?” 荣兵的话把大伙都逗乐了。梅里尔也笑:“罗宾,这你可难住我了。恐怕连我的祖父也没福分亲眼见过太阳王吧?我的家庭是从我父亲这一辈才当上的‘穿袍贵族’。” 贝格憨憨地问道:“贵族不就是贵族吗?啥是‘穿袍贵族’啊?” 看来不只是荣兵,连这时代的人对这些也不大明白。螺丝也问:“梅里尔,你们法国的‘穿袍贵族’,和我们英国的‘及身贵族’是一码事儿吧?” 老德克摇摇头:“不太一样。共同点是,这两种贵族头衔都是用钱买的。不同点是,‘穿袍贵族’可以父传子,‘及身贵族’的头衔不能传给后代。” 切里惊奇地拉着梅里尔的手上下打量:“万人迷,真想不到啊,原来我竟然和一位贵族老爷做了这么久的兄弟?” “是啊是啊,没想到咱这辈子还吃过贵族老爷给盛的饭呢,呵呵……” “盛饭算啥?俺还跟贵族老爷睡过一被窝呢,嘎嘎嘎!” 大伙正拿小梅子的贵族身份笑闹着,荣兵忽然趴在船舷上看着水里惊奇地喊:“你们快来瞅瞅!我眼花啦?咋看见水里好像有幢房子呢?你们看上面那个是不是烟囱?” 见他这大惊小怪的架式,好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螺丝得意地怪笑道:“嘎嘎,你不啥都知道吗罗宾?皇家港大地震这么有名的事你都不知道?” 总算逮着罗宾不懂的事情了,众人马上兴奋地开启了群嘲模式。荣兵回怼:“切!这世界上的地震多了去了,我凭啥就得知道这里地震过?” 可接下来听了老德克和大伙的讲述荣兵才知道,这里在二十多年前发生的那场大地震,的确是人类灾难史上很有名的一次。 之所以这么有名,就因为大家都认定那是一次“天谴”,是上帝对于人类的邪恶在震怒中的一次发泄! 荣兵非但不相信,更是从不认同所谓“天谴”之说。那都是扯鸡脖犊子!对人类的灾难持这种观点的人你怎么不想想?那些在灾难中死去的婴孩们有何罪错?如果那些纯净的婴孩都该遭“天谴”,那从你家祖宗十八代再到你孩子的孩子是不是都该遭受更狠更辣的“天谴”?? 人一旦有了这种观念,岂不就与那个叫“傻浪?私通”的烂*子一般腐臭下贱了么? 不过荣兵也听明白了,大家之所以用“天谴”来记忆那场大地震,也是因为那时的皇家港实在太能“作”了! 要不是听了当年在这里混迹的老德克的讲述,荣兵还真想像不出,就在二十二年前,他脚下的这片水底居然是远比伦敦和巴黎更繁华的城市! 那时的皇家港,到处是鳞次栉比的拥挤楼房和摩肩接踵的人群。这里总有堆积成山的货物和金银。那些抢劫得手回到这里逍遥的海盗们,有时甚至一船船的金子和货物都没法卸船,因为轮不到停靠的泊位。成片的海盗船就那么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港外的锚地等待进港……” 那段岁月的皇家港是海盗们的天堂!它是当时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繁华奢侈最甚、物价全球第一高的城市。全世界胆子最大的财迷们都像闻到了臭味的苍蝇一样扑向这里。英国人、法国人、荷兰人、德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印地安人、非洲人、甚至来自迢遥万里之外的东方人……那时的这里可真是个万国之城啊!他们开酒馆、饭馆、旅店、妓院、货栈、商店、黑市……千方百计赚取那些挥金如土的海盗们抢来的中国丝绸、印尼香料、非洲象牙、欧洲的工业品……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在这里就没你见不到的。当然,更多的还是海盗们抢来的金砖、银锭、钻石、珍珠、各种五颜六色的珠宝古董和玉器。 抢劫归来的海盗们喝得烂醉地走在街道上,会像英雄般接受着街两旁人们的鼓掌和欢呼。海盗们每到此时,就会得意嚣张地朝街道两边和楼上的人们大把大把地抛撒着金银币…… 它是人类史上最邪恶最堕落的城市。有条理的日子在ta们眼里成了庸俗,守规矩的习惯在ta们眼里成了懦弱。过度地崇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尚和强调所谓个人自由,极端地纵容怂恿着各种歪的邪的思想脏水在泛滥。于是守信、守礼、守法、守良知、守秩序,在他们眼里都成了毫无个性毫无魅力的傻子。而作恶、作秀、做作、各种作死,在他们眼里反倒成了够麻辣够刺激够来劲够嗨皮的生命追求! 当时的皇家港是世界上鸡女和杀人犯最多的城市,街上每天都充斥着大量的偷盗、欺诈、抢劫、殴斗、强抱、凶杀……那是个根本无法形容的年代!ta们无可避免地整体堕落了,ta们正在无知的嘻笑中数着秒朝上帝翻脸的那一刻狂奔而去! 可世界运行的天道和法则从来如此——小到一个人,一个团体,大到一座城市,甚至更大到一个国家,当ta毫无节制地往死里嘚瑟往死里作的时候,无论上帝或是老天爷,某天终会不耐烦再看ta那张因狂妄而扭曲的丑脸了,于是果断地“叭唧”一脚……整个世界清静了! 1692年6月那场“上帝之怒”,直接把三分之二以上的皇家港就这么埋进了荣兵脚下二三十呎深的水底,把它永远变成了“作死者的标本”。如果是在晴好的天气里,透过清澈的海水甚至还可以看到水下一些当年的建筑,还有那些被定格在1692年的时光。 不知为什么,老德克对那个时代皇家港的描述,让荣兵无比自然地就能联想到三百年后那群嚣张无度霸凌全球的人……瞧?多么神似?那么结局呢?嘿嘿,你说呢? 浅薄而又毫无城府的老道忍不住剧透一下吧,傻瓜总督后来偷偷告诉过荣兵,结局——毫无二致! 因为这是天道循环,因为这是历史规律,谁也逃不脱的历史铁律! 绵密的牛毛细雨中,船在缓缓移动。当1714年的荣兵趴在船舷边往下看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后世那个帝国在三百年前老皇家港水中映出的倒影。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被那场发生在二十二年前的大地震深埋进这片水下的,居然还会有一件与他的一生两世都命运攸关的东西…… 在加勒比,海盗窝子的兴起与衰落,很完美地诠释了中国的一句俗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在1650年代时,加勒比地区海盗们的大本营是“托尔图加”岛(tortuga)。因为整个岛形似一只趴在海面上的乌龟,也被称为龟岛。到了三十年后的1680年,龟岛就被另一个更疯狂的牙买加岛皇家港取代了。又过了三十年的1710前后,加勒比海盗们的大本营就成了现在的巴哈巴群岛。 巴哈马群岛肯定是上帝绞尽脑汁专门为海盗们量身设计订造的。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简直邪恶无比!它阴险霸道地刚好卡在了加勒比通往欧洲必经的航道上。而这个由700多大小岛屿组成的群岛地势险要复杂,又有茫茫多的浅滩暗礁和隐秘的小港湾,天然就适合海盗们的隐蔽和出击,以及抢掠得手后藏匿和销赃。所以这里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海盗、逃犯、走私者们的天堂宝地。也成了来往于欧洲和中美洲的商船主们的噩梦之域! 来到巴哈马群岛的德克帮没有去“新普罗维登斯岛”的“拿骚”(nassau),那里是当下加勒比海盗世界的“首都”。他们先到了拿骚西北不远的另一座“哈勃岛”,这儿是加勒比走私世界的“首府”。因为在1714年这个时代,全加勒比,或者可以说全世界的走私大王就在这座岛上。他就是德克的那个老熟人,英格兰商人——“理查德?汤普森”(richardthompson)。 现在,这位名动加勒比的走私大王就端坐在荣兵斜对面的绣绒包面沙发上。棱角分明的刀条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细碎的皱纹,但依然显得温文清俊。此人目光炯炯鼻梁高挺,向后背拢的头发披垂到肩后,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一套裁剪得体的黑色呢料衣裤,丝绒衬衫的领口打着绣花缎带领结。此刻这位理查德先生给荣兵的感觉,就像是后世的某位总捅正在亲切地接见一群难民。 荣兵知道,他惹过大祸的那座小岛维尔比甘,就是眼前这位理查德先生买下来的。显然,理查德先生也没忘记这档子事儿。寒喧了几句后,他就微笑着问:“德克船长,能否请您介绍一下,是在座哪位英勇的小友,在维尔比甘把那个叫盖斯德的混蛋捅成独眼狗的?” 其实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因为德克帮这六个小伙子中只有一张东方面孔。可他还是依着社交场上的程序,客气地请老德克亲自介绍给他。 老德克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微笑着朝荣兵伸出手:“很荣幸为您介绍,汤普森先生。这位就是承您动问的那个小伙子,罗宾——我的生死兄弟。” 荣兵心中一暖!老德克这番柔中带骨的话,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意思——如果您理查德对那件事不满或是有意追究的话……这是我的生死兄弟,您掂量着办! 理查德偏过头来专注地看了荣兵片刻,微笑着点点头:“你好啊罗宾。听说当时是为了救你的兄弟吧?嗯,是个好小伙子。” 这种场合轮不到荣兵说话,他只能恭谨地答了句“谢谢汤普森先生”。 不过大伙听了这话都暗暗松口气。总算是去掉了一块心病,看来,汤普森先生没打算为盖斯德被扎瞎的事儿难为德克帮。这点非常重要,因为这位加勒比海的走私大王他们可得罪不起!这也是老德克这次来到哈勃岛的原因之一。 辞别了理查德出来,德克帮在哈勃岛的“维卡”酒店住了下来,这酒店自然也是理查德的产业。 老德克这次带着大伙来到哈勃岛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在这里等霍尼戈。他们打听到,霍尼戈带着飞帮群盗登陆佛罗里达半岛袭击西班牙人的种植园去了。无论飞帮这次能不能得手,他回来后肯定都得先到哈勃岛。 如果拿人体来做个比喻,那么拿骚就是海盗世界的“大脑”,而汤普森的哈勃岛这里才是海盗世界的“心脏”。没有这颗“心脏”持续地给你输送营养和血液,不管你啥样的超级大脑,绝对连五分钟都挺不过去就得挂。 除了西班牙人,无论是英国、法国、荷兰、丹麦、瑞典……所有在加勒比海域活动的海盗,至少有六成以上在抢劫之后都会到哈勃岛找理查德来销赃。之后在这里补充食物、酒类、武器、弹药、木材帆布……总之是航海和战斗所需的一切物资。 现在荣兵终于明白了一段被历史埋没了的真相——如果没有走私大王“理查德?汤普森”和他的哈勃岛,那么人类海盗史上最牛掰的那个“黄金十年”,或许根本就不会存在。 怪不得老德克极为重视这位走私大王对德克帮的看法呢,这样的人物确实得罪不起。他真要恨上了你,加勒比虽大,你都没处躲。愿意帮他追杀你的海盗和恶棍多如牛毛。 可想到这儿荣兵就奇怪了,在罗索的走私大会上听说,就是这位在加勒比海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前段时间也连着吃了那个“黑格公司”好几个大亏。可这位汤普森先生被欺负之后打牙就和血吞了,甚至都不敢像丕平一样组织走私贩子们去跟“黑格公司”抗争。 那个“黑格公司”到底是个神魔玩意啊?它咋那横呢?荣兵没法理解。 哈勃岛是个长不到5英里宽不到2英里的迷你型小岛,但岛上的景色绝美。只可惜,在巴哈马群岛的飓风季节里天气实在太差了,狂风伴着倾盆大雨几乎就没停过。加上生活的窘境和对未来的担忧,大伙也提不起什么游玩的兴致。荣兵只在来这的第三天傍晚,想和托尼去岛上最有名的“粉红沙滩”看看,结果刚走到半路上就被暴雨给浇得逃回来了。 日子在这样潮湿压抑的气氛中,一晃又过去了五六天。 直到9月26号下午,负责在码头轮值瞭望的小托尼和胖贝格顶着小雨飞跑回维卡酒店,托尼进门就喊:“头儿,他们回来啦!贝格刚才从进港旗语里认出来了,是霍尼戈船长的护卫舰‘玛丽’号和另外六条满载的船正在进港……” 哈勃岛只有个小港口,没有深水码头和延伸进海里的长长栈桥。150吨以上的船都没法直接靠岸。只能远远地在深水处下锚,人员和物资都要靠小船来回运送。 玛丽号刚刚在深水区落下铁锚的时候,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居然神奇地停了。浓黑的云层迅速向天边裉去,一抹傍晚时分久违了的温暖霞光,给落锚后静静停泊在海面的七条海盗船都镀上了一层迷人的金色。寂静空旷的小港湾里眨眼间就喧闹了起来!船上的水手们在大声吵嚷笑骂着穿梭忙碌,小镇里不断地有人跑到海滩上来,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朝船上扬手嚎叫,朝天上扔着帽子欢呼…… 港口里的几十条小船像赛龙舟似地箭一般划向海中的大船,大船上也放下好多条小艇,装载着货物和人员向岸边划过来。一时间整个港湾里小船来回穿梭,欢笑呼喊声响成一片,犹如节日般热烈。 一条没装货物的小艇靠岸了,跳下来一群服饰各异的人。从他们的派头就能看出,这些应该都是海盗船队的头领们。他们在岸边与来接船的人们一阵乱七八糟地说笑寒喧之后,有**个人就沿着碎石子甬路朝小镇里走去。这群人走到一条翻扣在沙滩上废弃的破木船近前时,纷纷停住了脚步,带着各异的目光和表情看向并排坐在破木船上的德克帮七人。 为首那个身材高瘦黑发浓密,穿件深蓝色呢料大衣和长筒马靴的人朝这边看了半晌,就在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背着手朝这边缓缓踱了过来…… 有三四个人也面带笑容跟着他一起朝德克帮走来,另外几个人则面无表情地扭头继续朝小镇里走去。 这是个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两腮留着和后世猫王同款的大鬓角,看起来应该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只见他嘴角漾着一丝温和的微笑,朝站起身来迎着他走去的老德克先伸出了手:“老伙计,好久不见……” 荣兵扭过脸去小声问螺丝腿儿:“这位就是?” 罗斯点点头:“嗯,就是他。整个西印度地区最牛鼻的海盗帮的帮主——本杰明?霍尼戈。” ===============================================================================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一块“维戈金币”(上) 新普罗维登斯岛上没有政府,自1630年始,英国曾在这里有过几次短暂的统治。1660年在这里建起一个市镇,当时叫“查尔斯敦”,到1690年才用了英国亲王的名字改称“拿骚”。近八十几年里,西班牙人、法国人、英国人你打过来我又打过去,谁也没能在这里站稳脚跟。不过之前规模还挺大的城镇已然被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各国就都丢下不管了。渐渐地,拿骚就成了海盗、走私贩子、和罪犯们的快活天逍遥地。 在拿骚没有法律。谁胳膊粗力气大,谁就可以在这里尽情放肆。眼下的拿骚是飞帮盘着,霍尼戈自然就是拿骚之王了。 走在拿骚街头,荣兵却对这个“海盗合众国”的首都大失所望。啥呀这是?就这片破破烂烂的地方好意思被称做城市吗?顶多算个大一号的小镇,还得是贫困地区那种。 主街威廉大道是一条沿港口的缓坡一直向上,贯穿了全镇的泥泞土路。道路两边是东一片西一簇建得乱七八糟的低矮小屋,绝大多数都是简单地用草编泥糊再苫上几层棕榈叶,甚至还比不上体面一点的狗窝。沿路向上穿过这片贫民窟再拐个弯,路边才开始出现了用彩条帆布搭建的简陋的小商店,还有一栋紧挨一栋的小木屋,和为数不多的砖石建造的二三层小楼。不过这些小楼也都是沧桑破旧,一望可知至少也是几十年前的建筑了。 小镇的中心还留有曾经的市议政厅“遗址”。从它残破的建筑风格上还能看出,当初这里曾经是一座规模不小的砖石结构的哥特式建筑。但现在只剩下了几堵布满吓人裂缝的残墙破垣,和满是污泥雨水的坑洼地基。 沿着这条缓缓向上的土路转过一片高大的云杉林之后,就能看到上面山坡的最高处还有一道高大的要塞围墙。不过那也是座残破得相当丢脸的要塞,威慑力是一点儿木有,用来激发人们的怜悯之情倒能有点作用。 再往前走几十米拐过一片树丛,荣兵却吃了一惊……他咋也想不到,在这破破烂烂的拿骚城里,居然还能有这么豪华气派的一座大酒店! “维讷尔”酒店主楼是一座三层木结构建筑,比寻常的四层楼都要高。用于建造和装饰的都是上等木料。其中仅荣兵能分辨出的就有蛇桑木、黑檀、和桃花心木。主楼西边是一幢奢华典雅的砖石结构巴洛克风格二层小楼。透过两幢楼房之间的雕花铁栅栏门,可以看到里面的草坪、花圃和篱墙,那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巨大庭院。 一大群人刚走到酒店门口,就有个四十岁上下有点谢顶,穿着随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光芒的老板模样的人迎了出来。他亲热又随意地和霍尼戈握了握手,又含笑与众人一一打着招呼。然后做出“请”的手势,把这一大群人礼让进酒店。 宽敞的大厅里已经坐着十几个人了,都在粗声大嗓地谈笑着。荣兵从进得门来,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紧盯着其中一个人仔细打量着。荣兵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人,不过在三百年后的小说动漫和影视作品中,他可是个大热人物。 这人头上戴着顶黑色皮质三角帽,敞襟穿着一件有双排黄铜扣的暗红色军制大衣,大衣里面是一套宽松的绣蓝花边的黑丝绸衣裤。脚上是一双高腰黑皮靴子。他坐在那里也明显比别人高出一大截,身材瘦削但骨架很大。眉骨颧骨突出的脸上显得棱角分明,浓眉之下是一对鼓凸的大眼珠子,时而会闪现出摄人的光芒。但最具标志性的,还是他那爬满两腮和上唇下颌的浓密的黑色胡须。面颊两边那些最长的胡子居然被编成了几个小辫子,用红丝绳扎起来拢在耳后……真么有创意! 即使坐在一大群恶棍之中,他也绝对是最显眼的那个恶棍!他未必是史上成就最大的海盗,甚至也未必是史上最凶残的海盗。但如果单纯以名气来排座次,他排名第一素无争议。没错了,他就是那位人类海盗史上永恒的形像代言人“爱德华?蒂奇”——绰号黑胡子。 老德克面无表情地从黑胡子身边走过,看都没看他一眼。其实德克帮的人都听螺丝讲过老德克同这位黑胡子之间的纠葛。当年他们都是霍尼戈团伙的骨干,一起刀口舔血的队友。有次抢了两条法国商船,分战利品的时候,为了一支特别漂亮的黄金镶嵌的象牙柄转轮,老德克和另一个叫“威廉?康宁?汉”的炮手争执起来。这个康宁?汉居然借着酒胆辱骂了老德克!老德克当然不能忍,就要求按照海盗们的规矩,在下一个就近的荒岛停船,他要和康宁?汉上岸解决这事儿。 酒醒之后的康宁?汉知道怕了,因为无论选择用枪还是用刀,老德克铁定分分钟弄死他!他就开始耍无赖,拒绝和老德克上岸决斗。他是黑胡子蒂奇的死忠,既然他不想决斗,蒂奇就厚着脸皮来说和。但老德克没给蒂奇这面子,坚称要决斗!因为康宁?汉触了老德克的逆鳞——辱骂了他的母亲。恼羞成怒的蒂奇也火了!提出他要先跟老德克上岸“聊聊”。老德克当然不怵了,户怕户啊?聊聊就聊聊! 最后是霍尼戈出面干预当起了和事佬。他的方式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不许再论是非对错,谁也不许再提决斗的事儿。可老德克不干啊?觉得受辱的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某天深夜悄悄爬起来,带着自己的死忠螺丝腿儿把正在后甲板值班的康宁?汉暴揍了一顿!然后俩人偷了条小船划走,就此离开了飞帮。 正因为这段陈年宿怨,两人这次再见时,都当对方不存在一样。不过黑胡子这种人的警觉性都很变态吧,所以他此时扭过脸来,用那双能吓死活鬼的眼睛望向一直盯着他看的荣兵。 心房忽然“嘭嘭”狂跳起来……和黑胡子慑人的目光对视时,荣兵感觉连呼吸都很艰难!就像一只松鼠正被一条毒蛇盯着的感觉。还好,经过了这两年历练的荣兵,强装淡定地还算撑住了!从黑胡子身边走过时居然没顺拐。也幸好此刻没出现在东北小饭馆里时常会上演的那种场景…… “尼茨欧萨?” “瞅你咋迪?” “哎呀我糙?!” 噼里啪啦叮拉咣啷哎呀玛雅…… 丰盛的晚宴刚开始的时候,德克帮这七人都感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霍尼戈倒是挺亲热地和他们坐在了一起,但周围到处都有那种看动物般的目光不时投射过来。其中很多都是带着轻蔑,嘲弄,和懒得掩饰的恶意。所幸今天连贝格都相当争气!面对满桌的美食,居然拿捏住了。楞是斯斯文文地小口小口吃着。德克帮其他人更是尽量端着一副“家常饭菜而已,我还不太饿……”的架式。 霍尼戈也没怎么吃东西,他和老德克喝了几杯,就掏出一个精致的石楠烟斗来装上烟草点着,眯缝着眼睛开始喷云吐雾…… “德克,你来晚了。詹姆?波尼前段日子确实跟我们在一起来着,我去佛罗里达的时候他就走了。” “嗯,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知道,不能告诉你。” “哈!本杰明,这是当年老海岸兄弟会的人说出来的话?” 霍尼戈有点窘住了。他尴尬地笑笑,捏着烟斗的手摆了摆:“德克,我这是为你好……” “算了吧大帮主!我听说那个啥啥公司已经在拉你入伙了,你是为这个才护着波尼那王八犊子的吧?” 霍尼戈摇摇头:“老兄,你也太小瞧我啦。说实话,黑格公司背后的那个兄弟会早在十多年前就想拉我入会了。可我素来瞧不上它们!一群做事没操守的钱蛆们还好意思让我霍尼戈为它们卖命?疯了吧它们?操!一帮除了钱连它爹妈和祖国都不认的下贱杂种!” “那你为啥不让我整死詹姆?波尼那贱种?” “老兄啊!波尼的背后就是黑格公司,黑格公司的背后就是那个兄弟会!我的确烦它们瞧不上它们,但说实话连我也惹不起它们。就说这次吧,波尼想拉我入会我当然拒绝了。可我也得做出妥协啊,我已经答应了,只要是黑格公司的船,飞帮一律不动。没法子,人家太有钱了!老兄,你说这世上啥武器最厉害?” “啥?你意思是钱?” “对喽!” 老德克还有点忿忿地问:“那个兄弟会到底啥来头?它咋那么牛鼻呢?” 霍尼戈又摇摇头:“挺鸡脖神秘的,我知道的也不多。那个兄弟会里在下面跑腿的啥人都有,只要是它们觉着有用的都往会里拉,甚至包括戏子和*子。但真正的高层都有谁我就不知道了,我听说它们是一群大资本者的联合体。” “资本者联合体?行会?” “不是,行会是某个单一行业的联合会。据说那个兄弟会的高层都是各行各业里资本最雄厚的混蛋们。” “都不是一个行当的,联合起来干屁?” 霍尼戈笑了笑:“联合起来力量大呗。力量大了就不受欺负还能欺负别人呗。有钱人嘛,老是担忧自己的财产有天会不保,联合起来不但能保住自己的钱,还能赚更多的钱。听说它们跟皇权斗跟教权斗跟竞争对手斗,总之谁挡它们的财路它们就跟谁斗。” “操!拿钱当爹啦?有鸡毛用啊?再有钱它还能活上三百岁咋地?它一死那些钱还指不定都是谁的,又被拿去干嘛用呢。一帮大傻逼!” “呵呵,我说也是呗,这不就一帮傻逼么?可傻逼是傻逼,人家可是一群超有钱的傻逼啊!惹急了真麻烦。汤普森被它们整治了好几轮,不也得忍着吗?德克,听我一句劝,算啦,忍忍就过去了。” 老德克重重地吁了口气:“呼……妈的!” “德克,回来帮我吧。真的,我现在真缺像你这样的好伙计。帮我带条船吧,怎么样?” “嗯……那这……” “哟嗬!这不是德克老兄吗?听说你现在可是发了大财啦。怎么样?还能赏脸和从前的穷哥们喝杯酒吗?” 嘈杂喧闹的酒馆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带着各异的表情看着手里拿着一瓶酒,起身向老德克这桌缓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走来的黑胡子…… “消息真灵通啊萨奇。”老德克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盯着黑胡子,慢悠悠地开口了。 “那当然啦。这些年,老是有人说你发了大财,这可真让我又是羡慕又是惭愧啊德克。” “呵……谢啦。” “那么,既然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是咋发财的呢?要知道,我也想发财呀!你瞅我,这双靴子都已经穿了三年多啦,破成这样儿了我还舍不得换呢。嘎嘎嘎嘎!” 霍尼戈皱了皱眉,把烟斗从嘴上拿开:“萨奇……” 老德克却朝霍尼戈德摆摆手打断了他:“简单极了,萨奇,你真想知道?” “当然啦,我想发财都快想疯啦。”黑胡子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上下打量着老德克这身破旧的衣服。 “我呢,本来混得是不咋地。那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是个不入流的货色。但你知道啊萨奇,其实我可是个外表粗豪内里精明,特别善于捕捉机会的人呢。所以有一次,我就毫不留情地利用了我们船长的一次小小失误,勾结一大帮傻逼,利用一人一皮袄的海盗皿煮把他赶出了船长室,只给了一条小木船就把他流放了。哈!咋样萨奇?这活儿干得漂亮不?从那之后,我就从之前不入流的货色变成了现在的三流货色啦。” “啊哈……我的德克老哥,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几流货色啊?恭喜,佩服!”蒂奇还是不动声色地歪着头笑眯眯地盯着老德克。 “当然知道啦。所以放心吧萨奇,我是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又跑回来给本杰明添堵的。我更不会像某些人,到现在都整不明白自己到底算个几流货色!掌着条九级小船,就幻想自己是七海之王了?啧啧……真像个天真可爱的婴儿宝宝!” “噢?那敢问德克船长现在的座舰是……” “够了!你俩的玩笑可真他妈乏味!没一点幽默的感觉。回去坐下接着灌你的酒吧萨奇!” “嘿嘿……遵命,总督阁下。”爱德华?蒂奇已然达到目的了,他得意地站起身朝老德克坏笑着点点头,又晃晃荡荡地朝自己的座位走了回去。 恨恨地用刺刀一样的目光死盯着黑胡子,荣兵心中暗火……马拉隔壁的!这厮可真是外表粗狂内里阴险哈?就这么适时地一搅和,老德克无论如何也没脸再求飞帮任何事了。 之前在哈勃岛时老德克对大伙说了他的想法,不是荣兵担心的那样,老德克没想带着这帮孩子走回他之前杀人劫船的老歪路。他是想找霍尼戈收购些赃物出售,德克帮现在一点资金也没有,刚开始当然只能赊欠,等倒腾几次有点家底之后就好办了。 大伙都没意见,一致同意。荣兵更是心下暗自高兴,对他来说,只要不去当海盗,哪怕老德克再带着大伙去码头当苦力都行。何况是这么好的发财之道呢?飞帮的赃物都卖得极便宜,每次只要分出一小部分给德克帮就行。有了之前的见面之情,收赃物的汤普森先生也不致于有啥意见。这样用不了几次,大伙就能攒下一笔钱,那就可以把欠唐娜小姐的债还上了。到时要是嫌收赃物这活儿埋汰,拿着本钱再干点别的啥都成。 可现在呢?白打算了!让黑胡子这狗东西出头这么一搅和,以老德克那么要面子的人,绝对不会再仰人鼻息,靠飞帮施舍点碗边的饭粒过日子了。得!老德克此时能想出的唯一的一条出路,就这么断了。 或许是注意到了荣兵的眼光,也或许为了转移话题缓和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霍尼戈举拿着烟斗朝荣兵这边示意了一下问:“德克,几个月前你们在萨曼纳,和尼茨欧萨的那个手下一起阻击西班牙人的,就是这个东方面孔的小伙子?” “嗯。介绍一下,我兄弟罗宾。罗宾,这位就是本杰明?霍尼戈船长——大名鼎鼎的拿骚之王。” “少扯了德克!我可没得罪你。再说了,真正的拿骚之王——会占卜的总督大人在那儿呢。哈哈哈!” 霍尼戈大笑着又举起烟斗朝门口示意了一下。众人都诧异地扭头看向他说的那位总督大人…… 这是个刚刚艰难地跨进酒馆门槛的老人。看不出年纪,首先让人注意到的就是他的身形。他上身佝偻着整个弯了下去,和下身形成了一个夸张的折角。身体的平衡全靠一根双手拄在正前方的粗木头棍子撑着。就是根破木头棍子而已,因为这品相和材质实在算不上拐杖。老人头上戴着顶脏不拉叽的软便帽,样式有点像后世的那种睡帽,从帽沿垂下来几绺稀疏脏乱的头发。脸上皱纹密布,犹如年深日久的老核桃皮。胡子不多,只在下颌有那么稀稀拉拉的几十茎。戴着副几乎挡住了小半张脸的大眼镜,镜框倒是挺贵重的玳瑁圈,可惜只剩下一条镜腿儿,另一边只能用一根红色的破布条拴着,挺可笑地挂在耳朵上。 老人的出现让酒店里立马就热闹起来!除了像蒂奇那样少数的几个人对他的到来视而不见,很多海盗们都露出了特兴奋的神色,纷纷用各种怪腔怪调和他打着招呼…… “嗨!您好啊,高贵的傻瓜总督阁下。” “傻瓜总督,看到您居然还这么顽强地活着,我可真替那些死在海上的年轻健壮的弟兄觉得上帝不公啊。哈哈……” “又视察您的领地来了?您可真是位敬业的总督先生啊!当心哪,万一这根破棍子突然折了,您就会永远地拥抱您的领地啦!嘿嘿。” “是啊,对您这么一位尽忠职守的总督大人,女王陛下可真够抠门儿哒。她咋没赏您一根黄金权杖呢?那时您拄着它‘铛铛铛’地巡视您的领地时得多拉风啊?嘎嘎嘎嘎!” …… 一时间,因这老人的到来,酒馆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老人嘴角挂着浅浅的,令人难以捉摸的矜持微笑,“笃笃”地拄着那根破木棍,穿行在摆满酒菜坐满各色恶棍的桌子之间。不时停下来用命令的口气和某个无赖说上几句,或者用高傲的腔调大声训斥某个混帐几句…… “你这浑球,你还替别人抱怨上帝不公?知道吗威廉?等你死了我老人家还会顽强地活着呢。” “还有你托马斯,你这天生的小人渣小恶棍!相信吗?我已经开始数着手指头计算你被挂上绞架的日子了。” “哈哈哈……” 在众人快活的大笑声中,那个一头金黄卷毛,脸色惨白,声音尖利刺耳的十五六岁半大孩子“托马斯?莫里斯”,八字眉下一双狞恶的细小三角眼飞速转了转,冷不丁一伸腿……正拄着木棍边走边扭脸数落众人的傻瓜总督,棍子忽然蹩到小托马斯的腿上,整个身体失去重心猛地往前一扑,撅着屁股就重重摔了出去! “啊哈哈哈哈!” “嗬嗬。” “嘎嘎嘎……” 看着老人在地上挣扎蠕动着爬不起来,这帮露出了血红的牙膛和残破黢黑烂水手牙的海盗们,笑得活像一群地狱里的恶鬼!当然,有些人就像没看到一样,比如黑胡子。也有些人脸现一丝不忍,比如霍尼戈。更有几个人站了起来,想过去扶起这位“总督大人”。但早有两个人抢在他们之前跑过去,一左一右搀着老人的胳膊,慢慢把他扶了起来。是德克帮的梅里尔和荣兵。 小梅子扶住老人,荣兵从地上捡起老人的破木棍递到他手里。片刻之后,这位总督大人总算又恢复了撅着屁股拄着“权杖”的雄姿了。 “嗯,这件事情,我会以政府公文形式书面向女王陛下呈递报告的。我亦会请陛下赐封你们两个幸运的小子为knight(骑士)。现在,说出你们的名字!” “嗬嗬嗬……哈哈哈……” 傻瓜总督的这番话又把海盗们逗得前仰后合地狂笑起来。甚至连德克帮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这……就不用了,先生。”梅里尔尴尬地涨红了脸,小声回了一句。 “闭嘴!长得帅就可以毫无教养了吗?是谁告诉你对一位总督可以不称呼阁下或者大人,而是随口叫什么先生的?我宣布,我将收回呈给女王陛下的报告,你们两个倒霉孩子的爵位——取消啦!” “啊吼吼吼……嘎嘎嘎!!”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这……什么情况??荣兵和小梅子都傻眼了!他俩陪着这位傻瓜总督大人傻站在地当央被众人围观取笑,简直就像群口相声的俩捧哏。 “滚回你们的座位去!没看到你们正挡着我去接见霍尼戈船长的路吗?两个不长眼睛的东西!” “轰……!!”整个大厅的人为这仨人的即兴表演再次笑得热浪滚滚瓶倒盘倾的。 靠!刚才咋没“pia唧”一下摔死你呢!?荣兵恨得牙根直痒痒!只好飞快地拉着小梅子狼狈地逃回自己的座位。 “笃笃笃……”傻瓜总督拄着“权杖”走到近前站定,弯腰撅腚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霍尼戈。霍尼戈没站起来,却以手抚胸,坐在那儿朝老人做了个鞠躬的动作:“尊敬的总督阁下,霍尼戈向您致敬。” 老东西扬扬下颌,用上司对下属的语气开口了:“嗯,本杰明船长,现在请如实向我汇报吧。任务是否完成?一切进展是否顺利?战损及战果。好,开始吧。” 大厅里的海盗们都饶有兴味地放下酒杯和刀叉,笑呵呵地望向这边,期待着又一段新相声的上演。 “遵命,总督阁下。本次大英帝国私掠舰队执行您的命令,首先攻击并摧毁了西班牙狗在佛罗里达南岸的阿斯图里亚斯要塞。之后继续按照您制定的计划,全员登陆两线出击,横扫了佛罗里达半岛南部的两个西班牙警备队和六个大型种植园。” 霍尼戈回答得一本正经,真就像下属在对总督汇报一样。这又引来众人一片嘈杂的哄笑声。 “嗯,听起来还不错。战损及战果。” “战损方面,我方负伤十七人,现已安置在哈勃岛养伤。有六位勇敢的水手为大不列颠王国的利益 (本章未完,请翻页) 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已依照海军的习俗安葬了。而我们尊奉着基督仁慈的旨意,尽量控制了杀戮的尺度。总计约有四十到五十条拦路的西班牙恶狗毙命,伤者无法计数。掠获战利品合计……嗯……两英镑半。那么现在,按照1708年之前帝国与私掠船分享战利品之法令,我将自愿上缴十分之一给总督大人。喏……这是属于帝国的那份儿,您拿去吧。” 霍尼戈一边说一边真的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枚金币放在橡木桌上,微笑地望着“傻瓜总督”。 荣兵往桌上瞅了一眼,确实是枚金币,但却是那种很小很轻的西班牙“八字金币”。这种金币一枚只相当于英国的一克朗银币。那么2.5英镑的十分之一,还真就相当于这一枚八字金币。 霍尼戈继续笑眯眯地看着傻瓜总督说:“那么,现在是不是又到您为我占卜前程命运的时间了呢?总督大人?” “啊?嗯……是的。我已经算出来了,您的命运会……非常棒的船长先生。您将会成为帝国驻西印度群岛海军总司令!”傻瓜总督勉强咧嘴一笑,笑得有点艰难,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啊哈哈哈……”满大厅的人都乐不可支。 但这个看起来潦倒已极的老家伙,居然却连瞅都没瞅桌上的那枚金币一眼。荣兵注意到,刚才霍尼戈说到已方死伤的时候,这老家伙的神色就开始有些怔忡不宁,甚至从帽檐边垂下的那些稀疏肮脏的发梢都在不易察觉地抖动着。 他继续端着那副强装出来的威严,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那么……奥利弗那家伙呢?怎么没在这儿?难道……呵呵,难道他在哈勃岛养伤吗?” 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傻瓜总督,哭起来吧。哈哈!那个没事儿就拎着吃的往你总督府跑的奥利弗,被西班牙人的6磅炮轰碎了大半个脑袋。那个贪婪的家伙现在已经被麻布袋裹着沉在大巴哈马岛西边的海底啦。”说话的又是刚才把老家伙绊个大马趴的那个小托马斯。 “是啊,傻瓜总督,我们这帮人里就数他跟你最好。整天和你偷偷摸摸嘀嘀咕咕的。你俩到底是父子啊还是夫妻呀?嘎嘎……”有人在附和着取笑。 可老家伙此刻好像完全听不到嘲讽和笑声了。他呆呆地拄着破棍子哈着腰站在那里,发梢抖动得更明显了。甚至连拄着棍子的双手也在微微哆嗦着…… 荣兵对这个此刻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老人又恨不起来了。看来死的那个叫奥利弗的海盗,一定是和他关系最亲密的人吧?可荣兵感觉,此刻浮现在老人脸上的不是哀伤和悲痛,倒似乎是一种深深的失落和茫然的神情。 没人有兴趣再关注这位失落的老人了。因为这时候维讷尔酒店那俩妖娆的小伺女翠茜和艾米,正和另两个男伙计穿梭一般从后厨往各桌上端着大盆热气腾腾的“塞乐曼”(salezhuanne)。 这是个中世纪的法文词汇,意思是味道浓重的大杂烩。大概是起源于上世纪曾横行笑傲加勒比那些法国前辈们的经典食物吧,现在已经成了所有海盗们的最爱。 这种大杂烩没啥太固定的做法,就是把好多食材放在一起一通乱整。但无论有没有亲口尝过,西印度这边的所有海盗们都知道,只有在拿骚的维讷尔酒店,才能吃到最正宗最美味的“塞乐曼”。因为维讷尔酒店这道菜的制作方法确实独到而且真是下功夫了。 很久以后荣兵才知道,厨师老汉博格事先要把海龟肉、腌牛肉、猪肉、鸡肉、鸭肉各种肉都烤到焦香再切成小块儿,腌在放了香料的特制料酒里。要上菜前,把这些肉块和鯷鱼、腌鲱鱼、醋泡甜瓜、还有煮得很老的鸡蛋一起上锅去蒸。蒸好之后再把卷心菜、棕榈蕊、洋葱、橄榄、葡萄都搅在一起拌好。最后给这一锅大杂烩洒上大蒜末、盐、辣椒和芥末粉,再淋上油和醋——这才是正宗的汉博格版“塞乐曼”。 这个时代混迹在加勒比的海盗们,不知道法国皇帝是哪位英国女王叫啥名那没啥奇怪,但要是不知道拿骚维讷尔酒店的这道梦幻美食,那可真就奇怪了。 这大盆大盆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大杂烩往各桌上一端,海盗们立马哄闹着开始刀叉并举地连争带抢。吃货荣兵一瞧……哟!连扮酷如蒂奇,矜持如霍尼戈,冷静如老德克之流都没例外,那还客气啥了?自己也飞快地卷起袖子端着盘子就站了起来,向前俯身满满盛了一大勺菜倒进自己的盘子里。坐下就“吧唧吧唧”开吃。只是他自己也没注意,这样向前弯着腰时一伸胳膊,身上这件又短又破的亚麻布上衣,就没遮住掖在后腰间的那支疯狗刀的刀柄…… 正吃得兴高采烈的荣兵,忽听身后传来越走越近的“笃笃”声。荣兵倒没在意,但坐在他对面的切里忽然满脸怒气地扬头冲他身后大声嚷道:“你干啥?!” 荣兵一扭头,就看到傻瓜总督正眯缝着大眼镜片后面那对已经发出了贼光的眼珠子,视线竟然……竟然特么直指自己的臀部! “我操!这是一18世纪的老玻璃??”荣兵脑子里嗡地一声!同时感觉菊花一紧……“噌”地跳起来迅疾转身,满面怒容地瞪着这个几乎快要贴到自己身上来了的猥琐老头儿! “别……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只是……唉!这塞乐曼的香气也实在太诱人啦……” 老家伙的声音微微发颤,可能是被荣兵的样子给吓着了吧。但他此刻的眼睛里却掩饰不住地迸射出了一种没法形容的光芒。 荣兵又警觉地扫视了他几眼,确实没从他的神色中看出类似“内种”意味的东西。老家伙现在这种眼神,倒像是在收音机里听到双色球开奖主持人已经念出的前六个数字,居然全被自己选中了似的。 “切!一个要饭的在美食面前终于露馅了吧?还装总督不了?”荣兵腹诽着,放下心来又坐了回去。 对面的霍尼戈一边往他那几乎从不离手的烟斗里装着烟丝,一边微笑着说:“总督大人,这我可帮不了您了。您瞧,塞乐曼已经都吃光啦。” “好吧,霍尼戈船长,那么……那份您上缴大英帝国的利润,可以递过来吗?我将用它在这儿订些酒菜,让小伙计送到我的总督府里。”老家伙这么快就从听到那个奥立弗死讯时的失落和茫然中恢复过来,又开始习惯性装逼了。 “当然,总督阁下。孩子们,请把金币递给总督大人。” 荣兵离老家伙最近,所以他又站了起来,俯下腰伸长胳膊从大橡木桌那边的霍尼戈面前拿起那枚八字金币,转身递给了傻瓜总督。老家伙接过金币,看也没看就随手塞进了自己那又脏又破的衣兜里。 “谢谢你!孩子,你是中国人?”老家伙盯着荣兵,眼里竟然有种很奇怪的激动意味。 “是。”不知道这古怪的老家伙问话里会不会又藏着啥后招,荣兵简单冷淡地只答了一个单词。 “我记得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好心必得好报’,对吧?” “是。” “那你相信这句话吗?” “不。” “那不对,孩子,你该相信它!真的。就像我此刻无比相信基督的那句话一样——当一扇门为你关闭时,一定有一扇窗为你打开。” 荣兵直接选择沉默。低头拿着一张纸片认真地卷着烟。 “孩子,要我给你占卜一下命运吗?” “……” “免费的。” “不” “呵呵,好吧。但或许有一天,你会求我占卜一下那神奇难测的命运呢……” 这老家伙带着某种类似震惊和激动的情绪,语无伦次地说了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又深深地看了荣兵一眼,就“笃笃”地拄着破木棍,吃力地转过身朝吧台那边走去。 荣兵摇摇头,刚坐下来片刻,就听到对面的小托尼不屑地咕哝了一句:“切!爪子又慢又笨,简直他妈丢脸至极!” 荣兵诧异地抬头望向小托尼,接着就又听到了那个小托马斯让人想捶桌子挠墙的尖利嗓音…… “喂!我说老家伙,别急着投胎去呀,您是不是忘了点啥事儿呢?” “放心吧小托马斯,不会忘的。总有一天,当你这天生的恶魔胚子被吊在绞架上舌头还没来得及全伸出来的那一刻,我是不会忘记举杯向你祝贺的!” “那好哇,嘴贱的老不死。那咱就走着瞧喽?嘎嘎嘎!” “下贱者不配与高贵之人讲话。” “可你这高贵的老东西怎么只记得分赃,就不记得给我们这些贱种发工资呢?有你这么臭不要脸的总督吗?嘎嘎……” “你做梦!” “我可没做梦,倒是你,该醒醒啦。嘎嘎嘎……”小托马斯边说边得意地朝“傻瓜总督”扬了扬手,他的三根手指正捏着一枚八字金币…… 老人下意识地去掏自己的兜……啥也没掏出来。很明显,刚才他经过小托马斯身边的时候,被这个恶鬼投胎的小人渣把那枚金币给摸了去。 看着傻瓜总督一手拄着“权杖”一手放在破衣兜里,窘迫至极地站在那儿,大厅里所有不厚道的人又都轰笑了起来。 大家笑过之后,有一个样子很沧桑的老头开口说:“得了,小托马斯,玩笑开过就把钱还他吧。” “凭啥呀老达威尔?他应得的那份儿霍尼戈船长已经给他了。这是我应得的那份儿。再说了,他可是总督呢,他肯定守着个阿里巴巴的藏宝洞,里面堆满了能闪瞎人眼的金银财宝哇……嘎嘎嘎!” 老达威尔无所谓地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他也懒得再管这么无聊的小事儿了。 傻瓜总督尴尬地又站了一会儿,才低下头叹了口气,转身慢慢朝门口走去。他艰难地迈过高高的门槛,随着“笃笃”之声越来越远……就这样,在白白给大家送来一场欢乐之后,这位叫花子般的冒牌总督大人,又两手空空一无所得地消失在维讷尔酒店的大门外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一块“维戈金币”(下) 一顿有点冗长的晚宴终于结束了。当人家飞帮弟兄们兴高采烈地马上就要开始抢劫后的“海盗分金”时,德克帮就出来了。霍尼戈告诉老德克先带着孩子们去西边那橦小楼住下,他已经和老板“本杰明?西姆斯”打过招呼了。老德克没拒绝。要是不住这儿,他们七个就只能到山下找个狗窝似的民居,付给人家五六便士一夜的租金,而且还没地方吃饭。吃点苦对德克帮这些人来说倒没啥,关键是,对于眼下山穷水尽前途未卜的他们来说,每一便士都是宝贵的。 七人走出酒店时,首先看到的就是满天繁星。像这样满星的加勒比夜空,总会让荣兵想起电影《天方夜谭》里的画面。他甚至会痴痴地看着那些闪烁的星光,幻想在下一刻会不会有条绣着繁复图案的神奇飞毯无声地飘来…… 维讷尔酒店建在拿骚的一处高坡之上,这里远离海滩,闻不到海水的咸腥气。酒店旁边种着很多果树和五颜六色的鲜花,在雨后的夜里散发着馥郁醉人的芬芳。 小梅子忽然问:“德克大叔,那个……怪怪的老人,他真当过总督?” “呵,别当真,那是大家在耍戏他。他是拿骚这里最早的居民吧,谁也说不清他究竟多大岁数,也不知在这儿住了多少年。反正当年我们上岛时他就在这儿了。他的确是个怪人,但又不像是疯子。啥都爱打听,有时说出来的话莫名其妙的。他应该是早年间腰部受过特别重的伤,啥活儿也干不了,就成了个老流浪汉。” “那为啥大伙儿管他叫总督呢?就因为他来这岛上最早?”切里也好奇地问。 “不是,因为他这么多年一直独自住在从前总督府那片废墟里,所以大伙儿就戏称他为‘傻瓜总督’。他居然也就顺杆儿爬地自称起总督来。哈哈。他老说要给人占卜,根本没人信。我猜他这些年就是靠别人偶尔的施舍活下来的吧。” 几个人贪婪地呼吸着因连日大雨而久违了的晚凉中的花香,慢慢踱到了旅馆的小楼门口,荣兵忽然停住脚步,有点迟疑地对老德克说:“大叔,我能不能……”大概是下面的话他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就说得吞吞吐吐的。 “嗯?” “我能不能买点吃的给他送去?”荣兵的声音越说越低。 果然,小托尼先嗤地笑出了声:“大哥啊!咱们自己都在蹭饭吃哪!对了,住的地方也是蹭的。咱都穷成这样儿了,你还有心思管那个疯老头儿?你咋想的呀罗宾??” 大伙都没说话,但看表情也都和小托尼的意思差不多。只有小梅子看了看荣兵,又望着老德克。 老德克也认真地看了看荣兵,又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挨个审视了一圈儿,然后冲着荣兵却像对大伙宣布一般开口了:“孩子,咱们再穷也还没饿死。在上的天主也不容我们就这么看着一个毫无生活来源,身体又残疾的老人瘪着肚子度过这个夜晚。” “谢谢,谢谢大叔!” “谢我做啥?我还要谢谢你呢,善良的小罗宾。总督大人刚才不是也对你说过吗?‘好心必得好报’。” 荣兵苦笑笑:“我可不是图啥好报。从小我爸教我的中华九德的第五条就是‘不媚强不凌弱’。所以我性子就这样,看不惯强者豪横,也见不得弱者受苦。再说了,‘好心必得好报’这话还真不一定。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从年初到现在,我多少也算做了点好事吧?可咋还把咱们大伙都拖累成一帮穷光蛋了呢?唉……郁闷!” 老德克含笑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不要抱怨,孩子。任何时候都不要抱怨。神的意志又岂能是我们凡人可以捉摸的?也许就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你累积的那些善行就会变成巨大的回报突然到来呢?所以啊孩子,坚持你的善良吧。一直做正确的事情,好事自然来……” 螺丝腿儿坏笑着说:“咋样儿?爱辩论的罗宾?还是老德克厉害吧?” “那当然那当然!我就是偶尔抖个机灵耍个贫嘴啥地。大叔那可是从深厚的生活积淀和思考中得来的哲学和智慧,这咋比呢?” “呵呵,快去吧贫嘴罗宾。除了吃的再给他买瓶酒吧。我听说他爱喝酒。今晚他又刚听到那个经常照顾他的奥利弗被打死的消息,我猜他在这样的夜晚更需要喝口酒吧。” “好的大叔,小梅子,给我点钱吧。” “让帅哥和你一起去吧,那个老人就住那儿……”老德克用手指了指山下市镇中间,和原市政议会厅遗址紧挨着的那座原总督府的废墟。 荣兵和小梅子回到维讷尔酒店后,两人涨红着脸嘀嘀咕咕商量了好半天,才咬咬牙!买了一份蕉叶烤鱼、半只烧鸡、六个面包、还有一大盘盐浸花生和一瓶最便宜的黑朗姆酒。要不是梅里尔实在帅得太养眼了,让等着他俩点菜的酒吧伺女翠茜看得发呆淌哈喇子,就这俩人那磨磨叽叽的穷酸样儿她早不耐烦了! 荣兵本来想只买点便宜的家常吃食,一个叫花子还挑剔啥?能吃饱就行呗。可人家维讷尔酒店压根就不做啥家常饭菜。而且所有东西的价格都能把两人吓得心房乱蹦!之前那顿晚餐是蹭人家飞帮的,也不知道这儿的东西多贵。等自己这点东西一算账,卧地玛雅——两克朗!!这他粮的也太贵了吧?就这点东西要半英镑?荣兵之前就已经觉得哈勃岛的维卡酒店物价贵得像谋财了,他现在算是又填补了一个知识点——18世纪的海盗窝子拿骚维讷尔酒店的物价基本上就等于害命! 怪不得在这个稀破稀破的城镇里,居然还能有这么一间豪华的大酒店呢!海盗们的钱也太好赚了吧!?也只有不是好道来的钱才能养活这种畸形的消费场所吧?无论此时还是三百年后,不都是这样吗? 得,荣兵拎着东西边走边摇头。做好事哪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呢?否则又咋能体现出善良的可贵呢? 如果说几十年前的总督府这里有多繁华热闹,那现在的这里就有多冷清寂寥。 这座原本应该是挺漂亮的砖石结构的总督府,不知是被炮轰过还是被火烧过,三层的楼房只剩了一层半的残垣。房盖早没了,现在是用一层旧帆布苫在上面权作屋顶。墙壁上那些吓人的大裂缝只胡乱用些泥巴干草填塞着,算是勉强能挡住风雨。早就没了玻璃的窗框也是用厚实的帆布遮挡着,从外面就看不到里面的灯光,使得这橦本来就残破得变态的建筑,在这样的夜晚看起来黑森森地有点吓人。 走在石板缝里的野草都能没过脚踝的台阶上,荣兵忽然有点心酸……那个残疾的老人,他每天要怎样艰难地拄着那根破木棍,从这长长的台阶走上走下的呢? 小梅子走在前面,一手拎着烧鸡一手敲了敲破烂的木头门。连敲了几下又喊了几声,似乎能隐约听到里面有点动静,但没人作答,也没人来开门。荣兵“啪啪啪”地使劲拍打着门板,又用手拽了拽,门是从里面栓住的。两人在星光下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的都一样——那老人不会出啥事了吧? 梅里尔把烧鸡递给荣兵,双手拉住门把手使劲往外拽了几下,还是不行。荣兵马上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地上,从后腰抽出疯狗刀,瞄准一块看起来最破的门板缝隙**去猛往上撬……几下之后,这块朽烂不堪的木板就“嘎巴”一声被撬断了!荣兵伸手进去抓住里面的铁门栓往左边用力一扒拉,门开了…… 一盏温暖的小油灯,正静静地把总督府废墟一角上这间寒酸简陋的屋子照得半明半暗……见最里面还有一条从顶棚垂下来的布帘子,梅里尔快步跑过去猛地掀开,布帘后面狭小的空间里除了一张简陋的木床什么都没有。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怪了!整个房间居然空无一人? 小梅子紧张地小声问:“罗宾,刚才我听错了吗?之前房间里是有声音吧?” “有!声音不大,但我也听得清清楚楚。肯定有!” “那……怎么会这样?或者……是老鼠发出的声音?” “不是!老鼠会栓门吗?” “对呀,这儿明明没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可门是、是从里面栓着的……”小梅子的话里已经带上了颤音。 荣兵也感觉手脚发冷汗毛直竖!眼前的一幕,让他忽然回想起了海奥庄园那个惊魂之夜…… “嗯?”想到海奥庄园,荣兵大脑飞速地转了转,好像明白了。 他拉了把梅里尔:“咱走。别怕小梅子,其实没啥。不过这个傻瓜总督看来还真不简单呢,他这房间里有密道!” “密道?啊……对对!肯定是这么回事了!那咱们……” “不管他,爱啥啥,跟咱没关系。走!” 两人转身刚想出门,那道帘子后面却发出了木板“哗啦哗啦”的翻动声音…… “快走!”荣兵一把拉起小梅子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房间。 “别走啊孩子们,你们找我是求官呢还是占卜呢?对了,给我带什么吃的来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身后那道帘子就动了起来,紧接着,帘子一掀……烛光里就出现了一张布满深深核桃纹的老脸。 门外夜凉如水,室内一灯如豆。一老二少三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老橡木桌旁相互打量着…… “你是鬼呀?”荣兵捂着还在嘭嘭乱跳的胸口怒道。 “哎哎……小伙子,不带这么聊天的。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语吗——君子不会胡乱谈论鬼怪的事情。” 这装神弄鬼的老东西一边慢条斯理地从烤鱼上撕下细细的一条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气鼓鼓地瞪着他的荣兵。 “少扯!我们中国可没这句……” 沃去……荣兵突然想起来了,这不会就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英文瞎译版吧?? “你错了,那个‘子’不是指君子,而是……” 算了,荣兵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小潮男半夜坐在十八世纪加勒比海某个破岛某个半拉破总督府废墟里的破橡木桌前和一个疑似神经病的欧洲破老头掰扯用英文翻译《论语》的破问题? 荣兵忽然觉得又泄气又好笑。太荒诞了吧这也?不过……这神神叨叨的老东西还着实处处透着不简单! “挺聪明的一个小伙子,而且看起来还挺善良……”老东西又带着那种似笑非笑难以捉摸的古怪神情,透过那对反射着光芒的水晶大眼镜片专注地盯着荣兵在看。 “少扯!跟你没关系!咱走吧梅里尔。” “聊一会儿再走不行吗?” “不聊!吃的给你放这儿了,省着点够你活三天的。这点东西可足足花了我们七个人四五天的生活费呀!大晚上巴巴地给你送来差点被你装鬼吓死!我可真……得了懒得跟你说了。走吧小梅子!” “聊一会儿吧,就一会儿。我用我最珍贵的一切向上帝保证,你们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已经站起身来的梅里尔,看看老人又看看荣兵,迟疑地说:“罗宾,要不……” “别听他的!”荣兵朝梅里尔摆摆手,起身就往外走。“他最珍贵的一切?那根破木头棍子吧?” 荣兵的左脚刚刚跨出房门,就听到身后的橡木桌上传来“当啷……”一声响,然后就是老神棍似乎有点焦急的声音:“聊一刻钟,付一枚金币。” 此刻荣兵和梅里尔已经坐回了橡木桌前,都在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桌上那枚在油灯光晕里静静地散发着迷人金属光泽的金币。来到这个时代的荣兵早就见过金币了,西班牙法国荷兰英国的都见过。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一枚金币,原因说来好笑——他感觉这老神棍像个老骗子,他在好奇这枚金币是不是假的。 但这明显就是一枚金币。现在它的背面朝上,最外圈是环绕的铭文和阿拉伯数字标明的年份——1710,中间是上下和左右分别对称的四组盾徽图案——骏马、三叠狮、鸢尾花和人脸竖琴。黄金的色泽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闪亮…… “我们还好心怕你挨饿呢,敢情你这么有钱?内啥……聊一刻钟,这个就归我们啦?”荣兵狐疑地指了指桌上的金币。 “绅士重然诺,何况我可是位总督。” 荣兵盯着金币,老神棍盯着荣兵,然后老家伙咧着嘴无声地乐了。 “那……行吧。不过,我还是不太相信……” “孩子,如果你永远都不相信奇迹,那奇迹永远都不会选你。一定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那为啥这好运非得无缘无故出现在我们身上?我们中国也有句话——天上不会掉披萨。” “因为这不是无缘无故的。罗宾,你是叫罗宾吧?记得我在维讷尔酒店时和你提到你们中国的那句古语吗——好心必得好报!” “……好。那就再聊十块钱儿的吧。小梅子,表在你身上吗?” “没有,表在德克大叔那儿。” 老神棍像变戏法似的,又从他那又脏又破的衣兜里掏出一块外形鼓鼓溜溜的怀表放在桌上,翻开纯金的表盖,露出了里面黑色的时针和珐琅彩的陶瓷表盘…… “这老家伙到底什嘛来头?”荣兵和小梅子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诧异!不过,两人现在对这老家伙居然能开出天价的“陪聊费”倒是更信了几分。虽然还猜不透他目的到底是啥。 金表在老橡木桌上“滴答滴答”地轻响……荣兵双肘支在桌上,伸手做了个“请开聊吧……”的手势。 “罗宾,你有把形状很特别的小刀子,对吧?”老神棍话题的角度上来就挺刁钻的。 “对。” “能让我看看吗?”说这话时,他的水晶眼镜片和浑浊的眼珠子同时在放光! “不能。” “为什么?” “不知道。你这老……总督让人捉摸不透。我怕你有啥后招。就像我和梅里尔好心扶你反而被你骂一样。” “那我不碰它,你就把它放在桌上让我仔细看看,这总可以吧?” “不可以。” “又为什么?我一个羸弱残废的老头儿,难道还能从你们两个健壮的小伙子眼前硬把它抢走不成?” “不知道!你这老……先生神神叨叨的,我怕你会变魔术,把我的东西给变没喽。” “唉……”老神棍摇头苦笑了。他指指桌上的那枚金币:“对于一畿尼一刻钟的聊天收费标准来说,罗宾,你的服务态度极其恶劣啊!” “嗯,我承认。但这刀子是和我相依为命的伙伴。别的随你聊啥都行。” “那……噢……好吧,让我想想……”老家伙解开荣兵带来的布袋,拈起一粒盐浸花生放在嘴里嚼着,露出了沉思状…… “罗宾,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不知道。” “那你是什么时间,怎么来到西印度的?” “也不知道。” 这次连小梅子都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了。的确,做为平均每分钟收费16便士的陪聊,罗宾这也实在太不会聊天了吧? 出乎意料,老神棍却似乎对荣兵的这个回答很满意,嘴角居然还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下。 “我的理解是,你说不清楚。但总会有个前因后果吧?能说说吗?”老家伙没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我不是不想好好聊天,我是真不知道,真说不清楚。”看荣兵回答的样子就很坦诚,不像是在抗拒或扯谎。 一旁的梅里尔却吃不住劲了:“总督……阁下。罗宾确实不是不想回答您,他确实是说不清楚怎么来西印度这边的。他和我们讲起过,他是在马尼拉的一个老人家里误喝了一杯‘朗姆酒’,之后就在昏迷中来到了加勒比。是这样吧罗宾?” 荣兵点点头。 “噢……马尼拉?哈!那可真是一杯神奇的‘朗姆酒’啊!” 荣兵注意到,刚才梅里尔提到朗姆酒那个词时,老神棍的身体就迅速抖动了一下。还飞快地瞥了荣兵一眼。老德克说他是个酒 (本章未完,请翻页) 鬼,大概是朗姆洒这个词勾出他的酒虫了吧?荣兵俯身从桌下把带来的那瓶黑朗姆拎起来放在桌上。 “总督,要帮你启开不?德克大叔说,你听到那个朋友奥利弗战死了,今晚心情一定不好,可能喝点酒对你会有些帮助。” 老神棍斜瞥了一眼那瓶维讷尔酒店里最便宜的奥兰治堡黑朗姆,笑了笑:“谢谢啦罗宾,这种酒我喝不大习惯。或许等下会请你们品尝一下我私藏的年份酒——装在瓶子里的西班牙阳光” “这什么怪名字?小梅子,你听过吗?” 梅里尔也摇摇头。 “所以说孩子们,要读书,要多读好书!就像那本《荣什么日记》一样的好书……” “啥???” “嗯……内个,扯远了。呵呵,我意思是说,这是莎士比亚的话,比喻的是“sherry-sack”(雪莉白葡萄酒)。” “好吧,谢谢。和您聊天长知识还能赚钱,我都不好意思了。” “罗宾,你来到美洲这边有多久了?” “两年了,我是1712年稀里糊涂地来到这儿的。” 老神棍大镜片后面的眼睛眯了起来,不易察觉地飞速转了转,又一字一句缓慢地问道:“已经来两年了?我去年似乎曾听到从中国回来的荷兰水手们说起,你们那位伟大的康熙大皇帝四年之前已经病逝了。对了,继位的那个新皇帝叫……什么来着?罗宾,这你当然知道吧?” “啊?啊……对。内个,康熙确实是四年前死……嗯……驾崩的。现在是他儿子雍正在位。”说到雍正的时候,荣兵还学着电影电视剧里看过的样子,右手抱拳朝空中拱了拱手。 “是啊!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不知为啥,听了荣兵的回答,老神棍兴奋得居然脸都红了!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这可奇了怪了。荣兵不解,雍正继位你兴奋个啥?你又不是他儿子,还能轮到你当太子咋地? 荣兵转移了一下话题:“对了,你的这些,都是你那个叫奥利弗的朋友给的?”荣兵指了指桌上的金表和金币。 “不不,那个奥利弗从来都不是我的朋友。他也从没给过我任何东西。反倒是,我托他偷偷帮我买的所有东西,他都要加个三四倍的价钱给我。所以说,我和他只是私下里相互用得着而已。” “还会有这么贪婪的坏蛋!?利用一位老人的行动不便,就去欺负他?赚这么不要脸的钱?”梅里尔气得脸都红了! “孩子,人心有时远比我们能想像的还要险恶不堪。他甚至还动过强逼我说出财富秘密的恶念。但我其实早看穿了他那肮脏的心思,就抢在他准备动手之前在闲聊时暗示了他——我这人性格古怪,如果谁敢动歪心眼儿,那我宁可死了,也不会让我憎恨的人得到哪怕半个子儿!而我的余日无多,要是有人能帮我在有生之年完成心愿,那他也许就能得到连国王都会眼红的,无法想像的巨大财富!” “明白了,您自己行动不便,但有个心愿要完成。那个奥利弗就是您选定来帮您完成心愿的人。是吧?” “是这样的,罗宾。其实奥利弗完全不是我中意的人选,他品行四等,能力四等。但我那时也没别的选择了。” “能力四等品行四等?这是个啥标准?”荣兵好奇地问。 “噢,这是我自创的评价一个人的标准:人的品行从高到低分为六等——圣人、君子、良人、贱人、损人、恶人;而能力也是从高到低的六等——超人、异人、能人、常人、庸人、蠢人。” “这划分法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么说,那个奥利弗就是‘贱人’加‘常人’?” “算是吧。当然,人是最复杂的,不可能像货架上的商品一样被分门别类地整齐码放。而且人也许还会有着不可预测的变数存在。或许会慢慢提升自己的品级,也或许会迅速堕落,这些都不是一定的。但总体而言从大致上来划分,我这套标准还是比较实用和准确的。” 梅里尔思索着点了点头:“我觉得您这个划分方式应该还算是合理,因为仔细想想,这和我之前对每个人的那种模糊感觉,其实也差不多都能一一对应得上。” “所以,虽然上帝绝不会容许我对奥利弗的死感到高兴,但仁慈的上帝一定会允许我为今晚找到了比奥利弗更适合的人选而感到高兴。” 荣兵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我总算是听明白了。您的意思,我俩是您的新人选对不?” 老神棍也笑眯眯地道:“的确如此。而且请梅里尔小朋友宽恕我的直率,其实我中意的新人选,就是你——罗宾。” “挺好,谢谢啊。能问问为啥不?” “可以。因为按照我的那个对人的划分标准,你的品行是二等,能力是二等。这绝对是人群中极其优秀和极为难得一见的了!” “明白。你意思是我挺‘二’,而且还是极其罕见的‘二’呗?” “我……抱歉我实在不能理解你所指的‘二’在你们中国语言中有什么独特的含义。但如果你们能帮我做件事,我会给你们……五千英镑做为报酬!怎么样孩子们?” “打住!够钟,结帐!”荣兵不耐烦地指了指桌上的金表。 梅里尔轻轻拉了拉荣兵的衣服小声说:“罗宾,要是不太难的话,我们就帮他一下吧,哪怕咱们不要他的钱。你看他现在这样……挺不容易的……” “帅哥,赶快收起你的爱心!你咋还没明白呢?这块金币就是个钓鱼的饵!噢,随便陪他聊个十来分钟就给……这金币是多少?有一英镑吧?你咋不想想,这后面的事儿得多凶险?那能是支使你跑趟腿儿去给他买瓶酒的事儿吗?他铁定是骗咱们替他去干卖命的事儿!而且还是用一张压根就不存在的五千英镑空头支票。老家伙!少来这套!五千英镑?嘁……你这辈子见过一千英镑堆一起是啥样的吗?!” 看到荣兵站起身来,说了这么一番又激烈又难听的话,老神棍居然气定神闲地一点不急,更不气。 “罗宾,在我看来,你明明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切!我善良不等于我‘二’!实话告诉你吧,就你这种幼儿园中班段位的骗子,在我们那时代,分分钟就得让别的各种骗子把你裤衩子都骗走你信吗!?还跟我玩上空手套了?想多了吧你!金币我拿走了,这是我应得的,可不算欺负你。记住,以后别随便下饵,也有脱钩的时候!小梅子,走。” “如果你永远都不相信奇迹,那奇迹永远都不会选你。”老神棍像变戏法似地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金币,轻轻放在桌上……“罗宾,梅里尔,有没有兴趣再浪费几十分钟把它也赚走?” “切!多掏出个鱼饵你想说明啥?你那价值五千英镑的大活儿,你就用这两英镑想证明个啥吧?” 老家伙还是坐在油灯的光晕里,带着他那独特而又神秘的笑容不语,而是用手指了指桌上那块刚掏出来的金币…… 是,荣兵也看出来了,这不是刚才被自己揣兜里那种一畿尼的,这是块荣兵从没见过的,不知是几畿尼的大金币。但他还是撇撇嘴:“这俩金币加一块儿也才几英镑呗?跟你说的五千英镑有个毛线关系?要是我端杯水在你眼前晃晃,就愣说这证明了我其实拥有个私家大湖,你信?” 老神棍还是笑眯眯地不说话,他把桌上的那块金币翻到正面,用手指了指某个位置上的那组字母示意荣兵看看…… 荣兵忽然不敢相信似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他忽然扭过头来用有点干涩的嗓子对梅里尔小声喊:“快去把大伙都叫来!咱们……可能真有活儿干了!” 梅里尔什么都没问转身就跑出了房间。静下来的小屋里,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中,荣兵和老神棍在大眼瞪小眼地相互审视…… 老橡木桌上摆着的那块金币正面,在安妮女王那胖胖的头像左肩膀下面,有着四个浮雕的字母——“vigo”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傻瓜总督的简单任务 德克帮全体都聚集在废弃总督府的这间小屋里了。 破橡木桌前只有三把椅子,所以现在只有表情平静的老德克与表情诡秘的傻瓜总督隔桌对坐。其他小伙子们都带着兴奋激动和些许不安的神情散乱地站在四周。 对视片刻,老德克清了清嗓子开口了:“总督阁下,我看清楚了,确实是那种据说极其稀少难得的‘维戈湾海战’纪念金币。我不大懂这东西的价值,估计怎么也值个上千镑吧?” 老神棍摇摇头:“不会这么少,德克船长。据我所知,现在连西班牙皇室都想回收这种维戈金币然后销毁。要知道,维戈湾海战可是这个日不落帝国罕见的耻辱。” 老德克点点头:“嗯,有道理。可据我所知,这种面值5畿尼的维戈金币当年总共也没铸造几块,所以,我能问问它们的来历吗?” “这是我准备带进棺材里去的秘密。德克船长,这个请原谅我绝不能透露。” “好吧。那我接着说了。” “您请讲,船长。” “这世上赚钱的路可能有千百条,但每个人的命就一条。所以,无论是为了五千还是五万英镑,如果您的任务是需要我的兄弟们拿命去填的那种,那我现在就可以向您告辞了。” “嗯……我可以确定地说,不是那个危险级别的。当然了,麻烦肯定会有一些,但绝到不了那个程度。” “好的。还有一个原则,我自己曾向上帝发过誓——绝不以包括犯罪在内的任何背离道德的方式生活。也不想这些本质都很好的孩子们走上邪路。所以……” “这点也请您完全放心!丝毫不会有违任何上帝的旨意和人间的道德。如果我的话不实,您随时都可以拒绝和中止,对吗?” “这样啊,那现在您可以说具体的任务了,总督大人。” “德克船长,在说出任务之前,我想先说个前提条件。” “您请。” “我的条件就是——你们只管做事拿钱,别的不要问。可以吗?” “同意。” “嗯……是这样。简单地说,基于某种原因,我需要找到一个人。这个人是我十二年前在库拉索的威廉斯塔德监狱中的狱友。我要找他问点事情。只要把这个人带到我这儿来,您和孩子们就可以赚到我们说好的五千英镑了。” “完了?” “是的德克船长。您瞧,不需要您和孩子们端着枪去劫狱,也不必开着大炮去轰炸要塞,更不用拿刀子去和谁拼命。您意下如何?” “我觉得……恕我实话实说了总督阁下。我觉得这任务听起来怎么也不像个五千英镑的活儿,或许您给五百英镑都太多了,嗬嗬。如果真是这样,那您没必要等到现在吧?在此之前,您尽可以随便找个想赚钱的人就成了。为啥是现在?为啥是我们?” 傻瓜总督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的船长先生。这件事对我实在太过重要了!所以,没本事的做不来,有本事的我又未必信得过。就算真有那种既有本事又靠得住的人,你让我一个呆在拿骚等死的残废老头子去哪儿找呢?” “那为啥是我们?” “嘿嘿,这或许就是上帝对我的怜悯吧。终于让我等到了你们。拿骚这里是中美洲的情报汇集之地,我这老废物唯一的乐趣就是喜欢听听那些混蛋们酒后吹嘘白话着西印度这边的各种人和事儿。所以我对你也早有耳闻,德克。” “噢?那你无论是从萨奇嘴里还是威廉?康宁汉嘴里,都听不到我什么好话吧?嗬嗬。” “我分得清谁是哪种人,德克。我知道你骨子里就是位绅士,做事也颇有章法和胆色。所以,照我和罗宾他俩说过的那个方法来划分,你是个君子+能人。而且看起来,你带的这些也个个都是非常好的孩子。尤其是这个罗宾。” 老德克欠了欠身:“您过誉了。” “没过誉,船长。在维讷尔酒店我就注意到了。在你们这帮人的身上,很明显地有种与那些混帐们完全不同的气质。这两个小伙子好心搀扶我,我反而恶语相向,你们居然也没记恨我。这种品德的人,别说在拿骚这种恶臭的地方了,全美洲乃至全欧洲找得到吗? 老德克点头:“这我同意,这是一帮好孩子。” “恕我直言德克,你们目前的状况似乎不太好,但宁可穷成这样,你也没带着这些孩子们去走邪道捞偏门。在眼下的加勒比,还能找出几个这样的人?还有,你们自己都这么窘迫的状况下,居然对我这么个挺招人讨厌的老头子还能有一份仁善。不但打发两个孩子送吃的给我,甚至还细心地提醒孩子们买了瓶酒给我,以便让我这个失去了唯一朋友的老可怜,能在醉意中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德克,除了您和这些孩子,你叫我去哪儿找这样的人呢?” “您还是过誉了,总督大人。我们太穷了,实在做不了啥。也无非就是依着圣经和良心的引导而已——‘怜恤他人,必蒙主之怜恤’” “哈哈,能这么说的人有的是,真能这么做的,在这个良知外加圣经总共都不值一先令的时代里,哪儿找去?” “谢谢,总督大人。可我想,您想找的那个人如果现在已经离开西印度了呢?万一他此刻又在哪儿吃牢饭或者在哪个种植园里做着隐姓埋名的奴隶呢?又或者……万一他已经死了呢?阁下,毕竟十二年过去了,人生的事儿谁料得定?” “德克船长,这点请您放心。那个死掉的奥利弗这些年总算也没白从我这儿赚走那么多金币,他之前已经帮我打听到了,有个诈骗团伙这几年似乎一直在‘小安的列斯群岛’一带活动。我听他描述了那几个人的一些事迹和特征之后,就完全确认了,其中一个就是我要找的那位。奥利弗打听到的最后消息是,八个月前,这个团伙在尼维斯岛的查尔斯敦一通大闹,之后就跑掉了。” 荣兵忍不住穴嘴:“要是这几个人偏偏就在这几个月之间失踪了,入狱了,或者干脆死掉了呢?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傻瓜总督嘴角那丝挺招人烦的微笑慢慢不见了,脸现凄凉地叹了口气:“真要是那样的话……那就是上帝不想再给我一丝指望了。那我……就认命好了……” 虽说老家伙的样子是挺可怜的,可荣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现在只关心自己这帮人的利益。继续追问道:“那我们就白忙了吗?总督大人?” 这个老是出人意表的老家伙转瞬之间又恢复了那种神叨叨的表情。他抬起头,嘴角重新挂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望着荣兵:“如果真是那样,我也会付你们两千镑,这总行了吧?如果你信不过我的话,那这块维戈金币也值这个数了。可恕我眼拙竟没看出来,罗宾,你这样……身世奇特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对钱财看得这么重吗?” “切!……呵!……哼!……”德克帮的孩子们立刻用各种声音和神情表达了对这话的不屑。 切里抢先开口了:“老……老总督,我劝你少胡说吧!罗宾对钱从来就没啥兴趣。我们这些人一起熬过了很多苦日子,他一心想的就是我们大家能过得好点。何况直到现在,他恐怕连一英镑和一多布隆哪个多些都弄不清楚呢。” “一边儿去!我咋整不清楚了?一英镑不就是一多布隆吗?对吧?一般大的吧?内个啥……多布隆是尼德兰金币不?我有点印象。” “你看你看?现眼了吧?” “嘎嘎……” “哈哈哈!” 老德克摇摇手:“孩子们别闹了,听总督大人把话说完。” 傻瓜总督望着老德克说:“船长,那您算是答应帮我做这件事了吗?” 老德克点点头:“我想不出有啥不能做的理由。甭管最后拿到的是五千镑还是两千镑,可能都算是您说过的‘好心必得好报’吧。这些孩子们苦日子已经熬得太多了,我不想这样下去。” “万分感谢您!德克船长。那这事我们就算说定了?” “一言为定!” “那么……嗯……请您明天上午让罗宾来我这儿一趟吧。我这里没钱,明天得给你们预备一些,就算是先期付款吧。另外我再把那个人的具体情况告诉罗宾。” “好吧,总督大人,那就这样,晚安。” “晚安,德克船长。” 月过中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空星斗。 万籁俱寂中,城镇里那些矮小寒酸的小屋都在黑暗中静默着。走在深夜拿骚这条星光下半明半暗的土路上,德克帮七人心里都涌动着无法描述的各种复杂情绪。那是满满一大盆把浓浓的兴奋、彩色的憧憬、和朦胧的希望搅拌在一起,又淋上了点隐隐的担忧做调味料的“塞乐曼”。 傻瓜总督和老德克都嘱咐过,这件事在外面要做到只字不提,绝对保密!于是这帮被兴奋的情绪涨满了胸膛却又无处宣泄的孩子们,就只能在路上不时兴奋地相互推搡一下,或是压低嗓子小声笑闹几句。 没有希望的日子就像是块墓地,无论有多少墓碑林立于其间,都永远是一片黑白色调的死寂。 没有憧憬的人生就像不许减刑的无期,无论未来还有多少日夜要在煎熬中流去,都已没了生趣和意义。 无论谁,当他走在人生中最干燥荒凉的沙漠里时,总会格外渴望这条叫做“希望”的甘甜泉水;这缕叫做“憧憬”的彩色阳光。 人生最纯粹的幸福,其实就出现在这种“一切还没拥有即将拥有”和“一切尚未美好即将美好”的时刻。因为这种被憧憬的光晕渲染过的拥有和美好,通常会比你未来真正的拥有更多,比你未来真正的美好更美。 五千英镑?好吧先不想那么多,就算没替傻瓜总督找到人吧,两千英镑?那也是多大一笔钱哪?大富大贵不至于,起码七个葫芦娃的生活就不再是问题了。况且……万一真能赚到那五千英镑呢?我的天哪!不敢想不敢想了…… 这一夜,荣兵知道大伙都没睡好。 第二天上午,老德克还是不大放心,打发螺丝和贝格陪荣兵一起去的,两人就守在总督府外面等着。 快到中午的时候,三人兴冲冲地从总督府回来了。荣兵把老神棍给的41英镑的各色金银币交给了梅里尔,螺丝把老神棍送给德克的两瓶雪莉白葡萄酒交给了他。 老德克拿起其中一瓶,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古朴的酒瓶上泛黄的标签,抬头环顾大家:“谁认识西班牙文?” 梅里尔点点头,接过酒瓶仔细地看着标签读了出来:“赫雷斯镇伊斯比利都修道院酿造——1686年……” 老德克咧嘴笑了:“哟?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呢!这位冒牌总督确实处处透着邪门。要照这么看,这次咱们赌中的可能性或许真就不小啊?” 他又转头问:“罗宾,计划他都告诉你了吧?现在说说,咱们一起琢磨琢磨。” 荣兵点点头,又摇摇头,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了:“说了不少呢,有些话我没听懂也懒得听!总之还是那副神逼叨叨的烦人劲儿,我就懒得和你们学了。对了,他居然还在给我钱的时候,想把昨天那块大金币要回去,神经病吧他?我直接果拒了!嗯,就我的理解吧,他要咱们干的活儿就跟绑票差不多,就是找到一个叫‘达?皮安兹’的人,把他弄回来。这个皮安兹是老神棍1703年在裤拉锁岛蹲监狱时的同槽子狱友。” “那个皮安兹他们是个团伙吧?几个人?都是啥人?” “据老神棍说,一共仨人,都是不入流的江湖小混混和骗子。这三个家伙成立了一个组合,江湖上知道的人都管他们叫‘缺德三人组’。” 1714年10月22号上午,艳阳当空,海水湛蓝,白鸟飞旋…… 拿骚港东口的这条水道,被那个叫“波特礁”的矮沙堤几乎一切为二。吃水8英尺以上的船都没法通过这片浅沙洲水道。此刻,一条叫做“凯瑟琳号”的佩利亚加轻舟(periaguacanoe)缓缓驶出了这片浅水湾区后,梯形的双帆开始鼓胀着吃风,船速猛然提了起来,欢畅地向着蓝绿分界的海天尽头破浪狂奔! 从4月19号在“疑似怕鸟啦”岛出事到现在,被伙伴的安危、破产的窘境、前途的迷茫、加上连绵的阴雨压抑了整整半年的德克帮的孩子们,此刻的脸上终于都如此刻的天空一样晴朗了起来。大伙儿扎堆儿挤在船头嘻嘻哈哈地嬉闹着,任扑面而来的海风吹乱了头发,享受着热带烫人的阳光灼烤脸颊时那种醺醺然的感觉…… 在来码头的路上,老德克再次婉拒了霍尼戈的挽留。他也延续了一贯保持自尊的行事作风,那两瓶昂贵的雪莉年份酒,一瓶留给了霍尼戈,作为这些天在飞帮蹭吃蹭喝蹭房费的报答。一瓶送给了这条“凯瑟琳”号的小船主——查尔斯?叶芝(charlesyeats),就算是这趟从拿骚到大伊纳瓜岛的船费吧。 别瞧叶芝这小海盗岁数不大,却是个极为豪爽仗义的小伙子,要给他船费他坚决不要。但这瓶酒可是让他立马就两眼放光!他把酒瓶抱在怀里,机警地躲过了老霍尼戈笑嘻嘻地伸来的魔爪,身手灵巧地蹿回船上,小心翼翼地把这瓶美酒放在狭小的舱室里用毯子包好。听他说了,这瓶酒是要送给他姐姐的,姐姐是他唯一的亲人。 太阳的余晖也终于燃尽在海天尽头的时候,风慢慢小了下来。“凯瑟琳”也适时地收帆减速,船上的人开始吃晚餐了。小叶芝带着仨伙计加上德克帮,十一个人团团挤坐在小舱室里的地板上,说说笑笑地分享着木薯饼、干奶酪、咸鱼和洋葱。 聊天中荣兵才知道,小叶芝是个“克里奥尔人”(criollo)。克里奥尔人最初是指出生在美洲这边的西班牙和葡萄牙白人,但现在已经包括了所有在美洲出生的欧洲白人。 “叶芝先生,据我所知,西印度这边的克里奥尔人大多都有父辈传承的土地甚至庄园。你怎么却干起这刀口舔血的活计来了?”老德克拈起一片洋葱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小叶芝。 “不是所有克里奥尔人都有那份幸运啊,我的大叔!因为我的身上流淌着的是悲壮的爱尔兰之血。在小时候,我的母亲就经常抹着眼泪对我和我姐这么说……” “我的外公外婆据说都曾拥有显赫的家世和幸福的年少时光,但一切的美好,都被英格兰那个畜生——那个亲手制造了1649年‘德罗赫达大屠杀’的屠夫给撕碎了!我外公外婆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被这些无耻的英格兰强盗先后卖到了巴巴多斯,曾经很幸福的贵族,就这样成了最悲惨的奴隶!不,比那更悲惨!他们被叫做‘人畜’!因为他们的身份甚至比黑奴更卑贱!” 在人类的诸般情感之中,“感恩”显然是最微弱的,甚至可能会微弱到只有短短三秒。而“仇恨”却是最强大的,甚至会强大到绵延三百年!就像荣兵知道的那样,即使三百年之后,此刻小叶芝胸中的那团烈火,依然在那些爱尔兰人的心中“哔剥”地燃烧着! 沉浸在仇恨中的小叶芝像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德克大叔,罗斯,切里,实在抱歉,说着说着就忘了你们的身份了。我并不是说所有的英格兰人都……” 老德克摇了摇头:“叶芝先生,这有什么可抱歉的?那家伙即使在我们英格兰人嘴里,也绝不会比你说的更好听些。嘁!一个忘恩负义的弑君者和狗胆包天的野心阴谋家罢了!” 切里接口道:“对呀,据说还是个骗子!把国王整死自己当上了‘护国主’,居然还传位给他儿子?这臭不要逼脸的!” 螺丝腿儿也附和:“没错,我听人们都说,他嘴里喊着‘快来反独裁呀’!骗大家卖命把他送上了护国主宝座,然后扭脸就解散了议会还把全国划成十来个军区,这逼简直比啥国王都特么独裁吧?” 小叶芝听到这些话似乎舒服了不少。他吩咐伙计赶快再去拿两瓶朗姆酒来,自己接着说:“我姐姐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听她说过,那个杂碎在我们爱尔兰做过的事,和他对爱尔兰人的欺骗、贿赂、挑拔、威吓、屠杀……简直可以说是人类灵魂丑恶到极致的典范了!” “血腥的‘德罗赫达大屠杀’,被他轻描淡写地说成是‘上帝对野蛮坏蛋的正义判决’……” “血洗‘韦克思伍德’之后,他居然还虚伪到极点地说:‘我真不忍这块地方遭此劫难。但显然上帝和我的想法不尽相同,所以是上帝对这些爱尔兰人的命运做出了公正的安排……’” “我姐姐还告诉我,这个臭不要脸的逼玩意儿事后还为他这些血腥的暴行狡辩,竟敢编造和抵赖说,他做这些都是为了报复八年前爱尔兰人在‘阿尔斯特’屠杀了三万新教徒。哈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哈!你们还见过比这更臭流氓的嘴脸吗?因为他说的那段历史压根就是瞎编的,根本就不存在!” 一直静静聆听的荣兵却在心中暗暗摇头:“那是你们永远没机会见到三百年后你们欧洲政客的丑态和嘴脸。真要比比谁更敢理直气壮地瞪起眼睛每天都对着全世界的人撒谎摞屁嚼蛆喷粪,你们说的这位,嘿嘿……脸皮怕是还嫌薄了点儿。” “你们说的是克伦威尔吧?”荣兵没忍住穴了句嘴。 “罗宾,你一个东方人,居然也知道这畜生?”小叶芝很惊奇地看着荣兵。 小托尼撇撇嘴:“这算啥?罗宾这家伙除了常识啥也不懂,别的好像全都很明白。” “那可不一定。”小叶芝摇摇头:“罗宾,在1656年,有两千个幼小的孩子被船运到牙买加当做奴隶卖掉!大英帝国和克伦威尔这畜生干出的这种毫无人性的事儿来,你能想像吗?” “我——法克!!!” “那两千个孩子中就有我的父亲。他出生在爱尔兰最后一个被英国人征服的城镇‘高威’的贫民家庭。我的父亲被卖到牙买加当奴隶时才五岁……” 船舱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此时这个如日中天的帝国,是怎样靠着吸血蚂蝗一样的残忍贪婪和无耻肥大起来的?在它走向辉煌之路背影后的每一个脚印上,又都是带着怎样一种千年也难散去的,浓浓的血腥和臭味儿!? 荣兵摇摇头苦笑了……马币的!它们后世的发达和富裕明明就是靠欺诈、劫掠、殖民、奴役、屠杀、强制贸易、甚至是种族灭绝积累起来的!可后世的它们却敢瞪个眼珠子觍个逼脸说它们的发达富裕是因为啥“扑屎假肢观”…… 呵呵,好吧,来,乖,张嘴……呸!!! 德克帮这次的目的地是尼维斯岛的查尔斯敦。而小叶芝的船本来是要去古巴岛中段最北端的“科科岛”为飞帮运一批药品。为了把德克帮送到大伊纳瓜,人家已经在海上多花去好些天,绕了一个巨大的胳膊肘弯。虽说老德克也送了他一瓶雪莉酒,但这份大大的人情,也确实挺让人感动的。 在大伊纳瓜岛西北角“战士湾”(manofwarbay)的海滩上,老德克笑吟吟地看着六个孩子在挨个和小叶芝拥抱告别。小叶芝用力抱了抱荣兵,又拍拍他的肩膀:“罗宾,你很特别,真的。可惜这次和你呆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你真的懂好多好多事,而且你对有些事的看法和我姐姐的特别像。对了,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介绍你俩认识。我姐肯定会喜欢和你聊天的。” 荣兵也笑嘻嘻地拍了拍小叶芝那不太壮实的肩膀:“好啊,你姐漂亮不?” 小叶芝顿时眼睛发亮,带着骄傲的神情说:“岂止是漂亮啊!这么说吧,从小到大追求过她的小伙子们,能从大伊纳瓜这边一直排到小伊纳瓜去!” “真的假的?你姐多大?”荣兵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比我大十五岁,今年三十四岁。她那双大眼睛啊……” “得了得了……我知道你姐漂亮了。但我觉得,她和德克老大叔应该更能谈得来吧?” “哈哈哈……”一阵或粗豪或尖锐的笑声,惊扰了远处正在悠闲漫步的一大片火烈鸟群,登时,一片腾起的红云漫空舞动着向更远处飘去。 “凯瑟琳”号扬帆远去了。德克帮的人也转回身,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朝小镇内走去。他们得先在这里找个旅馆住下,然后再慢慢打听去往背风群岛方向的船只。 大伊纳瓜的这个小镇其实也就算个寨子罢了。走进小镇的这一路上,连一栋砖石砌的像样房子都没有。多数都是茅草屋,少数好一点的,也就是那种用粗大木桩支起的吊脚楼棚屋。他们住进的这个“大伊纳旅馆”就是这么几座木板屋。 接下来,就是在这个小寨里无聊的等待时光了。这又是他们眼前要解决的一个小难题。因为这个季节的大伊纳瓜船只往来很少,即便有,航向也未必是他们想去的背风群岛那边。 德克帮七个人分成三组,每天轮流去码头值守等船。其他人也在旅馆和小寨里随处打听,看能不能有出航和入港船只的消息。 其实前天还真有条40吨的拉格帆船上岛来补给了。巧了,它的航向是安提瓜,刚好经过尼维斯。老德克先是上去套交情,未遂。无奈之下又开出了七个人8英镑的船费,先付了3镑的定金,那个汉堡的船主才勉强答应下来。可第二天天不亮人家就变卦了,招呼也没打一个,船主摸黑就带着他的四个伙计偷偷开溜了。但这位船主还算讲究,把那3镑交给酒店掌柜,托他还给了老德克。 老德克掂着手里的3枚金币叹了口气:“唉!也难怪人家多想,咱们这一大帮身份来历不明的人,搁谁都难免会担心到了海上被劫财劫货甚至杀人夺船吧。” 荣兵现在无比怀念自己的那个年代。在这个时空,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闹呢?你得走得了算啊! 日子,就在这种无聊的消耗中白白流逝了八天。大家的情绪也都从最初的兴奋中慢慢低落下来。老神棍的这个任务说来容易听着简单,真做起来才知道,太难了!有点大海捞针的味道。那个“缺德三人组”虽然据说曾在尼维斯岛出没,可人是长腿儿的啊,能老实呆那儿等你去逮?更何况,这可是仨骗子。骗子们的特点那就是打一枪换个地方,行踪诡秘无规律可循。 又是一天一无所获,月亮升起之后,小梅子在旅馆房间里呆得实在无聊,就信步走出了木屋,想去海边听听潮汐透透气。快走到沙滩时,暗淡的月色下迎面走来一个人。看身形和姿态就很熟悉,是罗斯。 “嘘……”罗斯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伸手朝身后指了指。小梅子会意,悄声问:“罗宾?” “嗯。”螺丝说着就搂过梅里尔的肩膀让他原地转身,两人朝坡上的旅馆方向走了回去。 德克帮上下都知道罗宾的这个习惯。别看他现在早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了,整天也是一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每隔几天,他总会找个时间离群独处。或是在山坡草地上傻躺着看夕阳落山,或是在海边沙滩上呆坐着看月亮升起。大伙这时候就都不去打扰他。毕竟,谁还能没点不为人知的心事和秘密呢?哪怕是这帮人里年龄最小的托尼…… 荣兵今晚又习惯性烦闷了。平日里,他每天都当自己是在玩一款全景超逼真的rpg游戏,就是靠着这样一种自我欺骗和心理暗示,才能尽量保持心态正常地活到现在。可偶尔总会有骗不了自己的时候,清醒的感觉很扎心!他不敢想念老爸老妈……不敢想念过去日子中的一切点点滴滴…… 算了,真不敢再想了,心被扎得太疼了!还是当自己在玩这个长长的3d角色扮演游戏吧,这样骗骗自己还能好过点。 可自己在这款游戏里的rp也实在太差了吧?两年半了,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刷了辣么多经验瞪眼升不了级!玩到现在九百多天了,金币金币没攒下,宝箱宝箱没开过,更别提神兵坐骑啥的了。 救人被摔断腿脑瓜子还磕得哗哗淌血,掩护同伙又被抓进监狱好一顿折磨。好心给个可怜的老头送点吃的,又被他一个任务给忽悠得满世界去找一个行方不明的骗子…… “唉!哥们这‘人品’啥时候能转转舵呢?” 夜风渐凉,荣兵扔掉快烧到手指的烟头,叹了口气站起来,扑落了破亚麻裤子上的沙子。转身朝寨子里走去。他没看到,在漆黑的海平面尽头,一盏豆大的夜航灯正朝着大伊纳瓜方向缓缓飘来…… 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忽然从房间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同时伴着沉重杂乱的皮靴“嗵嗵”地踏在木楼梯上的脚步声。这是有客人住进来了?这帮人可真招人烦!天还没亮就这么吵吵嚷嚷的…… “闭嘴!!算我求你了行吗?我的头都快爆炸了!” “哥你就别让我回去了你就让我跟你去趟非洲吧我还没到过西非海岸呢我特想去戈雷岛看看那个‘不归之门’是啥样的哥你就别撵我回英格兰了算我求你了行不……” 荣兵“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脑海中瞬间就出现了一挺高速喷吐着火舌的机关枪……小话痨约翰!?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血旗 人生的航船再次扬起了风帆。 对这些水手们来说,在海洋上飘泊的日子里会发疯似地想念陆地。在陆地上过了几天平淡无趣的日子后,又会热切地渴望在大海上航行。 “公爵夫人号”(dutchess)是条老船,船上的金属件都已锈迹斑驳,甲板和船栏上也满是破损和创痕。它的航速很慢。除了船体老旧之外,也因为这次船上装载的是很重的云石型材。 它是上个月从北美一个无名小港湾启航的。那里就是后世的佐治亚州,此时还是个三不管的无主之地。但当地蕴藏着丰富的优质云石矿脉,一些小商人就从石农手里买下开采出的石料,在自己简陋的小工厂里加工成各种规格的型材,等着罗杰斯船长这样的海商们来收购。 根据合同,这批石材要运送到加勒比海最南端的“特立尼达岛”。那里的一座英国殖民地要塞正在扩建一系列防护建筑,需要大量的优质云石。 荣兵在船上从小话痨处还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大不列颠帝国出大事了——安妮女王陛下已于八月一日驾崩! 当他把那张登载着女王驾崩消息的《波士顿新闻信札》周刊拿给大伙看时,每个人都非常震惊。 老德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女王陛下走了。要我说,她还算是位好女王。可惜被那个组织摆布着,也没啥实权。女王没有子嗣,她这一走还不得出乱子?反正我觉着世道还要变!咱们要是不能尽快赚到钱让自己强大起来,将来还不知能不能自保呢。” 是啊,虽说老德克、螺丝、切里、贝格这四位都是远在海隅的大不列颠子民,但女王的逝世带给大伙的触动,还是更加担忧自身的命运。因为谁都明白,像他们这些连个安乐窝都没有的人,对于天上是下雨下雪还是下冰雹,感受是最为直接的。 德克帮搭船的所有吃住费用问题,老德克在上船之前就和罗杰斯船长谈好了。伍兹?罗杰斯收了他们5英镑。其实老德克当时提出的是要给10英镑。因为“公爵夫人号”可不是之前那条汉堡船主的小拉格帆船能比的。这就像你买高铁车票肯定不能只付绿皮车的钱吧?但罗杰斯船长坚持只收了5英镑。 船长给他们七人腾出了一间小舱室,每天供应两餐。罗杰斯还坚决拒绝了老德克主动提出去水手舱吃饭的请求,坚持德克帮所有人必须在自己的船长室里进餐。看来与老德克攀谈过之后,人家罗杰斯船长还是相当给面子的。 第二天下午,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七八个水手在“公爵夫人号”后甲板忙碌着。老德克他们五个此刻正在船长室里享用罗杰斯船长招待的“英式下午茶”。荣兵知趣地没跟进去,所以小梅子也没去,他俩一个手里拿块抹布擦拭后桅下面的铜箍,一个帮忙整理散乱的缆绳。 荣兵没去船长室,倒不是不习惯这种加了糖和奶的泡茶方式,他是看不惯罗杰斯对他那种冷淡的态度和轻视的眼神。 老德克和罗杰斯之前虽然没见过面,但早就互有耳闻,所以罗杰斯船长对德克帮众人还算是礼貌周到。中规中矩地体现着一位不列颠绅士的待客之道。可不知为啥,他就是对这个黄皮肤的中国年轻人有种懒得掩饰的轻蔑,甚至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反感。虽然他明知弟弟约翰和这个年轻人相处得极好。 “我没招他没惹他,还因为他是约翰他哥和一位历史上的英雄人物所以挺尊敬他的。他抽的这是神魔风?” 荣兵暗自思忖着摇摇头,不过很快也就琢磨明白了。看来这位伍兹?罗杰斯船长跟那个摩格韦男爵一样,都有着欧洲人浅薄的傲慢天性吧。 就像后世那个领导反法西斯战争三巨头之一的胖子。明明他任何一位男性祖先也没被中国人抽过大嘴巴子,明明他任何一位女性祖先也没被中国人扒过小裤衩子,可他就是没来由地看不起中国人。看不起也就算了,甚至还厌恶!他对中华灿烂的文明丝毫不懂,却有种轻狂的蔑视!他对中华辉煌的历史一无所知,却有种无端的憎恨!你说他妈邪门不? 荣兵以前在网上就看过这些,只是没有体会也就懒得琢磨,现在他是完全明白了,怪不得那个胖子会说出——“我不会承认,我们对美洲的红种印第安人或是澳大利亚的黑人犯下过弥天大错;我也不会承认,一个更为强大的、高等的、在全世界范围内更为聪慧的种族进入并占据他们的土地,让他们成为现在的样子,是对这些人犯下的一种错误。” 怪不得那个胖子会说出——“英国需要掌控中国人,当文明国家变得更加强大的时候,也需要更加无情,总有一天,世界将不再接受那些随时威胁文明国家的野蛮大国!” 怪不得那个胖子会说出——“把中国作为世界四强之一是场绝对的滑稽剧!” 怪不得那个胖子会说出——“雅利安人阵营必须胜利!” 从小就在荣爸用“中华九德”的约束外加言传身教之下成长的荣兵,也养成了欺强不凌弱,傲上不辱下的性格。见不得弱者受苦,也看不惯强者装逼。既然你罗杰斯先生这么牛叉叉,那我就离你远远的吧,省得相看两相厌。 所以荣兵索性连一起用餐都尽量躲开。找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自己躺在水手舱的吊床上看报纸,开饭时自然会有人送吃的来给他。而十次有八次都是小话痨约翰抢着干这活儿。他理也不理他哥的眼神,每次都先把好吃的捡在盘子里,一溜小跑着给荣兵送过来,然后才踱回船长室去吃饭。 如果说上次在“扬格尔伍兹号”上相处的那些天,荣兵只是觉得约翰是个心眼儿不坏的话痨富二代,那这次重聚之后,感受着他的热情和细心,荣兵已经在心里认了他这个朋友。 此刻又是这样。约翰匆匆喝了杯茶,就起身把饼干装了满满一盘端出来。在后甲板找到了荣兵和梅里尔,就招呼他俩赶快放下手里的活儿。仨人就很没形像地盘腿坐在地上,边聊天边分吃着优质精粉饼干。 “罗宾你别太介意啊我哥那人其实特别好但他就是有点偏执而已他认为东方人都是没有信仰的而没有信仰的人就不会具备人类应有的美德所以不值得尊敬但我知道其实他是错的。” “没啥,约翰。这次伍兹先生帮了我们大忙,我看人看事不会那么狭隘的。” 小梅子穴嘴问道:“约翰先生,罗杰斯船长是个很严厉的人吧?” “不完全是梅里尔其实他完全说得上是个仁慈宽容的人我们在‘瓜亚基尔’被贪婪的船员要求额外多分战利品我哥明明可以不给却顾全大局让出了自己的那份儿回伦敦时船医‘多佛’诬陷他在‘巴达维亚’侵犯了大英东印度公司的利益但我哥向当局澄清之后也大度地原谅了他。” 荣兵点点头:“除了对东方人的偏见之外,我觉得你哥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 “确实是罗宾他第一次长途航海打击敌国船队攻击西班牙要塞整整历经七年九死一生给帝国赚了十几万英镑自己却只分到一千六百镑连投入的本钱都不够但他还是无怨无悔地保持着对大不列颠无与伦比的忠诚与奉献精神完全听不到半句怨言。” “嗯,约翰,就凭他对自己祖国这份最真挚无私的忠诚,就足以令人肃然起敬了。”荣兵诚恳地说。 经过了这次聊天,荣兵也就释然了。毕竟,一个对自己祖国有着如此牺牲奉献精神的人,一个能够以仁恕之心待人的人,是绝对值得尊重的。 至于他对东方人的偏见,明显是出于那个老牌帝国那种无知和傲骄的遗传基因,如果他不肯自省,那在这个问题上,就让他带着这种无知继续愚昧下去吧。反正自己和他三百年才有这同船一渡。过后彼此就再无牵涉,各走各路呗。 在老德克的影响带动之下,整个德克帮在待人处事上都挺有分寸感和自尊心的。既然承了人家罗杰斯船长这么大的情,大家也不可能真登鼻子上脸地拿自己当贵客了。所以尽管没人要求他们这样,七人还是自觉地每天拿出不少时间帮水手们干活儿。 这个时代水手们的生活真挺苦的,荣兵对此体会很深。在被缓慢的航速拖得极为漫长的航程里,每天都很劳碌也很无趣。水手们每天都要擦拭金属机件、检查滑轮组和索具、圣石磨洗、观测海面、整理锚缆、放帆卷帆、维护保养火炮枪械刀具、缝补整理和曝晒风帆、此外还要喂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总之,水手们的生活每天都是一刻不得闲。但就是这么劳累的活儿,月薪才22先令——合一英镑零两先令。还没有伦敦一个马车夫挣的多。嫌少你不干?好啊,秒秒钟不要停蹄地马上滚吧!西印度这边英属的各个岛屿上,正挤满了因失业而饥饿的水手急着找口饭吃呢。你可别忘了,安妮女王战争刚一结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束,大不列颠王国立马翻脸!把四分之三的海员水手和士兵果断地一脚踢出皇家海军!现在的加勒比,有上万衣食无着的流浪汉们等着抢这份月薪22先令的活儿呢。 眼下的航向几乎是全逆着北赤道暖流,所以几近满载的“公爵夫人号”只能勉强跑出4节都不到的航速。这就不错了,如果是像“盖伦”、“克拉克”或者“皮纳斯”那些吃水极深的大肚子商用船型,满载时在海上跑个2、3节是正常状态而已。但对于“公爵夫人号”这种以护航、破交、战斗为主要任务的护卫舰来说,不到4节的航速对水手们实在是一种折磨。 但同是这一段漫长无聊又忙碌劳累的航程,对荣兵来说可大不一样了。来加勒比两三年了,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对于一个看惯了三百年后的飞机高铁,见识过航空母舰航天飞机的人来说,对18世纪这些风帆船是完全无感的。 在这个风帆时代,就算是英国造船大师彼得?佩特设计建造的那艘最大的重型战列舰“海上主权”号,排水量才1500吨吧?至于那艘法兰西帝国曾经的荣光——“皇家太阳王”号,排水量也才1630吨罢了。 可对于荣兵来说,他之前工作的那艘“德越”号不过是一艘灵便型小吨位干散货轮而已,那“空排量”也都在6000吨以上了。这种时代差异造成的错觉,他是过了好久才调整过来的。 在加勒比这片海域里,所有岛屿都是点缀在茫茫洋面上的大大小小的珍珠,连接它们的就是浩瀚的海洋。经历了这么多的荣兵现在算明白了,也不用什么6000吨600吨的,德克帮要是有条属于自己的60吨佩利亚加轻舟,那无论是贸易走私还是像现在这样满地图找人,绝对太嗨了!能有条属于自己的船,也许是这片海域里所有人的梦想吧。 所以渐渐的,荣兵才开始用另一种心态和眼光看待这个时代的标志——风帆舰船了。 神思聚焦过来之后,荣兵才发现,甭管300年后科技时代的船舶功能多么强大,要是单纯从美学的角度去审视,那些后世扁扁哈哈地趴在水面上的现代船舶,与这个时代的风帆船相比,就像一只头顶光秃秃的丑小鸭趴在一只高冠彩翎的孔雀面前非嚷嚷着要比“俺与徐公孰美?” 这时代的能工巧匠们,把18世纪人类所有的聪明才智、科技积累、和对美的追求,毫无保留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了这些风帆船上。听老德克和小梅子他们闲聊时谈起过,“海上主权”和“皇家太阳王”这两艘一级战列舰,且不说它们在这个时代里无与伦比的巨大吨位和骇人战力,仅其精雕细刻镶金嵌银的豪奢风范,那简直就犹如一幢飘在海上的轩敞华丽的宫殿! 他们乘坐的这条260吨的“公爵夫人号”,要是停泊在“海上主权”或“皇家太阳王”旁边,那视觉对比肯定就像一辆童车停在一辆重卡旁边似的。 这时代的欧洲战舰都是以炮火装载数量来分级的。以英国的标准为例:一级舰有三层全通甲板100门以上火炮;二级舰是三层甲板90门火炮;三级舰是两层甲板80门火炮;这三个等级统称为战列舰。 四级舰有50-60门火炮;五级舰通常40-50门火炮;30门火炮以下的为六级舰。 当然,大炮数量越多的战舰,体型和吨位肯定就越大。 西班牙和法兰西的战舰分级和英式不完全一样,但总体差不多。 法国海军战舰只分为五级,三层全通火炮甲板为一等战列舰,两层全通火炮甲板为二等战列舰,舰长都是上校,装备12磅炮的巡航舰称为一等巡航舰,装备8磅炮的巡航舰称为二等巡航舰,装备六磅炮的巡航舰称为轻巡航舰,舰长都是中校。 西班牙战舰的分类最粗放,三桅全帆装50门火炮以上的都能称为战列舰,50炮以下的称为巡航舰,更小型军舰就以船型来称呼。 不过,加勒比海这边毕竟不是欧洲本土的洋面,这边大船并不多。像伍兹?罗杰斯船长这条六级护卫舰改装的武装运奴船,只要不是发了神经去挑战那些上千吨的西班牙运宝船,那基本就可以在加勒比海横着膀子逛了。甚至那些很牛鼻地游曳在来往商船必经的航线上,强行登船检查勒索的西班牙海岸巡防队炮艇们,远远瞄见“公爵夫人号”这种98英尺长260吨26门火炮的护卫舰,立马就会毫不犹豫地掉头驶进风里远远逃开。 那种那种近海巡逻炮艇名字是“ganbort”,因为读音和“干爆它”一模一样,荣兵就给它取了这么个好玩儿又好记的名字。 与上次从圣马丁到博奈尔岛的航程中不同,荣兵这次终于找到了对这个时代风帆船的浓厚兴趣。 他和德克帮所有人一起,帮船上的水手们用粗重的木制绞盘棒一起喊着号子用力转动绞盘,把沉重的大铁锚拉起来。 和水手们一起排锚缆。粗大的锚缆是用**纤维编成的,浸过海水后重量惊人!为了防止锚缆糜烂,荣兵和水手们要把它排放在一间有条状镂空地板的房间里,这样利于水分沥干和通风。 天气晴好的时候还要曝晒风帆。这是为了防止糜烂。 还要经常检查风帆。每张帆上都有个标签,标注它是属于哪根帆桁的,这样水手们不用打开就能准确找到需要的那片帆。 另外,大片的亚麻风帆也需要不时修补一下。尤其是它与绳索和帆桁经常摩擦的地方。这是船上织帆工的活儿。 有点技术含量的首要就是舵轮了。螺丝就是个不错的舵手,他有时会带着荣兵去船舵那里,粗略地给他讲讲舵手的活儿。荣兵虽说是海洋学院里读了三年的专科生,不过他学过的那些都用不上,具体到这时代风帆船的操作上,荣兵就跟傻子没啥区别。 当然,干巴巴地学习乐趣还是差点。所以荣兵最喜欢的还是摆弄船上的武器。刀就没啥意思了,自己身上就有支这时代的人没法想像的极品刀子。但枪还是挺好玩的。“公爵夫人号”船长室旁边的仓库里就有二十几支狗锁式步枪,甚至还有六支花了大价钱从黑市弄来的,崭新的法国海军轮契式枪机的燧发步枪。 荣兵经常偷偷撺掇约翰从船长室悄悄拿了钥匙打开仓库,两人一人拎上一支溜到后甲板那里,朝船后的海面上开上几枪过过手瘾。至于约翰那支挺漂亮的喇叭筒枪管的,荣兵早玩腻了。那东西也就是个漂亮的玩具罢了,别说没有长枪的射程和威力了,只要站在八米开外,你就放心地玩手**,约翰五枪之内肯定打不着你。 荣兵偶尔也会被约翰带着去下面的炮舱玩玩。由船上的水手长汤玛斯给他讲解各种火炮的特点威力,以及如何固定、保养火炮和检查“发火机”。大炮的发射机件称为“发火机”,它很精细,需要特别维护,不用的时候必须得用铅盖保护好。 “公爵夫人号”上的火力相当不错。26门炮中,有22门12磅炮,另外4门是船首船尾的9磅炮。炮舱角落里有大堆的实心铁球炮弹,还有两个铁球中间连着一条铁链的“链弹”,哑铃状的“杠弹”,和码放在一起的圆桶状的“葡萄弹”。 这一切对荣兵来说都挺新鲜的。可惜,罗杰斯船长没下达训练命令之前,大炮是不能乱开的。要不然荣兵还真想玩玩。 这些天里,荣兵把这个时代风帆船上所有的活儿都体验了个遍。但最让他打怵的,莫过于上桅了。 “公爵夫人号”的主桅有86呎高,这是水手长汤玛斯说的。荣兵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大概是二十五六米,相当于**层楼高吧。他在下面仰头看着桅顶就觉着头晕,更别说上去了。 他最高就到过桅杆中间的那个桅楼上。看着小梅子从这里沿着“旱鸭子洞”又向上爬去,荣兵跟在后面只爬了不到两呎就感觉头晕脚软冒虚汗,只好哆里哆嗦地撅着屁股慢慢蹭了下来。至于像操帆手那样爬到高高的帆桁横杆上放帆卷帆,荣兵连一回都没敢试过! 每次从主桅爬下来后,荣兵都得抖着腿趴在船栏上缓一会儿。看着“公爵夫人号”的那些水手们像杂技演员一样“噌噌噌”地飞快爬上主桅,胆大包天地跑向两边的帆桁,一边互相大声嘲笑着,一边在六分钟内就把全船的风帆都放满了……荣兵每次都觉得不可思议! 七个人中,老德克就不用说了,风帆船上的全能型精英。只要是跟风帆船相关的事儿,就没他不知道的。只要是风帆船上的活儿,就没他干不好的。螺丝是专长型选手,绝对是把好舵。切里和小梅子也都算是全能,只是各项能力都逊色于老德克而已。小托尼别看以前没在船上干过,但小偷出身的这厮天生就是最好的操帆手和瞭望手,爬高上桅的灵巧和速度,弱一点的猴子很可能都得被他气哭喽!胖贝格也有自己的专长,从前在商船和海军里,他主要干的活儿就是锚工和炮手。不但是拔锚落锚时的主力,而且别看他样子笨乎乎的,玩起枪炮来也是老兵油子的水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荣兵……算了不说了。 日子一天天在重复的忙碌中流逝。荣兵每天除了在船上帮手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听水手们闲聊些风帆船的操作技巧之外,就是吃饭睡觉。当然,还有很大一部分时间要承受小话痨约翰的机关枪扫射。 不过荣兵现在对此一点不觉得烦了。这么漫长的航海日子里朝夕相处下来,他发现小约翰丝毫没有富家少爷最常见的那些被惯出来的臭毛病,也没有他哥伍兹那种伴生在骨头缝里的欧式傲慢与偏见。他就是个心地善良纯净,待人热心诚恳的年轻人。可能唯一的毛病就是他的嘴了。听他说话,你真得有颗大心脏。因为他确实具备能把你一直嘚吧到突发心绞痛的能耐! 这天晚上,德克帮众人正各自躺在小舱室里的吊床上吹牛聊天。 大家七嘴八舌地谴责小托尼昨晚又做噩梦,呜嗷喊叫地把大伙折腾得都没睡好。小托尼脸色挺难看地勉强笑着给大伙道歉…… 老德克头枕着胳膊,忽然眯起眼睛问荣兵:“罗宾,小话痨这次有没有再提让你留在他家航运公司的事儿?” “嗯,还真有,提了。” “噢,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荣兵“忽”地从吊床上坐了起来,也眯起眼睛盯着老德克开口了:“老头儿你啥意思?那么些苦日子大伙都抱着团儿熬过来了,噢,现在终于要发财了,你就开始动起了歪心眼儿,一脚把我踢出去好少个人和你分钱是不?” 大家先是愣了片刻,接着就是“嘎嘎嘎……咯咯咯……” 老德克也咧着嘴乐了一会儿,之后他就收住笑容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能这么说,那咱大伙要穷就一块穷死!要发财就一起过好日子吧!” “这就对了嘛老头儿。我总感觉咱们的好日子就快来了,真的,说不定明天就……” “哈哈……嗬嗬嗬……” 第二天下午,荣兵正昏头胀脑地趴在船栏上,听小话痨在他耳边高速倾吐着他和初恋女孩的那点鸡毛和蒜皮,忽听船上的大铜铃急促地“铛铛”猛响起来!两人赶快抬头看去,只见桅楼上负责瞭望的小托尼正猛摇连接着下面大铜铃的那根绳索。还冲下面的人扬起胳膊,手中的红色小旗子直指“公爵夫人号”船头的左前方…… 两人赶忙跑上艏甲板,约翰举起单筒望远镜朝小托尼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荣兵也伸长了脖子朝那边看去,肉眼看不清楚,远处海中的一座小岛那边似乎有片帆影。 “咋了约翰?” 约翰又看了一会儿,把望远镜递给荣兵:“没什么是两条船打起来了。” 有水手迅速向船长报了信儿,伍兹?罗杰斯也小跑着跳上了艏甲板,举着一支精致的象牙柄单筒望远镜朝那边望了过去。片刻之后,他也放下望远镜,想了一下挥挥手:“没事儿了,各干各的去吧。” 约翰有点奇怪地问:“伍兹我怎么看到两条船都是法兰西国旗我看错啦?” 伍兹?罗杰斯头也不回地跳下船台说:“约翰你记着,这么粗心在海上可没法生存。你没看错,两条船都是法兰西国旗,这就说明有一条是假的。真相就是,那条斯卢普海盗船正在攻击那条弗鲁特商船。” “有现场版的海盗劫船大片可以免费观看?”这个念头顿时让荣兵有点小兴奋!他赶快又举起望远镜朝那边望了过去。却只能看到挡在这边的那条斯卢普纵帆船,可没有电影中那种远景俯拍的视角,太遗憾了。 约翰似乎看出荣兵对这种事儿的好奇了,他善解人意地笑着伸手指了指桅楼。荣兵会意,转身跳下艏甲板,跑向左舷边倾斜着伸向桅楼的侧支索。 “罗宾别乱跑爬左边的侧支索你不怕被风刮到海里去吗?” 荣兵顿了一下,尴尬地笑着拍拍自己的脑袋,赶快转身又往右舷的侧支索跑去。 在海上有条铁律,爬侧支索时一定要背对着风来的方向。这样身体就能被风吹得更紧贴绳梯,相对安全些。如果是身体迎着风,万一海面上突然来股强风,说不定双手一个没抓牢,整个人就被吹飞了!不是掉到甲板上摔死摔伤,就是掉进茫茫大海里死活难料。 荣兵站在桅楼瞭望台上,接过小托尼递来的望远镜,正兴奋地朝北面那座小岛望去…… 站在高处就看得很清楚了。在那座像一只趴在海中的巨龟的小岛西南角,一条飘扬着鸢尾花旗的弗鲁特商船,已经被一条抢占了上风口的斯卢普纵帆船逼进了小岛岬湾里的死角,随着海盗船走着之字型越迫越近,弗鲁特商船的回旋余地已经越来越小,渐渐陷入了死地绝境。 荣兵在镜筒里看到,那条斯卢普纵帆船再次侧对着弗鲁特商船的时候,忽然从左舷处腾起一片白烟……半秒之后,海面上就传来一阵沉闷的轰响。就像鞭炮在一个密闭的铁罐子里炸响了一样。紧接着,斯卢普左满舵之后,右舷对着弗鲁特,又是一片白烟的喷腾和火炮的轰响……荣兵兴奋得捏着望远镜的手心里又潮又热。这可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真实现场版的海盗海战啊,太么刺激啦! 更刺激的场景紧接着就出现了,弗鲁特商船那根高高的主桅,在不知第几轮炮火的轰击之后,像个晕了头的醉汉一样摇晃了几下,猛地栽歪着连同上面的法兰西国旗一起断折掉落,砸在了下面的甲板上弹了一下滑进海里。 荣兵情不自禁地“唉呀”了一声:“主桅废了!这下弗鲁特彻底完犊子了!” “那还不算啥,罗宾,你注意到斯卢普的旗子了吗?” 荣兵放下望远镜一回头,哈,原来是老德克大叔也巴巴地爬上来看热闹了。 “旗子?”荣兵又举起望远镜仔细看了一下:“噢,刚才还是海盗的黑旗呢,啥时候换成红色了?这是哪国的旗呀?” “这就是血旗,现在很少有人用了,是以前加勒比海盗们的规矩。亮黑旗威胁对方放弃抵抗,如果对方继续抵抗,亮出血旗就表示攻下敌船就会血洗!不留活口了。” “这么……wo靠我看到了,那弗鲁特上有女人还有孩子!而且……等等!斯卢普的船尾……我好像看到……” 放下望远镜,荣兵忽然脸色红胀,太阳穴上两条怒龙又隐然飞舞了起来……“大叔!咱们得救救弗鲁特!” “你咋了罗宾?”老德克奇怪地看着荣兵似乎就要火山爆发的样子。 荣兵急切地抓着老德克拎着望远镜的手往上抬,焦躁地喊:“你快看看斯卢普船尾的字母!快看!” 老德克狐疑地举起望远镜又看了过去,同时在嘴里念叨着:“p-r-e-d-a-t-o-r……猎食者,咋啦?” “大叔,它就是杀死咱们的朋友老热雷米的那条‘普瑞德特尔’号!就是它!” 瞬间,桅楼上所有人的脑海里同时浮现了老热雷米的那条腿——那条被摆在左腋窝下的,血已经流干了的,苍白的右腿…… 老德克腮边的咬肌一阵乱扭:“原来真是这个杂碎船长和他的‘普瑞德特尔’!可是……罗宾,没用。咱们啥也做不了,罗杰斯船长不会……” “他会的!”荣兵头也不回地顺着“旱鸭子洞”开口钻了进去,然后抓住绳梯手脚并用,以从没有过的速度向下爬去! 船台上的约翰也从荣兵这不同寻常的举止中看出了什么不对,他急忙走到侧支索下抬头看着荣兵…… 还没下到风雨甲板,荣兵就开始焦急地喊:“约翰,我必须求你一件事!” “说!” “那条海盗船的船长是一只嗜血恶魔,他曾经非常凶残地杀死了一位对我们很好的老人!现在他已经对那条弗鲁特亮出血旗了!” “可海盗攻击一条法国船关我们英格兰人什么事噢对又gan你们中国人什么事呢?” “别跟我提哪国人哪国船!约翰,现在是魔鬼正呲着牙要撕吃无辜的人类!无论那些人类是哪个种族什么国籍,他们都与你信仰着同一个上帝!看在你们那位上帝的份上,约翰,那船上有女人和孩子啊……” “可我哥……” “约翰,撒个高尚的谎吧!以善良和慈悲之名!” “怎么撒?” “听我的!你就这样说……” 五分钟后……伍兹?罗杰斯拿着望远镜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约翰,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声音严厉而愤怒! “安德鲁船长亲口告诉我的就是这条‘普瑞德特尔’一直追着我们可敬的父亲的船用炮一直打一直打当时船上人手和火药都不够了父亲就只能一直逃一直逃险些就被……” “住嘴!去告诉吉尔左满舵!汤玛斯敲钟!全员进入战斗准备!立刻!” “aye!sir!”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法兰西堡来信 1715这个春天的巴黎有一种静悄悄的压抑感在诡异地徘徊着,似乎是在默默地等待着某些重大变化的发生…… 带着习惯性的起床气,17岁的伊娜蹙着眉头懒在大床上迟迟不愿意起来。(wap..com) 这个无聊的春天到底是怎么了?这个永远都不会缺乏新的兴奋点;永远不会缺少新鲜的谈资;这个用各种华丽的色彩优雅的香水和迷人的金箔粉饰起来的世界文明之都;这个引领着全人类贵族群体时尚风潮的欧洲心脏,忽然变得如同一位77岁的衰朽老人般安静迟钝和蹒跚…… 已经好多天了,皇家剧院里没有盛装的芭蕾舞剧;没有把人笑得肚子疼莫里哀;没有需要带上五条手帕才敢看的高乃依;没有意大利来的歌唱家也没有维也纳来的交响乐团……天哪!这个季节的巴黎还敢更无聊些吗?这还让不让伊娜这样的贵族小姐们活了? 烦!一切都很烦!窗外花园里的鸟鸣声招人烦!屋子里因为主人长期不洗澡而洒了过多香水的味道招人烦!天鹅绒床幕上刺绣的鸢尾花招人烦!滑腻的锦缎被褥招人烦!而更令伊娜烦躁的是,贴身女仆偏偏在这个时候轻轻敲响了房门…… 此刻伊娜那张本来还算精致迷人的小脸上挂满了寒霜。紧蹙的眉头和两边下坠的嘴角都说明她此刻是多么烦躁!女仆小心翼翼地将一封信放在雕花胡桃木的床边柜上,轻声说:“万分抱歉打搅您了,伊娜小姐。但这是封梅蒙小姐刚寄来的信,我怕……” 伊娜厌恶地扬扬纤细白嫩的小手,女仆赶快闭嘴,又深施一礼,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伊娜双手环抱着胸靠在床头,瞥了一眼那封信。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没错,看来写这封信的人同样令她心烦。 是啊,虽然在名义上,她们是最好的闺中蜜友手帕之交。可实际上呢? 温妮舞跳得比我好?真烦!可我们是淑女又不是*女! 温妮读书比我多?真烦!可我们是名媛又不是修士! 温妮的嗓音比我好?真烦!可我们是贵族又不是戏子! 温妮比我更有艺术天分?真烦!可我们是右岸贵族家庭的小姐,又不是左岸那些穷困潦倒的艺术家! 温妮个子比我高?哈!女人个子高还能算优点吗?难道你还要让穿着高跟靴的陛下也得仰视你吗? 温妮的肤色比我白嫩?真烦!难道他们真不觉得她苍白得过分了吗? 温妮的容貌比我……哼!真是受够了那些瞎子!反正我觉得自己比温妮更漂亮,这就够了。 然后……呵呵,终于说到家世了!还敢比吗?温妮?你的姓氏“梅蒙”很有名吗?切!仅仅不过六七年前,在任何一个贵族宅邸的会客厅里,当客人们听到唱名的管家喊出“梅蒙”这个姓氏的时候,人群中可曾泛起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涟漪吗?只不过,你那出身寻常但特别善于媚主钻营的父亲,这几年确实比较走狗屎运罢了。而我呢?我的祖父可是那位声名显赫的,法国第一位被授予海军元帅衔的“让?德斯特雷”爵士! “家世?那是要比底蕴哒我亲爱的温妮!要是你真能明白这一点,或许就不会对我那活泼迷人的哥哥再有任何不公正的挑剔了!” 伊娜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斜眼瞥着床边柜上的那纸信封,就像在不屑地瞥着写这封信的那个女孩似的。 写这封信的那位闺蜜,除了上述的原因招了伊娜的烦之外,也是因为去年夏天,在她明传暗递百般努力之下,终于让温妮对她那位英俊的哥哥似乎略有些意动了。可她那位风流成性的哥哥实在令人无语!居然又和他那群狐朋狗党们在河对岸的贫民区那边……与几个下等*子在一间屋子里搞了个**大联欢! 最可气的是,这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废物们的这一“壮举”,居然被当月新出的那期《风流信使》给编进了几乎等同于**小说的社会花边新闻栏里。 温妮似乎是为此生气了吧?否则她也许就不会在当月离开巴黎,去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印度群岛她那位殖民地总督父亲那里了。 真烦!真想像不出,为什么自己那个全身上下的关节都像装上了弹簧一样永远停不下来的哥哥,居然会去喜欢这么一位老是闷闷地坐在那里蹙眉感伤的忧郁小姐呢?要不是他一直央求,我又怎么会和一位这种门第这种性情的女孩做手帕之交呢? 伊娜重新躺下,赌气地扭过身子背对那封书信。可翻了几次身之后,实在无聊透顶的她还是坐了起来,怏怏不乐地捏起那封信的一角拈在手里,从床边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把精致的小金剪刀,剪开封口,抽出折叠得厚厚的一沓信纸。 “算啦,还是看看你这假清高的忧郁美人儿都会说点什么吧。虽然这和看无聊的《学者报》也没甚么区别。” 伊娜重又靠回床头,展开信纸,带着无所谓的神情看了起来…… ——亲爱的伊娜 请原谅尚在万里之遥的我,过了这么久才终于寄出了这封信。要是您能知道我在这短短的数月间,居然已经历过那些每天志得意满地走在爱丽舍田园大道上的人们一辈子都无法想像的事情,因而导致这短短的一封信断断续续地重写了三四次方成,或许您就可以大度地对我如此惰怠的行为而稍加宽容了。 分开了这么久,您一定在牵挂着我吧?就如同您陪随侯爵夫人去勒阿弗尔海滨度假时,我也会数着日子久久地牵挂和思念着您一样。 我想让您知道的是,这漫长而可怕的旅程,其实从刚一开始我就已经在后悔了。长这么大都没经历过一次远行的我,从旅途之初就饱受了马车的颠簸之苦!虽然之前听大家都在说,世界上最好的道路就在我们伟大的法兰西国境之中,虽然我家里那辆加了弹簧和皮套做为减震的马车性能也还不错。即便这样,从巴黎到南特那段可怕的旅程,至今回想起来都会令我感到恐惧! 我们在8月6日就幸运地搭乘到了开往西印度群岛方向的“圣德培号”。这是一艘我从前根本无从想像的,巨大的远洋航船。要知道,亲爱的伊娜,这并不是当我们挽手走在圣母院桥上,或是并肩站在新桥的露台上,在塞纳河中看到的那些飘飘荡荡的小舟,它几乎就像一整幢飘在海中的巨大无比的楼房! 在最初的十几天里,广阔的海洋确曾带给我无以形容的震撼与快乐!甚至还真的一度淡化了因五年前我那位天使一般的母亲离我而去后,就深深根植在我性格深处的忧郁。 在巴黎无数高大雄伟的建筑和拥挤熙攘的人群中生活了十九年的我,到这时才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真正的广阔,就是你视线的尽头依然望不到尽头…… 亲爱的伊娜,我在这里不想过多地与您分享和描述那些白羽的海鸟、飞溅的浪花、阔大的风帆、以及令人胸襟舒畅的海风和清澈湛蓝的海水了。因为这一切带给我心灵的震撼,远远比不上后来发生的那件事。 您也知道,在这一路上一直陪伴着我的,是可敬的夏洛蒂夫人和可爱的琳达。对于夏洛蒂夫人无微不至的细心照料,我真的无法用语言对你表达出我心中对她的感激以及依恋。只是小琳达着实有些令人头痛!它老是不喜欢闷在船舱里,总惦记着往甲板上跑。可您要知道,大船的那种木制船栏,人倚靠在那里是没有问题的,但对于一只雪纳瑞来说,那些栏杆的空隙就太大了。于是我不得不时常就要关注它躲在哪儿,有没有跑出去。这使我感觉疲惫不堪。这个又可爱又令人烦恼的小家伙啊!可我总不舍得就把它孤零零地丢在圣路易岛上那个空旷的院子里吧? 十几天后,那似乎永远不一成变的海上景致就已经成为一种无聊了。每天都是单调空阔的海天和狭小昏暗的船舱,而且随着航程的延伸,船上的水和食物变得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我开始无比想念陆地。这种心情,没有在茫茫汪洋之上飘泊过的人是不能想像的。我开始数着日子煎熬…… 那些难忍的时光我也不在这里和您细数了,因为现在连我回想起那漫长的航程仍然心有余悸! 终于,在整整四十七天的折磨之后,我们在九月的第三个安息日到达了我父亲所在的岛屿——托尔图加。 可下船之后,还顾不得身体的不适。我先就感觉到一阵心酸!亲爱的伊娜,你无法想像,原来我们的海外的总督区托尔图加,竟会是那个样子? 一个又小又寒酸的小镇,不!说它是小镇简直太过夸张了。我倒觉得说它是一个海边的小渔村更恰当些。原来我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当着所谓的“总督”?这与我们在巴黎的社交场上经常见到的那些意气风发的总督们,如何对应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上呢?我强忍着泪水,和夏洛蒂夫人一起来到了小镇上那个所谓的“总督府”里。结果,第二次的打击接踵而至! 那个接待我们的dai理总督达尼埃尔先生吃惊地告诉我们,原来我父亲早在三个月前就已调任了马提尼克岛的法兰西堡总督。三个月前?我想,如果我父亲曾给我写信告之这个消息,那这封信现在应该到巴黎了吧。 我在为父亲能够调离这个破破烂烂的寒酸小镇感到高兴的同时,又为还要继续在海洋上飘泊而感到无奈。我们在那个简陋的“总督府”里住了下来。又在天天煎熬地数着日子,等待达尼埃尔先生为我们联系去马提尼克航船的消息。 我都不记得又熬了多少日子,总算有了条从“圣多明克岛”的“法兰西角”驶往马提尼克的商船“米特”号途经这里。而跟着达尼埃尔先生一起来总督府接我们的另一个人,我打赌您永远也想不到会是谁…… 当他从达尼埃尔先生身后闪出来,站在我面前微笑地看着我时,我差点失掉了淑女的风范而惊呼了出来——居然是“巴杜兹”家的伍昂男爵先生! “米特”号比之前的“圣德培”号要小很多,所以我和夏洛蒂夫人以及琳达居住的舱室当然也小了许多。可是能够离开托尔图加那个据说以前曾是海盗们啸聚出没的地方,能够去据说是法兰西王国在西印度这边最漂亮的首府法兰西堡见到我的父亲,我已经觉得够幸运了。 伍昂男爵这次是受他那位总督父亲“古恩吉”子爵之命,去蝴蝶岛属于他们巴杜兹家族的几个种植园处理一些私人事务。 我记得在巴黎的那些舞会上,您私下里屡次都对这位风度翩翩的伍昂男爵赞赏有加。而我也认为他的确配得上您的那些赞美之词。在整个旅程中,伍昂先生都展现出了一位巴黎世家子弟应有的高贵品格。亲爱的伊娜,您真的无法想像,在这样一个如同海角天涯般的蛮荒之域,在这段枯燥得令人窒息的寂寞又漫长的旅程中,有一位谙熟巴黎上流社会所有风尚礼仪的绅士,用他风趣博学的谈吐和殷勤周到的照料陪伴着您,会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可接下来,猝不及防地就发生了那件令我至今还会从深夜的恶梦中惊醒的事情…… 旅程进入12月之后,伍昂先生指着远处的那些小岛告诉我们,这些东北信风带内的小岛,因为位处于加勒比海东北边缘,比南部的向风群岛受信风影响要小一些,所以被称为“背风群岛”。其中比较大的岛屿有维尔京群岛、圣尤斯特歇斯、蒙塞拉特、圣基茨—尼维斯、蝴蝶岛、安提瓜、圣马丁、安圭拉和萨巴岛等等。而我父亲所在的马提尼克则位处于“向风群岛”。 伍昂先生真的非常博学多闻,这一路上,多亏他给我们讲了好多关于西印度群岛的地理风俗、历史典故、和奇闻异事,这使得我们原本注定会是单调而枯燥的旅途显得生动了很多。 24号那天大半的航程里,一切都还是风平浪静的,一如这个日子一样安详。 下午,米特号在伍昂男爵的命令下驶近了萨巴岛,人们纷纷离开狭小且令人气闷的船舱来到前甲板上,吹着海风,观赏远处悬崖上矗立着的古代印第安建筑的废墟。 当米特号刚刚转过萨巴岛的西南端,忽然从侧前方一处隐密的岬湾里驶出一条船头尖尖速度很快,比米特号要小许多的船,正斜对着我们鼓浪而来。船上的旅客们看到那条船的桅杆上同样飘扬着法兰西国旗,很多人都快乐地呼喊着朝它挥手致意。要知道,在这远离法国远离欧洲的茫茫大洋上看到自己同胞的船只时,总会令人有种激动和亲切的感觉。 可激动和快乐没能持续多久,船长就匆匆走来,告诉了大家一条可怕的信息!他觉得那条船不对劲。根据他的判断,那极有可能是一条海盗船! 似乎是为了验证这位经验丰富的船长的判断,果然,那条航速明显快于我们的船只越迫越近,桅杆最高处忽然换上了黑色的旗子……同时警告的炮声也响了起来! 甲板上瞬间大乱!男人们赶快弯下腰,呼喊着拽起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飞快地往拥挤成一团的舱门那里奔跑。有几个孩子大声嚎哭了起来,还有两个女人在慌乱的奔跑中踩到了自己宽大的裙边,惊叫着狼狈万状地摔倒在舱门口…… 我感觉心跳忽然快得透不过气来!我也想站起来躲回船舱里去,可脚是软的!而且我也怕像那两个女人那样丢脸。夏洛蒂夫人的脸色惨白!斗蓬边缘在明显地抖着,她赶快站起身来紧搂着我的肩膀,让我能够倚靠一下。我们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伍昂男爵。 男爵先生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却表现出了一位贵族的镇定与勇敢!他既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逃跑,仍然保持着稳稳当当的坐姿。他甚至还镇定地继续用三根手指捏着香槟杯,不停地摇晃着杯中的酒液。只是比之前摇晃的幅度大了些,频率快了些,所以酒液会不时洒出来些而已。他正侧过脸去望着海盗船的方向,从他这一动不动的半边脸看去,那半张的嘴和瞪大的眼睛,应该是在对那些可恶的海盗发出无声的呐喊吧?真的,他此刻苍白的肤色和坚毅的造型显得非常非常的贵族。 接下去,又是“轰”地一声回荡在海岸线上山峦间的沉闷炮声!然后伍昂男爵忽然小声地用抖音叫了出来“天主啊!” 接着就是“啪啦”一声,他捏着的香槟杯掉在甲板上摔得粉碎!他脸色苍白神情茫然地站了起来,身体僵硬动作怪异但很迅速地朝舱门跑去…… 跑出去三四步,他似乎是意识到了我们两个女人的存在,就边跑边扭头朝我们焦急地招手,示意我们也赶快往船舱里跑。于是我哆哆嗦嗦地勉强站起身来,这时我才发现,琳达也许是被刚才的炮声吓坏了,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我焦急地喊着它四下张望,却被夏洛蒂夫人连搀再拽地拖着也朝舱门跑去。 在一阵混乱过后,终于逃回了我们的船舱,又是一阵忙乱过后,我们三人总算齐心合力把那张很重的写字桌推过来顶在门口。我十指交叉合拢,和夏洛蒂夫人一起站在船舱最里面的床头发抖。伍昂男爵额头上全是汗水,目光呆滞地大声呼喝着他的随从…… 夏洛蒂夫人朝他身后指了指,他这才意识到,男仆就算能够找来,也已被关在门外了。他拔了两下抽出佩剑,脸色苍白身体瘫软地靠着那张橡木桌,用嘶哑的抖音对我们说:“你们放心吧!海盗的船追不上我们……” 然后就听到又一阵恐怖的巨大炮声,片刻之后,从我们头顶的舱板传来重物砸落的轰隆声。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带着哭腔惊慌地大喊:“主桅被打断了!这下跑不掉啦……完了!” 男爵的脸色更白了,但他还是坚定地说:“你们放心吧!海盗是来求财的,不会伤害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哭喊:“海盗们亮出血旗啦!这下决不会再留任何活口啦……完了!” 伍昂男爵的脸现在白得近乎透明了,但他还在失神地低声喃喃:“你们放心吧……完了……” 这时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十指交叉两眼仰望,开始和夏洛蒂夫人一起虔诚地向万能的上主祈祷。 我能感觉到我们的船完全停下了,接着外面的喧哗喊叫声更乱更响了!我听到呼喝怒骂和打斗的声音,还有女人和孩子们的哭叫声。紧接着,只听见几声“啪啪”的枪响和一些粗鲁不堪的脏话之后,女人和孩子们的哭叫声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些男人咒骂殴打的声音和一片哀告声惨叫声…… 一片杂乱的脚步声朝我们的船舱走来,伴随着几个男人的喝问踢打声,还有劳埃德船长的求告声…… “船长阁下,我们真的只是出于害怕才没有及时停船,并非有胆量对抗和冒犯您……” “闭嘴!”“啪啪!” “这间贵宾舱里是啥人?”接着就听到有人用力地踹我们的船舱门。 “船长阁下,我求您千万不要伤害里面的人,他们都是……都是大人物……” “噢?有点意思!拉克,用斧子把门劈开,让咱见识见识大人物的风采吧。” “吼吼吼……好嘞!头儿!” “梆梆梆梆……喀嚓!”黑橡木的门板上忽然透进一片灯光,门板被斧子劈开了!并且很快就被劈开了个更大的洞。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像可怕的海蛇一样的眼神,就透过他那双黑眼圈从那个破洞里刺了进来…… “小子,给你三个数把桌子搬开。三……”随着这个沙哑难听的声 (本章未完,请翻页) 音一起伸进来的是一根枪管。 “二……” 亲爱的伊娜,你真的无法想像,看起来纤瘦的伍昂居然是个大力士!刚才我们三人合力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推到门口的桌子,他居然独力在两秒钟之内就给推到旁边去了!紧接着,门就被重重地踢开了…… 接下去……请原谅,亲爱的伊娜,我承认我的确没有我自己以为的那样勇敢。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的思维像是冰冻了一样,不能自由地思考了。我只是被动地在脑海中留下了一些混乱无序的画面和声音的碎片…… 碎片之一: “噢?还真是大人物哪?你内老爸我知道,据说虽然没啥本事,可他是出了名的贪!这么说,俺们今天还真捡到宝了啦?嘎嘎嘎嘎!” “好吧,既然今天幸会了一位总督的少爷和另一位总督的千金,那俺就破个例吧。我现在心情不错,不想杀人了。船上总共六十二条命,那六十条,每条命50英镑……也就是你们的200埃居。你们两位总督家的孩子,每条命怎么也得值个十倍的价儿吧?就每人500镑吧。那么一共是……嗯……四千镑或一万六千埃居。打发你的仆人给你老爸送信,然后我们去个安静的好地方耐心等着数金币喽。嘎嘎嘎……” 碎片之二: “啥?从俺亮出红旗开始,就没打算给你们这条船再留个喘气的!可你居然连每人50镑的赎命费都不想出?那些人命与你们家钱包无关是不?好啊,那我就当着你们的面把全船人一个个地宰掉好啦!至于你和这位小姐呢,每人的赎命费当然也不是之前我说的500镑了,每人2000镑吧,加一起还是4000镑嘛。嗬嗬……这回你总该满意了吧少爷?” 碎片之三: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少爷羔子!少一个子儿就让你老爹把你的碎肉和骨头捡回去哭吧!拉克,把这二货也带到大舱室去和那些人一起捆起来!你们可得给我盯紧喽,这可是一只能卖两千镑的猪崽子呢。现在,把这位夫人也带出去,我想单独和这位小姐深度交流切磋一下关于上流社会和下流社会的礼仪问题……你们这帮憋得眼珠子通红的家伙,也都去大舱室和那些小姐夫人们联欢一下吧。顺便用上你们那些有趣的狠招,给俺拷问出所有人的钱都藏哪儿啦。嘻嘻……” 碎片之四: “不不不,尊贵的小姐,我想要的东西,就不必麻烦您的总督老爸了,此刻您身上就有哇……嘻嘻嘻……” 碎片之五: 琳达不知从哪儿又跑了回来,它闪电一般撞开虚掩的舱门蹿了进来,从胸腔里发出了我从未听过的愤怒的吼叫声!一口咬住了那个魔鬼的左脚踝…… 那胖壮魔鬼帽子上的大极乐鸟尾羽乱颤,他高举着一把很宽很重的大剑,一瘸一拐地满船舱追砍着琳达!船舱内的玻璃器具都被扫到地板上摔成碎片,到处是乱飞的天鹅绒和碎布片,还有被砍得飞溅起的木屑!琳达却机警地蹿出了舱门…… 碎片之六: 胖魔鬼没有追上琳达,他狰狞地咧开丑陋的嘴唇露出残缺的褐色牙齿咒骂着,用脚重重地把房门踢得重新关上!转过身来嘿嘿笑着,一瘸一拐地朝我走来…… 我感觉自己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只是死死地握紧双手在心中向天主祈祷:“主啊,求您现在就让我不失尊严地死去吧!” 碎片之七: 外面忽然又传来一阵混乱的喝骂打斗之声,甚至还有琳达的狂吠声……也许是魔鬼的同伙在折磨拷打船上的人吧?可怜的琳达,在这条飘荡在汪洋之中的船上,它的命运也会和我一样,我们都无处可逃! 脏魔鬼皱着眉扭头咒骂了几句脏话,又转过来继续带着那种令人汗毛直竖的笑容朝我一步步走近…… 碎片之八: 船舱里那盏昏黄的油灯也被打翻了,只能透过被撞开的房门外照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脏魔鬼的一只手还举在空中伸向我,另一只手握着一支火枪从下往上顶在“那个人”的下巴上。他的裤腿又被嘶吼的琳达死死咬住!在他的咽喉上横着一把样子很奇怪的小刀的刀锋! 这种诡异的僵持一直到另一群人快步走进来才告打破…… 碎片之九: “法国%#*&@……?” “那个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用英语夹杂着别的什么语言,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我完全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就那样一直僵硬地保持着祈祷的姿势。船舱里的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隐约记得他似乎有一头乌黑及肩的长发,和一双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我想我永世都忘不掉那双眼睛了…… 我看到夏洛蒂夫人哭着跑进来抱住我,可我仍然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我的样子一定非常吓人,因为那个人叹了口气,忽然用很蹩脚的法语说了句:“不会有事了小姐,这是平安之夜……”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过身走了。片刻之后,那个略显瘦削的高大身影就消失在了舱门口。而我呢?虽然在心里急得要命,但从头至尾甚至都没能说出一句“谢谢”…… 这之后的好多天里我都神思恍惚,躲在船舱里不敢出门。幸好有夏洛蒂夫人和琳达的陪伴,我才终于度过那些艰难的日夜。 我记得我们似乎费了好大劲重新弄好了桅和帆,使船只得以继续航行。 我记得劳埃德船长来向我请安时,被伍昂男爵狠狠地羞辱斥骂。当他试图辩解时,伍昂先生指着他的鼻子训斥:“做为一位贵族,我当然享有自由表达意愿的权力!可做为一个船长,最终却是你做出了愚蠢而错误决定!使我们经历了生命危险并且蒙羞受辱!” 后来我听夏洛蒂夫人悄悄告诉我,“伍昂?巴杜兹”男爵和船长私下和解了。条件是,劳埃德船长发誓绝不把伍昂先生命令米特号改变航线的事情说出去,只说是船长自己的命令。而伍昂先生也承诺不再追究此事。 可我现在已经懒得再理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亲爱的伊娜,我也衷心地奉劝你一句,我们在巴黎的社交场上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未必是他真实的面目。当一种突如其来的外力把一切平衡打破和改变的时候,你也许会发现,在他们华丽的金装之下,会露出很多令你无法直视的东西来…… 这之后的好多天里,我一直在反复做着一个关于眼睛的恶梦!在那些混乱不清的梦里,总是纷**织地出现好多双眼睛……夏洛蒂夫人焦急的眼睛;劳埃德船长无奈的眼睛;琳达愤怒的眼睛;伍昂先生恐惧的眼睛;那个胖魔鬼海蛇一样的眼睛…… 每次只有到了恶梦的最后,当那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睛再次出现时,我狂跳的心急促的呼吸和焦虑的情绪才会慢慢安静下来。而一直到耳边再次出现那句“不会有事了小姐,这是平安之夜……”后,我才能安然地沉沉睡去。 此刻,在美丽安详的马提尼克岛,在高大气派的巴洛克风格的总督府,静静*在这间轩敞明亮的卧室里。偶尔抬一下头,看看窗台上的这盆蓝色勿忘我,和一直高过总督府尖顶的那株蓝花楹树粗大的枝杈和繁密的叶子,听枝桠间几只绿背歌雀的叽喳不休,和楼下小广场传来的孩童们的嬉闹欢笑声……静静地给您写信的时候,我的心已稍稍安稳了下来。 我觉得我在恢复中,或者说我希望,那些黑色的恶梦已在渐渐远离我了吧。您是了解我的,我要的从来都不多,我只希望静静地在那种淡蓝色的安宁中,时光悠然,岁月静好…… 亲爱的伊娜,坐在这里整整一个下午,用于整理,补充,续写,并且重新誊抄这封信,已使我力不能支了。您知道我的身体一向都不是太好,并且从那次经历之后,我觉得似乎更差了些。所以虽然还有好多话想与您倾诉,但身体实在是无力支撑,我想我应该去床上歇息一下了。 那么,这封信就到这里吧。请代转致意,祝侯爵夫人和侯爵先生一切安好。愿上帝保佑我的伊娜永远美丽快乐和幸福。热切地期待您的回信。 您忠实的朋友——温妮?德?梅蒙 1715年1月26日于马提尼克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码头男孩 “公爵夫人号”水手舱地当央挤得密密麻麻地蹲着27个人,每个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惊恐不安的狼狈相,正是那条斯卢普纵帆船上的海盗们。他们之前面对弱者时有多残暴嚣张,此刻面对强者时就有多怯懦恓惶。 在他们周围或站或坐的几十个人呢?脸上也都没什么胜利者的表情。而是很怪异地集体沉默着…… 审问的结果让伍兹?罗杰斯船长无比尴尬异常恼怒——这帮荷兰人为主的海盗根本就不曾冒犯过他父亲! 所以他现在就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问题了——怎么处理这些海盗?人家打劫的既不是你大不列颠王国的船只,也不是你同盟国的船只。人家这帮荷兰海盗在理论上反倒与你们是盟友关系。而且人家劫掠的是两国共同的敌对国——法国的船只。 罗杰斯船长的左脸幸亏在几年前就被灼热的弹片毁过容,否则现在指不定是个啥表情。他狠狠地盯了低头不再吭气的约翰一眼,又深深地盯着目光有点躲闪荣兵看了一会儿,扭过脸来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拉皮德奥船长,您也听到了,这是个误会。我受到了不实消息的误导,在此向您致歉,并请求得到您的原谅。” “啥?!”那个又胖又壮的海盗头子瞪起眼睛,身子像安了弹簧似的“噌”地跳起来就嚷嚷:“把俺的人打成这样居然只是个误会?居然还想道个歉拉倒?” 他的话顿时就把“公爵夫人号”上的人全都激怒了!船舱里立时响起了一片叮啷咣啷的拔刀声和呜嗷喊叫的喝斥声。水手长汤玛斯用刀尖指着他喝问:“咋着?身上哪个部位不服?” 拉皮德奥瞬间就蹲下了,就像他刚才从来就没站起来嚷嚷过一样。 荣兵摇摇头。这世上,无论古今中外,总会有这种臭不要脸的贱人。他们前一刻还在可怜巴巴地向你讨饶,后一刻发现了你的软善,立马翻脸秒变鬣狗!能从你身上撕下块肉最好,万一未遂,最多再蹲下去装可怜呗,反正也不搭啥。 可罗杰斯船长喝止了他的手水长:“汤玛斯!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我已经说过了,这只是个误会。” 那个拉皮德奥眼珠转了转,换了副惫懒的无赖相,皮笑肉不笑地又开口了:“船长,刚才俺们都听到了,这不是您的错儿。是那个爱撒谎的东方人欺骗了您,对吧?那俺们现在能走了不?” “可以……” “不行!”荣兵忽然喊了一声。 “噢?”罗杰斯射向荣兵的目光里,除了之前惯有的冷漠轻蔑之外,还带着滋滋冒烟的导火索…… “这是一群凶徒!这个达斯之前就在圣马丁岛残杀过一个无辜的老人!他们刚才劫船时还亮出血旗想要屠船!约翰,米特号的船长是不是亲口告诉你,这个达斯还吩咐他这些手下去**船上的女人?而且我冲进船舱的时候,亲眼看到这个人正要去对一位小姐无礼!” “说完了吗罗宾先生?那我说几句吧。第一:鉴于您教约翰撒谎欺骗我的原因,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您这些话的真伪。第二:在他们对米特号的劫掠中,至少我没看到有杀人以及侮辱妇女的行为发生。第三:即便这些先生们此前真有过类似行为,那我们既不是海事法院,也不是受害者的祖国同胞,当然无权干涉!” 伍兹?罗杰斯对荣兵说完这番话,又转头对那个海盗头子说:“拉皮德奥船长,我再次向您致歉。您和您的这些朋友们可以离开了。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不会是敌人。” “咋会呢船长大人?俺以后还要感谢您这次的厚待哪。”这个魔鬼达斯呲牙朝伍兹?罗杰斯一笑,回了句意蕴难明的话,起身就带着那群手下呼呼拉拉地走出了船舱。不过,每个人出门之前都扭过头来用阴狠的目光狞视着荣兵。 罗杰斯船长哼了一声,也起身走出了水手大舱。公爵夫人号的水手们也都没精打采地跟了出去。出门之前,他们中有好多人也扭头瞪了荣兵一眼。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卷入一场毫无必要的战斗,闹了半天,却是被人骗得白白忙活了一场。要问此刻他们心里最讨厌的,反正肯定不是“达斯?拉皮德奥”和他手下那些海盗们。 荣兵铁青着脸咬着牙低头站在那里发愣,两边太阳穴上的怒龙又在隐隐悸动……德克帮的几个人都围拢过来,有的轻轻推他一下,有的拍拍他肩膀。荣兵忽然抬起头来求助地看着老德克…… “大叔!真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们啊!” 老德克也拍拍他肩膀叹了口气:“罗宾,不放又怎样?把这些人都杀了?你能吗?你敢吗?送法院?送哪国的海事法院?怎么送?证据呢?何况这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事儿,这是罗杰斯先生的船。” “大叔!就这么放他们走,只要公爵夫人号一离开,他们绝对还会报复米特号上的人!想想那些无辜的妇女,想想那些可怜的孩子吧……大叔!” 看着荣兵焦急的眼神,老德克缓缓点了点头没吱声,耷拉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只能看见他腮边的咬肌在不停地鼓胀涌动着…… “大叔!” 老德克终于抬起头,摆摆手止住了荣兵:“别说了罗宾!要么别做,要么做彻底!这事儿咱们干吧!” 他扬声朝正低着头慢慢朝舱门走去的约翰喊了声:“罗杰斯先生……” 小话痨一愣,回头看着老德克。 “无论如何,求您再帮我们一次……” 在接舷的两条船中,海盗的斯卢普纵帆船个头要比“公爵夫人”矮了近一半。现在“公爵夫人号”上的几乎所有人都趴在船舷上,带着各种吃惊兴奋或不解的神情,探头朝下边海盗船的甲板上望去,那里现在着实热闹。 “猎食者号”上几乎所有的油灯蜡烛和火把全都点亮了,把整个前甲板照得一片通明。老德克梅里尔和约翰三人分三个位置站在高高的箱子和大木桶上,都是双手各持一长一短两支燧发枪,枪口对着甲板上重新蹲挤成一堆的二十七个海盗。 荣兵、螺丝、托尼、贝格、切里五个人正干着德克帮以前的老本行——码头搬运工的活儿。这五个败家子毫不犹豫地从“猎食者”甲板的火炮上拆下所有发火机,连同船舱里存放的四大桶火药,还有海盗们全部的武器——十几把宽刃水手斧、五支短柄战矛、三把像厨刀一样的“古力”(gully)大刀、两把海军佩剑、二十多把单刃的水手长短刀……一股脑地都从船舷边扔进了海里!甚至连几支粗大的“解索针”都没放过,那玩意儿是用来分开缠绕的双股细缆的。 但令所有人不解的是,荣兵拿着海盗船长达斯的那把宽刃重剑,似乎想了一下,又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达斯,咧嘴一笑,居然又把剑“当啷”一声扔回了船舱。真是个奇怪的举动。 经过这帮破坏分子一通忙活之后,一条凶猛危险的海盗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条无害的渔舟渡船。几个人干完活儿,擦着汗朝老德克比了个“ok”的手势。老德克站在大木箱上点点头,大声对蹲在甲板上的海盗们开口了…… “各位,我们为啥这么干,你们心里其实都跟明镜儿似的。我不晓得诸位以前干过多少残暴的事儿,但我知道你们曾在圣马丁附近以非常不人道的方式,折磨并残杀了我们一位年长和善又无辜的朋友。这次居然又对那条米特号亮出血旗!所以,你们都给我竖起狗耳朵听清了,我叫德克。睁开你们的狗眼仔细记住我的长相!我就是公爵夫人号的一个乘客。这事儿就是我干的,和公爵夫人号以及其他任何人无关!不服没关系,加勒比不过是个大澡盆子而已,来找我吧,老德克随时候教!” 大概是听出这些人不敢,或者没想把他们咋样,海盗们悬着的心又放下了。又是那个心黑嘴贱无底限的拉皮德奥狞视着老德克粗重地“哼”了一声!他这一带头,其他海盗也都不安分了,纷纷低声发出了各种表达不屑或不服的嗡嗡嗡…… 螺丝腿儿指着拉皮德奥大吼:“你!给我滚出来!”。 那个达斯?拉皮德奥非但没动,还蹲在那儿歪着脑袋支起眉棱骨挑衅似地盯着螺丝。螺丝大怒,拎着水手刀就冲了过去,而达斯?拉皮德奥几乎在瞬间就换成了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马上双手抱头低下脑袋。脸上表情切换速度之快堪比影帝!他挤在人堆里,嘴里又换上了那种惫懒的语调:“嘿嘿,何必呢?俺啥也没说啊?” 这副无赖相一时倒把螺丝给整没招儿了。可有人不吃这套,荣兵太懂这种人了,你不给他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他一转身还会冲你呲出獠牙。再说,就这么放过他,也实在咽不下这口已经足足憋了730天的闷气! 荣兵冲站在大木桶上的小梅子扬扬手:“帅哥,我数仨数,他再不出来,你给我一枪把这逼的脑瓜子打烂,能有几成把握?” 小梅子有点为难地摇摇头:“罗宾,这……实在太近了吧?要不,你干脆说要打烂左半边脑袋还是右半边吧……” 梅里尔的话还没说完,那个拉皮德奥已经猫着腰挤出人群,抱头蹲在螺丝面前了。 “让你嘴贱!让你嘴贱!我他妈让你嘴贱!”螺丝咬着牙朝他邋遢肮脏的身上哐哐哐踢了三脚。之前在公爵夫人号水手舱里时,这逼的那副嘴脸就够欠揍的了!现在他又玩那套臭不要逼脸的伎俩来挑战别人对他的宽容。 “你姿势不对呀罗斯。”荣兵摇摇头背着手走了过来。 “咋了?”螺丝不解。但他知道,德克帮没人比罗宾脑子里的那些阴招儿更多更坏了,连满身都是黑暗历史的老德克都不行。 “人家是嘴贱,你踹他后背干啥?哪儿贱整哪儿呗,这叫专项治理。来,闪开,瞧我的。”螺丝依言退后几步,就看见荣兵背在后面的手里,是一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厚实的破橡木板。 “达斯乖!手放下,腿跪下,抬头挺胸伸脖子,爷赏你个速效减肥法。你要是拒绝呢?歪瑞好办,借你两年前的一句话——我就喜欢犟嘴的!我每数三秒就剁你一根手指头。你两只爪子一共够你展示半分钟的勇敢。之后咱们再从脚趾头开始……” 达斯的一对贼眼珠子几里骨碌地一通乱转,瞥见荣兵左手反握的那把奇怪的刀子之后,喉头瞬间一紧,身体哆嗦了一下!那把刀锋森寒得让人汗毛直竖的感觉,倏地又钻进了他心里……他不由自主地就按荣兵的吩咐,膝盖一软,肥壮的身子就跪了下去,挺胸抬头还把脖子伸直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 “对对,就是这个姿势……”“啪!” “嗷……!!!” 达斯的嘴巴被这个东方人从身后抡起的一块厚橡木板狠狠地猛抽了一下!他本能地痛嚎一声,马上低头用双手捂住了嘴。 “三,二……”荣兵边数边扬起了左手的疯狗刀。 想起了这个东方人刚才说的话……三秒剁一个手指头!达斯马上又放下手抬起头伸直了脖子…… “啪!啪!啪!啪!啪!啪……” “嗷嗷里个嗷嗷内个内个嗷嗷嗷嗷哇啊……!!!” 两条船上的七十几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荣兵抡起那块厚实的橡木板,没完没了地朝海盗船长那张贱嘴上猛抽! 和着血的粘液,碎掉的烂牙,不停地从他那张血乎乎的黑洞里飞溅出来。从达斯?拉皮德奥胸腔深处嘶吼出来的含混不清的哀嚎声,听起来倒像某种奇异的笑声和歌声一样绵绵不绝…… 贝格拉了拉小托尼的衣服,抖音说:“太狠了!罗宾也太狠了!以前可真没看出来。” 小托尼扭过脸奇怪地白了贝格一眼:“看不出来?你说的是在鲨堡的时候吧?听说那时候你还敢往他脸上泚尿哪。嘎嘎……是不有这事儿?那你忘了他在库莱布拉岛上用大石头砸厄格汶的事儿啦?卧瓷奥啊……连砸了九下呀!活活给砸成一摊稀烂的火龙果……我到现在想起来还……呕!” 贝格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了。 “啪!啪!啪……”荣兵太阳穴上的两条怒龙在狰狞地蹿动,每次右胳膊都是高高扬起抡圆了,朝着拉皮德奥的嘴上往死里抽! 在他脑际的天空中,又飞起了那只刚刚从别的海鸟嘴里夺走了一条肥大的鱼,正得意洋洋地腾空飞远的军舰鸟…… 在他耳边又出现了其实他从未亲耳听过,却又真实无比的,老热雷米那几声能穿透恶梦的惨嚎…… 他痛恨这个时代!就这种明目张胆地残害良善欺凌无辜的人渣,居然能滋润快活地在这片海域里悠游。即便现在他被抓了犯罪现行也没人能审判他,更没人能让他偿命! 他又热爱这个时代!如果在自己曾经的那个时代里,就算一只人形畜牲已经坏到了这个达斯的n次方,那也轮不到他荣兵来亲手实施这么痛快淋漓的惩罚! “差不多了,罗宾。”老德克开口了。 “别急,我看一下啊……”荣兵停住抽打,刀交右手,伸出左手捏着拉皮德奥血葫芦一样的下巴,往那个暗红色的黑洞里仔细看了看…… “还剩三颗,稍等一下啊。我这减肥疗法,得一颗牙不剩效果才棒呢。” 一阵微风从凌晨的海面吹来,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 “啪!啪!啪!啪……” 随着地上又多了三颗焦黄发黑残缺不全的烂牙,荣兵总算是停手了。两条船上这些吃瓜群众们都是长年在加勒比这种环境险恶的海域里混的,都算得上见多识广了,或许比这更残酷几倍的事儿也常见。可今天这场景看着还是挺新颖刺激的! 拉皮德奥从头到尾就那么跪在甲板上,还得挺直身子伸长脖子仰着脸让人抽。此时在他身上别说丁点也看不出残杀老热雷米时的凶暴,他甚至都不敢与这个东方人对视。因为东方人说了——瞅一眼,挖一只眼! 所有人刚松了口气,没想到荣兵扔掉沾满了血的破橡木板,又伸手薅住了拉皮德奥又脏又长的头发,用力一拽!把他脑袋拉了过来。右手正握疯狗刀,就朝他右边头上开始招呼……拉皮德奥发出不是人声的惊恐又含糊的嘶叫声,但片刻后他就不敢出声也不敢动了。他感觉到东方人没用刀扎他割他,他现在惟恐惊得东方人手一哆嗦,那把锋利得吓人的刀可就真…… 围观的人群也发出轻微的惊呼声!除了德克帮的人谁也想不到,这个东方人居然在给拉皮德奥剃头刮胡子?没多大一会儿,加勒比第二只崭新的“阴阳脸半毛人”诞生了…… “达斯,我这款特效减肥套餐刚开始投放加勒比市场,你算中头彩了,恭喜啊。以后啥也嚼不了,只能喝点稀的了,据我初步估计,很快你就会减掉这身恼人的肥肉,从而拥有苗条健硕的傲人身材。加油!我看好你噢!” “唔……唔……”达斯被打成这逼样儿了,居然还知道讨好地连连点头,不过话肯定是说不出来了。 “另外,这个歪瑞耐撕的发型,是减肥套餐附带的赠品。含义呢,就是为了告诉所有像你这种逼人,别以为你照镜子的时候只看着装修过的右半边脸还以为自己多干净呢,再瞅瞅你的左半边脸,别忘了你过去是个又脏又臭的怂末鸡脖玩意儿!不懂?呵呵,自个慢慢琢磨去!爷懒得给贱种扫盲。” “罗宾这手艺也没啥进步啊?”螺丝感慨道。 “啥好理发师两年剃一个头也练不出手艺呀?我觉得其实还行。”小托尼没有苟同。 1714年的平安夜,就在这么一种很不一样的气氛中过去了。天色微明,风开始渐渐大了起来。远处的斯卢普纵帆船越行越快。当它已经在5链(约900米)之外的时候,忽然在它的桅杆上部有两面红旗在动…… 靠在船栏上的荣兵指着海盗船问:“这组旗语啥意思?骂咱们呢吧?” 切里点点头:“嗯,是。” “说的啥?” “统统去死吧……” 荣兵知道,人家这是跑到火炮射程之外才开骂的。其实就算射程之内又怎样?这是罗杰斯的船,还能让你开炮吗? 稀里糊涂地来到了加勒比,已经两年半了,荣兵一直是处在茫然的简单生存状态之中。既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生命中的三种时态——过去、现在、未来,这些是决定人们的行为和选择的全部因素。“过去”塑造了“现在”的你。而“现在”又决定着“未来”的你。 可这三种时态对如今的荣兵统统都失效了。在这片时空里,他是一片无根的飘萍。这里根本就没有他的“过去”。而他的“未来”呢?又在遥远的三百年之后。所以,他的“现在”,就是一种怪异又糊涂的存在。 可刚刚过去的这个平安之夜,却把一丝模糊的光亮隐约投射在了荣兵的心里,随着曙色的渐渐到来而愈发清晰…… 一霎不眨地盯着那条在黎明的光线中已经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斯卢普纵帆船,荣兵忽然说:“大叔,兄弟们,我现在非常想有条船!非常非常想有条属于咱们自己的船!” 面色有点阴郁的约翰跳上小船,一直把德克帮七人送到了查尔斯敦港的栈桥上。和德克帮的人挨个握了握手,最后走到了荣兵面前…… 小话痨还是像上次在维尔比甘小岛上分别时一样,一句话也没说。朝荣兵伸出双臂,两人来了个拥抱。又和每个人点了点头,跳回小船上。两个水手四桨翻飞,奋力朝远处锚地的“公爵夫人号”划去。 当公爵夫人号上锚组的水手们开始唱着号子用力推动起绞盘棒的时候,水手长汤玛斯就听到两位罗杰斯先生声音很大地吵了起来…… 伍兹:“离我远点儿!我现在不想理一个竟敢拿我们那位可敬的父亲无瑕的名讳,来说谎欺骗自己哥哥的人!” 约翰:“那巧了我现在也不想再与一个冷血之人说话!” 伍兹:“我冷血?是我攻击了那条弗鲁特商船吗?它上面法国人的命运与我何干?他们是法国人!约翰,是我们敌对国家的人!或许他们被海盗攻击就是上帝的旨意呢?” 约翰:“仁慈的上帝绝不会有这样荒谬又冷血的旨意!凡是说这种话的人都是在用他们自己的冷血与荒谬故意歪曲和侮辱上帝对人类的慈爱!那些人不是士兵!不是罪犯!他们只是一群商人、平民、妇女和孩子!伍兹,我完全同意罗宾的话,我们因一个谎言而救下了整整一船人宝贵的生命,这才是仁慈的上帝真正的旨意!” 伍兹:“……好吧我承认,第一次,我居然没辩论过你。但我希望以后无论观点对错,不必借助那个罗宾,你也能有着类似的思考和语言,我是真诚的,约翰。” 约翰:“哥,咱们……别再贩奴了,咱们另找别的生财之道,好吗?” 伍兹:“哈!看来你们整天嘀嘀咕咕地聊个没完,那个讨厌的东方人可没少给你灌输奇怪的思维啊。” 约翰:“他的思维一点不奇怪,哥,我现在才明白,我们以同是上帝创造的同类为奴、为畜、为工具,这才是真正奇怪的思维……不!这才是毫无人性的思维!” 伍兹:“闭嘴约翰!你不觉得你说出这样的话连我们那位可敬的父亲都侮辱了吗?贩奴是我们罗杰斯家族赖以生存的最重要的方式!并且这是万能的上帝赋予我们的权力!” 约翰:“可……” 伍兹:“闭嘴!!!” 约翰:“……” 尼维斯岛也是英国人的地盘。它与临近的圣基茨岛只有“扔一块石头的距离”。从地图上看,这俩岛合在一起就跟个惊叹号似的!圣基茨是上面那一竖,尼维斯是下面那个点。 查尔斯敦已经被英国经营多年了,所以岛虽是小岛,但这个小城还挺有模有样的。起码有着高大完整的城墙和要塞;规划整齐的鹅卵石街道;砖石结构的成片民居;和尖肋拱顶花窗玻璃,规模还算宏伟的哥特式风格的总督府。 在城里的“索顿酒店”住下之后,德克帮就在二楼房间里制定了计划。他们要找的三个人,主营业务为诈骗,附带的业务范围涵盖了坑、蒙、拐、讹、偷、抢、以及碰瓷耍流氓等各项技术输出。三个人中德克帮要找的那个人叫“皮安兹”,重要的形貌特征也已经从傻瓜总督处得知了。 老德克以酒店掌柜帮着画的查尔斯敦城草图,大致划分了三个区域。德克帮七人分为三组,每组负责一个区域的调查走访。下午三点多钟,大家在楼下的饭馆里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匆匆出门,分头去自己负责的区域干活儿去了。 小城不大,荣兵带着贝格在东南区没走多久,就看到码头管理所门口的石头台阶上坐着一大帮吵吵闹闹的孩子。荣兵认出这是一帮“小短腿儿”,他招了一下手,立刻有两个不丁点大的孩子飞跑过来。 荣兵跟这俩孩子形容了要找的人之后,那个最小的孩子扭过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头去,冲坐在那边台阶上正晃悠着腿儿抽烟的一个最大的孩子喊:“雷特欧,这位先生是要找的人你知道吗?” 那个十二三岁模样,一头蓬乱的金色卷发满脸雀斑的孩子立马扔掉烟头跳下台阶,飞也似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听了荣兵的描述之后,小雷特欧褐色的眼珠警觉地飞快转了转:“先生,您是治安官的探员吗?” “怎么可能呢?你见过有东方人当军人或者秘探的吗?” 荣兵知道,这些小短腿儿们也都自认是江湖中人。所以通常他们是不会把罪犯、走私贩子、私掠船主或海盗船长们的信息透露给法院警探或军人的。一旦哪个小短腿儿那么做了,那就等于破坏了大家默认遵守的江湖规矩和道义。指不定哪天,就会在某条幽深的小巷子里看到他的尸体了。 “噢,那倒可以考虑。嗯……给我两镑吧。” “你穷疯啦?!”荣兵顿时火冒三丈!“你看我是东方人,就以为我刚来加勒比是不??” 荣兵知道,通常小短腿儿们接受委托跑临近的港口传递个消息,去掉船费也就能得个一先令而已。如果只是这样打听点事儿,少的给个三五便士,大方的给个十便士八便士也就到头儿了。这熊孩子,一张嘴居然就两英镑?! “先生,我要是您,对不懂的事儿就不会乱说话!给个几便士那是问那种‘帕莎船长乐园’或者‘索顿旅馆’怎么走的事儿。像这种只有我雷特欧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你就得付两镑才公平!” “哎呀?你个小刺儿头还来劲了?做梦呢吧你?万一你说的是假的呢?万一你瞎编个消息唬弄我呢?要都像你这样儿,那挣钱也太么容易了吧?” “先生!我们码头男孩儿也是有尊严的!受到您这样的羞辱,这消息现在就算你肯给二十镑我也绝不会告诉你了!” 雷特欧气鼓鼓地说完,很拽地一转身劲儿劲儿地就朝码头管理所那边走了回去。 荣兵其实刚才就是话赶话顶出火来了,他也知道,这些“码头男孩”们是绝不会为几个钱就撒谎骗人的。如果真有人敢那么干,那结局恐怕不会比之前说的小巷子里的尸体好看哪儿去。 “朋友请留步!兄弟……少侠……帅哥……美男子……”雷特欧总算是站住了,回过头来仍是气鼓鼓地斜眼瞥着荣兵…… “真正买你消息的是一个大叔我就一跑腿的你跟我治啥气啊我中午没睡好脑瓜子迷糊着呢下午吃饭时大蒜吃多了口气不好你别见怪对不起啊贝格你先陪这位帅哥美男子聊会儿我马上就去叫大叔来和你谈……” 荣兵抄袭了一下小话痨的绝技,然后不等这孩子反应过来,给贝格使了个眼色,转身就朝索顿酒店跑去。 老德克果然没在酒店,荣兵赶快出了门就往小城东北角那边跑。那边是老德克带着切里和小梅子要查访的区域。 刚跑过小镇中央那个小广场,拐进一条略窄的斜街,忽然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背影。彼此之间朝夕相处太久了,不用转身,仅凭身量衣服和走路姿势就绝不会看错,是小托尼。 “嗯?小托尼应该是和螺丝查访西边那片吧?咋跑这儿来了?螺丝呢?还有,这小子咋鬼鬼祟祟哒?他……这是想去偷东西的姿势??” 荣兵赶快侧身隐在旁边一个小院铁栅栏门边的墙垛后面,探出头去偷瞧…… 小托尼警觉地四下张望了一圈,一闪身,就进了一个院子…… 荣兵赶快从隐身处走出来快步跟了过去,抬头就看到这个院子门楣上的字——“帕莎船长乐园”。在更里面一点的拱门上方两边的石雕裸女,乍看上去像是宗教题材,仔细一看,却是实打实的内种题材。很明显了,这是间妓院! 之前一群小伙子在一块闲聊扯蛋的时候,话题也经常会下道,聊到女人什么的。可据荣兵观察,小托尼虽然是个“小lao江湖”,也总爱装出一副啥都明白的架式,但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来,他其实根本就是小处男一枚。这种事儿是瞒不了人的。 小托尼?鬼鬼祟祟地溜进妓院?他……他来这儿干啥呀?他……他哪来的钱?他……他又偷窃了?? 可荣兵现在没空想这些了,有更重要的急事在身,他得赶快找到老德克。那个叫雷特欧的孩子,没准儿真就掌握着唯一的重要线索呢。满怀疑虑地又看了一眼“帕莎船长乐园”,荣兵拔脚顺着这条斜街跑了下去。 除了小托尼之外,德克帮六个人都聚在码头管理所门前的石头台阶这里了。 “那天晚上我拉肚子拉得厉害!一直到下半夜了也没法睡,还得一趟趟地跑出来蹲在草丛里拉稀。当时我正蹲那儿犹豫是起来先回屋去,还是继续蹲一会儿呢,忽然有三个人从黑暗的街角走了过来,还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他们经过我面前的草丛时,我才知道原来就是那三个人。” “孩子,你怎么知道他们谁?” “大叔啊,他们之间一说话就露底了呗。那个又瘦又矮的人不停地责备那个叫奇约德的高个子中年人。说都因为他管不住自己的那急勃玩意儿,才连累大家被人追得把辛苦了好几个月才弄到的钱都跑丢了。那个奇约德嘿嘿笑着不当回事儿。另一个年轻人在旁边一声不出。” “你还听到他们说啥了?” “有,那个矮个子看来是他们之中的头儿。他说这次到了……蝴蝶岛之后,先沉下去潜一段日子收集当地富人的信息,然后大家下点力气争取干一票大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都干了啥事的?” “嘿嘿,大叔,在一年半前,这仨人在查尔斯敦这里可太有名啦。就光是我耳朵里听过的,这几个家伙就用假提货单骗了杂货店老板贝索丝价值20多镑的性病药水和驴肠套;扮成牧师给议员特鲁姆普家驱魔骗走了10几镑;把民兵上校布希的儿子揍了个半死捆起来扔进粪坑里;把车行老板马斯科的两辆马车偷出来撞大树上散架子了;好像听说还卖给几个外岛的商人和船长好几张藏宝图。但我知道他们这次出逃的原因,就是那个奇约德,在总督的老婆蹲在木材堆后面撒尿的时候,突然笑嘻嘻地跳出来!脱下裤子露出大蟒蛇冲着总督老婆的脸上抖了老半天……当时那个泼妇佩萝西的尖叫声差不多响彻了半个查尔斯墩!咯咯咯。” “噢?有这么多辉煌的业绩,在这么小个城里,就一直抓不着这仨人?” “不知道,反正一直没抓着。人们都说他们会隐身术,还会化妆易容啥的。但这次惹着的可是‘里昂希恩?贝格欧茨勒’总督的老婆呀!全城的军队和民兵自卫队都出动了,所以他们只能逃命了。他们当时是下水游到停在港口的那条商船……嗯……‘夏比安号’上的,那条商船第二天要启航去……蝴蝶岛的巴斯特尔。所以我才敢说,这秘密就只有我半夜拉稀给碰巧知道了,全城绝没第二个人知道!现在你还觉得这消息不值两英镑吗?” 这孩子说完,歪着头带着戏谑嘲弄的意味看着荣兵。 荣兵诚恳地点了点头:“兄弟,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说的没错,真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所以我认为绝对值两镑。梅里尔,给这位小兄弟两镑吧。我们还得谢谢你,雷特欧。” 梅里尔看看老德克,老德克也点点头。他就从腰间解下布条卷打开,拣出一枚一畿尼的金币,又数出四块一克朗银币,一起递到雷特欧的手里。 荣兵又拍拍小雷特欧的肩膀:“再次感谢了,哥们,以后再见面,哥一定请你抽烟喝酒烫……嗯……吃饭。” 小雷特欧开心地攥着钱,笑嘻嘻地也说了句:“那就谢啦。东方大朋友。” 德克帮的几人也纷纷对雷特欧点点头或道声谢,就转身朝索顿酒店走了回去。刚走出没有二十步,就听到后面有人跑了过来。大伙回头一看,还是那个叫雷特欧的小短腿儿,就站下来不解地望着他。 “内啥……这位东方大朋友刚开始嫌我要的钱多,还跟我吵了几句。我还以为他听了我的秘密之后,就不会再付钱了呢。但你们其实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雷特欧一边说一边摊开手心,把那枚一畿尼的金币挑出来递还给荣兵:“这个拿回去吧。确实没啥消息能值两英镑的。我刚开始看你是个东方人,是有点欺负你的小心思……嘿嘿。还有,刚才你们没付钱之前,我说的当然都是假的啦。嘻嘻……” “啊???” “嘿嘿,别急别急,这就告诉你们真的。那天是去年的2月25或者26号。当时那仨人是游泳上了一条巴肯丁三桅船‘海豚号’。那条船的航向是多米尼克岛的罗索。这次可都是真的啦,我‘雷特欧?莱格斯’从六岁起就在这里做码头男孩了,要是你们觉得受骗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再次分开之后,老德克边走边笑着问:“罗宾,知道厉害了吧?” 荣兵伸伸舌头:“知道了,长记性了。这帮小短腿儿!这记忆力,这口才,这心机……了不起!也惹不起!呵呵。” “罗宾,当人家面可别叫小短腿儿,那是蔑称。” “我哪敢啊?你问贝格,我一看不对,立马一口一个好朋友小兄弟少侠帅哥美男子,好一顿肉麻呀,这才挽救了咱们这条重要的线索啊!” “哈哈……咯咯咯……嘎嘎……” 三天后,德克帮搭上了一条去往多米尼克岛的双桅船。 傍晚时分,风渐渐大了起来,双桅船的航速也越来越快。荣兵和小托尼坐在后甲板上闲聊着。趁旁边没别人,他装作随意地问:“托尼,那天我们在码头管理所和雷特欧说话的时候,咋没见你呢?螺丝说他上了趟厕所出来,你就不见了。” “嗯?我啊……对……我渴了,想找个水井喝点水,结果回头找罗斯时就走错路了。” “噢,那你走哪儿去了?” “嗐!别提了,我也不认识路啊?就那么瞎走呗,一直走一直走……嗯,后来一直走到要塞炮台那里,就在那儿呆了一会儿随便看看。” “要塞有啥看的?就没去别处逛逛?” “没有。后来我看要塞也没啥意思,就问着路回索顿旅馆了。” “噢……” 六天的海上航行后,站在船舷边的荣兵就在夕阳的霞光里,又远远地看到了那个有着“海中香槟杯”、“沸腾湖”、和“老爸老妈瀑布”的多米尼克岛了。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缺德三人组(上) 1714年六七月份的时候,罗索城里忽然出现了一位来自奥地利的占星师。()据说此公是为了采风和度假,才来到了美丽的多米尼克岛上。 没过多久,城里的人们都开始私下里哄传,说这位占星师还是一位神通广大的魔法师。当这位身材瘦小却气度不凡的占星师在不经意间随便显露出了几手神乎其神的绝技——“人神对话”、“本命星盘能量采集”、“蓝焰魔法蜡烛”、“空盆召唤响尾蛇”时,每一项绝技都足以令人掩口惊怖,三观颠覆,脑筋变短,膝盖变软…… 接着,他在百般推托未遂之后,勉为其难地为城里几位上至贵族议员,下至普通士兵和政府文员进行了几次“卜卦占星”和“医药占星”,结果竟然是令人震惊的准确率百分之一百三!因为还有另外三成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但人家却知道的事儿。 一时间,整个罗索城轰动了!甚至整个多米尼克岛上的贵族、议员、军官、种植园主、大商人们纷纷趋之若鹜地拥到这位占星师租住的小楼外面,与他带来的那位叫托马斯的小修士盘交情套近乎,不惜奉上重金只求能得到占星师召见一次,聊上数语。以期能够从大师这里获得命运攸关的某些预测警示或启迪告诫。 可这些有钱人也太想当然了。人家大师是一位真正的高洁之士,无论奉上何等数额的金钱,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木有。更不会为钱去俯就任何显贵巨贾。反倒有时会主动拉着一位贫苦的洗衣大婶温言聊上好久,还主动为对方查看星运命格,并对以后的人生中该选择什么回避什么,给出了明晰中肯的建议。 于是,占星大师神奇的本领加上高洁的品格和率性的风范,使他声名的光芒和热度在罗索城甚至一度超过了热带六月的太阳。 从这时起,几乎每天都有城中的显贵巨富们或直率地表达或委婉地暗示,总之都想得到邀请大师来自己府上作客的殊荣。要不是总督大人去圣多明克岛交涉公务去了,恐怕他会第一个把这位占星师请到总督府作客吧。 结果幸运地拔得头筹的,是罗索城里学识第一、财产第一、助国慈善第一的士绅——“吕莫奥兹?乌戈威”男爵。 乌戈威男爵亲自去拜望了占星大师,并诚惶诚恐地提出想请大师屈尊到自己庄园里作客的请求。结果这次,幸运的乌戈威爵爷又占了个第一,即——罗索城第一位能够荣幸地邀请到大师入府作客的士绅名流。 当晚,在规模很大的城郊庄园主楼里,志得意满的乌戈威男爵携家人盛宴款待占星师,并于席间请大师为自己及家人做“卜卦占星”。大师从见面以来,就与男爵彼此钦敬相谈甚欢。显然对于学识渊博,能够随口就恰当地引用哲理名言的男爵非常欣赏,所以很爽快地给了男爵别人重金都难求的面子。 出于女士优先原则,大师先请爵爷的太太坐于近前,自己也庄重地凝神端坐,开始为“冉妮丹?乌戈威”男爵夫人察测星运命格…… 不过片时,大师微眯的双眼陡然睁大脸色突变!吃惊地盯着乌戈威夫人仔细看了半天,似乎有些紧张和狐疑地扭头又看了看男爵。只是,他犹豫着沉吟良久,似乎有什么问题令他难以启齿或是不确定。所以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接着大师又望向男爵的女儿“贝内格拉娜”小姐,谁知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铁青!忽地起身,一言不发快步朝客厅大门疾走而去! 乌戈威当时只觉得身子骨一软脑瓜子一晕,立马就瘫靠在沙发上……血压蹦着高地噌噌往上猛蹿!他此时虽已头晕目眩,但心下可全明白了——坏了!完了!一定是大师看出自己的家人会有什么极度恐怖不祥之事啦! 蓦地,乌戈威用破了音的嗓子嚎叫着让管家赶紧关门放狗!万万不能让大师离开!同时自己从沙发上挣扎起来,连滚带爬地猛扑过去抱住了大师的双腿,带着哭腔哀告:“大师,您到底看到什么啦?看在天主的份上求您告诉我吧!我……我……我会勇敢面对哒!因为我们都应该记得培根曾说过——幸运最能发现罪恶;而厄运最易发现美德啊大师!” 占星师摇首良久复又仰天长叹,无言地潸然泪下…… 乌戈威男爵现在心下已经不只是惊慌而是近乎于崩溃了!他死死抱住大师的双腿,额头“嘭嘭嘭”地在大师脚下的地面上猛磕! “大师啊,求您慈悲吧!因为我们都应该记得西塞罗曾说过——仁慈是最受人欢迎的啊大师!” 大师此时面现无奈与悲悯之色,紧闭双眼缓缓摇头,几颗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慢慢滑落…… “男爵阁下,可是您不记得西塞罗也说过——对好人仁慈比对富人仁慈更有益吗?更何况圣经上说——快乐至极,则生愁苦。唉!我又能奈何呢?” “大师啊,可是我们都应该记得圣经亦有云——拯救一人就是拯救全世界呀大师!。” “那圣经上不是也说——人人都有一死,死后且有审判吗?!一切……噢买糕哒……现在一切都已经太晚啦!” “啊啊啊……大师啊!求您别吓我啊!您这话让我心里没底呀!哪怕您亲口说出我的死法也中啊大师……因为我们都应该记得亚里士多德曾说过——人生终极价值在于觉醒而非生存啊大师!” “男爵大人,整件事已完全超出我能力之外!唉……说又何益呢?圣经上不是说——多言多语难免有过:禁止嘴唇方为智慧吗?” “不会的啊大师!因为欧洲有句名谚——大慈大悲的人不会失掉什么啊大师!。”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地看着我,那俺就破次例拼着损耗个百八十年的功力帮你破破吧。但俺可是有言在先滴,俺问到你啥,嗯……汝需诚实作答,如同面对天父之质询。大人能做到否?因为西塞罗说过——坦白是使人心地轻松的妙药啊。” “必须地啊大师!因为我们都应该记得莎士比亚也曾说过——诚实最能打动人心啊大师!” “得了得了真鸡脖烦!你这缺德玩意儿光是小嘴儿巴巴地有个鸟用?!忘了圣经说过吗——知识只会使人傲慢自大,爱德才能立人!现在你必须看着我的眼睛简单而诚实回答我提出的每个问题!” “好!” “尊夫人的花蕊处两侧是否有黑痣三颗,左一右二?” “……是……” “知道那叫什么痣吗?‘警示痣’!是万能的神用来警示凡人切切不可作恶的!可你注意到这三颗痣在最近这些年里,依次从左至右越变越黑了吗?” “……没……” “是啊,你每次当然只关注三颗痣中间那块地儿,哪还有心思细瞧这三颗痣的变化呢?我没说错吧?” “……是。” “令嫒的酥胸左峰上近来是否有生出一块发青的印迹且颜色愈来愈黑?” “……啥?” “噢对了,做为父亲,你是关注不到此处的。知道那块发黑的霉斑意味着什么又是怎么来的吗?” “不……” “哼!圣经上说——恶人必被自己的罪孽捉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住,他必被自己的罪恶如绳索缠绕!” “……哇?!” “你往前想,你可劲想。最近这些年,都干过哪些损人利已银人qi女巧取豪夺伤天害理的事儿?” “……呃……” “你既然身为一只贵族,怎么可能没有?你敢说你没干过?你敢说???!!!” “……嗯……大师,你懂的,这一点对于任何一只贵族来说,都是不言而喻哒。因为我们都应该记得莎士比亚曾说过——人世间的煊赫光荣,往往产生在罪恶之中……” “对头!病根找到了!” “……啥?” “就是你这些年坏心眼儿用得太多,久而久之慢慢用心灵毒汁把良心泡得坏死脱落,然后沿着你下面的排泄管道在作游戏的时间不断注入尊夫人那疙瘩,所以那三颗‘警示痣’被黑色的毒汁越泡越黑,现在已然华丽变身为‘三灾星痣’啦!” “啊???!!!” “此三颗灾星痣各有其名,有分教,一曰‘克夫星痣’——你老婆的老公绝对会死地老惨了哎呀妈呀你就可劲儿地发挥想像力往死里脑补去吧反正我这么善良的人是不忍心说出来哒!” “……神呀!!!” “二曰‘败家星痣’——广厦万间良田千顷金山银山富贵荣华……顷刻间劈嚓啪嚓大厦倾转瞬时乌漆嘛黑灯将尽……哎呀我去老吓人啦真地我是绝对形容不出来啦你懂哒……” “……天那!!!” “三曰‘绝嗣星痣’——顾名思义大人学识贯通古今这个就不用我多解释了吧?我只能友情剧透一点点,整个过程惨烈异常惨不忍睹惨绝人寰啊!” “……主哇!!!” “唉!真如圣经曾警示过我们的那样——即使赚了全世界,却失去了自己,又有何用呢?啊!看到了……我全看到啦!造物主那令人震恐的惩罚哟,它将如霹雳闪电般到来!!唰唰唰……” 大师瞪起惊恐的眼睛,三根手指捏在一起,比划着闪电的形态,嘴里带着象声词朝男爵脸上迅疾点动! “嘎儿”一声,乌戈威男爵两眼一翻白就抽了过去…… ……良久,在男爵死乞白赖地哀告之下,在男爵答应向大师所代表的主忏悔所有犯过的罪恶并写下“一封呈奉天主的忏悔书”,并承诺会签名盖章发毒誓之后,大师才终于被男爵立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诚挚态度所打动,答应将用魔法、通灵术、以及现代医药学相结合,给“吕莫奥兹?乌戈威”男爵全家量身定制一个叫做“祛邪扶正离灾远厄健康发财幸运快乐全家福”的终极大套餐。 当男爵犹犹豫豫地开口问及套餐价格时,大师出离愤怒了! “住口!请您住口!您居然要用那些浸透着良善者血泪的肮脏金属来玷wu我虔诚圣洁的心灵吗!?您可真令我痛心!难道您到现在还不明白,您将要遭受的厄运,就是因为圣经中的那句话——良心既然丧尽,就放纵私欲,贪行种种的污秽吗?” 男爵吓得汗毛直竖!他讷讷地小声问:“大师,那我要怎样做才能得到救赎呢?” “答案就在圣经上——不要为自己积攒财宝在地上,地上有虫子咬,能锈坏,有贼挖窟窿来偷;只要寄存财宝在天上,天上无虫咬,无锈蚀,无贼盗。汝之财宝在彼处,汝心也必在彼处。” “那么请教大师,我等凡夫俗子又如何将财宝寄存在天上呢?” “随存随取安全便捷无需烦恼。汝将所积存之财宝交付予吾,吾代为转存至天主处保管。然后由天主的使徒‘税吏马太’给汝开具存单,上有天主之印章及马太本神签名。汝用种种罪恶手段积累之钱财也会由天主亲自用‘离恶袪孽’之法帮你清洗干净。待贵府灾消厄去之日,汝只需持存单为凭,马太先生自会将所有洗白后的财产自天主手中取回交付予汝。” “洗钱?这……这……能安全吗?” “走啦!伤自尊了!!”大师愤然拂袖欲去!拽都拽不住。 “不要走啊大师!您是我们全家苟活的唯一指望啦!啊啊啊……”男爵全家几乎都吓昏了过去,全体上阵抱住大师极尽哀婉之各种含泪求恳。 “大师呀!您一定要理解我的心情啊,这些钱可是我的命啊!万一它们要是有个闪失,那我活着还有啥意义呢?不如索性一起去了算啦!” “你想什么呢?!嗯?!你这只没见过啥世面的老土鳖!你说这话等于同时冒犯了三尊神——天主、马太、还有我!吃罪得起吗你?!” “啊啊啊……我错啦……我真地错啦!我乌戈威可以给三尊神磕头赔罪,但您也要理解,我真地是怕我那些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钱都……因为我们都应该记得莎士比亚曾说过——金钱是个好兵士,有了它才能够使人勇气百倍啊大师!” “你怕个屁呀?!你怕个鸟儿啊?!你听我说完了吗你就怕怕?你以为我们神祉们做业务会像你们凡间那么麻烦吗?” “怎么说?” “我有一个‘赎罪洗银箱’,那是教皇英诺森三世在1213年亲赠与我的。汝等凡俗之人只需将带有罪恶的金钱财物置于其中,并由罪人坦诚无隐地亲笔给天主写下一封记录他所犯一切罪恶的忏悔书,由罪人签名盖章按手印之后一并放入箱中,由罪人亲手锁好并妥善保管钥匙。罪人将此箱贴上封条置于家里客厅正中。待十二日罪人家中灾消厄去之后,箱中的罪恶金钱也经天主亲手洗白了,罪人亲自开启‘赎罪洗银箱’,把洗过的钱财取出即可。” “这……怎么听着……还是……” “马币啊!整个过程中,箱子一直在你家客厅里!客厅一直在你家楼里!楼房一直在你庄园里!庄园一直有警卫巡逻值守!你亲手上锁亲自保管钥匙!亲手贴上封条每天亲自检查封条是否完好!你居然还敢不放心??你……你简直就是在严重侮辱天主马太俺们爷仨的慈悲!我走了!这回真走了!太么伤自尊啦!” “大师别走别别走!”吕莫奥兹?乌戈威魂飞魄散…… “大师万万不能走哟……”男爵夫人冉妮丹惊惧万分…… “大师哎……您表走嘛……”贝内格拉娜小姐花容失色…… 一家三口齐出,各施绝学,将占星大师团团围在垓心用肉身直接将身材瘦小的大师紧紧锁死! 后来,善良的大师终于还是被男爵夫人以及贝内格拉娜小姐紧紧的缠抱,感人至深的泪水,和莺娇燕泣的软语哀求触动了仁慈之心。他紧搂着趴在他怀中的这一对母女花,踢了正爬在地上把脸紧贴在他小腿上死死抱住的“吕莫奥兹?乌戈威”一脚,长叹一声…… “唉……本座终是改不了这心太软心太软的毛病啊!好吧,出于圣主教导我们的仁爱之心,我也只好拼上老命勉力一搏罢了!我今夜先与师兄做个‘梦灵通传’,看能否说动他下山相助。我师兄此时正在阿尔卑斯山勃朗峰锁星洞中参悟灵修。如无他相助,似此等巨灾奇厄,吾独自断断不能破解!” “啥?还有高手相助?这下可有救啦!听听——阿尔卑斯山勃朗峰锁星洞耶!虽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不大明白,但一听就很厉害的样纸哎……”男爵一家脸上愁云渐散,忽如一轮灿烂的暖阳照进心田…… 第二天下午,当那位身材高大须发皆白,身着一件破旧的苦修士黑斗蓬,兜帽遮住了多半张老脸的修行者,以“瞬息驭空术”自阿尔卑斯山抵达多米尼克岛,施施然走进男爵庄园大门的一刻,乌戈威男爵合府上下都立时为老者的气势所摄!简直拿出了迎接上帝的热忱和谦卑。但老者丝毫不为所动…… 他在男爵一家三口的脸上挨个注目观瞧片刻之后,也像当初占星大师那样,一言不发返身便走! “速速锁之!若无师兄相助,大势去矣!!”大师惊慌的叫声中都带着明显的抖音了! “啊啊啊……”乌戈威一家三口配合娴熟地猛扑过去!然后驾轻就熟地布下了昨天那个“肉锁大阵”! 吕莫奥兹?乌戈威撅着肥屁股爬在地上死死抱住老者的右腿,脸颊紧紧贴在老者的脚踝上。一副“您踹死我我也绝不放手”的坚贞不屈劲头儿!而他的夫人“冉妮丹”和女儿“贝内格拉娜”仍旧是一个抱腰一个搂脖子趴在老者的怀里哭得是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的…… 或许是被乌戈威夫人和女儿那顶在胸前的某种柔软给软化了,善良的老修士终于也颤抖地伸出慈爱的双臂,紧紧拥抱着两位女士的身体不停地抚摸着以示安慰…… 占星师走将上来正容问道:“师兄,如何?亲身感受到这一家人如此强烈的悔过向善之情,是否真的令人很难拒绝呢?” 老者紧抱着母女双姝颓然顿足而叹:“唉……师弟误我!师弟误我呀!此一番必致损我二百五十年之修为啊!师弟,此时此刻,我只想问一句,你图的是神魔?!” “师兄问得好!”占星师满面凛然之气掷地有声地大吼:“图的是婶磨?图的是良知!图的是上帝对我们修行者始终如一的教导与告诫!那就是——仁爱!!” “好!!!”不但“吕莫奥兹?乌戈威”一家三口,连同站在这里迎候的管家、仆人、女佣、马伕、花匠、厨子……所有人都一起热烈鼓掌轰然喝彩! “唉!可圣经有训——撒罪孽的,必收灾祸。这又岂是你我所应干涉的?师弟,你总是心太软啊心太软。我记得就为这个弱点,仅仅在762那一年里,丕平三世就接连对你批评三次!言犹在耳,不过才区区九百余年,难道你就忘记了吗?难道你真的都忘记了吗?” “师兄啊!我又何曾忘记?但教皇格列高利二世不是也曾在728年时颇有微词地对别人评价过你‘过于刚直则不近人情’吗?难道你都忘记了吗?而且你怀中这两位楚楚可怜的女士是无辜的呀!” “没人是无辜的!师弟,人生而带着原罪!更何况,她们吃的喝的穿的戴的享用的一切不都是罪恶所得吗?这样的人何谈无辜?!”老者一边义正严辞地驳斥着师弟的谬误,一边却又充满爱心地把吓得花容失色的一对母女花搂得更紧抚摸得更慈爱了…… “吕莫奥兹?乌戈威”仰起流满泪水的脸,绝望地冲老者喃喃道:“上师啊!难道……难道我们真的要因为那些所有贵族们都会犯的错就在劫难逃吗?可我们都应该记得塞内加曾说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许多人并未因罪恶而受罚,相反,还因此得到好处的啊上师!” “不!这是上帝的旨意!因为圣经有云——恒心为义的,必得生命;追求邪恶的,必致死亡!”老者的话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噢……那算啦。反正一死呗?爱咋咋地!因为我们都应该记得莎士比亚曾说过——在命运的颠沛中,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气节。”乌戈威边说边爬起身来,拍拍衣裤上的灰尘,一副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的样儿。 老者见状一怔,登时语塞……占星师却大手一挥及时顶上:“且慢!男爵大人,您这种慨然赴死的勇敢精神和贵族范儿,真的有点感动我和师兄了……毕竟塞内加曾说过——勇气通往天堂,而怯懦通向地狱!对吧师兄?” 老者赶忙点头:“没错,感动了感动了!嗯……真的好感动……” 一见忽然又有了活命的机会,男爵的勇气瞬间又被抽空,他肥胖的躯体立马重新卧倒,死死抱住老者的大腿声泪俱下:“上师和大师救命吧……我以后必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尊老爱幼虔诚信主乐善好施扶老人过马路给小孩发糖果啊上师……” “师兄,我能证明,乌戈威爵士的确已经虔心悔过了。他昨晚已就所犯的全部罪恶给天主写下了忏悔信,并签字画押。我当时在场作中保,我亲眼看到男爵写就忏悔信之后,马上封存好,并与他那些沾染了罪恶之血污的钱财一并放入‘赎罪箱’。据我估计,现在万能的主应该已经拨冗读过那封信了。所以,现在该轮到咱俩本着仁爱之心,拼却牺牲自己二百五十年修为的代价,也定要拯救男爵一家人了!” “噢……原来已经给主写过忏悔信了啊,你们咋不早说呢?这扯不扯!那么现在,来吧,记得圣经以赛亚书中的那句话吗——你们当就近我来,侧耳而听,就必得活……” 乌戈威立马松开上师的腿爬了起来,驯顺地躬腰附耳过去…… “这……”听完老者一番附耳低语之后,男爵面现尴尬之色…… “她们毕竟是女子……这样裸露出内……内种部位来治疗……这几乎与失zhen无异啊上师!而我们都应该记得塞万提斯曾说过——贞操才是身心最美的德行啊!” 占星大师冷冷地接口:“那就随您大小便吧。反正尊夫人那里的‘三灾星痣’如不尽快移除,厄运就会像被导航了一样,自动搜索着直奔这三颗痣打上门来!而令嫒身上此刻附体的,被您亲手刀捅左胸惨死的那个黑奴的恶灵如不赶快驱除,那么用不了多久,那个恶灵就会完全控制住‘贝内格拉娜’小姐。令嫒会在某个无星无月的深夜,忽然脸色惨白地从床上静静*起来……悄悄拿出藏在枕头下面那把雪亮的剔骨尖刀,轻轻推开您和尊夫人卧室的房门……蹑手蹑脚地……” “啊啊啊!!我求您别再说啦大师!我全听您哒!求您现在就快点对她们施展神通吧!我求求您大发慈悲吧!” “唉……好吧。鉴于您如此急切的恳求,那我和师兄将为您全家奉献巨大的牺牲。记住!把你的主楼腾空,作法期间任何人严禁入内!非经我师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主楼!府中每日无需供应饮食。作法期间我与师兄的所需的法器及饮食都非常特殊,必须由我带来的那个小修士托马斯用‘圣西门’遗留下来的那个陶罐密封后送来,任何凡俗之人不得碰触与窥见!上述规定如有违反,则法术失败大祸临头!勿谓言之不预也! “是是是都记清了!”乌戈威小鸡啄米一样高频次点头:“上师和大师还有别的吩咐吗?” “晚八点让男爵夫人和贝内格拉娜小姐沐浴熏香准时进入二楼。我和师兄将无惧艰辛不辞劳苦地为她们施行‘灾星移除术’和‘驱魔术’。” “遵命大师!内个……谢谢啊……”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缺德三人组(下) 占星大师和他师兄的法术看来的确是灰常灰常耗损功力的。()在前后长达九天的施法日子里,满怀感激和歉疚的乌戈威男爵经常看到两位大师神思倦怠哈欠连天的样子。从第四天开始,他们每天给小修士开出的所需物品清单中,就多了牛蒡、北美蒜苗、南美卡图巴树皮、特纳草之类的壮阳之物。 不过,令人欢欣鼓舞的是,“冉妮丹?乌戈威”夫人和“贝内格拉娜”小姐的状态却很显著地一日好似一日。皮肤嫩得简直像要滴出水儿来,母女俩常常是眉梢眼角都荡漾着春天般的意蕴…… 这一点让管家九岁的儿子小吉斯特别诧异,因为他最知道男爵夫人和小姐被施法时是多么痛苦!有一次他夜里出去撒尿时,想要循声逮住一只叫声很嘹亮的蟋蟀,不知不觉就忘了禁令,悄悄走到了主楼后墙根儿那里。小吉斯忽然听到从上面二楼的房间里传出女人可怕的吟叫声! 小吉斯吓得哭着飞跑回家,惊恐万状地把刚才听到的可怕声音告诉了爸妈。但爸妈听了之后立刻捂住小吉斯的嘴显得非常惊慌!他们声色俱厉地警告孩子不许跟任何人提起这事儿,否则就会被吊起来打!可怜的小吉斯,在一个倒霉夜晚被吓哭了两回。 “吕莫奥兹?乌戈威”不知在内心会不会对驱魔和施法的过程感到好奇,但占星大师在作法前就警告在先——不得试图打听与施法相关的一切细节,否则法术将当场失效,灾秧瞬息必至!所以他从不敢向夫人和女儿探问。而夫人和女儿也都各自谨守着对两位大师立下的重誓,对施法的过程也是绝口不提。 身为丈夫和父亲,“吕莫奥兹?乌戈威”先生不可能不对那可想而知的施法过程感到揪心揪头发! 一想到自己的夫人“冉妮丹?乌戈威”夫人劈开双腿对着上师的目光……噢天哪!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贝内格拉娜”小姐敞开襟裳迎接大师的触碰……啊主哇! 可占星师在例行召见他时,每天都会用一条如春风化雨般的名言警句,神奇地抚平男爵先生那千般滋味万种思绪的起伏心潮。 在驱魔疗程的第二天,占星师对男爵温言引用了圣经上的一句话——“惟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 而在第三天,占星师又引用了圣经里的另一句话——“那含泪播种的,必含笑获享收成……” 这些优美而富含哲理的语句是多么温良的心灵抚慰剂啊?所以“吕莫奥兹?乌戈威”男爵此刻已然彻底放弃了对于夫人和女儿接受治疗驱魔时那些令人不安的想像。而是把全部的关注都聚集在那个装满了属于他的金砖金条、古董珍玩、珠宝首饰、以及一大堆各色金币的大箱子上了。 但那些钱已经被占星大师送到“税吏马太”他家去洗罪袪孽消业了。男爵心中虽是各种的没着没落,却绝不敢在大师和上师面前显露分毫。他只好贴身藏好着那张盖有天主印章和马太签名的存单,日夜悬心地等待天主帮他洗钱之后取回的那天。 好在那个大箱子一直就放在主楼客厅的地当央,男爵每天去主楼拜望两位大师的时候,都会趁等候接见的空当迅速打量一番。箱子上厚重的大铜锁纹丝未动,而钥匙也被男爵一直和存单贴身放在一块,他亲手贴上去的两张交叉状封条一直是完好无损的。很显然,箱子从未被打开过。 这些天来,男爵的心情是越来越好了。那个装着他所有心肝宝贝的大箱子就一直放在那里,这令他十分安心。今天上午他实在憋不住了,一把将刚吃过早餐的男爵夫人拉起来,不顾她的kang议直接拽进卧室……吕莫奥兹?乌戈威兴奋地看到,他太太内三颗像苍蝇似的黑痣真的不翼而飞啦! 一场因自己做过太多的恶事而行将到来的毁灭性灾难,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弭了;自己那些沾着血污和罪孽的钱也就要洗白了;太太愈发迷人了;女儿似乎更漂亮也更快乐了……躺在厚厚软软的波斯纹样丝绒大床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直哼哼的男爵美滋滋地想:“身为一只贵族的幸福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这种幸福的感觉是在次日中断的。 第二天上午到了十点钟左右,占星师手下的那个小修士托马斯还是没送那个“圣西门”的陶罐过来。按照占星师的吩咐,小修士应该在每天上午九点和下午四点各来一次,用密封的陶罐带来大师们作法所需的法器和每天的食水。于是从这时起,一切就开始不正常了。 占星师在主楼客厅接见乌戈威男爵的时候,很淡然地吩咐他派个人去自己租住的小楼看看,到底是小修士病了,还是因为买东西耽搁了。可男爵发现上师的眼中却现出了明显的焦虑之色。男爵不敢怠慢,马上吩咐管家打发一男仆骑马跑去罗索镇里查看。 时近中午十二点,那个男仆才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据他所述,那栋小楼周围的邻居们都说,从今天早上起就没人见过小修士出来。而且他也没在屋里,因为门是从外面上锁的。男仆又跑到市场打听,也没人见到小修士今天过来。办事周全的男仆又不辞辛苦地跑了劳力市、菜市场、三家酒馆、六家商店、甚至还跑了两家妓院……没有,所有的地方今天都没人见过小修士。要知道,罗索只是个小城而已,这么细致的搜寻,就算是找一只走丢的猫也该打听到消息了。 男仆在客厅里回禀的时候,乌戈威暗自观察,发现占星师依旧面无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淡然。但那位上师则不然,他的焦虑不安已经掩饰不住了。占星师显然也发现了师兄的异样,他打着哈哈说:“师兄,看来您的修为这次真的损失惨重啊!瞧,这才不过一上午没吃饭,您就已经饿得脸色都变啦。哈哈哈……”上师顿有所悟,也尴尬地嘿嘿干笑了几声作罢。 乌戈威在回到自己暂住的西边小楼的路上,想不通地摇摇头。真是的,明明是占星师的下人不见了,人家占星师还没当回事,怎么上师倒这么紧张呢?不过话说……那个脸色白白的,一对儿人畜无害笑眯眯的三角眼,说话总是低声细气的小修士托马斯,怎么就会忽然不见了呢? 到了晚上,正无聊地独自躺在大床上看书的吕莫奥兹?乌戈威,忽然看到夫人冉妮丹?乌戈威怏怏不乐地推门走了进来。乌戈威很诧异,夫人明明刚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主楼那边接受每晚例行的驱邪治疗啊,每次都要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怎么今天这么快回来了? 男爵夫人不耐烦的回答丈夫,上师和占星师都饿了一天,施法期间又不能吃凡俗人的饮食,所以体能不佳,今晚的驱邪仪式草草就结束了。 吕莫奥兹心中暗笑:“原来修行千年的通灵上师也怕挨饿呀?嘎嘎……” 驱邪仪式草草结束,男爵却来了兴致。而冉妮丹居然又是百般推托不肯就范,这可真不像她。乌戈威发现,自打接受上师施法治疗以来,冉妮丹在这方面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兴趣全无。难道伴随那三颗“灾星痣”一起去除的还有**的yu望?难道冉妮丹是受了那位苦修士上师的“传染”?难道那位上师是“斯多噶”派禁欲主义者? 话说闺房内一番“你推我就你躲我凑”的香艳争执正在进行之际,猛然间……“啪!” 外面静夜里一声枪响的惊吓,给吕莫奥兹?乌戈威先生带来了终生未愈的创痛——从那之后,男爵就永远告别了他热爱的骑手生涯。 马灯的光晕把男爵照成了惨白狰狞的僵尸脸,他只穿着件猩红色的丝绸睡衣站在主楼客厅中央。还好还好!那个“洗罪银箱”还纹丝未动地静静摆放在那里。乌戈威哆嗦着双膝跪在它面前,无比欣喜地看到,箱子上两条交叉的封条依然完好无损。 男爵颤抖的手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内裤里掏出一张存单和一把铜钥匙,手像在颠簸的马车里一样,上下左右乱晃了好半天,才终于把钥匙**了钥匙孔,用力一扭……“咔哒”,锁打开了。被命令不许靠近的管家警卫和仆人们,看到吕莫奥兹?乌戈威用短粗胖的小白手掀开了箱盖…… 然后,只见乌戈威先生跪在箱子前的身体猛然一僵!整个人如雕塑般静止了三五秒,然后从他那浑浊的胸腔里发出“嘎儿”地一声!男爵先生他……又抽了! 在他忽然失去了全身骨骼般软倒在地上约三分之一秒后,包着铜角的雕花木箱盖也“硿”地一声重重地落了下来! 曼多班旅馆的蕉叶卷包蒸牛肉饭真的太好吃了!老板丹尼尔的肉汤配料是不传之秘,所以蒸出的牛肉饭软糯浓香颜色油亮,又兼带着蕉叶淡爽的清芬。一年之前,德克帮的孩子们在这里吃过两次后就一直忘不了,所以此时二楼房间的桌上已经有不少散乱放着的蕉叶了。丹尼尔老板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这则《绿帽子乌龟破财打脸记》,大伙兴致勃勃地边吃边听,真是开胃又开心。 丹尼尔老板的表弟就是乌戈威庄园的管家吉斯,所以对整件事知之甚详,讲述起来自然是精彩纷呈的。 “那后来呢?”德克帮的孩子显然对这个故事兴趣浓厚,还在七嘴八舌地坐等催更。 “后来呀,吕莫奥兹?乌戈威带着人翻遍了整个罗索城也没找到那两个骗子。那俩家伙把他那满满一大箱子金银珠宝差不多席卷一空了。只剩下几件实在太大的古董没带走。听我表弟说,乌戈威天天晚上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偷偷地哭……白天就一整天一整天地呆坐在那儿出神,不知在想啥。” “后来呢?”看来德克帮的坏孩子们对免费阅读是非常习惯的,一分钱不花还不停地催更。 “再后来到了8月中旬,乌戈威才终于迎来了一件双喜临门的大喜事儿……嘿嘿。” “啥喜事儿?”六位捧哏一起瞪起眼睛配合。 “吕莫奥兹?乌戈威先生的太太和女儿——双双怀孕啦!” “哎-呀-我-去遇遇遇遇……吧!” “哈哈哈……嘎嘎嘎嘎……呵呵……嘿嘿嘿……” 旅馆二楼的小房间里立时充满了欢乐的爆笑声! “再之后,在拉拉尼奥总督回到罗索前的某个晚上,乌戈威先生连正怀孕在身的夫人和女儿都没告诉一声,就把所有能带走的钱财全部打包偷偷溜掉了……因为乌戈威写给天主的那封忏悔信中所交待的罪行,肯定有很大一部分都会牵扯到拉拉尼奥总督!他俩一直就是合作捞钱的狼和狈。” “嘎嘎嘎!原来如此,这下总督大人还不得吓尿了啊?” “可不是嘛。拉拉尼奥总督回来后连吓带气大病了一个多月,他私下派人四处调查,可直到今天那仨骗子和乌戈威全都踪影皆无,他们就这样人间消失啦。” 那位“吕莫奥兹?乌戈威”先生的故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了。大伙听到了这么个极富戏剧性的**做结局,整个房间里充满了欢乐的笑声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切里有点不解地问:“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像这么明显的骗局,连我都未必上当,因为我从来就不信那些鬼呀神儿呀的玩意儿!那只乌戈威不是本地首富和最精明的人吗?他咋就这么蠢呢?” 荣兵笑了:“这事儿跟精明不精明首不首富没毛关系。我还知道另一个更精明更首富的人呢,那位碰上了比缺德三人组逊爆了的俩骗子,那他还撅个屁股跪下挨个地给骗子们磕头呢。” 螺丝摇摇头也表示不解:“那你说这种人到底咋想的啊?ta们就那么下贱么?” “哈!这种人其实和乌戈威先生没啥区别,不是ta们智商不够,ta在算计人方面比咱们精明一千倍不止呢!可ta们为啥就能被辣么拙劣的骗子戏耍呢?那是因为ta们——心——太——乱!所以就老是幻想着借邪魔外道的力量相助。为毛ta们的心会辣么乱?因为心没有摆正。心——术——不——正!” 胖贝格迟疑了一下,忍不住边嚼着香肠边问:“我还是想不通,不是说男爵家四面高墙还有警卫吗?那一大箱子东西,内俩骗子是咋搬出去的呀?” 讲故事的人都爱卖个关子,丹尼尔老板自然不例外,他笑吟吟地看着大伙说:“嗯,猜猜看?谁猜对了送他一瓶啤酒。” 七人互相看了看,老德克的目光挨个扫视了一圈儿就笑了:“丹尼尔,欠我们四瓶啤酒。” “这么多?都谁呀?” “罗宾、托尼、梅里尔、还有我。” 丹尼尔老板有点不服气地看看这四个人:“德克,我知道你肯定能猜到,但这仨孩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荣兵:“老板,陶罐” 托尼:“小修士” 梅里尔:“圣西门” 老德克:“咋样丹尼尔?” “哈哈……厉害厉害!罗索城里大家议论最凶的时候,能一下子猜出来的也没几个。” 螺丝和切里也都笑起来,跟着点了点头。只有贝格皱着眉头吧唧吧唧地嚼着盐烤土豆,还在小声嘟嚷着:“咋回事呢到底……” 丹尼尔老板更来了兴致:“行,欠你们四瓶啤酒。那你们中谁要是还能猜出骗子们咋把财宝从箱子里取出来的,我明天午餐时再免费给你们加个‘辣椒菜豆烧蟹肉’!咋样?要是猜不出来,啤酒的账勾销,德克你还得给我买三支古巴雪茄,同意不?” “没问题!”老德克应战挺痛快,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出个毫无破绽的方法。他本想说是骗子还有备用钥匙来着,但人家丹尼尔老板说得明白,箱子上的封条可是完好无损的。那种被鱼鳔胶粘牢的纸封条,不扯坏你根本就没法完好地揭下来再完整地贴上去。他只好又扫视着手下这帮孩子…… 切里在皱眉——过! 螺丝在发呆——过! 梅里尔在低头沉思——过! 小托尼的眼珠子还在飞速地转——有点戏,没把握。过! 胖贝格……算了,人家正专心致志地对付辣煎鱼呢——过! 咦?嘿嘿,果然又是这小子哈……见罗宾正眯着眼睛,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也在挨个观察,老德克笑了——得!又赢一盆辣椒菜豆烧蟹肉! 其实荣兵压根就不想说出来。人丹尼尔老板挺厚道个人,和大伙处得都不错。这又给大伙讲了一下午精彩离奇又解气的故事,顺便还提供了很多线索。咋好意思赢完人家喝的再骗吃的?确实,荣兵说出来那就等于骗。看过无数现代大型场景魔术科技魔术之后,再来欺负三百年前的老实人……实在太臭不要脸了吧? 他现在瞅着大伙不怀好意地笑,其实是在心里暗暗解气:“你们这帮三百年前的老小子!平时不是老嘲笑我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懂吗?这回知道啥叫代差了吧?嘿嘿……” 丹尼尔老板也看到荣兵的表情了,他有点底气不足地问:“罗宾,看你笑得那么神叨……你小子又猜着啦?” 荣兵捂上嘴笑着摇头:“没有!我不知道!呵呵……” “吓我一跳!以为又输了呢。” 老德克也看了荣兵一眼,两人对视点点头,于是也笑道:“认输认输,全军覆没!一会儿下楼给你买雪茄去。” 丹尼尔老板摆了一下午龙门阵,带着他的战利品——三根雪茄,乐呵呵地出门而去了。 小梅子等老板一出门,就忍不住问:“罗宾,你猜着了是吗?” 荣兵点点头,微笑不语。小托尼有点迟疑地说:“我还不太敢确定,罗宾,是夹层吧?” 荣兵又笑着点点头:“嗯,夹层,抽屉。” “靠!”小托尼使劲拍了几下小脑袋瓜儿:“抽屉!对对对!我咋就卡这儿了呢?那就是个抽屉啊!罗宾,我这回可是真服了!你咋啥都知道呢?” “嘿嘿,你也不错,也猜个**不离十了。”荣兵眯眼看着小托尼心想:“看来这小偷和骗子之间,跨界还是相对容易些。贼有贼智,相通之处不少啊。” 小梅子又低头想了一下,笑着抬头一看,老德克也在笑着点头。但螺丝和切里有点似懂非懂地慢慢点着头目光直勾勾地还在想。只有贝格是一脸的蒙比,抓住小托尼问:“到底咋回事儿啊?他们都光笑不说,你告诉我呗?” 小托尼还是在罗宾的提示下才完全想明白,又见连老德克和小梅子也明白了,哪还有心思显摆?就怏怏不快地应付贝格:“上面看是个带盖贴封条的箱子,侧面看就是个抽屉,有夹层。唉……我可真笨哪!” 这回只剩下贝格一个人还在拧着眉头喃喃地叨咕:“不是箱子吗?咋变成抽屉啦?到底咋回事呢……” 德克帮连夜又开了个会,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大家在会上筛选出《绿帽子乌龟破财打脸记》中有用的线索,做出了如下的分析…… 第一,所有的特征描述都能证实,那个占星大师肯定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达?皮安兹。 第二,那个小修士托马斯肯定是黑吃黑卷跑了仨人合伙骗到手的钱财。 第三,根据下午小梅子在港口管理所花了3先令,从码头管理员那里抄写到的6月12号之后的出港船只记录来看,只有6月12号当天那两条船最有可能是小修士的逃跑工具。 原因是,既然小修士已做好了黑吃黑的准备,肯定会事先打听好出港逃跑的船只。他不可能在出事后再傻等一天,罗索只是个小城,出了事分分钟就能抓到他,躲都没地儿躲。所以他只可能乘坐当天的那两条船之一逃跑。 而那两条船,一条是驶向西北方“蒙塞拉特岛”的30多吨小型单桅商船;另一条是驶向东南方“马提尼克岛”的280吨大型三桅帆船。所以荣兵断定,那个托马斯肯定是乘坐三桅船去马提尼克了。 原因是明摆着的。那条30吨的小商船他肯定不敢上,在加勒比这么乱的地方,很多船主明着是商人,暗地里是啥就不好说了。总之只要环境允许条件方便,商船分分钟就能变身罪犯和海盗。所以像小修士这种lao江湖是绝对不敢选这种小船的。他带着那么多财宝,到了海上,人家把他捆起来衣服里塞颗加农弹往海里一扔……除了上帝,谁也不知道这人去哪儿了。 而那条280吨大船绝对是他事先就选定的出逃工具。首先是大船上乘客多,没人会太注意他。大船是正规商业运营的,也不可能算计和残害旅客。再者,大船的航向是法属殖民地马提尼克,那个小修士就是法国人,在法属殖民地还是比较容易藏匿。 那么接下来推论,皮安兹和那位上师也不是吃素的,既然这么久都没抓到他俩,肯定也是成功出逃了。而他们出逃之前,肯定也会想法子弄明白小修士的去向。他俩要是不天涯海角地狂追黑吃黑的小修士,那才见了活鬼了! 综上所述,德克帮下一站的目标——马提尼克!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法国林黛玉(上) 温妮有些体弱,医生说经常晒晒阳光对她是有益的。但从小就生活在西欧的她,一直都不大习惯热带这炽烈的阳光。所以通常会在下午三点之后,才由夏洛蒂夫人陪着一起到总督府前面的这个小广场来,把天鹅绒的坐垫和靠枕铺在石椅上,沐浴着下午的阳光,看看街景或是读读书。 每次温妮出来散步的时候,都是琳达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光。其实对于一只精力充沛到变态,活泼好动到气人的梗犬类雪纳瑞来说,文弱好静的温妮真不算是个合适的主人。所以琳达经常会憋得在总督府里直转圈儿!或者干脆跳到温妮的桌子上,隔着彩花玻璃窗望向下面在小广场上疯跑乱嚷的孩子们吠叫,叫上几声就扭头看一眼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书的温妮,好像在提醒她——嘿!主人,游戏时间到啦! 当它终于看到温妮在夏洛蒂夫人的帮助下开始慢条斯理地穿戴整理准备出门时,就会兴奋得上蹿下跳地围着温妮转圈儿跑,还不时仰起脸来讨好地冲温妮拼命摇晃它那短得令人忍俊不禁的小尾巴。 悄悄西移的阳光,已经调皮地躲进石椅旁那株高大的彩虹雨树的枝叶间,开始把斑斓柔和的光晕和色彩投影在温妮白色的大檐遮阳帽,还有那条裙撑宽大的宝蓝色丝绸长裙上。 琳达早就不知和那些兴奋的孩子们追逐着疯跑到哪儿去玩了。夏洛蒂夫人正坐在对面的石椅上低着头认真地编织一条三色毛线披肩,温妮把视线从手中那本摊开的《阿马迪斯?德?高拉》上移开,仰起头微微闭上眼睛,任树梢间五彩斑斓的阳光柔和地洒满她光洁的额头和白皙的面颊,以舒缓一下长时间低头看书引致的轻微晕眩感和眼睛的酸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温妮渐渐感觉到似乎有一道光带着灼热的温度照射在自己的面颊上,甚至比树梢间透射的阳光还要炽热几分!温妮长长的睫毛开始不由自主地颤动着……终于,她睁开了眼睛…… 小广场西边那株昙花树旁的石椅上,坐着一个穿粗亚麻布水手短上衣的男人,温妮脸上感觉到的灼热,就是来自他那非常失礼地一直投向自己的目光。 温妮是个纯净善良的女孩,她完全没有那种厌贫敬富的肤浅心灵,也没有任何被世俗熏染过的功利思维。可她的确在内心深处对那些处在社会底层的人们感到不太适应。那些人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粗俗不堪,没有任何教养的样子。丝毫不懂一切人之与人间彼此保持尊重的最基本的社交礼节。 就像此刻这个男人,在树梢间西斜的阳光刺目的光芒下,温妮只在望向他时的匆匆一瞥间,看到他那被阳光镀上了一层带光晕金边的高大轮廓,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样子。但仅从他的衣着和一直盯着一位小姐呆望的失礼举止便可得知,他肯定也是令温妮在内心里有轻度的反感甚至还有点惧怕的那种社会底层的人。更过分的是,那个人居然还在刺眼的阳光照射下露出一口白牙,冲温妮莫名其妙地一笑…… 温妮总是习惯性淡淡蹙起的弯弯细眉现在蹙得更紧了。她躲闪地垂下眼睑,略带不快地轻轻对坐在对面石椅上还在认真编织披肩的夏洛蒂夫人说:“夏洛蒂妈妈,我有点倦,先回去了。请您在这里等琳达回来,就带它回到府里去吧。” “唔,好的,温妮小姐。呀!不知不觉都坐到这时候了。您快回去吧,我在这儿等着琳达。” 虽然一直没有回头,但温妮始终能感觉到,那道带着温度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她。这令她更加不快,甚至有一丝淡淡的紧张和羞恼!于是稍微加快了脚步,一直走进了总督府大门才松了口气。 这个看起来像个码头苦力的人真的很讨厌!他只用了道无声的目光,就把温妮整个下午从《阿马迪斯?德?高拉》那里获得的好心情破坏怠尽了。 “罗宾,罗宾?罗宾!” “……啊,啊?” “咋啦你?直眉愣眼的!” “没……嗯,在想怎么找那骗子呢。” “快走吧!老德克叫大伙去他那屋,好像有事儿……” 荣兵跟着切里走出了房间。 1715年2月6日,马提尼克岛的法兰西堡,红蜻蜓旅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荣兵进来的时候,见除了小托尼其他人都在。老德克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他清了清嗓子,用特有的粗犷低沉的声音开口了:“梅里尔,咱们的钱少了吗?” 梅里尔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急忙掀开上衣,解下腰间系着的布卷,很紧张地一层层打开,把里面的钱当着大伙的面数了起来……接着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些钱放在一起。脸胀得通红地大声说:“德克先生,布包里面是19镑;口袋里是2镑9先令又13便士;总计是21英镑9先令13便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便士也不少!” 老德克连忙摆摆手:“你别误会。大家的钱没少就最好。不是你的事儿,是托尼……” “小托尼?”大家很奇怪地相互看看,都缓缓摇头,看来谁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昨天旅馆的小伙计吉姆闲聊间无意中对我说,他去一个叫‘享乐夜’的妓院送酒菜的时候,居然看到小托尼在他前面走了进去!” “啥?” “小托尼去……去妓院??” “不会吧?托尼是处男呀,我们聊过的。他又不懂那些事儿,去那儿干嘛?” “对呀,再说他哪来的钱?去那种地方要花很多钱的吧?” “咱们的钱又没少,难道他……他又……” 老德克摆摆手止住了大伙的七嘴八舌:“螺丝和我想的一样。我昨天听了这事儿之后,就怀疑他是不是又开始偷了!” 没人接老德克的话,大家都不愿意相信,却也不知道怎么说。 老德克接着说下去了:“所以,今天大家出门打听消息的时候,我就留上心了,偷偷在后面跟着他。你们猜怎么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咋?他还真偷东西啦?”切里有点愤怒了! “不是,我居然亲眼看到他又走进另一座牌匾上写着‘马赛之春’的气派小楼里。我问了路上的人,那儿就是马提尼克最大的妓院!我不想把咱们这些人的脸丢在法兰西堡大街上,这才忍着怒气先回来了。你们也都说说吧,对这事儿咋看?” 屋里静悄悄的,大家还是面面相觑,谁也不吭气。荣兵咳嗽了一声,迟疑地开口了:“大叔,对不起。有件事儿,我一直没告诉大伙……” 老德克扬起脸,眯起眼睛盯着荣兵,等他接着说下去。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查尔斯敦,我也是在无意中,亲眼看见托尼进了一家叫‘帕莎船长乐园’的妓院……” “为啥当时不和大家说?”老德克盯着荣兵问。 “也不为啥,就是……觉得这种事儿说出去让大伙都知道,怕对他不太好,就想和他私下谈谈。可我探他口风时,他不说实话。我就那么一迟疑,后来这事儿就给岔过去了。” 老德克环视大家:“我对托尼和对你们几个不太一样,这你们早都感觉到了吧?” 大伙没吱声,但心中细想,却都有这种感觉。每每在大家最困难的时候,小托尼一提出再去偷的想法,老德克就会怒不可遏!每当小托尼因为日子艰难说几句怪话时,老德克就会眯缝起针尖一样的眼神盯着他观察。 “今天实话告诉你们吧,在我心里,托尼和你们是根本不一样的!” 大伙继续沉默…… “你们每个人我都能看清楚,有把握。罗宾虽然有时会有些让我看不透的地方,但在品格上,他却是让我最放心的一个。他的正直善良和无私甚至超过了咱们所有人。而你们大家,切里,贝格,罗斯,梅里尔,你们每一个都是能让我放心的好孩子。只有托尼不一样!” 大伙继续无言地聆听…… “知道吗?我这辈子见过太多的贼了。贼,很难永远管住自己的贱手!他也许能忍上几天,甚至忍个一年两年,但做过贼的,心里就永远会有个坏蛋在不停地怂恿他。所以孩子们,不要偷窃!偷窃是会上瘾的!甚至即使不是为了生存,也会去偷。这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恶瘾!” 荣兵听着老德克的话,在心中暗自点头。他想起看到过那么多明明不缺钱,却偷窃成瘾的名人——吴真雨、哈沃德、“好男儿”、林之详、白令、赖特……甚至还有两位一国之君——汉恒帝和埃及法鲁克一世! 可接下来,商议怎么面对小托尼这件事的时候,却形成了两种声音。老德克认为,应该等托尼回来后,让他当面对大家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他撒谎或拒绝,那好办——滚吧!如果他真的去偷去嫖了,那也好办——滚吧! “我绝不能让一个坏种弄脏五个好孩子!”老德克的话斩钉截铁。 但荣兵不大同意,现在事实明摆着——如果小托尼没偷东西,他哪来的钱逛妓院?而且是一次又一次地逛?所以,真要把事摆到台面上摊开说,那小托尼真就没法在德克帮再呆下去了。 想想在海奥庄园里他和小托尼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想想荣兵从树上掉下来摔伤,小托尼悉心地护理他,给他端水端饭甚至打理大小便的那些日日夜夜……再想想这一路磕磕拌拌一起走过来的上千个日出日落……他怎么也不忍心就这样把小托尼赶走。 最后还是荣兵说服了大家。今晚他要找个机会和小托尼单独聊聊,看看事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然后大家再决定怎么对待他。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托尼,屋里呆得太闷了,陪我出去走走好吗?”晚饭后,荣兵找了个机会问正躺在床上想心事的小托尼。 小托尼明显情绪不佳,不情愿地支吾了两句,才怏怏不乐地起身,陪荣兵下楼走出了红蜻蜓旅馆的大门。 法兰西堡的市政管理真的不错,路面是由大大小小不规则的鹅卵石铺就的,这远比后世每块路砖都是一模一样的单调风格显得古朴而有韵味多了。城里的卫生打扫得也不错,应该是荣兵在加勒比这边见过的最干净的城市了。 星空下是满街的鲜花,晚风中是醉人的花香……漫步在皇后大街上,心情会忽然莫名地舒畅着…… 街边的路灯在这个时间都是点亮的。两人还看到专门负责给路灯添油的工人拎着油桶和长梯子沿路检查每一盏路灯。所以这法兰西堡的夜晚,也是荣兵见过的加勒比所有城市中最明亮的。 其实这座城市最初的名字是“圣路易堡”,后来在45年前城市重建的时候,改名为现在的“罗亚尔堡”。“罗亚尔”也就是“皇家”的意思。就像牙买加的皇家港的读音就是“罗亚尔港”一样。但因为这里是法兰西帝国在西印度地区的首府,所以很多人也就管这座城市叫法兰西堡。 沿着城中这条主路皇后大街慢慢散步,看路两边那些二三层的拜占庭式、哥特式、巴洛克式各种简约或豪华的小楼,看那些阳台上盛开的鲜花,和正在收捡衣物的少女。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开门营业的各种店铺,奔跑嬉闹的孩童。鼻子里闻着街边饭馆里飘出的香气,听着酒馆里传出的琴声歌声和喧哗声,荣兵忽然有种深深沉浸在浓郁的人间生活气息里的感动…… 小托尼却一直低着头紧绷着小脸,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难道,这就是一个少年的春愁?恋爱中的忧郁?而这一切却仅仅是为了那栋“马赛之春”小楼里的某个女人?? 荣兵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伸出胳膊搭在小托尼的肩膀上:“咋了托尼?” “没啥,有点不舒服。” “托尼,你这两天好像心事重重的,肯定是有啥事儿吧?不能和我说说吗?” “没有。” 噢,病人不配合。以为这就能难住荣大夫了?哼哼! “托尼,我忽然想起个笑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话来,哈哈……想听不?乐死我了都!” “哦” “我以前有个哥们,你知道他干了件啥蠢事儿不?” “嗯” “他有一次酒后被另一个哥们拉去妓院玩了一回……” “……” “结果你猜咋着?这虎玩意儿居然爱上了一个技女!哈哈!乐死我了……哈哈哈!不行啦……” 小托尼索性把脸扭向另一边,连句“哦”都欠奉。 嘿!小样儿地!戳你痛点上了吧?荣大夫下刀就得狠!不然咋致命……嗯……治病呢? “托尼,你说这人得傻成啥样儿了?我是真没词儿形容了。技女那种人是用来爱的吗?” 小托尼霍地扭回脸!荣兵吃惊地发现,他眼珠子居然都是血红的! “罗宾,你到底想说啥?” 瞅瞅,药效发动了吧?看来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这小子不知啥时候开始尝到这一口儿了,之后就没完没了地往妓院跑。这两天他情绪低落死样活气的,甭问,肯定是这次在“马赛之春”不经意间的一次蓦然回首,找到了灯火阑珊处的“她”呗。这不明摆着吗? 荣兵望着他诚恳地说:“托尼,我想不带任何偏见地说,那样的女人,咱们且不说她自愿还是被迫,内心深处是好还是坏。但经过了那么多混乱的迎来送往、虛情假意、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之后,她的心早已经悄悄变异了,彻底乱了!不可能真正回归平静了。你别看她们有时偶尔倦了烦了也会矫情地嚷嚷着要过清静日子啥地,真给她们个消停日子本分男人守着过,她们用不上几天就又会烦了闹心了,最后还是不会珍惜。托尼,我的话……你明白吗?” “你-给-我-闭-嘴!!!” 相处三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失败!荣大夫完美失败! 这天晚上两人分开后,都没有马上回红蜻蜓旅馆,各自都不知又去哪儿呆了好久,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睡下了。 可当天晚上小托尼又做那种折磨了大家好几年的噩梦了……他四肢僵硬地勾勾着蜷缩在床上,使劲闭着眼睛很吓人地发出那种又像哭又像喊的嚎叫声……那样子真是可怕可怜又可气! 荣兵没客气,直接把他拽起来推到门外,把门重重关上!让他自己慢慢清醒去。几年了,大家也都习惯了。每次托尼做噩梦的时候大伙都是这么对付他的。 第二天一早,德克帮照例兵分三路,早早出了门去城中各处打听与那几个骗子有关的线索。所以荣兵昨晚和小托尼的事儿就要等晚上有空再说了。可还没等到晚上,下午三点多钟,出状况了…… 德克帮通常都是每天两顿饭,上午**点钟一餐,下午三四点钟一餐。偶尔回来晚了除外。所以今天下午三点多,大伙陆续回到旅馆准备吃饭了。老德克点了些吃的,东西还没端上来,胖贝格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神秘之中透出某种傲视的表情,给大伙先上了一份“大餐”…… 六双眼睛瞪着桌上这张烟熏火燎卷边缺角的莎草纸“德雷克藏宝图”,一时都不知咋开口了…… 良久,还是老德克先叹了口气:“是我的错,不该让梅里尔给大家都带上钱。” 梅里尔:“不不,是我的错,是我因为昨天……的事儿才想到,最好大伙身上都带些钱,都放在我这儿,万一丢一次,所有的钱就都没了。再说,万一大家想……有点什么事,没钱了就会……” 螺丝:“是我的错,大叔说每人带一镑,是我说最好每人两镑的。” 切里:“是我的错,我要是拉屎再快点哪怕早出来三分钟都他妈的没这事儿了!” 小托尼:“是我的错,早上是我不愿意和贝格一组的,不然准出不了这种事儿。” 荣兵:“是我的错……虽然,我也不知道错哪儿了。这咋回事儿啊到底?” 众人一起抬头看着贝格,贝格见大伙眼神不对,赶快合上笑得都快咧到了腮帮子的嘴,小心翼翼地挨个看看,讷讷地嘟囔:“你们……咋犯了这么多错尼?” 桌上的菜和面包都凉了,还是没人动,居然连贝格都一口没吃。因为他的嘴正忙于舌战群儒! 螺丝近乎抓狂了:“贝格!你咋还犟呢?你也算老加勒比了,这种事儿没听过?” “如果你永远都不相信奇迹,那奇迹永远都不会选你——傻瓜总督” 切里接近崩溃了:“贝格!价值两百万的宝藏为啥他们自己不去挖非要两镑卖你???” “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圣经?新约》” 托尼已经绝望了:“贝格!这么明显不靠谱的事儿,你咋偏就……唉!” “本来无望的事,大胆尝试,往往能成功——莎士比亚” 荣兵苦笑着摇摇头,服了!洗脑这事儿吧,对一个心智强悍者效果最不明显。但对一个心智羸弱者,那效果简直他妈堪比心灵核爆炸! 你瞧,一个平日里笨嘴拙舌平平无奇的人,一经传销分子*教,那瞬间就咔嚓一声华丽变身为高屋建瓴博学雄辩眼珠子直勾勾的一台谎言复读机……老师爹妈街道党委谁的话我也不听我专听骗子的!*安司法律师专家谁的话我也不信我就信骗子的!就这么有个性啊我——就这么有个性! 荣兵都恨不得立马蹦起来把贝格按倒在地咣咣一顿干脆踹成弱智得了!宁可把他变成个废物白养着,也比看他这副梦想在手世界我有的牛鼻德性舒服多了! “你疯啦贝格!?莎草纸这玩意儿六百年前就没人用了,一百多年前的德雷克为啥偏要用这玩意儿画藏宝图?这不一看就明显是骗子吗?俩……不对……不对不对!!俩骗子???” 桌上的食物从头到尾仍旧一口没动,七人旋风般冲出了红蜻蜓旅馆的大门消失在皇后大街热闹的街头……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法国林黛玉(下) 晚上十一点多,旅馆二楼老德克的房间里,大伙纷纷伸手从小梅子拎上来的袋子里抓起一个面包或一根香肠,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整个房间里立刻充满了“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和“咕嘟咕嘟”的喝啤酒声。 房间地板上背靠背坐着俩人,手都被捆到了身后耷拉着脑袋。不时能听到他们“咝溜”地吸一下口水,看来折腾了大半夜,这俩货也是饿了。 螺丝腿儿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拍了拍手,边嚼边打开了脚边的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地板上……两把作工粗糙的小折刀、七八张手绘作旧的莎草纸和羊皮卷藏宝图、一个被踹得稀扁的纯金小油灯、五六个用驴盲肠做的避孕套、一罐伦敦产的治疗性病的药膏、两顶假发、一包化妆易容用的毛发和各种颜色的膏泥、一枚金路易三枚银比索还有六十几便士…… 荣兵把香肠塞进嘴里嚼着,搓搓手上的油,伸手拔出疯狗刀走了过去。先站在那个瘦子后面弯下腰,拉开他的衣领往里瞧了瞧,又转过来蹲在了他面前。忽然一伸手揪住了他的左耳…… “名字,说错一次剁一只。” “雅各布!少侠,我叫雅各布!呃……但很明显,这就和约翰、汤姆、杰克一样,只是我的一个曾用名而已。那么现在的我叫亨利,是的先生,亨利就是我而我就是亨利……”这个小瘦子一边惊慌地赶紧回答,一边叽里咕碌地转动着大眼珠子偷偷观察荣兵的表情。 荣兵没吱声,直接抬手就把刀刃架在瘦子的耳轮上…… 瘦子吓得脑袋一动不敢动,但是拼命地把大眼珠子往左边猛斜!同时嘴里高声尖叫道:“但我敢打赌少侠您其实一定是在问我的本名‘达?皮安兹’!是的,我确信您一定是想知道这个!” “两个问题皮安兹先生,答错一个挖一只眼球给你玩,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盘它,我保你一礼拜之内准能包浆。真的,不信你可以亲自体验一下。当然,如果你还是习惯成对儿盘玩,也可以尝试一下故意把两个问题都答错……” 荣兵仍是不紧不慢地说着,同时又把疯狗刀的刀尖顶在了皮安兹的左眼皮上…… “绝对一个问题都不会答错!我保证!而且我从来不喜欢盘玩任何球类!英俊潇洒气质非凡还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东方少侠先生!” “一,1703年是否吃过牢饭,在哪儿。二,同槽子是否有一个腰突老头儿他叫啥。” “1703年我在库拉索的威廉斯塔德星形要塞监狱蹲过五个月同槽子有个总爱和我聊天的老头子是个腰突名字叫沃里奥我保证半个字都不会错果敢睿智英明神武一切尽在掌控的东方帅少侠先生!” “啪啪”荣兵用疯狗刀身拍了拍瘦子的腮帮子:“小嘴儿不错,似乎有点收藏价值。” 又转头冲贝格说:“劳驾,给这两位先生喂点面包和水,今晚你不能睡了,值班陪他俩聊天吧。” “为啥是我呢?”贝格一边小声嘟囔一边去倒水拿面包。 “嘿嘿,谁让这俩是你的人生导师呢?贝格,在一块都好几年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老实孩子还有那么ji情乱澎湃梦想瞎基拔飞的一面,真的。” 德克帮众人一起哄笑了起来,连地上那俩骗子都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接下去就是犯愁船的事儿了。德克帮得找到一条开往巴哈马群岛方向的船。而且他们还要秘密押解两个“肉票”,得是条适合的船才成。如果是普通的商用客船,看到你们居然绑着两个人上来,人家不报警也得把你们赶下船去。如果不绑着这俩玩意儿,就凭这俩骗子那叭叭的巧嘴儿,绝对能把船长说动,翻脸就把德克帮当强盗给抓起来! 至于在红蜻蜓旅馆里非法拘禁他俩,这倒丝毫没有问题。旅馆老板过来问了一次,俩骗子主动恳切地说是他们和德克帮之间的债务jiu纷,千万别报警。莫法子啊,“二骗”的底子实在太潮了!他俩比老德克更怕见治安官。 于是德克帮每天还是分三组,轮流负责看押“二骗”和去港口打听进出港船只的信息。 五千英镑胜利在望……每个人都很兴奋也很焦急!尤其是小托尼。唯一不急的居然是荣兵。他现在每天一有空就往外跑,也不知在忙啥。连轮到他值班当看守或是去蹲港口等船只消息,他也老是借故推托,然后一转头就不见了。 第四天下午吃饭的时候,小托尼看到荣兵居然只用了十几秒钟就匆匆吃完了饭,手里还捏着块面包就要出门,就一把拽住他狐疑地问道:“罗宾,你到底搞啥鬼呢?天天神神秘秘地往出跑,该你干的活儿也不干,今天不说清楚不许出门!” 大伙也都抬起头来看着荣兵,那目光似乎都在表示同意小托尼的说法。荣兵有点尴尬地咬了口面包,嘿嘿干笑了几声,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小托尼说:“我现在没空,对了,晚上我回来再找你出去聊聊……” 话没说完他就挣脱了小托尼,一溜烟儿地蹿出旅馆大门不见了。 晚上九点多钟了,法兰西堡的街上居然还有不少人,在这时代的加勒比城镇里可真是少见。荣兵和小托尼蹓蹓跶跶着转过圣路易斯大教堂,荣兵刚想拐进一条窄街的石板路,小托尼却站住不动了。 “咋啦?”荣兵不解地问。 小托尼的那张小脸又绷了起来,他用手指了指前面,声音冷冷地道:“我知道你啥意思,你就明说吧罗宾,是不是跟踪过我?” 荣兵这才意识到,走过这条窄街,在路尽头的拐角处就是那个“马赛之春”了。 “嗯……对,但我不是故意的。无意中看见了。” “他们也都知道了?” “嗯……没有。我没和别人说,只想和你好好聊聊。” 听到其他人不知道这事儿,小托尼绷着的脸稍稍放松了些。 “那你说吧。罗宾,我上次的态度……对不起。” 荣大夫上次出师不利,所以这次他是以情感专家身份出场的。于是荣老师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了…… “说实话,托尼,这事儿我是最能理解你的,所有人中,也只有我最有发言权……” “所有人?你不是说他们都不知道吗?” “呃……我意思是说,即使大家都知道,也只有我最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你?为啥?”小托尼有点吃惊。 “托尼,你看,感情这个事儿吧,虽然每个人的情况各异,但主要的感受都是共通的,这你同意吧?” “嗯?” “但我真的想让你明白,托尼,选择才是至关重要的前提。这个前提错了,那后面的一切就不可能有对的!” “啊?”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托尼你看,现在咱们胜利在望了,苦日子总算要熬出头了!你将来面临的选择,和过去会是完全不同的,你明白吗?” “啥?” “你有钱了,你再也不是原来的加勒比小流浪汉小混混托尼了。咱们的一切都会有巨大的改变,一切都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托尼,我诚心诚意地强烈建议你重新考虑一下你的选择是不是合适。” “哦……” “托尼,说真的,我此刻真的特别特别清楚你的感受。但我希望我的兄弟将来能有一位好姑娘做他的良配。而不是那些……算了,我知道再说那些话又惹你不高兴。” “呃……” “她应该是个有教养的好女孩;她应该是有着体面的门第,受过良好的教育;她有一头在夕阳的光晕里镀着美丽金边的金色长发……还有一双星光一样灿烂的淡蓝色眼睛……她无论是穿着那条宝蓝色的长裙,还是那条月白色丝绸的修米兹,都会把她那本来就如梦如幻的气质衬托得那么……” ““哎哎?醒醒醒醒!哈喇子淌出来啦老兄!” 荣兵猛醒了般地赶紧擦擦嘴角,然后举着手指像傻子似地问:“哈喇子?哪有啊?” “嘎嘎……逗你哪!你咋啦罗宾?” “啊?啊……总之呢,我意思是说,你应该,也肯定会找到个更好的女孩,你明白我意思了吗托尼?” “我明白个屁呀!我就知道你现在精神完全不正常了!切!恋爱了吧?” “啊……?呃……嗯……嘿嘿……好……好像是……” 失败!比上次更完美的失败!不但没盘出并解开小托尼的心事,反倒被人家给一眼看穿了心事。 日子在等待中又过去了两天,所有人都有点急躁了,唯独罗宾,好像对迟迟走不出法兰西堡这事儿特别特别地开心。大伙整天都能听到他用口哨吹着他新做的那首还没填歌词的《彩虹雨树下》,吹口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那种让人浑身很麻痒的深情…… 但今晚就很不开心了。要是平时吧,也就算了。这种事儿对于一个正值青春的雄性可能还挺刺激的呢。但此刻的荣兵,心里面装着的都是画面唯美纯净镶着金色光边的梦幻,怎么可能容忍隔壁这没完没了的银声浪雨呢? 隔壁那对儿公母肯定是偷情的。反正夫妻日久了,是绝不可能保持这么高烈度的床战。他们是下半夜才来红蜻蜓旅馆开房的,进来之后先还是喁喁私语,可没一会儿就听到那边的床嘎吱嘎吱地唱上rap了。一来怪这夜太静,二来怪这红蜻蜓旅馆的墙太薄,三来怪对战双方越战越勇还没完没了,荣兵估计今晚红蜻蜓旅馆睡不着的人肯定不少。 被搅混了心灵原野上那片纯净的湖泊,荣兵没好气地把头缩进被子里双手捂紧了耳朵!可墙那边的狗男女也太么不要脸啦!伴着破床越来越急越来越响的嘎吱嘎吱声,那个狗女用被颤颠成一节一节的声音从细小的呻吟到大声哼唧现在居然开始嘶声呼嚎了! “没他妈完了还!!” 荣兵再也忍不住了,伸脚就“咣咣咣咣”连着往板壁墙上用力蹬了四脚!那边厢果然顿时就安静了,不过,只消停了三秒钟吧…… “我操!这是哪只崽子活腻歪啦?今天我他妈……” 隔壁的狗男被这么一打断,估计不吓出阳委也得吓一身汗。所以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暴怒了!边粗声粗气地大骂着,边听到他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和叮叮铛铛的取武器声。 狗女也在破口大骂:“老娘爽爽gan你屁事?受不了就放马过来啊!妈的,老娘六个都一起对付过!这次你死定了!隔壁内欠嘴的崽子!” 这边屋里,托尼手忙脚乱地把油灯点着了,小梅子和贝格早蹦起来胡乱地开始穿衣服。而另一边的隔壁也是一片大乱声,估计老德克他们也在抄家伙准备来个红蜻蜓旅馆大火拼了。 荣兵有点后悔了,毕竟为这么点儿事不值得拿刀动枪的。况且说句良心话,错也多半不在人家。这种旅馆就这条件,人家免费给你听房长见识添谈资,你还在人家正酣畅淋漓之际忽然捣乱,说实话挺不地道的。可现在说这些都没啥用了——“你要战,便作战”吧! 伴随着一声:“我他妈惯的你!”门就被很大力地一脚踹开了!昏暗的光线中,粗壮的狗男只套了件敞胸的皮坎肩,露出浓密的胸毛,左手一短刀右手一长剑,牛眼鼓凸地瞪着! 曲线毕露的狗女穿了条贴身随型的晚妆丝绸薄裙,披头散发裸露着白花花的大半扇胸脯子,双手各拿着一只火枪,一张美艳**的脸上杀气腾腾! 这边厢,荣兵双手持着一根支窗棂用的棍子高举过顶,看样子是准备等来人冲进来直接就搂头盖脑先来一家伙!那三个伙伴也各执兵器怒目而视…… 但在这空气中都呲呲冒着火星子的火拼现场,双方竟忽然都诡异地保持着各自的造型静止了……两秒钟之后,乒啷乓啷声中,狗男的两把刀剑和荣兵手里的大棍子都扔在了地上。两人同时喊了句“沃靠!”就冲上去扭抱在一块儿从比兵器改为比摔跤了…… 荣兵现在总算找到游戏中“人品爆发”的畅爽感觉了!看来那老神棍说得……不不,其实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包括父母的言传身教,也都在向他传递着“好人有好报”这样的理念。自己在1714开年就不顺,受伤、被捕、破财……种种折磨,真让一直在践行善良做人的荣兵感觉悲怆。 但他现在似乎有点懂了,冥冥之中主宰一切的那种规律或者力量,不管他是叫上帝还是叫老天爷——总之简称“上老”吧。很明显,这位“上老”比他眼里的低等生物——人类,那可要高明多了。“上老”的“好人有好报”的确是永远不变的铁律!可“上老”在执行这条铁律时,则是手腕高明走位莫测的。 如果“好人有好报”成了即刮即开型大奖式回报,那以我们人类这么聪明现实的动物,不早都个个假装天使了?所以不行!那个“好报”得到的过程可能是以塞翁失马的曲折方式来进行的。经受得住各种考验的好人,那才是“上老”所属意的,才是应该得到好报的真正的好人。 所以你瞧,从1714的下半年开始,“上老”的考核期结束,荣兵就开始慢慢转运了。给老神棍送了点吃的,就接了个大活儿。在大伊纳瓜等船,就遇上了小话痨。救下那条法国的“米特”号,就见到了那位像是从油画中走出来的梦幻般的法国古典美女。到查尔斯敦找人,就能巧遇全城唯一知道线索的小短腿儿。现在呢?想找条船回拿骚,就有爱德华?英格兰带着“加勒比**”爱玛?苏昂丝沃拉跑到他隔壁开房开炮还声嘶力竭地往死里整! (本章未完,请翻页) 爱德华和爱玛约炮与德克帮找船回拿骚有关系吗?当然有,因为爱德华的巴尔克三桅船“水虎鱼”号,就是定于明天傍晚启程去拿骚。 “嘿嘿……果然,时一来,运就转啊!”荣兵搂着爱德华?英格兰粗壮的脖子,笑嘻嘻地朝那位在走私贩子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金牌**”摆摆手打招呼的时候,心里美滋滋地像**一样爽到嗨了呢。 温妮今天很晚才带着夏洛蒂妈妈和琳达从总督府里走出来。因为今天晚上她父亲在总督府宴请了同在马提尼克岛的另一个更大的城市,被称做“加勒比海的巴黎”的“圣皮埃尔市”的市长。晚宴一直到八点多才结束。 无论你身体有多么疲倦不适,也必须在整个冗长的过程中保持着挺胸直腰仪态优雅;无论你心情有多么忧郁或烦躁,也必须时刻在脸上现出恬静的表情,在礼仪繁复的宴会上保持一丝不苟;无论你对席间那些时政经济的高深话题感到多么枯燥无趣,也必须时时在脸上挂出好奇、关注、和兴趣浓厚的表情频频点头微笑…… 温妮一直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做为一位上流社会的淑女,这些必要的社交应酬是她应尽的义务。 总算可以卸下沉重的面具,闲适悠然地漫步在晚风和花香中了。温妮觉得头不那么疼了,胸口的烦闷之感似乎也缓解了不少。或许是在那张高背雕花椅上坐得实在太久,温妮此刻想多散散步,以舒缓一下身体的僵直和酸痛。 沿着小广场边缘的石子甬路缓缓走着,夏洛蒂夫人牵着琳达落后半步在旁跟着,偶尔聊上几句读书方面的话题,呼吸着薄暮中淡淡的花香,感受若有若无的晚风轻轻拂面……温妮觉得心情在慢慢地放松安适起来。 可接下来,她的好心情又被破坏了!虽然没有看到,但温妮仅凭一种奇妙的直觉,就又感觉到了那道目光灼热的追逐…… 这些日子里,温妮至少有三次甚至四次,都感觉到了这道似乎带着真实热度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脸上。虽然她有点厌恶地从未与那人对视,甚至从未正眼看过他,但她知道,一定又是那个人!温妮刚刚转好的心情又在变差。她感到一丝气恼!情不自禁地又蹙起了秀眉…… 这些社会底层的人真的很讨厌!难道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告诉过他,这样直勾勾地看人,尤其是看一位小姐和女士,是多么不礼貌的一件事吗? “夏洛蒂妈妈,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温妮说完,就转身想回总督府。 “是,小姐。”夏洛蒂夫人答应着,也转过身,牵着琳达想往回走了。 可或许是因为狗狗们都会和主人之间心意相通吧?或许琳达也强烈地感受到了主人对那个站在“奇奇糖果店”廊檐下的男人很讨厌吧?它忽然把脖子扬得高高的盯着那个男人,从鼻子里发出焦急地“哽儿哽儿”声,任凭夏洛蒂夫人拽了两次绳子都执拗地不肯转回头去。 忽然,琳达脑袋晃了一下,原地一跳,紧接着猛地挣脱了牵引绳,箭一般地朝“奇奇糖果店”那边冲了过去! 讨厌的确是有一点的,可人家毕竟从来没有直接冒犯过自己,只是远远地望着自己而已。温妮是个内心恬淡的姑娘,她可没有那种“我爸是叉叉”的骄横。看着琳达如此凶猛地朝那个人扑去,她和夏洛蒂夫人都吃惊地掩口轻呼! 可接着来的场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在琳达朝他发足狂奔时,那人竟不慌不忙地冲着琳达跑来的方向双手扶膝弯下了腰,像在迎接它一样。然后更奇怪的场景就出现了,在琳达快跑到他跟前时,他已经蹲了下来伸出双臂…… 琳达一头就扎进了他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剧烈地左右摇晃着使劲往他怀里钻,短小的尾巴摇晃得简直令人头晕!从它嗓子眼里还发出那种亲昵而又急切的“嗯昂嗯昂”的声音。 温妮对它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在巴黎时,每次温妮出门去参加宴会舞会回来,一直把脸挤在雕花铁栅栏门缝里眼巴巴地等着她的琳达,就会在看见她的马车从街角拐过来的第一时间里,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夏洛蒂夫人甚至都忘了叫琳达快回来,她和温妮小姐一样,都已惊呆了! 而温妮除了感到惊奇,同时还有着淡淡的不快。毕竟,无论哪个主人,看到自己的狗狗居然对一个陌生人奉献出对主人一样的亲昵劲儿,都会在心里不舒服的。更何况,那还是一个让自己有点讨厌的人呢? 在赤道附近地区,晚上六点左右天就开始黑了。大概之前是因为粗心给忘记了,直到现在,“奇奇糖果店”的小店员才匆匆走了出来,把门口廊檐下的两盏油灯点亮了…… 明亮的灯光洒在那个人的身上,他蹲在那里低着头亲昵地搂着琳达使劲揉搓着它的短毛,还不时把头探下去和仰起脸晃着脑袋的琳达顶一下鼻子。 温妮心中忽然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悸动!那头黑亮及肩的长发……怎么竟然……似乎有种陌生的熟悉之感?? 旁边的夏洛蒂夫人也在喃喃地小声说:“小姐,这个男人……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罗宾罗宾,你咋还在这儿?快点!老德克催了!大伙早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一个人呢!” 街角那边跑过来一个瘦瘦小小,一头金亮卷毛,让夏洛蒂夫人觉着也有点眼熟的小伙子,他在远处朝这个叫罗宾的人使劲招招手,喊完之后又转身飞跑回去。 那个叫罗宾的人使劲搂了搂琳达,抚摸着它的脑门又拍了几下,嘴里还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和琳达道别。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朝温妮这边定定地看了片刻,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糖果店门口油灯的光晕里,这是温妮这些天来第一次认真地看到这个男人,也是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脸。脸是一张完全陌生的东方面孔,可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温妮的心房忽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脸色苍白,身体摇晃着连忙抓住了夏洛蒂夫人的胳膊!是的,她又想起那些天连绵不断的那个噩梦,和每次到了噩梦的最后都会出现的这双眼睛……每次都是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的心才会慢慢平静下来,呼吸渐渐安稳下来,而每次当她耳边又出现那句“没事了小姐,这是平安之夜……”后,温妮才能终于在极度的疲惫之后,昏然沉入那无边的黑甜之乡…… 那双眼睛……绝不会错的!是他!一定是他!! 温妮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没事了小姐,这是平安之夜……” 还有另一句她直到现在还不解其意的——“法国&#@……?”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小骗子大骗子和老骗子 1715年2月19号,天气晴好。() 在东北信风和北赤道暖流这两条大自然巨臂的奋力推送之下,巴尔克三桅船“水虎鱼”号的风帆已鼓胀到了极致,犹如贴在辽阔的洋面上飞行一般,向西北方的巴哈马群岛破浪狂奔! 船长室里的英格兰十足就像个欠抽的恶霸,正把他那堆肥大的屁股扔进雕花椅子的扶手里,两条短粗的大象腿摞在桃花心木大桌子上,两只棕色大皮靴叠放在一起还很欠揍地摇啊摇的。 整个船舱里有八支雪茄在一呼一吸间明明灭灭。德克帮除了荣兵人手一只。连从不抽烟的老实孩子梅里尔居然也像个小流氓似地,捏着一只粗大的雪茄背靠着舱壁呲牙咧嘴受刑般地喷云吐雾。德克帮这六位再加上英格兰和**爱玛,这八杆烟枪把船长室里整得云雾迷漫冒烟咕咚的。 荣兵皱着眉头用疯狗刀柄“梆梆梆”敲了敲橡木墙板,无奈地开口了:“这可到处都是木头啊爱德华!你就不能在艉舱弄个吸烟室?” “少废话gan你的活儿吧!门后不是有水桶吗?毛都长没齐个小屁孩儿还特么操心起老船长们的事儿了!你说是不德克?” 老德克嘿嘿一笑:“你别问我。反正要不是你非说今天谁不尝尝你这古巴‘大阿瓦奥’就是不给你面子,我是绝不会在这屋抽的。罗宾说得对,你忘了帝国曾经的骄傲,让荷兰人又敬又畏的‘金色魔鬼’是被谁给击沉的了?” “知道哇,海上主权号不就在查塔姆锚地里停着,被法国人偷袭时给击沉的吗?咋啦?” “狗屁!那是英格兰帝国不好意思说出真相!真相是被一个缺德厨子用一根忘了熄灭的蜡烛给击沉的!” “啊?真的假的??得啦得啦就这一次,以后我到后甲板去抽还不行吗?唉……这玩意儿它压根就不是在风里抽的东西,那味道全他妈变了!算了算了,审你的犯人吧法官大人!” 海途漫长无聊,加上荣兵也想从“皮安兹”口中多撬出点傻瓜总督的情况,就把他从关押的舱室提到船长室来受审。 荣兵蹲在被反绑着坐在地板上的皮安兹面前,一边用疯狗刀尖削指甲,一边开始审问了…… “别紧张皮安兹,咱俩今天就是随便聊天。嗯……关于那个讨厌的老神棍,你都了解点儿啥?” 听到前面“讨厌的”这个定语,皮安兹叽里骨碌转个不停的两个眼珠子不易觉察地一亮…… “我太了解啦少侠!很显然,良好的修养使您说不出难听的话,但我对他可绝不会有您这么文雅客气的!那老东西简直就是个臭不要脸的老变态!老蛇精病!他老是笑嘻嘻地带着那种神秘兮兮的表情不怀好意地浑身上下盯着我看!还总会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废话!没话找话地问一大堆拐弯抹角的问题!说真的,我确信他绝对是个**恋加变态佬!” “噢?可他是我二大爷。” “唔……这……那你们之间这长相差异可太……太令人感动和意外了哈?嗯……是这样的少侠先生,其实呢,如果从另一个角度去审视吧,令安口还算是个不错的人。嗯……我确实可以这么说,真的,一个非常不错的人。您瞧,他总是在我那寂寞的铁窗生涯里和我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啥地,还总是嘘寒问暖地经常问这问那……” “可俺们两家有深仇大恨。” “太可恶了!他简直太可恶了!竟敢得罪少侠贵府中人?他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要我看,报应!他那一辈子都直不起来的老破腰,就是上帝在罚他给少侠府上的人永远鞠躬!很明显,这就是他得罪贵府的人所应得的报应!我呸!” “可我们现在已经和解并重拾亲情了。” “……” “咋不说了?” “不想说了少侠。拿您这把看起来就相当牛鼻的刀子对着我的喉管用力来一下吧!康芒!!” “哎呀我擦小样儿地!跟我装视死如归是不?” “不是装,少侠,我承认我非常非常地怕死,但和您聊天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哈哈哈……嘎嘎嘎嘎……嗬嗬……咯咯咯…… 一时间,整个船舱里烟雾迷漫鬼火明灭魔影重重、各种男女的怪笑之声刺耳扎心……对皮安兹来说,但丁笔下那个地狱的“候判所”,绝对应该就是同款的吧? 对“水虎鱼号”上的航海人来说,这才是真正的“一帆风顺”。这条巴尔克三桅船以从未低于9节,甚至最高时跑出了接近13节的航速,让荣兵从离开马提尼克岛仅仅19天,就在3月10号的早上透过氤氲的海雾,看到了新普罗维登斯岛那淡蓝色的漫长海岸线。 “水虎鱼”号是英格兰和爱玛这对儿勾搭成奸的狗男女合伙买下的。这是一条破产的荷兰海商挥泪大甩卖的九成新好船。这公母俩买下这船可不是为了跑商,而是要跟着“总督帮”干私掠,翻译过来就是当海盗。 他们这次就是收到“总督帮”当家人“亨利?詹宁斯”的传信来拿骚汇合,应该是有大活儿要干。总督帮现在大概是感觉到风声越来越不对,正在把大本营从原来牙买加的金斯敦往拿骚这边挪。不过一山难容二虎,看来,老德克的那位老友霍尼戈和他的“飞帮”要有些麻烦了。 下午四点刚过,德克帮七人就押解着两个“肉票”乘着“水虎鱼”号放下的小艇,从泊在“波特礁”外的锚地划到拿骚港上了岸。老德克婉拒了英格兰一起吃晚餐的提议,他们现在可是有“五千英镑”的要务在身啊! 七人兴高彩烈,脸上都洋溢着憋也憋不住的笑容。眼中冒光走路生风,没多大一会儿就推推搡搡地把两个倒霉的“肉票”押到了总督府。 总督府那间破屋子里,老神棍和皮安兹隔桌对坐,互相凝视默默无语…… 良久,老神棍忽然拄着木棍艰难地起身,绕过破橡木桌走到了皮安兹的身后…… “干啥?老变态你想干啥??”皮安兹双手被反绑着,双肩被螺丝和贝格按着,但还是挣扎着想扭头,同时紧张地大声喝问。 老神棍拉开他的衣领,仔细看了看他脖子后面那片红色的胎记,这才松开他的衣领,“笃笃笃笃”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又费力地坐了下来。荣兵发现他的衣袖在微微抖动…… 又注视了皮安兹半晌,老神的嘴角又挂出那款很欠揍的微笑终于开口了:“浑孩子,十二年了,你好吗?” 皮安兹这一路上话里话外早听出来了,原来抓他的这帮人既不是哪国法院的人也不是哪个受害者的家人。而是受他从前在威廉斯塔德监狱里的狱友老沃里奥所托,这才玩了命地千里追缉自己。所以他此刻对老神棍那真是恨得钢牙咬碎目眦欲裂啊!可他已经把自己本来就够丰富的想像力都发挥到呲呲冒火星子的地步了,还是猜不透为啥这位自己早都快忘得一干二净的老头这是发的啥疯,居然不惜做出这么大的动作,非要千里迢迢地把他给弄到拿骚来? 不过眼下小命操于人手,皮安兹也不敢表达愤怒,索性低垂着头看都不看老神棍一眼。 “小皮安兹,干嘛这样呢?难道你忘了那时你老是吃不饱,经常偷偷央求我省下点吃的半夜里悄悄塞给你的事儿吗?” 皮安兹瘦削的脸上那对儿大眼珠子马上开始习惯性地叽里骨碌转上了…… “是的!您的小皮安兹永远不会忘记的!我怎么能忘记呢?在那些灰暗的人生岁月里,是谁给了我父亲般的温暖和……” “打住吧!呵呵,你这个……小——骗——子!”皮安兹煽情煽过头了,老神棍根本不吃这套。 荣兵终于忍不住跨前几步穴话:“您也打住吧总督大人!是你先对人家煽情的。你们老友之间可以另找个时间叙旧,现在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儿吧,好不?” “噢?什么正事儿?说来听听?”老神棍在大眼镜片后面又透射出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眼神,仰起脸来反问荣兵,一副我很天真的样纸。 “窝擦!老东西你跟我玩失忆??money!‘pound!fivethousand!(钱!英镑!五千!)上款要快还要面带笑容!麻溜儿地!俺们大伙还都饿着呢!” “噢……这个呀。你这一说,似乎……大概……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 大伙瞬间就炸了!这可是整个德克帮五个多月的奔波啊!这可是德克帮三年来的梦想啊!这可是德克帮数千里的辗转啊! “啥意思你?!” 荣兵瞪圆了双眼隔着桌子猛地把头凑了上去,几乎快贴到老神棍那张可恶的老脸上了! 老神棍有点畏缩地往后躲一下,赶快掏出一副贱笑的表情换上:“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啦!罗宾你这是干啥嘛?德克,你先让小伙子们把皮安兹和那位奇约德先生请到外面去,我有话和你们说……” 老德克用下颌微一示意,三班衙役立刻如狼似虎地把二骗像拎小鸡似地拖出了房间。这五千英镑之火,烧得德克帮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般力大无穷! 老神棍躲闪着荣兵的视线,扭脸对老德克说:“船长,我之所以花大价钱把皮安兹弄来,是要从他这儿得到一份情报。请帮人帮到底吧。你们也看到了,这小子现在修炼得刀枪不入,要是你们就这么走了,我一个残废老头儿能拿他怎么办?” “那是你自己的事儿吧?我们该干的活儿都干利索了,结帐!”荣兵不耐烦地打断他。老德克眯着眼睛看着老神棍没出声,也点了点头。 “罗宾,我真不晓得你的热心善良和同情心,这些高贵的品质都跑到哪去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呢?好吧好吧,我加五千英镑。” “一、一共一万???” 老神棍嘴角又换上了欠抽的笑意,盯着荣兵瞬间就涨红了的脸神秘地点了点头。 “你今天没喝酒?” “滴酒没沾。” “好,你到底想从这个皮安兹那儿得到啥?” “一张地图。一张皇家港1692年地震前,查尔斯要塞西边大约四百六十英尺处,已经沉入水下的那条“麦穗街”上所有建筑物和商铺的详图!” 荣兵低下头大脑飞速转动着思考了片刻,抬头看看正盯着他的老德克问:“船长,这事儿你咋看?” 老德克没回答荣兵,直接冲傻瓜总督开口了:“如果是这事儿,恕我直言吧,总督阁下。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我敢保证,您这位同窗好狱友能给您的最好结局,就是从您这儿弄走五千英镑然后画张假图给您。没错吧罗宾?”说完,他又扭脸问荣兵。 “完全正确,船长。这小子纯粹是见了棺材都不见得落泪的主儿,老……总督一个这样的老人家想对付这么个滚刀肉?完全没戏!” 傻瓜总督看来真不傻,他老奸巨滑地笑笑:“嘿嘿,我看得出来。所以我宁可再出五千英镑,也要你们帮我得到一张详详细细的真图。” 老德克摇了摇头:“不可能吧?二十几年过去了,他才不到三十岁,你怎么确定他能画出当年皇家港地震前的图?而且还是你要求的那种详细到变态的图?我当年可是整天泡在皇家港的,你要让我说说地震前的大致街道和主要建筑那还凑和,要准确说出每间店铺?连我都做不到。” “他那时六七岁,整天混迹在港口和麦穗街,他那时是个小短腿儿,德克。” “噢,那就没问题了。总督大人,您可真够幸运的!当年大地震人死了好几千,现在又过去了二十几年,想找到这么个能画出那条街详图的人难如登天!夸张点说,恐怕这世界上也就皮安兹这个当年的小短腿儿有这能耐了。” “没错德克,这是我现在这悲惨的生命中唯一的和最后的指望了!我当时只差一点儿就要拿到那东西了,可我却忘了时间,偏偏就赶上了那场大地震!但我也是幸运的,就在我已经完全绝望的时候,阴差阳错地就被关进了威廉斯塔德的星形要塞监狱,阴差阳错地就遇到了皮安兹这个麦穗街上当年的小短腿儿,阴差阳错地就听他聊起了当年的经历。我当时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我感觉,上帝已经厌倦再戏弄我了,他就要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可没想到,这小子趁一次放风的机会居然成功越狱了!于是这一等……就又是十二年哪!” 屋里一阵默然……是啊,人活在这世间,谁都会有自己最想得到的某种东西吧?老神棍此刻这激动亢奋又紧张的样子其实挺可怜的。 老德克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啊,对德克帮这些人来说,就算是为了让一个残疾老人实现他最大的愿望,这种举手之劳的忙也一定会帮的。更何况,这又是一个五千英镑呢? 一万英镑……一万啊!这么多钱能干啥?反正这帮穷惯了的人现在是肯定想不出来。他们现阶段的想像力比“皇帝天天用金锄头耕地还用丝绸手巾擦汗顿顿吃烙饼还放老多油了”的水平高不哪去。 见老德克首肯了,傻瓜总督一瞬间在脸上现出了难得的真诚的感激之色。但他还是有点忧心忡忡地说:“我还真怕这个打小就满嘴没几句实话的小皮安兹给我画张假图。因为……要是被一张假图坑一次,那也许就永远都没机会了!怎么办呢德克?” 老德克咧嘴一笑:“这个你问罗宾吧,这家伙脑子里的坏点子比满星之夜的星星都多。” 老神棍马上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向荣兵,荣兵学着他那神逼叨叨的范儿微微一笑…… 半晌之后,总督居中而坐,拿起桌上的破铜缸子“铛”地往橡木桌上重重一蹾!大喝一声:“升堂!带人犯!” 老神棍偷偷看着桌上的怀表,按照荣兵的嘱咐,足足静默了九十秒之后,才用一种非常低沉和威严的声音,对低头蹲在地当央的皮安兹开口了…… “小皮安兹,此刻我的心很痛苦很挣扎!想知道为什么吗?” 皮安兹抬起头来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就把脸扭向窗户一声不吭。得!刚才的静默威压战术纯属浪费时间,对这种老辣的江湖滚刀肉作用基本为零。 老神棍重重地叹了口气扭脸说:“德克船长,我认输了。您说得对,这种人是不值得信赖更不敢与之合作的。请您把他带走吧,以后千万不要告诉我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您能理解,我和他毕竟同窗五个月,实在不忍心听到他内样的下场……拜托了。” 听到这话,皮安兹那头乱得像刺猬似的棕色头发都立起来了!他转过脸来瞪大眼睛问:“你……还要让他们把我带哪去?” “德克船长刚才与我有点争议。本来我请他把你找来,是为了得到一笔无主的财产。可按德克先生的说法,你根本就无法胜任这个工作。所以还是按他的意见处理,把你送到多米尼克岛去吧。毕竟人家拉拉尼奥总督也开出了很有诚意的2000埃居要好好款待你们二位。要知道,你们从乌戈威手中拿到的那封写给天主的悔过书,里面可全是总督大人的罪证啊!听说过后总督大人为此都吓尿了。唉……真是可惜了我那个计划了,实在太可惜了!那可足足有五万镑啊!那可是我晚年最大的梦想啊……” 当听到“多米尼克岛”这个词的时候,二骗身体几乎同时一僵!然后就节奏整齐地开始打摆子…… “我认为您这样做不合适而且是非常非常地不合适!”皮安兹不再装逼,他终于慌了! “噢?” “人生在世无非道义利益两个词您这么做既破坏了道义又损失了利益不是吗?” “嗯……” “在西印度地区谁不知道拉拉尼奥总督全家都是畜生而您违背江湖道义把我们交给这个畜生这合适吗更何况您为了区区五百镑就失去了五万镑这又合适吗?” “哦……” “所以我想听听其他选项。” 老德克在旁沉声穴嘴了:“另一个选项就是沃里奥先生最初那个计划,可据我观察你根本就不是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呢德克先生?即使西班牙人的检审庭也会允许犯人自辩的吧?” 老神棍接过话头:“本来呢,是有个骗取一笔巨大遗产的机会。可惜,现在见到你这个样子,我承认,的确是我想当然了。德克先生说得对,你确实不合适,除了后脖子那块圆圆的红色胎记……唉!再想找这么一个有同样特征标记的人真是太难啦!或许这就是主的旨意,我和那五万英镑注定无缘吧。” “骗取遗产”、“红色胎记”、“五万英镑”……这几个信息量丰富的词儿一扔出来,皮安兹的眼中“唰”地一下子就有一道贼亮贼亮的光芒一闪即隐…… “那可未必!老……沃里奥总督先生!我倒觉得您满面红光一看就有发财的征兆。那么……能说具体点吗?” 皮安兹精准咬钩! “说又何用呢?唉!还是不说了吧。免得越想越遗憾,甚至是……痛苦!” 老德克此时却厚道地劝了句:“还是说说吧,总督大人。让这俩人在被拉拉尼奥总督款待的时候也能忏悔,就因为他们不值得信任,曾错失了多么可贵的活命和发财的机会呀?在我看来,这也算是对他们灵魂的一种救赎。” “忏悔”“救赎”之类的屁词儿在皮安兹耳朵里直接就被过滤掉了,都没机会进脑子。而“活命”和“发财”这俩词儿的待遇就完全不同了。从耳朵里直钻进脑子里,然后向下一拐弯就进了心灵深处!他马上表示同意:“总督大人,我完全赞同德克船长善良的建议。” 老神棍此刻的脸上是一片希望破灭之后的萧索,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了:“唉……好吧,我实在无法拒绝一个即将被绞死之人的请求。说来话长我长发短梳好了,二十几年前牙买加的皇家港有个叫托德尔的大海商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有!”为了不打断总督,皮安兹言简意赅。 “托德尔表面上没有子嗣,但他其实有个私生子,可惜在八岁时就失踪了。所以他在临终前留下的遗嘱中,写明了他的现金田产和不动产全部捐赠给‘圣公会’。但如果以后还能找到那个孩子,那么将由他来继承自己财产中的少部分现金——即五万英镑。” 皮安兹的喉结强烈地蠕动了一下,失声轻呼道:“老天!为啥捐那么多啊?这要是全都留给那个孩子……那得多少钱哪?” “是啊,我是在几年前萌生这个念头的。愿上帝原谅我的想法。但我觉得,与其把那么多财产白白地捐给崇高虚无的圣公会,还不如让它为我们这些凡俗之人解决点现实生活的困难呢。你说呢皮安兹?” “我严重赞成您的说法总督大人!可您哪来的机会呢?” “我早年间就成为了托德尔的密友兼法务顾问。所以我在几年前就开始着手寻找那个孩子,并怂恿他的家人向圣公会为那个继承人争取更多的继承权益。总之经过各种努力之后,圣公会方面已经应允,如果真的找到了那位继承人,那么将按照他的意愿重新协商财产捐赠比例。也就是说,他能得到的肯定不止五万英镑!” “所以您就到处找那位继承人?那为啥找上我?” “首先是因为年龄基本符合。托德尔爵士的私生子是在1692年那次大地震中失踪的。他那时八岁,今年应该是31岁,而你,皮安兹,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29岁吧?相差无几……” (本章未完,请翻页) “恕我直言吧总督大人。就算内倒霉孩子失踪时十八岁,我也能完美地演绎他!”说到自己的业务领域,皮安兹蹲在那儿情不自禁地挺了下腰傲然说道。 “好吧,这个……或许你能做到。而另一个原因就是,那个孩子最显著的标记是在脖子后部有个圆形的粉红色胎记。而你……” 此时皮安兹的腰板已经挺得笔直了!眼里的那束光芒终于遮掩不住地迸射了出来:“总督阁下,这一点上舍我其谁呢!?” “其实我们之前找到的是这个小伙子。”老神棍用手指了指切里说道:“只是有点不完美,因为他那个位置的胎记小了些,形状也不太像……” “哈哈哈!”皮安兹干脆大笑着站了起来:“恕我无礼吧总督大人!这与胎记的大小和形状有个毛的关系?您和您这些伙伴真不适合干这行!记住这句话吧——骗术不是技术,是艺术!艺术!!” 所有人都为皮安兹此刻的气势所慑伏,一时间竟没人出声…… “技术是可传授可重复的。而骗术,是对人类学识、勇气、智力、情感、模仿能力、装扮技巧、应变速度的终极大融合!这是天才的艺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的。同样的一句话,我说出来就吃肉了,这位切里兄弟说出来就挨揍了!那其间的语气、节奏、表情、眼神、情感的尺度与分寸,包括你对对方各种反应临机应变做出的各种应对,根本就没法用语言来描述好不好?更谈不上教与学!各位有谁敢置疑我的话??” 荣兵之前的被震慑是剧情需要,但此刻皮安兹这番话出口,他可真是有几分佩服了。怪不得这厮能把“吕莫奥兹?乌戈威”那种靠算计人起家的极品坏蛋都给坑得人生崩溃,看来,这货的确够得上骗子界的翘楚。 荣兵忽然又想起后世一件可乐的事儿。某两位学应用材料专业的高级知识分子,忽一日异想天开,居然跨界整出个什嘛“笑话定理”来!又在那儿大嘴叭叭地宣称,用上他们发明的这套“定理”,就可以流水线式分分钟成批出产笑话和笑话演员。只要套用这套“定理”,就算你任嘛基本功也没有,上台就能把人给逗乐喽! 不过说实话,那位一脸偏执相地瞪着大眼珠子的表情和那副“我说我就是上帝你咋偏不信呢”的劲头儿,还确实把荣兵和那帮看视频的哥们全给逗乐啦。他确实是个笑话,自带的。话说,怪不得你玩跨界呢?你本专业的学科看来就学得像个笑话。不然,你这材料咋就应用错地方了呢? 术——业——有——专——攻! 荣兵算是深深懂得了。这五个字,不是靠执拗偏激和自大装逼就能扭曲半分的!你没长刘详那两条腿,就算你把大胯都拉废了百一栏你也跑不进十三秒!吹牛鼻仅能解决你精神层面的需求,绝升级不了你的生理结构! 皮安兹此刻瘦小的身躯忽然显得异常伟岸!他站在那里睥睨群雄目无余子……就差喊出那句:“还——有——谁”了! 傻瓜总督躲闪着他的目光讷讷地说:“可还是有一个要命的问题啊……” “啥?” “那个失踪的孩子从小跟着母亲在麦穗街住过一段时间,要想证明自己就是那个孩子,必须得准确说出他从小住过的地方才行。” “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问题就在这儿,我只打听到,他母亲当年租住的是开布店的老哈利家那幢小楼的一个房间。” “噢……” “可当年皇家港大地震之后,整条老麦穗街都沉到了水下。那条街上的人几乎全死光了!这么多年过去,就算还有当年的幸存者也找不到了,谁还能说清那幢小楼的位置呢?” “我呀!”皮安兹不屑地一撇嘴。 “你?你知道??” “切!不就麦穗街吗?我说我能把当年麦穗街上所有店铺老板娘脸上有几颗痦子都在哪个位置说得清清楚楚你信吗?总督阁下,您不记得我告诉过您我当年就是在那里混迹的‘码头男孩’啦?” “少吹牛皮安兹!这可是要命的事儿!那时你才几岁?二十几年都过去了,怎么可能有人拥有辣么恐怖滴记忆力尼?” “我?我吹牛?原谅我想大笑三声可以吗?老哈利家的小楼是二层的,坐北朝南,外墙刷着禇红色油漆,但墙面大多脱落了。小楼左边是另一家‘德里布店’右边是‘新凯瑞’鞋帽店。如果我说得有一点错我把脑袋输给你!” 审判席上的三位法官交换了一下眼神,老神棍依然皱眉摇了摇头说:“好吧,就算你勉强还能记得那幢小楼,可还是没人知道那个孩子具体住过哪个房间呀?那幢小楼怎么也得有十几个房间吧…… “没那么多,总督大人。一楼是通长的一个大房间,开着布店。二楼总共才七个房间。” “好吧小皮安兹,我承认你记忆力惊人。可谁说得清他当年住的是二楼的哪一间啊?但人家圣公会可是知道的,因为托德尔在遗嘱中已经写明了。你一旦说错可就全露馅啦!” “总督大人,谢谢您对我的记忆力如此夸赞,但恕我直言,您的记忆力可真是不敢恭维啊!您不记得啦?当年我还是个小屁孩儿呢,也没啥可吹嘘的,就和你吹嘘我在皇家港时,曾经给一个猫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外国人代买过几天饭,每天我都能从他那儿多揩到十多便士的油水呢!” “皮安兹,你提这个干嘛?这和托德尔的私生子有关系吗?” “哈哈!当然有关系啦。因为老哈利家的二楼只有一个房间是对外出租的。就是西边数的第二间,第一间是个仓库不能住人。明白啦?” “真的假的?这你都能记得住??” “什么话?这些都是刻在我脑子里的,想记错都难!我甚至敢说我当年百分之百见过内个孩子。地震那年如果他八岁,那他不是小杰里米,就肯定是港务所后面住的那个莱特!” “那如果法院的人为了验证你的身份,要求你画出麦穗街的地图和当年住过的那个房间的位置呢?这你怎么办?” “小事一桩!现在就拿纸笔来!我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码头男孩’的记忆力!” 十几分钟后。老神棍皱眉拿着这张麦穗街“先遣图”半晌才开口:“皮安兹,圣公那位老教士也在麦穗街住过,对那里可是了如指掌的,届时会由他来亲自鉴别。就算你不是瞎说乱画,但只要错上个一星半点儿,圣公会都会以此为借口,拒绝承认你这位继承者的合法身份。你要明白,他们肯定会尽力在鸡蛋里挑骨头。这一点被人抓到了话柄,就算你全身都长满了红色胎记也无济于事!你说你年纪小记错了,人家可不会放过这个否认你身份的理由。你可要想好了,那你可能会因欺诈罪被当场逮捕的啊!” “哈!我不担心别的,我只担心当场把那位老教士给问住!我认识他,他是牧师威廉?劳先生吧?他当时住麦穗街哈廷顿先生的咸鱼铺子楼上,所以他整天也是满身的鱼腥味儿。咯咯咯……” “那么,最后问一次,这可是你性命攸关的严肃事情,你能百分之一百确信这张图丝毫没错?”老德克审慎地看着他的眼睛,在做着最后的确认。 “不!德克先生,我只是百分之一百万地确信这张图丝毫错不了!”皮安兹绝对配有这份骄傲的自信。 “ok那你走吧,晚安。”老德克平静地说。 “别怪我,小皮安兹,这里主事的是德克先生。”老神棍很无辜地说。 皮安兹和奇约德出门后,是一步三回头地嘴里一直嘟嚷着各种难听话走掉的。荣兵能隐约听清的最后那句是:“傻瓜德克!你用那个切里也许比用我能省下几个糟钱儿,却百分之一百万会露馅哒!懂不懂啥叫专业啊?你个业余的……大——骗——子!” 也难怪,虚惊一场啥事儿没有就获得了自由,按说也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儿吧?可无论是谁,被人先用催眠术给骗进一个五万英镑的美梦里转了一圈儿,然后没几分钟就被“啪啪”地搧着大嘴巴子给叫醒了!肯定也得像他这样一步三回头地骂吧? 此刻简陋的总督府里又安静了下来。油灯光晕里,是七张兴奋得有点狰狞的脸和一张在灯光暗影里显得莫测高深的脸…… 一万英镑啊!足够傻贝格买五千张假藏宝图了!你让大伙咋能不激动?荣兵兴奋地搓了搓手问老德克:“大叔,一万英镑有多重?” 老德克笑着摇摇头:“谁知道,都是金币的话,也总有几百磅重吧?” 小梅子有点沙哑地说:“差不多150磅重,罗宾。” 噢,那就是……荣兵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我去!一百好几十斤哪!那咱每个人就得搬……嗯……” “咳咳!嗯,内个……德克船长,那咱们现在就商量下一步的事儿吧。”老神棍目光闪烁,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又开口了。 老德克眯缝起针尖一样的眼神盯着他:“噢?下一步?下一步是不是‘ok那你们走吧晚安’哪?” “啊……哈哈!怎么会呢?” “噢?谢了。那请付报酬吧。” “这个……恐怕暂时还不行……” “你说啥??”六个孩子都像没听懂似地一起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 “噢?那是为什么呢?”老德克依然保持着平静,但谁都能闻到他话里那股子浓浓的火药味儿了! “因为……”老神棍干脆把头低下躲开十四只探照灯的射线。“因为我……还不能给你们钱……” “啥??!!你个……老——骗——子!!!”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海洋之子(上) “嫩苞米”是德克帮的第一条船。() 这条船是飞帮的战利品,是他们上个月在古巴岛南边从一个倒霉的法国小海商手里抢来的。 德克帮被迫又从那个缺了八辈子大德的傻瓜总督处接领了新任务,正在拿骚苦等去加勒比海最南端的“玛格丽塔岛”(islademargarita)的船只。可这倒霉的漫长航程要从地图上竖向穿越整个中美洲!而拿骚这边的船通常也就是跑跑古巴、疑似怕鸟啦、剥夺李哥、顶多航行到东南边的背风群岛一带。连更南边的向风群岛都很少有船去,就更别说已经到了南美洲边缘的“玛格丽塔岛”了。 足足一百多天的苦等啊!没等到船,却等来了再次兴高彩烈满载而归的飞帮流氓们。老德克从倒扣在沙滩上的破渔船上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沙子,朝刚下船的霍尼戈走了过去…… “老友,这段时间你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干嘛呢?”霍尼戈和老德克亲热地握了握手又相互拍了拍胳膊。 “嗐……我还能干嘛?岁数大了折腾不动了,带一帮孩子们过家家呗。”老德克笑呵呵地回答。 “别扯了!不过说真的,回来帮我吧,行吗?别理萨奇那混球,其实他也没那么小心眼儿。”霍尼戈挺真诚拉着老德克的手边走边说。 老德克大笑着摇头:“哈哈哈!我也没那么小心眼儿啊?不是因为萨奇,是我自己想另外找个活法。” “听说了吗德克?詹宁斯已经把大屁股也挤到拿骚这边开始抢座啦。” 老德克点点头:“知道。我这趟就是坐爱德华?英格兰的船过来的。说实话本杰明,我不太看好你。你手下现在拢共有多少人?” “嗯,之前人还多。上次在佛罗里达大干了一场之后,一大半人分了钱就散了。现在……七十几个吧。” “那我还真有点为你担心了本杰明。要知道,光是爱德华的水虎鱼号上就三四十人呢。要是将来詹宁斯手下那帮船长——山谬、卡内基、雷、韦尔斯、费尔南多、范恩他们陆续过来,我看咋也有个几百号吧?” 霍尼戈笑了:“那你更该回来帮我了啊德克?咱们海盗讲的不就是‘人我我为人人’嘛。” “唔……回来帮你嘛……也不是不能考虑。本杰明,你先把这烟斗送我呗?” 霍尼戈一愣,继而尴尬地大笑:“就爱开玩笑,你这老家伙就爱开玩笑!哈哈哈!” “嘎嘎……逗你哪。瞅你吓内样儿!我还是算啦。你们都是西印度群岛赫赫扬扬的风云人物,将来注定是要被记到历史书里的。我呢?就一个想过点消停日子的小老头儿,嘿嘿。” 老德克刚才虽说是开玩笑,不过他眼红霍尼戈那支烟斗可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东西是这位飞帮帮主片刻不离手的招牌式物件。 “没义气!德克我发现你越来越没劲了!那晚上陪我喝几杯总可以吧?” “这个严重地可以!要不蹭你的光,维讷尔酒店的酒我可喝不起。嘎嘎嘎……” 霍尼戈笑着搂紧了老德克粗壮的脖子,朝德克帮的六个孩子招招手,大伙一起朝城镇深处的维讷尔酒店走去。 第二天,霍尼戈就带着德克帮全体又回到码头,把那条刚俘获的“嫩苞米”号指给他们看……这是条16吨的单桅贸易轻舟,八成以上新吧,船况非常不错。德克帮全体上船,趁着好风,从拿骚港口东边的水道绕过波特礁又驶了回来,每个人都兴奋得眼珠子发亮! 确实是条好船!转向灵动极易操控,大单桅帆受风效果极佳,在海面上跑起来真能让你体会奔驰的快感。当然,这样的小船缺点也是明显的——装载量小,禁不起大风浪。火力约等于木有,只在干舷上架了两门2磅小炮,吓唬一下海鸥估计还能有点用。 不过,这条轻舟却极适合现阶段德克帮满加勒比地图找人的迫切需求。再不用蹲在哪个港口愁眉苦脸盼星星盼月亮扔硬币算卦地等船了。窝擦……现在开始,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敢说这不是幸福? 1715年7月9日下午,阴云四合浪涛拍岸。海面上的风越刮越大,“嫩苞米”侧帆受风,轻快地驶过拿骚港东口的浅沙洲,转舵向南,驶离了新普罗维登斯海岸,朝加勒比海的大洋深处狂奔而去…… 船上除了德克帮全员,就是装载的补给了。有几桶山泉、五袋粗麦面粉、几捆咸鱼、几包油纸包裹着的熟牛肉、两袋子烤好的面包、还有不少菜豆、南瓜、西红柿和柠檬。酒类没带啤酒,那玩意儿太占地方,只买了十来瓶最廉价的黑朗姆酒。 这些补给品一共花去了3镑多。要是在普通港口那就太贵了,可在拿骚这又太便宜了。因为德克帮这次所有的补给品都是在小“尼尔?沃克”家商店买的。 这小伙子比荣兵小两岁,最近这段时间和德克帮的小伙子们相处得极好,整天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爱给人起外号的荣兵管小尼尔叫“小妮儿”,反正他也听不懂啥意思,不能急眼。 他爹“托马斯?沃克”说来也不简单,十多年前曾经担任新普罗维登斯岛的首席法官。可后来新普罗维登斯连政府都没了,拿骚沦为海盗窝子,他爹这个首席法官也早过了任命期,就在拿骚开着个小商店糊口。 但这位“托马斯?沃克”确实是个硬汉,愣是天天给加勒比其他英属殖民地总督写信,甚至给大英西印度海事法庭写信,给各岛的分舰队写信,坚决要求大英帝国派武力清剿盘踞在新普罗维登斯岛的以霍尼戈为首的海盗恶棍!所以他爹就成了霍尼戈恨得牙根痒痒的死对头。 小妮儿是个“穆拉托人”(mulatto),父母一方是白人一方是黑人,他们诞育的后代就被称为“穆拉托人”。小妮儿的母亲是非洲黑人,女奴出身。但他父亲对自己的黑人qi子和孩子们都非常好。荣兵很喜欢这个整天咧着嘴笑得很阳光的小妮儿,也挺佩服他爹老沃克的硬骨头。 因为双方处得特别好,这次知道德克帮要进行出海前补给,小妮儿二话不说,拉着几个小伙子就溜回他家,趁他爹不在,所有卖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德克帮的东西都只收了半价。这可是个不小的人情!荣兵心里挺感激的。要知道,小梅子手里现在可没多少钱了。 原因……唉!还不是因为那个欠抽的傻瓜总督吗!? 上次在总督府,当老神棍说出现在不能给钱时,荣兵和小托尼差点扑上去当场把他给活活掐死!这可老东西粉身碎骨浑不怕要耍流氓在人间!居然梗着脖子老脸不红不白地说出一番不能给钱的道理。翻译成荣兵比较容易理解的现代意思就是…… 1,我这是充值了订金要看三集连续剧,你上传了一集之后网站就断更了,我后面看啥?我啥也没看着凭啥要给你钱? 2,我现在就给你们一万镑,你们拿钱就跑了,我找谁给我看后面那两集去? 3,本督的钱放在一个秘密地点,现在手头没有一万镑也不方便去取。等你们给我看完下一集,我一起付给你们总计一万五千英镑说话算话! 幸亏老神棍的最后一句出口挺及时的,让荣兵和小托尼听到一万五千英镑这个数时,不约而同地心一软手一松,否则真有可能当场把他舌头给掐出来! 于是就这么定了。德克帮再接新任务去找个人,找到后,一万五千英镑一便士不少当场结帐。 第二天还是德克帮驻拿骚总督府联络员荣兵同学去取的活动经费。和上次给的数差不多——48英镑。荣兵想多要点,被老神棍一顿神逼叨叨的磨叽差点给整疯了!赶快拿着48镑跑出来交给了小梅子。 其实德克帮的人也不是缺心眼儿,不收钱就拼命帮人干活儿。而是大家心里比较有数——别的不说,就光是小梅子手里那块5畿尼的维戈金币,大伙儿私下议论了一下,一致认为怎么也值个几千英镑了吧?只不过,傻瓜总督一再警告,现在千万千万不能卖,不听劝会惹大祸的!因为这枚维戈金币有着诡异的出身来历,这次任务完成后,老神棍会详细告诉他们原由。所以大家暂时就打消了出售它的念头。 老神棍到底有多少钱不知道,但他居然能有这么珍稀的维戈金币,还有一块金表和那么好的雪莉酒,看来这神叨叨的老家伙在他总督府的密室里真有个宝藏吧?所以大伙对于最后能拿到钱还是谨慎乐观的。 要知道,这时代的一英镑是一金镑!可不是后世1英镑=8.7几rmb的概念。 所以大伙对于多跑趟腿儿就能再多赚五千英镑,还是欣喜大于气恼的。就连最近一直郁郁寡欢的小托尼也终于在脸上露出了笑意。 落日熔金,海风畅爽。极目天际,一帆渡洋…… “嫩苞米”这条轻舟真不错!这可是在半逆风的状态下,居然愣没低下过7节航速!再不用急再不用等,再不用看谁脸色,更不用对谁感恩戴德……有自己的船真特么好啊! 德克帮七人在真正属于自己的船上吃的第一顿晚餐,连那些普普通通的食物嚼在嘴里都觉着分外地香! 可“嫩苞米”也花去了德克帮30镑!所以他们之后在花钱上才那么捉襟见肘精打细算的。 他们上次回到拿骚,除了每个人兜里有两英镑外,梅里尔身上只剩下11镑了。这次从老神棍那儿又拿到48镑的经费,总数才60镑多点。去掉买“嫩苞米”的30镑,再去掉补给用的3镑多,梅里尔手里还剩下不到28英镑了。可他们还要有一个德克帮航海史上最漫长的,来回几千海里的路程要走呢。不精打细算根本不行。 除了这些现金和那块暂时不能出售的维戈金币之外,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战略储备。就是从二骗手里抢来的赃物——那个被踩得稀扁的纯金小油灯。他们在拿骚的店铺里称量了一下,这个迷你型的小油灯也有6盎司多呢。可拿骚的特点是卖东西一律贼拉贵,收东西一律稀烂贱!这一百七十多克的纯金,在老泰勒的店铺里收购价居然只给到14英镑! 操!在海盗的老窝,你还指望能找出个不像海盗的人吗?哪怕他就是个开商店的。 所以德克帮全体开会的时候,大家共同制定好了此次任务的所有计划,而节省开支也是其中重要的一项。金油灯也是梅里尔贴身保管,留作实在没钱的时候换点经费用。 其实霍尼戈没打算要这30镑,他是想自己花钱把船买下来送给老德克的。不过老德克要面子,不想为这点事儿让黑胡子那帮人瞧不起,坚持自己付了钱。 荣兵对此颇为不解,霍尼戈不是海盗头子吗?这小船不是抢来的吗?送给自己的老朋友咋啦?为嘛他还得自己先掏钱买下来呢?等螺丝给他补了课之后荣兵才明白,原来真实的加勒比海盗世界完全不是他之前想像的辣个样子…… 海盗船长根本不是海盗中的国王皇帝,别的海盗也不是他的小弟马仔。整个海盗团伙是一个自愿组合而成的小型皿煮社会。海盗头子是大家选出来的,当然也能被大家赶下台去。这在海盗之间是常有的事儿,所以连霍尼戈这位飞帮的帮主先生,也曾被他教导出来的弟子黑胡子组织海盗们给投票撵走过。 海盗船长唯一被赋予绝对权威的时刻就是在战斗中。作战的时候他说啥就是啥。谁也别在这时候跟他逼逼,惹毛了他真有权拔枪崩了你!但除此之外,海盗船长就没有太明显的特权了。团伙里面人人平等。 分配战利品的时候,假如最普通的海盗拿一块钱,那么海盗船长才拿两块。其他海盗中,军需官也拿两块,水手长、炮术长、厨子、医生这四位每人拿一块五。其他有职分的小头目每人拿一块两毛五。也就是说,海盗头子比船上最普通的一个小海盗也不过多挣一倍的钱而已。 并且海盗们有个传统的习俗,攻下对方船只后,最先发现对方船只的那个海盗有权第一个挑选战利品中最好的武器。武器对海盗们的重要性就不用说了。所以说,当个海盗头子有时也真没啥意思。钱也不多挣,连战利品中的好东西也轮不着自己先挑。可要是倒霉被皇家海军抓了去,那第一个上绞架的准是海盗头子! 荣兵听到这儿就蒙了!这跟影视和文学作品里一点不一样啊?这啥海盗头子啊?这不就一大苦逼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其实一个海盗头子可远不如私掠船主牛叉。私掠船主比海盗船长拥有更多的权力,而且在分配战利品的时候,普通水手分一块钱,船主就能拿十四块。这还不算啥,最大的福利是:抢下来的船,对方船长室里的一切财物都归私掠船主所有!所以,有时私掠船主一个人甚至能拿到所有战利品的一大半! 为啥?因为船是人家自己的。就像伍兹?罗杰斯船长一样。而你们海盗帮的船是属于所有海盗们共有的。不是你海盗头子的私有资产。 真实的海盗世界,和后世那个以海盗式皿煮和规则建立起来的国家差不多。荣兵至此才明白,原来说那个国家所谓的“皿煮”根本就不是来自什么古希腊!它内个“皿煮”的版本来源其实就是此时的加勒比海盗们。只不过那帮资本寡头们在此之上又很鸡贼地发明了个“选举人团”制度,这样就可以通过操纵选举人团的票数,确保自己这伙人能够更牢靠地掌控选举结果,千年万年地维护住自己这伙人的利益罢了。 德克帮这次的任务,是去加勒比海最南边的西班牙殖民地“玛格丽塔岛”,要在岛上找到一个叫“波西兰”的印第安人。“波西兰”(poseidon)是西班牙语海神的意思。这个家族里,每一代都只有一个男孩有资格承继“波西兰”这个名字。 听老德克说,这个家族是印第安“阿拉瓦克”族的“泰诺”人。从十六世纪起,就被西班牙殖民者强抓去做了“采珠奴”。这些采珠奴在奴隶主的驱赶下,乘着简单的木筏来到采珍珠的海域,每人抱着一块大石头深吸一口气跳进水里。沉到3至5?(1西班牙?=1.68米)深处的牡蛎海床,在那里逗留几分钟,尽量寻找珍珠母贝。只有带下水的小网里珠蚌全装满了,才允许上浮到水面来交给船上的监工,采珠人也能趁机喘口气。如果还没装满就上来,那就得挨顿棒打鞭抽了。 如果采珠人回到水面时没有小心地呼出所有的气,肺部没准儿就会裂开……极度痛苦地死去!有人被迫呆在水里的时间太长了,血液里的氮就会积累到危险的程度。等他们重新回到水面时,溶解的气体就会在血管里冒泡,这就是减压症(bends),荣兵在海洋学院的教材里读过。减压症会造成永久性瘫痪、神经损伤或是死亡。 而无论是巴拿马那边的珍珠群岛,还是“玛格丽塔岛”的牡蛎海床,这些盛产珍珠的地方往往也是鲨鱼和马拉赫鱼的餐厅!采珠人经常是下了水后就再没上来。船上的人会看到一股腥红的血水突然翻涌上来!艳丽地飘在绿松石色的海面上……船上的人就明白了,那是又一个不幸的采珠奴已经在水中被撕碎吃掉了。 所以这些采珠奴们的死亡率极高!上个世纪在巴拿马那边,一个西班牙*爵领主为给皇室进贡,逼迫采珠奴们玩命地在“珍珠群岛”采珠。结果,三百零六名采珠奴在四个月内竟然死掉一百一十七人!这件事被称为“采珠人的黑色之夏”。 德克帮要找的人叫“波西兰?费什”。他们费什家族就是加勒比采珠人中的传奇!据傻瓜总督讲,这个家族中的每一代“波西兰”都曾采到过绝世珍珠!早在16世纪初,“波西兰”家族一位叫“佩日格里纳”的祖先,被奴隶主驱使着在远离巴拿马海岸的牡蛎海床上采珠时,曾采得一颗重达10克的白珠! 奴隶主大喜,将这颗罕见的白珠以采珠人的名字“佩日格里纳”命名,并献给了西班牙皇室。这颗珍珠为奴隶主获得了难以想像的殊荣和奖掖。奴隶主一高兴,就赐予“佩日格里纳”自由民的身份,并将皇室旨意中的“波西兰”的称呼赐给他做为新名字。 那颗珍珠后来曾归英国女王“血腥玛丽”所有。但荣兵不知道的是,三百年后,那颗静静依偎在“伊丽莎白?泰勒”胸前的绝世明珠,就是“佩日格里纳”。 从佩日格里纳之后,他的家族每代之中都有一个最优秀的潜水者承继“海神波西兰”这个名字,这是他们家族最引以为傲的美名。 傻瓜总督曾接触过上一代的波西兰,可那人早就死了。据老神棍这些年陆续打听到的消息显示,他的儿子就是这一代的波西兰,应该是个三十多岁的人,现在依然住在玛格丽塔岛的“波拉马尔”(porlamar)城。 德克帮要找到这个波西兰,然后无论是劝说利诱还是威逼绑架,总之不管用啥手段,一定要把他弄到拿骚去。这个任务完成,德克帮就可以拿到他们的一万五千英镑了。 一万五千英镑啊!荣兵又在心里算了一下,估计得是后世他那个年代大几千万元的概念了吧? 总之你就想像一下吧,你家小区对面那个在建楼盘工地上的七个农民工兄弟,就花几个月跑了两趟腿儿就挣了五六千万……你就能明白德克帮所有人现在是个啥心情了。 “嫩苞米”向南通过“莫纳海峡”的时候,在“莫纳岛”上短暂停靠了一下。从新普罗维登斯岛出来,已经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13天了。船上的水早就臭了,也急需补充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这个时代的航海人还不知道“维生素”的概念,但他们凭着经验也摸索出了,在长期的航海中,坏血病和口腔溃烂这些症状,往往就是因为长期吃不到新鲜的瓜果蔬菜导致的。 “嫩苞米”只用了大半天就补给完毕。之后丝毫不耽搁,即刻驶出莫纳岛海湾,重新满帆向南疾驰而去。 一路是望不尽的沧海碧空,一路是听不完的涛声鸥鸣…… 没有暴风雨,没有海盗。切里和老德克熟练地操帆,巧妙地利用着加勒比盛行的被称为“贸易风”的东北信风,让小小的“嫩苞米”欢快地穿行在烟波浩渺的大洋之上。 1715年9月12日礼拜四,“嫩苞米”号在天主教堂的钟声里,半帆缓缓驶进了玛格丽塔岛东端的“潘帕塔尔”(pampatar港。 下船后,德克帮在码头的路边摊匆匆吃了碗杂面汤,之后就上路了。从“潘帕塔尔”镇沿着西南方向大路走了有六七英里,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波拉马尔城。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海洋之子(下) 波西兰家并不难找,在这个别名叫做珍珠岛的地方,要打听采珠人中的“帝王”,随便问一个街边玩耍的孩童就行了。 这是一片建在波拉马尔城西靠近荒郊的贫民聚居区。走进这片乱七八糟东倒西歪,多是用破木板、泥巴、茅草和棕榈叶搭建起来的简陋贫民区里,荣兵感慨地在心中摇头…… 据说波西兰家族往上数四代,每一代采珠人都采到过美得令这世界屏息的绝顶珍珠!可那又怎样?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一间寒酸的茅屋前坐着个印第安小女孩,正在用脏了巴唧的小手熟练地织补着破渔网,小梅子走过去问了几句,就带着大伙走进了前面的一条小巷。 真不巧!刚拐进这条窄巷,就从他们要去的那个院子里传出两个男人的争吵声…… “我最后说一次波西兰!这不是商量!” 一个苍老却又十分尖利的声音用西班牙语霸道地叫嚷着。 “唔?那是什么?命令吗?可我是自由民不是奴隶!阿佩先生!侯爵大人他想必也不会记错吧?” 回答那位“苍老尖”阿佩先生的,是一个沉稳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哟!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居然还有脸提到侯爵大人?那你是不是该好好想想,如果没有侯爵大人的恩惠,慷慨地恩准你们家的人在这片海域采珠,那你的家族从你爷爷那辈就该饿得死光光了!还轮得着你站在这儿瞪起眼睛跟我叭叭地狡辩?嗯?!” “苍老尖”的语言和语调都显得无比尖酸和轻蔑。 “恩惠?慷慨??我们费什家几代人采到的珍珠,价值足可买下整座玛格丽塔岛!可请您抬头看看这屋顶,再看看您脚下的地面吧阿佩先生!” 中年男子的声音中也带上了火星子! “你说婶魔?你个狗胆包天的东西你敢再说一遍??” “苍老尖”此刻那带着抖音似乎想日破天的嘶吼声,让荣兵都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在下一秒嘎一声就咽气了! “……对不起,我……我错了,对不起,阿佩先生。可是,姆妈这几天病得越来越重,我这时候真没法去那么远的地方,我……” 中年男显然也在后悔自己冲动之下的失言,他害怕了,开始软下来求告。 “没功夫跟你这种东西废话!最后一次!去!还是不去?” “我……真对不起,我……” “好!好好!波西兰你等着!” 德克帮的人闪到胡同的另一头,看着那个头上没几根毛但还梳得油光锃亮的“苍老尖”气宇轩昂地出了胡同口不见了。这才低声商议了一下,然后由小梅子去轻轻敲响了小院的木板门。 派梅里尔去敲门是因为这帅哥男女通吃。无论是谁,乍一见他都会心生好感。再有,虽然这些人都是常年混迹在加勒比,各国语言也都基本通个大概,但像荣兵切里螺丝贝格这四位,对西班牙语听懂是没问题,交流起来就没那么顺畅了。 老德克是不用说了,地道的加勒比百事通。别说西班牙语了,就算你给他整点高难度的非洲或印第安语,他也能听懂个五六成。小托尼的各国语言也不赖,西班牙语尤其好些,看来以前没少在西属殖民地偷东西或蹲监狱吧?小梅子的西班牙语说得最好。他曾就读于法国罗什福尔海军卫兵公司,这个公司是柯尔贝尔首相成立的,名叫公司,其实相当于学院,专门用于培养风帆舰指挥官,梅里尔那时就学过各国语言。 也许是以为“苍老尖”又回来了吧,院里的人听到敲门声马上就过来开了门。看到梅里尔,他先是一愣,接着又看到后面那六个人,脸上就现出了警惕之色。 “先生,我们是来……” “咣!” 木门重重地关上,把小梅子另半句话也给关门外了。 也难怪,做客也不挑个日子,人家母亲病着,刚刚又和别人吵过架,你们这一大帮行迹可疑的家伙能招人待见才怪了。怎么办?德克帮众人面面相觑。 还没等大伙开口商议,院门又打开了。还是那位个头中等,脸色略白身材瘦削,额上系一条深咖啡色额带的印第安男人走了出来…… “真对不起,先生们。我刚才心情不太好,非常没有礼貌,请你们原谅。那么,请进吧。” 老德克也客气地说:“没关系的先生,是我们来得冒昧了,那我们就进去两个人吧。这么多人……” “一个即使再穷困的泰诺人家,也决不会让他的客人站在门口等的。都请进来吧,先生们。” 小院不大,地上的砖很多都已残破了,但打扫得挺干净。沿墙根种了一圈儿的花,院子东边是整整齐齐的两畦蔬菜,西边的鸡窝和羊圈也收拾得干净齐整,几只母鸡在悠闲地逛街聊天。 德克帮的人都被让进了并排两座木板屋西边的这间。从东边那间时而会传出一位老妇人痛苦的咳嗽声,应该就是这位中年男子的母亲吧。 在不大的房间里,大伙拥挤着勉强都坐下了。中年男用他那低沉浑厚的声音问道:“各位应该都是收珠人吧?真抱歉,姆妈最近病着,我好些日子都没下海了。但我一会儿要去我的朋友斯温塞家借点粮食,可以顺路带你们过去,他手里应该还有些珍珠。他家很近的,瞧,前面那排房子第三个窗户就是。” 老德克开口了:“抱歉波西兰先生,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收珠人,是受人所托,想请您去一趟波多黎各。我的委托人有个报酬极为丰厚的潜水工作需要您的帮助。” 老德克把去拿骚谎称是去“剥夺李哥”,这是早就商议好的。因为巴哈巴群岛那边全都是针对西班牙帝国劫掠的海盗们的出没地,所以在这个西属殖民地是绝不能提去拿骚的。而是要说成去另一个西属殖民海岛“剥夺李哥”。 “噢,那很抱歉。你们也听到了,姆妈病着,我要照料她,所以请您另找别人吧。或者如果您的委托人付出的报酬确实丰厚,我也可以推荐别的采珠人给你们。” “这……恐怕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因为我们的委托人特意强调过,只请波西兰先生。所以我们只能遵照他的意愿行事。” “我就是费什家族这一代的波西兰,可我真帮不了你们,万分抱歉了。或者……如果姆妈的病好一些,到那时我也许会考虑吧。实在是抱歉……” 五千英镑,就这么没啦?以那位老神棍的不靠谱,没准儿会因为没请到波西兰,连之前的一万英镑都赖帐呢?荣兵几乎确信,不是没准儿,那老家伙一准儿会赖帐的! 七个人心情压抑地走出这片贫民区,站在路边商量了一下,最后只能决定,先去来的路上经过的那个“安东尼奥旅馆”住下来再慢慢说吧。 晚饭也是在旅馆里简单吃了点面包和菜豆汤。大伙的钱不多了,只能将就一下。吃了饭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后上楼,老德克召集大伙在房间里开会,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可大伙也都愁眉不展地没啥主意。 “罗宾,说说你的想法。” 看着沉思的荣兵,老德克又点将了。 荣兵摇摇头:“没啥太好的办法。事情明摆着,咱们肯定不能千里迢迢地赶来听了一句话就回去,可也不能强迫人家跟咱们走。说实话,如果这个波西兰真是皮安兹和奇约德那种人,为了一万五千英镑咱们说啥也把他绑了去!可他明显是个孝顺又守礼的厚道人,为多少钱我也不想那么干。唉!愁死个人哪……” 会议开到半夜也没商量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最后还是一致同意了荣兵的思路,只能先等等看。万一波西兰妈妈的病好起来了呢? 但最好先做点感情投资,大家也都听到了,他为了照料妈妈好久都没下海采珠了。像这样在贫困线上下挣扎的家庭,只有不停地劳作才可以勉强维持生存。一段日子不工作,家里再有个病人,那窘况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荣兵的建议是,明天先去帮帮他,代表德克帮给他送些钱和粮食,也趁机再聊聊天套套近乎,联络一下感情。按照荣兵的说法,在中国的查事相人之法中,像这样孝顺的人通常都是非常懂得感恩和重情重义的。万一他母亲的病好起来,那德克帮的任务也许就有机会被波西兰优先考虑吧?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至于钱,明天老德克会带着小梅子去波拉马尔城,找家出价合适的金铺把那个金油灯卖掉。那东西是皮安兹他俩从绿帽子乌龟男爵的“赎罪银箱”里顺来的。因为嫌拿着不方便,就给踩得稀扁方便贴身携带。 实在太可惜了,其实那本该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古董。现在,它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全被踩扁了,只能当块普通金子卖了。 第二天下午吃过了饭就时近傍晚了。老德克带着荣兵和小梅子,拎着四麻袋粗麦粉10磅牛肉还有些蔬菜,走进了波西兰家的小院。 直接走进来是因为院门大敞四开的,他们在院门口叫了几声波西兰先生都没人回答,只有东屋里那位姆妈的咳嗽声愈发剧烈了! 几个人连忙快步走进东屋,就看到一位苍老的老妇人正一边咳嗽剧喘着,一边挣扎着似乎要下床…… 小梅子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抢前一步扶住了老妇人。她看到这几个陌生的男人,脸上从刚才的焦急变成了诧异和惊恐。 小梅子赶紧温言说:“姆妈,您不要怕,我们认识波西兰先生,是来送些东西的。波西兰先生呢?” 老妇人眼里的惊恐不见了,却又恢复了之前的焦急!可她在病中,每每一想说话就会剧咳不止!她这焦急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可现在几个人都是看着她干着急! 院外忽然又跑进来一个人,一个女子带着哭腔喊着“姆妈……”就跌跌撞撞地跑进了房间。 进到屋里,她忽然看到眼前站着三个陌生人,急忙收住脚步,带着愤怒和警觉的神色挨个打量着。小梅子赶快又重复了一遍:“您不要误会,我们是来给波西兰先生和姆妈送点食物的,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个围着条很旧的彩绣披肩的印第安女子看了看众人手里和放在地上的东西,又探询地看了看姆妈,老妇人一边撕喉裂肺地咳嗽一边使劲点着头。 女子跑上去扶住姆妈不停地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眼泪扑簌簌地顺着脸庞滑落……她哽咽着问:“姆妈,塔瓦说我哥被侯爵家的人抓走了!是真的吗?” 姆妈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说不出话来,流着泪咳嗽着用力点头! 女子恨声喊了起来:“我去找他们!我们是自由民又不是奴隶,凭什么非得听他们的?他们又不是检审庭,凭什么抓人?!” 院子里忽然又跑进两个表情惶急的印第安姑娘,其中一个梳了好多条小细辫子的姑娘看到这么多人,先是一愣,然后就跑过来抓住波西兰妹妹的手焦急地说:“蒂娅,你哥被带到东头渔场去了!侯爵家的阿佩正带人挨家挨户地叫所有采珠人都过去,不知道要对你哥怎样处罚,你快去看看吧!” 蒂娅听了一惊!她呜咽着扔下了一句:“黑枝,帮我照看姆妈!”撒腿往外跑…… 老德克马上喊了句:“梅里尔!钱!”说完也转身追了出去。 小梅子急忙从右边衣兜里掏出一把金币放在姆妈的床上,这些是预备好了要送给波西兰的10皮斯托尔,相当于10英镑。他毫不犹豫地又从左兜里掏出一把银币,看也没看就和之前那些钱放在一起,转身朝屋外跑去。 渔场前的空地上站着好多人。蒂娅被几个姑娘拉着,正愤怒而又担忧地朝人丛中望去……被围在中间的就是被反绑了双手低垂着头的波西兰。他身边站着几个家丁狗腿模样的人,其中就有那个跟他吵过架的“苍老尖”。 波西兰对面放了一张靠背椅,椅子上坐着一个戴银色假发套,下巴光溜溜地没一根胡子的男人。这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翘着二郎腿,用一根金属手杖“扑扑扑”地轻敲着长筒皮靴,眼睛死死盯着站在他面前的波西兰! 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死盯着波西兰足足有两三分钟,假发男才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各位,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要一起欣赏一下这个人,以及他这种人的结局。我真的很吃惊,世间居然会有这种狼心狗肺之人吗?” 听到这句话,波西兰缓缓抬起了头,表情平静地看着假发男…… “你居然还有脸这样看着我?波西兰?费什!我此刻特别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粮食,竟能养活出你这种毫无良心毫无羞耻心毫无感恩之心的人来!?” 波西兰沉默了一下,或许还是不敢得罪假发男吧,他又低下了头,沉声说:“尊敬的特韦兹管家,我并非不想听从侯爵大人的调遣,实在是姆妈病得……” “闭嘴!你这下贱之人!你这自私自利到只想着自己的人!你这从不知感恩的无耻之徒!” 波西兰的脸瞬间胀得通红,他猛地昂起头!毫无怯色地瞪着假发男用雄浑的嗓音大声质问:“格欧?特韦兹先生!我身为自由民,何谈下贱?!我孝养自己生病的母亲,何谈自私?!wo靠自己的双手从大海里获取衣食,需要感谁的恩?!” “给我闭嘴!你们费什家族本就是下贱的奴隶!是这个伟大的帝国仁慈地给了你们自由和归化民的身份。而善良的侯爵大人又慷慨地给了你们这些潜水者衣食,赐予你们这些采珠人在他的领海里采珠的恩典。使你们得以安身立命幸福地生活。可以说,是这个帝国和侯爵大人一直在慈爱地养育着你们!可你又是如何回报这一切的呢?当这个伟大的帝国需要你做一点点事了,当高贵的侯爵大人降尊纡贵亲自命人召唤你时,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又说了些什么?!” “哈!到底是谁在无耻?我们泰诺人是三千年前就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片海洋里的孩子!是你们欧洲人在三百年前残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地用穆什克特火枪和加农炮残杀我们的亲人!是你们贪婪地夺占我们的家园土地和海洋!是你们无耻地发明了什么狗屁的米塔制大授地制委托监护制来奴役我们!是你们野蛮地用铁锁和镣铐把我们捆绑为奴!谁?谁仁慈地给了我们自由?我们费什家族的人——生而自由!!” “你给我闭……” “仅仅是我们费什一家采到的珍珠,就足以买下整座玛格丽塔岛!可我们却一直在过着怎样艰难的日子?你敢不敢告诉我!这是多么恶毒的慷慨呀!?是谁在痛饮我们的血?又是谁在撕咬我们的肉?你敢不敢告诉我!这是多么残暴的赐予呀!?是谁在做尽了恶毒与残暴之事后,还无耻地声称是他一直在慈爱地养育着我们?你敢不敢告诉我!这又是多么下作的‘高贵’啊?!!” 波西兰这番话在一片死寂的渔场上轰然回荡着…… 荣兵的心在怦怦剧跳,血管里热得烫人的血液在汩汩奔流!太阳穴上的两条怒龙犹如受到了这番怒吼的召唤,已在隐隐地起舞…… “格欧?特韦兹”管家的脸几乎要贴上了波西兰的脸……他一字一顿地道:“说-得-好-啊!!!” 然后他死死盯着波西兰忽然轻蔑地“嗤”声一笑:“恭喜你啊费什!从你说出刚才这番话开始,你就已经死了!死定了!死透了!可我现在想换个玩法,我不想把你交给检审庭绞死或者交给宗教裁判所烧死。我们和你们下贱之人不同,我们是忠君爱国的高贵者,我的心中永远有天选之王腓力五世和伟大的西班牙帝国。” 波西兰毫无惧色地瞪着他,咬着牙听他从那张邪恶的嘴里道出的恶毒计划…… “我会把你交给那位宝船队的上尉。你休想白死波西兰,你休想!你欠这个帝国和侯爵大人的,你死也要偿还上些许!我会关照迪亚戈上尉,让你永远留在佛罗里达那片海底的。希望那儿离你的海神住的宫殿不会太远。愚昧无知的人们不是都在传说你们费什家族的人是海神后裔吗?哈……好啊!那就去见你的祖宗吧!别忘了代我向波塞冬先生致意哟。啊哈哈哈!” “去-你-妈-的!狗腿子!!” 波西兰眼中的怒火如果是有形有质的,那现在格欧?特韦兹管家肯定秒变一只臭气四溢的烤焦的白皮猪! 假发男歪了歪头冲“苍老尖”阿佩示意:“押到上尉船上去,告诉上尉,此人极度危险!要用大镣锁在铁管上。” 接着他又扬起脸对四下的人高声宣布:“下面,所有被我点到名字的人,明天早上六点前必须到达潘帕塔尔港码头的‘鱼鹰’号上船!如果你们不想成为下一个波西兰,就给我打消所有愚蠢自私的念头服从帝国伟大的召唤!好了,现在我开始点名……” “哥!!” 失控的蒂娅终于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但几个女人死死地抱住了她! 波西兰拼命扭回头,冲正在人群中挣扎着的妹妹吼道:“蒂娅!照顾好姆妈!别信狗腿子的话!我绝不会死在佛罗里达的!绝不会!永远别忘了,我们是海神后裔!我们是海洋的孩子……” “……?” 看着几个狗腿子推搡着押送波西兰走远,荣兵全身都在轻颤,瞪起眼睛无声地询问着老德克。 老德克腮边的咬肌在鼓胀蠕动……片刻,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回旅馆!开会!” 晚七点四十分,安东尼奥旅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老德克压低着苍哑的嗓子道:“我都说完了,现在我最后问一遍!谁不想干?马上退出!” 说完,他凶悍的目光开始在六个孩子脸上一一扫过……到小托尼时,驻留了片刻。 小托尼的脸立刻受辱般胀得通红!他小眼睛睁得鼓溜溜地瞪着老德克嚷道:“瞅我干啥?你瞅我干啥!?我他妈绝对要第一个冲上船去!” 老德克脸上露出些许歉然的表情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行,我第一个上船!” 老德克的目光又停在贝格脸上,贝格没敢像小托尼一样回瞪,他只是低下头讷讷地道:“反正……反正咱们七个是一起的……活着是,死也是……” “都没异议?那就干了!!” 接着就是按计划行事,在旅馆结了帐,各人执行自己的任务分头去采购、打探、监视,全都紧张地忙碌了起来…… 深夜,潘帕塔尔港码头上,一艘90吨的卡拉维尔武装帆船正静静停泊在深水码头的栈桥边。 凌晨两点二十分,七个黑影猫着腰从东边大概一英里远的另一条轻舟上悄悄下来,在海滩上小心翼翼地躲闪着慢慢向那艘卡拉维尔靠近……在距离卡拉维尔大概七八十米的地方,七个人动作极轻地下了水,从两条栈桥的木架子下面无声地缓缓游过。 迪亚戈上尉当然没在鱼鹰号上。他此时正在玛格丽塔岛上最大的领主“泰斯温?拉巴”侯爵府的小楼里拥被高卧。他这次公干带出的二十二个人中,现在有八名水手留在船上,另外留下两个士兵,他们负责看管一个被称为“海神后裔”的加勒比采珠人。其他士兵都住在码头旁边的旅馆里。 凌晨三点一刻,正是人睡意最浓的时候,西班牙海军士官胡里奥忽然从吊床上醒来了! 但他似乎还是醒得稍稍晚了点,因为此刻他的脖子已经被狠狠地勒着一条细麻绳,至少有两把刀分别顶在他的额头和咽喉上。一只猛推到他脸上的马灯照得他侧过脸去躲闪着不敢睁开眼睛…… “钥匙!”低沉沙哑的命令简捷明了又不容置疑。 胡里奥当然不会天真地问:那么先生您是想要自行车钥匙摩托车钥匙还是汽车钥匙呢? 事实上,整个过程中胡里奥连一声也没吭。他惊恐地用手指了指旁边柜子最上一格抽屉,之后的不到两分钟内他就被反绑起来,嘴里被自己的袜子联合一条破麻布塞得像只贪吃的猴子。让他感觉心里稍稍平衡的是,睡在他旁边吊床上的伙伴迭戈也是这个待遇。 早上五点,已经驶出潘帕塔尔港湾,正在向怒涛翻涌的大洋中狂冲的“嫩苞米”号后甲板上。 对着南方渐渐远去的玛格丽塔岛海岸线,对着自己家的方向,波西兰?费什庄重地双膝跪下,双手交叉按住自己的双肩,上身低低地伏下去,额头抵在甲板上久久不动…… 1715年9月21号早上六点……那轮红日终于怒气勃发地推开了乌云的纠缠,从海平面上奋然跃出!瞬间就驱走了所有的黑暗和阴冷,用它亘古不变的光明和温暖,抚慰着刚刚经历了暗夜的众生。 荣兵悄悄来到仍然长跪在甲板上,痴痴地朝自己家的方向凝望的波西兰身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太阳出来了。波西兰,姆妈的病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相信我,咱们一定会再回来的!!” (本章完) 第三十章 加勒比之三岔口(上) 荣兵觉得他们现在的运气确实是越来越好了。你瞧,五个月内两次斜向横越整个加勒比海,居然幸运地一次海匪也没遇到。而尤为幸运的的是,他们一次暴风雨也没遇到。 加勒比海的飓风被称为“胡大砍”(hudcan),意为传说中的邪恶之神。“胡大砍”每年都准时在六月初发威,一直到十一月末才会渐渐隐没,正是此次德克帮两度横越加勒比海的日子。波塞冬慈悲啊,胡大砍仁义呀,上帝以及老天爷保佑哇! 如果波塞冬没这么慈悲,胡大砍没这么仁义,上老不这么保佑……那又会是个神魔结果呢?别说像“嫩苞米”这种一个小浪头就能轻松被掀翻,然后就永远沉进加勒比幽深海底的小破船了,就算几百吨的西班牙大舰又够胡大砍玩多大一会儿的? 从波西兰的讲述中大家才知道,就在今年7月20号凌晨,西班牙黄金舰队司令乌比亚率领的十一艘运宝船,在佛罗里达海岸“基韦斯特”(keywest)与“圣奥古斯丁”(staugustine)之间受到了“胡大砍”先生热烈的拥抱! 除了走在最前面的“葛林芬号”稀里糊涂幸运地躲过了风暴,全舰队十一艘运宝船直接怒沉了十艘!包括舰队司令乌比亚471吨的旗舰“雷格拉号”。全舰队两千多人只有七八百人活了下来,狼狈万分地爬上了佛罗里达海岸,蹲在“艾兹棕榈地”海滩瑟瑟发抖地感谢天主…… 消息被幸存的西班牙海军用小船载着迅速报告给佛罗里达、波多黎各、古巴……以及各西属殖民地总督。而之前波西兰经历的厄运,就是各地急如星火地征召全加勒比的潜水者,迅速赶往出事海域去抢救打捞沉船财宝才引发的。 1715年11月18日,被无敌好运加持中的“嫩苞米”号沧海归来,在落日的金色余晖中缓缓驶进了拿骚港…… 深夜,荒凉破败如同鬼屋的总督府陋室里,一灯如豆映照着九张表情各异的脸,犹如你夜晚点着一根蜡烛独自走进了供奉着十八罗汉的庙宇一般…… 桌上摊开摆放着那张皮安兹画的旧皇家港老麦穗街“先遣图”。 良久……波西兰的目光从那张图上抬起,平静地望向桌对面那双一直在炙烤着自己的眼睛…… “总督大人,让您失望了,这件工作我做不了。” 此话一出,室内有七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另一个人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德克帮的人谁也不愿意让波西兰去帮老神棍,更何况这听起来铁定是个要命的活儿!一年多的四方奔波,大伙再澎湃的同情心,也早被这个屡屡食言耍得七个大男人团团转的老东西给磨没了! 他那个啥啥诡秘的愿望爱实现不实现,反正俺们已经把所有活儿都干利索了,拿钱走人就得! 德克帮这七个破衣烂衫朝不保夕的加勒比农民工兄弟,从1714年10月22号开始,已经为这个冒牌总督沃里奥先生打工一年零一个月了!只给发过99英镑的差旅费,欠薪却高达丧心病狂的一万五千英镑!这厮绝对有实力进入18世纪最黑心缺德包工头榜单前排的! “你你……为为为……为什么??” 黑心包工头此刻方寸大乱,彻底失去了他平素那副神逼叨叨一切尽在掌控的风采。 荣兵模仿着老神棍惯有的那丝经常若有若无地挂在嘴边的浅笑,在旁边看得那叫一个愉悦呀!借用眼下拿骚第一当红名妓来形容一下此刻的快感强度,那就是——埃娅?珍苏昂娜!借助一下加勒比**艾玛姐的芳名,那可真是——艾玛?苏昂丝沃拉! 波西兰表情依然平静无波,用他特有的深沉浑厚的男中音答道:“总督阁下,我们自由潜水者熟知加勒比大多数海域的状况。因为我们关注和交流的都是这方面的信息。就如同您做为一位总督会熟悉所有政令政务一样。” “哈哈哈……嘎嘎……” 波西兰这番绝似冷幽默的话一出口,立马乐翻了七条好汉! 看来不只是荣兵,生命里珍贵的一年零一个月的时光被这老骗子支使得满加勒比团团乱转,他早把德克帮上下都得罪了个透! 其实厚道的波西兰根本没有讥讽老神棍的意思,不过是走火打掉飞鸟——巧了。他哪知道这位总督大人是个制作工艺粗糙得根本没走心的赝品呢? 可老神棍现在早顾不上这点尴尬了,汗珠子都从他那张深核桃纹纵横的老脸各处冒了出来!他用抖音惶急地问:“为什么呀波西兰先生?您可是全加勒比最好的潜水者啊!” “总督阁下,旧皇家港沉入水底的那片区域,通常是在水下25到40英尺,倒并不很深。可关键在于,这不是沉船掉进了干净的海床,而是大量的建筑废墟。您说的这间店铺说不定早就倒塌并被深深压在废墟下面,根本无法进入了。” “可咱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总得试试呀!几十呎深的海水对你们波西兰家的潜水者来说,就像我们躺在浴缸里洗澡一样啊……” “这不是浴缸总督阁下!在幽暗的水下,那些建筑废墟中暗藏的钉子不会变成灰渣,只会被阴险地裹上一层令人防不胜防的海泥和水藻。而那些破损的玻璃非但不会被海水溶化,反而会在海水的掩映之下凭肉眼几乎看不出来!” “y?”(西班牙语:所以) “潜水者会在试图进出海底建筑物时,在昏暗的光线里,被哪根恶毒的钉子或是哪块阴险的碎玻璃挂住水靠而耽搁和慌张哪怕一分钟,又或者被它们刺破皮肤在深水压力下迅速失血……还用我说下去吗总督大人?” “也许没那么倒霉呢波西兰?也许一切比你想像中的顺利十倍呢波西兰!?” “那也不可能!总督阁下,这不是在某块珊瑚礁下拾起一个珍珠母贝。这是要进入海底一个情形不明的幽暗废墟里去,居然还要完完整整地抱出一个大箱子!您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波西兰的语气中已经带着明显的怒意! “我可以给你钱!你根本想像不到的巨额金钱!你三十辈子也赚不……” 傻瓜总督已近乎疯狂了!他伸直了青筋暴露的脖子,破镜片后面的眼珠子血红血红的,几乎要把脸凑到波西兰的脸上去吼了!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老东西!” (本章未完,请翻页) 荣兵再也忍不住了!他“啪”地猛拍桌子大吼一声打断了老神棍。 “你的臭钱就能换别人的命?你的愿望咋那么高贵呢?要不我把你栓条绳子扔皇家港海里你自己下去捞吧!” 老神棍似乎神志都不太清楚了,他脸色惨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油灯喃喃低语:“罗宾,你不该这么对我,你真不该这么对我!你应该帮我啊,看在咱们都是……” “少废话给钱结帐!我们早他妈受够你了!一万五千英镑!今天少一便士我割你一零件儿!” 荣兵一只脚踩着椅子,一手从k鞘里拔出疯狗刀“夺”地一声深深扎进老橡木桌……造型很像个不上档次的土匪小喽啰。 “我没钱。”心如死灰的老神棍抬起呆滞的双眼望着荣兵。 “你说啥?” “有种你再说一遍??!” “我他妈整死你!!” …… 总督府的这间斗室里顷刻间一片大乱……德克帮集体狂怒!第一个猛扑上去的就是小托尼……他用瘦小的双手死死扼住傻瓜总督的脖子,咬牙切齿地下死力猛掐! 傻瓜总督却动也不动,连手都懒得抬起来挡一下。他仰起惨白的脸哆哆嗦嗦地微张着嘴,被掐得鼓凸出来的大眼珠子在镜片后面就那样平静地望着面目狰狞可怖的小托尼一声不吭,眼角有成串的泪珠在唰唰唰地不停滚落…… 还没等早已不忍心的众人伸手来拉开,小托尼自己先崩溃了,他无力地松开老神棍的脖子,蹲在地上先是压抑地哽咽,继而就哭出声来! 于是,被掐者在剧烈地咳嗽着默默流泪,掐人者蹲在旁边揪着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此刻这破败废弃的拿骚总督府里,正上演着一出谁也看不懂的荒诞剧。 沉默了一会儿,老德克又问:“我最后确认一下,你真没有一万五千英镑?” 老神棍没看他,只是目光呆滞地缓缓摇头。 老德克叹了口气:“认了!你把上次那块金表拿出来吧。别的……算了,别的我们什么也不要了。” “啥也没了……”老神棍此时已失魂落魄。 “你少特么废话!”小托尼擦擦眼泪猛地站了起来,像疯子一样扑上去就在老神棍的破衣服里上下翻着,只翻出了几枚钱币,都是银币和铜币。 “那块金表呢??”狂怒的小托尼不依不饶地问。 “早没啦。” “哪儿去了??” “卖了。” “钱呢??” “给罗宾了,两次99英镑,一共卖了一百镑。” 老德克瞪了他片刻,忽然苦笑了:“哈!我咋会那么糊涂?居然会被你这种……算了,那块维戈金币真能卖两……” “那块金币你们也不能卖,而且连面都不能让它露。” “滚泥马的老傻逼!你管着吗?你管得着吗??这金币是我们的!我们爱咋……”荣兵忍无可忍,终于对老神棍爆出已经在心里憋了一年多的粗口。 “暴露它那天就是你们大祸临头的日子……” “啥意思?” “懒得说,信不信由你吧……”老神棍好像整个人忽然就被抽空了,连说话都费劲。那些核桃纹似乎更深了,表情呆滞的脸上是一片死灰色,一副生无可恋的颓唐相。 “去泥马的老骗子!我……我特么……”荣兵嘴里还在不服气地骂着,其实心下已是一片冰凉!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就算之前这个神逼叨叨的傻瓜总督的一切花言巧语都是假的,他此刻都懒得解释的这句,反而极可能是真的。 荣兵不死心地瞪起眼睛问:“你那帘子后面不是还有个密道吗?里面还有啥值钱的?凑多少算多少!” “没啥了。还有两瓶酒能值几镑,你们想要就拿走吧。剩下的,就是小半盆玉米粒和一袋木薯……” 没等老德克吩咐,小托尼和螺丝就冲到那条布帘子后面,一阵乱七八糟的声响之后,两人又表情沮丧地走了出来,小托尼空着手,螺丝手里只拎着两瓶酒。 荣兵心下一片冰凉……完了!那个幻想中的傻瓜总督的藏宝秘室压根就不存在!老神棍这次真特么诚实!他那个神秘的地下室里啥也木有! 一时间大家都木立当场,不知怎么办好了。 静寂中的屋子里忽然响起了波西兰深沉的声音:“我都听明白了。总督大人,对于我们诚实守信的泰诺人来说,您的言行可真令人感到羞耻与憎恶!” 老神棍依然垂着头喃喃地小声说:“上帝作证我没想骗他们,他们都是好人。德克、罗宾、梅里尔、贝格、罗斯,甚至要掐死我的小托尼……每个人都是很好的人。可我没法子,唉……实在是没法子啊!我手头哪有那么多钱?就只能一步一步地骗他们。如果他们真能帮我弄到那个箱子,我保证能让他们发一笔大财……” 所有人都唰地又把头抬了起来! “那……”波西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问:“如果我答应帮你下海,可是没找到那个箱子呢?他们应得的那些报酬怎么办?” 老神棍的脸上犹如干涸了上百年的龟裂土地忽然被一场如油的春雨浸润着,片刻就现出了生机!刚才已经像死鱼一样的眼睛,也在瞬间就喷射出炽烈的光芒! 几个人同时在抢话…… “我给!”——傻瓜总督 “我们不会再上当了!”——老德克 “谢……谢谢你!波西兰……”——小托尼 荣兵睁大了眼睛一把按住波西兰的肩膀:“波西兰,那是送死的活儿!你不能去!” 波西兰看着荣兵笑笑打断了他:“冒点险而已,罗宾。别忘了我是波西兰,海神的后裔!我欠你们大伙的实在太多了……” 波西兰又转向老神棍说:“我只能答应你下水,不能保证捞起那个箱子。不过你放心,叫波西兰的人永远不会偷奸耍滑!我能做到的就是尽力和拼命!” 傻瓜总督看起来激动得似乎都要给波西兰跪下了!他兴奋得结结巴巴地说:“波西兰,只要你答应下……下水试一试……无论结果怎……怎样,我都会把一个价值巨大的藏宝地点告诉你们!” 没等波西兰说话,老德克又眯起针尖一样的眼睛盯着傻瓜总督抢过了话头:“总督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虽然您一再对我们食言和欺骗,我还想尽一个善良人最后的义务,我现在给您最后一分钟,听听您这所谓的藏宝是个什么来历。希望您珍惜这个机会。” 老神棍瞪大了眼睛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语速急促兴奋地说:“德克,你也是老加勒比了,总不会连基德船长藏宝都没……” “波西兰,孩子们,走吧。”老德克起身就往外走。 众人也或坚决或迟疑地跟在了后面,走在倒数第二的波西兰扭回头来鄙夷地瞥了傻瓜总督最后一眼,而走在最后的小托尼站在门口回身,用刀尖般的目光在那张可恶的老脸上狠狠地剜了好几下,才掉头出门而去。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罗宾,还记得那句话吗?如果你永远都不相信奇迹,那……” 八个人的脚步声很快地远离了这个颓败荒凉,充满了谎言和欺骗,住着一位神逼叨叨的冒牌老总督的府邸,把他那半句还未说完的话远远扔在身后的黑暗中随夜风飘走了。 如今的拿骚令德克帮感到陌生! 这是疯了吗?这还是四个多月前的那个拿骚吗?这怎么哪哪都是人满眼都是人到处都是人哪? 满街都是肌肉彪悍目露凶光的人群;到处都是狂歌乱醉骚乱殴斗的人群;白皮肤,黑皮肤,棕色皮肤,当然,如果再算上荣兵这个黄皮肤,拿骚绝对是世界人种博物馆了。 到处都是穿着暴露举止轻浮的女人,她们仨俩成群地站在酒店、码头、商店门口,或金鸡纳树浓密的枝荫下,放荡大胆地朝你媚笑着招手…… 荣兵和沃克老板新雇的帮工小乔治艰难地把一大桶啤酒搬到两轮木推车上放好,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问道:“小妮儿,拿骚以前也这么热闹过?” 小尼尔吭哧吭哧地把牛肉扔在车上码放好,边擦汗边说:“我从小到大都没见拿骚有过这么多人。就你们离开的这几个月,不知打哪儿忽然就冒出来这小几千人!幸好我爸早不是法官了,要不然他可有得罪遭了。” “这些人都是冲那些西班牙沉船来的吧?” “呵!否则还能为啥?我听说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好些人是从监狱里越狱跑过来哒!咯咯咯……差点儿没把我笑死!” “那咋啦?” “什么咋啦?你傻呀罗宾?他们既然有能耐越狱,那为啥之前不跑啊?” “你才傻呢小妮儿!告诉你吧,在金钱和自由的选择上,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糊涂着呢。嘿嘿,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霍尼戈和他的飞帮大队人马都没在拿骚,另一个总督帮的詹宁斯也只有先头小股部队在这边。目前的拿骚没有实力大哥坐镇,乱得活似群魔乱舞的地狱世界!犹如数千条攒动的蛇群忽然从土里纷纷钻出头来,全都呲着獠牙威胁着其他同类:“给老子滚远点儿!敢惹我就咬死你!” 饶是德克帮千小心万谨慎,这一个多星期里还是打了三架! 第一架是帮那个雇工小乔治打的。小乔治大名叫“乔治?罗习维尔”,他也当过一段海盗。因为胆子太小,先后被博格斯和拉布其团伙给赶了出来。从此这孩子就对海盗这份很有前途的事业彻底死心了,四处打打短工艰难度日。 可你想当海盗时人家撵你走,你现在不想当海盗了,却又有人强拉你入伙…… “托马斯?莫里斯”才十七岁,就已经荣获了“拿骚最混帐的少年”这顶臭名昭著的桂冠。 他的团伙成员没有超过二十岁的。有一次出去抢劫之前为了凑炮灰,在街上遇到正往穷鬼乐园送啤酒的小乔治,二话不说就要强拉入伙!小乔治对这帮拿骚的少年烂仔团又烦又怕,当然不愿意。可他仅仅微弱地表示了一下反抗就挨揍了! 恰巧德克帮的几个人正跟着小妮儿推车去给维讷尔酒店送货路过,摞下车子冲上去就是一阵团殴!双方都吃了点小亏,也没啥大事儿。但后来那个少年烂仔团的帮主放话,说让德克帮的人等着!早晚要弄死他们! 呵!这种没味儿的屁,在拿骚每一棵树的每一片树叶上,在每个长满了霉斑布满了尿迹的墙角旮旯哪哪都是。你个小b崽子真以为俺们德克帮都是厦门大学哒? 另外两架都是帮小妮儿打的。起因很特么搞笑!一次是几个白人醉汉骂他是黑鬼,另一次是几个黑人醉汉骂他是白皮猪…… 荣兵对此摇头无语。唉……小妮儿啊,千万挺住哇!再熬个三几百年,没准儿你也能当上内个超级大国的总捅呢? 然而在这个时代的加勒比,谁又能了解一个黑白混血的“穆拉托人”的苦恼呢? 这期间他们还遇到过两次傻瓜总督,没了那些尚有绅士风度和幽默感的霍尼戈们的配合,老家伙连装总督骗吃骗喝都仕途坎坷。有一次荣兵去“老泰勒杂货店”送货,眼看着一个被老神棍纠缠得不耐烦了的袒胸大汉抬起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老家伙趴在那儿艰难地蠕动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荣兵心中本能地又有了刹那的软化,可他还是一咬牙扭过脸去装没看见。最后还是小梅子和小妮儿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老神棍依然是那个双手拄着破木棍子上半身哈下去的,可笑又可怜的经典造型。破三角帽已经掉了,露出凌乱稀少的白发在风中乱飘。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几分,眼镜片也碎了一角……他就弯着腰站在那里一声不出,嘴唇有点微微哆嗦着,眼巴巴地看着德克帮的人一个个阴沉着脸从他面前大步走过。 一直走到胖子维埃格的面包铺子门口,老德克就停住脚步。小妮儿奇怪地问:“干啥?我家有面包啊?” 老德克摇摇头叹了口气:“唉!梅里尔……去吧。” 小梅子点点头没说话,直接跑过去买了四个粗麦粉面包,又跑回去递到傻瓜总督手里,一语未发地转身又跑了回来。 看到老神棍抬起拎着面包袋的那只手抹了抹眼睛……荣兵心里一酸,紧抿嘴唇硬起心肠大步离开了。 是啊,对一个屡屡欺骗耍弄了他们的既可恨又可怜的老人,大家出于良知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吧。这些天来,要不是靠着帮小妮儿家干点杂活儿对付口饭吃顺带借了个住的地儿,内囊见底坐困愁城的德克帮和波西兰都不知要怎么生存下去。 (本章完) 第三十章 加勒比之三岔口(下) 凌晨……小妮儿家当仓库用的黑暗的木板棚里。 地上铺着晒干的茅草,八个人静静地躺在上面。除了一个胖子发出了鼾声,那七个人估计都没睡着。因为在他们中不时就会有人发出低沉压抑的叹息,或是心烦意乱地来回翻身。 蓦然,一个黑影“呼”地坐了起来!荣扒皮发出了令人恐怖的半夜鸡叫:“都起来啦!开会呀……” 数分钟后…… 波西兰眼睛一亮,打断了荣兵:“罗宾,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咱们也去捞沉船财宝?” “不不不,波西兰。”荣兵在的儿乙地削…… “那些脏活儿累活儿就让苦逼的西班牙人和拿骚这帮傻叉干去吧,咱们要干的是绝对高大上的——智取生辰纲!” “咋弄?” 昏暗的小仓库里,十四只雪亮的探照灯齐刷刷地打到舞台中央荣军师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上! “大伙听我说哈……” 1715年12月27日晨,阴。灰暗沉闷的天空犹如一位在皱着眉头静静想心事的老人。 大概是“胡大砍”之前在这里发威逞疯时用力过猛了吧,所以当它退场之后,此刻的“圣卢西湾”海面上,留下的是一片异常诡异的安静。 一条十几吨的单桅贸易轻舟桅顶飘着西班牙国旗,无声地驶过“基韦斯特”到“圣奥古斯丁”之间那片空无一人的佛罗里达半岛的寂静海岸。夜幕降临的时候,小船溜进“艾兹棕榈地”海岸上两座临时搭建的西班牙营地之间的小海湾里,悄无声息地停靠在一片礁石后面。 从船上鬼鬼祟祟地下来八名西班牙军人和一位戴着银色假发套,身着白色蕾丝衬衫红色铜钮上衣,衣领上扣着条浅黄丝绸打褶的拉巴领,下身穿着紧身黑马裤和高筒皮靴,腰间佩着一柄rapier细剑的贵族。 九个人在黑暗的海滩上猫着腰悄无声息溜进了岸上茂密的矮棕榈树丛间,然后在树丛的掩蔽下,悄悄朝北面那座点着红彤彤的篝火的营地摸去…… 这是座西班牙海军的船难营地,简陋寒酸得让人看一眼就想哭!最外面是一道沙土堆垒的高仅及腰的防护墙,墙里面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用船只残骸和沉船上的破帆布搭建的避难所。一群衣着破烂肮脏颓唐的人在营地里不时地走动和低语……红彤彤的温暖营火映照出的,是一张张疲乏灰败的脸和一双双呆滞无神的眼。 在这座沉闷的营地对面不到三十米的矮棕榈树丛中,粘着满腮大胡子的罗导正在给主演梅里尔说戏…… “你要不断地自我暗示,你不是张三李四不是小梅子!你就是西班牙帝国西印度院的胡里奥子爵!你就是!而且你是靠贵族身份进入西印度院的那种绣花枕头,你是个无知的人。这点很重要,一定要细腻地演绎出来,因为那些贵族基本上都是废物。这你知道吧? 上唇粘着两撇黑亮小胡子的梅里尔有点紧张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不安地马上摇摇头:“可是罗导,我都说过我不会演戏了,恐怕不……” “不用紧张胡里奥子爵。见到对方那个萨门司令官,你开场就是一顿愤怒!要照我写的剧本和台词,很有张力地把那种强烈的愤怒爆——出来!只要你出场气势够足,那剩下就该轮到他们紧张了。懂了没?总之一点不难,记住三点就ok,一,你就是胡里奥子爵。二,你是个无知的绣花大枕头。三,你很愤怒!” 小梅子版“胡里奥子爵”非常敬业地配合着导演,他低下头很紧张也很走心地用谁也听不清的小声不断重复着:“萨门先生!我就是会绣花的大枕头胡里奥司令官!而且,我现在很愤怒因为萨门子爵你可真无知啊……” 看到胡里奥子爵嘴里嘟嘟囔囔很入戏地温着台词,罗导欣慰地又转向老德克开始说戏了…… “何塞上校,你一定要表现出一位铁血军人对一只弱鸡官二代那种来自骨子里的轻蔑!但同时也要兼顾到一位上校对一位贵族应有的礼节与尊敬。” 老德克版何塞上校在皱眉认真地倾听…… “所以在语气表情的尺度掌控上,一定要举重若轻圆转自然。在你和胡里奥子爵争辩的时候,千万别用眼角余光看那位萨门司令,那样就显得太假了,不自然了。你就当他是空气。让他在听到你俩争辩的内容后,就完全不再怀疑你们的身份了。至于你的西班牙口音不太地道,这一点千万不要怕!要自信!因为你反正要装作病着,用沙哑含混的嗓音说话,再不时捂着嘴咳嗽几声,绝对能遮掩过去。” “何塞上校”老德克皱眉频频点头…… “总之记住核心的四条就ok!首先,你就是西班牙皇家陆军波多黎各驻军何塞上校;其次,轻蔑;第三,你内心轻蔑的同时在礼节上也很尊敬胡里奥子爵;第四,你生病了所以发音吐字不清而且时常咳嗽……” “请罗导放心,我记得牢牢地啦!” 看到大胡子罗导满意地去检视其他人的装备和打扮的细节,何塞上校马上开始勤奋地低声叨咕着:“我就是吐字不清的西班牙皇家何塞子爵!所以我很轻蔑地时常生病咳嗽……咳咳……是因为萨门上校你居然在礼节上尊敬胡里奥司令那样的贵族……” 真可惜啊!罗导要是听清了“胡里奥子爵”和“何塞上校”嘟囔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台词,非把他吓尿了不可! “弗朗西斯科?萨门”司令官(adzhuanraldonfranciscosalmon)额头火烫!他强撑着从棕榈叶堆里爬起来,拄着一根用粗树枝削的手杖,双腿哆嗦着走出帐蓬去做夜间最后一次营地巡视。 营地临时副指挥奥尔瓦少校看到萨门司令走出来,连忙跑过去扶住了他。 萨门司令阴沉着脸推开他的手:“躲开!奥尔瓦。我是一名军人!不是福利院里的老人!” “是,司令官阁下!” “去哈瓦那的船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我这几天心里老是感觉不大好……” “请司令官阁下放心,卑职未敢有丝毫懈怠!” 营门卫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兵忽然喊道:“报告司令官大人,南边过来了一群人!似乎是路易斯营地的。” “路易斯营地这么晚还派人过来?可千万别再是什么坏消息啊。注意警戒!”萨门一边看着那群举着火把和马灯朝这边走来的人,一边吩咐奥尔瓦少校。 “是!” 随着火把和马灯光圈的不断接近,站在营地门口的萨门司令终于看清了,是一群西班牙军人簇拥着一位戴着假发贵族打扮的年轻人,正气宇轩昂地朝营地走来。 一个军官模样的大胡子率先跑过来,朝萨门司令脱帽躬身一礼,然后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才含混不清地哑着嗓子开口了:“咳咳……帝国西印度院特使咳咳……何塞*爵请营地最高指挥官先生咳咳……接见。” 听得出来,这位军官那黯哑含混的嗓音和不时捂嘴咳嗽的样子,说明他和可敬的萨门司令官一样,也是在带病坚持履行着军人的职责。这位军官说完之后就侧身让开,露出他后面的那位贵族模样的假发小胡子男…… 听到对方的身份居然是皇室选派出专门负责管理西印度群岛所有殖民地事务的“西印度院”贵族,萨门司令不敢怠慢,他不顾病体,赶快把手杖交给奥尔瓦少校,趋前一步脱帽躬身施礼。 可那位何塞*爵居然毫无还礼的表示,而是傲慢突兀地劈头就问:“帝国杰出的乌比亚将军真的殉国了??” 萨门司令垂首黯然答道:“是的,*爵阁下……很不幸……” “可你们这些废物却都活着??天主啊!四年前,家父在马德里宴请亲王时,还曾当面对亲王和红衣大主教盛赞乌比亚将军前途无量!他曾经像一位可敬的兄长般与我彻夜长谈。他教会了我那么多……可现在却……” *爵说不下去了,他掏出一条金线刺绣的白手帕捂住了眼睛…… 萨门司令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默默无语。营地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何塞*爵才用冷冷的,听起来鼻子有点堵堵的声音接着问道:“此营地共有多少军士?” “连同卑职在内,共计79人,*爵阁下。” *爵“哼”了一声,就背着手直接走进了营地大门。连最简单的还礼也欠奉!在最为注重礼仪的贵族中,这样的行为近乎奇谈! 萨门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位大人怕是来找茬的!” 何塞*爵厌恶地皱着眉头在营地内环视了一圈,然后弯下腰仔细拍打检查着那道差不多形同虚设的沙堤破墙,忽然抬脚用力踹了几下,沙墙立时坍塌了一大片…… *爵用护卫递上来的白毛巾小心地擦拭干净他锃亮的马靴后,猛地将毛巾摔在地上!用纯正的“卡斯蒂利亚”腔愤怒地开口了:“哪位来赐教一下?这个用沙子堆起来的东西如果不是猪圈那又是个怂末玩意儿!?” 这话一出口,营地里所有幸存的海军官兵们立刻都感到胸闷气堵,怒火暗燃! 大家刚刚在三个月前遭受了人类海军史上最为残酷的大风暴袭击,九死一生地挣扎着活了下来。吃光了包括幸存的猫、狗,甚至淹死的马匹在内的一切食物,在这荒凉不毛的艾兹棕榈地啃吃着矮棕榈树苦涩的浆果,每天还要拼了命地下水去打捞浅水中的财宝,还要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形下艰难万分地徒手筑胸墙,以防范那些丛林里那些不怀好意的“艾兹印第安人”……这数月以来,大家过的还是人的日子吗?! 可这位穿着时髦整洁高高在上的西印度院年轻的贵族大老爷,居然开口第一句话就如此不近情理! 然而更不近情理的打击接踵而至…… “炮呢?猪圈门这里最为重要,难道不该在两边架上至少六到八门36磅炮吗!?我真怀疑你们到底是真正的士兵还是一群养猪的农民!” “*爵大人!重炮皆已落水,我等奋力救捞,仅从海中抢出青铜回旋炮四门及6磅炮三门。”萨门司令官不卑不亢地挺直身子立正回答。 “为何不架设在此处?!” “因为架也无用。火药皆已入水。” “为什么合营之人士气低落两手空空?” “因为将士们皆系徒手自沉船处历经九死一生方游至海滩,无法携带沉重铁器。” “好!好!好极了的好!那几千名全副武装的英格兰悍匪,就请司令官大人用您这张很利索的嘴去骂死他们吧!告辞!” “您……*爵大人请留步!您刚才说什么几千……” “您直到现在还没收到消息??” “卑职一直坚守此地,没……” “新普罗维登斯岛最近月余集结了数千贪婪无耻的英格兰匪徒,不日将至!西印度院无比忧心陛下财富之安全,特命我持此令检查沉船营地防务。现在……我看也不必查了。我将如实向西印度院禀明并专折直呈陛下御览!” 何塞*爵边说边伸手从旁边伺从军官手中拿起一张盖有印鉴的信函,在萨门司令面前轻蔑地挥了挥,然后又用兰花指捏着扔回伺从官怀里。 “这……”萨门司令哪还有胆量和心思去查看那张信函的内容,他虚弱的身子摇了摇,朝着转身大踏步向营门外走去的特使何塞*爵大声喊道:“请*爵大人代为转奏陛下!末将将留在这座岛上……在糟糕的健康和衣不蔽体的情况下,就意味着必须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爵显然被这番振聋发聩的时代最强音所深深震撼了!他的脚步滞重了下来,然后默默站定,抬首仰望着漆黑如墨的苍穹…… 营地内所有残兵们,都被这位疾病在身的司令官这番铁血军人给皇帝陛下的悲壮遗奏感动得浑身颤抖!他们看到何塞*爵的肩膀也在轻轻颤抖着,只见他又从兜里掏出那块绣金边的洁白手帕,低下头,用手帕捂着双眼……良久,他忽然转身,火把马灯的映照之下,只见他已是双目通红眼泛泪花…… 慢慢转回身,缓缓地走向还笔直挺立在原地坚毅地注视着他的萨门司令官。*爵此刻的神情中带着三分震撼,三分感动,三分敬佩,以及一分歉 (本章未完,请翻页) 疚…… 二人四目相对,*爵再次开口时,语气已是无比柔和…… “那么……在您最后的最后……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了却的心愿吗?可敬的萨门司令官阁下。” “卑职耻言私利!” “好!司令官阁下请放心,我一定会把您刚才这番令人感动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话专折直呈陛下御览!那么……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了!*爵大人!卑职将誓死守护属于陛下与帝国的财富,直至生命终结!” “其他的呢?” “其他的……没……” *爵旁边的大胡子伺从官忽然咳嗽几声,用含混黯哑的声音穴嘴道:“咳咳……司令官先生,我……卑职知道您担心陛下的那些财富,可我们的船也实在太小啦……” 萨门司令官忽似被一语点醒的梦中人,他大声说:“对啊,您瞧我,这些天啃矮棕榈树浆果都啃成猪——脑子啦!大人,您既然有船,请务必将陛下的财富带走,绝不能留给那些无耻的英格兰盗贼!” *爵为难地说:“可我们来得匆忙,又怕这里大船无法驶近,只临时乘了条小船过来。那么……现在营地里还有多少抢救上来的财宝?” “禀*爵大人,帝国此次海难共约1400余万比索财物落水,我等经数月奋战,抢救打捞起约490余万之数。已有近450万陆续运送至哈瓦那等处,营地中尚埋藏有43万比索!” *爵大人一愣:“怎么……剩的都是银币?嗯……我意思是说,我的船太小,银币可装不下太多啊!” “是的,*爵大人,我等已将贵重财宝及金币先期运送至哈瓦那了,现在营中仅余银币。”萨门司令不无得意地回答。 “唔……好,好,很好。干得漂亮萨门!我会将您智勇双全的事迹向陛下详禀!” “为陛下为帝国何惜此残躯!?现在当如何,还请大人示下!” “装!能装多少装多少!皇帝的钱,能抢……救多少是多少!” “遵命!” 一行人举着马灯火把,纷乱地呼喝着,背着沉重的麻布袋子,脚步杂乱地朝*爵大人那条小船走去…… “唉!早知道都是银币就弄条大点的船来了……”*爵低头看看堆得满满当当的小船,又留恋地抬头望望那些仍然留在岸边的钱袋,遗憾地摇了摇头。 小船解缆用撑杆用力撑动,单桅上的帆也挂了起来,缓缓向海中驶去。 *爵忽然朝着向他挥手道别的萨门司令喊道:“萨门,你们的真的连一点火药都木有啦?” “是的,甚至连一枪也放不了啦。还请*爵大人向波多黎各岛总督紧急通报,火速支援火药枪炮粮食药品及最重要的朗姆酒过来为盼啊。” “那你们现在真的连一条通信船也派不出啦?” “没错,连一条小舢板也没得下水了。”萨门司令在火光中露出了苦涩的笑。 “那么……哈哈哈!兄弟们,一起来给萨门司令官看点好玩儿的吧!” 何塞*爵边说边摘下假发套摔在甲板上!“嗤嗤”地撕下两撇小胡子,双手撑着两边的眉梢向上使劲推,双瞳聚合弄出个斗鸡眼,撅起嘴唇伸长了舌头,冲萨门司令很童趣地左右摇晃着脑袋…… 他身旁的大胡子军官学着何塞*爵的样子,摘下三角帽猛地掼到甲板上!也做着鬼脸把假胡子用力一撕……还夸张地弯下腰使劲咳了几声:“司令官大人咳咳咳……谢啦!咳咳咳……嘎嘎嘎!” 萨门司令官僵直在空中的胳膊还没放下,兴奋得上蹿下跳的“何塞*爵”又快乐地大喊道:“为了答谢友军的馈赠,给司令官大人和他的同僚们留点人家急切盼望的好朗姆酒吧!大方点各位……快快!” 岸上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那条犹如忽然间炸了锅似的小船! 那**个人纷纷大笑着“嗤嗤”撕开了西班牙军服的前襟,把军帽乱七八糟地扔向空中和海里,有三四个人解开裤带就跑到船尾,冲着岸边目瞪口呆的军人们摇晃着屁股抖搂着大水管子就开始泚尿…… “喝吧喝吧千万别跟我客气啊!亲爱的西班牙弟兄们,俺这可是26年的白朗姆呀!” “嘿嘿,俺这个才够味儿哪!瞅瞅,足足44年的金朗姆哟!嘎嘎嘎……” 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在继续……所有人泚尿之后就在船上蹦跳、欢呼、狂笑、吹口哨……那条正在缓缓远去的小船,活像是载着整整一船发了神经的马戏团的猴子! 萨门司令官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身子摇晃了几下,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长官!长官!”周围的军士们没空理会那群在欢呼怪叫声中渐行渐远的神经猴们了,大伙焦急地呼喊着,七手八脚地把司令官抬了回去。 在他们对面那片漆黑茂密的矮棕榈林里,还有十八只瞪大的眼睛和九张合不拢的嘴…… 半晌……切里才小声地咕哝着:“何塞上校,我总觉得皮安兹这剧本更简洁大气上档次一些,您觉着呢?” “嘘!”“何塞上校”很厚道地没给罗导雪中送冰棍儿。 “胡里奥子爵”怯怯地小声问:“罗导,咱们的演出肯定得取消了吧?” “嫩——酿——啊!!!”罗导瞪大了眼珠子半张着嘴,心中瞬间有一万多头狂野的草原动物呼啸着隆隆跑过…… 在营地门口,萨门司令悠悠醒转,他无力地呻吟:“放下……把我放下来……” 属下们不敢违拗,让他靠着沙墙根坐了下来。 “耻辱!这是我军人生涯中最大的耻辱!!”萨门紧闭双眼,无力地握紧拳头嘭嘭嘭地捶打着胸口,泪珠成串成串地顺着眼角滚滚而落…… “不忙哭,长官,也不忙下结论,因为……更大的耻辱好像也来啦……” 营地副指挥奥尔瓦少校擦擦眼角,抬起颤抖的手,指着远处忧心忡忡地说。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海神之泪——奥维多(上) 他现在已经不是罗导了,因为脸上的大胡子被他气得撕掉了。 气急败坏的荣兵已然狰狞变身白纸扇——黑帮专管出馊主意的辣个狗头军师。 “切!算屁啊?剧本被抢咱还省着费劲巴拉表演了呢!直接抢吧!别看营地还有七八十号人,肚子空空两手空空,一个个饿得喘口气都得攒半天劲儿!咱虽然就九个人,但全副武装酒足饭饱的,你说咱怕他们啥?干就完了!对不哥几个?” “对!” “干!” “干了!” 刚把大伙儿忽悠得个个犹如战神附体的荣军师忽然小声说:“内啥……算了算了,咱回家吧。” “咋啦?不是你说干就完了吗?” “是,我意思是说……干,就完犊子啦。”荣军师边说伸手指着远处…… 萨门司令官顺着奥尔瓦少校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咦?这是干傻牙?二半夜的这是要娶媳妇吗? 远处的大路被火把马灯照得一片通明!三大群人黑压压地朝这边走来,足有一二百之数。锃亮的马靴,锃亮的刀剑,锃亮的枪管……犹如三大团不祥的黑云不时夹着闪电的光芒卷地而来! 仔细观瞧,只见每团乌云的最前端都是一杆高擎的大旗,黑色的旗面上锈着一个白色的骷髅和两根交叉的骨头。旗下是一名鼓手,正“动动得了得了动动得了得了动……”地踩着步点儿很有节奏地前行。 血液都差点停止了流动的萨门司令官挣扎着用手撑地坐直了身躯,瞪大眼睛想仔细看清这群大摇大摆走来的恶棍们都是些啥人…… 老德克沉声细数着…… “雷?亚许沃斯(leighashworth) 詹姆士?卡内基(jamescamejie) 约翰?韦尔斯(johnwills) 山谬?里多(samuelliddell) 爱德华?英格兰(edwardengland) 费尔南多(femando) 查尔斯?范恩(charlesvane) 嚯……齐全哪!总督帮这次可是精英尽出啊。孩子们,中间那队人打头那个穿深咖啡色大衣的鹰钩鼻,就是你们经常听说的总督帮帮主‘亨利?詹宁斯’(henryje ings)了。” 艾兹棕榈地里的残兵又跑了十几个反应快的,剩下的六十来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若木鸡!看上去傻可怜傻可怜的。 萨门司令官凝聚起一位军人残存的所有勇气责任感和荣誉感,接过奥尔瓦少校跑去捡来的那条冒牌“何塞*爵”用来演绎绣花枕头的愤怒时摔在地上的道具,把那条白毛巾支在自己拄的破棍子上,哆里哆嗦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孤独地朝着那三大团黑云走去。 萨门司令官与詹宁斯帮主对面而立…… 萨门:“先生,这是战争吗?” 詹宁斯:“不,我们是来打劳残骸的。我们要带走所有海上捞起的东西。” 萨门:“这里没有属于你的东西,失事船属于天主教陛下腓力五世,我奉命为陛下看守财物。” 一把精致无比的象牙柄黄金托“鸭掌”变戏法似地出现在詹宁斯手中,四根金闪闪的枪管夸张地支在萨门司令飘着几许白发的前额上! 萨门:“但是……鉴于您和各位筹措此次打捞行动必定花费不菲,我可以代表帝国赠予你们两万五千比索。” 詹宁斯:“而我则认为,营地里每多留下一枚8雷亚尔银币,就代表天主会多收走你们一个人。我的话完了,谢谢。” 萨门:“……” 四门青铜回旋炮被抢走了。那玩意儿安在船舷上可以像开枪一样任意变换着角度打,贼好使。三门6磅炮被砸瘪之后就扔那儿了。总督帮带走了共计三十五万多枚银比索——折合八万七千英镑之巨! 佛罗里达海岸的艾兹棕榈地又恢复了宁静,一如这里千百年以来那般。 走吧……午夜场已散。蹲在矮棕榈林中腿都酸了的九个看客,一晚上免费欣赏了两场黑色幽默剧,现在也该意兴阑珊地回家饭饭去了。 为了怕遇上詹宁斯那帮牛鼻分子,“嫩苞米”还不敢原航路返回,只能先向东边的大海深处跑到天亮,才右转舵向正南航行。 唉……真他妈窝囊啊!斗智——剧本被人家抢了。斗狠——今天才第一次在加勒比真正见识了黑帮收保护费的大场面! 看了两场戏啥也没捞着,倒欠了小妮儿从他爸老沃克的铁箱子里偷出来置办道具的63英镑!要知道,光是小梅子那顶假发就花了38镑2先令啊! 褪去了罗导和荣军师两大光环之后,蹲在船头呆望着海水的,还是那个悲催的加勒比农民工兄弟罗宾。 下了半夜带半天的大雨终于在午后渐渐止歇了。时近傍晚,“嫩苞米”右舷外的海岸线就是西棕榈滩了。 这里就是后世全球富豪扎堆儿买别墅的地方?这里就是号称整个星球四分之一的财富都在此流动的破地儿?我咋没看出好在哪儿呢?荣兵把下巴支在膝盖上,看着沿岸那片荒野莽原摇了摇头。 噢对了,这里还是后世塔国那个“爱破撕毯”和一众政商两界精英们祸害未成年少女的淫窟吧?而且前后十几二十年塔国法律愣是拿他们没招就像看不见也听不着似的……麻痹地!真想上去立块牌子,上写“当心塔国法律!警惕爱破撕毯!”然后再撒泡尿! 真上岸去立警示牌就没辣个必要了。但是冲棕榈滩撒泡尿,从精神层面表达一下对后世内帮无耻的资本家和精英集团的敬意,这倒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站在船头左舷,荣兵解开腰带,开动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那高压小水泵由下往上抛射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这条弧线在晚霞的映照中,在海面上高高挂出了一道彩虹…… 呼……心里略畅快了些,郁闷多日,终于找到个强项自我肯定了一下。霸特……好像不对吧? 那道彩虹明明已随风飘散了,怎么视线里还有一抹红色在不停地闪动呢?那是…… “螺丝,左满舵!10点钟方向发现海难求救者!” “嫩苞米”渐渐接近了那个犹如沧海一砂的无名小岩礁,那个遇难者激动得拼命摇晃挂着红色内裤的长树枝,从岩礁最高处连滚带爬地冲上了海滩!不过,当他与船头的荣兵在夕阳中四目相对时,估计两人心中同时涌出的一个字都是“……靠!” 皮安兹全身紧紧裹着一条毛毯,双手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稀面汤,呼噜呼噜地片刻就喝见底了。 “还来一碗不?” “不了不了,两碗足够了。谢谢你啊切里。” 皮安兹全身裹在毯子里只露出张脸来,挂着见到熟人的微笑,朝船舱里的人挨个点头打着招呼……“谢谢德克大叔搭救,谢谢罗斯的左满舵,谢谢梅里尔的毯子,谢谢贝格和这位印第安大哥拽我上船,谢谢托尼倒的水,谢谢这位小兄弟,看着眼熟,你是拿骚沃克商店老板的儿子小尼尔吧?我在拿骚那些日子里见过你。你爸人特好,真的,绝对是智勇双全的男人典范!” 这个自来熟把所有人都谢了一圈儿,唯独对发现他的荣兵看都不看一眼。荣兵背靠舱壁坐着,一边摆弄着疯狗刀一边笑吟吟地看着皮安兹心道:“小样儿的!还挺记仇呢。” 这一天一宿在没处躲雨的荒岛上被浇得透透的皮安兹,此刻裹着厚毛毯已经连喝了两碗热汤面还是冷得直哆嗦。 老德克眯缝着眼慢悠悠地开口了:“说说吧,这又是哪一出?你老给我们一出一出地往外掏惊喜,把我这老心脏都快整紊乱啦。” “唉!这说来……话可就长了啊……” “长发短梳!” “我又被骗了!” “这次是你们缺德三人组另一位合伙人奇约德先生的杰作吧?” “嗯,那厮背着我跟那帮在伍德岛雇佣的水手们联手做局,把我扔荒岛上把钱都拿跑了……得有两万多镑吧?钱倒没啥,奇约德还特么把我扔……算了算了不愿意想了!马币的伤心又恶心!” 大家都紧抿着嘴,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着……全怪切里没忍住“噗呲”一声!整个船舱立时就笑得热浪翻滚,热得连皮安兹同学都把毯子扔下,光着排骨嶙峋的膀子坐那儿就开骂了…… “我知道你们笑啥!骗子就没他妈一个好东西!全都活该被枪毙之后再绞死然后再绑火刑柱上烧喽!” “那你呢?”荣兵开心地问。 “我……其实我是个演员。而且我也是受害者呀!and我现在全身上下干净得像个初生的婴儿有木有?” “少谦虚!用假提货单骗取杂货店老板贝索丝避孕套的策划案是你做的不?” “……是我” “绿帽子乌龟那个策划案是你做的不?” “……是我” “何塞*爵智取生辰纲这策划案是你做的不?” “……还是我” “卖给贝格藏宝图……” “罗宾你该有这个眼力啊,这种毫无创意的点子怎么可能是我策划的呢?是他!奇约德!” “骗财不算还把人家母女俩同时搞大肚子……” “也是他!奇约德!” “偷窥总督老婆泼妇佩萝西撒尿还拿大棍子吓唬老**……” “还是他!奇约德!” “哟,这么看来,你们缺德三人组里,也就那个小修士托马斯还能稍微干净点?” “得了吧罗宾!你看人可真没啥眼力!那小子顶他妈阴了!不信你们就等着瞧好了!” “你打算在哪儿下船?顺路的话,捎你过去。” “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呗,我以后就入伙啦。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 “不行!” “为啥?” “我妈不让我跟坏孩子一块玩儿。” “呵呵……嘎嘎嘎嘎……嘿嘿……哈哈哈……” “嫩苞米”号上的笑声把站在船舷边正自恋地梳理羽毛的海鸟吓得扑棱着翅膀片刻间飞遁无踪! 1716年1月6日拿骚港。 “你们就带我一个呗,我这么瘦能吃多少啊?”这小骗子不知咋还赖上德克帮了。 走在前面的荣兵面无表情地说:“暴意思,贵圈儿太乱。我们这些人都是一帮傻实诚,可不敢跟你这种聪明孩子一块儿做游戏。您还是自个找地儿玩去吧。” 皮安兹不放弃,又小跑着跟在老德克后面商量:“大叔,您老是头儿,您发个话呗?” 老德克乐了:“我们这帮人没头儿,每个人都有权说了算。尤其是罗宾。” 皮安兹大眼珠子一转:“那您也是老加勒比了,就算他长得比您稍微帅辣么一点点,那也该给您应有的尊重啊?” 老德克“噗呲”一声就笑喷了:“哈哈哈……小骗子,登鼻子上脸还玩上挑拔离间了?你么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吧!再敢多逼逼两句你看这帮孩子捶你不?” 众人的笑声中,皮安兹无奈地站住了,只能眼巴巴看着德克帮+2快步消失在码头街那幢小楼的拐角处。 晚上八点,沃克商店后面的备用仓库里,德克帮七人静静地抱膝坐在干草堆上,听着东边正房里的《啪啪啊啊交响曲》…… 老沃克的板子打在小妮儿屁股上,德克帮全体却都感觉脸上火烧火燎的! 他们不是没道歉和解劝,没用。人家老沃克情理全占。人家说了,钱不需要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克帮归还,是他儿子自己偷走的,不关德克帮的事儿。置办的那些道具能退的退,实在退不了的放自己家商店能卖多少算多少。赔的部分算投资失败亏损了。他教育儿子不是因为损失金钱,而是因为他撒谎兼偷盗!虽然偷的只是自己家的钱。 所以人家老沃克此刻教训儿子让人无话可说。尤其是德克帮的白纸扇罗宾,更是双手捂着耳朵把脑袋埋在两膝之间,想逃避这扎心的殴打声…… “没特么完了还!!” 荣兵终于崩溃了,捂着耳朵蹦起来就蹿出库房,顺着后面遍布杂草和丝兰的山坡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跑。直到耳中听不见《啪啪啊啊交响曲》了,才放慢了脚步朝坡顶走去。 坡顶是一片平缓的草地,再往前就是突兀的断壁了,下面是镇中心的那片房子。暮色中,拿骚狭窄混乱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如同蝼蚁,晚风把那些听着不太真实的喧哗声远远地吹送过来。站在这里,真有点上帝视角看人间百态的感触。 前面的断崖边上坐着个人,看背影就知道,是经常来这儿独自闷坐的波西兰?费什。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坐在草地上发呆,荣兵慢慢走近,才看清那好像是张航海图。 似乎才察觉到有人走近,费什马上把那张纸折了起来,一边警惕地扭头看着荣兵,一边把纸塞进怀里。但之前的那一瞥间荣兵已经看到了,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马奎萨钥匙?” “马奎萨钥匙”(marquesakeys)是佛罗里达群岛最西南端那个尖儿上的“基韦斯特”再往西南大概100多英里的一个小岛。荣兵能在匆匆一瞥间就认出来,并不是他对加勒比的地图能熟悉到这么变态的程度,而是小岛的形状实在太过特殊了。那个环形的马蹄铁状主岛和西南方几个点状的小岛,完美地组成了一个“无脸人”的图案。令人看过一眼就印象深刻。 费什有点惊讶地盯着他没出声,没想到荣兵仍是毫不走心地脱口又问了一句:“阿托查夫人号?” 费什“呼”地跳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可怕!他猛地跨前一步一把揪住荣兵的衣襟,用嘶哑的抖音质问:“你……你怎么知道!?” 一直被《啪啪啊啊交响曲》折磨得心烦意乱神不守舍的荣兵这时才清醒过来,他拍拍费什揪着自己衣襟的那只青筋暴露的手,诧异地问:“你咋了费什?” 费什死死揪住荣兵不依不饶地低声喝问:“你快说!你怎么知道是阿托查夫人号?!” “唔……”此刻荣兵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三百年后在寻宝专题片中看到的“阿托查夫人号”的沉没位置,那是个被海神足足掩盖了三个半世纪的秘密! 传奇的职业寻宝人费雪家族两代人历经了整整三十年的苦苦搜寻,费雪在付出了失去大儿子德克和儿媳安琪的惨痛人生代价之后,才终于在公元1985年7月20日——也就是他大儿子德克在暴风雨中遇难十周年纪念日那天,让这艘从1622年8月起就静静地躺在幽深的海床下的“阿托查夫人号”号,这艘世界十大宝藏排名第三的西班牙大帆船,又重新走进了世人眼中。 费雪家族锲而不舍的精神,也让“寻找阿托查”这个短语,成了含义为‘坚持梦想,必会成功’的谚语。 于是现在就轮到荣兵诧异了,荣兵也想揪着费什的衣襟大声质问他:“你怎么可能在三百年前就有清楚标明阿托查夫人号位置的地图?!” 荣兵刚才只在那匆匆一瞥间就看得清清楚楚,费什手里那张图上,在“马奎萨钥匙”西南方画的那个红色的圆圈,那正是费雪家族两代人付出了艰辛的整整三十年才终于画出的那个圆圈! 两个人在这片高坡的崖顶上,都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良久,荣兵先开口了:“费什,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得来的这张图,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 费什死死盯着荣兵的眼睛看了半晌,才艰难地哑着嗓子低声说:“好!你知道我们泰诺人从无谎言!” 这话让荣兵心里的脸“唰”地红了。好在他是个三百年后的人,在他那个年代里,人类已经进化到不会因为羞耻而脸红了。他不可能告诉费什他的秘密和真相,可现在要是退缩了,那就说明他之前本就是打算欺骗费什的,这……就太令人难堪了吧? 所以荣兵只能硬着头皮接招了:“费什,我们没有你们泰诺人的纯净,我承认我做不到从不撒谎。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能本着良心说出我能够告诉你的,这可以吗?” 大概这件事对费什实在太过重要,让他没有选择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行!” 其实费什对德克帮所有人都非常感激也非常信任。这些人不但救过他的命,帮助过姆妈,而且相处这么久以来,他亲身体会到,这是一群在加勒比没法再遇到的好人。 大家日子过得很苦,但他们拒绝像那些下三滥的人形杂碎一样,拿生活艰难当借口,就放任自己尽情地杀人越货奸银掳掠,只图眼前过得舒服活个痛快。 他们连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屡屡把他们戏弄得团团转的残疾老人都下不去手,甚至还能保持一份怜悯之心。尤其是这个罗宾,更是让费什觉得又佩服,又温暖,又亲近。听说罗宾是中国人,中国?那是哪里?如果那里生活着的都是罗宾这样的人,那一定会是个天堂般的国度吧? “罗宾,我现在要对你说的话,是我们费什家族两百年里最重要的秘密,我不要你发誓,但我要你保证,你不会对任何人泄露它,可以吗?” “波西兰,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以良知保证,我绝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费什和荣兵都坐了下来,在崖顶草地上那几株开着蓝花的“愈创木”树下,讲起了费什家族这个起源久远的秘密……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海神之泪——奥维多(下) 重50克拉的梨形“佩日格里纳珍珠”也被称为菲利浦二世珍珠。(wap..com)它就是费什家族那位叫“佩日格里纳”的先祖,于1513年在巴拿马湾的珍珠群岛海域采得的。这件事荣兵听傻瓜总督讲过,他还知道,后来就因为这颗珍珠,巴拿马的那个奴隶主爵爷还赐予费什这位先祖“波西兰”的美誉和自由。所以佩日格里纳也就是费什家族的第一代波西兰。 费什家族是加勒比印第安的泰诺族人。这个家族在几百年甚至更漫长的历史中,不但在泰诺族人中,甚至在整个加勒比海域都是个传奇的家族。 很多人都相信费什家族的人是有两套肺的。一套用来在陆地上呼吸,一套用来在水中呼吸。甚至还有传言,说费什家族的人在浓密的长发遮盖下长着鱼的鳃。这些还算是比较现实主义的说法,比较神秘主义的传说就更离谱了,说波西兰家族本就是海神的后裔。 从三百年后那个以科学思想为主体世界观的时代过来的荣兵,对海神海怪之说当然不屑一顾。相处这么久了,他也没觉得波西兰说话和呼吸时有两套肺的迹象。更没看到波西兰长着什么鱼的鳃了。但交流中得知,另一个关于阿拉瓦克人产房的传言倒是真的。 费什告诉荣兵,他就是出生在一处泉水潭边厚厚的大石板上。在那块阿拉瓦克人遥远的祖先制作的,古老得不知年代的石板上,雕刻着神秘的图案符咒。费什出生后就从倾斜的石板上滑入下边的深泉,他是在水中出生的。 费什家的第二代波西兰就是那位佩日格里纳的儿子,在父亲采到菲利浦二世珍珠的八年之后,他也神奇地在巴拿马湾海床上采到了另一颗26克拉的绝世的珍珠——“莫来勒斯”。 如果说他父亲采到的“菲利浦二世珍珠”为费什家族带来了自由和荣耀,那么这颗不祥的“莫来勒斯”带给费什家族的则是祸及数代的厄运! 那位波西兰二世采到莫来勒斯珍珠的消息传出去后,他们居住的“孔塔多拉岛”的领主,一位仁慈的西班牙主教闻着味儿就夤夜登门了。他以这颗珍珠是“上帝的眼泪”这种令人很想爆粗口的理由,要求他们无偿把珍珠献给上主——也就是献给主教,用来赎偿他们的原罪。 这帮臭不要脸的宗教骗子们早就被惯坏了,连编个故事骗人都懒得走心。反正每次直接拿天主打压吓唬就成了,一般都能轻而易举地得逞。 可费什家族的人当然不是缺心眼儿。当时美洲的采珠人中也在悄悄流传着,从他们手中拿走的那些珍珠,在欧洲是以怎样华贵的身价佩戴在那些贵妇名媛们的颈间胸前,甚至镶嵌于国王的权杖和王冠之上。 可那些嘴里叨叨着圣父圣子及圣灵三位一体的神父主教们,其实大多数都是肚肠里装满了贪婪阴损和恶毒的真正三位一体。费什家族要是敢拒献珍珠,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跑路! 波西兰父子带着全家人连夜逃出了巴拿马,一路艰辛地沿着“西班牙大陆”向东跋涉到了“卡塔赫那”城。 可他们刚刚在卡塔赫那安顿下来,这里的宗教裁判所大主教就收到消息了,他派人把波西兰父子都抓了起来,没收了珍珠。 在宗教裁判所监狱里,行刑手把一个状如梨形的金属装置塞进波西兰二世的嘴里。然后用力转动另一端的手柄,“开花梨”(thepear)就慢慢张开,直到他的上下颚被撑破,牙齿碎裂、下巴脱臼! 波西兰二世只撑了四天,就惨死在宗教裁判所监狱的地下审讯室里。 老波西兰则被施以当时西班牙宗教裁判所最常用的一种酷刑——水刑!觉着眼熟是不?没错,就是后世漂亮国的军人对异教徒常用的那种。估计漂亮*军人就是在以此向三百年前宗教裁判所的前辈们致敬吧。 行刑者掰开老波西兰的嘴**一个漏斗,把水不断地从漏斗灌进他嘴里。他的胃被撑得鼓鼓的几乎爆裂!水从喉管、嘴里、鼻孔不停地溢出。为了防止他吐出水来,行刑者会用绳子扎住他的脖子,迫使他在地上不停地来回翻滚!当受刑者难受得快昏过去时,行刑者就用绳子拴住他的大脚趾,将他头朝下吊在空中。这时才解开脖子上扎的绳子,让他将一肚子的水吐出,然后再给他重新戴上镣铐送回到牢房。 在被这些号称信仰天主维护天主的人折磨了半个月后,老波西兰被释放了。可他被接回家仅仅五天,就因伤势过重也死去了。 按道理说,且不论波西兰父子无罪,即便有罪,那也该是由卡塔赫那的世俗法律部门“检审庭”来审讯判罪吧?可人家宗教裁判所大主教的权势和理由都牛鼻霸气得很——波西兰父子亵渎天主了。 就这样,那颗不祥的莫来勒斯珍珠就落入了这个神棍之手。可自带魔力的“莫来勒斯”怎肯放过他呢?珍珠入手不到两个月,大主教就莫名其妙地得了怪病,死状极惨!他的家人趁势一哄而散,“莫来勒斯”也被以650倍于它重量的黄金——听起来很多的样子,其实相当于白菜价卖给了一个贵族身份的卢森堡人。 据说那个卢森堡贵族得到“莫来勒斯”后欣喜若狂!给它取名为“奥维多之珠”,并准备亲自去西班牙首都托莱多,把这颗稀世之宝进献给胡安娜女王。这位女王就是那个“父亲利用了她,丈夫背叛了她,儿子囚禁了她”的可怜女人——“疯女胡安娜”。远在美洲的卢森堡贵族并不知道,他想要讨好的这位女王,此时已经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囚禁在“托德西利亚斯王宫”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两代波西兰惨遭横祸的费什家族只得离开伤心之地卡塔赫那,向西班牙大陆的更东边流浪……全家人来到另一座港口城市“马拉开波”,在此落地生根,艰难地生活下来。 十六年后,费什家的第三代波西兰二十岁了,他在和一群潜水者奉命在“阿鲁巴岛”附近打捞被荷兰海盗击沉的西班牙商船时,命运又鬼使神差般让他再次从水下另一艘早年间沉没的商船残骸里,找到了阴魂不散的“莫来勒斯”!于是,厄运再度笼罩了费什家族…… 他对总督派来的小舅子拒不承认这颗珍珠是从他们正在打捞的西班牙商船上得到的。事实确实如此,“莫来勒斯”所在的那艘商船已不知沉没了多少年,连国籍都无法辩认。于是,费什家的恶梦就如连续剧般一集接一集地延伸着…… 第三代波西兰也死在了总督的监狱里,“莫来勒斯”再度被夺走。费什家的老人被迫带着女人和孩子再次向东迁徙……这次,他们一直流浪到了更遥远的“加拉加斯”。 “莫来勒斯”从此不知所踪,但从它出水那天就开始给费什家族带来的厄运,却一直牢牢地笼罩在这个家族的上空。第二代波西兰死时是32岁,从那之后,费什家族所有的波西兰都没有活过32岁。 第三代波西兰死在总督监狱里时才20岁 第四代波西兰1562年被西班牙海军强征去当水手,1565年30岁时战死在“库马纳港”外。 第五代波西兰1591年被抓去修“拉瓜伊拉”海防要塞,次年活活累死。时年31岁。 第六代波西兰1622年32岁时,在一艘西班牙护卫舰上当水手,8月死于暴风雨中。那条船就是阿托查夫人号。 第七代波西兰1646年在寻找阿托查夫人十几年后,患热病死在佛罗里达群岛。时年30岁。 第八代波西兰1673年在寻找阿托查夫人时,在基韦斯特岛上被海盗杀死。时年31岁。 第九代波西兰1694年寻找阿托查夫人归来后,被捕入狱,死在监狱里时才29岁。 第九代的波西兰就是现在这个费什的父亲。他在监狱里还没被最后判决时,趁自己的妻子来探监,悄悄告诉了她自己家族世代相传的一个秘密,嘱托她在儿子长大后再告诉他。 原来,波西兰家族的男子在近两个世纪中都没有活过32岁的,就是因为这个家族的人不该捞起那颗不祥的“莫来勒斯”珍珠。所以从捞起它的第二代波西兰在当年32岁就死去之后,所有的后人中寿命最长的第六代波西兰,也同样死于32岁。 再明显不过了,那是一颗被诅咒过的珍珠! 所以从第五代波西兰开始,费什家族最重大的使命就是寻回那颗遗落在人间的“莫来勒斯”,把它重新放回原来的地方。费什的爸爸告诉妻子,这种持续了几十年的寻找,终于在第六代波西兰身上得到了突破性的发现…… 他通过打探,跟踪,偷听……等一切手段,得知了“莫来勒斯”当时已经落入了危地马拉都督区的都督手中。这位都督想把这颗绝世珍珠敬献给刚刚继承王位的腓力四世,用来讨好这位新君。 1622年8月,29艘满载从美洲搜刮来的金银珠宝的西班牙宝船队,向远在大洋彼岸的欧洲本土出发了。这位第六代波西兰亲眼看到都督的管家把装着“莫来勒斯”和另外几十颗珍珠的密封铅制首饰盒交给宝船队副司令,并嘱托副司令一定要把这盒献给国王的珍贵礼物放在火力最猛最安全的“阿托查夫人”号上。波西兰六世注意到,那个首饰盒很容易辩认,在它两边各镶着一个黄铜的小天使。 波西兰六世马上去船队报名应召水手。这种大型船队远航是需要大量水手的。波西兰六世凭着自己精湛的水手能力,没费什么劲就如愿登上了“阿托查夫人”号,做了一名船员。 两年后,家里人才收到了从危地马拉城返回的一位同乡捎回的口信。那是波西兰六世上船前让他转告家人:自己从阿托查夫人号上找回“那个东西”,就会回来。 后来,他就在那场大风暴中失踪了。所谓失踪也即死亡。因为“阿托查夫人”号上无人生还。 于是费什的曾祖、爷爷和爸爸三代波西兰,前后用了整整六十年去寻“阿托查夫人”,寻找失踪的波西兰六世,寻找那颗把每位波西兰的寿命都限定在32岁之前的诅咒之珠——莫来勒斯! 费什的曾祖波西兰七世在佛罗里达群岛寻找“阿托查夫人”时,患黄热病死在了那里。但他留下的线索都表明,他已经极为接近那艘失踪了近三十年的“阿托查夫人”。 费什的爷爷波西兰八世接过父亲的线索继续寻找。可他很不幸地在基韦斯特岛上被海盗虐杀了。于是费什的父亲——波西兰九世又继续锲而不舍地继续寻找……据姆妈告诉费什的情形看,父亲应该是成功寻找到并进入了“阿托查夫人”号!可他没找到“莫来勒斯”。 形单影只的父亲没找到那颗被诅咒的珍珠,也没法徒手从海中带出那些大块的银锭,他唯一的收获是从海床上捡走一条足有5呎长,小指头粗细的黄金链。然而正是这条黄金链成了他也没能逃脱32岁之前必死宿命的导火索。 他从佛罗里达群岛回到家乡的第三天,侯爵家的管家就上门催索“珍珠税”。他好久没采珠了,手边无钱,正在好言好语地和管家商量宽限些时日,却不巧,五岁的小费什从西屋跑过来,手里拿着从家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柜子里翻出来的那条明晃晃的大金链在开心地玩耍…… 管家当时忽然就从颐指气使变成了好言好语地抚慰,然后就匆匆出门走了。 可想而知,没多大一会儿,治安官就带人来抓走了波西兰九世,抄检走了那条粗大迷人的金链。波西兰九世的罪名是——daoqie侯爵家财物。 神奇的是,居然有六名证人都证实,这条金链就是侯爵府中丢失的东西。检审庭立马从重从快地判决了波西兰九世死刑!波西兰自己陈述的从海中捡到金链的口供,根本没任何作用。 行刑前,波西兰九世对悲痛欲绝的妻子大吼:“不许哭!听清我的话!记住每一个字!我现在明白了,那个‘女人’不是我们要找的!我们家要找到的是她的‘姊妹’!要想找到她的‘姊妹’,就想想‘咱们现在的家乡’!” 姆妈是在费什13岁时才告诉了他这个家族的秘密。包括一封古老的遗书,一张父亲留下的手绘地图,也就是今天荣兵看到的这张。还有这些关于被诅咒的“莫来勒斯”与这个家族世代纠缠的悲剧历史。这个秘密只有家族的波西兰才有权知道真相,连妹妹蒂娅到现在都一无所知。 故事至此讲完,两人一时也都沉默了。荣兵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抬头问:“波西兰,那你今年……” 波西兰?费什望着荣兵担忧的表情,忽然笑了:“罗宾,我今年31岁了……” 31岁?想想那个在波西兰家族已经徘徊了九代的恐怖诅咒,荣兵感觉不寒而栗!张口结舌地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波西兰,你真相信诅咒之说?” “为什么这么问?罗宾,我为什么不相信?八代人!整整八代人了!每一代都死在32岁之前!这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荣兵摇了摇头,却没法反驳他。他从小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告诉他,包括在网上看到很多所谓神迹和灵异事件一个个以可笑的方式败露收场的经历也告诉他,一个有理性的人,即便不简单粗暴地否定一切,也绝不会像那些情商先天就短五寸缺二两的傻逼一样,专挑些骗局、谎言、巧合、或传闻来听来看,然后居然还不加辨识地选择相信。 在这样的时代里,波西兰家族的命运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印第安人命运的缩影。无论以怎样的悲剧方式,能活过32岁的男人也绝对是少数而不是多数。也许只是波西兰家族不幸的概率确实巧合地多了些吧。概率这东西谁说得清呢?也许你一次花上百万也中不了一注福彩,也没准你从超市出来用还没来得及揣起来的两块钱机选一注偏就中了。如此而已。 “波西兰,是什么让你的家族坚信这一切都是奥维多之珠带来的厄运,把它还回原来的地方,这个厄运就会破解呢?” “这是不容怀疑的,罗宾!即使你是救过我命的好朋友也不行!”波西兰目光不但严厉,而且已经有些羞恼的意味了。 荣兵忙摆了摆手:“别误会,波西兰,我只是想尽量多了解些真相,我在想帮你的办法。” “呵……谢谢你啦罗宾。你总是这么善良。可我们家族的厄运,或许永远都不可解了。” “为啥这么想?” “因为这是家族第一代波西兰在遗书里说的话。他告诉后人,他已经在梦中得到了海神的警示,一切厄运源自那颗‘莫来勒斯’。我们家的人不该把它采上来。它确实不是一颗珍珠!可它也不是大主教口中的什么上帝的眼泪,它藏着一个令海神耻于让凡人知晓的秘密……罗宾,莫来勒斯是海神之泪!” 荣兵默默无言。 “当13岁时从姆妈那里听到这一切,我就不怕这一天的到来了。上次在波拉马尔被侯爵家的人抓起来,我认为这就是厄运注定降临的日子了。可居然被你们几个救走了。我不怕死,罗宾。我真的不怕死。那个傻……老总督说要去皇家港潜水捞那个箱子时,我真的不是怕死,可我只是……唉!从我妻子四年前患病死去之后,我一直单身。而这一代费什家族里,只有我一个男丁活了下来。下一代……连一个男孩也没有了。哈!或许这也是好事吧,或许这个厄运也该就此终结了吧……” 荣兵在默默的倾听和沉思中,却轻轻皱起了眉头…… “罗宾,我知道我时间也不多了,要找到‘莫来勒斯’也没有机会了。所以现在我想好了,我帮老总督去捞那个箱子!万一真的找到了呢?罗宾,我总感觉他不像是在骗你们……” 荣兵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了,像是没听到波西兰的话一样。他眯起眼睛望着眼前的一丛丝兰,时而轻轻摇头,时而又点点头,让波西兰感到莫名其妙。 “罗宾,你在听我说吗?我是说,我可以帮你们捞那个箱……” 荣兵猛地直起上身,瞪大了眼睛压低嗓子说:“波西兰,我能再看看你那张图吗?” 波西兰犹豫了一下,就从怀中掏出那张很脏很旧的羊皮纸地图递了过来。 荣兵打开之后紧张地仔细看着,然后伸出手指点着地图上那个标注‘阿托查夫人’位置的红圈儿,像在脑海里极力回忆什么似地,紧皱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手指开始从红圈儿那里向右上角慢慢移动……直到一个代表着小岛的黑色小点的左上方时,手指不再动了。他又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才猛地睁开眼睛抬起头来…… “波西兰,咱们去找‘莫来勒斯’!它就在这儿……”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惊魂胡大砍 1716年1月8号,回到拿骚只有两天的嫩苞米”再度扬帆离港,航向直指佛罗里达群岛的西南角——基韦斯特。 这次出航的费用是荣兵厚起脸皮朝小叶芝借的,就是当初送德克帮去大伊纳瓜岛的“凯瑟琳”号船长。小叶芝一如既往地豪爽,但荣兵也不好意思借太多,只借了15镑。所以这次出航,还是一切能省俭就省俭。吃的用的都尽量挑最便宜的买,还从小妮儿家的商店厚颜无耻地赊了些船上必要的工具和备件。 这次是荣兵和费什联手把大伙骗了。没办法,费什家族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两人就秘议了一个计划,以费什手中有1622年大风暴中沉没的西班牙大帆船“圣玛格丽塔号”沉船地图的名义,实施这次“拯救波西兰”计划。 费什曾带着疑虑问过:“罗宾,你怎么确定‘奥维多之珠’不是在‘阿托查夫人号’上,而是在‘圣玛格丽塔号’上?” 荣兵当然没法告诉费什,他曾饶有兴味地在网上把那个寻宝的记录片连看了三遍。“阿托查夫人”号上没发现珍珠,多是巨大的银锭和黄金饰品。而在“圣玛格丽塔”号上却发现了几千颗珍珠。所以当时一定是那位宝船队副司令没有遵照都督府管家的嘱咐,而是把“奥维多之珠”和其他美洲搜刮来的珍珠都集中存放在“圣玛格丽塔”号上了。但这个问题比较容易回答…… “费什,想想你父亲临刑前的那几句话——那个‘女人’不是我们要找的!我们家要找到的是她的‘姊妹’!要想找到她的‘姊妹’,就想想‘咱们现在的家乡’!” 费什皱眉摇摇头,还是不能理解。 荣兵笑了:“费什,不是你不够聪明,只是因为你不了解那支宝船队。你父亲在刑场上没法用明语直说,只能用暗语表达。他说的‘那个女人’,明显是指阿托查夫人,这个你也想到了吧?” 费什点点头:“这个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因为后面的话听不懂,所以没法确认。” “对,问题就在这儿了。那支宝船队一共有29艘船。除了‘阿托查夫人’这个女性的船名外,另一条女性的船名就是‘圣玛格丽塔’。所以你父亲所说的她的‘姊妹’就必然是‘圣玛格丽塔’号。” “那……我父亲最后那句‘咱们现在的家乡’……啊!啊呀!我明白了我终于全明白了!我的家乡就是‘玛格丽塔岛’啊!我父亲是要用家乡的名字使我联想到那条船……神啊!我可真笨!” 费什解开了自己的疑点,又把疑问落到荣兵身上了:“罗宾,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还有,‘阿托查夫人’的位置是我们家族三代人用了六十年才找到的,我敢打赌这世上再没别人知道。可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荣兵对此早有准备了,他非常诚恳地拉着费什的手说:“费什,请原谅我真不想撒谎欺骗我的朋友。这是一位可敬的老人的秘密,但他与你隔着……很远很远,丝毫不会影响到你。当然,我希望你也不会影响到他。为了得到这个秘密,那位老人失去了他心爱的长子和儿媳。即便出于对他的尊重,我也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的由来。费什,做为朋友,你能谅解我吗?” “罗宾,对你这番话,我很失望!” “为……为啥?” “因为你现在根本不是我的朋友,你——罗宾,你是我的兄弟!” “哎呀小样儿滴?你这老实孩子现在也学会跑情节玩了哈?” 荣兵一把搂过费什的脖子,两人都笑了起来。 对德克帮的说服工作没费什么劲儿。正是山穷水尽百无聊赖之际,忽闻在荣兵劝说下,费什愿意拿出祖传的沉船藏宝图与大家共享!地点又不是很远,就算藏宝图是假的,跑一趟去试试,大伙还有啥可损失的? 航行的方向是逆着墨西哥湾洋流,所以“嫩苞米”的速度并不快,8天后的傍晚才到达了佛罗里达群岛西南端的基韦斯特。大伙上岛做了简单的补给,在客栈吃过了晚饭找房间住下,一起商议了明天去沉船地打捞的计划细节。 荣兵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沉船地点就在基韦斯特以西65公里处。船沉在浅水区,就在水下大概五六米的海床上。这样的深度别说波西兰了,就是对德克帮其他人也不算个事儿。因为电视片里对沉船的具体地点做了超详细的地标参照动画模拟,一直深深印在荣兵脑海里,他基本不担心在茫茫海面上找错区域。 现在唯一让大伙有些担心的,就是这两天的天气似乎越来越阴沉了。 第二天一早,大伙在客栈吃了顿简单的饱饭就匆匆出发了。天阴沉着脸,风越刮越大。远处的西边天际更是黑得像夜晚一样。 下午三点多钟,在人脸群岛“马奎萨钥匙”的南方,“嫩苞米”收起半帆,正随着荣兵的指挥慢慢调整着角度和方向。荣兵跑到船头转过身来,眯起眼瞄着北方的“马奎萨钥匙”下面那个点,在脑海中确认了一下,又跑到船尾,对着东边那块海中的岩礁瞄了一会儿…… “螺丝,再往北走上2链(370米),然后往西移动三四十浔(60多米)。” 螺丝腿儿依言转舵,切里贝格操帆,其他人用船桨辅助,按荣军师的吩咐一起动了起来。 到达指定位置降帆停船后,荣兵又船头船尾地来回跑,反复确认了几次,抬起头来很确信地说:“差不多,大概就是这片水域了。” “孩子们,咱可得快着点儿了。”老德克眯起眼睛望着西远越迫越近的那片漆黑如墨的云团有点担心地说。 天气的闷燥极为异样,令人感觉很不舒服。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老德克带着贝格在船上接应,其他六人下水。 大伙纷纷脱下衣裤,只穿着用细麻绳系紧的大短裤。费什把上身探出船舷,双手遮在眼睛两侧朝水下仔细看了看。朝大伙点点头,手扒船舷跨了出去,仰头猛吸一口气,松开船舷一低头……沉入了水中。 啥?海神入水的姿势这般稀松寻常?还以为咋也得有个凌空飞跃再加个花式转体啥地呢。这跟游泳池浅水区里刚学游泳的大婶大妈在水里练憋气儿的动作有萨子区别嘛? 没看到精彩的海神入水式,荣兵很不爽地使劲摇摇两条胳膊,站上船舷边的踏板,大腿一弓双脚用力一蹬,身体半凌空后猛然向下一折,“唰”地扎进了海里!其他人也跟下饺子似地“扑通扑通”纷纷入水。 海水温凉清澈,六条大鱼欢快地摆动双腿舞动双臂朝下方的海床游去。 荣兵鼓着腮眯起眼睛看着最前面的费什,只见他的长发在水中犹如一匹黑亮的锦缎,随着身体的前冲,在水波中飘拂着优美的弧线……也没见他像大伙那样用力地舞胳膊摆腿,好像只要全身肌肉有韵律地轻轻那么一动,他整个人就能“唰”地一下在水中冲出去好远。 费什回头的时候荣兵注意到,人家根本没像大伙一样双眼圆睁或眯缝着,也没有表情狰狞地鼓起腮帮子。他的脸平静自然,就和在陆地上没什么两样,甚至感觉他的嘴唇都没抿紧。在自由潜水中,嘴里的空气是用来平衡耳压的,至关重要!可看费什的样子,难道他的耳膜就不会被失衡的压力挤爆喽? 费什真的是海洋之子!他丝毫没有陆地动物强行进入水中那种违和感。这里是他的家,他就像个闲适的主人在自家庭院中漫步一样悠然。 服了!终于知道人家为啥敢叫海神波西兰了。 海水清透,微蓝中带点碧绿。数尾蓝条石斑鱼从几人的空隙间穿梭而过,几条额斑刺蝶鱼在荣兵的眼前逃命似地飞掠而过!远处有大大小小的几只灯塔水母在一振一荡地向海面飘升,一群又一群的玛丽鱼却像是感知到了世界末日将临一般,急促地摆着五彩斑斓的艳丽尾鳍朝远处的深海中遁去…… 六人先后接近了海床。因为算是浅水区,这里的光线并不太幽暗,能见度还不错。几只深海东方扁虾趴在发出绿光的菟海葵枝杈上。凹凸不平的海床上把一块块海水聚凹成一面面银色的小镜子,在光线的反射下耀眼欲花。 费什在水中轻快地转动身体四下张望,忽然伸出胳膊朝一个方向指了指,然后又指了指大家再指指上面。接着就轻巧地一旋身,从头到腰再到大腿用力一荡,整个人就像条箭鱼似地“唰”一下朝那个方向冲去。 荣兵努力睁眼朝那边望去,隔得太远就显得很幽暗了。只能隐约看到,那边岩礁下的海床上似乎有一片漆黑杂乱的堆积物。嗯,那肯定就是“圣玛格丽塔”主船体的残骸了。 他也想跟着费什游过去,但马上就判断出根本不可能。荣兵现在已经略感胸闷耳鸣,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颤动,再耽搁一会儿,心里一慌就容易出问题了。 他明白费什的手势就是告诉大家上浮,他要自己去那边。荣兵不敢再犹豫,也朝大家指了指上面,然后双手一勾一勾地向下划水,双腿用力摆动着向水面浮去。 “豁啦”一声出水之后,大口吐出嘴里那团浑浊不堪的气息。荣兵马上感觉到海面的风比入水前更大了,天空的颜色也已经阴沉得有些狰狞!大伙在海面踩着水平复了一下呼吸和心跳,纷纷朝“嫩苞米”游去。 “费什还在下面?”老德克的神情有些紧张。 荣兵接过贝格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点点头:“没事儿大叔,不用担心。你是没看到啊,费什在水里那简直太……”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不是担心他,我在担心它!”老德克的脸色就像此刻的天空般阴沉。 远处那片漆黑如墨的天空就像个永无餍足的全盛期邪恶帝国一般,正用它那可怕的速度疯狂扩张着疆域!以摧胆碾魄的气势朝你头上沉重地压来…… 暴风雨?胡大砍?荣兵还没体会到它的厉害,却已知道它的出场气势有多骇人了! “船长,咱们赶快往西边划一点,沉船就在礁石那里,费什往那边去了。” 船上的人立刻慌张地忙碌起来,七手八脚地把帆升起,几个人拼命用船桨划着水,“嫩苞米”朝西边海中那块礁石缓缓驶去。 “沃——靠!”把舵的螺丝忽然伸手朝礁石那边惊慌地指着…… 在那边远远的水面上,不时有一道邪恶的背鳍飞快地在水面划出一条刺眼的斜线,又阴险地迅速没入水中……是鲨鱼! “行!行!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哈?奥维多之珠可真是个受过恶毒诅咒的东西哈?刚想动你,你就整这千军万马的大场面来吓唬俺们哈?!” 听着越来越凄厉的风声和帆布越来越烦躁的鼓胀,望望远处海面那些时而闪过的鲨鳍,再回头看看身后头顶上那片越迫越近的浓黑,荣兵有种动物感知到大难将至的惶恐! “豁啦!”费什终于出水了,他是直接在船舷边出水的,显然在水中已经看到“嫩苞米”的船底了。从他入水到现在,荣兵感觉肯定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 费什手扒船舷轻轻一纵,抬腿迈进船来。他松开紧攥的左手,叮叮当当的金属声落到甲板上,应该是刚才在水下捞起来的。可现在根本没人注意这些了,老德克见费什平安登船,马上大吼道:“贝格切里升帆!罗斯左舵两个罗经点!其他人用桨!快!” “德克船长!再等我一下!” 所有人都愕然看着费什。 “不可能!现在恐怕都太晚了!走!!” “我看到它了,就夹在挤变形的船长室门里面不远,刚才时间只差那么一点!让我再下去一次!求求您!” “绝他妈不……” “大叔!有争执的功夫费什都能成了!给他一次机会吧大叔,这是性命攸关的东西,不是钱!”荣兵也扯着脖子在嘶嘶狂叫的风中大喊。 “妈的好好快快快!只给你最后五分钟!” “三分钟!”费什边说边转身…… “等等!”荣兵飞快地把疯狗刀k鞘上的绳子在费什腰间的细麻绳上打了个死结…… “当心那几条畜牲!” “礁鲨而已,不用怕。” 说音未落,费什已跃出船舷,像根铁筷子般无声地扎进海里。 风愈大,头上还没有雨,但从西边刮来的风中已经裹夹着大量的水珠子,噼里啪啦地抽打在脸上冰凉生疼的! “嫩苞米”似乎已嗅到了不祥的气息,它开始烦躁不安吱呀作响地左右颠动着。帆索也在风中“嗡嗡”地哀鸣,时而又突然发出“咻咻”的惊叫! 冷!在热带海域很少有感觉这么冷的时候。 眼睁睁看着费什入水的地方只有微波在不安地躁动……眼睁睁看着远处那些恐怖的鲨鳍时隐时没地划破水面……眼睁睁看着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眼睁睁地看着西边的海潮有如千军万马般杀气腾腾地奔涌而来……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是等死的感觉! 荣兵咬牙盯着水面,攥起拳头一下一下捶打着船舷;螺丝的手紧紧抠着舵轮;切里贝格死死抓住帆布按在桅杆上;梅里尔小托尼胳膊僵直地摆出要划桨的姿势一动不动;老德克紧盯着西边步步逼近的黑云和在它之下翻涌而来的狂涛怒浪…… 这咋没完没了啊!?这是荣兵有生以来过得最慢的几分钟,简直度秒如年!忽然看到远处的鲨鱼鳍中有三四条如箭一般向这边射来,所有人的心立刻都揪了起来! “豁啦!” 费什钻出水面把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扔在了甲板上,人刚扒住船舷就大喊一声:“走!” 等这一声仿佛已经等了一个世纪!切里贝格立刻松手扯起风帆,相对于小单桅船来说过于硕大的帆布瞬间就兜满了风,使小船猛地向前一挣! 荣兵老德克梅里尔小托尼每人操着一片大桨玩命地划!螺丝见船动了起来,抓住舵轮向左猛打,“嫩苞米”整个梯形的帆面完完全全地把西边吹来的狂风兜了个结结实实,似离弦之箭一般猛蹿了出去!此刻所有人的心中只剩下一下念头——跑啊!!! 浓黑得吓死人的乌云不时被闪电“唰”地撕开一道刺眼的口子,片刻后就是千门重加农炮齐射般的闷雷声隆隆追来!不但震得人耳朵嗡嗡响,甚至连心脏都被震得生疼!身后海面那条在视野中越来越大的白线犹如一群咆哮着奔腾的白**群,纷纷张开巨口舞动利爪要撕碎挡在它们面前的一切!被空中的黑云团和海面的白狼群狂追的几只白羽海鸟早已慌不择路,绝望地嘶鸣着被狂风吹得忽上忽下,正趔趔趄趄地拼命飞蹿!在这几只命悬一线的海鸟前面,就是同样命运未卜的“嫩苞米”…… 在海事学院读过专科的荣兵还记得,通常海面上热带气旋的移动速度是每秒1-9米,也就是说,最大时速也不过30多公里而已。可“胡大砍”绝不是!它是带着誓要摧毁一切的怒意在疯狂呼嚎的邪恶之神! 乌云是它漆黑的战袍,巨浪是它咆哮的坐骑,狂风是它暴躁的呼吸!它就像一辆油门已踩到底的巨型卡车在公路上疯狂追逐一辆自行车一样,正以目测50公里之上的时速,狂怒地追逐着航速16节的“嫩苞米”…… 整个海洋都在响应着胡大砍的愤怒!墨绿色的海水像开锅了一样从里往外翻涌着令人惊悸的白色泡沫!海涛的起伏夸张得像是要挣脱海平面去迎接西边压来的黑色天幕一般! 风已疯了!其速未知。但荣兵凭常识也知道这绝对是时速200公里以上的暴风!在这样的风里,呼吸都是件极度艰难的事! 跑在胡大砍之前的这阵暴风在救命,它鼓起腮帮子把“嫩苞米”吹得大破自己的航速纪录!这阵暴风却也在害命,“嫩苞米”这种结构弱爆了的轻舟怎么禁得起它这等变态的游戏强度?这就像你头盔护具啥啥都木有,屁股底下的摩托车却作死地以200公里的时速在狂飙! 所有人的脑子都木了!思维变得简单无比,此时智慧之类的高级技能几乎清零!就是凭着动物活命的本能在下意识地反应着。 费什抱起甲板上那块黑黝黝的东西半跪半爬地滚进了船舱,把它用绳子和装淡水的大木桶绑在一起固定好。然后又连滚带爬地跑出船舱,在小托尼耳边大声喊:“船桨给我!你快脱力了!” 小托尼已面无人色!不知他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懂,还在本能地竭力划着桨。但他的动作基本没啥用了,有时连桨面都没伸进水里,胳膊就在那机械地划动着,看来脑子已经不清楚了。 费什不再废话,直接抓住船桨把他拖开,自己坐在船舷边疯狂地挥动桨片用力划了起来! 鼓涌的海浪越来越大了!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了!如果再不能逃离胡大砍这个变态的游戏场,那越来越高的海浪会让“嫩苞米”失去前行的速度,变成原地随着十几层楼高的波峰涛谷上蹿下跳,最终被追上来的胡大砍嘎嘎大笑着掀翻在深海里…… 越来越近了……胡大砍战袍上狰狞的“眼墙”已清晰可见!它的“螺旋雨带”形成的大暴雨已浇得人不辩东南西北。荣兵听见老德克似乎在大吼,让螺丝再次左转舵,或许他是凭着经验和直觉,认为再次向左转舵能有机会在胡大砍真正追上之前,让“嫩苞米”从它的风暴眼边缘逃脱吧。 在这整个地狱都翻转了似地怒嚎的暴风雨中,螺丝当然听不见老德克的吼声。但螺丝真是把好舵!他瞪着惊恐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回头判断着形势,居然与老德克不谋而合地果断做出了再次左转舵的决定! 荣兵吐了……实在没法控制!这不是游乐场里的海盗船,海盗船悠得再高也是有规律有节奏的,和这完全两码事。“嫩苞米”被浪头高高抛起……然后又“唰”地扔进深深的波谷里!这么刺激的海盗船效果哪个变态的游乐场做得出来?麻蛋的再说也木有安全带啊! 弥天漫地的雨幕浇得人眼睛辨不清方向,耳朵听不清声音,鼻子喘不过气来!当荣兵已经在一片混沌和绝望之中随时待死的时候……却似乎感觉海盗船的疯狂摆幅在变小……灌入耳中的狂风暴雨的呼嚎声似乎也在减弱……会是错觉吗? 不是错觉!虽然已被折腾得七荤八素,但荣兵那迷蒙呆滞的目光还是看到,就在“嫩苞米”的船尾,胡大砍的坐骑正咆哮着擦身而过!头上的黑云裹夹着闪电和雷鸣,也在朝他们的右后方奔腾而去!“嫩苞米”竟似真的在逃离胡大砍先生的游乐场…… 又经历了几次差点翻覆的惊险之后,“嫩苞米”这片沧海中的小树叶正以不低于15节的航速朝东北方向疾速飞去!现在能感到海浪在明显地减弱,看来这个变态的游戏它也玩累了。在此之前,它可是一刻不停越来越嚣张的。也就是说……“嫩苞米”真的逃过了胡大砍的追杀? 躲开了胡大砍的呼吸,风就小了很多。小船目前的航速也就是10节多一点,这样的速度下,就算果真不幸摔上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暗礁,至少船上的人也不会当场全部粉身碎骨。当然了,还可以在海中淹死饿死啥地。 上老保佑幸运连着幸运啊!在这么作死的速度之下,在佛罗里达海峡这么危险复杂的海域里,“嫩苞米”稀里糊涂地居然一个暗礁也没撞上! 风暴潮刚刚擦身而过,暴雨却弥天漫地下得越来越大。 忽听在最前面奋力划桨的小梅子嘶哑地喊了句:“陆地……” 漆黑的海面上,荣兵用鲨堡监狱地底黑牢淬炼出的夜视眼,确实勉强看到了,前方远处隐隐有连绵起伏的黑暗山影坐落于海中…… 也不知凌晨几点了,八个人在瀑布般的暴雨中,把“嫩苞米”用粗缆绳牢牢地拴在岸边的大礁岩上。费什从船舱里抱出那块黑黝黝的东西,大家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基韦斯特岛上那个简陋至极的小客栈走去。 没多说半句话,没吃东西,甚至都没脱下湿衣服。早已透支到极限的八个人进了房间立刻就地卧倒!五秒钟之内,就姿态各异地在床上、地上、和桌子边昏睡了过去。费什也一样,只是他怀里一直紧紧地搂着那块东西。 第二天一整天都没人起来,中间也醒过,因为又渴又饿。可醒了也不想起身,闭上眼睛还能接着睡。因为和渴与饿相比,更强烈的还是累——骨头快断了的那种累! 直到傍晚,八个人才渐渐地开始陆续坐起来发呆。所有人都病恹恹地低着头面无表情,看起来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其实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所有的部件一齐革命了独立了。几乎没一处还在听大脑中枢的指挥,想动动手指都费劲儿。 就像在萧瑟寂静的秋天里得了重感冒,在一个细雨中的黄昏听着《soundofsilence》醒来时的那种感觉,身体是软沓沓的疲倦,心里是空茫茫的失落,还有一种莫名的淡淡哀愁…… 费什也抱着那块东西坐起来发着呆。但没一个人好奇地对那件东西看上一眼。他们的初衷的确是来捞沉船财宝的,但不知怎么的,经历过胡大砍的追杀,人好像一下子就顿悟了,灰心了。这种时刻再提起金钱名利之类的蝇营狗苟,犹如在听一个遥远陌生得令人厌倦和无趣的词儿。 可人类这种生物永远都是这样,顿悟——假的。看破——暂时的。灰心——不过是累了之后歇口气儿罢了。 这就像每个去过殡仪馆的人,都会有一时的看破和灰心。可实际上呢?两顿饭过后——马照跑舞照跳。接着为之前那些芝麻尖谷子皮削尖了脑袋玩命地争抢,继续被那些琐碎的人间悲愁喜乐主宰着情绪和生活。可曾有过一丝半毫的改变?人生么,不过这样罢了,否则也就没啥意思了。 既然你我看不破,三百多年前的德克帮众人当然也看不破。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饥饿这种排名第一的生命需求终于又唤醒了假顿悟中的人们。大伙从饥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食物和金钱,继而就联想到费什怀里抱着的这个神秘的东西了。 八颗脑袋围成一圈儿,中间地上就是那个物件。现在终于能看清楚了,原来是个小方盒子。外面包裹着厚厚的海泥和水藻,看不清材质。但中间铜锁的位置却露出了金属的锈迹和光泽,显然,盒子出水后,这个位置被人触摸过。 费什用有点哆嗦的手掌擦拭了一下铜锁的位置,抬起头来说:“罗宾,疯狗借我用一下。”荣兵听出他的声音也是哆嗦的。 盒子不是木质的,费什把固定锁扣的铜皮用刀尖撬开,露出的是金属质地的盒体,居然是铅制的。 盒盖被缓缓掀开了,还没看到里面的东西,荣兵就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就在他抬起头迅速瞄了某人一眼时发现,对面老德克的眉头也忽然皱了起来…… 盒子里面的景象立刻抓住了这些之前假看破现在真爱财的人类之心,大伙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片压低了嗓子但绝对是发自肺腑的惊叹声! 铅盒里面是艳丽的黄色锦缎,分成两个区域,中间一个圆形的小孔里是空的,在它四周却摆满了令人耀眼欲花的珍珠!在盒盖完全掀开的一瞬间,那些被压抑在幽深的海底近百年的珍珠,犹如骄傲地宣告自己人间归来一般,毫不吝啬地让它们最迷人的光华迸发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投射出星星般闪烁不定的珠光宝气…… “是、是珍珠……”费什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他抬起头来激动地望向荣兵,荣兵却皱眉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费什伸出颤抖的手指,把盒子里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捡了出来,切里在旁边小声数着……“1,2,3,4,5……” 切里数得越来越快,是因为费什捡拾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他几乎是同时两三颗三四颗那么往出抓,手的颤抖也越发剧烈了。荣兵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62!”切里数完了。 “……”费什不敢相信似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向荣兵,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脸上是一片死灰! 看到费什那惊恐万状的样子,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受到了传染,顿时也都没了看到珍珠时的贪婪和喜悦,大家惊骇地相互看看,又不明所以地望向费什。 费什全身都剧烈地抖了起来,他死死盯着荣兵,似乎干着急就是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嗦得像中风一样,脸和眼珠子都憋得通红……好久好久才终于憋出一句极其沙嗓极其难听的话:“怎么可能!?罗宾,没有……没有莫来勒斯!!” 所有人也都惊疑不定地望向荣兵,老德克沉声问道:“你俩鬼鬼祟祟的好多天了,现在能说了吗?” 荣兵脸色铁青地紧抿着嘴,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没让自己用刀子一样的目光朝其中一个人剜去!他也开口了,不比费什的声音好听多少……“船长,盒子里少了颗最大的珍珠——莫来勒斯!” “莫来勒斯?”老德克皱眉歪着头似乎在记忆中检索…… “对,它另一个名字您或许听到过——奥维多之珠!” “哦……”老德克身体后仰,靠在床上眯起眼睛,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摇摇头说:“怪不得!” 房间里一片死寂,没人出声。老德克忽然又说话了:“罗宾,那把铜锁给我也看一下。” 荣兵头也没抬,把刚才拿在手里一直看的铜锁伸手递给了老德克。 老德克接过铜锁只看了一眼就“咣啷”一声扔在地上,忽然笑了:“费什,孩子们,完全没必要为这事儿气恼。我觉着,没有那颗奥维多之珠对我们来说倒是福气呢。呵!” 大家都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他。老德克忽然换了一种很森冷的声音接着说:“那个拿到奥维多之珠的人准以为自己这下可发了大财了吧?做你娘的美梦吧蠢货!我之所以说没有奥维多之珠对我们是福气,是因为那个得到它的人必将大——祸——临——头!” 老德最后的几个字说得异常凶狠!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那种东西拿去有屁用?到珠宝商那儿卖掉吗?不出五分钟,绝对会有治安官跑来用铁链子把你锁走!然后为了让你说出这颗稀世珍珠的来历,让你尝遍人间酷刑再凄惨地死在牢狱里!呵呵……” 众人不出声,都诧异地默然静听着他这番似乎有所指的话。 “卖给黑市?黑市那帮混帐为了值这价的东西,杀个把人跟喝杯淡啤酒有区别吗?哟……啧啧!现在你瞧,拿到那颗珍珠的人,是不是替我们大家挡了一场滔天的巨祸呢?所以我说嘛,别这样费什,没啥。” 荣兵脸色铁青地摆摆手:“我就一句话!这根本与钱无关!那颗奥维多之珠是人家费什拿来——救——命——的!!” 和老德克刚才的话一样,荣兵最后这几个字也是咬着牙说的! 老德克抬头扫视了一圈儿,除了胖贝格还瞪起眼睛傻呆呆地望着他,所有人都脸色非常难看地低下了头去。 老德克咬起牙使劲在地上一撑跳了起来,大声吩咐着:“饿了!罗宾梅里尔,去老板那儿弄点吃的回来。切里费什贝格罗斯,去跟我查看一下救了我们所有人性命的嫩苞米。哼!它可比有些人都可靠多啦!其他人把屋子打扫干净吧,这里脏得让我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我希望我们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恢——复——原——样’!走吧!” 所有人都遵照帮主吩咐,默不作声地起身跟了出去。 晚饭是拿回房间里吃的。简简单单的八个粗面包配一大盆鹰嘴豆烩肥肉片汤。 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显然是经过认真打扫了。七个人在咕囔咕囔地嚼着面包,呼噜呼噜地喝着热汤,只有费什手里捏着面包在发呆。 “吃东西吧,费什。”荣兵嚼着面包说了一句。费什也没看他,目光呆滞地摇了摇头。 “看完这个你能吃吗?”荣兵随手就掀开了费什面前的那个铅盒……盒子正中小圆孔的锦缎上,赫然摆着一颗被周围的小珍珠们犹如众星捧月般环绕着的椭圆形的硕大珍珠! “你……!它……!我……” 费什脸色煞白伸直了胳膊哆哆嗦嗦地指着那颗“莫来勒斯”……面包掉在了地上,然后他就昏了过去。 1716年1月22号下午,满身创伤的“嫩苞米”带着曾经从胡大砍的獠牙间逃出生天的无上荣耀,终于静静停泊在了拿骚东港的小码头边。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神秘的箱子 德克帮先找到小叶芝,归还了欠他的15英镑。(wap..com)大伙和小叶芝相处得不错,也不能提利息啥的,就花了3镑请他和“凯瑟琳号”的几个小伙计在维讷尔酒店吃了顿饭。德克帮这些年虽然穷得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但他们的行事风格是帮主老德克带出来的,那就是——与人相交不失尊严。 接下来他们就回到沃克杂货店,付清了这次出航前赊欠的5镑11先令。可是在谈到归还上次小妮儿从家里偷出来的那些钱的问题时,双方就发生了争执。 老沃克坚称那些钱与德克帮毫无关系,是自己儿子的事儿。而且除了退货的和仍然没卖出去的那些“舞台道具”之外,损失总共也没超过20几镑。所以他一便士也不愿收德克帮的,更别说德克帮提出的要全额赔偿当时小妮儿从家里偷出来的63英镑了。 老沃克不是假仗义,人家是有真原则。德克帮拗不过他,只好背地里把小妮儿弄到野外一顿欺负,最后逼着小妮儿一便士不少地把63英镑又悄悄放回了铁箱子。那实际上现在反倒是沃克家欠德克帮的了。因为毕竟还有一部分东西没完全损失,还在杂货店里卖着呢,比如其中最贵的那顶银色假发。 可老德克他们不这么想。欠?谁欠谁的?他们在人家借地方住,蹭吃蹭喝多少天?再说,怂恿人家儿子偷老子,这笔良心账咋算?怎么想怎么觉着还是亏欠了沃克一家人。 因为人品不同,所以人们算账的逻辑总是五花八门。如果你在生活中觉察到某人老是报怨别人欠他的,那你千万小心这个人吧。他九成九是个无情无义的自利动物。 81英镑又没了,小梅子兜里只剩下30多镑了。而且“嫩苞米”修船也得花个十来镑。它这次伤得太厉害了!这可是从胡大砍的魔爪下逃生还能囫囵个儿地回来,荣兵都觉得它有资格改名叫“铁苞米”了! 唉……这日子咋过成这样了啊?马币的这时代难道绝不允许好人过点好日子么?德克帮还欠着夜皇后190镑呢,还欠着爱德华?英格兰的人情,还有欠玛姆大婶那些永远都还不清的债…… 他们回到拿骚后在西姆斯的商店把那62颗小珍珠卖了105镑。只有这点钱,每个人都不免失望,但最失望的就是小托尼。好些天都不咋说话的他,正很不耐烦地怼着不停嘟嘟嚷嚷的螺丝:“抱怨啥呀?西姆斯是黑,但小珍珠和碎钻石本身就不咋值钱。珠宝这玩意儿和牛肉不一样。一磅重的牛肉卖12便士,那10磅重的牛肉也就卖120便士。但如果一克拉的珍珠卖一英镑,那10克拉的珍珠绝不是10英镑,甚至可能1000英镑也买不下来!所以你那一大堆珍珠也卖不上一颗奥维多之珠的价,懂啦?” 除了那一盒珍珠之外,唯一的收获就是费什之前在水里捞上来的一条金链子,也不太大,两盎司半吧。本来这次也打算卖掉来着,但荣兵没舍得,毕竟也是百年前沉船上的文物,见螺丝盯着金链两眼直放光,就提议让他当首饰戴着兼保管吧。 见大伙都打不起精神,费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毕竟这次是他和罗宾联手骗大家去为他冒险。现在,他真的如愿拿到了“奥维多之珠”,可大家历经九死一生之后,得到的这点回报也太寒碜了。 “船长,等我了却了家族心愿之后,我会再回来的。咱们下次再去马奎萨群岛,那条船的主舱室旁边的海泥里还有个大箱子,里面肯定也是珍珠。就算其中没有绝世大珠,我估摸着怎么也得有几百粒!我要报答大家!” 荣兵看了费什一眼,他知道,那个箱子里何止几百?那是数千粒珍珠!可他还牢记着可恶的“伍安斯?沃勒”老博士的话,他不想让既存的历史因他的介入而发生任何明显的变化。他可以帮费什找到奥维多之珠,是因为这颗珍珠在历史上早已消失了。但那个装着几千粒珍珠的大箱子,是1980年被潜水员发现并打捞上来的。荣兵可不想让它在三百年前就出水。 “费什,咱们别再动那条船的念头了。” “为什么?” “因为……那是上老不允许咱们动的东西。费什,胡大砍上次就在警告咱们。” 切里好奇地穴话道:“罗宾,你不是反对一切迷信吗?” 荣兵笑了笑:“切里,迷信与敬畏是不同的两件事。” “咋不同?” “家父对我说过,一个心存迷信的人是可怜可笑的;但一个心无敬畏的人却是可悲甚至可怕的!” 回到拿骚的第二天晚上,费什不知去哪儿了。连晚饭都没吃。晚上十点都过了,他才回到德克帮借住的这间仓房里。荣兵发现他脸色有异,就没出声地望着他。 果然,费什拿着切里递给他的一块木薯饼子咬了几口,忽然说:“船长,我想去金斯敦。” 老德克抬起头打量着他,没出声。 “船长,我要去了却家族的心愿,金斯敦那里往南边去的船比较多。” “噢,好。”老德克又低下头,继续补着被胡大砍撕破的上衣。 “船长,咱们一起去吧。” “嗯?”老德克又抬起头来。 “我已经答应那个老总督了。我要去帮他捞那个箱子。” 荣兵忍不住开口了:“费什,我知道你和我们一样善良……” 老德克却打断了他:“罗宾,更正一下你的话,应该是费什和我们中大多数人一样善良。” 荣兵咬了咬嘴唇,强忍着把目光投向某人的冲动,抬起头接着说:“费什,你老觉着欠大家的,其实没必要,咱们是自己人。” “罗宾,从那天晚上在坡顶聊了那些话,一直到马奎萨群岛,再到现在,我连句谢谢都没对大伙说过。你想必也知道是为什么吧?” 荣兵点点头:“知道,你是想找机会报答大伙。” “是的罗宾,无论如何我也要报答大家!所以……” “真不行,费什。别说那老神棍就是个骗子,就算那箱子里真有啥好东西,我们也不能让你去玩命。托尼,你说对吗?” “啊?嗯……”正呆呆地想着心事的小托尼忽然被荣兵点了名,就含混地应了一声,马上低下头去。 “不是的罗宾,那位傻瓜总督是个……非凡之人!” 所有人都惊奇地望着费什。 “罗宾,今晚我才知道,那张阿托查夫人号的沉船位置图就是当年他画给我父亲的。” “啥???” 午夜,傻瓜总督府寒酸的斗室里。 老神棍已不是上次在街头被人踹翻在地的可怜相了。此刻他脸上又恢复了神逼叨叨的那款欠揍型表情。只不过碎了一角的大眼镜片使他在气势上减分不少,显得比以前更滑稽了。 “当时波西兰……噢,我是说波西兰九世,他给了我一枚金币,我就是从那枚金币反面的划痕和纹理上看出那幅地图的……” “少扯!你再胡咧咧,我们就算把费什绑起来也决不让他去帮你捞那个破箱子!” 老神棍无奈地摇了摇头:“罗宾,关于我怎么会知道阿托查夫人号的沉船位置,这是绝对不能说的秘密,别再问了行吗?我们每个人都有不能对人说的秘密吧?你就没有吗?” 老东西这番话显然颇具杀伤力,把荣兵都给怼没词儿了。他摆摆手:“算了算了,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老骗子,这问题我们也不问了。但我们总得知道,你是咋把费什又给唬住了,相信给你捞那个破箱子,我们真能得到一万五千英镑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 老神棍嘴角又挂出了那款让人看着就很来气的贱笑:“很简单啊,因为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 “啥是真的?你哪句是真的?” “每一句都是,包括上次让我们谈得不欢而散的基德船长藏宝……” “住喽!再敢拿藏宝晃点我们,信不信我压不住火了真能大耳刮子抽你?!” 荣兵又转过头问:“大叔,螺丝,你们在加勒比见过多少藏宝图?” 老德克笑笑:“那谁数得清?亲眼见过的,几十张吧。” 螺丝腿儿耸耸肩:“要算上听到过的,一二百总有吧。” 荣兵转过头来嘲讽地盯着老神棍:“听见没?贝格怀里现在还揣着一张呢。3镑就卖你了,要不?” “罗宾,难道你就从不相信神奇的事情会发生在你生命里吗?”老神棍在大镜片后面眯起眼睛盯着荣兵。 “哈哈!对头!你这话才算点题了。骗子们最爱利用的就是人们老觉着神奇的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心理!” “是吗?这么说,在你生命中从来就没出现过不可思议的神奇之事喽?” “我……你管不着!!” “呵呵” “没空跟你废话!实话告诉你,别以为你骗了费什就能得逞,我们绝不会让费什冒险去为你捞那个什么箱子的!死心吧你个老骗子!” “噢?那各位今晚光临寒舍的目的是什么呢?”老神棍依然贱兮兮地笑着。 “嗯……上次你不是说那块维戈金币不能卖吗?现在我们东奔西跑地被你白白耍了一年多,缺钱了,想卖了它过日子。你要是觉着吃亏了,你自己回收也中。三万五万的都无所谓,你看着给,我们这帮人都厚道。” 老神棍的回答很直率:“我没钱。” “早知道你没钱,那你现在就痛快地告诉我们,为啥这块金币不能卖?” “因为这是一枚错版币,你还没注意到吗?你仔细看看反面三叠狮对着的边缘牙圈那里,是不是错铸成了双层的?” 荣兵以前还真没注意到,听老神棍这么一说,才从小梅子手里接过那块金币仔细看了起来。确实,就在老神棍说的那个位置上,出现了半弧形的一小段双层牙圈。 “那咋啦?错版币不更牛掰吗?比完美品还值钱呢,你少唬我不懂这个!” 老神棍苦笑了:“罗宾啊,可这维戈湾海战纪念金币是错不得的。所以这枚错版币压根就不该存世!你自己收藏把玩无所谓,漏出风声立马招祸,招大祸!” “到底咋回事儿?你说清楚!” “长发短梳吧,当年伦敦铸币厂接受女王的委托铸出一批维戈金币之后,牛顿厂长就拿着放大镜一枚一枚地仔细查看,结果发现其中有两枚错版币,应该是铸造时螺旋压制机操作不当所致。按规程牛厂长应当亲自把这两枚错版币送回铸币间销毁重铸,可当时因为有别的事在身,就打发一个在门口经过的工人把这两枚错币拿回铸币间去。牛爵士怎么也没料到,这个债务缠身当天又喝了不少酒的家伙居然犯浑了!胆大包天地把两枚错版币藏在身上带出了伦敦塔。当天夜里这家伙酒醒之后就知道闯下了大祸!连夜逃走了。铸币厂这边第二天才发现那个工人没按牛厂长的吩咐把错版币送回铸币间,立马紧张起来!到处找这个人,可一直找不到。因为这人跑到英国西南部,走投无路之下搭船来到了中美洲。不知道牛厂长后来用什么手段把这件事捂了起来,以至于到现在外界都不知此事。但你想啊,如果有人发现你这枚错版币,你还能有好吗?他们必然严刑逼问你另一枚去哪儿了,最后还得灭口!免得这件事涉帝国尊严的丑闻泄露出去。” “握——靠!” “怎么样罗宾,现在你还想把它卖出去吗?我敢保证,只要你敢那么做,用不上几天,所有买金币的卖金币的再加上我,都会一起莫名其妙地死在监狱里。”老东西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看着荣兵。 “既然是见不得光的东西,那天晚上为啥你还拿出来当定金?”荣兵很愤怒! “唉!一个呆在冷寂空房子里的孤独老头,还有什么事能打发夜晚的寂寞时光呢?当时我正摆弄着这件东西出神,没想到你们忽然来了。后来看到你要走,我心里一急……唉!这真不是一件应该出现的东西啊,信我吧。” “……”所有人都无语了。 “罗宾,你把这块金币还我吧,当然,我不白要你的,我去和乔纳森借10英镑来跟你换,行吗?” “你——作——梦!”手里这块要真是普通的5畿尼就好了,那荣兵现在肯定会毫不犹豫地“pia”就把它摔到老神棍那张无耻的脸上去!可惜,荣兵没舍得。毕竟他知道,这可是块在三百年后拍出过75万英镑的金币!对了,这块有着独特身世的错版币肯定还不止那个价呢。 沮丧、失望、羞辱、惭愧……好几种情绪同时在荣兵的心中闹腾着,他都不敢看大家。完了!这一年多来,被老神棍指山卖磨地支使得东奔西跑,不就是因为至少有这块维戈金币垫底,让大伙觉得肯定不会白忙活一场吗?现在看来,这东西非但一文不值,还可能给大伙招来杀身之祸! 幻灭的感觉很糟糕,相当糟糕。远远糟过当初压根就没幻想。 荣兵现在真有点怀疑,这个神逼叨叨老是让你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局的老神棍,就是为了整蛊自己这伙人才顽强地活到今天的吧? 本来今晚大伙是听了费什的话,还想再问问关于那个箱子的事呢,现在算是彻底死心了,这就是个玩死人不偿命的老骗子!去他的什么破箱子吧! “走吧,孩子们。”老德克云淡风轻地说着,就起身带着全伙人打算离开了。 “等等德克!如果我说的基德船长藏宝是真的呢?”老神棍估计是那种不玩死人不罢休的类型吧。 荣兵不耐烦地抢话:“少么鬼扯!就算真有,这么多年过去也早被人挖走了。别人不说了,就你,明知道宝藏在哪儿干啥你自己不去挖?” “我?”老神棍叹了口气,低头看看身上,拍了拍自己的腰,又仰起脸,神情落寞地望着荣兵…… “罗宾,你看看现在的我,你觉得那些钱对我还有什么用吗?” “有啊!咋没用呢?有钱了赶紧治治你的破腰呗!要是还有剩,再顺便治治脑子和心肝!” 老家伙把目光转向了老德克:“船长,你的看法呢?” “我?您觉得我应该有啥看法?认倒霉呗。晚安吧总督大人。” 老德克说完就站了起来,德克帮的其他人也都耷拉着脑袋准备离开了。 “等等!”老神棍焦急地从桌边站了起来,压低着嗓子喊道:“只差这一步了德克船长!我现在不得不告诉你们了,那口箱子里就装着能让你们暴富的财宝哇!” 老德克神色淡淡地一笑:“是吗?找别人吧。” 老神棍似乎快急疯了:“再听我说几句行吗?德克,罗宾,我以我的父母我的孩子以及我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向上帝起誓——现在起,我对你们说的话都个字都会是真的!” 看来老神棍也知道自己信誉破产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竖起三根手指放在脸侧,忽然发了个重誓! 见他这样,大伙相互看了看,老德克一摆手,众人带着千般疑虑和一丝希望又纷纷转回身来。 闪烁的油灯光晕中,老神棍鬓边花白的头发在微微颤抖,他眼珠子直勾勾地呆望着桌面,似乎陷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沉思和回忆,又似乎是在心中取舍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该说…… “德克,我现在说实话吧,这么多年来我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帮我捞那个箱子,主要是两个原因。第一,确实太难了!你们现在也都知道了,我先得找到个能画出当年老麦穗街上那间小客栈精确位置的人,还得找到波西兰这样的顶尖潜水者,然后还得……” “然后还得骗人家帮你画图,然后还得骗人家帮你捞箱子,然后还不用付报酬。不是我恭维你啊总督大人,你绝对是个天才!”荣兵忍不住又怼了一句。 老神棍没理他,摇摇头,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第二个原因就是,这个箱子里有几件稀世珠宝!如果不是遇到了你们这些善良的人,换上任何人,就算拿到了箱子也会一走了之,怎么可能还把它带来交给我呢?换上个更黑心的,杀掉我灭口也不奇怪。你说呢德克?” 老德克看着他没出声。 “当年我曾千方百计地找到了费什的父亲,做为交换,我把阿托查夫人号的沉船位置画成图给他。他也答应我,如果找到了奥维多之珠,他就会回来帮我去捞那个箱子。我信得过波西兰的人品,可惜那时我手上还没有皮安兹画的地图,想在那片水下找到那间小客栈进入那个房间找到那个箱子,简直太难了!我也只是无奈之下想试试自己的运气吧……” 老德克摇摇头打断了他:“总督大人,你现在也不过是在试自己的运气罢了。那次地震那么大,你敢肯定那间小客栈没被埋进废墟里?就算运气够好,法兰西还能找到那间小客栈而且还能潜入那个房间,你敢肯定他能找到那个箱子?就算找到了那个箱子,你敢肯定那里面有你要的东西?就算那里面真有你说的东西,你敢肯定我们就不会带着那些珠宝一走了之吗?” 听了老德克的话,傻瓜总督瞪大了眼睛,表情异常激动,他隔着桌子伸出瘦骨嶙峋的老爪子,像抓救命稻草似地抓住老德克的手急切地说:“德克,你和这些孩子还有波西兰都是非常善良的人!这点我确信无疑!所以我今晚要和你谈的条件就是,如果真的捞到了那个箱子,只要你能保证不打开,把它完好地拿到我这里来,那么箱子里所有的珠宝你们都可以拿走!其他的东西归我。这样的条件够公平吧?这可是你们发大财的机会呀德克!” 老德克可没像他那么激动,他冷眼看着傻瓜总督:“我想先听听那个箱子的来历。” 老神棍果断地摇摇头:“德克,我今晚对你们发过重誓了,所以我不能撒谎。那个箱子里的东西确实很有来头,但这跟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有关,所以我不能说!” 老德克想了一下,点点头:“行,那就不问了,反正我们对你那个秘密也没啥兴趣。现在说说吧,我们能在那个箱子里得到些什么东西?值得费什去冒险吗?” 说到这个,老神棍立马来神儿了…… “德克,你们能得到的可都是传世级的珠宝啊!箱子里现在总共有几件我也没法确定,但就在大地震发生的那天上午,我的一个黑市珠宝商朋友还假装去看过货。据他说,其中一件由黄金和24颗哥伦比亚祖母绿圆珠环绕镶嵌的粉钻胸针,在黑市至少也能卖到四千英镑!那颗粉钻有16克拉,是两个世纪前在印度南部的克鲁矿山被开采出来的。” 闪烁的油灯光晕里,十六盏探照灯齐刷刷地亮了起来!大伙听见小托尼哑着小公鸭嗓儿艰难地问:“那一件就能卖……四……四千英镑?” “孩子,这还是黑市脱手价。那枚胸针如果能光明正大地出售,一万英镑也太便宜了!这件还只是箱子里最便宜的珠宝,他还看到一条用钻石和鸽血红宝石穿缀的复叠胸链,黑市价就得上万镑了!所以我真没骗你们,德克,我欠你们的一万五千英镑与那个箱子里的东西相比算什么呢?” 每个人都目光呆滞发梢颤动嘴巴半张得像个傻子似地听着……老神棍的这番话,就像带着这帮迷迷糊糊的苦孩子们,忽然走进了一千零一夜故事中那座地上铺着大块大块的金砖,屋顶嵌满五光十色宝石的古代神秘宫殿一般…… 但老德克依然冷静,他思索了一下,审慎地问道:“那个箱子里还有些什么东西?你想得到的是啥?” 老神棍的眼珠躲在大眼镜片后面放射着光芒,他故作平静地答道:“德克,所有的珠宝都归你们,我想要的就是一块刻着古玛雅历法的石板。那块石板上也镶嵌着一些宝石,但绝不是珠宝,算是件文物吧,它对你们也没什么用,但对我很重要!” “如果箱子里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怎么办?”: “如果箱子里没有那块石板……那我就认命!为了它,我已经付出了二十几年的时光!还把自己弄到现在这样不人不鬼……呵!我想上帝总不会连一次都不眷顾我吧?如果箱子里只有我想要的东西,而没有你们应得的珠宝,那你们可以把箱子原样拿走,然后按照我给你们的藏宝地点去寻找。直到你们得到一笔至少不低于……6742英镑的财富,然后你们再把箱子里的东西给我,这样公平吗?” 老东西说了半天,最后又绕回藏宝了,而且这次还说得有整有零的,这神马情况?咋听着愈发离奇了呢? 见所有人又都沉默下来,老神棍显然有点急了! “德克,我发誓我说的基德船长藏宝是真的!当然,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被另一个人也发现了这个秘密的可能性我也不敢说完全没有。但我得到的那个线索,的确是一个非常隐密非常难解的谜题!据我推测,除我之外,还能有人破解它并成功取走藏宝的可能性绝不会超过两成!” 还是没人说话……这老神棍给所有人的感觉就仨字——不靠谱! 傻瓜总督更急了…… “德克,孩子们,我也知道这事未必能成,但人生不就是由无数个小赌局组成的一个大赌局吗?每次我们面临一个选择的时候,不都是一个小小赌局的开始吗?当你去攻击一条商船的时候,你真知道最后沉入加勒比海底的是你的船还是那条商船吗?当你载着满船葡萄酒印花布和**酊去圣胡安走私的时候,你真知道对面海滩红树林里等着你的,是商人们的钱袋还是西班牙海岸巡防队的枪口吗?” 老德克虽然还是没出声,但显然意有所动地缓缓点了点头。他扭过脸去和大伙用目光交流了一下,转过头来说:“好吧,你说得对。现在只要费什同意,这些孩子都没异议,那我们就接受你的委托。” 老德克终于点头了。并率先举手表示赞同。 小托尼毫不犹豫地举起手,第二个就是费什。然后是螺丝切里贝格,荣兵和小梅子对视一眼,也跟着慢慢举起了手。 接受傻瓜总督委托去皇家港捞箱子的事全票通过了。 老德克又环顾了一下众人,然后冲傻瓜总督点了点头:“好,陪你赌了!希望那个箱子里,我们双方需要的东西都在。总督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只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德克先生。”老神棍有点不安地小声说。 “请讲。” “虽然我很惭愧,但无论如何,务必请您先发个誓保证,只能由我先打开那个箱子。万分抱歉这样难为您,但这点对我实在太过重要!不得不如此。我恳切地希望得到您的理解。” “这倒没啥,反正我们对您要的东西和您说的那个秘密都没啥兴趣。只要箱子里的珠宝归我们就行,在哪儿打开都无所谓。” 老德克对此毫不在意,当即举起右手并拢三指,庄重地发誓了。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大流氓治安官 从上次心情灰暗地离开金斯敦到现在,一年半的时光又已经过去了。此时再次走在金斯顿的街头,大家心中却装满了彩色的憧憬。这些日子以来,大家私下里老是带着无限的遐想议论着傻瓜总督给大家描绘的那些珠宝。往往是说着说着就满嘴哈喇子…… 有梦想的生活总是令人振奋的,所以衣着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破旧,但德克帮全体此时的精神风貌那绝对是嘎新的!只是,这些年来经历过的不顺和坎坷实在太多了,这就难免会让大伙在心里有种患得患失的阴影在隐隐作痛……这次能是真的吗? 德克帮在“查尔斯要塞”附近的“法茨爱拉”小客栈住下了。这里离他们的目标所在地最近,站在他们租住的二楼房间窗台边,就能看到他们将要打捞箱子的那片水域,也就是1692年皇家港大地震后沉入水中的老麦穗街中段偏东的那个位置。 五六个脑袋挤在窗边目光热切地注视着那片水域。那里真的隐没着能彻底改变他们命运和人生的巨大财富吗?会的!这次一定会有了!每个人都这样暗自思忖。 八个人在房间开了个会,商定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大体就是:先去那一带的海滩假装闲逛踩好盘子。然后租一条小浆船,把船划到地图上标出的那个小客栈的大致位置上,大伙假装游泳,下水去查看一下。确定了目标之后,再由费什单独游进那间店铺二楼西边第二个房间把那个箱子抱出来。水面接应的人用绳子把箱子拖上来,大伙迅速驾着“嫩苞米”驶离金斯敦返回拿骚。 商议已定,大家就下楼准备在客栈一楼的饭馆吃点东西。坐着等食物上桌的时候,大家纷纷掏出烟草来抽着解闷。整个德克帮除了小梅子,其他人不管有瘾没瘾的,没事儿也都会鼓捣几口烟草抽着玩。 全帮一共就俩烟斗,都是螺丝腿儿用蛇桑木雕的,式样粗糙丑陋。所以老德克总说,他每次和霍尼戈在一起时,都会有种把霍尼戈一板砖拍晕把他那支烟斗抢来据为己有的欲念!呵呵。 霍尼戈那支烟斗超牛鼻!烟锅是木纹精美的雅典百年石楠老根瘤整雕的。斗环处是一圈儿图案繁复的珐琅彩圆箍,但据他得意地宣称是丹麦大师手绘的。烟斗嘴是象牙雕刻而成,雕工精湛,也是大师级水准。斗柄则是用纯金打制,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也不知这缺德匪徒是从哪位倒霉的皇室贵胄的船上抢来的。像这么绝品的物件,你就花几百镑也没处买去。所以老德克经常在那儿歪歪:“等咱有钱了,我拎一千金镑‘pia叽’砸那浑蛋怀里!看他卖不卖……” 德克帮这俩蛇桑木烟斗以前是大伙轮流用。自从费什来了之后,切里贝格和小托尼就跟他学会了把烟草塞在芦苇的细茎秆里点燃吸食的法子。这是印第安人古老的吸烟方式。 荣兵对这个时代生活的要求不高,稀里糊涂凑和就行。除在了刷牙的问题上有点较真之外,也就是在抽烟方面嘴有点刁。他从不碰公用的烟斗,总是自己买来麻纸裁成长方形的小纸片,把烟丝卷起来抽。这大概是荣兵在这个时代最奢侈的消费了。 在兜里摸索了半天,发现卷烟纸一张都没了。荣兵就起身去饭馆外面不远的小商店去买。欧洲的纸最好,但用不起啊,太贵了!美洲这边出产的纸,墨西哥城的纸太粗太脆。最好是北美费城制造的那种包火药用的麻纸。虽然稍微厚了点,不过用来卷烟是相当凑和的。 进了小商店就看到里面站着三个人。不是士兵,却穿着统一的制服。三人都是头戴“荷兰风”的“达达尼昂”饰羽帽,上身是黑红相间的军服式上衣,下身是红蓝白三色竖条纹马裤扎着绑腿。看样子像是民团自卫队之类的。 领头的那人从老板手里接过一把钱币,看也不看就递给旁边的手下,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好,这个月的账清了。有事随时招呼,祝威廉老板生意兴隆,再见。” 他转身朝门口走时和荣兵打了个照面,店铺里采光不好,半明半暗的,彼此看不清面孔。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都稍微顿了一下,似乎在哪儿见过对方的感觉。然后就分开了。 回到“法茨爱拉”的饭馆,见桌上只上来了一盆柿子鸡蛋汤。荣兵也没急着吃,先把买来的一沓纸拿出几张,放在桌上用刀子裁成卷烟用的小纸片。正低头忙活着,忽听柜台那边又传来了之前的那个声音……“汤玛斯老板您好,这个月的治安费。” 汤玛斯老板满脸堆笑地从柜台里递过去几枚银币,又点头哈腰地说了几句话,那个人还是那句“好,这个月的账清了。有事随时招呼,祝汤玛斯老板生意兴隆,再见。”然后就带着两个手下不紧不慢地转身走出了“法茨爱拉”客栈。 螺丝一边用勺子大口喝汤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那人的侧脸我咋瞅着有点面熟呢?” 梅里尔嚼着玉米饼子也说:“是,看不到正脸,但我也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他。” 荣兵也拿起一块煎玉米饼子,边吃边朝坐在柜台里摇头叹息的汤玛斯老板走过去。 “老板,他们谁呀?怎么到哪家店都拿钱呢?税务官?” “唉……我们早交过税啦。这是一年前新来的治安官定的缺德规矩!像我这客栈,每月得交1克朗两先令呢!说是治安费。哈……治安费还要另缴?那我们还交税干啥呢?” “是啊,税收里不就包括治安费了吗?他们这咋像黑道收保护费的呢?不给不行?” 老板苦笑着摇摇头:“不敢哪,小伙子。人家是有总督授权的。一年前刚开始收治安费的时候,也有好多开店的不愿意交,结果,隔三岔五就有两伙喝醉的人在你店里大打出手!谁也没打着对方,但你店里凡是能砸碎的东西一样都不带剩地。然后治安官就亲自带人来了,坐在店里也不问案情,却招手把你孩子叫过去,拉着孩子的小手上上下下地打量,末了扔下一句‘啧啧!多好的孩子,丢了怪可惜的……’然后扬长而去。” 荣兵瞪着眼睛都忘了嚼玉米饼子了:“我去……这是治安官还是臭流氓啊?” “要是还有坚决不交治安费的,那你就等着吧……不是昨天刚换上的玻璃橱窗半夜又被砸得稀碎,就是早上一推门,发现昨天好不容易才刷干净的门板上又被涂满了臭大粪……绝对能让你这店臭得一整天都没人敢靠近!” “艾玛……这帮人玩得可真埋汰啊!” 荣兵凭前世模糊的历史知识隐约记得,英国的警察制度好像是一百多年以后才有的。在那之前的这六七百年里都没有警察,而是施行由治安法官领导治安官负责地方治安的模式。但无论是治安法官,还是他手下的治安官,都不是“公务员”,算是“临时工”吧。就是由地方乡绅社区代表啥地jian职。由这种半官方半民间性质的治安官来组织民团管理社会治安,这里面可操作的黑色空间……嘿嘿你懂哒。 荣兵摇着头走回座位,听着辣么恶心的臭大粪涂门板的事儿也没耽误他大口吃着煎玉米饼子。从前的荣兵这方面可是有点心理小洁癖的,妈妈做的菜里不小心掉进一根头发,这顿饭他肯定就不吃了。但在这么个肮脏的时代里摸爬滚打了近四年,啥矫情毛病也早扳过来了。人哪,没谁不是环境造就的。 听到刚才那番对话的德克帮众人也都纷纷摇头。这年头,只要你是走正道,那真是咋活咋压抑啊!吃过了东西大伙就纷纷起身出门,朝目标海滩走去。 晚上十点,“法茨爱拉”客栈二楼的房间里,靠窗的桌上那盏半明半暗的风灯映照着八张呆若木鸡的脸……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的? 德克帮晚上七点多钟朝海滩走去时,在路上就觉着不对。沿街对面而来的,身后同向而行的,或是从哪个店铺里出来的,都是三三两两的龙虾背军士和宪兵! 老德克都傻眼了!他好多年前确实没少在牙买加岛上混迹,但那时候不这样啊?谁能想到大地震后,之前英国人建的几座要塞几乎全毁了,就剩下眼前唯一这座查尔斯要塞了。它不但处在皇家港和金斯敦港口最重要的战略防御位置上,而且金斯敦监狱也搬到了这座要塞里。所以现在这里到处都是军士、宪兵、狱卒……走在这个拥挤狭窄的马蹄型小半岛上,简直就像在逛一个大兵营! 八个心怀鬼胎的人走到半岛西北的那片海滩时,果然看到这里也不时有军人在大声谈笑着来回走动。妈的!就这么个巴掌大的小半岛上驻扎着好几百英格兰军人,哪还有个清静的地方了? 大家围坐在海滩上紧急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不管了!先假装游泳,潜水下去看看再说。 “喂!你们几个!不识字吗?” 正在脱衣服的几人愣住了,抬头看着那两个朝他们走来的宪兵,其中一个还用手里的棍子指着不远处一块立在沙滩上的木牌。 “皇家港水下一切财物均属大不列颠王国所有,凡在此水域游泳及行船者,以企图非法侵占王国财产论罪严惩!” 卧草……地啊! 这就像你开了房洗了澡喷了古龙水拿出了超薄0.02伴着音乐学着狼叫亢奋地朝床上的女神蹦跶过去时,她却笑眯眯地送了你一句:“暴意思啊超人。我大姨妈才下的飞机……” 德克帮集体呆若木鸡! 大伙儿绞尽脑汁一条一条提出来的方案,又都被自己人一条一条地否了。唯一的机会是半夜趁人不备悄悄下水,可那有啥用?就算在阳光晴好的大白天下水,还不确定水下废墟那里的能见度啥样呢!半夜下水?下面漆黑一片……那箱子就算摆在鼻子底下,你看得见吗? 不死心的八个人又盘在“法茨爱拉”小客栈里整整住了九天!每天白天都出去踩点儿,每天晚上都挤在二楼的小房间里密谋……可得出的最终结论是——完了!彻底没戏了! 死心吧!这就像后世国家的矿山一样,你明知道那下面可能埋藏着亿万的财富,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拎个铁锹去挖一下试试? 那种再熟悉不过的体验又一次淹没了德克帮全体…… yu望是痛苦之源。幻灭的感觉相当糟糕,非常非常地糟糕。远远糟过当初压根就没啥幻想。 八个人无精打彩地走在回金斯敦码头的路上,“嫩苞米”还停在那里。他们已经打听好了一条今天下午启航去巴拿马城的双桅商船,也为费什付足了船费,还找客栈老板换了20比索的西班牙银币硬塞给费什。他要和德克帮分开,去巴拿马珍珠群岛的某片水域,把那颗折磨了费什家族整整九代人的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运之珠,那滴海神之泪——“莫莱勒斯”交还给海神。 不过荣兵有点奇怪,眼下正在嗷嗷崛起的未来日不落帝国英格兰,与老牌日不落帝国西班牙不是一直跟乌眼鸡似地死掐吗?现在咋还有英国殖民地的商船直航西班牙殖民了呢? 通过这次他才弄明白,大人哪,时代又变啦…… 西班牙王位继承战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西班牙不得不在战后的《乌德勒支和约》上屈辱地承认,英国自此合法地拥有在30年内,每年直接往美洲西班牙殖民地贩卖4800名黑奴的权力。 被拖得筋疲力竭的那位法国太阳王,也不得不认鉴了屈辱的《拉什塔特和约》,把法国在北美侵占的殖民地都给了英国。 西法两国付出高昂的代价,只换来了法国太阳王的亲孙子终于可以合法地当西班牙国王了。但因为合约中同时限定了,西法两国绝不允许合并成一个大国!所以说,太阳王的算盘基本全数落空。勉勉强强赢了个面子,却干干净净地输掉了里子。 至于再次全胜的大不列颠所付出的代价嘛,当然不过还是那些荣幸地被当成小石子铺在帝国崛起之路上的草根小民而已啦。就像荣兵在皇家港亲眼目睹的老巴德和小乔尼们的命运一样。 而优雅的皇室,超然的教会,高尚的贵族,和衣冠楚楚的大资本者们,则早已兴高彩烈地举起了亮闪闪的刀叉呲起了白森森的尖牙,准备开始享用帝国崛起带来的饕餮盛宴了。 所以你瞧,只要利益交换达成一致,几位绅士又可以放下剑来坐在一起谈笑风声地喝下午茶,又可以愉快地一起做生意一起玩耍了。老德克叹了口气:“所有的老巴德和小乔尼们,又他妈的全都白死了!” 下午一点多,德克帮在码头附近的一个小商店购买了远航所需的补给品。费什的船还有三个多钟头才开,大伙催了几次他也舍不得马上走,还在帮大伙往“嫩苞米”上搬东西。荣兵和他又走回商店,准备把最后几个装着朗姆酒和木薯块的袋子拎走。 进到店里才看到,刚才又进来几个人。这四个人都是头戴达达尼昂帽,身穿黑红两色的军服式上衣。噢,原来又是那些收保护费的民兵。 他们这次不是收保护费来的,不知为啥事和店主吵了起来。荣兵没心思理会这些,从里面的柜台拐角拎起袋子就想出去。但小店本来就狭窄,那几个人往那一站还五马长枪的,就给堵了个严实。 荣兵皱眉说了句:“劳驾让让,我们出去。” 没人理他,那几个民兵正呲牙瞪眼地戟指着店掌柜嚷嚷!荣兵对这帮玩意儿本来就有气,说了两句没人让路,他直接晃着膀子就把两个人撞开,拎着袋子就和费什往外走…… “你么瞎呀!找削是不?”荣兵忽然身子一仰,后脖领被人一把薅住了! 这些天来所有的不顺,加上对这帮为勒索小买卖人干尽了埋汰事儿的民兵的痛恨,让荣兵一下子失去了忍气吞声的习惯。 “撒开!”他头也不回地沉声说。 “哎呀窝擦?哎呀窝擦?”后面那人骂一句就用巴掌搧一下荣兵的后脑。 “我去尼玛的!”荣兵猛地旋转身子,抡起装木薯块的袋子“叭”地砸在那个民兵的脸上!那人猝不及防地“啊呀”一声伸手去捂脸,整个小店里顿时一片大乱! 在呜嗷喊叫的骂声中,四个民兵都从腰间抽出了一呎半长的硬木棍,朝荣兵和费什头上身上乱抽乱打!荣兵两人勉强支巴了几下,身上早挨了六七棍。知道这么打太吃亏,两人先后抱头蹿出了小商店…… 四个民兵追打出来,还在不停地怒骂着抡起棍子猛抽!荣兵又挨了几下,又瞥见费什也被打得滚倒在地,实在忍不住了,一伸手就要从后腰去拔疯狗刀。 从远处忽地冲过来几个黑影,跑得最快的是小梅子,他隔着还有七八呎远就猛地一个前扑,把正围着荣兵抡棍子的一个民兵从后面搂住脖子就扑到在地,然后用膝盖压住他的后背抡起拳头就朝民兵头上咣咣地捶! 速度第二快的是罗圈腿儿的螺丝,他一把薅住另一个正抽打荣兵的民兵头发,猛地抬脚一个扁踹,正中那家伙膝窝,那人被他揪着头发就按跪在地上了。 然后是小托尼、切里、老德克、最后是贝格,一齐冲过来围着四个民兵连踢带踹,揪着头发搧嘴巴子。一时间沙滩上喝骂惨叫声响成一片。一大帮看热闹的码头上的各色人等迅速围了上来,都抄着手笑么滋儿地围观带弹幕。 四个民兵的棍子都被抢走了,根本就爬不起来,连滚带嚎地被八个人团团围住用四根棍子十六只脚猛抽狠踹!但德克帮下手还是有分寸的,这种蛇桑木棍子太硬了!真下死力照脑袋上抡,一棍把人打死也不稀奇。所以棍子只往肩膀后背和腿上抽,刹时间打得沙滩上一片黄沙滚滚鬼哭狼嚎! 看热闹的人群忽然喧哗起来,有人大声提醒德克帮,敌人有援军往这边跑来了! 小托尼身手最灵活,钻过人群一看,回头就喊:“没事儿!过来六个,没刀,还是拿棍子的!” 于是德克帮一点不慌,还是不紧不慢地打。 “咋回事儿咋回事儿咋地啦?”一个领头的咋咋唬唬地推开人群就闯进殴斗现场,还没等他看清形势,拎着棍子的右手腕就猛吃了一棍!“嗷”地一声棍子就掉了。然后他就被从侧面踹倒。接着一个又一个……六个援兵现在全都在沙滩上乱滚。 十个不咋可爱的萌娃就像大人不给糖就坚决撒泼耍赖一样,在地上嗷嗷叫着滚来滚去,场面歪瑞壮观…… 那个领头的双手护着脸忽然边滚边喊:“别打了别打了!德克罗宾停……我操切里你下死手哇?!” “咦?”众好汉除了费什和贝格没反应过来,还在继续施暴,其他人都诧异地停了手。这谁啊?能叫出德克帮好几个名字? 荣兵弯下腰,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是谁,但他曲起胳膊肘两手叉开挡在脸前,根本看不着啊。 远处忽然传来一片更大的喧闹声,一个看热闹的扭头就喊:“快跑啊!治安官来啦……” 一个多小时后,金斯敦议会左前方台阶下那橦带装饰拱券的仿“伦巴罗曼式”小楼里。 “哎呀~~我地胳膊肘儿啊!哎呀~~我地波棱盖儿啊!哎呀~我地腰……哎呀……” 刚说到腰,荣兵似乎突然想起了啥,果断地打住之后继续哼唧。 正把腿摞在桃心木雕花大桌上嘚瑟着的治安官大人斜睨着他嘲讽地笑道:“说啊?你腰咋啦?咋不说了呢?差不多得了啊!你们把我的人打成那样,我说啥了吗我?” “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惊吓费精神损失费快点!艾玛……艾玛真不行了,脑瓜子迷糊浑身屁股疼!呃……恶心……想吐……” “你可真不要脸哪罗宾!恶心想吐?是不还想吃酸的呀?我的人再牛鼻,也不至于三棒两棍就把你干怀孕了吧?” “哎呀我渠鱼鱼鱼!无知!你太无知啦!脑震荡啊大哥,脑震荡啊帮主!啥玩意儿就怀孕了啊?我跟你个没文化的大流氓沟通咋这费劲呢?” 荣兵继续不依不饶地耍赖。 “管管你的人德克!这都好几年了,别人都是与时俱进的,这厮咋一点儿不见出息呢?”金斯敦城治安官“达利欧?摩昂”大人不耐烦地说。 “你也了解罗宾的个性,我可管不了他。要不……咱就两抵了成不?” “算了算了成成成!你们一帮穷鬼,不两抵我还能咋整?” “行了罗宾,没事儿了。”老德克扭脸冲荣兵呲牙一乐。 “噢,好。”荣兵马上就不迷糊恶心了。他靠在大牛皮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也嘚瑟着,笑吟吟地看着很牛鼻地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摩昂又开口了…… “治安官阁下,方便拨冗接受个采访吗?请问您是咋从一个大流氓一路坐到屁股底下那个椅子上的呢?” “这个……我个人认为哈,除了我自身的努力之外呢,这也是上帝他老人家公平原则的体现吧。你们也知道,是锥子早晚都会扎破裤裆露出来的。而怀才就跟怀孕似的,迟早都会被人看出来哒。” “吹!往死里吹!当俺们没听过你内些馊巴事儿呢吧?” “咋啦?” “闹人家场子吓唬人家孩子,砸人家玻璃往人家门板上泼大粪,摩昂,你还敢再恶心再缺德点不?” “嘿嘿,都听说了哈?嗯……形势所迫嘛。这个……也是必要滴手段嘛……” “拉倒吧你!船长咱快走吧!我老闻着他这屋有股大粪味儿,真的。”荣兵边说边站了起来。 “别介,老友重逢,咱不得蹭他顿饭再走?”老德克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笑眯眯地说。 “中!就让你们这帮穷鬼见识一下真正的牙买加海鲜大餐。他妈的真怪!那时候我每天坐在菲利浦堡码头的台阶上,一看见你们德克帮晃晃当当地走过来和我们抢活儿,我就闹心咬牙想骂人!可你们走了之后,我每天又无聊透顶。而且后来法统区那帮崽子又来挑了几次事儿,每次我都……赢得很吃力……” 荣兵斜眼看着他:“嘁!挨揍了吧?” “没有!没有没有……真的。嗯……反正我也觉着呆在菲利浦堡确实没啥意思,就带着汤臣出来了。” 老德克却忽然面色严肃地打断了他:“摩昂,喝酒时再叙旧,我现在有重要事问你。” “说!” “我们在要在老皇家港那边水里捞个东西,能帮上吗?” “操!有……点难……” 老德克忽然朝德克帮跑得最快的小梅子喊:“去码头叫住费什!快快!” 梅里尔眨眼间就飞奔出了金斯敦治安巡防团的小楼…… 门被锁上了,治安官办公室里除了德克帮加费什,就是摩昂和他手下那个汤臣了。十个脑袋围在摩昂的大桌子前看着那张“皮安兹”画的老麦穗街地图…… 摩昂嘬着牙花子低头看了半天,又一次摇了摇头:“啥东西啊?不捞不行吗?缺多少钱你吱个声吧德克。” “绝——对——得——捞!!!”老德克回答得咬金嚼铁! 确实,如果像之前那样实在没机会了,那没啥说的。但只要像现在这样哪怕只有一丝机会,那绝对要毫不犹豫地猛扑上去一口咬住了就不撒嘴! 人生有好几万天,而真正能决定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人生走向的,其实也就是最关键的几个瞬间!人生每天都面临大大小小无数的选择,其实能真正决定你命运的,可能也就那么一两次机会! 凡是这辈子能干成点事儿的人,你挨个去问吧,他绝对是在最关键的那个选择关头咬死了牙硬挺过来的。 摩昂终于抬起头来:“我是没想出啥招儿来,你们要有,我照做。” 荣兵诡秘地一笑:“成!你答应帮忙就行,招儿我有……” 十五分钟后,摩昂乜斜着眼睛问:“那我帮了你们这么荒唐的忙,你们德克帮拿啥谢我?” 老德克正色道:“达利欧,咱们江湖儿女……” “少扯没用地!” 老德克面色尴尬地说:“那我们……最多能出10镑。你知道,我们现在手头……” “10镑?玩儿哪?逗哪?留着给你们德克帮买玉米饼子啃吧。我就一个条件!” “傻……牙?” “不管事情成不成,我帮完之后,罗宾得当众撅起屁股让我踹三脚!一想起在躺床上都不敢翻身的那些个日子,我这心里到现在还堵得慌呢!再说,我总得给我那几个挨揍的手下圆个面子不是?” 荣兵眼睛都不眨:“成交!” 宴请德克帮的晚餐是在蓝山酒店二楼一个清静的房间里。因为有要事商量,摩昂还是除了汤臣别的手下一概没带。 看着蒜蓉啤酒蒸龙虾、海盗海鲜沙拉、三文鱼大虾拼、牙买加焗鸡、菠萝扇贝、油焖金枪鱼、鲭鱼土豆泥、椰汁鲈鱼汤……这么一道接一道没完没了地端将上来,德克帮的人这才深刻地体会到,那个三年前还在为了跟他们争卸一船货就打得乌眼鸡似的大流氓,这位此时穿着笔挺的蓝色毛呢制服,长发挽成个马尾飘逸地垂在海狸皮三角帽后,眉棱骨上有道长疤,抿嘴一笑有几分帅又带了几分邪气的“达利欧?摩昂”……现在可真的是发达了。 老德克搂着这厮才灌了几杯詹姆斯敦出品的“老布什米尔”黑麦威士忌,摩昂就倒扣了话匣子,把自己神奇的发达经历都给抖搂了出来。 话说摩昂这厮从圣马丁岛出来之后,辗转漂泊到了金斯敦。正愁眉不展没着没落之际,忽然偶遇了他家乡英格兰曼彻斯特的儿时玩伴和死党——“吉欧哲?摩迪奥”。这位吉欧哲自己虽然没啥名气,但他的远房表哥可就是当下的牙买加总督——阿奇博尔德?汉密尔顿(archibaldhazhuanlton)勋爵。 吉欧哲现在的身份相当于汉密尔顿总督的白手套。凡是总督不便亲自出面的脏活儿都由他来干。包括收受那些私掠船主们的贿赂,私分船主们海盗行为中抢来的战利品。所以他现在是总督最为倚重的助手。 吉欧哲对摩昂绝对够义气,直接向表哥推荐这位能干的大流氓接替之前无能的金斯敦治安官。其实之前的治安官倒也谈不上无能。只不过,那时金斯敦有多乱,荣兵他们也是亲眼见过的。汉密尔顿总督也确实有意换将,痛下杀手整治一下金斯敦日益混乱不堪的治安。再说了,安穴个摩昂,也就等于多了个归自己掌控的半暴力性质的团队不是? 这事儿要搁在别处基本没戏!毕竟有市政治理议会挡着呢。噢,你一个身份存疑来历不明的摩昂,又不是本地积年的士绅人望,凭啥来当本地治安官?不过这位汉密尔顿总督可不是英属殖民地那些窝囊总督。此公在英国殖民地历史上,都算得上是个杰出的铁腕人物! 于是,在两个一直想取代他总督位置的政敌——牙买加治理议会秘书长“山谬?佩吉”(samuelpage)和金斯敦市议员彼得?海伍德(peterhdywood)多方反对kang议无效后,大流氓真就披挂上阵,摇身一变成了“金斯敦治安官达利欧?摩昂大人”。 人家大流氓也确实有两下子,除了捞钱的手段下作了些,整治起不法来倒真是有几下散手。这种城管的活儿,你让正人君子来干铁定没戏,这玩意儿必须得以毒攻毒! 丰盛的海鲜大餐之后的第三天中午,天气晴好,水下能见度一级! 躲在海滩椰林下高高的草丛里的八个人,终于听到查尔斯要塞那边从吵嚷声变成了呜嗷喊叫的打斗声。当老德克从望远镜筒里看到瞭望楼上的哨兵也转过身去趴在栏杆上看热闹后,果断地一摆手,草丛中迅疾冲出了三个猫腰飞跑的人! 三人直奔海边那条巡逻小船冲了上去,动作麻利地解缆划浆直奔两百多英尺外的水面而去。 位置早已在这些天中确定一百多回了,所以船将将划到那里时,丝毫没有半分耽搁,一个穿着黑皮水靠的人从右舷边优美无声的扎入水中不见了。 船上的人和岸边草丛中的人都在焦虑中数着秒! 两分钟…… 椰林下的五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似地攥紧拳头望着水面上那条小船。小船上的两个人手指发青地紧抓船桨,警惕地睁大眼睛盯着海滩和远处要塞西门前那个高高的瞭望楼。 此时摩昂帮的一百多号人正围堵在要塞正门口,情绪激动地要求要塞司令对手下宪兵打*的行为做出合理解释并道歉和赔偿! 五分钟…… 要塞门前聚集了好几百人,好几百个喉咙压根就不想听对方在说婶魔,只要一个劲儿地和对方比嗓门飙高音就行了。其实摩昂现在自己说的啥他也整不清楚,总之是从牙买加的殖民史说到英法百年战争中起源于法国的宪兵的职能与权限…… 六分钟…… 现在双方再次动武的可能性不大了,毕竟军方的高层和民政方面的几位市政议员都纷纷到场,甚至据称总督也在赶来的路上。所以双方都为了证明自己占着理,继续呜嗷喊叫地对飙高音! 七分钟…… 要塞瞭望楼上的哨兵兴致勃勃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眼见那位没戴假发,衣着笔挺,身材很棒的强势牙买加总督大人,正动用着丰富的手势同背着手不卑不亢的要塞司令官大人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八分钟…… 摩昂斜眼瞥见刚从海滩那边悄悄跑回来的汤臣冲他摇摇头,马上又振臂高呼:“保护民兵权益!严惩肇事宪兵!”一百几十号民兵马上也跟着嘁吵乱嚷地大吼:“交出肇事宪兵!” 九分钟…… “突突”……从船上坠入水中的那条缆绳忽然被用力扯动了几下……荣兵和螺丝马上四手交替拼命地往上拉!当一个裹满了海泥和褐色苔藓的箱子被拽上来的瞬间,费什的脑袋也从水中冒了出来,然后他就像条大鱼一样,纵身一跃翻到了船上。 半秒钟也没耽误,小船被荣兵和螺丝划得像要飞起来似地,箭一般射向了岸边! 几分钟后,德克帮八人优哉游哉地混在要塞门前的人堆里问:“咋啦这是?” 路人甲答曰“民兵团pk要塞宪兵,你们错过好戏啦。” 人丛中的摩昂再次斜眼瞥见汤臣冲他点点头。他忽然又振臂大呼:“为了不让长官们为难,咱们民兵团不惜做出痛苦的让步!我们决定,免赔付只要道歉!” 一百几十号手下马上一起振臂高呼:“免赔付!要道歉!” “啊?这都不行?好吧,为了金斯敦的和谐,为了牙买加的安宁,辣就算了吧。” 一百几十号手下刚想跟着振臂狂呼,忽然反应到,治安官大人最后这句“辣就算了吧”实在莫法慷慨激昂地吼将出来,顿时发出了一阵差点没憋出内伤的“嗡嗡”声。 汉密尔顿总督走了…… 五位市政议员走了…… 一百几十号民兵团走了…… 查尔斯要塞的拱门下,司令和几位校官交头接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今天这个事件到底肿么开始又是为啥结束的。 一个多小时前送费什上了开往巴拿马的船,晚上六点多,摩昂带着汤臣和另外九个当天同德克帮打群架的手下来码头边送行。 老德克没有握摩昂伸过来的手,而是直接给了个拥抱。他真诚地说:“达利欧,我的感激真没法说了!这次又累得你几个手下被宪兵打,我……现在也不是太宽裕,就稍稍表达一点心意吧,梅里尔……” 他伸手接过小梅子递上来的一个钱袋,塞进摩昂手里。 摩昂用手掂了掂钱袋,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是你那传说中的10英镑吧?德克,我发现无论我摩昂混成啥样儿,在你心目中咋还是那个在码头上和你们抢活儿的小混混呢?汤臣!” 汤臣笑嘻嘻地凑上来,把一个钱袋递给摩昂。摩昂拎过钱袋来,连同老德克给他的钱袋一起扔进梅里尔怀里:“我也表达我的一点心意吧,老友。” 看着全帮的人都上了“嫩苞米”,留在最后的荣兵诚挚地和摩昂握了握手,又亲热地拍了拍他胳膊:“摩昂帮主,其实此刻我心里对你充满了感激……还有愧疚。” “切!你们对我感激是应该的!愧疚是咋个意思?你小子现在也后悔往死里顶过我的老腰啦?”摩昂斜眼撇嘴地看着他。 “等会儿你就明白了。”荣兵温暖地一笑,然后就爽快地大声说:“来吧!兑现诺言的时刻到了!” 说完他就转身背对摩昂弓下腰,双手撑在沙地上,真的撅起屁股摆出了一副准备挨踹的架势…… “嘿!各位兄弟,这小子就是德克帮最诡最坏的家伙——罗宾!那天你们挨揍就是这小子挑的事儿的。本长官今天就让你们亲眼见证来自治安官大人的愤怒吧!呀……!!” 大流氓猛地抬起右脚用力前踹…… 听到摩昂的这声“呀”,就犹如博尔特听到了发令枪响,荣兵忽然双手在地上一撑前腿猛地一蹬,以跑百米的标准起跑姿势“蹭”地蹿了出去! “我——擦——地——啊——!!”达利欧?摩昂一脚蹬空失去重心,一个大劈叉,肢体相当扭曲难看地狠狠摔在了沙滩上! 荣兵像只中了箭的兔子一般疯狂地蹿上“嫩苞米”,用几乎破了音的声调嚎叫一声:“快跑哇!!” 早已准备好的贝格立马放下大帆,切里螺丝梅里尔小托尼的四只船桨舞动得如同上下翻飞的两只蝴蝶,嫩苞米“哗啦”一声离岸而去…… 好风劲吹白帆正举……夕阳中,荣兵站在船头,朝坐在地上用拳头猛捶沙子指着自己痛骂的摩昂微笑着挥了挥手…… “再见了,美丽的皇家港。再见啦,可爱的大流氓……”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三件珠宝(上) “嫩苞米”从古巴和“疑似怕鸟啦”之间的向风海峡穿行的时候,走的是东侧的法属圣多明克这边。这么选择,是因为他们怕遇上古巴岛附近海域不时出没的西班牙海岸巡防艇——“干爆它”。那种小型臼炮艇火力虽说不咋强悍,但在近海区域帆浆两用,速度还是相当可观的,真要被它们盯上可不太妙。 西班牙当局已经彻底疯了!只要在其他国家的商船上搜到哪怕一比索的西班牙银币,那也当你是走私贩子处理。可整个西印度地区的各国殖民地都在用西班牙货币,一艘商船上咋会连一比索都找不到呢? 德克帮的计划是从向风海峡东侧航行到托尔图加岛补给,之后折向西北直驶拿骚。 行船四整天了,“疑似怕鸟啦”岛西端葱茏的海岸线远远在望。 四天里,德克帮这群人是在一种近乎折磨的兴奋中度过的。每天睡着了就会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每个人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慌慌张张地扑到船舱中央用手摸摸那个箱子,这才在其他人的笑声中清醒过来。 这些人中最兴奋的莫过于小托尼了!他一有空闲就会趴在船舱地板上,一寸一寸地摸着那个箱子仔仔细细地看,有时还抬起一角来轻轻晃动,专注地倾听里面发出的声音。 “你听着啥了托尼?”胖贝格像个大狗熊一样蹲在旁边好奇地问。 “嘘!闭嘴!”瘦小的托尼还是眯起眼睛轻轻摇晃着箱子,表情迷醉地倾听…… “到底听着啥了啊?”贝格像个无法自控的好奇宝宝一样小声嘟囔着。 “傻瓜总督这回说的可是真哒!我听到珠宝们在拌嘴的声音啦!”小托尼眯缝的小眼睛里放射出亮亮的光芒,脸上那丛碎砂子一样的雀斑似乎都在泛着光彩! “那……你咋知道不是铁片子们在打群架呢?”贝格憨憨地说出了句让大家都想暴捶他一顿的话! “闭嘴憨货!所有东西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懂个呀屁你?” 小托尼瞪起眼睛,先曲起两根手指“梆梆”敲了敲地板,又“蹦蹦”敲了敲贝格的大脑壳…… “听听,声音能一样吗?你这头蠢货!” “哈哈哈……”嫩苞米小小的船舱里立时漾起一片欢畅的笑声。 “托尼,到你瞭望了。”切里站在舱口大声招呼,打断了小托尼的美梦。 “来啦!”小托尼像只灵巧的猴子一样,蹭地原地跳了起来,一蹦一颠地跑出船舱,然后就听到他那小公鸭嗓儿快乐地嚷嚷开了;“嗨!都给我麻利点啊!要像我这样充满ji情地工作充满ji情地生活啊懒鬼们!嘎嘎嘎……” 夕阳西下,风几乎要停了。当“嫩苞米”缓缓地伴着“戈纳夫岛”葱茏的海岸线悠闲地慢慢飘荡的时候,船舱里召开了一次会议。这是德克帮有史以来最重要的会议,是在荣兵建议之下召开的。 “孩子们,罗宾提醒得对,我也认为是时候开个会了。嗯……这毕竟事关所有人的利益,甚至——命运。” 老德克先给会议盖了个老大的帽。 船舱里挤着的六个孩子谁也没说话,都抬头望着大叔,等他继续说下去。 老德克拍了拍手肘下那个神秘的箱子说:“快了。我想现在开始,应该用不上**天了吧,咱们就能当着老总督的面打开这个箱子了。到时候无论里面有啥,不管真是老总督所说的价值连城的珠宝,还是一堆根本不值一先令的破烛台烂镜子,这都是咱们的命,同意吗孩子们?” 大家望着他纷纷点头,有几个人还笑了出来。没人认为那里面真会是些不值钱的破烂,小托尼这些天来无数次在摇晃和倾听中笃定地说,他至少听到了有黄金碰撞的声音。而且谁会用这么一个精致的箱子紧紧锁住一堆不值钱的破铜烂铁呢?神经癌晚期啊? “但我想罗宾说得对,现在咱们就该提前把一些事情想明白,说清楚,定下来。大家认为呢?” 没人出声。 “既然事关每个人,那每个人都得表态!罗斯你先说。”老德克习惯性点将。 “我?我没啥可说的,船长你说咋样就咋样呗,不用问我。”螺丝还是以**惯应对之。 老德克的手依次指了下去…… “我还没想好,别人先说说吧。”梅里尔如是说。 “大伙咋定我都听大伙的。”胖贝格如是说。 “反正大家同意咋样,我就同意呗。”切里如是说。 “我觉得……嗯……也是大伙定吧。反正,总之是……按这种事儿的习惯和规矩来就好了。我没啥意见。”小托尼闪烁含糊地如是说。 “各位,我最后一次提醒大家刚才船长说过的话!这可是事关每个人的利益甚至命运。我爸常告诫我一句话——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对待人生大事的时候,不该还用无所谓的含糊态度。我可知道,有很多人共患难的时候是生死弟兄,同富贵的时候就反目成仇。这样的事儿你们多少也该听到过吧?” 螺丝腿儿笑了:“罗宾,那是别人,咱们这帮人不可能……” “永远别在你还没经历过的时候就说不可能!从生活中汲取过智慧的人不会说这种话,因为这话是蠢人的口头禅。”老德克正色打断了螺丝。 螺丝尴尬地笑笑:“好吧好吧,那您和罗宾先说说吧。反正我真的无所谓,你们咋定都行。” “罗宾,说说你的想法吧。没关系,今天大伙说什么都成。”老德克望着荣兵发话了。 “行,那我说。”荣兵整理了一下思路……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如果真有钱了,如果一切和之前不同了,那咱们咋办?德克帮又咋办?像霍尼戈船长他们那样,劫掠佛罗里达种植园后,到拿骚就分了钱散伙?你们想这样吗?” 没人出声,大家都低着头,不知各自在想什么。 “分开之后,大伙会有怎样的生活?你们想过吗?是,你有钱了,你可以过消遥自在的生活了,你可以为所欲为了。但这可是个乱世!你或许会像‘劳?埃奇昂’那样被人抢了;或许被‘达?皮安兹’那样的人骗了;又或许被‘达斯?拉皮德奥’那样的人杀害了……这些你们都想过吗?” 还是没人出声。 “咱们德克帮还是一个整体时,有大叔带着我们,咱们彼此也相互鼓励着监督着,所以咱们能一直走在正道上。我相信咱们的好运就是这么来的!可咱们一旦分开了呢?你也许会误交到损友,你也许会在没人监督的时候放纵自己去赌、去嫖、去做一切之前没做过的坏事,去尝试一切之前没尝试过的刺激!你还甭不信,我们中国有句话——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儿!咱们这帮人要是没有大叔一直带着,我说句招骂的话,其中至少有一大半都是——有好人带着就能做好事,被坏人拐着也不介意干坏事!我没冤枉谁吧?” 说到这儿,荣兵不经意地把眼光扫向小托尼,果然,小托尼的脸色正变得越来越难看…… “兄弟们,学坏没你们想像的那么难。你们欧洲的塞万提斯也有句话——‘由于罪恶如同自生自长的作物,因此坏事是很容易学会的’。分开之后,你们确实能感觉到自由,放纵,和快乐,可你们就没觉得可怕?” 小梅子犹豫了一下开口了:“我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没想过要和大家分开。无论日子多艰难,和大家一起时,我心里感觉很自由。是那种不会被强迫着做违心事的自由!而我……从九岁之后就一直都渴望这样的自由。” 或许是小梅子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几乎每个人都在默默点头,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包括小托尼。 老德克沉声说:“罗宾,那你觉得大伙以后该是怎么个活法?没事儿,你放心大胆说,咱们一起商量。” “我的意思是,咱们谁都没啥超凡的能耐和通天的本事,每个人都是平凡得论斤称的人。咱们就是七根麻线而已,要是不拧成一根粗缆绳,那随便一把破刀都能轻易把咱们割断。所以我的意思是——德克帮绝不散伙!” “我觉得罗宾说得对。” “同意!” “嗯,和大伙分开了我都不知道去哪。” “就是,咱不学那帮没出息的海盗,干一票分了钱就散伙,然后没几天又成穷光蛋了。” “可不是嘛。不散伙!” 大伙纷纷表示同意,没一个人例外。 老德克环视着大伙,欣慰地点着头,思索了一下又问:“罗宾,那咱们以后该做点啥呢?你想过吗?” “想过,大叔。不管具体干啥,咱们就是一个小小的股份制团体,总之就像个公司吧。” “噢?再具体说呢?” “咱们所有的财产分成十份,每个人都拥有股份。我们六个每人百分之十,大叔百分之四十,是大股东。但如果您老犯糊涂时,我们只要联合起来的股份超过你,就有权否决你。嘿嘿。” 老德克先还在点头,听到后面就开始摇头:“不行。最多我能接受百分之二十,你们每人百分之十五,就这么定了!” “大叔哇,我们每人百分之十五?” “啊。” “然后你百分之二十?” “啊。” “总共百分之一百一?” “啊??” “哈哈哈……”小船舱里爆发了一阵快乐的笑声。 老德克老脸微红,刚想重新算,就被荣兵打断了…… “大叔啊,您咋还不明白呢?咱们这帮人一起走到今天,死都死过好几回了,谁在乎钱多钱少?那主要是代表着话语权。有您老占住百分之四十,只要咱帮里再有一两个精神正常的一支持你,那咱们全船人就不会在决策的时候跑偏。要是太平均了,人心容易乱,反正我是不放心。大伙同意我说法的举手!” 毫无意外,除了老德克自己,德克帮全体举手通过。 “好啦好啦,那就这样吧。反正我没有家,也无儿无女,将来无论有点啥,也都是你们这些孩子的。” 荣兵笑嘻嘻地说:“这老头儿总算明白过味儿来了。这就对了嘛。将来您老看谁表现好,就给谁多分点儿呗?比如像我这样能说会道的,是吧?嘿嘿……” 老德克笑眯眯地说:“可说呢,我一直就看你不错,罗宾。要不你给我当儿子得了?我现在立马就立遗嘱把股份都传给你。嘎嘎嘎!” “你少扯!我自己有爹!而且比你有文化还比你帅好几倍!” “哈哈……嘎嘎嘎……嘻嘻……”大伙顿时一通狂笑。 贝格碰了碰切里:“罗宾说的百分之十能有多少啊?那以后肯定就能顿顿吃饱了吧?” 切里鄙夷地扭脸瞅着他道:“傻呀贝格?就算这箱子里的东西只能卖一万镑,那你不就有一千镑了吗?一千镑啊!你多大的肚子还吃不饱哇?” “这……这么多?”贝格瞪着眼睛低声喃喃着。 “一千镑……够了,刚好够了……”小托尼出神地盯着那个箱子也在低声喃喃着。 “好啦,现在,如果大伙都听明白了,都同意罗宾的方案,咱们就举手表决吧。”老德克拍拍手,掌控着会议进程。 全体举手……咦?不对,差一个,贝格没举手? 大家举着手吃惊地望着他,他也心虚气怯地看着大家…… “咋回事贝格?你不同意?”荣兵奇怪地问。 “嗯……嗯……我、我不是不同意你们,我是不同意我自己。” “我没听懂,劳驾翻译一下,贝格先生。”荣兵越发奇怪了。 “你们都知道,我……我啥也不会,什么也没做,胆小,而且还……还笨。我觉得我没资格要大家的十分之一。反正我们大家一直在一起,只要能吃饱,你们不丢下我就成啦。” 荣兵起身走过去蹲在贝格面前,双手拍在他厚实的大肩膀上,盯着他闪躲的目光…… “贝格,谁说你啥也不会?你是最好的锚手和优秀的炮手!谁说你啥也没做过?每次最重的东西都是你扛着最累的活儿都是你抢着干!谁说你胆小?在库莱布拉,要不是你拼命锁住了厄格汶的一条胳膊,我们那天都会死在那儿!还有,在波多黎各的海滩上,要不是你冲进海水里背起我就跑……不说了贝格,太多了!” “可我真的很笨啊。大家以后会遇到好多有本事的人,你们把股份给他们好啦。我能吃饱饭,要是再有点工资当零花钱,我就更知足啦。我是个逃兵,回不去家,除了你们,我也没别的亲人……” “贝格!咱们以后肯定会遇到很多有本事的人。那没问题啊,咱德克帮有钱啊,可以高薪雇佣他们啊。可他们再有本事,也没在我们最危险的时刻和我们一起拼过命!没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和我们一起吃过苦!懂啦?” “可是……要是真分了一千英镑,我……我都没处放啊。我脑子笨,万一再像上次那样被人骗……” “哈哈哈……”大家一起哄笑起来。荣兵搂着他粗壮的脖子也笑了:“老兄啊,谁说要把钱放你身上了?一千镑,就算都是金币那也重死了!咱们只是各自拥有股份,由小梅子管帐目。钱是不分开保管的,集中存放,最多给你兜里放个几英镑让你买藏宝图玩儿。嘿嘿……” “不分?罗宾,你说钱不分??”小托尼忽然脸色大变声音惊慌! 荣兵紧盯着他缓缓地说:“你没听错,托尼。我们的钱也像我们的人一样,不分!为什么要分?分了干嘛?去被人偷吗?去被人抢吗?去被人骗吗?去赌吗?去嫖吗??你们的圣经上是不是有句话——技女是深坑。外女是窄阱。” “那咱们还要钱干嘛?”小托尼不敢再和荣兵对视,但语气极度不满。 “干嘛?做-正-道-之-事!” 老德克眯起眼睛看看小托尼又看着荣兵:“罗宾,你是不是已经有啥打算了?说说。” “嗯,有。但现在暂时还没必要说。毕竟……”荣兵拍拍箱子说:“现在一切还都是纸上富贵。等咱们真有了财富,肯定会有更有意义的事去做!毕竟,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咱们总不能像那些废物贵族一样,每天都无所事事地用各种原材料造大粪吧?” “好,那就到时候再说。现在大伙正式表决一下吧。咱们也不学那些海盗们的作派,入伙时还得发誓,然后违誓比发誓还快!咱们只要大家相互见证就行了。”老德克扫视了一圈,自己先举起手。 荣兵第二个举手:“对,用不着赌咒发誓的,那都是骗人骗已呢。反正咱大伙都互相看着呢,谁反悔谁小狗儿……嘿嘿。” 大家也都乐了,纷纷举起手来。切里用胳膊肘碰碰小托尼:“托尼,表决啦。” “嗯?嗯……”小托尼头也不抬,很快地举了一下手就放下了。老德克脸色不太好,缓缓放下手,使劲盯了他好一会儿。但小托尼一直不抬头看他,没给老德克发飙的机会。 德克帮有史以来最重大的一次表决,就这样通过了。 已近黄昏。螺丝在掌舵,梅里尔在前甲板瞭望,老德克和贝格在船尾钓鱼,准备晚餐加个鱼汤。其他人在船舱里忙活着准备晚饭。忽然听到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尾有惊喜的叫喊声和老德克粗豪的大笑声…… 切里“蹭”地跑了出去,片刻就把头探进来兴奋地喊:“快来快来!老德克钓到条蓝鳍金枪,我的天!瞧着准有3呎半!还在不屈地跟老德克战斗哪!嘎嘎嘎……” “3呎半?我咋没见过那么大的蓝鳍金枪鱼?真的假的?”荣兵赶快放下手里的苞米也蹿出了船舱。 结果,那条用了半个多小时才被老德克钓上来的蓝鳍金枪,竟然足有4呎长!后甲板上一片欢腾……今天的晚餐有口福喽! 切里和贝格把帆完全收起,让“嫩苞米”在离“戈纳夫岛”海岸仅有半拓(900多米)远的海面上随微波舒缓地飘荡着。 所有人都挤在狭小的船舱里,在欢声笑语中热热闹闹地准备享用晚餐。这顿晚餐够丰盛的!有咸肉洋葱炒花生、香肠土豆饼、油炸面包圈、煎玉米饼、还有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辣炖金枪鱼……佐餐酒是两瓶金斯敦的汤臣送给大家的杜松子酒。 老德克十指交叉,庄重地带着大家围坐祷告……“主啊,我们的日用粮,求你今日赐予我们;宽免我们的罪债,犹如我们宽免亏负我们的人;不要让我们陷入诱惑,但救我们脱离那邪恶者。求主怜悯,阿们……” 荣兵不信西方的主,却很尊重这庄敬的餐前祷告。所以每次他也和大家一同做祷告。只是今天祷告结束,大伙开始兴高彩烈地吃饭时,他无意间看到小托尼还在无声地祷告着…… 夜色如墨,今晚天空阴沉无星无月,风却越刮越大了。“嫩苞米”在这样的光线下不敢高速夜航,于是收起了半帆,一半人睡觉一半人值班,让轻舟缓缓地傍着海岸线航行。 半夜两点多了,后甲板上值班瞭望的贝格,被悄无声息地钻出船舱的小托尼吓了一大跳! “撒尿吗?走路声这么小,吓我一跳啊托尼!”贝格肥胖的大手捂住胸口,有点不满地说。 天太黑了,看不清小托尼的脸。只听他声音有点黯哑地说:“贝格,我……今晚忽然睡不着了。要不我替你值班,明天我的班你再替我吧。” “嘿嘿,你可真笨哪托尼,哪有拿白班换夜班的呢?这可是你说的哟!嗬嗬……睡觉去喽!拜拜了托尼。” 胖贝格欢天喜地忙不迭地跑回了船舱。 “再见了。弟兄……”小托尼用低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发现小托尼失踪是第二天上午吃饭的时候。倒不是大家心粗,而是在这么个封闭的海中小船里,谁能想到会忽然少了个人呢? 老德克制止了惊慌地满船乱跑乱找的众人,一言不发地招招手,带着大家进了船舱。少了一个人的船舱,立时就显得空旷了许多似的。 那个神秘的箱子还摆在船舱中央,像是从未被动过一般。老德克盘腿坐下,低头轻轻抬起那个铜锁,只看了一眼,就“铛啷”一声使劲一甩!咬着牙骂道:“法——克!!!” 除了贝格,其他人似乎也都明白了。每个人都感觉心一下子就被扔进了冰凉无边的深海里!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荣兵蹲着挪过去,也用手抬起那把铜锁看了一会儿。锁还是没开,但荣兵已经看到,之前被海泥铜锈和绿苔堵上的锁眼已经被捅过了!就与之前费什捞出的那个装着奥维多之珠的铅盒如出一辙…… 梅里尔忽然惊慌地喊了声:“钱!咱们的钱也少了!” 大伙惊愕地抬头望去,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打开的钱袋,正是摩昂帮主送给德克帮的那个。梅里尔马上数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抬起苍白的脸望着大家:“还剩15镑,少了一半!” 老德克大吼一声冲出了船舱跑到船尾,狂风把他半长的金色须发吹得凌乱飘舞。他指着远处的海岸用炸了膛的加农炮般的声音怒吼道:“愿基督保佑你没淹死在这洁净的加勒比海里!你他妈不配!你这肮脏邪恶的贼崽子!我发誓——下次逮着你的时候,就是你那对儿贼爪子全被剁掉的时刻!!” 老德克雄狮般的吼叫声,远远地在“戈纳夫岛”上的山谷间回荡不绝…… “大叔,你冷静一下……” “闭嘴罗宾!” “可我们每个人都试了一下,箱子真的没感觉变轻。而且晃动时,里面还是有金属磕碰的声音。” “他没拿?那他为啥要开锁?他可是亲耳听到了我对傻瓜总督发誓不打开这个锁的呀!这个令人绝望的贱种!他没拿?难道他就为偷那区区15英镑就跳水逃走啦? 荣兵没法回答,只能沉默。 “罗宾,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想像得出他那种损贼的伎俩?他难道就不能放点别的东西进去?!” 这话让荣兵摇头苦笑,老德克看来是真被气糊涂了。也难怪,德克帮所有人中,他一直就对小托尼的一言一行冷眼观察着。 梅里尔怯怯地说:“船长,这是在船上,东西一样没少,托尼不可能放别的进去……” 老德克怒意不减:“罗宾!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可你太蠢了!上次在法兰西堡就是你护着他。他几次三番背着咱们去逛妓院,你为啥还要护着他的面子?面子?这种东西要脸吗?要是那次就揭穿了他,会有今天的事儿吗?” 荣兵轻轻摇头说:“可我总觉得托尼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他上次在基韦斯特偷奥维多之珠的事你又怎么说?!当时要不是你拼命冲我使眼色,我他妈当场就该揪住这贼娃子的头发踢死他!偷东西?还是偷自己人的东西?我法克!我德克是咋啦?我怎么可能跟这样的贱种一起呆了四年居然还没弄死他!?” 众人除了梅里尔之外,都惊呆了!螺丝结结巴巴地问:“在基……基韦斯特?第一次数珍珠时难道不是看错了?是托尼偷啦?” 老德克雄狮一般硕大的头颅“嗵”地往后面的舱板上重重一磕……“哼!你们这帮蠢货!也就罗宾和我当时看出来了!那个箱子和今天一样,也是锁眼的地方被捅过!就是他那支该死的夜莺!” 切里呆呆地自语:“怪不得你们说了那些话之后,咱们再回来时,那颗珍珠就在盒子里了……” “哼!你以为他那是出于羞耻心吗?错!那是他知道了那颗珍珠不但卖不出去,反而会招杀身之祸,这才又悄悄放了回去!这个专挑歪道邪路走的贼崽子!” 荣兵摇摇头继续和缓地解劝:“大叔,一起这么久了,我知道你对托尼一直有点不放心。但我总觉得……总觉得……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有啥苦衷啊?” “苦衷?肯定有哇!哈……法兰西堡那个让他丢了魂儿的骚*子呗!否则还能有啥?”螺丝阴阳怪气地说。 老德克忽然扭过脸来定定地看着荣兵:“罗宾,你以为我在乎的真是钱吗?我德克九死一生地在西印度活到了今天,什么时候拿钱当回事过?” 荣兵也坦然地望着老德克轻轻摇了摇头:“大叔,我们都知道你根本不是在乎钱,你是太在意我们这些孩子了。托尼这王八蛋他伤着你了,你对他的心血都白……” 老德克猛地把脸扭向舱外……大家也都马上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了。老德克这样的人,宁可你给他一枪,也不想让你看到他流眼泪的样子。 接下来的航程是在沉闷压抑的气氛中度过的。“嫩苞米”默默地穿越向风海峡,船头折向西北,在北赤道暖流奋力的推送之下,飞快地直驶拿骚。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三件珠宝(下) 1716年3月21日深夜,拿骚总督府。 破旧的大橡木桌上摆着一只12吋长,8吋宽,6吋多高的满是海泥和苔藓的小箱子。老德克一只手压在箱盖上对傻瓜总督说:“我很惭愧,箱子出水后似乎被人打开过。” 正紧盯着箱子哆嗦的傻瓜总督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瞪着老德克问道:“小托尼?” “嗯。” “然后他又锁上了?” “对。” 傻瓜总督还魂了般地喘了几口大气…… “那就好!他一个小偷,应该不会对我想要的东西有兴趣吧?但愿……但愿如此……” “那现在我们可以打开它了?” “好,打、打开……”老神棍脸色惨白,全身抖得像寒风中的枯叶。 荣兵也懒得用夜莺了,从后腰拔出疯狗刀,刀尖**锁鼻里轻轻一拧再用力往上一撬……“咔嚓” 分赃进行得非常顺利,毫无争议。五分钟后,橡木桌上一边摆放着几件耀眼欲花的珠宝,一边是那个箱子。 荣兵怕老神棍占德克帮的便宜,已经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现在箱子里除了老神棍要的那块石板之外,只有一大团被海水泡得稀烂的,像布料又像纸张的东西。 “船长先生,孩子们,晚安……”老神棍趴在了桌上双臂紧紧搂着那个箱子。 老德克一努嘴,梅里尔立刻上前,把桌上的东西很小心地一件件装进一条布袋里。 “晚安,总督阁下。” 德克帮众人顷刻间就从房间里消失了。老神棍迫不及待地想让他们赶快离开,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赶快离开。合作一年半之久了,双方总算有了一次默契。 维讷尔酒店那栋巴洛克风格小楼的一个豪华套间里。 地当央放着一盏油灯,六个人连晚饭都没吃,此时却都像喝醉了一样,面色红润呼吸急促眼神迷离……正团团围坐在华丽的土耳其厚羊毛地毯上,看着油灯下的几件东西发呆…… 第一件是一条发带。是由十几颗大粒蓝宝石和三十几颗小粒黄钻交叉编织而成。每颗蓝宝石都被镶嵌在雕工极其精美的小金托上,黄钻被镶嵌在银托上。蓝、黄、金、银四种颜色奇妙地组合出一种奢华闪耀的视觉效果。 第二件,是一只嵌在红木小首饰盒里的手镯。这是一只缅甸玻璃种帝王绿翡翠手镯。匀净清爽又浑厚的浓翠色,加上近乎水晶般毫无杂质的清澈,和浑圆无瑕的光洁表面……这样“种”、“水”、“色”俱达绝品的镯子,就算后世那个爱翡翠入骨的老妖婆慈禧都未必有福分得到吧? 第三件是一挂非常复杂的项链。是由一条背颈链和三条复叠胸链组合而成的。整挂项链用六十八颗南非钻石间隔着雕花金珠穿缀而成,正中是镶嵌在黄金托上的一块硕大的鸽血红主宝石。它此刻正以优雅的姿态蜷曲在艳丽的土耳其地毯上,用它那晃瞎人眼的光华火彩,静静地放射着能够让任何一个女人捂嘴痛哭的魔力。 一共三件。其中就包括傻瓜总督提到过的项链,但没有那件16克拉的粉钻胸针。是箱子的主人之前取出去了?还是被那个贼娃子偷了?那个小偷到底从箱子里拿走了几件? 不知道,也无所谓了。现在没人再想那些问题。这三件东西就足以让他们接近全员崩溃状态了!尽管大伙对这些珠宝的价值并不太懂,但他们再笨,看着这些精雕细刻真金白银的红宝绿钻,也都知道傻瓜总督这次真没说谎,这些绝对是连在美梦里都无法出现的东西! 德克帮的穷小子们啊,这一夜的梦里全是七彩眩晕的狂喜和光怪陆离的惊恐。 拿**两个多月前更乱了…… 吃早餐的时候,老德克和维讷尔酒店的老板西姆斯聊了会儿,才知道拿骚的现状。除了涌进了更多的强盗、小偷、罪犯、技女、逃奴、走私者、商人、流浪汉之外,还有三座大山沉重地压在这座新普罗维登斯岛上。 三座大山依势力排列分别是:詹宁斯的总督帮,霍尼戈的飞帮,还有一个新近蹿红的“海捞帮”。 尤其是这个海捞帮,要是再有个狂妄排行榜,他们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当杠把子了。目前詹宁斯的总督帮大部人马都远在古巴那边抢劫,留在拿骚的人不多。飞帮也只有二三十人,帮主霍尼戈本尊也不在岛上,所以眼下的拿骚就是海捞帮的天下了。这帮人整天在拿骚街头打架斗殴无事生非,他们的帮主也狂得没边儿了,自称“新普罗维登斯总督”。 “所有人记住,千万不能惹事!吃完饭马上离开拿骚!”老德克严厉地低声警告着五个孩子。 这是德克帮头一次这么奢侈地消费。在维讷尔酒店只住了一晚又吃了两餐,就花了4英镑多。吃完早餐马上收拾好东西,德克帮全伙朝码头方向匆匆走去。 拿骚这条下坡土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狭窄的街上到处都是面目可憎大声喧嚣的壮汉,不时有争吵打斗声传来。甚至间或还会听到远处有几声枪响。 大伙遵照老德克的话,谁也不看谁也不惹,只顾低着头匆匆赶路。快到码头的街拐角时,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在大声叫他们:“大叔,罗宾,你们啥时候回来的?”众人抬头一看,是小妮儿正笑着朝他们招手呢。 小妮儿和小乔治推着杂货店那辆木轮车,车上装了不少货物,看样子是刚在码头那边装了货正要回小店去。 几个人站在路边聊了几句,德克帮有要事在身,就匆匆和小妮儿道了别继续赶路。刚和小妮儿分开,对面就有一大群人快步走了过来。抬头一瞧,哟!又是熟人。 霍尼戈朝老德克摆摆手算是打过了招呼,就冲他们身后大吼道:“沃克家内狗崽子!给老子站住!” 德克帮的人回头一看,只见小妮儿和小乔治已经推起车子狂奔!霍尼戈这群人里立时有四五个追了过去! “咋办?”荣兵焦急地看着老德克。 “别急,看看再说。”老德克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德克帮跟在这群人后面,朝小妮儿跑的方向走了回去。 “跑!跑!跑!跑啊?” 一个裹着红缠头的人正揪住小妮儿的上衣,朝他脸上一拳一拳地砸着!小妮儿两边的眼眶都肿了,鼻子和嘴角都是血,正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承受暴虐。小乔治也抱头蜷身躺在地上,被两个水手喝骂踢打着。 霍尼戈带着一大群人走了过来,抱着膀子冷眼旁观。那个红缠头余光看到了霍尼戈,打得更来劲儿了!甚至还炫耀似地把小妮儿一脚踹倒。小妮儿踉踉跄跄地刚爬起来,又是一脚…… 德克帮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老德克刚想说话。霍尼戈却先喊了句:“那个谁,先别打了,我有话问他。” 那个谁骂骂咧咧地又打了三四拳,还回身踢了小乔治一脚,这才像脚跟安着弹簧一样,一颠一颤很牛鼻地朝这边走来。 荣兵下死眼狠狠地盯着那个谁的脸……这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水手其实长得不难看,甚至颇有几分俊朗的底子。但可惜了,上唇那两撇朝两边尖尖翘起的小胡子,还有夸张地向右边脸颊歪过去的嘴角,让人怎么看怎么觉着奸诈邪气。 他上身穿着件又紧又短但袖口极长的印花棉布上衣,下身穿条贼肥兜风的扎了绑腿的马裤。脚上是双矮腰小牛皮靴子,脖子上有条挺粗的白银链子。胯骨两边各挂着一支火枪,腰间别了把海盗弯剑。 那个谁走过来朝老德克很无礼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才笑嘻嘻地开口了:“哟!这不是德克船长嘛?还记得我不?六年……零三个月前吧,我在老皇家港时还想上您的船干活儿呢。” 老德克歪着头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没印象。” “啊哈对对!当时您老也是这么瞥了我一眼就拒绝啦,连句话都懒得说呢。我那时刚从古巴的圣地亚哥监狱跑出来,都快饿死啦!嘿嘿,德克船长,那时您可真牛鼻呀!” “是吗?还是没印象,而且我现在也挺牛鼻的。”老德克都懒得看他了。 “噢?那改天让咱见识一下,您这样的老加勒比现在到底还有多牛鼻呗?”那个谁眯缝着眼睛扬起眉毛,挑衅地冲老德克嘚瑟着。 还没等老德克发火,霍尼戈先抢过了话头:“那个谁,闪一边儿去!老德克会杀人的时候你奶瓶还拿不稳呢。”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个谁挨了这样的羞辱却毫不尴尬,他动作夸张地冲着霍尼戈行了个贵族躬身礼,笑嘻嘻地说:“那我就滚喽,总督大人。” 然后就泰然自若地带着那两个手下一摇三晃地离开了。 老德克盯着他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扭脸问道:“本杰明,这崽子谁啊?” 霍尼戈摇摇头:“总督帮的,好像跟范恩的吧?叫汤姆杰克还是怂魔鸡脖玩意来着?提不起来的小角色。” “你抓小尼尔他跑来嘚瑟啥?” “这小子就爱臭嘚瑟。有次喝多了还跟萨奇装逼,结果被萨奇追打得哭爹喊娘的。” 说到这儿霍尼戈又想起来了,他转过身去,朝正和德克帮几个小伙子一起收拾散乱货物的小妮儿不耐烦地招招手:“你!过来!” 小妮儿明显是挺怕霍尼戈的,但他只能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你爹呢?” “您有事儿吗霍尼戈船长?” “你那个犟种爹老是不死心!居然又给百慕大总督写信了,要他派兵来拿骚剿灭飞帮!你当我不知道吗?” 老德克从旁劝道:“消消气本杰明。百慕大总督又管不了拿骚这边的事儿。” “百慕大的亨利?普兰是不敢惹我,可他敢给伦敦写信哪!你猜他给伦敦议会的信是咋写的?” “啥?” “这厮对议会说,我霍尼戈是给帝国的贸易带来无尽麻烦的无赖恶棍!还说我把帝国的脸都丢到邻居家后院去了!” “哈哈!亨利?普兰这话还挺恰当的嘛。” “你少阴阳怪气的德克!从伊丽莎白女王开始,咱们英格兰的德雷克、霍金斯、艾弗里、摩根、托马斯?图……不都是这么干的吗?我的海盗行为咋就给帝国丢脸了呢?” “大人啊,时代变啦……”老德克戏谑地打趣他。 “没空跟你扯犊子!”霍尼戈扭头嚷嚷道:“沃克家的崽子,走!现在带我去你家,我今天就把你全家拉到码头去都特么用鞭子抽昏过去!” 小妮儿骨子里真遗传了他爹那股子硬气!他挺起胸脯扬起满是灰泥和血迹的脸不卑不亢地说:“您跟我嚷嚷没用,霍尼戈船长。而且我想,我父亲也不想见您。” “你他妈找死啊!”霍尼戈大怒!刚要往上冲,却被老德克拦腰抱住了…… “撒开!你啥意思德克?” “本杰明,给我个面子成吗?放他家一次,就一次!我就管这一次,成吗?” “为啥,凭啥?” “为我欠老沃克的人情一直没还,凭我跟你是老朋友!”老德克搂着他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 “靠!你咋还欠那家伙人情了呢?真么压抑!行,德克!就这一次,无论如何我得给你这面子。下次你就别管了行吗?” “谢谢本杰明!我保证就管这一次再没下次了。谢谢你,老友。” 霍尼戈长长吁了口气,扭脸冲小妮儿吼道:“死远点儿!” 恨恨地看着小妮儿和小乔治艰难地推着那辆木轮车走远了,他才扭回头对老德克说:“我刚回来,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德克,我现在真需要你了,真的。回来吧,萨奇和大伙也都是这意思。” “嗯……行,我考虑一下。晚上再细聊吧,你先忙你的去。” “成,晚上好好喝点啊,我这次可带回来好几瓶修道院葡萄酒呢。” 看着霍尼戈那群人走过街角,老德克马上招手叫过小梅子对他耳语几句,小梅子点点头,转身朝小妮儿家的方向飞跑而去。 霍尼戈被老友耍了。 晚上六点多,他启开了两瓶法国波尔多梅多克(medoc)产区修道院自酿的葡萄酒,眼巴巴地等了大半天,才有手下跑进来告诉他,老德克早走了。早上七点多,就有人看到“嫩苞米号”和老沃克家的单桅船“海豚号”先后驶出了拿骚东港的浅沙洲,已不知去向, 不过,匆匆离开拿骚的德克帮也没人留意到,当“嫩苞米”行驶到布思克斯沙洲的时候,惊惶失措的傻瓜总督拄着那根破棍子艰难地赶到了码头。看到正在扬帆远去的“嫩苞米”,老家伙顿时双腿一软就瘫倒在沙滩上……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夜皇后的救赎(上) 出港之后,德克帮和沃克一家在波特礁后收帆,隔着船舷聊了一会儿,就挥手道别了。为了躲避飞帮的迫害,沃克的船要去北边的阿巴科岛(abaco),他们全家会在那里躲一段时间,看看风色再说。 德克帮的航向与老沃克家相反。大伙之前商议的结果是,别管哪儿,先往南方跑就是了。那边有维尔京群岛、背风群岛、向风群岛……大大小小几十座岛屿呢,哪里方便就在哪里出售珠宝。像这样的顶级珠宝,只要成功卖出一件,那德克帮就彻底转运啦! 十几天的海上航行枯燥而顺利。维尔京群岛中的圣托马斯岛海岸线远远在望时,老德克告诉螺丝,调整航向去岛上的圣托马斯港。旁边的梅里尔忽然出声了:“大叔,这儿离托尔托拉岛也就不到半天航程,还是直接去托尔托拉的罗德镇吧。” 老德克有点奇怪:“去罗德镇干啥?还是圣托马斯更大也更繁华吧?城里有珠宝商的铺子,咱们都见过的。” 梅里尔看着他,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玛姆大婶……” 大伙都低下头不出声了,半晌,老德克才抬起头来拍了拍梅里尔的肩膀:“谢谢你的提醒,梅里尔,你真让我愧得慌!罗斯,去托尔托拉吧。” 螺丝依言左转舵,“嫩苞米”沿着圣托马斯岛东北角的海岸线折向东南,直驶托尔托拉岛。 离开罗德镇整整1200天了。六个人沉默地走在码头到小镇中心的路上,不知各自在心中都有着什么样的感慨。 要是问荣兵的话,他会说…… 他想去看看他们曾经白白流了那么多汗水却连一便士工钱也没拿到的那个“茜雪桂种植园”…… 他想去看看小镇北郊外那株百年的胡桃树,去抚摸一下他亲手刻下的那两个字——“想家……” 但他最想去看,却又有点怕看的,是那座寒酸又温馨的小院;那位像奶奶一样苍老,又像妈妈一样慈祥的荷兰大婶玛姆;还有那位失去了双腿,但从没失去孝顺,乐观,和不屈的安东尼大哥…… 大家在小镇中心的商店里买了60磅上好的面粉、15磅咸猪肉、10磅新鲜牛肉、2磅纯白砂糖、一桶苹果酒、6码威尔斯亚麻布、和10码纯蓝棉布,装好之后出门朝城北走去。 小镇的石子路走到尽头,就拐上了城北那条比三年半前更破烂的土路。走过路边那些低矮破旧的房屋,六个人似乎越走腿越软。 不是手里的东西有多重,是大家的心越来越沉重了…… 已经三年半了啊,实在太久了!那位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人又苍老得厉害的玛姆大婶,还要养活着一个残疾的儿子……在这严酷的人间世界里,她们…… 这座小院不再温馨了。一千几百天之后,它变得有些荒凉颓败。从前小小的园子里还种满了各色蔬菜,可现在园里的地就那么摞荒着。好在院子里依然收拾得挺干净,显示出它的主人依然在挣扎着生活…… 切里轻车熟路地从栅栏外直接伸手进去拔开门栓。每次玛姆大婶出门的时候,也是这样把门栓上的。 “妈,你怎么回来了?”里间传来熟悉的声音。 谁都没出声,每个人都轻轻把东西放在厨房地上,然后就悄悄出了门。梅里尔最后一个走出屋子,他把准备好的5英镑和一张字条放在了威尔斯亚麻布上。 荣兵听到安东尼又在里间大声问:“谁在那儿?是萨莎大婶吗?”然后就是他截肢的膝盖处绑着的两块木板在地上“咔咔”移动的声音……荣兵和梅里尔赶快揉着眼睛跑出了屋子。 站在院子里,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西边那间显得愈发破败的小木板棚,然后低下头快步走出小院,头也不回地一路逃回了小镇。 他们没在罗德镇找珠宝商,就像逃命似地直奔码头上了船迅速升帆起航,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海港。 夜晚,昏黄的烛光里,愈发衰老的玛姆大婶发了会儿呆,捏起围裙的一角擦了擦眼睛,鼻子堵堵地对儿子说:“安东尼,再给妈念一遍那张字条吧。” “好的,妈。”安东尼拿起那张字条又读了起来…… “敬爱的玛姆大婶,亲爱的安东尼大哥,请你们务必保重自己,千万千万坚持住!我们将很快回来!” 落款是——七个没良心的孩子。 尼维斯岛的查尔斯敦还是一如既往地宁静安祥。德克帮从码头的栈桥走下来,就看到管理所门前那帮闹闹哄哄的小短腿儿了。 “是你们来啦?德克大叔,罗宾哥,贝格大哥,你们好啊!” 那个叫雷特欧的小短腿儿捏着一支卷烟,连跑带颠地过来打招呼。 “这帮小短腿儿的记忆力真可怕!”荣兵暗自佩服。也快步走过去,一边握手一边拍着雷特欧瘦小的肩膀。 “罗宾哥,你说过的话还算数不?” “咋能忘呢?我不是说过,再来的时候,就请你抽烟喝酒烫……嗯,吃饭吗?” “嘿嘿,那咱就……” “别急,现在我们穷得只能请你喝鲜贝汤了。不过,你要是能帮个忙,事成之后请你吃大餐,好吃好喝好烟随你点!” “啥事儿?” “你们查尔斯敦有没有内种……嗯……很有实力的,能收购贵重珠宝的商人?” “有东西要卖?” “是。” “那就得看是啥东西了。要是来历清楚明白的呢,就去罗克街的老约翰珠宝店卖。要是说不清来历的东西,那恐怕就得找住在沃克奥巷的那个‘吉安士昂’了。那人来杳尔斯顿也没多久,听说是专做黑市生意的。不过我也不太了解那人,你们得当心着点。” 这小子,看来在他的地盘上还真没他不知道的事儿。 “谢啦美男子。那我们先去办事,下午等着吃大餐吧。” 德克帮六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去正规珠宝店肯定不妥。一帮穷人拿着这么贵重的珠宝,恐怕人家能产生的唯一念头就是——这东西不是偷的就是抢的。所以大伙决定还是去找那个黑市商人试试。至于雷特欧提醒他们小心点,这无所谓吧?行就行不行拉倒呗,他还敢抢咋地? 一路打听着就来到了沃克奥巷。这里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砖盖起的民居,每户房前都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大伙在巷口又商量了一下,由老德克带小梅子去黑市商人家,其他人就在巷口等着。免得这一大帮男人呼呼拉拉地拥过去,看着不像要卖东西,倒像是要抢东西。 在一个院门前用门板上的铁环“梆梆梆”刚敲了几下,就有个胸部扁平,耷拉着眼角和嘴角的女人把大门拉开条缝,探出半张脸来警觉地审视着两人。 德克帮形像大使小梅子照例出马:“太太您好。我们是来找吉安士昂先生的。” “啥事儿?”女人的态度不怎么友好。 “听说他可以收购珠宝首饰,我们有件东西要卖。” “等着!” 片刻后,一个穿着件黑色皮马甲,薄薄一层稀少的头发紧贴头皮,脸色苍白但长了不少小黑痣,眼珠在细狭的眼皮里滴溜溜转动的中年男人打开了院门。他带着挺虚假的热情,很客气地把老德克让进了门,却委婉地以屋里狭小为由把小梅子挡在了院外。 这个倒没啥不能理解的。谁知道你们这俩陌生人是干啥的?万一是坏人呢?再说,卖一件小小的珠宝,还用得着两个大男人抬进去吗? 吉安士昂的家谈不上寒酸也算不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奢华,中等人家吧。宾主坐定之后,老德克几次想开口谈出售珠宝的事儿,都被他用话岔开了。他一会儿吩咐太太煮咖啡,一会儿又和老德克拉家常,态度殷勤备至,但就是不往生意上聊。 “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从哪来啊?” “噢……安圭拉可是个好地万啊,怪不得汤姆先生龙骧虎步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位不在乎小钱儿的大人物呢。” “对了,韦斯藤德村今年盐池的出产比去年多吧?” “噢?那是多少啊?” “对对,阁下是做大事的,不了解这些鸡毛蒜皮的小生意那是必须地。” “瓦利克勋爵与阁下一定是至交吧?呵呵,你们连气质都很像哎,真哒……” 老德克真不该随口说自己是安圭拉人。这一顿棉里藏针的的盘底,连他这lao江湖都快扛不住了。幸好,对方似乎已达到目的了,忽然就收起了聊家常的随意,面容一整。拿出了商人谈判的正式范儿来。 “阁下似乎有东西要低价**?” 老德克一怔:“吉安士昂先生,我们……没打算低价**,只要价格公平就可以谈。” “噢,原来这样啊。嗐!误会了误会了。我还以为您是有内种……唔……你懂的,内种东西要卖呢。原来不是啊?真是抱歉我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啦。您现在可以出门左转,去罗克街的老约翰珠宝店里谈,只要是来历清楚明白的珠宝,他那里的收货价勉强还算公道吧。您看……” 老德克一败再败……顿了顿,只好有点尴尬地承认:“嗯……先生,我们这件东西是捡的。您瞧,这好像不大容易让人相信哈?所以只好找您……” 吉安士昂连最后一丝假笑也收了起来,不冷不热不阴不阳地问:“阁下不叫汤姆吧?不是安圭拉人吧?那东西也不是捡的吧?” 老德克被动得有点恼羞成怒了,恨不得立马起身就走! 可一直在用滴溜转的小眼睛观察着他的吉安士昂口气却忽然和缓了下来:“当然,这些重要吗?反正我认为不重要。交易嘛,最终还是你卖我买皆大欢喜最重要。您觉得呢?” “啊……对对,我同意您的看法。” “那么,方便把东西拿出来我们一起看一下吗?” “好的好的……” 老德克从怀中掏出一个首饰盒,这盒子一看就是个地摊儿货,是他们在罗德镇给玛姆大婶家买东西时顺便买的。要出售珠宝总得有个首饰盒才像那么回事吧? 吉安士昂一见这个盒子,就把眉头皱了起来…… 可当老德克在茶几上把盒盖掀开露出那条发带的一刻,他肯定不知道吉安士昂的手正在茶几下面死劲地掐着自己大腿! 把发带拿在手中,用放大镜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有十几分钟,吉安士昂才把它放回盒子里。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这一摇头,就把老德克给摇没底了……“先生,您的意思是?” “唉……汤姆先生,原谅我还是这样称呼您更方便些。汤姆先生啊,您是真不懂珠宝行里的基本常识啊。” “我……是不太懂。嗯……怎么了?请您指教。” “这么昂贵的珠宝,您就用这么个廉价的破盒子装着去卖?这合适吗?这不先就让人瞧低了您的东西吗?” “啊……是,对对。我们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盒子,就这么对付来着。” “嗯,以后千万可要注意啦。这也就是碰上我这么实诚的商人,要是换个不识货的或是奸商,一瞅你这破盒子,随便给你个几十镑,不就把这条挺值钱的发带买走了吗?您说是不?” “呵呵,几十镑我也不可能卖。不过,还是得谢谢您的提醒。” “当然不可能啦!您疯了吗?明明价值好几百镑的东西,凭什么您要几十镑卖给他呢?您说凭什么?!” “我、我没说、我没说要几十镑卖掉这东西……” 吉安士昂的组合拳打得飞快,几乎不给对方半秒的思考时间…… “对啊对啊!这就对了嘛!谁也不傻是不?尤其是阁下这么精明强干的人。好几百镑的东西凭啥当破烂卖了?那就三百镑吧。” “吉安士昂先生……”老德克有点着急! “别急呀,瞧您急的,一看就是真缺钱用了,呵呵。也难怪,谁还没个缺仨少俩的时候呢?别急,我这就给您取钱去。喝咖啡喝咖啡,凉了就不好喝了。对了,您看我多失礼,也没问清楚您是不是喜欢多放糖呢。但我一向喜欢多放点糖,所以我太太煮的咖啡肯定会有些甜,但绝对是巴巴多斯细砂糖哟!啧啧,那个白,那个甜哪!喝着您喝着……” 根本不给老德克说话的机会,吉安士昂转身吱溜一下就从后门出去了。 老德克傻愣愣地发了片刻的呆,接着就警觉起来!他迅速从桌上拿起首饰盒揣进怀里,起身就往外走…… “汤姆先生!”吉安士昂就像在掐算着时间,变戏法一般又出现在屋里,身后还跟着一个光膀子的秃头壮汉。 “瞧您急的,钱不拿上咋能让您出门呢?我吉安士昂可不是内种占便宜的人!哟……首饰呢?” 老德克侧身冷眼看着他俩没说话。 吉安士昂的脸“吧嗒”一下掉了下来:“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汤姆!我打赌你一定没读过罗马法中关于契约原则的有关内容吧?我正告你啊,对于我们商人来说,订好的事情,哪怕只是口头约定,那也同样具有了法律和道德的双重契约!懂吗你?” 老德克这会儿总算从奸商的组合乱拳迷阵中走出来了。他恢复了固有的冷静,盯着似乎是受了羞辱和吃了大亏的吉安士昂淡淡地道:“可我记得我们根本没有就价钱问题达成一致。” 吉安士昂那双原本小得可笑的眼睛忽然瞪得跟牛眼睛似地,大义凛然地断喝:“诚实!请不要无耻!请对着基督诚实!如果我们没谈好价钱,为什么你会急不可耐地催我快点去取钱?外?外?人在做基督在看!请你稍稍拿一点人类的良知出来再说话好吗?好吗?啊?从进门开始就没一句实话的疑似汤姆先生!” 老德克算是明白今天碰上的到底是个怂末玩意儿了。不想惹麻烦也没功夫废话,他扭头就往屋外走。 “算我倒霉流年不利遇上你这么个不懂规矩没有诚信还不遵重契约精神的卖家!我认啦!我认亏了还不行吗?我下个月日子都不过了你总该知足了吧?!一百镑!我最后再加一百镑!一共四百镑!!警告你啊!我这人向来都说话算话,所以我只说这一次!” “姐夫你干啥呀?你疯啦?!那明明就是个值不了二百镑的东西,你为婶魔要辣么善良?外?难道我们自己就不过日子了吗?我那可怜的姐姐呀……我恨死这个骗子啦!”那位光膀子秃头的助演倒是声情并茂的挺卖力,可惜演技太差,把一段挺悲愤的台词愣给说出了喜剧效果。 老德克已经刷新了几十年江湖阅历中对无耻程度的认知了。他一言不发地继续朝门口走去…… “看在上帝的份上!五百镑!我以基督之血起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出价!” 老德克的手已经碰到了院子的大门…… “六百镑!我以祖茔发毒誓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出价啦!珍惜吧先生!求求您啦……为什么上帝老是让善良的人吃亏呢?为婶魔?您本来可是答应三百镑就卖的呀!” 老德克真被恶心着了,他猛地甩开那只试图抓住自己衣袖的爪子,转过身厌恶地盯着吉安士昂低声喷出了一个字:“滚!”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谁都明白你这玩意儿是咋弄来的。二百镑!再不卖我就让邻居们都来评评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能其中就会有某位富于正义感的大妈跑去报告治安官的哟?呵呵,治安官查克先生肯定会对这条发带产生浓厚的兴趣,不过,你猜他肯出二百镑不?” 在老德克的脚迈出院门的刹那,这位极品人渣吉安士昂先生压低嗓门放出了大招! 刚才的吵嚷声已经让门外聚集了不少邻居,那些闲汉和妇人正带着“我知道咋回事儿”的内种笑容,抿着嘴抱着膀子看热闹。见小梅子焦急地招手,巷口的四人也赶快跑了过来,见老德克出来就一拥而上。 荣兵小声问:“没事儿?” “没事儿,遇苍蝇了,走!”老德克低着头带着大伙就走。 看到对方居然是一帮人而不是两个,吉安士昂也暗吃了一惊!不过今天递到嘴边的这块肉也太肥了!像他这种人怎么舍得松口呢?他对小舅子使了个眼色,两人猛地冲到前面,伸出双臂拦在了狭窄的巷口…… “别走!让左邻右舍三老四少都好好欣赏一下什么叫无耻!明明谈好的一百镑,我刚取来钱他就涨到二百镑了!你们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吗?竟然明目张胆地撒谎和欺诈!难道你们就不怕基督的惩罚和地狱的烈火吗?” 没等老德克出声,荣兵早忍不住了!他欺前一步,鼻尖几乎碰着吉安士昂的鼻尖,居高临下地一字一顿:“我就问你,我们的东西不想卖你行不?” “你他妈是哪冒出来的黄皮猴崽……” “哈!玩脏口?就你们欧洲人那贫瘠的语言加上你这半残的小脑够爷玩儿的吗?你个没进化到代的傻逼!炒尼格斯马德!跟爷装喷子?原路爬回你娘子gong里重新面b修炼个一甲子再出来丢人吧!令堂生你时误用了产道吧?否则你嘴巴咋有股那味儿呢?速度滚泥马远点儿!给爷**指头爷都嫌你口臭能理解不?” 这一串融汇了三百年后网喷小组合的贯口,不但听得吉安士昂一家痛心疾首,围观的邻居心摇神弛,甚至连德克帮众人都目瞪口呆!罗宾……原来不只是能说,他这嘴是真麻真辣真歹毒啊! 言语便宜占就占了,可还是得尽快离开。真惹来治安官和民兵,身上的东西根本就没法说清楚来历!于是老德克螺丝和荣兵三人出手齐推,搡开了吉安士昂和他那膀大腰圆的小舅子,正欲杀出重围…… 戏肉来了!那个给他们开门的吉安士昂太太,那个说话简单冰冷从老德克进屋后就一言未发的女人,忽然尖叫着从后面猛扑上来,一把薅住老德克的后衣襟和裤带死死揪住不放!嘴里发出了窦娥上法场一般冤到了极处的嚎叫声……“各位高邻,哪位好心哒快去叫治安官查克先生来!有外乡人欺负咱查尔斯敦人啦!” 他这一喊,看热闹的人群里还真有几个跟着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嚷嚷开了…… 德克帮的人一齐向腰间摸去,虽然三只火枪和身上的水手刀都藏在衣服里没露出来,但那鼓鼓囊囊的架式,这时代的人瞄一眼就明白咋回事儿。于是周围马上消停了!人哪,有时候就是这么贱!真的,不骗你。 “撒开!”老德克扭脸对那个扑在地上死死揪住他裤带的女人冷冷地说。 “凭啥?你们收了俺家的定金,不卖东西凭啥放你走?” “收了你多少定金?” “一百镑!” “他身上要是没有一百镑,你是*子养的!”荣兵垂下眼睑鄙夷地盯着那个无耻的泼妇。 泼妇一怔,吉安士昂马上在对面高喊:“他趁上厕所把钱给同伙啦!” 荣兵又扭过脸冲吉安冷冷地说:“要是我们所有人身上都没有一百镑,你们全家都是*子养的!” 小舅子焦急地说:“姐,姐夫!你们记错啦,是50镑!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六个身上加一起没有50镑我割了你的贱舌头?” “30……” “20……” 吃瓜群众们“哄”地一声笑开了。 “不对不对!是他们偷了咱家的一件珠宝!一条宝石发带!” “是吗?那条发带上有几颗蓝宝石?”荣兵歪着头嘲讽地看着吉安士昂。 “十多颗!” “去泥马的十多颗!16颗好不好?你的东西你连上面有几颗蓝宝石都不知道?” “就是16颗!我说十多颗有错吗?你们这伙骗子!” “上面有几颗黄钻?” “有……二三十颗!” “去泥马的二三十颗!是28颗好不好?” “就是28颗!我说二三十颗有错吗?你们这帮强盗!” “滚泥马的!发带上要不是16颗蓝宝石和28颗黄钻,你就给大伙下跪承认你是骗子,玩不?” “呃……” “哈哈哈……呵呵……吼吼吼……”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快意的哄笑声。看来大多数人虽然不愿多管闲事,但基本的是非观念还是有的。看着丑态百出的吉安士昂一家人,大伙的快乐是很真诚的。 可德克帮却越来越焦躁了!万一等会儿有民兵甚至龙虾兵过来,那麻烦可不是一般的大!耍无赖的人之所以敢于耍无赖,喜爱耍无赖,是因为它们已经掌握了一个原理——就算没得逞也不损失啥。万一得手了就能从你身上叼下块肉来!有这么舒服的风险收益比,怪不得后世那些无耻的西方政客会乐此不疲地撒谎、诬陷、泼污、耍赖呢。人家都是“聪明人儿”,早就懂这个原理啦。 可老德克干着急也没招!一个老娘们儿就这么死抓住你的裤腰带撒泼,你还能怎么着?反正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一个大男人还敢动手打女人啊?好意思吗你? 泼妇们最擅长玩弄的伎俩,无非就是你得要脸但我可以不要脸。可那是因为没碰上茬子。荣兵在后世看过那个交警背摔嚣张泼妇的视频,他最知道对付这种贱人该咋整。 对战泼妇时,千万不要试图跟她辩论和讲道理。她要但凡还有一丝讲道理的习惯,但凡还有半分女人的自尊心和羞耻心,那都不可能这么无耻。对这种贱人就得直接下黑手!三秒包治!当然,您得像那位交警一样占着下手的理才成。否则,泼妇没准会抹你一身经血粘痰大鼻涕啥的…… 在这样的时代里就更简单了。荣兵不骂也不喊,直接走过来抽出疯狗刀,寒光闪闪的刀锋贴着老德克臀部猛地向下一挥! “嗷”一嗓子!那个之前还扬言死也不撒手的贱人就像挨烫的母猴子一样飞快地撒手了。她恼羞成怒地刚想张嘴开骂,就被荣兵飞起一脚直接踹出去四五呎远,头重重地磕在院墙上立马昏了过去! 尊重女性?前提你得是位值得尊重的女性,而不是只犯贱欠踹的母牲口ok? 这下没人再敢逼逼了。包括母牲口的老公和弟弟。 德克帮的人都绷着脸快步走出了巷口,一转弯,就默契地同时撒腿飞奔起来! 拐了两个弯刚跑上罗克街,就看到雷特欧和几个孩子迎面跑了过来。看见德克帮的样子,雷特欧马上明白了。他大声问:“罗宾哥,治安官正带人往这边来呢,是你们惹的事儿?” 众人听说对面有治安官赶过来,一时都有点蒙!小雷特欧马上指着他们左边那条窄巷子喊:“快!拐这里面去,跑到头儿翻个栅栏,从教堂后面往东拐一直跑到码头。我在这骗骗治安官,把他往那边引……”他边说边指着另一条窄街。 没空道谢,荣兵匆匆拍了下雷特欧肩膀,跟着大伙飞快地跑进了左边那条小巷。 二十几分钟后,“嫩苞米”解开缆绳张开风帆,在四支船桨的奋力划动下,慢慢加速离开了查尔斯敦港,朝东南方的安提瓜岛劈波斩浪而去。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夜皇后的救赎(下) 一天半后,安提瓜首府圣约翰。 “皇家星光”这名字听起来挺霸气,其实就是城里一间不太大的珠宝首饰店。老板叫伊萨迦,是个犹太人。 珠宝店不是面包店,不可能每天人来人往顾客盈门的,也不需要那样。三年是扯了点,但三天不开张,开张乐仨月是没什么好置疑的。 伊萨迦正无聊地趴在柜台上跟自己下北欧巫师棋。他右手刚拿起海象牙雕刻的维京狂战士巴萨卡,正要对左手一方大开杀戒时,店门一开,走进来两个人。 这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位是个年轻俊秀的小伙子,帅得相当离谱的那种。另一个好像是印第安人。两人穿着虽然还算干净整洁,但衣服面料普通,而且非常的破旧。 两个明显不需要购买珠宝的人走进了珠宝店……伊萨迦不免在失望之余还带上了几分警惕。 “两位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甭管心里咋想,日常用语直接甩了过去。 帅得离谱的小伙子开口了,声音好听语调和善,令人不由就心生好感和安全感…… “是这样的先生,我们两个是商船水手,在附近的绿岛海边潜水的时候,在一艘不知什么年代的沉船里发现了一条珍贵的项链。我们只是水手,不需要这样的珠宝。却很需要把它换成钱来改善生活。听到城里的人们都交口称颂您是位令人尊敬的珠宝店老板,所以如果您需要它的话,希望可以给我们一个相对公道的价格。当然,即便低于它的实际价值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您开着这样一间店铺,也需要从中赚取应得的差价。您看行吗?” 小伙子一番话清晰流畅入情入理。听到是件古沉船上的珠宝,伊萨迦不露声色,心中却忽然有了点小期待…… “好的,先生,请把它拿出来看一下吧。” 那个印第安年轻人掏出一个用亚麻布包着的东西,放在橡木柜台上打开之后,一片能晃瞎人眼的光华火彩瞬间就照亮了旁边的油灯! 伊萨迦只瞄了一眼就觉着头有点晕!连身体都不易觉察地轻轻摇晃了一下……他定了定神,竭力不让自己的手颤抖得太明显。小心地拿起那条造型繁复的项链仔细看了看,又从柜台上的小木匣中取出一只monocle(单片眼镜),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当他把项链的主宝石翻过来看时,发现黄金托座上雕刻着一行细小的铭文。用monocle贴近仔细辩认了片刻,忽然不易察觉地全身一震! 项链被放回柜台。伊萨迦拼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努力保持着镇定…… “两位幸运的小伙子,我得恭喜二位了。做为一个诚实的珠宝商人,我不能昧着良心说话。这是件挺贵重的珠宝,这点毫无疑问。那么,您二位想要个什么价钱呢?” 在伊萨迦平静的表情之下,是狂跳不已的心脏和富贵逼人而来时令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他对五行八作的人都相当了解。像这样的穷水手,二十英镑就能让他们乐得合不拢嘴,二百英镑都能让他们当场嘎一声抽过去!至于两千英镑……这种人的头脑中会有两千英镑这种数字的存在吗?这还真是个挺有趣的问题。 可伊萨迦却知道,这条珍贵到恐怖程度的项链,其真实价值绝对应该是上万英镑的东西! 当然,作为行家里手他也清楚,这东西在他手里不可能真卖出那个价,那应该是皇室公开采购的价格才对。而这东西的来路显然不那么清白。到手之后他还要做些小小的处理,尤其是背后那行铭文。然后再编个天衣无缝的故事,靠着自己手里的高端资源,卖个七八千英镑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无论两个穷水手怎么要价,伊萨迦都已经赢定了! “这条项链我们想卖……嗯……一万七千英镑。” 荣兵这么要价是是大伙反复研究的结果。箱子里所有的珠宝中,傻瓜总督只提到过其中两件的价值。一件是粉钻胸针,箱子里没有,可能被小托尼偷了。再有就是这条有着六十八颗小钻石和一颗硕大的鸽血红主宝石的项链。傻瓜总督说过,这条项链的价值至少应该在两万镑以上!所以荣兵先叫出一万七的价来,让珠宝商明白他们是懂得这件东西价值的。然后再慢慢让步,最后如果能以一万甚至七八千英镑成交,那德克帮不就一下子翻身发达了吗?然厄…… “一万七?你们穷疯啦?!你们知不知道,整个麻萨诸塞湾省政府一年的全部支出才一万七千英镑啊!”要不是竭力控制,几乎快失去理智的伊萨迦完全可能破口大骂! 他之所以这么崩溃,三成原因是由于他本以为可以用点零头就弄来的东西,忽然被两个明显应该啥也不懂的穷鬼给叫破了价格!心里这种巨大的不平衡感使他完全无法接受!而另外七成原因则是——他根本就拿不出一万七千镑来!哪怕对方让到一万英镑他也拿不出来。 开什么玩笑?别说他这么个根本提不起来的小商人了,你就换个在加勒比有名有姓的大商人来试试?看他能不能一次拿出一万英镑现金来? “嫩苞米”已经在码头上飘荡了好久。大伙情绪低落地嚼着甘蔗吃着木薯饼,心里都觉着堵得慌!他们手里这些东西简直成了翡翠西瓜钻石玉米——眼瞅要渴死饿死了,可就是吃不到嘴里! 唉……这还真不如那种价值一两千镑的高端珠宝呢。起码变现容易啊。这种绝品珠宝,要么就让人起了贪念想坑他们,要么就起了歹念想黑他们,要么就是啥念头也木有,因为根本买不起! 研究再三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南下吧,去最近的下一站——蝴蝶岛。 对于去蝴蝶岛,大伙恐怕是各怀心事吧。 老德克怕遇到他190英镑欠了人家好几年的债主——大花蛇鞭柱…… 切里曾说过他想做小莎拉的每一个生日上亲手点亮生日蜡烛的人,可他已经整整二十八个月都没再见到她了…… 而荣兵呢,回想起上次在蝴蝶岛时小托尼的反常状态,他真怕在那儿会碰巧遇到这个小偷…… 1716年5月20日下午,蝴蝶岛——巴斯特尔——珐思内特酒馆房后的小院里。 长得更高了些,也变得更漂亮了的小莎拉正哭得呜呜地…… “罗宾哥哥,你们太狠心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们就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安圭拉养伤?你们居然还把他一个人扔在萨曼纳抵挡西班牙人?你们……你们简直太……” “唉……妹子啊,这就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生活啊,俺们又有啥招儿呢?” “呜呜呜……切里太可怜啦!早知道这样,我昨天真不该那样对他……我、我怎么会知道他这两年受了那么多的苦!呜呜……” “那你错没?” “错啦……” “那你改不?” “我改……” “那今晚他约你去海边看夕阳你去不?” “我去……” 晚上将近十点,切里才带着兴奋又复杂的神情回到了房间。 “咋样咋样儿啦?”大伙儿都来神儿了!一拥而上把他围在垓心开始盘问。 “嗯……挺、挺好的……”切里躲闪着大伙恶狼一样的目光,扭捏地小声哼哼。 “还是你大舅哥我的招儿管用吧?要说这泡妞儿啊……” “没有,我……和小莎拉都实话实说了。” “啥!?你这……你不但出卖了我,而且……你还想不想娶媳妇啦??” “小莎拉哭了,她说……她说什么礼物也不珍贵,我的诚实才是最可贵的……” “啥玩意儿?” “梅里尔,谢谢你。幸亏你在我走之前悄悄对我说了那番话。” “啥话?小梅子你小子背后捣鬼拆我台了是不?”荣兵狐疑地望向梅里尔。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如果你想要的不过是片刻的拥有,或许用心机就可以得到。如果你想要是永恒而纯真的感情,那就用真诚,而且只用真诚吧……” “靠!这话听着倒是挺……可你们都真诚了,那我成啥了我?” “嗯,她也说了,罗宾哥哥就是个大骗子!从她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开始就是……” “滚!滚滚滚滚一边儿去!我算彻底认清了!你俩绝对会成两口子的!一对无情无义的东西!真想把你俩绑一块儿拿鞭子‘pia~pia~’狠抽一顿解解我这心头恨!” “嘿嘿……要是……真能和她绑一块儿,用鞭子抽我也乐意……” “贱!” 德克帮众人异口同声! 切里的危机不但解除了,而且还收获了甜美的果实。现在该解决钱的问题了。德克帮已经沦落到每天都由小莎拉从家里或酒店厨房偷偷拿吃的往他们房间里送的地步了。 所以大伙商量了两天后终于决定,卖!甭管首饰值两万还是三万,现在五千镑就卖!还就不信没有想捡这个大漏儿的商人了! 蒙田街上这间“瑰丽”珠宝店的老板算是老德克的旧相识。以前老德克干脏活儿时就找他销过赃,卖过一些不知怎么得来的珠宝首饰。 所以老德克此刻信心满满,一副“我这可是白送你一场泼天富贵啊老友”的架式,坐在柜台外面的椅子上,等着“伊莫奥?布巴”老板被震惊的反应。 伊莫奥是所有看货人中验货时间最短的一个,前后还不到两分钟。当他用威尼斯的银柄高透放大镜仔细看清了那串铭文之后,就把项链放下,招招手让老德克凑近点。 老德克隔着柜台把头探了过去,就听伊莫奥很严肃地在他耳边小声说:“德克,我现在说的每个字你都要记住!” “好。” “咱俩不认识!” “嗯?” “你今天也没来过!” “啥?” “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啊?” “现在带着它马上走!记住,不管到啥时候,我的口供反正就是这些。至于你想说啥那我就管不着了。” 站在店门口等待的五个孩子,一见老德克脸上的表情就明白了。都默默地跟在他后面,沿着蒙田大街朝珐思内特酒馆走回去。 早上大伙都没吃饭,要是现在回酒馆吃,一见他们点的东西那么差,人家莱奥老板又得赠送这个赠送那个的,弄得大伙又感动又丢脸。所以路过一个苦力们吃饭的路边摊时,老德克就低沉地说:“在这儿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大伙都不吱声,走到路边摊,六人挤着围坐在一张桌前,要了六碗“恩希玛”。 这里的“恩希玛”跟“过得岗”老师说的那种差不多,只略有点小区别。这种是用四分之三的玉米面掺上四分之一的木薯捣碎了做的。其实就是稀苞米面糊糊。 六碗热乎乎的“恩希玛”端上桌来,六条饿汉赶快端起碗来“稀里呼噜”地开喝了。 当荣兵终于觉察到似乎有个巨大的影子挡住了照在桌上的阳光时,大花蛇鞭柱戴着她那顶硕大无朋夸张华丽的帽子已经默默站在他身边好一会儿了…… 一位贵妇模样的女人站在一个路边摊旁,静静地看着六个流浪汉喝“恩希玛”……此时要是有个画家路过就好了,这一幕场景,肯定能催生一幅令人产生无限遐思的油画作品。 “喝完了吗?那么请跟我来吧。” 德克帮六个大男人小碎步跟在一位慢慢踱步的女子后面,朝天主教堂后面那片贵族富商们的聚居区走去。 这是座精心修建,外表却并不显得太过豪奢的小楼,坐落在一个清雅幽静的大院子里。小楼有一间敞厅三个券门。壁柱薄,檐口细,开间宽阔。墙角和大门边厚重粗糙的石块衬托着墙面的细致柔和。很鲜明地体现着文艺复兴时代拉斐尔风格的建筑特点。 轩敞的一楼会客厅里,坐着第二次进入这幢小楼的老德克,和五个平生第一次进入如此豪华又典雅房间的小伙子。 在这个以奢华大气的“巴洛克风格”为主流的时代里,唐娜小姐或许是凭着女性细腻的本能,就已经把自己的空间布置得颇有几十年后才开始流行起来的“洛可可风格”的细腻精巧了。 当她再从客厅侧门走进来时,身上就不是那套宽大的“帕尼埃”层裙了。而是换上了一条淡黄色的低领、短袖、收腰的“修米兹长裙”。配上一双精致的高底“穆勒鞋”,显得身形丰腴修长。当然,头上的帽子是必须要戴的,只是换成了比之前那顶小了很多的扎着蓝色大蝴蝶结的软便帽。 这个时代有身份的女人出门或见客时如果不戴帽子,那几乎就等于现在的女人光着屁股出门见客一样。不是银荡无耻就是精神病患。贵族女人手套的意义也和帽子差不多,所以唐娜现在也戴着一副长长的白色蕾丝护臂手套。 漂亮的檀木大茶几上,老德克和螺丝面前各是一杯上发酵的艾尔啤酒;切里和贝格面前各是一杯咖啡;梅里尔面前是一杯柳橙汁;荣兵面前是一杯茶。这都是唐娜自作主张,直接吩咐女管家安雅给大家上的饮品。荣兵其实特想尝尝那种看着就应该很好喝的啤酒,但客随主便给啥喝啥呗。哪好意思自己讨要。 “似乎还应该有个孩子呢?德克。” “死了!”老德克冷着脸回答。 “噢……真可惜。连你都救不回来了吗?”大花蛇鞭柱看了看大伙的表情,笑着问。 “唐娜,你要知道,有些人天生就脏心烂肺!连上帝都救不了他。” “可这些好孩子你也没带好啊?德克,你可真让我失望。” 看着这群破衣烂衫的孩子,大花蛇鞭柱的语气中竟带了几分责备的意味。 老德克苦笑了:“我惭愧无地!唐娜小姐。算上最初借的那些,前后五年啦,190镑……” 荣兵看到大花蛇鞭柱拧起了秀眉:“德克,跟你说孩子们的事儿,怎么就扯到钱上去了?你还会不会聊天?现在跟你说话我怎么觉着胸口堵得慌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再提这个了。唉……说来话长啊唐娜,其实我真不想让你再看到我们这副德性。而且我们本来也有机会让你看到我们非常不错的状态。可惜啊……现在离成功还只差那么一点点,就碰巧被你看到我们穿着破衣服在路边喝恩希玛的样子了。” “孩子们,恩希玛好喝吗?” “还行吧,挺好的。”见唐娜问话时眼睛望着自己,荣兵就壮着胆子答了一句。 “是,那东西其实不难喝。只是,从前有段日子里我几乎三餐都是它,喝怕了,好多年都不敢再尝了。” 众人都沉默着不知怎么接话,看来这位富贵无比的夜皇后,似乎也曾走过了不为人知的艰辛岁月吧。 “那么,你们是接近了哪种形式的成功呢?”唐娜接着问。 “发财!唐娜,实不相瞒,我们算是发财了。只是这几次不太顺利,有几件珠宝还没能变现而已。”老德克总算能在夜皇后面前扬眉吐气一把了。 “咯咯……你瞧德克,其实你也挺会聊天的呀。这才对嘛,跟女人呢,就该聊些服饰珠宝和时尚之类的话题。”唐娜小姐姿态很优美地抬手掩嘴咯咯轻笑。 老德克忽然一拍脑袋:“啊……对啦唐娜,我才想到,你也喜欢这些东西啊!不如就让你看看,如果其中有你看着还顺眼的,随便给个价就成,我们二话都没有!” “噢?那我能先问问你们手中珠宝的来历吗?” “当然能,唐娜。可我说的话你能信吗?” “德克,我可不认为你会以谎言对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所以,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信。” “捡的!真的,就相当于捡的,只不过是在牙买加老皇家港的水下捡的。” 唐娜再次掩口而笑:“咯咯咯……德克呀,你真是越来越会聊天了。你竟然成功地勾起我的好奇心了。在越来越无聊的加勒比,似乎好久都没听到这么神奇有趣的事情了吧?” 老德克不禁面露一丝得色:“嘿嘿,唐娜,要是你亲眼看到这几件东西,或许你会觉得更神奇呢!” 他一扭头:“梅里尔,把三件东西都拿给唐娜小姐看看。” “罗宾,去书架上的那个木匣里帮我拿放大镜来,谢谢。” 唐娜用很熟稔的口气吩咐着荣兵。其实说起来,从认识开始到现在,荣兵总共也没和她说过几句话。只不过,脸上却着实享受过一枚她的香吻。这可是让德克帮全体骄傲的战绩啊!恐怕整个西印度地区也没几个人当众得到过夜皇后这样的垂青吧? 几分钟后…… 大家眼看着大花蛇鞭柱的脸色从惊奇转为凝重,再转为现在的严肃! “德克,那个箱子里的东西都在这儿?” “不是,箱子被贼娃子打开过,他摸走了几件东西就不知道了。” “是谁让你在那个地方捞这些珠宝的?” “嗯……是一个有点神经的老人。他委托我们捞的那个箱子,珠宝都归我们,他只留下了一块石板,另外就是一团泡烂了的不知是纸张还是布料的东西。” 荣兵从没见过大花蛇鞭柱的脸色如此冰冷。她盯着老德克的眼睛冷冷地说:“那个人在害你们!知道吗?这三件珠宝够你们六个人死上十八次了!” “这……咋……”老德克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唐娜拿起那条发带问:“知道这东西最初的主人是谁吗?一百年前的那位玛戈皇后!其他两件的来历也类似,这些都是法国皇室前代的珠宝。这样的东西你想卖给谁去?你们不怕招来横祸吗?对了德克,你这些东西都给什么人看过?尤其是法国人。” 老德克的脸色也严峻起来:“之前一共三个人,法国人中只有蒙田街“瑰丽”珠宝店的老板伊莫奥看过。但他当时就表示从没见过我,也从没见过这东西。看来也是你说的原因。” 大花蛇鞭柱紧绷着脸点点头:“如果不是你们,今天换上任何一个人拿这种东西来给我看,我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听了这话,德克帮的人都沉默着相顾骇然! “嗯……伊莫奥倒不像能告密的人,他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小商人而已。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让我想想……嗯……我会想办法让他远离这里搬到中美洲去!” 没人出声,荣兵对大花蛇鞭柱的印象可又深刻了几分。伊莫奥那么有钱的人在她眼里只是个小商人?她甚至有能力让人家离开这里去远在千里之外的中美洲?这个女人身上蕴藏的力量也太可怕了吧…… “唐娜,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老德克忧心忡忡地问。 “等等,你让我想一下。”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极度压抑。谁也不出声,都紧张地看着大花蛇鞭柱盯着桌上的东西思考的严肃表情。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问:“德克,假如你们有了钱,想做什么呢?” “唐娜,我们确实很需要钱,但不是为了享乐。罗宾有个计划,我们大伙都同意了。一旦有了钱,我们就会尽力去实施。” “噢?什么计划?” “我们要弄条像样的私掠船,把这些年憋着的气好好出一出!” “你想做私掠?”唐娜把眼光移到荣兵的脸上,不解地问。 荣兵点点头:“是的,海若恩小姐。但我们不是去劫掠商人,我们是要去惩治那些欺凌弱小还洋洋得意的杂碎!” 唐娜目光闪动,似乎很有兴趣地又问:“做私掠太危险了!听说你们都受过不少苦,如果有了钱,为什么不过些安逸的日子好好享受一下呢?” 荣兵摇摇头:“唐娜小姐,我的金钱观和你们欧洲人可能不大一样。家父命我谨记的九律的第一条就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哪怕我们大伙再穷,德克大叔也一直带着我们走正道,如果将来有了钱,那我们也不会因为钱而迷失和堕落,失去梦想。家母也曾对我说过——反正都是要过完这一生,为什么不做点有意义的事呢?” 唐娜专注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她微笑着缓缓点了点头:“明白了。果然家学渊源,不同凡晌!” 接着就转头看着老德克,语气果决地说:“听着,你们要想这些东西不废掉,那就只能毁掉!” 她的话把大伙吓了一跳!好在她不卖关子直接解释…… “这三件珠宝绝不能这么露面!必须拆散重新组合镶嵌,配饰全部另换新的。凡是带有皇室铭文标志的金银托,必须毁掉或熔炼重铸!主宝石特征明显的,也必须做切割或打磨处理!比如这条项链就必须拆开,把这些钻石单独改成一条马天尼项链。这块鸽血红宝石太珍贵太扎眼了!只能把多棱形磨成蛋面。宁可牺牲几克拉,也一定要让人辩认不出它之前的样子!” 众人只能闭紧了嘴巴瞪大眼睛,看着大花蛇鞭柱果断得可怕的神情,竖起耳朵听着她清晰得惊人的思路。 “这些东西中,就这支翡翠手镯没法改动。嗯……我最喜欢绿色,这只我要了。但是得找人把内圈那行铭文另雕成一组鸢尾花。这位雕刻师一定一定得非常可靠!好吧,这些事我来做你们就不用管了。那么,这只手镯我给你们7000路易吧。我知道和它实际的价值相比太少了,但现实点说,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也只能这样处理。” 所有人都不说话,房间里又静了下来。好一会儿,老德克黯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我们不能要7000镑,唐娜。” 唐娜看着老德克等他解释。 “我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我们根本就不了解这手镯的价值。而且正如你刚才所说,即便了解也卖不出去,甚至都不敢卖。假如真能有个安全出手的机会,那1500镑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卖掉它。孩子们,我的话没错吧?” 五个孩子一起使劲点头。 “唐娜,我知道你冒险收它就是为了帮我们。那……这件东西你给2000镑就好了,这我都已经觉得脸上发烧了。” 大花蛇鞭柱果断摆手打断了老德克,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不许争执,5000路易!” 大花蛇鞭柱说过不许争执的事儿,那就不能争执了。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另外两件珠宝的问题,当然还得靠唐娜帮忙。否则德克帮上哪儿找到高明又可靠的珠宝工匠来处理这么多复杂的活计?而且,珠宝改头换面之后,还是得靠唐娜的人脉去慢慢消化处理掉。 大花蛇鞭柱——夜皇后——唐娜?海若恩小姐,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德克帮的大恩人了!如果大伙命中没有这位贵人,那他们之前的好运就算不直接转化为厄运,起码也归零了,一便士都莫得!而以他们对这些珠宝的背景和风险懵懂无知的状况来看,几乎百分百会折在这事儿上头!钱?命都没了还谈个屁的钱? 三小时后,晕晕乎乎的六个人自己都不知是怎么飘出唐娜家那幢小楼的…… 所有人仍然两手空空,因为老德克和唐娜约好了,明天上午再过来取钱。法国的5000金路易等于英国的5000英镑,就算再有钱的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在家里堆放那么多钱。 晚六点,在楼下匆匆吃了点粥和面包,德克帮全体上楼,召开了帮史上第二次重要会议…… 终于不再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了,会议要表决出这些钱到底该怎么用,以及德克帮今后的路到底该如何走。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总督府的夏日舞会(上) 荣兵这几天过得无聊透顶。这不,他正躺在床上,双手各握着一支德克帮新购入的胡桃木柄燧发,瞄准棚顶那只正倒立着气他的苍蝇,用嘴“piu~piu~”地射击玩儿。 老德克他们四个搭船去北美的英属殖民地麻萨诸塞了,他们此行就是去执行德克帮下一步计划里的关键步骤——造船。 有了条好船,再想办法弄到一张法国私掠许可证,然后德克帮就能以海盗猎人的身份去做他们一直想做而没能力做的那些事——打击“达斯?拉皮德奥”那种残害良善的凶暴之徒!向那个残酷地把自己这样的加勒比走私商们挤兑得走投无路的“黑格公司”复仇! 当然,拥有一条武装精良的好船之后,平时也可以跑跑商走走私,总之,德克帮不想再窝窝囊囊地活着了!他们要做一群自由自在快意恩仇的加勒比游侠! 说到造船,只要不是造大战舰,那么加勒比很多海岛都有船坞。尤其是牙买加和百慕大,都有相当规模的造船厂。为啥要跑麻萨诸塞那么远呢? 因为这也是荣兵提出来的。据他说,在麻萨诸塞的“格洛斯特”有个叫“安德鲁?罗宾逊”的造船工匠,他在二三年前曾设计建造了一条新型双桅纵帆船,航行时的速度简直就像贴在水面上飞行一般!苏格兰语叫schooner,大意是在水上飞翔的人,所以这种船型就叫做“斯库纳纵帆船”。 可这事儿连资深的老加勒比德克大叔都没听说过。大伙就很奇怪了,罗宾你是肿么知道地? 荣兵只能扯谎,说这是有一次在拿骚码头上蹓跶,和一个经常跑麻萨诸塞航线的老船长闲聊时得到的信息。他总不能告诉大伙儿,这是他在海洋学院的世界船舶史课程里学过的概略性知识吧? 他给大家详细介绍了这种“斯库纳”的造型特点和性能。大伙都是老玩船的,一听之下眼睛就全都闪闪亮!如果真有罗宾说的这么神奇,那这种船确实太牛掰了!无论是装载量,还是速度,火力,基本上完美碾压加勒比地区现有的一切海盗船! 其实加勒比的海盗们基本上没什么大船。他们也不需要大船。如果是对上像西班牙宝船队、各国皇家海军、罗杰斯家族那种武装私掠船之类的战舰,好办,直接开溜呗。你见过鬣狗去惹狮子老虎的吗?它们自然有自己的食物来源。属于它们的羊群是那些速度慢、火力弱、战士少的商船们。 所以轻便灵巧的斯卢普纵帆船、机动灵活近海航速颇佳的佩利亚加轻舟,这些才是海盗们的首选。 如果哪个海盗抽风,非要作死地弄条300吨以上的战舰满加勒比地招摇装逼,那基本上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在哪片海边的“棺材吊笼”里,或是哪座要塞前的绞架上,看到这货的尸体在那儿当啷着呢。 所以,大伙经过商量,决定无论如何要弄一条90-130吨之间的“斯库纳”。有了这条船,再配置15到20门火炮和40到60个水手,打那些海上的散盗们基本可以一打一个准儿!绝对能让海盗们“打还打不过,逃也逃不掉”。像恶棍达斯那条“猎食者”要是碰上这样一条“斯库纳”,那直接就一个字——死! 德克帮给每人都发了30镑的压兜儿钱。咋说也是发财了,总不能老让大伙继续**丝着吧? 老德克他们带走了不到3000英镑,具体要订的吨位到时视情形而定。一条130吨以内的“斯库纳”怎么也花不了3000镑,剩下的2000镑依然存放在唐娜那里。他们想好了,这钱无论是带在身上还是存放在别处,都没有放在唐娜处保险。所以德克帮干脆把夜皇后当银行了。 荣兵和切里没有一起去麻萨诸塞,因为他俩各有任务。荣兵的任务是等待唐娜的回音,她正帮着联系蝴蝶岛总督,看能不能有机会申请到一张私掠许可证。其实这也不需要在这儿干等,从麻萨诸塞回来再听信儿也不迟。可夜皇后点名要罗宾等在这里听回音,谁敢违拗她? 至于切里的任务当然是谈恋爱啦。嘿嘿,开个玩笑,恋爱只是任务之一,他的另一个任务是监工。 这个时代的风帆船都需要定期做保养,“嫩苞米”现在就放在老约克船坞疗养呢。包括重新涂焦油沥青,清理船底附着的海螺和藻类,更换缆索和松动的船钉之类。而最重要也最难的工作,就是清理船木中隐藏的凿船贝了。荣兵一直只敢管这种生物叫“凿船贝”,如果提到它另一个名字时,荣兵就会有恶心迷糊浑身发麻起小红点等症状并发……因为这种生物还有个相当恶心歪瑞恐怖的名字——船蛆! 海盗们通常都是找个偏僻的小岛沙滩,把船搁浅之后倾斜过来,自己动手干这些活儿的。以前德克帮在拿骚也自己动手保养过“嫩苞米”。但现在有钱了,荣兵可实在不想再亲自动手干这活儿了。他倒不是懒,而是太怕那种让他汗毛直竖的船蛆了! 所以老德克他们一走,他就联系了城东边“卡普斯特滩”的老约克船坞,谈好价钱直接付了12镑,所有活儿和需要更换的耗材都打包交给对方处理了。切里只要每天在谈恋爱之余抽空去监个工就成。 新订造的船就算再顺利,恐怕也得几个月到半年才能到手吧?所以“嫩苞米”还是得保养。再说了,这可是德克帮的第一条船,它还曾载着大伙从胡大砍的魔口逃出生天!大家对它是非常有感情的。 有钱啦?这就有钱啦?无聊啊,真是无聊啊!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又不想给人家小两口儿当灯泡,所以屡拒了切里和小莎拉一起出去游玩的邀约。每天只能在巴掌大的小城里闲逛,再不就是坐在一楼吧台和莱奥大叔一起抽烟喝酒吹牛。 “唉……这有钱人的日子可真没啥意思啊!” 刚摞下盛着恩希玛的破碗没几天的荣兵,也学着“内些人”的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格矫情了一把。嗯,味道果然好极了!嘿嘿。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其实心里都美着呢。 “笃笃笃”……荣兵正“piu~piu~”地对那只苍蝇连发射击,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唐娜的女管家安雅。 “罗宾先生,海若恩小姐请您方便的话,现在就去家里坐坐。” 一定是私掠许可证的事儿!荣兵有点小兴奋又有点小紧张。盼了这么多天,不知能不能听个好消息。 私掠许可证这东西可太重要了!有了它,你的海盗行为都可能受到奖掖。没有它,你从任何一条船上拿走个土豆都可能让你上绞架。区别就这么大。有了私掠船主的身份,以后干啥事儿都有国家来背书了。 听说那个可恶的“黑格公司”是一帮英国人掌控的,所以德克帮必须在与英国的对立的国家弄到一张私掠许可证,这样以后打击黑格公司时,就能有个可靠的大后方。否则被对方反击时你连个庇护所都没有,早晚得完蛋。 大伙原本的打算是等珠宝出手后有了钱,再来找唐娜还钱并商量弄到法国私掠许可证的事儿。现在更好,连珠宝的事带私掠证的事都是唐娜帮着操办了。 跟在姿容秀美衣妆得体的安雅身后走着,荣兵觉得这夜皇后可真够抬举自己的。以两人之间悬殊的身份而论,人家随便打发个仆人来叫荣兵也算不上失礼。可她居然派安雅亲自来叫,这就太高看了。 安雅可不只是管管唐娜三尺门里那些琐事儿的管家。荣兵他们都知道,夜皇后的所有财务和包括水手之家在内的几处产业都是安雅具体经管着,身份相当于唐娜集团的副总吧。 唐娜小姐上身斜靠着沙发扶手左手撑着头,正慵懒地蜷在大沙发里。见荣兵进来她也没说话,只伸出右手笑着招了招。 荣兵这才注意到,唐娜居然只穿着件领口开得很低的浅绿色绣花睡衣,就这么大大方方地会客了。这也太……荣兵赶紧低下头,保持礼节地让自己的视线迅速脱离唐娜睡衣领口那一抹惊人的白腻沟壑…… 他现在对这时代也渐渐了解了些。贵族或有身份的人对你客气,那是因为你不够资格让他们对你随意。像唐娜此时这样熟不拘礼,那得是对待极其亲厚的人才会这样。可到目前为止,两人之间的对话全加一块儿还没超过二十句吧? 荣兵听安雅说了声请坐,就拘谨地远远坐在唐娜斜对面那组沙发边上的最远端。 “罗宾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安雅微笑着柔声细气地问。 “给他拿一瓶圣雷米修道院啤酒。” 唐娜又是自作主张,但这次的选择极为正确。上次回去后,大伙谈完正事,荣兵问老德克的第一句话就是:“唐娜家内种啤酒肯定特好喝吧?” 荣兵在自己的时代里就对艾尔啤酒有点小上瘾,可惜限于财力不怎么喝得起而已。那天他一见老德克和螺丝面前那两杯啤酒的颜色和酒花,就知道绝对是上发酵的精酿!顿时很没出息地产生了“巴甫洛夫反射”,口内生津喉结微动…… 难道夜皇后的眼辣么毒?居然连这等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都落在她眼中而且还能记在心里?看着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出声的夜皇后,荣兵觉得这个女人就像她的年龄一样,深不可测,让你完全看不清也猜不透。 矮腰大肚的啤酒瓶放在银托盘里端上来时就是打开的。安雅把咖啡色的酒液缓缓倒入水晶杯中,膨胀的酒花瞬间就抵达了高高的杯口。按说啤酒的味道只有舌头才有资格体会到,基本没鼻子啥事儿,毕竟是啤酒又不是高度的威士忌。可荣兵却明显地闻到一股软厚的醇香浩浩荡荡地侵袭过来,片刻之间就笼罩了他…… 安雅静静地退了出去。荣兵端起水晶杯,望着在杯顶溢出了一顶圆帽子般的酒花,出神地凝视了片刻,慢慢喝下一口……刹那间,中等烘焙的麦芽焦香、黑巧克力的醇香、李子桃子葡萄干的果香、丰富而有层次地伴着微苦的味道和泡沫带来的充实口感,顿时就让荣兵的舌头在一种麻酥酥的熏熏然中被攻陷了,紧接着味蕾也被立刻征服!俄顷,从胃里缓缓升腾起一股奇妙的温暖感,几乎令人恍惚失神…… “坐过来。” 荣兵有点茫然地抬头望向唐娜。唐娜又冲他招招手,指指她近前的那个沙发。 “坐过来。让我看着你喝酒。”唐娜的脸上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要问荣兵内心的话,他可真不愿意过去。和这么一位背景复杂气场强大,只穿了件睡衣的妈妈桑大美女坐辣么近,不由得会让人暗暗担忧——万一哪句话不小心惹毛了她,前一秒还风信子般温暖的唐娜,后一秒忽然变成浑身是刺的大花蛇鞭柱可咋整? 可夜皇后的召唤是强大而有魔力的,由不得你不从。荣兵只好站起来,走到她指定的那个沙发前坐下,把银盘放在面前的黄金檀雕花条桌上。 也不知该说点啥,他只能低着头,小口地慢慢品咽这从没喝过的好啤酒。伴着精酿啤酒香味的,是对面袭来的淡淡香气。荣兵分辨不出香水的香型,只觉得这种香和唐娜的微笑一样,带着某种神秘的甜味。 太尴尬了!荣兵都不敢抬头。因为唐娜非但没戴手套,甚至连帽子也没戴。就那样随意地挽了一个慵懒的发髻,让波浪一样弯卷的发绺自然地从耳畔贴着面颊垂下来。她还是那样懒懒地斜倚在大沙发的扶手上,静静地看荣兵喝啤酒。两人一时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唐娜才轻声开口了:“罗宾,你的本名是什么?我是说你的中国名字。” “荣兵。海若恩小姐。” “别叫海若恩小姐,叫唐娜小姐或者唐娜都行,随你。” “这……嘿嘿,我不太懂西方礼仪,我这人比较笨……” “不要跟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装憨厚,荣兵。我知道你是善良而聪明的那种人,但绝不是憨厚之人。你们之中只有贝格才是。”唐娜打断了荣兵的话直接掀老底。 “我咋不憨厚了?你打哪儿看出我不憨厚了?噢……好像也对啊,憨厚和厚道是有区别的。这个大花蛇鞭柱的眼睛怎么跟刀子似的?可你那刀子老瞄我干啥呀怪吓人的!我就一个东方小流浪汉呗……” 荣兵不知咋回应大花蛇鞭柱,只能自己在心里嘀咕。 唐娜却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荣——兵……荣兵帮,嗯,听起来还不错。” 反正也被刺扎过一下,荣兵反而放开了点。他抬起头来笑着说:“唐娜小姐,您就别惦记什么罗宾帮荣兵帮的了。大叔才是我们的领袖,只要他在一天,我们永远都是德克帮!” 唐娜忽然笑了,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整齐洁白的贝齿微露,水润的眼中透射着温暖愉悦的光彩…… “嗯,如果这话是真诚的,那我又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 “嗐!我这算啥优点啊?德克大叔……” “德克是个好人,我很欣赏他,甚至有几分敬重。但他不是个杰出的领导者。” “唐娜小姐,我不敢说您这样的评价不公平,毕竟您或许是见识过太多的杰出人物了。但我们所有人一致认为德克大叔比我们全体加起来都强十倍!绝对是我们最称职的领导者。” “你错了荣兵。德克其实最适合做一位经验丰富的副手。做为领袖,他欠缺的东西就太多了!创造力,想像力,还有情怀……或许他的思维已经被他的经历给捆绑了吧。但你就不同。” 荣兵现在真是觉得哭笑不得。就一直摇头:“唐娜小姐,如果德克大叔这么棒的人在您眼里都不合格,那我实在想不出我哪里比他还强。” “一颗钻石,即使还没经过切割研磨,还没能完全释放出他最耀眼的火彩,你以为人们就看不出他与石头的不同吗?当然,这世上也有太多毫无眼光的瞎子了,幸好我还不是。” 荣兵放下啤酒杯苦笑了笑:“唐娜小姐,您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我像钻石的?从小到大,我都是周围人中平庸得快垫底儿的一个了。真的,我真不是谦虚更没骗您。” “噢?你们中国人竟会如此优秀么?又或许,你周围是个非常杰出的群体?荣兵,你是位贵族吧?” 这谈话气氛就渐渐松泛了起来,荣兵也感觉对方气场带给他的压力在慢慢减弱了。 “唐娜小姐,我没有不敬的意思啊,但您的分析确实越来越离谱了。” “接着说,荣兵,我喜欢和你聊天,起码比和老德克那家伙聊天要愉快多了。” “我没撒谎,唐娜小姐,我在中国就是个最普通的家庭出来的最最普通的一个人。无论在随便哪个方面,我都没有任何突出和值得偷偷得意一下的地方。这么多年来,那些‘别人家的孩子’谁都比我强,哪哪都比我强,没招儿啊,活活气死你!”荣兵说得非常诚恳,一看就不是假话。 “咯咯咯……你说话的方式很特别,我喜欢。如果不是你在自谦,那你们中国一定是个无比神奇的国度吧?我竟然有些向往了!” “可能就是西印度群岛这边中国人比较罕见的缘故吧,所以我让您产生了过多的关注和某些错觉。但德克大叔是我们毫无争议的领袖,您要是再说类似的话,恐怕会……会影响到我们的团结。唐娜小姐。” 唐娜专注地望着荣兵微笑摇头:“那不是错觉,荣兵。我可没有乱说话的习惯噢。” 荣兵惊奇地望着她:“那您到底觉得我哪一点与众不同啊?我自己咋一点没觉得呢?” “能让一位种植园主骑着马追出几英里,只为给一个在他家打过短工的人送一瓶绝对可以称之为稀世珍品的朗姆酒,你觉得这位短工先生会是个平凡之人吗?” “呃……” “一个弹着拉丁吉他的小水手,能用那样传奇的仪式,给了一个小女孩那样一个梦幻般终身难忘的生日。还用歌声笑声和众人的赞美声驱走了她们母女天空中盘踞了十几年的阴霾,你能说那位小水手是个平凡之人吗?我……真希望自己在少女时代也曾拥有过那样的一个生日……” “唔……” “那些点子都是你出的吧?那个场景都是你设计的吧?不但吉他弹唱是你自己,那首歌也是你自己写的吧?听说你似乎还比较深刻地了解历史,政治,读过许多文学作品,懂诗歌哲学和各个宗教。如果不是世家贵族中的杰出子弟,在你这样的年龄,是基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人物。除非……” “啥?” “你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唐娜紧盯着荣兵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脑袋里“轰”地一声!像火药库里忽然被扔进来一根火把,荣兵在一阵剧烈的闪光和巨响之中彻底懵了! “唐娜小姐,你喝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 “你说的……对不起荣兵,有好几个词我没听懂。是中国词汇吗?含义都是什么?” “噢……没事儿了,我随口乱说的。呵呵。” 握地玛雅!灵魂总算归窍了……大花蛇鞭柱刚才的话也太吓人了吧!?如果她能看出自己的身份,那她自己也必然是个穿越者! 还好,在荣兵突袭式的发问中,唐娜茫然的神色和反应是绝对装不出来的。老天保佑啊!没被看穿。唉……不过反过来想想,要是在这个时代里真能遇上个同样的穿越者……那该多好啊? 别看这几年里,荣兵和德克帮众人早就如同相依为命的亲人一般,但那种无人可说的孤独感总会跑出来骚扰他。每到这时,他就会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发着呆想心事,默默地咀嚼那份无法形容的,远隔了漫漫三百年的刻骨寂寞……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总督府的夏日舞会(下) 一瓶啤酒快喝完的时候,荣兵总算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唐娜小姐,私掠许可证的事儿……” “嗯,今天叫你来就是为这事。安雅,请进来一下。” 身后传来安雅轻捷的脚步声时,夜皇后正上下打量着荣兵,忽然抿嘴一笑说:“脱衣服!” “啥???” 荣兵只觉得脑袋里那个火药库轰地一下二次爆燃了! 在轰鸣阵阵和火光闪闪中,他的脑海瞬间被刷屏了!一行行滚屏而过的弹幕内容全都是违禁词啊…… 正当荣兵的心田脑海乱成一锅粥之际,对面的夜皇后却用丰润白腻的如玉纤指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逗你哪!想什么呢你?” “我……我我……啥也没想啊。” “少来!我能从一个男人的眼神里判断出他是初哥,新手,老手,还是色棍!咯咯咯!” “嘿嘿……您就是太……太风趣啦……嘿嘿……”荣兵忽然想起老德克挨涮时那句同样无奈的话来。 唐娜却已经开心够了,她终于坐直了身子,开始说正事了…… “听着!现在跟战时不同,各国都不再轻易颁发私掠许可证了。法国在加勒比这边只有法兰西堡总督对此还有些权力,这是我们可以努力一下的方向。可惜我与梅蒙总督只有数面之缘,并无太深的交情。不过,巧在后天他就会来到巴斯特尔,参加‘格欧菲’总督家传统的夏日舞会,届时我们可以尽力争取一下。” 荣兵仔细地倾听着,不时点点头。 “还有些细节和需要你注意的事情,后天在舞会之前我会专门提醒你。你先跟安雅去换一下衣服吧,是我估摸着身量尺寸给你们六人订做的,应该会合身。” 她又抬起头冲荣兵身后说:“安雅,那些衣服都在我的房间,带罗宾上楼就在那里换上吧,不必去客房。换好衣服直接离开就可以,不必过来道别,我要小睡一会儿了。” 她又对荣兵说:“走的时候安雅会给你带上一盒古巴‘比尼亚莱斯山谷’的雪茄。我知道你是个烟鬼,今天没有拿出来招待你,是因为我好不容易才戒掉的,我怕那味道会勾起我的瘾来。” 荣兵感觉在她面前似乎什么话也穴不上,只能频频点头诺诺连声。 他和安雅正要走出客厅,忽听身后的夜皇后用调皮的语调说:“荣兵,其实我倒真是很好奇你脱了衣服的样子,我还没看过东方人的身体呢。咯咯咯……” 荣兵汗都快吓出来了!也不敢接话,只得回头尴尬地一笑,就赶紧扭回头,狼狈地跟在捂嘴偷笑的安雅身后,腿颤脚软地走出了客厅。 二楼主卧室里布置得雅致而不繁琐。每一件家具都有着细巧玲珑的曲线。室内以浅绿为主色调的布艺显得洁净偏冷,略少了些卧室的温馨之感。不过窗台上有一盆开得分外浓艳的红唇花,正用亮眼的色彩点缀着这个房间,那艳丽的花瓣真像夜皇后优美的红唇…… 荣兵迷了迷糊地在二楼这间若有若无地弥散着某种独特香气的闺房里换了身新衣衫,迷了迷糊地带着六套衣服和一木盒雪茄,迷了迷糊地走出了这个似乎能精致到每一株金合欢,每一棵蜜拉圣果树,每一片吊裙草。和每一丛翅托叶野百合的温馨小院。 1716年6月6日下午,一位打扮入时的青年从酒馆二楼走了下来。精心修剪过的长发拢在脑后,头戴一顶河狸皮三角帽,正面镶嵌着纯金盾徽。内穿一件白色喇叭袖丝绸紧身衬衫,领口是一圈儿从脖颈处向上渐宽的百褶轮状拉巴领。外罩一件挺括的深棕色银钮皮装,下身是一条笔挺的荷兰“恩斯赫德”薄羊绒直筒裤,足蹬一双有着精致雕花的黑皮鞋。 他笑嘻嘻地冲小莎拉和切里挤挤眼睛做了个鬼脸,就在两人瞠目结舌的注目礼中施施然出门而去。 唐娜缓步走出小楼,上下打量着站在门口迎候她的荣兵,忽然笑了…… “像换了个人。我不喜欢培根,却很喜欢他的一句话。” “是哪一句?唐娜小姐?” “一个人若有好的仪容,那就犹如一封永久的推荐书一样,将对他的名声大有裨益。” “嗯……可能是吧,唐娜小姐。反正我照镜子时都认不出自己了,刚才还把切里和小莎拉吓了一跳!呵呵。” “以后不要叫我唐娜小姐。直接叫唐娜。” “这不好吧?毕竟您年长于我。要不……我叫您唐娜姐吧,行吗?” “唐娜姐……嗯嗯,倒是挺新颖别致的。” “这是我们中国人在称呼上的习俗,尊敬之中还带了点不见外的意思。” “那最好,以后就这样叫我吧。来,荣兵,让我挽着你,我们走吧。” “好的唐娜姐。” 蝴蝶岛总督府邸门前乐声喧闹冠盖如云!乘坐马车而来的,骑着骏马赶来的,悠闲漫步走来的……不断地有衣着光鲜装饰华贵的人们陆续走进了总督府的大门。 蝴蝶岛总督府的夏日舞会不知始何年。据说这个每年夏天都要举办的传统舞会,是那位瓜德罗普殖民地真正的缔造者——强人“拉巴”(jean-baptistelabat)首创的。也不知这说法是真是假。总之,从现在的总督“朗希因?格欧菲”的前任的前任开始就一直有了。 每年的这个夏日舞会上,法兰西帝国在西印度群岛范围内的所有殖民地——瓜德罗普岛、马提尼克岛、圣巴泰勒米岛、圣马丁岛、托尔图加岛、法属圣多明克岛(海地)、法属圭亚那……的那些总督、将军、贵族、士绅、商贾、名流们都会尽量抽身前来。即便自己抽不开身,也多会派家族中的子弟做为代表前来参加这个犹如传统节日般的盛会。 所以每年的这一天,巴斯特尔小城里的气氛就像狂欢节一样。只不过,这狂欢是只属于贵族老爷们的。至于吃瓜平民们,就只能站在小广场边上,用艳羡无比的目光热切地望着那些衣冠楚楚神采飞扬的大人公子贵妇淑媛们谈笑风声地走进总督府。 “还要记住荣兵,无论你对这种场合感觉有多新鲜,一定要万事淡然,眼睛不要到处乱看。与总督交谈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必过分谦卑,适度就好。什么叫气质?一个字——装!还有……嗯……算了,我暂时也就想到这些,到时再随机应变吧。” “我记住了唐娜姐。” 小莎拉被切里在人群中偷偷牵着手,她踮起脚尖,眼巴巴地看着从一个穷水手忽然变身为一位贵族公子的罗宾哥哥,正被盛装的夜皇后轻挽手臂,缓缓走进了总督府金碧辉煌的大门…… 毕竟是在炎夏,虽然客厅里的三面窗子都打开了,但还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呆在房间里。大多数客人在餐后就陆续走进了后花园,东一群西一簇地聚在一起聊天谈笑,原本每天都很静谧的花园里顿时热闹非凡。仆人使女们不停地来回穿梭,手里的银托盘上放着各种酒类、饮料、水果、点心。正在花园中央小平台上演奏的管弦乐队,居然是从马提尼克岛的“圣皮埃尔市”专程赶来的!足见这个传统的夏日舞会之隆重了。 荣兵之前就和唐娜说好了,尽量不介绍更多人给他。一来怕言多语失,二来他骨子里极度厌恶这种社交应酬!就像来时路上唐娜姐对于交际的评价——社交场是人类社会必然并必须存在的一种恶臭,和垃圾堆差不多。 可身不由已啊,当夜皇后这个话题女王出现在花园里,尤其在她身边陪伴的居然是一个挺帅的东方年轻人,那就休怪众人嗷嗷怒燃的八卦之火啦! 于是不停地有人走过来和唐娜打招呼问好。然后总会“顺便”加上一句:“海若恩小姐,能劳烦您为我介绍一下您身边这位俊逸非凡的……” 唉……荣兵都愁死了!烦!真他妈的烦啊! 人家是来办正事的好吗?这群浑身上下往死里洒香水的女人,这帮往假发套里玩命洒香粉的男人,甚至还有些严格恪守天主教教规坚决不洗澡的男人女人们往你身边这么一凑……艾玛!让人活不了?想熏死谁咋地? 唐娜姐曾用讽刺的口吻评价这些人——“成功是一个人身上味道最浓郁的香水,它可以掩盖所有浓烈的臭味儿。” 可这些看起来相当成功的人咋还这臭呢?根本就掩盖不住有木有? 荣兵只想赶快和唐娜姐拉开点距离,夜皇后毕竟走到哪里都太万众瞩目了。没想到一扭脸就看到了老熟人……伊恩泰戈提爵士,就是那位在小莎拉生日晚会上做出重要发言的可敬的老人,正带着惊奇的表情含笑望着自己呢。荣兵马上趁势转身朝爵士走去,很客气热络地同爵士攀谈起来。 与此同时,唐娜终于捕捉到了机会,也在与另一个人攀谈…… “总督阁下,我有一位挚友,他不是法兰西人,但他是一位对法兰西帝国有着无比崇敬与爱慕的青年才俊,并且有志于打击一切有损于帝国海上利益的敌对势力。对于此项事业,我这位朋友可以说是具有无比的勇气热忱和向往。” “海若恩小姐,您可真如雪中送炭呢。最近我一直在为此烦恼,战争结束后,帝国因财政负担过于沉重,已裁撤了太多的军队,经费也在不断削减着。可商贸往来和海盗的活动却与此相反双双大幅上升。这就导致我们在西印度地区的海上安全问题捉襟见肘且日益严峻。如果您能够更地多介绍这样的朋友给我,那无疑是对帝国与在下的双重支持啊!”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啦!尊敬的总督阁下。但只有一个问题,他是来自遥远的东方中国的一位世家子弟,这样的身份会影响您的选择吗?” “您多虑了海若恩小姐。这有何影响呢?要知道,中国可是个了不起的国度!她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明。您不会忘了吧?咱们曾经的太阳王就是位不折不扣的中国迷呢。哈哈。” “您的见解真是无比正确啊总督阁下。那么现在就请允许我为您引见这位朋友,可以吗?” “当然了海若恩小姐,在下感激不尽。” “圣多明克岛‘伍昂?巴杜兹’男爵驾到!” 听到总督府管家这句唱名时,荣兵与爵士的交谈就明显地心不在焉了。他的眼睛悄悄追随着那位走进花园的老相识,似乎这个人的出现让他想起了什么…… “伍昂?巴杜兹”走到东边花廊下,朝一位戴着面纱的小姐殷勤地躬身施礼。那位小姐也掀起面纱站了起来,牵裙躬身还礼。在她摘下面纱的一瞬间……荣兵的心房里忽然开始奏响了《西班牙斗牛士》……登哒哒-登哒哒-登哒哒-等瞪灯-哒哒灯-哒哒灯-哒哒瞪灯等…… 一直到爵士叫了他两声还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荣兵才像吓了一跳似地看向爵士。爵士笑了笑:“罗宾,海若恩小姐在叫你了。” 扭头望去,果然是唐娜姐在微笑着朝他招手。可她此刻的微笑咋还把两条眉毛拧起来了呢? 心神不属的荣兵朝唐娜走去,眼神却老是情不自禁地往东边花廊那里飘啊飘的。所以他此刻的行进路线就显得异常诡异!就像小脑发育有问题似地,弯弯曲曲地咋也走不成个直线,令人实在无从判断他下一步的落脚点是哪身姿造型又会是啥。 唐娜姐笑靥如花地说:“罗宾,我要无比荣幸为你介绍,这位就是你一直以来仰慕已久的马提尼克总督,名闻遐迩的‘尼兹沃?德?梅蒙’子爵大人。” 嗯……啊?噢,嗨你好啊总督……嗯……子爵先生。” 荣兵仍然无法管理自己飘荡的眼神,大脑像停机了似的随口应承着。 见荣兵的举止如此奇怪和失礼,梅蒙总督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之后就昂起头,冷冷地回了一句:“幸会。” 大花蛇鞭柱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可她的目光已经像刀子一样在荣兵那张傻呆呆的脸上剜下好几块肉了! “总督阁下,这位就是我的挚友——罗宾,他对于服务法兰西帝国有着无比的……” 此时管弦乐团刚刚演奏完一首“萨拉班德舞曲”,依照惯例,接下来就该是两首当下风靡法国宫庭内外的小步舞曲了。当法兰西横笛在圆号之后吹响之时,花园中央用作舞池的空地上,陆陆续续有数对男女纷纷彬彬有礼地互致鞠躬礼,然后开始踏着三拍的乐曲翩然起舞……其中就有荣兵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的那个“伍昂?巴杜兹”和他的舞伴——那位犹如从伊万?尼古拉耶维奇的作品《月夜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中走出的少女…… 大花蛇鞭柱微笑着招呼:“罗宾,罗宾?罗宾!呵呵……您瞧啊总督阁下,令嫒一出场,果然是众生倾倒呀!别说罗宾了,连我都觉得这花园里忽然就亮起来了呢!” “您过分慷慨地赞美小女了,唐娜小姐。”梅蒙总督谦恭得体地躬身答谢。 荣兵惊讶地扭回头:“啊?那位白裙小姐是您女儿?哎呀!这可真是……总督先生……啊不、大人,我对您的景仰真是有如滔滔江……又有如黄……” “尊敬的海若恩小姐,能有幸邀您跳支舞吗?”梅蒙总督索性无视这个精神病患了,转而向唐娜发出邀请。 “我的荣幸,总督阁下。那许可证的事情……” “您知道我每天都是公务公务的,简直头都大了。如果今天能够只是放松地与您共舞,在下将不胜感激。” 两人相互躬身一礼,就轻搭着手下了舞池。大花蛇鞭柱在转身之前凶狠地射向他的那一道目光如果是形有质的话,那荣兵必须当场眼眶子乌青鼻子哗哗地淌血! 对大花蛇鞭柱的目光施暴浑然不觉的荣兵,此时眼睛和心神还在片刻不离地追逐着那位少女。她与伍昂男爵跳完一支舞后,彼此含笑鞠躬致谢,之后走到花园东边的凉亭里坐下,用一把精致的小扇子轻轻扇着,不时和身边那位陪着她的夫人低语。 似乎是察觉到又有人在跃跃欲试地用目光征询她是否可以共舞了,于是她只能和那位夫人起身,沿着总督府主楼东边的一道回廊朝后面那棚长长的葡萄架下走去。 荣兵犹如被招了魂般,脚上的鞋自作主张地就带着他也跟了过去…… 葡萄架下的回廊里荫凉幽暗,少女和那位夫人挽着胳膊在前面缓缓徐行,荣兵傻呆呆地在后面慢慢跟着…… 似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那位少女扭过脸来……突然,她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感觉自己的脚再也无法移动半步了! 就在这幽暗的光线里,她竟然又看到了每次都会准时出现在她噩梦的结尾,曾无数次慢慢平复她激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使她终于可以安然睡去的那双眼睛…… 温妮觉得自己心跳脚软得几乎要站不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死死攥住夏洛蒂夫人的手!白皙的脸蛋胀得通红!如在梦中一般呆呆地望着这双眼睛,努力了好久,才终于艰难万分地说出了她平生对这个人说出的第一句话…… “主啊……我的头好晕!是您吗?真的是您吗??” “不会有事了小姐,这是平安之夜。” 晚九点从总督府出来,一直走到长长的蒙田大街尽头,大花蛇鞭柱仍然没对垂首跟在她后面的荣兵说过一个字! “唐娜姐,我……我真对不起你……” “唐娜姐,你……你骂我几句吧……” “姐……” 大花蛇鞭柱在走到她小院门前的那一刻终于爆发了! “我从前怎么就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你是**吗?之前我还特意提醒过你,不要到处乱看!不要到处乱看!可你呢?你为什么要死盯着人家梅蒙总督的女儿没完没了地看?!我承认那是个漂亮姑娘!可你在社交场合应当保持的最基本的修养呢?礼数呢?尊严呢?” “我……” “你从前的洒脱自如呢?你平日的不卑不亢呢?当我看着你里倒外斜地朝我们走来时那怪异的舞步,当我听到你对总督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胡说八道……我真恨不能自己当场晕过去得了!免得继续承受这份难堪和羞臊!” “我……” “我之前还特意提醒过你,与总督交谈时不必过分谦卑,适度就好!适度就好!可你呢?什么叫你对他的景仰之心滔滔……又有如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呀?你都说了些什么呀罗宾!?你精神病吗?!你是在拿梅蒙总督当岳父大人讨好吗?你……你要活活气死我吗罗宾?难道你是上帝专门派来玩我的吗罗宾?!” “我……” “还有!我在和她爸跳舞的时候还在紧张地盘算,怎么能和他那位漂亮女儿拉近关系,曲线弄到那张该死的私掠许可证!可你疯了吗?你干嘛要像个**似地尾随着人家呀?要不是她贵族少女的修养,人家早喊仆人们来把你丢到总督府墙外去了知道吗?我当时急得差点绊倒在总督怀里!你这是干嘛呀罗宾?你……你就憋成内样儿啦???” “姐、我……我就是跟过去和她……聊、聊了几句……” “你?你和她?聊什么?她怎么可能理会你这样一个人?!” “我……嗯……大概一年半之前吧,我在萨巴岛附近曾经偶然地救她于危难之中……” “啊??怎么回事?快!仔细跟姐说说!!” “嗯,那是前年十二月份的事儿了,当时我在……” 五分钟后,夜皇后表情震惊地久久望着荣兵,忽然招了招手…… “啊?”荣兵今晚就是呆傻萌跑全程的风格。 “头低点!”夜皇后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道。 荣兵狐疑地把脸凑了过去,心中暗道:“不是想搧我耳光吧?看样子不大像。难道又像上次内样亲我一口?别介吧?那还不如给俩耳光呢!那样整得人心里扑通扑通地……” 没搧也没亲。唐娜姐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地端详着…… “弟,你绝对是个不凡之人!你是有大运傍身之人!了不起!了不起!” 荣兵在心里偷偷嘀咕……看就看呗,你又没老眼昏花,干啥非得捧着脸看哪?再说了,干啥还趁机摸我一下子啊…… 嘴里说的却是:“姐,你咋看出我有大运的?” “一次算偶然,两次就绝不是偶然!听德克说,你们之所以能得到那些吓死人的珠宝,也是因为你的一念之善才引发的吧?这次又是。了不起!荣兵,姐告诉你一句至理——能力强不如运势旺!你仔细体会吧。” “姐,那你的意思是说……” “嗯,回你酒馆的小破房间里去等姐的消息吧!私掠许可证的事儿成了!就这样。晚安。”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买只狗”(上) 在这个3d加vr的加勒比全景游戏中,荣兵似乎真的开始转运了。 老德克他们6月1号动身去北美的时候是四个人搭船走的。而8月9号回来的时候,是十四个人驾着一条修长俊逸的大型单桅船驶进了巴斯特尔港。 听酒馆里刚进来的客人说有一条样式奇特的纵帆船正在进港,荣兵和切里对视一眼,立马起身飞奔出门!两人跑到码头时,那条“斯库纳”纵帆船已经停靠在了深水栈桥尽头,一群人正从船上往下搬东西。两人跑上栈桥,就看见那哥几个正扬起晒得黑红黑红的脸膛朝他俩呲牙笑着。 德克帮的人谁也没想到竟会如此顺利!连造船的环节都直接省了。 老德四人赶到麻萨诸塞的格洛斯特后一打听,还真有个叫“安德鲁?罗宾逊”的造船师。而且他确实在三年前造出了一种全新的船型——斯库纳。 去安德鲁的船坞再一打听,大伙就有点傻眼了!安德鲁告诉他们,要新造一条超百吨的斯库纳,恐怕要等一年到一年半以后才有可能吧,原因是他手头合适的木材不够了。因为斯库纳是安德鲁最得意的作品,所以他在用料上绝不肯将就。除了坡垒、菠萝格、坤甸这三种耐腐蚀干缩小的木料,其他木材一概不用! 其实欧洲造船多是以橡木为主的,也不知这位安德鲁先生是想让自己这款得意之作与众不同标新立异呢?还是他本人对来自东南亚的造船木材情有独钟?又或是有什么个人迷信之类的情怀或忌讳?总之橡木不在他考虑之内。 当然,更好的造船木料也不是没有,但那造价就太昂贵了。就以这三种木料而言,不但贵,而且欧洲和美洲都没有,得从东南亚那边万里迢迢地海运而来,殊为不易。 他现在手头只剩下不多的坡垒木,百吨的斯库纳是肯定造不起来。只能等大约半年之后从东方回来的商船队,看能不能有足够的合适木料可以买下。 老德克四人失望地准备离开时,螺丝眼尖,看到西边的旱坞那里架着一条船,瞧船型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斯库纳。老德克赶快带大伙又返身去找安德鲁。 一问之下,原来这条船是一位纽约的大海商自己买到的菠萝格木,又交纳了200镑的定金,向安德鲁订造的一条110吨的斯库纳。现已基本完工了。 可上个月却听说,那位大海商忽然去逝了!家里一帮老婆情妇亲戚子侄们为争夺数万英镑之巨的家产正打得热火朝天兴高彩烈的,谁还有心思管这条只交了200镑订金的斯库纳呢?安德鲁亲自去问了几次,根本没人答理他!他也正为这事儿犯愁呢。 再仔细一打听这条船的各种参数……靠!这几乎就是那位死鬼海商替德克帮友情订造的啊!拿下!说啥都要拿下! 经过整整两天的软磨硬泡讨价还价,最后这条斯库纳终于被德克帮以1900镑的高价揽入怀中了。说实话,这条斯库纳要是用橡木做,根本用不了这些钱。贵就贵在那刁钻稀缺的木料上了。 因为造船的木料是那位海商自已购置的,而且又付了200镑定金,所以安德鲁以这个价格卖出,比之前可是白捡了好大一截子利润呢!至于将来那位海商的家人亲戚们要是想来找后账?暴意思啊,根据签定的合同,是你们违约拒不付款在先哒。 因为买船的过程如此神奇,所以老德克决定不改船名了,就用那位海商给这条船取的名字——“magical(神奇)”! “暗地酿哎!珍迪好神奇耶!小弟看来确实是在转运啦!还是俺唐娜姐说得对——这能力再强也不如运势旺旺啊!”荣兵心里美个滋滋的…… “还有呢罗宾,你看那边是谁?”螺丝笑呵呵地指着正在舷梯下边忙活的一个瘦小水手问。荣兵抬头望去,那边十几个人正从船上卸货,每个人都满面汗流乌漆嘛黑的。但荣兵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冲他呲牙一笑的半大孩子。 “雷特欧?”荣兵惊喜地飞跑过去! “嘿嘿,罗宾哥,我来朝你要烟酒和大餐啦。”雷特欧笑嘻嘻地搓了搓手。 “没——问——题!吃的随你往死里点!哥还要请你抽古巴的比尼亚莱斯山谷的雪茄!听过没?哥还要请你喝奥地利的圣雷米修道院的啤酒!知道不?咋样啊帅哥?”荣兵亲热地双手使劲拍着小雷特欧的肩膀许着大愿。 “奥地利?在欧洲吧?罗宾哥你少骗我!要是葡萄酒吧我还信,啤酒?运到这边儿早馊啦!嘎嘎……” “嘁!小样儿地不懂了吧?那个修道院一百多年前就能酿造出窖藏五年以上的啤酒了!” 艾玛真是太爽了!终于把夜皇后鄙视他的话加上利息全部转赠给小雷特欧了!哈哈。 回旅馆的路上荣兵才弄明白雷特欧咋会跟来的。原来,神奇号从麻萨诸塞启航前,老德克怎肯让这么一条好船空载而归?于是购入了小半船当地那种野生葡萄酿的酒,还进了不少费城出产的纸张。这些东西运到背风群岛那边都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在巴布达岛北端那个走私贩子经常聚集的科德灵顿村卸货贩卖的时候,居然巧遇了在这里当力工的小雷特欧!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那天小雷特欧帮他们支开了治安官,结果被后来得知真相的治安官追得满岛乱蹿!实在没法子了,他就偷偷搭船跑到了巴布达岛,在这边给人家当杂工勉强糊口度日。 老德克二话不说,直接就把欢天喜地的小雷特欧带回了蝴蝶岛。 现在的德克帮壮大了些。除了小雷特欧之外,临时雇佣的九名水手中有三个愿意留在船上。其他六个已经各给了4镑的工钱,还厚道地额外奉送了每人5先令给打发走了。 其实那六个人中也有几个愿意留下来,毕竟这年头找口饭吃多不易啊?但这一点是帮里早就商议过的,加勒比不缺水手,所以一定要选择靠得住用得上的人,总之宁缺勿滥。因为一个烂人就像一条船蛆!而老德克有句话挺有道理的——有时候一条船蛆就能妥妥地毁掉一条船。 德克帮用人,按傻瓜总督的分类法,那最低标配也得是“良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常人”。两项指数再低一格都不能要了。 留下的这三个,都是这一路上经过老德克冷眼观察之后比较中意的。其他那六个不是太笨就是太懒,要么就是眼珠子贼溜溜的,让你离老远就能闻出一股子邪性味儿。 德克公司初创,好多细则大家心中还没个准谱。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摸索着来。雇佣的水手暂定工资是每月1镑2克朗。但也对他们讲明了,过一段大规模招水手时,还会再制定出更具体的工资福利细则,比现在的收入只会更多不会少。 这仨人倒没啥说的,东家人不错,不是那财黑心狠的主儿。管吃管住给1镑半的月薪,这不比在别的商船上当水手强多啦?那些人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拿1镑多一点,关键是随时被罚款啊,动辄就挨揍啊。 荣兵也对老德克他们介绍了这边事情的进展。梅蒙总督果然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但要求荣兵必须把用于私掠的船只和人员在法兰西堡做详细的备案。荣兵本以为订造斯库纳怎么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到手吧?心里还挺焦躁的。现在好了,这可真是条成全人的“神奇”号啊。 因为神奇号的英文“magical”的发音,咋听咋像中国某种方言的“买只狗”,荣兵就亲昵地称这位新伙伴为“买只狗”了。 下一步,他们明天就得出发去法兰西堡。到那里有好多事要办。一是到梅蒙总督处办理私掠船备案的相关事宜;二是还要再招收些水手;三是去与法兰西堡同在马提尼克岛上的“圣皮埃尔市”,在那里的一间火器工厂购置火炮和燧发枪。 “圣皮埃尔市”的那间火器工厂是梅蒙总督推荐的。荣兵心里估摸,可能梅蒙总督也暗中持有股份吧。所以就算枪炮质量一般那也得认。更何况,想要更好的枪炮现在也没处弄去。 “买只狗”建造时设计预留的最大理论炮位数是24。老约克船坞的老板过来看热闹时,见船上居然一门火炮都没有,他的船坞还闲置着五门6磅炮,就趁机向德克帮推销。他还给大伙讲鬼故事,说最近向风群岛海域可不消停。 可大伙儿都没当回事。他们的航向就是东南方不远的马提尼克岛,中间只隔着多米尼克岛。才90多海里的航程有啥可担心的?反正到了马提尼克都得换装8磅以上的火炮,何必浪费这钱呢? 只有贝格担心地说:“要不……咱们还是装上几门6镑炮吧。万一那啥……” “万一真碰上海盗,咱就把贝格顶前面让他练练胆儿去。嘿嘿!” “就是就是,说不定到时众海盗一瞅贝格这大身板子纳头便拜!金银珠宝全跪献呢。嘎嘎嘎……” 荣兵和螺丝一捧一逗地嘲笑着贝格,把他怼得不敢吭声了。 可后来在好长好长的时间里,这件事成了荣兵最最后悔!永远都无法补救的遗憾了…… 一切准备停当,德克帮当晚就在酒馆里设宴庆祝。他们请了小雷特欧和新雇的三个水手,还有皮特、杰尼和小洛夫这仨和德克帮相处得极好的小伙子。再加上伊恩泰戈提爵士、小莎拉母女、莱奥大叔、和酒馆左近相熟的几位邻居。 他们当然也请了夜皇后,是荣兵去请的。他还顺带手从唐娜姐那儿赖皮赖脸地又要了两瓶他对小雷特欧许诺吹嘘过的‘圣雷米修道院’精酿啤酒,还有十支‘比尼亚莱斯山谷’的烟叶卷制的雪茄。 这些东西到底多贵荣兵也不知道。因为根本没处买去。安雅偷偷告诉他,全巴斯特尔城除了荣兵,也就总督能从唐娜这里得到这两样东西吧。 现在几乎大半个巴斯特尔城的人都知道,那位高傲得非权贵莫能近的夜皇后,那位翻脸时能量极其恐怖的大花蛇鞭柱!那位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惊人产业的唐娜老板,对这个几年前还只是个小苦力的东方人罗宾,简直和亲弟弟一样。 这不,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楼的时候,荣兵又得到了额外的特权……夜皇后扭脸对身后的安雅吩咐:“以后荣兵可以随意进出我的小楼,随时随地,哪怕我不在家的时候。” 安雅依然在脸上挂着她标志性的恬淡笑容回答:“好的,唐娜小姐。只要是荣兵先生……” “还有,荣兵这名字只有可以我叫。你们还是叫他罗宾吧。”大花蛇鞭柱打断了安雅。 安雅和荣兵悄悄对视一眼,顽皮地伸了下舌头,笑着回答:“我记住啦,唐娜小姐。” 为了晚上这顿丰盛的海鲜大餐,莱奥老板可足足准备了一下午呢。各种新鲜的鲈鱼、鳕鱼、海螺、鲜贝……硕大无朋的眼斑龙虾、巨无霸加勒比海王蟹……各种用上好的调和油烹制的南瓜、柿子、菜豆、玉米、洋葱、辣椒……各种最新鲜的菠萝、黑肉柿、番石榴、阿基果、酪梨……各种瑞典伏特加、波尔多葡萄酒、詹姆斯敦威士忌…… 这顿饭是德克帮所有人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最贵的一顿饭!甚至连见多识广的夜皇后也点头笑着说:“真是有钱了呀,太奢侈了……” 那两瓶圣雷米修道院啤酒,专供小雷特欧自己享用一瓶。因为伊恩泰戈提爵士从不喝啤酒,所以另一瓶就指名给了莱奥老板和德克大叔两人分享。别人只能流着哈喇子在旁边一个劲儿地问:“你再说说呗,到底啥味儿的啊?怎么可能既有桃子味儿又有李子味儿呢?这我很难相信啊?除非你让我也尝……” 十支古巴雪茄,荣兵大方地给了小雷特欧三支,自己很牛鼻地在嘴里叼上一支,学着三百年后那个丘吉尔的经典形象,冲大伙低垂着下颌高抬起眼睑,右边嘴角斜歪着上扬,得意而又神秘地微笑着…… 这厮竟然抠到连德克大叔都一支不给!他的理由相当烂——你们有身份的船长都抽烟斗,这是俺们穷水手抽的低端货。别的小伙伴涎着脸朝他要时,他就一脸正色道:“小孩子少学这些破毛病!边儿去!” 笑得唐娜从头到尾掩在嘴边的手就没怎么放下过,更别提吃东西了。 今天伊恩泰戈提爵士真是太给德克帮和夜皇后面子了,居然一直与大伙同乐到酒席将散才起身告辞。大伙送爵士出门之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夜皇后也起身向众人告辞了。她冲荣兵微一点头,后者就颠儿颠儿地代表德克帮送她回家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刚出了门,螺丝的眼睛就闪着贼光赶紧推推切里问:“哎?哎?快给咱说说,夜皇后和罗宾是不是……啊??嘎嘎……” 他的话让在座的人顿时也都竖起了耳朵,双眼喷射出熊熊的八卦之焰!甚至连小莎拉的妈妈——那位端庄可敬的伊丽莎白阿姨都没例外。 切里摇摇头:“这你可别问我,我哪儿知道去?” “你咋能不知道啊?你这两个多月不是一直在巴斯特尔盯着他们吗!” “真不知道。他去夜皇后家好几次了,都是自己去的,也没带我啊?不过带我我也不敢去,我在大花蛇鞭柱面前老觉着紧张,真的,眼睛都不知往哪看了,呵呵。” “不会的吧?唐娜小姐得多大年龄了呀?” 小莎拉不由得为她的罗宾哥哥暗暗忧心。这话让众人你瞅我来我看你,居然谁也答不出来。 唐娜的年龄就和她的身世一样,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谜。要从容貌上看去吧,似乎25岁到45岁之间都有可能。要从产业成就上分析吧,35岁到55岁之间似乎都合理。但你要从她皮肤的娇嫩程度上来看吧,15岁到25岁之间也很正常。 所以老德克沉思之后,很有把握地说:“据我估计……” 大家都伸着脖子听这位被唐娜小姐引为半个朋友的老家伙的可靠分析…… “嗯……15到50之间吧!” “切!”所有人同时用不同的方式齐齐地表达了对老家伙的鄙视! 在那座清幽的小院里,唐娜挥挥手让安雅不必伺立在旁了。她仰起脸来,在星光下望着荣兵久久不语…… “姐,你有话要说?” “嗯……在你去法兰西堡之前,姐想对你说……” 荣兵没出声,静静看着唐娜等待下文。可好半天后,她只是垂下眼睑,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或许是我多虑了吧。而且有些事就算真的要发生,那也只能让它发生,等你有了体会之后再说吧。” “到底啥呀?姐,你这都把我整蒙圈了。” “没什么,姐就是不想你受伤。你……要好好的。” “嗯!” “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姐的心每天都很累!是你这样心里干净的孩子没法想像的那种累……” “我明白啦,姐。我一定会万事小心,不会让你操心的。” “呵呵,明白什么了你?这傻孩子。或许……以后会有一天你真的能明白吧……” “嗯,那我走了。姐,你回去吧。” “走吧,我不急,我在这儿看着你……” 一直从那条漂亮的鹅卵石甬路拐上了蒙田大街,荣兵才终于消失在唐娜的视线中。 其实直到现在,荣兵也不知自己到底有哪一点值得这位令他又敬又怕又感觉有点亲切的夜皇后青睐的。他也曾很内腐地暗想,不会是这位夜皇后就好这口儿,想吃点嫩草啥的吧?可人家就算真有这爱好,那也有大把的目标可选吧?据说那些世家子弟们想和她近乎的多了去了。 远的不说,就说德克帮吧。小梅子比自己还嫩呢,而且哪一点都不比自己差不说,最关键是还比自己帅了三倍带拐弯!这点可真是气死活人!哪儿就轮到自己了? 想来想去荣兵只能认为,唯一可能的就是像唐娜姐自己说过的,她总是对太寻常的人和事毫无兴趣。而荣兵呢?目前为止可能是加勒比地区唯一的中国人,可能也就因为他这稀缺性吧。 “嘿嘿,暴意思了啊我的欧洲伙伴们,罗宾一不小心偏了你们啦。惭愧惭愧!”荣兵一边走一边不无得意地对着月亮偷笑…… 第二天下午,大伙就开始忙着给“买只狗”配备启航所需的食水物资。所有活儿都干完后,一帮无聊的人就趴在船舷边兴致勃勃地看人家搞对象。 栈桥上,切里正低着头一下一下踢着木桩,听小莎拉不停地低声嘱咐着什么。船上的11个人咧嘴傻乐着,胡乱模仿女声演绎着不同版本的“小莎拉告别词”,版本一个比一个不像话。 这11个人是德克帮五人加上新雇佣的三个麻省水手和小雷特欧,另外两个就是在木工厂做学徒的杰尼和老铁匠的儿子小洛夫。杰尼和小洛夫虽是船上的新手,但年轻力壮脑子灵学啥都快。关键两人都是品行非常好的孩子,不然也不能和德克帮的人处得这么好。所以大家都非常欢迎他俩的加入。 他俩的死党皮特本来也吵着要上船做水手,却被他老爹给削了。他老爹是想让他接班做皮匠的。 半个钟头后,“买只狗”慢慢拐过了岛屿西南角的灯塔古堡,消失在小莎拉朦胧的泪眼中。 要说这条斯库纳纵帆船带给荣兵的感觉,那就是一个字——爽! 在几乎是逆着北赤道暖流的情形下,“买只狗”仍能轻轻松松地不低于7节航速。据大伙实测评价,“买只狗”与同吨位的其他船型在相同的环境条件下,时速至少能高出两节! 对于见识过飞机、火箭、航天飞船的现代人来说,两节的时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吧?但在三百年前那个风帆时代的海上,这宝贵的两节航速极可能就左右了胜和败,甚至决定着生存或死! 只是对于这一点,谁也没想到验证会来得那么快。 经过了一夜的航行,天蒙蒙亮的时候,“买只狗”沿着多米尼克岛西岸半帆绕过了“天涯海角”(scottshead)。这里是多米尼克岛最南端的那个尖儿,绕过这里后,再向东南直线航行三四十海里就到马提尼克了。 荣兵正无聊地拿个铜咖啡杯倒扣在嘴边当喇叭絮絮叨叨:“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多米尼克岛马上就要过去了,请下船的旅客带好随身物品赶紧跳海,不然可就不来及了啊。本次航班的下一站是终点站马提尼……尼玛呀!!”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买只狗”(下) 当“买只狗”刚刚绕过海岸边那块阻挡了视线的巨岩之后,在黎明前昏暗的光线里,海面上猛然出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买只狗”号的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喊了声“上帝啊……” 一条轻便灵动,看起来也就30来吨的小型“干爆它”(gunboat)炮艇在海面上画着优美的弧线,正不停调整着单桅大三角帆的受风角度,慢悠悠地围着一条笨重的“克拉克三桅船”(carrack)快乐地兜着圈子。在它桅顶飘扬着一面在风中张牙舞爪的黑旗,图案是一条扭动身躯的大白鲨咬着一颗破碎滴血的红心! 船舷边有十几个人正仰头望着那条能有300多吨的大肚子“克拉克三桅船”,蹦跳跺脚地狂叫大笑着! “克拉克三桅船”已经被打断了前桅和中桅,后桅上的风帆和法兰西国旗正被火舌疯狂地舔食着!此刻它就像个瘫痪在海面上的虚弱可怜的胖子,全身多处着火,大火越烧越猛!船是铁定无救了,可人呢?克拉克这么大一艘船,它上面怎么会连个人影都没有呢? “买只狗”上所有人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每个瞳仁中都映射着“克拉克”上红彤彤的烈焰和黑滚滚的浓烟。最可怕的是……从“克拉克”的艉舱里传出了疯狂的砸门声呼喊声和哭叫声!而最最让人揪心的是……那其中竟然有许多女人绝望的尖叫声和孩童无助的嚎哭声! 事情一目了然!海盗们这条瘦小轻捷的“干爆它”炮艇隐身在“天涯海角”的岬湾里,伏击了这艘刚刚绕过海角的臃肿的克拉克商船。但令人无法接受的是,海盗们明显是在洗劫了商船之后,把船上所有人都驱赶到艉舱里把门从外面钉死,然后开始纵火烧船,企图毁尸灭迹掩盖恶行! 但凡还有一点人心的,都受不了眼里的这一幕和耳中那些扎心的哭喊求救声!贝格深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小雷特欧双手死死捂住了耳朵不敢再听…… 大家都把焦急的目光投向了紧绷着嘴唇的老德克……还没等他做出决断,那条“干爆它”上的海盗们已经发现了突然出现的“买只狗”并迅速做出了反应…… 海盗船上的人真不多,目测也就二十来个。此时他们的船尾正冲着“买只狗”,眼见自己的恶行被一条恰巧路过的船只发现了,“干爆它”上的海盗们立刻呜嗷喊叫地在船上跑来跑去,忙着转舵调帆拿枪操炮,船尾的一门青铜回旋炮已经“嗵”地一声直接开火了! 这是荣兵在他近二十七年的生命里第一次被炮打。 他就跟傻子似地,眼看着“干爆它”船尾有个海盗把青铜炮管对准了他的方向……眼看着海盗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点燃的火把伸向了炮捻…… 青铜炮口火光爆闪的刹那,荣兵还在傻拉巴叽地伸着脖子呆望!已经躲在木桶后面的切里猫着腰猛扑过来,一个抱摔就把他摞倒在甲板上! 倒下的瞬间,荣兵耳畔清晰地传来一蓬小粒霰弹“呲呲”撕裂空气扑面而来的恐怖怪啸!然后就是他身后的桅杆被“啪啪”击中的声响,和不知哪条被打断的帆索“咻咻”荡开的哀鸣…… 看到“干爆它”正全力转向,侧舷就快对上“买只狗”了……老德克狂吼道:“罗斯右满舵!贝格切里梅里尔带上所有人操帆抢风!快!”他边喊边猫着腰朝船后的操作台飞快地跑去! 被眼疾手快的切里救下一命的荣兵,还像个废物似地半躺半靠在船舷边,毫无用处地用目光火炮朝身后紧紧追来的“干爆它”疯狂发射着愤怒的弹丸! “啪啪啪!”他狠狠抽了自己的嘴三下!上下唇立时就肿了起来! 想起前天他嘲弄贝格胆小时说的那些刻薄话……他实在太恨自己这张贱嘴了! 连他都看明白了,海盗船的火力根本就是个渣啊!除了布在船尾这门差点要了他小命的回旋炮,甲板上一共还有三门小炮,看口径无非是3磅4磅炮。要是前天听了贝格的话真把那五门6磅炮装上,一轮齐射过后,就算不能把这条“干爆它”当场干爆,也准能把它吓得拼命逃窜! 他们明明不必让自己这么一条牛鼻的大船被身后那条猥琐的小艇嚣张地追杀!他们明明有机会救下克拉克上那一船人!那可是整整一船鲜活的生命啊! “干爆它”本来很自信的。在近海区域,它这种小船的速度和灵活性还是相当恐怖的。所以它对于追上那条造型奇特的单桅船再杀人灭口相当有把握。可“买只狗”太快了!快到远远超出了它的想像。两船之间的距离在不断地拉开…… “干爆它”船头的小炮已经发射了两轮链弹,都徒劳无益地落在了“买只狗”身后几十呎的海面上,溅起几朵不起眼的浪花。 看来大伙是安全了。可荣兵的心却越抽越紧!他扭头朝身后的“天涯海角”那边望去……克拉克仅存的那根后桅也终于在烈火中痛苦地倒下了! 相隔太远,荣兵已经听不到它砸在船台上的闷响了,可他却浑身一颤!为什么他还能听到从克拉克的艉舱里传出的女人和孩子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哭嚎声呢?可荣兵确实听见了!而且随着海面上那团孤独的烈焰越来越远,那些凄厉的声音却仿佛在耳畔愈来愈大越来越响……那些声音是如此清晰!清晰得似在折磨他! 这是安静的一天。除了风帆发出的“扑啦扑啦”声和海水划过船身的“淙淙”声,“买只狗”上只有一片压抑的沉默。 因为逃命时被迫在海上兜了个大圈儿,直到薄暮时分,斯库纳纵帆船才收起了半帆,缓缓划过水波,慢慢驶进了法兰西堡那座停满了各色大小船只的宁静港湾。 8月12号上午,三个人缓步朝法兰西堡城中心的总督府走去。 左边这位年龄四十几岁,头戴一顶黑呢高筒窄边帽,身穿一件长款的普尔波万式门襟的大衣。胸前是闪亮的双排黄铜扣,足蹬一双黑色皮靴,显得威势凌人。 右边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一头浓密的金色直发整齐地拢在脑后,身穿一件由军制服衍生而来的,无领开襟的咖啡色“鸠斯特科尔”上装。胸前是华丽的银线刺绣,宽大的袖口上装饰有翻折上来的袖克夫,颈间着扎着一条蓝底金边的“克拉巴特”领巾。 中间这位就不用介绍了,正是穿着上次参加总督府夏日舞会那身行头的荣兵。 三人走在法兰西堡皇后大街上,回头率绝对能达到百分之一百三!因为有很多人是一再地回头直到撞树才算拉倒。 尤其是三人中右边那位帅得毫无理性的小伙子。估计这一路走过来,今晚铁定是有幸看到他的所有姑娘和少妇们的春闺梦里人无疑了。 这毫不奇怪,小梅子之前把一身破破烂烂的苦力服都能穿出玉树临风的效果来。今天这一换装……玛雅!要是他走在三人中间,那肯定会被女孩们一致认定是个王子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虽说现实中的很多王子其实都长得令人不忍直视,但女孩儿们可不管那个,她们梦想中的王子就该是梅里尔这款的。 三人以这个阵型走出红蜻蜓旅馆是有前因的。 老德克不容分辨地制止了荣兵的想法。他的态度很明确……当初去救那条法国商船就是罗宾的主意,率先破门而入救下了总督女儿的还是罗宾,后面又是唐娜带着罗宾把一切都办妥当了。如果此时老德克忽然杀将出来,大大呼呼地宣称自己才是私掠船主,那非但会让梅蒙总督瞧不起他吃相难看,甚至很有可能把整件事给弄砸喽! 所以今天荣兵必须走在中间。老德克和梅里尔的身份则是私掠船的大副和主计长。之所以带上小梅子,一来这厮帅得令人发指!到哪儿办事都能给人留下好印象,是德克帮的形像代言人;二来他是法国人,万一交流上稍有不畅,有他呢。 关于公司的名字问题又是一番争执。最后大伙妥协的结果是,公司还叫德克兄弟公司。但股份公司的执行代表是罗宾。估计总督大人也没那闲心非得问为啥叫德克兄弟公司而不叫罗宾兄弟公司。真要问起的话,按荣兵的说法是——我们这是为了纪念一位逝去的老前辈…… 这说法差点把老德克气得当场就变成了逝去的前辈!他满旅馆追了荣兵三圈儿,老胳膊老腿儿实在跑不动了才恨恨地作罢。 以总督大人女儿的救命恩人身份出场来办公事,那顺利的程度简直让人舒服得想哼唧…… 这不,老德克与梅里尔面前各放着一杯埃塞俄比亚的“耶加雪菲”咖啡。具体为他们办理相关注册事宜的是总督的秘书西兹沃,这个面孔白净清秀的小伙子全程面带温暖的笑容,语气礼貌中带着亲切。当他听说“买只狗”是条刚下水的新船,索性连现场查验船况的程序都省略了。直接由老德克自己报出了船名、船型、吨位、火炮数、人员编制……他刷刷刷一顿记录就算完事儿。 而荣兵的待遇就更高了。整个办事过程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参与,此时他正与总督坐在华丽的会客厅里谈笑风声呢。 梅蒙总督惊讶又愉快地发现,原来女儿的这位救命恩人,根本不是那天在夏日舞会上时辣种“走路跑偏说话蒙圈”的傻蛋冒失鬼。 荣兵对此给出的解释是——那天在舞会上,当自己知道将被引见给仰慕已久的梅蒙总督,虽然已在尽力克制,可仍然无法抑制住激动和紧张!再加上无意间忽然发现了自己曾救下的女孩,是以才有那样令自己深感惭愧的拙劣表现…… 梅蒙总督对此则大度地摆摆手,愉快地笑了起来…… “知道么罗宾?给你讲一件我年轻时的糗事吧。当年我在恩主的引见下第一次拜见柯尔贝尔首相的时候,我全程竟然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以致于出来后恩主恨恨地对我说,他真希望今天压根就没动过举荐我的愚蠢念头!哈哈哈……” 要问梅蒙总督此刻对这个叫罗宾的中国年轻人的感觉,那一句话就可以概况了——满意至极! 所以您瞧,只要换个身份和角度,同样的人同样的事儿,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人哪,就是这样一种动物。情感上的认同与接受程度,才是讨厌或喜爱的真正原因。 就这犹如…… 在你邻居孙大爷的嘴里——这小子打小就不是块好饼! 在刑警队预审科刘警官的嘴里——我们的天职就是与你这样的害群之马做永无休止的斗争! 在令堂的嘴里——儿子,妈知道你是无辜哒!妈顶你!你永远都是最棒最棒哒!666666…… 在尊夫人的嘴里——老公,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我爱你我会等你的直到永远! 而三个月后……这死鬼!他要是真出来了,我和强子的事儿可咋办呢?他最好还是永远都……哼!反正他这也是罪有应得! 此时已经从情感上认同了荣兵同学的梅蒙总督惊喜地发现,这个年轻人非但言语睿智恰当,举止稳重端庄,而且对时政的见解深刻得令人吃惊!他某些很有见地的立论,甚至连那些整天厮混在法国宫廷里的世家子弟们也未必道得出来! 至于他表现出了略显急切的建功立业的热忱……在梅蒙总督看来这根本就不是缺点。在他的观念里,年轻人这种澎湃的冲动和热切的功利心,才是这个世界不断向前发展的永恒动力!回想自己的年轻时代,岂非也像这个罗宾一样吗? 从夏日舞会之后他与女儿的交谈中得知,这位罗宾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拯救了温妮!他在女儿形容的那个场景中,如同身临其境般地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勇气果敢和善良。更有事了拂衣去不留身与名的骑士风范。 甚至据温妮说,这个罗宾其实一年半之前就来过法兰西堡,也见过并认出了温妮。可他仍然只字不提。甚至都没有过来和温妮说一句话。对此,他展示了无比高尚的品格与风度,授人以天大的恩惠却绝不妄图索取半分! 所以此刻的梅蒙总督对眼前这个小伙子怎么能说是满意呢?那是——相——当——滴——满——意——啊!! 经过观察和深思熟虑后,在谈话行将结束之际,梅蒙总督注视着荣兵,忽然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罗宾,现在有一件需要考验你对法兰西帝国的忠诚和勇气,以及你个人能力的任务。不知刚刚远航前来的你怕累吗?” 荣兵马上收起了微笑坐直身形,正容看着梅蒙说:“总督阁下,我信奉家父教导的一句话——年轻人的力气不是用来攒的!而是会越用越充沛!” “好!好!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果然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果然贵府家学渊源!” “谢督座夸奖!” “记住我下面说的每个字!此事为绝密级行动!对你之外的任何人不能泄露半个字!” “是!督座!” “明天你要抓紧一切时间做好远航的准备,晚上十点来总督府书房找我,届时我将告之行动的细节。” “是!督座!” “我现在就得警告你!不做,现在就说。如果明天得知详情之后,再选择不接受任务,则以刺探帝国绝密罪论处!即便你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我也不会容情!你可要考虑好了再回答!” “只要不违背良知道义,无惧刀山火海!” “好!好!好好好!”梅蒙总督靠回沙发背,带着欣赏和满意的微笑看着这个雄姿英发俊朗坚毅的年轻人,连说了五个“好”。 “罗宾,此事非但不违背良知道义,事成之后,无论是帝国还是那位受益者,又或是我,都会不吝厚赐的。你甚至会有名留史册的机会!年轻人,善加把握吧!” “谢督座栽培!”荣兵一边学着电影里年轻铁血军官面对将军时的作派,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伦不类地回答着,一边在心中涌动着好奇和兴奋!到底啥事儿啊?整地这么神秘还真挺勾人儿的…… 从总督府大楼里出来,德克帮三人组喜获丰收心情愉快。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荣兵全程都没见到那个时常会出现在梦中的倩影……而这,其实才是他走进总督府最大的动力之所在。 次日天刚蒙蒙亮,又换回了亚麻水手服的荣扒皮就把所有人全都扒拉起来。不顾大家怨声载道,每个手里塞了个玉米饼子,就把大伙拉出旅馆,出城直奔西北大路而去…… 昨天下午德克帮所有人就兵分三路,马不停蹄地行动了起来。一路是小梅子带两个水手去购置远航所需的补给品和耗材;一路是荣兵带着小雷特欧去劳力市和酒吧招收水手。其他人把船开到了岛上东北边不远的圣皮埃尔港,在总督指定的那家火器工厂定购火炮火枪以及弹药。 到了昨天晚间,小梅子和荣兵两路已经完成任务。荣兵又挑了11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水手,切里也把所需的补给品购齐存放在码头了。今天大家要起大早再去圣皮埃尔那家火器厂,继续完成火炮安装工作。 定法不是法。之前的设想还要再做些调整。“买只狗”上不能安装太多的火炮。原因有二。 一,现在人手紧张。一门炮得好几个人忙活,真装上二十几门炮,人手根本不够,装了也白装。 二,“买只狗”毕竟是条刚过百吨的船,以12磅炮来计算,一门就得一吨半重!火炮装多了自然会影响航速。而斯库纳最大的特点就是速度快!如果这个优势不明显了,整地不伦不类反而不划算。 另外,以前连老德克都不了解,本打算安装的9磅炮在这里是没有的。原来,英系火炮的口径是6-9-12-18-24-32-42-68磅,法系则是6-8-12-18-24-36-48-64磅。所以原定的9磅炮只能换成8磅炮了。 最后大家商议的结果是,船艏装两门8磅长管炮。这个很有必要,追击敌船的时候用它来打链弹,只要对敌船的桅杆或者风帆有所破坏,那追击起来就会事半而功倍。 船艉装上一门8磅长管炮。作用与前边差不多。只不过这是用来逃跑时破坏敌船追击之用。 甲板两侧船舷各布置了五门12磅炮。又在左右舷前侧各装了一门青铜回旋小炮。这东西是在接舷战之前用来发射霰弹,专打对方甲板上的水手。 这样算来,艏艉共三门8磅炮;两侧舷共十门12磅炮;再加上两门青铜回旋小炮,连大带小共计15门火炮。如果战斗发生了,以现在船上的人手还是使用不了这么多炮。先预留出来吧,以后招了人再说。 一直忙活到下三点才算弄好了一切。驶回到法兰西堡后,荣兵不让大家下船,终于回答了大家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追问的事儿。 “我宣布,公司刚刚成立,已经接到总督的第一单委托。事涉机密暂不说明。大家现在就表决一下,同意干的,举手。不同意的,下船。” 这人哪,都是得志便猖狂。别说,荣兵现在这损出儿,确实颇有当年老德克独断专行时的几分风采呢。 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一来这事儿确实机密,没法事先说明。二来,直到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任务的具体内容呢,咋告诉大伙儿啊? 其实只有他内心很惭愧地偷偷知道,甭管他把接受总督委托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其实他现在就是想讨好梅蒙。咋说呢?就是准女婿讨好未来老丈人的那种讨好……这样的心思能明说吗? 晚九点四十,荣兵已经重新换上了那身很牛鼻的行头,下了船朝法兰西堡城中飞奔。一直跑到小广场的奇奇糖果店后面才停下了脚步,整理一下衣帽调整一下呼吸,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朝总督府走去。 秘书西兹沃早已在门前迎候他了。见荣兵到来,很客气地躬身施礼,然后在前面引路,直到二楼的总督书房才转身离开。荣兵定了定神,轻轻敲门…… 五分钟后,梅蒙总督带着荣兵走在三楼的走廊里。经过一间桃花心木房门的时候,他听到琳达“呜呜”叫着用爪子焦急地挠门。可当好奇的夏洛蒂夫人刚把门拉开一条缝隙,总督就严厉地说:“请您关好门,夏洛蒂夫人!” 夏洛蒂夫人吓得立刻关上了房门。荣兵隐约听到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声音好奇地低声问了句什么……然后就不得不离开那扇门,跟着总督朝走廊最深处的一个房间走去。 “笃……笃笃……笃” 总督用特殊的节奏敲响了房门,片刻后,门无声地打开了…… 荣兵被吓了一跳! 把走廊里壁灯的光芒关在门外之后,这个只在窗边桌上放了盏小油灯的房间里本来就很幽暗,他们对面却站了个穿着件蒙头黑斗蓬的人。此人鼻梁到下巴处也蒙着黑巾,只露出了一双熠熠发亮的眼睛…… “殿……詹姆斯先生,这位就是罗宾船长。我已经有幸为您介绍过他的忠诚可靠以及勇敢机智的优秀品质。那么从现在开始,您将接受他的保护,直到完成您此行的计划。” “谢谢总督阁下如此妥当的安排,不胜感激。”黑袍人微微欠身缓缓地说。同时他的目光也在一直打量着荣兵。 “罗宾船长,这位詹姆斯先生是……帝国的一位特使,此次要去牙买加执行一个秘密任务,从现在起就由你护送。你的任务有两个,第一:对詹姆斯先生一级贴身保护!第二:为詹姆斯先生此行做最严格的保密!你都明白了?” “明白!督座!” “幸会,罗宾船长。”黑袍人站在原地伸出手来…… 荣兵只好趋前几步,用不卑不亢的语调说:“保护您是我的荣幸。我将不负使命。务请您和总督大人放心。” 荣兵故意放慢语速说了好几句话才伸出手,和擎着手等了半天的詹姆斯先生冷淡地匆匆握了下。 笑话!管你哪门子的密使呢?我给我未来岳父面子,不等于你也有资格跟我装逼!马上就有求于我了,还伸个手等我走上前去握?我是不是还得伸出颤抖滴双手啊?我是不是还得带着受宠若惊滴表情啊?惯的你!不给你点咔乐西西,你还真以为穿得挺神秘就能装大人物呢吧?小样儿地!等上了俺家的船我再慢慢摆布你!这辈子就烦这号惯于装逼喜欢摆谱的玩意儿! 两人是从总督府后面的小偏门悄悄出去的。今晚不知怎么了,平日里灯火通明的法兰西堡街道上,所有的路灯一盏都没点亮。无灯无月的夜色中,黑暗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几乎无人。 走过奇奇糖果店门前时,荣兵扭头朝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留恋地望了一眼,就和黑袍神秘人行色匆匆地沿着皇后大街向码头走去。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王位觊觎者(上) 船程第三天…… “罗宾船长!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您到底要我交待几遍才能够执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我第四次提醒您了!在厕间安装个‘便桶椅’就那么难么?是您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您根本就无意拿出对我应有的尊重!?” 航程第四天…… “船长公爵,记得我曾数次告之您了,在我如厕的时候,我都会挂一条金色丝带在门框上方。为何您和您的属下直到现在仍然每次都是拉下裤子亮出凶器对着我的脸直闯进来?你们这是要轮流和我比大小吗?您该知道这对我已构成了羞辱!严重的羞辱!!再有下次,我将不得不提议用剑来解决问题!” 航程第六天…… “罗宾陛下,这可是在茫茫的海上啊!除了海鸥和信天翁还有谁会看到我的脸?哪有什么暴露身份的危险?我也是个人哪!我也需要每天晒晒阳光吹吹海风啊!您的职责是保护我而不是限制我囚禁我甚至残害我!” 航程第七天…… “罗宾大爷,您确定这就是伟大的天主赏赐给我们人类赖以生存的食物?这两条在面包上兴奋地赛跑的小虫子和您一定很熟吧?否则它们为婶魔会辣么称您心意地跑来恶心我呢?还有这杯水……里面这堆绿色的藻类是您特意从桅杆上刮下来添加到我杯子里的某种营养品吗?” 航程第八天晚上,一个暗夜幽灵吱扭一声推开舱门,脚步轻轻地飘进了詹姆斯先生的小舱间…… 在忽明忽暗的微弱灯光里,詹姆斯先生脸色惨白,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听那个魔鬼船长用讲鬼故事般的声音幽幽地低诉着…… “尊敬的密使大人,卑职将不得不遗憾地向您通报,启航前因为漏算了您的食量,现在船上已经彻底断粮啦!从明天开始,咱们将不得不以船蛆为食。我想您一定会爱上那种高蛋白高营养的肥美大虫子哒。它可比您今晚吃到的象鼻虫和绿头蛆牛鼻多啦!嚼在嘴里……哎呀沃去那味道……啧啧……” 詹姆斯恐惧地盯着那个魔鬼的手做波浪起伏状,模拟着船蛆爬行的样子……他紧紧地抿着嘴,两腮却不由地主地鼓胀了起来! “如果船蛆也吃光了,那我们还剩最后一招——抽签定生死!谁抽到了‘死’字签,大伙就会一拥而上把他的假发扯掉斗蓬撕碎然后扒光剃毛再用开水煮……出锅前再加点辣椒大蒜啥地就中。可鉴于船上的材料严重短缺,所以我们只做了一根签。又鉴于您是位享有一切优先权的贵族,所以大伙的意思是,届时必须由您先抽……您得有个思想准备。那么……晚安吧詹姆斯先生,做个好梦……” 暗夜幽灵又轻飘飘地消失在舱门口……门刚关上的瞬间,詹姆斯先生立刻丢掉手中那本马基亚维利的《君主论》,从吊床上猛地探出头去,“哇啊哇啊哇啊……”搜肠刮肚般吐了一地! 与此同时,魔鬼船长捂着嘴飞奔到船尾,趴在船栏上“呜哇呜哇……”地大吐起来! 妈的!估计俺描述的船蛆百分百能把给他整吐喽!哼!拼着同归于尽俺也非得扒下你这条贵族的装逼大裤衩子来! 航程第九天早上…… “罗宾上帝!我……我不去牙买加啦……我要回家啊啊……我要回家……我想我白发亲娘啦……” 嘿嘿,上面这段话当然是罗宾船长自己歪歪的。那位虎死不倒架的詹姆斯先生还不至于说出这么磕碜的话来。虽然他原话的意思也是不去牙买加了,要求返航法兰西堡。 航程第九天下午…… 两位决斗者站在甲板中央四目相对,周围是一群抱着膀子笑嘻嘻地看热闹的吃瓜水手。 “哎哎?你们说,这厮这次又会出什么阴招儿啊?”螺丝腿儿兴奋地问大伙儿。 “谁知道去?那家伙的脑子和咱们根本不是一个构造的!”切里摇摇头。 “罗宾这也太……我知道他根本不会用剑的,我们聊过。何况他连把决斗剑也没有。”梅里尔有点忧心忡忡,他今天是罗宾的决斗助手。 “放心啦。你们见过这小子吃亏?我刚才都瞅见他抿着嘴角偷偷乐了。”老德克则表示毫无压力。所以他刚才挺痛快地答应了做詹姆斯先生的决斗助手。 “我最后再问一次,您真的只用这把匕首?虽然它看起来的确不凡,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 “放——马——过——来!” 满船人都羞臊地低下头去……咱们船长这是啥台词儿啊?就算你不是一位贵族,那也得顾及点决斗时的体面吧? 詹姆斯先生却不急不躁。只见他收腹挺胸,双脚呈丁字站立。双目平视罗宾船长,屏息敛气表情平静。执剑手臂缓缓扬起,剑尖指天,剑身贴着鼻尖,朝对方致礼。之后手臂缓缓下落,剑尖斜指地面…… 再看那边厢的罗宾船长……双脚居然在大大咧咧地跨立着!卧渠吧……你咋不来个大劈叉一字马呢?那身姿岂不更风骚更惊悚? 他居然还带着轻蔑的神情举起了疯狗刀,刀尖极度失礼地对着人家……全船的脸都被他一个人彻底糟践了!虽然你明显不是一位绅士,那也请遵守些决斗时的礼仪好吗? “姗……二……姨……爱克婶!”主裁判贝格倒数完毕。 詹姆斯缓缓向前递剑,剑尖斜指上方,这是在按规则与对方轻轻磕碰一下武器试剑…… 可一支铜管燧发枪的枪口忽然指向了他的面门! “大人,时代变啦……”罗宾船长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大声念着台词儿! 所有人都崩溃了!估计大伙心中不约而同想的都是:这么不要脸的船长咋被我摊上了呢? 可被枪口指着脑袋的詹姆斯先生却冷静如初,他淡然一笑…… “罗宾船长,这是剑术大师‘米夏尔?亨特’那本《剑术一百招》中的最后那一招吧?嗯,学得还蛮像。” “嗯哼!”看来罗宾船长对自己的这个创意相当得意。 “那您觉得,这样做公平吗?” “那我也想请问詹姆斯先生,在您的观念里,何谓公平?噢,一个练过十几二十年剑技的人,随便找个茬儿,就大大方方地利用自己的特长,用长剑把另一个从没摸过剑柄的人公开谋杀了!这就是你们欧洲人嘴里所谓的公平呗?” 众人闻言一愣……包括詹姆斯。 “好的,罗宾船长。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们就改用好了。我是无所谓的,我想要的不过是一场公平的决斗罢了。” “中!大叔,给他支枪!” 老德克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罗宾漫不在乎的架式,还是从胸前的武装带里抽出一支递了过去。 詹姆斯先生明显精擅各种决斗武器和杀人技巧。枪一入手,他迅速查看了一下“密克莱特式”击发机构。娴熟地检查了铜质引药盖和扳机,把胡桃木枪柄握在手中掂了掂,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自信地抬起头望向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手…… 噶哈呀?他这是要噶哈呀?他还敢更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无耻一点儿吗?满船的人都呆住了! 只见臭不要脸的罗宾船长已经站在船舷边上,双手握着青铜回旋炮尾两端的把手,3呎长的炮管缓缓左转,漆黑的炮口正对着詹姆斯先生的脑袋,罗宾船长拿下一根叼在嘴里的粗大雪茄,正无耻地把烟头往药捻上凑着…… “罗宾先生,难道您从不知羞耻为何物吗?”詹姆斯先生毫无惧色,反而迎着炮口挺起了胸膛,连语调都与先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不过,原本站在他旁边的吃瓜观众们,现在呼啦一下子都跑到他对面去了。 “羞耻?好啊,那咱们现在就来谈谈关于羞耻心的问题吧。” “洗耳恭听。” “你们欧洲人可真逗哈,我是该用野蛮落后来评价呢?还是该用愚蠢可笑来评价呢?您更喜欢哪个?” “你……史密斯?” “看看你们那奇葩的决斗类型吧!还尼玛司法决斗?还谁赢了就是上帝站在谁一边,所以他就是正义哒?我真想吐他一脸浓痰!通常最后都是懦弱无能的善良者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好吗?通常都是恶棍人渣们反倒洋洋得意地证明了作恶有理好吗?!我就纳了千古大闷了!司法都能决斗?那正义是啥?那公理在哪?那还要法律干屁?那还要法官干鸡毛?你们的法官都是傻逼和弱智杂交出来的吧?对了,还得加上个隔壁老王——懒猪!丝毫不用动脑!根本不用查案!谁赢了谁是上帝那边儿的?是法官的傻逼爹弱智妈教他的?还是上帝他老人家托梦告诉他的?审判都用决斗代替了还要他干啥?他咋不去死呢?嘎巴一下瘟死他人间是不是能多出大量的正义来!?” 一番石破天惊之论……众皆瞠目无语! “还嫩酿的荣誉决斗?荣誉个大鸡脖啊?瞅瞅那些闲出屁来的贵族老梆子和少爷羔子们干的磕碜事儿吧!在戏院里为个*子争座位——决斗!谁不小心踩他舞伴的脚了——决斗!一次无聊的吵架拌嘴——决斗!还装逼说这是勇敢?勇敢你马鼻啊?为了正义公理时咋不见你们勇敢了呢?抢救落水儿童时咋不见你们挺身而出呢?国家危难时咋不见你们奉献牺牲了呢?不就是想在社交场中矫情耍贱地博名吗?不就是为了骗骗那些浅薄俗气的贵妇们水汪汪的眼神儿吗?他们的荣誉都是拴在女人胯间那条带血的yue经带上的吧?为一丁点儿鸡毛卵皮的破事儿,既不尊重别人的生命权也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权,这种欠抽的二货还恬个逼脸谈鸡毛的荣誉??” 二番辣嘴毒舌的痛骂……众皆惊诧愕然! “我宣布!此刻起直到永远,在德克兄弟公司的船上,谁错谁对自有公共规则来惩处!敢私下挑起决斗者,我把你绑上加农弹扔海里跟波塞冬先生决斗去!就看不上你们欧洲人这愚蠢的自得劲儿!鸡毛勇敢?真要勇敢跟我玩儿了命地杀那些恶棍人渣去!伤了我给你治!残了我养你!死了,我抚恤你纪念你!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是要用来做有意义的事情!你们的上帝从来就没告诉过你们可以随便杀死一个罪不至死的人!把那些下贱的习惯和愚蠢的观念都他妈给我夹紧喽!自己晚上偷偷猫被窝里自摸去!那我管不着!散会!” 就这样,一场决斗闹剧,最后被这臭不要脸的罗宾船长生生给神转折成一场道德法制教育课了。 梅里尔沉思着点头:“我觉得罗宾说的挺有道理的……其实英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法兰西路易十三和路易十四陛下都曾明令禁止决斗,应该也就是罗宾所说的原因。可1526年时,法王弗朗索瓦一世曾经向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提出公开决斗。国王们尚且如此,贵族们的风气从那时起就被彻底带坏了。所以欧洲决斗之风至今屡禁不绝。” “嗯,罗宾说的倒是没错,就是嘴太毒了!而且他之前的表现也太磕碜了吧?丢死人了!”螺丝很佩服地表达着不满。 航程第十一天的黄昏。 詹姆斯先生缓缓走到后甲板的船舷边,也不顾忌形像地盘腿坐了下来。 “罗宾船长,咱俩……和解吧。” “咱俩有仇吗?” “做朋友不好吗?” “暴意思!高攀不上!” “那你起码别往我饭里放象鼻虫往我水杯里扔苔藓了行吗?” “谁呀?啥呀?咋地啦?” “呵呵……” “罗宾,其实你人不错。而且这两天我也想了很多以前没想过的问题。” “啥呀?咋地啦?” “其实我可能是习惯了,对你们有些失礼……” “你错了密使大人。你与任何人说话从来都是‘您’啊‘请’啊的,你不是失礼,你是打骨子里从来就不懂得平等和尊重。任何人在你们这种人眼里,不过都是些毫无情感,不值得顾虑感受的石块,棋子,或者工具而已。” “嗯……或许吧。这可能是贵族们的通病。” “毛病就在贵族的这个‘贵’字上!密使大人,在无际的宇宙和茫茫的时间空间之中,我们都是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尘。没有谁比谁更‘贵’些!如果我指着你饭里的一条象鼻虫告诉你:嗨,别再抱怨了密使大人,因为这是一条象鼻虫里的贵族……你就会马上觉得不恶心了吗?如果你走在街上踩到一泡屎刚要骂街,我却告诉你:嗨,别骂了密使大人,因为这是一泡贵族拉的屎所以它是屎中的贵族……你就会立刻觉得不臭了吗?” “哈哈!我有点喜欢上你说话的风格了,罗宾船长。” “所以啊密使大人,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高贵身份,但你却可以选择掤有高贵的灵魂。” 詹姆斯低下头缓缓地点着,沉思了好一会儿…… “罗宾,别再叫我什么密使大人了。” “那咋称呼你?” 詹姆斯先生回身左右看了看,轻声说:“我的全名是——詹姆斯?弗朗西斯?爱德华?斯图亚特,要是你愿意,以后就叫我詹姆斯吧。” “噢……詹姆斯……啥?斯图亚特?你……就是那位英格兰的前少东家?” “对,是我。我的父亲是一位国王,我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姐夫都是国王,可我却是个流浪汉!哈哈……罗宾,我就是那个倒霉的詹姆斯,那些人口中的‘王位觊觎者’。” “嘿嘿,幸会啊殿下。” “嘘……不用叫殿下,我求你别再往我饭碗里放虫子就行啦。放那些东西时你自己就不恶心?” “咋不恶心呢?都偷偷吐好几回了!容易吗我?为了治你这贵族病……唉!我啥也不说了,医者父母心哪……” “终于承认是你放的了吧?” “嘿嘿,以后不放了。倒不因为你是啥殿下陛下的,而是你现在能和我平等地说话了。” “真的?你保证?而且水里也不放绿苔了?” “真不放了,我保证!詹姆斯,咱们现在是朋友了嘛。” “谢谢你罗宾!谢谢你能拿我当朋友!” 航程第十三天。 正午的阳光照耀着繁华喧闹的金斯敦港,几十艘大大小小的各色船只停泊在码头边,随微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和水波轻轻起伏着。远远近近的,还有十几艘船在进港和出港。码头上海滩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大声谈笑和争吵喝骂声。这是一派充满了活力与生机的人间码头的繁华景象。 又回到金斯敦了。六个人站在船尾,带着无限的感慨朝西南边望去……那里是德克帮梦开始的地方。在那片靠近查尔斯要塞的水面之下,曾深藏着一个巨大的,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秘密。现在的德克帮就已经被它深刻地改变了。 船到码头,詹姆斯却没上岸,而是等在船上。这是他们之前商定的方案。 詹姆斯此次来金斯敦,是为了密见牙买加总督“阿奇博尔德?汉密尔顿”勋爵。至于他的目的,这不该荣兵问,而且不用问也能猜个**不离十吧。这位对英国王位一直耿耿于怀的流浪国王,无惧万里风涛不惜数月时光自法国而来,无非是为了密谋和串连之类的呗。 “詹姆斯,你确定汉密尔顿总督不会翻脸抓你?”荣兵疑惑地问。 “嗯,确定。他是我们的人。”詹姆斯的话一听就不是盲目自信,是确实有把握的。 这话让荣兵暗暗心惊!他想起老德克偷偷告诉他的,他们这些人是有一党的——詹姆斯党。可谁也想不到,原来堂堂的大不列颠王国牙买加总督汉密尔顿勋爵,另一个秘密身份居然是詹姆斯党人!这可真是一场波谲云诡的英国“潜伏”大戏啊! 按照计划,船一到港,严令所有人不许下船。先派了切里贝格带上三个水手上岸,迅速购置了回航所需的全部补给品。一切就绪后,“买只狗”又恢复到随时可以拔锚启航的状态。时近黄昏,梅里尔和小雷特欧才带着詹姆斯给汉密尔顿的秘密口信悄悄上了岸,朝总督府方向匆匆走去。 怀表的指针指向了七点半……八点半……九点半…… 直到德克帮的人全都坐不住了!老德克刚要带人上岸去找,小梅子和雷特欧才出现在栈桥上,快步朝船上走来。 “大叔,詹姆斯先生,汉密尔顿总督出事了!” 小梅子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他们打探到的消息。他和雷特欧赶到总督府后刚对卫兵说要找汉密尔顿总督,就遭到了严厉的盘问!梅里尔的撒谎技巧和应变能力简直弱到姥姥家了,幸亏跟着个小雷特欧。他马上用急得快哭出来的腔调问:“那个啥啥总督他出事啦?这可咋办啊?他家厨房还欠着俺们一筐牛油果和上尖儿的两大篮子金星果钱呐!这位大哥,要不你帮我们问……”然后他们就被不耐烦地轰走了。 两人赶快跑到金斯敦议会左前方那橦仿“伦巴罗曼式”小楼前,试探着一打听治安官大人,果然不再是达利欧?摩昂了。 两人又跑到了“德雷舍斯”酒馆,找老板侧面一打听,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牙买加确实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个月前,金斯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汉密尔顿总督在7月27日突然被捕!前来缉拿他的特使来头大极了,手持大不列颠乔治国王亲自签发的逮捕令! 汉密尔顿当天下午就被丝毫不留情面地锁上铁链,押上了皇家海军的“冒险”号小型护卫舰,驶往伦敦接受审判去了。他的政敌“山谬?佩吉”议员现暂代总督一职。 山谬?佩吉首先宣布总督帮帮主詹宁斯为首的一众船主的私掠许可证全部作废!同时迅速搜集汉密尔顿与私掠船主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勾当。但詹宁斯相当警觉,早就带着他的手下跑到拿骚去了。 现在山谬?佩吉正命令议员海伍德亲自带人还在全城到处搜捕汉密尔顿的那只白手套——他的远房表弟“吉欧哲?摩迪奥”以及他的爪牙“达利欧?摩昂”。 梅里尔他们带回的这些坏消息,对詹姆斯陛下来说绝对是重创级别的!但荣兵却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半点异样。看来这位流浪的国王还真不是个草包王族。就这心理素质加上荣兵一路观察得到的综合评价,命运要是给了这位机会,没准儿他还真能把后世的历史教材全给改得面目全非呢! 船舱里异常安静,大家都在等陛下做出决定。他也没让大家等太久,环视了一下,见船舱里没有外人,就诚恳地开口了:“德克大叔,罗宾兄弟,各位,斯图亚特家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在此向大家表达谢意和歉意。” 说完就站起身来以手抚胸,朝众人深鞠一躬…… 大伙都有点不知所措。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大家彼此都挺熟稔的了,可现在这位仍然被好几个国家公认为大不列颠真正国王的人忽然这样郑重地施以大礼,一下子把大伙整地都不会玩儿了。 “我们中国有句话——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吧詹姆斯,你的所求是什么?” “还真是,罗宾。有件对你们来说无比艰难危险的事,我不知该怎么开口。”詹姆斯的毛病改了好多,现在他对大伙的态度很随和也很诚恳。 “说说看,陛下。”老德克说。 “我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去一趟新普罗维登斯岛!可你们都知道,那里是英国海盗盘踞之处,这对于你们这样一条法国私掠船来说就太……” “哈哈……呵呵呵……嘎嘎……”詹姆斯的话惹来了一阵并无恶意的笑声。 老德克笑着说:“陛下多虑了。我们曾在拿骚混过好久呢。” 詹姆斯惊奇地问:“你们?那你们以前都是海盗?” “你才是海盗呢!你全家袓上八辈儿都是海盗!”现在荣兵心目中的海盗可不再是那些光芒四射的英雄人物了,而多是像“达斯?拉皮德奥”那等猥琐之徒。 “嗯……也没有八辈吧?如果从都铎王朝的伊丽莎白女王算起的话,到我父亲算是五辈吧。”詹姆斯想了一下,很认真地回答。 靠!荣兵等于一脚踢了个空还差点把自己腰给闪了。他可真糊涂了!在人家英国人的眼中,尤其是在王室的观念里,海盗根本就不是贬义词好吗?正相反,从伊丽莎白女王女王开始,海盗就是代表着勇敢、忠诚、为国奉献、打击敌国、还有和王室分赃呢……所以是和英雄划等号的。 舱门忽然被推开了,在外警戒的小雷特欧探头进来语气急促地说:“嗨!栈桥那边有人悄悄摸过来啦!天太黑,看不清人数和身份。” 船舱里立刻响起一片操刀拔枪之声!众人熄了马灯悄悄走出船舱,蹲在船舷后面眯起眼睛朝栈桥上仔细看过去…… 黑暗中,的确有几个身影向“买只狗”这边慢慢接近着。应该是三个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戴着风帽,在这样的夜里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但从他们这鬼鬼祟祟的行迹来看,恐怕不是什嘛好东西。 那三条人影快摸到栈桥尽头时,船舷边忽然站起一群人!马灯瞬间大亮,十几只长枪短铳一齐指着他们的脑袋! “队长!别开枪!是我……” “噢?是你小子?” 马灯映照着三张惨白惊恐的脸,左边是张陌生面孔,右边竟然是汤臣!那中间的自然就是大流氓了。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王位觊觎者(下) “德克!轮到我向你们求助了!” “说吧!” “我要去拿骚!立刻!马上!” 老德克刚要开口,荣兵却捅了他后腰一下,从旁抢过话来:“这恐怕不行摩昂。因为我们已经答应这位詹姆斯先生在前了。我们无论如何不能食言,得先把他送到目的地。可他要去的地方与你的不一样啊。” 紧接着他不容摩昂分说扭头直接下令:“启航吧兄弟们,都忙起来!快!快快!” 摩昂真急了!他一把抓住老德克的胳膊嚷道:“德克!这可是关乎一群人性命的大事!真耽搁不起!算我求你了成吗?德克我求求你啦!” “唉……达利欧,咱们英格兰人可都是重然诺的啊。人家詹姆斯先生既然已经付过船钱,我们也收下了。现在怎么好悔约食言呢?”老德克俨然一副崇尚契约精神的海商范儿。 摩昂赶快转向那位詹姆斯先生匆匆鞠了一躬,用无比急切的语气说:“詹姆斯先生,达利欧?摩昂向您致敬了!能求您帮我这个大忙吗?我将终身不忘并必会有所报答的!” 那位詹姆斯先生眼珠儿转了转却微笑不语。这算个什么态度?大流氓十分郁闷百种不解千般无奈万分焦躁! “这样吧,摩昂,我看你呢,现在也确实是真有困难了。要不……”荣兵的眼珠子也在灯光下叽里骨碌地转个不停,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穴话了。 “是啊是啊罗宾!当初你们有困难时我是怎么倾尽全力帮你们的?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我……” “嗯,你踢我的时候确实倾尽全力了。这我还真没忘。” “那我也没踢着哇大哥!大腿里子还抻得好几天都生疼呢!帮我!求你们啦!帮我!” “那咱俩的帐……” “一笔勾销!” “说话算数不?” “撒谎是小狗儿!” “成——啊交!” “谢谢!谢谢谢谢万分感谢!!嗯……舵手是罗斯吧?要不要告诉他改航向了?” “不用。” “为啥?你不是说这位詹姆斯先生要去的地方和我不一样吗?”“是啊,你要去拿骚,所以不用改航向啊。” “那詹姆斯先生是要去?” “新普罗维登斯。嘿嘿……” “新普……你……你又玩儿我!?罗宾我今天非踢死你不可!” 大流氓朝荣兵猛扑过去,早有准备的这小子却“蹭”地蹿出了船舱,只留下一串得意的奸笑…… 船舱里所有人,包括那位詹姆斯先生,全都嘎嘎嘎地笑得前仰后合! 当天晚上,大家就从摩昂的讲述中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年初的时候,汉密尔顿总督在苏格兰詹姆斯党人起义失败被俘的贵族名单中,看到了自己的侄子“巴希尔?汉密尔顿”(basil?hazhuanlton)的大名!也看到了国王悬赏自己的哥哥“乔治?汉密尔顿”人头的谕旨。他就知道大势已去。赶快召集表弟吉欧哲和亲信摩昂,一起密议如何藏匿聚敛到的巨额财富,以及销毁和掩盖罪证的事情。 可他绝对不舍得把这么多年来绞尽脑汁处心积虑才收集到的某些“重要资料”销毁。用汉密尔顿对摩昂和吉欧哲的话说——那些资料的价值简直无法形容!那是他汉密尔顿为斯图亚特王朝苦心经营了十几年才积攒下的一张大牌! 汉密尔顿总督就把那些重要资料连同几封詹姆斯陛下写给他的亲笔信,一起藏匿在拉维加南郊外一个秘密小庄园的地下室里。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身边也有卧底潜伏。他被捕没多久,政敌海伍德议员派在他身边的暗探就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了那个庄园的存在。 海伍德派人在庄园一寸一寸地搜索,最后真被他们发现了那个秘密地下室。就在前几天,他们欣喜若狂地得到了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秘密资料!山谬?佩吉代总督立即将这些资料密封在一个箱子里,准备派出一位可信的军官带上它去伦敦面呈乔治国王。 至于摩昂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嘿嘿,这种暗战,不光他海伍德会玩儿,人家汉密尔顿总督也早就在他身边密伏眼线了。只不过摩昂做梦也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位静静地听他讲述的詹姆斯先生,就是那位一直在不停地穷折腾的詹姆斯三世本尊。 现在的问题是,代总督山谬?佩吉的那位亲信已经定于8月29号登上“信使号”商船前往英格兰。如果真让他把那箱文件顺利送达圣詹姆斯宫……那因此而殒命的绝不只是汉密尔顿总督一个,可能牵涉到的人数无法估量! 一直藏身金斯敦的吉欧哲和摩昂打探到这些消息后,两人一商量,觉得眼下唯一能够解救这场灾难的,恐怕只有“总督帮”的帮主詹宁斯了。 一来詹宁斯应该有这份情义。要知道,所谓的“总督帮”,那就是因为汉密尔顿总督一直偏袒扶持詹宁斯这帮人,才有了这么个称呼。汉密尔顿为了扶持詹宁斯可绝对是不遗余力!詹宁斯所有的劫掠行动,他一律大开绿灯签署证明文件。而得到的战利品,也睁一眼闭一眼地让詹宁斯尽量在牙买加的附属海军法院少上报数额,这样就可以少抽税。甚至为了偏袒詹宁斯,汉密尔顿不惜冷淡原本也是自己手下大将的霍尼戈。结果导致霍尼戈的飞帮与他渐行渐远。 二则,那条布瑞格双桅商船“信使号”可不是吃素的!那是条全帆武装运奴船。船上原本就有18门火炮70多名水手。山谬?佩吉为了安全起见,又给信使加派了8名全副武装的宪兵。如果詹宁斯不出手,别人可没能耐拿下它。 “信使号”后天启航的路线是金斯敦——查尔斯顿——布里斯托尔,只有提前在巴哈马群岛布置武装截击它,才有希望抢回箱子毁掉证据!救下汉密尔顿总督和无数条人命。 听了摩昂的讲述后,老德克摇了摇头:“达利欧,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我了解詹宁斯,他这人所有特点中最突出的一条就是自私!” 大流氓和吉欧哲对视一眼,两人都摇头苦笑了:“德克,这点其实我们比你体会还深呢。可实在是没别的办法啦!唉……尽尽最后的心吧。不管别人咋评价汉密尔顿总督,他毕竟待我不薄,让我这么个加勒比的流浪汉也能过上几年风光舒心的日子。我这人现在啥也没有了,就一条命,以死相报吧!” 船舱里谁也没出声。但大家心里想的可能也都和荣兵差不多——这大流氓甭管有啥缺点,就凭他这重情重义的个性,就绝对是条值得倾心相交的汉子! 詹姆斯三世显然也为他这份忠诚所感动了,他冲摩昂点点头:“您放心摩昂先生。我也会尽力劝说詹宁斯船长,助您达成所愿。” “谢谢谢谢!万分感谢!请问您是……” “我是詹姆斯三世的特使,我……也叫詹姆斯,呵呵。” “啊?真是太巧啦!幸会幸会!再次感谢詹姆斯先生仗义相助。” 船舱熄灯前,吉欧哲拉着摩昂走到后甲板,低声对他说:“你感谢个屁呀达利欧?那几封密信就是他造的孽!” “傻牙?” “切!他就是詹姆斯三世本人!” “啊??咋看出来的?” “一,他也叫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姆斯;二,斯图亚特家族的长相;三,他称呼詹姆斯三世时居然连个陛下殿下的都不叫,你琢磨琢磨……” “wo靠!可不是嘛?你小子真诡道,简直和罗宾那浑蛋有一拼了!” “嘿嘿,那我可比不了。我就是算小账儿的小聪明而已,你那位朋友罗宾,可着实有点让人看不透啊……” “买只狗”真是跑疯了!摩昂目瞪口呆地看到,这条他从未见过的身姿修长优美的纵帆船,从金斯敦到拿骚竟然只用了五天! 阴霾的黄昏,绵密的细雨……当“买只狗”缓缓驶入港湾时,这几个月的时光带给拿骚的骇人变化,让德克帮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有种恍惚的错觉——咱们这是走错地方了吧? 从波特礁到布思克斯沙洲再到猪岛的浅滩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各种船只的残骸!能看出来的船型从最小的佩利亚加轻舟到最大的重型盖伦战舰一应俱全。简直有如一个绵延数里的风帆时代舰船博物馆! 不过这间博物馆里的展品们卖相可不大好。那些船横七竖八地胡乱搁浅在沙洲和浅滩上。船体上巨大的破洞露出狰狞的木刺,很多翘在水面的船体黢黑如炭,显然在沉入冷水之前已先经历了烈火的折磨! 一些残破的桅杆高高地伸出水面斜指苍穹,似乎在怒问阴沉幽暗的老天,像它这样一条曾经在身上披着艳丽的油彩,头上挂着洁白的风帆,在朝阳和明月间的大海上纵情欢歌,在海鸟和清风的伴航下欢快驰骋的航船,为何会悲惨地沦落至此!? 很多残骸的桅杆上还挂着脏得辨不出国别的破烂旗子,还有无数断掉的索具和残破的帆缆在风中凌乱凄凉地舞动…… 这里犹如一个巨大的船舰墓场,这里简直就是一座恐怖的沉舟之城! “买只狗”迟疑着落锚靠港了。码头边的海水里飘满了垃圾、动物尸体、和各种乱七八糟说不清名目的东西。从码头朝市镇里走去,才发现岸上的一切也在变化。沙滩上比此前更乱也更脏了。潮湿的海岸地区上方凭空多出了大片七扭八歪的“房子”。都是用破帆布、稻草、飘流木、和沉船残骸搭建而成的“后巴洛克建筑风格的极品”。一些身份成谜的男女在其间行为可疑地进进出出…… 在这令人不安的拿骚,德克帮不敢全体上岸,因为他们这条船太惹眼了。老德克带人留下坐镇,荣兵、螺丝、切里、小雷特欧,加上摩昂、吉欧哲和汤臣陪着詹姆斯三世下了船,八个人沿着那条比几个月前更破烂的威廉大道朝拿骚城中走去。 现在的拿骚肯定是座兵营。因为几乎你随便遇到一个人就是全副武装的。现在的拿骚肯定是座监狱。因为你若随机采访一下迎面走来的那帮家伙,保准个个都是罪犯和恶棍。现在的拿骚肯定是座妓院。因为在昏暗的小巷口,在街边的廊檐下,在二楼的阳台上……到处都是矫揉造作地朝你招手媚笑抛飞眼的流莺暗娼和**。 细雨也不能把这些胸腔里燃着邪火的人们赶回屋子,杂乱无章的街巷里到处都是人!路边一幢小木屋里传出的忧伤黯哑的小提琴声,也不妨碍这些人歇斯底里地吵嚷和狂笑! 拐过山坡就到了“穷鬼乐园”。这间叫“老艾雷”的酒馆是前几年才开起来的,生意火爆得要命!不过从这外号就知道,它和维讷尔酒店走的不是一个路子。来这里的多是底层的水手和海盗。可架不住费用低加上人多生意火啊?所以荣兵一直都不确定,这“穷鬼乐园”和“维讷尔酒店”到底哪个赚得更多。 “穷鬼乐园”建在一处半山坡上。是一座挺宽敞的朴实无华的单层大木屋,屋里有十几张桌子。屋前平整出一大片空地,铺着不规则的青石板。上面支起巨大的彩色帆布拼缝起来的遮雨篷,帐篷下也摆着二十几张做工粗糙的松木桌。 就这规模,同时招待个二三百人都不成问题。此刻“穷鬼乐园”里至少就有上百号人在大吃大喝喧哗吵闹着。再伴着琴声歌声和某个女人被非礼时忽然发出的尖叫声,和由此爆发的男人们的狂笑声……真是这个活力四射的海盗合众国标志性的场景啊。 其他人都在路边等着,两个人上去打听消息。荣兵走到酒馆门口就停了下来,让雷特欧自己进去。他可不想再看老板那副嘴脸!以前和小乔治帮沃克杂货店往这里送酒时,艾雷老板总是因为一斤半两的小账和他争吵。 雨丝沙沙地打在帆布篷上,荣兵无聊地靠在橡木大门上,听着身边这桌醉鬼吹牛鼻…… “约翰,我听说你也上过内*子?”一个面黑牙黄眼睛小的猥琐男带着五六分醉意目光灼灼地问。 “住口!我不许你把这样的词儿用在她身上!”另一个豁牙露齿的红缠头黑须猥琐男带着七八分醉意喝道。 “哟……啧啧!尝着味儿就开始护食啦?还不行管她叫*子啦?” “因为你说错了理查德!*子们让你用一下是要收钱滴。而那**劈腿是分文不要哒。所以她才不是*子哪!嘎嘎嘎……” “啊哈哈哈哈……吼吼吼……嘿嘿……嘻嘻嘻……” “嘿!约翰,快给咱讲讲她是啥味儿的呗?听说她可是个没够儿的无底洞啊!真的吗?” “那当然啦理查德。我告诉你们啊,她那里有这么大个褐色的痣,听说女人凡是在那儿长了这种痣的,都会像抽水机一样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地啊……噢买糕哒!你们想想,那有多过瘾啊?” “吼吼吼……嘻嘻嘻……嘿嘿……啊哈哈哈哈……”群狼轰然淫笑! “约翰,你不是吹牛吧?我可听说那娘们儿挺凶呢,不让上。” “嘿嘿,女人嘛,捏着半拉b跟你装紧呗。不信你打听打听,咱拿骚从海岸五杰到九大船长,谁没骑过那匹小母马啊?” “真他娘解气!我吃过她丈夫波尼的大亏,改天我非得骑这小母马遛一圈儿!吼吼……” “切!理查德,詹姆?波尼算个鸟儿啊?等我哈姆把艾弗里宝藏找到,我特么一定要把金币从码头一路洒到维讷尔酒店!我要让全拿骚的*子们都给我跪在地上捡!包括波尼那个小骚太太!嘎嘎嘎!光是想想就**都爽歪啦!” “吼吼吼……嘻嘻嘻……嘿嘿……啊哈哈哈哈……”二货老中青年们真是欢乐多。 “詹姆?波尼的小骚太太?那只军舰鸟儿?”荣兵皱着眉头回想起三年前那个醉态摇曳地朝他走来的,漂亮又邪气的少妇人qi…… “走吧罗宾哥,都打听好了。”小雷特欧拍了拍出神的荣兵,两人朝山坡下走去。 他们要找的詹宁斯和霍尼戈此时都在拿骚,他们住在维讷尔酒店。那些大佬们通常不屑在“穷鬼乐园”这边玩。 在去往维讷尔酒店的路上,小雷特欧还告诉了大家他打听到的另一些消息。此时的拿骚真是史无前例地繁荣伴随着史无前例的混乱啊…… 除了之前的总督帮、飞帮、海捞帮之外,又涌进来博格斯、庞德维、拉布其、马特尔、安斯蒂斯、内德?洛……等团伙。这还都是比较成规模的大团伙,像一些十几二十人的小团伙更是数都数不清。 而且雷特欧还听说,最近霍尼戈和詹宁斯两人联手,似乎在筹备重建几十年前的“海岸兄弟会”,以便解决海盗团伙间日益剧烈的摩擦争斗,和眼下拿骚这无法无天的状况。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在上帝的份上,请给我口水喝吧……看在上帝的份上,请给我口水喝吧……看在上帝的……” 这是谁家的复读机挂树上了?荣兵好奇地抬头望去…… 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站笼”挂在路边一株大榕树上,也不知挂了几天了。站笼里的人现在根本站不住了,但狭窄的铁笼使他既不能坐下也没法蹲下。所以他只能弓着腰撅个屁股,脸颊紧紧地挤在铁栏杆的空隙间,绝望地紧闭着双眼,用沙哑微弱得听起来随时都会断气的声音不停地小声乞求,拼尽全力在为生命做着最后的挣扎…… 瞧他此刻这德性,如果再没人帮他,恐怕几个小时后,这台复读机就得电量耗尽永远地安静了吧? 帮?还是不帮?这是个问题…… 德克帮三董事你瞅我来我看你,一时谁也没个准主意。因为这个被塞进铁笼子里当鸟儿挂起来的,竟然是大家的老熟人儿——“达?皮安兹”先生! 呵呵,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二十分钟后,维讷尔酒店里的一张大桌前…… 霍尼戈面无表情地低头认真查着烟斗里的烟丝数,詹宁斯拧着眉毛盯着眼前的茶杯仔细数着里面的叶片数…… 在他们的对面,摩昂虎目含泪,吉欧哲嘴唇紧抿……其他人都静*着不语不动。 良久……詹宁斯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了:“摩昂,吉欧哲。说实话,你们对汉密尔顿这份情义,我詹宁斯看在眼里是真挺感动的。但是呢……” 吉欧哲的脸愈发白了,摩昂的眼睛睁得溜圆,等着迎接他“但是”后面的拒绝之辞。 “嗯……我不知道你们牙买加那边天气咋样哈,拿骚这边不行,可不好了。这阵儿老下雨,把我给烦地啊!这不,我的老风湿病又犯了!唉……还不是以前太好胜嘛,人家总督一句话,我这傻子就玩儿命地在海上跑。就落下这破毛病了,一到阴天下……” “亨利!听你的意思……不管??”摩昂盯着詹宁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可人家詹宁斯根本就不抬头,王顾左右而言他…… “约翰,去告诉西姆斯老板开个三人房。要最好的套间啊,带早餐内种。” 打发了约翰?韦尔斯去给摩昂三人订房间,他又扭过脸来瞅着摩昂暧昧地一笑:“达利欧,你现在咋样?一晚上还能来三回不?上次在金斯敦的内个内个啥……噢,香蜜楼,哈哈!把你这家伙给嘚瑟地呀,连妈妈桑都被你推得嗷嗷直叫唤……” “亨利!你真不管???”摩昂目眦欲裂! “达利欧,一路舟船挺累了吧?等会儿去房间休息一下。晚上……噢,今晚不行,没空。改天吧,改天请你们吃个便饭,一起喝几杯哈。”詹宁斯依然云淡风轻。 “我他妈……”摩昂霍地站了起来!却被吉欧哲一把拽住了。 “咱走!达利欧!有些东西,你就认识他一辈子也没个鸡毛用,因为那东西它就没长着颗人心!” 詹宁斯就像没听见一样,仍是饶有兴味地数着茶杯里的叶片,头都懒得抬。 “走啥呀?来来,别走。”荣兵站起来搂住了摩昂的脖子。 “摩昂,听说过维讷尔酒店的‘塞乐曼’吧?大老远扑奔朋友来了,你朋友要是连顿像样的饭都不招待,那还是人吗?你就跟只猴子处个几年,它还知道从树上给你扔俩‘人心果’呢吧?” 荣兵拉着摩昂和吉欧哲就在旁边不远的另一张桌前坐了下来。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离开坐到那桌去了。 詹宁斯面不改色,只是深深地盯了荣兵一眼,然后也准备起身离开。可他忽然听到斜对面还坐在那里的一个人缓缓开口了,就是和摩昂几个一起进来的那个头戴兜帽的陌生人。他不紧不慢地说:“詹宁斯船长,霍尼戈船长,我们谈谈好吗?” 詹宁斯和霍尼戈这才抬起头来认真地打量这个人。只一眼,两人心里就不约而同地“咯登”一下! 这人确实不认识,但他身上这种说不出来的气势绝对非同凡响! “还没请教,您是……”霍尼戈坐直了身子,迟疑地开口了。 那人轻轻说出了个名字,然后两位船长的脸顿时就变色了!他俩对视一眼,又四下看看,有点不安地欠了欠身…… 詹宁斯压低声音说:“殿……在下斗胆,请您移步到旁边的旅馆房间里说话可以吗?” 简单的几句对话过后,三人就一同起身离开了。 荣兵朝吧台那边招手喊道:“服务员……翠茜……大美女!” 翠茜晃着宽胯扭着纤腰挺做作地含笑走了过来…… “罗宾哥,这身衣服挺帅的呀。咋地?开窍啦?知道我是大美女啦?以前约你出来看月亮时你咋那么矜持呢?” “改天,等哥有空了好好泡泡你。美女,问你个事儿。” “招灾惹祸的概不回答!” “门口大榕树上那人是谁挂上去的?” “抱歉!这就是招灾惹祸的事儿。” 荣兵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两枚一先令的银币,抓过翠茜的手就塞了过去。 “海捞帮的巴罗帮主命令手下揍了一顿后挂上去的。听说是有旧仇吧?艾玛罗宾哥,给钱就给钱呗,趁机摸我一下子干啥呀?” “别闹妹子,说正事儿呢。挂几天了?那人快完蛋了吧?我刚才看他说话时气儿都不够用了。” “哪有哇?今儿上午才挂上去的呀。我半个多钟头前路过的时候,那臭流氓还有闲心冲我吹口哨呢。” “握靠!这不长记性的死硬演技派!” “啥?” “没啥。嗯……到后厨告诉老汉博格,要个大盆的‘塞乐曼’,还有辣椒炒海螺、橘汁秋葵炒鲜虾、南瓜炖五花肉、蕉叶烤鱼、玉米蒸扇贝、再来个大号的椰奶砂锅。主食要鳕鱼三明治和香肠土豆饼各两盘,再来八瓶啤酒,行了就这些。” “好咧罗宾哥!” 看到翠茜夸张地扭着大胯骨乐颠颠地离开了,荣兵冲摩昂和汤臣招招手…… 二十分钟后,“站笼”被两个陌生人架着木梯从树上放了下来。他们用铁棍撬开铜锁把皮安兹拉出来后,一边一个架着他快步走到维讷尔酒店门前一推,之后两人就离开了。皮安兹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四下打量…… “哎,那个谁!” 皮安兹茫然地转头看去…… “那个谁那个谁!” 见螺丝腿儿正坐在酒店里的吧台边朝他招手,皮安兹迟疑地走了过去。 “喏,这些钱拿去装身,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德克帮的啦!” 螺丝边说往皮安兹的破上衣兜里塞了几块银币。 “不会吧?” “没错儿!有个老朋友等着你呢。” 螺丝腿儿搂着皮安兹的脖子就把他带到了酒馆里间的一个小黑屋中…… 荣兵戴着顶海狸皮三角帽坐在阴影里,面无表情地盯了皮安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除了好事之外,什么都敢做。” “是啊……” “你只欠一个机会。” “是——啊!” “有件事找你帮忙。” “赴汤蹈火啊宾哥!!”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一百七十一位船长的罪证(上 1716年8月29号下午,布瑞格双桅商船“信使号”升帆缓缓离开金斯敦港,驶往北美洲大陆南卡罗莱纳的查尔斯顿。计划在那里短停补给之后,直驶英格兰的布里斯托尔。 34岁的“达斯尼格”虽说年富力强,但做为尉官年纪可真不小了。“威廉?惠史东”少将(williamweststone)于1705年担任西印度群岛皇家海军总司令时,“达斯尼格”曾是少将手下最为倚重的炮术教官。可自从威廉少将调任回欧洲之后,人缘太差嘴巴又太臭的他,仕途就理所当然地坎坷起来。此时仅仅是担任着牙买加代总督山谬?佩吉的上尉伺从官。 离开了熟悉的战舰,离开了心爱的火炮……要不是新上任的代总督对自己还不错,像送信这种无聊透顶的任务,以“达斯尼格”上尉那又臭又硬的性子绝对直接开怼——爱鸡脖谁去谁去!爷不伺候! “信使号”船况相当不错,在墨西哥湾暖流的推送之下,一路顺风顺水,才11天就到了中转站查尔斯顿。有些短途货物要在此卸下,还有一些旅客下船,当然也会有一些旅客上船。毕竟在一个这么大的港口城市,想搭船或送货回欧洲的商人旅客通常是很多的。 可今天真是太吊诡了!就在“信使号”进港之前的一个多小时,一艘同样驶往布里斯托尔的船刚刚离开,所以在查尔斯顿上船的只有两位乘客,是一个少爷带着他的老仆人。不过这位少爷还真不是一般人,居然是查尔斯顿总督罗伯特?约翰逊的公子! 这位相当嘚瑟的二世祖最初给“达斯尼格”上尉留下的印象非常糟糕。上尉出身草根起于微末,一切全是靠自己战斗拼命流血流汗搏来的。他骨子里最瞧不起这些无知无能又无耻,可是靠着老子的荫庇却活得比谁都滋润的少爷羔子们! 这位穿着一身宽松肥大另类套装的约翰逊少爷如果只是无知也就罢了,可他明明无知还一个劲儿地在上尉眼前晃来晃去地臭嘚瑟,这可就婶可忍叔不可忍了! 这不,当船上的旅客都聚在前甲板上吹着海风欣赏左舷边的北美大陆沿岸风光时,那位恰巧又站在上尉旁边的约翰逊少爷又开始卖弄上了…… “无知!德克,我只能说你太无知啦!在美洲混了这么些年,难道你现在还整不明白印第安人的起源么?” 老仆德克像捧哏一样配合着:“哟……这您也知道哇?那您给我们大家伙儿说说,这印第安人的起源它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儿哪?” “嘿……今儿这是船上的女士先生们都在,本少就免费给大伙儿科普一下。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哎哎,您说您说……” “德克,你知道他们为啥不叫牛地安马地安,偏偏叫印第安吗?” “这……这我可真就不知道啦。您受累,您教教我们大家伙儿?” “告诉你们一个惊世骇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洋洋自得的大秘密吧!这‘印第安’三个字,其实就是‘殷地安’三个字的谐音!” “‘殷地安’?嘿!听着还真像那么回子事儿。那您再给我们仔细说说?” “话说两千七百多年前,中国的商朝被周朝所取代。而商朝此前派出来远征东夷的军队,这下就回不去家啦对不?” “对啊,那他们肿么办尼?” “好办啊,人家中国人多聪明啊?那支军队既然没法回西边儿去,那就干脆往东走吧!有多远走多远,也不怕累死!中途有辣么多地方也绝不停下来歇口气儿!当时的主帅‘爷轮不’心中就一个梦想——我一定要抢先发现美洲大陆!我一定要让中国人做那块土地的第一个主人!‘哥伦布’算个鸟儿啊?俺是‘爷轮不’有木有!” “嚯……这位‘爷轮不’大帅可是真够轴的嘿!” “可说是呢?要不是这位‘爷轮不’够轴,后世有些二傻子?***赐嵬崮兀磕闼凳前傻驴耍俊?br /> “揍是揍是。” “话说这位爷轮不大帅就像个家庭主妇熟悉菜市场的路咋走似的,领着一群无畏的勇士们跋涉过漫长的西伯利亚……穿越了白令大陆桥……终于来到了阿拉斯加……” “哎……哎……少爷,打断您一下儿啊。那么远的路,中间又都是雪原,他们就愣没饿死?” “嗯……这个……内啥……你管呢?他们都会中国气功!屁股!懂不?不吃不喝的啥事儿木有!你个没知识的!跟你们没文化的人聊天儿可费了大劲了我!” “嗐……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啊?我就一文盲不是?您说,您接着说……” “后来呢,他们中国人就抢占美洲大陆啦。他们之间彼此见面问候的时候,都会相互问一句‘殷地安’?那就是对故乡殷地的安宁最美好的祝愿啊……听着真他妈让人感动得都能笑出声儿来!嘎嘎嘎……” “哈哈哈……嗬嗬……啊吼吼吼……咯咯……” 甲板上倾听的男女旅客们果然都感动得笑出声来了。 “二百二十四年前,哥伦布也瞎鸡脖乱捅地来到了美洲。但那可足足比人家中国人晚来了两千好几百年哪。哥伦布一听,他们这些土著人老说‘殷地安殷地安’啥的,那就管他们叫印第安人吧。这——就是印第安人的来历!列位,听相声——长知识啊……” “好!好……!”老仆德克带头热烈鼓掌。 “好!好他妈的无聊啊!”旁边早已是忍无可忍的“达斯尼格”上尉冷冷地刺来一剑! “泥梭萨?”少爷羔子们惯常玩的就是争闲斗气,没屁咯嘞咯嘞嗓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刷刷存在感啥地,又岂肯在意气上输人? “据科学考证,美洲大陆至少在一万年前就有印第安人生活了。甚至更有早到两至四万年前的说法!你那二千七百年前的殷人东渡之说,摆在那儿不觉得像个赝品似地丢脸吗?” “那为婶魔他们嘴里老说殷地安殷地……” “印第安这名称,是哥伦布以为他所到达的美洲巴哈马群岛是印度,所以管当地的土著人叫‘indian’,就是印度人的意思,和什嘛‘殷地安’有个毛线的关系?再说了,汉语言的发音,从古至今有着巨大差异。而殷商的语音更是远在西周的‘上古音系统’之前!怎么可能那时发出的‘殷地安’三个字的读音,和现代一模一样呢?就算真有殷朝人说这仨字儿,我也保证你听了还以为是外星人在k歌呢少爷!” “那为何能在遥远的美洲大陆发现近似中国殷商时期的甲骨……” “大家都是玩儿象形文字的,你画个月亮跟我画个月亮就特么再不像又能差哪儿去呢少爷?” “可为毛咱欧洲人长这样,人家印第安人就和中国人长一样呢?” “中国人和印第安人长得不一样!少爷!只能说有点像。而且据基因分析显示,印第安人血统十分复杂,根据y染色体dna图,中国人主要为o系,而印第安人主要为q系。两者根本没有近亲关系!少爷!” 上尉傲然地给出致命一击! “先生!你……您的博学可真惊悚啊!可您是肿么知道三百年后的基因分析的呢?” “谁呀?啥呀?咋地啦?” “您刚才说的呀……” “我都说啥了?” “就基因啊染色体啊dna啥地内些……” “啊?我说了吗?我也不懂啊?都是那个谁让我说的呀……” “谁呀?” “还能有谁?就那个谁呗。” “噢,那个谁呀!明白了。我的话也都是他教的。” “还有神魔想了解的没?” “木有啦!我服了!还未请教老师您尊姓大名?” “达斯尼格?圭苏尔!” “幸会幸会!圭苏尔老师,我就是查尔斯顿总督的儿子‘萨茂尔?约翰逊’。古人说纠一谬字可为师矣,何况您一气儿纠正了我好几百字儿呢?我觉着吧,您比我爹可博学多啦,我爹罗伯特?约翰逊总督跟您一比啥也不是!真哒。所以从现在起,您就是我的灯塔恩师指南针蜡烛啥地,我从现在起将和您寸步不离朝夕聆教!受益嘛……那肯定会有很多地啦……嘿嘿……” 上尉好笑地看着这位出身高贵,但此刻却被自己征服得五体投体的纨绔二世祖,心中还是蛮爽的。 这傻冒儿虽然啥也不懂还爱嘚瑟,但好在态度够诚恳啊。这总比那种玩儿命咬着自己嘴里的屎橛子,你给他根热乎麻花他都不换的傻逼还是让人感觉舒服多了。 就这样,在漫长无聊的海途中,处处虚心求教时时殷勤伺候的萨茂尔少爷,就成了“达斯尼格”老师的小跟班儿小催巴儿。 同行的第三天晚上,航速8节左右的“信使号”已经驶过了“特拉华湾”,正稳稳当当地沿着新英格兰大陆继续向北偏东方向航行。 “达斯尼格”上尉躺在贵宾舱里的大床上,正百无聊赖地信手翻着那本早已倒背如流的皇家海军手册《我们爱打啊炮》,忽听船舱门被敲响了。 得到允许后,在门口值岗的宪兵希推门探头进来报告:“长官,萨茂尔少爷请求接见。” “让他进来吧。”上尉的喉头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每天晚上,这位少爷必定会带着好吃好喝的来找他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就是向上尉请教各种知识。好在这位少爷欠缺的也实在太么多了!随便给他讲点啥都能骗顿好吃好喝的。 要知道,目前仍处在人生蹉跎期的上尉可不富裕。而抠门的山谬总督给定的出差补助,仅仅是可怜的每星期2克朗!船上的东西死贵死贵的,要不是这几天都在享用这位不差钱儿少爷的孝敬,上尉的嘴里早淡出鸟儿来了。 果然,傻冒儿少爷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走了进来,把手里拎着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在桌上摆将开来……烧鸡、香肠、酥炸大虾、精粉面包、还有几个新鲜的橙子和灯笼果。上尉刚偷偷咽了下口水,却忽然双目精光暴射!因为少爷把两瓶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的酒也摆上桌来。 虽然酒量不大,但上尉的酒瘾着实不小。因为拉丁谚语有云——没有酒就没有交流。可上尉以往喝酒之后一跟人交流,马上就会成功地给自己拉来崭鲜的仇恨!他这人的嘴巴本来就臭,喝了酒之后更是臭气熏天! 乌蒙蒙的磨砂玻璃瓶,古朴无华的标签……这竟然是两瓶法国波尔多“侯伯王酒庄”窖藏了十二年的红颜容! “这……这不太好吧?”上尉再馋也得假客气一下。 少爷一撇嘴:“有啥?不就两瓶酒么?我爹给我爷捎的。我爹也不寻思寻思,侯爵那老头儿现在都多大岁数了?撒尿都费劲儿呢喝个屁的酒啊?这半瓶下肚还不得‘嘎’一声抽过去呀?还得累我千里迢迢地带着。切!我才懒得带呢!圭苏尔恩师您喝。美酒就得英雄饮!” “这……嘿嘿……那我可偏了你爷了啊?承情承情!” 假客气一下就得,上尉立马左手烧鸡腿右手红颜容,开始享用新收弟子奉上的“束脩”。 少爷拿着一瓶柳橙汁和上尉的酒瓶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抹抹嘴,指着床头那本《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们爱打啊炮》虚心求教:“圭苏尔老师,都说咱们英格兰皇家海军打啊炮比别国的海军快好几倍,您说这是咋回事儿呢?” 提到自己的强项老本行,上尉一边“吧唧吧唧”地嚼着烧鸡“咕嘟咕嘟”地喝着红颜容,一边开始施教了…… “你没抓住重点,少爷。打啊炮,是要讲姿势、节奏、和效果的。首先要保证的是持续的火力输出。光是快咋行?” “求圭苏尔老师赐教。” “你光是一个劲儿地快,没把对方整透了咋行?你老是在对方表皮上蹭来蹭去那有啥用?你得一下一下哐哐哐非常有节奏感地狠整!每一下都得让对方感觉到被整地很准很深很有痛感!得让对方不停地叫唤。记住喽,一直要整到对方开始哭喊着:‘哎呀妈呀完了完了……不行啦不行啦我要死啦……’这时候你再抵近了哐哐给对方来几下狠的!呱唧一下子就能把对方给整透喽。明白没?” “明白啦恩师!您真不愧是床上……嗯……船上最快最猛的炮手啊!” 站在让口值岗的宪兵希尔隔着厚厚的橡木门只能隐约听个大概。他点头微笑着心想:“虽然隔着门听不大真切,但圭苏尔长官的床战经验明显还是靠谱的。那事儿确实不能太快喽……” 这师徒二人聊起打啊炮的事儿来可真是兴致勃勃。这不,一直到另一个宪兵汤米来换岗了,俩人还在屋里没完没了地喝着聊着呢。只不过语速越来越慢,声调越来越低了。尤其是圭苏尔大人,现在几乎听不清他在说啥了。 汤米讨厌值夜班,而且他觉着那个山谬代总督也太能扯了吧?居然命令8名宪兵即使航行在茫茫大海上,也必须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警卫着信使长官。真他妈拿当兵的不当人哪! 靠在门旁的舱壁上,他慢慢进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可能得有半夜一两点钟了吧,迷迷糊糊的汤米忽然惊醒,因为舱门被拉开了。 满嘴酒气的萨茂尔少爷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边走边回身用加大的舌头嘟嚷着:“恩师……我……呃!我也……回去睡觉了啊……您接着……呃!睡……睡吧……晚安安……” 汤米从打开的门缝看到,圭苏尔长官正合衣卧在床上,呼噜声已经响了起来。 满嘴酒气醉眼迷蒙的少爷把脸凑上来,辨认了好半天才傻呵呵地乐着说:“原来是……是汤米……米啊……呃!晚……晚安……勇敢敬业的汤……汤米……呃!” “晚安,约翰逊先生。”汤米忍住笑看着这位穿着那身古怪的肥大衣裤的傻帽少爷,只见他里倒外斜地朝走廊尽头走去,拐过客舱墙角后就不见了。 凌晨四点不到,熟睡中的理查德船长忽然被大副推醒了! “船长!紧急状况!” “咋啦??”理查德船长瞪大眼睛“忽”地坐了起来,感觉心跳快得都透不过气来了! “约翰逊先生……嗯……就是那位约翰逊总督的公子,忽然抽啦!您快来看看吧……” 萨茂尔少爷的船舱大门敞开,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帮听到声音出来看热闹的男女旅客。 理查德船长快步挤进舱室,只见萨茂尔少爷靠着床尾坐在地板上,身体僵直四肢抽搐,眼神涣散口吐白沫……还不时全身猛地一抖发出“呃”的一声!每次这一抖时,其剧烈程度都能把周围的观众们带动得不由自主地也跟着一抖肩膀…… “他这……这怎么啦?”理查德船长赶快询问少爷的老仆。 “嗐……这是我家少爷的老毛病啦。从青春期开始的,一见到绝色美女就会‘嘎’一声抽过去!本来老爷以为在海船上总没事儿吧?可谁想到贵船上居然会有这么多极品美女啊!唉!这可真是祸从天降啊……” “看到美女就抽?你家少爷刚才看谁啦?” “这我哪儿知道去?您瞧,门外那么多绝色美女呢。” 舱门口众女士闻言,纷纷矜持地挺胸昂头,或搔一下首,或弄一下姿…… “那怎么办?有药吗?”理查德船长没心思纠缠这个,焦急地问道。 “哪有药啊?每次都必须火速送到纽约的一位罗宾医生那里治疗!唉……我们总督大人可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儿呀,他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要是少爷在贵船上有个啥两短三长的……哼哼!以后您的船再想回欧洲,严重建议您最好还是从亚洲那边绕一大圈儿吧!反正地球是圆哒。否则总督大人要是不把皇家海军的‘凤凰’、‘松鼠’、‘玫瑰’、‘肖勒姆’……统统派出来往死里轰你这条船我绝对跟你姓!” “这……我……哎?纽约?莱昂大副,现在咱们到哪儿了?”理查德船长猛然间福至心灵! “船长先生,此刻我们的左舷外两“里格”(约10公里),就是纽约港的‘下湾’!” “马上命令萨克左转舵进纽约港!快快!!” “aye!sir!”大副领命飞奔而去。 “呃!”萨茂尔少爷又猛地一抽,把理查德船长也吓了一哆嗦! 凌晨五点多,信使号停泊在纽约港深水码头上,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傻冒儿少爷抬下船后,老仆德克手里拎着皮包,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背起傻冒儿少爷就沿着栈桥“嗵嗵嗵”一路向岸上狂奔而去! 当信使号拐过了长岛的西南角后,船上的人就再没眼福看到,那位忠心耿耿的老仆此时背着手走在前面,抽风自愈了的少爷像个跟班一样拎着大皮包走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朝另一座栈桥上停靠着的一条漂亮的斯库纳纵帆船匆匆走去。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一百七十一位船长的罪证(下) 七天后,拿骚维讷尔旅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德克帮六股东,除了切里带着水手们在船上看守“买只狗”,其他五个都在这个房间里了。再加上詹姆斯三世、摩昂、吉欧哲,和假少爷皮安兹,一共九人。 屋里烟气弥漫,呛得人简直呆不下去。蹲在地上的荣兵把手上一张类似清单的东西看了又看,然后递给蹲在他面前的吉欧哲。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朝抱着胳膊坐在床边的皮安兹一伸手…… 皮安兹顿了一下,有点不情愿地慢慢在身上掏着。然后一只奇形怪状的用细铁丝扭成的工具,被他没好气地扔进荣兵的手里。 “给你给你!啥好东西咋地?这么多天还念念不忘的!” 荣兵咧嘴一笑:“你已经是个骗子了,我不能再让你如狗添翼去跨界咬人了。” “干啥老骗子骗子的?影不影响团结?影不影响士气?其实我是个演员……” “中,这回这条表演算一次过了,等会儿我有话同雷岗。” 皮安兹有点期待地双眼放光搓搓手问:“啥事儿啊罗宾?是多少要意思一下吧?我这次为咱德克帮可是真拼啊!开箱子时手哆嗦得夜莺都对不准钥匙孔。你也知道,daoqie不是咱的专……” 荣兵挥挥手:“边儿呆着去!” 皮安兹的脸唰地切换成了幽怨和郁郁不得志,闭上嘴又抱起膀子冷眼旁观了。 刚才那张清单被吉欧哲和摩昂传看了一下后,两人脸色都极其难看!吉欧哲毫不犹豫地几把扯碎扔进火盆里,看着饥饿的火舌瞬间就把它们舔成了飞灰,吉欧哲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重重地吁出一口气。之后荣兵又递过来一张…… 荣兵从地上那堆杂乱的纸张中捡起一捆信封,刚要打开来看,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来把信封夺了去! 詹姆斯三世拿着那捆信封冲他晃晃,笑了笑:“这些就不劳您审阅了,都是我的。” “小气劲儿吧!当我爱看你密谋的那些馊巴事儿呢?”荣兵白了他一眼。 “这东西,会让很多人掉脑袋的!很多很多人……罗宾,谢谢!”詹姆斯很诚挚地望着荣兵说。 “那就快点吧,陛下。”荣兵指了指火盆。几十秒后,那几封信也被贪婪的火舌吞吃无迹了。 荣兵又把一张纸递给了坐在旁边床沿也抱着膀子看热闹的老德克:“帮主,这个你拿着,用它把老霍尼戈那只很牛鼻的烟斗换来吧。就这他还得欠你的情呢。” “哈!我就知道准有他的。”老德克笑呵呵地接了过来,眯起眼睛饶有兴味地看了起来…… “至于这两张嘛,嘿嘿,我他妈真想寄到伦敦去!我倒真想看看,那个自私自利的老小子会不会在绞索套上脖子的时候,为他当初说啥也不肯帮别人一下后悔得哭出大鼻涕泡来!哼哼……” 摩昂伸手要过那两张纸,和吉欧哲一起看了一会儿,愤愤地用力一甩:“马拉隔壁!真他娘便宜詹宁斯了!这上面要是没有总督的事儿,我非……哼!”一边说,一边把那两页纸也投入了火中。 荣兵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妈的!街上和酒馆里那帮穷乐呵的傻叉们!知道咱德克帮救了他们多少条狗命吗?操!真该每人收个三两百镑解解气!或者干脆把这些都给老詹你算了,你就捏着这些证据挨个点名,看谁还敢推三阻四犹犹豫豫地不和你一道造反!” 老德克把那张纸小心地揣进里怀,抬头问荣兵:“陛下这些天不顺利?” “你想呢?那帮玩意儿多现实啊?尤其是打头那俩老家伙,霍尼戈和泥詹宁斯自私。俩老家伙都二意迟迟的,反正我看他俩的样子是不想搅和进来。不过,像范恩黑胡子他们一帮二三流的小喽罗们,反倒个个跟打了鸡血似地老来找这位‘詹姆斯三世的密使’,指天划地表忠心,慷慨激昂谈奉献啥地。” 老德克点点头:“这拿骚双王,一个效忠政府不想造反,一个精于算计不愿造反,陛下想摆弄他们可不容易。” 詹姆斯笑了笑没说话。 “嗯?这……”荣兵忽然瞪大了眼睛!他手里捏着一份名单,从头到尾匆匆扫了一眼,马上又从下面抽出一张仔细看了看,一言不发地把这叠文件递给了老德克。 片刻之后,老德克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他旁边的詹姆斯脸上的神情更是复杂,看着倒像是要伸手就抢似的! 这些资料竟然包含了前后十几年中,汉密尔顿总督和171位私掠船主共同署名的私掠任务详情备忘录。前面烧掉的那些,和这些绝密且附有当事人署名的文件相比简直弱爆了!这里面清清楚楚记载着每位船长最最不想让人知道的“光辉业迹”!详细到年月日时分和地点经纬度。具体到受害船名、国籍、人数、以及过程和最后的结果……这些可都是当年私掠船主们向总督邀功的证据啊,可现在呢……如果在法庭上,这些东西就是可以绞死他们十回的铁证! 这171个名字可真是群星闪耀!加勒比所有还没死的最牛鼻的英国海盗们,差不多一个不落地全部都在其中!甚至还有不少荷兰、法国、葡萄牙、瑞典、丹麦、西班牙籍的海盗和私掠船主。 毫无疑问,这些证据可以用来要胁这些船主们为他做任何事!甚至包括杀官叛乱扯旗造反!这,就是汉密尔顿总督十几年来呕心沥血苦心孤诣地为斯图亚特家族营造、搜集、并一直暗藏着的那副王炸! 小屋里的其他人也都对这份东西很好奇,有几个也忍不住抻头往老德克手里看。但老德克死死地攥着那叠东西沉声说:“罗宾和詹姆斯先生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片刻后,小屋里只剩下三个人。 “咋办?”荣兵问。 “烧!”老德克斩钉截铁。 “不行!”詹姆斯居然不顾身份地扑上来就要硬抢! 荣兵挡在中间把他拦住……“别这样詹姆斯。我知道这东西对你有用,但还是让大叔来决定好吗?” “不行!这是汉密尔顿总督十几年来为我们家收集的东西!他先后在信中与先王及王后都分别提到过。这些资料就是我此次亲来加勒比的原因。这是属于斯图亚特家族的东西!德克先生无权决定它们的命运!” 老德克平静地看着他,捏着那叠纸“啪啪啪”地在掌心里敲着…… “那我的回答也是——不行!是的,这些东西很明显是汉密尔顿总督为你们斯图亚特家收集的。可现在却是我们夺回来的。否则此刻还潜藏在国王身边的那些詹姆斯党人的头颅都保不住了!对吗陛下?” “您说得没错德克先生。可您为什么要把它们都烧掉呢?您最多把其中关于您的那些证据烧掉就好了。这些东西对我有着至关重要无与伦比的作用!和您却丝毫没有关系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陛下,您认为这些与我无关?那我告诉您,我从摩根时代起就是海岸兄弟会的人了。我入会的时候也曾发誓绝不做有损会中兄弟的事。而这里面就有几十个我当年的海岸兄弟!陛下,我只能烧掉。我不可能把它给你,那不符合道义!” “道义?德克先生,您认为道义与神圣的信仰有可比性吗?您自己不也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信徒吗?甚至我还听说,您为了信守曾对主发下的誓言,这么多年都坚持着带领这些人绝不去走半步脏路。” “我?呵呵,高抬了。我和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信仰。”老德克笑了。 “噢?难道我们信奉的不是同一位天主吗?” “真不一样,陛下。这话真要掰开揉碎了说出真相,我得罪的人就未免太多啦。”老德克依然笑眯眯地。 “无论如何都请赐教吧船长大人!”詹姆斯三世不依不饶。 荣兵望着他这副“我跟你没完”的样子,似乎明白为什么在欧洲会有十字军东征、胡斯战争、三十年战争、法国宗教战争、布干达宗教战争了…… 在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诸多宗教的枝蔓曾经生长在华夏大地上。可中国却从没发生过宗教战争吧?牵涉到宗教最著名的事件也就是“三武一宗灭佛”,但那些都谈不上战争,不过是皇权的容忍已突破了极限,把那些贪婪无耻的骗子神棍们一通吊打而已。 数千年的华夏在宗教观上一向是包容与平和的。可欧洲人真不一样,他们在宗教问题上从来都是虔诚到排他甚至狂热到好战!他们的观念是——闭嘴!我根本不信你的宗教!可你要是敢不信我的宗教我就整死你! 荣兵知道,詹三儿想复辟的不只是在英国的王位,更是天主教在英国的地位。他爹就是被新教那伙人打跑的。英国的这些事儿啊,复杂着呢,热闹着呢。只是此刻的荣兵还不知道,在那些事儿的背后其实还有只眼睛呢…… 老德克沉思了一下,用他回答詹姆斯三世的话,也解开了荣兵心中对宗教的一些疑惑…… “咱们的信仰真不一样,陛下。我只是单纯地信仰天主和圣经中那些有教益的圣训。” “是吗?我则听出,您似乎是在指责我或别人的信仰是不够单纯的。我的理解有偏差吗?德克先生?” “毫无偏差,陛下。这正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我敦请您务必就此做出合理的解释!德克先生!因为这不同于你们在我饭碗里扔两条象鼻虫!你们这是在我圣洁的信仰之上扔入了更为恶心的船蛆!请原谅我的绝对不原谅!” 老德克淡定地看着脸色渐渐由白转青的詹姆斯三世…… “陛下,我的信仰之所以单纯,是因为第一条——我的信仰只属于我个人。与任何人无关!信仰是我感到绝望时的救赎者;信仰是我感到迷茫时的指路者;信仰是我偶尔企图偷偷放任自己时的鞭笞者。我不必与任何人攀比谁对天主更忠诚些,更不必像那些小丑们般地做作!凡是那些喜欢声嘶力竭上蹿下跳地展示自己信仰虔诚的无非是两种人——‘宗教表演爱好者’和骗子!记住这点,你会很容易在生活中区分出它们的。” 詹姆斯三世的脸在由青转黑…… “第二条——我的信仰绝不会强加给任何人!我不会强迫信奉新教的罗斯转投天主教;我也不会强迫新旧基督教都不信的罗宾跟我一起做祷告;我绝不会像天主教徒菲迪南登上了王位时那样残酷地说:‘一片沙漠也要好过一个满是异教徒的国家!’;我更不会像阿兹特克征服者‘科尔特斯’手下那个无耻的传教士一样大喊:‘杀死他们!他们是不信仰天主的异教徒!’我做我自己的,信我自己的。如果别人因此从我的行为中读到了天主对人类那伟大的感召力,那他们自然会心甘情愿地跟从我的信仰。如果他们暂时还不能理解到这些,那也不妨碍我们成为一群共同信奉着人类良知的同行者。” 詹姆斯三世的脸在由黑转白…… “第三条——我的信仰是纯洁的,所以我不容许自己用他来兑换任何现世的利益!我不会学那些贪婪的教皇们编出的那些弱智得能让人笑出猪叫来的理由去吓唬别人,赶快把钱都交给他们用来购买什么他妈的赎罪券;也不会效仿那些无耻的主教和政客们假模假式地以捍卫宗教的纯净为理由,骗傻傻的老百姓们卷入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宗教争斗甚至杀戮中!而实际上呢?那些主教和政客们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谋取更多的金钱和谋夺更大的权力罢了!比如……呵呵。” 詹姆斯三世的脸在由白转红…… “我——地——个——天——哪——!!”荣兵瞪圆了眼睛一霎不眨地望着老德克…… 与塔丝格?达马侯爵夫人的那番宗教论相比,老德克的这番宗教论虽然同样是大实话,但达马侯爵夫人是看到的是宗教的虚伪和可用,而老德克却看到了宗教的温暖和包容! 达马侯爵夫人与老德克信奉的可是同一个宗教同一位天主,可两人的选择为何截然相反呢?现在荣兵终于完全明白了,一切都不是宗教的问题,一切都是人的问题。 “啪啪!”荣兵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也不知是给老德克鼓掌还是拍掉手上的灰尘。 “两位,听我说说吧。老詹,大叔有自己的原则。这些东西捏在你手里就有危害那么多人的可能性,他是绝不会允许的。大叔,现在加勒比风云莫测,这些东西烧了可就没了。还是先留着吧,万一有用呢?如果将来需要毁掉,简单啊?两分钟的事儿。所以我的意思是,先由我保管着,视情形处理。你们说呢?” 老德克和詹姆斯对望一眼,谁也没出声。荣兵又笑了:“老詹,等会儿让大叔抽出一份已经死了的船长的资料,今晚你就拿给和泥哥和詹宁斯看看。他们一见准得哆嗦!那你这趟就没白来,也算达到目的了,成不?” 詹姆斯沉思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老德克低头想了一会儿,也点头道:“行,全烧了是有点可惜,那就保管好吧。但你一定要细心!这些东西的威力可绝对要比一百万英石火药还可怕!” “没问题!”荣兵从老德克手里接过那叠纸,让老德克选出一张已死的菲利普斯船长的资料交给了詹姆斯。把其他的细心用线绳捆扎好,放进自己的衣服里怀。 荣兵打开门,冲走廊里等着的众人大声喊:“完活儿!走啦各位,下楼吃饭去。” 众人纷纷朝楼下走去,詹姆斯还低着头站在那里没动,就被荣兵拍了拍肩膀,搂着他脖子出门了。 来到主楼的酒店大厅,发现里面已经有好几桌客人了。皮安兹看到其中一桌人后,脸色变了变,然后就像个没事儿人似地跟大伙儿说说笑笑地走到里面一张桌前坐了下来。 老德克也注意到那张桌的人齐刷刷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扭过脸来看他们,一个个都面无表情的,也看不出是个啥意思。他有点奇怪地捅捅身边的荣兵:“罗宾,你这些天见过那些人没?他们是谁啊?” 荣兵轻声说:“海捞帮的,那个帽子上穴根鸡毛的就是帮主,叫……啥来着?老詹?” 詹姆斯的情绪还是有点低沉。头也没抬地说:“托马斯?巴罗,法国人,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 荣兵点点头,冲吧台那边招招手:“美女!点菜!” 这次娉娉婷婷地扭过来的,是酒店的另一个伺女艾米。她倒是没有翠茜那副宽大的胯骨,但她却有着两坨异乎凶猛的大胸脯子!从德克帮进入酒店大厅开始,她的目光就片刻不离地粘着梅里尔。此刻颠颤着大胸朝他们走来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唰唰闪亮的彩色小星星…… “亲爱的梅里尔,想吃点……什么呢?”艾米发出了近似猫叫春般的声音。 梅里尔直到现在还是不能习惯这些。这不,脑袋都快钻桌子底下去了。 “哎……哎……是哥叫你的好不?小梅子早忌奶了,甭摇奶瓶了。”荣兵哐哐敲着桌子给兄弟解围。 “那你想吃奶啊罗宾哥?嘻嘻,这身行头蛮带劲儿的嘛。真是有钱了哈?我现在还能记起你和梅里尔就为买两克朗的东西,俩大男人杵在那儿嘀嘀咕咕商量了老半天,脸都憋红啦。咯咯咯……这才两年不到哎,发大财了呗?” “嘘……妹子,其实哥是个潜伏很深的低调富二代!别往外传啊,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咯咯咯!罗宾哥,梅里尔要是长了你这张嘴,或者你长了梅里尔这张脸,那可有多棒呐?唉……真可惜他现在也不能算拿骚第一帅哥啦。” “胡扯!你别吃不着开心果就说不开心!我兄弟绝对是帅遍全加勒比都没人敢吱声!” “真哒真哒,不信,这两天在海岸兄弟大会上你就能见着了,真有个光芒万丈的大帅哥呢。哼!翠茜这个不坚定的,现在已经果断转粉啦,骗你是小狗儿。”艾米撇着嘴表示对翠茜善变的不屑。 “谁呀这么牛鼻?敢比我兄弟还帅?找毁容呢吧?”荣兵的话让一桌人全乐出了声来。而其中笑得最夸张最大声的就数皮安兹了。他边笑边挑衅地往海捞帮那桌瞟了一眼。 德克帮点完菜,艾米也用眼睛把梅里尔蹂躏好半天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摇晃着大胸脯子走了。 荣兵朝海捞帮那桌看了一眼,忽然扭过脸来望着皮安兹惊讶地说:“你咋还在这儿呢?快走,家去吧。俺们要饭饭了。” “啥?我……你让我上哪儿去?”猝不及防的皮安兹把小三角眼瞪成了圆的,连满头小黄毛都快立起来了! “爱哪哪儿呗。新西班牙大陆、新英格兰、新格拉纳达、新普罗维登斯……都是新的,哪儿都行。还用我教你吗?” 那桌的海捞帮众人又都扭过脸来,尤其那位头上穴鸡毛的巴罗帮主,正眯起眼睛饶有兴味地望着这边…… 皮安兹神色惊恐地看了那边一眼,用快哭出来的抖音说:“宾哥,咱别玩儿了呗?你……逗我呢吧?” “没有。”荣兵看也不看他,回答简单冰冷。 “你以为你说了算吗?帮主是德克大叔!大叔,当初罗斯可是答应过我,说我已经是德克帮的人啦大叔哇……”皮安兹马上又转向老德克。 老德克抬起头笑了笑:“罗斯那是逗你玩儿呢。是吧罗斯?” “对呗,开个玩笑嘛。他还当真了。啧啧!一个整天骗人的主儿咋还啥话都敢信呢?” “你们……你们都……”皮安兹已经彻底懵了!乱了!慌了! “走吧。对了,这次的出场费。”荣兵从兜里掏出几枚银币扔在桌上。“拿着,到吧台那要个盒饭,然后就出门左转吧死跑龙套的!” 皮安兹都快瘫了……“大叔大叔!你快让罗宾别这样呗?托马斯?巴罗他……他会整死我的!让我跟着你们吧,以后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行不?我这次可是帮了你们大忙的啊大叔哇!” 老德克依然平静无波地说:“不好意思,达?皮安兹先生。我们不顺路。德克兄弟公司吸纳伙伴有个硬性规定,至少要达到品行三等能力四等。也就是说良人+常人。哪一项少一格都不行!而您呢?很遗憾,我们对您的判断是——品行五等能力三等。品行居然差了两格,所以抱歉了。” “品行五等能力三等?那是啥?” “损人+能人。”梅里尔有点不忍地小声解释了句。 “我改!我马上就改这一秒就改!我用人格发誓!” “他有人格吗?”切里翻起眼睛轻蔑地问螺丝腿儿,螺丝相当肯定地摇摇头。 “我对天主起誓!” “他有信仰吗?”老德克眯起针尖一样的眼神问梅里尔,梅里尔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用祖茔发誓!” 荣兵嗤地笑了……“你这习惯性撒谎都到啥程度了?忘了傻瓜总督揭过你老底儿了?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哪来的祖茔?” “你们也太……!!!” 荣兵双臂架在桌上把头凑过去盯着皮安兹惶怒的眼睛慢慢说:“我们这帮人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欺骗。确实,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我承认我就有。不想对任何人说。但那都是不会伤害到别人的,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你呢?撅个屁股在站笼里装濒死博同情骗我们,没冤枉你吧?你明明是跟海捞帮帮主有仇,咋问你咋说就是得罪了两个不相干的小流氓,就是不提托马斯?巴罗,是想让我们帮你挡枪扛雷,没冤枉你吧?不但想让我们帮你挡枪扛雷,甚至还有利用我们替你报仇的心思……你要是够坦率的话,也没冤枉你吧?” 皮安兹低下头不敢和荣兵对视,面色一片惨灰! “你撒谎骗人已经是下意识的习惯了。改不掉了。你们内个缺德三人组都是相互坑互相骗的。我们这帮人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们那路人!算了算了,毕竟你还帮过我们一个忙,现在我不想说太难听的了。走吧皮安兹,咱们真不适合在一起。” 荣兵说完又转过头:“再给他5镑吧梅里尔。被人打死之前让他吃两顿好的。拿骚的东西可真特么贵!” 达?皮安兹少爷手里捏着5镑3先令,低着头失魂落魄地离开德克帮,胆战心惊地走过海捞帮那张发出各种不怀好意冷笑声的桌子…… 那桌人有三四个也缓缓站了起来,却被帮主摆摆手制止了。 “别在维讷尔惹事,给西姆斯面子。拿骚没有一个船长敢让他搭船离开,急什么?慢慢玩儿才够味儿嘛……” 皮安兹哆嗦了一下!他不敢回头,就这样茫然无措地走出了维讷尔酒店的大门,消失在混乱的拿骚街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