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埋大清朝》 第1章 凌迟倒计时! “哗啦啦......” 一盆凉水猛地就浇在了正睡得香甜的朱和盛的脑门上,朱和盛一个激灵就被活活浇醒了,紧接着就一阵头痛欲裂,就跟被人敲了十七八下闷棍似的。然后又是一阵阵的剧痛从屁股、大腿、后背上传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一开动脑筋想事情,朱和盛的头就更疼了,脑子里就像灌了浆糊一样,乱成一团团的。 他想睁眼看看,可眼皮却重如千斤,怎么也睁不开来啊!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听着很凶的声音在喝问。 “再问一遍,尔姓甚名谁?” “我,我叫朱和盛......”朱和盛如实回答。 “什么和?什么盛?” 朱和盛有口无心的回答道:“和气生财的和,中华盛世的盛......” 接着他就听见有人在对话。 “火炮朱这大贼头原来叫朱和盛啊!” “鸣山老弟,你写错了吧?盛世的盛没有土字边。” “副都统,卑职没有写错......如果卑职所料未错,此贼乃是朱三太子之子,也就是朱三太孙!依据朱明燕王谱辈份排列,朱三太孙乃是和字辈,土字边。” “啊,就凭这个便能认定他是朱三太孙了?” “太守,还有其他证据,譬如这块龙纹象牙腰牌乃是朱明禁中之物,是亲王、郡王才能用的。” “可上面是白板啊!” “是白板吗?卑职怎么觉得上面刻了个定字?朱三太子可是封了定王的!” “这......这样能行吗?” “薛太守,我看能行的,上面的意思就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嘛!不如就照着朱三太孙审吧!朱三太孙可比寻常的贼头值钱,就是不太真,也比较值钱!” “那就依副都统的,他就是朱三太孙了!” 什么?什么?朱三太孙?他们认错人了吧?朱和盛晕晕乎乎的想:“我一劳动人民家庭出身的本份商人,勤勤恳恳的在高仿名酒和香水两行奉献了二十年,连一个小目标都没攒到,怎么就变成个富三代的太孙爷了?” 想到这里,他又用力跟自己的眼皮较了下劲儿,这次终于睁开了。 随即,他就被眼前看到的一切给整懵了。只见眼前是一座明镜高悬的官衙大堂,然后他又瞧见一张画着山水和太阳(山水朝阳图)的屏风前摆着一张案几和两张小一号的桌子。案几和两张桌子后面,都端坐着一个顶戴官服的大清官员。 而且他还发现自己居然趴在冰凉的青砖地面上,看着好在要受审似的。 朱和盛下意识的就想用手支撑着地面爬起来,可一抬手......他却看见自己的双手已经被黑漆漆的镣铐和铁链给锁住了! “我是在做梦吗?”朱和盛自言自语道。 “你就是在做梦!” 这时,坐在那张案几后面的一个黄面长髯,剑眉虎目的官员厉声喝道:“朱和墭,现在都已经是大清康熙十年了,你家的明朝都亡了二十多年了,你还想反清复明,不是做梦是什么?” 反清复明? 康熙十年? 这是...... 朱和盛听见这些话,简直是震惊到了极点,以至于一张颇为冷峻的面孔都扭曲了起来,整个人也在瑟瑟发抖。 因为他的脑海当中,突然涌出了许多本不属于他的记忆......这个记忆属于一个名叫朱启炮,花名火炮朱的清朝人! 这些记忆又多又乱,碎成了一团一团,比乱麻还乱。 但是有几个要点......要命的点,还是很清晰的。 朱和盛已经发现自己,不,应该是那个朱启炮不是什么好人,而是广东潮州府大南山区的一个悍匪,不,也不能算悍匪,应该是一个为了反清复明事业而斗争的革命志士,因为他一直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 只是为了筹集革命经费才干了一些占山为王、杀人放火、拦路打劫、绑票勒索、贩卖私盐、私造铜钱、走私兵器之类的事儿......结果一个不小心,被潮州府的狗官们设计给逮住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朱和盛真是恨啊!自己干了那么多年的“高仿行业”,就从没被抓到过......你这个朱启炮在造反啊!怎么可以给抓到?造反被抓到是要杀头的! “哈哈哈,妈了个巴子,你现在知道怕了吧?”一东北官这个时候大笑着发话了,“朱三太孙,就你干得那些事儿,怎么都够得上一个凌迟处死了!” 啊!还要凌迟啊! 朱和盛一想到凌迟,浑身上下的皮肉都在颤抖! 他抬起头,恶狠狠的看了那个“诅咒”自己的狗官一眼,发现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狗官,花白胡须,满脸横肉,一副凶相。他在公堂上也不好好坐着,居然把两条大腿架在了跟前的小桌子,看着就不是好狗......也不是好官! 想到这里,他的怒火一下就爆棚了,张口就骂了一句:“狗官,扑你母!” “大胆!”另外一个端坐在一张小桌子后面的白脸奸相的狗官一拍桌子道,“你个逆贼死到临头还敢猖狂! 太守,副都统,对这样的悍匪逆贼,就得重重责打啊!” 又要打? 朱和盛一听要打,他的后背上、屁股上、大腿上就传来一阵阵剧痛,痛得都抽搐了......这都是眼前的三个狗官让人打的! 狗官真是太坏了! “不必了!”那东北口音的狗官摆摆手,笑道,“把供状给他画押签字儿......老子今天高兴,只要他老老实实的签了,就不用打了。” 坐在当中的那个黄面长须的狗官也点点头,笑道:“让他签字画押!” “嗻!” 一个衣服上有个“衙”字的皂隶,拿着份文书和毛笔笑吟吟就到了朱和盛跟前,“火炮朱,好汉莫吃眼前亏,你还是老老实实签了吧!” 朱和盛当然不想签字画押,可现在这形势,他要不签恐怕又得挨打了! “签吧......”那个皂隶看着倒是和和气气的,长了个阿婆脸,说话的声音也好听,“火炮朱,听我仁义陆没错的,你签了字画了押还能多活些日子,若不签......邓副都统今天就能要了你的命!” 朱和盛这个时候想起来了,这个自称“仁义陆”的皂隶,真名叫陆仁义,是潮州府衙的班头。 而那个邓副都统就厉害了,是镇守潮州府的续顺公府旗军副都统......就是那个东北狗官! 至于坐在当中那个案几后面,看上去挺正经的狗官,名叫薛章,是潮州府的知府老爷。 那个看着就是个奸官的家伙,则是潮州府揭阳县的知县,名叫凤鸣山! “邓光明!薛章!凤鸣山......”朱和盛心想:“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想到这里,他就接过毛笔,很顺手的写下了“朱和盛”三个毛笔字儿。 陆仁义捕头接着又取出一盒印泥,再抓起朱和盛的右手食指,沾了些印泥,最后在“朱和盛”三字的下方按了个手印,这就算齐活了! 签了“朱和盛”三个毛笔字和打了手印的供状很快被送到了今天的主审官,也是潮州知府薛章的面前。 只见薛章看了一眼那三个毛笔字,点点头道:“好好,赵体楷书,写得不错......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山贼啊!只是墭字的土字边漏了,本官替你补上吧!” 说着话,这个薛狗官就提起毛笔,在“盛”字的左边,补上了一个土字边。 放下毛笔,这薛狗官就笑着对陆仁义道:“陆班头,将朱三太孙押去司狱司看押。记得和禁卒们说了,这个朱三太孙是朝廷重犯,要凌迟处死的,得好生照看,不得虐待!” 什么?这就要凌迟处死了?还能上诉吗? 朱和盛听了这话,眼前就是一黑,晕死过去了...... 第2章 上路了!(奉上) “南无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妈祖娘娘保佑、真神至大、天父皇上帝保佑......” 潮州府衙司狱司大牢之中,一间最为坚固的囚房之内,身披镣铐锁链,盘腿而坐的朱和盛口中念念有词,接着便是又一次怒目圆睁。 入眼的还是囚笼的木杠子,比小孩大腿都粗! 朱和盛的表情顿时就垮下来了,“扑你母啊......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黑牢里也不知道呆了多久的朱和盛,还没忘记穿回二十一世纪呢! 他现在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穿越嘛!二十一世纪的电视和小说当中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节。 但是朱和盛却一点不想穿越。 二十一世纪多好啊!没有凶残野蛮的大清朝,更没有各种折腾人的酷刑。 而且他在二十一世纪也算事业有成,在潮汕一带高仿行业中也小有名气。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化工专业毕业,而且毕业就创业(他是潮州人嘛!打工是不打的),入行二十年,经验丰富,技术扎实。所以生产出来的产品非常讲究,足以乱真,还价格公道,童叟无欺......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给老天爷发到暗无天日的大清朝了呢? 而且还给发送到了一个马上就要千刀万剐的倒霉反贼身上! 这可怎么办啊? 想想都让人绝望啊! 一开局就给关进潮州知府衙门的大牢,而且还给按上了朱三太孙的身份,还有反贼的罪名!这根本不可能翻盘啊! 根据那个原版朱启炮的记忆,现在的潮州府城那可真是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朱启炮的同党根本不可能来劫狱啊! 因为这潮州城内驻扎着两支精兵,一支是续顺公府的汉军旗兵——这续顺公就是清初三顺王一顺公中的那个“顺公”,后来跟着孔有德南下,孔有德扑街后又跟着尚可喜、耿继茂混,在康熙五年六年的时候被封在了潮州,成了一个“小藩”。 在后世出名的就是吴、尚、耿这三藩,但实际上清朝在汉地还封了续顺公府和海澄公府这两个小藩,一个镇守潮州,一个镇守漳州。另外还有一个广西将军加和硕公主的特殊组合,算是个半藩。 而这个镇守潮州的续顺公府小藩,则有五个佐领,总共一千旗兵,另外还有数千旗丁和旗奴,他们这些人占了半个潮州城(南城),朱和盛所在的潮州知府衙门就在续顺公府控制的潮州南城地界上。 另外,潮州城内还有个潮州总兵衙门,管辖着潮州城北的地盘,驻扎城内的绿营部队有镇标、中军营、守城营等等。加一块也好几千人! 而且,这还是康熙十年份的汉军旗兵和绿营兵啊! 主持续顺公府军务的副都统邓光明和潮镇总兵刘进忠都是久经战阵的宿将! 朱和盛一想到自己的处境都哭了:“呜呜,老天啊,你搞什么,穿越也不能这样啊......” 是啊,穿成这样,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啊!外面有万把清兵,朱和盛还能越狱打出去? 他这正哭着呢,耳边突然想起了吱呀呀的开门声,紧接着一缕久违的阳光就射了进来。 朱和盛扭头往光亮射进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几个官差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人正是陆班头。 那陆班头还不是空手来的,还提着个食盒,看见朱和盛扭过头,就笑呵呵地说:“朱三太孙,马上要上路了......” 什么?要上路......朱和盛听见这话心都抽搐起来了! 这就要凌迟了?救命啊!谁来救救我?陈近南,洪秀全,杨秀清,孙大炮,你们在哪里啊? 就在朱和盛急得只想喊救命的时候,那个陆班头已经让禁卒打开了囚房的大门,拎着个食盒走进来了。 “来来来,先吃点......吃还是要吃的!”陆班头把食盒放在朱和盛跟前,然后打开了盖子,又取下了上面一层,最后将食盒的上下两层并排摆在朱和盛面前。 食盒里面都是潮州的好菜,有鱼饭、咸虾、卤鹅、冻肉、鱼丸、千层肉、糯米猪肠,而且烹调的水准很高......香气四溢啊! 已经有些日子没大吃大喝的朱和盛闻见这味儿,口水都不争气的流下来了。 可一想到这是断头饭......不,不是断头,是凌迟饭!朱和盛就开始哭了。 “不哭,不哭.......”看见朱和盛又哭了,陆班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苦笑道:“火炮朱啊,你可是‘大南山上火炮朱、猛如老虎恶如狼’,现在怎么跟个之娘(姑娘)一样,动不动就哭呢?” 火炮朱是朱启炮的花名......有起错的名,没叫错的号!火炮朱就是个火炮脾气,非常凶悍,真是杀人不眨眼的! 被陆班头这么一说,朱和盛发现自己居然没有那么害怕了!都要凌迟了,居然还不害怕,真是太荒唐了! 既然不哭了,那就开动吧!当个饱死鬼总比当个饿死鬼强吧? 于是朱和盛也不用筷子,直接拿手抓了食物就往嘴巴里塞。他也不知道给人在黑牢里面囚了几日,反正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那具新换上的颇为强壮而且还很年轻的躯壳早就饿得快不行了,只是因为太害怕,所以忘了饥饿。现在一开动起来,那食欲真是填都填不满啊!两个食盒里的美食,转眼就一扫而空了。 看见朱和盛已经吃完了,陆班头还是一脸的和善笑容:“这就对了,多吃点,免得在路上饿得慌。” 路上......黄泉路吧? 朱和盛鼻子一酸,又要哭! 不过在哭之前,他还想最后争辩一下。 “陆班头,我真不是朱三太孙啊!” 陆班头摇摇头,笑道:“不妨事的,其实你还是比较像的。自打康熙帝登基以来,那些比你更不像真货的朱三太子都杀了几十个了......你可比他们像多了,而且还报了个朱和墭的名,连字辈都能对得上。” “有,有那么多朱三太子?”朱和盛有点难以置信。 陆班头点点头,“可不是嘛,康熙元年第一回闹朱三太子起义,好像是在江北什么地方。旋起旋灭,逮住朱三太子就给剐了,朝廷还挺高兴呢!可谁能想到过了还不到一年,朱三太子又在直隶闹起来了,声势比第一回还大!” “这,这朱三太子不是都剐了?”朱和盛有点不明白了,这什么意思?还能复活?难道这里不是历史版的大清朝,而是修仙版的大清朝?那是不是会有个神仙来拯救我?我骨骼清奇,头脑灵活,一定是修仙的奇才啊! 就在朱和盛胡思乱想的时候,陆班头又接着往下说了:“可不是嘛!据说当时朝中也有不少大佬不明白啊,这个朱三太子怎么能死而复生?这也太吓人了吧?” 这个陆班头是个说书的料,讲起故事来可是绘声绘色的,他摇头晃脑道:“所以在费了好大气力扑灭直隶的这次朱三太子之乱后,朝廷就派人下去彻查。查完之后才发现康熙元年弄死的和康熙二年弄死的朱三太子都不够真!” 朱和盛明白了,同时也失望了,“原来是假货啊!” 陆班头点点头,笑道:“可不是嘛,冒充什么不好,非冒充朱三太子......而且一冒充起来就没个完,这才康熙十年,朱三太子之乱已经闹了十一回了!” 历史上,康熙总共当了六十一年的皇帝,朱三太子在这六十一年中起义七十回! 所以这朱三太子简直就是康熙皇帝的宿命之敌啊! 既然是宿命之敌,大权在手的康熙皇帝当然要督促下面的地方官努力去抓了。 因此到康熙十年时,这朱三太子虽然才起义了十一回,但是各地抓到的朱三太子却有好几十个......虽然知道这么多的朱三太子中大部分,甚至全部都是假的。 但是康熙皇帝还是热衷于“打假”,他会根据下面送上来的朱三太子的仿真程度给予不同的奖赏——仿真度越高,奖励就越多! 这就叫宁可错杀三千,不得放过一个! 陆班头又看了眼朱和盛,笑道:“火炮朱啊,你虽然是抓到的第一个朱三太孙,但是你比那些朱三太子看着都真啊!” 朱和盛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嘛,我是高仿的......” 干了二十年的高仿,现在自己成了个高仿的朱三太孙,而且还要凌迟! 朱和盛这下算明白了,他根本不是穿越小说的主角,而是遭了报应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挣扎了,叹口气就道:“现在吃完了,是不是该上路去刑场凌迟了?” 陆班头听到朱和盛的话就是一愣,随即就笑道:“上路是要上路的,不过不是去刑场......” 第3章 冤枉啊!(来了) “不是去刑场?那去哪儿?” 朱和盛赶紧看着陆班头追问。 陆班头见朱和盛一脸着急的样子,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不紧不慢道:“三太孙你不要急,上刑场凌迟的事儿咱们不急着办!” “对,对,对,这事儿一点都不急。”朱和盛难得和这位陆班头达成一致了,“那你们要送我去哪儿?” “当然是去广州了,”陆班头笑道,“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比较真的朱三太孙,不得让平南王他老人家见一见?再说了......你这又是造反的,又是朱三太孙的,知府衙门庙小,判不了你的。 照着大清律,至少得三堂会审!不是朝廷派钦差来广东审,就是把你解送入京。如果能进京,那就得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老爷们一起审,审完之后再去菜市口挨千刀,那可真是风光了!” 这风光不要也罢!朱和盛又有点绝望了。 而那个陆班头还挺会安慰人的,看着朱和盛又要哭,赶忙开导他道:“火炮朱,其实被押去北京也挺好......从广东到北京,不得走个一年半载?到了北京,至少也得审个一年半载。就算真要上菜市口,也是两年后的事情了。若不然,在潮州一刀砍了,也就是邓副都统一句话的事儿!” 他还真没瞎说!在朱和盛从原版朱启炮那里继承来的记忆中,现在的潮州还是战区.....是明清交战的战区! 所以邓光明这个副都统(这一届续顺公还是个孩子,而且这个公府也没都统,公爷下面就是副都统了)的权力极大,杀个把山贼土匪完全不是个事儿! 如果朱和盛不是给按了个朱三太孙的身份,现在多半已经一刀了账了。 可他现在成了比较值钱的“高仿朱三太孙”,那就不能随随便便一刀杀了。这死无对证的,康熙小圣主也不可能给邓光明、薛章、凤鸣山这仨狗官放赏啊! 看到朱和盛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陆班头也是大松了口气,便招呼手下的两个皂隶上前把戴着镣铐披着锁链的朱和盛搀扶起来。 因为朱和盛这几日都盘腿坐地,也不大能动弹,腿脚早就麻木了。现在被人搀扶着也不大能动,走得非常吃力。 陆班头看见朱和盛行动艰难,又笑着安慰他道:“不急,不急,慢慢走几步,血活了就好。而且这次也不用你走着去广州,车都给你备好了!” 还有车啊!朱和盛心想:“条件倒不错,就不知道是什么车了?” 想到这里,他就被两个禁卒扶着,一瘸一拐的出了潮州知府衙门内的司狱司牢房。 府衙司狱司的牢房,位于府衙正门内甬路的西侧,衙门内的甬路一般情况下是不走人的——这是条“绝路”或者叫“鬼路”,只有在押解死囚犯时才走! 包括衙门里的大老爷在内,都会从甬路东侧的道路进出。 这会儿朱和盛就看见对面的甬路东侧已经占满了全副武装的兵丁,兵丁们还前后簇拥着一顶四人抬的蓝呢大轿。 不过朱和盛要坐的车却不在那里,而是摆在了甬路西面的绝路上,是一辆用料十足,纯手工制造的木质囚车! 哦,就是一辆板车上装了个木头笼子。 这辆囚车周围,站着十二个穿着衙字公服的胡子男,一个个看着都凶悍! 不过这些凶人瞧见朱和盛出来,却都如临大敌一般,神色紧张的攥着棍棒和腰刀的刀把子......就好像看见什么凶神恶煞一样! 朱和盛知道那个原版朱启炮是相当凶悍的一个贼头!可是再凶的贼,现在也是阶下之囚,待宰之羊了。 想到这里,朱和盛只得长叹一声,一步步的走向了囚车。 囚车的木门被人打开了,里面的空间很小,朱和盛现在的个头很壮,只能缩着身体钻进去。陆班头虽然很好心的给他在囚车底部铺了条褥子,但是坐起来还是很不舒服,根本不能和他在二十一世纪拥有的任何一台汽车相比......多好的车啊,都没了! ...... 朱和盛的囚车由一头驴子拉着,摇摇晃晃的就出了潮州府衙的大门,跟在那顶蓝呢官轿后面,由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兵丁押着,敲着铜锣,背着论语,就上了潮州府的大街——对,就是有人在背论语,不是朱和盛在背,而是前面那顶官轿周围的衙兵在背! 他们当中有人拿着铜锣,一边走一边敲,“咣咣咣”的敲了九下之后,就开始背诵论语,也不多背,来来去去就一句“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估计这帮衙兵也就会这一句吧? 潮州府城的大街上非常冷清,没有什么行人,偶尔看见几个人,都抱着胳膊,驻足在街边观看,没有一人给那蓝呢轿子里面的官人下跪的。 不过看这些人的衣着和气质,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百姓,不是有功名在身,就是居住在潮州府南城里面的旗下之人! 街边大部分的店铺都上了门板,看那些门板的破烂程度和上面积攒的灰尘,就知道这些店铺已经有好多年没开张了。 而潮州府城之外,当然就更加冷清了。坑坑洼洼的官道上没什么人,两侧的农田里面长了一些一看就很萎靡的作物,只是偶尔见着几个农夫在田里劳作。路边的村庄集镇的数量很少,而且都没什么人气,有些个集镇干脆就是一副被遗弃多年的样子。 押送朱和盛的队伍走得也不快,一天也就走个一二十里,然后就会找一处大一点的集镇或是庄子歇了。 就这速度,朱和盛估计没一个月都到不了广州,看来亲自押送他去广州的那个狗官薛章也挺闲的...... 作为薛狗官最信任的皂隶班头,陆班头这一路都陪在朱和盛的囚车边上,负责照顾朱和盛的起居,还陪着朱和盛聊天解闷。 也不知道是故意试探,还是真的热爱大清朝的首善之地,这个陆班头时常会和朱和盛说起北京城的名胜古迹。 朱和盛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潮州人,但是他年轻时在北京上过大学,后来赚到钱了也常去北京,所以对北京城还是挺熟悉的......什么故宫啊,什么天坛啊,什么什刹海啊,都去过不止一回了。不过最熟悉的还是海淀区那一带,什么颐和园、玉渊潭、紫竹院、绮春园、长春园那些地方,那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 现在朱和盛一说起北京的那些好地方,那叫一个热泪盈眶啊! 他现在太想念伟大祖国了——可以说,现在全世界没有人比他跟热爱伟大祖国了! 如果老天爷能让他回去,他保证再也不干“高仿行业”了,也不在潮州住了,就去北京住(他干高仿行业赚到钱的时候北京还不限售呢)。天天去**广场看升旗,挨个去给老一辈的纪念馆鞠躬献花。 现在又一次想到**前的红旗,朱和盛的眼泪又下来了。边上陪着朱和盛说话的陆班头看见这个糙汉子又哭了,连忙开劝道:“别,别哭啊!好些人看着呢!” 被他一提醒,朱和盛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身处一条非常热闹的大街上了。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都是商铺酒肆,而且都是开了张的,路边还有不少趴着迎接薛大狗官的老百姓,放眼望去,都是“背影”。 这是到哪儿了?朱和盛正琢磨着的时候,他乘坐的囚车突然嘎然而止了。 紧接着他就听见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在呼喊:“冤枉!冤枉啊!” 原来有人拦轿喊冤啊!朱和盛心说:“我也冤枉啊!可我去哪儿喊呢?” 第4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啊!(奉上,求收藏,求推荐) “何人拦轿喊冤?” 薛章薛大狗官假装正经的声音从那顶蓝呢大轿中传了出来。 “禀太守,拦轿喊冤的是个妇人。” 朱和盛依稀记得,这是薛章师爷的声音。 “哦,问问她有何冤情?若有状纸就取来给本官,本官一定会为民做主的!” 薛章又开口了,这话说得挺漂亮,可是朱和盛却早就看穿了这狗官的真面目! 他心想:“那个拦轿喊冤的女子要么是个美女,要么特别有钱。否则那狗官一定不会为她申冤做主的......” “太守,这妇人的丈夫让一伙恶贼给杀了!这是状纸,请您过目。” 听见那师爷的话,朱和盛的心一下就虚了——他可记得原来那个“火炮朱”没少干杀人放火的事情,这妇人不会是来告他的吧? 他现在都要凌迟了,如果再多几条罪,那死的可就更惨了...... “什么?你......” 朱和盛正心虚的时候,突然听见薛章怒吼了起来,“你,你个刁妇到底是谁?竟敢状告本官!本官什么时候杀过人?” 什么?这拦轿喊冤的傻女人居然要告薛章?朱和盛听得也呆了,这哪儿有这样告官的道理? “哈哈哈......”那傻女人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念打油诗了! “大南山上**玲,艳如桃花毒如蝎......狗官,你还记得大肚苏吗?你的死期到了!” 大南山上**玲?朱和盛忽然想起来什么,心说:“这名号好亲切啊,她好像是我的......姑姑?” 就在这时,尖叫声忽然响了起来,这是那师爷在嚷嚷:“太守,太守,您别拽着学生啊,学生不是盾牌,学生是读书人啊,禁不住火枪打的!杀人啦!救命啊......嘭!” 朱和盛还没想起这个**玲和自己的关系,薛章的那个师爷已经在一声枪响之后,发出垂死的惨叫了! 这个倒霉鬼的惨叫声还没落,这条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团,原本趴地上接官的那些人都跳起来奔逃了,还有人趁乱大呼起来。 “不好啦,官差来抓私盐啦!” “不好啦,差佬来抄私货啦!” “快跑啊,差佬来啦......” 整个街道被他们一嚷嚷,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听见他们一咋呼,朱和盛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在某个繁华的城镇里面,而是在一条可以通往大海寇邱辉控制的达濠商埠的榕江南溪边上。是一座自发形成的,专做走私、私盐买卖的“私市”。 因为这处私市边上的南溪上还架着一座非常重要的浮桥,名叫南溪桥,所以这处私市也被称为南溪桥市。 由于是私市,所以在这里发财的都是些不怎么正经的商人,一听说官差来查私了,顿时就大乱起来了。 朱和盛身边已经有个人把刀子抽出来了,发出了一阵“呛啷啷”的声响。朱和盛扭头一看,居然是那个“仁义陆”陆班头拔出了腰刀。 这家伙想干什么?朱和盛看着那个陆班头圆圆滚滚的身材,很替他担心啊......这个样子看着也不是很能打啊! 接着他就听见了陆班头的喊声:“是老苏兵的余党,他们要杀太守老爷,快跟我去保护太守啊!” 喊着话,陆捕头就举着腰刀向蓝呢大轿子前冲去了。而被他这么一带头,本来守在朱和盛所在的囚车周围的衙兵们也大都抄起家伙,喊着“保护太守”,跟着陆班头一起冲向蓝呢大轿子周围,只剩下三两个人还忠于职守,看着“猛如老虎恶如狼”的朱和盛。 与此同时,喊杀声、叫骂声、哭喊声、惨叫声、兵器碰撞的声音也从蓝呢大轿前传来。 很显然,那个什么“**姑姑”一定带了不少手下,现在和薛狗官的人杀成一团了。 朱和盛心想:“就不知道最后谁能赢了?如果**姑姑的人赢了,那我是不是有救了?” 朱和盛想到这里,顿时就觉得人生有了希望,浑身上下都来了气力。他也不等**姑姑来救,就先开始自救了。只见他挥动镣铐上的锁链,猛砸起了囚笼的木杠子。砸出了咣咣咣的声响,也引起了看守他的几个衙兵的注意。 那几人也都抽出了腰刀,指着朱和盛就大喊起来。 “火炮朱......你,你老实点!” “火,火炮朱,你别想逃......” “再不老实就砍死你!” 朱和盛当然不会听他们的,这可是他唯一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了! 一个看着最凶的衙兵还真的扑到朱和盛跟前,挥舞腰刀就要砍人,朱和盛赶紧举起铁链抵挡,一边抵达还一边大骂:“你个早死仔,再敢和老子为难,回头杀你全家!”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相当宏亮的声音开始念诗了! “虎踞大南镇八荒,此山乃是天王开!” 这念诗的声音刚落,那个挥刀要砍朱和盛的衙兵就呜哇一声叫了起来,也不砍朱和盛,而是调头就往蓝呢大轿那边奔去,还大呼小叫道:“不好了,大南山天王朱来了......天王朱来救他的阿仔啦......” 就在这家伙喊叫的同时,朱和盛也扭头往那宏亮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大群身穿灰色或青色长衣,头上包了红布的男子,已经从一间酒肆中冲出来了。 他们人人都手持利刃,一边冲一边大声呼喊:“天王朱来啦!杀狗官啊!杀啊!” 而在这群头裹红布的男人中间,有一人长得特别长大,足有一米八几,还生得一副凶相,吊眼、剑眉、隆准、红脸皮,一部大胡子又浓又密又长,一直垂到胸前,整个一貌似关公啊! 朱和盛一看见这人,心中的那点抑郁和恐惧已经一扫而空了,因为这个貌似关公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朱和盛,不,是朱启炮的亲爹,大南山上的匪首,人称大南山上天王朱的朱琚杉! 亲爹带着人来救了! 凌迟之祸可以躲过啦! 哈哈哈,世上只有爸爸好啊! 朱和盛一边高兴,一边心想:“我的本事那么大,会造高仿的轩尼诗、马爹利,还会造高仿的圣罗兰、兰蔻、香奈儿,都可以造到乱真的地步!还怕推不翻大清朝吗? 看来我不是造高仿得了报应才被发来的,我是‘主角’啊!我是穿越小说中的男主角啊!哈哈哈......” 朱和盛正想好事的时候,那个朱天王已经扛着一把看上去很吓人的关刀冲到他的囚车跟前了。可是这个当爹的看见儿子都这样了,他也不赶紧来救,而是冷哼一声,还恶狠狠的瞪了朱和盛一眼,开口就骂:“你个衰仔啊!” 骂完之后,也不帮朱和盛脱困,而是拎着关刀就往蓝呢轿子的方向冲去。 朱和盛看见这个不靠谱的亲爹不救自己,马上就急了,大声道:“阿爸.......救命啊!你别走啊!” 可是那貌似关公的天王朱根本不理他,只管带着一群红布包头的手下在前面砍人。也不知道谁砍赢了?反正砍了一会儿之后,砍人现场距离和盛的囚车就越来越远了。 这下朱和盛急眼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大喊起来:“阿爸!老豆!爹爹!父亲大人......朱三太子,你可不能不管我这个朱三太孙,你这样对得起崇祯皇帝吗?” 他正乱喊乱叫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羽扇纶巾、浓眉小眼、塌鼻朝天、黑面短髯的矮胖男子急吼吼从那间酒肆里冲出来。他也不念什么诗,而是拿扇子指着朱和盛的鼻子就嚷嚷:“阿炮仔,你乱喊什么?谁是朱三太子?谁是朱三太孙?你傻了还是疯了?亲爷爷是谁都忘记了?乱说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嘭嘭嘭”的火枪击发之声,从朱和盛身后传来了! 这个羽扇纶巾的矮胖子脸上滑过一丝忧色,但随即就大笑了起来:“果不出本军师所料,清狗还有伏兵啊!” 第5章 朱三太子怎么来潮州了 什么?清狗还有伏兵? 还被关在囚笼里面出不来的朱和盛顿时就紧张起来了! 他现在已经想起押送自己去广州的清狗官兵并不太多,好像只有潮州府衙和海阳县衙的壮班(民壮)加上皂隶,总共一百多人。续顺公府旗兵和潮镇绿营兵都没出现......这明显不合常理啊! 朱和盛心说:“续顺公府副都统邓光明是把我当成朱三太孙,准备卖个好价钱的......他怎么可能不动用公府旗兵押送?这明显是个诱捕我那个便宜老爹,不,是诱捕朱三太子的诡计啊!这狗官果然奸诈啊!” 他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刚才那个“弃朱和盛于不顾”的朱天王已经押着陆班头回来了。就用那把看着很吓人的关刀架在陆班头的脖子上,可把这个可怜的班头给吓坏了,一边走一边哭:“朱天王,您小心一点,小人的脖子细,禁不住您那把八十二斤重的大刀(根本没那么重)轻轻一割啊!” 那朱天王也不理他,只大摇大摆的走路,一边走还一边捋自己的大胡子,看着就很得意,也不知道有没有抓到那个薛狗官? 想到这里,朱和盛赶忙就问:“阿爸,你抓到薛狗官了吗?” 朱天王用一双吊眼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没抓到,狗官嘛,当然是跑得和狗一样快了!” 随后一个女声就接过话题道:“你捉他干什么?炮仔,你还真想杀官起义啊?他可是知府啊!” 朱和盛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一个大眼眸、白皮肤、瓜子脸,一身灰蓝色的布衣几乎要包不住胸前那“伟岸”之物的美貌少妇,快步走来。 这少妇应该就是什么“美如桃花毒如蝎的大南山上**玲”了。 一想到这句打油诗,朱和盛就从乱成一团浆糊的原版朱启炮的记忆当中,找到了部分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 “**玲”是这少妇的花名,她的原名叫叶玉玲。她原是康熙三年时在碣石卫抗迁(抗拒迁界)反清的大肚苏苏利(碣石卫水师总兵)的继室。在苏利败亡时,她被苏利的亲兵头子勇猛苏苏勇护着上了大南山。 上山后,**玲就领着手下投了苏利的把兄弟,在大南山占山为王的天王朱朱琚杉。后来她又变成了朱琚杉的义妹,还在大南山上坐了一把交椅。 朱和盛脑海中关于这**玲的记忆非常多,他越想这些事儿,就越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姑姑。还觉得她的身子好、脸蛋好、人也好,哪儿都好......而且**姑姑虽然比那个朱启炮长了一辈,但是两人的年纪只差了三岁。**姑姑上山的时候是十七岁,朱启炮才十四岁,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行啊! 刚想到这儿,他身后的南溪桥方向又传来了几声“嘭嘭嘭”的冲击声,同时还向起了北方口音的呐喊声:“抓朱三太子啊!活捉朱三太子者,赏银一千两啊......” 听到这声音,在场的天王朱、**玲,还有那个羽扇纶巾的矮胖子诸葛三和都脸色大变——朱和盛刚刚也记起一首和这个矮胖子道人有关的打油诗了。是什么“能掐会算知今古,孔明衣钵传三和”。而且他也记起这矮胖子复姓诸葛,道号三和,是天王朱的狗头军师。 “怎么会有朱三太子?”天王朱将手中大刀的刀刃又往陆班头的脖子上压了压,“快说,他在哪儿?” 陆班头听到这个问题都懵了,正琢磨要不要告诉天王朱“真相”时,朱和盛已经嚷嚷起来了:“快把我放出来啊,清狗就要打过来了!” 天王朱这时才发现儿子还关在笼子里呢! 这儿子当然不是好儿子,不怎么孝顺,还有勇无谋,前一阵子居然还调戏他的**姑姑,真是太不像话了! 更可恨的是,他被老子骂了几句后又负气下山,还扬言说要为姑姑刺杀仇人邓光明,结果却在揭阳县城内喝花酒的时候被狗官凤鸣山设计给抓了! 就这水准还想杀邓光明? 真是又蠢又笨又好色! 但是朱琚杉毕竟只有这一根独苗......想到这里,这位朱天王抡起手里的关刀就朝朱和盛所乘坐的囚车劈过去。可把朱和盛给吓着了,连声大呼:“阿爸别砍,阿爸饶命,孩儿孝顺!” 听了他的呼喊,天王朱倒是不砍了,而是拄着大刀,皱着眉头注视着朱和盛,目光锐利,似乎发现哪里不对了。 朱和盛被他的目光一刺,也是好一阵的心虚——他已经不是原版朱启炮了,而是个高仿版的! 虽然“硬件”没变,但是最关键的“系统”(灵魂)已经给换掉了! 可不能让这个天王朱发现啊! 朱和盛赶忙转移话题道:“阿爸,仁义陆身上有钥匙,快让他放我出来!” 那个陆仁义陆班头也反应过来了,连连点头道:“对,对......我有钥匙,我这就放火炮朱出来!” 说着话,他就手脚麻利的摸出了一串钥匙,然后非常麻利的替朱和盛打开了囚笼和手脚上的镣铐锁链。 不过朱和盛之前被囚禁了些时日,手脚都有点麻木,从囚笼里面出来后连站都站不太稳。 看见朱启炮(躯壳还是朱启炮)摇摇晃晃的模样,他的**姑姑马上就心疼了,连忙上前扶着他。 也不知怎么搞的,朱和盛和**玲一靠近,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香气(香囊发出的),看着她的脸蛋和身子,再加上肢体直接的接触,顿时就觉得身心愉悦。体内的血流也加快运行了,本来麻木的手脚马上就活络了起来! 而天王朱看见这一幕却眉头大皱——苏大肚是他的结拜大哥啊!**玲虽然认他当了哥哥,但实际上还是大嫂! 现在这大嫂跟自己的儿子看着要勾搭上了......这怎么能行? 天王朱正要将两人分开的时候,南溪桥的方向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还有两个人一边跑一边用潮州口音大喊。 “天王朱,要顶唔住啦!邓光明的骑兵马上就要冲过南溪桥啦!” “天王朱,猛走啊,等清兵的马队过来就走不了啦!” 朱和盛回头向南溪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两个红布包头,身着长衣的汉子,各扛着一把看着很大的火枪,带着十几个手下,飞也似的向自己这边跑来。 在他们身后的南溪桥桥面上,则是数十名身披蓝色布面铁甲的旗军骑兵,正驱策战马,疾驰而来! 而在南溪北岸,还有大队的兵马,打着绿色的旗号,已经涌到了浮桥北面的岸堤上! “快走啊!” 那位诸葛军师忽然大声叫喊了起来。 朱天王也没心思教育儿子了,连忙问诸葛军师道:“军师,往哪里走?回山寨去吗?” “回不去了,山口一定有埋伏......”诸葛军师大声道,“沿着南溪向东跑,去北寨,那里是大佬辉的地盘!” 朱天王点点头,“好!向东跑,去北寨!”然后他又开动大嗓门,大吼道,“大南山上众英雄,都跟我走啊!向东跑,去北寨!” “我来带路!”诸葛军师接着就大吼大叫了起来,“官军来啦,都去北寨躲避啊!快去大佬辉的北寨躲避啊!” 这个时候南溪桥“私市”这里还有不少正在收拾财物,正准备逃离的私商,听他们怎么一喊,都呼啦啦的拔腿就跑,沿着南溪的南岸,向着东面的榕江口(南溪就是榕江上游的南河)而去——诸葛军师说的“北寨”就在榕江南北二溪的交汇处,那里是大海寇邱辉的地盘,跑到那里,邓光明的兵就奈何不得了。 而喊完了话之后,这位大军师却摇着羽毛扇子,一人当先,奔出南溪桥私市后就向南疾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对身后跟上来的大南山众人道:“快快快,摘了红布,收起兵刃......” 听见他的话,大南山上下来的英雄好汉们就纷纷摘去了扎在头上的红色头巾,露出了一只只剃光了大半,还留着金钱鼠尾辫子的秃脑袋。 众人才跑出南溪桥私市,刚刚钻进一片树林,追击的清兵已经大量通过了南溪桥,还发出大声的呐喊:“朱三太子,你往哪里逃!” 不过他们并没有追着天王朱他们往南,而追着南溪商市的商人们往东而去了。 听见这喊声越来越远,拖着关刀跑路的朱天王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又问左右道:“有人知道朱三太子是怎么回事吗?他真的来了潮州吗?” 第6章 快说,朱三太子去哪儿了 关于朱三太子来没来潮州的事儿,朱和盛可不敢如实回答。他能这么说? 难道和那个貌似关公,看着就脾气暴躁的亲爹说:“阿爸,儿子看你打小就没了爹,缺乏父爱,挺孤单的,所以就给您认了新爹......就是崇祯皇帝他老人家,您现在就是朱三太子朱慈炯了!” 他要敢这么说,那把大砍刀没准就照他的头颅劈下来了! 不过他不说,不等于别人不会说......刚才朱和盛以为爸爸不要他了,一时嘴快,可把什么朱三太子、朱三太孙都嚷嚷出来了。 所以朱和盛脑筋一转,赶紧转移话题。 朱和盛大声问:“诸葛军师,我们现在往哪儿跑?回大南山的路肯定走不通,想去大老辉的地盘避难也不容易......邓光明那狗官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 诸葛三和倒是胸有成竹,哈哈笑道:“我们现在已经进了山林,邓光明的骑兵可进不来,那就没什么可怕的。等过了这片山林,再向南二十里,就到了你契爷于老爷子的地盘贵屿都了。只要入了贵屿都城,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这邓光明总不至于调兵攻打贵屿都城吧?” 朱和盛想起来了,自己除了朱琚杉这个占山为王的亲爹之外,还有个契爷,名叫于忠贤,是揭阳县当地的大土豪。是大明潮州府(府治在达壕岛)下的揭阳县令兼大清潮州府揭阳县的县丞! 厉害吧!身兼明清两朝官职,在潮州地方上也算是独一份了! 除了“忠臣兼仕二主”之外,这位于老爷子和大南山上的天王朱还是一起发财的把兄弟! 这个大南山占地很大,南北百余里,东西四十里,而且人烟稀少,山路崎岖,进出一趟很不容易。 如果天王朱在山下没有同伙,他这买卖是很难做好的——进出大南山一趟就得好几日呢!而且大南山距离潮州内路的交通要道练江、南溪都挺远的,劫个道来回就得十天半个月的,这哪儿行呢? 而且天王朱抢到的东西得变现,绑到的肉票得让人拿钱来赎,保护费也要有人代收。 另外,大南山上的这伙反清复明的义士自己还有走私和贩卖私盐的买卖要做,这两个买卖也得有人在山下帮着张罗啊! 而贵屿的大土豪于老爷子,就是在山下帮着天王朱、火炮朱父子张罗买卖的合作伙伴。 为了拉近双方的关系,于老爷子还和天王朱一起拜了把子,还收了天王朱的儿子火炮朱为契仔。 另外,天王朱、火炮朱父子还在于老爷子统治的贵屿都城内拥有一处宅院。他们每次下山做大买卖之前,都会先在那处宅院中休整准备。办完事后,多半也会去那里躲藏。等风声过了,才会回大南山里面的据点天王寨。 想到自己还有个土豪干爹,朱和盛就觉得安心了不少,于是就对刚刚认识的亲老爹朱琚杉说:“阿爸,我们得走快些......争取今晚就到贵屿都!” 朱琚杉听见儿子这话,又是眉头一皱,沉着脸道:“开什么玩笑?从这里到贵屿都有四十里路,还得翻一座山,今晚上怎么可能到得了?明天上午能到就不错了!” 说着话,他大手一招,对身后的大南山众义士们喊道:“都跟上了......今晚走个通宵,明天到了贵屿都再安安心心的睡觉!” “好勒!” “得令!” “去贵屿都睡觉......” 天王朱身后的义士们大声应和着,显得士气高昂。不过朱和盛得到心里却没什么底儿,如果没有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这两条大鱼,邓光明的确不会去攻打贵屿都城......可是现在,这个邓狗官抓不到朱三太子、朱三太孙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啊! ...... “混帐王八蛋!你们这些混帐王八蛋!除了知道抢钱抢女人,你们还知道什么?不仅没抓到朱三太子,连朱三太孙都丢了......妈了个巴子的,你们叫老子怎么跟皇上交代?老子报功的题本、奏折都发出去了!现在人没了,老子怎么办?” 当黄昏来临的时候,南溪桥边,正有人暴跳如雷的指着一群穿着布面甲的旗兵呵骂。 此人正是续顺公府副都统,东北那旮旯来的狗官邓光明。 邓狗官都要给气炸了! 他本来算得挺好,利用押送朱三太孙去广州的机会,把那个朱三太子(天王朱)给勾出来抓了,这可就是双份的功劳!怎么都能让邓副都统放一任提督吧? 这一省绿营提督的油水,可比一个公府副都统多太多了——续顺公府总共就五个佐领一千个旗兵,这么点人,连空额都不敢吃啊! 因为潮州这个地方前明余孽的势力太大了,达壕海寇邱辉不仅受封(郑明的封)了忠勇伯,而且还在达壕开了大明潮州镇总兵衙门和大明潮州府......还时不时的沿着榕江南溪和练江入寇。 康熙七年那回,邱辉的军队还沿着榕江南溪一路推进到了棉湖寨——那地方距离达壕海口都一百五六十里了! 而且邱辉的军队还在棉湖寨驻扎了一个多月,简直不把潮州的大清兵放在眼里。 所以邓光明这个副都统根本就不敢克扣下面的旗兵旗丁,也不敢打潮州镇绿营兵的主意,完完全全一个“被清官”,都快把人“清死”了。 现在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锦上添花的朱三太子没抓到,连保底的朱三太孙也没了! 而朱三太子、朱三太孙之所以会没了,当然不能怪邓副都统制定的抓捕计划不好了。而是执行这个计划的人不好......看看这些去抓人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公府旗兵就知道了! 这帮人压根不在乎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在哪里,他们就想着抢那些南溪桥私商的财物了! 现在他们人人都发了一票,可朱三太孙却给弄丢了,这让邓光明怎么向上面交代?现在的康熙小皇帝可不好糊弄!谁知道会不会龙颜大怒? 邓光明现在能不着急?能不恼火? 他这正恼火呢,突然听见潮州知府薛章骂人的声音了。 “陆仁义!你,你个混蛋!叫你看着朱三太孙,你怎么就把他给放跑了?你,你,你......” “太守老爷息怒,小的,小的不是担心您被**玲的给杀了吗?小的如果不带人来把**玲打跑,您现在都成大清忠烈了!” “那都是你们不中用!一百多人呢!怎么就打不过大南山上的几十个土匪?” 邓光明听见薛章骂人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当下就抽出腰刀转过身大步向那个正跪在薛章跟前请罪的陆仁义走去了。 原来这陆仁义并没有被天王朱、火炮朱两父子带走,更没有被杀,而是给放掉了。有这么好的事儿,当然是因为这家伙太会做人,刀切豆腐两面光,在潮州府的公门中人当中也有头有脸。朱家父子都是江湖中人,自然愿意留着他这位大班头好打交道。 可是邓光明却不管那些,到了陆仁义跟前就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了,不仅把陆仁义吓了一跳,还把边上的薛章给吓坏了。 “邓副都统饶命啊!” “副都统,你这是做什么?” 邓光明瞪了薛章一样,然后怒气冲冲的看着陆仁义,怒吼道:“姓陆的,你是什么东西我再知道不过了!快说,天王朱躲哪儿去了?他是回不去大南山的,也去不了邱逆的地盘,路都给我的人封了。所以他一定还躲在什么地方!你是潮州的地头蛇,一定知道,说不说?” 陆仁义今天也真是倒了血霉,上午让天王朱拿把关刀往脖子上架,现在又给邓光明拿把腰刀往脖子上比划。 那是脖子啊!不是刀架子啊! 不过他也知道天王朱拿关刀往他脖子上比划只是装样子给人看的,而邓光明是真的要砍了! “我说,我说......”陆仁义连忙说道,“他,他们多半去了贵屿都,贵屿都的于忠贤是火炮朱的干爹......” 邓光明收回了刀子,大声呼喊道:“弟兄们,上马......连夜行军,去贵屿都抓朱三太子!” “嗻!” 第7章 朱三太子在家吗 “炮仔,阿炮仔,你在想什么?” 一张圆滚滚、乐呵呵的老脸凑了过来,关切的问。朱和盛这才发现自己想心事想得走神了,握着的酒杯都歪了,酒水滴滴答答的洒在了桌面上,他自己都不知道。满座的大南山头目和贵屿都老于家的人物,都半张着嘴看着他的傻样。 其中还有个**姑姑一脸的担忧...... 朱和盛他们是今天清晨抵达贵屿都城外的,到了以后就受到了于老爷子的热情款待,先款待了一顿早饭和一人一盆洗澡的热水。然后等众人睡了一上午,养好了精神后,又在于家大宅里摆酒为契仔朱和盛压惊。 还打了包票——到了贵屿都就不用怕了,贵屿都固若金汤,不怕清兵来要人的。 这贵屿都在明朝洪武年间就是明军的巡检司驻地,所以早就修了城墙,后来又加固了几次,非常牢靠。 后来明朝倒台,驻扎贵屿都的明朝官兵都跑路了,当地的豪强于老爷子一看这城挺不错的,空着也是空着,于是就带着族人大摇大摆的住进来了。 因为贵屿都于家的人丁不算少,而且在明朝的时候还经常和周围的邻居械斗,有一定的军事经验。所以占据了贵屿都城后,老于家就成了称霸一方的大土豪。 不过于老爷子是读书人出身,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也不是特别在行。因此这个贵屿于家这些年能在明清之间立足,靠得也不全是于家人有多能打,而是于老爷子的身段足够软。 他一开始是南明绍武帝的县丞,干没几天,李成栋就打过来了。于是他就投靠了大清朝,当了大清的县丞。 等李成栋反清,他又再次投靠大明,还是当县丞。 李成栋兵败,大清兵又杀进广东,郑成功也趁机出兵潮州,打到了揭阳。这个时候于老爷子就同时向郑明、满清投降,当了两朝县丞。 再后来郑成功走了,潮州的清军总兵郝尚久又反清,于是于老爷子又当了郝尚久的县丞——大清的县丞和郑明的县丞都不干了。 等郝尚久垮台后,于老爷子又当了清朝的揭阳县丞。 康熙九年的时候,邱辉正式加入郑明集团,当了潮州知府,于是早就依附邱辉的于老爷子又兼任了郑明的揭阳县令。 以上这些,就已经是“八臣”了! 一个读圣贤书的秀才,居然当了“八臣”,这也没谁了。 而且他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给自己起了个号,就叫“九臣”。这意思是“八臣”当得不过瘾,当来当去也就是个县令兼县丞,怀才不遇啊!所以一大把年纪还想再遇明主...... 不过此刻的于老爷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朝思暮想的明主,现在就坐在他身边想心事! 而明主的心事只有一个,就是怎么让于老爷子上自己这个朱三太孙的贼船! 朱三太孙啊! 哦,还有一个貌似关公的朱三太子! 让于老爷子庇护一群大南山上的山贼是一回事儿,让他去保着朱三太子、朱三太孙那是另一回事! 保朱三太子、朱三太孙,那就得跟大清朝对着干了,邓光明会发兵猛攻贵屿都的。 所以......朱和盛心想:“得出大招了!” “契爷,”想到这里,朱和盛干脆放下酒杯,满脸堆笑着问自己的干爹,“您这里有火x吗?” “火x?”于老爷子点点头,“有一些......前一阵子才从达壕的大佬辉那里搞来了十几斤,都是不列颠国伦敦府出品的上等火x。” 在潮州这里,火x和火药是很难搞到的紧俏物资!无论是大清潮州府还是达壕的邱辉,都把持着火x和火药的销路。于老爷子能从邱辉那里搞到一点不列颠东印度公司贩运来的印度火x,那真是天大的颜面了。 于老爷子以为朱和盛想和他要一些火硝,想了想后,就一脸肉痛地说:“阿炮仔,回头我让人给你称个三斤吧!” 这个干爹还真大方! 朱和盛笑道:“那就多谢契爷了!”他顿了顿,又问:“契爷,您这里有白糖吗?” “白糖?”于老爷子一愣,“你要白糖干什么?” “是啊,衰仔,你要白糖干什么?”朱琚杉也跟着问了一句。 “当然是......吃了!”朱和盛一本正经地回答,“契爷、阿爸,我很喜欢吃糖的!” 很喜欢吃糖?你多大了?还吃糖? 朱琚杉和于老爷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个时候还是**姑姑心疼“炮儿”,开口问于老爷子道:“九臣大哥,奴家也想吃糖,你能给奴家一些吗?” “能,当然能了!”于老爷子当然不能拒绝**玲了......他老人家笑着问,“玉玲妹子,你要多少?” “两斤!”朱和盛替姑姑开口了,“两斤蔗糖......有吗?” “两斤?”于老爷子心想:“吃那么多......不齁吗?” “对,两斤!”这**姑姑看来很宠“炮儿”,才不管糖吃多了齁不齁呢! “有,有......”于老爷子连连点头。 朱和盛笑了起来,“契爷,三斤火x、两斤白糖能马上给我吗?我还想要口铜锅,没有的话,就给个石磨。” 什么意思? 于老爷子愣住了,要配制火药吗?可他没要硫磺和炭粉啊!他难道想把两斤白糖、三斤火x一起熬了当点心吃了? 会不会中毒? 想到这里,于老爷子连忙扭头看朱琚杉——你儿子怎么了?是不是被薛章、邓光明的人打傻了?要不要找个郎中治一治? 朱琚杉也剑眉紧锁,一脸的郁闷,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让诸葛军师给儿子把把脉,开几副药吃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大堂外面传来了。 然后就看见一个眉清目秀,还有点矮小的年青人快步进来,走到了于老爷子跟前,躬身一礼,然后一脸紧张地说:“阿爸,邓光明带着一二百骑兵到了北门外!气势汹汹的,还说要进城搜查......” “什么?”于老爷子一愣,然后看着朱琚杉和朱和盛,“三弟、契仔,你们干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干!”朱和盛一脸风轻云淡,“契爷,我们一没杀官,二没扯旗,三没破州占县。” 于老爷子又瞅了眼朱琚杉,天王朱也道:“是啊,我们没干什么......就是劫了个囚,杀了些衙兵。” “在潮州这算啥?”于老爷子这下放心了,站起身道,“老夫去应付一下,去去就回!” 朱琚杉不大放心,也站起身,对于老爷子道:“九臣大哥,小弟和你一起看看。” “行啊,一起去看看!”于老爷子又看了朱和盛一眼。 朱和盛笑道:“契爷,您答应我的火x、白糖和铜锅......” 边上的**姑姑也瞅着于老爷子,用很柔软的嗓音说:“九臣大哥......” “好好,”于老爷子对那矮小的年青人道,“姑爷,你去取三斤火x、两斤白糖、一口铜锅,送去朱家宅。” 这年青人应了一声,就转身出了房门。 于老爷子又对朱和盛道:“契仔,你早些回去歇着吧,邓光明那边,老夫自会应付的。”他还有点不放心,又对诸葛三和和**玲道,“玉玲妹子,三和子,你们照看一下火炮朱。” 他的意思很清楚......火硝、白糖的,玩玩就算了,别吃下去! 吩咐完毕,于老爷子就和朱琚杉两人一块儿出了宴客的大堂,往贵屿都的北门而去。 贵屿都城的面积并不大,于老爷子和朱琚杉一起出了于家大院,走了没一会儿就登上了贵屿都城北门的城楼。贵屿都北门外是一条练江的支流,被当成了天然护城河,架在河道上的吊桥已经收了起来,将邓光明和一二百骑兵都牢牢挡在了对岸。 邓光明一眼就看见了穿着便装的于老爷子,但是没留意到躲在几个上城值守的于家丁壮背后的朱琚杉,于是他就气势汹汹的厉声质问道:“于九臣,朱三太子是不是在你家?” 第8章 谁是朱三太子 “朱三太子?”于老爷子一听这问题都乐了,“副都统,您上哪儿听来的谣言啊?这朱三太子怎么会来我家,我于九臣什么人,潮州江湖上有谁不知道?朱三太子敢来我家,我铁定把他献给皇上换个大官做啊!” 好像也是啊! 邓光明也知道于老爷子是颗老墙头草,他心想:“于老头都八臣了,还恬不知耻的给自己起了个‘九臣’的号。和他一比,我这贰臣绝对够得上忠义之士了。朱三太子除非疯了,否则一准不会去他家避风头啊!唉,我太老实了,居然给陆仁义这个混帐王八蛋骗了!不行,回去就一刀宰了他!” 想到这里,邓光明就打算回揭阳县城去杀陆仁义了(薛章和陆仁义现在都那儿)。就在他想走没走的时候,藏在人群当中朱三太子朱琚杉却自己钻出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朱三太子啊! 而且他儿子朱启炮是在企图行刺邓光明时中伏被抓的,这个梁子结得有点大(其实邓光明不知道这事儿,朱启炮压根没到潮州府城,在揭阳就被凤鸣山的人抓了)。所以他刚才还以为邓光明是来抓自己和那衰仔朱启炮的。现在得知邓光明是为朱三太子而来,当然就放心了,而且他还想趁机和邓光明拉一拉关系,免得这狗官一直针对大南山上的英雄好汉。 所以他就笑呵呵的钻出人群,到了于老爷子身边,冲着下面的邓光明一拱手道:“邓副都统,在下大南山朱三(朱琚杉行三),这厢有礼了!” 邓光明虽然没见过天王朱,但他还是一眼就把这个貌似关公的“朱三太子”给认出来了......这家伙长得太有特色了! 他先是一愣,然后就扬起马鞭指着于老爷子大吼道:“姓于的,你还敢说你家没有朱三太子,这不就是吗?朱三太子就在你身边!” 什么?于老爷子当时就愣住了,“朱三太子在我身边?那他是......” 他身边就俩人,一个是貌似关公的朱琚杉,一个是于老爷子最信任的郭师爷。 朱琚杉肯定不是朱三太子啊,于老爷子和朱琚杉认识二十多年了,当初他去广州府向绍武朝廷求官的时候就认识在绍武帝身边充大汉将军(仪仗)的朱琚杉了。 那时候朱琚杉二十出头,却已经长了一脸的大胡子,看着都跟个塔什么班的大叔差不多了。而朱三太子如果还活着,当时也不过十五岁,哪有十五岁的少年长那么大胡子的? 而且朱琚杉是河南人,他现在在广东呆久了,说话也带了粤音。当年的他还是满口“俺”啊,“中”啊的,怎么可能是朱三太子? 既然朱琚杉不是,那于老爷子就扭头看着自己的心腹郭有德郭师爷了! 这郭师爷的年纪比朱琚杉小几岁,差不多就和朱三太子一边大,而且他长得也没那么粗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矮胖子,五官还蛮端正的。 另外这郭师爷是天津人,父亲是明朝天津卫水师的将领(据说当了忠烈),能说一口天津官话......这天津话和北京话,在明朝那会儿是差不多的。 所以这郭师爷真有可能是朱三太子啊! 想到这里,于老爷子指着郭师爷的鼻子嚷道:“郭有德!” “干嘛(念骂)?” 郭师爷不知道祸事已经来了,还用天津官话回答呢! “你是朱三太子!”于老爷子厉声道。 郭有德都给惊呆了,愣了愣才道:“尼了(您)说嘛(念骂),我是恁么就成了朱三太子了?” “你就是朱三太子!”于老爷子吼道,“快给我拿下!” 一听要拿下,郭有德都急了,“别介,我不是......” “你就是!” “他不是!” 这个时候邓光明忍不住吼起来了,还指着站在于老爷子身边朱琚杉道:“天王朱才是朱三太子!” 什么? 于老爷子回头望着朱琚杉,“天王朱,你是朱三太子?” “我不是啊,我怎么可能是朱三太子?”朱琚杉一脸的冤枉。 于老爷子一想也对,于是就回头对邓光明道:“邓副都统,他不是三太子,他怎么可能是三太子?” “他就是三太子!”邓光明怒吼道,“他儿子都招供了,他儿子叫朱和墭,他叫朱慈炯......他们一个是朱三太孙,一个是朱三太子!” “什么?他儿子招供......”于老爷子愣了又愣,回头看着朱琚杉。 朱琚杉也懵了,这是怎么回事?那小子怎么就成了朱三太孙?不行,得去找他问问。 想到这里,朱琚杉也没功夫跟邓光明扯了,扭头就下了城门楼,直奔自家在贵屿都城内的宅子而去。 于老爷子看见朱琚杉走了,赶忙吩咐左右看好了城门,别让邓光明进来,然后就跟着朱琚杉一块儿往朱家宅而去。他那个师爷郭有德还真是个有德之人,也不埋怨老爷子差点把自己当朱三太子卖了,还叫上几个于家的壮丁一起跟上去保护于老爷子了。 ...... “姑姑,快把火x倒进铜锅,一勺一勺的倒进来......” “炮仔......真的要把火x倒进去吗?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对啊,糖糊糊加火x,吃又不能吃,用又不能用......” “谁说不能用的?这东西可好用了......待会儿就靠这个救命了!对了,军师,铁锈捣好了吗?” “好了......” “也拿过来吧!” 在贵屿都城中的朱家大宅中,朱和盛正领着他的**姑姑和诸葛军师,一块儿在干一件看着就特荒唐的事儿——潮州秘制甜火药! 就是将火x,白糖和铁锈,按照特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放在一口铜锅上加热,小心翼翼地熬成一团糊糊!这火x没什么味儿,就是有点麻嘴儿,糖是甜的,熬好以后应该是甜的,所以朱和盛就将其命名为甜火药。 这种甜火药在后世常常被业余的火箭玩家用于发射自制火箭,也是巴勒斯坦那一带的哈什么斯战士们的最爱! 他们不仅用甜火药发射自制火箭,有时候还用甜火药充手榴弹或火箭弹的战斗装药——这玩意的威力虽然比不上正经的,但是比可强多了。 因此在巴勒斯坦人聚居地地方,糖和含糖量比较高的食品(比如巧克力)都是要严格控制的军火! 在常压和不添加催化剂的状态下,甜火药的燃速就可达四千米每秒,而不过区区五百米每秒。如果添加了一定数量的氧化铁后,那甜火药的燃速可就更惊人了! 而、诺家和甜火药在爆炸或爆燃时,理论上可以产生的能量差距不大。但是三者在实际发生爆炸和爆燃时产生的威力却相差巨大,原因就是三者的燃速不同。 燃速越快,就能在更短的时间内充分燃速,并且释放出巨大的热量和气体。 而燃速比较慢的在密闭的弹壳中发生爆燃时,因为燃速较慢,所以很可能在未曾充分燃烧的情况下,所释放出来的气体已经撑破了弹壳,因此就会造成开花弹的威力不足——大量的装药并未燃烧,是被浪费了。 所以采用甜火药为战斗装药的开花弹,威力通常会远远大于装药的开花弹! 朱和盛很熟练的就把一锅子甜火药熬得了,也没用什么盐浴法,直接就在客堂里面摆了个煮茶的红泥火炉子,用明火熬制......这手艺不错啊! 熬完之后,看着有点黄褐色的糊糊,朱和盛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用麻布包着铜锅的锅耳,将铜锅拎起来摆到了一张八仙桌上,又用个小铜勺子挖了丁点“糊糊”,笑着问目瞪口呆的**玲和诸葛三和:“姑姑,军师,咱们试一试?” 第9章 诸葛军师秘制空城计! 试一试?试吃吗? 也不知道**玲和诸葛军师是怎么想的?居然第一时间想到了吃,似乎加了糖就该是什么甜品了。 “不,不,我可不吃这玩意儿!我一大把年纪了,不爱吃糖。”能掐会算的诸葛军师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他刚才已经掐指算过了,这个“甜火药甜品”吃下去一定会中毒的! “炮仔,姑姑不吃,姑姑怕上火......”艳如桃花的干姑姑**玲更不敢吃了,这玩意加了那么多的火硝,吃下去肯定得上火啊!到时候长一脸痘痘,多难看啊! 朱和盛听了两人的意见也有点哭笑不得,怎么就是吃了呢?虽然咱们都是广东人,比较讲究吃,但也不能看见什么都先想到吃吧? “这不是吃的,这是一种火药!”朱和盛说着话,就用一块抹布把铜勺柄包上,然后就把盛了甜火药的勺子头放在了边上那只红泥火炉的火苗上...... ...... 朱琚杉、于老爷子还有那个矮胖子师爷郭有德三个人一路小跑,眨眼的功夫就从贵屿都城北门城楼上奔到了城内西南角的朱家大院。 才冲进院子,他们仨就看见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朱启炮、**玲、诸葛三和在客堂间里围着张方桌子坐着,方桌子上还放着一口铜锅和六个铜皮夜壶还有一个小小的铜酒壶。 朱启炮正用一个勺子在那个铜锅里面刮着什么东西,刮出来的糊状物又倒进了一只夜壶的壶口。**玲正拿着根木棍往另一个夜壶的壶口里面塞。而诸葛军师则拿着杆秤在称量一只塞好了木棍的铜皮夜壶...... 这三个人疯了吗?他们怎么一起疯了?这疯病会过人吗? 朱琚杉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吼了起来:“衰仔、阿玲、军师,你们在做什么?” 于老爷子也跟着嚷嚷道:“契仔啊,你为什么把那么多夜壶放在吃饭的桌子上?脏不脏啊?” 天津师爷郭有德对桌子上的夜壶没一点兴趣,他关心的问题就一个,朱启炮到底是不是朱三太孙?于是他指着朱启炮就问:“火炮朱,尼了别瞎掰,说实话,尼了到底是不是朱三太孙?” 朱和盛这个时候刚刚把铜锅当中最后一点还能挖出来的甜火药装进一个铜夜壶,然后又从夜壶递给**玲“穴棒棒”。听见朱琚杉、于老爷子和郭有德的问题,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就不作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邓光明那个狗官是不是要攻打贵屿都城?” 朱琚杉和于老爷子听见这问题,互相看看,脸上都是凝重的神色,却不说什么——这事儿可不好说啊!邓光明不攻城,他俩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 可邓光明要是铁了心要攻打贵屿都城,那好兄弟还有没有的做可就难说了! 那个天津师爷郭有德没那么多的顾虑,听见朱和盛的问题便张口答道:“火炮朱,那姓邓的咬死尼了是朱三太孙,要是息和不了,横是要勺架了!” 朱和盛听见他的一口天津话觉得挺好玩,他早先在北京念大学时就有天津来的哥们,还一个寝室的,所以也学了点天津话——技多不压身嘛!于是现在就拿出来显摆了,也用天津话回道:“姓邓的瞎掰,他和我有前碴儿,但要撕破脸我也不怕他,大不了豁个儿!他以为自己是大耍,可我有介个!呵呵呵......” 说着话,朱和盛就那手一指那几个穴着木棍的夜壶! 听见他的这一口不大标准的天津话,于老爷子和郭有德都懵了——他们俩本以为朱琚杉是河南南阳来的,可是朱启炮的这一口天津话......怕是和崇祯皇帝是一个味儿吧?朱启炮自己不可能去过天津、北京,他的天津话肯定是和朱琚杉学的!难不成朱琚杉真的是朱三太子? 朱琚杉当然不会说天津话,但他能听懂。因为明朝的太监很多都是天津卫一带出来的,南阳唐王府的太监也都是北京派过去的,说话也都这个味儿。 所以他张口就问:“衰仔,你说什么?你要用夜壶去破邓光明的大军?你疯了还是傻了?” 啊,你也懂天津话! 于老爷子和郭有德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朱琚杉——越看越觉得他像朱三太子!长得像、说话像、走路像......哪儿哪儿都像!至于当年的胡子,一定是粘上去掩人耳目的! “这不是普通的夜壶!”诸葛军师这个时候摇着鹅毛扇子,一本正经的说话了,“此乃是贫道用先祖所传的秘法做成的诸葛天雷壶!” 什么?朱和盛给惊呆了,没见过这样无耻的,明抢知识产权啊!好好的朱记甜火药夜壶,就变成了诸葛亮的天雷夜壶了...... “天雷夜壶?”于老爷子问,“会炸吗?” “当然了!”诸葛军师也不含糊,伸手拿起那个已经烧过一次,有点变形的铜勺,从一个穴了木棍的夜壶口内又挖出一点甜火药,然后倒进那个铜锅,再拿出张符纸,在红泥火炉上点着了,往铜锅里一丢......眨眼就是火光四射,比燃烧时猛太多了! 诸葛军师得意洋洋地说:“知道厉害了吧?这里有六个夜壶一个酒壶,里面都装了先祖秘传的雷法......再配合上先祖秘传的空城计,一定能把邓光明杀个片甲不留!” “什么?”于老爷子又愣住了,“空城计还能把人杀个片甲不留?三和道人,你可别骗我,我看过《三国演义》!” 于老头子是秀才!可有文化了,《三国演义》那是能倒背如流的。 “《三国演义》第九十五回就说了失街亭和空城计的事儿!”于老爷子道,“我记得清楚,可没把司马懿杀得片甲不留!” 诸葛军师冷冷一笑:“那司马懿要是带兵冲进西城县会怎么样?” “当然是......”于老爷子说不上来了。 诸葛亮那么牛逼的人物,都快赶上活神仙了,怎么可能被司马懿给逮了去一刀了账? 那必然是有后招的! 诸葛军师摇着鹅毛扇子道:“写《三国演义》的罗贯中不是我们诸葛家的人,他不知道我家先祖在空城计中布下的杀招!” “空城计还有杀招?”于老爷子还是第一回听说。 “那是!”诸葛军师也是个大忽悠,他忽悠道,“博望坡有杀招,新野县有杀招,到了西城县怎么可能没有杀招?那个司马懿还算精明,没有一头撞进西城县,要不然一条性命就送掉了,先祖一出祁山也就成了。” “那真是可惜了......”于老爷子已经上当了。 而诸葛军师则是继续摇着鹅毛扇子行骗,“可惜是可惜了,但是先祖的空城之计却不会埋没,而是一代一代的传下来,到了贫道这里。这回正好用来弄死邓光明!于县尊,您觉得要弄死邓光明吗?” “必须的!”朱和盛已经沉着脸说话了,“契爷,现在是你死我活的时候了......要弄不死邓光明,那我们就死定了!” 于老爷子脸色一下就煞白了,心说:“合着我老人家死了,你个早死仔就能活了?” 朱琚杉这个时候也明白到了紧要关头,突然伸手拉住于老爷子的胳膊,“大哥......反清复明就靠你了!我们现在有诸葛神雷,有孔明秘计,还怕搞不死那个有勇无谋的邓光明?邓光明一死,我们就去请大佬辉出兵,整个潮州就都是咱们的天下了!” 郭有德郭师爷这个时候也看清形势了,如果于老爷子敢说半个不字儿,这个貌似关公的朱天王就要翻脸杀大哥了! 于是他忙劝于老爷子道:“城主,尼个当九臣的时候到了,只能豁个儿了!” 于老爷子叹了口气,又瞅了眼身边面孔涨得通红,杀气都快飙起来的天王朱朱琚杉,只得咬着牙道:“扑你母,反就反,死就死吧......” 朱和盛看见契爷终于下定决心跟着干革命了,连忙趁热打铁道:“契爷,既然您决心以下,那么今晚上咱们就召集众人,割辫子,喝血酒,歃血为盟,一起和清妖干到底吧!” 于老爷子看了自己契仔一眼,心说:“好你个朱三太孙,又割辫子,又喝血酒的,这是把大家伙儿往绝路上逼啊......崇祯皇帝怎么会有你这么狠的孙子?” 第10章 克清者,先有天王后有炮! 天黑了! 一轮明月当空挂,无数星辰铺满天。() 今夜晴朗无云,正是各路能掐会算的大小军师夜观天象,窥测天意的好时候儿。 在贵屿都城内的于家祠堂大院内,这个时候满满当当的坐了三四百人,大半是老于家的男丁,小半是朱天王的好汉。大家伙正一起吃着宵夜打冷,喝着潮州名酒珍珠红,同时听诸葛高人在那里高谈阔论,泄露天机。 “诸位请看,这北方紫薇......就是北斗七星围着的那一颗,是不是黯淡无光,快摇摇欲坠了?你们再看看南边,是不是群星璀璨,繁星点点? 这天象所透露的玄机,就是北方王气渐散,天南王气凝聚。而且依贫道观之,这南方王气,当以广东最盛,湖广次之。将来灭清兴汉的英雄,多半出自我们广东,而湖广也必会风云大起啊!” 今晚上诸葛道人之所以要和一大群压根看不懂天文的大老粗讲这些,当然是为了坚定大家反清复明的信心了! 在半个时辰之前,朱和盛已经亲自演示了“诸葛神雷”——不是点燃常压下甜火药,而是真的在贵屿都城中心的校场口点了一枚小号的诸葛天雷壶。仅仅一两甜火药,就把个铜皮酒壶轰得粉碎! 这威力的确不是寻常火药炸雷可比的。 可是......大清朝现在还很兴旺,靠着诸葛亮留下的“神雷”能实现反清复明的理想吗? 有点悬啊! 所以诸葛先生只好用天象来证明大清要完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诸葛军师好像不完全是吹牛的。 这个将来灭清兴汉的英雄不就是广东人吗?洪教主是广东人,孙大炮也是广东人。 另外,湖广那里的在大清要玩的那些年中,的确也英雄辈出,风云激荡啊! 只是这些事儿得二百多年后才能应验,这诸葛军师现在就算出来了? 朱和盛正怀疑诸葛军师有真本领的时候,诸葛军师又曝出大料了。 “贫道昔日在江西龙虎山云游时,惊闻威庙(崇祯)殉国,清兵入关,又算准华夏将遭天谴之劫,便舍了十年阳寿,和天师阐元大真人(张天师)一同请仙扶鸾,最后得了天机!” 于老爷子一看就挺迷信的,一听有天机,马上来了兴趣,问:“能泄露一二吗?” 院子里的糙汉子们也都瞪大了眼珠子望着诸葛军师。 诸葛道人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不该窥测天机的坏人,才大声的吐出了一段话:“克清者,先有天王后有炮......火字边的那个炮!” 听见这话,坐在诸葛道人身边的朱和盛也是一愣,心想:“这个诸葛道人莫非真的能掐会算?一开始是广东有王气,现在又来一句‘先有天王后有炮’。‘先有天王’那就是耶稣他老弟洪天王啊!‘后有炮’当然就是孙大炮了!另外还有个什么‘湖广必有风云起’也能应上武昌起义......” 不过诸葛军师泄露的“天机”在于老爷子和院子当中的其他人听来,又有别的意义了。 “先有天王”显然应在天王朱身上,天王朱的天王和洪教主的天王不是一个意思,而是因为他长得跟寺庙里面供着的那些大花脸天王有点像,所以就被人叫成了天王朱。虽然是个“泥天王”,但也是天王啊! 而后有炮......则有两个解释,一是火炮朱朱启炮(朱和盛),他名字里有个“炮”字,而且还有个一碰就炸的火炮脾气。 另外,他还是朱天王的儿子,自然是先有天王后有炮了。 而这后有炮的第二种解释,就是那几个装了“诸葛猛火药”的夜壶了。因为汉字的“炮”,一开始就是指填了火药一点就炸的“炮”。 有了“甜火药炮”......大清看着是不是要完?不过甜火药炮的数量好像少了一点啊! 想到这里,于老爷子就试探着说:“这炮是好炮,就是少了一些......邓光明没有马上攻城,一定在调兵遣将、准备器械,估计会调集上千人来围攻贵屿都城。这六个炮,好像不够啊!” 朱和盛听了这个契爷的话,顿时就笑了起来:“不够就再多做几个......契爷,你家有多少个铜皮夜壶、水壶和酒壶?” “铜皮壶?”于老爷子回答不了,他没数过,于是就看着师爷郭有德。 郭师爷管的事儿可多了,整个贵屿都城内的大事儿小事儿没他不知道的,当下点点头说:“老爷子,尼了放心,城里的铜壶管够,多了不敢说,一百几十个总有。” “白糖和火硝呢?”朱和盛凑到于老爷子身边,压低嗓音道,“不瞒您老人家,诸葛神雷的装药就是用白糖和火硝熬的......因为是甜味的,所以就叫甜火药!” 朱和盛还是很信任于老爷子的,甜火药的配方都向他公开了......那可是他的契爷! 还是朱三太子的契兄! 严格来说,于老爷子也能算崇祯皇帝的契仔! 这回要是失败了,朱和盛当然是凌迟处死,于老爷子怎么也该落个五马分尸吧? 而将来反清复明成功,再等朱和盛当了皇帝,于老爷子如果还健在,那就是大明皇父大王了!相当于多尔衮的位子,那就是于尔衮了! 朱和盛的派头可比顺治大多了,虽然他的便宜亲妈(朱启炮的妈)已经没了,不过他那个便宜爸爸还可以再娶啊,只要于老爷子肯帮助反清复明,将来随便于老爷子睡! 郭师爷这时连连点头,替于老爷子回答道:“管够,管够,搜罗一下,二三十斤都有!” 这郭师爷显然对反清复明的事情非常热心,看来真的是个大明忠烈之后啊! “那就行了!真是天助啊!”朱和盛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回头看着于老爷子,还故意提高嗓门,“契爷,眼下这仗必胜啊!打好了,能把续顺公府的旗兵打废了。然后咱们再联合达濠大佬辉一起搞事情,足可以称霸潮州啊! 而且称霸潮州只是开始!契爷,我可听说了,满清的小皇帝康熙帝在杀害了忠良鳌拜后,已经准备要削吴三桂、尚可喜、耿继茂的藩了! 削藩必致大乱,三藩必不甘愿被清廷卸磨杀驴。吴三桂、尚可喜、耿继茂三人也不会甘心情愿步了多尔衮和鳌拜的后尘......所以三藩要不两年,一定会反。到了那时,咱们大显身手的机会就来了!” 于老爷子也算是满清官场上的边角料,官不大,但是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当然知道三藩,特别是平西王吴三桂这几年的日子很不好过。权力、军队、军饷被一再削夺,最后被逼反还是有可能的! 而且他现在也盘算清楚了,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即便他现在绑了朱琚杉、朱和盛父子交出去,邓光明、薛章这两个狗官也不可能轻易放过贵屿都于家! 毕竟于老爷子是朱三太子的契兄,朱三太孙的契爷啊!不破费个几万两,怎么可能不受牵连? 而且于老爷子卖了朱家父子,然后又倾家荡产行贿清朝狗官的消息传到达濠,朱琚杉的另一个契兄大佬辉会怎么想? 于老爷子这是背弃了反清复明的大业,彻底投靠清廷了!而且他还不讲义气到了极点,必须得三刀六洞。 邓光明一走,邱辉的大军就该来贵屿都了,到时候他于老爷子还是得死! 相反,于老爷子如果能和朱家父子一起打败邓光明,那身价立马就不同了。哪怕事后弃了贵屿都城,全族迁移到潮州界外属于邱辉的势力范围中去,也能得到较好的待遇。 想到这里,于老爷子猛一拍巴掌,“扑你母,只好拼了......” 老爷子瞪着老眼珠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一帮族丁,语气放沉,声音提高,大声道:“传本官的将令,各家都准备红布红旗......明天一早,贵屿都城要红旗飘飘,于家丁壮要红布包头!” 听到于老爷子的话,朱家父子和诸葛军师都笑了起来,于老爷子终于要当“九臣”了! 因为从碣石卫的苏利苏大肚起兵造反开始,红旗飘飘再加上红布包头(苏利的军队称老苏兵或红头兵),就是广东这一带反清复明的标志了! “得勒!”郭有德领了于老爷子的大令就要去传达,却被朱和盛叫住了。 “慢着!”朱和盛笑着对于老爷子和天王朱道,“阿爸、契爷,光包块红布可不行啊!还得割了那根猪尾巴辫子!” 朱琚杉一听就明白儿子的意思了,割了辫子就没跑了......难道还想装出家人吗? 天王朱大声道:“好!割了辫子,和清狗搏命!” 于老爷子也一咬牙:“割,割了干净......割完辫子再喝血酒,我们一起歃血为盟,一起反清复明,将来有福同享!” 朱和盛也扯开喉咙大呼:“杀清妖!复大明!同富贵!共太平......” 这又是“清妖”,又是“太平”的,还要“同富贵”......朱和盛的反清复明事业,似乎有点要上正轨了! 第11章 本官最懂空城计了! 三天之后,贵屿都城北门之外,邓光明高大的身形骑在马上,身上披着的白色布面铁甲,被南海上吹来的带着咸腥味儿的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五六百同样披着布面铁甲的甲士,列阵在邓光明身后,只是在伸着脖子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贵屿都北城门。 另外还有一百多潮州府、揭阳县的衙兵,在知府薛章和揭阳县令凤鸣山的指挥下,押着数百从揭阳县各处强征来的民夫,推着盾车、扛着长梯,也同样在张望贵屿都的北门。 包括邓光明、薛章、凤鸣山,以及邓光明麾下的三个佐领,于国琏、汤加备、周光祖在内,全军上下,个个目瞪口呆。 这些人之所以目瞪口呆,是因为现在贵屿都城北门及北门城楼上的景象,看上去就是一出“空城计”啊! 贵屿都城的北门大开,北门外的吊桥也已经放下,门外吊桥上有几个拿着笤帚瑟瑟发抖的老汉,而贵屿都北门城楼上看不见一个披甲持械的战士,只有一个羽扇纶巾的冒牌诸葛亮和两个童子打扮的小光头——贵屿都老于家的男人都剃发结辫,朱琚杉麾下的大南山英雄为了方便行走,也大多剃发结辫,现在都剪了辫子,成了光头。 那个冒牌诸葛亮跟前还放着个古筝,好像还在弹,不过邓光明、薛章他们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弹得是什么曲儿。 “薛太守,您瞧着这架势像不像《三国演义》里面的空城计啊?” 邓光明瞅了半晌,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干脆就不耻下问,找今儿战场上最有学问的薛章提问了。 薛章可是顺治十五年的进士,四大奇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没见过《红楼梦》)都能倒背如流——考进士当然不考四大奇书,可考上进士以后薛章就懒得看四书五经这些个正经书了,所以平日主要看看《金瓶梅》什么的,看腻了也翻翻《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他的记性又好,翻上几十遍也就倒背如流了。 “副都统,这就是在耍空城计啊!”薛章笑道,“这三天咱们忙着调兵遣将和打造器械,都快脚不着地了。那个天王朱和于忠贤倒好,压根就没想好好守城,还和咱们耍起空城计了。他是以为咱们没看过《三国演义》吗?早知道这样,三天前就杀进去了!” “这个朱三太子、朱三太孙也太蠢了!”邓光明笑道,“居然不知道我大清是把《三国演义》当兵书看的,旗下男儿就算不识字儿,也都知道《三国演义》上的那些事儿!” 薛章笑了笑说:“副都统,那咱们是不是派兵杀进去生擒了那个冒牌诸葛亮和朱三太子、朱三太孙?” 邓光明摇摇头道:“已经等了三日,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还是使人去劝降,顺便打探一下虚实。” 薛章冲身后一招手:“陆班头!” “卑职在!” 陆仁义一路小跑到了薛章身边,行了个打千礼。 “你去劝降,”薛章道,“和城上的人说了,只要交出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就能饶了他们。顺便再探查一下贵屿都北门外的情况,然后报来给本官和副都统知道。” “嗻!” 陆仁义应了一声,然后就一路小跑着去了贵屿都城北门外,还上了吊桥。那几个拿着笤帚的老汉中有人见过陆班头,也知道“仁义陆”的美名,其中一人还壮着胆子上去见礼:“陆班头,小老儿有礼了,陆班头,你这是要......” 陆仁义还是一脸标志性的仁义,笑道:“我这不是不忍心看到贵屿都生灵涂炭吗?所以就和太守老爷*命前来劝降,只要于老爷子愿意绑了朱三太子、朱三太孙交给副都统和太守老爷,那副都统和太守老爷都不进贵屿都,立马带兵走人!”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几个被于老爷子派出来装样子扫地的老头儿听了这话都有点小激动啊! 牺牲天王朱、朱火炮朱两个,能拯救一城人的性命,多好的事情啊! 可是于忠贤于九臣怎么就铁了心跟着天王朱、火炮朱他们俩父子一条道走到黑了呢? 这不符合于老爷子的秉性啊!难道于老爷子还在待价而沽? 贵屿都城北门城楼上正扒拉着一张古筝在乱弹琴的诸葛三和也听见陆班头的话了,于是也不弹琴了,而是拿着一把崭新的鹅毛扇子指着吊桥上的陆仁义,大声嚷嚷道:“假仁义,你就死了劝降的心思吧!有本军师在,别说邓光明和薛章,就是尚可喜亲自来打,也一样破不了我诸葛家祖传的空城计!” 陆仁义听见这话都哭笑不得了,“三和道人,你都把空城计的名号说出来了,还有什么破得了破不了的?你以为别人都和司马懿一样没看过《三国演义》吗?” 诸葛道人的嘴当然是很硬的,当下就哼了一声:“假仁义,你回去告诉邓光明和薛章,就说本军师已经摆好了空城计,他们有胆就尽管入城!” ...... “哈哈哈,那个诸葛三和说漏嘴了!就这还敢吹是诸葛亮的子孙?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清军阵前,薛章薛太守听完了陆仁义的回报,都笑得前俯后仰了,笑完之后,他又回头看了眼邓光明,却发现这位邓副统领的表情有点严肃。于是也赶紧收起笑脸,问邓光明道:“副统领,这仗该怎么打?要不要下官派衙兵押着民夫推着盾车顶上去,再把壕沟给填上?” 邓光明摆摆手,“人家都言明了空城计,咱还用得着推盾车、填城壕吗?” “那副都统打算直接派旗兵勇士冲进去生擒活捉了那诸葛妖道?” 邓光明又摇摇头,“也不能这样冒险......本官熟读《三国演义》时,就仔细研究过这空城计,而且也替司马懿想好了破解之法。” 薛章连连点头,一脸佩服,“不知副都统有何妙计?” 邓光明一本正经道:“欲破空城计,方法有二:一是司马懿可以命人在西城城门外架设红衣大炮数门,炮轰西城城门,炮毙诸葛亮! 二是司马懿可以调集数十名鸟枪兵,带着鸟枪靠近西城城门,来个鸟枪齐发,枪毙诸葛孔明!” “啊......”薛章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还得举起大拇指说漂亮话,“高,高,实在是高,若是司马懿有副都统的谋略,何愁不能在有生之年吞蜀灭吴?” 邓光明哈哈大笑道:“薛太守你这是损我吧?我是看过《三国演义》的,那司马懿可没看过这书!” 薛章点点头,颇为赞同,“说的也是,司马懿在世的时候,《三国演义》还没写出来呢!”他顿了顿,“不知副都统准备用什么办法破空城计?” 邓光明道:“咱们手头没有红衣大炮,自然只得用鸟枪破敌了!”他接着下令,“于佐领,命你领八十名鸟枪兵枪击贵屿都城头,瞄着那个羽扇纶巾之贼狠狠的打!” “嗻!”续顺公府的佐领于国琏大声应道。 邓光明又点了佐领汤加备的将,下令道:“汤佐领,你带一百六十步甲和于佐领同行,先用弓箭和于佐领的鸟枪兵一起射杀城墙上的贼人。十箭之后,你的兵再结阵冲入城门......务必给我擒杀朱三太子和朱三太孙!” “嗻!” 第12章 诸葛大神保佑啊! 在贵屿都城北门城楼内,透过一扇窗户观察敌情的朱和盛一瞅见城外的清兵摆出了八十人的“九进十连环”方阵,那颗强健的心脏又给拎起来了。 因为他发现城外的清军不仅装备了大量的火枪,而且使用起来还蛮有章法的。不是一拥而上打乱枪,而是将大约八十名鸟枪兵排出十排,整整齐齐的前进。 在这八十名鸟枪兵的左右,还各有八十名顶盔贯甲的旗兵步甲兵,人人都带着弓箭、背着一种刀把子很长的大刀片子,整整齐齐的步行挺进。 就这整齐排列的阵型,就这不紧不慢、不慌不乱的步伐,大概都能赶上同时代的欧式步兵方阵了吧?后世被洪教主、杨上帝他们打得望风而逃的八旗上勇,可不能和他们相比。 这还仅仅是满清八旗体系中垫底的“绿旗汉军”——据朱和盛从那个原版朱启炮脑子里拿到的关于续顺公府的记忆,这些打着绿旗子,穿着难看的蓝灰色布面甲,顶着“避雷针”头盔的家伙,是介于八旗兵和绿营兵之间的存在,属于旗军中的藩军。而续顺公府的旗军还是三王两公一公主(孔四贞)的汉藩旗军体系中垫底的存在。 可就是这种旗军中的垫底存在......看上去也挺厉害的! 也不知道诸葛亮传下来的“秘制空城计”能不能破了他们? 朱和盛刚想到这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咣咣咣”的锣声。锣声还没停下,那个羽扇纶巾的诸葛军师就猛地站了起来,一转身就推门进了城楼,连那架不知从什么地方顺来的古筝也不要了,领着两个从老于家借来的童子就跑了。 朱和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候,还一把拽住了诸葛军师的宽大的衣袍袖子,只听见哧啦一声,居然撕下半拉,露出了套了锁子甲的胳膊! 诸葛军师看见自己的衣服被人撕了,心疼地说:“火炮朱,你轻点......我就一件道袍(不是道士袍,而是一种儒服)!” 朱和盛也没心思和他扯道袍的事儿,而是急忙忙问:“军师,你怎么跑了......你的空城计不使了?” 是啊,“诸葛亮”怎么可以在使空城计的时候跑路?这要给司马懿看见了,空城计还能用吗? “使啊!”诸葛军师一瞪眼,“你没听见那锣声吗?清狗鸟枪兵使得是九进十连环阵,鸣金而止,接下去就该打鸟枪了!本军师虽然神机妙算,但是还没修成金刚不坏之体,也怕鸟枪啊!” 他的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啪啪啪”的枪声! 吓得诸葛军师和朱和盛两人都是一缩脖子,不过刚刚被打响的鸟枪只有八支,而且距离也比较远,因此打得不准,没有一发打着已经缩进城门楼的诸葛军师和朱和盛,子弹全都打在了城墙和垛口上了。因为贵屿都的城墙前几年刚包了砖,非常坚硬,子弹打在上面还溅出了不少火星。 朱和盛又将目光投向外面的旗军大阵,发现那些打完一枪的清军鸟枪兵都在低头填装弹药。而他们身后的一排鸟枪兵则越过他们,成了第一排,然后就一起举起了鸟枪! 与此同时,摆在这群鸟枪兵身边的弓箭手也开始张弓搭箭——这是要抛射箭雨了! 和那些“九进十连环”,一次只能同时打响八支鸟枪的鸟枪兵相比,这些齐射羽箭的弓箭手可厉害多了! 毕竟朱家父子带来的一百余人和于老爷子家的二三百个壮丁大多都没有盔甲护体,只能靠着张藤牌在箭镞底下保命。 不过朱和盛和诸葛军师都有件保命的锁子甲,现在都已经套在身上了。 “避箭啦!” 看见清兵开始放箭,朱和盛连忙奔到城门楼靠内侧的窗口,探出脑袋瓜子就是一声大吼。 城门里面当然是有伏兵的! 根据诸葛军师的说法,当年在西城城门内也伏了“老军”——什么叫“老军”?就是当年跟着先主刘备东征西讨,百战余生的老兵!年纪虽然大一些,但是武艺精熟,而且特别善于使用火器! 诸葛亮不仅伏了老兵,而且还埋好了地雷! 只要司马懿敢冲进来,那就是地雷炸、乱枪打......基本上就死定了! 而这回诸葛三和也照着祖宗传下秘方进行了布置,“老军”是没有的,但是火枪、地雷一样都不少,全给邓光明预备好了。 邓光明在贵屿都城外调兵遣将,打造器械(梯子和盾车),忙活了整整三天。而诸葛军师和朱和盛也没闲着,他们在城内忙着布置“秘制空城计”中的埋伏部分。 首先是清空了城门之内一小片的房屋,清出一个半圆形的区域。 然后是在半圆形的边缘修筑防御工事——就是用草袋填土搭起矮墙,然后再用门板架在矮墙上构成防箭工事。 最后当然是“埋”地雷了! 所谓地雷,就是那几个填装了甜火药的铜皮夜壶。其中最大的一个,现在就摆在一个半埋进土中,还填满了干草,撒上了火药的木头箱子里面。 为了防止清军发射的火箭点燃这只甜火药夜壶,朱和盛还让人弄了只包了铜皮的木头盖子防箭防火。 这只盖子上还拴着根很粗的麻绳,绳子的另一头就在朱天王朱琚杉手里攥着。 只等清军呼啦啦的冲进来,朱天王就会拽掉盖子,而朱和盛就会和朱天王手底下的两员大将,人称“勇猛苏”的苏勇,以及人称“忠义赵”的赵忠义就会一块儿放火箭,想用火箭来点地雷! 另外,诸葛军师也在城墙上伏了兵,人数不多,总共就三四十人,但都是火**,其中半数是朱天王的手下,半数是老于家的人。 些火**配备的不是轻便的鸟枪,而是称为斑鸠脚铳的重型火枪! 这种重型火枪发射的弹丸重达一两几八钱!因为本身的重量太大,发射时的后坐力更大,所以通常会架在一根看着有点像斑鸠脚的支架上开火,因此称为斑鸠脚铳。 这斑鸠脚铳早在几十年前,就通过葡萄牙、西班牙商人传到了广东和福建一带。到了明末的时候,广东的佛山,福建的安平(郑芝龙的老巢)都能大量生产这种火铳。不过大明朝廷不是这种斑鸠脚铳的买家,所以佛山、安平出产的斑鸠脚铳除了卖给郑芝龙的军队,就给广东、福建地方上的豪强海寇买去了。 而且这些火枪造得很坚固,只要妥善维护,可以使用很长时间。 因此被诸葛军师布置在城墙上的这三四十支火铳打好了,还是很有威力的! 所以诸葛亮传下来的秘制空城计还是相当厉害的,但是能不能破了城外的清兵,恐怕还得看运气! 看见城内的伏兵早就缩起来避箭了,朱和盛算是稍稍送了口气儿。然后就开始一边念叨着“诸葛大神保佑我”,一边准备射火箭了......只是这箭应该怎么射呢? 朱和盛取过一张早就放在城门楼内侧墙边上的开元弓,又抽出一支裹了浸满油脂的布条的羽箭,瞄了眼一旁早就点燃的火盆,开始努力从继承来的记忆中寻找和射箭有关的内容! 他分明记得那个朱启炮射得一手好箭,百发百中啊! 可是他现在却实在想不起来这箭应该怎么射? 着急啊! 就在他努力思考应该怎么射箭的时候,城外的清兵的连环枪和羽箭齐射也在一轮轮进行着。 那可真是箭如雨下啊!朱和盛背靠城门楼,处在箭射不着、枪打不着的安全区域,可是其他人就没这么走运了。特别是那些躲在门板下面的大南山义士和于家壮丁......时不时就有人发出一声惨叫,看来是选了一块料子太薄的门板! 好在清兵的箭雨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射了十轮之后,就嘎然而止了,于是战场上就只剩下了连环枪没完没了的轰鸣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 朱和盛忙向那个装了地雷的箱子看去......还好,虽然周围穴了许多“白毛”,但那些“白毛”并不是火箭,好像也没射断那根又粗又结实的麻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鼓声忽然响了起来,然后就是一片喊杀! “杀啊!活捉朱三太子!活捉朱三太孙......” 清兵的步甲已经发起冲锋了! 朱和盛急啊! 他还没想起怎么射箭? 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清兵步甲也不给他时间让他慢慢思考,喊着口号,结了两个长方形的步阵,就潮水一样的从大开的城门洞里通过,冲进了城内。 “独居大南镇八荒,此山乃是天王开......” 朱和盛又听见自己的老爹念诗了,这不是诗性发了,而是在提醒朱和盛等人放火箭! 因为朱老爹要拉开遮挡的铜皮盖子了! 可朱和盛还没想起怎么射箭! 他没想起来,但勇猛苏和忠义赵已经想起来了,两人都从躲藏的地方窜出来,一人一张开元弓,拉圆了就是一支火箭射出去......居然都没中! 看见两只火箭一支射在木头箱子上,一支干脆射偏,落在了箱子边上,朱和盛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清兵很快就会冲到箱子那里了! 想到这里,朱和盛又瞄了那火盆一眼,发现了两支搁在火盆里烧着的牛油火把! 于是他也不射箭了,扔了弓箭,一手一个拿起两支火把,大呼一声“诸葛亮保佑啊”,然后就把火把一先一后,往那木箱子丢去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有诸葛亮在保佑,还是原来的那个火炮朱练过“投弹”,两只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居然双双投中了木箱,木箱中的干草被点燃,大火猛地窜起! 第13章 快跑啊,关二爷来啦! 当续顺公府的旗兵步甲冲进贵屿都城的时候,没有人想到空城计居然是有杀招的。 都说好了是空城计,怎么能再弄杀招呢? 而且《三国演义》里面都说了,诸葛孔明当时手里没多少兵马,根本挡不住司马懿的大军,才会整出个“弹琴退仲达”的空城计。 如果当年司马懿有今天的邓副都统那么英明,识破了诸葛亮的空城计,调个几十鸟枪兵把诸葛亮给枪毙了,蜀汉根本轮不到邓艾、钟会去灭亡。 一想到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还有那个什么诸葛妖道的空城计已经被破,接下去就是杀人放火抢东西了。这帮续顺公府旗兵那真是个个奋勇,人人争先! 其中最勇的,则是邓光明的本家侄子邓忠了! 邓忠是个四十来岁的糙汉子,正白旗的旗奴出身——这旗奴虽然是奴,但也是入了编制的。在大清入关前,当旗奴自然是受苦受难的,想要往上爬也不容易。不是人人都能有范文程的才学和本领的,普通的旗奴想要在众多奴才中脱颖而出,是相当困难的。 但是邓忠的奴运昌隆啊! 当旗奴当了没多久,大清就定鼎北京了! 而且带着大清定鼎北京的还是正白旗的旗主王爷多尔衮......邓忠当年虽然还是十来岁的小娃娃,但是也跟着多尔衮一起出了兵,负责替多尔衮刷马桶! 凭着给多尔衮刷马桶的功劳,邓忠后来还给抬了旗。从正白旗的旗奴,抬成了正白旗汉军,还在北京城“二环内”分了个小小的四合院......只可惜,念着他马桶刷得好的老主子多尔衮命不长,顺治七年时就薨了。 然后就“王薨茶凉”,还因为“挟天子、睡太后”的那点屁事,被那个小家子气的顺治皇帝挖出来鞭尸。 而邓忠作为多尔衮的忠奴,当然也跟着吃瓜落。北京城里的肥差没了,还被打发到了堂叔叔邓光明手下当了个马甲......他可是隶籍正白旗的汉军,到续顺公府的旗军中当马甲,这也太丢份了。如果老主子还在,当个佐领都没问题! 但是他还是坚信好奴才到了哪儿都能飞黄腾达的。 邓忠这小子在北京那是不起眼的,但是到了续顺公府军中那就不得了啦! 他可是跟着老主子多尔衮参加过一片石大战的,而且还立了功,这资历在续顺公府里也没谁了。 后来他还一直跟着多尔衮当跟班,是见过大世面的......大清朝什么样的王爷贝勒他没见过? 而且邓忠的武艺也极为出众,他在抬旗后就跟着多尔衮的白甲兵们打熬气力,习练马步战法。那可真是名师出高徒!所以他的武艺在续顺公府军中,向来是数一数二的。 除了见过世面和武艺高强,邓忠还特别勇猛——他还幻想凭着自己的战功,可以有朝一日再回到北京城,成为北京城八旗天兵中的一员。 只可惜他打仗虽勇,而且立功也不少,但这官却升得很慢,到现在不过是个代子,也就是佐领的副手。 这别人要是有他这样的功劳,怎么都能捞个佐领,甚至可以调去绿营当个参将了! 而就在邓忠将要灰心的时候,活捉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的机会来了! 只要抓到朱三太子或朱三太孙,小皇帝一定会提拔他这个大清忠奴的! 所以他这回厚着脸皮向出身和资历都不如自己的汤加备讨了个先锋的差,这会儿带队冲进了贵屿都城。 才一入城,就听见有人念诗,接着便看见那个貌似关公的朱三太子(这模样太好认)站在一排草袋后面拉一根麻绳。 他在拉什么? 邓忠想不明白,但他还是没放慢脚步,那可是朱三太子......能不能得到小皇帝的青睐,就在此一役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管那么多了,就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大喊一声“朱三太子哪里走”,就朝着正拉麻绳的朱琚杉直扑过去。 跟着他的续顺公府旗兵也不含糊,全都士气爆棚——他们都知道空城计是怎么回事儿!哪怕不识字儿,也听说书的讲过。 所以现在就是立功吃肉的时候了! 而且他们还看见刚刚冒了个头的“天王朱”这会儿已经缩回草袋垒起的矮墙后去了。 堂堂大南山上的朱天王,居然是个怂包! 而就在一群续顺公府的旗兵一块儿扑向天王朱的时候,两个从天而降的火把已经点燃了那枚“诸葛天雷壶”周围那些撒了火药的枯草! 天雷壶的壶口塞了一个钻了孔的软木塞,一根长长的卷了火药的符纸通过这个孔深入到夜壶内部,穴在那个用木棍捅出来的孔洞之中。这根符纸很快就被点燃,并且迅速燃烧,将火焰带入了已经被加热的夜壶内部。 夜壶内部原本凝固成一整块的甜火药,其实已经因为没有添加凝固剂而碎裂了。这使得甜火药更加容易发生爆燃! 当燃烧的火焰接触到碎裂的甜火药时,可怕的爆燃就立即发生了!甜火药以超过四千米每秒的燃速发生剧烈的燃烧,释放出了巨量的气体和高达一千二三百度的高温。 高温高压的气体很快就扯碎了那个用青铜铸造的夜壶外壳,将它变成了二三百枚飞速运动的碎片! 这二三百枚碎片和高温、高压电气体混合在一起,组成了致命的波涛,拍打在刚刚冲进贵屿都城的八十名续顺公府旗兵身上,瞬间就造成了可怕的伤亡! 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续顺公府的旗兵被到处飞舞的青铜碎片击中......甭管击中哪里,都是要命的伤害! 甜火药爆燃炸出来的碎片根本不是布面铁甲能抵挡的,而穿透层层阻碍刺入人体的弹片,也不是这个时代的郎中能从人体内取出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截肢)。 哪怕命中的不是要害,之后的伤口感染也足以索命! 而那些没有被青铜弹片击中的旗兵,也都被突然扑来的气浪给掀翻在地了。 邓忠也摔了个狗啃屎,被身后扑来的气浪推倒,脸朝地摔了个正着——地上可是青石板啊!好好的脸朝青石板猛撞上去,那还能有好吗?额头磕破,鼻子撞歪,牙齿也掉了几颗,满嘴都是血。而且他的耳膜也被爆炸产生的巨大声响而震坏了,现在只能听见嗡嗡的鸣响,连那些负伤垂死的同袍们发出的惨叫声都听不见了。 不过他却没被弹片击中,也没有被砸晕在石板上,还保持着知觉,头脑也比较清醒。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大概的方向还是有的——他知道自己被那个冒充诸葛孔明之后的山贼道人暗算了......不,那个诸葛妖道很可能是真正的孔明之后啊!要不然他的空城计怎么会那么狠? 原来司马懿不是被空城计吓住了,而是看破了空城计的杀招啊!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挣扎着爬起了,还没来得及转身逃走,就看见个“关云长”举着关刀马上就要扑到跟前了。 还有点昏头昏脑的邓忠哪里敢和关二爷打架?赶紧转身逃命,一边逃还一边大声道:“关二爷,关二爷显灵啦......” 他这么一咋呼,让其他被炸得晕头转向的续顺公府旗兵产生了误会,都把那个貌似关公的朱天王当成了关二爷下凡,哪儿有半点战意,全都扭头就跑,涌向贵屿都的南门,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关二爷来啦,城中有关二爷埋伏!” 第14章 狭路相逢雷者胜! 当邓忠率领的八十个续顺公府的旗兵在贵屿都城内遭遇到甜火药炸弹袭击,陷入大乱,还被貌似关公的朱天王吓了个魂飞魄散的时候。续顺公府佐领汤加备率领的另一队八十名续顺公府的旗兵刚刚冲到贵屿都城北门外。 这汤加备和邓光明一个辈份,都是跟随多尔衮入主中原荡平天下的猛人,现在虽然上了年纪,但是那股狠劲儿还在!而且体力保持的也不错,所以还能带队冲锋。而当他带着手下冲到敞开的贵屿都城北门口的时候,就遇到了他戎马半身都没遇到过的事情——一阵热风伴随着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从城门内扑出来,差一点就把汤加备给吹翻了。 “这是什么风啊?”汤加备心想:“怎么和《三国演义》第九十五回里面说的不一样?难道这个空城计真有后招?” 他正瞎琢磨的时候,“扑你母啊”的呐喊声和“关二爷显灵、关二爷来了”的惊呼声就从城门内传出来了。这可把汤加备吓了一跳,心想:“原来这个空城计的后招是关二爷......司马懿当年要冲进城去,多半就让显灵的关二爷一刀给剁了吧?” 一想到关二爷很可能显灵了,汤加备也有点怂了,不敢往城门洞里冲。可他不往城内冲,不代表别人不从城内往外跑啊! 就在汤加备放慢了冲锋的速度,还犹豫着要不要停下看看的时候,满脸是血的邓忠已经和二三十个慌不择路的续顺公府旗兵哭喊着冲了出去。 贵屿都城是个小城,城门洞就那么点儿大,根本容纳不了几个人同时进出。于是汤加备领着进城的人和邓忠领着出城的人,就在城门洞外撞在了一起。 汤加备的反应也挺快,伸出右手一把就抓住了满脸是血的邓忠,“邓代子,怎么回事?莫非城内有伏兵?” 邓忠还没从惶恐当中反应过来,听见有人问话,就顺口回答道:“咱们上当了,这空城计原来有杀招,城内埋了雷,还有关二爷显灵......”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大耳刮子已经抽在了邓忠那张血淋淋的面孔上了。 挨了打的邓忠有点发懵,自打他被多尔衮提拔抬旗后,就没人再打过他! 他捂着脸,惶恐的看着打了他一巴掌的人,那人原来是汤加备。 “邓忠,你他娘的给老子醒醒!哪有什么关二爷显灵?那是天王朱......”还是汤加备头脑清醒的比较快,已经想起天王朱的长相了,“快,快让你的人给我杀回去,一定要夺下城门洞!现在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邓忠被汤加备的一巴掌给打醒了,知道自己被朱琚杉给“骗”了——竟敢冒充关二爷,真是罪该万死! 想到这里,他马上拉住一个还想往城外挤的旗兵,夺过这人手中的一把“关东大扫子刀”(一种双手使用的长刀),吼了一声:“有种的跟我杀回去......杀了朱三太子,为弟兄们报仇!” 吼了一嗓子后,他自己也不含糊,平举着大刀就嗷嗷叫着向城门洞内冲去,冲没几步就撞上了那个“貌似关公”的朱琚杉了。这朱琚杉长得非常魁梧健壮,比邓忠高了足足半个头,力气也挺大,估计也崇拜关二爷,所以就搞了把小号的关刀唬人。但是他武艺其实稀松的很,而且关刀也不是上战场劈人的家伙,那是摆样子的“仪刀”。所以一对上有真功夫的邓忠就不行了,打没两个回合就手忙脚乱招架不住了。 跟着邓忠的旗兵看见“关二爷”的武艺稀松,胆子就壮起来了,全都抄起家伙往回杀,转眼就和朱琚杉领着的大南山义士和于家壮丁在城门洞内战成了一团。 这些旗兵的勇武还是胜过大南山义士和于家壮丁的,只是被那个甜火药炸弹炸懵了,还把朱琚杉当成了显灵的关二爷,才慌不择路的逃跑。 现在这伙旗兵反应过来,又发了凶性狠劲儿,朱琚杉带着的人马上就招架不住了,转眼就被砍翻了十几号人,潮州话的呼救声、惨叫声也起来了,朱琚杉本人更是被邓忠逼得节节后退,身上还挨了好几刀——如果不是有件锁子甲护着,现在多半已经归天了。 就在邓忠越战越勇,眼看就能为大清朝砍死一个朱三太子的时候,城墙上已突然就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 原来埋伏在城墙上的三十几支斑鸠脚火枪已经在朱和盛的指挥下开火了。 不过朱和盛指挥火**们射击的不是再一次冲进城门洞的清军,而是护城河外正在变阵的清军鸟枪兵——刚才步步推进的时候,这八十名鸟枪兵摆了个“九进十连环”的阵,一边射击一边推进。现在他们已经推进到了护城河边,没有办法一边打枪,一边一排排的前进了。于是就重新整队,将“九进十连环”改成四列横队。不过没等他们把队整好,贵屿都城内就“爆雷”了,然后就传出了惊呼和呐喊之声。 在护城河边上忙着指挥手下的鸟枪兵列队的于国琏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对面城墙的垛口处就架起了一支支粗大的斑鸠脚火枪,然后低矮的贵屿都城墙上就闪起了一排大大小小的火光!站在前排的七八个清军鸟枪兵,就像突然被天雷劈坏了一样,先是后背喷出一片血光,随即就抖动着倒地,垂死的惨叫声也不可遏制的响起。 但是这年头的清军旗兵还是有一股子狠劲儿的,哪怕挨了斑鸠脚火枪的枪毙,也没惊慌失措的逃跑,而是在佐领于国琏的指挥下,举起鸟枪还击。不过射击的顺序已经无法维持了,七十来支装了弹药的鸟枪一起开火,就向城头上倾泻了一轮弹药。 不过在他们开火之前,朱和盛和手下的火枪兵都已经缩到垛口墙下不露头了。所以这七十来支火枪全部打空! 接着就看见那个诸葛军师用自己的羽扇挑战纶巾从一处垛口后探了探......什么都没发生! “火炮朱,现在是时候了!”诸葛军师大吼了一声。 朱和盛这时正捧着一个夜壶,边上还有个火**正拿着火捻子,听见诸葛军师的吼声,那个火**也不等朱和盛下令,自说自话的就把朱和盛捧着的那个夜壶的壶口露出来的一截卷成条的符纸给点上了。 点完之后,这家伙才大呼小叫起来:“点着了,点着了......快丢啊!” “快丢?”朱和盛心说:“城外万一有狙击手呢?” 不过现在已经没办法了,雷都点上了!朱和盛一咬牙就举着个夜壶站了起来,一脸杀气,怒目圆睁往城下一看,就发现队伍散乱的清军鸟枪兵,他也不犹豫,大呼一声“扑你母”,就把手里那只点着了的炸弹夜壶用力掷出。 而就在他投出夜壶的时候,那个缩着的诸葛军师就张开喉咙一声大喝:“看法宝!” 法宝?城下指挥鸟枪兵的于国琏听见有法宝,赶紧抬头张望,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向自己这里飞过来,他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接,还真给接住了! 接住“法宝”后,于国琏也不舍得扔了,还在那里研究——这什么法宝?怎么看着像个夜壶? 就在这时,法宝夜壶突然就爆炸了! 第15章 捡到宝了! 法宝都炸了! 拿着法宝在哪里研究的于国琏那还能有个好?半截身子都给炸烂了! 而围在他身边的那些鸟枪兵也都悲剧了,一二百块要命的“法宝碎片”从他们的血肉之躯上扫过,一下就放倒了二十余人。()有些是当场去世,有些一时没死过去,却被碎片钻入体内一阵捣腾,那叫一个生疼啊!不仅疼,而且伤口处还泊泊的往外冒血!这种打击,根本就不是肉骨凡胎能承受的,那些还没咽气的倒霉蛋,全都发出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真是太惨了! 而那些没死没伤的,也都被这些个惨样给吓懵了! 这好好的凡人打仗,怎么还能用法宝呢?法宝是神仙用的,你们这样不犯天条吗? 正胡思乱想着,这“法宝”又来了! “看法宝!” 诸葛军师的喊声又响了起来,同时贵屿都城北门城楼上又丢出一个铜夜壶! 这下清军的鸟枪兵可不干了......法宝还没完没了啦!他们都是肉骨凡胎,可禁不住连续的法宝攻击。 “跑啊!” 不知道谁一声发喊,这帮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的鸟枪兵就像参加跑步比赛的运动员听见发令枪一样,全都转身便逃。不过还是有些人跑得慢了些......没等他们跑出几步,身后就有热浪裹挟着要命的弹片扑来! 虽然这枚“法宝”造成的杀伤比之前的两枚小了不少,但还是放倒了五个人,其中还有三个一下没弄死,发出了一阵阵听着就疼的惨叫! “疼啊!疼啊......” “救命啊!救救俺啊!” “呜呜......” 这哭喊的声音传到跑路的鸟枪兵耳朵里,造成了更大的恐慌,所有人都拼了命跑路,不少人连鸟枪都跑丢了! 而贵屿都城墙上的火**这个时候已经完成了装弹,三十来支斑鸠脚火枪架在了垛口上,又轰出去一轮要命的铅弹,再一次撂倒了四五个跑得慢些的清军鸟枪兵! “赢了,赢了,赢了,哈哈哈......” 抱着个夜壶站在城楼上的朱和盛看见清军丢下一地尸体溃逃的场面,激动的都快手舞足蹈了。 城外清军鸟枪兵的死尸躺了一地,看着有三四十啊! 他们总共才多少人?这是伤亡过半了,不拉回去好好休整补充一番,这队鸟枪兵是不可能上战场了。 如果没有鸟枪兵助阵,邓光明靠什么压制贵屿都城内的三十来支斑鸠脚重火枪? 这场贵屿都守城战,算是赢下来啦!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俺......” 朱和盛正高兴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个挺熟悉的声音在喊救命......还是河南口音的! 这谁啊? “火炮朱,是你老豆......他要顶唔住了,你快去帮忙先啊!” 诸葛军师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 朱和盛这才想起来那个河南口音的喊救命是自己这一世的便宜爸爸朱琚杉喊出来的。 爸爸有难当然不能不管了!朱和盛是孝子啊!哪儿能不管老子死活? 于是赶紧抱着“法宝夜壶”穿过城门楼,倒了城墙内侧这边。这时他才发现,城内这边完全是清兵占了上风! 刚才被一个爆炸夜壶炸跑了的清兵不知怎么什么时候杀了个回马枪,现在正压着朱天王的手下打。其中一个满脸是血的清兵特别凶悍,一把“关东大扫子刀”舞得上下翻飞,砍得朱天王连招架之力都快没了。 “军师,借个火......快!” 朱和盛吼了一声,就把夜壶口对准了身边的诸葛军师。 诸葛军师顺手从一个火盆当中拿出个火把就给点上了,点上以后才想起来天王朱还在下面,刚想提醒朱和盛小心些丢。朱和盛已经把“法宝夜壶”扔下去了......不过还好,他并没有对准老爹那边扔,而是直接往城门口扔。 只听见一声巨响,城上城下的人给震趴下了一半,连朱和盛自己都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地上了。 邓忠又摔了屁股朝天脸朝地!不过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摔倒的时候用手掌撑了下,算是保住了那张已经摔得鼻青脸肿的面门。 当他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贵屿都城内的战局又反转了。跟着他一起杀进来的清兵步甲兵给炸死炸伤了一二十,再加上之前被炸死炸伤或砍死砍伤的,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死者伤者,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而侥幸没死也没受什么重伤的清兵,也没了斗争,只是呼喊着“法宝厉害”向城门洞涌去。 邓忠也知道大势已去,哪里还敢连战?赶紧撒开脚丫子,飞也似的往城外奔去。才奔过吊桥,就听见一人大喊“清妖,看法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脑勺上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眼冒金星啊! 他回头一看,就见自己身后三尺开外的地面上赫然躺着一只小号的夜壶......夜壶的壶口用木塞子塞住了,木塞子中间似乎还钻了孔,孔里塞着一张卷起来的黄纸。 这就是要命的法宝?邓忠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腿肚子都发颤啊! 那些从城门洞里追出来的“义士”也看见这个“法宝”了,于是都往门洞里面缩——都知道这个厉害,得躲远一点! 可是大家伙等了好一会儿,这法宝却没任何反应,似乎是个“哑宝”。 难道坏掉了?邓忠的反应还挺快的,马上就想到了“法宝损坏”。而且他胆子也挺大,没有马上逃走,而是上前几步,一弯腰一伸手,捡了宝就走! 城墙上扔出这个“哑宝”的朱和盛也瞅见这一幕了,赶忙回头问递给他这个“宝”的诸葛军师,“军,军师,你忘了点火了?” 其实士兵在投弹时忘了拉弦或者投出个哑弹都很常见的......毕竟战场上乱哄哄的,而且大家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出点错也很正常。 不过那诸葛军师却摇着鹅毛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承认自己有错,而是笑着道:“少主放心,一切都在贫道谋划之中......这个法宝是贫道故意让那清狗的武官捡去的!” “故意......少主?” 朱和盛看着那诸葛军师,“军师,你管我叫什么?” 诸葛三和转过身,冲着朱和盛抱了抱拳,郑重道:“少主在上,请受三和子一拜!” 啊,这难道就是虎躯一震,小弟......不,是老弟纳头便拜吗? ...... “败,败了......这怎么可能?” “邓,邓,邓副都统,您说什么?” “我说败了,我竟然败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前方一百多续顺公府的旗兵鸟枪兵、步甲兵丢盔卸甲的败退,在后方督战观战的邓光明和薛章都已经傻眼了。 他们可带着上千旗兵、衙兵和一二百民夫来攻打贵屿都的。而贵屿都城中撑死了就三百个贼......结果第一阵就吃了个败仗,而且还是惨败,派出去攻城的有二百四十多人,现在陆陆续续跑回来的最多一百来个,没了一多半啊! 而且佐领于国琏也没回来,还丢了不少鸟枪、盔甲、大砍刀和满洲弓...... 邓光明和薛章二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向上面汇报的时候,一个鼻青脸肿,满头是血,头盔也不知道丢去哪儿的旗兵步甲抱着个夜壶飞奔而来,到了邓光明跟前就单膝跪地,然后高举夜壶,大声喊道:“叔父快看,这就是那种会爆炸的法宝,被侄儿捡回来了!” 第16章 报告皇上 会爆炸的法宝!? 邓光明和薛章听见这话,差一点就双双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了。他们俩当然看见战场上那一团团的火光烟雾,也听见爆炸声了。 看那个爆炸的动静和被炸翻的兵丁人数,显然不是普通的火药所致......应该就是邓忠手里拿着的夜壶模样的“法宝”炸出来的! 这要是炸了,他们俩(邓光明和薛章)那就得“被忠烈”了! “邓忠,拿走啊!快拿走啊......”邓光明急叫起来了,一边叫一边还牵动缰绳,想要逃走。 薛章是文官,比邓光明可怂多了,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抬着手指着邓忠。 邓忠倒是一点不怕,只见他右手单手拿着夜壶,左手变戏法一样拿出张黄色的符纸,笑着道:“叔父,薛太守,你们看,这是击发法宝的符纸,已经被侄儿拔掉了......所以这个法宝它炸不了了。” 这个邓忠也是爱琢磨的,要不然怎么能把多尔衮的马桶刷得那么好呢?给多尔衮刷过马桶的奴才那么多,就他给提拔抬旗了,这是有原因的! 从小就爱琢磨的邓忠在往回走的路上,已经研究过这个“法宝”了,还把那个充当引线的符纸给拔掉了。 “是吗?真的炸不了了?”邓光明还是有点不放心。 “符纸?难道真的是法宝?”薛章则对符纸有点兴趣,“快把符纸拿来给本官看看。” 薛章中了进士之后可是博览“闲书”(好好的儒家大道理他不看,水利农业这些也不看,就爱看各种杂七杂八的书),对于念咒画符也有点研究。 将符纸从邓忠手里接过来一看,薛章马上就认出这一张神霄派的火雷符! “这是一张火雷符!”薛章卖弄了一下学问,然后又问,“那夜壶里面是什么?” 邓光明这个时候也觉得这个夜壶法宝炸不了了,所以又恢复了大将气度,对邓忠道:“快拔了塞子,看看里面是什么?” “嗻!”邓忠应了一声,就伸手去拔出了木塞子,然后倒了一点里面的在手心上,又闻了闻,“叔父,应该是普通火药......就是点尿骚味,不知是不是加了童子尿?” 邓光明眉头皱起,“加了童子尿的火药也不可能那么厉害啊!薛太守,您学问大,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章拿着那张符看了看又看,然后就得出了结论:“副都统,反贼的火药那么厉害,一定和这符有关!咱们这一回怕是碰到真正的诸葛妖道了!” 说到这里,他又问身边的陆仁义陆班头,“陆班头,你是潮州本地人,可知那大南山诸葛妖道的底细?” 陆仁义多机灵一人啊,站在边上听邓光明、邓忠、薛章他们仨对话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琢磨说词了。 “回太守老爷的话,据卑职所知,那大南山上的诸葛妖道是他祖父那一代从浙江什么地方迁来的。诸葛妖道的祖父、父亲都是老道,靠打卦卖卜为业,在潮惠嘉一代小有名气,人称诸葛神算。传到诸葛妖道这一代,正好遇上乱世,这妖道就心生妄念,想和诸葛孔明一样保辅明主,复兴明室。于是掐指一算,就去了广府和肇庆寻什么明主,结果一无所获,只得跟着那个天王朱回大南山落了草......” 邓光明沉着声道:“他真是一无所获吗?他不是从广州带回个朱三太子吗?” “副都统英明,”陆仁义送上句马屁,然后又补充道:“副都统,小的还听说那于忠贤于九臣当年也在广府求官,还在广府结交上了天王朱,成了忘年之交,后来还结为兄弟。” “哼,什么忘年之交......”邓光明哼了一声,“一定是他知道了天王朱是朱三太子才故意结交的!还有他那个‘九臣’的号也是在向朱三太子表忠心啊!我还以为他是颗墙头草,没想到他尽是大明朝的遗臣啊!” 薛章点点头,一脸的忧国忧民,“副都统,这又是朱三太子,又是诸葛妖道,还有前朝遗忠。对了,南边潮阳县境内的达濠岛上还有个拥众万余的大海寇邱辉,也打着明朝潮州知府的旗号。 这朱三太子、诸葛妖道和于忠贤他们如果同邱辉勾结起来,那可是要天下大乱的!咱们得尽快把潮州这边的危局向皇上和平南王爷禀报啊!” 一听薛章提到“报告皇上”,邓光明的老脸就耷拉下来了,“打败仗的事情也要往上报?” 这场贵屿都之战打得可有点难看啊! 才一场战斗就打死打伤了一百几十,而且还丢了不少好装备,现在贵屿都的反贼正在那里捡呢,时不时还有哀嚎的旗兵被反贼一刀了账,发出最后的惨叫...... 虽然这些旗兵都受了致命伤,现在是早死早超生,但是邓光明听见这惨叫声,心里还是挺难过的。如果要他把那么难过的事情报告给皇上,给平南王,他真的是于心不忍啊! “邓副都统,您说打败仗了?哪儿打败仗了?”薛章一本正经地问,“下官怎么不知道?” 这还没打败吗? 邓副都统看着薛大知府,似乎在等着这位两榜进士的解释。 “副都统,”薛章一脸认真地道,“现在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诸葛妖道、于忠贤这些反贼在哪里?” “那还用问?”邓副都统看了眼远处的城堡,“在贵屿都城内啊!” 薛章摇摇头,更正道:“是被围在贵屿都城内!” “围......”邓副都统一愣,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他手下的步甲兵、鸟枪兵是垮了,但是马甲兵还能打啊!至少可以控制住贵屿都城周围,虽然很难挡住小股的精兵突围而去,但是老于家的家眷却很难从这些马甲兵的追杀下脱逃。 “薛太守,”邓光明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达濠邱辉的人马如果开过来,那可抵挡不住啊!” “副都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薛章提醒邓光明道,“您是潮州镇守旗军的副都统,在小公爷长大成人前,潮州府的旗军、绿营都归您管!现在朱三太子这样的大反贼被您围在了贵屿都,您下了调兵令牌,潮镇刘总戎敢不来吗?他不来,贼人跑了,罪责都是他的! 只要刘总戎的兵到了,朱三太子这伙人还能跑得了?” “对啊!”邓光明马上就悟了,薛章这个两榜出身的知府就是高明啊! 这锅甩得太干净了! “那,那咱们得赶紧向上面报告,”邓光明道,“就说发现了真朱三太子,还被咱们围在贵屿都了......” “不能这样报告,”薛章还是摇摇头,“得说真朱三太子、朱三太孙,以及诸葛亮之后三和妖道,还有揭阳豪强于忠贤聚数千人,在揭阳南溪桥起兵反清,被副都统和下官击破,残部一二千人,现在被困贵屿都城!但是副都统您在挥军攻城的时候中了妖道的祖传秘制空城计,麾下的勇士还被诸葛亮传下的天雷法宝暗算,死伤了一二百人。不过您还是领着马甲兵拼死将反贼堵在了贵屿都城中!” “好!”邓光明一拍巴掌,“就这样往上报......”说着话,他就瞄了一眼鼻青脸肿的邓忠,“侄儿,老夫给你个机会,等老夫的题本、奏折都准备好了,你就带着这题本、奏折,日夜兼程去北京见皇上!” 邓忠听见这话,扑通一下就给邓光明跪了:“叔父大恩,侄儿永世不忘!” 第17章 阿爸,大明需要您当朱三太子啊! “怎么还不退兵呢?那邓光明在搞什么?都死那么多人了,怎么还不走呢?” 贵屿都城北门城关之上,朱琚杉正焦急的等待邓光明退兵——在他看来,今儿这一仗邓光明算是大败了,他的旗兵被砍死、炸死、枪毙了总有一百多,还有一二十负伤而回的。 别看绝对数量不多,但是邓光明的旗军拢共就五个佐领一千人,死伤一百几十可不少了! 可邓光明不仅不退兵回去休整,而且还派出骑兵在贵屿都城周围转悠......这还不让朱琚杉和于老爷子的人走了。 这可真是不够意思啊!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听见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玲来了。 “阿妹,是不是庆功宴要开席了?”朱琚杉忙受起忧色,露出了笑脸。 他对**玲一向很客气,因为人家是“带资上山”的,苏利苏大肚败亡的时候,有几十个亲兵护着她这个“大肚嫂”(不是怀孕了,而是跟着苏大肚叫)一起上山。这伙人后来大多跟着**玲一起加入了天王朱的队伍,天王朱手下的那些火**,基本都是**玲带来的。 “快了,快了。”**玲一边笑着回答,一边左看看又看看,“大佬,你的那把关刀呢?” 朱琚杉叹口气道:“不要了......重得要死,砍人也不好用,刚刚换了把满洲人的长刀。” 说着话,他就拎起一把已经入鞘的“关东大扫子刀”丢给了**玲,还笑道:“就是这把,你瞧瞧,多好的刀!” “我看看......”接过大刀,**玲就嗯咳了一声,然后就看见朱启炮、诸葛道人一前一后溜达上来了。 朱琚杉看见一脸奸笑的儿子,就想起自己被人指认朱三太子的事儿了。 这事儿好像是因为朱启炮这个“衰仔”弄出来的! “衰仔!”朱琚杉那张关公脸马上就放沉,抬手指着儿子就问,“你老实说,我怎么就成了朱慈炯?邓光明那个狗官说是你招认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爸,你老实说,我们是不是太祖皇帝的子孙啊?”朱和盛根本不回答老豆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是啊!”朱琚杉瞪着眼珠子,“我们是唐王府一系的子孙,你老豆我是琚字辈木字边,你是启字辈火字边。你老豆当年跟着唐王殿下从南阳一路跑到广东,后来又保着唐王去了文安城。你就是在文安城出生的,你的‘炮’字就唐王赐下的。他老人家做梦都想要红夷大炮啊,可惜......” 说起这些伤心事,朱琚杉眼泪都快下来了。 “阿爸,”朱和盛看见火候差不多了,又趁热打铁道,“老唐王最想要的不是红夷大炮,而是恢复大明江山啊!” 朱琚杉一想也对,点点头道:“如果那时候有诸葛神雷就好了......” “现在也不迟啊!”朱和盛正色道,“阿爸,您难道没有发现,旗军的武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有吗? 朱琚杉心说:“你站在城墙上扔夜壶当然不知道他们厉害,你老豆我刚刚遇到一个很能打的满洲人,都喊救命了!” 朱和盛看到“老豆”沉默无言,就知道对方一定认同自己的观点,于是就接着对“老豆”说:“您看今日一役,他们死伤了一百好几十人,而我们这边才死了十八个,伤了十一个,总数都没到三十。 虽然我们是接着几枚炸雷把他们给炸懵了,然后才大获全胜的。可是他们是什么兵?我们是什么人?他们是续顺公府的旗军啊!我们不过是大南山上的草寇和贵屿都的乡民。除了那三十几支斑鸠脚火枪和几个炸雷,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盔甲更是少得可怜,而且大家伙都没练过战阵之术。就这样,还能打个大获全胜,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即便在面对面的肉搏战中,我们也没吃太大的亏啊!这事儿放在尚可喜才进广东的时候可能吗?” 被朱和盛这么一说,朱琚杉也觉得续顺公府的旗兵比他想象中要弱了! 诸葛军师这个时候接过话题,笑眯眯道:“主公啊,我们有的是炸雷,我们自己能做,要多少都有。另外,贫道刚刚还想起了孔明机关炮机的制作之法,这是可以用来投雷的宝贝啊!” 什么?又是孔明机关炮?朱和盛听见这个“孔明子孙”的话语,也真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明明是自己刚刚和诸葛军师说的配重式投石机,怎么转眼就被诸葛亮注册了发明专利呢? 而且还起了个“机关炮”的名,听着就吓人啊! 但朱和盛转念又一想:“这个反清复明的革命队伍当中有个‘妖化’的诸葛军师也挺好。至少可以帮着忽悠人,还可以在我离开贵屿都的时候充当大家的主心骨。” 想到这里,朱和盛也就不计较“专利”问题了,而是和老豆说起了革命队伍领导权的问题——这才是关键啊! “阿爸,”朱和盛道,“如今我们有了神雷,满洲人的武力又大不如前,而且鞑子小皇帝还刻薄寡恩,对吴三桂等三藩王磨刀霍霍,这几年已经削了吴三桂不少兵权事权,他在打什么主意,您还不明白吗?自古削藩就没有不闹出大乱子的......只要吴三桂他们一起兵,我们反清复明的机会就来了!” 听朱和盛这么一忽悠,朱琚杉那张大红脸就更红了,那对丹凤眼也睁得大大的。 看来是动心了! 朱和盛接着鼓动道:“阿爸,事到如今,您也别隐瞒了......我们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朱琚杉愣愣的看着儿子——这家伙反应也够迟钝的,一看就不是明君啊! 朱和盛一本正经地说:“知道崇祯皇帝是您老豆啊!” 诸葛军师也连连点头道:“对,对......主公,您是大明定王殿下啊!这事儿瞒不住了,揭发您的题本、奏折这会儿正用八百里加急往北京紫禁城送呢!” “就是,”**玲也跟着起哄,“现在都过长江了......明天早上鞑子小皇帝就知道你是朱三太子了!” 说着话,**玲又喜滋滋的看了朱和盛一眼...... “对了,你个衰仔!”朱琚杉这个时候又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变成朱三太子的,火一上来就习惯性的去拿自己的关刀——不是真要砍死谁,就是吓唬人。 可是一伸手却摸了空! 刀呢? 啊,刀已经被**玲骗走了! “父王!”朱和盛看见老豆两手空空,心里就有底了,笑眯眯的就叫上“父王”了,“父王,为了反清复明,为了太祖高皇帝,您就承认了吧!” “就是啊!”诸葛军师也正色道,“大王,自康熙元年以来,朱三太子都起兵十二回了......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朱三太子乃是大明正统,是天下反清复明之士的共主! 我们如果想要成事,您就必须是朱三太子!要不然达濠的大佬辉能出兵来救贵屿都?” 说着话,诸葛军师就抬起羽毛扇子指着城外的清军营寨和骑兵对朱琚杉道:“大王,您也看见了,邓光明虽然受挫,但是却不肯退兵而走,还用马兵封锁了贵屿都城四周道路......这是在等待援兵啊!等援兵到了,贵屿都城就难以保全了。要保住贵屿都城,就只能请大佬辉出兵。 可如果您不当这个朱三太子,达濠的大佬辉会发兵来救贵屿都吗?大佬辉之前是怎么对我们的......您难道忘了吗?” “可,可大佬辉又不傻,他怎么可能信了我是朱三太子?”朱琚杉明显已经松口了。 朱和盛接过老豆的问题回答道:“父王,孩儿可以带一队精锐突围去达濠搬兵,孩儿一定可以说服大佬辉的!” 你去?朱琚杉心说:“你不知道大佬辉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吗?你这个衰仔一有机会就勾人家的走仔(女儿)......也不管大佬辉看不看得上你这个猛如老虎恶如狼的火炮朱! 对了,你小子现在混上朱三太孙了,以为大佬辉能把走仔嫁给你了?” “大佬,奴和炮仔一起去达濠,”这个时候**玲又开口对天王朱道,“大佬辉当年也受过大肚苏的提携,奴出面总还能说上话。” 你就宠着他吧!都被他调戏轻薄了还这样,那几次如果不是我,你都被衰仔霸王硬上弓了......朱琚杉拿这个大嫂兼义妹也没什么辙,只好又扭头看着诸葛军师。 诸葛军师笑道:“大王殿下,臣已经和郭师爷,还有于九臣的姑爷斯文白商量好了......由他们俩陪着王子一起去达濠。 另外再让勇猛苏和玲姐带上十个能骑马的兄弟,再加上十来个于家子弟,骑着于家的走马护着王子一起突出去。” 第18章 给你一大包锦囊妙计 大明永历二十六年,公元一六七一年,大清康熙十年。 八月初一。 距离三藩之乱的爆发,大约还有两年左右! 在穿越到这个时代十七八天后,朱和盛第一次知道了具体的日期。 告诉他这三个日期的人名叫白孝文,花名“斯文白”,人如其名,就是个斯斯文文的小白脸。之前给朱和盛送来白糖、火硝、铜锅的人就是他。他是于老爷子的姑爷,就是女婿,还是上门的那种。 于老爷子没儿子,就生了一窝走仔(女儿),没得办法,只好招个上门女婿来继承家业了。 而这“斯文白”本是个读书人,拥有秀才功名,家里面是澄海大户,正常情况下是不会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可惜撞上了沿海迁界的倒霉事儿!潮州这边的沿海迁界特别狠,别处迁二十里到五十里,潮州这边五十里起步价,很多地方甚至要迁一百里,简直不给潮州人活路啊! 而位于海边,原本非常富庶的澄海县更是全县放弃,都迁没了,连县城都不要了。 所以老白家就从个大地主给折腾成了穷光蛋,“斯文白”的书也读不下去,只好在自己的老师郭有德(就是那个天津卫来的郭师爷)的介绍下,去了贵屿都于家当下人。 因为识文断字,而且长得也白净,嘴巴又甜,这斯文白在于家呆了两年,就把于家大小姐给勾到手了,当上了一名光荣的赘婿。 这次朱和盛突围去达濠的行动,就是这个斯文白、郭师爷、**玲还有勇猛苏他们四人一块安排的......足足安排了三天! 之所以要安排三天那么久,倒不是这四个人办事效率太差,而是朱和盛一时走不了。 他得帮助诸葛孔明教育那个得了真传却又只学了个半吊子的诸葛军师三和道人啊! 这个三和道人应该学到了先祖的“大忽悠术”,还学到了一些计策和战法——那个秘制空城计就用得很不错! 看星星和掐指一算的本领好像也学到了一些。 可是老祖宗传下的“奇技淫巧”他都不会啊! 所以朱和盛只能留下来帮着诸葛亮给诸葛三和补课......传授配制甜火药的方法、从硝土中提炼火硝的方法以及如何打造诸葛机关炮。 当斯文白到朱家大宅后院来催朱和盛上路启程的时候,朱和盛正站在一架刚刚装配好的诸葛机关炮跟前和四个“于木匠”还有诸葛道人比划呢! 所谓的诸葛机关炮其实就是一架非常简易的配重式投石机,是朱和盛这两天开夜车设计出来的——朱和盛前世是个干实体经济办小工厂的企业家,这行可不容易干好啊! 不仅要有拿得出手的拳头产品,而且什么都得会一点。经营、管理、财务、法律等方面就不用说了,都得了解。下了车间还得会干活,还得会些小修小补......而朱和盛又是个喜欢亲历亲为的老板,所以他的动手能力很强,甚至还会木工活儿。 虽然他的木工活不咋地,但是他帮着诸葛亮设计的这台诸葛发石机还是很不错的......非常的简单,但却很实用。大的木工件就四个——底座、架子、木轴、抛杆,再加上些绳索、钩子、网兜、箩筐啥的,就能装出一台简单实用的配重式发石机了。 这种发石机虽然打不太远,但是一百到一百五十步的射程再加上诸葛天雷,就足够让朱和盛放心大胆的突围去达濠了。 因为在朱和盛离开后,贵屿都城内还会剩下三四百能上城的壮丁,火枪还会剩下七十支,布面甲能有九十多领,满洲弓有五十多张。如果再能打造一二十架诸葛机关炮,贵屿都城应该可以万无一失了。 心里正得意的时候,斯文白就脚步匆匆的来了,朱和盛得知他的来意后,就顺口问了个时间,斯文白报的仔细,不仅说了年月日,还报了永历、康熙两个年号——现在郑明政权还在用永历年号。 朱和盛觉得这斯文白挺仔细的,于是又问了个西历,结果斯文白随口就答了“一六七一年”。虽然没报几月几日,但能报出耶诞纪年,也算“学贯中西”了吧? “斯文白,带路吧!”朱和盛吩咐了一声,然后又对诸葛军师道,“咱们边走边说,军师,您有什么锦囊妙计要给我吗?” 这个“奇技淫巧”,朱和盛当然是最懂了。但是排兵布阵,坑人使坏的事儿,他却不这么在行。他就是个干高仿的,凭技术吃饭,不骗人——高仿的就是高仿的,出货的时候就说好了,一分钱一分货嘛! 而且他也知道喜欢出风头的诸葛三和,是一定会准备一堆锦囊妙计......对于这种有一定能力,又喜欢表现的“员工”,朱和盛还是很愿意给人家机会表现一下的。多表现表现,也许就锻炼出来了呢? 反正这个诸葛军师现在也不要什么待遇,那就使劲用呗! “嘿嘿嘿......”诸葛军师被朱和盛问乐了。看看,这是遇到明主了!都知道我会为他准备锦囊妙计了! 诸葛军师一边笑着一边就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大口袋,递了过去。 “哇,”朱和盛接过锦囊掂了掂,“那么大一个?里面的妙计一定很厉害吧?” 诸葛军师笑道:“里面一共有三条计策,本来应该分成三个锦囊的,不过现在我们创业艰难,能省就省吧。” 朱和盛连连点头,“军师,等我到了达濠,一定替您买他几百个锦囊给您装妙计......您喜欢什么颜色的?” 多好的少主啊! 诸葛军师听了这话,心里当然是暖暖的,于是就笑着道:“这事儿少主看着办吧......”他又把话题转回了锦囊妙计,“少主,这锦囊中的三条计策,一条是用来解贵屿都之围的;一条是用来让大佬辉相信您和三太子身份的;还有一条是用来抢地盘的。您在前往达濠的路上抽空就把这三条锦囊计都瞧一遍吧,这样您的达濠之行,一定会收获颇丰的。” “明白,”朱和盛轻轻点头,“军师放心,我一定会照着锦囊妙计行事的。” 其实他不照着锦囊妙计也没办法行事......因为他是第一次魂穿嘛,对于怎么融合原版朱启炮的记忆没什么经验,很多事情还记不清,对于邱辉、达濠、海门那边的记忆就模模糊糊的。如果没有诸葛军师的锦囊妙计,朱和盛恐怕就只能去达濠碰运气了。 朱和盛和诸葛军师一边说话,一边就已经到了朱家大院门外。 大院门外就是一条长街,直通贵屿都城的南门。此时天色已经相当昏暗,但是朱和盛还是能看见大院门外长街上排列着的“清兵马队”。二十多人,都穿着清军式样的布面铁甲,戴着“避雷针头盔”,背着弓箭或鸟枪,拄着马枪或挎着“关东大扫子刀”,牵着矮脚走马,在那里静静的等候。 天王朱朱琚山、于老爷子于九臣、朱和盛的干姑姑**玲还有那个天津军师郭有德他们四个也在那儿,趁着朱和盛还没出来,在低声商量着一桩封建包办婚姻! 第19章 谁是邱淑真(认识的收藏一下,不认识的就投个票) “玲阿妹啊,我那契仔现在可是朱三太孙了,应该配得上大佬辉家的雅姿娘了吧?这次你陪炮仔到了达濠,再去和大佬辉说说吧。(wap..com)你面子大,大佬辉也得管你叫声大嫂。” 说话的是于老爷子,他这个契爷正在关心契仔朱和盛的终身大事儿。 雅姿娘就漂亮小姑娘的意思,于老爷子说的这个漂亮小妹妹就是邱辉的爱女,名叫邱淑真,这名儿起得好啊,一看就是个有点刁蛮的小美女了。 天津郭师爷这时候也提议道:“城主,尼了面子也挺大,不如跟苏夫人一起出面保个大媒吧!” 于老爷子点点头,“那是应该的,郭师爷,你到了海门埠后就去和我阿弟说一下,让他备一份厚礼,帮着我契仔去说媒。” 于老爷子不仅身兼二朝,而且还知道要狡兔三巢,除了霸占贵屿都外,还在邱辉控制的海门埠置了大宅,还在广州城买了房子。 而他在海门埠的大宅,同时也是贵屿都出产的蔗糖销往海外的商站,由于老爷子的兄弟于二老爷于忠义管理。 天王朱听见于老爷子和郭师爷的话,一对剑眉就拧成了一团,叹口气道:“这事儿成不了,我那衰仔哪里讨得了大佬辉的欢心?” **玲听见有人说“炮仔”坏话,哼了一声,撅着嘴道:“炮仔堂堂的英雄好汉,哪里配不上阿真了?” 天王朱又是一声叹息,知子莫若父啊!火炮朱是什么货色他这个当老豆的还能不知?虽然长得还能看看,可是这脾气太坏,而且又太好色,连他干姑姑都不放过!如果不是他这个当爹的及时阻止,说不定已经酿成大错了。 天王朱心想:“这衰仔以后要真的走了狗屎运当上了万岁爷,多半也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啊!而且他现在还喜欢上了木工活,看着都有点像熹庙了,这可不行啊!为了大明江山考虑,我这个朱三太子是不是也该早日续弦再娶呢?可谁家的闺女波比较大呢?” 天王朱正琢磨大明王朝培育良好接班人的时候,朱和盛已经和诸葛军师、斯文白一块儿走来了。 **玲看见朱和盛过来了,忙从身边的一个大南山好汉手里接过一包盔甲,迎着朱和盛就去了。 “炮仔,这是你的布面甲,已经帮你改过了,姑姑帮你换上看看合身不合身吧。” 说着话,**玲就把大包袱给了跟在朱和盛边上的斯文白,然后又打开包袱皮,亲自动手取出了里面的衣甲头盔,一样样的替朱和盛穿戴起来......看着还真有点贤妻良母的样子! **玲一边帮着朱和盛披甲,还一边在和朱和盛说话:“炮仔,这次我和你契爷的二弟都会帮你去同大佬辉说的。你自己也要加把劲儿,装也要装得斯文一些,你现在是朱三太孙了,不要总跟个山贼一样。” “哦,知道了,没问题,我本来就很斯文的。”朱和盛一边答应着干姑姑的话,一边在心里琢磨:“和大佬辉说什么呀?为什么我得装斯文?斯文一点比较像朱三太孙?这倒好办,我本来就是个斯文人嘛......” 这朱和盛居然把邱辉家雅姿娘邱淑真给“忘”了!他现在就在惦记干姑姑**玲......真是越看越有滋味啊!脸蛋有滋味,身子有滋味,闻着味儿都香喷喷的,真是太馋人了,谁还记得邱淑真啊? 没一会儿,**玲已经帮着朱和盛把盔甲都披上了,然后就喜滋滋的看着心爱的干侄子,满意地点点头:“真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啊,谁家的姿娘看着不心动?” 哇,这话是什么意思?朱和盛心中一阵激动:“有戏啊!” 刚想着要不要和干姑姑表白,一声很重的咳嗽声就传来了。 朱和盛抬头一看,就见一个“貌似关公”的老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跟前了。 “啊,老豆......”朱和盛赶紧把心神收回来——现在可不能让这个封建主义老爹看出自己的不良企图! 朱启炮(朱和盛)对**玲的心思当然瞒不过朱琚杉了,可问题是这次的达濠之行还非得让朱启炮和**玲一块儿去不可...... 想到这里,朱琚杉只好板着面孔教训儿子道:“衰仔,你要想成就大事,一定要牢记存天理、灭人欲的道理!可知道了?” 存天理、灭人欲?朱和盛心想:“对啊,我不就代表天理吗?要不怎么就魂穿过来了?至于人欲......当然就是那个还想再活五百年的康熙了,都当了皇帝了,还想活那么久,少活几年不行吗?这就是大大的人欲啊,一定要灭了!” “孩儿明白!”朱和盛重重点头,“要复兴大明,就一定要存天理、灭人欲!” 看见儿子答应得爽快,朱琚杉终于有点放心了。 边上的**玲倒是听明白了朱琚杉的“存天理、灭人欲”,脸蛋羞得红彤彤的,还有点生气。不过她也不能反驳天王朱,人家现在是朱三太子了!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琢磨:我这个人欲要怎么灭呢? 想到这里,她的脸蛋就更红了,心跳也加速了,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好马上招呼勇猛苏牵了匹比较高大的走马过来。 “炮仔,”**玲将缰绳递给了朱和盛,“这是马厩里面最大的一匹走马了,给你骑吧!” “多谢姑姑。”朱和盛笑着接过缰绳,刚想翻身上马,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和两声诸葛天雷爆炸的轰鸣声从城南方向传来了。 朱琚杉笑着对儿子道:“看来忠义赵的人已经得手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趁乱出城吧!路上千万小心,还有......” 忠义赵赵忠义是大南山四大猛男之一,另三位是勇猛苏苏勇和火炮朱朱启炮还有天王朱朱琚杉本人。这四个人都有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意思。 不过他们四人的战术水平还是有高低的,其中天王朱有点中看不中用,因为是朱家唐藩的旁系,有奉国中尉和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官位,又曾受命末代唐王到潮州府开辟根据地,所以才成了大南山的首领。 而原来的那个火炮朱,虽然砍人和带着手下打群架的本事比他老爹要强,但脾气暴躁,冲动易怒,也不是干大事的料。 忠义赵和勇猛苏都是家丁出身,前者是唐王朱聿锷的家丁,后者是原任碣石卫总兵大肚苏苏利的家丁,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都当过军官。大南山这伙“义士”可以支撑到如今,其实也是靠了他俩的本事。 这回朱琚杉派出勇猛苏护着朱和盛突围去达濠,同时还派忠义赵带着几十个大南山和老于家的人马先一步出去清场开道,把南门外游荡的清军骑兵都轰远点儿。 这会儿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应该就是双方在交火。听见火枪齐射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传来,朱琚杉松了口气,对身边的儿子道:“看来你忠义叔已经得手了!你就趁现在上路吧......在天黑之前向西猛走一二十里就安全了。” 由贵屿都去达濠最近的路线是出城向东,从潮阳县城(清军据点)通过,就能进入邱辉的核心地盘了。但这条路线肯定不容易走!邓光明在发现贵屿都城中有人突围后,一定会亲率大批马甲兵去东面进行拦截。 所以朱琚杉、于老爷子等人就为朱和盛规划了一个先往西入大南山,然后再从大南山去海门港,最后抵达达濠岛的线路。 这条路线虽然远得多,但胜在安全。大南山是朱琚杉、朱启炮父子的地盘,现在山里面还有一百多留守的兄弟呢!入大南山的路之前被邓光明的兵封锁了,但现在肯定已经开通了,要不然邓光明怎么可能调集那么多人围贵屿都城? “好!孩儿马上出发!”朱和盛重重点头,然后又冲着便宜老爹朱琚杉、契爷于老爷子和诸葛军师抱了抱拳,高声道:“父王、契爷、军师,和盛(墭)此去达濠,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个月,必会领着大兵回来,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破了邓光明的清妖,整个潮州就是咱们的天下了!哇哈哈哈......” 第20章 尚可喜,可喜可贺啊! 大清康熙十年八月,广东省,广州府城。 托了迁界禁海的福,在顺治七年被平南王尚可喜屠了个干干净净的广州城,现在又一次变得熙熙攘攘。 无数因为迁界禁海而不得不从原本繁华富饶的广东沿海地区流落到广州府城讨生活的“新广州人”,就在这座千年商都的街头摩肩接踵的涌动。只有位于广州城东门外两三里的“共冢山”和广州城内的谢恩里牌坊(杀完广州人还要让广州鬼谢恩),无言的叙述着二十一年前的那场大屠杀...... 就在八月六日这天中午,几骑快马从东面疾驰而来,飞也似的由共冢山下奔过,然后就直奔人头攒动的广州东关城门而去。马背上的骑士都是凉帽马褂,携着弓箭,挎着长刀,趾高气昂。马蹄的銮铃响过,那些忙着进出城门的百姓都跌跌撞撞的走避。谁都知道,这些人都是镇守广东的旗军天兵,谁要给他们的马踏死了......死了还得谢恩呢! 几匹健马飞也似的在广州的街市上面掠过,在通过拥挤杂乱的外城街道时,丝毫也不降低马速,一路横冲直撞。不过当他们进入广州内城后,却老老实实的降速走马,小心翼翼的从宽大整洁的街道上通过。 此时广州的内外两城,那可是两个世界啊! 居住在外城的都是这几年陆陆续续从广东沿海地区迁来的汉人百姓,而住在内城的,则大多是隶籍平南王府的旗兵旗民旗奴......可不能伤着他们! 况且如今镇守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还是个属种马的,养了一百多号子女,孙辈早就上了千,其中的大部分都住在广州内城,要是撞着惊着了,这几个隶籍续顺公府的奴才可担待不起! 原来这几个飞马入广州的,并不是平南王府的旗人,而是从潮州来的续顺公府的旗人,他们都是续顺公府的太夫人尚淑英的奴才。 这个尚淑英则是尚可喜的一百多个儿女中的一员,几年前嫁给了上一任续顺公沈永兴。不过这沈永兴是个早死仔,年纪轻轻就咽了气,都没给尚淑英留下个种,不得已只好抱了上上任续顺公沈永忠(这个家伙因为临阵脱逃坑死了孔有德,被孔四贞控告所以给革爵罢官了)的儿子沈瑞当契仔,让这个沈瑞袭了公爵。不过公府的大权还是在尚淑英手里攥着,哪怕副都统邓光明见了尚淑英也得自称奴才的。 入了广州内城之后,这几个续顺公府的奴才并没有直奔尚可喜的平南王府而去,而是去了隔壁的老靖南王府,现在的平南王世子府——靖南王耿继茂一开始也封在广州,和尚可喜两个人共镇广东。但后来清廷觉得尚、耿二藩关系和睦,不怎么狗咬狗。所以就把耿继茂挪走了,耿家的王府也就归了尚可喜的长子尚之信。 而这个尚之信本来在北京当人质,陪着顺治皇帝吃喝玩乐,混成了好兄弟,还封了个“俺答公”(契弟)。“小圣主”康熙皇帝坑死大忠臣鳌拜后,觉得阿玛的好兄弟尚叔叔是可以信任的(阿玛的眼光能错得了?),于是就让他回广东去给平南王尚可喜这个老汉奸添乱了...... 而尚之信到了广州府之后,当然不把老子尚可喜放在眼里了。尚可喜是顺治和康熙的狗奴才。尚之信是顺治的“俺答”,就是契弟,是康熙的“契叔”。 这谁大谁小,谁主谁奴,不是明摆着吗? 而平南王府下面的奴才们也都是明事理的,一个是皇帝的狗奴才,还是个不久于世的老狗奴才,一个是小皇帝的“尚叔叔”,他们该听谁的? 所以尚之信回了广东之后,尚可喜就渐渐的被架空了。而外嫁去潮州的尚淑英也是个明事理的女奴才,当然比较亲近大哥了。有什么事儿,都先和大哥说,再和老爹说。 而被儿子夺了至少一半权力的尚可喜,也不敢反抗——那可是康熙爷的“尚叔叔”,当奴才的该知道上下尊卑啊!怎么能反抗?活腻了吗? 于是尚老汉奸干脆就当起了甩手王爷,不怎么管事儿,整日就在自己的王府里面吃肉、喝酒、念佛。尚可喜本来是不怎么信佛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嗜杀啊!可他后来听说顺治主子和太后主子都信佛之后,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多烧点香,这样才能和主子们保持一致啊! 所以他就在王府后花园修了个家庙,还让人绑了德高望重广东的高僧澹归和尚来当住持。 八月九日下午的时候,又老又胖,浑身上下的体毛都白了,瞧着跟个北极熊差不多的尚可喜正打着赤膊(广东热啊!他一东北人又热不起),扇着蒲扇,喝着冰镇的广东米酒,在佛堂里面念“南无阿弥陀佛”的时候,突然听见他主子康熙爷的“尚叔叔”大呼小叫的声音。 “阿玛,大喜了!可喜可贺啊......” “尚叔叔”来了,尚可喜当然不敢再念经了,得出迎啊!赶紧招呼俩尼姑来把自己扶起,再伺候他穿上件没袖的凉褂,摇着扇子就出迎了。 刚出佛堂,尚老汉奸就看见自己的头号幕僚金光金老头和他那个长得高高大大,就是看着有点“二”的大儿子“尚叔叔”联袂而来。 金老头满脸愁容,而“尚叔叔”则是喜形于色。 这是咋回事? 老汉奸都糊涂了,不是“大喜”吗?怎么一个愁眉苦脸,一个那么开心?啊,难道是主子下了旨,要我退位让贤,给“尚叔叔”腾位子? 心里虽然不大愿意,但是老汉奸也不敢对主子不满,只好笑嘻嘻的问:“俺答公,有什么喜事啊?” “阿玛,”尚之信笑道,“十三妹刚刚差人送来了加急军报,邓光明那蠢货在揭阳县打了败仗,死伤小二百人,还都是旗兵!” 啊?尚可喜愣了又愣,用蒲扇指着儿子,好半晌才憋出句话:“你,你说什么?” “阿玛,邓光明在揭阳县被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给打败了,损失惨重,现在正到处调兵遣将想找回场子呢......哈哈哈!” “你你......”尚可喜都懵了,“你到底是哪头的?怎么续顺公府打败仗你那么高兴?” “阿玛,您怎么老糊涂了?”尚之信用教训人的口气对尚可喜道,“潮州府本就不是咱们的地盘,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在那里闹再大,板子也打不到咱们身上。如果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真的能吃下整个潮州府,那朝廷当中那些奸臣还敢琢磨撤咱的藩吗?哈哈哈......” 尚可喜看着这个笑得都快合不拢嘴的“尚叔叔”,真也无语了。亏得康熙小主子这么信他,这“叔叔”居然在打养寇自重的主意啊! 可他也不想想自家在广东干了多少坏事,真要让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带着广东人打进广州府,尚家一两千口人还不给杀干净了? 想到这里,他就看着自己的心腹军师金老头,这老头子是明朝的举人,因为会试太难考不过,就投到尚可喜门下当了幕僚,后来又跟着尚可喜一起当了汉奸,几十年来尽心尽力的辅佐尚老汉奸......和尚可喜一样,也是双手沾满了广东人民的鲜血! 如果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真的在广东做大了,他恐怕也得落个满门抄斩! 金老头一直皱着眉头,似乎在苦苦思索,看见尚可喜投来的目光,就捋着胡子道:“王爷、世子,老夫总觉得这潮州大南山中出现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身份可疑,很可能是假的......他们很有可能是明朝唐藩的余孽!” 第21章 康熙,你的尚叔叔最忠心了! “唐藩的余孽?他们是朱聿锷的后人?”尚可喜脸色阴沉,杀气翻滚。 “也有可能是族人!”金老头说,“王爷可还记得顺治十五年咱们大兵围困文村之前,朱聿锷和王兴曾经连着派出好几波人去广东各地占山落草?每一波人领头的都是唐藩的宗子,虽然被咱们拦截了不少,但难免有个把漏网的......大南山上的这伙逆贼,就有可能是漏网的唐藩余孽!” “哼!”尚老汉奸冷哼一声,“老夫和唐藩不共戴天,只要老夫还在广东一日,唐藩余孽跳出来一个老夫就杀一个!” “杀什么杀呀!”尚之信听了老爷子的话眉头大皱,“阿玛,您真是老糊涂了!您忘了平西王那老糊涂弄死永历皇帝后这日子有多难过了? 朝中那帮奸臣转过身就忘记咱们的功劳苦劳,整天就想着裁咱们的兵、扣咱们的饷、削咱们的藩......鳌拜当政的时候就把平西王整治得挺惨,到了今上亲政后,干脆把咱们三藩和河务、漕运相提并论,都当成朝廷需要整治的要务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朱三太子来了潮州,可以让咱家和耿家松口气儿,您怎么还总惦记着把这个救命的朱三太子给弄死?” 尚可喜也有点恼了,儿子“尚叔叔”的“奴辈”比他高,教训一下他这个“奴中晚辈”也没什么不可以。可问题是“尚叔叔”的话听着怎么不像是大清好奴才该说的呢? “俺答公!”尚可喜一本正经的教训道,“亏得先帝和今上那么信任你,你却不知报答,就想着养寇自重......咱家的富贵本就是主子的恩典,主子什么时候想收回去,咱们也不该有怨言,要相信主子。主子是不会亏待忠臣、功臣的!” “对对!”金老头也道,“自古以来拥兵自重的藩镇就少有好下场的,王爷和世子便是撤了藩,也少不了世代荣华啊!” “你们!”尚之信也无语了,跺着脚说,“你们两个真是老糊涂啊!” “你......”尚可喜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在广东称王称霸那么多年,谁敢像尚之信一样气他? “你怎么能这么说王爷?”金老头也看不下去了。 这个平南王世子简直是不忠不孝啊! 尚之信看见两个老糊涂还不明白,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们两个也知道我是俺答公......我都是先帝的俺答了,还能不知道先帝的为人?而今上更是我看着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他的秉性?这两人,一般的刻薄寡恩,喜怒无常,难伺候啊!先帝还好一些,还算爱憎分明,没今上那么虚伪。今上.......唉!” 说到这里,尚之信的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然后又来了一句:“今上啊,就是那种杀你满门还要你谢主隆恩的主子!” “你,你说谁呢?”尚可喜听了这话就想起广州之屠了,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尚之信哼了一声:“而且今上是不会念及旧时的功劳和恩义......您老替满洲人杀了再多的汉人都没用!一旦交出地盘军队,到了北京要不了几年就得家破人亡!” “你胡说!”尚可喜一瞪眼,“主子怎么可能这样?” “主子一直这样啊!”尚之信道,“咱大清朝论及攻大,无人能过多尔衮!结果怎么样?死后鞭尸......他活着的时候先帝是实在打不过他,要不然早就满门抄斩了!” 尚可喜冷冷道:“他,他挟天子睡太后,活该!” “呵呵,”尚之信道,“没他扶持,先帝能当上天子? 至于......睡太后,太后很乐意让他睡啊!太后多壮啊,那可是蒙古大娘,听说还练过蒙古摔跤呢!多尔衮体弱多病,根本打不过太后,太后要不乐意,多尔衮还能强上?根本没那体力。” “可,可今上是仁君啊!”尚可喜道,“鳌拜那么大罪过都饶了命。” “饶个屁饶......”尚之信一摆手,“关进去没多久就折磨死了,死得比一条狗还不如,这事儿四九城里耳目通灵的都知道! 阿玛,您要交出兵权、地盘去了北京,那鳌拜的下场就是您老的下场了!” “我,我是忠心的!” “阿玛......这年头忠心多少钱一斤啊?”尚之信继续教育老子,“要是忠心能保命,鳌拜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这大清朝谁能和鳌拜比忠心?您能和鳌拜比吗?多尔衮在世的时候,您敢跟多尔衮顶牛死保先帝和肃王(豪格)吗?” “可是他,他对皇上不敬,而且还擅权!”尚可喜道,“还意图造反!” “其实也没多不敬,只是倚老卖老。擅权也是太把先帝封的顾命大臣太当回事了......”尚之信道,“至于造反,那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儿,他又不入八分(入八分王公,就是直接拥有牛录的旗主和小旗主),管家老奴一个,造什么反?倒是咱家手里有十五个佐领,还牢牢捏着几千绿营兵!” “俺答公......”尚可喜面孔涨得通红,气呼呼的对儿子道,“先帝和今上待你总归不薄,你怎么能这样回报他们?你就不怕造报应?” “阿玛!”尚之信连连摇头,“您这辈子滥杀无辜,杀了那么多人,都不怕报应。我好好的孝子忠臣,怕什么报应?” “你还孝子?” “那是啊!”尚之信道,“阿玛,我要不拦着你交权,你就要没得善终了!” “那你,你还忠臣?” 尚之信认真地点点头:“对啊!我就是大清忠臣啊!现在大清朝像我这样的忠臣已经不多了。” 尚可喜哭笑不得,“忠臣有养寇自重的吗?” 尚之信笑道:“我养寇不是为了自重,我本来就重......我养寇是为了避免三藩被逼反!避免三藩被逼反,则是为了保大清江山,这才是忠臣啊!朝中那些天天鼓动皇上削藩的,个个都是奸臣!” “俺答公,”尚可喜摇摇头道,“满洲天兵无敌,你太年轻了,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啊!我们三藩打不过他们的。” “天兵无敌的是四九臣内那伙旗下大爷的阿玛和玛法,还活着的大都跟您老差不多年纪了,不是现在正当年的满洲人了。”尚之信一脸的不屑,“阿玛,我在北京城住那么多年,还不知道那里的满洲人有多大本事?而且大清这些年真是宿将凋零,能臣不出啊!鳌拜给弄死后还诛连了一大批,都是还能打一打的。这些人都没了,朝中还有谁用兵比得上平西王? 我看就平西王一个藩,他们都对付不了,如果三藩一起上,大清天下多半是保不住的! 现在有个朱三太子,如果能好好养着,说不定上上下下都能对付过去,这不皆大欢喜了?阿玛,现在您知道我的一片苦心了吗?我真是大清天下第一忠臣啊!” “这个......”尚可喜还真的驳不了儿子的话了。 他的狗头军师金光金老头也一样没话可说。 尚之信则拈着自己的小胡子,思索着道:“金先生,您刚才说潮州那个朱三太子的身份不真?” “的确很可疑,”金光道,“没有直接可以证明朱三太子身份的人证,物证也只有一块定王腰牌,这东西很容易作伪。” “唔,”尚之信想了想,“那怎么才能办成铁案?” “如果能拿到记录朱三太子姓名、生辰、生母、稳婆和出生时的执事太监等人姓名的玉牒,那可信度就高了。”金光道,“另外,如果还能有一枚崇祯皇帝传下的印章或几件御笔为证,那就更好了!” “好!”尚之信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为了皇上的大清江山,为了不辜负先帝的信任,这忙我们得帮啊!” 第22章 康熙皇帝,您还圣明吗 康熙十年的八月十三,中秋将至,鳌拜的三周年忌日也将至了。 十九岁的麻脸天子玄烨还记得,自己是康熙八年的五月将不可一世的权奸鳌拜给一举铲除,从而将大权牢牢掌握在手的。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当个仁君,所以在逮捕了鳌拜之后没有将他明正典刑,而是让人折磨了这个逆臣快三个月后,才恩准鳌拜在中秋节病死狱中的......好去下面和他死去的家人们团聚! 真是皇恩浩荡啊! 这件事儿干得可真是漂亮,既得了仁义之名,又给了鳌拜一个体面,还顺带着出了口恶气,同时震慑住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这三个宵小,不,是宵老宵大!让他们别起什么异心,老老实实的配合削藩!这样说不定可以饶他们三个善终......马上善终! 但是今儿康熙坐在乾清宫南庑房中的南书房,就是抓捕鳌拜的那个南书房内等着翰林院掌院学士熊赐履来讲《三国演义》时,却突然想起了那个十恶不赦的权奸鳌拜。 那鳌拜虽然坏到了家,但是他对三藩和明朝残余势力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他在的时候,朱三太子、朱三太孙什么的,可不会闹得那么大,更不会有什么诸葛亮的后人来保朱三太子、朱三太孙! 而且鳌拜这个权奸一定能搞清楚到底是真有什么厉害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还是尚可喜、尚之信、尚淑英一家子在广东养寇自保! 原来尚淑英、邓光明所上的题本和奏折,还有汪德平、刘进忠、薛章、凤鸣山等潮州府的文武官员或联名或单独所上的题本,现在都已经到了北京,全都摆在了康熙皇帝的案头——这可真是一大堆的题本、奏折啊! 之所以会是一大堆,那是因为这次出现在广东潮州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很不一般,不是旋起旋灭,而是反反复复的折腾,事儿还越闹越大,而且还发展迅猛。 从一开始的活捉朱三太孙一名,到后来的朱三太孙被同党劫走,再到后来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诸葛军师一起大闹揭阳县,还在贵屿都以空城计击破续顺公府旗兵......虽然邓光明最后经过苦战总算将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困在了贵屿都城内,但是续顺公府旗兵也损失惨重,伤亡居然高达二百余人! 这可是旗兵啊! 居然一战就损了那么多,这说明什么?这回出现在潮州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孙战斗力惊人......如果不是尚可喜那老东西和尚淑英那克夫娘们在捣鬼养寇、虚报损失的话! 而另一个让康熙皇帝闹不明白的,当然就是诸葛亮的那个妖道子孙是怎么回事? 又是诸葛神雷,又是秘传空城计......这些东西《三国演义》里好像都没有啊!难道是看书不仔细给漏了? 为了弄个清楚,昨晚上康熙皇帝连牌子都没翻,而是抱着本《三国演义》从头看到底,一个字都没落下,可还是没找着什么诸葛神雷、什么秘传空城计的。 不过康熙皇帝还是不死心,今儿干脆让侍卫去通知了翰林院掌院学士熊赐履,让他别说什么四书五经了,改说三国......这可把熊赐履给急坏了! 不会啊! 大栅栏说书的艺人才说三国,他一翰林院掌院学士,从二品的大官,怎么会说三国?马上去大栅栏拜师学艺也来不及啊! 可是君命难为啊!皇上要听三国,熊赐履就得说三国。而且他也知道康熙皇帝是少年英主,不会无缘无故要听三国的。他要听三国,那一定是关系到军国大事。身为“翰林院说书”,熊赐履就得好好说,努力说,一定要让这位少年英主从《三国演义》当中得到一些治国理政的道理。 所以熊赐履只好硬着头皮,带上一套《三国演义》,就往康熙皇帝所在的南书房来了。 当他抵达的时候,才发现中和殿大学士图海、金巴泰,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李霨,文华殿大学士对喀纳、冯溥都已经齐聚南书房,一个个垂手落肩在那里站着。 这是什么意思?熊赐履心想:“那么多人一块儿听我说三国?我说的不好他们不会笑话我吧?” 熊赐履心里没底,但是该尽的礼数也不能落下,进了南书房后,先恭恭敬敬的跪下,然后把随身带来的《三国演义》搁一边,再给康熙皇帝叩头。 叩拜完毕,听见康熙皇帝说了句“平身”,才拿起《三国演义》,从地上爬起来。 “熊赐履,”这时康熙皇帝一本正经的开口了,“朕想考考你。” 熊赐履道:“请陛下出题。” “《三国演义》第九十五回中,诸葛侯摆了个空城计对付司马懿的大军,如果司马懿不管不顾,蒙着头杀进去,结果会如何?” “不会的,”熊赐履笑道,“诸葛亮算准了司马懿多疑,一定会上当的。” “我是说如果,如果司马懿不上当,诸葛亮有后招吗?” “这个......”熊赐履给问懵了。 不过他的头脑还是非常活络的,左右看看,发现有六个大学士在场,而且每个人都表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或是听说书。 这说明现在......是在讨论国家大事? “皇上,”熊赐履马上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态度首先要端正),“臣以为诸葛孔明一定有后招。” 他真是这么认为的——诸葛孔明一定为自己准备好快马了! 如果司马懿不退兵,那孔明一定会上马就溜的! “哦,”康熙皇帝又问,“那么说你也认为《三国演义》里面写的空城计不全,只写了一半,没把诸葛亮的后招写出来?” 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了?熊赐履越听越糊涂,但也只好顺着康熙皇帝的思路回答道:“皇上圣明,定是如此!” 康熙皇帝又道:“那你说......诸葛亮会不会把quan套的空城计传给子孙后代?” “应该会吧......诸葛绝学那么多,应该会传一些给子孙后代的。”熊赐履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琢磨:“今儿说的是什么军国大事?难到是浙江兰溪的诸葛后裔起兵造反了?诸葛亮的子孙那么有种?” 康熙皇帝这个时候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点点头道:“熊赐履,看来你还是很懂《三国演义》的!这样吧,以后内阁大学士和朕议政,你也来听听,给朕出出主意。” “臣熊赐履谢主隆恩!”熊赐履虽然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又要升官了!是不定很快就能正式入阁成为大学士! 他今年才三十七岁啊......这官运真是太亨通了! “平身!”康熙皇帝看见自己的这位老师叩头谢恩完毕,又干净利索的站了起来,于是就指着一桌子的题本、奏折对熊赐履道,“这是潮州地方的文武官员所上的题本、奏折。报告了一起非同寻常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谋反案!有一名诸葛亮的子孙也牵扯其中,充当军师,还用祖传的空城计和诸葛神雷杀伤了一百多名续顺公府的旗兵!你先看看这些题本、奏折吧......看完再说说!” 第23章 奴运亨通,钦差大臣 “皇上,这邓副统领的奏折上说还派了个和朱三太子、朱三太孙交过手的代子带着那个什么诸葛神雷来了北京,能不能让臣见一见他?” 熊赐履已经看完了一大堆的题本、奏折,也看了个云里雾里的,所以他就没直接给出结论,而是提出要见邓光明的那个侄儿邓忠。 康熙皇帝点了点头,笑道:“是该见一见这个奴才了......宣!” 原来邓忠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紫禁城,正揣着激动的心情,抱着个夜壶,等着给小主子康熙叩头呢! 他等这一天都等了二十多年了,从个少年得志然后又跟着主子倒了霉的小奴才,一直等到如今已是四十出头的奴才大叔了,总算是给他等着了。听见太监来宣他觐见,他的眼泪就再也憋不住了,哭着就进了乾清宫的南书房......把康熙皇帝和一群大臣都看傻了。 这是谁家的傻奴才啊?怎么捧着个夜壶一边哭一边就进来了? 大家伙正发愣的时候,邓忠已经恭恭敬敬的跪下,把夜壶小心的放好,然后向康熙皇帝叩头请安了,“奴才续顺公府旗军代子邓忠,恭请皇上圣安。” “朕躬安,平身吧。”康熙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大叔起身,又问了一句,“听你的口音像是关外来的?” “皇上圣明,奴才老家是旅顺口的,隶籍正白旗汉军。” “哦,你还是正白旗的老汉军?”康熙问,“可曾从龙入关?” “回皇上的话,奴才的确曾从龙入关,而且还随军参加了山海关的大战,不过那时奴才还小,并未抬旗,只是个旗奴。” “那也是功臣啊!怎么才当了个续顺公府的代子?”康熙看着这个大叔,觉得他生得高大威猛,一副久经战阵的凶相,怎么才混上个代子?难道是因为太爱哭了? “奴才......”被康熙皇帝那么一问,邓忠那哭得叫一个伤心啊,“奴才命苦,他们都说奴才是多尔衮的人!” “多尔衮的人?”康熙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啊,“你才多大岁数?多尔衮死的时候你怕是连二十岁都没有吧?能算多尔衮的心腹?” 这个问题邓忠不敢回答了,因为回答不好就是欺君了,只好呜呜的哭。 康熙看见他哭成个泪人也糊涂了,这人什么毛病啊?怎么一问就哭啊? “你别哭啊,到底这怎么回事?” “皇上,”保和殿大学士图海这个时候笑着出班上奏了,“奴才想起这个邓忠了,奴才早年当内秘书院学士的时候就认识他。” “你当年就认识他?那他是不是多尔衮的心腹?” “皇上圣明,他的确是多尔衮的心腹,”图海笑着道,“他当年被派到多尔衮身边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负责给多尔衮刷马桶,山海关大战他的确参加了,也还是管刷马桶。因为马桶刷得特别干净,多尔衮一高兴就给抬了旗,国朝定鼎北京后他还当过摄政王府的侍卫,负责看大门。奴才还记得他当年有个绰号,叫马桶忠,连太皇太后都认识他。” 给多尔衮刷过马桶,看过大门,连太皇太后都认识,那的确是心腹了。康熙小圣主心说:“你被打压二十多年也不冤枉,要是多尔衮谋朝篡位成功了,你现在不是封疆就是阁部!说不定今天就在这南书房里和多尔博(多尔衮的养子,多铎的亲儿子)那个糊涂虫一起商量怎么祸国殃民了!” 想到这里,康熙皇帝就说:“奴才有奴才的运,这奴才的运是和主子的运挂在一起的。主子好了,奴才才能好。主子要完了,奴才自然不会有好下场......邓忠!” “奴才在!”邓忠这时已经不敢哭了......因为图海提到了多尔衮! 他要再哭,别人就该说他思念故主了。当然了,他真的很想念多尔衮......对他而言,那真是爹亲娘亲不如多尔衮亲啊! 康熙皇帝问:“你为什么拿个夜壶来南书房?” “回禀皇上,”邓忠道,“这不是普通的夜壶,而是个哑火的诸葛神雷,是奴才在战场上捡到的......” 邓忠的话刚说到这里,熊赐履已经跳起来了,“什么?这是诸葛神雷?保护皇上!” 说着话,熊大翰林就窜到康熙皇帝的御案之前,张开双臂,用身体护住了康熙。 看到他的反应,图海、金巴泰、索额图、李霨、对喀纳、冯溥这六个大学士也反应过来了,全都扑到康熙身前充当肉盾了。 康熙则是面无表情,岿然不动,但是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这个熊赐履是忠臣啊! 邓忠这个时候也开口解释起来了,“皇上,奴才已经将神雷中填装的火药取出,只带了神雷的外壳和神符觐见......” 说着话,他还把夜壶翻过来,嘴朝下抖了抖,什么都没下来,果然是空的。 其实不把里面的火药拿出来,外面的侍卫也不会放邓忠觐见。万一这个邓忠来个奴为知己者死,点了火药和康熙皇帝同归于尽怎么办? 康熙点点头,心想:“这个邓忠也算仔细,怪不得能当多尔衮的心腹。” “炸不了的,都散了吧!”康熙道,“不过就是个夜壶......邓忠,把这个夜壶还有那个什么神符都拿过来吧!” “嗻!” 邓忠双手捧着夜壶,一路跪行到了康熙的御案跟前,一个跟着康熙的太监取过夜壶,放在了御案之上。 “邓忠,起来吧,”康熙笑道,“你虽然给多尔衮刷过马桶,但现在也算给朕捧过夜壶,扯平了!” 这可是康熙给出的恩典,以后没人再会拿“给多尔衮刷马桶”的历史污点打压邓忠了! 这就意味着邓忠很快就要升官了了——他可是皇太极当皇上的时候就投旗为奴的,还参加过一片石大战,入北京就抬了旗,后来还给多尔衮当侍卫,还参加过平定大同姜镶的围城战,并且立下战功。 在多尔衮死后他就被发到续顺公府旗军中当马甲,之后就是每战必争先......如果没有“刷马桶”的污点,混个绿营参将(旗人可以当绿营官)、游击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要知道,大清入主中原后,由于频繁的战争、内讧和天花,满洲人的人丁一直很单薄。如今的八旗天兵总数还不到五万,其中能和邓忠比资历的,恐怕连一千人都凑不出来! “谢主隆恩!”邓忠又给康熙跪下叩头了。 在满清这边当官当奴才,这叩头的功夫一定得到位啊!估计那些大臣和大奴才没事儿就在家里练习,熟能生巧嘛! “起来,起来,”康熙冲邓忠招了招手,“过来,过来说话!” 邓忠赶紧麻溜的起身,凑到康熙跟前,又摸出了一张神符摆在了夜壶边上。 康熙看着这符问:“这是什么符?” “回禀皇上,这是奴才捡到夜壶神雷时穴在夜壶嘴上一个打了孔的木塞子上的符。”邓忠道,“奴才觉着这符很可能是用来点炸雷的,所以就把符给拔了。” “还挺机灵的......”康熙拿起这张符仔细的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灵力”,然后又瞧了眼熊赐履。 “皇上,”熊赐履道,“可以让白云观的大真人来看看,如果看不明白,还可以召江西龙虎山的张真人来看。” “就这样......”康熙又道,“邓忠,那火药你没扔了吧?” “没有,没有扔,都在续顺公府里放着。” 北京也有续顺公的府邸,邓忠到北京后就住那儿。 “那就好,”康熙吩咐索额图道,“索额图,你回头去一趟续顺公府,拿上火药去给钦天监的南怀仁看看。” “嗻!”索额图赶紧领了旨,然后又顺口提了一句,“皇上,奴才觉得潮州出现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孙非同小可,很有可能是正主儿,不能等闲视之!” 康熙瞅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问:“索额图,你有什么想法就说说吧!” 索额图可不敢有什么说什么,因为他是朝中反对折腾撤藩的“忠臣”之一。在他看来,这个藩啊......没法撤,要撤就得开战! 而要打......谁去打?看看这会儿南书房里面的六个大学士加一大翰林,谁能打啊?谁出马打得过吴三桂?而且八旗兵拢共才几万人,摆在那里吓唬人充天兵没问题,真派出去打硬仗,可别一仗让吴三桂都打没了! 但是索额图这种混日子的想法,和康熙这位少年英主肯定想不到一块儿去的。 “皇上,”索额图道,“奴才以为朝廷应该派出钦差大臣去潮州查明真相。” “有道理。”康熙皇帝点点头,心想:“是平南王府、续顺公府养寇自保,抗拒撤藩,还是真的出了大反贼,是不能由着尚可喜、尚淑英、邓光明他们自己说的。” “谁可以当钦差?”康熙问。 “奴才推荐翰林院掌院学士熊赐履。”索额图当然不会推荐朝中对撤藩问题立场鲜明的重臣,于是就把熊赐履这个“翰林院说书”推出来了。 “熊赐履的确会办事儿而且又忠心,”康熙非常满意,笑了笑又道,“不过他不懂军务,不如让户部尚书米思翰为正,熊赐履为副吧。对了,邓忠,你是正白旗汉军,朕是正白旗旗主,你算是朕的奴才,朕看你资历、军功都不差,当个续顺公府代子实在屈才,就给朕当个三等侍卫,陪着米思翰、熊赐履一起去广东办差!” 三等侍卫,那是一步登天啊! 邓忠又一次给康熙皇帝跪了,还激动得不住抽泣:“天恩深重!奴才虽肝脑涂地,不能稍报万一。怎敢不竭股肱之力以报天恩!” 说罢,他又颤抖的给康熙皇帝磕了几个响头。 第24章 救苦救难,朱三太子 北京,石虎胡同,建宁公主府。 这座大宅是和硕建宁长公主阿吉格和她的丈夫,平西王世子吴应熊的住所。 虽然这里的男女主人一个是皇太极的女儿,当今圣上康熙帝的姑姑;一个是权势滔天的平西王吴三桂的世子。但是这处宅子却朴素陈旧,阿吉格当年(大清定鼎北京那年)接手这里时是什么模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模样,没有进行过任何装修,真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任谁也不会想到住在这里的人居然是吴三桂的世子和皇太极的女儿。 但即便吴应熊低调的几乎都快要变成隐形人了,他的日子还是越来越难过。特别是鳌拜倒台以后,吴应熊明显有了危机四伏的感觉,就觉得自己的宅邸周围暗伏着什么厉害的角色。而“三藩”这两个字也让他感到惶恐不安......那个毫不留情拿下鳌拜,又不顾鳌拜往日的忠心把这个老家伙恶狠狠整死在狱中的康熙皇帝,已经将“三藩”、“河务”、“漕运”这六个大字写在了南书房的柱子上! 南书房可是抓捕鳌拜的地方啊! 这是要对三藩下手了! 而更让吴应熊感到绝望的是,康熙皇帝在去年恩准了平南王尚可喜的世子尚之信回广东去辅佐其父管理政务、军务,同时却对于称病的吴三桂不闻不问,压根不提让吴应熊回云南辅佐藩务的事儿......而福建的靖南王耿继茂在今年正月就死了,耿精忠已经顺利嗣位。 这摆明了要区别对待三藩,重点打击平西王一家了。 在尚之信离京之后,吴应熊的情绪就越来越低落,除了必须露面的朝会和其它必须出席的公务活动之外,他这个平西王世子就是个闭门不出的大宅男。 而且他宅家里的时候也都是闷闷不乐的,除了喝闷酒就是钻进佛堂里面和慈源寺的起龙禅师一起念“阿弥陀佛”,连感情一向不错的建宁长公主都不怎么搭理了。 这个建宁公主和《鹿鼎记》里面的那位刁蛮任性又有点受虐倾向的建宁公主可不是一回事儿。她是那个大胖子皇太极的女儿,母亲是个蒙古人,这个块儿自然小不了......这个建宁公主的个头比吴应熊都大一些呢! 而吴应熊也不是什么帅哥,他就是个其貌不扬的矮胖子,细眉大眼,厚嘴唇,看上去就朴实忠厚,刚和建宁公主结婚的时候整天乐呵呵的,就是一傻小子。但是二十多年的人质当下来,特别是这几年天天被已经亲了政的“仁君”康熙吓唬,弄得都有点忧郁症了。 不过今儿不知怎么回事儿,上朝回来的吴应熊居然是哼着小曲儿走进石虎胡同的大宅门的,而且手里还提着一篮子大顺斋的月饼。看到自己的大胖娘子,就提前篮子笑嘻嘻说:“格格你看,大顺斋的月饼,新鲜出炉的......您胃口好,先来十个垫下饥?” 建宁公主愣了又愣,“额驸,你下了朝还去了外城?” 这个时代北京内城里很冷清,就是个旗人城,不在旗的都不许在内城居住,更别说开买卖了。所以北京城的买卖基本在外城,官员们下了朝要去外面消费再顺便做个大保健啥的,就得去外城。 吴应熊自打永历皇帝被他老爹弄死的消息传到北京后,就很少去外城消费了......倒不是害怕被明朝遗民们悄眯眯的弄死,而是知道鸟尽弓藏的理儿,而是低调再低调了! 吴三桂那老鸟在云南不知道北京城里的主子有多难伺候,吴应熊天天伴君如伴虎的,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了。 “对,去了趟外城,”吴应熊笑道,“不中秋节快到了吗?和尚之隆、耿昭忠他们一快儿去大顺斋吃了一顿,看见有刚做好的羊肉馅的月饼,就买了一篮子回来。” “什么?”建宁公主接过篮子就拉着自己的丈夫一起往府里走去,一直入了内堂,又屏退左右,然后才皱着眉头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都韬光养晦二十多年了,今天怎么敢和他们俩一起吃饭,就不怕有人在万岁爷跟前嚼舌头根子?” 吴应熊摆摆手,笑道:“福晋,不瞒您说,我韬光养晦二十多年,其实早就看透了......在咱们这位万岁爷治下,装孙子没用!” “那你还装?” 吴应熊苦笑:“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那今儿怎么了?”建宁公主半开玩笑,“要过节了,不骗了?” 吴应熊摇摇头道:“和过节不过节的没关系而是高兴!” “高兴?为什么呀?” “因为咱们仨可算是遇到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谁啊?” “朱三太子!”吴应熊压低了声音,“格格,你知道吗?朱三太子在潮州起兵造反了......陆陆续续打死了续顺公府小二百旗兵!一个佐领都快没了,呵呵,这个朱三太子可真厉害啊,看来是真货了!” 吴应熊从尚之隆、耿昭忠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当然比康熙皇帝得到的消息更及时了。 尚之隆和耿昭忠两家同广州、福州之间一直保持着飞鸽通信。虽然飞鸽传书不能用来发送绝密情报,但是续顺公府和朱三太子之间的实时战报也不算什么绝密。 因此尚、耿二人得到的消息比康熙更及时也更准确——他们已经知道朱和盛突围那一场战斗给续顺公府造成的损失了,而且还得知了伤重而亡的续顺公府旗兵有多少?这两个数字加上之前“空城计之战”中的阵亡、失踪人数,续顺公府已经失去了一百八十多人,加上重伤残废的,二百都打不住啊! 吴应熊又笑了笑:“这下终于可以过几年安生日子了!” “过几年?”建宁公主还是有点不放心,“尚可喜和耿精忠要发兵痛剿的话,这个朱三太子能撑几年?” “怎么舍得痛剿?”吴应熊摇摇头道,“上次弄死永历帝就后悔死了,这回好不容易盼来了个朱三太子,还挺能打的,不得好好养着?尚可喜也许老糊涂了,但尚之信和耿精忠还年轻! 另外,潮镇的刘进忠也是耿精忠的人,不会出大力气的。现在就邓光明一个人在那里骑虎难下。皇上真想要剿灭朱三太子,就得从北方调大兵南下,如果尚、耿二藩再聪明一点,那这烂仗有的好打了。这样我总能安泰几年了......” “有几年就好了......”建宁公主心想:“再有几年,吴三桂也许就薨没了,皇上总不能拦着不让世子去嗣位吧?只要到了云南,那就是天高皇帝远了!” 正想着,就听见门外一声嗯咳,然后是吴应熊的长子吴世霖的声音传来:“阿玛,慈源寺的起龙和尚又来陪您念经了。” “好,我马上就来!”吴应熊答应了一声,又冲妻子建宁公主一笑,“格格,这潮州三太子能起来,也许就是菩萨在保佑我,所以这个经还是要念的.....你先吃几个月饼,我去和那杨和尚念会儿经就来,别都吃了,给我留俩。” 建宁公主听了这话就瞪了吴应熊一眼:“知道了!整整一篮子呢,我哪儿吃得了?” 说完这话,胖大的和硕建宁公主就拿起个鲜羊肉的月饼,三两口就给消灭了! 第25章 杨起龙,快去帮忙!(快帮忙投月票啊!) 胖格格建宁公主心情愉悦的吃着大顺斋刚烤出来的鲜羊肉月饼的时候,她丈夫吴应熊正在佛堂里面见一个和对朱三太子很有研究的酒肉和尚杨起龙! 这杨和尚看着有三十多岁,相貌堂堂,风度翩翩,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在如今大清朝的治下,这种看着就挺有派头的出家人还是不少的,如果是和尚,那多半就是前朝的凤子龙孙或不甘心天倾的前朝遗民。 这号人物虽然当了亡国奴,但是心里总还存了几分不甘,不愿意当个安分守己的大清顺民,还想变着法儿的对抗大清剃法之令。当然了留着头发是不敢的,现在是康熙十年了,除了广东、福建沿海还有些明朝残余在蹦跶,大清天下已经稳固,这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可不是闹着玩的。 至于留着头发装道人......这事儿在清初也不大方便,清初的时候道爷也得剃发,直到顺治十几年的时候,才因为江西龙虎山张真人和北京白云观的大真人所请,才让顺治皇帝下了圣旨,准许天下道爷蓄发。不过那个时候不甘心的大明遗民遗臣差不多都已经装了和尚,再改也麻烦,所以大部分人还是继续装和尚。 而这个杨起龙杨和尚也有个不怎么为人知的秘密身份——他自称是大明崇祯皇帝的三子,定王朱慈炯,也就是所谓的朱三太子! 那个正在吃鲜羊肉月饼的胖建宁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她那个怂的都快得忧郁症的额驸居然敢和一个不知真假的朱三太子往来,而且关系看着还挺好的...... “龙和尚,”吴应熊笑着对杨起龙道,“告诉你个坏消息,你啊,再也没法冒充朱三太子去坑蒙拐骗了!” “这不挺好?”杨起龙笑道,“世子不必再担心被贫僧连累,暂时也不需要担心被鞑子皇帝一刀宰了。” 听他这语气,显然是设计了什么圈套把吴应熊给套住了。 吴应熊哈哈一笑:“龙和尚,你和潮州的那个三太子到底谁是真的?” 杨起龙微微一笑:“谁真谁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担起反清复明的大业!世子,你觉得这个潮州三太子能行吗?” 吴应熊一边听,一边轻轻转动手中的茶碗,不紧不慢地说道:“也许你比他更像朱三太子,但他比你能打多了......续顺公府的旗兵可不是废物点心,没了小二百却连这个潮州朱三太子盘踞城池的护城河都摸不着,而且还让朱三太子的求援使者从城中突出去了!” “求援?向谁?”杨起龙问。 “向延平王府私授的忠勇伯邱辉求援......这邱辉盘踞潮州府界外多年,以达濠、海门为据点拥众万余。”吴应熊笑道,“如果邱辉认了这个朱三太子,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杨起龙似笑非笑道:“这邱辉既然是延平王府的干将,那不管认不认这个朱三太子,都会出兵救援的......如果平南王和靖南王手下留情,这潮州三太子的确会做大,也许还能顶个两三年啊!那贫僧可要恭喜世子了。” 吴应熊身子向前一倾说道:“龙和尚,你不想去广东会一会这个朱三太子?” 杨起龙眉棱轻轻一动,“世子想我去广东一趟?” 吴应熊点点头,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杨起龙,“龙和尚,这是我写给尚之信的亲笔信,他看了这信就会把你当成我的人了!” 杨起龙接过信,收在了僧衣袖子中的内兜里,笑道:“世子这么一说,贫僧还真想去广东看看了。” 吴应熊道:“那就快些出发......你得抢在查办朱三太子案的钦差大臣米思翰、熊赐履之前抵达广东,要不然就帮不了潮州的朱三太子了!” “知道,知道,”杨起龙笑道,“好不容易出了个救苦救难的朱三太子,还领着个朱三太孙,可不能让米思翰和熊赐履发现他们是假货。” ...... 当米思翰、熊赐履、邓忠、杨起龙四人,为了高仿版的朱三太子和朱三太孙而分头南下广东去的时候。这场潮州朱三太子之乱的罪魁祸首朱和盛,才刚刚领着一百八十七个看着跟难民差不多的义军绕出茫茫大南山,抵达潮阳县境内的隆井都古埕村了。 之所以会有一百八十七个“难民”跟着朱和盛出了大南山,是因为朱琚杉、朱和盛的老巢大南山天王宅就在绕道前往达濠的途中。朱和盛顺路回了趟老巢,然后就向盘踞在老巢天王寨(其实就是一栋大型围楼)和天王谷中的义军及义军家属下达了动员令,拉上了所有能扛上兵器和清兵打架的男丁,总共拉了一百八十三人,加上**玲、斯文白、勇猛苏、师爷郭,就是一百八十七人,如果再加上朱和盛自己,那就是非常吉利的“要发发”了,这可是吉兆啊! 得了个吉兆之后,朱和盛就来了个趁热打铁,马上领着这一百多号难民直奔大佬辉控制的重要据点,位于练江口的海门港而去,并且在八月初八这天抵达了海门港对岸的隆井都古埕村。 这座古埕村虽然也在邱辉的统治之下,但朱琚杉、朱和盛父子在这里也有点基础——朱家父子原先是把这座位于连江口一处半岛上的渔村当成退路来经营的。不仅在这里购置了土地,还修建了一座占地颇大的两层四方围楼。 朱家父子为了这座围楼可是下了血本,不但修得又高又大,而且围楼的外墙还包了砖,极为坚固。围楼的外围还挖了沟渠,大门外还有吊桥,俨然是一座难攻不克的城堡。 不过这座花费不菲的城堡建成后,朱琚杉、朱和盛父子却没有在里面住过一天,而是在这里面供了一位“厂公”。 对,就是一位当过司礼监秉笔太监,钦差总督东厂官旗办事太监的公公!这公公姓庞,名永忠,是崇祯帝手下的御马监大珰庞天寿的干儿子。 在北京城被李自成打破前不久,这位庞永忠就跟着干爹庞天寿离开北京到南京去办事儿,于是就逃过了一劫。 后来南京这边拥立弘光帝上了台,庞永忠因为文笔不错,就当了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干了一阵子又晋升秉笔,然后弘光帝就扑了...... 弘光倒台后,庞太监就保着当时还是南阳王的朱聿键往福建跑,后来朱聿键在福建当了隆武皇帝,念他保驾有功,就让他兼任了厂臣,这司礼监秉笔兼厂臣差不多就是明朝太监界的顶格存在了!虽然官位上还有更大的掌印太监,但论起实权,就属这个秉笔兼厂臣最大了。 在庞公公“位极内臣”后没多久,隆武帝又坏事儿了,成了先帝,清兵也打到了福建。所以庞公公只能再次逃亡,保着朱聿鐭、朱聿锷哥俩去广东。 到了广东之后,朱聿鐭就即位当了皇帝,史称绍武帝。庞公公护驾有功,继续位极内臣。可是安生日子过了没几天,绍武帝又没了。 庞公公只好护着末代唐王朱聿锷去文安城投靠王兴,这回倒是安稳了些年,到永历十三年,文安城又被尚可喜打破! 庞公公再次发挥“跑跑”特技,跑到了南澳岛投靠鲁监国朱以海,又过了两年,朱以海又在金门岛病死......庞公公又想改投刚刚嗣位的延平王郑经,但是郑经觉得他都已经“保没了”六个主子了,怀疑他和的卢马一样“妨主”,所以就没敢要他,而是打发他去投了朱琚杉。 朱琚杉倒是没嫌他“妨主”,还把自己刚刚建好的古埕村大宅让给庞公公养老......没让他上大南山去吃苦,真是大好人啊! 朱和盛本来也不记得这个妨主的“厂公”了,但是诸葛军师在他的锦囊妙计中提到了他。 所以朱和盛就找这么一个“厂公”帮忙了! 第26章 我要吃糖、我要吃鱼、我要猪圈!(我要月票,我要收藏) 因为朱和盛的到来,古埕村围楼的大门已经大开了,吊桥也放了下来。穿着青布裤衫的仆役和上袄下裙装扮的丫鬟,已经在门外站了两排,足有二三十人——这些都是厂公的仆役和家丁! 这位厂公庞太监虽然“妨主”,但并不妨碍他敛财。说起这庞太监敛财的手段可厉害了,他可是个没l子的银行家! 在跟随朱聿锷避居文安城的时候,他就拿出多年积攒的棺材本借给广东沿海的海商、海寇当本钱了。陈上川、邱辉、江胜这些大佬都向他借过钱。等到他迁居古埕村后,依靠朱琚杉和邱辉的支持(帮着收账),买卖做得更大,甚至还开始吸储。那个大肚苏苏利在兵败之前,就把多年搜刮来的钱财存到庞太监这里。 有了这笔资金,庞太监的买卖就愈发兴旺了,还在海门港和达濠商埠开设了称为“东银钱厂”的金融机构!业务也从收储放债扩展到了铸币——帮着大清小圣主康熙帝铸造康熙通宝! 发了财之后,厂公庞永忠的排场自然大了,到哪儿都前呼后拥的。 就在一群仆役、家丁簇拥之下,站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是一个穿着青布袍子,鹤发童颜,满面春风,一头白发挽了髻,但是却没有一根胡子的老头儿。此人正是厂公庞永忠庞公公。 庞公公身边还站了同样穿着青布的少年。少年十六七岁年纪,浓眉大眼,肤色黝黑,还有点小胖。这少年名叫庞思明,是庞永忠的义子,人称“小公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外号,是因为庞太监的计划着,等反清复明成功后,就把庞思明阉了,让他一步登天当大太监! 这个义父可真是......真是会替干儿子安排前程啊! 看见朱和盛带着大队难民过来了,庞公公就笑呵呵的一抱拳,开口就是保定腔的官话:“火炮朱啊,今儿个可把拟(你)们给等来了!难(我)们听大佬辉的人说,拟(你)们终于在贵屿都城反清复明了?怎么样,还顺利吗?思明那小人儿可等不及了。嘿嘿嘿嘿......” 听见这老太监的奸笑,边上的庞思明庞小公公就是一哆嗦,然后还瞪着大眼睛惶恐的看着朱和盛。 朱和盛还没想起厂公为他干儿子安排的好前程,所以看见这小公公在哆嗦就觉得有点奇怪——他在害怕什么?难道是在害怕八旗兵吗?真是太怂了! 想到这里,朱和盛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就翻身下马,到了老太监跟前,先抱拳还礼,然后又寒暄了几句,才和这老爷子一块往大宅里走。 才入了大门,他又换上了一张信心十足的笑脸,笑着对老太监道:“厂公,我离开贵屿都的时候形势还好,您这两天可得到些什么和贵屿都城有关的消息吗?” 朱和盛说这话的时候,庞太监已经把朱和盛、**玲、郭师爷他们三个领进了大堂,分宾主落座了。 而勇猛苏、斯文白二人则跟着那个小公公一起,去安排跟随朱和盛而来的一百多“难民兵”在围楼中落脚了。 庞厂公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邹(就)是从府城来个千把绿营兵和旗下奴才,又把贵屿都城又围得更严实了些。还有哇,揭阳县那边好像都在传三太子的事儿......邓光明那个糊涂官儿不知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把拟(你)爹当成三太子了,拟(你)说可乐不可乐吧?” 听了他的话,朱和盛微微皱了下眉,看来潮州界外这边的人们并不怎么相信天王朱是朱三太子...... 看到朱和盛有点愁眉苦脸,庞公公心想:“看来天王朱要坏事儿啊......现在能救命的就只有大佬辉了!可是大佬辉又不怎么待见火炮朱,还真是不好办啊!” 想到这里庞公公又问:“中尉,拟(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拜访邱总镇和邱太守?要咱家准备些什么吗?” 庞公公这会儿称朱和盛为“中尉”,其实就是奉国中尉的意思。 这个奉国中尉是朱和盛的官职! 他在清朝这边是土匪,是反贼。但是出了“界”进入大明潮州府的控制区,那可就是堂堂的大明朝廷命官了!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大明奉国中尉,末代唐王朱聿锷和鲁监国朱以海先后封过朱和盛一次奉国中尉。 而庞公公说的邱总镇则是邱辉邱大佬,邱辉是延平王府所封的大明潮州镇总兵。而邱太守则是邱辉的儿子,大明潮州府知府刀疤荣邱荣。 “拜访邱总镇和邱太守的事情不急,”朱和盛道,“我还想先在海门采买一番。” “不知中尉想买些什么?”庞公公还以为火炮朱想在隔壁的海门港商市中买些礼品,好哄邱四小姐邱淑真高兴呢。 他当然也知道火炮朱惦记人家邱四小姐有些日子了,他之前都替朱启炮保过大媒,可是邱辉就不肯答应。 虽然这事儿邱辉不赞成,但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据庞太监所知那邱小姐年少无知,不知道猛如老虎恶如狼的火炮朱有多坏,所以还是有点看得上他的......毕竟火炮朱长得好嘛! 如果火炮朱能用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把小丫头哄开心了,没准能来了先斩后奏。 若能把邱四小姐清清白白的身子搞到手了,那出兵解围的事情就好说了。 朱和盛这时伸出两根手指,笑着道:“就两样东西,一是糖;二是鱼虾。” 庞太监一愣:“糖?和......鱼虾?” 庞太监不知糖已经被火炮朱变成了“危险品”,而郭师爷、**玲则以为朱和盛嘴馋了想要吃鱼虾呢! 郭师爷问:“少主,尼了今晚上想吃鱼虾吗?” **玲也笑:“是啊,炮仔,你想吃什么鱼?姑姑给你做。” 朱和盛被他们一提醒,也想起海门港的海鲜了......前世时他可常去海门港找海鲜吃,后来吃太多,尿酸都高了,所以就不敢吃了。 而这辈子应该还能吃点,他现在才二十一岁!而且常年坚持锻炼,所以身体极为强壮,是不怕多吃几口海鲜的! 想到这里,口水都要下来啦! 看见他的馋样,庞太监就笑着问:“中尉既然喜罕(欢)吃,过会儿就叫思明去给你(拟)买,要多少都行,算难(我)的。” “那可多谢了!”朱和盛笑道,“白糖先要个三百六十斤!鱼虾......先来个三百斤,臭的烂的都要!” “啊?” “什么?” “炮仔,你这是......” 庞太监、郭师爷、**玲这仨都傻眼了,白糖要三百六十斤也就罢了......可那臭鱼烂虾有什么用啊?这吃了要拉肚子的。 朱和盛也不解释,而是转了个更让人震惊的话题,问庞太监道:“厂公,你这里有猪圈吗?” “有,有啊......不过不在围楼里面。” 庞太监住的大宅毕竟是位于乡间的,自己家养点牲口、家畜、家禽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庞太监没把这些臭烘烘的东西养在围楼里,他毕竟是个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的大太监,闻不了那味儿。所以就在围楼外面又圈了块地,盖了马厩、猪圈、鸡舍、鸭棚。 朱和盛追问:“那猪圈有顶棚吗?” “有,有啊,”庞太监说,“没棚怎么遮风挡雨?” “猪圈有多大?”朱和盛问,“猪圈的地面铺了砖石或木板吗?” “这个猪圈倒是不小......”庞太监琢磨了一下,“不过猪圈地面上铺了什么,咱家确实不知啊。” “甚好!”朱和盛拍了拍手,“厂公,回头找个人带我去看看,如果用得上,那我就要向厂公借这个猪圈一用了。” “借......猪圈?”庞太监愣了又愣。 “对,就借个猪圈,”朱和盛笑道,“可以吗?” 庞太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头看着**玲和郭师爷,似乎在问:“这个火炮朱怎么了?是不是在清狗的黑牢里给折磨惨了,折磨的疯了傻了?不行啊,这事儿可得让大佬辉知道!” 第27章 邱淑真 位于达濠商埠北面的达濠北街,是大明的潮州总兵衙门和潮州知府衙门的所在! 两座衙门其实就是两座几乎一模一样的四方形围楼,这两座围楼都是两层高,四个角上修了高高耸立的角楼,也都有一扇宽阔气派的大门,门外也摆了石狮子。(手机阅读请访问wap..com)乍一看就和朱和盛下榻的“厂公府”没两样,不过占地却大了两倍都不止。 当天色昏暗下来的时候,一个穿着青布裤衫,仆役打扮的男子,悄悄的走进了挂着总兵衙门牌匾的围楼,径直走向里面的一间堂屋。在总兵衙门内外站岗的兵丁,似乎都没瞧见他这号人,既不盘问,更不阻拦。 这青衣男子走进堂屋后,就行了揖拜礼道:“大佬,火炮朱昨天下午就到了厂公府。” “大佬”是邱辉的尊称,邱辉本是达濠岛上招收都的乡民,靠养鸭贩盐为业。郑成功在南澳招兵时前去相从,成了郑明军中的小兵,后来因为立功得了个小官,还结交了一帮军中好汉。 在清朝搞迁界海禁前就奉命在潮州沿海一带活动。在沿海迁界开始后,潮州地方大乱,清军四处镇压疲于奔命之际,邱辉又抓住机遇在达濠举事,聚兵万余,便将紧贴着大陆的达濠岛占了下来。 在这之后,他又在郑明势力的协助下,努力将达濠打造成了一处财源滚滚的通商口岸和海岸盐场。利用私盐和海商攫取巨额利润招兵买船,称霸一方,同时还通过于老爷子这样的脚踏两船的“中间势力”同清朝在潮州、惠州一带的贪官污吏分赃。 由于满清朝廷在沿海各地大搞迁界禁海,使得原本繁华的国际贸易遭受重创。但是贸易的需求并没有完全消失,而且满清朝廷对广东福建沿海也做不到完全控制,因此就出现了香山——澳门、达濠和厦门这三个主要的走私贸易口岸。 全国仅剩的这三个口岸,自然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的......而且邱辉也不吃独食,再加上平南王府和续顺公府都有养寇的需要。 所以邱辉这两年就被广东清军“无视”了,而且他们还任由依附邱辉的势力在潮州府境内的惠来、潮阳、澄海、揭阳等县地盘上不断扩张势力。 而邱辉本人,也被潮惠沿海一带的江湖豪杰们捧为了大佬辉。 现在这位大佬辉正在用晚饭,不是一个人吃,而是有一男一女,同桌作陪。 男的三十来岁,和邱辉长得很像,都是满脸横肉,双眉倒竖立,脸上还有道很吓人的刀疤,一副不讲道理的狠人模样。这男子名叫邱荣,花名“刀疤荣”,乃是邱辉的长子,也是达濠明军的二把手,官拜潮州知府。 那女的却好看多了,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肌肤雪白,一张瓜子脸儿,红润饱满的嘴唇,眉目灵动,颇有英气。她是邱辉的四女,名叫淑真。就是朱启炮一直惦记着的邱家千金。 这个封建社会重男轻女,一家之主的男子吃饭,一般不会让妻妾或女儿、儿媳上桌的。 邱辉当然也是个老封建,发达之后家里面的规矩也不小。但是他对四女儿淑真确是例外,那真是要什么给什么,说什么是什么,只要大佬辉能办到的,绝没有二话,绝对宠到没规矩。 而大佬辉那么宠女儿淑真,并不是因为这丫头长得特别漂亮,也不是因为她的嘴巴又多甜。 而是因为一段不为人知的家庭暴力惨案!淑真的生母竟是被喝多了酒,陷入狂暴化的大佬辉活活打死的! 在打死了淑真的生母之后没多久,本来身体很不错的邱辉就得了场大病,病愈之后脖子上又长出了一圈疙里疙瘩的老鼠疮,还因此被与之为敌的清朝官员蔑称为“臭项疬”。 又是得病又是长疮的,终于让邱辉感到了对妻子深深的愧疚。于是他就在达濠岛上为妻子修建了祠堂,天天烧香上供求原谅,还把他和这任妻子生唯一的女儿邱淑真宠上了天。 而邱辉不肯把女儿淑真嫁给火炮朱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他自己当年犯下的杀妻之罪......他自己不就是个火炮脾气,喝多了酒和老婆口角,一下没控制住巴掌拳头就砸过去了,结果酿成大错了! 而火炮朱也是出名的暴脾气,而且武艺力气比当年的邱辉还有过之,听说还喜欢随身带把短柄斧子,和人火并的时候经常飞斧杀人! 这要喝多了一斧子丢出去,还不得出人命? 所以厂公庞太监那么大面子,邱辉都不肯松口! 可问题是他闺女邱淑真不知道厉害啊! 她又不知道她娘亲是给她阿爸打死,谁敢告诉她?而且朱启炮长得不错,身材高大,剑眉怒目,隆准虬髯......整个一塔什么班大叔的模样,特有男子汉气息,绝对不娘炮。很符合海寇窝里长大的邱四小姐的审美。 所以邱四小姐和朱和盛见了十几回后,就已经很中意这个凶巴巴的胡子男了。 邱辉正为难的时候,他闺女淑真已经放下筷子发问了:“昨天下午就到了?那怎么没见炮哥哥来总兵衙门拜见?” 听见女儿亲切的称火炮朱为“炮哥哥”,邱辉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丫头不会等急了想嫁人了吧?邱辉这时还想起前一阵传来朱启炮被清廷的潮州府衙捉去的消息时,这小姿娘可哭惨了,好几天都是眼睛红红的。 这不行啊!邱辉望着女儿心道:“那个火炮朱很凶的,会打你的!” “回四小姐话,火炮朱有伤在身,可能需要休养一下才能来府拜访。另外......” 这个穿着青衣,仆役打扮的男子是邱荣安排到厂公府中当细作的(其实厂公知道他的存在),向来比较得力,总能将厂公府中的情况查清楚报给邱荣。可现在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点古怪。 “有什么不能说的?”邱荣厉声道,“怎吞吞吐吐的?” “回大公子话,”那细作忙道,“小的发现火炮朱的行为举止有点古怪......” “哪里古怪了?”淑真眨着眼眸,好奇地问,“他有没有问起我的事情?” 邱辉听见这话一脸纠结...... 那细作摇摇头,“没,没有问起......” “倒是有点古怪!”淑真嘟囔道,“那他有没有为我准备礼物?” “没......”那细作的话刚一出口,就看见四小姐的脸色放沉了,连忙改口道,“他到了厂公府后就让人......让人去买糖和鱼虾了,也许是要送给四小姐的。” “糖和鱼虾?”邱淑真一愣。 邱荣则看着妹妹问:“四妹,那一定是买给你的?你很喜欢吃糖吃鱼吃虾啊!” 邱淑真点点头:“对,我很喜欢吃糖吃海味的!” 邱辉却是一头雾水,“糖和海味又不贵重,他买了多少?” “回总兵,火炮朱让人买了三百六十斤白糖!另外还让小公公(庞思明)去海门港收了一两千斤鱼虾。” “那,那么多?”这下连邱淑真也觉得不对了。 那细作哭笑不得地说:“厂公府里面的人也都觉得古怪,底下人都在说,这个火炮朱会不会让潮州府衙的酷吏折磨惨了,以致神志不清了吧?” 神志不清? 给打傻了? 这傻女婿可不能要啊! 邱辉一边挥手让那细作告退,一边给儿子打眼色。 “阿爸,”邱荣道,“不如我明天一大早以探病为由,去厂公府看看。如果他真的傻了就......” 就什么还没说出口,他妹子邱淑真就发话了,“阿爸,我和阿哥一起去!” 邱辉摇摇头,“你个走仔(女儿)怎么能抛头露面?” 邱淑真哪儿听邱辉的话,摇摇头道:“我女扮男装就是了,火炮朱认不出来的。” 认不出来?邱辉心说:“认不出来就真的傻了!傻了就真不能要了......” 第28章 潮州大傻瓜 朱启炮傻了! 厂公庞太监家的人加上他家的猪都是这么认为的......特别是猪! 就在刀疤荣领着女扮男装的妹子淑真往隆井都古埕村这边来的时候,朱和盛已经在干傻事儿了。 在厂公庞太监家美美的睡了一觉的朱和盛,今儿一大早起来,吃完早茶后,就开始折腾自己手下的“难民兵”和庞太监家的猪了。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难民兵”都被朱和盛折腾了,朱和盛只是挑了几十个小难民兵来折腾——这群小男孩都是大南山义军的二代,虽然在诸葛军师的和**玲的教育下都认了字儿,但毕竟没什么见识,都把“猛如老虎恶如狼”的朱启炮当成了偶像,全都是炮哥的小迷弟,自然好指挥。 于是朱和盛在昨晚上吃完饭的时候,就给这群小迷弟下了命令,让他们在今儿早饭之后,都到猪圈集he! 这是军令啊! 在从大南山天王寨出发的时候,朱和盛就教导过他们,他们现在都是反清复明小战士了,当然得知道军令如山! 而为了方便管理他们,朱和盛在大南山天王寨的时候就照着郑明军制把他们编成了一个“领”(员额六十人),“领”下面管辖了十个班(每班带班长六员),还指派了勇猛苏的儿子苏占山和忠义赵的儿子赵鸿逵这两个“小霸王”当了正领和副领。 所以昨天晚上朱和盛“参观”猪圈的时候,就带着这俩“小霸王”,让他们熟悉了猪圈周围地形和猪圈内部的“猪情”。 另外,庞太监家的小公公庞思明也领着几个年纪比他更小的“候补太监”也到了猪圈外听命了——不得不说,这庞太监对于反清复明是认真的,早早的就在为将来的大明皇宫准备太监班子了......而那些“候补太监”看着也都很努力,看来都等不及要当权势滔天的大太监了。 在猪圈外面点了数,并且检阅了自己的“小近卫军”和“小太监团”后,朱和盛就开始分配任务了。 任务是夺取并且改造庞太监的猪圈! 首先是把猪圈里的猪猪们都驱逐了!凡是抗拒不走的猪猪,一律格杀勿论——庞太监养得可都是黑毛土猪啊!看着就好吃......可惜这些猪都很没种,没有一只敢和拎着斧子的朱和盛交战。 把几十头一脸懵逼的黑毛土猪驱逐出猪圈后,朱和盛又开始指挥“小近卫军”和“候补小太监”,在猪猪们的围观下清理猪圈。 猪圈里面虽然臭,但是好东西不少啊!有最天然的有机肥料,用这种肥料种出来的非转基因的蔬菜、稻米搁在后世都是能卖上好价钱的。 另外,朱和盛还在这个猪圈当中发现了许多白色的硝土......这可是宝贝啊! 土法炼硝的那点工艺可难不倒朱和盛这个化工专业户的,而火硝在此时的潮州乃至广东,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广东本身并不产出多少火硝,火硝的主要来源要么是北方省份,要么就是境外输入。 北方省份的货源被大清朝廷控制,卡得很严,别说大南山的反贼们得不到,连平南王府、续顺公府这号大清走狗也很难得到北方的火硝。 而从境外来的火硝,又被平南王府、达濠邱辉和台湾的延平王府控制,他们三家当然也不会敞开了对外发卖火硝——广东这地方由于历史原因,西式火枪的存量很多,而且还能大量仿造!如果不控制火硝、火药的供应,一准会乱了套,对平南王府、延平王府和达濠邱辉都是不利的。 对朱和盛而言,现在卡脖子的就是两样,一是人手——大南山里没多少人,于老爷子的族人也不多,能凑出五六百个大军就顶天了! 第二则是火硝——如果他要配制还得搞硫磺,但他的“金手指”是“甜火药”,糖在如今的广东是不缺的,一点点铁锈也不是问题。至于用来铸造爆炸物外壳的铜材也不难取得,熔掉一些铜钱就行了。所以卡脖子的就是火硝了! 而这火硝,只能自己想办法生产了,而要生产火硝,就得搞到足够多的硝土。 朱和盛今儿一大清早就来和猪猪抢猪圈的目的,其实就是想把这处猪圈改造成一个生产硝土的集硝池——唔,庞太监家的猪圈就是个天然集硝池! 看看小庞公公带着一群不怕臭不怕苦的少年们从这猪圈当中挖出来的硝土数量和质量就知道了。 这个猪圈距离海门湾很近,所以湿度很大,温度则比较适中,夏天不太热,冬天......这里是广东嘛,当然不会很热。还不断有海风吹过来,使得空气流通状况极佳,非常适合硝化细菌生长。 而且这猪圈边上就是庞家围楼的“护楼河”,这“护楼河”又连着一条水质清澈的小溪,取水非常容易,方便保证猪圈内的土壤湿润。 此外,古埕村是个渔村,对面的海门港又是潮州最大的渔港......所以可以买到大量的臭鱼烂虾。臭鱼烂虾和人畜屎尿一样,都可以产生大量的铵,而铵又是硝化细菌的“食物”。 现在广东沿海界外的人口和牲口都不多,不可能提供足够的屎尿,所以臭鱼烂虾就是最好也是最稳定的硝化细菌的“食物”来源了。 虽然庞太监的猪圈是个天然堆硝池,但朱和盛还是制定了一个改造方案。 首先是加固——那个顶棚看着不大牢,得加固一下,别回头一个台风给吹没了,这个硝化细菌怕紫外线,给太阳公公一晒,那就都没了。 其次是在猪圈底部用石灰夯一夯,而后再铺上砖石。猪圈四周本就是用砖石垒起来的,但是留了进出的门口,现在也得封堵上,这样就把猪圈变成了个池子。 然后还得在这池子内铺上两千斤蓬松的黏土、细沙和少量的草木灰,再把刚刚挖出来的硝土也铺到硝池当中。 最后再把捣烂的臭鱼烂虾加清水稀释后一起倒入硝池...... 别看工序挺多,但是有几十号人一起动手,还是很快能干完的。 到了当天下午,古埕村的渔夫们挑着一筐筐刚刚捕上来的海鲜给朱和盛送来的时候,这个堆硝池的改造工程差不多已经完工了。 所以朱和盛就让人把**玲和庞思明叫了来,三人一起蹲在地上,从一筐筐的海鲜当中选出最肥美鲜嫩大只的好货,选了满满的一大筐!再把剩下的交给苏占山、赵鸿逵和他们的手下,让他们拿去捣碎倒在硝池里面。 哦,还有几十头饿了一天,还无家可归的黑毛猪在边上围观......它们的家都没了,也没人想起来要喂它们,看着一筐筐的海味很想去吃几口,但是又怕朱和盛这个很凶猛的人类打它们,真是可怜啊! 而这场面怎么看都像是一群猪在围观几十个比猪还蠢的傻瓜在干傻事儿啊! 就朱和盛正笑呵呵的挑选海鲜的时候,忽然听见一细细糯糯的声音在他身后大呼:“咦,怎么猪都逃出来了?” 然后又是一个大嗓门:“火炮朱,是你吗?你怎么蹲在猪圈外面,还让一群猪围观,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真的让邓光明、薛章、凤鸣山这几个狗官打傻了?” 这谁啊?怎么乱说话啊? 朱和盛回头一看,就看见好几十人都站在庞家围楼的“护楼河边”张着嘴围观。其中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一个身上穿着大红袍,头上戴着乌纱帽的,腰间束着革带,红袍的胸腹部还缝着明朝四品文官的云雁补子,满是横肉的脸面还上有一条吓人的刀疤的粗壮汉子。 第29章 我是来谈反清复明的! 这个强盗扮文官的家伙是刀疤荣邱荣! 朱和盛看到那张满脸横肉的刀疤脸和那身大明四品文官的补服,马上就想起这个乱说话的二货就是邱辉的大儿子邱荣了。(手机阅读请访问wap..com) 这家伙明明是个强盗坯子,却偏偏说自己饱读圣贤书,所以应该当文官,硬让延平王郑经封了他一个潮州知府。 虽然当了文官,但这二货的行事还是原来那一套,风风火火的,想哪儿是哪儿,压根就没啥规矩,还喜欢乱说话......反正现在大明朝早关张了,也没人管得了他这个知府大老爷。 朱和盛还想起这个邱荣和自己,不,是和原版朱启炮的关系还不错。是一起喝酒赌钱逛青楼的好基友......唔,在朱和盛的印象中,那个原版朱启炮每回去达濠,都会拉着这个刀疤脸吃喝嫖赌,还都是朱启炮抢着花钱埋单。这个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想到这里,朱和盛马上从站了起来,然后大步走向吊桥。那刀疤荣也带着手下大摇大摆的上了吊桥,两边就在桥上碰了头。 朱和盛笑着冲刀疤荣一抱拳:“刀疤荣,小弟刚想着请你出来赌钱喝花酒,你这就来了......来得正好,差不多就是饭点了,小弟刚刚进了一批海味,一起尝尝?” 话说到这里,朱和盛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因为一个长得水灵灵的,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装的小书僮,正气鼓鼓的站在了刀疤荣宽大的身躯前面。一双水汪汪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也不知道在瞪谁? 不过她的样子真是蛮可爱的,看着非常眼熟,一定是认识的,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这位小哥,”朱和盛想了一会儿,只好笑着对女扮男装的邱淑真说,“你也饿了吧?不如也尝尝古埕村的海味?” 这下吊桥周遭当中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朱启炮居然没认出邱四小姐! 虽然邱四小姐扮了男装,但是**玲、庞思明,还有刚刚闻讯而来的庞永忠庞公公,都已经把她认出来了。偏偏朱启炮这个和她最熟的外人,居然没认出来! 当然了,朱和盛没认出邱淑真也不奇怪。他毕竟重装了个二十一世纪的“系统”,许多记忆都变成了碎片,除非特别熟悉的人,否则他见了面后都得好好想一想才能记起来。 而这个邱淑真和原来的那个朱启炮也不是特别熟——封建社会嘛!男女还是有别的。以朱启炮和邱淑真的关系,就算有机会见面,那也是远远的相看几眼,顶多再打个招呼,这能有多熟?况且这邱淑真又扮了男装...... 看见大家都在发呆,朱和盛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不过混迹商场多年的他,还是知道应该如何化解这种尴尬局面的。 办法就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于是朱和盛赶紧绕过了被无视的邱淑真邱大千金,走到已经无语的刀疤荣邱荣身边,用自己的衣袍擦了擦手,然后拉着他的手笑道:“邱大哥,小弟这次过来是有两件要紧事情想同您和令尊商量。” 要紧事情?刀疤荣心想:“要紧的事情?除了替你阿爸和契爷解围,应该就是想娶我妹子了!其实这两件事也可以合在一块儿办,只要你娶了我妹子,我阿爸一定会出兵的! 可你为什么又装着不认识我妹子?” 刀疤荣正一头雾水的时候,朱和盛已经拉着他一起往庞公公的围楼里走了。 一行人很快到了大堂之内,这时朱和盛又吩咐**玲和庞思明道:“姑姑,小公公,你们把我刚选的海味送去厨房,蒸熟了送上来就行了......有鱼丸鱼饺吗?有的话也来几碗。哦,别忘了再上两壶好酒。” 然后他又很好心的一指跟着进来的邱淑真对庞思明道:“小公公,也给这位小兄弟上一盘蒸海味尝个鲜。” **玲和小公公庞思明是哭笑不得,但是邱淑真现在是女扮男装,他们也不方便点破,只好装糊涂了。 而朱和盛接着又招呼邱荣、庞永忠一起入座,却偏偏漏了邱淑真...... 好在邱大小姐并没有误会她的炮哥哥故意冷落自己,因为现在的朱启炮怎么看都不正常,应该是给可恶的狗官折磨疯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正着急的时候,庞思明已经捧着一盘子生腌龙虾肉(中国小青龙)给邱四小姐送来了——这些龙虾是和那一筐筐的海鲜一起送来的,不过没有拿去“喂猪”,而是直接送去厨房了,因为古埕村的渔民都知道庞公公就好这口。 庞太监的厨子刚刚把龙虾肉做好,就被小公公拿来讨好邱四小姐了。 邱四小姐早上出门的时候只是胡乱吃了几口早饭,又忙着赶路,午饭也没好好吃,现在还真有点饿了,于是就接过盘子筷子,站在那里吃了起来。 吃了一块,味道真的不错,那叫一个鲜甜啊,还真好吃! “火炮朱......”邱荣虽然是知府了,但他的作风还和当海寇时没两样,也不叫朱启炮的字号,也不称他的官职,而是直叫上绰号花名了。 邱荣顿了顿,看了眼正美滋滋的吃海鲜的妹子,叹了口气,又道:“你刚才说的要紧事情是什么?”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已经在琢磨该找什么借口堵上朱和盛求婚的门路了......他之前和朱和盛一起喝花酒的时候,好像答应过他的!酒后之言,可以不算吧? 朱和盛却正色道:“当然是反清复明了!” “啊......”邱荣愣了又愣,“火炮朱,你说什么?” 朱和盛又加重了语气,道:“对我等而言,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当然就是反清复明了!” 邱荣还真没法反驳,反清复明的确要紧啊,他现在还是大明朝的潮州知府呢! 看见邱荣目瞪口呆,朱和盛知道这位一定觉得反清复明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了。 其实换魂之前的原版朱启炮也觉得反清复明没啥指望了,他之所以还要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占山为王,就是为了在潮州的这潭浑水中多捞一点。 这样等将来天下完全太平了,他就能带上干姑姑和邱淑真一起远走高飞,找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过安生日子了。 不过那种安生日子,却不是朱和盛向往的。 因为他知道反清复明这事儿还有最后一个风口,也就是三藩之乱! 对于三藩之乱的历史,朱和盛还是有点了解的。 在没有他这个“换魂者”的历史上,三藩之乱也持续了八年之久。而且在吴三桂去世之前,吴周方面一直保持着相当强大的战斗力。甚至在尚、耿二藩相继降伏之后,吴三桂依旧可以在湖广、两广战场上发起攻势,并且取得较大的胜利。 可以说,如果不是吴三桂死后吴周集团群龙无首,三藩之乱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而且即使吴三桂死后吴周集团因为群龙无首陷入混乱,也坚持了三年,才最后覆灭。 可见清王朝的武力相对于吴周集团,已经没有压倒性的优势,甚至在吴三桂在世的时候,都没有优势可言。 如果吴三桂的三个盟友,广东的尚之信,福建的耿精忠和郑经能够再靠谱一点。也不必挥军东南、饮马长江,只需要牢牢地把广东、福建抓在手中。能够为吴三桂提供一个稳定的后方,并且提*产自广东福建或购自外洋的先进火器,大清朝多半就过不了三藩之乱这个坎...... 当然了,朱和盛也不会傻到以为有了自己这个“换魂者”,那个尚之信就会变得靠谱了。但是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利用三藩之乱的风口把尚可喜、尚之信这对汉奸父子拉下马,然后自己联合大佬辉一起上位当广东王。 毕竟这平南王尚可喜也没多少兵力......他的旗军就十五个佐领,一个佐领就二百兵丁,二百乘十五才区区三千。平南王藩下还有一些可以随时从军的男丁,明面上的数目大约是兵丁的四倍(五丁抽一从军,还剩下四个),也就是一万两千。 尚可喜还控制着大约七千人的绿营兵。也就是说,尚可喜这个平南王麾下的常备兵只有一万人,加上预备兵员,顶多就是两万三万。 另外,还有潮州的续顺公府所管的五个佐领约一千人也许会和尚可喜同心。 但是广东地方上的其他各路清军绿营军,如潮州总兵刘进忠,碣石镇总兵苗之秀、高雷总兵祖泽清、广东提督严自明这些人,在吴三桂起兵后到底站在哪边可都不好说了。 如果大佬辉和天王朱这两支反清力量能够利用三藩之乱风口到来前的这两三年间,好好发展一下军力。也不需要太多,只要合起来能有个数千上万精兵,到时候来个突然发难,打尚可喜一个措手不及,则广东可定矣...... 想到这里,朱和盛就一字一顿的对邱荣道:“邱大哥,你可知道鞑子皇帝玄烨在杀了顾命老臣鳌拜之后,便将‘三藩、河务、漕运’视之为三大事,并书而悬之于宫中柱上了吗?三藩在劫难逃,必反无疑了!” 第30章 平生不见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 达濠,大明潮州总兵衙门。(手机阅读请访问wap..com) 八月十七日快到中午的时候,大佬辉的一对儿女,刀疤荣邱荣和女扮男装的小美女邱淑真终于回来了。两人是一边拌嘴,一边走了进衙门的。 “阿妹,火炮朱已经疯了,不但做事古里古怪的,说的也全是疯话,而且都认不出你了......” “阿哥,你别胡说,炮哥哥没疯,他说的话我听着很有道理。至于他认不得我......一定是故意的,他和你谈大事情,不方便招待我一个小女子。” “那你就情愿站在墙角吃虾肉?” “我情愿,炮哥哥是反清复明的大英雄......而且生腌的虾肉很好吃的!” “我呸,他就是个疯子!” “不,他不疯!” 两人说话的音很大,传到了堂屋之内。 邱辉这时候正在堂屋中和一个三十多岁年纪,面红齿白,文质彬彬的一个书生在喝茶说话。 听见门外这两兄妹在拌嘴,邱辉就有点不好意思的对那书生道:“军师,那是犬子和小女在说话,我平日忙于军务,对他们疏于管教,真是见笑了。” 那个被邱辉称为军师的男子笑了笑,问邱辉道:“邱总戎,令郎和令爱所说的火炮朱是那一位?怎么又是疯子,又是大英雄的?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军师,那火炮朱名叫朱启炮,是大明宗室,唐王一脉的子孙,被末代唐王和鲁监国先后封为奉国中尉。” 那军师笑道:“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大南山的天王朱朱琚杉的儿子对吧?” “对,对。”邱辉连连点头,“就是他......他前一阵被满清潮州府的官吏捉去了,虽然在押送广州途中被他阿爸天王朱救出来了,但是神志好像有点不清了,估计是在牢里给折磨惨了。 八月十五那天他到了海门港对岸的古埕村,犬子和小女昨日结伴前去探望。” “哦,”那军师道,“也不知这位朱中尉的伤势如何?不如请令郎进来问问吧。” 这个时候邱荣和邱淑真已经在客堂外面候着了,也不敢再拌嘴了,因为他们知道有贵客来访。 “阿仔、走仔,都进来说话吧!”邱辉和这军师的关系显然非同一般,他不仅招呼自己的儿子邱荣,还把女儿淑真也一起叫了进来。 两兄妹进了大堂,先拜见自己的父亲邱辉,恭恭敬敬的口称“大人”,然后又向那军师行了揖拜之礼,还称他为“陈军师”。 这军师原来姓陈,名永华,字复甫。乃是延平王郑经的股肱之臣,官拜延平王府咨议参军、监军御史。不过郑明体系内的人们都管他叫“军师”,还将之比作蜀汉丞相诸葛亮。 而在后世的传说中,他又被称为陈近南,还被认为是洪门天地会的创始之人。 他这次是为了“朱三太子在潮州举兵”的事儿来达濠的。 陈永华是在视察厦门、金门防务的时候,通过延平王府布设在福建的情报**得知“朱三太子”到了潮州,而且还大闹揭阳县(贵屿都属于揭阳),折腾出了很大的动静,还打死了二百续顺公府的旗兵! 虽然陈永华不大相信“朱三太子”可以打死那么多续顺公府的旗兵,也不相信出现在潮州的“朱三太子”是真的。但他还是在今天上午赶到了潮州府潮阳县的达濠港,找到了达濠的地头蛇邱辉。 而邱辉当然也听说了“朱三太子在潮州举兵”的事儿,而且他也知道那个传闻中的朱三太子就是朱琚杉。但他压根不相信这些消息......朱琚杉怎么可能是朱三太子呢? 朱琚杉和邱辉也拜过把子,也算是从属邱辉的一方豪强。邱辉对朱琚杉的底细是很清楚的,知道他是唐王家的旁支,明朝还在的时候不过是个奉国中尉,和定王三太子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而且邱辉也不相信朱琚杉、于忠贤这两个怂货能一仗打死二百续顺公府的旗兵。这比朱琚杉是朱三太子的可能性更低......如果说朱琚杉、于忠贤他们打死二百潮州府的壮班衙兵(就是民壮),那邱辉还能信,打死二百旗兵怎么可能?他们俩要有这种实力至于一个在大南山上落草,一个夹在明清之间当受气包吗? 所以陈永华得到的消息一定有误!在邱荣、邱淑真返回达濠的总兵府之前,邱辉已经帮着朱琚杉、于忠贤他们辟完了谣......陈永华当然也信了,不过他还是想了解一下朱启炮的情况,毕竟他和朱琚杉也有几面之缘。 在和两个小辈客套几句后,陈永华就直接问起了朱启炮到底说了什么疯话。 “回军师的话,”邱荣首先回答道,“奉国中尉说鞑子的康熙帝刻薄寡恩,虚伪狂妄,还自以为是,没有容人之雅量。 因为他容不得元老重臣鳌拜善终,而且在擒拿鳌拜当年就将之害死狱中。所以他也一定容不得平西王吴三桂老死云南......一定会在未来两三年内将之逼反。而康熙帝将三藩、河务、漕运视之为三大事,并书而悬之于宫中柱上,便是其将要逼反吴三桂的铁证!” 康熙皇帝将“三藩、河务、漕运”六个大字挂在宫中柱上的事情,并不是什么机密——康熙就是要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将“三藩”视作心腹之患,甚至是唯一之大患了!因为黄河和漕运是根本治理不完的,康熙真正能治的,就只有三藩! 如果康熙想要把治三藩的事儿当成个秘密,那他就不会把这事儿写出来、挂起来。 既然写出来、挂起来了,那就不怕人知道。康熙下面的人都知道了,陈永华耳目那么多,当然也知道了。 “他说的有道理啊!”陈永华拈着胡须,“你怎么说他在讲疯话?” “陈军师,炮哥哥不疯的!”一旁的邱淑真连忙帮朱启炮说话。 这朱启炮换魂之后都把她忘了,她还那么帮朱启炮,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真爱啊! 邱荣当着陈永华的面当然不敢和妹子拌嘴,但他说朱启炮疯了也是有道理的。 “军师,下官之所以说奉国中尉疯了,是因为他觉得八旗兵神勇不在,广东的尚藩和续顺公府的旗兵更是不值一提......所以吴三桂的军队一定可以在湖广击败康熙派去八旗兵。而我们潮镇(明朝潮州镇)只要抓紧时间,在吴三桂被逼反之前练出数千精兵,再装备上西式的火铳和大炮,再用西法训练铳术、炮术。就一定可以在湖广乱起之后诛灭尚藩和续顺公府,夺取广东为反清复明之根本!” 好像是有点疯了......陈永华有点同意邱荣的看法了! 想到这里,陈永华叹了口气,心想:“虽然八旗兵远远称不上无敌,但还是相当能战的,至少在陆上,特别是能施展骑兵的地形上是极为能战的!而且尚可喜的旗军横行广东那么多年,也罕有敌手,怎么就不值一提了?这个朱启炮要么真有点疯,要么就是狂妄无知。” “那是真的!”邱淑真认真地说,“炮哥哥说他有证据可以证明八旗兵不行了......后天他会带着证据来总兵府拜见阿爸! 阿爸见了这证据,就会相信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努力上几年,广东就是我们的!” 陈永华眉头大皱,心想:“八旗兵能不能打,那得打过才知道,怎么可能有证据呢?看来是刀疤荣说的对,这个朱启炮真的已经疯了! 本以为唐王一脉有些人物,没想到......看来大明朝气数已尽,再没复辟的可能了!” “阿爸,军师,”邱淑真看见邱辉和陈永华的表情,就知道不好了,赶紧对二人道,“总要给炮哥哥一个机会吧?疯不疯,傻不傻,你们见过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说到这里,小美女的眼眸中就开始闪烁泪花儿了。 “那就......见一见吧!”邱辉心疼闺女,只好答应见朱启炮了。 陈永华也道:“我见一见他吧!” 他当然是好心,他是个博学之士,不仅懂得财政、军事,还精通医术......如果朱启炮疯得不严重,还可以开几贴药给治一治。 第34章 一定要存天理、藏人欲! “好姑爷,你是用什么配制出这种猛火药的?快说来听听......” 陈永华正激动的泪流满面的时候,邱辉已经急不可耐的向朱和盛要猛火药配方了,而且他还管朱和盛叫好姑爷! 不得不说,这邱辉可以在康熙十年的潮州府替大明朝占下一方天地,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至少人家知道什么时候该果断下注! 看到那“猛火药”爆炸的效果,邱辉已经知道续顺公府旗兵损失小二百的传闻是真的了。 而且他还知道,如果朱启炮肯拿出猛火药的配方,那么他就能和天王朱、火炮朱联手拿下整个潮州府! 延平王府也有可能吃下泉漳二府! 那么大的利益摆在跟前,火炮朱的那点脾气当然不算什么缺点了......所以火炮朱现在就是他的好姑爷了。 而这声好姑爷,可把朱和盛给叫懵了! 这个大佬辉怎么叫我好姑爷?朱和盛心说:“他是要招我为婿吗?看他这模样,他的闺女一定也是个满脸横肉的母老虎吧?不对,他闺女好像挺好看的,叫什么邱淑真......” 啊,终于记起来了! 想起了邱淑真这个名儿,朱和盛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他自己,不对,应该是那个原版朱启炮还“猛追”了那个叫邱淑真的雅姿娘一阵,可是邱辉却一直看不上朱启炮。 几个月前朱启炮还央求着老豆朱琚杉请出庞太监保过一回大媒。可是这媒却保了个“下落不明”,大佬辉虽然没有一口回绝,但是也没点头答应。就这样没了下文...... 可现在怎么就是“好姑爷”了?朱和盛心想:“一定是他看见了甜火药的威力,想要得到甜火药的配方,所以才想把女儿嫁给我吧?可是姑姑**玲怎么办?娶了邱淑真,那姑姑怎么安排了?让她做妾还是做外室?这样会不会对不起干姑姑**玲? 可是大佬辉的支持对反清复明事业也非常重要的,只有得到他的支持,我这个朱三太孙才能成真啊! 我当了朱三太孙,这个反清复明运动才能拥有一个高瞻远瞩而且意志坚定的领导人......” 就在朱和盛陷入沉思的时候,邱辉的女儿邱淑真邱四小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她刚才混在了邱辉的亲兵队中),还一阵风般的冲了过来,到了邱辉身边就拉着他老爹的胳膊问:“阿爸,阿爸,你刚才管炮哥哥叫什么来着?” “叫好姑爷啊!”邱辉笑呵呵道:“走仔(女儿),你和火炮朱的婚事,阿爸已经答应了......火炮朱,你以后可要好好对淑真,绝对不许打她!再不乖也不许打,知道了吗?” 邱淑真一听这话,就抿着嘴偷笑起来,眉毛都笑弯了。这个时候朱和盛也认出眼前女扮男装的邱淑真了,还闻到了她身上的一阵幽香,心中就是微微一动。虽然淑真依旧是一身男仆的打扮,脸上也未施粉黛。但朱和盛还是看见了一张秀丽的面庞,皮肤白腻,五官玲珑。 朱和盛心想:“这个邱淑真长得还真好看,至少这个脸蛋不在干姑姑之下啊......” “姑爷,姑爷......怎么高兴傻了?”邱辉哪儿知道朱和盛在为难呢?还以为这位“追”了淑真好久的朱启炮高兴的呆住了,就笑呵呵的上前,拉住朱和盛的手,“先别傻,我还有好事和你说......淑真是我的掌上明珠,嫁妆自然是不能少给的,绫罗绸缎、珠宝金器的另说,白银先给一万八千八百八如何?” 大佬辉还真是有钱啊! 不过朱和盛心存大志,是不会贪图这一万八千八百两的。 所以他不动声色。 邱辉对朱和盛的沉默也大感意外。 这是嫌少吗?这个火炮朱被邓光明、薛章、凤鸣山那仨贪官折磨了一番后,怎么变得那么贪婪了呢?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自己的宝贝闺女邱淑真,小姿娘正撅着小嘴看着他这个亲爹呢! 大佬辉咬咬牙,又道:“再加上隆井都、陇田都、成田都这三都之地,一起给你,这总行了吧?” 听到大佬辉拿出了三个紧挨着大南山的乡都,朱和盛就知道自己要对不起干姑姑了。 他可以不在乎银子,但是他不能无视这三个乡都的人口,以及位于古埕村的集硝之地。 朱和盛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时代潮州人口的稀少(其实和全国其他地方相比已经算人口密集了),而且他家的根据地大南山里人口更少,恐怕都不满千。 而大佬辉拿出的三个乡都却是难得的“人口稠密”之地,至少有六七百户的农民、渔民。一户出一个兵,那就是六七百大军了! 另外,这三个乡都之中的隆井都还位于练江口的一座狭长的半岛上,不仅易守难攻,而且气候湿润凉爽(广东标准的凉爽),还非常容易获得臭鱼烂虾,绝对是一处可以建设大量集硝池的宝地! 而朱和盛现在发现自己和干姑姑也没多熟悉,他又不是原版的朱启炮,并没有和**玲“青梅竹马”,不过是馋人家的身子......虽然**玲的身子真的很馋人,但这不是高尚纯洁的爱情,这是低级趣味的s情!这就是传说中人欲,必须要先藏起来,然后慢慢的灭掉! 朱和盛心想:“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业,我一定要存天理、藏人欲!唔,就先这样了......至于干姑姑**玲,以后再想办法吧!” 想到这里,朱和盛马上就换上了一张孝顺女婿的标准面孔,冲着大佬辉躬身一礼,道:“老泰山在上,受小婿朱启炮一拜!小婿一定好好的待淑真,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好好好,”邱辉哈哈大笑,拉着朱和盛的手,“走,回总兵衙门去......老夫今天高兴,要和姑爷你来个不醉不归!” ...... 朱和盛“变心”的时候,他的干姑姑**玲和厂公庞永忠、师爷郭有德他们,已经到了海门港外的于家围楼之中了。 于家围楼比庞家围楼可小多了,是个一层的圆形围楼。**玲、庞永忠、郭有德他们仨抵达的时候,那个四五十岁年纪,看着高高瘦瘦,跟个竹签差不多的于二爷已经把定王象弄好了——广东在被李成栋攻破前曾经是大批明朝官员和宗室王爷们最后的避难之地。当时的广州城内总共有二十几家王府! 在广州沦陷后,这二十几家王府全都破灭,有大量的凤子龙孙流落民间,自然也造成了大量的皇家器物流失,而象牙腰牌又是最烂大街的东西,真的假的,不知流出多少? 于二爷好这口,自然收了不少,拿出一块磨平上面的字迹,重新刻上“定王”二字也就行了。 可是定王金印和崇祯皇帝的圣旨就有点难弄了。 其中用来写圣旨的绢本已经做好了,青黄两色绢本,还做了旧,看着挺像,但是于二爷仿不了崇祯的笔迹。而且他也没见过明朝皇帝的颁布内旨时用的印章是什么样的? 至于亲王金印......于二爷没见过那玩意儿(黄金的,融化了就可以变现),而且他也不是金匠,不会铸造那玩意儿。 “这腰牌做得还行,”在于家围楼中的一间书房内,庞太监拿过腰牌验看了一番,然后对于二爷道,“圣旨就由难(我)来写吧......反正威庙老爷很少写手诏,他的大部分内旨都是司礼监的秉笔写的。” 说着话,他就拿过一张信纸,又取了一支毛笔,开始打草稿。但还没等他写完草稿,就听见书房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是“嘭”的一声,书房大门竟然被人推开了。 庞太监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养子小公公庞思明和于老爷子家的赘婿斯文白正一脸错愕的立在门外。 “出了什么事啊?”庞太监有点吃惊地问。 于二爷也觉得有点奇怪,“姑爷,是不是在海门港买鱼虾的时候听到什么消息了?” 原来今儿斯文白和小公公庞思明一块儿去海门港找几个大鱼霸商谈包买臭鱼烂虾的长单了——集硝池对于人畜屎尿或鱼虾的需求量极大,如果一直购买好鱼好虾就亏了,所以得用包买尾货的办法降低成本。 而这两人却在海门港的商埠内听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传闻! 斯文白道:“二叔,出大事儿了!平南王尚可喜出兵大南山,打破天王寨,还从天王寨内搜到了,搜到了大明定王殿下的玉牒、金印、腰牌和......和威庙老爷传下的一枚印章!” “什么?”**玲猛地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这消息是哪儿传出来的?” 庞思明接过问题,大声回答道:“苏夫人,这消息是由普宁县城过来的私盐贩子带来的!好几波人都这么说......居说普宁县城里都已经传遍了!” 第35章 我到底是不是朱三太孙 什么?尚可喜出兵了? 正在邱辉的别院大堂内和邱辉、陈永华商量着要怎么攻打揭阳县城,以围魏救赵,解贵屿都之围的朱和盛,听见老窝被抄的消息,马上就坐不住了,赶紧站起来拔腿就往院子里去。 陈永华和邱辉也有点紧张了,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也都起身跟着出了院子。 到了院子外面,三人这才发现外面不止**玲一人,刀疤荣邱荣、厂公庞太监、于二爷于忠义、勇猛苏苏勇、斯文白白孝文、师爷郭郭有德,还有那个已经和朱和盛定了亲的邱淑真都来了! 而且一个个都表情复杂,一看就知道出了大事儿! “怎么回事?”朱和盛看见那么多人一块儿来了,就知道这个变故有点大了! “火炮朱!”这回开口的是邱荣,“出大事了!从普宁县城和揭阳县城过来的盐商、私商都带来消息,说尚可喜那老贼派世子尚之信督军五千进剿大南山......已经打破你家的天王寨!” 这怎么可能? 朱和盛难以置信啊,尚可喜脑子进水了?出兵五千入大南山打天王寨......这天王寨有什么值得他那么兴师动众去打的?这天王寨位于大南山的南部,靠近邱辉的地盘,远离清朝的控制区。 而且天王寨周围的地形非常复杂,山间小路很多,天王朱还未雨绸缪,早就在天王寨周围搞了几处避难的小寨子。只要留守天王寨的那些人别睡死过去让人给偷袭了,完全可以在尚家大军发起进攻前溜走。 再说了,天王朱和火炮朱这些年搞来的钱财都存在庞太监的“银钱厂”里,天王寨里面只有一些口粮,值不了几个钱。尚可喜根本犯不着兴师动众来抢啊! 出兵五千!这得多少花销? 朱和盛正一头雾水的时候,那天津师爷郭有德已经说话了:“普宁和揭阳传回来的消息都说,尚可喜那老贼虽然没逮几个大南山的好汉,却把尼了家的玉牒、金印、蟒袍和威庙老爷传下来的圣旨都给抄了去了......天王朱啊,尼了是朱三太孙的事儿算是泄汤了!” 什么? 朱和盛完全懵了,这怎么弄的?怎么和诸葛军师的锦囊妙计中写得不一样? 这怎么回事?朱和盛赶紧看着庞太监和**玲,好像在问:“你们怎么回事儿?改剧本了?” 庞太监和**玲也是一脸的迷茫......他们刚刚搞定了腰牌,崇祯皇帝的圣旨也才打了个草稿,金印还不知道该怎么弄?蟒袍更是没有想到。 结果就得到消息说尚之信的兵已经拿到腰牌、圣旨、金印、蟒袍和玉牒了! 很显然,尚之信拿到的腰牌、圣旨、金印、蟒袍和玉牒不是他们准备的假货...... 庞太监仔细想了想,说:“火炮朱啊,尚之信那贼抢到的腰牌、圣旨、金印、蟒袍和玉牒都不是假的......” 什么?不是假的? 那就是真的了? 邱辉和陈近南听庞太监这么一说,全都大吃一惊啊! 庞太监是如假包换的东厂督公啊! 而且他当年在北京的时候地位也不低,他干爹是庞天寿,他能差哪儿去? 如果当年朱三太子真的从北京城溜出来了,很有可能是被庞天寿秘密带出北京的。因为庞天寿就是在北京陷落前不久南下办差的......办差很有可能是个幌子,真正的任务就是掩护朱三太子跑路。 难道朱琚杉的真实身份真是朱三太子朱慈炯? 虽然邱辉和陈近南都知道朱琚杉是什么唐王一脉的宗子,但好像除了隆武帝、绍武帝授予的官职,也没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朱琚杉的身份......也许隆武帝和唐王朱聿锷是故意想隐瞒朱三太子的真实身份。 另外,当年文村陷落前怎么就朱琚杉带了一批人溜出来了?唐王朱聿锷自己和他的子嗣怎么都没跑了?这个朱琚杉有什么资格先跑一步?难道他特别重要吗? 邱辉和陈近南都看着朱和盛,似乎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朱和盛却陷入了沉思......他得好好琢磨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朱三太孙啊! 那个原版朱启炮留给他的记忆碎成了一堆,许多事情得好好想想才能记起来......他之前甚至连“半未婚妻”邱淑真那个雅姿娘都没想起来,所以忘记自己的真爷爷是崇祯皇帝好像也不奇怪啊! 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会儿,朱和盛终于记起自己这一世的亲爷爷是谁了? “不,不是的......”朱和盛缓缓摇头道,“我阿公不是崇祯皇帝,我阿公是唐王一脉的宗子,是琳字辈的人,讳琳......琳渝,封奉国中尉。” 他这番“真话”其实也不是说漏嘴了,而是诸葛军师的锦囊妙计上交待好了的。不能别人一问就说自己是朱三太孙......得让庞太监来说,还要让邱辉、邱荣这爷俩自己发现“真相”! 而陈永华、邱辉、邱荣他们听完朱和盛吞吞吐吐的说出自己爷爷是谁,都露出了一脸怀疑的表情——不相信你! 说自己爷爷是谁还得想半天,你根本就是在撒谎! 大佬辉邱辉当时就不高兴了,一张满脸横肉的面孔一沉,“姑爷,我们都是自己人了,你怎么还不跟我说实话呢?你就是朱三太孙,我大佬辉也不会把你给卖了的!” 邱荣也连连点头:“就是......我达濠邱家对大明可是忠心耿耿的!” 这都什么人呢?朱和盛心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这可不是我存心骗你们啊,是你们自己不信真话信假话!” 朱和盛又看了一眼陈永华,似乎想听听陈大军师的说词——陈永华可是陈近南的原型,延平王府的军师,手里应该掌握着庞大的情报网,他知道的真相一定很多,如果能蒙住他,那自己的朱三太孙就算混上了。 但是朱和盛却看见陈永华眉头蹙着,似乎陷入了苦苦思索! 原来陈永华是想到了当年鲁监国朱以海想要收养朱启炮当嗣子的事儿了......朱以海的儿子都在乱世漂泊中弄没了,所以就想要从朱家宗室当中收养个儿子。 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朱琚杉的儿子朱启炮,想让朱启炮继承鲁王爵位和监国的地位,还想让朱启炮继承鲁王镇——这鲁王镇是个军队番号,是当年国姓爷东征平台带去的13镇之一,是由鲁王朱以海的旧部组成的。 这事儿郑经也批了一多半......没批准朱启炮当监国,但同意朱启炮当鲁世子,还答应在朱启炮成年后让他继承鲁王镇。 可是没想到鲁监国朱以海还没来得及收养朱启炮就在金门病死了,而且他死后他的一小老婆又产下个遗腹子,这事儿自然也就黄了。 陈永华和郑经当时也没往细想过,台湾那么多明朝宗室,为什么朱以海偏偏要选朱启炮当继承人?而且还想让朱启炮当监国! 这里面肯定有内幕啊! 现在陈永华总算明白了,朱琚杉是朱三太子,朱启炮是朱三太孙,这是大明正统啊! 脑补了半天的陈永华也发现朱和盛的目光了,不过他并没有把“真相”揭发出来。因为延平王郑经不见得想要一个大明正统的朱三太孙...... 陈永华道:“邱总兵、邱太守......你们不要逼问奉国中尉了,有些事情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知道的!” 啊! 邱辉、邱荣都恍然大悟,原来延平王和陈军师早就知道朱琚杉就是朱三太子了! 只是这事儿需要保密!这是必须的,大家都能理解! 朱和盛则愣住了,心说:“你这个陈近南什么意思啊?你会不会说话啊?不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原版朱启炮都不知道的秘密?不行,我得去问问老豆天王朱!” 好嘛!这高仿仿得朱和盛都自我怀疑了...... 就在这时,陈永华又发话了,这位延平王府的咨议参军面色有些凝重:“奉国中尉,这平南王府既然已经出兵五千,那咱们也得多调集一些军队,多准备一些炸雷才行啊,恐怕不能马上出兵了。” 邱辉也皱着眉头道:“姑爷,不瞒你说,我的邱家军虽然号称万余,但其中常备之兵仅有三千,如果再要多出些兵马就得向下面的各都下达点兵令了......点齐人马后还要操练一番方可出兵。” “那得拖到何时?”朱和盛显得有点着急——他还没问清自己的爷爷到底是不是崇祯皇帝呢! 邱辉想了想,道:“这回至少要出兵八千!也就是说,必须从各乡都召集五千人......再要操练一番,恐怕得拖到十月中旬才能出兵了。” “要那么久?” “姑爷你也别着急,”邱辉看见朱和盛一脸担忧,又补充道,“我可以出兵一千围潮阳县城,再令阿荣出兵一千走练江进兵屯峡山都,这样尚之信、邓光明必然会分兵支援潮阳县城并屯兵练江北岸布防,便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进攻贵屿都了。” “那便有劳丈人了,”朱和盛还是不大放心,“丈人,不如让小婿再替您多做几个天雷夜壶,然后再打造几架发石机......这样刀疤荣的军队就能吓唬一下贵屿都外的清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丈人您亲率的那一千人也能依仗天雷之威,打掉潮阳城外的清军据点,将城内的清军团团围住!” “好!”邱辉笑道,“就听姑爷的!” 第36章 郑经好惨啊!(快投点月票救命啊!) 永历二十五年九月,承天府,安平城。 安平城就是原来荷兰人修建的热兰遮城,是一座非常坚固的棱堡,在被郑成功围攻了九个月之后,成为了郑氏家族的产业,并且被改名安平城。 这安平城的名称,乃是取自郑氏家族原先在福建泉州的老巢安平城,自然是寄托了郑成功的思乡之情和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可惜天不假年,在郑成功收复台湾的第二年夏天,也就是永历十六年的五月初八,这位大明王朝最后的支柱轰然崩塌,薨逝于台湾岛上的安平王城。 从郑成功攻占热兰遮城到他薨逝于安平王城,前后不过几个月。而在郑成功薨逝之后,郑氏集团又发生了郑袭、郑经两叔侄之间的内讧和厦、金之败。在丧失厦、金根据地后,第二代延平王郑经便渡海登台,进驻安平王城,开始在陈永华、冯锡范、刘国轩等重臣的辅佐下,苦心治理台湾这个蛮荒之地。 而在长达七八年的苦心经营之后......安平城外安平商埠的街道,总算有了那么一点儿人气。在安平商埠唯二的两条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不仅有留着发髻,穿着明朝式样衣衫的商民官吏,还有不少白皮肤、黑皮肤的洋人。 至在安平商埠的十字街口,还有一座三层小洋楼,洋楼的大门口还赫然挂着“东印度公司商馆”的招牌! 这当然不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产业,而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商馆。 在郑成功收复台湾后,荷兰东印度公司就成了明郑政权的死对头,还被清廷拉拢,参加了永历十七年(康熙二年)的厦、金之战,帮助清廷打败了刚刚经历内讧,元气大伤的明郑集团,使得才夺位上台的郑经就丢掉了比台湾岛更加重要的据点厦门、金门! 当时台湾岛上的汉人人口太少,厦门、金门因为开发时间比较久,而且又贴近大陆,容易接收明朝遗民,所以人口更多。因此失去厦、金对明郑而言就是一场极其惨痛的失败! 虽然厦、金二岛在永历二十年(康熙五年)时就被邱辉和江胜收复,但是原本在岛上的人口却回不来了——不是让清军给屠了,就是给迁去了福建腹地挨饿。所以邱辉、江胜收复的其实是两座空岛。 而清廷拉拢荷兰东印度公司反对明郑,当然会造成不列颠东印度公司选边支持明郑了。 不仅是因为荷兰和英格兰之间矛盾(英荷战争还在打呢!刚打完第二次,还在准备打第三次),而且还因为这个时代西方的殖民者都信奉基于实力的“独占的自由贸易规则”——也就是这个自由贸易只能是我自由,别人是不能自由的,要不然就是破坏自由贸易规则了! 所以荷兰现在和清廷“自由贸易”,那不列颠就只能和明郑“自由贸易”了。 而澳门的葡萄牙人因为比较弱,还被鳌拜和康熙皇帝逼着要内迁,所以没有资格和大清进行独占的自由贸易。不过却有尚可喜和澳门的自由贸易——尚可喜觉得很自由啊!别人都海禁了,他就能一年自由的赚个几百万,多开心啊! 当然了,在这个基于实力和规则的东亚自由贸易体系当中,现在也存在一个“不自由”的贸易港,就是邱辉统治下的达濠港。 这个邱辉是依附明郑的势力,按说应该只和不列颠东印度公司搞自由贸易。但是达濠港、海门港和澄海港却是三个交了保护费谁都能进去的“不自由”的贸易港! 无论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不列颠东印度公司、澳门葡萄牙人,还是盘踞菲律宾的西班牙人,都能“不自由”的出入这三个港口。 对于这种“不自由”,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都“忍”了——挣钱嘛,不寒碜。 但是坚信基于实力的自由贸易原则的不列颠贸易公司驻安平镇商馆的大班查理.高夫和二班尼古拉斯.大宝,却对潮州的“不自由贸易”非常不满。 还不止一次的向延平王郑经提出kang议和交涉! 就在延平王府的重臣,咨议参军陈永华搭乘一条快船从达濠返回安平的第二天清早,这二位又一次坐上一辆四轮马车,往安平城堡去和郑经、陈永华两人交涉了。 而在这两人离开商馆之前,一个被二班尼古拉斯.大宝安穴在陈永华身边的一个眼线还急匆匆的送来个信封。 出生在菲律宾,但却拥有百分百汉人血统的尼古拉斯.大宝,就在马车上拆开信封看了起来,才看了几眼,一张白净而且英俊的面孔上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叼着个烟斗,长得有点矮胖,拥有一头飘逸的金毛的查理.高夫已经瞧见了纪大宝的表情变化,便叫着他的中文名,“纪大宝,发生了什么事情?” “领事阁下,延平王府很可能要对清王朝开战了!”纪大宝管高夫叫“领事”,不过这个“领事”并不是查理二世国王委任的,而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和英格兰侨民们推举的——这个时代有许多这样的“领事”,他们并不是国王或一国政府的代表,而是侨民们的代表。 所以这个查理.高夫和明郑当局签订的“自由贸易”协定,仅仅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自由”,而不是整个英格兰王国的“自由”。 “又要开战了?他们那么弱小,居然敢和大清国开战,难道是想自取灭亡了?”查理.高夫看了眼窗外,真是非常萧条啊! 这里是台湾岛最繁荣的所在,但是比起那个大佬辉治下的达濠商埠,依旧差了许多啊! 虽然大佬辉治下的人口不见得比郑经的人多,但是达濠商埠是个“不自由的贸易港”,而且又依托着食盐、白糖两大产业,流动人口很多的。 这台湾的安平市根本不能比啊! 纪大宝摇摇头,笑道:“领事,这次的战争似乎不是延平王府挑得头,而是在清王朝治下出现了一个危险的反叛者!” “他是谁?” 纪大宝道:“他是前朝崇祯皇帝的儿子,人称朱三太子的定王朱慈炯!他已经在潮州举兵,而且还得到了陈永华的支持......领事,我想这是我们将潮州府纳入我们的自由贸易体系的一次机会!” “要怎么做?”查理.高夫问。 纪大宝笑道:“我们可以把库存的那几门老掉牙的大炮和那批倒了七八手的火绳枪卖给他们。那些可都是吃火药的大户......然后在战争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断供火药和硝石!” 查理.高夫笑了起来,“只是断供吗?我们还可以把火药和硝石卖给平南王殿下......我们的火药和硝石可比葡萄牙人能提供的好得多!” 纪大宝马上恭维道:“领事阁下,您真是太英明了!” 查理.高夫则毫不客气的承认了自己的这个优点,“哈哈哈,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 “军师,你没和孤家开玩笑吧?真的能用白糖造火药,还一炸一大片?” “就是啊,熬个糖水怎么还能炸了?” “这个糖怎么可能点着?军师,你莫不是被火炮朱给骗了吧?” “大王,冯侍卫、刘将军,这个白糖能不能炸咱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此时此刻,在安平堡内的王府后院的一个凉亭当中,风尘仆仆赶回台湾的陈永华正用个石磨在磨糖粉。 而他身边围着三个人,其中一人是穿了身道装(一种儒服),身材瘦削,颧骨凸起,眼睛很小,还留着几撮小胡子,看着就没什么王者之相,却自称“孤家”。不用说,一准是延平王郑经了。 另外两人都是颇为高大的武士,都穿着窄袖的戎服,其中一人腰里还挎着宝剑,正是郑经最信任的侍卫长冯锡范。另一个是个黑脸汉子,胡子拉碴的也不好好修剪,瞧着就粗,乃是郑经最倚仗的大将刘国轩。 第37章 朱三太子,你要顶住啊!(给点月票吧!) “好了,磨好了!” 陈永华这个时候已经磨好了一大盘子糖粉,雪白雪白的,都放在一个四方形的,有点扁平的木头盒子里面。 郑经看着这白花花的糖粉,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米糕和馒头......蘸着吃应该不错,所以待会儿点不着也不浪费。 虽然郑经的爷爷是世界首富,但是俗话说的好,富不过三代啊!所以身为富三代的郑经在接管家族事业后一直过得比较拮据,那叫一惨淡经营啊! 到现在都节省惯了,看不得铺张浪费。 而陈永华这时则笑吟吟的看着冯锡范和刘国轩,“冯侍卫、刘将军,你们还觉得这个糖粉点不着吗?” 冯锡范和刘国轩都不信! 糖粉怎么可能烧起来? 两人都摇摇头。 “那就试试看吧!” 陈永华一边说还一边那过来一只早就准备好的点着了的很粗的红蜡烛,然后直接穴在了那个装满糖粉的木头盒子当中。 看得郑经直皱眉头——有点糟蹋东西啊!这糖粉被蜡烛油弄脏了还能吃吗? 想到这里,郑经就问陈永华道:“军师,你要干什么?为什么把个蜡烛放在糖粉中间?” 陈永华回答道:“大王,臣这是为了点火啊!” “怎么点?” “吹气!”陈永华笑道,“对着糖粉用力吹口气儿!” “哦......”郑经听着稀罕,吹起还能点火? “好,我试试。” 说着郑经就要吹,可把陈永华吓着了,赶紧拉住延平王,“大王,您别吹......这可危险!” 陈永华在达濠的东银钱厂(庞太监的产业)里面看见过朱和盛玩这个把戏。当时朱和盛用这招吓唬邱淑真......那可真是火冒三丈啊,吓得邱四小姐尖叫着直往朱和盛怀里躲! “危险?”郑经一听有危险,马上就不吹了,还后退两步。然后冲着冯锡范和刘国轩道:“冯侍卫,刘管镇,你们两个吹吧!” 有危险就让我们上? 冯锡范和刘国轩两人虽然也有点害怕,但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啊!双双拱手领命,然后目光冷冷的看着陈永华——姓陈的,你说吧,怎么吹! 陈永华则取出三个早就准备好的用硬黄纸卷成的纸筒,两个给了冯锡范和刘国轩,一个他自己用,最后他还请郑经下令——得三个一起吹,才能把木头箱子里面的糖粉吹起来变成粉尘状。 郑经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但还有点童心未泯,看着底下的三个大臣一个拿过纸筒一头对着嘴,一头对着个装满糖粉的木头盒子,还鼓着腮帮子,真挺有意思的。 于是他就憋着笑意大喝了一声:“吹!” “轰......” 三人用力一吹,糖粉就扬了起来,然后被蜡烛的火苗点燃,形成了一非常吓人的火球。 陈永华早就有心里准备,还能糖粉炸于面而色不变,但是郑经、冯锡范和刘国轩都给吓着了,还发出了惊叫。 “炸,炸了,真的炸了!” “哇呀呀,这个厉害......” “啊,啊......” 三个人惊叫完毕之后,才同时回过头看着气定神闲的陈永华,全都是一脸的愕然。 陈永华却笑着对郑经道:“大王,这其实不算什么,如果将白糖熬成糊糊状,再拌入火硝和铁锈,那烧起来才叫一个厉害。如果再趁热把那个糊糊和铜钱碎片一起倒入个空心铜锤,再穴上木塞子和火线......那就是个威力极大的开花弹啊! 据火炮朱说,他阿爸朱三太子就是用这种开花弹在贵屿都城大败续顺公府旗军的!而且火炮朱还愿意帮咱们训练制药师傅。” 原来朱和墭已经将甜火药的配制方法传给陈永华了! 这倒不是他不想保密,而是这甜火药无法长期保存——火硝和白糖都极易受潮。现在又没有合适的干燥剂,又没办法密封,所以只能临阵配制。 朱和墭已经和大佬辉、陈永华达成了协议,由他帮着训练一批潮州总兵府和延平王府派出的“制药学徒”。 旁边的刘国轩忙问:“军师,大南山那帮草寇真的击败了续顺公府的旗军?” 陈永华点点头,“千真万确,至少打死了二百人!” “二百啊......”冯锡范也吸了口凉气儿,“军师,你刚才说他阿爸是朱三太子?那是真的吗?” 郑经也追问道:“对啊,那个朱琚杉不是唐王府的人吗?怎么变成朱三太子了?是真的吗?” “我看是挺真的......”陈永华点点头道,“大王,咱们就姑且当他是真的吧!” 郑经眉头一皱,“军师,这事儿还能姑且?” “怎么不能?”陈永华笑道,“大王,好不容易有人出来替您当鞑子朝廷的头号死敌,有什么不好的?” 郑经拈着胡须,皱着眉头,似乎在心里面权衡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问陈永华道:“他们真有这能耐?” “可以一试。”陈永华说。 “怎么试?” 陈永华道:“火炮朱和他丈人邱辉准备联手出兵打揭阳县城,来个围魏救赵,解了贵屿都的围。臣建议我们延平王府可以出兵一二千,再给点火枪、火硝、甲胄,助他们成事。 如果火炮朱和天王朱真的在邱辉的帮助下夺下了揭阳县城......我们就再推他们一把,把他们俩推上台去和鞑子的那个少年英主唱对台!” “推一把?”郑经看着陈永华,“你的意思是......” 陈永华笑了笑,吐出四个字:“定王监国!” “什么?要让天王朱监国?” “军师,你就不怕他们俩父子做大了骑到我们延平王府头上?” 郑经还没说什么呢,冯锡范和刘国轩却已经跳出来护主了。 郑经则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陈永华。 陈永华笑道:“大王,我们可以联合大佬辉,一起把天王朱、火炮朱的人推进揭阳县城,再把天王朱推上监国的位子......这样他可就是鞑子皇帝的头号死敌了。而且揭阳县城又挡在最前面,直面鞑子的兵锋! 有他们当满洲人的靶子,我们的压力就会小很多了,也就有机会可以发展壮大了。当年的明太祖不也是这样利用红巾大宋来遮风挡雨的? 至于做大......真要能做大,那就得一次次的打败鞑子朝廷的兵马! 现在鞑子朝廷已经是十分天下有其九五了,能调动天下之力去打朱三太子的一个县城。这要能做大......那就是天意了,天意不可违啊!” 郑经点点头,苦笑道:“说的也是啊......鞑子还是挺厉害的,先王败于金陵,孤家败于金厦,如今只有台湾一隅和几个沿海岛屿,以及潮州陆上的那么一点儿地盘。而台湾岛上的人口只有十几万,兵不过万余,不堪一战啊! 若无天命之人,大势去矣。若天命真的在明,那孤家总能拿回祖上的产业,为富家之翁吧?” 他这个富家翁的要求也有点高啊! 郑芝龙可是世界首富,真正的富可敌国......崇祯皇帝的朝廷一年能收到的银子(不算粮食,也不算地方财政)才一百多万两,而老郑一年至少大几百万的收入,比当皇帝爽多了! 而且老郑还垄断了大明东南海上的拦路收费业务,属于躺着收钱的垄断资本家! 说真心话,现在的郑经是真没有争天下当皇上的野心。他一台湾岛主都当得抠抠巴巴的,还当什么皇上? 更重要的是,他对战胜鞑子朝廷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在原本的历史上,在吴三桂已经把满清主力都吸引到湖广战场的时候,他都不敢泛海北上再来一场北伐南京之战。现在这情况,哪儿还有争天下的心思? 郑经正在向三个心腹表明心迹的时候,一个延平王府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给郑经行了一礼,大声禀报道:“大王,红毛国番商管领查大班和纪二班求见。” 郑经听见是这两人来见,一脸的嫌弃,“又是他们......” 陈永华也知道这两人的来意,于是就笑着道:“大王,不如让臣下领着他们去一趟潮州。” 郑经一听也觉得不错,“行啊......带他们去潮州。如果天王朱被拱上监国之位了,就让他们去和天王朱谈判。” 第38章 崇祯遗诏(快投月票、快收藏) 大清康熙十年九月的时候,揭阳县西部的古城棉湖寨,已经是一座兵城了。 这座位于榕江南溪南岸的城寨,始建于北宋太平兴国二年,从明朝洪武年间开始就是揭西重镇。当历史的车轮滚动到大清康熙初年的时候,因为沿海迁界断绝了海运交通,所以正好守着南溪水路和大南山、贵人山之间的山口的棉湖寨,就成了由惠州府方向进出潮州府的重镇了,差不多就是潮州府的西大门。 由广州府出兵来剿朱三太子的尚之信和他的一千旗兵、一千旗奴、三千绿营兵,现在都驻扎在棉湖镇上,顿时让这座繁华热闹的潮州西大门变得鸡飞狗跳。 潮嘉惠道的道台汪德平、潮州知府薛章还有揭阳县令凤鸣山,都齐聚棉湖寨,全力供应平南王府的五千老爷兵。 这帮广州府开来的老爷兵说是来剿朱三太子的,可是却偏偏放着贵屿都城不去打,而要去大南山抄朱三太子的老巢。 这茫茫大南山,南北百余里,东西数十里,还林木茂密,人烟稀少。没有向导领着,一入大山就得迷路。而且潮州官府这边也没人知道天王寨在哪儿啊? 所以汪德平、薛章、凤鸣山这些人就劝尚之信不要盲目进山。 可尚之信压根不理,六天前带着四五千人大摇大摆的就往大南山去了。 汪德平、薛章、凤鸣山三人本以为尚之信这回会在大山里吃苦头了,可出乎他们的预料,三天前尚之信居然带着他的大军凯旋而归了......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一个个山清水绿的,压根不像在大山里面吃过苦头的样子。 不过尚之信却宣称此战大获全胜,打破了天王寨,杀敌三百,还缴获了朱三太子的腰牌、金印、蟒袍、玉牒和崇祯皇帝的御笔秘旨! 也就是说,尚之信走了一趟就把证明朱琚杉是朱三太子的如山铁证给拿到手了! 可是他这一去一回连带砍人拿东西,三天就完事了? 这也太快了吧? 虽说平南王府的旗兵旗兵都是“天兵”,但也不至于那么厉害啊! 不过在如今的广东,是没有人敢质疑尚之信的......那可是康熙皇帝的“尚叔叔”啊!质疑他弄虚作假,小心脑袋搬家! 再说了,汪德平、薛章、凤鸣山他们仨心里也盼着能有什么如山铁证把朱琚杉的朱三太子身份做实了。 因为他们已经得到消息,皇帝已经派了两个钦差大臣来广东办朱三太子案。 如果这朱三太子被查出是个假货,那接下去也许就该查汪德平、薛章、凤鸣山还有那个督军包围贵屿都城的邓光明欺君罔上之案了。 所以他们几个也不会去揭穿尚之信在围剿大南山时玩假的,不仅不会揭穿,还要想尽办法帮着尚之信去宣传! 因此现在大半个潮州都知道尚之信在大南山抄了朱三太子的老巢......除了那些住在天王寨里的义军和义军家眷,他们啥都不知道,更没见过尚之信的大军。 不过远在北京的康熙小圣主是见不着这些大南山贼众的,他只能通过两个钦差大臣和一个御前三等侍卫了解和潮州三太子有关的真相。 而负责为康熙皇帝提供最真实的真相的杨起龙,现在已经拿着吴应熊的亲笔信到了尚之信的中军——一栋位于棉湖寨中的豪宅之内。 这个杨起龙还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打扮,在一间没有什么闲杂人等的厅堂当中,一边喝茶一边跟尚之信打听“真相”。 “俺答公啊,贫僧听说您在大南山中得了腰牌、金印、蟒袍、玉牒和崇祯皇帝的御笔秘旨?能不能让贫僧替您掌个眼?” 杨起龙这个大和尚常年混迹在北京城的上层,而他结交权贵的手段除了佛法之外,就是文玩字画了。 现在是康熙十年了,广东、福建这边虽然还挺乱的,但是北京城早就是一派太平气象了。 太平藏古董嘛! 这群北京城内的旗下大爷们现在不怎么打仗了,捞钱的门路又越来越多,自然得整点花钱的嗜好了。 不过这帮人还没堕落到提笼架鸟抽d烟的地步,要不然历史上的三藩之乱就该变成三藩革命了。 他们这帮旗下大爷现在的兴趣就是把自家的宅子整得体面一些,再给子孙多整点文玩字画——要不然将来那群败家子儿败什么呀? 而买了字画文玩,当然要找人掌眼了......杨起龙就经常替这群有钱有势的旗下大爷掌眼,而且还看得挺准,口碑相当不错。 “行啊!”尚之信笑着点点头,然后招呼左右的心腹,“来人呐,去把腰牌、金印、蟒袍、玉牒和崇祯皇帝的御笔秘旨都拿来给龙大师掌掌眼!” “嗻!” 一个平南王府的侍卫应了声“嗻”,然后马上转身离去,没一会儿就捧着一大盘子“真相”摆在了尚之信和杨起龙之间的茶几上了。 不得不说,尚之信还是用了心思的,整出来的“真相”可比海门港的于二爷出品的“真相”真太多了。 其中腰牌、金印、蟒袍都到了可以乱真的地步! 不过玉牒和崇祯皇帝的御笔手诏还有点问题,真的拿到北京给康熙皇帝的专家们了,一定会被识破。 好在杨起龙是带着“真相”南来的......他和吴应熊在北京搞到的“真相”,可比尚之信在广州搞到的要真多了! “俺答公,您先看看这个!”说着话,杨起龙就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硬皮金装明黄缎面的折子,双手捧着,放在桌上,用手点了点才推给尚之信。 “玉牒?”尚之信眼前一亮,急忙双手捧起仔细审视,只见上面写着:朱慈炯,生母皇后周氏,崇祯四年三月生壬子戌时,储秀宫稳婆刘王氏,执事太监李增云、郭安在场。交东厂、锦衣卫及皇后各存一份,依例存档。 “这是......”尚之信看着杨起龙。 杨起龙笑道:“这是真的!是明亡之际从东厂流出来的......锦衣卫存档的那份,被骆养性(锦衣卫指挥使)交给十三衙门了。” “多谢,多谢!”尚之信马上起身抱拳言谢。 因为他准备的那份玉牒在广东骗人也许没问题,拿去北京和真货一比对,那可就泄汤了。 “俺答公,您准备的这秘旨也不行,”杨起龙这时已经取出了一个黄布包裹的卷轴,双手递给了尚之信,“您看这个......这个够真,如假包换!” 尚之信接过卷轴,展开一看,顿时就颜色大变,说话都结巴了:“这这这......这也是真的?” 杨起龙笑道:“这要不是真的,难不成我还能自己伪造一份?” 尚之信继续结巴,“这这这要交上去还不得乱了套?吴应熊知道吗?” 杨起龙笑得更灿烂了,反问尚之信道:“俺答公,您以为我从哪里得到这份崇祯遗诏的?” “可可可......可吴应熊为什么要拿出来?”尚之信问,“他就不怕万岁爷猜忌他家?” 杨起龙哈哈大笑:“万岁爷现在还不够猜忌平西王吗?将来就是真的撕破脸也没一定!如果能借着清廷的手将这份崇祯遗诏传出去,那么平西王要反也有了大义名分!” 尚之信喃喃自语道:“原来平、平西王真的要反啊!” 杨起龙看着尚之信道:“俺答公,真到了那一天,您准备站在哪一边啊?” 第39章 朱三太子,吴三桂要来辅佐你了! 钦差大臣米思翰、熊赐履,御前三等侍卫邓忠一行人,拿了康熙皇帝的圣旨来广东办朱三太子案,自是一天都不敢耽搁。他们带着从人,星夜兼程,用了不到一个月,就走完了数千里漫漫长途,于康熙十年九月下旬就到了温暖如夏的广州府。 官拜户部尚书,位列议政大臣的米思翰是朝中主张裁撤三藩的奸臣们的首领之一,和三藩之一的平南王尚可喜自然不会亲近。不过他家和续顺公府却是世交,当年老续顺公沈志祥欲叛明归清的时候,就是米思翰的阿玛哈什屯冒险去石城岛招抚沈志祥的。 后来沈志祥当了续顺公,又从龙入关,得了偌大的富贵,饮水思源,自然感激哈什屯,于是两家就成了世交。康熙皇帝之所以派米思翰为钦差大臣来广东,除了欣赏他坚决主张削藩的观点之外,就是看中他家和续顺公府的世交。 续顺公府虽然也镇守一方,但却不在三藩之列。所镇守的潮州府又在平南王和靖南王的藩地之间。如果能坚决站在朝廷一边,那就能有效隔绝尚、耿两藩之间的联络。 如果能再进一步......譬如再调集数千忠于朝廷的绿营兵进入潮州府,用他们取代不是很靠得住的刘进忠所部。那么潮州的旗兵和绿营兵就会对尚、耿二藩构成威胁。说不定还可以在其他忠于朝廷的天兵配合下,迫使尚、耿二藩屈服,那么裁撤三藩的大计,基本上也就成了。 所以这一回来广东办朱三太子案的正钦差米思翰,其实也是康熙用来制住尚、耿二藩的一步妙棋。 当然了,康熙皇帝是不会明着和米思翰、熊赐履说要怎么制住尚耿二藩的。 这事儿得靠他们两个自己去体会......如果体会不出来,那就是俩呆子官,以后就别想更进一步了,老老实实的去坐冷板凳吧! 而米思翰、熊赐履二人都是聪明人,所以不用康熙提醒,就日夜兼程而来,四千多里的路程用了短短二十天就走完了。一路上都是轻车简从,连钦差大臣的仪仗都被他们远远的甩在身后。只带着百余骑士,风尘仆仆的入了广州府。 两广总督金光祖、广东提督严自明得知钦差抵达,都从各自的驻地赶到了广州府迎接钦差大臣。续顺公府的太夫人尚淑英也领着小公爷沈瑞在公府的另一位副都统张梦吉的保护下,抢在两位钦差大臣之前抵达了广州府。 至于广东巡抚刘秉权则在接到韶州府方面的通报之后,亲自跑到英德迎接,将两位钦差迎入了广州府城。 还有广东的一群总兵和道员,只要没有被军务绊住的,都来了广州。 在广州巡抚衙门中住了一夜后,在九月初八这天,米思翰、熊赐履这两位钦差大臣,便由刘秉权引导,直奔平南王府。 平南王尚可喜的骨头是三藩王之中最软的,根本不敢在两位钦差跟前摆藩王的谱,不仅大开王府中门相迎,而且还带着好几十个儿子亲自出王府隆重迎接钦差大驾。 米思翰、熊赐履他们并不是来给平南王尚可喜传旨的,而是专为办朱三太子案而来。 所以也没有什么接旨仪式要办,和尚可喜寒暄客套了几句后,两人就被尚可喜一手扯一个,扯进了王府正殿九间殿。 等到两位钦差落座,上完茶,尚可喜才笑吟吟说道:“托二位上差的福,犬子日前刚刚领兵抄了这个朱三太子在大南山的老巢,还抄到了可以证明朱三太子身份的腰牌、金印、蟒袍、玉牒和崇祯皇帝的御笔秘旨。” “什么?抄到了腰牌、金印、蟒袍、玉牒和崇祯皇帝的御笔?”米思翰一脸的惊喜,“验看过了吗?” “还没呢,”尚可喜笑道,“老夫已经遣人去潮州叫犬子之信赶紧差人把那些东西送来......不知怎的就耽误了,到今天都没送到。” 熊赐履笑道:“不急不急......对了,那朱三太子现在还在贵屿都城吗?” “还在,”尚可喜皱起眉头,“不过那贵屿都城非常难打,邓光明和刘进忠调集了两千多人,打了都有一个月了,依旧难以攻克。” 他现在并没有说实话,因为贵屿都之围虽然有一个多月了,可“打”却只打了一次。就是邓光明中空城计那一次,之后就是围而不攻。双方偶尔在贵屿都城的护城河外交下手......交手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清军这边吃亏! 尚可喜也催自己的儿子尚之信去帮忙,但是尚之信打定主意要养寇,根本不理睬父亲的命令。 与此同时,尚可喜还得到界外的密报,朱三太孙已经和达濠邱辉的女儿订婚! 很显然,邱辉即将出兵贵屿都了! 靠邓光明和刘进忠的两千人可对付不了邱辉的大军......所以尚可喜真是日盼夜盼的盼着米思翰、熊赐履这两个钦差赶紧来主持大局。 免得尚之信那小子继续养寇把朱三太子给养大、养肥了! 尚可喜正想和两个钦差好好说说剿寇的事儿,他的一个侄子尚之宝忽然飞奔进了九间殿,一边奔还一边嚷嚷:“王爷、王爷、世子爷回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尚可喜心想:“这小子不是踩着点来的吧?” “快快,让他进来拜见钦差大臣。” “嗻!” 尚之宝应了一声就转身而去,每一会儿就领着尚之信和潮州府知府薛章脚步匆匆的进来了。两人都不是空手,一人拿一盘子。尚之信捧着的盘子里面搁着个金印、一份折子和一个卷轴,薛章捧着的盘子里面则是一件蟒袍、一块令牌。 “俺答公,”尚可喜看着儿子和薛章各捧个盘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就问,“你和薛知府捧着什么?” “阿玛,”尚之信笑道,“那是儿子从大南山的贼巢中抄来的铁证......可以证明那个天王朱就是朱三太子!” “铁证?”米思翰和尚之信很熟,笑着问,“俺答公,你在大南山到底缴获了什么?” 尚之信将自己拿着的盘子摆在了尚可喜跟前的案几上,然后又接过薛章的盘子,也摆放好了。与此同时目光一转,将今儿挤在九间殿里的人都收入眼底——很好啊!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一大堆! 他笑着拿起那件蟒袍,展开摆在了案几上,笑道:“这是朱三太子的蟒袍。” 随后他又拿起腰牌,亲自递给了米思翰,“您看看这个......腰牌!” 米思翰接过来,“哦,我瞧瞧,看着挺真的!” 尚之信接着又拿起了玉牒给了熊赐履,“熊翰林,您学问大,您看看这份玉牒是真的吗?” 熊赐履在离开北京之前已经看过清宫所藏的朱三太子的玉牒了,现在展开了尚之信递来的玉牒一看,立即面露喜色,“是真的!明朝的皇子的玉牒都是一式三份,宫中藏着朱慈炯的另一份玉牒,上面的内容和这份完全一样!” “还有这个!”尚之信拿起那卷轴,神神秘秘的展开一截给熊赐履看,“您掌掌眼,这是谁的笔迹?” “这是......是崇祯的笔迹!”熊赐履在离开北京之前当然也看过不少崇祯的御笔!现在乍一看,就觉得尚之信拿出的这一份圣旨上的笔迹和崇祯御笔非常像。 当然了,要完全确定,还得拿着其他的崇祯御笔来比对。 熊赐履接着又随口问了一句:“俺答公,这是崇祯帝给朱慈炯的手诏吗?” “不,不是给朱慈炯的。”尚之信摇摇头,然后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是给谁的?”尚可喜又问了一句。 “回阿玛的话,”尚之信故意提高了嗓门,“这是崇祯皇帝在北京城破前写给当时的大明平西伯、辽东总兵吴三桂的!” “什么?” “给吴三桂的?” “怎么会在朱三太子手里?” 尚可喜、米思翰、熊赐履都觉得有点不对了。 尚之信当然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接着大声道:“崇祯皇帝在手诏中告诉平西王,已经让内臣庞永忠保护皇三子定王慈炯突围出京。若京师最终不守,太子也殉了国家,那平西王就当辅佐定王慈炯收拾山河,再兴大明!” 第40章 吴三桂,你造反有理了!(要收藏) 广州,平南王府,九间殿,一片死寂! 尚之信已经大声朗诵完了崇祯皇帝发给吴三桂的那份圣旨了! 偌大的九间殿内,所有人都一字不差的听完了,也都知道云南昆明五华山上的那位早就被康熙小主子猜忌得快要混不下去的平西王吴三桂,现在已经有了起兵反清的大义名分! 崇祯皇帝的圣旨上都说好了,让他辅佐朱三太子朱慈炯当皇帝去复兴大明。那他只要照办了,之前投靠大清、引兵入关......甚至剿灭南明永历帝的罪过都可以洗白了。 投靠大清、引兵入关那是为了灭李闯。 而剿灭南明永历帝则是因为永历帝不是朱慈炯啊!崇祯说让辅佐朱慈炯,而永历帝在朱慈炯尚在人间的时候称帝那就是乱臣贼子,灭他是应该的......只要吴三桂在他的有生之年,可以把朱三太子朱慈炯给扶起来,那他就是名垂青史的一代完人了。 如果吴三桂不愿意当个有名无实的完人,那也可以尝试走一下曹孟德和司马仲达的路线,具体怎么做,《三国演义》都写了,直接拿来抄就是了。 总之,所有的人听完尚之信诵读的“崇祯遗诏”后,全都有一种把这个俺答公拎过来抽一顿的想法。 这家伙不是个东西啊! 这种惹祸的圣旨你派个密使悄悄的往北京一送不就完了。你现在这样念出来,还当着那么多的人念。你让大家怎么办?你让吴三桂怎么办? 那么多人都听见了,要灭口是不可能的。广东省军政两界的头目,除了因为围剿朱三太子来不了的邓光明、刘进忠之外,差不多都齐聚了。 这要是都灭了口,朱三太子还不得直接打进广州府城了? 而且就算朱三太子不打过来,大家伙也不能同意被灭口啊! 既然不能灭口,那保密的事儿也就甭想了。今儿大殿里面聚集的人都嘴快着呢,用不了多久就得天下尽知。 到时候吴三桂想苟延到死都不行了,他都造反有理了,还怎么苟?那个小心眼的仁君康熙皇帝也不可能容吴三桂善终啊! 所以九间殿内,所有的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除了尚之信。 尚之信忽然指着一个三十**岁年纪,高大魁梧,穿着正二品总兵官服的男子问:“祖总兵,你家世守辽东,令尊还深得崇祯皇帝信任,一定见过许多崇祯御笔。过来来看看,这圣旨是真还是假?” 这个家伙是广东高雷总兵,名叫祖泽清。他是祖大寿的儿子,吴三桂的表弟。这会儿已经被吓得汗出如浆了,没想到尚之信还不肯放过他,还要他来看崇祯皇帝的御笔。 他看个屁啊,他今年虚岁才三十九,他跟着他爹祖大寿正式投降大清朝的时候他虚岁才十一,哪儿见过什么崇祯御笔? 不过祖泽清现在也不敢和尚之信顶牛......他现在人在广州,不在高州的总兵衙门里面。看今天的形势,是坐着轿子回去,还是躺在棺材里回去,还没一定呢! 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就硬着头皮上去“掌眼”了。 “对!这就是崇祯御笔!”祖泽清装模作样的拿起这份所谓的崇祯遗诏看了一遍,然后冷着脸问,“俺答公,您看这事儿怎么办?咱们是不是要联名参平西王一本?” 尚之信也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番,然后斟酌着道:“参就不必了......崇祯皇帝的这份遗诏显然没有能送到平西王那里,平西王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啊!咱们能参他什么?” 说着他又瞅了两个钦差一眼,笑道:“您二位怎么看?咱们是不是要参平西王一本?” 两个钦差也是表情各异,主张削藩的米思翰嘴角挂着冷笑——吴三桂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并没有公开表明过支持或反对削藩的熊赐履,则是眉头紧锁成了一团——吴三桂这回真是不反都不行了!即使暂时不反,早晚也会被皇上和朝中主张削藩的大臣给逼反。 而且有了这份“崇祯遗诏”,朝中反对削藩的大臣,以后恐怕都不敢替吴三桂说话了。 没有了这些人从中转寰,皇上和吴三桂的矛盾一定会很快激化。 在这种情况下,拉拢尚、耿二藩,孤立吴三桂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最后,既然尚之信可以从大南山的反贼巢穴中搜到“崇祯遗诏”和定王玉牒这样的铁证,那就说明这个潮州朱三太子是真货了! 既然他是真的...... 熊赐履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长条形的明黄缎子缝成的口袋,接着又从口袋中取出一卷圣旨。 就看见熊赐履双手高举圣旨,大声道:“钦差大臣米思翰接旨!” 米思翰似乎早有准备,当熊赐履伸手去摸圣旨的时候,已经起身离座站到下首,在熊赐履大声让他接旨之后,就甩袖撩袍,跪倒在地,口称:“奴才米思翰恭接圣旨。皇上万岁,万万岁!” 然后,他就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接过圣旨打开来,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份圣旨的内容了,因为在辞陛南下之时,康熙皇帝就已经把这份圣旨给他看过了。上面的内容就是命他出任钦差督办广东福建军务大臣,专剿朱三太子! 当时康熙皇帝将这份圣旨交给了熊赐履,并且颁下口谕,一旦确定潮州朱三太子是真的,或是确信该朱三太子危害极大,便由熊赐履负责将人证物证带回北京,同时留米思翰在广东,以钦差大臣之尊督军会剿。 如果没有杨起龙暗中布局,还拿出了要命的“崇祯遗诏”。如果没有那个看着康熙长大的“尚叔叔”跟添乱,把事情越闹越大。康熙借着潮州闹朱三太子的机会把米思翰安穴到潮州的这步棋,绝对可以算得上仙招! 不仅能摁住大南山的朱三太子和达濠的邱辉,而且还能借机掌握续顺公府的旗军,还能从外省调几千忠于大清的绿营兵外加几百八旗兵。 这样大清朝廷就能把位于闽粤两藩之间的潮州府死死的捏在手中! 可问题是......一份“崇祯遗诏”把朱三太子和吴三桂牵扯在了一起。 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不行啊,得尽快剿灭了大南山的朱三太子! 想到这里,米思翰收好了圣旨,先双手抱拳,冲着虚空一敬,然后笑着对九间殿中的众人道:“蒙皇上的信任,下官已经被委以钦差督办广东福建军务大臣......受命专剿潮州伪朱三太子! 下官初来乍到,对广东的情况也不熟悉,还要仰仗诸位!” 说着他又向尚可喜拱拱手,“王爷,您是我大清在广东的定海神针,下官这个剿贼的钦差可得靠着您老的精兵强将,才能早日把朱三太子给灭了,才能早日让万岁爷安心啊!” 尚可喜笑道:“您这是哪里话来?您是钦差大臣,是代表皇上来广东剿贼的,老朽虽然是藩王,但也得听您的调遣......哪怕您要老朽亲率人马去冲锋陷阵,老朽也是义不容辞啊!” 米斯翰冲尚可喜拱拱手,笑道:“有您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如今军情紧急,下官也就不在广州城多耽搁了,明日动身去潮州赴任。争取早点把那朱三太子剿灭了,也能让皇上早点安心啊!” 尚可喜连连点头,“对对,早点剿灭了这个朱三太子还有那朱三太孙,大家伙儿才能有安生日子可过啊!” 他嘴上说着这话,心情却无比沉重,因为他知道这个朱三太子和朱三太孙可没那么容易灭! 一来他们自己就挺能打!要不然邓光明、刘进忠早把贵屿都城给打破了。 二来嘛,广东、福建两省当中除了他尚可喜还有那个捅了马蜂窝的邓光明,谁不是存着养寇的心思? 米思翰想要在潮州得逞,还得从北边调些可靠的天兵过来啊! 想到这里,尚可喜就赶紧给米思翰递给去个台阶,只见这老家伙哭丧着张老脸,对米思翰道:“钦差,实不相瞒,这广东的残明余孽都凶悍异常,又和海寇勾结在一起。单是盘踞澄海、潮阳两县的大寇邱辉就拥众万人。那个盘踞大南山多年的朱三太子麾下,也有两三千亡命......如果钦差想要速胜,最好向皇上要些能打的北军。若是钦差觉得不方便开口,老夫可以领衔上奏。” 米思翰早就有这打算了,听了这话后便笑道:“如此甚好,有王爷领衔上奏,皇上没准能给广东派些八旗兵来,不要多......能有二三百人,就足够荡平大南山贼众,生擒朱三太子了!” 第41章 杨起龙来了 大清这边,三藩势力和满清朝廷正围绕着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展开博弈的时候。 朱三太孙朱和盛则忙着......创业! 没错,他又在创业了! 虽然他老子朱琚杉还被邓光明和刘进忠的部队包围在贵屿都城内,但是朱和盛却不急着去拯救,而是忙着兴办实体经济,大搞实业救国。 相比指挥一支大军去和大清天兵交战,朱和盛还是更懂开工厂、办实业的事儿。 别看他来康熙十年的潮州也没多久,但已经找到了一片发家致富的“蓝海”,当然不是生产高仿的马爹利和法国香水——因为现在还没有正品的马爹利和法国香水,朱和盛想仿也没得仿,如果能做出来就是原创! 那以后潮州马爹利、潮州轩尼诗、潮州拉菲、潮州圣罗兰、潮州兰蔻都变成正品了...... 不过朱和盛选择创业项目也不是正品的潮州洋酒和潮州香水,而是非常高大上的军火业!而且还直接切入了十七世纪军火业最核心、最关键、最能卡脖子的产业——堆硝和制硝! 众所周知,十七世纪的七八十年代已经是火药武器主宰战争的时代了! 而火药武器无论是枪炮还是炸雷,在使用过程中都会消耗大量的火药。 以广东地区非常多见的斑鸠脚火枪为例,这种重型火枪发生一次就要消耗大约一两......而一斤只够一支斑鸠脚火枪发射十六次。 没有,威力强大的斑鸠脚重火枪就比烧火棍都不如了! 而火硝就是最主要的成分! 而对广东、福建各路势力而言,火硝又是很难得到的宝贝,永远供不应求,永远被卡脖子——大清朝廷在路上卡,英国和荷兰东印度公司则在海上卡。 所以在北方只卖五六钱银子一斤的火硝,在达濠商埠直接炒到了二三两银子一斤! 而且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还得大佬辉点头,才能“匀”一点火硝或是火药给各路买主——邱辉自己也不够啊,而且他也得用火硝和火药卡下面这群依附势力的脖子。 这各路买主,其实都是依附大佬辉的势力,主要就是依附邱辉的抗迁的上百个乡都中的强宗大族。 邱辉“送给”朱和盛的三个都就是这一类依附他的乡都,朱和盛能不能把它们牢牢控制住,那就得看他的本事了。而这本事......当然也包括搞到卡人脖子的火硝和火药的本事。 有了火硝或是火药,这些潮州宗族才能用明朝传下来的斑鸠脚火枪,守着他们的围楼抵抗清朝官府的“强迁”啊! 守住了围楼才能保住周围的土地,有了土地才能生养儿女,传宗接代......这火硝和火药在康熙十年的潮州界外,就是相当于房产证、结婚证的存在啊! 那是刚得不能再刚的刚需! 所以从达濠返回古埕村的朱和盛,一边派勇猛苏领着上百“大军”去“收复”大南山里的天王寨(其实天王寨并没有丢);一边就开始全力以赴的修建“没有猪的猪圈”——就是堆硝池啦! 朱和盛在古埕村修建的第一个堆硝池现在已经快到“丰收”的时候了,在堆硝池的表面,已经出现了大片肉眼可见的淡黄色的硝土。朱和盛取了一些硝土放在烧红的木炭上进行了侧试,发现可以爆出火花,这说明硝土的纯度是让人满意的。 根据他的掌握的知识,一个可以投放两千斤沙土、草木灰,外加三百斤臭鱼烂虾(也可以用屎尿)的硝池,如果有合适的气温、湿度,并且通风良好,还能避免太阳光的照射,经过二十几天的发酵,所产出的硝土大约可以提纯出三十斤高纯度的火硝。 如果不考虑到人工、固定资产折旧、资金成本、取得沙土和草木灰的成本和提炼火硝所需耗材的成本,那就是十斤臭鱼烂虾产一斤火硝。 古埕村本身就是渔村,对面的海门港更是潮州府最大的渔港,臭鱼烂虾的价格很低,几个铜板搞一斤绝对没有问题。十斤臭鱼烂虾也就是二十个到五十个铜板......再加上其它各种各样的成本,在古埕村用堆硝法生产火硝的成本,怎么都不会超过一百文铜钱一斤。 而一斤火硝直接卖给邱辉和陈近南,怎么都不会低于一两银子! 那可是十几倍的利润啊! 而且还不必缴纳增值税、所得税,已及各项附加税,还不愁销路,当然也没有账期,甚至可以预收货款占用下家的资金......制造高仿名酒和法国香水都没干这个来钱快! 如果朱和盛还能更进一步,利用自产的高纯度火硝生产颗粒状火药的话......那利润可就更高了。 不过朱和盛眼下还没功夫开设火药作坊,而且也没时间培养制造火药的技工。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扩建堆硝池这一件事儿上。 整个隆井都的闲散劳动力,都被朱和盛花钱雇了来,他底下的“大南山义军”也暂时变成了劳动大军,会同被雇来的隆井都农夫,一起在朱和盛的亲自指挥下修建堆硝池。 为了方便日后的管理,朱和盛还给自己找了两个“经理”,一个是于老爷子的姑爷斯文白,朱大资本家想把他培养成硝池经理——斯文白这就变成猪圈白了。 一个是小公公庞思明,朱和盛已经收他为徒,准备把熬硝的手艺传给他,以后再让他当制硝经理——小公公就变成硝公公了,如果将来朱和盛再教会他制作颗粒状火药,那他就是火药厂的厂公了! 今儿一大早,朱和盛又领着他俩一块儿视察庞家围楼外地堆硝池工地了——堆硝池的工地就在庞家围楼外的“护楼河”边儿,一朱和盛打算再建二十九个,现在每天能完工一个。再加上之前的那个“猪圈”,等到这些池子全部完工,朱和盛就能有三十个堆硝池了。 如果可以理顺了生产,以后每天就能收一池子硝土,同时再“种”一池子的硝土。 取一池子硝土可以提取二十斤质量上乘的火硝——都卖出去的话,至少能有二十两银子的销售收入。如果能一个月不间断的生产销售,那就是六百两银子,一年就是七千二百两,如果硝池的数量能再多十倍......那可比当山贼,不,比当义军来钱都快啊! 而“种”一池子硝土则需要投放三百斤臭鱼烂虾——这对海门港和古埕村根本不算什么,再多十倍也有啊! 所以古埕村的军工产业,那真是大有前途啊! 朱和盛正憧憬着将来一天赚他个一两千两银子的幸福生活时,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朱和盛顺着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是好姑姑**玲正领着几个苏家壮丁和一个光头和尚策马而来。 姑姑终于忍不住来看我了! 朱和盛远远的看见**玲,心里面就是一阵惊喜,自打朱和盛和邱淑真订了婚,这位好姑姑就搬去海门港的苏家老宅居住,然后就不理朱和盛了。 这可把朱和盛想念坏了,可他又忙着创业,没功夫去“泡姑姑”......今儿总算又见着了,还是好姑姑主动! 看来有戏啊! 想到这里,朱和盛就大步迎向策马而来的**玲,还笑呵呵地冲**玲招了招手:“姑姑,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可把我给想念坏了!” **玲似乎还在生朱和盛的气儿,冷着脸驱马到了他跟前,然后又一指身后跟着的和尚,沉着声对朱和盛道:“火炮朱,这位是北京来的杨起龙杨法师......他给你带来件宝贝,还带来了清虏的军情!” 第42章 怎么是个木工太孙呢 杨起龙? 这名字好熟悉啊! 对了,康熙年间好像有个在北京城里面造反的假朱三太子就叫杨起龙啊!不会就是眼前这位吧? 朱和盛顺着**玲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见相貌堂堂、斯文儒雅、气度不凡的杨起龙,心说:“你这个高仿三太子可比那个貌似关公的三太子像多了!怪不得在北京城内也能忽悠到人跟随造反。只是你不好好的在北京城里准备谋反,跑来潮州干什么?” 杨起龙又在发愣,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在一排臭烘烘的“猪圈”旁瞎转悠的家伙居然就是鼎鼎大名的朱三太孙......这货长得一副凶相,看着就是个杀人放火的山贼海寇,哪里像朱三太孙了?老朱家的子孙要都跟他一样,李自成、张献忠还造什么反?赶紧入伙叫大哥吧! 而且这个朱三太子搞那么多猪圈干什么?造反不应该招兵买马吗? 你搭点马厩也就罢了,搞那么多猪圈......骑着猪上战场?这样打不过满洲人吧? **玲也愣了,她本来以为朱和盛和这个杨起龙会来个相见恨晚什么的,怎么冷场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杨和尚也发现火炮朱不大正常了? 这个火炮朱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好好的山贼不干,跟人学做生意了。搞了十几二十个猪圈要堆什么硝......这都什么偏门生意啊! 而且他学做生意之后也不凶了,整天笑呵呵的,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的,都有点不喜欢了——**玲就喜欢火炮朱原本的凶性!原本的火炮朱是大南山上的一只猛虎!现在怎么搞得跟个招财猫差不多了? 更让**玲不解的是,这只“招财猫”还整天把自己弄得臭烘烘的...... 不过**玲终究是心向着火炮朱的,叹了口气之后,她就开始替两边牵线搭桥了。 “火炮朱,这位杨法师是厂公的故人介绍来的,他带来了一样可以证明天王朱身份的印章,而且他还是从尚之信军中直接过来的,带来了清虏的最新军情! 杨法师,三太孙现在正在察看堆硝池......就是生产硝土的池子!广东这边没有硝石矿,只能用硝土熬硝,可天生地养的硝土产出很少,只能用这个法子生产。” “哦,原来如此......贫僧起龙,恭请三太孙万福金安!”杨起龙也反应过来了,连忙翻身下马,走到朱和盛跟前,撩起僧袍就要下跪。 朱和盛赶忙扶住杨起龙,没让他真的下跪,“杨法师大名,我在天南亦有耳闻......大师,里面请!” 说着他就伸手指了指庞家围楼的大门。哦,现在庞家围楼已经改称朱家围楼了,因为厂公庞太监不愿意被“猪圈”包围,而且又因为“吉祥壶”被炸碎的事情生了朱和盛的气儿,所以也搬去海门港的东银钱厂居住了。 寒暄了几句之后,朱和盛就扯着杨起龙的手,一块儿往自己居住的围楼中走去。 进去之后,杨起龙又发现这座外观看上去挺气派的围楼,里面给改成了个作坊。围楼中间的天井之中已经搭起了巨大的棚子,棚子下面架起了几口大铁锅和一口铜锅,还摆放着二三十个大木盆、二三十个小木盆和三四十只铁盆。 这里是提炼火硝的“车间”,因为从“猪圈式堆硝池”收上来的硝土纯度不高,必须在这里进行提纯后才能得到结晶状的火硝。提纯火硝的方法当然是土法,但是只要严格照着朱和盛设计的工序按部就班的进行,还是可以得到纯度较高的火硝的——之前朱和盛已经用从别处(马厩、鸡鸭棚、厕所等地)刮来的硝土进行了实验,顺利得到三四斤纯度不错的火硝。 不过今天这个“制硝车间”并没有开工,因为没有硝土可供使用嘛!所以车间里面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子,正坐在一个小炉子前“熬糖水”,看见朱和盛进来,赶忙丢下手头的小铜锅不管,慌忙从身边取出口罩、水晶眼镜和手套带上。可是一不留神,却把“糖水”给熬焦了,如果不是及时把安装了长木柄的小铜锅从小火炉上取下,说不定就要“炸糖”了! 这半大小子知道自己犯了错,而且还被朱和盛抓了个现行,只好哭丧着脸站起身,跟个犯了错误的小子一样看着朱和盛。 朱和盛倒是没有发火,只是和和气气的跟这小子说:“阿虎仔啊,你熬坏了糖水没有什么......但你不戴口罩、手套、护目镜就不对了,安全生产要摆第一!另外,灭火的沙土呢?为什么不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熬糖水是很危险的,你难道不知吗?” “阿兄,我......”这小子被朱和盛说了一堆,挺委屈的,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而且管朱和盛叫“阿兄”。原来他是邱辉的儿子,行十,单名一个虎字,今年只有十二岁。 大概是因为读书太不用心,惹恼了他老子,所以给发到他姐夫朱和盛这边来上“技校”了——和他一块儿来的还有二三十人,都是大佬辉亲兵的儿子,来朱和盛这边学“熬糖”,也就是制作甜火药。 不过朱和盛这个师傅却把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除了邱虎之外的所有人)都当成了廉价劳动力,每天只给他们上半个时辰的课(每天半个时辰真教的话也够了),却让他们去“硝池场”工地干五个半时辰的体力活,而且不给一文钱的工资......这个黑心资本家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正啊! 邱虎那是邱辉的儿子,是朱和盛的小舅子,当然要特别照顾,不仅不用苦力,还可以“开小灶”练手艺,而且朱和盛还额外传了他制作颗粒状的手艺。 不过这小子不是干手工的料,笨手笨脚的,练得比别人多,学得还比别人慢。更让朱和盛头疼的是,这小子脾气特别坏,一言不合就扁人,也就是“猛如老虎恶如狼”的朱和盛(其实是原版的朱启炮)能降住他。 朱和盛说了邱虎两句,然后又吩咐道:“把铜锅洗干净,小心别烫着......回去以后把‘糖水诀’、‘黑芝麻诀’抄一遍给我。记着了,一定要字迹工整!” 所谓的“糖水诀”和“黑芝麻诀”,其实就是制作甜火药和颗粒状的口诀——因为邱辉送来的孩子当中有大半不认识字,没法记笔记。所以朱和盛就只好将制作甜火药和颗粒状的先后工序、注意事项等等编成了朗朗上口的打油诗,还称之外“口诀”。 一听要写字,还要工整,邱虎答应的声音都带了哭音了,但也不敢顶撞朱和盛——那可是猛如老虎恶如狼的火炮朱啊! 看着邱虎乖乖答应了,朱和盛就继续领着杨起龙进了个木工间——这里原是待客的堂屋,现在却成了朱和盛干木工活的工间。里面还有几个古埕村请来的木匠正在干活,看见朱和盛进来也没停下手中的工作,还在继续忙活。 朱和盛则笑着对杨起龙道:“法师,这里本是客堂,现在成了我的木工间......咱们再往里面几步,到书房说话。” 你的木工间? 听朱和盛这么一说,杨起龙才发现这间木工间里面还放着书案和太师椅,书案上面还有文房四宝,边上还挂着一排奇奇怪怪的“白描画”,画的都是不知什么木器的部件,还摆着几个铜铸的小号圆锤。 杨起龙心说:“这个朱三太孙怎么和熹庙皇帝一个爱好呢?难不成是个‘木工太孙’?反清复明的事儿能指望一木工吗?” 第43章 朱三太孙,快给吴三桂下旨吧! “这遗诏是......一定是假的!” 书房之内,朱和盛已经看完了杨起龙带来的“崇祯遗诏”,马上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这遗诏一看见知道是假的! 要是真的也不能随随便便写在张白纸上,还装在一个用黄纸糊成的信封里面啊! 而且上面的内容也太扯淡——崇祯皇帝怎么可能在北京城破在即时还给吴三桂下诏,让他去辅佐已经秘密出城的定王朱慈炯再兴大明朝呢? 崇祯皇帝要真那么相信吴三桂,那他自己干嘛不在北京城破之前跑路到天津呢? 吴三桂的大军当时已经离开山海关西进了,如果崇祯皇帝退到了天津,而吴三桂又忠实可靠,完全可以中途转向南下。肯定会抢在李自成的大军打到天津之前和崇祯汇合......崇祯这么做,可比在李自成逼近时还在北京城内搏一把靠谱得多。 而崇祯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不怎么信任吴三桂这个军头。 另外,这份遗诏是杨起龙这个“假朱三太子”送来的,那多半就是假的了。 杨起龙这个假朱三太子多能忽悠啊! 你这个人就是大忽悠,说得话自然不能相信......朱和盛干了二十来年“高仿”,太知道“看人”的重要性了。 “这是抄件,”杨起龙面色无比凝重,“原件已经被钦差大臣熊赐履,潮州知府薛章他们带着日夜兼程往北京去了......如果他们赶得急一些,玄烨现在很可能已经看完崇祯遗诏的原件了!” 什么?这份遗诏还有原件,还往北京城康熙皇帝那里送? 杨起龙想坑死我爹这个同行吗?朱和盛马上就想到了“同行之间的仇恨”! 这杨起龙和天王朱可都是干朱三太子这一行的......虽然天王朱有可能是真朱三太子,而杨起龙肯定是假朱三太子,但终究还是同行! 朱和盛想到这里,就怒视着杨起龙这个“假朱三太子”,用冰冷的语气发问:“杨和尚,你为什么要伪造这样的威庙遗诏坑害我爹?” 杨起龙被朱和盛的话搞得愣住了,心想:“你个朱三太孙认不认字啊?这份遗诏是陷害你爹的吗?它明明是用来坑吴应熊他爹吴三桂的!” 不过杨起龙不能和朱和盛说实话啊! 他哪儿能承认这份遗诏是自己的手笔?承认了他以后怎么和潮州朱三太子这伙人相见? 另外,他伪造崇祯遗诏把吴三桂、吴应熊坑苦了的消息如果从朱和盛这里传出去,让吴三桂那个老汉奸知道了,那他还能有好吗?他挑动满清和三藩内讧以图恢复汉家江山梦想还如何成真吗? “世子殿下何故如此?” 杨起龙一脸诧异地看着朱和盛,“起龙乃是怀着一片大明遗民的赤诚之心,从尚之信那里抄了威庙遗诏,还拿了这枚威庙老爷所留下的崇祯由检之印而来的......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说着杨起龙就从僧袍当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被明黄缎子包起来的东西,双手捧着,放在了朱和盛跟前的书桌上,“世子不妨瞧瞧这个。” “这是......”朱和盛看见杨起龙给自己“送礼”,于是就拿起那东西,又剥开了外面的明黄缎子,这才发现里面原来是一方金印。 朱和盛倒转金印看了看,发现印章上刻着“崇祯由检”四个字儿——很显然,这是崇祯皇帝朱由检的私印。 不过这是真的吗? 杨起龙看见朱和盛一脸疑惑,就主动解释道:“这是威庙皇帝的一方印玺,虽然不是二十四宝(二十四枚玉玺)之一,但却常被威庙皇帝用在赏赐臣子的书法御笔的落款上,所以识得的人很多。” 崇祯皇帝的书法很好,草书、楷书都达到了比较高的水准,因此很喜欢写了大字送人。而在崇祯的书法作品上,一般会用“崇祯建极”之宝或“崇祯由检”之宝。 “原来如此,”朱和盛点点头,“不知这方印章是法师从何处得到的?” “是尚之信从你家的大南山天王寨得来的!”杨起龙睁眼说着瞎话,“也是他托贫僧把这枚印章还给世子殿下的。” 不过他这瞎话却也不是乱说的。 这方印章如果不是从大南山而来,那么杨起龙又该怎么解释其来历? 朱和盛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他家的天王寨安然无恙,所以对杨起龙的话也将信将疑。 “尚之信为什么要把这枚印章还给我?”朱和盛看着杨起龙问。 “因为崇祯遗诏很快会天下皆知......”杨起龙笑道,“到时候世子殿下就得用这枚印章去给平西王下令旨了。” “你说什么?”朱和盛差一点被杨起龙逗乐了,“我给吴三桂下令旨?凭什么呀?他能听我的?” “世子殿下,”杨起龙笑着道,“吴三桂当然不会听您的话,但是他或许用得着您的令旨......也许很快就用得上了!” 朱和盛道:“康熙皇帝眼下还不至于削藩吧?康熙不削藩,吴三桂会和康熙撕破脸吗?” 杨起龙摇摇头道:“如果没有崇祯遗诏,吴三桂也许不会很快起兵,但是现在......他已经身不由己了!” “真的吗?”朱和盛虽然怎么发问,但是他心里面却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那份“崇祯遗诏”真的到了康熙皇帝手里,还弄得天下皆知......那么吴三桂还真的是不得不反了! 杨起龙看见朱和盛的表情,也不再多解释了,而是摸出一份早已经准备好的底稿,双手递给朱和盛。 朱和盛接过底稿展开一瞧,原来是一份鼓动吴三桂造反的“太孙令旨”。 “殿下,”杨起龙道,“如果您觉得在下草拟的令旨还行,就请照着抄一份,再用上‘崇祯由检’之宝......在下冒险跑一趟云南。” 朱和盛笑了笑,“杨法师不会以为我这里连个能写太孙令旨的人都没有吧?” “啊,对了,”杨起龙马上笑道,“起龙怎就忘了世子这边还有个厂公......他老人家起草的令旨一定比贫僧更好更合规矩啊!” 朱和盛只是一笑,然后就转了个话题,问:“大师是不是带来了清虏大军的布署情况?” “对对,”杨起龙道,“尚之信一心想要养寇自重,他担心世子殿下兵微将寡,抵挡不住钦差大臣米思翰调集的大军,所以让贫僧来给殿下通一些消息。” “米思翰?”朱和盛问,“他是什么人?” “他是满洲人,富察氏,将门之后,来广东之前官拜户部尚书、议政大臣,是玄烨的心腹,而且力主削藩。” 杨起龙道:“所以他当了钦差督办广东福建军务大臣,会让许多人寝食难安的......而且除了续顺公府和海澄公府(黄梧)的旗军之外,米思翰是不会相信其他久驻闽粤的汉军或绿营的。世子若要解贵屿都之围,最好尽快动手。如果等到米思翰从北方调来几百八旗兵,广东、福建的人心恐怕就要生变了!” “什么?”朱和盛一怔,“几百八旗兵?” “对,”杨起龙一脸担忧,“八旗兵本身不一定多厉害,但是各地的绿营和汉军都惧怕满洲八旗,一旦被他们押着,打起来可就凶了!” 朱和盛却微微一笑:“大师,我是不怕清虏兵凶的......因为我才是全天下最凶的那个人!” 天下最凶? 杨起龙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他在北京呆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凶人没见过?朱和盛的凶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当不得一个“最”字吧? 不过**玲却是眼前一亮——原来火炮朱还是超凶的! 杨起龙这时也点点头,又摸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朱和盛,“这里面乃是一份平南王府的通行令牌,是我从尚之信那里得来的,你也许用得上!” 朱和盛闻言大喜,马上接过了信封,又冲杨起龙拱拱手,“这可太好了,有了这份令牌,我就更有把握了!” 第44章 五村军阀朱和盛 朱和盛当然是超凶的! 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有地盘、有军队,甚至还拥有“军工体系”的大军阀了! 他爹朱琚杉原本就有大南山天王寨和大南山脚下靠近海门湾的靖海堡两块地盘——说是“堡寨”,其实就是个村子,天王堡是个山贼村,村民大多是跟着朱琚杉从文安城跑出来的唐王旧部。 前些日子朱和盛还得到个天王寨被尚之信攻破的假消息,后来派勇猛苏带着一百多个“大军”去看了看。在杨起龙离开古埕村后的第三天刚刚“凯旋而归”。哦,其实也不算凯旋,因为天王寨那边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根本虚惊一场。 而靖海堡则是个海贼村,村民都是苏大肚(苏利)的旧部亲族,在**玲和勇猛苏投靠大南山天王堡后,便慢慢聚集在靖海堡。不过这些苏利的旧部亲族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壮丁大多已经战死)和一些半大小子,所以出不了多少个兵。 而且这些“海贼”现在也不怎么出海,主要靠耕种大南山脚下的沿海平地过日子——这康熙初年虽然谈不上什么盛世,但是因为人口在明清交替之际大量损失,所以人地矛盾几乎不存在(除非用沿海迁界的办法人为制造),因此从土地里刨食还是比较容易的。 除了天王寨、靖海堡这两个村子之外,朱和盛还从大佬辉那里领到了隆井都、陇田都、成田都这三个村子。 虽然这三个“都”是所谓的“乡都”,但是在习惯了有“十四亿兄弟姐妹”的朱和盛看来,这三个乡都中的人口搁在后世的潮汕地区,也就是一个村子。 这三个乡都的总人口加在一起,也就是三千五六百......其中还有特别多的小孩子,成年的壮丁加一块不知道有没有六百? 所以朱和盛这个拥有天王寨、靖海堡、隆井都、陇田都、成田都这五个村子的军阀,好像有那么一点日本战国村长级大名的既视感啊! 而且这个朱大军阀目前对隆井都、陇田都、成田都这三个村子的掌控能力还有点弱,因为这三个村子都是一村一宗族! 隆井都是马姓、陇田都是李姓、成田都是林姓,一个村的男丁都是一个姓,都聚居在大大小小的围楼里面,而且还拥有武装。 三姓族长一声令下,都能动员起一二百男丁据守围楼! 另外,马、李、林三姓之间现在还互相通婚抱团,同气连枝——在满清搞迁界禁海之前,隆井都、陇田都、成田都一带的宗族不止这三家,那时候各家之间常常为了争夺土地水源互相械斗。但是沿海迁界之后,隆井都、陇田都、成田都一带的人口锐减,土地、水源也就不稀缺了。 而如何在大佬辉为代表的残明势力和满清官府之间的夹缝之中求生存,才是这三姓宗族面临的最大难题。 朱和盛现在就是这三姓族长面临的最新,也是最难解的难题了! 朱三太孙啊! 好好的山大王你不干,偏偏打出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的旗号......而且根据去普宁、揭阳贩私盐的李姓子弟传回来的消息,这个刚刚成为“五村大军阀”的这个朱三太孙多半还是真的! 这可真是灭族的祸事啊! 古埕村,朱家围楼,大堂之内,穿着一身道袍(不是道士服,而是一种明朝的士庶常服)的朱和盛,正用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时才有的温和笑容,看着被**玲领进来的三姓族长。 马家族长是个秀才,名成龙。他年纪也不大,就是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但是朱和盛知道这个白面书生是个有点狠的角色。 因为隆井马家的人丁是三姓当中最多的,而且他家还有最多的斑鸠脚火枪! 李家族长是个老头子,名叫李有财,他的额头很高,看着像个老寿星,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生财的微笑。不过庞太监早就和朱和盛说过了,这个李有财李老爷子,其实是个大盐枭......狠人啊! 林家的族长瞧着就是个本分农户,一张太阳晒黑的面孔,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不像是恶人。不过人不可貌相啊!这人的本名叫林阿虎,花名叫“老虎林”,三四十岁年纪,和勇猛苏、**玲是老相识了,当年他是大肚苏底下的炮手。大肚苏败亡后,他就带着一些同袍顺了两门大炮到老家成田都隐居。 所以隆井马家、陇田李家都靠斑鸠脚火枪充门面抗拒清兵,而顶在最前面(成田都的位置最靠北,距离清朝官兵控制的普宁县城相对比较近)的成田林家,则是直接把大炮架上了围楼! 靠着这两门大炮,林阿虎曾经多次打退来“逼迁”的清兵,是马、李、林三族之中最能打的! 所以现在也被马秀才和李老头推到了前面准备当出头鸟。 朱和盛看着这林老虎一脸了不起的模样,也准备第一个拿下他了。 拿下了他,马秀才和李老头就不敢当面唱反调了。 于是朱和盛就让**玲拿出自己刚刚配制好的颗粒状给林阿虎看。 “姑姑,给阿虎哥拿一碗火药降降火!” “什么?用火药降火?你什么意思?”林老虎一听这话,火气就更大了,眼珠子一瞪就要发作。 “阿虎林,你先看看这个火药怎么样?”**玲笑着取出了一包早就准备好的颗粒状,然后倒在一只空的铁碗当中,又把这一碗火药推到林阿虎跟前。 “这个......”林老虎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不错啊!哪儿来的?” 当然不错了!这可是黑色颗粒状火药,朱和盛花了好大功夫天才制作出来的。因为这玩意要造粒,所以比甜火药难弄多了。 “点上!” 朱和盛现在也是人狠话不多,直接让**玲点火。 只见**玲拿出个看着跟雪茄烟有点像的火折子,拔了盖子后又吹了几下,让原本“闷”着火苗烧得旺一些。然后她又直接撕下一截燃烧的麻纸,丢进碗里,“轰”的一些,就把那一碗火药都给点上了。 火药遇火,当然就是剧烈的燃烧,还冒出了大量的白色烟雾。 看见这烟雾的颜色,林阿虎的嘴巴都张圆了。 烟雾的颜色越“干净”,就说明火药的纯度越高,纯度高不仅烧得旺,火候猛,而且杂质还少,不容易腐蚀炮膛。 没一会儿,一小碗火药就燃烧殆尽,被烧得有点发红的铁碗当中,只剩下极少量的残渣。 “好,好东西啊!”林老虎是内行,当然已经看出门道了,他看着朱和盛,“火炮朱,这是红毛国来的火药吧?” 朱和盛笑了起来:“阿虎啊,这是我自己配制的!” “你配制的?”林阿虎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朱和盛笑道,“阿虎,你难道不知道我善于提炼火药和使用火炮吗?我这火炮朱的花名不就这么来的?” 你就胡扯吧!林阿虎心说:“谁不知道你的火炮朱花名是因为你的脾气特别坏而得到的?” 朱和盛已经站了起来,冲林阿虎、马秀才、李老头三人招了招手,“来来,跟我来,还有更好的东西给你们看!” 第45章 少年们,快来打工吧! “轰隆隆......” 一枚手榴锤在朱家围楼外的一片空地上轰然炸响! 这枚手榴锤比上回陈近南、邱辉见着的“酒壶状”手榴锤可“先进”多了。主要是那个锤头更像个锤子了——不再用酒壶将就,而是由达濠的东银钱厂的铸钱师傅,照着朱和盛给他们的木头模型开模铸造,搞出了可以最多可以装药四两(可以少装甜火药,同时添加一些铜片)的空心铜锤。 所以这个型号的手榴锤不仅可以爆炸伤人,还可以拿来砸人脑袋,一锤两用,绝对是杀清妖、诛汉奸、反清复明的最佳工具! 而且这个型号的手榴锤一旦达到量产规模,就将会改变未来战争的模式。 也许排队枪毙的场面,再也不会出现在十八世纪、十九世纪的战场上了。 说不定用大号的丫字形弹弓发射手榴锤才是未来战争中最常见的场面!以后法兰西拿皇上的大军没准就扛着弹弓、拎着铜锤上战场了。 当然了,丫字形的弹弓现在还没有研发出来——这玩意需要点开硫化橡胶的金手指。硫化橡胶不难做,但是朱和盛现在买不到天然橡胶,所以朱和盛就只能用配重式投石机将就一下了。 同时他还选了二三十个胳膊粗壮的“义军”战士,天天拿着装了沙土的训练锤在古埕村外练习投弹。 朱和盛自己这些日子也在训练投弹,每天都花一个时辰练习......剩下的时间还要抓生产、促学习,还得和马成龙、李有财、林阿虎这样的小豪强打交道,真是忙得团团转。 这个创业阶段的大军阀说实在的,还真不好当啊! “三位,怎么样啊?”朱和盛这时候正站一堵用沙袋垒起来的胸墙后面,指着前方几十个被手榴锤炸翻的稻草人,颇为得意的对林阿虎、马秀才、李老头三人道,“这一炸一大片的,可比斑鸠脚火枪厉害吧?林阿虎,你的大炮能打开花弹吗?打出的开花弹能有这威力吗?” “火炮朱......少主,这手榴锤里面填装的不是普通火药吧?看着威力,比寻常火药大了几倍啊!”林阿虎对朱和盛的称乎都变了,不敢叫花名了,而是恭恭敬敬的称他为“少主”了。 朱和盛看到这只“老虎”服气了,赶紧虎躯一震,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有财和马成龙。 这两人赶紧躬身行礼,口称“少主”。 朱和盛马上就露出了笑脸儿,他现在的“凶”已经升华了,不用喊打喊杀,也不需要破口大骂,面孔都不必板起来,别人就知道他的“凶”了。因为他掌握了十七世纪威力最大的军火——甜火药! “阿虎,”朱和盛笑着对林阿虎道,“你猜得没错,这手榴锤中添加了一种威力特别大的新式火药......这火药是我发明的,现在全天下就只有我会做!鞑子那边是没有的,所以他们只能挨炸!” 鞑子那边没有? 那么说来,反清复明真的有戏了? “少主,”李有财这个大盐枭办事儿仔细,所以又打听了一句,“这种新式火药难做吗?都用得什么原料?” 这可是军事机密啊! 不过朱和盛还是愿意向眼前的三个小豪强公开专利的。 他笑道:“新式火药的主要原料就是火硝和白糖!” “白糖?”马秀才马成龙眼前一亮,“这好办啊!咱们隆井都就盛产白糖啊!” 隆井都除了有个古埕渔村之外,还有大片的甘蔗地,每年都产出大量的白糖用于外销——这年头白糖比牛肉贵得多(在达濠的售价可达五六十文一斤,在北京、南京就上百文了),所以种甘蔗产白糖还是很赚的......如果白糖可以进一步成为“军火”,那价格就更贵了! 朱和盛点点头,笑道:“这种新式火药的用料虽然不复杂,但配制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而且这种新式火药太猛,不能用来发射枪弹、炮弹,所以也还是需要的。” 他的目光在林阿虎、李有财、马成龙三人身上一扫,又道:“你们既然称我一声少主,那我也不能一个人闷生发大财啊,而且我是干大事的,可不是只知道钱的生意人?” 这是什么意思? 有钱一起赚吗? 这个少主可以啊,比大佬辉够意思! 三个人都巴巴的望着朱和盛。 朱和盛掰着手指头道:“这个堆硝、制硝、配制、配制甜火药,都是手艺活......我可以传,但是这规矩你们都知道吧?得拜师学艺!” 三人都点点头,但是却没有人跪下喊师傅。 朱和盛笑道:“当然了,你们三个年纪大了,我不能收你们当徒儿,而且也能法教啊! 你们三族当中有不少聪明伶俐的男孩吧?各挑一百人送来,年岁也不能太小,十二岁以上,十八岁以下,我亲自当他们的师傅。” 朱和盛说的拜师学艺的规矩就是“封建行帮陋习”那一套,就是“三年学徒、两年效力”、“以师命家法为大”、“背叛师门要清理门户”等等的。 所以他不能教林阿虎、李有财、马成龙三人......这三个都是有头有脸的豪强,不可能真的遵守师徒规矩。他们仨最多也就给朱和盛递上门生帖子,结成名义上的师徒,不可能真的传授手艺。 而要真的学艺,就只能挑选三人族中青少年来拜朱和盛为师。 也就是说,三百少年要给朱和盛白干五年! 不仅白干,还得学习朱和盛想要他们学的本领和知识——有五年时间慢慢教,怎么都得教出几百个“中二青年”吧? 除了这三百少年之外,朱和盛还有六十个天王寨的少年兵,**玲还从靖海堡招来了四五十个少年,邱辉也送来了二三十人。 另外,朱和盛还打算从海门港、达濠岛上招收一些商人子弟来学艺,争取凑他个五百中二青年。 这样一来,朱和盛的集硝场、火药厂可就不缺劳动力了! 而且朱和盛还可以把他们武装起来,使之成为“工人武装”......工人武装打封建军队,那还不是摧枯拉朽? 朱和盛这话一说完,林阿虎、李有财、马成龙三人心里都是一阵狂喜,纷纷向朱和盛行礼道谢。 “这可太好,少主愿意教他们,是他们的福分!” “多谢少主传道,臣下这就回去替您招人,保管招齐一百人!” “少主的恩义,成田都上下定当牢记!” 因为广东这边安稳太平没多少年,而且在明末乱世之后,人地矛盾消失,食品供应比较充足,所以生育率比较高,各个宗族的半大小子都多。 这些半大小子干不了成年人的重活,吃的却比个大人还多,如果能送一些出去学手艺,那可就太好了。 看到这三人已经心悦诚服,朱和盛也笑得合不拢嘴了。这三家一家交出一百青少年后,成田都、陇田都、隆井都这三都之地,就算让朱和盛完全掌握了。 他这个五个村的大军阀,才算是落到实处了。 想到这里,朱和盛的笑脸已经收了起来:“三位,我可是真把你们当自己人了......可你们是不是真把我当少主呢?” 这是要提条件了! 真本事哪儿能白白教给别人? 林阿虎、马成龙、李有财三个人赶紧拍着胸脯保证。 “您就是我们的少主!” “少主但有所命,阿虎无所不从!” “少主,您就下令吧!” 朱和盛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好!既然你们都认我这个少主,那么也就认了我爹天王朱为主公......那咱们就一起出力,联合我老丈人大佬辉,把我爹从贵屿都围城里面捞出来吧!” 第46章 一切尽在掌握! 出兵啊! 林阿虎、马成龙、李有财三人一听要出兵,都有点为难了。() 清兵还是很凶的! 出兵打仗要死人的......而这三家的壮丁总共也没多少,死不起啊! 三个人都沉默不语,朱和盛则当他们都已经答应了,也不和他们废话,而是问身边的**玲道:“姑姑,隆井都、陇田都、成田都有多少壮丁和火枪可以征调?” 这事儿可瞒不了**玲,因为靖海堡苏家和隆井都马家、陇田都李家、成田都林家之间互相通婚,这三家有多少壮丁她还能不知道? “少主,”**玲笑道,“隆井都有壮丁三百三十八人,有火枪三四十支;陇田都有二百二十人,火枪二十余支;成田都有一百六十六人,火枪二十二支,另有火炮两门。” 朱和盛道:“二丁抽一,火枪也抽调一半,火炮就不抽了。另外,刀枪和弓箭都要自备,口粮和火药就不必准备了......姑姑!” “在!”**玲知道朱和盛要给自己下令了,赶紧抱拳听命。 “靖海堡有多少丁壮和火枪?” “靖海堡有壮丁七十四人,火枪二十支。”**玲如实回答,“其中有十二人身在贵屿都军中。” “剩下的我全要!”朱和盛一点都不客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姑姑,你也要随军听用!” 听用?你要怎么用我?**玲瞄了一眼一脸严肃的朱和盛,恭敬地回答道:“得令!” 她怎么恭敬服从当然是做个榜样给人看到,其实靖海堡苏家一直都是天王寨势力的组成部分。苏家半数的壮丁和火枪已经跟着朱琚杉、朱和盛干了,余下的半数也随时听命。 朱和盛又看着林阿虎、马成龙、李有财三人,目光已经变得非常锐利了。 林阿虎、马成龙、李有财不敢再顶下去了,只好大声答应。 “得令!” “得令!” “少主,阿虎将亲领族中壮丁到您军前效力!” 朱和盛点点头:“好!三日后,隆井都、陇田都、成田都和靖海堡的壮丁,都要在古埕村集he!” 隆井都、陇田都、成田都这回需要出兵三百六十二人,靖海堡出兵六十三人(包括**玲),而朱和盛自己的天王寨这回要出动丁壮一百零九人(包括朱和盛)......此外还有六十个少年兵(来自天王寨和靖海堡)可以一起出动。 所以五村大军阀朱和盛这回将会率领五百九十四人的“大军”出征揭阳县! 而他之所以要出动“那么多人”,倒也不是为了在战场上多些把握,而是为了在取胜后多分点地盘。这都是那个被困在贵屿都城内的诸葛军师的锦囊妙计上写着的......出兵多显得贡献大,贡献大自然可以多分一点地盘了。 而且在打赢之后要吃下哪一块,诸葛军师也给规划好了。 位于潮州腹心之地的揭阳县可不能拿,得拿下偏居在大南山西麓的惠来县,然后就能依托大南山,走“高筑城、广积粮、缓称王”的路线,猥琐发育了...... 只是现在证明朱琚杉是朱三太子的“铁证”都快送到康熙皇帝的南书房了,这还保持低调吗? ...... 朱和盛想得没错,他和他的便宜爹现在是不可能低调了......在大清朝当朱三太子和朱三太孙怎么可能低调? 而且他们俩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身份都已经铁证如山了,康熙皇帝都快把他们写到南书房的柱子上去了,还低调什么? 另外,大佬辉这些日子的行动,也让大清这边的钦差督办广东、福建军务大臣米思翰非常紧张。 大佬辉在朱和盛忙着“创业”的时候也没闲着,他们一边在召集大军,准备大干一场,夺取揭阳、普宁、潮阳、惠来等处地盘;一边还派出军队包围潮阳县城,并以一千精兵走水路推进到了贵屿都城的外围。 别看大佬辉只出动了区区两千人,但是却给潮州府的清军施加了极大的压力。 因为这两路邱家军在和清军初次交手的时候都使用了天雷炸壶! 虽然数量不多,总共就扔了十几个,但也把围攻贵屿都的邓光明吓了个好歹......如果不是钦差大臣即将抵达广东,邓光明很有可能就退兵回去了。 至于潮阳城的清军就更惨了,潮阳城周围本来就在大佬辉的控制下,清军手里就一个县城和三个距离县城很近的堡垒。因为邱辉所部的攻坚能力很弱,因此一直奈何不了这四个据点。 可是这回邱家军却用上了梢炮投天雷的高招,一日之内就攻占或迫降了潮阳县城外的三个堡垒,打死或俘获了二三百绿营兵和民壮,把潮阳县城变成了真正的孤城,真是岌岌可危啊! 而更让新官上任米思翰感到匪情严重的事情还有“邱辉大点兵。邱辉和朱和盛一样,也给下面的乡都下了点兵令,不过邱辉管辖的乡都有点多,一百来个呢!但是他不可能像朱和盛一样广收徒儿,他的手艺是养鸭子......这手艺不怎么值钱。 所以他要下面每个乡都出兵五十,出枪十支的命令要执行起来就有点慢,而且动静也很大,消息也难免会走漏——这些乡都的情况和朱和盛拿到的三个乡都差不多,都是一帮豪强宗族在把持。这些宗族当中有不少是脚踏两只船的,在大清那边也有分号甚至是总号! 因此新官上任的米思翰才把自己的钦差督办广东、福建军务衙门搬到棉湖寨,就得知了“邱辉大点兵”的消息,当然也得知了潮阳县城岌岌可危和贵屿都的包围圈难以维持的消息。 百余个乡都一都出兵五十,那可就是五千人了!另外每都还要出十支火枪,那就是一千支火枪。再加上邱辉的本部,岂不是有八千大军和两千支火枪了? 知晓军务的米思翰当然知道这仗不好打了。 而且他也搞清了尚之信这个平南王世子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养寇自重了! 因为就在米思翰抵达棉湖寨的前一天,尚之信就以围剿大南山贼巢为由,将驻扎棉湖寨的平南王府所辖的旗兵和绿营兵全都开到棉湖寨西面的霖田都和梅林都去了。 幸好两广总督金光祖、广东巡抚刘秉权两人还知道忠君爱国,他们派了自己的督标、巡标一共三千绿营兵到米思翰帐下听用。 要不然米思翰这个钦差督军大臣几乎要无军可督了。 两广总督和广东巡抚一带头,下面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站队了。 又过了几日,广东提督严自明认清了形势,亲自带着自己的提标两千人从惠州府(广东提督驻惠州)开到棉湖寨听用。 随后一直拥兵自重的潮镇总兵刘进忠也带着自己的中军营开到了棉湖寨——看来也是认清形势了! 这大清终究还是要一统天下的! 再加上本就站在米思翰一边的续顺公府的人马,这位钦差大臣麾下总算有了上万可用之兵,而且还有了严自明、刘进忠、邓光明、张梦吉这四员大将......即使尚之信铁了心养寇,米思翰这边也有了上万精锐可用了! 看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啊! 此时棉湖寨中的钦差大臣督署之内,这位钦差大臣正端坐在一张案几后面,笑吟吟的看着聚集在他麾下的一群文官武将——人还不少啊! 其中文官有潮惠嘉兵备道汪德平,还有刚刚荣升潮州府同知并护理潮州府事凤鸣山,以及护理揭阳县令的揭阳县丞吴小宝。 而武将就更多了,有续顺公府的两个副都统邓光明和张梦吉,有广东提督严自明,有潮镇总兵刘进忠,还有严自明和刘进忠两人的中军参将张海阳、李成功等人,以及金光祖和刘秉权的提标参将,一个个都跃跃欲试,看着都像大清忠臣啊! 米思翰的目光在中军大堂内扫了一圈,然后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诸位,托皇上的洪福,潮州的匪首邱辉、朱和墭看来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捞贵屿都城内的朱三太子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咱们正好来个围城诱敌,等贼寇深入之后,就设伏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47章 优势在我,围点打援 一听说米思翰要用围城打援的办法一战尽灭邱辉这个大海寇,刚才还跃跃欲试的文官武将,就立即换上了一副喜忧参半的表情。 喜的是这位钦差大臣剿贼的积极性很高,而且又是皇上的心腹,想必舍得放重赏。忧的则是邱辉这个海寇并不容易尽灭...... 米思翰目光一转,已经将这些人的表情收入了眼底,心里面还是有点失望的。 现在聚集在钦差督办军务衙门下的兵力也不少了!刘进忠有十三个营近四千人,续顺公府有五个佐领近一千人,严自明、金光祖、刘秉权的三个标总共有五千人,另外还有汪德平、凤鸣山、吴小宝麾下的民壮和团丁,总数也有两三千人......光是这些就有一万两三千人了。 而邱辉和朱和墭手底下能有多少?撑死了也就**千。一万两三千打**千,优势在我啊! 你们这些人怎么还一个个面带忧色?你们懂不懂兵法,会不会打仗啊?大清天兵打残明余孽,以一敌十都应该稳操胜券,何况现在兵力明显占优? 想到这里,米思翰的脸色就渐渐放沉,语气也冷了下来,“诸位久在天南,熟知匪情。而本钦差还是第一回来广东,不知道粤匪海寇的虚实,就应该不耻下问。诸位若觉得本钦差诱敌深入的法子不妥,但说无妨!” 他的话说得漂亮,但是语气却相当不善,所以在场的大部分文武都一言不发——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不过拥兵十三营,背后还站了个耿精忠的潮镇总戎刘进忠却不信这个邪,马上就接过了米思翰的问题,“钦差有所不知,邱辉此贼乃是个水寇,远离了水道也许不值一提,但是到了水上或是岸边,那就极难对付了。而贵屿都距离练江很近,若是他们的八千大军走水道而来,我们如何打援尽灭?贵屿都城和练江水道之间的那点距离,根本摆不下大军啊!即便勉强摆开了,咱们也是腹背受敌。而且邱辉、朱和墭手里又有诸葛妖道的神雷,一炸一大片的......咱们怎么尽灭他们?” 米思翰被刘进忠说的有点懵,不过也找不到理由去反驳这位身经百战的潮镇总兵的话,只是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不过思索了半晌,一直都以为自己很会打仗的将门虎子富察.米思翰忽然发现一个惊人的现实——他居然不会排兵布阵了! 如果邱辉的八千大军从练江水道上来,还带着那个什么诸葛神雷,自己的一万两三千大军该怎么用?真是的,这个《三国演义》上居然没写! 他心里面正埋怨罗贯中的时候,又有人发言了。 “钦差,末将倒有一计可以破敌!” 有计了? 米思翰赶紧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那人是个三四十岁的黑脸壮汉,矮壮敦实,留着一部很有威慑力的大胡子,看着就是个猛人。他又想了想,记起这人名叫张海阳,是广东提督严自明的中军参将。 严自明在广东多年,也是算是邱辉的老对手了,他的中军参将一定知道怎么对付这个大海寇。 米思翰忙问:“张参戎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张海阳笑道:“钦差有所不知,这邱辉只善水战,不能陆战。此贼之前也多次入寇潮州府腹地,甚至还一度占领棉湖寨长达一月。但是他每次入寇都走练江、榕江南北溪和韩江这四条水路,从来不走陆路。 因为四条水路可供其升入潮州府腹地,而潮州府的官军人数不过五六千,分兵把口之后兵力总是不足,因此常常被其得逞。但这一次邱辉要解救贵屿都的朱三太子,就必须走练江或榕江南溪进兵。其中走练江可以直接解贵屿都之围,走榕江南溪则能攻打揭阳县城甚至一路向西,深入到钦差行辕所在的棉湖寨,以迫使围困贵屿都的官军回援。” 米思翰轻轻点头,这个张海阳分析的不错! 米思翰之前也研究过潮州府的地形,知道练江、榕江南北溪和韩江沿岸的情况。 在这四条水道之中,榕江北溪毫无疑问是最为紧要的。因为榕江北溪直到揭阳县城附近这一段都可以通航海船!揭阳县城外的北溪桥是个几百年的海港,唐朝的时候就启用了。 邱辉这个海寇完全可以把他的大海船直接开到北溪桥码头上! 而北溪桥一旦被邱辉、朱三太孙攻占,棉湖寨和潮阳府城之间的联络就会被切断!邱辉的大军也能源源不断的走水路抵达揭阳县城之外。 揭阳县城一旦被占领,那么邱辉的水军就能从揭阳县城西门外的一条运河进入榕江南溪,然后一路西行直达棉湖寨! 米思翰想到这里,连忙追问:“张参戎,你是不是想用重兵堵住练江水道,同时布伏兵于揭阳县城?” “钦差英明,”张海阳道,“末将正是这样想的......咱们只要用浮桥加重兵封住练江。以邱辉的海贼秉性,一定会避实就虚,走榕江进兵揭阳。我军只需在揭阳城内和南溪桥、北溪桥附近各伏一支精兵,同时在南北两溪桥上布设火炮,在桥边准备火船,阻挡邱辉的战船靠近。等邱辉所部弃船上岸,扑击揭阳县城的时候,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不能尽灭邱辉所部,但是斩首上千还是可能的。” “斩首上千也是大捷了!”米思翰一拍巴掌,大喜道,“张参戎之计正合我意!”他又左右看看,“诸位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他都这么说了,别人就算有更高的招,现在也不好意思提出了,只能开口附和。 潮惠嘉道的汪德平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面带喜色地说:“钦差所言极是,只要能斩了邱辉一千儿郎,他就不敢再救贵屿都了......贵屿都没了外援,朱三太子自然穴翅难逃!” 严自明也笑道:“如果邱辉吃了苦头后还不退兵,咱们也有招可以对付他......到时候末将可以领一标人马走练江北岸进兵潮阳县城,末将只要入了潮阳县城,那么邱辉的老巢达濠岛、海门所,就都在末将的兵锋之下了!” “好!”米思翰拍了拍手,“这也是个高招......可以一块儿使出来!” 他想了想,又道:“严军门,不如就有你领本部兵马加上金制军、刘抚台的标兵一起围困贵屿都并封锁练江水道吧!” “嗻!”严自明赶紧起身,撩袍甩袖,行了一礼后接下了钦差大臣的军令。 米思翰又瞅着刘进忠,笑道:“刘总戎,你是潮州的总戎,是主军,这揭阳设伏杀敌的功劳就给你了!” 刘进忠心里面当然不乐意,他是很乐意养邱辉这个寇的......一来这是耿精忠的意思,二来他自己这些年也没少从邱辉那里收钱。真把邱辉打残打死了,他可没一分钱好处。 而且他也知道清廷不怎么信任他这个明朝勇卫营出身的总兵,要不是他牢牢控制了马得功(在厦门被郑成功打死)留下的一票老兄弟,还得到了耿精忠的提携,连个总兵都没得当。想要更进一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他根本不想立功。 但是米思翰这个大钦差发话了,刘进忠也不敢往外推,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军令。 米思翰挺会察言观色的(他不就靠这个混上尚书和议政大臣的),已经从刘进忠的脸色当中看出了端倪,于是就对汪德平和凤鸣山道:“汪道台、凤同知,这揭阳一战的目的不仅是为国除贼,也是为民保家,总该有民之父母坐镇县城,组织民壮团丁守城的。” 两个“民之父母”哪里不明白米思翰的意思?这是要他们去监视刘进忠。 不过汪德平依旧纹丝不动——他是道台!就得“不动如台”。 凤鸣山见汪大道台不吱声,就只能挺身而出,接过这个搞不好要得罪死刘进忠的监军差事,“钦差,下官原是揭阳县令,熟知揭阳县的情况,不如就由下官去揭阳县城协助刘总戎吧!” 米思翰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那本钦差就在棉湖寨等着诸位的捷报了!” 第48章 援兵来了! 达濠岛,濠江码头。(wap..com) 锣鼓喧天,海风呼啸。在一片锣鼓和海风声当中,整齐的延平王府藩军,正列队从几条大鸟船上往下走。在码头附近,还有大群穿着老百姓衣服,头上包裹着红布的潮州义军,笑呵呵的伸着脖子张望,还不时发出大声欢呼。 延平王府的藩军居然来支援了......这实在是出乎潮州义军们的意料了,而且也极大的鼓舞了邱辉、朱和盛两家的乌合之众们的士气。 对啊,邱辉和朱和盛现在张罗起来的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他们两家的常备之兵都很少,邱辉有约三千人,其中的两千已经上前线去和清军对峙了。而朱琚杉、朱和盛父子原有两百多条好汉,现在却有一半被困在贵屿都。朱和盛尽了全力也就从大南山里拉出一百八十八人,而且也不是什么精锐,最多就是“难民兵”。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大佬辉有支援了一批军资之后,总算是像样一点了。 但是靠这不到一千二百人再加已经出动的两千人,也对付不了万数以上的清兵啊,所以邱辉和朱和盛也只好向麾下的乡都(其实就是村子)要人要枪了。 朱和盛要得多些,上上下下咬着牙凑出了不到六百人。 大佬辉的动员力度没那么强——被困又不是他爹,所以就拉出五千多人,加上了一千来个老兵,凑了五千六七百人。加上朱和盛的不到六百人,再加上已经上前线的两千人,总共不到八千三百人。 这就是邱辉和朱和盛手里的全部本钱了! 而对手的兵力,根据杨起龙给朱和盛的数据,即使不算尚之信麾下的几千“酱油兵”,人数也有一万两三千!而且他们还都是砍人专业户,和邱辉、朱和盛手下的大批“临时兵”可不是一回事儿。 虽然有甜火药这样的杀手锏,但是邱辉和朱和盛手下的大部分人都心里没底......直到延平王府的援兵出现在濠江码头上。 此时延平王府的藩军,可是反清复明阵营当中战斗力的顶格存在啊! 至少在潮州界外的人们看起来,还是很有实力的! 所以在得知延平王府的援兵抵达后,大佬辉和朱和盛连兵都不练了,立即就领着手底下的乌合之众到濠江码头上迎接。 看看那些穿着一色的戎装,扛着大包的甲胄和兵器从船舷高大的武装鸟船上下来的延平王府藩兵,所有人都觉得这一战已经很有胜算了。 邱辉和朱和盛,这个时候正各领着一批手下,一块儿站在濠江岸边最宽大的一座码头上,笑呵呵的看着陈永华领着个黑汉子和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洋人衣服的东方人,还有一个穿着儒服戴着方巾的洋鬼子从一条船舷很高的老闸船上下来。 朱和盛看着挺稀奇的,于是就跟邱辉打听:“丈人,那个穿洋装的天朝之人和那个穿着儒服的洋鬼子是谁啊?他们为什么和陈军师一起下船?” 邱辉皱起眉头道:“姑爷,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一个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驻安平王城的大班,姓茶,大茶壶的茶,名叫茶里高。一个是吕宋岛上的汉人,起了个洋名,名叫尼古拉四宝,是个不列颠东印度公司驻安平王朝的二班。” 居然是帝国主义的代表! 朱和盛马上就警惕起来了!他对帝国主义那是相当反感的......唔,他前世干的买卖就有反帝的成分。 他的高仿业务中就要高仿帝国主义家的香水和名酒!这是在破坏帝国主义的经济基础,是在挖帝国主义的墙角啊! 而且他的高仿香水和名酒工艺水平很高,足以乱真,不仅在国内卖得不错,还远销海外......妥妥的就是个反帝小能手啊! 而这辈子他反帝的事业那就更轰轰烈烈了......不是高仿帝国主义的香水、名酒,而是准备直接把帝国主义的香水、名酒变成潮州土特产了。 帝国主义的根都给他挖了! 所以朱和盛很自然的就把自己摆在了这两个英帝国主义分子的对立面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和帝国主义作斗争的时候,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反封建——反康熙皇帝的封建! 朱和盛想到这里的时候,陈永华、刘国轩、茶里高和尼古拉斯宝已经到了跟前。 两波人见面之后,也不分什么上下尊卑,都是平礼相见,好一番寒暄问候。陈永华还居中做起了介绍人,将刘国轩、查理.高夫和纪大宝一一引荐给了朱和盛。 朱和盛听过刘国轩的大名,也知道这位是如今郑家军的头号打手! 这个郑经居然把他派出来了! 朱和盛心里面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更怀疑了——郑经手下就是陈永华、刘国轩、冯锡范三“巨头”啊!现在两个都来了潮州,而且派来的援兵看着也挺多的。 这说明什么?这是不是说明他和陈永华真的知道什么秘密? 这时邱辉已经在打听援兵数量了。 “军师、管镇,你们这次带了多少人过来?” 陈永华笑道:“这次来了左武卫镇和勇卫镇一共两个镇,战兵超过一千八百!” 明郑军队的镇在满员情况下应该有两千多人,但是败退到台湾去的郑经实在没办法凑齐人手,所以就只能让各镇名不符实了。挂着一个镇的招牌,实数却只有一个营。 不过明郑军的左武卫镇和勇卫镇却都是了不得的精锐。 其中左武卫镇的管镇是刘国轩,而勇卫镇的管镇则是陈永华本人! “好好好!”邱辉重重点头,“军师,我和火炮朱已经凑了八千多人,加上你们的一千八,人数可就满万了!” 朱和盛在边上补充道:“现在是明军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啊!” 这口气还真不小啊! 刘国轩瞪了他一眼,笑着问:“三太孙,你这么说,一定是有了破敌的妙计了?” 朱和盛点点头,笑道:“不瞒刘管镇,下官打算奇袭北溪桥!只要拿下北溪桥,揭阳县城就尽在掌握了!” 刘国轩眉头紧皱,“清狗如何不知北溪桥紧要,奇袭恐难得逞吧?” 朱和盛笑道:“刘管镇放心,下官早已经准备妥当,已经选好了三百精兵,用化妆奇袭之计,一定会得手的!” 刘国轩还想再问,陈永华却先开了口,点点头道:“好!我和刘管镇、邱总戎就等你的捷报了!不瞒你说,我这次带来了不列颠国出产的十二磅红夷大炮!只要你能打下北溪桥......揭阳县城,我和刘管镇来帮你一起打! 另外,我还给你和大佬辉带来了五百支斑鸠脚火枪,都是不列颠国产的好枪,可以分你一批!” 他说的那门十二磅红夷大炮是刚刚从查理.高夫手里高价买来的“老炮”,的确是英国货,质量刚刚的,都有八十多岁高龄了,还打过西班牙无敌舰队! 而陈永华为朱和盛、邱辉带来了五百支火枪并不是英国造,而则是米兰大公国出产的,质量同样优秀,都是打过三十年战争的西班牙重型老火枪了! 这陈永华陈大军师果然还是给两个帝国主义奸商坑了! 第49章 和珅来了 海风徐徐,车马辚辚。 地处天南的潮州府,现如今正是气候最为凉爽舒适的时节。连大白天顶着日头赶路也不觉着炎热了。而大路两边的平地上,则是大片大片已经成熟了就等着收割的晚稻以及看着跟矮脚竹林似的甘蔗田——都是伏兵劫道的好地方啊! 在潮州府城通往揭阳县城的官道上面,此时正行走着一队不知从哪里来的骑兵。 这队骑兵总共有三百余人,个个都是凉帽马褂。还携着弓箭,挎着长刀,趾高气昂。当先的一骑,还举着一面镶着红边的黄色的团龙旗。对大清军制有点了解的人一看这队骑兵的装扮和这镶黄团龙旗,立马就会知道他们的来历了——他们应该就是传说中天兵无敌的八旗兵,看旗子的颜色,应该是一队镶黄旗的天兵! 这队八旗兵分成了两列,护着中间的七辆骡马大车,缓缓而行。这七两骡马大车大多是拉行李的,上面的大包小包的箱子堆得满满当当的,都用麻绳紧紧扎着,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位于车队中间一辆,却是辆坐人的马车,拉车的挽马都膘肥体壮,油水光滑。坐在车辕上的车夫也是一身旗兵的打扮,在那里坐得笔直,得意扬扬的挥着鞭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有编制的车夫,大街上随便雇来的可不能那么豪横! 在这两马车左右行进的骑士看着也特别的精神,最醒目的就是一个骑着匹特别神骏的大长腿马的高大汉子,这汉子还穿了一件在广东这边足够亮瞎人眼的黄马褂! 黄马褂在清朝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一身穿上的,那是只有御前侍卫或是皇上让穿的臣子奴才才能穿上的。 而这位身穿黄马褂的彪形大汉既不是御前侍卫,也不是大清皇上下旨赏穿黄马褂的臣子奴才......而是朱三太孙朱和盛! 朱和盛现在正用计呢! 他现在可不是那个有勇无谋的火炮朱了,而是智比诸葛,才高八斗的朱三太孙朱和墭了。面对清妖重兵固守的北溪桥,当然不能只凭蛮力强攻了。而是要用计智取! 而他智取的方法,就是化妆奇袭! 他是十月十五日的时候,领着师爷郭、老虎林,还有从大南山义军和大佬辉亲兵中选出来的三百精兵,登上一条快船,悄悄的离开达濠。然后先走海路,再入韩江,在潮州府城以南的浮洋都上了岸。 上岸之后,他们又和先一步抵达的**玲汇合——**玲已经准备好了七辆骡马大车,在浮洋都境内一处废弃的寺庙内等着朱和盛他们了。 两方面顺利汇合之后,朱和盛就穿上了黄马褂,化名为御前三等侍卫钮祜禄.和珅,还骑上了一匹从邱辉那里借来的大长腿洋马。看着还真有点满洲大天兵的模样! 而跟着他的三百精兵也都换上了山寨的凉帽、马褂,骑上矮脚滇马,带上高仿的满洲弓、关东刀,腰带上再挂俩手榴锤,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然后一行人就拿着杨起龙给他的平南王府的通行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直奔揭阳县的北溪桥而去了。 而北溪桥这边......当然是戒备森严,不亚于虎穴龙潭啊! 奉命驻守在此的,是潮镇总兵刘进忠麾下的中军参将李成功。 这个李成功可不是一般的清妖,他是铁岭人士! 铁岭啊! 那是李成梁的老家,而这个李成功和李成梁那是一个族里面的。李成梁是成字辈,这李成功也是成字辈,他们俩是一个族的兄弟——虽然李成功是一辈人当中的老幺,和李成梁的年纪差了快一百岁了,但是辈份还是一辈儿。 而李成梁是什么人?那是大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干阿玛! 所以这李成功论起辈份就该是努尔哈赤的干叔父啊......如果要照这个辈份来算,康熙皇帝见着他都不知道要不要磕头喊“祖爷爷”了? 不过努尔哈赤发达了以后就翻脸不认爹了,所以李成功也没沾着什么光。 在后金兵打下铁岭的时候,他老爹还让努尔哈赤这个不孝的侄孙抓去当了正白旗的包衣奴才。 而且李老爹的这奴才还当了一辈子,直到李成功这辈儿才翻身逆袭,考上了个武进士。 因为李成功是铁岭出身的老包衣,又是爱新觉罗家的“贵亲”。所以中了武进士之后仕途也比较顺利,先当侍卫,后来又外放到了潮州刘进忠军中当了个中军参将......名义上是刘进忠的下属,实际上却是被派来看着刘进忠的。 而刘进忠也知道这个李成功是康熙皇帝的“贵亲”,所以一直都哄着他,这几年不知道给了他多少立功的机会,就巴望着他能早点立功高升走人。 可是这货运气不大好,总也抓不住机会,而且人又老实,也不知道虚报战绩和杀良冒功,所以一个参将当得没完了! 不过这一次刘进忠还是挺有信心的......他可是领着八个营总共三千精兵来揭阳县城这边打埋伏的。 同知潮州府的那个把朱启炮坑成了朱三太孙朱和墭的狗官凤鸣山,还率领着多达一千五百民壮团丁跟着来助战。 钦差大臣米思翰还给他调来了四门红衣大炮——那都是熊文灿当总理两广军务兼广东巡抚的时候让佛山的匠人铸造的老炮,那叫一个经久耐用啊! 另外,钦差大臣米思翰还调集了续顺公府的八百旗兵摆在距离揭阳县城不远的普宁县境内,还配了战马......只要揭阳县这边打起来,邓光明和张梦吉立即就会领着这八百旗杀过来! 严自明和张海阳还领着五千督抚标兵守在贵屿都附近,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来援。 所以这一战怎么都是输不了的! 既然输不了,那么刘进忠就把守卫北溪桥的重任交给了李成功。还拨给李成功一千绿营兵和五百团丁,还给了他两门红衣大炮。 一千五百人加两门炮,怎么都能守住吧? 只要守住了,那就可以吹了,怎么都能把他吹走了。 而李成功这回也上了心,用足了心思制定了一个防守方略。将手中的一千五百人分了三份,五百绿营兵在北溪桥的北面下寨,守住桥头。 五百绿营兵在北溪桥的南面下寨,同样守着桥头。 还有五百民壮和团队则在桥面上布置,同时还管着几十艘火船。 两门大炮则是南寨放一门、北寨放一门,都对着榕江北溪水面。 至于李成功本人,则坐镇在北寨营中,一边精神抖擞的等着邱辉的水军来送死,一边让自己的族侄兼亲兵把总的李如材去北溪桥以北的官道上设卡收钱——贪还是要贪的! 虽然李成功是个老实人,不会虚报战功,更不会杀良冒功,但是贪污受贿还是会的。就算他不会贪,他那个年纪比他还大了二十岁的族侄,在内务府当差多年,人送外号李奴才的李如材也会教他怎么去贪! 不过今儿下午,正在自己的中军大帐当中等着李如材来给自己报账的李成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个当了大半辈子奴才都爬不上去的族侄,这会儿居然遇到北京来的老乡和珅和大侍卫了...... 第50章 和珅,你为什么要造反 “苏威......苏威,阿比起......吉哼格?” 北溪桥北的哨卡上,把总李如材喊出这句非常生硬的满洲话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声音都是颤的。 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那支很可疑的队伍,人人都是八旗兵的打扮! 八旗兵啊! 对于当了大半辈子的旗奴,而且奴运不佳,自己的本领又不大,连满洲话都不大会说,所以一直爬不上去的李如材李奴才而言,那简直就是天上下来的神人啊! 别看他遇到那些挑着私盐、白糖去揭阳县城贩卖的商贩时凶得跟什么似的,现在瞧见三百个八旗兵打扮的家伙,却紧张的快连话都不会说了。 李如材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留着一脸大胡子,穿着件黄马褂的汉子策马而来了,到了他跟前张嘴就骂! “干哈啊?你个王八羔子哪旮旯冒出来的?墨墨迹迹的咋呼什么?” 李如材听见这骂人的话,腿肚子都软了! 一口京片子就不说了,而且还是满洲话和汉话混一块儿说......这“干哈”、“旮旯”、“墨墨迹迹”“咋呼”都是满洲话!而把满洲话和京片子混在一起说,正是当下北京城那帮八旗子弟最流行的说话方式。 广东这边的反贼哪儿能说出这样的满汉混合京片子?这种口语,也就是四九城内外有人说,到东北那旮旯都没人讲。 这个......错不了! 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这大胡子眼熟——能不熟嘛,逮他的画影图形还到处贴呢! 不过李如材没往那方面想,而是想当然认为一定在北京城见过这位和大侍卫。 想到这里,李如材赶紧赔上笑脸,也不说那种生硬的满洲话了,而是换上了北京汉话:“小的李如材也是旗下奴才,现在是潮镇中军营的把总......看这位爷眼熟,不知是哪个旗的?” 朱和盛听见李如材的自我介绍和提问,差点没笑起来。居然还骗到了个老北京,看来他在北京念大学的那几年还是学到点真东西的。 “你个狗奴才问我哪个旗的?你不会自己看吗?”说着他抬起马鞭一指那面镶黄团龙旗。 “啊,小的昏头了,居然没瞧见......”李如材虽然不敢怀疑八旗天兵,但是差不多一个镶黄旗的大官带着一个佐领还多的八旗兵出现在广东潮州府......实在有点可疑啊! “不知这位爷贵姓?”李成功又问。 “免贵,”朱和盛道,“姓钮祜禄!钮祜禄.和珅,御前三等侍卫是也!” 朱和盛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抬起下巴,拿自己鼻孔看人,一副让人讨厌的旗下大爷的模样。 御前三等侍卫钮祜禄.和珅?李如材心道:“这御前侍卫出京......还带那么多人,一定办皇差来的吧?” 想到这里,李如材又小心翼翼的打听道:“不知和侍卫大老远的来广东有何公干?” 朱和盛哼了一声:“那是你能过问的吗?” 李如材一脸为难,“和侍卫,小的也是奉了潮镇中军李参戎的军令守在此处......” “李参戎?”朱和盛笑了笑,语气缓了一些,似乎认识这个李成功似的,“啊,你是李成功的人啊?你是他什么人呢?” “小的是李参戎的侄儿,正白旗的旗下包衣奴才。” 朱和盛的语气又缓了一些,笑着问:“那是内务府的包衣啊!原本在哪儿当差啊?怎么就跑广东来当个芝麻大的把总了?” 李如材笑着回答道:“小的的确是内务府的包衣,之前一直在紫竹院边上的皇庄当差......一直混不上去,所以才跟着李参戎到广东碰碰运气。” “哦......紫竹院?”朱和盛脸上的表情一下精彩起来了,“那里我熟啊,闭着眼睛都能逛几圈!” 这是真话,他在那一带呆了四年,除了念书就是瞎逛。 朱和盛又问:“你当差的皇庄在紫竹院哪边啊?是靠近万寿寺那边还是靠近玉渊潭那边?” “都不是,在紫竹院东边!” “哦!”朱和盛连连点头,“知道,知道,那里的畜生和鸟兽挺多的!” 可不是嘛,紫竹院东边是北京动物园啊! “对对对,那边是有不少鸟兽,常有八旗子弟去那里打猎。”李如材笑着问,“和侍卫您一定也在那儿打过猎吧?” “没有!没去那儿打过猎。”朱和盛马上摇头,开什么玩笑,去北京动物园打猎...... “也对,也对,这些年八旗子弟不怎么喜欢打猎了。”李如材连连点头,心里面已经没有一丝怀疑了。眼前这个和侍卫肯定是真的,不仅口音对得上,而且对北京城西一带也挺熟悉,必然是在北京常住过的。 这个时候朱和盛又冲着身边的郭有德郭师爷一招手,“有德,快把平南王的令牌拿来!” “嗻!”郭有德手里早就拿好了个信封,立马就递了过去,“您拿好了。” 他是天津人,不会说清朝的京片子,不过朱和盛还是教了他几句,稍微蒙一蒙人问题不大。 朱和盛接过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令牌——所谓的“令牌”并不是个牌,而是一张纸,纸上写上一道军令,再用上相应的印信,就叫做“令牌”。 李如材双手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就瞧见了平南王尚可喜的大印了,看着挺真的! 然后他又看了看令牌上的文字,原来是一张通行令牌——持此令牌,广东境内,通行无阻!哦,当然是在大清控制的地盘上通行无阻! 虽然朱和盛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李如材已经完全脑补出来了。 这位和珅和侍卫的确是来广东办皇差的......而且所办之差还和平南王府、续顺公府有关。这事儿大概就是要把续顺公府的太夫人和年幼的续顺公一块儿接回北京吧?现在钦差大臣米思翰已经坐镇到了潮州,所以尚淑英和沈瑞就有点碍手碍脚了。 “行了......”朱和盛冲李如材招招手,拿回了令牌,又交给郭师爷收好,然后才笑着道,“李把总,前面带路,带我去见见李参戎。” “好好,小的这就带路。” 李如材都已经自行脑补出了“和珅”来广东的原因,而且也坚信“和珅”是真八旗,当然得乖乖听话了。马上招呼手下的绿营兵搬开拦路的拒马,还派个人去给李成功报信,自己则殷勤的在朱和盛的马前带路——就他这智商,那么多年混不上去也是正常的。 不过李成功却比他的老侄子李如材要聪明,一听底下人的报告就知道不大对了。 怎么可能有三百个八旗兵在当下这时候溜达到广东办什么皇差?就算有八旗兵来广东,那也是到钦差大臣米思翰麾下听用啊! 真要有这事儿,他李成功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一定有诈啊! 意识到有诈的李成功,立马就招呼了几十个绿营兵,抄上家伙就往营门去了。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才到营门,就发现他那老侄儿李如材已经领着一队看着真有点像八旗兵的家伙到了外面,正招呼开门呢! 而守门的绿营兵知道是八旗天兵来广东公干,哪儿还敢怠慢?已经在开门了! 此外,李成功还远远的看见另有一些“八旗兵”已经在北溪桥的入口处整队了,看着要冲阵啊! 而守桥的民壮、团丁则乱哄哄的拥在桥面上看热闹,不少人连武器都没拿! “备战!备战......那些八旗兵是反贼!”李成功知道祸事来了,赶紧大声呼喊起来。 不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慌乱之中居然喊出了“八旗兵是反贼”的昏话。结果把大营里面的绿营兵和桥面上的团丁、民壮都吓懵了。 八旗兵也造反了?难道......他们是鳌拜的人? 而李如材那个老糊涂的反应也挺有意思,居然转身惊恐地看着朱和盛,大声发问:“和侍卫,你为什么要造反?”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以为朱和盛是真八旗呢! 朱和盛那是很机灵的,一听这话,马上就扯开嗓子大呼:“我等受鳌太傅大恩,今日正是报答之时......给我杀,为鳌太傅报仇!” 什么?为鳌太傅报仇?这些人真是鳌拜的党羽啊! 李成功手底下的绿营兵,还有北溪桥上的民壮、团丁这下就更懵逼了。 而朱和盛手下已经有几个“掷锤手”悄悄准备好了手榴锤,趁着清兵没反应过来,便点上了“火符”,然后就把锤子往李成功的大营内和北溪桥上丢去...... 第51章 鳌拜反了! “轰轰......” 两声巨响过后,李成功就被一阵猛扑而来的气浪给掀翻在地,还来了个大头冲下,猛地砸在了泥地上,砸了个头晕眼花。 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已经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 这是“八旗天兵”的铁骑要冲阵了! 李成功真的是摔晕了,脑海中居然冒出这种荒唐的念头。虽然这念头极其荒唐,但是李成功此刻还是被令人窒息的恐惧给笼罩住了。 身为一名二代旗奴,他对八旗天兵的恐惧可以说是与身俱来,而且这种恐惧已经刻到他的灵魂之中。 只要一想到八旗天兵的铁骑要来杀他,他就害怕到了无法思考也动弹不得的地步,更不用说抵抗了。 但他还是壮起胆子往自己的大营门口看去,只看见一群八旗铁骑已经冲向了开了小半的营门。本来应该去关门的绿营兵则被刚刚发生的爆炸炸得东倒西歪,剩下一些也撒丫子跑路了。 敞开了小半的营门当然阻挡不了慢腾腾冲锋的“八旗兵”,很快大门就被一路小跑的马儿冲了开来。李成功这个时候已经看出不对了,那些“八旗兵”胯下的战马大多都是矮脚马......一看就是滇马、川马的种,八旗兵才不会骑这样的战马呢! 而且李成功还发现那些“八旗兵”的马术糟糕,不少人在胯下的矮脚马小跑起来的时候,都伏在了马背上以免掉落......八旗兵的马术怎么可能那么烂? 最后,李成功还发现这伙八旗兵好像不会骑射,虽然都背着弓箭,但是没有一个人使用,只有少数几个马术看着比较好的,在一边骑马遛弯,一边在乱扔一种会爆炸的锤子! 一会儿一个火球,一会儿一个火球,还轰隆隆的响个不停,在火球波及到的范围内,还不少绿营兵给直接撂倒,还有人发出一阵阵声嘶力竭的惨叫和惊呼。 惨叫当然是很惨的! 而惊呼呢......则是足以惊掉人下巴的呼喊。 “不好啦,鳌拜的党羽造反啦!” “不好啦,鳌拜的八旗兵反啦!” “鳌拜造反啦,快跑啊......” “鳌拜反了......” 好嘛,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带着他的八旗精锐跑来广东造反了,这还打个毛啊! 李成功手下的绿营兵要真打得过鳌拜的八旗兵,还用得着一两几钱银子一个月给大清朝卖命? 自己造反当开国功臣不香吗? 所以这帮人一听说是鳌拜带着八旗兵反了,连最后一点抵抗意志都没了......逃命要紧啊! 不过李成功的觉悟还是很高的,他到底是深受皇恩的奴二代,而且还是康熙皇帝的“贵亲”,虽然康熙皇帝不认他,但他还是把自己当成“准爱新觉罗”的。 到了这个时候还挣扎着爬起来,还抽出自己的腰刀,大声呼喊:“那不是真八旗,是反贼,是反贼......” 他不站起来嚷嚷还好,一站起来可就要倒霉了——被已经在这个小小的营盘中转悠了一圈的朱和盛给发现了。 这是个有种的清妖啊!朱和盛心说:“那必须得把你宰了!” 想到这里,他就把自己背着的“关东大扫子刀”抽出来了——合着他刚才是赤手空拳在清军大营中冲了一圈的! 举起大刀之后,朱和盛又大吼了一声“大胆清妖,拿命来”,便催动胯下的大长腿马,慢悠悠的向李成功冲去了。 之所以是慢悠悠的,并不是这匹马跑不快,而是这匹大佬辉当个宝养着大洋马不怎么听朱和盛的话。朱和盛这段时间忙着“创业”和训练“锤子兵”,所以没有功夫*教这匹借来大长腿马,到现在还没和这马混熟,只好马马虎**着上战场了。 现在这大长腿马不肯快跑,朱和盛也拿它没办法,有心揍它一顿,又怕它受了惊出溜得太快,只好慢一点了。 不过马儿跑得再慢,也不是人体可以抵挡的......更何况朱和盛一副凶相还举着大刀。所以李成功也秒怂了,只好撒丫子往大营门口逃跑。可他两条小短腿怎么跑得过四条大长腿?没跑多远,朱和盛已经骑着马溜达到他背后了,也不废话,举起大刀就朝这个李成功的后脑勺劈下去,只咔的一声,大刀砍在了李成功的右肩膀上......结果没砍上力,刀刃虽然砍进了皮肉,也斩进了骨头,但是却没砍断李成功的肩胛骨,更没把人砍死。 这可把李成功给疼死了,大声惨叫起来,跑步的速度也突然加快,居然能和那匹慢跑中的大长腿马的速度持平了。 而朱和盛看着他跑那么快,有点生气了——怎么砍不死呢?不行,得多砍几刀!于是他举起大刀照准了李成功的脑袋又要砍! 但是他骑得那匹大长腿马实在看不下去,稍稍加了下速,奔上去用胸脯撞了李成功一下,把这个“努尔哈赤的长辈”给撞飞出去,还是大头朝下,摔了个鼻青脸肿外加头破血流。 而朱和盛的实际战场经验不足,也不知道上去补一刀,也没有驱马上前踩几蹄子。而是自顾自的策马冲出了营门,向着浮桥的桥面上冲去。把李成功一人留在那里慢慢等死,真是太不人道了...... 当朱和盛飞马冲上桥面的时候,桥上的战斗差不多结束了。 带人攻打浮桥的林阿虎可比朱和盛专业多了,他先是集中了十个掷锤兵往桥面上丢出去二三十枚手榴锤,把桥上的民壮团丁炸了个人仰马翻。 然后林阿虎立即把握住机会,率领骑兵发起集群冲击,从北溪桥的北头一鼓作气冲到了南头。那帮乱成一团的民壮、团丁根本不能抵挡。一波冲击不知撞死撞翻了不知道多少民壮、团丁。反正除了马蹄声,林阿虎听到的就是扑通扑通的人体落水的声音。 冲过浮桥之后,林阿虎发现一面“刘”字将旗已经竖在了揭阳县城的北门城关上。 他知道大清潮镇总兵刘进忠正在那里,所以不敢继续往敞开的揭阳北门冲锋。而是调转马头又顺着浮桥往北溪北头缓缓退去,一边退还一边命人下马去割断系在浮桥上的火船,让他们顺流而走。 没有了这些火船,邱辉率领的主力就能沿着水路开过来了! 等邱辉的主力一到,揭阳县城就能打下来了。 而此时的揭阳北门城关上,大清潮镇总兵刘进忠和大清同知潮州府凤鸣山,都同时松了口气儿......他们其实没带多少人过来。 他们只是听说有一队旗兵从潮州府城方向而来,以为是潮州府城出了什么事儿! 潮州府城内虽然没有旗军正丁,但还是有不少“候补旗丁”,也可以披甲上阵。现在这些“候补旗丁”护着队马车跑来了揭阳,莫不是大佬辉突袭了潮州府,而尚淑英和沈瑞在“候补旗丁”的保护下跑路来了揭阳? 所以刘进忠和凤鸣山赶紧带着少数亲随登城观望,结果却看见了一场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奇袭战,还差一点被一群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的“旗兵”给结果了! 而且还听见有人在“鳌拜造反”,这可太吓人了......鳌拜不是给皇上弄死了吗? 这是复活了? 死里逃生的凤鸣山一脸惶恐地问身边的刘进忠道:“总,总镇,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不会真的是八旗兵吧?下官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喊‘鳌拜造反’了!” “什么鳌拜造反?鳌拜都叫皇上弄死了,不,是自己病死了,还反什么?”刘进忠脸色铁青,“那一准是大佬辉和朱三太孙的人来偷袭......也许还有海寇郑家的人马!他们丢出来的那些火球,应该就是什么诸葛神雷!” “原来如此......”凤鸣山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总戎,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刘进忠一咬牙,“当然是反攻回去了......来犯的骑兵不多,看着只有二三百人。 如果咱们现在不打回去,夺回浮桥,重新布置火船。等邱辉的海船带着大军赶到,那就要坏事了!” 第52章 祖传的大炮、祖传的炮兵 “快!快把包袱和箱子搬下来,把这几辆大车推上浮桥,摆成一排!” “别着急,慢慢装,梢炮一定装好了......” “赵鸿逵......梢炮都交给你,记着要亲自试射,一门门的试射!” “郭师爷,你快带人把拒马都搬到官道上去,把官道一层层的堵上!” “苏占山,你带人顶上去先,守住浮桥!” “来人呢!把这些清妖都捆成一串,再赶到营盘里面用骑兵看着,谁敢跑路,就用马蹄子踩死!” “这个浑身是血的清妖是谁?是个大官吗?叫什么名字?啊,李成功?好的,拉出去随便治一治,然后交给苏夫人好好看押!” 就在刘进忠和凤鸣山这两个清妖头忙着调集军队,准备沿着浮桥发起反攻的时候。 朱和盛的手下已经完全控制了北溪桥北岸的桥头阵地、营盘和炮垒,而且还抓到了三四百清妖俘虏。其中有一二百是哭天抢地的绿营兵,还有不少浑身湿透的民壮、团练。对了,还有一个身受重伤,就剩下小半条命的清妖头子李成功...... 朱和盛则把自己的中军摆上了位于北溪岸边,紧挨着营垒和浮桥入口的炮垒。 这会儿他正一边在皱着眉头研究一门锈迹斑斑的“老炮”,一边再给林阿虎、苏占山、赵鸿逵、郭师爷,以及另外几个临时军官下命令布置防御——朱和盛现在也有了一个小小的军官团了,“团员”大多来自大南山的义军二代,就是苏占山、赵鸿逵这些青少年。 当然也有上年纪的,譬如成田都林家的林阿虎,还有靖海堡苏家的苏勇,以及于老爷子那里跳槽来的郭有德郭师爷。 而苏勇现在正领着一部分大南山义军以及部分隆井、成田、隆田三都的乡兵,跟着邱辉他们一起行动。 林阿虎则跟在朱和盛身边充当副将,郭师爷则客串起了军师,这次突袭北溪桥的计划,就是他们俩,还有**玲和朱和盛一起制定的。 另外,林阿虎还是个专业炮手,会马马虎虎操纵一下火炮,这也是朱和盛领着他来打北溪桥的原因——朱和盛在出兵之前就已经得到消息,知道米思翰从广州搞了四门红衣大炮摆到了南溪桥、北溪桥这边,用来封锁河道,所以他就琢磨着有没有可能抢一门红衣大炮来自己用。 现在还真抢着一门炮,只是这炮看着有点破旧啊!上面还有崇祯六年制的字样......这都是三十八年前的老炮了,而且还是一门锈迹斑斑的铸铁炮,这还能用吗?不会炸膛吧? 所以朱和盛就把林阿虎找来,让他仔仔细细的瞧一边。 “少主,这炮应该......还能用,表面看不出什么裂缝,炮膛内部也算光滑,而且锈得也不太厉害。” 林阿虎已经检查完毕,乐呵呵的向朱和盛做汇报了。 朱和盛皱了皱眉,他对这门红夷大炮当然是不大放心的。他虽然不是冶金专业的,但他还是知道铸造铁炮对工艺的要求很高,广东佛山的工匠只能算勉强掌握,铸造的良品率很低。 其实在罗德曼铸造法发明之前,西方铸铁炮的良品率也不高,大约就是一二成左右。 于是朱和盛又把目光投向了七个颤颤巍巍的清军炮手,当朱和盛的骑兵慢悠悠冲上炮垒的时候,这几个家伙就在炮垒上发呆——他们的大炮没有可移动的炮架,所以很难左右转向,也就无法调转炮口轰击朱和盛的骑兵了。而且他们也没有可以用来对付骑兵的长枪,也没有火枪或弓箭,只有几把不怎么会用的腰刀。看见“鳌拜的八旗兵”只能跪下投降。 可他们投降之后,才发现降错了......来的不是鳌拜,而是朱三太孙朱和墭,而且那些骑兵也不是八旗天兵,而是一群广东老乡。 这下可惨了,这个朱三太孙靠一群广东人肯定打不过八旗天兵,回头给镇压了,他们这些投降三太孙的人不就成了反贼? 造反......是要杀头的! 刚想到要杀头,就看见朱和盛拎着一把“关东大扫子刀”朝他们几个走来了。 这就要杀头了? 这七个炮手顿时就吓懵了,脚一软都给跪了,然后就是哭喊哀求。 朱和盛则笑吟吟道:“你们不要害怕......不杀头的,就割个辫子,割了辫子就不能投鞑子了,再投鞑子就要杀头了!” 说着他就一根根的拎起那七个炮手的辫子,全给割掉了。 朱和盛这边才割完辫子,北溪南岸就传来了轰隆隆的炮声! 他忙扭头往北溪南岸看了一眼,还没看出什么名堂,一名刚刚给割了辫子,在头发长出来前是不大方便再回大清朝的年轻炮手就主动报告了。 “大王,那是清狗摆在河对岸炮垒上的一门红衣大炮在发炮......” 朱和盛瞄了他一眼,发现是个相当俊俏的后生,二十来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的,也没留大胡子,看着有点娘炮啊! “你叫什么名字?”朱和盛看着这小白脸问。 “小的姓崔,行六,大王管小的叫崔六便是了。” “会打pao吗?”朱和盛问。 “会!”崔六点点头,“小的祖籍凤阳,家里十八代都是炮手,祖传的手艺......” 好嘛,祖宗十八代都是“炮手”,还是凤阳府人士,那他祖宗岂不是跟着朱元璋打过鞑子? “好啊!”朱和盛笑了笑,“还是我大明的开国功臣之后啊!” “不敢,不敢,小的祖上不过是个千户,算不得什么功臣。”崔六满脸的壮烈,看着倒不那么娘炮了,“但小的却有追随三太孙反清复明,当大明复国功臣的志气!” 豁,还是个有志气的娘炮! 朱和盛赞许地点点头,“好啊,你是祖传的炮手,那门红夷大炮也是祖传的......这祖传的炮手用祖传的打pao一定打得准!” 说着他抬手一指河对岸的揭阳城北门城楼,“崔六,看见对面的城门楼了么?就瞄着它打!一直打,打塌为止!” 只要轰塌了城楼,等大佬辉、陈永华和刘国轩的兵一到,揭阳不是唾手可得了? 听到朱和盛的命令,崔六顿时大喜——打城关啊!城关高高大大的,就是个挨打的货。如果朱和盛让崔六打对面的炮垒,那可就头疼了。炮垒太小太矮,很难打着的。 朱和盛下完命令,就对跟着他的林阿虎道:“老虎林,你在这里督战,我去浮桥上盯着......你记着,一直瞄着城关打pao,直到轰塌!” “得令!” 交代完毕,朱和盛就带着几个少年亲兵去梢炮阵地了。他这次一共带了两架拆卸开来的配重式梢炮和四十枚大号“炸球”,如果用好了,足够揭阳城的清军喝一壶的了。 不过揭阳城的清妖头目刘进忠和凤鸣山他们俩还没领教到“诸葛天雷”的厉害,就已经先尝到自家“叛变”的红衣大炮的厉害了。 他俩不正好在揭阳城北门城关上督战吗? 结果那个“十八代炮兵”崔六还真有点祖传的炮技,第一炮就打在了揭阳城北门城关附近的城墙上——打一个高三四丈,宽四五丈的目标,只偏了不到三丈,这个祖传的炮术还是很靠谱的。 虽然没有直接命中城楼,但是十来斤重的铁球击中城墙造成的震动和巨响,还是把刘进忠和凤鸣山给吓了一跳。 两人都是一哆嗦,但马上就恢复了镇定......可不能让人觉得自己畏敌如虎! 可没过一会儿,人家第二炮又打着了,距离还更近了,离开揭阳城北门城楼已经不足一丈,而且炮弹还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一只垛口上,打得碎石、碎砖头到处乱飞,还砸着了不少守在城墙上的民壮、团丁,砸得这些人嗷嗷乱叫。 没一会儿又是第三炮,这可是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揭阳城北门城关的墙面上,虽然没对城上城下的清军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刘进忠、凤鸣山他们心里直发毛啊! 这怎么弹无虚发?这么打下去,揭阳城的北关城楼早晚给轰塌了,到时候大佬辉的人再一到,那就完了。 另外,这是谁在开炮?怎么那么准? 而且自己这边的那门红衣大炮怎么打来打去什么都没打着呢? 这帮炮手一定没有好好打! 刘进忠想到这里,脸色一沉,就对身边还在故作镇定的凤鸣山道:“凤太守,请您放心在此坐镇......本官要下去督战,并且亲自布置反击,一定要把浮桥和对面的炮垒再夺回来!” 什么?凤鸣山一愣,心道:“你要闪人,让本官在这里顶着挨炮轰?这可不行!” 不过刘进忠并不是凤鸣山的下属,现在也不是文贵武轻的清朝中期。 所以刘进忠压根不等凤鸣山答应,就按着腰刀,大摇大摆的下了城关,出了城门。 第53章 真鳌拜好像也就这点厉害了! 刘进忠在一群亲兵的护卫下,举着他的总兵大旗和“刘”字认旗出了揭阳北门的时候,北门外的绿营兵和民壮、团丁已经乱得不行了。(手机阅读请访问wap..com) 这些人原本都归李成功节制,现在李成功自己都不知死哪儿去了,他们群龙无首,当然就乱起来了。再加上“鳌拜的八旗兵”那么恐怖的敌人,这帮绿营兵、民壮、团丁没有一哄而散,实在已经对得起北京城内那位少年英主了。 而当刘进忠的旗号和亲兵出现在揭阳城北门之外时,这群跟没头苍蝇一样的清兵总算是见着主心骨了。一群游击、千总纷纷跑到刘进忠跟前磕头参见,见完之后还添盐加醋的哭诉“鳌拜”的凶悍! “总镇,鳌拜的人马太厉害了,个个都是力大无穷、武艺超群的满洲天兵,而且还会丢炸雷,那炸雷更厉害,一炸一大片......” “总戎,那鳌拜可是满洲第一巴图鲁,跟着他的亡命也个个都是小巴图鲁,小的们实在抵挡不住啊!” “总戎......您瞧瞧这个,这是小的在战场上捡着的一个没炸的天雷锤,您看看,上面还穴着符,这个鳌拜原来会妖法啊!” 听了这几个手下的报告,刘进忠那叫一个生气啊! 这都什么人呢?为了推卸自己贪生怕死打败仗的责任,硬把朱三太孙手下的一群广东反贼说成了鳌拜手下的八旗天兵。如果来的真是鳌拜的八旗天兵,那......那好像也就这点厉害了! 刘进忠忽然想到了一个有点严重的问题了! 三百骑兵一波突袭就打下了他的一个营垒、一个炮垒、一个设防的桥头,还把上千绿营兵和民壮、团丁给打溃了。虽然他们有那种一炸一大片的诸葛神雷助阵,有点胜之不武......但是大清这边好像也没办法克制诸葛神雷啊! 既然大清没办法克制诸葛神雷,似乎也仿造不了......那朱三太孙的“神雷兵”,不就等于当年横行无忌的八旗天兵了? 而且他们还抢到了一门红衣大炮,还没完没了的轰击揭阳北关城头,这要是轰塌了,麻烦就大了! 正头疼的时候,刚才将一个捡来的神雷交给刘进忠的潮镇游击又提议道:“总戎,末将觉得这个诸葛神雷不轻,应该丢不太远,肯定没咱们的弓箭射得远。” 对啊,手投的锤子能丢多远?刘进忠马上就觉得眼前一亮,马上对那游击道:“你马上去挑选三百精锐,其中二百人携带弓箭,一百人携带长矛......矛兵在前,弓箭手在后,沿着浮桥逼近到距离敌阵五十步开外便停下射箭!” “嗻!”这名游击大声应了个“嗻”,然后就转身去调兵遣将了。 看着那名游击离开,刘进忠又接连下达了几条命令。 第一条是整顿北溪河南岸乱哄哄的绿营兵、民壮和团丁。 第二条是从城内和城南调兵——他在城内还有一千人呢,其中还有不少鸟枪兵,赶紧调个七八百出来帮忙。在城南也有一千人,也可以调一些过来。 第三条是调炮......南溪桥那边还有两门祖传的老炮呢,都得调过来一起轰击北溪河北的反贼。 三道命令下完之后,刘进忠就在揭阳城北门外设了中军,大旗一竖,号角一吹,战鼓一擂,督战的亲兵捧着大令和砍人的鬼头刀四下一转悠,本来乱成一团的绿营兵、民壮和团丁也稳了下来。 那名游击这个时候也终于凑够了二百弓箭手和一百长矛兵,让他们列好了队伍,开始向北溪河上的浮桥进发了。 这揭阳南北溪上的浮桥并不是单纯用来通行的,而是兼具了截断南北溪水道的防御功能——南北溪水道是邱辉的海寇进犯潮州府内地时最方便的通道,如果不截断了,邱辉的海寇就能很容易的一路深入到棉湖寨这样位于潮州府腹地的城寨。 而为了保证浮桥不会轻易被邱辉的战船和海寇破坏,所以南溪桥和北溪桥都修造的非常坚固,桥面也很宽,足可以让两辆马车并行。 三百清兵列了两个纵队,长矛在前,弓箭押后,就浩浩荡荡上了浮桥! 揭阳县城附近的榕江南北溪水面都是很宽的,即便在比较狭窄的地方,也有百步以上。 手榴锤丢不了那么远,弓箭勉强够得着,但是射不准也射不上劲儿,鸟枪那更是没什么准头。 所以这些清兵得沿着浮桥向前走上大约五十步才能开弓射箭! 五十步大约是七十五米,要把手榴锤扔那么远可不容易。 不过朱和盛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所以他一早就“帮诸葛亮”设计了“诸葛机关炮”,就是一种小型的,简易型配重式投石机。 现在已经有两台被组装好了,就摆放着浮桥的北头的入口外。 朱和盛还骑着他那匹不怎么听话的大长腿马,立在两台“机关炮”中间,看着正前方的清兵列队而来。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清兵还是有点厉害的!那怕是广东潮州这边的绿营兵,摆开来也有模有样的。 如果不是有了“诸葛神雷”和“诸葛机关炮”,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们! 想到这里,朱和盛就对身边指挥这两架“机关炮”的苏占山道:“占山,投雷!” “得令!投......” 随着一声令下,两架“诸葛机关炮”上的活钩就被拉开了,接着抛杆翘起的一头马上就被挂在上面的重物猛地压下去了。而之前被活钩钩住的抛杆另一头,立即就在“跷跷板”作用下,被高高抬起,直到“啪”的一声撞在木架顶部的横轴上才嘎然而止。 虽然抛杆被横轴挡住动不了了,但是摆在抛杆顶头的抛兜中的一枚大号“炸球”猛地就被甩出去了! 两台“机关炮”一共扔出去两枚七八斤重的“炸球”,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形的抛物线,转眼的功夫就在空中飞行了百八十步,然后同时落在了刚刚踏上浮桥的那两百弓箭手组成的纵队当中! 两个“炸球”的外壳都是青铜铸成的,而且分量不轻,又是高空坠物,砸着谁都受不了啊!当场就砸翻了两人,还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几个没砸中的人还惊呼了起来。 “梢炮!鳌拜有梢炮!” “小心头顶上......” 站在北溪桥南面督战的刘进忠看见这一幕,却是脸色大变——他已经想起在贵屿都那边的交战中,朱三太子和那个什么诸葛军师已经用梢炮投放过大型的“诸葛神雷”了。 这要炸着了,那还了得? 刘进忠连忙大呼起来:“鸣金!鸣金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话音未落,就看见浮桥南端忽地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这是一枚炸球发生了爆炸......还有一枚是个“哑球”,没有炸响。 不过这一枚“炸球”也很厉害了! 这枚“炸球”里面的装药超过了一斤,另外还填装了几百枚铜钱碎片! 在甜火药爆燃产生的气体和能量的裹挟之下,这几百枚铜钱碎片和炸球的外壳化成的碎片,立即就变成了夺命的利刃,四下乱飞,从浮桥上那些倒霉的清兵身上横扫而过! 什么盔甲,什么盾牌,统统抵挡不住!转眼之间,就被扫倒了一大片,浮桥南头入口这一片,全都是倒卧的尸体和垂死哀嚎的伤者,起码倒下了三五十人,连又厚又结实的浮桥桥面的木板都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 而剩下的没被炸翻的清兵,也都给吓崩溃了......怎么可能不崩溃?这威力也太大了! 别说绿营兵扛不住,你就让多尔衮的八旗天兵穿越过来,也扛不住这样的“炸球”啊! 无论是扛长矛的还是持弓箭的,都没了继续前进的勇气,但是也没马上逃跑,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给吓傻了。 浮桥另一头的朱和盛看见这一幕,不知怎么就兴奋了起来,抽出大刀向前一指,然后大吼一声,就说起满洲话了:“巴图鲁们,扑你母......杀啊!” 吼完之后,他就一马当先,举着把大刀嗷嗷叫着扑向前方已经被吓懵了的清兵...... 第54章 鳌拜要反清复明啦! “快跑啊!鳌拜来啦!我看见鳌拜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瞎了眼的绿营兵突然扯开嗓子一声发喊,让本来只是被吓呆了的二三百个绿营兵直接就崩溃了,二三百人一起转身,一起发足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嚷嚷:“鳌拜来啦!鳌拜杀来啦!鳌拜和朱三太子一起杀来啦!鳌拜要反清复明啦......” 唉,这鳌拜反正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随便怎么诬陷吧。()康熙皇帝给他按了三十个大罪,现在又多一“反清复明罪”,他肯定也无所谓了。 而刘进忠这个时候虽然不相信鳌拜复活了,但是他的确找到了当年和八旗天兵对阵时的感觉......好熟悉的感觉啊! 这就是打败仗的感觉! 当年刘进忠还年轻,还是大明朝的忠臣,在遇到八旗天兵的时候就和现在一个感觉! 没想到朱三太子的军队也有了“天兵无敌”神威。 可惜......这个朱三太子的兵马人数太少了,如果能满一万,也许真的能让他把大清朝给掀翻了! 只是这朱三太子上哪儿去搞一万人呢? 刘进忠脑海当中升起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的时候,浮桥上的那些倒霉的绿营兵已经被“鳌拜的八旗兵”冲了个东倒西歪,大部分人都没了,只剩下百余人丢盔卸甲,一边哭喊着一边跑回来了。 不过朱和盛的这波冲击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刘进忠早就有准备了,就在他派出的三百人发起第一波进攻之前,他就已经将之前在揭阳城外乱成一团的绿营兵和民壮、团丁整顿好了。 而且驻扎在城内的绿营兵也奉了他的命令,开出八百人来增援了——就这令行禁止的水准,也能看出刘进忠手下的绿营兵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在得到了城内开出来的八百绿营兵支援后,刘进忠手头的绿营兵和民壮、团丁可就达到了小两千,摆出了三个步兵方阵和一个骑兵阵,把北溪桥南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而在浮桥上的绿营兵挨打挨炸的时候,刘进忠就调了三百绿营兵带着弓箭在阵前展开,等追击的“八旗兵”进入射程后,就朝着浮桥上抛射一波乱箭。 朱和盛手底下的“八旗兵”大部分都是轻装——黄马褂和蓝色、黑色的马褂好弄,但是镶黄旗的布面甲或棉甲却不好弄。 所以朱和盛只能搞了几十件锁子甲给其中的一部“八旗兵”穿上。不过锁子甲的防御能力可比不上布面铁甲,可扛不住清兵的箭镞。 因此朱和盛只好放弃了追杀,带着底下的几十骑调头后撤,退到了清军弓箭的有效射程之外便不再撤退了——还在浮桥桥面上,距离浮桥的南面的桥头约有六七十步。 与此同时,朱和盛又给负责指挥“机关炮”的苏占山下令,让他带人抬着两架“机关炮”往前顶个二三十步,这样就能够得着刘进忠摆在北溪南岸的绿营兵了——这些轻型梢炮的射程虽然不远,但也不是弓箭能比的! 而且它们的分量还很轻,挪动起来非常方便,十来个人抬着就那到处走了。制造的难度和成本也不高,就算丢在战场上也不心疼,甚至可以在战场上临时打造。 这种轻便的“诸葛机关炮”加上“诸葛神雷”,都可以引发一场军事革命了! 刘进忠也不是瞎子,当然看得见有人搬着“诸葛机关炮”向前挪动了! 不过这位潮镇总兵真有两下子,看见“诸葛机关炮”向自己这边靠近了,就立即带着手下的三个步兵方阵和骑兵群后退了二三十步,同时却严令那三百个散开的弓箭手原地不动。 这样一来,这三百个散开的弓箭手可以用箭镞封锁桥面,阻止“鳌拜”的“诸葛机关炮”继续向前......因为弓箭手散得比较开,所以也不是很怕被天雷轰炸。哦,是刘进忠不怕他们被炸,这些弓箭手本人还是有点怕的! 他们不仅有可能被天雷炸死,还有可能被“八旗铁骑”踩死撞死......可他们如果敢于临阵脱逃,就一定会被刘进忠派出的督战队砍死! 朱和盛瞧见刘进忠这番布置,也不敢冒然发起冲击了。他手下毕竟只有三百个“八旗兵”,而刘进忠手下有两千多人,差不多一个打七八个啊! 不过正在兴头上,而且还找到了一点名将感觉的朱和盛,也不愿意就此罢手——虽然这次奇袭打到现在这份上,已经堪称大胜了。 朱和盛现在哪怕一把火烧了浮桥,然后坐等大佬辉兵到,他也算是极其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可是朱和盛却还想再试验一下他刚刚想到的一种新战法,于是就回头对同样兴奋的快要飘起来的林阿虎道:“老虎林,我刚才在那个清妖营垒里面看见几台盾车,你感觉带几个人把盾车拉来,咱们用盾车掩护投弹!” 朱和盛觉得自己太能耐了,居然想到了那么厉害的战术。 以后就用盾车、长枪兵、火枪兵来掩护掷锤兵和“机关炮兵”进攻,后面再跟一队矮脚马骑兵压阵。 只要盾车、长枪兵、火枪兵能把掷锤兵和“机关炮”护送到位,就不怕炸不散清妖的步阵,而清妖的步阵一散......矮脚马骑兵就能发起短促突击了。 就这么个打法,想输都困难啊! ...... 朱和盛这边正美滋滋幻想着以后天兵无敌的时候,刘进忠那边也等来了专破“诸葛机关炮”的杀手锏——红衣大炮! 米思翰不是给刘进忠发了四门红衣大炮吗? 其中的一门被朱和盛缴获了,现在正在锤揭阳县城的北关城楼呢!虽然炮无虚发,但毕竟只有一门炮,想要锤烂了揭阳北关城楼可得轰上大半天呢! 而其余的三门红衣大炮,现在都在清兵手里。其中一门架在北溪河南岸的炮垒上轰击对岸的被“八旗反贼”占领的炮垒,但是打了半天也没打着——炮垒又矮又小,靠直瞄根本打不着。 而且打着了也没用,因为炮垒不是夯土包砖的,而是用泥土垒起来的。这玩意根本砸不塌,而且泥土垒得很厚,也打不穿。只有炮弹直接命中对方的火炮,才能有效摧毁......这红衣大炮哪有这准头? 而另外两门红衣大炮,原本都是摆在揭阳县城南面的南溪桥两头的炮垒上的。 不过刘进忠之前已经下了命令,调这两门炮到城北助战。就在林阿虎刚领着一群人把三台盾车拉到北溪桥上的时候,两门从南溪桥调来的红衣大炮,也被搁在两台大车上拖出揭阳北关城门,拉到了刘进忠跟前了。 “阿二!” “义父!” 刘进忠看见大炮到了,马上就把自己的一个亲兵把总兼干儿子刘二虎叫到跟前,吩咐道:“你拿着我的令旗带着这两门炮一块儿去炮垒......三门炮都归你管!” “嗻!”刘二虎得了干爹的重用,当然高兴了,连忙应了个“嗻”,然后又问,“干爹,您要孩儿拿那三门炮往哪儿打?” 刘进忠一指浮桥,“对浮桥开炮......给老子狠狠的打!” “嗻!” 第55章 忠炮不事二主啊! 两门大炮很快就被刘进忠的干儿子刘二虎押送去了北溪桥南岸的炮垒,连同原本在那里打了半天都没中一发的红衣大炮,全都调转炮口,对准了北溪浮桥,然后就开始一块儿放炮了! 随着“轰、轰、轰”的三声鸣响,三枚十来斤重的铁弹呼啸着就往浮桥这边飞过来了,然后又一块儿落在了榕江北溪的水中,激起了三根又高又大的水柱,可把北溪桥上的“八旗兵”给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扭头往炮弹落水的那一块区域看去......离开浮桥只有三四十步,好像也不算偏得太离谱啊! “不必慌张!” 朱和盛却是一点都不害怕,还振振有词道:“清妖所用之炮乃是我大明在崇祯年所制......这些大炮乃是吾大明之臣,伤不了我这个大明朱三太孙的,所以诸君不必慌张。” 这话说得可有点玄幻了! 合着大炮有灵,而且还念着大明崇祯皇帝的好?多少大明的文臣武将都投靠大清当了贰臣,有些人还在大顺那边倒了一手成了三臣!这冷冰冰硬邦邦的大炮难道比那些堂堂大臣还懂道理吗? 不过朱和盛却相信十足,骑在那匹大长腿马上眉头都不皱一下——他倒不是真的相信大炮有灵,但他却相信大炮有理,是真理的理! 大炮必须遵循真理,因为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而根据大炮的真理,那几门摆在北溪南岸炮垒中的红夷大炮,只有很小的几率可以击中浮桥。朱和盛早就观察过清军的炮垒了,那炮垒距离浮桥是有点距离的,而且位置相对浮桥又太高,没有办法直瞄,只能由上往下打个曲射。 而炮弹落在水里也不可能弹起来,砸在浮桥的桥面上也一定会直接砸穿落水,一样弹不起来。所以不必担心跳弹的伤害,唯一可能造成的伤亡的情况,只能是被从上往下落的炮弹正好砸中。 这几率恐怕只比朱和盛魂穿大一点,所以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朱和盛现在当然不会给手下上数学课,所以就来点忽悠人的玄幻了。 给大家讲了“忠炮不二主”的道理之后,朱和盛又开始向林阿虎和苏占山下令:“阿虎,盾车队向前二十步!占山,抬着梢炮向前二十步! 其他兄弟,都跟我下马,举起盾牌......我们牵着马向前二十步! 所有掷锤手,都准备好锤子和火折!” 下马当然是为了避炮避箭了。 虽然根据大炮真理,他骑在马背上被砸中的概率和下马步行被砸中的概率完全一样,但是下马步行还是可以给他多一点安全感。 另外,下马以后就不容易被清军弓箭命中了。 下马之后,朱和盛先取出张小号的圆形藤盾,套在了左臂的小臂上(藤盾内侧有绳圈)。接着取出火折子,由左手拿了,再拔掉了上面的套子,吹了几口气儿,把火折子的火苗吹得旺一下。然后就左臂举盾,右手牵着缰绳,跟随着前方的盾车开始向前推进了。 而且还是顶着那三门红衣大炮打出的炮弹前进! 这可把刘进忠和他手底下的清兵给惊着了! 他们不怕大炮啊! 这是顶着大清炮队的炮弹在前进啊! 勇猛如此......即便不是大清第一巴图鲁鳌拜来了,那也应该是个差不多的猛人吧? “轰轰轰......” 又是三声炮响,打断了刘进忠的思绪,他赶忙将目光投向浮桥,只看见距离浮桥二三十步开外陡然升腾起三根水柱。很明显,那三门没准头的瞎炮又打偏了! 自己这边得不到那三门红衣大炮的支援,而对手又用三台盾车掩护着梢炮前进。眼看着又要把自家的步军逼退......这实在有点急人啊! 而且敌人明明只有三百人,却在堂堂之阵中压得自己这边两千多人节节败退,这要是让北京城的那个小皇帝知道了,还不得龙颜大怒?就算不斩首示众,也得把刘进忠的总兵给撸了。 “鸣凤!” 越想越着急的刘进忠大声将自己麾下的左协协领何佑何鸣凤叫道跟前。 “总镇,您是不是想让末将率领骑兵冲他一阵?”何佑也是员虎将,到了刘进忠跟前就迫不及待地请战。 刘进忠摆摆手,眉头紧皱:“反贼兵少,但是却占据浮桥险要......是不会轻易冲出来的。现在他们只是想把北溪浮桥南面的桥头抢下来,然后再以之为据点,用梢炮和炸雷把咱们逼退。以便为他们的后续大兵占据一片排兵布阵之地! 而我们兵多却无法展开,如果以小队精兵轮番强攻,则很容易被其用炸雷一一击溃。” 他的这番分析其实也是脑补,朱和盛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打仗打出了瘾,不肯收手罢了。 不过刘进忠的小弟何佑对大哥打分析还是很买账的,皱眉问:“总镇,那咱们该怎么办?” 刘进忠道:“你看着这里,我去炮垒看看那些瞎子到底是怎么打pao的?记着,不要被反贼引到桥头附近。如果他们把梢炮放在桥头上,你就指挥兵马向后再退一退。” “再退?”何佑提醒道,“再退就退进城了!” 刘进忠想了想,又道:“就先退到城下再说......”他一咬牙,“你等着,等我指挥那三门红衣大炮打着了他们的梢炮,你立即率领步骑冲阵,务必把北溪浮桥给老子抢回来!” 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北溪浮桥是咱们退回潮州府老巢的捷径......” 何佑明白刘进忠的意思了,这位潮镇总兵已经知道情况不妙,想要缩回老巢去拥兵自重了! “总镇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刘进忠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就领着几十个亲兵直奔炮垒而去。 到了炮垒外面,才从马背上下来,还走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两个人在争吵,其中一人是他的干儿子刘把总。 另一人仿佛是东莞镇炮队的一个把总——潮州镇是没有红夷大炮的,但是管辖着虎门要塞的东莞镇却是有红衣大炮的。 所以米思翰就从东莞镇调来了八门红衣大炮,分别由两个把总指挥,分成两队,一队四门炮。其中一队用来扼守练江同时炮轰贵屿都城;另一队则来了揭阳县。 现在正在和刘把总争执的,便是那个率领炮队来揭阳县的东莞把总了。 “妈了个巴子,你个小兔崽子打得哪门子炮?都打了两三个时辰了,愣是一炮没中,你是瞎子吗?再打不中,老子一刀剁了你!” 正大发雷霆的是刘进忠的干儿子刘把总,这话都说到刘把总心坎里了! 这个东莞镇的炮把总就是个瞎子嘛! “你看看人家.....都锤了揭阳北关城楼好几十下了,都把城楼轰的满是窟窿眼了,你他m的一炮都不中,你干什么吃的?你再打不中,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 对,就应该一刀剁了!刘进忠一边想着砍人,一边停下脚步,想听听那个炮队把总怎么解释? “这这这不关我的事......这个,这个大炮它,它是有灵性的!我带来的四门大炮都是崇祯皇帝命令熊文灿铸造的,它们都是明朝的炮,所以不忍心轰朱三太子和朱三太孙......” 这是什么歪理?这炮还成精了? 刘进忠的脸色已经阴沉如水了! “你胡说,这炮知道个屁?况且人都有吃里扒外的,何况是炮?”那刘把总也是个浑人,明明知道人家胡说,还跟着一起胡说。 刘进忠一听这话,脸上一阵发烫......那吃里扒外的人不就是他吗?他本是大明的军官,而且还是崇祯皇帝的勇卫营出身! 吃朱家的饭,穿朱家的衣......结果跟着马得功去抓了朱家的弘光帝,现在还要帮着鞑子杀朱三太子、朱三太孙,是要绝崇祯帝的后啊!他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他这样还敢以“进忠”为名吗? 刘进忠想到这些事儿,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这时那炮队把总又说话了,“我不是胡说,这是真的......你看这门炮上的铭文!你不信可以看啊!” “钦封护国将军?这炮受过封的?” “对啊!这是崇祯皇帝封的,这炮是前朝的臣子......而且还是一门忠炮!对面一定是朱三太子的人,这炮有灵,打不中的。” “可现在都大清朝了,为什么不铲了这铭文?” “不能铲,铲了就炸膛!唉,这东莞镇的炮可比人知道忠义啊!” 两个人还在胡说八道,而说者无心,听着却是有意! 刘进忠已经有点恼了,铁青这脸就走了进去,大步走到那炮队把总跟前,吼了一嗓子,“你个放炮的,你说谁呢?” “我说......”这个把总一回头看见一个快气炸的刘进忠了,然后脱口就道:“刘总镇!” 是啊,说的就是你刘进忠! 刘进忠也是个暴脾气,马上就跳脚了,“锵”的一声就把腰刀抽出来架在那把总脖子上了。 “不,不,不......我说的是炮,是炮......这炮是忠臣,不是您,真的,您是大清的忠臣......” 这话说的......这炮都知道忠义,刘进忠却偏偏人不如炮,当了大清的走狗! 刘进忠顿时就恼了,目露凶光瞪着那把总,一副要杀人的样子,那把总还想要解释,结结巴巴道:“刘总镇,您千万别误会,我真的在说炮,这东莞镇的红衣大炮都邪门,都是前朝余孽......啊啊......” 刘进忠一生气,手里的刀子就拉上了......拉在脖子上,那还能有好?只看见那个乱说话的炮队把总脖子上一道血口子,还在往外飙血!那把总还想拿手去捂,可哪里捂得住?血越流越多,人也越来越凉,没一会儿就一头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边不动弹了。 第56章 炮都自杀了! “干,干爹,您怎么把他杀了......” 刘进忠的干儿子刘二虎看着刚刚行凶杀人的干爹,话都说不利索了。 刘进忠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子杀个人还用得着你管?” “不,不,不......”刘二虎哪儿敢管他干爹杀人?他又不是刘进忠的亲儿子,真把这便宜爹惹恼了,就该他挨刀子了!但是这刘把总有些话还是得和干爹说啊! “干,干爹,他是东莞镇虎门协的炮队把总......” “老子会和东莞张国勋解释的!”刘进忠哼了一声道,“谅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那,那现在怎么办?”刘把总看着管杀不管埋的刘进忠问,“干爹,东莞镇来的炮手中就属他和一个名叫崔六的手艺最好。那崔六在北溪河北的炮垒中,现在下落不明......” 一共就俩手艺好的,现在全没了,这炮还这么打? 不过刘进忠不管这个,脸色一沉,目光恶狠狠的在正在围观杀人现场的几十个炮手身上一扫,看得那群人都是一哆嗦。 “尔等都听好了,本官亲自在这里坐镇,看着尔等打pao,都给老子好好的打!一刻钟不中,老子就要杀个炮头祭炮......再一刻钟不中,就杀第二个炮头,以此类推,杀完炮头杀炮手,杀光为止! 哪门炮先打中浮桥,老子就保举炮头当把总,不,直接当千总,其余的炮手都赏银一百两!” 刘进忠是坚决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赏不行还有重罚! 双管齐下,一定可以逼着底下人拼命的。 可问题是......打pao是门技术活,没有学好“真理”,光是拿命出来拼也不行,搞不好还会越拼越乱! 不过面对刘进忠手中血迹未干的刀子,这帮炮手也不敢再多话了,只好硬着头皮提着心肝去操炮了。 刘进忠的那个干儿子还是比较讲理的,因为担心他爹待会儿真的行凶杀人,于是就请刘进忠到一堵用泥土垒成的矮墙后面“坐镇”,还美其名曰“专候佳音”——这地方其实是炮兵们点燃引线后躲避炸膛的掩体,现在被刘进忠占了,那帮倒霉的炮手可就没地方躲了,只好冒着炸膛的风险操炮。 而刘进忠的暂时消失,也没有消除那些炮手们的恐惧——刘进忠刘总镇已经把他们的把总杀了,他的话显然不是闹着玩的! 可这年头打pao就是个碰运气看人品的事儿,别说他们这些不懂“真理”的炮手,就是让朱和盛亲自来测量计算,命中率也高不了多少......毕竟这些崇祯年间山寨的铸铁炮就不是个很精确的玩意,而且填进去的炮弹和火药也不是什么标准件。各种各样的误差叠加在一起,怎么计算测量都不会太准的。 而更糟糕的是,在刘进忠的恐吓下,这帮手艺本就很潮的炮手,已经完全陷入了惶恐当中,特别是那三个当炮头的,都疯了一样催促底下人装弹发射清理炮膛......刘进忠可说了,一刻钟杀一个! 如果他们三刻钟内没办法打中浮桥,就都得死了! 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多打几炮,好多那么一点儿机会。 至于炮管会不会过热?炮膛内会不会有残存的火星?甚至填加火药的时候到底倒进去一包还是两包?以及塞进去的弹丸是不是偏大了那么一丢丢?都已经顾不了了! 在这帮清军炮兵不管不顾的填装发射之下,那三门红衣大炮的射速倒是马上就提起来了。坐在土墙后面的刘进忠当然是看不见三个炮位上的忙碌场面的,但是他却能听见一阵接着一阵轰隆隆的炮声......这说明那些炮手还是很努力的。 知道下面的人努力了,刘进忠的火气儿倒是消了大半,也打消了杀人的念头。 他也不是真的那么不讲道理,只是刚才那个炮队把总的话太气人,说的好像那大炮比他这个人还有良心似的! 想到这里,他就招招手,把守在不边上的那个干儿子叫到跟前,准备交代几句就走——既然这里的炮兵都很努力了,那么命中浮桥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他就能回去指挥进攻浮桥的作战了! 只要浮桥能夺回来,这一仗还有的打。 那刘二虎刚刚凑过来,弯着腰把耳朵伸到刘进忠嘴边,想在隆隆炮声中听清楚他说什么。 可还没等刘进忠开口,一声巨大的轰鸣就把他的耳朵给震得快要聋了! 躲在土墙后面的刘进忠、刘二虎两人马上就意识到出事儿了,虽然他俩没见过炸膛,但总是听说过的。于是他们俩马上就站(直)起身,立在高度只到他们胸膛的土墙后面,伸着脖子向前张望,入眼的只是一片大炮炸膛后的狼藉! 炸膛的就是那门崇祯皇帝钦封“护国将军炮”,炮管炸成了两截,一截飞出去十好几步,一头扎在泥地里。另一截落在地上,还冒着青烟。原来的炮位边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其中有的人已经血肉模糊,看着没气儿了。也有人看着没受什么致命伤,还能嗷嗷乱叫的,这人大概是这门大炮的炮头。他现在弄炸了炮,自然吓得要死,又瞧见一脸凶相的刘进忠探头出来看着自己,顿时就胡言乱语起来了。 “不关我的事,这大炮是自己炸的,它自杀了......护国将军炮自杀了!” 什么?炮也会自杀?这炮真有那么忠心? 刘进忠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了? 这炮垒里面还有其他十来个还能言语的炮手(他们是另外两门大炮的炮手,没有在刚刚的炸膛中受重伤),他们也怕刘进忠再杀人,这个时候也帮着一起咋呼起来。 “对对对,护国将军炮有灵!” “是啊,这炮向来邪门......” “这是一门神炮,早先还显过灵,东莞镇的人都知道!” “没错,东莞镇的人都知道......这门炮它不对头啊!” 刘进忠本来就有神仙论者,对于鬼神之说向来是非常相信的,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就已经信了七八成了。 相信了大炮有灵之后,他的那颗早就泯灭的良心,也稍微有点发现了......看看,人家“护国将军炮”都知道忠义,宁死也不愿意炮轰故主,而他这个以“进忠”为名的人呢?他这些年都在干什么?比人家“炮哥”差太多了。 正在良心发现的时候,身后忽然又传来了隐约的轰鸣之声。他忙回头一看,就见榕江北溪的水面上,赫然出现了一片船帆! 邱辉率领的援兵已经到了,而且还在用船头的大炮开火给北溪桥上的“义军”助威! 刘二虎颤抖的声音响来起来:“干爹,陆上好像也有反贼的援兵!” 什么?陆上也有? 刘进忠回头向东掌握,只看见了北溪水面上列队而来的帆船,没瞧见有在岸上开进的马步军啊! 刘二虎抖着声又道:“北岸!在北岸,就快到北溪桥了!” 刘进忠赶紧摸出个千里镜,又在自己干儿子的搀扶下爬上了跟前的土墙,然后举起个千里镜向北张望。 他透过千里镜看到的,就是数以千计队列严整,甲械精新,旗帜飘扬的步军! 刘进忠又辨认了一番他们所举着的军旗,才深吸了口声道:“是延平王府......延平王府出兵了!这下可糟了!” 第57章 这是空前大捷啊! 正沿着榕江北溪北岸的官道以急行军的速度奔向北溪桥的,是刘国轩率领的左武卫营和勇卫营所部,总共一千五六百人。 这支部队是昨天晚上从大佬辉控制下的北寨(位于榕江北岸)码头登岸的。登岸之后,他们就沿着榕江北岸和榕江北溪的北岸推进,沿途击破了四处绿营汛,一路所向披靡,直奔揭阳北溪桥而来。 因为今天上午的时候,朱和盛率领的三百骑兵已经突袭北溪桥得手,阻断了揭阳县城和北溪河北岸之间的联络。所以遭袭的那些绿营汛塘派出的塘马无法进入揭阳县城,刘进忠自然也无从得知。 不过就算刘进忠知道刘国轩领着一千多人的延平王府藩军开过来,他也无计可施了。 因为他现在连占据揭阳北溪浮桥的三百朱三太孙的“骑马步兵”都对付不了,还能拿这一千多人有什么办法? 况且,大佬辉邱辉还带着多达七八千的潮州海寇的主力沿着“榕江——北溪”水道,一路西上而来。 如果北溪桥这处扼守北溪水路的险要被义军所夺,那么依靠刘进忠麾下的三四千人,是根本无法阻挡水陆并行而来的万余大军的。 他只能缩回揭阳县城固守待援......或者干脆逃之夭夭了! 其中固守待援是钦差大臣米思翰的交代,虽然米思翰给刘进忠派来了四门红衣大炮,但他还是没指望刘进忠可以靠区区四门大炮击退来犯的邱辉。 所以依着这位钦差大臣的布置,刘进忠只要在邱辉大军进犯的时候据守揭阳县城,等待严自明、邓光明、张海阳等人率领的大军驰援即可.....在米思翰看来,邱辉不过一介海寇,虽然在水面上很有几把刷子,可上了岸哪儿是严自明、邓光明、刘进忠、张梦吉这些大清骁将的对手? 只要严、邓、刘、张等军齐集,能凑齐一万余人的旗兵、绿营、民团,就足够击退邱辉了。哪怕不能尽灭,只要能有个千把斩首,回头再弄死贵屿都里面的朱三太子,那米思翰也就算圆满完成康熙皇帝交代的任务了。 这位大钦差甚至都存了把朱和盛这个三太孙好好养一养的想法......养着朱三太孙这个小寇,米大钦差才能名正言顺的调兵入潮州,还能把续顺公府的五个佐领都控制在手。 只要能在潮州这里摆一支精兵,那么尚、耿二藩,就不敢反抗朝廷的削夺了。 这可真是一石多鸟啊! 可是现在严、邓、刘、张四将当中最能打的刘进忠,居然被区区三百潮州义军打得损兵折将! 刘进忠的兵马不仅在遭到这两三百骑突袭的时候惨败,甚至在堂堂之阵中,以两千多人对阵对方三百余人,也一样处于下风。 而刘进忠的部队之所以会被打得那么疼,主要原因其实就是对手的“天雷”加“梢炮”加“矮脚马骑兵”的组合实在太厉害了! 所以刘进忠此时已经知道米思翰的计划肯定不会成功了......如果他再傻乎乎退入揭阳县城,那可就是等死了。 “干爹,”刘进忠的干儿子刘二虎也知道不行了,“这广东的天恐怕要变啊!” 刘进忠回头看了刘二虎一眼,没有说话。 刘二虎低声道:“干爹,咱们的两千多人都打不过他们三百人,严军门和邓副都统的五六千人到齐了又能如何?而且干爹您能指望严军门和邓副都统为咱们拼命? 咱们若是被困在揭阳县城中,而严军门、邓副都统又见死不救或是摆摆样子就走......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凉凉呗! 刘进忠知道自己一旦被困揭阳县城,那可就得彻底凉透!不仅他也凉,就连潮州府城内的家眷也得跟着凉......因为他这个潮镇总兵和续顺公府的尚淑英、邓光明关系恶劣,积怨极深,一旦没了军队保护,潮州镇的家眷的产业,几乎一定会被续顺公府吃干抹净儿! 刘进忠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钦差大臣那边怎么交代?” “就说有鳌拜的余党甚至是鳌拜本人投靠了朱三太子!”刘二虎道,“所以我等无法抵挡,只得率部撤往潮州府城,以保府城不失。” 刘进忠还是有些犹豫,虽然战场上的人都知道“鳌拜反了”,但是真的这样报上去能行? “义父,”刘二虎道,“只要揭阳还在朱三太子手中,咱们就能在潮州府吃香的喝辣的......至少眼下的日子不愁啊!” 没错,眼下不愁,将来再说吧。 可刘进忠如果让人围困在揭阳,回头再当了忠烈,那可就连当下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刘进忠终于下了决心,回头对刘二虎道:“二虎,你带几个去城内一趟,务必把咱们留在城内的弟兄和凤鸣山一块儿带走。” “嗻!”刘二虎应了一声。 刘进忠不再犹豫,也不理那些要死不活的东莞炮兵,只是自顾自的大步出了炮垒,然后翻身上马,领着自己的亲兵扬长而去了。 ...... “万胜!万胜......” 欢呼的声音,在北溪浮桥上大声响起。 这是二百余人在欢呼胜利......欢呼一场必将载入史册的重大胜利! 和他们对峙了一个多时辰的两千余潮镇绿营兵,终于在邱辉、刘国轩率领的水陆援兵逼近北溪桥的时候,选择了撤退......不是撤入揭阳县城,而是直接弃城而走了。 也就是说,在这场被后世称为“北溪桥大捷”战役之中,朱三太孙朱和盛仅仅三百骑马步兵突袭夺取了北溪北寨、北溪北炮垒、北溪浮桥,而且还在北溪浮桥南口击败了人数多达两千多人的清军潮镇绿营兵和潮州府民团......并且迫使清军潮镇兵放弃了揭阳县城! 这实在是明清交兵以来,大明一方从未取得过的大捷啊! 而且,在这场前后持续了仅数个时辰的战役之中,朱和盛指挥的三百人,仅以伤亡不到二十人的轻微代价,便取得了击毙俘虏清军数百人的战果,还有至少一百五十人在落水后失踪......交换比之悬殊,简直可以和当年的明军“要饭兵”遇上“八旗天兵”时的情况相比了! 这可真是牛逼大发了! 朱和盛这个时候也高兴坏了,他已经找到穿越小说男主角的感觉了......就是这个感觉啊! 三百个开了“甜火药金手指”就大破清兵好几千,这大概就是身负天命吧? 看来反清复明真的是我之天命啊!朱和盛心想:“这反清复明的事儿以后若真的成功了,我是不是就能当......当封建**皇帝了?” 想到这里,朱和盛就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兴奋了,热血沸腾啊! 他赶紧翻身上了身边的大长腿马,然后抽出一把刀刃长得不像话的“关东大扫子刀”,怒吼一声:“弟兄们,跟我冲......扑你母,冲啊!” “冲啊!” “扑你老母......” 一片呐喊声中,朱和盛率领的二百余骑,就如洪水决堤一样,冲向揭阳县城。 第58章 贼喊捉贼之计 揭阳城北关城门之内,同知潮州府,护理潮州知府凤鸣山愣愣的看着城外的两千多潮镇绿营兵结阵西走,通过一座架在城西南北溪运河上木桥跑路的场面,完全懵逼了。 这是干什么?是传说中的临阵脱逃吗?这个刘进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三千大兵打*家几百人都没赢,临了还来个脱逃......你哪怕入城死守也比脱逃强啊! 你现在脱逃了,本官怎么办?凤鸣山看着刘进忠的绿营兵离去,心里那叫一个绝望啊! 刘进忠是实力派军头,手下好歹有十三营精兵,就算皇上要杀他的头也必须三思而后杀。 可他凤鸣山怎么办?他没有军队啊,一个失地之罪随时能要他的脑袋...... 正想到要掉脑袋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的传来。 凤鸣山还以为是“鳌拜的八旗兵”要冲进来了,吓得一哆嗦,差一点就尿裤子了,还没尿下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凤同知,鳌拜就快打进来了,你怎么还不逃,难道是想背叛皇上,投靠鳌拜吗?” 什么就背叛皇上投靠鳌拜?凤鸣山听了这话简直就傻了,自己好好的大清忠臣怎么就变成鳌拜的走狗奸党了?另外......鳌拜真的没死?鳌拜真的来了广东? 想到这里,他赶紧定睛向前张望,然后就看见刘进忠的干儿子刘二虎带着几个骑兵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刘把总......你不要乱说,本官是忠臣,不是鳌拜的党羽!”凤鸣山赶紧解释,可不能让人把鳌拜党羽这顶帽子扣上。 这要扣上了,那以后就是跳进黄河也很难洗干净了! “哦,”刘把总点点头,露出了敬佩的表情,“那凤同知此时不走,是要以身殉城,当大清的忠烈吗?” 忠烈?怎么就当忠烈了? 凤鸣山可还没活够呢,当然不想当忠烈,可没等他和刘二虎说清楚这事儿,一阵“扑你母”的喊杀声就从正前方传来了。 凤鸣山凝神望去,就看见一二百“八旗兵”正举着大刀,骑着矮马,喊着凤大同知听不懂的口号,慢悠悠的向这凤鸣山所在的城门扑来了。 “他们在喊什么?他们真的是八旗兵?”凤鸣山赶紧问。 “同知,他们应该是八旗兵。”刘二虎一本正经说,“他们好像在喊‘杀昏君’......是用满洲话在喊!” “扑你母”是满洲话“杀昏君”的意思?凤鸣山虽然是辽人,但他并不是旗下人,而是天启年间跟着熊廷弼逃进山海关的辽东难民的儿子,所以他是听不懂满洲话的。 不过他还是认得“关东大扫子刀”的......这大刀要是砍在脖子上,那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刘把总......”凤鸣山看见刘二虎要跑,赶紧伸手拽住刘二虎的缰绳,“你干爹难道真要弃城而走吗?” 刘二虎道:“凤同知,您也瞧见了......这可是鳌拜、朱三太子,还有台湾的郑经他们联手了!靠区区三千潮州绿营怎么抵挡得住?我干爹退兵是为了留着有用之兵替朝廷守住潮州府城!凤同知您是怎么打算的?是准备在揭阳县城殉国,还是留得有用之身?” 凤鸣山正色道:“当然是留得有用之身了......本官乃是护理潮州府知府,府城未失,我怎能殉国?” “好,”刘二虎点点头,“那卑职就护着同知去棉湖寨拜见钦差大臣,向他报告鳌拜及其残党投靠朱三太子之事吧!” 凤鸣山其实也觉得鳌拜投敌的事儿不可思议......不过现在逃命要紧! “好,”凤鸣山点点头,“那就有劳刘把总了!” 刘二虎奸计得逞,自然不再迁延,连忙招呼从人让了匹马给凤鸣山,又命令手下在自己和凤鸣山入城后马上关闭城门——城外的“八旗兵”有天雷,当然可以炸开城门。而且揭阳县城的南北两面以南北溪为天然屏障,所以没有再挖护城河、护城壕。 所以现在关上城门,也挡不住城外的“八旗兵”太久的。 不过还是可以为刘二虎、凤鸣山,以及刘进忠留在城内的二百绿营兵的撤离争取到一些时间。这二百多人撤出揭阳城县城后,又一分为二。 刘二虎领着二十来个骑兵,护着凤鸣山往棉湖寨而走。 余下的潮镇绿营步兵则和南溪桥一带撤出来的几百潮镇绿营汇合,一块儿追着刘进忠往潮州府跑去。 ...... 在刘二虎和凤鸣山等人逃出揭阳南门,逃之夭夭的时候,朱和盛已经领着二百余人到了揭阳北关城门之外。 揭阳北关城楼虽然挨了几个时辰的炮击,被打得到处都是窟窿,但并没有塌掉,而且城门也完好无损——这是因为那门红衣大炮距离揭阳北关城楼比较远,所以打得也不是太准,只是因为目标比较大,因而才弹无虚发。但是那炮弹都打得比较高,多数砸在了北关城楼的上半部分,落点也比较散,所以看着把城关打得挺惨,可是离倒塌还早呢。 不过城门楼虽然没塌,但是也挡不住朱和盛的天兵。因为凤鸣山和刘二虎一跑路,还带走了守城的绿营兵,所以揭阳北关城楼现在是有城无兵,靠个木头门当然拦不住天兵了——天兵有炸弹啊! 朱和盛派了两个掷锤兵带着手榴锤上去,在城门底下的缝隙中塞了四五个锤子,点上火一炸,就把城门的门枢给崩断了,两扇大门随即就轰然倒下。 此时朱和盛并不知道凤鸣山已经跑路,当然也不清楚城内的状况。保险起见,他就举着圆盾,提着长刀,小心翼翼地策马入城,就怕被jian人用暗箭给射了。 而且他还多了个心眼,入城的时候还用一口京片子大吼:“本官乃御前三等侍卫钮祜禄.和珅,来揭阳捉拿反贼刘进忠、凤鸣山,无关人等回避!” 现在是康熙十年,不是崇祯十年了! 虽然想要反清复明的广东人也不少,但是这号人很少会住在清朝官府牢牢控制下的城市当中。 所以朱和盛入城的时候就多留了个心眼,不说自己来反清复明,免得被藏在暗处的大清义民给暗算了,而是嚷嚷着抓反贼......唔,此乃“贼喊捉贼”之计也。 还别说,他这个贼喊捉贼的计策还真的蒙着不少人。其中就有揭阳县四职之三的县丞护理县令吴小宝、主簿周朝先和典史罗大发。这仨狗官都挺糊涂的,凤鸣山、刘二虎他们都跑了,他们仨还傻乎乎的带着几十个三班衙役守在县衙,还在替早就跑路的绿营兵筹措犒赏的钱财酒肉,忙得不亦乐乎。 听见衙门外面的炮声渐渐停息的时候,他们仨还以为刘进忠和凤鸣山打胜了,所以都来了劲头,都聚在县衙的大堂上商量着要再摊派多少犒军银钱给下面的商户——这揭阳县城现在可是潮州界内的商业中心,那是相当繁华的地方啊! 三个人正商议着呢,被他们仨打发出去探听消息的一个快班头连滚带爬的就进来了。 “不,不好啦......” 不好了?怎么就不好了呢? 三个昏官都给吓一跳,回头看着这个快班班头。 “张班头,”典史罗发头一个反应过来,衙门的班头都是他的直接下属,所以他就立即发问了,“怎么回事?难道是,是反贼入城了?” “不,不......入城的不是反贼!”张班头马上摇头,“是,是御前三等侍卫钮祜禄.和珅率领的八旗天兵!” “什么?” “御前三等侍卫?”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错不了,”张班头道,“穿着黄马褂呢!” 是啊,穿着黄马褂呢!这还能错的了? “而且看很凶,就是八旗天兵的样子!”张班头还是很细心的,很善于观察的,“还操着一口京片子......说话也像天兵!另外,他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看就是天马啊!” 穿衣服像天兵、长得像天兵、说话像天兵,还骑着只有天兵才有的大长腿马......这不是天兵,那谁才是天兵? “而且......和侍卫都带着八旗兵到了大门外面了!”张班头问,“三位老爷是去迎接呢,还是......” 说着,他一抬手就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第59章 进城啦! 当揭阳县衙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的时候,刚刚赢下了人生第一个县城的朱和盛,正抱着胳膊和**姑姑,还有师爷郭有德一起,站在告示牌前着看画影图形呢! 贴在告示牌上的画影图形一共有三张,都是铁线白描的笔法,画得非常传神,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了。 而画影图形上的人,朱和盛一眼就认出了俩,一个是貌似关公的朱琚杉——画像上管他叫“伪朱三太子朱慈炯”;一个是艳若桃花的**玲——画像上管她叫“伪妖妃叶玉玲”......不过却没有说明她“伪太孙妃”呢,还是“伪定王世子妃”,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而还有一张画影图形上的人朱和盛一下没认出来,那是个满脸大胡子的“强盗坯子”,看着比貌似关公的天王朱和满脸横肉的大佬辉还有刀疤脸的邱荣还要凶恶,也不知道是谁? 朱和盛看了看留白处的题字,上面写着“伪朱三太孙朱和墭”......和墭?朱和盛想起来了:“老朱家的名字里都带金木水火土的边旁,如果我是真的朱三太孙,就得叫朱和墭了。什么?这上面画得是我?我长得真有那么凶恶吗?” 原来他这些日子都没好好照过镜子——他住的地方只有一面看着很朦胧的铜镜,也不知道多少年没好好磨过了,也照不大清楚,所以他对自己的长相并不十分了解。 “火炮朱,这是你啊,画得可真像......好一副猛如老虎恶如狼的威风模样!” 朱和盛这边还在纠结,**玲已经喜滋滋的凑上来点评了,居然还说画得很像很威风! 是吗?很威风吗?你很喜欢是吗? 看见姑姑挺喜欢,朱和盛的心情顿时好了一些,心想:“回头你被我这个猛如老虎恶如狼的火炮朱欺负的时候可别哭......哭也没用!哼哼,本太孙已经忍你很久了,现在本太孙已经是一县之主了,自然不能放过你这个艳如桃花毒如蝎的女强盗!” 正想着要怎么不放过**玲的时候,吴小宝、周朝先和罗发这三个狗官已经跟着揭阳县快班的张班头从县衙大门里面出来拜见了。 朱和盛自称的“三等侍卫”那可是正五品的官儿,和同知府一样大,而且还是天子亲卫,还是八旗大爷,那真是太了不得了。 而吴小宝不过是个正八品县丞,周朝先则是个正九品县主簿,罗大发更惨,是个没品的典史。他们仨看见三等侍卫钮祜禄.和珅当然得跪下磕头了,所一他们仨一出门,看见一个穿黄马褂的大个子正站在告示牌前看画影图形,身边还有个多半是刚刚才“抢”来的**民女,于是就赶紧上前磕头请安。 “卑职揭阳县丞吴小宝,参见和侍卫。” “卑职揭阳县主簿周朝先叩见上差。” “卑职揭阳县典史罗大发叩见和侍卫。” 朱和盛转过身,看见地上跪着三个官,三个官后面还有个点头哈腰的班头,很有一点成就感啊! 他现在心情大好,就想跟着三个狗官开个玩笑,于是就笑嘻嘻的向他们三个招手,“来来来,你们三个过来,看看这上面画的像不像我?” 这上面? 三个狗官一愣,抬头一瞧,这和侍卫指着的不是贴画影图形的告示牌吗? “快过来,过来看看!”朱和盛见他们发愣,又招了招手,还让那张班头也过来,“那个班头,你也一起来看。” 三个狗官一个班头当然不敢不听和大侍卫的话,赶紧凑上去看。 朱和盛指着他自己的那张画影图形,笑着问:“你们看,这是不是我啊?” 三个狗官一个班头看了看那张画影图形,又看了看朱和盛,然后一起摇头。 “那不是您,虽然胡子都挺大,但是您有五品顶戴,还有御赐黄马褂,这图形上的人可没有。” 说这话的是谢班头,这班头名叫谢俊,其实和朱启炮是认识的,上回朱启炮在揭阳被捕时他就在场,可这回愣没有认出“逃犯”来! 朱和盛又瞧了瞧谢班头的顶头上司罗大发罗典史,朱启炮和这个罗典史可是老相识了。这罗典史是隔壁应嘉州的客家人,家里有矿,开铜矿的!那个庞太监造康熙通宝的铜,就是从他家进的货。 这年头能开矿的,肯定都是豪强大族。当然是清朝官府又打又拉的对象,所以就给了他一个芝麻绿豆的典史。当官之后,这罗大发当然就得想尽办法捞钱了,要不然当官干嘛呀?他那是什么钱都敢捞,谁的钱都敢收,十足的小巨贪一个! 朱启炮为了方便在揭阳县境内办事,也往他那边送过不少钱,还曾经出钱从他手里买回被捕的兄弟。 不过这回他也一样没认出朱三太孙,看见朱和盛盯着自己,还笑呵呵的上前一步道:“上差,这画影图形上的贼人乃是前朝崇祯皇帝的孙子朱和墭......他不过是个穴标卖首的亡命徒,而您则是旗下贵人,一看就知道不一样了!” 朱和盛又看了看吴小宝和周朝先这两个满脸堆笑的瞎子官,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个矮矮胖胖的典使罗大发。 “铜钱罗,”朱和盛这回说上广东话了,“你怎么也没认出我?难道也和班头谢一样瞎了眼?” 他的话音刚落,边上的**玲也咯咯笑了起来:“都是一群瞎了眼的狗官,和他们废什么话,不如都杀了吧......给我拿下!” 这下吴小宝、周朝先、罗大发和谢班头他们四个全都知道不对了。不过也晚了,四把明晃晃的大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四个人都给朱和盛跪了,还一个劲儿的喊饶命。 朱和盛的心情看着那是相当不错,笑着对他们四人道:“先别急着喊饶命......来,给本太孙带个路,本太孙要瞧瞧这县衙里面是什么模样的!今晚上,本太孙就要在县衙里面睡觉了!” 说着他又瞄了一眼**玲,“姑姑,咱们一起吧!” **玲听了这话脸颊就是一红,一起什么呀?一起睡觉还是一起参观县衙? 她还在琢磨朱和盛的“一起”包括哪些内容的时候,罗大发已经反应过来了,马上爬起来道:“三太孙,**......太孙妃,您二位请了,小的给二位带路了。” 说着就点头哈腰,就要带着朱和盛等人往衙门里走。 谢班头也反应过来了,马上讨好朱和盛道:“小的马上替三太孙您和太孙妃安排住处......您二位就住知县老爷的三堂如何?” 朱和盛哈哈大笑了起来,还一把拉住**玲的玉手,笑着道:“走了......我们可算是进城了!” **玲红着脸,点点头:“对,进城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跟着朱和盛、**玲一块儿来的这些个人,看见他们俩走进县衙大门,也都大摇大摆的跟上了。 进城啦! 他们不再是东躲西藏的山贼,而是登堂入室,占了一县之地,扯起大旗正式和大清朝干架的反贼啦! 第60章 一县之主当起来 朱和盛,哦,更准确说是朱启炮曾经来过揭阳县衙。不过他上回是让人五花大绑捉来的,来了以后就被投入了监房,住了一个晚上后就由当时还是县令的凤鸣山其中押送去了潮州府城的府衙大牢...... 但这一次,他是以主人的身份参观县衙了。身份不一样了,心情也不一样了,走路的姿势当然也不一样......挺胸凸肚,大摇大摆,再加上那一蓬大胡子,如再能有把ak,那就是塔利班进城的气势了! 当然了,监房还是要去的! 朱和盛得为吴小宝、周朝先、李成功、李如材他们几个安排住处啊! 这几个都是有品级的大清狗官,李成功是正三品的参将,李如材是正七品的把总,吴小宝是正八品的县丞,周朝先是正九品的主簿......怎么都得安排个双人间吧? 至于罗大发和谢班头,还轮不到坐监。他们俩都没品级,是流外的官吏。而且他们粤东本地人,罗大发是嘉应州的大族,而谢班头则是潮州澄海大族谢家的子弟。 朱和盛如果想要在潮州府占据一县或数县地盘,就得想法多拉拢一些豪强大族,特别是邻近的应嘉州山里面的客家大族更是没必要得罪。 因为这些大族在明清交替时期都躲在山里面闷生养娃,现在全都人多势众! 而海边平地的潮州人则因为多年的战乱和迁界禁海,搞死了好多人,所以到处都是空地,就等着那帮山里的客家人来捡便宜......谁让现在人少地多呢! 而谢班头和罗大发也知道这位朱三太孙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所以讨好归讨好,心里面还是很笃定的。 那谢班头一路小跑着就去了县衙的三堂,去替朱和盛和**玲安排住处了。 而罗大发则领着一群人先入了县衙的大门。县衙大门内是面积挺大的院子,院子中央是仪道,直通仪门。仪道两侧则是生路和死路.....生路在东,是衙门中的官吏日常出入时走的。死路在西,就是囚犯们被押解时才走的,死路边上就是监房了。 身负重伤的李成功由他的老侄子李如材背着,还有两个面无人色的狗官吴小宝和周朝先,都由郭师爷带着十来个贵屿都于家的丁壮,押着上了死路。 而朱和盛则拉着脸儿红得跟个苹果似的**玲走最中间的仪道,走到一半,他就对罗大发道:“铜钱罗,先去监房看看......让所有的禁卒都来参见!” “嗻......得令!”罗大发应了一声,就领着朱和盛、**玲一起往监房去了。 县衙的监房,是分成男牢、女牢、死牢、刑具房和禁卒房的。其中男牢是关男囚的,女牢是关女囚的,而死牢则是关押重刑犯的。朱启炮之前在揭阳县衙过夜的时候,就是享受到死牢待遇! 而这一回,他把死牢留给了李成功、李如材俩叔侄——他们官大啊! “李成功,李如材,这间你们俩住!”朱和盛指着死牢对这对倒霉的叔侄道,“先安安心心住着!李如材,你得好好照看着你叔叔。李成功......” “哼!”李成功伤得很重,挨了刀的肩膀疼得要死,但他的罪还是硬的,“某家不降!” 他怎么能投降呢? 他可是李成梁的幺弟,是康熙皇帝的贵亲啊! 郭师爷之前已经审过李如材了,刚才把这一层的关系告诉朱和盛了......朱和盛还以为逮着条大鱼,所以就笑着对快要疼死了的李成功道:“没让你投降!” 李成功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哆嗦......这就要杀了? 朱和盛喘了口气儿,又笑道:“让你那个侄孙玄孙玄烨出个十万八万银子赎你吧!” 钱还是要赚的! 反清复明这桩买卖是需要大量烧钱的!而朱和盛手头的本钱有限,所以得想尽一切办法赚钱。 因此那个已经被他劈了一刀,眼看就是个废人的李成功如果能“卖”给康熙换钱也不错。 那可是康熙皇帝的太叔祖啊!卖他个十万八万的也不算贵吧? 想到这里,朱和盛指了指已经打开的死牢大门,让李如材背着心如死灰的李成功住进去了——康熙皇帝会不会拿十万八万来赎,这一点李成功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看来这个大清忠烈,他是当定了! “吴小宝,周朝先,”朱和盛笑着一指已经清空了的男牢,“也委屈你们俩了......” 吴小宝、周朝先这俩芝麻绿豆官也急了,两张白净斯文的面孔上都是汗珠子。 “大王,下官才是个八品县丞......” “下官不过是个九品主簿......” 朱和盛点了点头:“知道,知道......你们便宜,让家里人送一万两银子来就能走了。” 一万两?可不便宜啊! 吴小宝和周朝先两个都急了,他们都是小官。而且两人都是举人功名,想要升官很不易,又都想要放长线钓大官,所以在揭阳县丞和主簿位子上都是兢兢业业外加清廉如水......每年只是从罗典史那里分个几百上千两黑钱,除此别无所取。 现在要拿一万两出来赎命,那可就倾家荡产了! 而且倾家荡产之后,大清朝还能要他们俩吗? 可别落个破财丢官,一无所有啊! 安排好吴小宝、周朝先住进县衙男牢之后,朱和盛又和郭师爷、罗大发、**玲他们一块儿去了县衙大堂。众人才到哪里,林阿虎、苏占山、赵鸿逵他们几个“悍将”也都喜气洋洋的来了。 这三人刚才都带兵去执行任务了,林阿虎负责攻占并且控制揭阳县城的四门。 苏占山则领着人去占领揭阳县城内的绿营揭阳协镇衙门和军营,之前的揭阳是清朝这边的军事重镇,常驻这一协兵马,所以有个协镇衙门和一座占地颇大的军营。 根据计划,朱和盛的人入城之后会住进占地比较小的县衙。而邱辉、陈永华、刘国轩的军队则会进驻揭阳县城内的协镇衙门和军营。 至于赵鸿逵则率领几十个“八旗兵”守在北溪桥上,等刘国轩抵达后,再押着好三四百普通的战俘入城。 这些普通的战俘当然不能享受死牢、男牢的看押服务了。朱和盛准备让他们先住三班衙兵的房子,挤不下的再去仪门的典史衙门打地铺......总之是不能放过他们的! 他们这些人必须尽快认识到自己过去所犯的罪行,然后痛改前非,加入反清复明的革命队伍。 朱和盛坐在大堂之上,听林阿虎、苏占山、赵鸿逵他们仨汇报完毕,就笑呵呵的开始布置了。 “铜钱罗!”朱和盛先叫了典史罗大发的花名。 “下官在!”罗大发赶忙出列,他现在还穿着大清的官服,而朱和盛也还穿着大清的黄马褂,还是挺搭的。 朱和盛笑道:“你既然自称下官,那一定是想投靠我大明了?” “三太孙圣明,”罗大发满脸堆笑,赶紧给朱和盛跪了,“臣罗大发愿随三太孙鞍前马后,博一个复国功臣。” “好好,”朱和盛笑着道,“姑姑,把他的辫子割了。” “得令。”**玲笑着掏出把匕首,走到罗大发背后,先摘了他的官帽子,再拎起那根猪尾巴似的辫子,一刀就给割了。 “好啊,”朱和盛点点头,“割了辫子就是自家人了,那孤家就给你派差了......揭阳县的县令、县丞、主簿,你一个人都暂兼起来,典史给那个谢班头当。 这官可不是白让你们当的,给你们三天时间,给我筹出两万两银子!” “臣领旨!”罗大发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但是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接了......倒不是筹不到这两万,而是筹了这两万后,揭阳城内的那些奸商就都知道他是谁的人了! “痛快!”朱和盛满意地笑了笑,又叫了林阿虎的名,“阿虎!” “末将在。” “你是孤家的副将,”朱和盛笑道,“你现在立即带上些人,骑马出城去迎接大佬辉的陈军师。” “得令。”林阿虎得了将令,立即就转身离开了县衙大堂。 “占山。”朱和盛又点苏占山这个小将的名。 “臣在。”这小将现在也改口称臣了。 “县城四门就交给你的人看守了!” “得令!” “对了,”朱和盛这时又问罗大发,“大发,县衙库房里有钱吗?” “回三太孙的话,县衙库房里没什么钱,不过鞑子走狗凤鸣山、吴小宝、周朝先的私宅里都有银子,抄一抄一两万还是有的。” “好好!”朱和盛吩咐道:“阿虎,你派些人跟罗大发去取银子,然后再从中拿出两千两银子,送去南溪桥给刘管镇,剩下的都办到县衙库房中去。” 刘国轩的军队并没有进城,而是绕城而过去控制南溪桥了。不过朱和盛是不会亏待他的......该给的银子必须马上给! 朱和盛又补充道:“你告诉刘管镇,这只是第一笔谢礼。” “臣明白。” 朱和盛接着又对赵鸿逵道:“鸿逵,县衙的防备和县衙库房,从现在就交给你管!没有我的命令,库房中的财物谁都不许拿!” “末将遵令!” “好好!”朱和盛连说了两个好,最后又对**玲道,“姑姑,我能给你下命令吗?” “嗯,我听你的!”**玲倒是干脆。 朱和盛笑道:“姑姑,县衙后宅就归你管了!” 管后宅?**玲一愣,心想:“这合适吗?” 第61章 羊要入虎口啦! **玲还是接下了朱和盛派给她的“管后宅”的差事......虽然她“很不愿意”,但是朱和盛脸色一沉,她就怎么都说不出一个“不”字了。 她和朱和盛,哦,应该是朱启炮之间的关系非常特殊。名义上是干姑姑和干侄子,但实际上却是一对苦命的鸳鸯。这关系有点像“过儿”和他姑姑,不过没有那么纯洁,这两个根本不是纯洁的人嘛! **玲上大南山是康熙四年末,也就是六年多以前。当时朱启炮十四岁,而她也不过盈盈十七岁。 三岁多一点儿的年龄差当然不是什么问题了,所以两人头一次见面就已经在眉来眼去了。而当时的朱琚杉反应迟钝,没想那么多,还让**玲去教朱启炮读书写字。 这朱启炮长在强盗窝里,本不喜欢读书。而**玲是书香门第出身,打小就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要不然也成不了大肚苏的填房啊,当时大肚苏可已经是一镇总兵了。而且**玲还很有当老师的天赋! 朱启炮这个学渣一看见**玲,就突然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疯狂的爱上了学习,恨不得下了课还跟到**玲闺房里去做作业......朱琚杉看见儿子肯读书了,当然高兴了,过去拿棒子打都不肯学,现在都自己要学,学起来还废寝忘食。还主动要求补课,恨不能头悬梁、锥刺股,一天上十二个时辰的课。天王朱家里如果不是干反贼的,都想让儿子弃贼从文,去考个秀才了。 于是他就让朱启炮正式拜**玲为师。 唔,这关系就更复杂了!又是干姑侄又是两师徒......这朱启炮就这样一边跟着**玲学“存天理、灭人欲”的道理,一边泡**玲这个老师。 而两人的特殊关系,终究还是被朱琚杉发现了。 因为朱琚杉在儿子养到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打算为儿子娶媳妇了。他也不是那种特别封建的老爹,在婚姻大事上是愿意让儿子自己做主的。所以就问朱启炮喜欢哪家的姑娘,喜欢哪家的姑娘就去抢上山。 结果朱启炮那傻小子当晚就拿了绳要去绑**玲,幸好朱琚杉发现的早,要不然就酿成大错了! 朱启炮和**玲两人的好事虽然没成,但是缘分却没尽。因为朱琚杉手下收拢了许多苏利的族人和旧部,当然不能让这个“大肚嫂”下山。 而且朱琚杉也希望自己的傻儿子可以多点学问,所以他就为朱启炮找了一群小师弟,弄了好几十人,在大南山的贼窝里办了个“贼塾”,还请诸葛军师、赵忠义、苏勇他们几个和**玲一块儿当老师。 他琢磨着好几十人一块儿上学,朱启炮、**玲他们俩总不会明目张胆的勾搭吧?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启炮和**玲之间的“友谊”还在继续发展,甚至到了快要把“生米煮成熟饭”的地步了。这可把朱琚杉给气坏了! 把朱启炮找去狠狠教训了一顿,而朱琚杉给儿子的这顿“教训”,就促成了行事莽撞的朱启炮下山。还宣称要行刺邓光明——理由是替大肚嫂报杀夫之仇! 其实杀死大肚苏的并不是邓光明,而是尚可喜的部将高亮福、高亮祯兄弟,但是朱启炮杀不着他们,于是就把同样参与了围剿大肚苏之役的邓光明当成了目标。 朱启炮当时天真的以为,只要杀了邓光明,就能在潮州的“反清复明界”立起字号,成为大佬级的人物,那样就没人能阻止他娶**玲了。 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对邓光明下手,就成了薛章、邓光明、凤鸣山这三个狗官的目标,还很窝囊的被捉了...... 可接下去发生的事情,却是任谁都想像不到。 被营救出来的朱启炮,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而且还学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本事......比如制作“甜品火药”、“海鲜火硝”、“诸葛机关炮”什么的。 他靠着这些奇奇怪怪的本事,愣是打出个一县之主!而且还用区区两三百人打败了刘进忠的三四千人! 这本事都称得上广东......甚至是天下第一勇士了! 而且在清朝衙门的大牢里面住了些日子的朱启炮还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个朱三太孙的身份,还越来越真了。 有了这身份,想娶**玲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了。 这可是康熙皇帝都认证过的朱三太孙啊! 可是让**玲有点为难的事儿又出来了......当了朱三太孙的朱启炮居然和大佬辉的女儿邱淑真订了亲。 邱辉现在是大军阀,他的女儿当然是不可能做妾的,肯定是八抬大轿娶过门当大房正妻的。那**玲怎么办?难道要给炮仔当小老婆? 这事儿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吧?是她先和朱启炮好上的! 所以**玲又有点犹豫了。 可是朱启炮入了揭阳县城之后,却已经下了拿下**玲,把生米煮成熟饭的决心! 因为揭阳县城战后,贵屿都城的围必解,到时候烦人的天王朱又会出现,而且朱启炮和邱淑真的婚事也不会拖太久,如果现在不把生米变熟饭,以后再要“煮饭”,难度可就更大了。 善于把握机会的朱和盛又怎么可能放过现在这个最佳时机? 而**玲自己,嘴上虽然不愿意......但是今晚上又鬼使神差一般的把自己洗刷干净,还把防身的转轮手铳和匕首都留在了她为自己安排的卧房当中,然后换上了一件从县衙后宅中寻觅来的小了一号的红衣。 接着就自己走进了朱和盛所在的县衙三堂正厅,正厅当中,这个时候红烛高烧,还摆上了一桌酒席。 朱和盛已经等了一会儿了,看见**玲走进来,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还冲她招了招手,“玲姐,快过来。” 他对**玲的称呼都变了! 不是姑姑,而是玲姐了...... 朱和盛打量了一番显得特别婀娜的**玲,脸上的笑意已经怎么都掩饰不住了。 他笑道:“刚才大佬辉和陈军师派人来说,他们今晚来不及入城了,看来这桌酒席只有我们吃了。” “哦,是吗?”**玲答应了一声,就莲步轻移,到了朱和盛身边落了座。 “玲姐,”朱和盛望着**玲那张看着有点狐媚的俏脸儿,笑着道,“你知道吗,我爹曾经和我说过,我看上了谁家的姑娘,抢上山去当压寨夫人便是了!” “嗯......”**玲的脸蛋羞得通红,声音轻得都跟蚊子叫差不多了。 朱和盛因为听不清她的话,又把椅子往她身边挪了挪,笑着道:“这抢人本来是不对的,是犯王法的!所以我就一直没照办。” **玲噗哧一笑,给朱和盛逗乐了,你家干山贼的,还说什么犯王法? 朱和盛接着又道:“可是现在我爹已经朱三太子了!如今大明天下之主就是他了。天下之主,言出法随,他的话就是王法!他让我抢,那我就得抢啊!要不然就是抗旨啊!” 还可以这样? **玲看着朱和盛,一张俏脸上都快笑开花了,点点头道:“抗旨可不行,那炮仔,你打算抢谁当压寨夫人?” “当然抢你了!”朱和盛眯眯笑着,“玲姐,咱们先吃点,吃完了有了气力,你就乖乖让我抢了去......今晚上就洞房花烛,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乖乖的?”**玲给朱和盛抛了个媚眼儿,“才不呢!要抢我,就能拿出点真功夫!” **玲可不容易抢,她跟了大肚苏以后就开始习武了,那么些年都没荒废,朱和盛可得费点气力才行! 第62章 炮仔,你幸福吗 朱和盛太幸福了! 来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时代都那么些天了,朱和盛一直都忙得团团转,忙着逃命,忙着创业,忙着造反,忙着拉人头拉盟友,忙这忙那的,都是为国为民的事儿。 直到今晚上,他才真正为自己忙活了好一阵! 先是“抓**玲”......这**玲居然也是个练家女,就不知道她的拳法跟谁学的?打在身上不怎么疼,看着好像都是在引人犯错误啊! 不过**玲的拳法虽然妖娆了一点,但她毕竟是上过战场,闯过江湖的女子,朱和盛想要玩假的还真拿不下她,最后不得已用了真功夫,才把她彻**服,扛到了县衙三堂内的卧室之内......牵手谈心! 手已经牵过,两人正在寝室之内,烛光之中,促膝谈心。 “姑姑......你真好!”朱和盛看着烛光当中的美人,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说实话,这个时代除了**玲、邱淑真和朱和盛现在拥有的这具充满力量的躯体之外,真没有什么可以吸引朱和盛的......他前世也算事业有成吧,高仿行业虽然没什么好的,但来钱还是很快的,所以他的生活水平不低。 但是**玲和邱淑真这样水准的女人,却还是很难搞到手的,更别说同时搞定两个......这可不是花钱就能搞定的,因为**玲和邱淑真都不缺钱啊! **玲有大肚苏的遗产,而邱淑真她爹还是潮阳、澄海二县之主,广东首富当不上,潮州首富是没跑的。 想到这里,朱和盛的那张凶巴巴的面孔上就都是狰狞的笑容了。 叶玉玲瞧见朱和盛的笑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埋怨自己:“笑得都那么凶,奴家怎么就吃你这一套呢?” “姑姑,”朱和盛笑得就更狰狞了,一副马上就要扑上去咬人的样子,“咱们俩可真是郎才配女貌,天做地设的一对啊!能和姑姑在一起,我这辈子就满足了!” “满足?”叶玉玲瞪了朱和盛一眼,“这可不行啊!你还得反清复明,将来还要当皇帝呢!” 皇帝还是要当的! 爱美人不爱江山可不行! **玲是不会喜欢这种没有男子汉气概的孬种的。 “我当皇帝?”朱和盛看着叶玉玲,“姑姑,那你当什么?” “我当贵妃啊!”叶玉玲笑吟吟看着朱和盛。 “真的?”朱和盛笑着问,“姑姑,你不想当皇后吗?” “当然想啊!”叶玉玲笑道,“但是城外的大佬辉能答应?” 大佬辉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虽然朱和盛挺能打的,靠着不到三百骑和甜火药之威,就打败了刘进忠,把揭阳县城给拿下了。 但是要守住胜利果实,开开心心的把这个一县之主当下去,以后还能更进一步,还是需要大佬辉的支持的。 所以他和邱淑真的婚事,是绝对不能生变的。要不然他的一县之主都当不下去,就更别说天下之主了。 而**玲也明白这个理儿,她要想和朱启炮快乐的生活下去,就不能没有大佬辉的支持。 而大佬辉是讲义气的,不会因为她当了朱启炮的如夫人就翻脸,但她如果抢了淑真的位子,那就破了大佬辉的底线。 到时候一拍两散,**玲皇后当不上,贵妃也没得当,甚至连小小的揭阳县长夫人都保不住。 “只要姑姑想当......”朱和盛似乎不在乎大佬辉的底线,还拍着胸脯,“我一定能让你当上!” 叶玉玲却俏脸儿一沉,“你可不许对不起淑真妹子......她是你明媒正娶来,将来你当了皇帝,皇后的位子一定给她留着,可不能干出卸磨杀驴的事情!” 朱和盛知道**玲说的是心里话,她虽然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出身,但她娘家早就败了。在过去的许多年中,她一直以大肚嫂的身份活跃在潮惠嘉一带的江湖上,实际上是个江湖人物......现在还没有洪门,如果有的话,她就是洪门大姐头。她这样的人,必然是讲义气的! 至少眼下,她还没转变为帝王后宫的宠妃之前,是不会想着要夺邱淑真的正宫之位的。 而这种讲义气的江湖人物,当然最看不惯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的背信弃义之辈! “姑姑放心,只要我能当上皇帝,淑真就是皇后。”朱和盛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当然是非常感激**玲的。 这**玲真是太好了,太通情达理了,自己上辈子怎么就遇不上这样的女人呢? 他想了想,又道,“但姑姑将来也会是皇后......就算在世的时候当不上,百年之后也要封一个!” 这话的确可以说! 十七世纪的医疗水平,可不能保证朱和盛和邱淑真一定白头偕老。 如果邱淑真走在叶玉玲之前,那叶玉玲就扶正。如果叶玉玲走在邱淑真之前,那就追封皇后。如果朱和盛走在她俩之前,那就留下遗诏,让接班人封叶玉玲为太后,将来以皇后之礼下葬...... “这样也好!”叶玉玲点了点头,但是脸色还是相当严肃,“不过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炮仔,”叶玉玲表情严肃地道,“姑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是你也要答应姑姑,将来得了天下,你不能能学你的祖宗洪武爷那般杀屠戮功臣......如果你一定要杀,那就先杀我,因为我也是你的功臣!” 你这样的功臣别说我了,就是朱元璋也不舍得杀啊!朱和盛一边想着一边保证道,“姑姑放心,我一定不会学朱元......啊,是学太祖皇帝杀功臣的!我要学唐太宗,学宋太祖,和功臣们共享荣华。” 差一点直呼太祖皇帝的名讳,这个朱三太孙也太没规矩了一点! **玲有点无奈地看了朱和盛一眼,“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明日还要迎接大佬辉和陈军师他们入城,少不得一番应酬,还是早点安歇吧。” 大佬辉和陈永华、刘国轩的军队并没有大量开进揭阳县城,而是在揭阳城外布防扎营,而大佬辉和陈永华、刘国轩三人也没有入城。 他们这么做,首先当然是军事上的需要,揭阳县城所在的地方,恰好榕江的南北二溪(榕江的两条支流)之间,两溪夹着县城,形成了天然屏障。县城以西还有一条沟通南北溪的人工运河,从而将县城及其周围一大块地盘变成了个岛子。 大佬辉他们的军队如果能在今晚上加个夜班,把“揭阳岛”上的渡口、桥梁都控制起来,并且进行布防,再对各处的乡都进行看守,那么明天一大早,整个“揭阳岛”,就都在控制当中。 而第二个原因,则是他们仨要尊重朱和盛对揭阳县城的“权利”......可不能急吼吼的进去,摆出一副抢地盘的姿态。以防朱和盛顺水推舟,把“揭阳岛”这个屏障之地让出去。 没有朱和盛和天王朱在前面挡着,他们的大明复国功臣可就不好当了。 第63章 山寨一个朝廷(狂求收藏) 朱和盛趁着他的便宜爹朱琚杉还没从被困的贵屿都城出来的时候,在揭阳城内搞“奉旨抢婚”,把**玲抢回去当娘子的时候。 在揭阳县城外榕江北溪码头上的一条大鸟船上,正有几个人在暗搓搓商量着“强使人为君”的事儿...... 他们要搞的“强使人为君”可是真的“强使”,不是事先商量好的眯一觉就给套身黄袍子,然后就把大位给篡了。毕竟现在也没一个好好的大位能让在潮州府这边蹦跶的人去篡。 别看朱和盛这回打出了一“史诗级”的胜利,而且还鼓捣出了许多厉害的“金手指级”的武器。但是相对整个大清天下而言,潮州这边一丁点的局面,实在是不值一提啊! “军师,这顶多才有揭阳、潮阳、澄海、惠来四个县......四个县就立一个监国,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提出异议的是朱和盛的老丈人大佬辉邱辉,他刚刚从陈永华、刘国轩那里听闻了“定王监国”的计划,顿时就大吃了一惊。 一个大明定王三太子的锅已经够沉的了!再来一监国......监国是什么?就是dai理万岁爷啊! 而这个dai理万岁爷还得配上一个山寨朝廷......什么大学士,什么六部九卿,什么司礼监,什么东厂西厂锦衣卫的,都得配上! 这么一闹,那就不摆明了要和大清朝争天下了。这可是以四县之力抗全国啊! 哦,也不是四县之力,而是半县之力。因为潮阳县、澄海县一直都是邱辉的地盘。而陈永华和刘国轩刚才还提出要拿惠来县——延平王府这次出人出枪出装备,好一番忙活,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啊!拿个惠来县也是合情合理的。 也就是说,这个扛起大明山寨朝廷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孙两父子,就只能实际控制半个揭阳县——因为揭阳县的西部是以棉湖寨为中心的,那里还有个钦差大臣,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的实力有限,一时半会儿是打不下来的。 以半县抗天下......这怎么看都像是在作死啊! 邱辉可不是没有政治头脑的莽夫,当然知道陈永华和刘国轩没安什么特别好的心思。 “大佬,”刘国轩看大佬辉不言语,就对他道,“这是大王的意思!” 大王就是延平郡王郑经。 邱辉是上一代延平王郑成功的迷弟,当然也很听郑经的话。 陈永华叹了口气又道:“大王以一己之力扛了那么多年,日夜忧叹,殚精竭虑,年纪轻轻已经有了早衰之相,身体和天王朱、火炮朱根本没法比......我等当臣子的见了,就没有不伤心的。大佬,您想想先王,才三十多岁就操劳而薨了,而大王今年已经二十有九了!” “这......” 邱辉一想也对啊! 郑经这几年的日子太难了,都快难死了,不能再让他担负大明的万钧重担。 而天王朱、火炮朱这对强盗父子出了名的壮,让他们去背这口万斤大锅不挺好? 刘国轩看见邱辉动心了,赶紧加了把火,又道:“大佬......我是从前线回来的,虽然没赶上火炮朱大战刘进忠的大场面,但还是赶上打扫战场了......真是大捷!是空前大捷啊! 三百人打败了四千人,而且还是三百人进攻,四千人防守。最后不仅打赢了,还活捉好几百!说真的,这仗你让先王复生也打不出来啊!” 郑成功当然不行了,他要那么能打,北伐南京不就赢了? 这郑家海寇起家,海战的水平在东亚这块算是顶尖存在,但是陆战的确是不大行的。 而刘进忠的军队是勇卫营和黄得功传承下来的,战斗力向来强横,跟着耿继茂混的时候那就是台柱子一般的存在。哪怕正经的八旗天兵对上他的军队,也不可能用三百人就压着他四千人一顿暴锤吧? 陈永华道:“我们如果把朱三太子、朱三太孙捧上去当监国,再把半个揭阳县分给他们,他们应该能拉出两三千精兵。以三太孙的本领,用两三千精兵抵挡三万清兵不在话下,这样我们就能在后面稍稍喘口气了。” “军师的话虽不错......”邱辉已经被陈永华、刘国轩说服了,因为他自己的压力也很大,已经好多年没睡过安稳觉了,而且在大家面前他还得充大佬,活得那叫一个心里苦啊! “可是,”邱辉又道,“天王朱和火炮朱也许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可是他们的军师诸葛三和老谋深算,恐怕不会上当啊!” 陈永华摆摆手,笑道:“这事儿好办......兵贵神速,这黄袍加身也得神速。不等天王朱入城,我们就在城门外的接官亭下手,来个摔杯为号,黄袍加身,大家一起把天王朱强拥上监国的位子!” “好,就这么办!” ...... 揭阳城内有人忙着抢人,揭阳城外有人忙着张罗“摔杯为号、黄袍加身”,而凤鸣山和刘二虎这俩狗官出了揭阳县城后,就是日夜兼程,一路逃跑!跑了差不多十个时辰,差点把胯下的走马都跑死了,总算在揭阳县城丢失后的第二天上午,抵达了位于榕江南溪南岸的棉湖寨城。 这个时候棉湖寨城内的钦差大臣行辕已经乱成了一团,钦差大臣米思翰已经得到了邓光明、严自明等人的塘报——塘报的内容都差不多,就是刘进忠所部在揭阳县城兵败,揭阳县城已经被反贼所控制! 而且揭阳县城以南的南溪桥也已经落在了反贼手中,所以邱辉的水军现在可以沿着南溪西进,一直开到棉湖寨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打援打不下去,连围城都围不住了......甚至潮州府城都有可能被朱三太子这伙反贼攻占! 这次的祸事可真闹得有点过头了! 之前溜达到大南山去剿匪的尚之信这会儿已经带着一千骑兵回援棉湖寨了,这会儿正眉飞色舞的向米思翰提建议呢。 “钦差,潮州府城看着都悬啊!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住棉湖寨了......棉湖寨如果不保,那么大南山、贵人山以东,恐怕就要被朱三太子给席卷了!” 米思翰听了尚之信的话,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啊! 这个尚之信手握平南王府的精兵,就在那里看热闹,摆明了养寇自重! 最可恨的是,他还把“崇祯遗诏”给捅出去了......会不会把吴三桂给逼反了都不好说啊! 现在又跑来棉湖寨说风凉话!可惜本朝没有可以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 米思翰正恨不能一剑斩了尚之信的时候,门外忽有人来报,说是同知潮州府的凤鸣山跑来了。 “快快快,传他进来!” 米思翰赶忙让人把凤鸣山叫进来——不管以后要不要参凤鸣山一本,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状况。 这个揭阳县城到底是怎么丢了的?一定得问清楚! 不过米思翰怎么也没想到,凤鸣山跑进来第一句话,就让他目瞪口呆了。 “钦差大人......揭阳县城的北溪桥很可能是遭了鳌拜老贼的党羽奇袭才陷落的,战场上甚至有传言说,鳌拜本人也来了揭阳,还投了朱三太子!” 米思翰、尚之信,还有跟个泥塑木雕一般坐在角落里面的潮惠嘉兵备道汪德平听见凤鸣山的话,全都惊呼起来了。 “你说什么?” “你胡说......” “鳌拜已经死了!” 凤鸣山两手一摊,苦笑着道:“钦差大人、俺答公、汪道台,卑职所言都是战场传闻......不过卑职的确看见三百八旗兵打扮的骑士骁勇异常,三百人就打得刘总戎的三千绿营兵溃不成军了! 对了,刘进忠的干儿子刘二虎和卑职一起来了,他和疑似鳌拜的党羽交过手,您可以问问他。” 第64章 皇上,我们被鳌拜打败了! “回禀钦差、俺答公、汪道台,卑职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八旗兵,但是那些穿的衣服像八旗兵,呐喊的口音像八旗兵,马背上的功夫像八旗兵,下马之后还推着盾车作战......看着更像是八旗兵! 而且除了诸葛神雷和诸葛机关炮之外,他们使用的长弓、圆盾和长刀,都和八旗兵一样,所以卑职等才会以为那些人是真正的八旗兵。 至于鳌拜......卑职并未亲见,而且卑职也不认识鳌拜,只是听人在喊‘鳌拜来了’,是否真有鳌拜就不知了。不过即便没有真鳌拜,那伙形似八旗之人中恐怕也有一些鳌拜的人。要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熟悉八旗兵的战术战法? 对了,卑职还听下面的人说,那个带着八旗兵偷袭北溪桥的贼人自称是三等侍卫钮祜禄.和珅。” 被带到钦差大臣米思翰跟前的刘二虎倒是知无不言,跟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甚至包括钮祜禄.和珅的大名。 米思翰眉头大皱,他哪儿知道和珅和中堂?还那儿琢磨呢,“钮祜禄.和珅?钮祜禄家的?不能啊......遏必隆就他们钮祜禄家的。” “钦差,”尚之信好心好意的提醒道,“这个钮祜禄.和珅不一定是真名,也许就是个化名呢。鳌拜的党羽,哪儿能以真名示人?” 米思翰回头看了眼尚之信,“俺答公,你真相信他们是八旗子弟?” 尚之信当然不信了......现在八旗子弟哪儿那能耐?这些鬼话一定是吃了败仗的刘进忠瞎编出来的! 不过他可不能和米思翰说真话,免得打击了这个钦差大臣去找刘进忠的麻烦。 尚之信斟酌了一下,苦笑着对米思翰道:“钦差,如果他们不是八旗子弟,又怎么能以区区二三百之数大破刘进忠的四千精锐呢?据我所知,刘进忠并非无用之人,其所部绿营亦是精锐,除了八旗天兵,谁能以一破其十?” “说的也是......”米思翰轻轻点头,低声自语道:“若不是八旗子弟,那麻烦恐怕就更大了!” “对啊!”尚之信在边上附和着,“天兵无敌的,就只能是八旗兵......” 米思翰深吸口气,回头对尚之信道:“俺答公,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八旗兵,我等身为朝廷重臣,都不能坐视其壮大!” “对对对,钦差言之有理。”尚之信连连点头,“钦差放心,我这就回广府召集兵马,一个月内就再带五千人来潮州,一定不会让这伙贼人窜出潮州府境进入广东。” 他顿了顿,又问:“钦差,您看着这事儿要不要向朝廷上报啊?” 这事儿可不大好上报啊! 康熙皇帝派米思翰来广东干什么的?是来镇压朱三太子,顺便把朝廷的钉子打入潮州府,以震慑尚、耿二藩的。可现在朱三太子没镇压下去,还冒出了一群鳌拜奸党的余孽,而且鳌拜余孽还和朱三太子这个明朝余孽勾结在了一起。 “这......”米思翰琢磨了好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必须得如实上报,不仅得上报,我还得请罪啊!” 米思翰的确该请罪!这个寇啊,好像被他这个没用的钦差大臣越剿越强了,而且还出现了汉人反贼和满人反贼大联合的新形势! 好啊,全天下反贼联合起来啦!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削藩了,尚可喜、耿精忠两个藩主不向朝廷提出增个三五万兵加个几百万军费,那就已经很有良心了。 米思翰发愁的时候,尚之信心里却乐开了花......这个寇算是养起来了! 有了这个寇,尚之信这些日子那是心情愉悦,吃得香睡得着,人都发胖了,这才是真正的养寇自重啊! 想到这里,尚之信又对米思翰道:“钦差,现在达濠邱辉和台湾郑经都出兵了......加上朱三太子的兵马,至少有一万五千之众,而潮州镇已经伤了元气,接下去能保住府城就不错了。咱们要阻止朱三太子和鳌拜余党在潮州继续做大,就必须扼守住南北二溪的上游和大南山以西之地。 我建议立即解了贵屿都之围,并且命令严自明分兵守住普宁、惠来,再令邓光明和张梦吉去北溪上游的汤坑、蓝田驻守。再给刘进忠下令,命令他务必守住潮州府城!” 米思翰叹了口气儿,“也只好如此了!” 刘进忠的三千人已经跑路绕道往府城去了,尚之信手下的四五千人则是靠不住的酱油兵,潮州府的民团一千多也没了,他这个钦差大臣手中就只剩下邓光明、张梦吉率领的续顺公府旗兵八百,严自明率领的广东督标、抚标、提标五千。 拢共五千八百人,怎么都不是朱三太子、邱辉、郑经和鳌拜余党一万多人的对手啊! ...... 米思翰的命令传到严自明军中的时候,他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带着手下的几千绿营兵退守普宁县城了。他之所以那么干脆的退兵,倒也不是信了“鳌拜反了”的鬼话,而是他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在贵屿都城下吃够了苦头。 贵屿都城中可是有诸葛妖道的! 朱和盛在离开贵屿都城的时候,已经替诸葛亮给诸葛妖道补过课了,不仅教会他制作“甜品火药”和“诸葛机关炮”,还从贵屿都城中的厕所和老墙根底下掘出了许多硝土,还传了一套“诸葛炼硝法”给诸葛军师——诸葛妖道其实会炼硝,只是水平不高,提炼出来的火硝纯度不够。被朱和盛补课之后,水平一下就上去了,所以又熬出了十几斤堪用的火硝。 而贵屿都城中有的是白糖,铁锈也不缺,铜质的夜壶虽然不多,但是铜钱还有不少,城中还有个铁匠铺,有几个于铁匠也会打造铜器。 所以诸葛妖道这些日子带着人制作了好几十个天雷壶! 这妖道不仅在严自明发兵攻城的时候用天雷壶对于攻城的绿营兵,甚至在严自明围而不打的时候主动出城,趁着夜色扛着“机关炮”和“天雷壶”溜到灯火通明的清军大营外,架起“机关炮”就投雷......这可真是太折磨人了! 睡的好好的就雷从天降,谁能受得了? 而且贵屿都城外的练江上还有邱荣率领的水师,人数虽然不多,但是火力不弱,不仅拥有大量的斑鸠脚火枪和轻型火炮,而且也有一些“天雷壶”和手榴锤,同样不停发起夜袭。 为了抵挡从水路进犯的邱荣,严自明不得不把四门东莞镇运来的红衣大炮都用来对付水上的目标,而没用他们去轰贵屿都城——其实轰了也没用! 因为贵屿都城内早就准备好了大量填满泥土的草袋,随时可以封堵缺口。 而且归在严自明手下的两广总督督标和广东巡抚抚标的三千人根本不愿意顶着天雷进攻......他们是总督和巡抚的亲兵,严自明能拿他们怎么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所以严自明真正能往死里用的,就是他自己的提标,不过两千余人,根本扛不住炸啊! 因此只猛攻了一次,伤亡了二百多人后,他就再没攻过城。 但是他不攻城,不等于贵屿都城内外的反贼不了骚扰他......所以这些日子,他在贵屿都城外的日子,那叫一个度日如年啊! 攻又不敢攻,退又不能退......天天挨炸,天天死人,而且严自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睡得正香,一天雷砸落下来,轰一下就成忠烈了! 所以当严自明得知刘进忠在揭阳县城大败的消息,那简直就是如蒙大赦一般,立即就下令退兵回了普宁县城。 而严自明一走,朱琚杉、于老爷子、诸葛军师、赵忠义他们几个可就牛逼大发了! 马上收拾人马,兵分两路,一路是老弱妇孺,跟着于老爷子走水路去隆井都暂避。余下的壮丁,则由朱琚杉亲领,在邱荣所部数百人的陪同下,大摇大摆的往揭阳县城而来了...... 第65章 摔杯为号,黄袍加身(狂求收藏) 大明永历二十五年,十月二十五日,揭阳县,南溪桥南。 骑着一匹矮脚云南马的朱琚杉被大队的步卒簇拥着,已经远远的看见了揭阳县崇墉百雉,俨若雄关的城墙。 他现在看见的是揭阳县城南的城墙,并没有被红衣大炮轰击过,所以看着依旧有金汤之固。城外还有新建的南溪南北两寨和南北炮垒,远远看去,就是一处守备森严的兵家必争之地。 另外,揭阳县城的地形,也的确有点险要,被榕江的南北二溪一夹,城西还有一条沟通南北二溪的运河。等于是三面环水,城东附近虽然没有河流,但是十六七里开外,就是榕江南北溪的分叉口。 也就是说,揭阳县城也可以算是一座建在岛屿上的城堡。如果有能力控制南北二溪水道,那么揭阳县城可谓是天险环绕,易守难攻。 之前朱和盛、邱辉、陈永华、刘国轩他们之所以能轻取揭阳县,除了仰仗“甜品火药”之威,其实也因为他们有足够强大的水师,可以把天险变成自家进兵的通途。 不过对于敌我实力对比有相当清醒认知的诸葛军师,还是在邱荣先一步去揭阳城通报消息后,就开始给那个看着有点飘的天王朱讲争霸天下的大道理——一定不能忘记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啊! 而且这揭阳县城再好再繁华再坚固,现在都不能拿......拿下了可就成了大清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大王,我们现在虽然侥幸赢了一场,但毕竟兵微将寡,当不得出头的橼子。所以我们千万不能拿下揭阳县城这块顶在最前面的是非地......我们眼下只能吃下大南山边上的惠来县,依托大南山,默默的发展力量,以图将来。” 朱琚杉有点不舍的望了一眼揭阳县城,低声道:“知道,知道了......要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唉,其实我也没想过要当什么三太子,都是你和那衰仔弄出来的。” “大王,刀疤荣说了,三太孙这次可出息了,以区区三百骑大破刘进忠四五千人,斩首、生俘超过一千......还夺取了揭阳县城,这等骁勇善战都比得上李世民了。” “他是李世民?”朱琚杉眉毛一抬,“难不成我就是那个昏聩无能的昏君李渊了?” “大王,”诸葛军师摇了摇羽毛扇子,笑道,“唐高祖李渊可不算昏聩无能,他可是大唐开国皇帝!而且他儿子也比您多,他有二十二个儿子,十九个女儿......您只有三太孙一子!” “我还能生呢!”朱琚杉摸了摸胡子,笑道,“等那衰仔娶了老婆,我也得娶个填房......军师,你看我是不是得娶个知书达礼的?” “那是自然的,”诸葛军师笑了笑,“三太孙已经娶了大佬辉的女儿,您如果要娶填房,最好从士大夫家找个大家闺秀。” 朱琚杉连连点头,“对,对,大家闺秀好啊!” 两人正说话间,跟随他们的大南山和贵屿都于家的壮丁们,远远的已经看见了南溪桥以南的接官亭旁排列整齐的数百甲士! 这些甲士清一色披着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的鳞甲,头上戴着城穴了红色羽毛的枪盔,手持着磨得锃亮的斩马刀。 “是铁人军!” “是国姓爷的铁人军!” “国姓爷出兵啦!” 大南山和贵屿都的壮丁们看见这支曾经威镇广东、福建沿海的郑家铁军,全都欢呼了起来,仿佛忘记了他们自己已经升级成了比郑家铁人兵更加牛逼的兵种了——他们现在可是“神雷兵”了! 铁人兵再厉害,那也扛不住手榴锤的狂轰滥炸啊! 朱琚杉、诸葛军师、于老爷子,还有赵忠义他们四个人一样也兴奋起来了。 他们四个都有马骑,这个时候也不等后面的步兵,全都打马向前,快速奔向南溪桥南面的那片荒地——那里本来是南溪桥商市的所在,就是朱琚杉、**玲他们劫囚车把朱启炮捞出苦海的地方。 因为这场劫囚事件,邓光明手下的续顺公府旗兵人人都发了一票,却把商市毁了一半。后来米思翰到了潮州府,在揭阳县摆了四五千兵马准备打援,结果“援”没打了,却把剩下的那一半也毁了,所以原来商市所在的地方就成了一片荒地。 现在刘国轩和陈永华手下的几百铁人兵就列在那片荒地上,挺胸凸肚的等着朱三太子前来。 邱辉、陈永华、刘国轩、朱和盛、**玲、郭师爷、苏勇,还有刚刚抵达的邱荣和庞太监,还有其他一些郑家军、邱家军的军官,都在南溪桥南边的接官亭里面或周围站着,一个个都志得意满,脸上的笑意都快满出来了。其中笑得最甜的当然是朱和盛了......他是前天晚上拿下**玲的! 这**玲的身子可是真材实料,不带一点折扣的!真是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该结实的地方结实!而且她还真有两下子,那晚还和朱和盛动了拳脚,虽然两人都不是真打,但还是让朱和盛兴奋的不行......之后他们俩腻歪了差不多一天一夜。连邱辉、陈永华进城的时候,朱和盛也只是少许露了下面,就以劳累过度为由,让郭师爷、苏勇帮着招待,自己回县衙后宅“休息”去了。 如果不是邱荣带来了朱琚杉即将抵达的消息,朱和盛这会儿肯定还在县衙中“休养”呢! 不过这会儿他虽然露面了,但魂儿还是在**玲身上,两个人凑在一起,满满的都是浓情蜜意,看得邱辉、邱荣都直皱眉头——这个**玲怎么就不讲武德,不,是不讲妇德,亲自下场了呢?她的“战斗力”看着就强啊!淑真以后能斗得过她吗? 他们俩正想着呢,朱琚杉、诸葛军师、于老爷子、赵忠义他们四个已经拍马赶到了。 这个朱琚杉眼睛很尖,远远的就看见朱和盛和**玲腻歪在一起! 这一看就知道已经行了苟且之事了! 朱琚杉这下可急了,倒不是因为天理人欲啥的,而是这两个j夫y妇居然当着邱辉、邱荣的面腻歪......大佬辉可把淑真当成掌上明珠的,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婿在迎娶自己的女儿之前先纳妾?哪怕这个妾是**玲都不行啊! 朱琚杉想到这里赶忙去看邱辉的脸色,却看一脸不高兴的邱辉手里拿着个酒杯......这是什么意思?气得都借酒浇愁了? 想到这儿,天王朱赶紧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邱辉跟前,才开口说了声“大佬”,就看见邱辉举起酒杯往地上一摔,只听“啪”的一声,就把酒杯摔碎了! 这下可把朱琚杉给吓坏了——摔杯为号?这是什么意思?安排了刀斧手要砍我吗?为什么呀?难道是因为衰仔和**玲的事儿惹恼了大佬辉? 朱琚杉正懵逼的时候,邱荣、陈永华、刘国轩,还有其他一大群邱家和郑家将领就拥上来了。而且陈永华、刘国轩两个人还拿出个包袱,打开后还从里面取出了一件......龙袍! 龙袍?什么意思? 朱琚杉更懵了,就在这时,邱荣和另外一个邱家军的大力士已经一左一右把他两条胳膊给架住了。接着陈永华和刘国轩就把那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龙袍往朱琚杉身上一披! 随后就听陈永华带头高呼道:“请定王殿下监国!” 他一喊完,其他郑邱两家的人物,包括那几百个铁人兵都一块儿大呼:“恭请定王殿下监国!” 第66章 严肃点,黄袍加身呢! 黄袍加身,定王监国? 这下不仅是朱琚杉这个假朱三太子懵了,连正和**玲要好的朱和盛也懵了! 这才拿下半个县,怎么就快进到黄袍加身了呢?还定王监国......国在哪儿?国都被大清朝给灭了,还监个屁啊! 朱琚杉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连连摇头道:“怎么就黄袍加身了呢?这才刚打下一个城啊!怎么就黄袍加身......现在应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啊!” 他的头脑还很清醒啊! 不过他再清醒也没有用,因为拥戴他当监国的人头脑更清醒! 大佬辉邱辉一脸不高兴地说:“天王朱,你不是朱三太子吗?威庙老爷不是你阿爸?这个国你不监谁监?” 陈永华也一本正经的教训道:“天王朱,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二十多年前就该站出来带领大家一起抗清剿匪的......可你却一直躲着不出来,以至于群龙无首,大业倾覆,你可对得起先帝?” 朱琚杉心里那个苦啊!他就一奉国中尉,根本不认识崇祯先帝,而且甲申之难后他已经很努力在抗清了!可是大佬辉和陈永华也不能把他放在火上烤啊! 对了,这事儿都怪衰仔! 朱三太子什么的,就是他鼓捣出来的! 朱琚杉挣扎着就想冲过去把同样目瞪口呆的朱和盛捉来揍一顿,可是没等他挣脱刀疤荣和另外一个邱家大力士的“魔掌”,就看见一个老泪纵横的庞太监朝他这儿扑过来了,到了他跟前就给跪了,还念念有词道:“三太子啊,可给难等着这一天了,拟就别三辞三让了,赶紧的,把这个国监起来吧!先帝他老人家都在天上看着呢!呜呜......” 老太监这一跪一哭,朱琚杉可是跳进榕江南溪里都洗不干净了——庞太监可是厂公!而且还是跟着他干爹庞天寿在崇祯上吊前不久,才从北京城溜达出来的......如果朱三太子跑了,那多半就是让他和庞天寿悄眯眯的给带出北京城的,所以他就是个人证啊! “我我我......”朱琚杉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话都给庞太监说完了——三辞三让!他现在说自己不想干,别人也以为他在走三辞三让的程序! 看见朱琚杉无话可说,陈永华又凑到朱琚杉跟前,低声说:“天王朱啊,这次大家为了救你出钱出兵,还和鞑子拼命......你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我,我没钱......”朱琚杉其实是有一点钱的,但那是他当了多年的“好汉”攒出来的,舍不得啊! “我知道你没钱,”陈永华笑着说,“所以你必须当这个监国,当了监国,你才能给大家伙封官授爵啊!你看看,庞公公那么大年纪了,为了救你出钱出力,还东奔西走,不就图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兼钦差总督东厂官旗办事太监的名分吗?你忍心不给吗?” “对啊,难就想再当一回督公......”老太监抹着眼泪,“天王朱,拟就成全难这一回吧!” 邱辉看见老太监哭得伤心,也跟着一块儿起哄道:“天王朱,我大佬辉没厂公那么大的志向,就想当个小小的两广总督,你可得封一个给我!” 朱琚杉心说:“两广总督官很小吗?” 邱辉的儿子邱荣也嚷嚷道:“天王朱,我刀疤荣是读书人,就想当个状元!你赶紧当监国,然后马上开科取士,我好当状元!” 你还读书人?天王朱也无语了,刀疤荣这样的居然要当状元.......你考得上吗? 现在厂公、两广总督、状元公都已经预订好了!朱琚杉不当这个监国三太子好像也不行了! 想到这里,天王朱又将目光转向陈永华和刘国轩二人,苦笑着问:“陈军师、刘管镇,不知二位想当什么官?” 陈永华笑道:“延平王觉得在下有点学问,所以就想让我当个大学士,什么殿什么阁的,你随便吧......至于刘管镇,他要督军屯惠来,延平王想让他当广东巡抚!” “什么?刘管镇要屯惠来?”那个同样被突如其来的“黄袍加身”给惊呆了的诸葛军师听见刘国轩要屯惠来,总算反应过来了,“那,那我们屯哪儿呢?” “屯揭阳县啊!”陈永华道,“如今潮州十县中最好的就是揭阳了!人口多,平地多,有南北两溪和练江穿县而过,连首县海阳都比不了,更不用说澄海、潮阳、惠来这些地盘了。” 他也没说错,这揭阳不仅是如今潮州府最好的一个县,甚至还是明郑集团所控制的地盘中最好的州县(县和属州)了,不仅人口多,耕地多,而且县城也够大,城池也坚固,还有天险可守。别说澄海、潮阳、惠来了,就连承天府城都比不了! 诸葛军师道;“可,可是揭阳地处潮州腹地,三面皆敌,若为监国所有,必遭鞑子精兵围攻,如何守得住?” 陈永华回头一指朱和盛,笑道:“少监国用兵如神,以不足三百之兵就强袭夺取有四千守军的揭阳,如果他能有两三千众守城,便有十万满洲八旗来攻,也不在话下吧?” 朱和盛淡淡一笑,道:“军师过奖了,八旗兵若有十万,天下何处去不得?小小的揭阳县城如何抵挡?不过满洲人少,满洲八旗也就五六万之数,能来潮州的最多就是万余。若有三两千精兵,如何保不住揭阳?不过这军饷、器械、粮草和火硝......” 朱和盛的脑子转的很快,就刚才这么一点时间,已经把自己这一伙人的处境想清楚了。 什么“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根本不可能! 因为这事儿朱元璋都干过一次了!全天下都知道了,你还想来第二次? 况且天王朱都扛起朱三太子的招牌了,这就没有“缓称王”的可能性了! 至于躲在别人背后“高筑墙、广积粮”那就更别想了......邱辉能在大清天下的边角上打着明朝的旗号割据,这等角色能是傻瓜吗?他会傻呼呼的给朱琚杉、朱启炮当肉盾?你看看他一直以来都把老巢摆在达濠岛上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至于郑经,他都叫“郑精”了,还不得精的跟猴似的? 所以朱和盛知道自己这一伙如果想得到“郑精”和邱辉的支援,那就得傻一点! 当然了,人傻不等于白白让人当肉盾使! 该要的好处还得要! 邱辉听了朱和盛的话,马上就拍着胸脯道:“揭阳县城的粮草供应就包在我这个两广总督身上了......我一年给你们两万石白米!” 邱辉控制的潮州界外地盘不小,平地也很多,人口又比较少,只要能安心生产,一定能出产许多白米。 现在他眼看着就能拿下出潮阳县城,在韩江方向上也能继续向北扩张一下地盘,所能控制的乡都一定会增加许多。 所以一年两万石白米不在话下! 陈永华则笑道:“只要监国可以把福建封给延平王,那延平王府每年可以给监国府一万两银子,还可以一次性给监国府够两千精兵使用的甲胄、刀剑,还可以给监国府一批西洋不列颠国生产的大炮和火枪。不过这火硝......” 朱和盛知道火硝价高而且常常缺货,不过他也没指望邱辉和郑经能提供多少,他提这个要求,不过是为了继续占有隆井都这个产硝的宝地。 于是他就对陈永华、邱辉道:“军师,丈人,我在隆井都开办了集硝厂,如果能让我继续拿着隆井都,以后不仅可以供应监国府,还可以供给总督衙门、巡抚衙门和延平王府!” 邱辉笑道:“那三个都是淑真的嫁妆!”他看了眼**玲,语气已经有点放沉,“姑爷,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淑真娶过门?” 第67章 走,进城开朝廷去! 听了大佬辉的话,朱和盛总算松了口气——他老丈人并没有因为他上了**玲当了“渣男”就要悔婚。 哦,虽然以大明定王世子和少监国的身份地位,纳个妾什么的也不过分。 但是纳妾这事儿通常得在娶妻之后,而且得经过正妻的批准。如果在正妻没过门之前就把妾给纳了,那可就有点“渣”了。而**玲的身份还比较高,不仅出身士大夫之家,还是前任碣石镇总兵苏利的夫人。而且论辈份还高朱和盛一辈,这要当了朱和盛的妾,那朱和盛就更显得“渣”了...... 不过朱和盛刚刚带着三百人把刘进忠的几千人爆揍了一顿,还轻取有了金汤之固的揭阳县城,这说明朱和盛不是一般的渣男,而是个战斗力爆棚的猛渣男! 根据历史规律,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哪怕他是渣男! 所以大佬辉现在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儿,还得在心里找借口安慰自己——让这个猛如老虎恶如狼的火炮朱把**玲纳了也好,这样火炮朱以后喝醉了酒要打老婆的时候,就能让**玲顶上去先了! 想到这里,他又恶狠狠的瞪了眼**玲,**玲倒是知趣,赶紧对天王朱说:“大王,等您登了监国大位,就把世子的大婚给办了吧......可不能让火炮朱和淑真等太久了。” 朱琚杉打量了眼**玲的肚皮,心道:“的确得快一些,要不然淑真嫁过来后就直接当妈了!” “好!”天王朱点点头,“就这样吧!” 只能这样了,天王朱心说:“先当这个要命的监国,然后再给这个衰仔娶妻纳妾。搞完这些之后如果还有命,我就娶个大家闺秀,再生个儿子好好教,可不能像这衰仔一样了......” 看见朱琚杉终于点了头,陈永华、邱辉、刘国轩这些人都高兴坏了——以后总算有人顶在前面当肉盾了! 朱和盛也露出了笑脸儿,上前几步,到了朱琚杉跟前,先行了一礼,然后笑着道:“父王,儿臣幸不辱命,已经将这铁打的揭阳城给您取下来了......咱们这就进城去开个朝廷吧!” 进城开个朝廷......这买卖可真是大的没边儿了! 朱琚杉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给鞑子朝廷抓去千刀万剐呗!不过他早就是反贼了,而且还是不可能投降的朱字号反贼......只要落在鞑子朝廷手里,那就是一死,区别无非就是挨几刀而已。 现在举起大旗和鞑子朝廷硬干也好,万一成功了呢?他现在年纪还不老,身体又特别好,如果干成了,以后还能荒淫无道上好些年呢! 想到这里,他就把两条粗胳膊往陈永华、刘国轩披在他肩膀上的那件小了不知道多少号的龙袍的袖子里一套,勉勉强强算是穿上了,然后就看见他大手一挥,张开喉咙大呼道:“走,进城开朝廷去!” 周围的英雄好汉们也跟着一起大喊:“进城......开朝廷啦!” “开朝廷啦......” 这场面可真是太豪横了,一大群穿着长袍、留着大胡子的男子汉,这就要进城开朝廷了! ...... 十一月下旬,当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忙着着在广东潮州揭阳县自主创业开朝廷的时候,目前还是中国境内唯一皇帝老子的康熙帝,正在紫禁城的南书房内大发雷霆呢! “米思翰混蛋!尚之信混蛋!刘进忠也是个大混蛋!统统都是混帐王八蛋!” 康熙皇帝那可是“仁君”啊,虽然暗地里整死过不少人,但是当着满朝文武这么大发雷霆,却是极少有的。 反正下面那群躬身站着的或是趴在地上的臣子和奴才,是从没见过小皇帝那么生气。 不过他们这些当臣子当奴才的,这回也都理解康熙皇帝的怒火。因为米思翰、尚之信、刘进忠他们仨简直就是混蛋加三级! 而且他们仨各有各的“混法”,变着法儿的当混蛋,真是气死人了。 其中那尚之信“混”在那份“崇祯遗诏”上! 那玩意儿你得了后该悄悄的派人送到北京宫里给皇上一个人看......怎么能在钦差大臣衙署里面,当着那么多的人念出来呢?这让吴三桂如何自处? 所以昨天熊赐履、薛章、邓忠他们仨带着“崇祯遗诏”抵达北京后,康熙皇帝就差点在南书房掀桌子,虽然面子上强忍住了,但是心里面已经下了决心,要给米思翰下个密诏,让他找机会逮捕尚之信这个混帐——就算饶吴三桂一个老死云南,也不能饶了这个居心叵测的俺答公啊! 可是今儿正在南书房里面写密诏的时候,几个内阁大臣、议政大臣就给他送来了更可怕的消息! 钦差督办广东、福建军务大臣米思翰和潮镇总兵刘进忠的请罪的题本,还有请罪的折子一起到了。 哦,米思翰、刘进忠打败仗其实没什么。康熙皇帝不是输不起的皇帝,一次打败了算什么?以后赢回来就是了。 可问题是米思翰和刘进忠这两个大混蛋居然在题本、奏折上报告了“鳌拜未死”的传言和“鳌拜残党”投靠朱三太子并且参加了揭阳之战的消息! 这可把康熙皇帝给气炸了,当场就撕了自己写给米思翰的密诏——米思翰这回比尚之信还混蛋,当然不能让他去抓尚之信了。 而米思翰和刘进忠混蛋的地方,就是根本不该提什么鳌拜和鳌拜残党。不就是打败仗吗?找什么借口啊?请罪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现在一提鳌拜......那康熙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去查鳌拜死没死和怎么死的? 这一查万一查出鳌拜是七窍流血病死的可怎么办?如果再查出鳌拜重要党羽一个个都给整得家破人亡又怎么说? 这仁君的招牌还要不要了? 其实康熙当不当仁君,他自己无所谓。但是现在的大清朝还没能完成高度集权,朝廷下面还有三藩,还有续顺公府、海澄公府这样的小藩,还有孙延龄、王辅臣、刘进忠、祖泽清等等一大群有藩镇之实,无藩镇之名的军头。 如果让他们知道康熙这个仁君的表皮之下藏着一颗狠毒到家的黑心......这帮人为了苟活,会不会联合起来造反?即使他们不反,一个个拥兵自重加养寇自重,这大清天下成什么了? 另外,满人内部同情鳌拜的人也不少。在原本的历史上,康熙皇帝在康熙五十二年时,就念及鳌拜旧劳,就追赐了他一个阿思哈尼哈番,到雍正当皇帝的时候,干脆复了鳌拜一等公的爵位......等于给鳌拜*反了。 康熙、雍正两父子之所以要如此,其实也是为了安抚满洲贵族中的鳌拜同情者......其中有些人还是鳌拜的旧部或是旧部的后代,给鳌拜一点追赐,才能让他们安心替朝廷卖命啊! 如果让大家伙知道鳌拜是在狱中得了“七窍流血”之症病死的,那些鳌拜的大党羽一个个也都被整得家破人亡,那大家会怎么想?到时候不用造反,只要消极怠工,就够康熙皇帝喝一壶的。 第68章 康熙毕竟是英明的! 狂怒中的康熙皇帝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背对众臣,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南书房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包括内阁学士、议政大臣、翰林院掌院学士,还有奉诏前来的薛章、邓忠等人,都有一种天威难测的感觉,大家伙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熙皇帝突然就毫无征兆的开口了:“鳌拜和穆里玛他们还是有大功的!” 什么意思? 在场的大臣们都是一愣,然后各自的心思就动起来了。 鳌拜和穆里玛本来就有大功啊!没大功能当那么大的官吗?不当那么大的官能被你扣个擅权乱政的罪名然后弄死?可你现在为什么提这个? 后悔了? 发现潮州那个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很扎手,所以想起鳌拜、穆里玛的好了? 要是他俩还在,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即使不马上授首,也不可能打出一个威名大振。也不用鳌拜出马,让穆里玛去广东,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就长久不了——本来以为“将门虎子”的米思翰比穆里玛也差不太多,可看他在揭阳之战中的布署,实在是瞎指挥啊!而且最能打的尚家军还不听指挥......如果换穆里玛去,尚之信哪儿敢那样打酱油? 可人死不能复生啊! 现在鳌拜和穆里玛都死了,内阁学士和议政大臣里面好像也没谁比米思翰更能打......总不能让图海这样的“纯文官”去打仗吧? 这还仅仅是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在闹腾,若是吴三桂也反了,真不知道该派谁去了? 大家伙正国难思鳌拜的时候,康熙皇帝又开口了,“他们后来虽有过失,但也不该因此完全抹杀他们的功劳......这样吧,追赐鳌拜一个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再追赐穆里玛一个拖沙喇哈番,让他们的儿子世袭吧。 另外,所有还在世的鳌拜党羽及其党羽的家眷,包括鳌拜和穆里玛的家眷,一律赦免其罪,在外流放的,都让他们回家。有功劳有本事的,都要给他们为国效劳的机会。” “皇上圣明!” 南书房内顿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这可是臣子们发自内心的欢呼,因为康熙帝表现的确配得上“圣明”二字......这毕竟是康熙啊!历史上被捧为“圣主”当然是高估了,但他绝不是糊涂蛋。当然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一定要保持八旗内部的团结,决不能因为出了“鳌拜造反”或“鳌拜党羽造反”的传闻,在八旗内部搞出大案。 甚至......查都不查!至少表面上不查,直接就让早就被打倒在地还踩上一脚的“鳌党”分子重回八旗子弟大家庭! 能当回八旗子弟,谁会跟着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这帮反贼混一起? “都起来吧!” 康熙皇帝转过身,脸上的怒容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在吩咐大臣们平身之后,康熙皇帝自己也坐回到御座之上了。 “薛章!”康熙看见大家都站好了,就点了跟随熊赐履一起来北京的前任潮州知府薛章的名儿。 “臣在。” 薛章赶紧出班叩拜康熙皇帝。 “听说你画了朱三太子和朱三太孙的图形?”康熙问,“带来了吗?” “带来了!”薛章马上从袖兜中摸出两张宣纸,高高举过头顶。 这位前任潮州知府抓反贼的本事不咋地,治理地方的政绩也很差,审案子的能力更加不值一提。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又三个很突出的优点。 一是长得很好,看上去特别的正直且有威严,看着就像个一代名臣。 二是文章写得很好,在一帮进士出身的文官中,他的文笔也属上乘。 三是能画一手妙笔丹青,特别是在铁线白描上下过苦功,仿吴道子的画都可以乱真......如果不是他的文章一样出众考上了进士可以贪污,他多半会走上造假画赚钱的路子。 在抓住朱启炮后,他就给这个长得跟凶神恶煞一样的朱三太孙画了像,准备送去北京让康熙皇帝一睹三太孙的真容。 可惜朱启炮在南溪桥被天王朱和**玲救走了。不过薛章也得以亲眼目睹了“朱三太子和**玲”的尊容,然后他又凭借惊人的记忆给两人画了图形——在潮州府各地到处张贴的那些画影图形的原件就是薛章亲自画的。 现在这三张画影图形中的两张,就被薛章带来了紫禁城,还被摆在了康熙皇帝的面前。 “这个光头怎么看着那么像关二爷呢?”康熙拿起朱琚杉的画像看了看,眉头就拧成了一团,“这真是朱三太子?” “回皇上的话,”薛章回答道,“他应该就是朱三太子......这个朱三太子在身份暴露之前,一直混迹潮州江湖,还在大南山占山为王,以大南山上天王朱的匪号活跃于大南山左近。潮州府的许多班头捕快都认识他,臣这次带来的人证陆班头也认识这个天王朱。” 陆班头,就是那个陆仁义这回也跟着来了北京,因为他和朱和盛混得很熟,算是个比较靠谱的人证。 “哦。”康熙皇帝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班头捕快怎么和山贼混熟的屁话”,而是对索额图道,“噶禄,你去把那两个见过朱三太子的老太监带来。” “嗻。”内务府总管噶禄马上应了个“嗻”,随后就出了南书房,没过一会儿,就领进来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 也不是什么大太监,不过是混了一辈子没出头的小角色。一个姓李,一个姓王,都在明朝的宫里当过差,据说伺候过朱慈炯。这两人都已经因为年老体弱出了宫,在外城的杨起龙开办的慈源寺里养老。 昨天熊赐履面见过康熙之后,内务府总管噶禄才奉了康熙皇帝的旨意把他们俩给找了出来。 两个老头子腿脚都不大利索了,由两个年轻一点的太监搀扶着进来,然后给康熙皇帝跪了。康熙则让人把朱琚杉和朱和盛的画像一起拿给他们俩看,还问他们说:“你们俩能认出谁是定王朱慈炯吗?” 两个老头子眯着眼睛,拿起图画,很认真的认了一遍,然后都摇了摇头。 “回皇上的话,老奴认不出来......” “回皇上的话,这两张图上的人都不是朱慈炯。” 康熙皇帝微微皱眉,“都不是?你们可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朱慈炯没胡子。” “是啊,他也不是光头......” 康熙差点没给这俩老头逗乐了,那俩老头伺候朱慈炯的时候朱慈炯才十二三岁,怎么可能长胡子?而且也不可能剃头啊! “你们记得朱慈炯的长相特点吗?”康熙又问,“说给朕听听,说好了重重有赏。” “记得,回皇上的话,老奴记得朱慈炯乃是吊眼、剑眉、隆准......” “对对,他还有一张红脸,看着很凶,而且个头很大。” 康熙又看着薛章,铁线白描嘛,当然是不上色的,所以是不是红脸得薛章来说。 薛章连连点头:“对,对,那朱三太子的确是张大红脸,身材也非常高大。” 康熙点点头,低声道:“没错了,潮州府的朱三太子是真的了!”他顿了顿,又对索额图道:“索额图,你去传额驸吴应熊来见!记着,要好好说话,不要吓唬他!” 第69章 吴应熊,你社死了! 吴应熊现在还哪儿经得起吓啊! 他都快给吓死了! 吴应熊本以为潮州突然冒出来的那个朱三太子是个救苦救难的菩萨,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个索命的阎罗......不,不是那朱三太子的错,是杨起龙和尚之信两个没义气的混帐王八蛋的错! 怎么就伪造出一份崇祯皇帝让他爹吴三桂保朱三太子的遗诏呢? 这是要逼反他爹吴三桂啊! 所以吴应熊今儿从消息非常灵通的尚之典、耿星河那里一听说崇祯遗诏的事情,马上就不行了。整个人就急昏过去了,最后还是让人抬回来的。当他躺到建宁公主肉乎乎、软绵绵的怀抱之中,才稍微感到了一些安全感,也恢复了知觉。然后就开始哭着给自己安排后事了! “棺材,快去买棺材,要楠木的,别不舍得花钱,钱已经没用了。” “一口不够,世霖、世璠还得睡呢!也得给他们买,也要楠木的!” “格格,我们父子都要死了,你可怎么办?呜呜......” 听见他的话,建宁公主,还吴应熊的俩儿子,还有公主府的管家奴才吴忠旗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躺平等死的平西王世子了。 不过这几个人还有最后的一个希望——就是吴应熊的大师爷兼谋士左春秋左半仙......这左春秋原是个明朝的秀才,天津卫人,在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的时候来投。 这家伙自称很会看相算命,刚一投到吴三桂门下就掐指一算,算出吴三桂有皇帝命,结果差一点给一心投鞑的吴三桂砍了!还是陈圆圆看他可怜,说了好话,才饶了一命。 不过他喜欢泄露天机的毛病一点没改,后来跟着吴三桂当师爷的时候,还一天到晚给人相面......也不给吴三桂的人看相,专给满洲人和满洲人的好奴才看,而且还是偷偷的看,看完之后就在私底下胡说。 也没什么好话,不是这个短命,就是那个不能善终......把顺治、多尔衮、多铎、阿济格、尼堪、孔有德、耿仲明、沈志祥等人都诅咒了一遍。 后来吴三桂都不敢让他在云南呆着了......这个人太危险了!还是让他去北京给鳌拜、苏克萨哈这些让人讨厌的顾命大臣好好算一算吧。 所以这个左春秋就到了北京,成了吴应熊的心腹。而这个左半仙也给吴应熊算了......没说什么时候死,就说让他想方设法跑,哪怕是九死一生也得跑出北京! 对于这个结果,吴应熊那是相当相信的。 但他还是跑不了啊! 天罗地网罩着,他能往哪儿跑? 而今儿噩耗传来,吴家人也都知道在劫难逃了,所以就只能看着那个上了年纪,瘦得跟竹竿似的的左半仙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了? 只看见左半仙在那里聚精会神地数手指头,数了好一会儿,这才松了口气道:“暂时死不了!” 暂时死不了......还真是鼓舞人心啊! 毕竟看长远,凡人皆有一死! “能不能跑?”吴应熊这个时候想起跑了。 “跑不了了,”左半仙摇摇头,“这事儿不出,世子爷要跑还是能成功的......毕竟朝中那么多人收王爷的银子,事到临头总要行个方便。可如今谁还敢开这个方便之门?” “那暂时死不了......又怎么说?”吴应熊抖着声音问。 左春秋叹了口气,道:“王爷并无反心,而世子爷对朝廷也是忠的,之前种种,都是为了自保。这个道理,皇上也不是不明白......以皇上的英明,在眼下潮州朱三太子日益做大,郑经、邱辉之流蠢蠢欲动之际,是不会杀了世子爷逼反王爷的。 真正的危险,在于皇上和王爷之间再无信任,以后君臣之间,只有互相利用,而无一丝君恩臣忠。 而王爷、世子和其他非西选臣子之间,也再无一丝的同僚之谊,甚至连酒肉朋友都做不成了。他们对待我平西王府能够公事公办,就已经很有良心了......恐怕从今往后,朝中就再无一人敢为王爷、世子说句公道话了。” 吴三桂、吴应熊这两父子现在的处境,用后世的话说,叫“社死”!老汉奸吴三桂还好一些,他毕竟人在云南,身边还有一大群心腹爪牙和精兵强将,所以老汉奸的“社死”只是半死。可吴应熊就惨了,他人在北京,就在康熙皇帝刀口下坐着,随时一刀了账!本来他还交了不少有钱有势的朋友,也许还能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 现在好了,社死了,再没人帮他说话了,人家不狠狠踩两脚就已经很对得起良心了。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对吴应熊不利的消息都会被放大!而任何对吴应熊有利的事情,都不会有人提! 如果康熙皇帝头脑发热要杀吴应熊,恐怕也不会有人进谏拦阻...... 就在吴应熊心如死灰,泪流满面的当口,他的一个亲兵头目脚步匆匆的奔进来了,进门后连打千礼都忘了行,只是红着眼睛道:“世子爷,索额图带着御前侍卫来抓您了!让兄弟们保着您和两位小爷一起杀出去吧!” 吴应熊一听这话就哭了,“杀不出去的,索额图都带了大兵来了,咱们府里才多少人?打不过的......” 那亲兵头领拍着胸脯道:“世子爷莫怕,那索额图只带了二十个黄马褂来抓您,我们府里有二百名勇士,都是跟着王爷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就二十个黄马褂?”吴应熊一下就不哭了,“还有没有步军衙门或巡捕三营的兵?” “没有,拢共就二十个黄马褂。” 吴应熊听了这话就稍微放心些了,勉强坐直起来了,“那就不是来抓我的......快快,快开中门迎客!” ...... 就在吴应熊大开中门迎接索额图的时候,南书房内的会议还在继续。当然不是在讨论杀不杀吴应熊的问题......这个问题不用讨论,也不能讨论,必须圣心独裁! 别看这康熙皇帝今年才二十岁,但他的心机和城府,却连许多老谋深算的臣子都比不了。而且他还特别善于洞察人心,知道“崇祯遗诏”一出,满朝文武对吴三桂父子避之有恐不及,不仅不会有人替他们说半句公道话,反而会通过喊打喊杀来和吴家父子划清界限。 这个时候和臣子和奴才们讨论吴应熊的生死,那就是在为难臣子和奴才,也在给自己找麻烦——人人喊杀,他这个皇帝怎么办?杀了,那吴三桂马上就反了,谁去打?不杀,又显得软弱可欺。 所以康熙干脆不提这事儿,杀不杀的,圣心独裁! 他之前对于“鳌拜造反”的传言,也是这么应对的,两场可能爆发的危机,就被他暂时化解了。 而康熙现在和大臣们讨论的,则是要不要派出八旗天兵南下广东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在熊赐履、薛章、邓忠他们日夜兼程返回北京之前,就由六百里加急送到北京了。 不过大清朝廷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而是暂时搁置了这个问题。原因嘛,当然是明摆着的......八旗劲旅、天兵无敌的神话可万万不能戳破了! 要不然别说吴三桂要反,就连耿精忠、尚之信,甚至娶了孔四贞的孙延龄,都有可能扯起反旗和大清朝干。 所以在派出“天兵”的问题上,大清朝廷一直是非常谨慎的。 但是现在,广东的局面大坏,米思翰这个钦差大臣又是个光杆大臣,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第70章 赛张飞去打似关公!(狂求收藏!) “米思翰之前的题本上说,要朝廷派出二三百八旗兵和数千绿营给他用......朕思量着,他这个大钦差也的确是个光杆。(wap..com)平南王府的藩军不听他的,而广东的绿营总兵又大多自成体系,的确很难指挥。之前的揭阳之败,一大半的原因就在于此。如果他手头能有万儿八千可靠可用的兵,那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丢了揭阳县城。” 康熙侃侃而谈,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显了。 一是为米思翰开脱——这个米思翰是康熙的心腹,非常积极的支持撤藩。还不辞劳苦南下广东去剿朱三太子,而且他还带着利用剿朱三太子的机会,掌控潮州,在尚、耿两藩之间打下钉子的使命。 说实话,这差的确不好办,受点挫折是难免的。但是康熙知道米思翰的忠心和能力,所以这个时候非但不处罚他,还要撑他一把! 而且他也不让下面的人去瞎猜,去背锅,直接就亮明了立场! 听康熙皇帝这么一说,那些原本打算落井下石,参米思翰一本的大臣和奴才,马上就改了主意,不敢再坑米思翰了。不仅不敢坑米思翰,而且还得帮着一起想办法。 大学士图海办法最多,要不怎么能当首席大学士呢?康熙的话音才落,他就出班上奏了。 “皇上,奴才觉得区区一个朱三太子,不过是跳梁小丑,根本不必动用八旗天兵,从北地调一些能打的绿营兵过去,再派一二能打的带兵之将,自然可以一举荡平。” 康熙皇帝点点头,这图海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八旗天兵不能随便往外派遣,这天兵出征,打胜了自是天经地义,可万一败了呢? 丢人现眼是小,失去了震慑天下的纸老虎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就先从直隶、山西、河南、山东、陕西等处抽调绿营兵五千,归钦差大臣米思翰节制吧!” 康熙也没有再征求意见,而是马上做出了决断。 不过在带兵将领的问题上,康熙皇帝却有点犯难了......好像没有良将啊! 满人这边,现在真是宿将凋零,跟随先帝入关的那一届宿将,要么得天花早死了,要么被多尔衮、阿济格、鳌拜这些人害死或是被他们牵连死了。即便躲过了天花和各种派阀之争活到现在的,大多也都垂垂老矣。 当然了,也不是一个保家的都没有......还有一个和硕安亲王岳乐挺厉害的,当年跟随豪格打过张献忠,顺治十年的时候还当过宣威大将军去打喀尔喀蒙古,而且他年纪也不老,今年才四十大几,反正没到五十岁。 可是康熙皇帝现在还不能用他! 原因很简单,就是这个顺治快“挂掉”的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觉得年仅八岁的玄烨看着笨笨的,不像个明君,所以就想让岳乐当皇上! 虽然这事儿说说就没了,但是康熙皇帝登基后,岳乐就只能投闲置散了。 也不是一定不能用,而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现在只不过出了一个盘踞潮州四县之地的朱三太子,又不是吴三桂反了,还用不着岳乐出山。 而且岳乐出山也不可能给米思翰打下手,而是得替代米思翰主持广东、福建的军务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康熙皇帝侃侃而道,“不知谁可协助米思翰统领这五千绿营?” “皇上,”提出建议的还是大学士图海,“臣举荐甘肃总兵孙思克。” 孙思克是汉军正白旗的奴才,他爹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汉奸孙得功! 广宁城就是让他爹给卖了的,在满清的汉军奴才之中,就属他爹孙得功和李永芳奴辈最高了。不过现在这两位都已经不在了,所以孙思克现在就是大清汉军奴辈最高的几个奴才之一了,基本上和俺答公尚之信是一辈儿的。 而且尚之信的奴辈是顺治皇帝给硬提上来的,而这位孙思克是真正的奴中长辈——他爹那可是努尔哈赤的好奴才,他则是皇太极的奴才! 另外,孙思克这个奴中长辈也是有能耐的奴才!早年跟着洪承畴攻打云贵,屡立战功。在康熙二年发去苦哈哈的甘肃当总兵后,也不叫苦喊累,而是为奴勤勤恳恳,办事认认真真,打仗身先士卒,这**年来又立了不少功劳。也是时候让他进步一下了! 所以图海这才推荐孙思克去广东......以他的奴辈和功劳,去了广东可不是当副将、当总兵了,怎么都该当个广东提督,甚至两广总督他也当得了! 但是小圣主康熙皇帝却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广东的乱子,还得指着尚可喜和平南王府。孙思克是咱旗人的大将,不能那么早就派出去。 朝廷派给米思翰的帮手,有个副将衔也足够了。诸位臣工可有合适的人选?有的话,就可以举荐给朕,举荐得不好,朕也不怪你们。” “皇上,奴才举荐一人,一定可以克制住那个貌似关公的朱三太子!” 康熙皇帝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文华殿大学士对喀纳对老爷子站出来了。 今儿对喀纳走进南书房的时候,老心肝都是吊着的——都是叫和珅给害的! 因为他老人家也是钮钴禄氏啊!虽然他想不起族里面谁叫和珅,但他想不起不等于没有啊!可别回头一查,这个和珅和他关系还挺近的,这可就惨了! 不过还好,康熙皇帝提都没提这个和珅,而且还给鳌拜、穆里玛追封了世职,看起来是不会继续追究了。 但是对老爷子还是不放心,怕失宠啊!大官当惯了的,哪里甘心回家吃老米?于是他就接着举荐人才的机会,试探康熙皇帝的态度。 “对喀纳,你要举荐谁啊?”康熙语气温和,似乎没有一点怪罪对喀纳的意思。 “皇上,奴才要举荐赣州守城营参将吴三畏南下相助米思翰。” “吴三畏?”康熙皇帝已经想起这人了。 这家伙是康熙三年的武状元......武功天下第一啊! 中了武状元后,这个吴三畏先给康熙皇帝当了两年的侍卫,在康熙五年的时候就被鳌拜发去江西赣州当参将了,一当就是五六年......当得还不错,剿灭了好几伙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山贼,本来应该提副将的。 可是康熙皇帝觉得他的名不好,看着像吴三桂的兄弟......都是“三字辈”的,所以就让他在赣州继续守城了。 没想到今儿这个对喀纳居然推荐他了。 康熙皇帝没有马上驳回,而是追问道:“这个吴三畏很能打吗?” “回皇上的话,他是武状元,当然能打了。”对喀纳笑道,“此人勇猛善战,而且样貌威武,黑面、环眼、虬髯,善使一条丈八蛇矛,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军中有赛张飞的绰号。” “赛张飞?”康熙皇帝这时候也想起那个吴三畏的模样了,的确有点像张飞啊! 想到这里,他也点点头,笑道:“那个朱三太子貌似关公,朕就派个赛张飞去会会他!让他去当......当米思翰的钦差督办军务大臣衙门的护军协副将吧!” 对喀纳见康熙皇帝提拔了自己举荐的“赛张飞”,心里就大松了口气儿......当然了,和珅还是要尽快找到的!找不到他本人,也要找到他的家人! 他刚想到这里,索额图已经快步走进来了,给康熙皇帝行了跪礼,然后就道:“皇上,吴应熊已经带到了。” 康熙笑着道:“大家都散了吧......对了,熊赐履、薛章,你们俩留一下。索额图,你去把吴应熊和那个陆捕头一起叫进来。” “嗻!” 第71章 朕不撤藩了,朕要移藩! 康熙皇帝让索额图去带吴应熊、陆仁义来南书房觐见的时候,吴应熊和陆仁义正在太和门外的侍卫处值房里面说话呢! 这个陆仁义已经在这值房里面坐了大半天了,不过他也不寂寞,因为有个姓施的“胡建大人”一直在和他说话。这个“胡建大人”官不小,是个内大臣,不过实差不咋地,就在太和门这边的看大门。 陆仁义被薛章带到这里跟他请安的时候露了潮州口音,结果就引起了正捧着本《金瓶梅》在仔细阅读的“施大人”的兴趣。这“施大人”随即就用一口闽南官话跟他打听起了潮州的情况。 而陆仁义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两人正用潮州官话和闽南官话聊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吴应熊就来了! 本来侍卫处里面挺热闹的,除了“施大人”和陆仁义这一对聊得挺开心,还有其他几个黄马褂也在那里侃大山......就是没人认真看守太和门,也不怕有刺客打太和门走进去,穿过太和殿,再入乾清门,最后跑到乾清宫边上的南书房去杀皇上! 可是吴应熊一来,所有人一下都跟被人点了哑穴一样——不说话了! 那个跟陆仁义聊得挺起劲儿的“施大人”也只是跟索额图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拿起一本《金瓶梅》翻看起来了。 索额图把吴应熊留在侍卫处后,自己就一个人去向康熙皇帝通报了,而陆仁义不知道这吴应熊已经“社死”了。他看见人家好大一官,长得也挺平易近人的,于是赶紧上去巴结,又是请安,又是给挪椅子,还用自己穿着的九品武官服的袖子给吴应熊擦了擦椅背。 他这身官服还是新做的呢,因为他要“入朝作证”,钦差大臣米思翰就保了他一个从九品的额外外委——小的不能再小的官了,到了太和门这边都小到了“稀有”的地步。平时吴应熊看见这号芝麻绿豆,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但是今儿他落难了......社会性死亡了,谁都不睬他了,连那个平日里面都和他称兄道弟的大白脸四臣施琅,现在都装不认识他了,这也就显出这个九品小官陆仁义的“仁义”了。 所以吴应熊就跟他打听起来,问他是哪里人士,什么出身?问完之后,还给了陆仁义一张名片,陆仁义刚收好名片,索额图就来了。 “额驸,陆捕头,皇上宣你们俩一同觐见。” 吴应熊和陆仁义都是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索额图往太和门里面去了。 这吴应熊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行了还是在装死,反正刚走到南书房外面,忽然就是一哆嗦,好像突发疾病一样,整个人瘫软下去了。走在吴应熊不边上的陆仁义倒是眼明手快,赶紧一把扶住吴应熊。 “额驸,额驸,您这是怎么了?您不要紧吧?”陆仁义一边好心的问候,一边仔细打量着吴应熊的脸色,见他面如死灰一下,还以为他这个额驸喝多了酒欺负了公主......于是也没多想,就很仗义的扶着吴应熊,一步步的走进了南书房。 南书房内,这个时候只有康熙皇帝、熊赐履和薛章三人。康熙皇帝端坐在御案边上,手里拿着毛笔正在写大字儿。熊赐履和薛章则在边上站着,一言不发。 看见吴应熊让陆仁义扶进来,三人都是一愣——这怎么回事儿?吴应熊这是给吓软趴了吗?还那个陆仁义怎么扶着他?还那么殷勤,这是入了吴三桂一系? “奴才吴应熊,恭请皇上圣安......” 吴应熊心里虽然怕得不行,但该请安还得请安......万一真要难逃一死,他还得谢主隆恩呢! “小臣给皇上磕头请安了......” 陆仁义也赶紧冲着康熙皇帝磕头。 “陆仁义,你刚给朕叩完了头,现在再给这位平西王世子也叩几个头吧......也许再过些日子,他就是你们广东的藩王了,你得提前拍马屁啊!” “嗻!”陆仁义那些相当听话的,皇上让拍马屁就拍马屁,当下就转过去给吴应熊磕了几个响头。 而吴应熊则是一脸懵逼,等陆仁义磕完头后,才反应过来,对康熙道:“万岁爷,奴才的阿玛是镇守云南的平西王......” 康熙笑道:“藩王老在一个地方呆着不好,流水不腐、户枢不朽嘛! 况且你家的故主崇祯还留下一道遗诏,命你阿玛辅佐他儿子定王慈炯!现在朱慈炯已经在广东潮州府扯旗造反了,你阿玛不该去广东吗?” 听见康熙皇帝的这番话,吴应熊又给吓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解释道:“皇上,我阿玛打开山海关迎大清天兵入关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大明的臣子了。而且心中早就不念着故主的恩义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替大清同前明余孽血战中原,力克五十八城,并且活捉了朱由榔。先帝爷为表其功,还封他为异姓藩王,杀马盟誓,永不相负......皇上您难道认为我阿玛会因为一份崇祯遗诏就违背和先帝的盟誓,去辅佐早就沦为贼寇的朱三太子父子吗?” “哈哈哈......”康熙皇帝大笑道,“额驸,朕可没说让你阿玛去广东辅佐朱三太子,朕的意思是让你阿玛和尚可喜对调封地,去广东替朝廷剿灭朱三太子这伙前明余孽!至于他和先帝的盟誓,朕自然会继续遵守的!” 听了康熙的这番话,索额图、熊赐履、薛章都是眼前一亮。 康熙皇帝这招的确高明啊! 这可是康熙皇帝整整一晚上不睡觉,红着眼睛研究《三国演义》,才琢磨出来的二虎竞食加驱虎吞狼之计啊! 他这是在用吴三桂这只云南虎驱尚可喜这只华南虎去吞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这两匹叼着手榴锤的恶狼! 同时,康熙还用富得流油的广东去挑拨吴三桂和尚可喜,让他们这两只本就互相看不顺眼的老虎自己咬起来斗起来,这样大清朝廷就能坐山观虎斗了。 毕竟这个广东比云南实在是富裕太多了! 吴三桂的军队在云南那个苦地方根本不够开销,年年都要朝廷拨款维持,而大清朝廷也利用钱粮卡吴三桂的脖子,卡得吴三桂非常难受。 而尚可喜这边根本不必为钱的事情操心,广东本来就富,而且他还有“自由的”澳门——香山贸易可以大把捞钱。如果不是尚可喜胆子小,不敢太明目张胆的违反朝廷的海禁政策,一年几百万都能捞到。 如果换吴三桂这只饿虎去了广东,那还不得放开手脚捞钱?到时候根本不需要朝廷的钱粮,吴藩就能活得很滋润了。 不过吴应熊并没有马上叩头谢恩......他不相信啊!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儿? 康熙皇帝看着一脸老实模样的吴应熊呆在那里,当下就拿起跟着桌子上刚刚写好的一张大字儿,拎着给吴应熊看。 “额驸,你看朕写得这是什么?” 吴应熊抬头一看,发现那张宣纸上写着两个人名,一个是“朱慈炯”,另一个是“朱和墭”。 吴应熊问:“皇上,这朱慈炯奴才知道是前明的定王,可这朱和墭是谁啊?” 康熙皇帝看了一眼陆仁义,“陆仁义,你知道这个朱和墭是谁吗?” 陆仁义当然知道了,可他哪儿敢说实话?造假欺君,好像还弄假成真......这罪过得多大啊! “知道,他,他是朱三太孙!”陆仁义咬着牙道,“他就是前明崇祯皇帝的孙子!” 康熙皇帝看着吴应熊,一字一顿地说:“从今日开始,南书房的立柱上挂着的朕之御笔要换榜了......‘三藩’要换成‘朱慈炯和朱和墭’了!” 第72章 吴三桂,你儿子误交损友了! 平西王吴三桂的藩邸高高的矗立在昆明城内的五华山上,这座府邸原是永历皇帝的皇宫,之前还是孙可望的王府,本就是龙**阁遍布的福地。落到吴三桂手中后,又是好一番大加修缮,二十多年经营下来,比之当年在永历帝手里的时候,又不知道豪华富丽了多少倍。 而且吴三桂还把五华山一带当成了自己的老巢经营,在五华山下修造了一排排的库房,里面金银铜钱堆积如山,兵甲器械不计其数。在吴三桂的办公理政的银安殿两旁,还修建两排衙署,设着兵马司、藩吏司、盐茶司、慎刑司、铸造厅等等机构,都是模仿者朝廷的六部衙门来的,只是换了个名目。 而五华山下,则是吴三桂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昆明城的街巷。昆明的繁华虽然比不了广州,但是搁在如今的西南,却是头一等的繁华之处,邻省贵州的省会贵阳比不了,北面天府之国四川的成都、重庆那更没法比了......一整个四川的账面丁口才一万多,只有昆明的几分之一。即便考虑到隐户的问题,四川一省的人口最多就几十万。 那可是一个城市里面老虎到处溜达,跟野生动物园有的一比的去处,怎么能和昆明比?至少昆明城内是没有老虎的,就是城外也难见老虎的踪影——就算曾经有一些云南虎,也都给吴三桂的手下给活活打死了。 此刻,坐在自家银安殿西侧的列翠轩里的吴三桂,屁股底下垫着的,就是一张取自某昆明籍老虎的虎皮......还是一张相当珍贵的白老虎皮。而和他对面而坐的,则是自称朱三太孙之使的杨起龙。 杨起龙其实早就到昆明了,不过他并不是以朱三太孙之使的名义来的,而是拿着吴应熊写给吴三桂的条子来的昆明。 既然是吴应熊的朋友,吴三桂当然会让人好好招待他了——这叫礼贤下士嘛! 不会吴三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个貌似忠厚,内存奸诈的儿子吴应熊居然误交了损友! 这个杨起龙就是个坑死人的损友啊! 就在吴三桂得到广东方面急报,知道米思翰兵败揭阳的次日,杨起龙就带着朱三太孙的令旨来找他了。 而在这之前,吴三桂已经从表弟祖泽清那里得到了“崇祯遗诏”的消息,并且还坐卧不宁了好几天,好容易得到一个好消息,转眼又有催命的小鬼上门了......而且这小鬼还是他儿子吴应熊的好朋友。 这让吴三桂怎么能不着急,怎么能不上火,怎么能不想一刀劈死杨起龙呢? 而杨起龙看着眼前这位气宇轩昂,还有点鹰视狼顾之相,和一脸忠厚的吴应熊长得一点都不像的吴三桂吴老爷子,却是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看得特别让人讨厌。吴三桂一度都怀疑那份“崇祯遗诏”是这个杨起龙伪造的呢!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那“遗诏”是尚之信从大南山的贼巢里搜出来的,尚之信养寇自重是有可能的,但是和朱三太子勾结到如此地步应该不至于。他如果真的和朱三太子勾结到那种地步,那朱三太孙也不会被捕,朱三太子也不会被困贵屿都城。 而且这份遗诏也的确对得上当年的形势,如果当年朱慈炯真的出了北京城,那么崇祯皇帝就必然会留下一份或几份遗诏手握重兵的大将。 而当时还手握重兵,并且依旧效忠大明的臣子,也就吴三桂、左良玉、黄得功、高杰、刘良佐、刘泽清、郑芝龙、秦良玉等人。其中兵力最强的,距离北京也最近的,毫无疑问就是吴三桂啊! 所以崇祯留下的几份遗诏中也必有一份是给吴三桂的! 另外,吴三桂在一片石大战后曾经派人四处寻找崇祯皇帝的三个儿子,但是只找到了太子朱慈烺,并没有寻到定王朱慈炯和永王朱慈照。而且吴三桂还向朱慈烺打探过定、永二王的去向,得到的回答是“先出宫矣”,再问就一问三不知了。 当年吴三桂没有在意,只是给了朱慈烺一笔钱让他有多远跑多远,现在想起来总算明白了——“先出宫矣”的意思原来是“早跑路了”! 好一番思来想去之后,吴三桂就是重重的一声冷哼:“你既然是朱三太子的人,为何不早早的说明来意,拖到今日才把这文书给我,是不是迟了?” “不迟,不迟......”杨起龙笑道,“杨某如果早几日把这诏书拿出来,也许就要身首异处了!” “哼!”吴三桂哼了一声,“现在孤王就杀不得你了?” 杨起龙笑着摇摇头,“大王现在不会杀杨某了,因为今日之定王,便如昔日之努尔哈赤!大王何必弃好成仇,搞得来日无法相见?” “倒是大言不惭!”吴三桂哧的一笑,“朱三太子何德何能,竟敢和大清太祖皇帝相提并论?” 杨起龙笑道:“且看着吧......广东绿营已经败了,接下去会轮到谁?平南王府还是北地中原的绿营兵?若是他们再败,就该八旗兵上了吧?三五千八旗兵能拿下揭阳吗?若不能......大王的机会就来了!” “本王的机会?”吴三桂看着杨起龙,“什么机会?” 杨起龙笑道:“当年若只有建奴起于关外寒苦之地而无闯、献二主横行中原,建奴最多也就是一个西夏的局面。如今建奴已经有了整个天下,定王纵有通天之能,若无大王起兵于云贵川陕,最多也就是割据两广的局面。而以两广抗天下,恐怕也难以持久啊!” 吴三桂脸色一沉:“哼,你要老夫当李自成、张献忠吗?” “大王,”杨起龙道,“李自成可差一点就能夺得天下了......况且,若无定王在广东兴风作浪,大王您就是鞑子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康熙头一个要铲除的对头啊!大王您想要善终,想要世子安安稳稳的接了您的王位,就得有一个让鞑子皇帝康熙啃不动、吞不下的朱三太子啊!朱三太子是敌是友,大王您还不明白吗?” 吴三桂脸色铁青,“可是尚之信把那份遗诏一公开,朝廷里面又不知有多少奸臣要以此为借口陷害老夫了!” 杨起龙呵呵一笑:“那又如何?只要三太子不倒,康熙是不敢动大王和世子的......他还没糊涂到这个份上!而且三太子闹得越凶,他就越得稳住大王。到时候大王只要装个病,也许就能让世子回到云南了。” 吴三桂又沉默了,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在苦苦思索。过了半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端起了茶碗......端茶送客! 杨起龙知趣的起身告辞,看见他出了列翠轩,吴三桂嗯咳了一声,他身后的一张巨大的屏风后面就有一个六十多岁,穿着身青布长袍的清瘦老者走了出来。 这老者往着杨起龙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道:“大王,不如让老夫跟着这杨和尚一起走一趟广东吧!” “玄初,”吴三桂回头看着这老头,“那就有劳了......” 这老头原来是吴三桂手下的谋主刘玄初,刘玄初拈着胡须,思索了一会儿,又对吴三桂道:“大王,您现在也该称病了。” 吴三桂笑了笑:“玄初提醒的是,老夫最近身体不适,难以主持大局,若是应熊回不来,这云南之主怕就要让应麒这个冒失鬼当去了!” 第73章 不孝之爹 广州,平南王府。 十一月上旬某日,得了尚可喜让人送来的“速返广州”的手令,急匆匆从潮州棉湖寨前线返回广府的尚之信,才一走进平南王府的九间殿,就被一个不孝之爹指着鼻子骂上了。 “俺答公,你看看你闯得祸,皇上现在要把咱们一家发到云南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广东这边多好的地方,哪儿是云南那个穷乡僻壤能比的?咱们家那么多人要都去了云南,日子可怎么过?” 尚之信还不知到康熙皇帝的“二虎竞食加驱虎吞狼”之计,被他的不孝之爹怎么一番训斥,一下子也愣住了,连回嘴都忘了,只是愣了愣,就连忙追问道:“阿玛,怎么回事?我们家去云南?那吴三桂他们家呢?难道因为崇祯遗诏的事儿被皇上削藩了?” 尚可喜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削个屁?你以为皇上跟你一样傻?皇上英明着呢!” “没削吴三桂?那我们去了云南,吴三桂去哪儿?” “他来广东!”尚可喜跺了跺脚,“他来当平南王,我去当平西王......这王府,这广州城,还有香山那边一年一二百万的收入,都归吴三桂了!咱们这下可惨了,要去云南吃苦了!这都怪你,都怪你啊!养什么寇,养出祸事来了吧?” “什么?”尚之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让吴三桂来广东?他疯了吗?他就不怕吴三桂来广东后和朱三太子勾结在一起造反?” “反?反个屁!”尚可喜怒道,“大清八旗,天兵无敌!吴三桂敢反?” 尚之信却连连摇头,“什么天兵无敌,那些天兵要来了广东一准丢人现眼......阿玛,移藩的诏书下来了?” “还没有呢!”尚可喜道,“幸好朝中还有人替咱家说话,所以皇上暂时还没下诏......咱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没下诏?”尚之信恍然大悟,“嗨,那是皇上在耍咱们玩呢!阿玛,你别信他的。” “别信?”尚可喜瞪了儿子一眼,“等皇上移藩的大诏下来了,咱们怎么办?能不去吗?吴三桂这老贼能来广东过好日子他会不来?耿精忠没轮着移藩他会替咱出头?广西那对狗男女本就是朝廷安穴在咱家和吴三桂之间的钉子,所以也不会替咱们说话......到时候咱们不走能行吗?” “阿玛,”尚之信的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移藩的诏书下不来的......皇上的目的就是逼咱们出兵去和朱三太子拼命!” “那不是咱们份内的事儿吗?”尚可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俺答公,我看你这段时间也累坏了,该歇一歇了!” 尚之信一愣,看着自己的不孝之爹,半晌才说出句话:“阿玛,你什么意思?” “俺答公,”尚可喜沉着脸道,“老夫已经决定了,你在广州府休养,让你弟弟之孝去棉湖寨督军!” “什么?你,你......”尚之信这下总算明白了,自己被不孝之爹给夺了兵权。 “回去歇着吧!”尚可喜冷冷的看着儿子,“俺答公,咱们藩下的新老兄弟可没谁打算跟着你去云南吃苦受罪!” 这下尚之信终于确信自己的兵权,已经被尚可喜这个不孝之爹给撸了,而且撸得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因为平南王府藩下那帮鼠目寸光的将领,现在被康熙皇帝的“移藩之策”一吓唬,谁也不敢跟着他尚之信继续去执行养寇之策了。他的俺答公身份,现在已经不好使了。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尚之信也不和这个不孝之爹废话了,只是哼了一声:“阿玛,你别以为揭阳一战是因为我养寇才败的......我是替咱们平南王府保住了几千精锐! 这几千人要是给老二折腾没了,咱家可就真的完逑了!” 甩下这句话后,尚之信就大步流星出了九间殿,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平南王府,回了自己的世子府。 这边尚之信前脚才走,那边尚之孝和金光两人就一块儿进了九间殿。 尚之孝长得很像尚可喜,大胖子,国字脸,看着威风凛凛,而且这些年一直跟着他爹在广东带兵,在军中的威信比俺答公尚之信高得多......不过尚家军是奴才军,带兵打仗的能力高低和军中的资历这些都没大用,最要紧的是奴才当得好,能得到满洲主子的欢心! 如果这次不是从北京传来了“尚吴调换”的消息,平南王府藩下的将领根本不会抛弃俺答公尚之信转而拥护平南王次子尚之孝。尚可喜说破天也没用......“奴辈”在那儿摆着呢! 而刚刚拿到兵权的尚之孝显得非常兴奋,给父亲行礼之后,就拍着胸脯保证道:“阿玛,您放心,有孩儿督军,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这两个逆贼一定没跑!” 尚可喜横了儿子一眼:“你用兵打仗的本事比刘进忠吗?” 尚之孝一脸自信地说:“阿玛,孩儿自认为还是要比刘进忠强一点的。” 尚可喜眯着老眼看着儿子,然后就吐出两个字儿:“不够!” “什么不够?”尚之孝似乎没明白。 “二公子,”尚可喜的谋主金光接过问题,回答道,“王爷的意思是您比刘进忠强一点是不够的,因为朱三太孙打仗的本事比刘进忠强得太多! 其实世子之前捏着几千人不出力还是对的,要不然刘进忠一退走,咱们的藩军就会和严军门率领的绿营兵一起,被米思翰推上去打决战。而朱三太孙之前用三百人就把刘进忠的四千人给打败了,如果邱辉所部和郑经派来的兵将都汇集到他手下......这决战米思翰恐怕是打不赢的!” “阿玛,揭阳一战应该只是侥幸吧?”尚之孝还是有点不买账。 “侥幸?”尚可喜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打一个侥幸的以一敌十给我瞧瞧?” “那,那可怎么办?”尚之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尚可喜看着自己的这个二儿子,一对眉毛又要碰头了。 这儿子打仗是挺猛的,但是有勇无谋,心眼太实,这一点远不如他大哥啊! 尚可喜的谋士金光向来是支持尚之孝的,看见尚可喜的表情,就知道不能让这位二公子继续表现下去了。于是赶紧出来替尚之孝献计献策道:“王爷,二公子,当今天子毕竟是英明之主,所谓换藩移镇,多半是稳住吴三桂,以免其被逼反的策略。 当然,也有敲打咱们平南王府的意思......但也绝不会强逼着咱们去以弱击强。所以王爷只要撸了世子的兵权,再让二公子领着王府精兵到米大人麾下听用。这移镇换藩的事儿,应该就不会进一步推进了。 至于剿灭朱三太子的事儿......老夫以为,还是要厚集广东、福建的各路精兵,然后步步为营,以牛刀杀鸡,方可万全!” 第74章 老子的朝廷才开张! 清朝那边,康熙皇帝施展从《三国演义》上学来的大招,用二虎竞食之计,逼得平南王府这只大老虎终于打起精神,准备集中全力和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这伙反贼大干一场的时候。在揭阳县城这边,已经坐拥半县之地的朱家两父子也没闲着,他们正在张罗着开办朝廷的大买卖! 这可真是厉害了! 朱和盛上辈子创业也就开个生产高仿香水、白酒的小厂子,这辈子则是高仿了一个朱三太孙,然后弄了一个小本经营的朝廷......可那也是朝廷啊! 买卖虽小,但是这风险却是大的没边了。高仿做砸了风险虽然也不小,但终究没有生命危险。而朝廷要是开倒闭了,那就不是一个人死,而是灭门惨案了。 不过风险再大,朱琚杉、朱和盛两父子现在也得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开朝廷的买卖,就没有金盆洗手这一说的! 所以朱家两父子再加上诸葛军师、**玲和庞太监一共五人,今儿就在揭阳县衙后花园的大仙阁里面暗搓搓的商量着怎么办好朝廷的事儿。 这场秘密会议可开得不易啊! 因为朱和盛没有听老子的话,把**玲这个“大大的人欲”给占为己有了,所以这个天王朱入城之后,一连好些日子都在自己的王府,也就是原来的协台衙门里面生闷气,不肯和朱和盛相见。 不过在诸葛军师和庞太监的斡旋之下,朱琚杉生了几天闷气之后,总算原谅了儿子朱启炮和义妹**玲。 然后,朱和盛就出面召集了这次秘密会议。 会议讨论的内容其实就是一个——这朝廷的买卖要怎么办下去! 现在大仙阁里没有外人,大仙阁外的花园里面则一个人都没有,花园的几个入口,也都由朱和盛的心腹守住了。所以朱和盛现在可以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阿爸,军师、厂公、玲姐......”朱和盛道,“你们都知道这个朱三太子和朱三太孙是怎么回事吧?” “唔。”朱琚杉点点头。 “知道。”诸葛军师能掐会算,怎么会不知道? “难也知道。”庞太监当然也知道。 “奴也知道。”**玲也点点头,一开始说服朱琚杉假冒朱三太子的人里面就有她,所以她也知道这个秘密。 朱和盛点点头,道:“这个事儿......不能再有第六个人知道!” 其实朱琚杉、朱和盛冒充朱三太子和朱三太孙的事儿,还有个杨起龙是知道的,吴应熊和尚之信也有可能知道一些,但朱和盛现在不会把这三个知情者的姓名透出来。 “明白!” “我知道!” “难口风紧得很!” “奴家也不会往外说的。” 看到大家都点了头,朱和盛接着又对老爹朱琚杉道:“阿爸,以后咱们俩不能再用原来的名字了,您得自称定王朱慈炯,孩儿就称定王世子朱和墭......土字旁的墭!” 朱琚杉无奈地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以后我就是定王朱慈炯了!” “那我以后就管您叫父王了!”朱和墭笑了笑,又道,“我契爷、林阿虎、苏勇、马秀才、李老财、忠义赵他们这两天就到了,大佬辉和刘管镇明后两天也会到揭阳县......人一到齐,咱们的朝廷就能正式开张了! 在这之前,咱们自己得拿出一个经营方略,不能事事都由陈军师、大佬辉和刘管镇他们说了算。” 这些日子朱家两父子在揭阳县“放大假”,生闷气的生闷气,存人欲的存人欲。而底下的于老爷子、林阿虎、苏勇、马秀才、赵忠义、李有财等人,则分头去拉人来揭阳县城内外安家落户——根据朱和墭的命令,大南山天王寨一众,靖海堡苏家,贵屿都于家这三家一寨的人户,都要迁到揭阳县城和县城所在的“岛屿”上居住。而成田都林家,隆井都马家,陇田都李家这三家则都一拆为二,迁出一部分人户到揭阳县城一带落户。 这几日,派出去拉人头的这些人陆陆续续的领着人来了揭阳县城,正由dai理县令罗大发在安排房屋和土地——这揭阳县城周遭的人口在潮州府一带算是比较多的,但是也远远算不上密集。加上之前兵荒马乱的时候又跑了一批。所以城内有不少空房子,城外则有许多无主之地。安置个千把户外来人口不在话下。 而有了这千把户人口,朱家父子对揭阳县城一带的控制力度就大大增强了!而且嫡系武力也有了基础——一户一兵,一千户就一千天兵啊! 所以可以考虑进一步的“朝廷经营”了。 “经营方略?”朱琚杉,不,是朱三太子朱慈炯横了儿子一眼,“这是开朝廷,你当是做买卖呢?” 朱和墭笑道:“父王,开朝廷当然不是买卖,但我们都做过买卖,却没开过朝廷,所以就先把朝廷当成买卖来做吧......不管是开买卖还是开朝廷,都离不开赚钱、花钱、借钱、存钱这些事儿,我看都差不多。” “怎么都是钱呢?”朱三太子朱慈炯说起“钱”,一张义薄云天的红脸上就满是不屑。 庞太监倒是非常支持朱和墭的看法,笑着道:“三太子啊,开朝廷赚钱不寒碜,当年你爹威庙老爷就是因为没钱穷死的!” 一听这话,朱三太子心里那叫一别扭啊,威庙老爷成他爹了......这是喜得爹啊! 朱和墭点点头,“对啊!厂公说得很对啊,我阿公就是因为没钱养兵才死的,我们可得吸取教训啊!厂公,您的东西银钱厂管钱就管得极好,能不能拿出来入一股?” 这还是个股份制的朝廷! “什么?拟要难的东银钱厂?”庞太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财运这就要到头了,马上就急了。 但是朱和墭怎么会放过东银钱厂呢?这个银钱厂吸储放贷铸币一条龙,搞好了就是中央银行啊! 想到这里,朱和墭则赶紧给诸葛军师和**玲打了眼色。 诸葛军师道:“三太孙,贫道有家传《孔明遗书》十八卷,都拿出来入股!” 他倒是会空手套白狼! 朱和墭点点头,“好!多谢军师了!” **玲那是真大方,拍拍胸脯道:“太孙,奴的手下,还有奴的身子都是您的!” 还是姑姑会疼人啊!把自己都给了朱和墭,而且也没说要股份。朱和墭笑着道:“也多谢玲姐了!” 那个朱三太子瞧见两人恩爱的模样,也没什么好说了,只是对庞太监道:“厂臣,您就答应了吧,朝廷有您一股......将来咱们的朝廷办成了,您老就是一家王爷,而且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庞太监哭笑不得,“可,可难是公公啊,这王爷传给谁?” “不是还有小公公吗?”朱和墭道,“传给他啊!他还没阉吧?” “还没呢......”庞太监摇摇头,叹了口气,“那可真是便宜他了!”老太监想了想,还是觉得亏了,于是就道:“难还要当个九千九百岁!他魏忠贤有的,难庞永忠都要有!” 好啊,连九千九百岁都有了!这个才开张的大明朝廷还真是“原汁原味”啊! 第75章 天下为公,神圣战争 “行啊!我同意!庞公公,只要我阿爸正式当上万岁爷,您老就是九千九百岁,您就是魏忠贤第二了!” 朱和墭马上就表了态,然后又给**玲打了个眼色。 **玲也马上附和道:“奴家听太孙的,太孙同意了,奴家也同意!” 听这两人一表态,已经变成朱慈炯的天王朱就觉得有点不对,五人会议怎么有两人是穿一条裤子,不,应该是睡一张床的?于是就看向了军师诸葛三和。 “贫道也觉得可行!”诸葛三和笑道,“只要庞公公能把银钱厂交给朝廷,那他如何当不得九千九百岁?” 五人会当中的四人已经达成一致了! “中!”天王朱也只好答应了,“就这么办了!” 朱和墭吐了口气儿,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接着又道:“阿爸,咱们家的买卖,这么多年来都靠庞公公、诸葛军师和玲姐帮衬,才能一步步到如今的。咱们以后要继续做大,也离不开他们三位的帮衬。” 他这话说的没错,天王朱、火炮朱父子的大南山匪巢其实就是个股份制匪巢! 山寨的武力一直都是天王朱、火炮朱和**玲合股的,而替山寨出谋划策的则是诸葛军师,再加上用银钱支援山寨的庞公公,就维持住了大南山匪巢的局面。 在这五人之下,还有天王朱的心腹赵忠义和**玲的心腹苏勇两大打手,此外还有朱和墭的契爷于老爷子......把这三位都算上,那就是个“八王议政”了。不过真正的核心,还是天王朱、火炮朱、**玲、诸葛军师和庞公公他们五个。 朱和墭斟酌着用词,接着往下道:“阿爸,咱们五人今天就在大仙阁里面盟个誓吧,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什么军国大事,也要一块商量!您看如何?” 天王朱摸着自己的五绺长髯,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义妹兼儿媳,最后又看着诸葛军师——他前一段时间被困在贵屿都城内,军师就是他的主心骨啊! 诸葛军师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道:“五子齐心,大明可复......三太子,太孙说的不错啊!” **玲这时则给庞公公打了个眼色,庞太监马上开口道:“难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啊......要不这样吧,以后也给军师和玲姐姐一人一个铁帽儿王吧!” “不行,不行,奴一介女流,怎么能当王?”**玲赶紧摇头。 朱和墭笑道:“玲姐,你不能当王就封个位比亲王的国夫人吧......不这都是以后的事儿,我父王现在只是定王监国,自己就是个王,怎么能封王?最多封几个公侯。等将来我父王正式登基了,再给庞公公和军师封王,给玲姐封个位比亲王的大国夫人。父王,您看这样可好?” “好好,就这样办。”天王朱想了想也觉得挺妥当,只好点了点头,他看着有点儿“篡权”嫌疑的儿子,“衰仔,你还有什么要提的吗?” “当然有了!”朱和墭忽然换上了一副神圣庄严的表情,看着天王朱、庞公公、诸葛军师和**玲,“我们现在是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天王朱正色道:“当然是为反清复明而战,为大明天下而战了!” “对,大王说的对!”诸葛军师也道,“我等自然是为匡扶明室而战!” 庞公公也道:“难也是大明的忠臣,自然是为大明尽忠了!” **玲则笑着道:“世子爷,奴可不知道什么天下,奴就是为了您一人。” 朱和墭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些话,大仙阁里说说罢了......能对天下人说吗?能对陈军师、刘管镇说吗?能对延平郡王说吗?能让追随咱们的反清志士们打心底里产生一种为国为民为天下的神圣感吗?” 什么意思? 完全不明白啊! 天王朱、庞公公、**玲三人都一脸懵逼,诸葛军师则是若有所思。 而朱和墭的面孔上则浮现着神圣庄严的表情——他这几日并不是没日没夜的在和**玲切磋拳脚功夫,还花了不少时间思考国家与革命! 他当然知道自己虽然有可能依靠“甜火药”这个金手指和三藩之乱这个风口推翻大清的统治,但却不一定能取而代之,乃至建立一个更好的国家......而且推翻大清的统治,也仅仅是“有可能”而已。 毕竟康熙皇帝的实力还是很强的,而且现在的八旗子弟也没堕落到提笼架鸟抽d烟的地步。 另外,朱和墭这些日子还发现了一个很让他头疼的问题,就是清初的社会矛盾其实并不尖锐......不卷啊! 康熙皇帝的户部账面上只有一千多万人丁,人数顶天就是五六千万。历史上清朝人口过亿是雍正年间的事儿了,往前推到康熙十年,五六千万估算得就不低了。这个数大约只有后来太平天国起义时全国人口总数的八分之一左右! 而耕地的实数,却不比太平天国那会儿少太多,毕竟土地在那里啊!起码也有十亿八亿亩,人均耕地那就是二十亩朝上啊! 而且在大清境内还有大片的抛荒或未开发的土地。譬如整个东北基本荒着,长城以外的漠南漠北也荒着,四川这个天府之国也跟个野生动物似的,而沿海各省的“界外”之地人口也很少,也到处都是荒地。 至于其它不算太荒的地方,人口也不算多。只有极少数地方,比如粤东、粤北山区一带,因为在明清交替之际的人口损失比较少,所以还算有点“卷”。可是要靠这点“卷”把整个天下都席卷了,那是不大可能的。 因此朱和墭知道自己从社会矛盾当中汲取力量,而反清复明的旗号......说实在的,号召力也有限。 毕竟大明末年的情况也挺糟糕的,朝廷*败无能,又遇上小冰河期,而且明末的人口也让小冰河期的农业生产难以负担。所以平民百姓的生活水平普遍比不上清朝康熙年间的水平——农业社会嘛,靠天靠地,风调雨顺加人均土地多,总归能吃饱饭的。 后世**上常常讽刺康熙盛世是什么番薯盛世,据现在朱和墭所知,也是不存在的......也许乾隆盛世是番薯盛世,但是康熙年那点人口,哪儿用得着啃番薯? 另外,那帮无良的士大夫有了科举考试这条给大清朝当奴才的路子,也不见得会思念大明朝。 所以朱和墭就觉得自己需要一批不仅拥有金手指武器,而且在思想上也更加坚定的反清志士。 而要武装反清志士们的思想......靠反清复明这个口号是不够的! 反清可以,但是复明凭什么? 朱和墭沉默了半晌,让大仙阁内的几个人好好的思考了一番之后,才再一次开了口:“我觉着吧,咱们不能用老朱家和爱新觉罗家争天下的路数来号召天下,哪怕我和父王是大明正统。” 天王朱不解道:“不以反清复明为号召,还能用什么为号召?” “用恢复中华天下为号召,用天下为公为号召......”朱和墭道,“咱们起兵反清,不是为了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战。而是为了恢复华夏道统,为了恢复汉家衣冠,为了恢复古之原儒所孜孜以求的天下为公之道而战! 我们是为了在推翻满清重建华夏道统之后,建立一个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大公之道而战!” 第76章 看上像个有德君子 大仙阁内,一片寂静。 过了半晌,才听见天王朱朱慈炯沉着声问:“要天下为公?那,那我还当不当天子?” 朱和墭瞅了眼这个觉悟很低的老子一眼,正色道:“您能不能当上天子自然看您有没有当天子的德行了......天子这一行,得以德服人,得有德居之!” 以德服人?朱天王心说:那我和康熙谁的德比较多呢?搞不好是他多啊!我这辈子好像也没干过什么有德的好人好事儿啊,能当天子吗? “太孙,”**玲也有点担心地看着朱和墭,“有德没德的谁知道啊?您担那么大的干系反清复明,如果因为没干什么有德的事儿,将来当不上天子......” “唔......”朱和墭听了这话就狠狠瞪了**玲一眼:你怎么说话呢?这是要家法伺候吗? **玲被朱和墭一瞪,顿时就乖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还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屁股。 朱和墭这才把目光收回来,又恢复了“盗”貌岸然的模样儿,一本正经地说:“有德没德的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得让天下人......至少是追随咱们的人觉得咱们是有德。而要让别人觉得咱们有德,那咱们至少得看上像个有德君子!” “看着像?” “怎么才能看着像有德君子呢?” “是啊......衰仔,你这样子那么凶,看着就不像有德啊!” 朱和墭瞪了那个乱说话的爹一眼,正色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要想看着有德,就得穿上一身艰苦朴素的有德君子服!” ...... “想当初,老子的朝廷才开张,拢共才有十来个君子两千个兵......” 朱和墭今儿起床后的心情看着就很不错啊,一边哼着戏,一边让**玲伺候自己穿上新做的君子服! 所谓的君子服,就是一件交领布袍,一帕麻布角巾,一根麻布腰带——真是非常的艰苦朴素啊! 不过这身艰苦朴素的君子服和吴道子画的孔子像上的孔子是一样的打扮......这叫儒道复古,或者叫“原儒”! 就是原本的、最初的、会砍人的儒家。 除了这身艰苦朴素的“孔子服”,朱和墭还为自己准备了最符合原儒审美标准的装饰物,一柄长剑,一支鸟枪,一卷论语。 以后“原儒”的形象,就是跪坐在草席之上,手里攥着一卷论语,腰带上穴着长剑,身后是一堵没有任何装饰的土墙,一支鸟枪就靠在土墙上......通常还是个大胡子男,这样看着就很有道德,就很会以德服人啊! 唔,如果还有谁不服气,那就在腰带上加挂一枚手榴锤! 这甜火药手榴锤在如今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啊,是专门用来以德服人的! **玲将一帕角巾戴在了朱和墭头顶上一团小小的发髻上后,又伏下身子,替他穿上了老布鞋,最后又把一柄没有任何装饰的,非常古朴的长剑交给了朱和墭。 穿戴完毕之后,**玲就笑着对朱和墭道:“世子爷,起来走两步让奴家瞧瞧。” “嗯。”朱和墭应了一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自己的卧室里面大摇大摆走了几步,最后站在一面很大的铜镜前头,然后注视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换上新衣服,又修剪了一番过于浓密的胡须后,果然英俊多了,而且看上去还很凶很有德,怪不得**玲喜欢的不行呢! “不错!”朱和墭笑着点点头,又对**玲道,“玲姐,今天是大日子,你也一块儿去吧!” **玲笑道:“世子爷,您说什么呢?自古男主外、女主内,奴一个女子,又是做妾的,怎么能和您一起上朝呢?” “一起吧!”朱和墭看着**玲道,“你虽然是我的妾,但是这朝廷却有你一股......今天是朝廷正式开张前的会议,你要不去,谁能替你争这一股?你是我的人,你的这一股也就是我的一股啊!” **玲明白了,朱和墭明着是要**玲去争一股,实际上是想替他自己多争一股的话语权。 “好的,奴家听世子爷的!”明白了朱和墭的心思,**玲也不再推辞,当下也换上了一身出门衣裳。上身一件干净利落的红色交领小袄儿,将一副好身段勒得玲珑浮凸。下身则是一条细褶数十,色如月华的月华裙。还顺手拿了一支转轮打火枪穴在后腰,手里还拎了柄长剑,仿佛是个忠心耿耿的女保镖。 “走,”朱和墭吸了口气,“咱们一块儿上朝去!” 说是上朝,其实就是去隔壁朱三太子居住的原揭阳协台衙门的大堂开会——讨论怎么开朝廷! 之前朱和墭和朱慈炯、诸葛军师、庞太监、**玲在县衙后花园的大仙阁开的小会,只是定了要以朱三太子、朱三太孙之名开办个朝廷,同时还定了这个核心小集团内部的座次和决策机制,最后还定下了“天下为公和儒道复古”的大原则。 但是这个大原则只在朱和墭、朱慈炯、诸葛三和、庞永忠、叶玉玲等五人那里达成了一致。后来又得到了于老爷子、郭师爷、马秀才、李老财、林阿虎、苏勇、赵忠义等人的支持。 但是还没有取得陈永华、邱辉、邱荣、刘国轩、陈上川、还有延平王郑经等人的支持。 而他们支持......目前只能通过会议,而不是武力强行取得。 毕竟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这一派的实力非常有限,在将贵屿都、天王寨、靖海堡的全部人口,隆井都、陇田都、成田都半数的人口都集中到了揭阳县城及其周边,并且对揭阳县城之内和城外“揭阳岛”——就是揭阳县城所在的南北溪及两溪运河所隔出来的岛屿的民户进行了初步的点验之后,得到的总数也不到三千。 所朱家父子新开的朝廷能够保持的常备之兵往多了说,也就在两千五百左右。 这点兵力可压不倒郑明这一系的各处山头,因此就只能当有德君子,好好的说理了。 ...... 揭阳县城,原清军绿营揭阳协台衙门之外,戒备森严二三百朱家精兵。这些精兵都身披布面铁甲,头戴红缨枪盔,怀里抱着满洲式样的长刀,腰里挂着填装了的手榴锤,在辕门前的校场上列成两排,昂首凸肚,好不威武。 而在这两排大刀锤子兵之前的,则是十来个布衣角巾长剑的有德君子和穿得比较正常的**玲。 骑着高头大马,在几百个郑家铁人军保护下陈永华、邱辉、邱荣、刘国轩,还有刚刚从钦州湾的龙门岛赶来的陈上川刚一入校场,看见这帮“艰苦朴素”的君子,全都大吃了一惊。 什么意思? 今天不是商量开朝廷吗?怎么这样打扮呢?难道是要哭穷吗?要真的缺钱大家还可以商量的,看看去哪里抢一点来花用,所以不用这样省啊! 这穿得跟穷鬼似的,让围观的揭阳县百姓看着印象多不好啊! 陈永华、邱辉等人正发愣的时候,那个貌似关公,现在又穿得跟一个清贫君子似的朱三太子和他儿子朱和墭已经手按剑柄,大步向前,迎着陈永华、邱辉走上来了...... 第77章 大学士会议! 原揭阳协台衙门大堂之上,朱家父子已经将陈永华、邱辉等贵客请进来了。 和朱家父子等人的装束差不多,这座大堂现在也尽显艰苦朴素的“原儒”作风,除了光秃秃的墙壁,还有门窗和桌椅之外,就一无所有了......没有任何的装饰,连原本摆在大堂内的屏风也不知道被挪到哪里去了。 另外,在大堂里面端茶送水的,也都是些艰苦朴素的少年——都是来自隆井都、成田都、陇田都的学徒,他们是跟着“小公公”庞思明主管的火药厂一起迁到揭阳县城来的。 学徒嘛,除了学技术、学文化,自然还得伺候师傅和师傅的家人了。 看见这一套艰苦朴素的做派,大佬辉就有点受不了了——他闺女邱淑真可马上就要过门嫁给朱和墭了,看这样子是要跟着吃苦受穷吗? 这可不行啊! 想到这里,邱辉就皱着眉头发问了:“姑爷啊,你最近手头很紧吗?怎么一副马上就要穷死的样子?” 什么就穷死了?朱和墭一听这话,心说:“你这老头懂不懂啊?我这叫‘原儒’,是有德君子!” “可不是嘛!”那边同样一副“原儒”打扮的庞太监发话了,“难们虽然有了一个县城,但是下面的民户还是太少......收不上什么钱啊!现在府库当中的存银只有几千两,根本禁不住花啊!” 他说的也是事实,现在存在东银钱厂中属于“公帑”的银子就只剩下一万几千两了——这些银子都是从揭阳县的奸商和贪官那里搞来的,已经花掉了许多,用来酬谢陈永华、刘国轩和犒赏三军,以及给迁入“揭阳岛”的人户当搬家费。 另外,朱家父子还各有几千两的私房,**玲不到两万两银子也存在东银钱厂......但是这三笔银子是东银钱厂的准备金——庞太监交出了东银钱厂,但是却把东银钱厂半数的老底子都转到了自己的名下,只交出了四万两当作银钱厂的本金交。与此同时,他又把朱家父子和**玲的存银转成了本金。 虽然在庞太监的运营下,东银钱厂每年还能给朱家父子开办的朝廷提供几千上万两的利润,也能给他们提供点贷款......但是这点钱根本支撑不了一个朝廷和两三千军队的运行太久。 更不用说,清朝那边一定不会闲着,应该很快就会对揭阳根据地发动新的进攻了。 这仗一打起来,恐怕又要花钱如流水了! 在这种情况下,以朱家父子为首的揭阳朝廷的头目们带头厉行节约,过艰苦朴素的生活那是很有必要的。 “那......”邱辉皱着眉头,开始替女婿出主意了,“那回头我们一起出兵去漳州抢钱吧!漳州的黄梧可是个阔佬啊!” 邱辉说的黄梧是清朝那边的两个小藩之一的海澄公黄梧,他原是郑成功的大将,被郑成功派去守卫粮饷军械的存放重地海澄。结果见钱眼开,黑了郑成功的钱去投靠清廷,重创了正在筹备北伐南京的郑成功。因此被顺治皇帝封了一个海澄公,并且得到了世袭十二世的优待,一直传到中华民国时才刚刚十世......第十世海澄公黄懋澄在大清完了以后,还当了几年北洋军阀,这祖传的官运也没谁了。 不过有祖传官运的海澄公黄家,现在已经被一群有德君子给盯上了! “丈人,”朱和墭捋了捋自己那部,又长又密,打理起来非常麻烦的大胡子,“黄梧此贼肯定是要灭杀的......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把咱们的朝廷办好了。” 什么意思? 陈永华、邱辉、刘国轩他们几个都是一愣。 就这破烂朝廷,要钱没钱,要地盘没地盘,要人也没几个的,还能办好了? “三太孙,”陈永华问,“您打算怎么把朝廷办得好一些呢?” 朱和墭一脸正色道:“一个好的朝廷应当是为天下人谋福祉的,而不是为了一家一姓的富贵荣华......所以我父王这个监国并非为朱家监国,而是为天下人监国!” 咦? 你个火炮朱怎么忽悠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邱辉、邱荣和朱启炮挺熟的,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全都愣了,这火炮朱到底在潮州府城的大牢里遇上何方神圣了?怎么出来以后不仅学会了许多奇技淫巧,而且还张嘴就是忽悠......这还是山贼吗?这分明就是骗子啊! 朱和墭接着行骗道:“《礼记》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daoqie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能够致大同,而使天下为公的朝廷,才是我等所要开办的朝廷!” “三太孙,”陈永华看着一脸神圣庄严,嘴里却说着极不靠谱的荒唐话的朱和墭问:“你说的这些都是大道理,知易而行难啊!” 朱和墭道:“陈军师,孤家自认为已经找到了行天下为公之大道的办法!” “哦?你要怎么行?” 朱和墭摇摇头道:“不是我怎么行,而是由谁来行?这天下为公的大道,当然不能由天下为私的帝王来行。” 什么意思? 陈永华、邱辉这帮人越听越糊涂了,都愣愣地看着朱和墭。 朱和墭一本正经道:“天下为公之道,天下大同之说,都是原儒的道,自然应该由秉承了原儒道统的大学士来实行。” 原儒道统的大学士? 陈永华有点明白了,合着你们这身装穷的打扮是为了装成原儒大学士啊! “什么是原儒?”读书人刀疤荣问。 朱和墭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这个心中有大道,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汉就比较接近原儒了!” “所谓原儒,乃是儒之初心。”朱和墭一脸正色道,“乃是儒家并非显学,而和百家共争齐鸣之时,为了寻求大道以救苍生的先贤之士......先贤们心中有道,手中有剑,腹藏韬略,文可立学说以传道统,武可提三尺剑以卫华夏苍生。这才是真儒、原儒,才是能担待天下兴亡,才是能遂行天下为公的儒! 而如今那些剃发易服,甘为鞑虏走狗的儒,皆是伪儒,皆不配为儒! 如果我等所办的朝廷,想要恢复华夏天下,想要实行天下为公,想要开创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书读,人人皆为君子的华夏大同之世,就必须由原儒学士来掌权。而监国者,君王者,都可以是虚的。” “哦,监国是虚的?” 陈永华瞄了一眼一身“原儒”打扮的朱三太子,心说:“你这是虚虚实实啊!先当了监国,然后说监国是虚的,原儒大学士才是实的,最后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原儒......你到底虚不虚啊?” “姑爷,”邱辉已经快给绕晕了,“你到底想怎样?能不能说人话?” “丈人,”朱和墭笑道,“小婿的意思就是,要让下面的人知道咱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天下,为了扞卫华夏道统,为了保全华夏先祖的血脉衣冠......而且咱们还要和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所以他们是为了自己打天下! 而为了取信于人,这监国就只能是虚的,是个象征。而实际上掌权的,应该是一个由执剑传道的原儒组成的大学士会议!” 第78章 大学士大骗子 明白了! 朱和墭说了人话,陈永华、邱辉、邱荣、陈上川他们这些人就都明白了——你丫就是把“反清复明”的骗局给升级了! 什么原儒大学士?根本就是忽悠人造反的大骗子! 什么天下大同,什么天下为公,什么华夏道统,什么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书读,人人皆为君子的,这种事情要怎么才能做到? 还不是先得推翻大清朝吗? 不推翻大清朝,什么都是空的。(手机阅读请访问wap..com) 而推翻了大清朝,把天下的大权夺到手后,还不是你们几个大学士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虽然你们是大骗子,但是你们手里有“甜火药”啊! 天下为公是假的,但是一斤炸翻一营人的甜火药却是真的! 这些日子陈永华和邱辉都研究过了,而且还找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洋夷和假洋夷打听了,知道这玩意乃是西洋所无,搞不好真是天下独一份的“讲理利器”啊! 这年头不怕骗子骗术高,就怕骗子有炸弹......一手炸弹一手骗,没准就真把大清朝给炸翻了呢? 不行......不能让你们几个卑鄙无耻的骗子把天下人都骗了,我们得一起骗! 想到这里,陈永华就一脸正色的开口了:“三太孙,不知这个原儒大学士要怎么产生?是通过考试,还是通过举荐?这名额一共有几个?又该如何分配?” 好,直入主题了! 朱和墭笑着回答道:“陈军师,这个大学士自然要考一考的......”说着,他就看了眼刀疤荣,心说:“这学问不能比刀疤荣还差吧?要不然都是不及格大学士也不像啊!” 他顿了顿,又道:“但也不能光靠考试,举荐也是必须的!至于大学士的名额,也不能太少,当然也不能太多,先安排个十一个大学士吧。” “十一个?可以啊,”陈永华问,“那要怎么分配?” 朱和墭斟酌着道:“可以由定王府,延平王府,潮州总兵府,高、廉、雷三州总兵府和碣石镇总兵府等五府共推十一人,其中定王府推举三人,其余四个府各推两人。” “碣石镇总兵府?”陈永华一愣,“我们这边有碣石镇总兵吗?” 朱和墭道:“陈军师,潮州府界外的百姓谁不感念大肚苏的恩德?当年若不是他举兵抗迁,清廷怎么可能在碣石镇之战后稍许放松了迁界禁海之策?而且大肚苏虽然没了,但他的门徒党羽众多,我们现在给大肚苏余党设立一府,让他们有推选大学士之权也不为过吧?” “对!”**玲马上接过话题,对邱辉道,“大佬辉,当年大肚佬在世的时候,你可是一口一个大佬的叫,现在忘记了吗?” “大肚嫂说的是......大肚哥的恩义,辉没齿难忘!” 大佬辉虽然对**玲和自己的闺女抢男人的行为非常恼火,但义气还是要讲的! 潮州府的老苏家是海贼世家,影响力极大!可不止一个大肚苏,即使在碣石卫之战后,苏家的余党残部依旧遍布潮惠沿海。 而邱辉手下也有不少苏家的余党残部。所以只要**玲没有正式被朱和墭纳为侍妾,邱辉还得捏着鼻子管**玲叫“大肚嫂”! 邱辉想了想,回头对陈永华道:“军师,我和胜才(陈上川)都是延平王的臣子......” 他的意思明摆着,即便让朱和墭借着碣石镇总兵府的名义拿下两个大学士名额,那么在十一个大学士中,延平王府的人还是占了六个。 六比五,优势在我啊! 朱和墭这时又道:“陈军师,三个总兵府的名义只是暂时的,等十一个大学士选出来,把咱们的朝廷办起来,三总兵就该封大国公了。 到时候两王三国公推十一原儒大学士,再由原儒大学士行议政辅国之权,由大学士会议任免六部九卿,最后由六部九卿根据大学士会议的意思治国......这不就是天下为公了?” 这算天下为公? 陈永华心想:“这不就是延平王府和定王府的共和吗?只是挂了个天下为公的大义名分。不过对延平王府而言,好像也不吃亏。毕竟延平王府这边有六个大学士,定王府这边只有五个。” 想到这里,陈永华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刘国轩和陈上川。 刘国轩上回基本没赶上揭阳县之战——在他抵达战场时,刘进忠和凤鸣山都跑了。所以力气没处使,于是就跟陈永华一起翻过大南山去打了惠来县城。因为朱和墭培训的“小老虎”邱虎带着几个已经学会“熬甜品火药”的学徒随行,所以惠来之战算是让刘国轩扬眉吐气了。 他的一千几百人围攻守备惠来的广东抚标的一千人,不仅一举破城,而且还接连击败了碣石镇总兵苗之秀和广东提督严自明派出的援兵近三千人。 是役,刘国轩所部不仅攻占了惠来县城,还击毙、俘虏了清军上千,真可谓声威大振,所以现在正是得意的时候。 在他看来,如果延平王府要推举两个原儒大学士,那肯定有他一份。即便不占延平王府的名额,邱辉也会推荐他当大学士的。 所以,他对延平王府拿下六个大学士已经够了。于是便点点头道:“陈军师,我看可以啊!”他又回头对陈上川道,“胜才,你觉得怎么样?” 陈上川名为高、廉、雷三州总兵,也有权推举两个原儒大学士。但他实际控制的地盘就只有钦州湾内的龙门岛——他的军队也有水战强而陆战弱的毛病,在过去几年虽然很努力的攻打钦州、琼州、高州,可惜屡战屡败,全都送了人头。 所以在听说潮州府出了个很能打的三太孙,三百精兵就大破刘进忠的数千清兵,还一举夺取了揭阳县城!因此在得到陈永华“来潮面谈”的命令后,就欣然领命,乘着一艘老闸船到了达濠,然后又和陈永华、邱辉他们一起来了揭阳。 在揭阳这边,又大开眼界,见到了一条让他也眼前一亮的反清路线! 而且他在达濠的时候,还在邱辉的一所宅院当中眼见了甜火药的巨大威力。 所以这会儿陈上川对于反清事业的信心那是无比高涨,对于朱和墭提出的建议,自然是高举双手赞成的。 “陈军师,”陈上川对陈永华道,“我看可以啊......三太孙提出的法子不错。不过反清复明的牌子咱们也别丢了,可以两块牌子一起举。” “这是当然的!”陈永华点了点头,“我等都是大明的臣子,自然要恢复大明的江山!” 天王朱也重重点头,捋着五绺长髯道:“孤家乃是先皇之子,当然要恢复祖宗的基业......不过恢复之后,也得吸取教训,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搞得民不聊生。得天下大同,大家都有饭吃才行啊!” 陈上川点点头,接着又问:“那这个天下大同到底要怎么搞?” 这家伙还真有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啊! 第79章 这天下大同要怎么搞 十一月十五日,在后来的历史书上被大书特书的揭阳会议,还在进行之中! 实行天下为公,成立大学士会议,搞定王——延平王共治这几件大事,已经在前两日的会议中敲定了。就等台湾的延平王郑经点头同意,那么这个“股份制山寨朝廷”就可以正式挂牌成立了。 当然了,是不是正式挂牌其实也无所谓。因为朝廷的直辖地盘就是半个县,军队就是两三千,钱粮就是那么一点点......虽然手里有威力惊人的手榴锤和甜火药,但是因为兵力太少,好像也只能躺平等着尚可喜打过来。 不过朱和墭他们也不是完全没事儿可干,他们还可以商量一下这个天下大同到底要怎么搞? 今天的会议就是要商量这事儿的! “唉,那些年真是苦了百姓,苦了俺大明的子民了......真的是民不聊生啊!中州本是富饶之地,原先百姓的温饱总还是有的。可是从神庙老爷那一朝开始,渐渐的就不行了。土地都被士绅、权贵、宗室们占光了。占了土地又不肯交税,都把地进寄到了这个王府那个王府的名下。这税啊,就都压在了小老百姓身上了! 后来福王封过来时,整个河南连二百万亩的官田都拨不出来,甚至要去邻省拿田补给福王府了。到了先皇当政的那些年,河南又一年更比一年荒,陕西的流寇又打过来,小老百姓不仅被流寇祸害,还得背上各种苛捐杂税和租子利钱。哪怕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他们的负担却不能减轻分毫。这天下不乱才怪了......” 正在哀叹明末局势败坏,河南民生之苦的,是监国定王朱慈炯......也不知道这位生长在北京紫禁城中,明亡时只有十二三岁的朱三太子,怎么就对河南的情况怎么清楚? 看见邱辉、邱荣、陈上川他们几个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朱和墭赶紧开口转移话题:“父王,那您觉得我们如何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平均!均田、均税、均兵役!”朱天王道,“只有这三均,才能保证天下的好处不会尽归了权贵,赋税不会都在小民身上......而当兵打仗的事儿,也得大家伙一起分担!” 听了朱天王的话,朱和墭就是一愣,心说:“你个山贼王该不会真的在大南山里面思考过这些问题吧?” 其实朱天王本就是唐藩的一个奉国中尉,属于宗室底层。自己的生活也很拮据,平日接触到的人物也都属于中等偏下层的。 所以他比崇祯皇帝,比真的朱三太子更知道民间疾苦,甚至比朱和墭都清楚大明朝是怎么没有的。 大明朝的问题在他看来,就是三个字——不平均!土地不平均,税收负担也不平均,兵役负担同样也不平均。 大量占有土地富得流油的那帮人不纳税也不当兵,而是把税收负担转嫁给破产或者即将破产的小农。至于兵役,则都压在军户,特别是九边十三镇和西南的一部分军户、土司身上。内地那些吃得满嘴流油的仕绅权贵根本不仅不必负担兵役,甚至还渐渐的失去了军事能力。最后他们唐王一系的人是真想为大明一战,可是却不会打仗...... “可是现在天下各处都地广人稀啊!”邱辉皱着眉头道,“潮州界外和台湾就不说了,即便在鞑子朝廷治下,也是人少地多......老百姓对均田的事儿,怕是没多少兴趣吧?” 朱和墭点点头,心说:“看来大佬辉也研究过这事儿!” 他随后又望着朱天王,想听他怎么说。 朱天王摇摇头道:“其实人少地多才好平均啊!真要地窄人多,想要均田也均不动啊!” 他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朱和墭摸着自己的胡子琢磨着:“在人多地少的情况下,大家都对土地充满渴望。这个时候搞均田是可以动员起一大批无地、少地农民跟着干的。但这是政治账、军事账,但不是经济账! 一方面人均太少,再一平均的话,大家都只有一点点土地,根本无法形成规模经济。而没有规模的经营,成本必然是高的,抗风险能力必然是低的。如果在一次平均后放手不管,那么很快就会出现土地的再次集中,社会矛盾又会随之激化。 如果政府和国家要穴手进行管理......那也很难搞啊! 所以现在这个人少地多,土地并不是稀缺资源的时代,反而是更适合实行均田的时候。 现在人口少土地多,均分一下就是人均富农,完全可以兼顾公平和效率,为什么不均?” 朱天王这个时候又说道:“虽然这个地啊......将来难免会再归了少数人。但咱们现在不均田、限田,这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时候会不会来得更早?” 好像也对啊! 即便将来会再集中,不等于现在不能均田和限田啊! 凡人必有一死,但是活着的时候还是得吃吃喝喝啊! 朱和墭又琢磨起来了:“现在全国也就五六千万人,差不多五百万到一千万个家庭。耕地好好整整,十五亿亩到二十亿亩都能有啊,户均一二百亩没问题。完全是一个个规模化经营的资本主义农场! 至于迈向工业化所需要的劳动力问题,其实这个取决于农业的效率有多高,而不是人多地少吃不饱。 历史上美利坚国有几千万人口的时候不照样工业化搞得飞起来?据说这是因为美利坚国有得天独厚的农业生产条件,只需要少数人从事农业生产,就能产出足够的农产品去养活全部人口,并且为工业化提供原材料。 而美利坚国农业得天独厚的条件,无非就是人少地多嘛!地就随便种种,虽然亩产少一点,但土地只要足够多,也是能提升生产效率的,这样就能将大部分的劳动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 如今的中国......就人口、土地和相对应的农业生产效率而言,似乎比三百年后更适合搞工业化。这个工业化早点成了,就能早早的把产业链的顶端都把持住,还能趁着西方帝国主义都比较怂的时候,再多占点地盘和资源。这样有了能赚大钱的产业和资源,不就能多发点福利搞大同社会了?” 想到这里,朱和墭就感到眼前豁然开朗,大笑着道:“有了!” 他这一咋呼,参加会议的几个人都给吓一跳。 朱天王看着儿子,剑眉微皱:“衰仔,什么有了?” “天下大同的路子有了!”朱和墭笑着回答。 “那就说说吧!”朱天王摸着胡须说。 朱和墭斟酌了一下,就开口道:“这均田、均税、均兵役我看很好,可以先在潮州搞起来。同时咱们还要开办学堂和工厂,鼓励商业和海贸,发展咱们潮州的产业。不仅要和农人大同,还要士农工商四民平等,一体大同。” “姑爷,”邱辉听了朱和墭的话,有点哭笑不得,“你这个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可就太难了!” “难在哪里?”朱和墭问。 邱辉苦笑道:“姑爷,我们手里控制的潮州四县是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除了地不缺,其它的什么都不足,如何能搞得成大同?而且尚可喜、米思翰这两贼正在调兵遣将,随时要打上门来啊!” 第80章 我的理想国 听了邱辉的话,朱和墭却笑了起来。() 土地不缺才是搞好“大同”的关键啊! 现在毕竟是农业社会,工商业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还能当成根本。 如果土地稀缺,人人都把土地当成命根子,那就别想在潮州这种宗族势力非常强大的地方搞好“大同”了......潮州的土地大部分都在宗族名下,占地比较多的都是强宗大族。而潮州的强宗大族在清朝的时候都还武德充沛,经常爆发械斗,而且还都聚族而居在城堡一样的围楼之中。 你要均他们的田,他们不和你拼命?就靠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的那点实力根本搞不定。 反而是现在这种人少地多,而且还有大敌当前的情况,更有利于朱三太子、朱三太孙和邱辉用“原儒大同化”路线整个潮州四县的力量。 想到这里,朱和墭就笑着将自己的设想和盘托出了。 “丈人,我们手里的出潮州四县除了人少一些,其他都还不错啊!土地足够,又有达濠商埠这个沟通中外的口子,还有食盐、白糖这两个产业,最近火硝和火药也发展起来了......对了,小婿最近还琢磨出了个甘蔗渣酿酒的营生,也是大有可为的。” “啥?甘蔗渣还能酿酒?能有那好事儿?”邱辉眼皮一抬,似乎来了兴趣。 朱和墭笑着:“丈人,这甘蔗酒不难酿成......等淑真嫁过来的时候,应该就能大批产出了。” “那么快?”邱辉道,“不过这酒可得陈一些才好。” 朱和墭笑了笑,道:“小婿自有办法让这酒陈得快一些......保管好喝!” 酒的人工陈化和调香对朱和墭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儿。 邱辉点点头,笑道:“倒是候我得好好品品!” 朱和墭笑道:“等这酒酿好了,就给您送个几缸过去!” “几缸?”邱辉大笑,“你是想醉死我啊?”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甘蔗渣能酿酒倒是个好买卖......我们潮州这里,甘蔗渣可不缺!” 朱和墭笑着说:“丈人,您看,我们现在有了食盐、白糖、火药、甘蔗酒这四个能来银子的产业,还有达濠的海贸。银子应该是不会太缺的,如果我们自己能把眼光放长远些,稍微俭省一些,就能拿出一笔钱用在开厂、办学和整理土地上了。这三件事办好了,我们潮州的大同就有了!” 邱辉听得有点糊涂,“整理土地是为了均田......这开厂子、办学堂和大同有什么关系?” 朱和墭笑着解释道:“当然有关系了!先说学堂,学堂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也是我们传天下为公、天下大同之道的地方。如果办好了不仅可以为我等原儒培养后继之人,还能让揭阳、潮阳、澄海、惠来四县的少年有书可读,读了书......将来才有机会出人头地啊! 再说办厂,小婿打算先办起来的,就是火硝厂、火药厂、酒厂、铸铜厂这四个厂子......不过小婿不打算吃独食,钱是赚不完的,大家一起赚,一起发财才是大同啊! 所以这集硝、制造颗粒状火药、甘蔗酿酒,还有铸造铜钱和铜器的手艺,都是可以传给潮州四县的乡亲的。当然了,拜师学艺的规矩还是要讲究的,等学徒们艺成出师后,就算他们要自己开买卖,我也是支持的。” 听朱和墭说到这里,邱辉已经明白了,他点点头道:“办学堂、办工厂都是为了收徒传艺。这师徒关系一成,那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那是啊! 朱和墭什么人啊?朱三太孙!谁要拜他为师,那就是朱三太孙的徒弟,朱三太子的徒孙,崇祯皇帝的增徒孙! 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要失败了,那崇祯皇帝的增徒孙们怎么都得连坐个满门抄斩吧? 而且大清朝这些年在潮州干的事情的确不地道,莫说和大清为敌的潮州人了,就是投靠大清当狗的潮州人有几个落得好下场了? 所以这师徒名分只要一成,这些徒弟和他们背后的一个个宗族,就会变成朱和墭的死党,自然也会接受朱和墭的“大同化改造”。 当然了,朱和墭的“大同化”也不是要拆散潮州宗族,而是准备以宗族为单位,推进潮州的大同化。以宗族为单位分配土地,开办族学,摊派税收、徭役和兵役,并且扶着各宗族兴办火硝厂、火药厂、酒厂、铜厂等手工工场,另外,朱和墭还打算利用自己的化学知识帮着潮州的海盐、白糖两个产业升一下级,从而形成几个高附加值的优势产业。 这样朱和墭不仅能通过“大同化改造”把潮州的宗族组织起来,而且还能实现产业升级和普及教育,真是一举多得啊! 而潮州这边一做起来,那么同样的模式就能复制到整个广东了。 这个时代的广东其他地方也和潮州差不多,都给大清朝折腾的够呛,都是宗族社会,而且都还没彻底躺平! 只要能把广东整合成一个“大同社会”,达到人均产值、收入和拥枪都超过美利坚的水平,那么推平满清当然不在话下了。 等推平了满清,“潮州式大同”也还可以推广到全国! 现在全国人口也就五六千万,土地还那么多,而且还拥有丝绸、棉布、茶叶、瓷器、白糖这种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中高端产业”,周边还有一群“预备殖民地”,比起南北战争前的美利坚也不遑多让啊! 有什么理由不能截了美利坚的胡? 想到这儿,朱和墭脸上的笑容可就难以掩饰了! 而负责管理台湾民政的陈永华一直在仔细倾听朱家父子和邱辉等人的话,越听越觉得这个“大同化”有搞头! 不仅可以在潮州搞,也可以在台湾搞......搞好了,台湾岛上的不到二十万人口也能当成三十万、四十万来用了。 就在陈永华想向朱和墭讨教“甘蔗渣酿酒”的买卖怎么做,想在台湾复制的时候,钦州湾龙门岛的“岛主”陈上川却先开口了:“监国、世子爷、邱制军,这个天下大同可以慢慢搞,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怎么打败尚可喜、米思翰这两个鞑子头的大兵啊!我可听说他们现在正在调集广东、福建两省的大兵,眼看着就要压上来了。” 揭阳之战好像把广东的清军打怕了,虽然棉湖寨那边的尚家军主将换成了尚之孝,但是这哥们好像比尚之信还怂,趴在棉湖寨动也不动。 而广东提督严自明则在普宁躺平,潮州总兵刘进忠则回海阳躺平,邓光明和张梦吉率领的续顺公府旗军则在北溪上游躺平......一圈躺平兵,让朱三父子也有点无可奈何,所以就只能先“种一下田”,搞一搞大同了。 不过既然陈上川提到了这个问题,朱和墭倒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朱和墭问:“陈总兵,依你之见,我等当如何应付广东、福建两省大兵?” 陈上川道:“世子爷,臣建议先在揭阳岛四周修筑营垒木栅,囤积粮草火药,以做长久之计,并诱敌来围。待尚可喜大军抵达后,再以偏师民兵依托营垒与之对峙,同时分出精锐数千与臣合兵,同取海外琼州大岛,以为抗清之根本!” 第81章 要海南岛,还是要珠三角呢 什么?以海南岛为抗清根本? 这能行吗? 朱和墭很怀疑啊!他前世虽然知道有**穿越小说什么的,但是却没怎么看过,当然也不知道“临高五百君子”的传说。所以对于以海南岛为根本是没什么兴趣的......海南岛有什么?国际旅游岛吗? 反清复明不能靠旅游业,得靠重化工业,譬如佛山的铁业、澳门的炮厂,还有朱和墭自己的甜火药、和火硝。 所以朱和墭心心念念的还是珠三角! 不过尚可喜这只大老虎现在还蹲在广州城,朱和墭也不敢去搏广州......他的军队虽然很强,但是要以一搏十打广州还是太托大了。 可是尚可喜要一直蹲在广州不动弹,朱和墭又该怎么打开局面?总不能一直在潮州这里拿着半个县的地盘搞大同主义吧? 可是尚可喜不动,朱和墭又能咋办?总不好给尚可喜发个帖子,请他来打揭阳吧? 朱和墭琢磨着怎么把尚可喜从广州城里哄出来的时候,陈上川又开口了:“世子爷,其实这琼州府也不是很差,虽然早年大家都当那里是天涯海角,是流放罪徒的远恶之地。但是自大明建国以来,一直有来自两广福建的移民登岛,所以岛上的汉人人口不断增长。时至今日,琼州府的人口不下三四十万,怕是不在潮州、惠州之下啊!” “什么?”朱和墭吃了一惊,“琼州府怎么有那么多人了?” 陈上川闻言苦笑道:“世子爷,不是琼州府的人多了,而是别处的人少了......琼州因为孤悬海外,在明清相交的乱世之中还算太平。再加上又是出了名的瘴痢之地,满洲人也不大愿意去,所以琼州的百姓才得以逃脱一劫。 而且满洲人的迁界在海南岛也网开一面,只是环岛立木,并且留了海口一港以通雷州。 因为琼州府各地已经没有港口船只可通广州,所以我们只要从海上夺取海口所津渡,那整个海岛就尽为我有了!” 原来这琼州的恶名也能给当地带去好处......都天涯海角了,满洲大爷自然不高兴去,尚可喜也不愿意去那里搞事儿。万一事儿搞大了朝廷派他这个平南王去琼州镇守,他不得哭死? 所以清朝的头号大折腾工程沿海迁界对海南岛也网开一面,没有迁走沿海居民,而是环绕海南岛立木为界两千七百里,惟留海口所津渡一出允许出入。 虽然这么一搞还是给海南人民的生活带去极大的不便,但终究不必离乡背景,抛家舍业了。所以海南岛这些年的人口损失也不算大,只是饿死一些出不了海又不大会种地的渔民......唔,和别处相比,那还真是皇恩浩荡啊! 朱和墭听陈上川这么一说,兴趣也起来了。虽然海南岛是个穷地方,但是三四十万汉人人口还是很香的! 而且......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朱和墭是大人了,所以他打算把珠三角和海南岛一起拿下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两个,一是尚可喜那个祸害什么时候能来潮州送死了? 二是兵微地寡的定王府,怎么才能把珠三角和海南岛全都吞下肚子! 而能否吞下珠三角和海南岛,又关系到朱三太子父子在将来的反清大战中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想到这里,朱和墭就扭头问陈永华道:“陈军师,您看陈总兵夺取琼州府的方略可行否?” 陈永华当然是支持陈上川的,毕竟陈上川是延平王府的属下。 陈永华则扭头征求刘国轩的意思,刘国轩现在是惠来一县之主,不过他的惠来县一样困于“无人”。惠来县的情况和潮阳县类似,全县的土地几乎都在界外,好好的土地全都抛了荒,老百姓不是被清兵强迁走了,就是去潮阳县境内投了邱辉。只有惠来县城内有些人口,即便全都为刘国轩所有,他这个县令还是有点虚,更何况朱三太子的揭阳朝廷正式开张后,还要封他当广东巡抚呢! 所以他对攻打琼州府也是极为赞成的! “军师,我看可以啊!”刘国轩想了想,又道,“现在琼州府只有海口所一处海津可通往岛外......我军若能以雷霆之威将之袭占,就能控制琼州全岛和外界的联络。到时候尚可喜即便坐镇广州,也很难救援琼州,琼州一府便为我有了!” 刘国轩最后含糊的说了个“我有”,却没说这个“我”到底是定王府还是延平王府? 现在的揭阳朝廷明面上是“两王共治”,但是延平王府的实力却远远大于定王府。邱辉和陈上川都是延平王府的部将,而定王府的地盘只有揭阳半县,麾下兵马不过两三千众,徒有监国之名,却难当监国之实。 而且定琼州府虽然孤悬海外,又只一口联络北方,但是地盘很大,下设三州十县! 定王府即便倾巢而出,恐怕也很难吃下琼州府......而且定王府也不可能放弃揭阳岛的根本之地去打琼州府。 刘国轩表态完毕,自然轮到邱辉发言了,大佬辉虽然是朱和墭的丈人,但他也不敢对不住延平王府,而且他也觉得朱三太子父子根本够不着琼州府......稳扎稳打,先吞下揭阳全县,才是朱三太子父子实现反清复明的正确路线。 所以邱辉也笑着对朱天王、朱和墭道:“亲家公、姑爷,我看打琼州岛的发展不错啊!琼州离雷州很近,人口又多,一旦为为我所以,鞑子的高、雷、廉等州,甚至肇庆、广府沿海,都在我兵锋之下,届时尚可喜、米思翰哪里还顾得上揭阳这里?” 是吗?朱和墭心道:“这话说反了!尚可喜、米思翰就算不要琼州府,也不会放过揭阳朝廷的!” “行啊!”朱天王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当下就笑着对儿子道,“衰仔啊!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两件事,一是你的婚事......得早点把邱四小姐迎娶过门。 二是巩固揭阳的地盘......我们现在说是拿了揭阳一地,但实际控制的只有揭阳县城附近啊!我们还是应该稳扎稳打,扩充地盘,尽可能多的把揭阳县城附近的乡都拿下。” “父王所言极是!”朱和墭当然也知道现在可不能和延平王府摊派......延平王郑经可还没答应朱和墭搞出来的“原儒大学士院制”还有“天下为公”、“天下大同”的这一套路线呢! 而且朱和墭的确需要一段时间平定巩固揭阳根据地,并且扩张自己的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 所以朱和墭就笑着问邱辉道:“丈人,我和淑真的婚事......” 提起这事儿,邱辉脸上可就一脸的不高兴了,而且也不说话。一边的陈永华则笑着道:“邱总兵......令爱和世子爷的婚事,不如就定在年后吧!我和刘管镇最晚正月十五一定从台湾回来,到时候先喝世子和世子妃的喜酒,再开大学士会议,正式把新朝廷给立起来!” 陈永华既然都发话了,邱辉当然顺着台阶下了,忙叹了口气道:“那就依了陈军师吧!” 第82章 这是一场资产阶级革命啊! 陈永华、邱辉、刘国轩、邱荣这几位“原儒大佬”和“反清大佬”终于搭乘着邱家的鸟船离开了揭阳县城。 这次会议虽然没有通过任何正式的决议,但还是口头上约定了几件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大事! 第一件大事就是确定了以“朴素勇武”的“原儒”为反清革命的领导者,从而直接否定了剃发易服,为鞑虏走狗的“今儒”。 这事儿乍一看好像不大要紧,什么“原儒”、“今儒”的,和老百姓有关系吗? 还真有! “儒”在明清社会中是什么?是士大夫,是乡贤,是基层社会的领袖。 明清的基层并不是掌握在官或是吏手中的,而是掌握在这些拥有话语权和大量生产资料的“儒生士大夫”手中的。 而在康熙十年,掌握基层儒生士大夫,大部分都是大清的忠犬......广东、广西、福建这边的忠犬还少些,但是出了这一块,忠犬是绝对的主流! 不打倒他们,朱和墭的政权就很难控制基层,也很难控制话语权。哪怕他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可以赢得一批拥护明朝的知识分子的支持,但终究难以彻底打倒和批评“今儒”。 而不把剃发降虏的今儒批倒批臭,那拥护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的儒生士大夫就很难话语权,也很难完全控制基层。 至于彻底废黜儒家......用一种别的思想取而代之,在清初的广东,几乎不可能办到的。因为儒家根子扎在宗族当中,而清初的广东因为沿海迁界和清朝官府的残暴统治,存在比较激烈的官民斗争,所以大部分百姓都依托宗族,抱团取暖。而维系宗族的宗法和等级都来自于儒家,想要废黜儒家,就得瓦解宗族。 而且此时广东人少地多,所以绝大部分宗族都是扩张型而非内卷型,宗族内部就比较和谐,很难瓦解。 既然彻底废黜儒家不可能,那朱和墭就只能“托古改制”,捧起“原儒”,贬低“今儒”,从而夺取儒家的道德高地和话语权——“今儒”把孔子的衣冠礼仪都抛弃了,都当了蛮夷的奴才,而且还和蛮夷一样秃发结辫,这还算儒生吗?《论语》读过吗?《论语.宪问》里面孔子怎么说的? 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所以剃发易服的今儒对上布衣角巾的原儒,政治上就不正确! 况且原儒还有剑!还有手榴锤! 他们遇到剃发易服的今儒根本不必讲道理,理直气壮的拔出宝剑替孔子清理门户就是了,没人敢说他们做的不对! 揭阳会议上约定的第二件大事也极为重要,那就是设立原儒大学士会议为监国府的最高权威。 这事儿表面上起来,似乎是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父子放弃无上权力,实行虚君政体的开始。 但实际上,朱三太子、朱三太孙两父子的无上权力本来就不存在! 延平王府的本钱比定王府大太多了,捧定王监国不过是为了让定王当肉盾吸引清廷的火力,怎么可能真的让一个是真是假都不清楚的定王掌权? 所以十一大学士共掌大权几乎就是最理想的权利游戏规则了,不仅可以避免定王府和延平王府为了还是“期权”的最高权力发生冲突。 而且也让双方的实力对比发生变化后,可以通过调整各自拥有的大学士数量,以完成最高权力的转让,避免发生不必要的火并。 另外,大学士的数量较少,仅仅只有十一人,也使得这套决策机制的效率有了保证,不会变成一个扯皮会议。 而第三件足以改变历史的事件,则是确立了“均田、均税、均役”等三均,以及促进工商和四民平等的发展路线。 这个路子乍一看似乎是要“大平均”,有点脱离实际,太过理想化。但实际上却是一场资产阶级革命! 因为“均田、均税、均役”的本质是限制或剥夺封建地主阶级对土地的占用,减轻自耕农的负担,使得他们将更多的财力投入到扩大再生产上——因为现在的潮州人少地多,可以实现“人均富农”,而且土地普遍归宗族集体占有。“均田”实际上不会剥夺富农的土地,只是厘清了产权,保障了各个宗族对土地的集体占有。 所以“均田、均税、均役”是保护,而不是打击富农的。 和“均田、均税、均役”同时提出的,则是大力发展工商业——潮州的富农经济想要搞好,就必须把工商业发展起来。否则富农的产品没办法变现,富农经济是怎么都发展不起来的。 而朱和墭在怎么发展潮州的工商业这方面是最有经验的! 他的办法就是......办厂创业。 而且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五个厂,分别是东厂、西厂、内厂、北厂、南厂。 这五个厂子的负责人都不叫厂长、经理,也不叫什么ceo,而是叫“厂公”、“督公”或“厂臣”! 听上去就很有气势啊! 除了气势之外,这五个厂子还都有非常厉害的拳头产品。 其中东厂是五厂之首,因为它同时是铸币厂和银行,妥妥的“大厂”,而且是由司礼监秉笔太监庞公公亲自兼任厂公的。 西厂的全称是西火硝厂,厂臣斯文白,产品是火硝。原先在海门渔港附近的古埕村建了一批集硝池,在朱和墭打进揭阳县城后,马上就跟了过来,在揭阳县城南边的大粪坑边上开建集硝池,还把一整个粪坑给圈了起来......揭阳县城内的人畜粪*,现在都归西厂白厂公了! 内厂的全称是内火药厂,厂臣是小公公庞思明,产品是颗粒状! 另外还负责训练在阵前配制糖药的制药师——糖药太容易受潮,所以无法长期保存,就只能阵前配制了。而且配制糖药可是个手艺活,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炸了,那乐子可就大了。所以每一个制药师都必须接受严格训练! 南厂又称南兵器厂,厂臣是诸葛军师的儿子诸葛秀才......“秀才”是他的花名,他的原名叫诸葛正阳,年纪不大,是个十七八岁的小黑胖子,之前一直跟着他娘在达濠上学,在朱和墭打下揭阳后跑来跟他老子一起干大事儿,现在混了个“厂公”。在朱和墭、诸葛三和的指导下管起了从东厂拆分出来的“手榴锤”业务,以及诸葛亮传下来的诸葛机关炮的生产,其实就是些青铜铸造和木工活儿。 北厂又称北酒厂,是五个厂当中最后一个开张的,规模也是最小的,其实就是个作坊。厂臣是**玲,实际上就是在朱和墭的直接控制下。目前的产品是甘蔗酒和特级白糖......甘蔗酒就是甘蔗渣和制糖时产生的废品糖糕为主要原料酿造的酒,和欧洲人特别是海员们挺爱喝的朗姆酒是差不多的东西。而特级白糖则是脱色工艺更高明——不是用黄泥浆,而是用石灰和硫磺熏蒸进行脱色的白糖,没有一点杂色,晶莹剔透,非常好看。 可别小看这两样东西,那可是朱和墭用来整合揭阳县底下的乡都和宗族的拳头产品! 第83章 民以稀为贵,人以稀为本! 时间过得飞快,眼见着就临近永历二十五年的年关了。在“揭阳会议”结束后的这段时间中,大明监国定王世子朱和墭可正太忙了,除了忙着整顿他的锦衣亲军,就是在为老百姓的事儿操心! 真是操碎了心啊! 可以说,自古以来到他这个位子的人,没有比他更爱民的了。 当然了,他爱民的真正原因也不是这些日子装原儒士大夫装的入戏了。而是.......民太少啊! 物以稀为贵! 民当然也以稀为贵了! 现在他算是真正理解孟子的“民为贵、君为轻”的道理了......孟子说这话的时候,中国还是战国呢!全中国大概只有一两千万人口,大大小小的国却有一大堆。所以一个君下面也没多少民,能不贵吗? 这个民要没有了,君给谁当去? 而朱和墭现在也是这情况,山寨朝廷是开起来了。可是在山寨朝廷统治下的民却没有几个,所以一个个都跟国宝大熊猫一样宝贵。 这民一宝贵,朱和墭这个君,自然就轻了......这些日子他一有空揭阳县城附近转悠,当然还带着**玲。所以白天下乡下村去做动员拉人头,晚上还要和**玲牵手谈心努力造人,累得体重都轻了! 这是真正的民为贵,君为轻啊! 揭阳县城以西的乔林都是朱和墭这些日子活动的重点地区之一,原因有三个。 一是这个乔林都是大乡都,人口众多,而且还把控着北溪水运,非常重要。 二是乔林都距离揭阳县城很近,如果不拿下,等尚可喜他们打过来的时候就不好办了。 三是因为乔林都位于明清之间的“真空地带”,朱三这边没有占领乔林都,清军则弃了乔林都跑路了......所以对朱和墭而言,从乔林都挖人,挖一个就赚一个!如果能把乔林都的乔、林两姓宗族都挖到揭阳岛上去,朱三手下的“贵民”就能一下子增加足足两千多人啊! 不过乔林都两大家族的掌门人,乔老爷和林秀才最近都得了重病......朱和墭带着礼物去了两回,人家都“病而不见”。 当然了,他们也没让朱和墭空手而回,人家给了几千石甘蔗渣——这倒不是他们要给的,而是朱和墭没有要对方准备的厚礼,点名要了榨糖剩下的甘蔗渣。 这个时代的广东、福建是全世界主要的白糖产区——因为中国的糖工在元末明初的时候发明了黄泥浆脱色法用来生产结晶状的上等白糖。而且这项技术目前还没扩散出去! 所以白糖差不多就是中国的特产,欧洲人、印度人虽然也能通过反复提纯的办法生产白糖,但是这个成本就高的不像话了! 因为掌握了生产白糖的独门技法,而且明末清初的大乱之后,广东、福建一带人口锐减,人地矛盾极大缓解,所以可以拿出大量的土地种植甘蔗,用来生产经济价值极高的白糖——这年头白糖比牛肉还贵得多,妥妥的奢侈品! 而生产白糖剩下的甘蔗渣却没什么用,只能扔掉,朱和墭想要,人家当然白送了...... 不过几千石甘蔗渣能打发朱三太孙几天啊?所以没到年关,在十二月中旬某日,一身“孔子服”,挎着长剑、手榴锤,背着鸟枪的朱三太孙就领着几十个差不多打扮的手下来以德服人了。 他最先找上了位于北溪水边的林家围楼——这是林秀才他家,一栋新起的夯土包砖的圆形围楼,两层楼高,二楼开了许多小小的窗户,可以充当射击孔,围楼外面还有一圈直通北溪的护城河。 在这座新起的围楼南面二三百步外,还有一座老旧的四方形夯土围楼,虽然只有一层高,但也修得非常结实,外墙同样包了砖还开了射击孔。 因为这座老围楼就位于北溪岸边的林家码头旁,所以没有被拆除,而是当成了库房和林家主围楼的外围据点使用。 有客到访的时候,一般都先在林家老楼落脚,然后再被迎去林家新楼。 第二次到访的朱和墭也不例外,也在林家老楼外等着林秀才露面。 不过这个林秀才的病......看来是挺严重的,依旧下不了床,所以还是由他的一个兄弟,名叫林如海的。就见他穿了一身明朝式样的道装,头上戴了一顶黑纱儒巾帽,还把辫子藏在帽子里面,就来迎接了。 当这个林如海抵达自己老楼的时候,只看见朱和墭真站在老楼的围墙外面和**玲以及两个嘴上没毛的少年原儒说话。其中一个少年好像看见林如海了,跟朱和墭一说,这个“以民为本”的朱大太孙就笑哈哈的招呼林如海过去了。 “贵利海,”朱和墭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亲切的叫着林如海的“花名”,“你这身道装儒巾看着挺不错的,是新做的吗?你大哥酒鬼江的病好些了吗?” “火......世子爷,给您请安了。”林如海和朱和墭也是老相识了,差一点就叫上花名了,不过最后关头还是叫了“世子爷”,还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多谢世子爷关心,我哥的病好些了,”林如海一脸忧愁,“昨天只吐了两升血,比前天少吐了半升,不过还是下不来床。” “哦......”朱和墭点点头,回头对**玲道,“玲姐,把我为酒鬼江准备的内服药拿来。” “给您。” **玲手里捧着个小坛子,双手递给了朱和墭。 朱和墭接过坛子,揭开上面的泥封,然后顺手递给了林如海。 林如海接过坛子,就闻见扑鼻而来的酒香了,顿时惊讶道:“好酒啊!世子爷......我大哥的病就是喝酒喝的,您怎么还送他酒啊?” 朱和墭笑道:“这是内服的药,还有外用的!先用了外用的药,然后就能内服了。” “外用?”林如海一愣,“这喝酒喝吐血了还能用外用的药治?” “能啊!”朱和墭一指边上林家老楼的围墙,“贵利海,你看这都墙......仔细看看,外面看完,到里面再看。看看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这个......” “快看,仔细看,看完了你哥就有药治了!” “是......是吗?” “是的,是的,快去看,看了你就知道了。” 林如海虽然不清楚朱和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还是照着朱和墭的吩咐去检查土墙了,来来往往的看了一遍,还是原装的百年老墙。 当他看完百年老墙的内侧,从楼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玲正拿着个圆柱状的铜器往白年老墙的外墙上贴——这个铜器个头不大,一头是平的,上面可能粘了些湿糯米粉,可以往墙上粘。一个穿着孔子服的少年则用个木叉叉顶在铜器的下方。 就在林如海一头雾水的时候,就听**玲说了声:“好了。” 朱和墭这个时候已经带着大部分手下和林如海带来的族人,都远远的站到了护楼壕外围。听见**玲的话,就一边招手一边大喊:“玲姐,占山,鸿逵,点上火就快点过来。贵利海,你也快过来!” 林如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很听劝的撒丫子跑到了朱和墭身边。 **玲和苏占山、赵鸿逵也跟他前后脚的一块儿到了朱和墭身边,一群人就这样远远的站着,然后傻愣愣的看着那堵百年老墙上粘着的铜器。 铜器的屁股上正在冒烟,应该是点了火绳。 “这是个炸雷吗?这是要炸......” 林如海刚想到这里,就看见那铜器突然化作了一团烟雾火光,紧接着就是地动山摇的巨响! 然后林如海就看见自家的百年老墙竟然坍塌了一大段! 第86章 朱三太子,不想躺平! 当朱三太孙朱和墭为国为民忙个不停的同时,他老豆朱三太子天王朱却悠闲自在的有点不习惯了。 原来他不过是个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山大王,每到年关将近的时候就要开始“冲业务”了。什么拦路打劫、敲诈勒索、抢人绑票,还有保护走私的活儿忙都忙不过来。往往连着个把月都带着兄弟在山下的普宁、揭阳、惠来等县境内转悠,有时候甚至会跑到惠州府的海丰县去做没本钱的买卖。 当然了,官兵要过个肥年也得从他这样的大贼头身上找补,所以年关之前干活儿的风险也大。真个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反清复明啊! 那时虽然累点、苦点,还要担惊受怕,但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充实,也充满希望。当然不是反清复明的希望,而是希望多攒一点钱,然后金盆洗手,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过几年富家翁的生活。 到时候就不用担心睡得好好的被官兵突然逮了去...... 可是没想到这种本应该出现在梦里的幸福生活,会以如今这种他根本想象不到的方式实现了。 他现在就住在整个揭阳县城内最好的房子里——这里原来是潮州镇副将何鸣凤的官衙。 而且还有三四个模样还算过得去的女人在左右伺候,这些女人都是大孝子朱和墭派兵查封揭阳县城内的青楼楚馆时“找”来的!为啥找她们?还不是因为那个朱和墭要搞什么“原儒复古”,把揭阳县城里面的妓院、赌馆都给查封了。妓院里面的失足妇女也都被逼从良,其中有三四个和天王朱是“老相好”,于是就送到天王朱身边从良了当侍妾了。 住上了大房子,还有女人伺候,每天躺平也有吃有喝,而且现在也没人“认识”他了......大家都把他当成了朱三太子朱慈炯,除了极少数几个人,没人知道他是朱琚杉了。 多年的梦想一下子都实现了,而且他的“躺平”事业似乎还有不错的上升空间,没准躺着躺着就躺成大明复国中兴之主了,这好命也没谁了。 可他老人家“躺”了一段时间后却不满足了,总觉得自己年纪还轻,身体又好,力气也挺大的,还熟读过兵法,总还能干一番事业。 有手有脚的,不能老躺着呀! 可让他感到无奈的是,大家明明都把他错认为朱三太子,还捧他当了监国。可是揭阳朝廷的实权却全部掌握在他儿子朱和墭手里! 哪怕朱和墭出城拉人头去了,他这个正牌的监国还是什么都监不了......下面人还是会照着朱和墭离开之前的指示办事儿。 最让朱天王感到失落的是,朱和墭指挥手下人办的那事儿,他这个当爹的根本就不懂! 甚至明明是他自己提出的“三均”,也被朱和墭“拿了去”,而且以一种让朱天王难以想象的手段,非常容易的就实现了——天王朱虽然能提出“三均”,但他并没有实现的能力,因为他拿不出能炸百年老墙的炸弹,也没有能拉拢潮州大宗族的特级白糖和甘蔗酒,煽动人心的手段也不如朱和墭和**玲,甚至连潮州话都说不过朱和墭。 至于那五个先后开办出来的厂子,和那所以他的花名“天王”命名的天王学宫正在张罗的事儿,他这个监国更是完全管不了......根本不懂啊,让他管也管不了! 之前他还懂一点军事,但是现在揭阳朝廷的军事也被朱和墭、诸葛三和他们俩搞得越来越奇怪,天王朱也不大明白了。 再这样下去,他难道就真的一直躺平等着做皇帝? 可是一个躺平的皇帝又有什么意思?难道就管吃喝玩乐,其他都不问吗? 这也太无聊了吧? 正因为不甘心躺平到赢,所以朱天王昨儿巡城的时候就和自己的老伙计,现在负责揭阳四门防务的赵忠义交待了,等朱和墭那衰仔一回城,马上就来监国府报告......监国定王朱天王打算在年关之前再召开一次监国府体系内部的高层会议,好好说说这个监国府内部的权力应该怎么划分? 他堂堂一个大监国,不能总躺平不动,也得为反清复明做贡献啊! ...... “什么?阿爸,您真想带兵打仗?现在这样不好吗?您现在是垂拱而治,只管在王府中安坐,外事自有儿臣和军师以及文武众臣操持,有何不妥?” “对啊,天王朱,有你阿仔和我们一起打拼,你就舒舒服服等着做皇帝吧!” “就是!大王,贫道早就给您算过命,将来是要享儿孙福的......您只管安安稳稳的享清福,自有八年零八个月的天子可当!” “大王,尼了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坐等着当皇帝,这等福气,也就是唐高祖李渊能和您比了。” “大王,难也觉得是这个理儿,打天下的事儿,世子爷不是做得挺好?” “大王,您可得吸取奴那死鬼前夫大肚苏的教训,他就是亲率向前,结果被尚可喜的人一箭射杀的!” 出乎朱三太子的预料,今儿被他召集到监国府里面的人物,几乎众口一词的要他躺平! 其中那诸葛道人和**玲的话最气人......什么叫自有八年零八个月的天下可当?难道登基之后的八年零九月就要驾崩了? 还什么大肚苏的教训?朱天王瞅了**玲一眼,心说:“大肚苏的教训就是娶了你!你克夫啊......这可是诸葛老道给你算出来的!可是那老道怎么就不提醒一下衰仔呢?” 虽然朱三父子这个团体中大部分骨干,现在都成了朱和墭的坚定追随者,但是朱天王还是有几个好兄弟的,和他一起从河南跑出来的老兄弟赵忠义。于是朱天王就瞧瞧的给赵忠义递眼色,想让他帮着自己说话。 看见老大哥的丹凤眼朝自己又眯又挤的,他也只好开口了:“大王......臣觉得现在讨论出兵为时过早。” “过早?”朱天王一愣,“为什么?” “因为咱们现在还没有多少兵,”赵忠义眉头紧锁,似乎显得非常忧愁,“而且咱们也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兵制......这兵该怎么征,官该怎么当,兵饷和兵粮该怎么发,连正式的军法都没有,更不用说排兵布阵的那一套了。” “这,这些都没有吗?”朱天王扭头看着儿子,“衰仔啊,你能不能用点心?我们现在都已经给架在火上烤了,这个兵要是练不好,等尚可喜他们打来了,那就全完了!” 听了朱天王这么一说,朱和墭也有点无语,他们这一伙人虽然一直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但底子还是山贼,没有什么制度和章法。本以为可以“高筑墙、缓称王、慢慢来”,可却让“郑精”一把推到前台当老大......这大明朝廷的摊子,哪儿那么容易就支起来?不得一桩桩一件件的来? 想到这里,朱和墭只好耐着性子跟他老子汇报了:“阿爸,兵制、军法还有粮饷问题,孩儿和军师,还有苏将军、林将军早就在商量了,目前已经有了些眉目......本打算在年节过后,再向阿爸您上报,现在您既然问了,那就不妨提前和您说了吧!下一步,我们打算把我大明的锦衣亲军办起来!” 第87章 大明怎么可以没有锦衣卫 “什么?锦衣亲军?”朱三太子一愣,“锦衣卫?这锦衣卫的名声可不大好啊......” “阿爸,”朱和墭笑了笑,道,“名声不好又如何?只要这个锦衣亲军的名声够大就行了!我们现在开的是大明朝廷。这大明朝廷,怎么可以没有锦衣卫?” 一旁的庞太监附和道:“就是,难们现在都有东厂、西厂、内厂了,怎么能没有锦衣卫呢?” 诸葛军师也摇着狮头鹅毛的扇子,笑着对朱天王道:“大王,锦衣亲军名声在外,当年是天下无人不知。就算到了如今,在潮州这里也有不少人知道锦衣亲军乃是大明天子的亲兵......这天子亲兵奉诏拿人的权势,谁不想要? 所以这个锦衣卫的百户官、千户官,还是有许多潮州的宗族首脑想得的。我们如果想把治下的各都各乡都变成我们的兵源召集之地,那就少不得派出去一大堆的锦衣卫的官职。有锦衣卫的官,又怎么能没有锦衣亲军的衙门呢?” 诸葛三和这么一说,天王朱也觉得有道理了——东厂、锦衣卫的名声是臭是香那都是士大夫们说的,对于下面的平头百姓或江湖人物而言,能够成为东厂番子或锦衣卫缇骑,当上朝廷的鹰犬,那可真是既风光又有油水的事儿。 “那这个锦衣亲军要用什么样的军制呢?”天王朱又问。 朱和墭回答道:“锦衣亲军的军制只能是以寓兵于民为主......郭师爷,加上乔林都过来的林、乔两家子弟,咱们现在有多少人口了?” “回世子爷的话,”郭师爷道,“林、乔两家的人口还没点算完毕,不过肯定都超过一千人。算上他们,监国府治下的民户人口已经超过了三万两千,其中可以当兵的丁壮当有五六千人,不过这些人得守着自己的家业,还得忙活各种营生,不大容易集中。” 朱和墭这段时间也算没白忙活,揭阳县城周围的二三十个乡都,五六十个大姓,都已经剪辫易服,接受监国府的领导了。 每个认了朱三父子当主公的大姓,都派出了一批子弟跟着朱和墭回了揭阳城——这些子弟将会参加一场“定终身”的考试,通过考试的人会成为天王宫少年堂的学生。没有通过考试的人,则会去当五厂学徒。 另外,那些住在揭阳岛外的大姓,也都根据朱和墭的安排进行了迁移或布防。其中老家紧挨着南溪、北溪,便于揭阳城发兵支援,而且又有坚固的围楼可以依托的大姓,都一分为二,一部分人跟着朱和墭上了揭阳岛,一部分人则在原地坚持。余下的各家,则都上了岛。 至于住在揭阳岛上,但不在揭阳城内的大姓,这些日子也都在加固他们的围楼,准备和来犯的清军干上一场。 所以朱三父子现在拥有的可不止一座城堡了,而一座大城加几十座小城,这反围剿的能力可比只守着一个揭阳孤城强多了。 不过据点多也有多的坏处,就是力量难以集中。那几千个壮丁既是生产力,又是战斗力,平时都分散在各个围楼里面,只有在绝对必要的时候,才能把他们召集起来。 “那我们手头掌握的精兵到底有多少?”天王朱又问。 “勇猛苏,我们有多少常备之兵?”朱和墭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于是就把问题出给了管这事儿的勇猛苏苏勇。 当然了,天王朱不知道兵多少是因为他躺平,而朱和墭不知道兵多少是因为这个数目天天在变——现在朱三太子的字号立起来了,而且**玲还以大肚嫂的名义在召集苏利的旧部,所以这段时间天天有好汉赶来入伙。 而苏勇因为大肚苏的族弟,又当过大肚苏的亲兵头子,现在自然成了老苏家的二号人物——等**玲正式入了朱和墭的门,他就是苏家族长了,所以朱和墭就让他负责收人。 “回禀世子爷,”苏勇道,“截止昨天晚上,监国府下辖的常备之兵已经达到了一千一百零八人了。” 朱和墭笑着点点头,又问诸葛军师,“军师,天王宫少年堂里有多少可用的半大小子?” “有三百二十六人,”诸葛三和道,“已经包括跟随世子爷的三领少年学兵。” 朱和墭接着又问:“学徒呢?五厂学徒有多少人?” “不下一千人了,其中揭阳岛上有八百多人。”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庞太监,他虽然只是东厂的督公,但是其余四个厂子的事儿他也管得着。 朱和墭点点头,笑道:“那就是两千多人了!加上五六千乡兵,咱们也快满万了!” 他扭头对朱天王道:“阿爸,您可满意?” “满,满意了!”朱天王点点头,心想:“我啥事没干,手下的兵将就快满万了......莫非我真的要垂拱而有天下了?不过那么多的兵,我养得起吗?” 想到这里,朱天王又问:“衰仔啊,我们有那么多兵,还支着一个朝廷的摊子,钱还够花吗?” “省点花吧!”朱和墭笑道,“阿爸,我们现在是复古的原儒了,道德高尚,可以存天理、灭人欲,所以花费也就比较省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大堂上一扫,看见在场的“原儒高士”们一个个都很有德行的样子,就笑着道:“等过完年,陈军师从台湾回来后,我们的朝廷就会正式开张,到时候就要给大家发俸禄发军饷了。我们可以省,但给下面人的军饷不能太少了,起价就定二两银子一个月,另外再支米五斗吧! 常备之兵和少年学兵都要发饷支粮,每个月光这项开支就得三四千两银子,另外还得花钱购置甲械衣备火药等器物。所以我们这些人就只能暂时少拿一些,和下面人同甘共苦了,大家没有意见吧?” “一个月三四千两还得添置器械火药......眼看着就要过年,总少不了一大笔花销,这银子怎么够吗?”朱天王一边算着花销,一边脸色就垮下来了,“衰仔啊!咱们手头的老底子不多,禁不住这样花钱啊,你得想想办法。对了,上次大佬辉好像说漳州的黄梧有钱,要不咱们发兵去抢一把?” 听了朱天王的建议,朱和墭真有点哭笑不得,大佬辉随便说说,他还当真了! 漳州什么地方?福建总督的驻地!那里不仅有海澄公家的兵,还有福建总督的标兵,另外还有个漳州总兵赵得胜......这家伙可是吴三桂的旧部,关宁军的底子,比刘进忠还能打。而且这几家的人马加一块儿都已经过万了! 朱和墭要是能轻轻松松的拿下漳州,干嘛不发兵拔了棉湖寨,打下海阳城,先来个“制霸潮州”不香吗? 想到这里,朱和墭摇摇头道:“阿爸,我们暂时还腾不出手打漳州......不过银子的事儿您也别担心,一切都有我和军师、契爷、庞公公、郭师爷和玲姐主持。而且很快还会有人给我们送银子来的!” “送银子给我们?”朱天王一愣,“你说谁啊?” “当然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了!”朱和墭笑着,“他们的人已经在达濠岛呆了好些日子了,等过完大年,就该让他们送银子来了!” 第88章 这是魔法,还是科学 “领事,刀疤荣让咱们下个月就跟他的送亲船队一起去揭阳城和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见面,他还让我们顺道带上一批好枪好炮和白银,说是有好买卖能做。” 不列颠东印度公司驻安平商馆的二班纪大宝正恭恭敬敬的站在大班查理.高夫面前。 这两人是跟着陈永华、刘国轩一起来到达濠的,他们本以为自己手里有不少“百岁老炮”和“四五十岁的中年火枪”,还有许多印度产的,所以一定会被邱辉和朱三太孙奉为上宾,要什么就有什么。 可是出乎他俩的预料,邱辉和朱三太孙压根没功夫搭理他们,而且也不向他们求购什么老炮老枪阿三火药的,就大摇大摆的出兵去和强大的清军开战了。 简直是作死啊! 而更加让他们没想到的,作死的居然是清军! 邱辉和朱三太孙的军队取得了一场史诗般的胜利——根据他们在达濠听到的可靠消息,那个倒霉的崇祯皇帝的孙子原来是一个伟大的骑士,他居然穿上了敌人的黄马褂,率领三百名化妆成八旗兵的骑兵,突然袭击了一座四五千人驻守的堡垒,而且还用一种传承自后汉三国时代的“魔法炸雷”炸死炸伤了上千名清兵...... 一开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查理.高夫和纪大宝都是不相信的。后汉三国那什么时代?罗马帝国的三世纪危机时期,那个时候蜀汉如果有了比更厉害几倍的魔法火药,那刘阿斗还不得征服世界,成为万王之王,伟大的阿斗大帝啊! 可是后来这方面的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后来还传来了刘国轩和邱荣用魔法炸雷打破惠来、潮阳两个县城的消息! 据查理.高夫和纪大宝所知,延平王府底下那些海寇出身的所谓明军,都不大会打陆战,攻城更非他们的强项。虽然郑成功当年打下过荷兰人的棱堡,但是那是长围的结果。 而郑成功在大陆上打清兵的城堡就不大行了,因为没有足够的兵力围困......所以很少得手,还经常败得很难看。 可这回郑明和朱三太子的联军却牛逼大发了,连着打破了揭阳、潮阳、惠来三个县城,而且这三场攻城战都打得干净利落,真正用于攻城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一天。 而且揭阳、潮阳、惠来三城都是清军的一线堡垒,起码有个守城营驻防,城防也比较坚固。 现在让朱三太子和郑经、邱辉的军队轻轻松松的就拿了......这个“魔法火药”恐怕真有其事啊! 所以查理.高夫和纪大宝都觉得必须认真对待了! 如果这种魔法火药真如传说中那样,威力超过几倍,那么决不能让它被明朝的残余势力独占,否则将会极大威胁到现有的国际秩序和基于实力的规则。 所以在查理.高夫和纪大宝就决定要不计代价的为不列颠东印度公司搞清楚魔法火药的秘密了。 如果这秘密是科学,那么他们必须搞到魔法火药的配方! 如果这个秘密是魔法......那他们也必须向圣公会坎特伯雷大主教提交报告,这是他作为一名虔诚的圣公会信徒的义务。 “领事,我还从邱荣的一个亲兵那里买到了这个,花了我二十两银子!”纪大宝说着话,就神神秘秘的摸出了一张符,小心的打开,然后双手递给了查理.高夫。 “这是什么?”查理.高夫接过那张黄纸(符),看了一眼,一脸吃惊地看着纪大宝,“尼古拉斯,你真的用二十两白银买了这张纸?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纪大宝笑道,“领事,这是一张......” 符纸用十七世纪的老英语应该这么说? 纪大宝琢磨了半晌,终于想好了说词儿:“这是一张由中国巫师制作的魔法纸,是专门用来点燃魔法火药的。” “这是中巫师制作的?天主啊......”查理.高夫是虔诚的教徒,当然是极度反对巫师和女巫的!所以他赶紧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才问:“这是真的吗?” “可信度极高!”纪大宝说,“因为我是亲眼见他从一枚小锤子模样的炸弹上将其取下的......而且刚刚取下的时候,卷成条状的魔法纸上还沾了不少火药。” 纪大宝可是个非常精明的买办,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掏出这二十两银子买张纸。 他是亲眼看着那个陈永华的亲兵从一枚木柄手榴锤上拔下了这张卷成条的符纸! “那些火药呢?”查理.高夫马上追问道。 “在这里!”纪大宝马上摸出一个叠成四方形的纸包,然后当着查理.高夫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小撮黑色颗粒状火药。 “这都是沾在纸上的?”查理.高夫问。 “不,”纪大宝说,“我还让那个亲兵从那个铜锤子里面倒出了一点火药。” 查理.高夫拿着打开的纸包自信端详了一会儿,“看着像是......质量很好,不像是印度产的,应该来自欧洲!” 他看见的的确是,不过不是来自欧洲,而是来自朱三太孙的内厂——内火药厂! 这个内火药厂在朱和墭占领揭阳县城后,第一时间就迁过去了。不仅建立了制药师学堂,还建立了工坊,目前已经形成了日产四五十斤的产能。 而产自内火药厂的之所以会被填入手榴锤,那是因为甜火药特别容易受潮,保存时间很短,只能由“神雷学徒”在阵前调配。 所以发给下面的“锤子兵”天天挂在腰带上的手榴锤里面填装的都是不那么容易受潮的。 为了确保手榴锤可以炸响,所以填装在里面的,都是内厂出品的上等颗粒状火药。要不然遇上突发事件,就能只能用个锤子去敲人了。 纪大宝这些日东打听西打听的,也知道了内火药厂的存在,于是摇摇头道:“领事先生,我问过那位亲兵了,这些火药来自朱三太孙的内火药厂!” “什么?”查理.高夫吃了一惊,“快,拿个碗给我,还有火苗......火药到底好不好,点燃了才知道!” 火药被点燃了,燃起了红色的火焰,释放出了白色的烟雾,而且燃烧得迅速而且彻底。当火药燃尽之后,瓷碗当中几乎没有任何杂质。 “这......”查理.高夫吸了口气,“这火药质量极佳啊,甚至比英格兰和荷兰本土生产的火药还要好!”他的眉头深皱,“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是偷窃了我们英格兰还在研发中的先进技术,还是使用了邪恶的黑魔法来提纯火硝和硫磺?” 第89章 罗马镇魔司! 北京城,紫禁城,南书房。 掌钦天监兼太常寺卿,耶稣会传教士南怀仁这个时候,也正将一张符纸,小心的递给少年英主康熙皇帝。 这位胡子一大把的西属尼德兰人,现在那叫一个心虚啊,所以他只好在心里默念着《圣母圣咏》,以使自己可以平静下来。 而他心虚的原因,是因为他还给康熙皇帝的这张“火灵符”是假的! 康熙皇帝等不及龙虎山张天师和雪域大喇嘛派出的高僧抵达,就先让南怀仁拿了邓忠带来北京的“火灵符”和填装在天雷壶中的火药去研究...... 南怀仁本来也没太当回事,因为他发现天雷壶中的火药非常普通,而那张所谓的“火灵符”......他信天主的,当然不相信这种“妖法”了。 可是这些日子连续有广东方面的败报送到,而且一再提及了“诸葛神雷”! 这下南怀仁可就不敢等闲视之了,但是他对妖法又不熟悉,所以就只能描了一张假符,然后将真符和他所写的报告一起,寄往罗马的神圣罗马公教异端裁判部! 因此现在他还给康熙的就是那张假符......这是欺君之罪啊!如果被发现了,那他就要殉教成圣了! 虽然他是那么的热爱天父,但是却不想马上就回到天父的身边...... 当康熙十一年的新年将至的时候,少年英主康熙帝被广东传来的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搞得有点晕头转向了,所以也没太留意南怀仁还给他的符咒到底是真是假? 他现在的心思,可全在尚可喜、米思翰联名递上的关于“朱三太子办朝廷”的题本上面。 虽然朱三太子还没胆大妄为到称帝,但他以大明监国之名开办朝廷的行为,还是让康熙皇帝无法接受......要知道在这之前,他的大清朝廷可是普天之下唯一的朝廷,是拥有垄断经营权的,市场占有率百分之九十九点几! 清朝有一千余个县,之前邱辉占了澄海县城,江胜控制了位于厦门岛上和县差不多思明州,郑经在台湾还有两个相当于县的州,拢共也就少了四个县。 而且郑经不敢称帝,也不敢扶植一个监国用来开办朝廷。实际上已经以藩王自居,如果不是大清朝廷坚持“剃发”和“登岸”,之前又坑死了真心归顺的郑芝龙,郑经多半已经归顺了。 可现在......虽然市场占有率依旧很高,只是减少了零点几,但是朱三太子在揭阳县称了监国,而且还公然成立朝廷,还喊出了什么“天下为公”的口号,还宣称要“原儒复古”。 虽然康熙皇帝也不大明白这都是在搞什么?好好的反清复明怎么变成天下为公了?但他还是隐约觉得,这朱三太子、朱三太孙搞出来的朝廷还是个非常扎手的货,搞不好真的是比三藩更大的威胁! 对了,到目前为止,康熙依然把三藩当成大清朝最大的威胁,没有之一! 虽然写着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的名字已经贴在了南书房立柱上原本贴三藩名号的位置上......但是康熙皇帝并不是让人把写着“三藩”二字的纸撕下来后,再把写着“朱慈炯、朱和墭”名字的纸换上去。而是把新纸贴在旧纸上,给盖住了。 等把朱慈炯、朱和墭这两个大反贼杀了,就把“新纸”撕下来。康熙皇帝正想着什么时候再“换榜”的时候,南怀仁就带着自己描的假符来欺君了。 康熙皇帝接过了“火灵符”,借着南书房里昏暗的光线看了看,总觉得有点不对,低声问:“南怀仁,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符上的线条看着有点像拉丁字母啊?” 被发现了?要见天父了?天父快点来保佑我啊......阿门! 南怀仁吓一跳,心里默念着“天父保佑”,嘴上却说:“皇上,臣看着不像啊......” 康熙其实也没怀疑南怀仁,他还是非常相信这个“洋和尚”的,根本想不到他敢欺君罔上。所以问了一句之后,他就没再提这个,而是追问起了“夜壶火药”的事儿,“南怀仁,壶中的火药你验过了吗?” “皇上,臣验过了。”南怀仁松了口气,回答道,“只是普通火药,质量一般。” 康熙眉头大皱,低声自语道:“难道这符咒上真有法术?” 这问题南怀仁可不敢回答了——这事儿异端裁判部管,他一耶稣会传教士可不敢瞎说,要不然很有可能会下地狱的。 康熙却还想打听,“南怀仁,你们西洋那边,有人会用法术增强火药的威力吗?” 又是个异端问题啊! 南怀仁不敢和康熙说西洋的法术——法术都是异端啊!真信天主的只要“天主保佑”就行了,自己修炼法术那是不信主啊!而且那些法术也不是圣经里面记载的,怎么可以随便修炼? 但是也不敢总不回答康熙——伴君如伴虎,皇上问话你能不理?搞不好会马上成圣的! 所以只好吞吞吐吐地说:“皇上,臣......臣不懂妖法,在西洋那边有专门的衙门管这个,臣不是那个衙门的人。” “啊,还专门捉妖的衙门啊!”康熙来了兴趣,追问道,“这衙门叫什么?” “叫,叫......”叫什么呢?南怀仁使劲儿思考着拉丁文“异端裁判部”应该怎么翻译?琢磨了半天,总算想起一个比较贴切的名称,他对康熙说:“这个衙门的名称翻译成汉话,那就是镇魔司,罗马镇魔司!” 康熙点点头,下旨道:“那你把朕的旨意转交罗马大公教会,请他们派出镇魔司的法师来我大清,同雪域喇嘛,龙虎山的真人和我们满洲的萨满巫师一起对付诸葛妖道的妖法!” 南怀仁额头的汗珠子都冒出来了,康熙的意思是让异端裁判部的法官和一群异教徒的神职人员,一起去对付异教妖术? 他们不会自己先掐起来吧? 但是康熙刚才说了“旨意”! 抗旨不遵,马上成圣啊! 南怀仁仿佛已经看到天上的主已经向他张开了双臂......于是赶紧给大清皇帝下跪,大喊一声:“嗻!” “跪安吧!” 康熙皇帝忙着呢,没功夫跟南怀仁继续讨论罗马教廷镇魔司的事儿,所以就打发他走人了。 ...... 南怀仁心事重重的走了没一会儿,康熙皇帝底下的七个大学士和翰林院掌院学士熊赐履,还有刚刚被授予翰林院侍讲学士的薛章,以及三等侍卫邓忠就一块儿入了南书房。 他们是因为朱三太子父子私自在广东潮州开办朝廷的事儿,才被康熙皇帝叫来南书房议事儿的。 这群大学士、大翰林,还有那个小小的三等侍卫,一个个都表情严肃,满脸义愤——怎么能私开朝廷呢?而且那朱三太子的实际控制区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整县,这就开朝廷了,要让他们打下一个省,岂不是要开天庭了? 真是无法无天啊! 一帮人行了三跪九叩的觐见礼之后,就垂手落肩,分列在两旁,等着康熙皇帝发问。 康熙皇帝也不和这帮内阁大臣废话,而是直入了主题,开口道:“这个朱三太子说要天下为公,要儒道复古,要当什么原儒......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第93章 尚可喜过年 “高点儿高点儿!妈拉个巴子,你个老兔崽子眼瞎啊,挂歪了!” 康熙十一年大年初一清早,顺治皇帝的好俺答,康熙皇帝的尚叔叔,广东第一“慈儿”尚之信,正袖着手站在平南王府的九间殿外的台阶上面。(手机阅读请访问wap..com)一边指挥着几个藩下奴才挂灯笼,设围障,给树木缠彩条。一边在指桑骂槐,气他的不孝之爹尚可喜呢! 本来尚之信在广州城内有自己的王府,就是原来那个靖南王耿继茂和尚可喜一块儿在广州混的时候,修建的靖南王府。后来耿继茂滚蛋去了福建,好好的王府就给顺治赐给了自己的好俺答尚之信。 不过当时尚之信人在北京,整天陪着顺治吃喝玩乐,他在广州的世子府当然只能空着。 但是尚可喜多孝顺的爹啊!哪怕尚之信不在广州,他的房子也是年年装修,搞得比尚可喜自己的平南王府都好。 可是这孝顺老爹最近却变坏了,成了不孝之爹!不仅夺了尚之信的兵权,而且还有意废了尚之信的世子,让尚之孝接任,你说这尚之信能不生气吗? 废世子这种事情,在大清入关之后好像就没发生过。尚可喜居然敢想这事儿,这也太不孝了! 而且尚之信是什么人呢?他是俺答公啊!是先帝顺治爷的好兄弟,是康熙皇帝的好叔叔,那是尚可喜能废的? 也就是先帝不在了,先帝的好兄弟没人罩了,要不然尚可喜废了自己也不敢废尚之信啊! 另外,尚之信觉得自己对大清朝还特别的忠......为了阻止朝中的奸臣忽悠皇帝削藩搞得天下大乱,那真是鞠躬尽瘁,就差死而后已了。 所以尚可喜想废他,不仅是不孝,而是还是不忠。这不忠不孝之爹,还能要吗? 可惜尚之信手头也没有能为国除害的军队,只能大年三十的来尚可喜家里骂几句解一解气。 尚之信在外面骂爹的时候,他的不孝之爹尚可喜则在九间殿里面和二儿子尚之孝,十三闺女尚淑英,军师金光,还有两广总督金光祖,以及广东巡抚刘秉权,一块儿在商量关系到平南王府存亡的大事儿——如何剿灭朱三太子和避免迁往云南。 这乍看是两件事儿,实际上就是一回事儿! 在尚可喜得知了康熙皇帝准备让他去云南吃苦受穷之后,立即就通过留在北京当人质的儿子尚之典、尚之杰到处通路子,在花了一大笔银子后,终于走通了大学士索额图的门路。 尚之典还从康熙皇帝那里得到了一个准信——只要能灭了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移藩的事情就没有了。 得到了准信之后,尚可喜剿灭朱三太子的积极性一下子就高涨到不行了。不仅把在前线带兵的儿子尚之孝叫回广州要面授机宜,还把自己二十多岁的闺女,续顺公府的太夫人尚淑英也一块儿叫回广州过年。 尚可喜要趁这个机会向自己的亲闺女了解一下潮州府那边的真实情况。毕竟潮州府是续顺公府和潮镇总兵刘进忠共守的地盘,尚淑英这个克夫娘们掌握的才是一手资料。 而两广总督金光祖和广东巡抚刘秉权也都不希望用尚可喜换吴三桂......他们俩都是陈汉军,一个是正白旗的奴才,一个是正红旗的奴才,都是奴二代。在吴三桂还是大明忠臣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大奴才了。这奴辈岂是吴三桂能比的?怎么能给吴三桂这个奴中晚辈打下手? 而且,吴三桂虽然和尚可喜、耿继茂父子一起并称三藩。但他和尚、耿二王,还有那个给李定国敲死的孔有德,还有续顺公沈家其实不是一路的。 吴三桂是关宁军,孔、尚、耿、沈都是东江镇出身。关宁军和东江军在明朝的时候就是死对头。东江军的老大毛文龙不就是给关宁军的督师袁崇焕搞死的吗? 后来孔有德、耿仲明在山东造反,一度搞得风生水起,也是被吴三桂的老爹吴襄给赶跑的。 至于那帮投靠大清比三顺王一顺公更早的陈汉军,自然更看不上吴三桂了。 吴三桂一个奴中晚辈,因为走投无路才投靠大清的,凭什么当藩王?现在还要让他来富得流油的广东......他要成了广东的藩王,那金光祖、刘秉权这样的资深汉军奴才还能和以往一样,一**的来广东捞钱吗? 另外,金光祖、刘秉权还深知广东的军事潜力远远大于云南——人多、钱多、粮多,而且还在海边上,可以和洋人贸易以输入火器、火药。 这要真让吴三桂来了广东,将来就算不造反,早晚也会养成尾大不掉之势啊! 因此金光祖、刘秉权这一类忠心耿耿的陈汉军奴才,大多都不想拿尚可喜换吴三桂。所以今儿一大早,金光祖、刘秉权就借着拜年的由头一起来了平南王府,想和平南王商量怎么才能把移镇换藩的事儿搞黄了。 几个人正七嘴八舌商量的时候,九间殿外就此传来了尚之信的声音。 听见尚之信在骂“老兔崽子眼瞎”,九间殿内的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全都愣愣的望着尚可喜。 尚可喜的脸色也铁青似黑,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大王,现在居然受这个逆子的鸟气,能不火大吗? 不过火大归火大,发作却是不能发作的。因为尚之信现在还是俺答公......先帝的俺答,今上的干叔叔,奴辈还在!骂尚可喜两句不行吗?除非康熙皇帝点头同意,否则尚可喜敢弄死尚之信那就是以下犯上! 所以他只能忍着骂继续议事儿。 尚可喜皱着眉头,说:“前几日的邸报上说,皇上已经任命施琅为钦差福建水师提督,并且命施琅重建福建水师,配合钦差大臣米大人一起剿灭逆贼......这重建水师没个一两年根本不行啊!皇上难道是想持重缓剿?” 尚之孝看老子装聋作哑,只当没听见他哥哥的骂人的话,也只好在心里暗骂一句:“你个老兔崽子不仅瞎,而且还聋!” 然后他只能把心思收回到了剿灭朱三太子父子的军务上了。 尚之孝叹了口气,对某个又瞎又聋的老兔崽子道:“阿玛,孩儿离开棉湖寨的时候也听米大人说了,皇上已经给他下了手谕,让他持重缓进。在大军齐集之前,不必勉强进击,以免为贼所趁。” 尚可喜叹了口气:“皇上到底还是英明啊!如此从容调度,破贼只是早晚的问题。咱们该怎么办?等得了吗?皇上说给咱们一个机会,可也没个时限......” 他想了想,又道:“另外,朱三这伙逆贼兴起的也太蹊跷了,怎么一夜之间就搞那么大了?” 他又扭头看着长得白白胖胖,一脸福相,深受潮州人民爱戴,被尊称为“克夫英”的闺女尚淑英,问:“淑英,你久在潮州,多少知道一些朱三一党的情形吧?特别是那个诸葛军师,知道什么,都说说吧。” 一听见尚可喜提起诸葛军师,尚淑英的火一下就大了,“那就是个卖卦的大忽悠,还长了一张硌应人的乌鸦嘴。当年女儿才嫁去续顺公府的时候,他就在南溪桥摆摊卖挂,自称什么三和子。 女儿过南溪桥的时候照顾他生意,让他算了一挂。他也不说好听的,居然咒女儿是什么天煞孤星,克夫、克子、克父!哼,女儿正出嫁呢......他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尚之孝听了这话,眉头顿时大皱,“妹子,咱妹夫和咱妹夫的两个庶子不都......都没了?” 说着他就扭头看着自己的老爹尚可喜——克夫、克子、克爹啊!夫和子都没了,下一个就是您老人家了?要不您老人家把王位让给我,然后您去北京躲躲? “看什么看?”尚可喜瞪了儿子一眼,“老子命硬着呢!” 就在这时九间殿闭着的大门,忽然被人“咣当”一下撞开了。 众人往大门那里一望,就看见刚刚还在外面“骂爹”的尚之信闯进来了,腰里还挂着把顺治皇帝送他的腰刀,还有一把葡萄牙人送他的火枪! 尚可喜看见儿子这样,又想起闺女的“克爹”命,顿时就害怕了,忙对尚之信道:“俺,俺答公,你别冲动,也不要相信外人的胡言乱语,阿玛是不会废了你的世子之位的......” 尚之信似乎愣了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阿玛,祖泽清带着吴三桂的军师刘玄初来给您拜年了。” 第94章 云南看房团来了! 尚之信不是来杀不孝之爹的......他还没疯呢! 他十九岁就去北京当人质,今年才刚给放回来,在广东这边没有什么根基。如果真的杀了爹,回头几个常年在广东带兵的弟弟闹起来他就扛不住。 实际上,他也就过个嘴瘾,骂完之后就走了。可才到王府的大门口,又遇上了来拜年的祖泽清。 祖泽清这回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吴三桂的军师刘玄初。 而且刘玄初还自称代表吴三桂,带了点云南的土特产给尚可喜来拜年。所以尚之信就把他俩带进了平南王府,现在正让他们在九间殿外候着呢。 听到刘玄初来拜年,尚可喜顿时就怒了,“妈拉个巴子!这他n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不,这不是来拜年的,这是来看房子的!” 尚可喜这么一说,尚之信和尚之孝两兄弟的脸色也变了。 “不孝之爹”说的没错啊!那个刘玄初就是来看房子的,他是来替吴三桂打前站的,准备要接收尚可喜和尚之信的王府了! 还选大过年的日子来,真是气死人了! 不过气归气,可尚可喜还得捏着鼻子去九间殿外迎一下。人家怎么也是吴三桂的代表啊!而且还有个祖泽清呢!这家伙是高雷总兵,麾下有四五千绿营兵,还都是关宁祖家军的老底子,战斗力那是相当了得啊! 可尚可喜出了九间殿后,却看见了差一点把他给气晕过去的一幕——那个祖泽清没老老实实的在殿外候着,而是领着个小老头在院子里转悠呢!而且一边转悠还一边在介绍,看着就跟个买卖房产的牙人似的。 “军师,您看看......这大殿可比五华山的银安殿气派吧?虽然不见得有银安殿那么大,但是用料好啊!无论是石料还是木料,都是最上等的!造得也用心,精雕细刻,一点都不马虎,忙活了十几年才建成的。而且这地段还好,广州城内啊,多繁华,多热闹,比北京城都不差啊!” 听了祖泽清的话,尚可喜、尚之信、尚之孝父子三人恨不得抱头痛哭一场了——广州市越秀区的超级大豪宅啊,是院子里可以跑马,池子里可以划船的那种。而且还是两座大宅!就要给置换成昆明五华山上的房子了,这得亏多少啊! 而且平南王府的产业可不仅是两座王府,还有别院,还有藩庄,还有和澳门葡萄牙人做买卖的香山商市......哦,还有广州城内不计其数的商铺,转眼都得归了吴三桂。 虽然吴三桂会用云南的产业补偿他们,可云南的产业怎么能和广东的产业相比? 就当尚可喜、尚之信、尚之孝父子三人差一点要抱头痛哭的时候,祖泽清和刘玄初已经发现他们仨出迎了,所以一块儿跑过来拜见。 “奴才祖泽清见过王爷、世子爷、二王子!” “卑职刘玄初参见王爷、世子爷、二王子......” 这两人也真不是什么善人,明知道人家心情不好,拜见的时候还一副笑得合不拢嘴的贱模样。 尚可喜恨不得上去一人抽他们一大嘴巴子! 不过一想到吴三桂的那张杀腾腾的面孔和祖泽清麾下的四五千精兵,还是强忍住了。 “都平身吧!”尚可喜铁青着脸,又瞧了瞧刘玄初,沉着声道,“你就是平西王的军师刘先生?久仰了!” “王爷,卑职可不是什么军师,卑职只是我家王爷派来广东采买粮台经理。还顺便给我家王爷带了封信,还带了点云南的土特产给王您拜个年。” “粮台经理?”尚之信已经怒了,“怎么回事?你们平西王府的粮台怎么跑到咱们广东来了?难道你们云南没粮食可买了?” “世子爷,”刘玄初一脸讶异的表情,“您难道不知道皇上已经准备让我家王爷来广东,让您和您阿玛移藩去云南吗?” 尚之信脸色铁青,“这事儿还没定呢!他吴三桂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一旁的祖泽清听了这话,一副吃惊的模样儿,脱口就道:“怎么会没定呢?皇上给我表哥的字寄上都说好了,广东以后就是我表哥说了算了......” “咳咳......”刘玄初咳嗽了两声,祖泽清连忙合上大嘴巴,什么话都不说了。 而他不说,尚可喜、尚之信、尚之孝父子三人却都“明白”了——吴三桂已经接到了康熙皇帝的寄信谕旨! 清朝的君臣之间,是存在着一些“隐秘”的沟通手段的,臣子可以向皇帝递折子,可以驿递,也可以自己派人送去北京交给侍卫处——侍卫处在太和门外的值房除了管看门,还有专人在那里收折子。 而皇帝则可以用寄信谕旨,直接给官员下密旨。 吴三桂现在派刘玄初到广东开办粮台衙门,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得了康熙皇帝的谕旨!要不然他不可能那么急吼吼啊! 而尚之典虽然从康熙那里得了言语......但那是口说无凭的,而且言语也不能和黄纸黑字的寄信谕旨比啊! 所以皇上并没有放弃将尚、吴二藩置换的决定,甚至没有放慢步骤。 所谓的给平南王府一个机会,那是有时限的,而且时间很紧! 刘玄初看见尚可喜、尚之信、尚之孝三人都面如死灰,心中当然得意了,笑着道:“王爷,您是不是也该向云南派出粮台了?云南可不比广东,平地少,山地多,仅有的一些平地还多被土司控制,外人进去很难收拾,得多备一点粮食才好。” 尚可喜听了这话,心里那是哇凉哇凉的,都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了,他叹了口气道:“老夫年事已高,不去云南了......等老夫替皇上诛灭了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这两个反贼,老夫就上奏皇上,自请撤藩,去辽东老家养老。” 说完着话,尚可喜也不理睬祖泽清、刘玄初二人,转过身缓步走进了九间殿。 尚之信和尚之孝两兄弟这回看着也捐弃前嫌了,一块儿转过身,扶着他们的老爹,就往九间殿中而去,看着真有点父慈子孝的样子。 ...... 大年初一晚上,平南王府佛堂,平南王尚可喜大过年的不去和底下人吃酒水,却和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一块儿躲进佛堂里面念阿弥陀佛。 也不知道念了多久,终于念的腻歪了,叹了一口气,低声对身后的三个子女道:“妈拉个巴子!姓吴的欺人太甚......老子还没出兵呢,他就急着想来接盘了,真以为老子的平南王府下面都是废物?” “阿玛,不如和姓朱的拼了吧!” 这回发话的是尚之信——他之前一直主张养寇,养着朱三太子这个寇好拥兵自重。 但是现在被康熙和吴三桂那么一逼,他也知道自己错了,三藩压根就没办法共进退! 因为平南王、靖南王手中的广东福建相对于平西王的云南,那真是人间好地方啊! 所以康熙皇帝的“移藩对调”之策一出,平南、平西两藩就得狗咬狗了。 尚可喜哼了一声,问:“我们平南王府如果倾巢而动,能拉出多少人马?” 尚之孝回答道:“阿玛,咱们有十五个佐领的旗兵,还有六千绿营兵,总共是九千人。不过咱们藩下的旗人、旗奴中还有许多可以从军的壮丁。如果全部都拉出去,算上绿营兵,可以有两万两三千大军!” 尚可喜又问:“闺女,你的人呢?” “阿玛,”尚淑英道,“续顺公府有五个佐领,之前损失了小二百,不过现在已经补齐了。如果要召集藩下的丁壮,三千精锐还是有的。 另外,刘进忠手下还有三千多人,饶平还有吴六奇留下的一千多人......如果算上他们的人马,续顺公府这边可以出动的兵马不下八千。” 尚可喜点点头,咬牙道:“好!严自明、张国勋、苗之秀、王国栋这些家伙也都得给老子出人!再加上督标、抚标,五万大军怎么都有!” “赢定了!”尚之孝道,“阿玛,您放心,有五万大军,孩儿一定替您把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的脑袋取来!” 尚可喜瞄了儿子一眼,沉下声道:“老子亲自出兵......老子去棉湖寨坐镇,盯着下面那些人打!” 第95章 这才是赚大钱的商品! 正月初十,当尚可喜忙着搞全藩全军总动员时候,揭阳县城那边,朱和墭正一个人躲在世子府后花园的阁楼里面吧嗒吧嗒的留眼泪,每逢佳节倍思亲啊! 他现在虽然人在家乡,但是却见不着原来的亲人了——相距四百多年啊!怎么可能见得着?而且他这一走,家人怎么办呢?哦,爹妈倒是不担心的,潮州人嘛!计划生育什么的不大知道,所以他家兄弟姐妹有五个,俩弟弟都和他一起在干“高仿”,都把产品卖到欧洲去为己创汇了! 可他自己也有老婆和三个孩子呢......他这一穿越,他们怎么办? 想想都着急啊! 不过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还是借酒浇愁吧! 朱和墭叹了口气,就拔掉了跟前桌子上摆放的一个瓷瓶子的塞子,然后就是浓香四溢,充满了这处位于高阁上的小书房内。 不是浓烈的酒香,而是用龙涎、麝香、灵猫香、榕树胶,以及其它几种用香料植物提炼的精油或香粉,调配出来的香水! 这就是世界上第一瓶真正意义上的香水了,因为这个时代花露水都还没有呢,更不用说这种香气浓郁的香水了。 所以后潮州香水就是香水界的开山鼻祖,最正的正品了! 它同时也是史上第一瓶潮州明皇御酒的原酒——调配香水的液体是朱和墭以甘蔗酒为原料,蒸馏出来的高度白酒,完全可以勾兑成酱香型的中国白酒。 虽然这瓶原酒已经被调配成了香水,但还是可以用来借酒浇愁的。 朱和墭抿了几大口“香酒”,感觉稍微好了一些,正眯着眼睛在思念亲人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腾腾腾”的脚步声,然后就是吱呀呀的推门声,最后才是**玲的声音:“呀,好香啊......” 朱和墭转回头,就看见了红袄褶裙,还化了妆,显得特别娇艳的**玲。 “玲姐,你来的正好......”朱和墭冲她招了招手,然后把酒瓶子拿起来了,“这是给你的。” “给奴的?”**玲一愣,脸蛋儿微微一红,低声道,“世子爷,您难道忘了,您不许奴喝酒,您要奴替您生孩子,说喝多了对,对胎儿不好......” 朱和墭听了这话就是一阵激动,忙打断**玲的话,追问道:“玲姐,你诊出喜脉了?” “没,还没有......”**玲遗憾地摇摇头,小嘴儿就撅起来了,心里面有点担心了。 她“跟了”朱和墭已经两三个月了,除了不方便的那些天,天天都“牵手做运动”,不过肚子平静如常。当然了,两三个月怀不上也是正常的。 而真正让**玲担心的是她当年跟着大肚苏快两年,同样没有怀上。 大肚苏自己可有一大群儿女啊!当时**玲还以为是大肚苏太老了,可现在想想也不一定啊! “哦,没事儿,”朱和墭倒是不在乎,笑了笑道,“咱们继续努力就是了!” 说着他又指着书桌前的一块空地,“玲姐,你站哪儿。” 站着?**玲心说:“怀不上还要罚站吗?” 心里这么想着,但她还是乖乖的站好了。接着就看见朱和墭先喝了一口酒,然后便“噗”的一声,把一嘴的“香酒”都喷在了**玲身上。 **玲给“喷呆了”,这是什么意思?最新的玩法,不,是最新的家法吗?刚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被一种非常浓郁的芳香给包围了。 朱和墭“喷”完了**玲,就顺手塞上了木塞子,然后起身走到了**玲身边,凑近了她的身子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唔,味道不错,就不知道能保持多久了?” “世子爷,您喷的是什么?”**玲好奇地问,“不是酒吧?” “是,也不是。”朱和墭笑道,“你叫它香水也行!记着,以后有人问起,就说是大明皇家御用香水,当年北京紫禁城里面的娘娘们都喷这个。” “御用香水?”**玲问,“这是真的?” “真的,真的!”朱和墭点点头,又道,“若不是大明朝现在不景气,外面的人根本闻不着。这香水可是东厂特制的,专供御用的!” “哦......”**玲点点头,心说:“炮仔一定是喝多了吧?都说醉话了!东厂那地方能特制香水吗?要特制也是特制鹤顶红啊!” 想到这里,**玲赶紧给朱和墭倒了碗凉茶递给朱和墭,“来,醒醒酒......还有正事要办呢!” 朱和墭也觉得有点口渴,于是就接过茶碗,喝了口茶,然后笑着问**玲道:“玲姐,今天正月初十,大过年的,还能有什么正事儿?” 虽然朱家父子这边已经开了朝廷,搞起反清复明的大事业了,但年还是要过的。 早在去年腊月二十五日这天,揭阳县城内的衙门、学宫、锦衣亲军,还有东厂、西厂、内厂、南厂、北厂就开始放赏放假了。当官的当兵的都拿到了过年的花红。除了一部分留守的,其他人都回家过年去了。 当然了,这些人家住的也不远。大部分人的家眷都上了“揭阳岛”,不是在县城里安了家,就在县城以南的几个乡都和寨子里安了家。 之前被大佬辉征来的民夫在年前也都结了工钱回家了,他们的活儿已经基本干完了,所以过完年也不必再来了。 而留在揭阳县城的那些人,现在也没什么正事儿,大部分人都在养精蓄锐。 揭阳县城的地形是非常险要的,夹在榕江南北溪之间,县城西面又是一条沟通南北溪的运河。 通往棉湖寨的南溪航道又被南溪浮桥和紧挨南溪浮桥的南溪南北二垒封锁,其中的南溪北垒还被修成了个炮垒,安放了三门缴来的红夷大炮。 榕江北溪的航道倒是畅通着,不过榕江北溪的中上游河道上下落差比较大,水流湍急,河道也比较狭窄,行不了大船。而且北溪沿岸也没什么可以修造大船的市镇,由从南溪进入北溪的航道,又在揭阳县城本身的控制之下。 另外,在运河和北溪的交汇处,朱和墭还让人修了个可以安放大量“诸葛机关炮”的“炮垒”,也足以对航道进程封锁了。 只要守住了南溪南垒、南溪北垒、北溪炮垒这三处紧要,然后在揭阳县的四座城关上布设好岗哨。留在揭阳县城的人们,就可以安心过个大年了。 所以现在朱和墭听**玲说有“正事儿”,也一点儿都不担心。 即便米思翰、尚可喜打过来,朱和墭靠留守在揭阳城的几百人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世子爷,是刀疤荣的送亲船队到了!”**玲笑吟吟地说,“你得留着酒量,回头还得和刀疤荣痛饮呢!” “刀疤荣来了?”朱和墭一愣,“可今天是正月初十啊!” **玲笑道:“世子爷你真是一点都不懂行船啊!从濠江口到揭阳县一路逆流,如果不乘风而来,那些满载了大米的大海船怎么进得来?这几日正好起南风,风力还不小,这百余里的水道两个时辰就能到了。如果南风一停,刀疤荣的船队再想进来就难了。” “原来如此......”朱和墭点点头,笑道,“玲姐,走,一起去迎刀疤荣!” 一起去?**玲秀眉一蹙,心说:“人家送亲的......送淑真和你这个负心汉成亲,奴出面不合适吧?” 看见**玲有点犹豫,朱和墭便伸手拉了她一把,笑道:“玲姐,等什么呢?你虽然是妾,但毕竟是先进门的,淑真虽然是正妻,但却是后入门的,你怎么都得去接一接吧?” 第96章 儒家清教徒! 榕江北溪之上,十艘大鸟船已经收起了船帆,放下了长橹,依靠人力在接近揭阳县城的一段由南向北流淌的水面上缓缓前行了。 这榕江北溪大致上是由北向南流淌,但是在靠近揭阳县城的地方,也有一段长约四里的水道是由南向北的——榕江北溪在这里拐了个弯,向北流淌一段后,又再次拐弯流向东南。 所以一路顺风逆流而来的船队,在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变成了逆风逆流,只能用船橹驱动。 而当“收帆下橹”的呼喊声在领头的一条大号鸟船上响起的时候,邱荣已经带着妹子邱淑真和小兄弟邱虎站在鸟船翘起的船艉甲板上,还手举着一支千里镜,往北溪码头方向张望。 北溪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一群布衣角巾的“孔门弟子”,迎接贵宾的彩画牌坊也已经搭建了起来。码头上还有人在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很显然,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的手下还保持着警惕,并没有因为过年就掉以轻心,所以才能远远的发现从下游开来的船队。 果然是有点新朝气象啊!刀疤荣轻轻点头,然后举着千里镜在那群“孔门弟子”中寻找朱和墭。 因为这群“孔门弟子”个个都穿着“孔子服”,还是一水的胡子男,远远一看都差不多。所以刀疤荣一时没找着朱和墭,不过他却看见了一身红衣的**玲......然后又瞧见了站在**玲身边和**玲有说有笑的朱和墭了。 刀疤荣的刀疤脸一下就沉下来了! 这个火炮朱也太不像话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这样光明正大的和**玲一块儿来了码头。 他真以为自己是达濠邱家的主子? 另外,这**玲也真是自己轻贱自己,以她的身份,就算火炮朱的正室也能当啊!怎么就那么掉价把自己“送”给火炮朱了?难道她真以为火炮朱有朝一日能复了大明,当上皇帝? 他这儿真正在评估朱和墭未来的“成长空间”时,他耳边忽然传来了妹子淑真欢喜的声音:“炮哥哥,我看到炮哥哥了,他和苏夫人在一起,苏夫人好漂亮啊!” 刀疤荣放下千里镜回头瞪了妹子一眼,这丫头怎么就没心没肺呢?**玲那是和她抢男人的对头,还夸人家漂亮!唉,人家越漂亮,你就越容易独守空房啊! 哦,对了......刀疤荣忽然想起来了,“好像还没人告诉这笨丫头**玲已经当了火炮朱的女人!那我要不要和她说呢?这丫头笨笨的,就算知道了**玲的厉害,恐怕也斗不过她吧?” ...... 刀疤荣陷入思想斗争的时候,在另一艘驶向揭阳北溪码头的大鸟船上,不列颠东印度贸易公司的查理.高夫和纪大宝,也正举着千里镜在东张西望。 不过他俩现在还没发现那群“孔子门人”,他们正在观察“揭阳棱堡”! “天哪,这是一座棱堡吗?” 查理.高夫到底是原装的不列颠奸商,见多识广,年轻时还参加过欧洲大陆上的战争,自然知道经过改建的揭阳县城是什么货色了。 这是一座相当简易的棱堡! 城墙外堆了填了泥土的草袋,还垒出了斜面——这种“沙袋墙”的防炮能力极强,别说红夷大炮了,就算拉来一门二十世纪的“意呆利炮”,也奈何不了! 而在揭阳县城的东、南、北三门外,都用沙袋垒出了“三棱台堡”......就是地盘大,上层小的“三棱台型”的堡垒。防炮能力同样逆天! 而在揭阳县城的西北、西南两角,还修起了两座同样是三棱台壮的炮垒。 而在揭阳县城的东北、东南两角上,则用草袋堆出了两个小型的三棱台堡垒。 纪大宝虽然没在欧洲打过仗,但他是菲律宾汉人,打小就生活在马尼拉的圣地亚哥“百年堡垒”外,而且在台湾时候也天天能瞧见安平城堡。 所以当下就接着查理.高夫的话往下说:“领事,这座城堡一定是照着热遮兰城的样子修建的吧?倒是有几分神似了,可终究没有西洋工程师指导,只是徒具其形。” “没有西洋工程师指导吗?”查理.高夫放下千里镜,回头看着纪大宝,“你知道?” 纪大宝点了点头,很肯定地说:“当然了,领事先生,我一直在留意揭阳的情况。” 查理.高夫却皱起眉头,“这座堡垒只是用了最廉价的建材和最省人工的建筑方法......也许它不能在风雨当中屹立百年,但是面对敌人的炮火,它的表现一定会胜过热遮兰堡和那座修了一百年都没修好的圣地亚哥堡。” “有,有那么坚固?”纪大宝还是不敢相信。 查理.高夫却非常肯定地点点头,他指着一座最近的三棱台堡对纪大宝说:“你看那座三棱台堡......它的外形不是三角台(,而是三棱台,而且堡垒外围挖了迟滞敌人前进的壕沟,还竖起了木栅栏。 另外,每两座三棱台堡之间的距离都非常合理,可以形成交叉而且覆盖的火力! 所以我敢保证,设计这座城堡改建方案的工程师,一定精通数学!” 纪大宝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那人一定是诸葛三和了......” 说着他就看见那群“孔门弟子”了,于是就赶紧放下千里镜,然后抬起手一指,“领事,您快看那里......那些穿着长袍,戴着头巾,留着大胡子,还挎着刀剑的,应该就是设计了揭阳城堡改造方案的儒家学者了。” 什么?穿着长袍,戴着头巾,留着大胡子......还挎着刀剑?查理.高夫马上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因为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凡是遇到这种穿着长袍,戴着头巾,留着大胡子,还挎着刀剑的男人,通常都不是很好说话! 如果他们碰巧还拥有威力巨大的“天雷”,那就更不讲道理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举起千里镜,往纪大宝手指的方向看去,很快就看见了一群艰苦朴素的“原儒士大夫”,于是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们,他们怎么穿成这样?”查理.高夫问,“他们和我们在平安镇看到的儒生好像不一样啊!” 郑经治下的台湾也是有儒生,也有儒家的书院,郑经自己也是一副看着很好欺负的士大夫打扮。 而出现在揭阳北溪码头上的这些儒者,怎么个个都带着砍人的宝剑,腰带上好像还挂着可怕的手榴锤,而且人人都胡子拉碴的,看着就很凶! “当然不一样了!”纪大宝这时轻蔑地一笑,“这帮人自称是什么原儒,还胡说什么大明亡天下就是因为天下士大夫腐朽堕落,没有祖宗砍人的武艺和勇气!所以他们要和春秋战国甚至更古的儒生一样行事,坚决反对铺张浪费,要把每一个铜板都省下来用在刀刃上......真是抠得要命!” “天主啊,”查理.高夫吸了口凉气儿,“他们,他们竟然是儒家清教徒!” 这种风格让他想到了不列颠老家的那群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就知道和天主教徒甚至新教徒为敌的清教徒疯子! 第97章 真香 刀疤荣和查理.高夫乘坐的鸟船,一先一后靠上了揭阳北溪的码头,当跳板被放下来的时候,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在码头上响成一片了,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喧闹的锣鼓声。(手机阅读请访问wap..com) 原儒也好,儒家清教徒也罢,必须的礼节,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这帮人总还是要做到位的。现在是有朋自远方来,当然要隆重迎接了。但“有德君子”还是要装的! 而装成“有德君子”的朱三父子看着还真是很有威慑力——大高个,长胡子,布衣角巾,长剑天雷,往那里一站,谁都知道这就是不要钱、不要官、不要命,只要仁义道德的狠人君子了。 而且朱和墭为了凸出一个“狠”字儿,还特意从队伍当中挑选出七十二个胡子男,也都装成又穷又狠的原儒......这叫“古有孔门七十二贤,今有朱门七十二狠”! 虽然这些“狠人”论起大道不一定比得过“贤人”,但是一个一个手榴锤丢出去,一般能让对手躺平......讲理他们现在还不行,但他们能解决讲理的和不讲理的对手! 这也是道理! 朱和墭还振振有词的和大家说了:“君子之口是不能替代君子之剑的,执剑的邪魔只能由执剑的君子去砍死!” 而刚才在船上觉得朱和墭很“渣”,**玲很“妖”的刀疤荣,在近距离感受到这帮“朱门狠人”的狠劲和杀气之后,突然觉得有个**玲跟着朱和墭也好。 **玲这人其实还是不错的,挺讲义气,也很够朋友,要不然光靠一个“大肚嫂”的身份,也不会有如今的江湖地位。也许可以让她照顾一下自己的妹子淑真,免得她被朱和墭欺负...... 他刚琢磨到这里,忽然就闻见一股奇香扑鼻而来,抬头一看,发现天王朱、火炮朱、**玲和诸葛军师四个已经迎着他上来了。 这香味应该是从**玲身上发出的吧?刀疤荣心说:“那几个装穷的原儒也不可能带着那么高级的香囊啊......要那样还装什么穷?这一定是**玲的香囊,是用来勾住火炮朱的!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他正在替自己的妹子担心的时候,天王朱、朱和墭、**玲和诸葛军师已经到了他跟前了。这四个人跟他都是老相识了,这会儿见了面当然是非常客气的见礼和寒暄。天王朱和朱和墭也不端着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的架子,看见刀疤荣要行礼,马上就双双出手架住他,然后热情的和他招呼。 “刀疤荣,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天王朱和刀疤荣的确是多年的好友,脾气又相近,如果不是天王朱和邱辉拜了把子,他俩没准就结拜了——幸好没结拜,要不然邱淑真也成了朱和墭的姑姑。 朱和墭也附和着道:“是啊,邱大哥大过年的还跑那么老远过来送亲送粮,我父子该向你行礼道谢啊!” 说着话,他还有点心虚的想找小美女邱淑真的身影——唔,现在封建社会嘛!他也只好“入时随俗”了,所以他现在既想要**玲,也想要邱淑真。 不过他并没有找着小美女——这就是娶大家闺秀不好的地方了,她们是讲男女授受不亲的。两边没定亲的时候还有见面的机会,但是现在定了亲,那就别想了。再见面的时候,那就要“牵手”了! 唔,邱淑真这还是海寇家出身的“野蛮闺秀”,如果是士大夫家的闺秀,那就得是一见面,就“牵手”,绝对是闪牵啊!够刺激吧? 诸葛军师这个时候也凑上来道:“邱总兵,你们这次来的可真急啊,现在正月十五都还没到呢!” 能不急吗?邱荣心说:“**玲都急成那样了,我们要不急一点,回头**玲再生个儿子,以后还不得骑到我妹子头上?” “阿荣哥,您可闻见奴家身上的香味了?”看见邱荣脸色不予,**玲厚着脸皮就上去和邱荣说话了,而且一开口就说起自己身上的香味了。 邱荣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问题好像有点敏感啊! 这**玲倒是皮厚,说着话还拿出个小酒壶递给邱荣,“阿荣哥,这是世子爷闲来无事调配的香酒,一个时辰前他就拿这酒喷了奴一身,到现在味儿还没散。这瓶就送给淑真妹子了,算是奴这个当姐姐的一点心意了。” 什么?姐姐?邱荣一听这话,就有点不高兴了,心说:“这辈份不是这么叙的,我妹子是正妻,是主母!怎么能叫你姐姐?还有,我妹子不会喝酒。算了,这瓶香酒还是我喝了吧!” 想到这里,刀疤荣就收下了酒瓶子,然后便上前去和朱天王、诸葛军师他们俩说话了——他得和他们说说安排妹子邱淑真住哪儿,这事儿得和“长辈”说,不能和新郎官说,特别是不能和朱和墭这样不怎么守规矩,而且还特别好色的新郎官说! ...... 就在刀疤荣和朱天王、朱和墭等人见面说话的时候,乘坐着另一艘鸟船抵达的查理.高夫,也到了揭阳县的北溪码头上。 他在近距离观察了一番这些“朱门狠人”之后,觉得自己这回怕是很难达到目的了。和清教徒疯子讲什么“基于实力的规则”能管用吗? 好像不管用吧?要管用的话,他们英格兰的大王查理一世就不会被清教徒疯子克伦威尔砍死了。 正想着自己该用什么办法和这帮不讲道理的儒家清教徒沟通,让他们相信由不列颠东印度贸易公司垄断的自由贸易,才是最符合大明利益的时候。 朱和墭已经趁着天王朱和刀疤荣说话的机会,带着**玲一块儿向查理.高夫和纪大宝走过来了。 查理.高夫和纪大宝在朱和墭攻破揭阳县之前就已经在陈永华的介绍下,已经互相认识了,所以现在也用不着邱荣再介绍一次,见了面就寒暄了起来。 而在朱和墭、**玲和查理.高夫、纪大宝寒暄的时候,这两人已经闻见香水的香味了。 纪大宝对这香味没什么感觉......他对**玲倒挺有感觉的,但是看见朱和墭的狠样,还是非礼勿视吧! 可是查理.高夫的兴趣马上就起来了,不仅是对**玲的兴趣,还有对香水的兴趣。 西洋人的体味儿很大,而且这个时代的西洋人普遍不爱洗澡,大多是臭烘烘的,为了让自己的味道闻上去不那么像臭肉和垃圾,他们通常会用香粉或效果很差的匈牙利水来掩盖。 而无论是香粉还是匈牙利水,所散发的气味都没有**玲身上散发出的香味那么好闻和浓烈啊! 这是什么香料?如果卖到欧洲去,一定会值不少钱的! 如果这香味能够保持较长的时间,那可就更值钱了,而且这还是独一份的好买卖! 想到这里,他也不管什么东方礼节,直截了当的就用不大熟练的汉话对**玲道:“夫人,您今天闻起来可真香啊!” 第100章 三江感言—— 这是起点历史的清史民国板块唯一一本还在更新的未上架新书的三江感言! 真是一言难尽啊! 想当初罗罗刚刚踏入网文界成为起点写手的时候,起点历史的清史民国板块是绝对的半边天。(wap..com)奥斯卡的《纂清》、《1911新中华》,有时糊涂的《民国投机者》,天子的《铁骨》,银刀驸马的《蝴蝶效应之穿越甲午》,河马散人的《*教太平洋》,青玉狮子的《乱清》,吴老狼的《逆天吴应熊》等等等等......太多优秀作品了! 所以当时新入行的罗罗也跟风在清史民国这块写了三本书,虽然水平不高,不能和以上这些大神精品相比,但是借着清史民国的热度,也攒了一些人气,让罗罗渐渐的在网文这一行有了个立足之地。 可没有想到,曾经繁荣如此的清史民国板块,现在居然落到了只有一本还在更新的新书的地步。但罗罗还是怀念往日清史民国板块的火热,还妄想着可以做一块引玉的顽石,把这个板块稍稍的带热一些,所以才有了这本《活埋大清朝》。 这本书真心写得不易,而且也烙着罗罗搞笑历史文的印记,的确没有那种能感动读者的英雄气,可能无法令广大“老白读者”们满意。 但是罗罗恳请你们看在《活埋大清朝》已是唯一的份上,多多的支持! 如果大家不想以后连一本清史民国的板块的新书都没有,那就请把罗罗的这本《活埋大清朝》当成引玉之石,当成千斤之骨。一个收藏,几张推荐,几个订阅,又值几许? 也许七月、榴弹、要离、柯山梦他们看到罗罗这样的扑街也能在清史民国这块混个精品,就觉得这个板块还能写写呢? 所以罗罗在这里,也把首订求了。11月1日上架,如果首订能到3000,那么罗罗在11月2日将狂更30章,以回报各位读者大大的支持。 大罗罗拜上! 第101章 朱三太孙,你犯错误了!(狂求收藏) “天王朱啊,你是怎么教你阿仔火炮朱的?他怎么敢把大肚嫂给收了房?那可是大肚嫂啊!你都得叫她一声大嫂的,现在你的大嫂都是他的女人了,你该管他叫什么?叫大佬吗?” “就是啊!天王朱,我那契仔,你的亲阿仔也太不像话了,潮州府那么多的女人,他收了谁不好,偏偏把大肚嫂给收房了!我以后应该管他叫大佬还是管他叫契仔?” “就是嘛!大佬的女人他说收就收,害得我费尽口舌去和一般兄弟解释,真是麻烦死了!” “他还把难的宝贝铜壶壶儿给炸了,那可是难就先帝那里得来的,是难的吉祥物啊,他不说一声,拿了就去炸着玩了!” 监国府三堂当中,这个时候一群喝多了“酱香型御酒”的老男人正聚在一起批斗朱和墭呢!而且是当着朱和墭他阿爸,潮州三太子朱慈炯的面在批斗......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不过那个貌似关公的朱三太子此时也喝多了几杯,脑子糊涂了,不仅不指出这几个“大逆不道”之辈的错误,反而和他们同流合污,一起说儿子的坏话。 “这衰仔从小就欠管教,我这个当老豆的又忙着反清复明,没有功夫教他。大肚嫂上山后,我看大肚嫂知书达礼,又是大户人家出身,就请大肚嫂当那衰仔的女先生,没想到......” 唔,给个青春期少年介绍个身材惹火的大姐姐当女先生,这个天王朱也真不知道在安什么心?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从小就不爱学习的火炮朱在跟着大姐姐**玲学习文化知识后,那是一改往日的不爱学习的毛病,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玲泡在一起。文化知识也突飞猛进,没两年就练了一手簪花小楷,还能背诵好几百首唐诗宋词。 可惜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话一点没错!哪怕差着辈份,哪怕还有师徒之名,都不能阻止这对孤男寡女越来越要好...... “定王殿下,贫道早就和你说过大肚嫂和世子爷会好上,你就是不相信啊!” 摇着狮头鹅毛的扇子在这里充事后诸葛亮的当然诸葛军师了。 朱天王瞪了这个大军师一眼:“你个事后诸葛亮,你什么时候说过那衰仔会和大肚嫂好上?” 诸葛军师摇着鹅毛扇子,振振有词道:“贫道不是说大肚嫂和世子爷有缘,让她教世子爷,世子爷一定会出息的?现在世子爷出息了没有?” “那衰仔......”朱天王一下没话了,火炮朱现在出息大发了! 诸葛军师那是得理不饶人啊,接着又道:“贫道之前还给大肚嫂算出过大富大贵的旺夫命,世子爷前脚刚把大肚嫂收了房,后脚就开办朝廷了,够旺夫吧?” “旺夫命?不是克夫命吗?大肚哥不就给克死了?”天王朱还是不信邪,当时就怼了诸葛军师一句。 他和诸葛三和老相识了,大家一起从广州城逃到文安城,又一起从文安城逃到潮州府。 这个牛鼻子老道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就是满口胡言忽悠人的大骗子! 不过诸葛军师现在可抖起来了,不买天王朱的账,还振振有词道:“的卢还仿主呢,刘皇叔骑着怎么就成了救主的好马?**玲一看就是旺夫的样子,只是一般的男子驾驭不了,才会被克!就得世子爷这号有帝王血脉,而且年轻气盛火头大的......这叫猛人骑烈马,降得住!”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笑着道:“这不,又有好事儿了!世子爷得了**玲,那就是好事不断,旺得不要不要的!” “又胡说!”天王朱话音刚落,门外面就传来了朱和墭的声音。 “阿爸,阿爸......你在这里吗?好消息!哈哈哈!” 真有好事儿? 喝得半醉的朱天王愣了愣,还没开口宣朱和墭入内,那位朱三太孙就自己推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喜滋滋的**玲。 朱和墭一进门,就看见天王朱、刀疤荣、勇猛苏、庞太监、于老爷子还有诸葛军师都在呢!而且所有的人都等着眼珠子看着他,看得这个朱三太孙都有点心虚了。 这帮人聚在一起在干什么?不会在说我坏话吧? 他这儿正犯疑心病呢,**玲已经欢乐的开口了:“世子爷和不列颠人谈妥了,大明春酒卖出了一斤八钱银子!高夫先生定了五千斤,而且还答应预付一半货款,也就是两千五百两,全数用红夷大炮、斑鸠脚火枪、火药、弹丸抵账!另外,我们的特别白白糖比普通白糖也能再贵两成,每斤涨十五文......” 一斤酒卖八钱银子!这什么酒啊? 而且还预付半款,还用枪炮火药抵账! 另外,白糖也涨了两成! 天王朱、刀疤荣、勇猛苏、庞太监、于老爷子都给惊呆了,甚至都替朱和墭内疚了。 这个朱三太孙宰人的刀磨得也太快了吧? 接着这几个人又把目光投向了**玲......果然旺夫啊! 诸葛军师则是一脸得意,用力摇着羽毛扇子,“看到没有......这就叫旺夫!这大肚嫂的旺夫命就是一团火,你得压得住才行。压得住,就能得旺上天去,压不住就得给烧死!大肚嫂,世子爷压得住你吗?” 这问题问的...... **玲脸都红了,但她还是结结巴巴说着:“世子爷当然压得住奴,他多凶啊!” 凶? 喝得醉醺醺的刀疤荣一下就紧张起来了,他和他爸爸大佬辉最担心的就是火炮朱的“凶”,可别喝醉了酒,发起凶性来打老婆! 想到这里,这个半醉的刀疤荣张嘴就道:“火炮朱,你以后可不许欺负我阿妹!你要喝醉酒打老婆就只能打**玲!” 打**玲?还喝醉酒......朱和墭听了这话都莫名其妙,心想:“我什么时候喝醉过?我们干高仿名酒能贪杯吗?要贪杯不得天天烂醉如泥,还怎么做买卖?而且我怎么舍得打姑姑?我要打也打你这个乱说话还没大没小的大舅哥!” 他刚要开口教训刀疤荣的时候,诸葛军师已经抢着说话了,“就这么说定了......**玲,你以后就是邱四姐的媵女了,可得替邱四姐担待着点儿!” “鹰女”? 天王朱、朱和墭、刀疤荣这些人都没明白,**玲不属老鹰啊,怎么变成鹰女了? 但是出身大户人家,知书达礼的**玲已经反应过来了,马上接过诸葛军师的话:“好好,奴家以后就是淑真的姐姐,她是妻,奴是媵,世子爷要发了脾气,奴一力承担,绝不让淑真受半点委屈!” 媵女指得是侄娣从嫁者,春秋战国及之前的贵族婚姻中常有这事儿。媵女虽然也属于妾,但地位比普通的妾高得太多了。而**玲又“强认”邱淑真为妹妹,把自己的身份往上又抬了抬。 说着她又给刀疤荣行了一礼,“刀疤荣,你以后就是奴的干哥哥了,哥哥在上,妹妹有礼了!” 妹子?刀疤荣都懵了,前两天还是伯母呢,这一眨眼就成妹妹了,这辈份变得也太快了吧? 他还没想好怎么办的时候,摇羽毛扇子的大军师已经凑上来说悄悄话了:“刀疤荣......**玲可是说话算话的女中豪杰,她自认为媵女,那以后就一定会好好辅佐你四妹的!” 这下刀疤荣总算反应过来了,赶紧对**玲道:“苏,玲妹妹,免礼,免礼,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诸葛军师这个时候又开始数手指头了,掐指一算就道:“五天后的正月十五日就是大大的吉日,不如趁热打铁,把世子爷的婚事儿给办了!” 第102章 可喜、可爱、可乐 大清康熙十一年,正月十五日。 广州府旗城校场当中,一片肃杀景象。 旗下兵将,绿营战士,丁余健儿,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只是肃立在校场当中。兵甲整齐,刀枪林立。 他们就是由跟着尚可喜叛国投敌,助清为虐,屠杀起汉人同胞比满洲人还凶残的汉奸以及奸二代、奸三代。在“吴尚换藩”的消息传来之前,这帮尚记汉奸和奸二代、奸三代都在打养寇自重的如意算盘。谁也不愿意去和潮州三太子、潮州三太孙火并。 在他们看来,当年搞死汶村的唐王和明朝大将军王兴,就是一个极大的失策,如果汶村的明朝余孽还在蹦跶,大清朝廷怎么都不会考虑削藩啊! 同理,吴三桂也不该搞死永历帝......如果永历不死,唐王尚在,那个少年英主康熙小爷,无论如何都不会堂而皇之的把“三藩”写在南书房的柱子上,当成要解决的第一大难题看待了。 所以当潮州出了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的好消息传到广州的时候,这帮奸一代、奸二代、奸三代全都跟平南王世子俺答公尚之信一个心思。 这寇......稀罕着呢!必须得好好养着,不能让他们灭亡了! 结果谁也没想到,康熙皇帝只用了一个“吴尚换藩”的小花招,就把平南王府上下的旗人、旗丁,还有平南王府直辖的绿营兵全都逼急眼了。 虽然他们知道吴三桂那个老乌龟一样天天在后悔搞死永历皇帝,如果让他来广东以后一样会养寇......但平南王府下属的这些奸人在广东好日子过着,谁愿意去云南吃苦? 所以主张养寇的尚之信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平南王府的汉奸们抛弃,之前因为主张剿寇而被大家伙一起架空的平南王尚可喜也同时拿回了久违的权力。 拿回权力之后,尚可喜立即就开始调整策略了。先派次子尚之孝替代长子尚之信去潮州督军,但是也没啥效果。毕竟潮州前线的军队中只有尚之孝麾下的四千多人有“移藩云南”这把刀子悬在头顶上。 其余的万把人,可没感到这种压力,也没什么兴趣帮着平南王府的这群大爷去拼了命......毕竟广东这边最大一份的油水,都被平南王府的人吞了,现在还能别人拿命去拼,好帮他们留广东继续骑在大家伙脖子上作威作福买吗? 所以被尚可喜派去潮州督军的尚之孝把自己督成了个孤家寡人,幸好他也没头脑发热,领着自己的四千人去硬打揭阳。要不然这会儿尚可喜也别大点兵了,直接收拾行李准备去云南喝西南风吧! 而大年三十这天,祖泽清和刘玄初结伴来平南王府“看房子”的举动,则极大的刺激了平南王府上下。 本来还有些人抱有幻想,以为康熙皇帝不会真的想把吴三桂这只大老虎移来广东。 结果大家伙大过年的时候就听说吴三桂派人来广州“看房子”了! 稍后他们还听说平西王府的人居然在祖泽清的广州府邸中开设了“平西王府广东粮台衙门”! 好嘛,吴三桂这就要来接收广东了! 就在大家伙快要急死的时候,尚可喜、尚之信、尚之孝还有续顺公府的太夫人尚淑英终于团结起来一起爆发了! 尚可喜在大年三十晚上下达了点集令旨,第二天正月初一就把藩下的都统、副都统、参领、佐领,还有直属藩府的几个没有固定防区的总兵,全都叫到了王府举行军议。 军议完毕就下达了大点兵的令旨! 那是全藩总动员啊! 不仅藩下的旗兵将士和绿营兵官兵要出动,连藩下奴才和旗军、绿营丁余都出动了......那可真是要拼了! 在尚可喜、尚之信、尚之孝的努力下,算上已经到棉湖寨的三四千人,平南王藩下这次总共拉出了两万三千余人。除了尚可喜和他的老兄弟尚可爱之外,其他人都在十五岁到六十岁之间,差不多算是倾巢而出了。 校场当中,平南王府的一万**千人马都排列得整整齐齐,鸦雀无声。其中至少三分之二的兵将都披上布面铁甲,还有许多人头上扣了枪盔。至少还有一千人是牵着战马站在校场当中的,他们是平南王府的马队铁骑,是尚可喜的王牌! 校场之外,三骑得得,并排而来。马上三老者两胖一瘦,都披着做工上乘的布面甲,头戴避雷针盔。 中间那人穿着身黄色的布面甲,布面上还绣着龙纹,一看就知道是御赐之物。不用说了,这人一准就是大清平南王尚可喜了。 位于尚可喜的左边儿的那人,则穿着身蓝色的布面甲,容貌和尚可喜竟有几分相似,只是更胖一些,腮帮子都鼓出来了,这老头正是尚可喜的二哥尚可爱,也是尚可喜唯一在世的亲兄弟。 在尚可喜的右边,则是个有点干瘦的老者,一张没有几两肉的长脸阴沉沉的,看着就怕人。他名叫尚可乐,是尚可喜他爹尚学礼的养子,同时也是尚可喜的心腹老将,在平南王府中一直享受尚家一门元老的待遇。 尚可爱和尚可乐都已经老了,早就退居二线,只是挂着副都统的名义,住在广州府旗城里面吃喝玩乐。 如果不是康熙皇帝的“尚吴换藩”把尚家一门逼急了,尚可爱、尚可乐是怎么都不可能被尚可喜请出来再披战甲的。 可现在这两个老人家不出山也不行了,因为尚家年轻力壮的男丁,只要人在广东的,都得跟着尚可喜一起出兵......这不仅是为了最大限度的集中力量,也是在表面尚可喜一家的决心。 必须和朱三太子、朱三太孙拼了。 可广州这边也需要人镇守啊,所以尚可喜就只能动员了藩下的老旗人和还没有成丁的小旗人,以及一些旗人姑奶奶镇守广州府城。 而要管住这帮老少爷们和大娘们,也就只有请出尚家的“可爱”、“可乐”这两尊大神了。 “二哥,六弟,”当尚可喜即将领着两个兄弟进入校场的时候,这老家伙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勒住战马,然后就问可爱、可乐道,“你们知道我请你们俩出山为的是要提防谁吗?” “那还用问,”老胖子尚可爱笑道,“当然是防着祖泽清那条吴三桂的恶犬了!你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儿,没有你的手谕,我说什么都不会把祖家的兵马放进广州城!” 尚可喜点点头,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四哥,”尚可喜的干弟弟尚可乐似乎还有点不大理解,“为什么要那么提防祖泽清?您难道是怕他勾结吴三桂造反,夺了咱们的广州城?” 尚可喜摇摇头,“皇上已经给吴三桂下了廷谕,说了换藩的事情,如果我们此次东征旗开得胜,自然没有什么。可万一遇到些挫折,吴三桂就有可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勾结祖泽清强取了广州城。到时候皇上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尚可乐还是不大相信,“可是吴三桂的云南和咱们的广东中间还隔着个广西,他的大军根本过不来啊!” “哼!”尚可喜只是一声冷哼,“老七,你以为那孔四贞会替咱们挡着吴三桂?你可别忘了,她爹是咱们家的仇人!” “对!”尚可爱一张老脸也拉长了,咬着不剩几颗的牙齿道,“老七,你难道忘了,之忠、之义、之宝、之麻他们都是被那臭娘们的爹给害死的!姓孔的和咱家有血海深仇啊......” 第104章 坏,并快乐着! 大明永历二十六年,正月十五日,上元节,吃汤圆,宜嫁娶,宜动迁。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动,揭阳县城内的世子府左近,人头涌涌。大家都挤在大门口朝里面喜气洋洋的瞅着嫁新媳妇儿。今儿要娶媳妇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如今揭阳县城内的“一字并肩王”,虽然名义上是大明定王世子,但实际上的权力甚至还要压过他老子监国定王的朱和墭! 揭阳城就是被这位据说是崇祯皇帝孙子的人,带着三百个装成八旗天兵的天降猛男,从领着三四千大兵的刘进忠、凤鸣山手里硬生生的强取下来的。 揭阳县城内的百姓,大多都亲历了这场以一敌十几的夺城之战。其中有些人还亲眼目睹了朱和墭带着“八旗兵”浩浩荡荡开进县城去县衙捉拿几个狗官的大场面! 所以他们现在都有点相信这个朱和墭真的有那么一丝可能把反清复明的事业给搞成了。 同时,他们也替大明朝惋惜。当年的崇祯皇帝若是有他孙子那么猛,兴许大明朝就能混到如今了......这样潮州这里的百姓,也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苦,死那么多的了。 而在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统治揭阳县城的这一两个月间,揭阳县城内及其周边的百姓,也感到了那么一点儿积极向上的“新朝气象”。 首先是当官的当吏的看上去都很复古,也很艰苦朴素。也不穿华丽的官服,一律都是布衣角巾麻带长剑......看着就跟读书人要拜的孔夫子差不多。 其次是这些艰苦朴素的官吏,每天早上都聚集在大校场上齐声背诵《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背诵完毕之后,还得带着一颗为民为公的心去执法办差......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密探可时时刻刻盯着这些人! 谁要贪污受贿,铁定会被当场捉拿,然后拉去大校场当中挨揍,贪多了还要杀头呢! 第三个让揭阳县城百姓感受颇深的变化,则是揭阳县城内的社会风气为之一变! 县城内的秦楼楚馆和赌档,在永历二十五年腊月三十日之前就全部消失了。 当然了,现在揭阳县城内也没有黑道上的兄弟包赌包娼收保护费了,也没有强盗团伙敢到揭阳县城外拦路打劫了。连揭阳县城外南北溪上的水寇都没了踪影。 可以说,现在的揭阳县城至少是整个广东社会风气最好,治安也最好的县城了。 而第四个让揭阳人民深刻体会到“天下为公”之法优越性的,就是即将从永历二十五年腊月开始逐步推行的“童男教育法”——凡是监国府直辖地盘上的童男,都必须接受至少四年的蒙学教育!而且是还是免费公办或是公助族办的。 通过以上这些手段,朱和墭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把“揭阳岛”上的三万人口都牢牢掌握住了,而且还拥有了一千多人的常备军。 而且朱家父子还在大佬辉的支持下,完成了揭阳县城的改造和布防。 这么一位在小小的揭阳县城愣是搞出了新朝气象,而且看着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的英雄娶媳妇,当然吸引了不少还在“放年假”的揭阳县民。这小小的县城当中也没有什么乐子,现在又是大过年的,大部分的买卖都不开张。 所以不少人就带着家小来了大校场看热闹了。 小孩子们在噼里啪啦的鞭炮雨中钻来钻去,大声笑闹。留在县城过年的锦衣卫兵丁们,全都换上了鲜红的袍服,喜气洋洋的在那里维持着秩序。 虽然这次朱和墭大婚有点仓促,但是这场面丝毫也不差了。彩画牌楼从新娘子们暂居的原清军揭阳协台的私宅一路竖到了世子府的大门外。世子府门外更是铺张,大门两边摆了许多满是糖供红枣花生的箩筐,地上也铺了簇新的条状红毡毯子。从达濠请来的乐手们呜哩哇啦地吹着弹着,礼宾司仪也穿戴整齐,也都一个个卖力无比。 戏台子也搭了起来,从达濠请来的潮剧戏班已经在世子府和监国府的大门外登台唱戏了!也甭管他们唱得好不好,这热乎劲儿总是有的。 宴席已经在世子府里面摆开了,从大门内一直铺开到了二堂。照例还是流水席,凡是“揭阳岛”上的官绅吏民,来的都是客! 朱和墭本人,现在也换上了大红的新郎官衣裳,带着苏占山、赵鸿逵、姑爷白、小公公、老虎邱等人,在大堂到二堂之间来回走动,一桌一桌的进酒——能在大堂、二堂内上桌的,都是有点头脸的人物,要不然就只能在仪门外的草棚子里面吃喝。 对于这些有点头脸的人物,朱和墭当然得进到礼数,所以就让苏占山、赵鸿逵他们携带了掺了水的低度朗姆酒,一桌一桌的敬酒碰杯。 虽然喝得都是掺水的假酒,但是朱和墭的心里还是兴奋到了极点。因为他今儿的新媳妇可不是一个,而是一对姐妹花! 而且还是非常神奇的一对姐妹花!潮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肚嫂**玲,不知怎么成了大佬辉邱辉的干闺女,成了邱四小姐的干姐姐,今儿还要和妹子一块儿嫁给大明定王殿下的世子爷......这可真是一段“佳话”啊! 这**玲和邱淑真在大年三十中午的时候还是两辈儿人,**玲和大佬辉那是一个辈份的,到吃晚饭的时候就是姐妹了,又过了几天,她们俩又得共侍一夫。 这可真是......太封建了! 现在这“两姐妹”自己掀开盖头,正大眼瞪着大眼,坐在摆了些酒菜的桌边互相看着对方。 小美女邱淑真显得有点不高兴,小嘴撅着,一脸得不情愿——**玲什么辈份?她凭什么和自己一起嫁给炮哥哥?而且还是“姐姐”,大老婆才是姐姐!到底谁是明媒正娶的? **玲则是一脸的无奈,邱淑真和朱和墭拜完天地被人搀进来后就拉长了脸。她刚才已经费尽口舌在哄了,软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可这小丫头还是一副哄不好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呢?待会儿炮仔来了能哄好她吗?要哄不好的话,以后夫妻三人的日子怎么过? 炮仔之前可说了,三个人也要相亲相爱! 她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听见守在外面的喜婆大声道:“新郎官世子爷驾到!” 听见世子爷到了,**玲赶紧对邱淑真说:“淑真妹子,赶紧盖上红盖头吧!” 说着她就拿起自己的红盖头往头脸上一盖,整个遮起来了。 小美女却是哼了一声,扬起小拳头挥了挥,眼珠子转了转,这才把盖头盖上,静静等待朱和墭的到来。 也没让他等太久,朱和墭就大摇大摆的来了,一边走还一边笑,高兴啊!又结婚了......上辈子结过一次,现在又一次,而且还有两个新娘子! 这封建社会真是太邪恶了!朱和墭心想:“可我怎么就那么快乐呢?难道这就是当坏人的快乐?” “哇哈哈......”朱和墭大笑了起来,“娘子们,为夫来也!” 第105章 两个新娘子虽然盖着盖头,各自坐在一张特制的大床的两角,但是朱和墭却一眼就认出了**玲——这身材可不多见啊! 不过他现在可不能扑上去掀了**玲的盖头......今晚的主菜,必须是小美女邱淑真啊!邱小美女才是明媒正娶来的大老婆,不把她哄好了,以后家庭jiu纷可就没完没了啦! 想到这里,朱和墭就一边笑着一边走向坐在**玲对面的那个小一号的人儿。那个“大的”是**玲,那“小的”自然就是小美女淑真了。 三两步到了“小淑真”跟前,朱和墭也不客气,直接伸出两只大手,一把就掀掉了盖在“小淑真”头上的红盖头。然后就看见了一个正在暗自落泪的小美女了! 哎哟,怎么哭了? 哭得还那么委屈......是谁欺负你了?朱和墭那个心虚啊! “淑真妹子,”朱和墭只好哄啊,“你怎么哭了?” 邱淑真一听朱和墭发问,哭得当然就更伤心了,一边哭还一边告状:“炮哥哥,有人欺负我,你要替我做主......” 有人欺负你?朱和墭心想:“那人就是我啊!我总不能替你打我自己吧?难道要跪搓衣板?这可不行,我是堂堂的潮州人,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怕老婆的。” “好好,”心里想着不能怕老婆,嘴上却答应得爽快,“淑真,你说吧,谁欺负你,我替你......” “你替我揍她?”小美女可怜巴巴地看着朱和墭,“炮哥哥,她武功比我高,我打不过她。” 那一定就是我了!我武功很高的!朱和墭心里那个着急啊,可他还是点点头,“好!淑真,你说吧,他是谁?” 小美女抬起手就往朱和墭鼻子上一指,把朱和墭吓一跳,赶紧往边上一躲,还真躲开了。小美女的手指又一拐弯,就指向无辜的**玲了。 “就是她!”邱淑真小嘴一撅,“欺负我的就是**玲,快帮我打她!” 啊!朱和墭一下就愣住了,心想:“怎么是姑姑呢?姑姑多好的人啊,怎么会欺负你?” “淑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朱和墭当然得替**玲解释了,是他对不起小美人,不能让姑姑受过啊! 邱淑真一脸委屈地看着朱和墭,“炮哥哥,奴家是随便冤枉人的小人吗?” “不,当然不是......”朱和墭心想:“你是女子!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孔子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 邱淑真道:“炮哥哥,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奴家就再说个**玲该打的理由吧!” 还有理了你! 朱和墭不置可否,小美女则缓缓而道:“炮哥哥你和她好,收她入房,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对,没什么大不了的!朱和墭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邱淑真接着又道:“炮哥哥你是奴的夫君,你要纳妾,奴还能拦着?况且奴也知道你和**玲从小就要好,如果不是**玲有个大肚嫂的身份,你的正妻多半就是她了。所以只要奴入了门,哪怕你不提出纳**玲为妾,奴也会提出来的。” 哎哟,你还挺会装好人的!朱和墭当然知道邱淑真这小丫头在说现成话,同时还在搭台阶。 “我就知道淑真你通情达理,”朱和墭赶紧顺着台阶往下走,“所以我朱三太孙的大房,无论如何都是你的!” 朱和墭说的也是实话,他和邱淑真的婚姻一多半是政治联姻。大佬辉掌控着达濠、海门、澄海三个海口,还拿着澄海县、潮阳县几乎全部的地盘。如今控制在手的乡都超过一百五十,人口十多万,实力几乎都要赶上延平王府了。 没有大佬辉的鼎力支持,天王朱和朱和墭两父子在揭阳县的统治就会立马*盘! 而且,朱和墭还需要大佬辉支持自己,以确定自己在朱三太子集团内部的实际领导地位。 当然了,朱和墭坚决拿下**玲,同样也有这方面的考虑,通过她把老苏兵的余党都收入帐下——如果朱和墭现在只是大南山上的贼头,他这么干会让那些喊**玲“大肚嫂”的老苏兵们恼火。 但他现在已经是朱三太孙,还有了半县之地,而且还实实在在的打败了刘进忠、邓光明这样的狠角色,算是在广东这块立起字号了。 所以他和**玲好上,就等于给了这群老苏兵一个攀附的登天梯! 他们这些人和大清朝是死对头,当然希望当个反清的开国功臣了! “可是**玲却当了奴的干姐姐!”邱淑真话锋一转,开始“难养”了。 这妞看着甜甜美美的,但却不是个好欺负的软妹子,关键时刻,还是很会据理力争的,“奴虽年幼,却是正妻!**玲虽然年长,却是媵女。哪有正妻当妹子,媵女当姐姐的道理?炮哥哥,你说**玲该不该打?该不该行家法?” 这个......朱和墭已经明白了,这是在宫斗呢! 之前**玲放大招,骑到了邱淑真这个小丫头正妻脖子上,现在邱小美人开始反击,要行家法了。 不过淑真这小丫头能有多少手段心机?怎么可能是**玲的对手?算了,还是哄哄她吧! 想到这里,朱和墭就点点头道:“淑真,你说的对......她的确该打,该家法伺候!” 他的语气已经放沉,装得很生气的模样,“玉玲,你爬到淑真头上的确不对,以后不能再当淑真的姐姐,只能当妹子!即便淑真不说,为夫也不能纵容你这么干,所以这家法......为夫亲自来行,不关淑真的事儿,你服还是不服?” 说完,朱和墭就走到**玲跟前,也掀掉了她的盖子,盖头下的那张娇艳如花的面孔上,依旧堆满了甜美的笑容,还给说要拿她行家法的朱和墭丢了个媚眼儿。 “玉玲,”朱和墭赶紧用身体遮住**玲的脸,然后用教训人的语气质问道,“你服不服?” “服,奴心服口服......奴以后一定夹起尾巴做小,淑真姐,您就饶了奴这一回吧!” 邱淑真这下满意了,叹了口气道:“那好吧,家法就免了......玲妹妹,以后我是姐姐,你是妹妹,一起伺候好夫君。” **玲赶紧起身,给邱淑真行了个福礼,“玉玲多谢大姐。” 呵呵,这就姐妹情深了? “等等!”朱和墭面孔板着,又看了眼一脸偷笑的**玲,“玉玲,跪下!” “哦。”**玲倒是听话,乖乖的就在朱和墭跟前跪了。 朱和墭板着面孔道:“玉玲,淑真饶你,我可不能饶你......你现在先回自己房间等着,等我和淑真圆完房,就来给你行家法!” 说着他就大手一挥,“去等着吧!” “哎。”**玲应了一声,又向朱和墭拜了拜,才乖乖地起身离开了,这认罪伏法的态度好的真是出奇啊! 朱和墭看她走了,才回头笑着对邱淑真道:“淑真,这**玲向来号称蛇蝎美人,狡诈阴毒的很,必须得狠狠管教。不过你以后不要自己出头,你跟我说就是了,恶人我来当。我是你夫君,一定是向着你的,我帮你教训她,保管把她管得服服帖帖!” 邱淑真看着朱和墭一脸大胡子的凶恶模样,心又有点软了,怯怯道:“夫君,待会儿你打**玲的时候,一定要轻一点......不过也别太轻了!” “好,都听你的!”朱和墭笑着道,“淑真,夫人,现在时候可不早了,咱们该圆房了!” “嗯,”邱淑真点点头,笑着问,“炮哥哥,圆房是什么意思啊?” 是啊,圆房是什么意思啊?朱和墭想了想,居然也不知道!他那么大的学问,居然不知道圆房是什么意思?这个词儿从小学念到大学,语文课上都没教过啊! 第106章 朱和墭,你头疼吗 刘玄初明面上让杨起龙代表自己走一趟潮州和漳州、福州,但实际上的意思却是让杨起龙走一趟揭阳去给朱和墭报信儿。 当然了,给朱和墭报完信后,他还是可以往漳州、福州和潮州府首县海阳走一遭的。吴三桂早就写了给耿精忠、赵得胜,还有刘进忠的亲笔信,并且都交给了刘玄初。 这三封信上虽然都是一些问候的屁话,但是却足以证明持信者的特使身份——吴三桂和这些人的密谋,当然不会明明白白写在信上,而是由持信的密使口头转告,口说无凭嘛! 除了这三封信之外,吴三桂还给杨起龙发了一张通行令牌......虽然是平西王的令牌,但是在如今的广东,也已经很管用了。 毕竟下面当官的人都知道吴三桂马上就要来广东当藩王了,在这种情况下,谁肯得罪平西王的心腹? 另外,杨起龙也有个候补县令的官身,是个西选官,是在吴三桂被剥夺云贵地方将吏任命权之前,由吴应熊帮着办下来的。虽然一直都是候补,但终究是个官身,在外走动的时候非常方便。 所以在当日的誓师阅兵之礼结束后,没等尚可喜领着他的大兵开出广州城,杨起龙就拿着刘玄初给的吴三桂的亲笔信,连夜离开了广州城,一路兼程,赶去潮州给朱和墭报信儿了。 ...... 当杨起龙一路风尘仆仆往揭阳而来的时候,双倍新婚燕尔的定王世子朱和墭正在后院的阁楼上和**玲、诸葛军师、庞太监、于老爷子、郭师爷这些组织的核心成员,以及送妹子出嫁后就一直留在揭阳的刀疤荣,在商量一件让所有人都有点头疼的大事儿。 这大事儿当然不是怎么打退尚可喜了,他们还不知道尚可喜已经誓师出兵了呢! 现在让他们头疼的大事,是替朱三太子朱慈炯,也就是朱和墭他老豆娶媳妇! 朱和墭这个朱三太孙一回就娶了俩媳妇,身为老豆的朱三太子要娶个填房也不为过吧? 所以就在朱和墭和邱淑真、**玲圆房后的第三天,朱三太子就在酒桌上(潮州的婚宴当然得吃上几天了),借着酒劲儿和他的义兄于老爷子、军师诸葛三和,还有东厂督公庞太监说了想娶媳妇的事儿,而且还对未来的媳妇提出了要求。 要求......还挺多的。 替朱三太子传话的是崇祯皇帝的“契仔”于老爷子,他对朱和墭说:“契仔,你阿爸说了,他也没什么要求,就想要个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出身的,能知书达理的。” 朱和墭点点头,心想:“这要求不高,虽然我的‘新老豆’年纪不小了,也没文凭,在北上广深也没房子,还有二十多岁的儿子。但他现在的工作不错,是大明监国定王!有这工作,娶个大家闺秀是没有问题的。最多就是胖点、丑点......” 可于老的话还没说完,他接着又道:“你阿爸还要求他未来的媳妇皮肤白一些,样貌美一些,波大一些,屁股也大一些,但是腰不能粗。另外......最好还能会一点武艺!” 于老爷子一边说话,一边皱眉。这要求好像挺多的!另外,于老爷子好像认得一个女人符合天王朱提的所有条件,这女人是谁来着?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朱和墭的听了于老爷子所说的天王朱的择偶标准,也是眉头大皱——这怎么是照着**玲来的?他什么意思?难道一直在暗恋**玲吗?**玲之前是他大嫂,现在是他儿媳,他怎么可以这样?他的义气呢?他的天理呢?他不会想学唐明皇吧? 不行!朱和墭心想:“我得把兵权再抓得紧一点!” “玲夫人呐,天王朱想要的人好像和拟差不多啊......”庞太监也真是自由自在惯了,嘴上少了个把门的,直接就点破了那层窗户纸。 点破之后,这庞太监还不自知失言,居然还问羞红了脸的**玲,“玲夫人呐,你娘家可有和你长得差不多的妹妹?如果有的话,这事儿就好办了。” “厂公,奴娘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玲没好气的看了眼庞太监,早就被大肚苏连累的没什么人了。 **玲家里原是潮州豪门,后来和大肚苏一起抗迁反清,失败后遭到清兵屠戮,几乎灭族,剩下一些人也都逃散略尽,现在虽然派人去找了,但也没找回了几个,而且都没**玲那么漂亮。 郭师爷看见场面有点尴尬,赶紧开口转移大家伙的注意力,他笑着问:“玲夫人,尼了在潮州一带人头熟,知道有哪家的闺女能合了大王心意吗?” **玲秀眉紧锁,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哪儿有啊,算上大佬辉和刘国轩的地盘,咱们手头才四个县,称得上大户人家的倒不少,可这书香门第,就实在太少了。” 这个时代的潮州人不怎么爱读书,不过书香门第其实也有几家,比如那隆井都马家就是个书香门第。可是他们家的人都长条形的,不符合天王朱的要求啊! 于老爷子家也勉强能算个书香门第,但是他家也没合适的。于老爷子家的闺女都胖胖的,一张圆鼓鼓的面孔,身材也都普通,而且识字儿也不多,更不会武艺。 而其他几个书香门第,在**玲印象当中,好像也没有特别出色的姑娘。那些待嫁闺中的,不是胖的,就是矮的,要么就有张麻脸,有几个模样过得去的,也没**玲那么好的文化和武艺。 “我倒是知道一个姑娘挺合适的。”刀疤荣这个时候忽然开口了。 “是吗?谁家的姑娘?”朱和墭顿时就来了孝心——这个**玲不怕贼偷,就怕爹惦记啊! 所以他得赶紧给自己找个新妈! “续顺公沈瑞的小姑子漂亮!”刀疤荣道,“那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儿,把刘进忠的儿子迷得不要不要的。 那刘进忠被他儿子逼得没办法,只好去跟续顺公府提亲,结果被邓光明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给挡回去了。因为这事儿,刘进忠还让人在潮州府城内扎了篱笆,和续顺公府不相往来了。” “对对,”庞太监一拍大腿也道,“难也想起来了,沈家的女子都长得出众!他们家的副将、总兵,就是靠家里面的闺女睡出来的!” 这个续顺公府也挺没牌面的,别的军阀靠打,他家靠女儿和姐妹和人睡。先是睡服了毛文龙,然后又“放倒”了其他一些皮岛军的高级将领,从而奠定了沈家的军阀地位。 “可续顺公府能算书香门第吗?”朱和墭马上发现不对了,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他家什么人?大逆不道啊!是叛国投敌的逆贼啊!而且他家的小姐我们怎么搞到手?” 众人一听也对啊! 续顺公府的女人怎么都不能给朱天王当正妻啊! 况且人家现在还在潮州府城里躲着,抢也抢不来啊,而且就算抢来了,那也不值钱了,怎么可以当定王妃呢? 可是上哪儿去找出身好,长得好,身材也婀娜的大家闺秀给天王朱当老婆呢? 正琢磨着呢,他的弟子,内厂督公兼世子府总管,小公公庞思明的声音忽然从阁子外面传来。 “世子爷,有一个杨起龙杨先生说是您的故旧,想要求见!” 第107章 草台朝廷,左右军师 杨起龙的到来,打断了正在进行的秘密会议,除了**玲之外,其他人都跟着朱和墭一块儿到了世子府的仪门外迎接,将这位活跃在反清复明隐秘战线上的功臣,请进了世子府的二堂。 双方分宾主落座,寒暄了一番之后,杨起龙就入了主题,对朱和墭道:“世子爷,正月十五日,尚可喜就在广州誓师了......这回他可来真的了,光是平南王府藩下的旗军、绿营、旗奴和旗丁就拉出来两万几千人,还拿出了多年积攒下来的三十二门澳门造红夷大炮和许多火枪、火药! 顺德镇、东莞镇、韶州镇、碣石镇都得到令旨,要出兵参战。广东提督、两广总督、广东巡抚的标兵也会参战。再加上续顺公府和潮州镇的兵马。这回尚可喜至少能拉出五万大军,可算是倾巢而出了! 另外,新任的福建水师提督施琅也日夜兼程南来,这几日就能抵达漳州了。” “什么?”朱和墭刚才还挺笃定的,可他一听说施琅来了漳州,一下就紧张起来了,“施琅来了漳州?” 在他前世的记忆中,施琅在三藩之乱时好像没怎么露面,也不知道在哪儿打酱油?现在怎么来了福建? 难道是来对付我的? 朱和墭忍不住就皱眉了,他琢磨着:“潮州陆上现在是比较稳了,揭阳县已经被修成了个简易棱堡,还架上了不列颠国进口的世纪老炮,可谓是固若金汤! 而且本世子爷也越来越善于用兵了,最近还发明了‘步骑锤’协同的新战术,妥妥的就是一个战术天才啊!可我不会打水战啊,水上就只能倚仗大佬辉了。 这本来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可现在多了施琅这个变数,大佬辉玩水军恐怕玩不过施琅啊! 而且甜火药太容易受潮,不大能在海面上使用。没了甜火药之威,对手又是施琅这样的狠角色,大佬辉万一打不赢,那形势可就不堪设想了......” 朱和墭这可是越琢磨越不对啊!眉头渐渐的就拧成了一团。 杨起龙一边介绍情况,一边也在观察着朱和墭的表情变化,瞧见他眉头大皱,还以为他在担心尚可喜的大军,于是就安慰道:“世子爷您也别太担心了,尚可喜的兵马虽多,但是却人心不齐,各怀鬼胎。严自明、苗之秀、张国勋、王国栋、刘进忠等总兵都是一方诸侯。 刘军师自会拿着吴三桂的亲笔信去拜访严、苗、张、王等将,自然会让他们拖一下尚可喜的后腿。 刘进忠那边,臣也会带着吴三桂的亲笔信去拜访,到时候替吴三桂许他一个海阳公,让他永镇海阳、大埔、丰顺三县,他自会按兵不动了。” 杨起龙并没有给出解决施琅这个威胁的法子——也许在他看来,刚刚上任的施琅,暂时还不能构成多大的威胁。 朱和墭则笑了笑,对杨起龙道:“那就有劳刘军师和杨军师了!” “军师?”杨起龙一愣,抬头看着朱和墭,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当了军师。 朱和墭笑着解释道:“起龙兄,我和家父的揭阳朝廷能开出来,你功不可没啊!虽然这揭阳朝廷只是个草台班子,但你的功劳还是不能忘记的。所以我们大学士会议商量好了,想请你当我们的右辅副军师,将来和诸葛军师一起主持大军师府。 起龙兄,你可别嫌我们揭阳朝廷的衙门太小啊!” ...... 现在揭阳朝廷的草台班子算是搭好了。 因为施琅和范承谟先后抵达福建,让延平王府那边紧张了起来,所以陈永华没有依照约定前来潮州,但还是让派人带来了郑经的“劝进表”和举荐书。 “劝进表”是劝朱慈炯称帝的,而举荐书则是推举陈永华、邱荣、屈大均、朱之瑜、朱耷、冯锡范等六人为大学士。 不过天王朱并没有称帝——只有半个县的直辖地盘就称帝,那实在是太厚颜无耻了。 所以天王朱现在依旧是以定王朱慈炯的名义监国,不过他也不是大权独揽的监国。 因为现在揭阳朝廷打着“天下为公、人间太平和扞卫华夏道统”的旗号,所以搞了个大学士院作为辅弼监国的机构。 在监国府和大学士院之下,则是朱和墭亲领的中书府。中书府下,则是锦衣亲军、军师府、天王学宫、揭阳县衙这四个直属的衙门。 其中锦衣亲军就是朱家父子军队的主力,指挥使由朱和墭兼任。目前已经有了一千二百名常备兵员,编成了两个镇,由苏勇和林阿虎分别出任南北两镇的镇抚。 军师府也是个紧要的衙门,管作战,管训练,管军令,还管情报探查——锦衣亲军虽然看着仿佛是过去的锦衣卫,但实际上却是一支正经的军队,根本不管特务。揭阳朝廷的特务工作,现在都归军师府管。 而军师府的老大称为左辅正军师,当然就是诸葛三和了! 有左当然就有右了,而右辅副军师一职一直空着没有任命,其实就是为杨起龙留着的。 另外,天王学宫也是个非常要紧的衙门,这是个管教育、管思想的衙门! 现在需要接受原儒思想教育的可不仅仅是少年堂之中的娃娃,还包括所以的揭阳朝廷直属官吏和直属军将! 大家都得知道是为什么要打仗啊? 还得知道跟着朱三太子、朱三太孙打仗有什么好处?没好处谁打仗? 而这好处的问题,可不能让上级去和下级说,得让学宫的先生们去说。 而所谓的学宫先生,其实大多就是粗通文墨的潮州好汉或是年纪比较大的少年堂学生。朱和墭也不指他们真的成为科学家、哲学家了......这些人才还得从少年堂中的小学生中出啊! 所以在教会这些大龄好汉和学生背诵、默写、释义《礼记.礼运》中的“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这段后,朱和墭就把他们派去军队里面当了随军先生,专门负责给军将们讲道理,也负责给军将们扫盲。 而为了让下面的一群追随者过一过做大官的瘾,揭阳朝廷又开出了吏、礼、户、兵、刑、工等六部和一个听上去就很大的司礼监。 于老爷子、郭师爷、马秀才、刀疤荣、忠义赵、李老财等六人,一人都得了个尚书! 其中于老爷子当了吏部尚书,刀疤荣当了礼部尚书,那个贩私盐的李老财混上了户部尚书,忠义赵当了兵部尚书,郭师爷当了刑部尚书,马秀才马成龙则当了工部尚书,司礼监秉笔太监当然是庞永忠庞公公。 对了,以上这几位除了挂名的尚书或秉笔太监的官,都还另有实职。 其中于老爷子、郭师爷、马秀才三个都是文化人,所以都在天王学宫和少年堂任职。 李老财现在也不卖私盐了,当了揭阳县城北关商市提举——这是个可以拿提成的职位,虽然不怎么大,但是实惠啊!这老李就是个商人,因缘际会才上了朱和墭的贼船,当不了军事家、政治家,就是想赚俩钱。 忠义赵赵忠义是朱天王的心腹,所以就当了四门提督,管着一个守城营,还负责监国府的守备,这就是御林军大将啊,底下也有三四百儿郎。 有了这么一大堆的衙门和官办的东南西北内厂,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父子俩的朝廷,还真是有模有样的,看着还真的有可能成大事。 所以杨起龙一听说自己可以当右辅副军师,给那个神乎其神的诸葛军师当副手,顿时就大喜过望了。 这将来要是反清复明成功了,还不得封个国公啊! 不过他刚想行礼谢恩,又觉得不妥——自己还要往敌营走动呢,可不能让吴三桂他们知道自己的本职是大明朝的军师啊! 想到这里,杨起龙赶忙推辞道:“世子爷,臣还要在敌营走动,实在不方便出任军师,万一让吴三桂之流知道臣是世子爷的人,怕是要坏事儿。” 朱和墭笑着摆摆手道:“起龙兄勿忧,我早就有了安排......起龙兄可以用化名当军师府的右军师。我看起龙兄样貌儒雅,文质彬彬,不如就化名秀清吧!” “秀清?”杨起龙低声嘀咕道,“杨秀清?好名字啊!” 第108章 军师,你的锦囊妙计呢 杨起龙的军师可当得相当正式! 不仅在监国府拜领了军师的印绶、官服(孔子服)和监国令旨,而且还在揭阳县城内分到了府邸,还得到了相应的俸禄——一个月五十两银子! 唔,一个月五十两银子看上去不多,但却是目前揭阳朝廷发出的最高标准的俸禄了。 监国定王朱慈炯和世子中书令朱和墭,现在也在只拿一个月五十两的俸禄......而且还没有任何额外的收入!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要公示出来接受大家伙监督的!现在是天下为公啊!朱天王和朱和墭即便要当王,那也只能是“素王”。当然了,他们俩的这点收入,还是能吃鱼吃肉的。 毕竟在如今的潮州,人少地多,还能靠海吃海鲜,所以好吃的东西不贵。 而且他俩还有一些老底子。朱和墭还得到了两份嫁妆,一份是邱淑真的,一份是**玲的......还可以吃软饭,滋味不错啊! 不过朱和墭一手创建的南西北内厂和庞太监贡献的东厂,现在都“为公”了。不“为公”也不行啊! 揭阳朝廷现在有上百的文武官员,还有一千五六百常备大军,还有一千多人的学宫少年堂师生要养活。 每个月的开销都高达七八千两银子,而收入只有延平王府给的一年一万两和邱辉给的一年两万石米,还有揭阳北关商市和揭阳县城内的税收......一个月顶天也就七八百两。 也就是说,揭阳朝廷一月的贡税收入,怎么算都只有两三千两,而开支则是上七八千两,亏空高达五六千两! 而这么大的窟窿,除了吃老本外,就只有靠东南西北内五厂来填了!而目前这五厂产品中,来钱最快的就是西厂火硝和内厂火药了! 在朱和墭入主揭阳县后,立即就出台了一个“纳粪令”——居住在县城内的百姓,养在县城内的大牲口,都要登记在册,每天上交一定数量的屎尿。 而这些屎尿则由西厂负责收集,然后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泥土,堆放到县城东关外新修建的集硝池中堆放——这里是西厂总厂的厂址,古埕村那边的集硝池现在都属于西厂古埕分厂管理了。而不论总厂、分厂,这两个月来都在不停扩产。 根据朱和墭的设计,在原料充足的情况下,一个集硝池每个月大约可以产出一千五百斤到两千斤硝土,能够提炼出十五到二十斤火硝,同时要消耗一百五十斤到两百斤的“原料”......现在古埕分厂已经有了六十个“池子”,月产火硝高达一千斤!而揭阳总厂这边的原料供应同样充足,而且还免费,所以已经建成和计划修建的“池子”多达二百个! 如果全部建成,整个西厂的月产量将能稳稳的突破四千斤!朱和墭的常备军才一千五百人,当然用不了那么多的火硝或火药......所以没等这些集硝池全部建成,朱和墭就已经开始从邱辉和刘国轩那里接单了! 这火硝和高质量的颗粒状火药在广东这边可是硬通货,哪家土豪都想买......买回去可以和隔壁村子的宗族械斗,可以用来吓唬逼迁或是来收税的狗官狗吏。 谁家要没有,睡觉都不安心啊! 所以西厂、内厂只要一个月内买出去三四千斤火药,到也能赚个五千两左右的银子补贴一下国用......虽然还是入不敷出,但也可以极大的减缓现银消耗的速度,可以帮着揭阳朝廷支撑到“大明春酒”和“东厂香”这两个拳头产品开始大量获利。 到了那时,揭阳朝廷的财政就稳了。 不过揭阳朝廷如今的勤俭为公之风,还是让暂时变成杨秀清的杨起龙,感到了一种朝气蓬勃的新朝气象。 和揭阳这边的穷朝廷相比,北京的满清朝廷就显得相当奢侈了,而且还弥漫着腐朽的味道。闻着味儿就知道大清要完! 穿上了看着就很省的孔子服,腰上系了根麻布腰带,腰带上还挂着一柄长剑的杨起龙,现在就坐在监国府的大殿上的一把交椅上,看着满朝的布衣卿相,顿时就觉得自己也蓬勃了不少。 他明天就要启程去海阳县拉拢刘进忠了——不是替朱和墭拉人,而是替吴三桂去拉人。而今天朱和墭也不安排他在揭阳县吃喝玩乐,而是拉着他来上朝。 目的就是让他切实感受一下天下为公的朝廷是什么样的! 这样才能有归属感嘛! “啊,军师!” 杨起龙正在感受新朝气象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军师”,他一想:“我就是军师啊!这是在叫我!” 于是就赶紧起身,才站起来,就听见朱和墭说话了:“杨军师尽管安坐,我等原儒,效法的是古之先贤,君臣之间,尽可以坐而论道。” 看看,多和谐的君臣关系啊! 杨起龙赶紧坐了回去,然后才向刚刚说话的天王朱拱拱手,“监国唤我等何事?” 天王朱现在也还是布衣、角巾的俭朴打扮,看着一脸积极向上表情的杨起龙,心里真有点哭笑不得,他其实是想向诸葛三和打听一下选妃的事儿......可是看看这个新上任的右军师的表情,他又不好意思发问了。 所以就只好换了个话题,皱起眉头问:“我们安穴在棉湖寨的探子刚刚来报,说尚可喜昨日就已经抵达,随同前来的还有约莫两万大军,不过他们并没有冒进的打算,目前正在构筑营垒,似乎要打持久战了。二位军师可有破敌的锦囊妙计?” 什么?杨起龙一愣,心说:“锦囊妙计我没有啊!没人给我发锦囊,而且我好像也想不出妙计......” 其实诸葛三和一样没有妙计......他虽然有许多锦囊,但是却没有现成的妙计可以往里面装,因为他根本没有得到诸葛亮的真传。他得自己开动脑筋琢磨,这个军师当得可不容易啊! 不过诸葛军师现在也不能说没办法破敌啊! 现在军师行业也开始内卷了,有两个军师了!他说没办法,万一杨军师有办法,那以后军师府谁当老大? 想到这里,诸葛军师就摇着狮头鹅毛的扇子说:“大王,臣已有破敌妙法了!” 还真有啊! 天王朱连忙追问:“快快道来!” 还要道来? 诸葛军师额头上的汗珠子都快冒出来了,可他还是得撑着场面,只好加快开动脑筋现想了。 “大王,臣建议可以用空城计加围魏救赵之计破敌!” 上回就是这两计,这回又来了!这个诸葛军师大概也没别的计策了。 “这空城计怎么用?”天王朱继续追问。 “大王,”诸葛军师道,“这空城计当然是要敞开了让尚可喜的大军东进,在揭阳城西不做任何布防,让他怀疑咱们故意诱敌,从心生忧惧,不敢冒进。” 一个“空城计”还真给玩出了花! 天王朱又道:“那围魏救赵呢?” “当然是出兵走海路打广州府了!”朱和墭马上接过天王朱的问题,“广州府是尚可喜的老巢,他既然空巢而出,那我就去偷他的家!” 第109章 澳门,躺着也中枪! “世子爷,这广州可不容易打啊!” 提出不同意见的是新官上任的右军师杨起龙,他对朱和墭道:“臣刚刚从广州出来,知道一些虚实。()那尚可喜虽然尽起藩下青壮,但同也防着吴三桂、祖泽清等人偷取广州。所以请出了早就在家养老的尚可爱、尚可乐二贼,让他们统领藩下的老军妇孺和广州府的民壮、团丁,严守城池。 同时他还传下令旨,以防备我军化妆偷袭为名,禁止外镇兵马入广州府城......除非有尚可喜手书的令旨!” “竟有此事?”天王朱一听这事儿就有点急了,他本来也指望朱和墭再装一回八旗天兵,没想到现在人家六亲不认了,就是天兵去了也不让进城。这广州城又高又大的,城墙上还架着不少大炮,特别是城池边上的四方炮台上还有不少红夷大炮......强攻恐怕不行啊! 想到这里,他就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摇鹅毛扇子的诸葛军师,似乎是在讨要锦囊妙计。 但是现在诸葛军师口袋里面只有锦囊,没有妙计啊。可堂堂的诸葛军师,怎么能没有妙计呢?这说不过去啊! 还好这诸葛三和跑江湖的年头比较久,还是知道怎么转移话题,怎么拖延时间的。 于是他就问杨起龙道:“杨军师,不知广州城周围的城池防备如何?譬如香山、顺德、新会、新安、新宁、东莞、佛山等处,可有大兵防守?” 杨起龙想了想,回答道:“香山是平南王府藩下重地,城外遍布藩庄,城内又有和澳门葡人贸易的榷场,自然是有兵布防的。顺德、东莞都有绿营兵一镇,虽然大部分兵力都随尚可喜东征了,但也不会无兵可守。至于新会、新安、新宁、佛山等处,应该民壮和团丁守备。 另外,扼守广州水路门户的虎门口还摆了一协精兵,由尚可喜的心腹曾昭起统领,这一协兵素来是不动的。而且虎门口还筑了炮台,架着红夷大炮,易守难攻啊!” 好像有点麻烦了! 诸葛军师的眉头越皱越紧。 现在广州府那边比较有肉的就是广州府城、香山县城、佛山镇、顺德、东莞这些地方。 其中的广州府城就别想了......一方面有平南王府藩下的老弱妇孺把守,一方面虎门口还有重兵!不打破虎门,朱三父子的军队也没法走零丁洋水路到广州啊! 而佛山距离广州城很近,南面又有香山、顺德两个布兵防守的要地。不打下广州、香山、顺德三地之一,根本够不着佛山。 剩下的就是新宁、新安、新会三个县了。其中新宁就是文安城所在的那个县,位于南海边上,不怎么紧要。 新会嘛......当年李定国的大军都没打下来,这回再去打,万一那帮新会人还对大清忠贞不二可咋办? 至于新安,就是深圳、香港那一带,不过在眼下那里根本没什么人——沿海迁界都给迁走了,就一个新安县城孤零零的矗在那里,里面拢共没几个人,打下来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去零仃洋对面澳门抢一把呢! 对,澳门! 想到澳门,诸葛军师就是眼前一亮! 现在广东沿海最有价值的据点,无疑就是葡人盘踞的澳门了。由于清朝的海禁国策,在如今的广东沿海竟然只剩下了澳门和达濠两正经的贸易港——不仅跑南洋、西洋的大海船得在这两处停靠,连跑中国沿海内贸海船,也只能把生意做到澳门、达濠两处。 相比达濠,澳门和香山之间的“自由贸易”是平南王尚可喜在撑,生意自然兴隆了十倍都不止。所以在大清海禁的这些年中,澳门不仅没有衰弱下去,反而变得更加繁华了。 不过要打下这个日益繁华的澳门可不容易,因为葡萄牙人在澳门修了个非常坚固的棱堡——这是一座依托一处低矮的山丘修建的棱堡,名为“圣保禄大炮台”,是澳门葡兵头的驻地,也是葡萄牙人统治澳门的根本! 在大约五十年前,刚刚在爪哇岛上打下一片基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就盯上了当时澳门这座位于大明土地上的西人贸易据点,于是凑出了十三条武装商船和一千三百人去攻打。 结果在澳门被依托大炮台进行防御的不足三百葡军打得惨败,损失了大约三百人后,灰溜溜的逃走——这大概是早期武德充沛的荷兰殖民者在东方遭遇的仅有的几次惨败之一。 而在这场澳门之战的五年后,荷兰人卷土重来,又打了一次,但依旧被依托圣保禄大炮台的葡萄牙人给击退了。 从此之后,两度打退荷兰人的澳门城堡算是打出了威名,直到如今,也没人再敢打它的主意......不过这个记录,看来要被诸葛军师打破了。 “大王,”诸葛军师鹅毛扇子一摇,一张貌似庞统的胖脸上就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了,“臣建议联合向大佬辉借兵数千,趁着尚可喜的大军云集揭阳,广府空虚的机会发起西征,先偷袭一把澳门,然后在移师新安迫近虎门口。这澳门和香山的贸易是尚可喜的钱袋子,而虎门口又守着尚可喜的命门......咱们掏了尚可喜的钱袋子,掐着尚可喜的命门,就不怕尚可喜不从揭阳城下退走!” 天王朱一听这个诸葛军师的馊主意就知道不靠谱了。 因为他当年在文安城跟着末代唐王做事的时候去过几回澳门,知道那地方有坚城和炮台可恃,易守难攻。想要“偷”一把是非常困难的。 可没等天王朱发声,朱和墭已经拍着巴掌嚷嚷起来了,“妙哉,妙哉......军师妙计果然可安天下!这尚可喜的命门不在广府,而在澳门和香山啊! 只要咱们能夺取澳门和香山,尚可喜不仅会失去滚滚的财源,咱们还会得到云集在香山关闸榷场讨生活的几万苦力!有了这些苦力入伙,广州府又有什么难打的?” 什么?夺取? 这回不仅是朱天王愣了,连诸葛军师自己也愣了。诸葛军师的意思是“偷”,最多是“抢”,抢一把就走,不夺取澳门的大炮台城。 那座城比台湾的热遮兰城还要坚固的多,即便让国姓爷来打,没个一两年的围困也别想得手。朱和墭即便能把大炮台城包围了,也不可能有一两年时间,就算一两个月都没有啊! 不过朱和墭却拍着胸脯,语气非常坚定,“澳门那个什么大炮台,包在我身上了!我带一千二百人去,再向我丈人借个三千大兵,就一定能把澳门给打下来。 我等原儒,替天行道,绝不能让西洋人一直强占着咱大明的土地!” 诸葛军师一看朱和墭好像十分有把握的样子,于是也摇起鹅毛扇子道:“大王,打澳门的时候就包在臣和世子爷身上了,臣自有妙计可以破城。” 天王朱一看诸葛军师要走,马上就急了,“军师,你要走了,揭阳城这边谁来出谋划策?万一尚可喜打过来了,孤家该如何退敌?” 诸葛军师笑道:“大王勿忧,臣自会留下锦囊妙计,助大王破敌!” 这个诸葛军师真有锦囊妙计啊! 杨起龙看见自己这同僚那么有本事,于是也决定要表现一下,便拍着胸脯对天王朱道:“大王,臣虽无锦囊妙计,但臣有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说得刘进忠、赵得胜、苗之秀、张国勋、王国栋等清营诸将按兵不动,只让尚可喜孤军而战!” 第110章 老丈人,借点高利兵吧! 位于达濠商埠以北,卡在练江和榕江之间的潮阳县城,现在是大明两广总督衙门的驻地了! 这座县城的地形和北面的揭阳有的一拼,也有一条沟通两江的运河从县城西面流过,形成了天然的护城河。不过揭阳县城周遭都是平原,而潮阳县城周围则是山丘,地形更加险要。 潮阳县城本是清兵在潮州沿海地区的一个重要的前沿据点,等于是一把悬在达濠岛头上的尖刀。邱辉早就想打下潮阳,拔了这把刀子。可是因为手上的陆师战斗力拉垮,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得手。 但是在去年十月的揭阳之战结束后,坚守潮阳县城的清军就绷不住了,自己绑了大清朝廷派来的知县,开城向邱家军投降。 这下大佬辉可得意了,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总督衙门摆进了原来的潮阳县衙当中,正儿八经的过起了封疆大吏的瘾。 而在大明永历二十六年三月初一这天,潮阳县城内的总督衙门更是张灯结彩、正门大开,敲锣打鼓的迎来了大明中书令,锦衣亲军指挥使,天王学宫博士,原儒大学士,监国定王世子朱和墭一行。 这一回朱和墭是以陪娘子邱淑真回娘家的名义,从揭阳县城乘坐一条大型鸟船风风光光的来潮阳的。跟着他一块儿来的还有军师诸葛三和、厂公庞太监、户部尚书李老财等人,还有苏占山、赵鸿逵和于老爷子新收的养子于孝谦,还有林阿虎的儿子林天波等四人率领的二百四十名少年锦衣卫。 一大群人在潮阳县城北面的榕江码头下了船,然后就被亲自去码头上迎接的邱辉、邱荣两父子,一路请进了总督衙门的三堂。 二月底的广东天气已经很热,穿着一身新做的蟒袍,头戴着乌纱帽的大佬辉和刀疤荣两人回到总督衙署之内,就已经热得不行了,赶紧换了一身宽松的凉爽的“孔子服”,摇着大蒲扇,悠然自得的坐在太师椅上。 刀疤荣陪着朱和墭、诸葛三和、庞太监、郭师爷和李老财等人寒暄笑谈。 而大佬辉则拉着回娘家的闺女邱淑真问长问短......还拐弯抹角的打听闺女在朱和墭那里有没有受委屈、挨欺负,还打听朱和墭有没有喝醉过? 当他听说在朱家挨欺负的都是**玲,而且朱和墭喝酒很有节制,从没有喝醉过,他总算松了口气儿。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怀疑:“这**玲是怎么挨欺负的?是不那种欺负?还有那火炮朱出了名的贪杯,现在怎么不喝醉了?难道改了个名字就能少喝点了?” 正在大佬辉心里面瞎琢磨的时候,朱和墭和邱荣他们寒暄的场面话已经说完,终于开始说起了正事儿。就看见朱和墭满脸堆笑,冲着老丈人邱辉一拱手:“丈人,这次小婿趁着陪淑真回娘家的机会,还想和您谈一桩好买卖。这笔买卖要做好了,咱们可就要发了!” 买卖? 邱辉一愣,心说:“你都开了朝廷了,还有什么买**这个更好?” 一旁的刀疤荣笑着问:“妹夫,你说的买卖是不是那个香酒啊?闻着香,喝着辣,后劲还特别足的那种?这可是好酒啊!” 香酒? 朱和墭听了这话就是一愣,心想:“那个潮州朗姆酒度数不高啊,至少对刀疤荣这个酒鬼来说不算辣......等等,他不会是把我送给淑真那瓶东厂香给喝了吧?这个香水是用潮州朗姆酒的原酒调配的,那可够劲儿!” “就是太香了!”邱辉也来了一句,“姑爷,你往里面加了什么?怎么香成那样?都盖住酒香了!” 好嘛,合着大佬辉、刀疤荣爷俩喝香水玩啊!幸好这年头没有那种有毒有害的人工合成香精,都是纯天然的植物精油,吃下去问题不大......不过吃多了也不好! 想到这里,朱和墭笑道:“丈人说的没错,小婿的确加多了香料......这次小婿带来给您和邱大哥的大明御酒就没加多少香料,味道可正了。” “那就好,那就好!”邱辉笑了起来,“姑爷,你打算和我谈什么买卖?快说吧,说完了咱们喝两盅。” 朱和墭道:“丈人,这次的买卖可大了!小婿打算趁着尚可喜的大军都汇集揭阳的机会,走海路西征,去广州府干一票大的!” “广州?”邱辉给朱和墭的话吓一跳,“现在就打广州?行不行啊?” 邱荣也觉得不大靠谱,“妹夫,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打吧......打东莞吧,东莞也是好地方啊!” 朱和墭摆摆手,笑道:“不打广州,也不打东莞......这回我想打澳门!” “什么?打澳门?”邱辉闻言就是一愣。 而邱荣则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妹夫,原来你也看澳门那帮人不顺眼了?” 朱和墭望着自己的大舅哥,心里想着:“你在澳门输了多少?怎么恨成这样?不对啊,现在澳门还不是赌城啊!” 邱辉哼哼道:“姑爷有所不知,自打清虏搞了沿海迁界,这广东沿海就只剩下达濠和澳门两口......可澳门的葡人却勾结尚老贼,把大部分的买卖都抢走了,害得老夫的达濠只能喝口汤,真是气煞人也!” 哦,原来是同行间的仇恨啊!朱和墭明白了,笑着对邱辉道:“丈人,要不你借我点兵,我去端了澳门城,以后广东的海口,就是我们俩说了算......以后澳门的税收,咱们二一添作五如何啊?” 朱和墭说的是“借兵”,不是“联兵”,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打下的地盘归朱家父子,邱辉和郑经都没得分。 当然了,朱和墭真正看中的也不是澳门的地盘,而是澳门所在的香山县的地盘和人口,特别是人口! 澳门现在是国际大港!不说世界第一,那也是东亚第一了。这么大的港口,当然会聚集大量的劳工......这可都是底层青壮年人口,是古今中外造反家们的最爱啊! 朱和墭现在最大的困难,其实不是没有钱或没有军火......而是没有人啊! 揭阳岛上的那点人口能供出两千五百大军已经到头了,靠这点人想要做大是很难的。 也就是揭阳岛的地形太好,四面环水,岛有城池有平原,易守难攻不说,而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自给自足,不怕尚可喜围困封锁。 但是出了揭阳岛就不大行了,两千五百人能占几个据点? 所以聚集香山的劳工,就是朱和墭眼下最需要的,有了他们......朱和墭就不是“明军满万不可敌”,而是直奔着“满三万”、“满五万”而去了。 如果朱和墭能够“满五万”,那么他开办的朝廷才能从个空架子变成实实在在的大明权力中枢,只有一万或一万多人的邱辉、郑经,还有拥兵仅仅三千的陈上川,就会变成真正依附朝廷的势力。 所以他就决心要吃点独食了! 至于兵力不足,也好办......借呗!大不了九出十三进!潮州人嘛,借点高利贷做买卖不算什么! 邱辉、邱荣互相对了下眼神,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邱荣皱着眉头道:“妹夫,你要借多少兵?又能还多少?” 唔,就知道你们家是放高利贷的军阀!朱和墭又看了眼邱辉,邱辉摸着大胡子,一副放高利贷的奸商模样,“姑爷......借你一些兵也行,但是得九出十三归!零头给你抹了,借你三千,还我四千三百可行?” “行!”朱和墭点点头,“不过您还得借我几条大船!” 邱辉道:“这没问题......以后澳门的税收分老夫五成就行!” “行!”朱和墭还是没二话。 邱辉却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姑爷,你和姑爷说实话,你真的知道澳门的防守有多严吗?我们的船想要进入澳门的濠江内港都得先接受葡人的严查......只是葡人自己的船和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船,才可以免于检查。” 朱和墭想了想,笑道:“那我就去和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查理.高夫商量一下......他现在已经搬到达濠来了吧?” 邱辉眉头皱着,点点头道:“他倒是把商馆从台湾迁到达濠了,只是他能答应帮咱们打澳门?” “应该不能,”朱和墭笑道,“所以我打算......骗!” 第111章 基于实力的欺骗! 查理.高夫和纪大宝这段时间也挺忙的,主要忙两件事儿,一是忙着搬家,把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商馆从台湾的安平镇迁到潮州的达濠镇。以后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在华的业务重心,就要迁到潮州了。 二是忙着发货和采购——发出去一批大明春酒,同时又发出去几分采购古塔胶、阿拉伯胶和猛火油的订货单。 朱和墭想要的美洲天然橡胶,一时半会儿是搞不到的。不过古塔胶、阿拉伯胶和火油还是有办法搞到的。 古塔胶出自南洋,烧化后可以涂在麻布上做成防雨布,其实也算是天然橡胶的一种,也可以用来制作硫化橡胶。不过古塔胶做出的硫化橡胶非常硬,没有多大的弹性,做不了橡皮筋。 阿拉伯胶产自印度和阿拉伯半岛,也是一种树胶。应用范围很广,主要是添加在各种饮料和糖果当中,起到增稠、粘合和稳定香气等作用。可以用做甜火药的粘合剂,稳定香水的香气和给猛火油增稠,这可真是军民两用的好东西啊! 而猛火油其实就是轻质石油,在婆罗洲和苏门答腊岛上都有出产,也不难搞到。 到二月底的时候,已经有一批存在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澳门货仓当中的阿拉伯胶和猛火油被运到了达濠,同时还有一批大明春酒被发往了澳门。 另外,查理.高夫还接到了来自不列颠东印度公司驻澳门总商馆的指示,让他设法查明“猛火药”的秘密,同时和新成立的大明揭阳朝廷交涉“垄断的自由贸易”的问题。 这可让查理.高夫和纪大宝都有点为难......揭阳朝廷那边当权的是一群看着就不大讲理的原儒士大夫,而且他们还掌握着可以为查理.高夫换到爵位的东厂香水! 他可不愿意为了公司的利益耽误自己的前程,不过上级的指示总是要敷衍一下的。 毕竟他这个大班是陆上大班,不是船上大班,要带着香水回欧洲去“献宝”,还得公司派船才行啊! 所以当朱和墭、刀疤荣和庞太监一块儿到达濠来“巡视”的时候,他俩还在那里为难呢! 听说那位大权在握的世子爷来了达濠,查理.高夫和纪大宝哪儿敢怠慢?立马就带着货单和样品,乘上马车去朱和墭下榻的邱家别院拜见了。 朱和墭、刀疤荣和庞太监则很客气的在别院的二门相迎,将一个半外国友人请进了香气扑鼻的别院二堂。 闻见这香气,查理.高夫的眼睛都直放光啊!还没来得及落座,就开口发问道:“哦,这一定是东厂香吧?” “没错,这就是难们东厂秘制的东厂香。”答话的当然就是东厂督公庞太监了! “东厂香”嘛,当然是东厂秘制的! 双方落座之后,查理.高夫迫不及待地又问:“督公,请问您这次一共带来了多少斤东厂香?” “五十斤!”庞太监伸出了一只巴掌,“这可够难们东厂上下用整整一年的了。” “五十斤是......”查理.高夫的数学显然不咋地,一下算不清楚,所以看了眼纪大宝。 纪大宝马上就算好了,“五十斤就是八百两,根据之前约定的一两银子二两水的价格,价值四百两银子!” 查理.高夫闻言大喜,马上对朱和墭道:“世子阁下,我已经为您弄到了一些猛火油和阿拉伯胶......价值还超过四百两银子,达到了一千二百两。你们还需要给我价值八百两的大明春酒,我们能马上交换吗?” 还挺急的! 有戏啊! 朱和墭笑着对查理.高夫说:“好说好说......大明春酒还好卖吧?” “还行吧。”查理.高夫笑道,“就是贵了一点......如果能有一些低档大明春酒就更好了。” “低档大明春?”朱和墭假模假样的看了眼刀疤荣——这酒理论上是从潮州乡下收购来的。 “这好办,”刀疤荣笑道,“用新酒多兑点水就行了,几百文也可以做。” “那可太好了!”查理.高夫非常满意,笑着又问,“世子阁下,厂公阁下,我们东印度公司希望可以得到东厂香在中华以外市场的独家dai理权......如果你们能同意,我们可以保证每年包销一千斤东厂香!” 一千斤香水可是大买卖啊!一斤价值八两银子,一千斤就是八千两啊! 而且香水纯利高,八千两的买卖至少有七千五百两的利润! 另外,配制香水的芳香精油可不大好萃取,没有一定的化学功底和手艺可弄不了。所以朱和墭可以很容易的形成技术垄断......那帮西洋人没个一二百年的摸索,根本到不了朱和墭的水平。 因此朱和墭完全可以闭着眼睛搞垄断,根本不怕欧洲人山寨,更不怕他们搞反垄断。 所以这香水就是朱和墭手里的一张王牌! “独家dai理?”朱和墭笑道,“高夫先生,我知道你们西洋人身上味都挺大的,还不爱洗澡......什么皇帝啊,教宗啊,国王啊,女王啊,大公啊,闻着都听臭,这东厂香可太合适他们了!一千斤恐怕不够他们这些人分的吧?这物以稀为贵啊!您在我这里花八千两银子买一千斤,到了欧洲怎么都得卖它个几万黄金吧?那么大的利润,还给您垄断,这合适吗?” 查理.高夫心想:“你这个东方君王还挺了解欧洲的事儿,连欧洲的大人物都不爱洗澡而且还很臭的事儿都知道了......这买卖不好做啊!” 他正琢磨的时候,纪大宝已经替他回答问题了:“合适啊,太合适了......高夫先生是世子爷的朋友,而且还是大明的朋友,一直都支持延平王府和世子爷反清复明的!” 朱和墭笑着问查理.高夫:“真的吗?高夫先生,您真的支持我反清复明?” “真的,真的!”查理.高夫连连点头,他脑子转得也挺快,当然已经知道朱和墭为嘛和他说这些话了。 这是有求于他,想要用香水的独家dai理权做交换啊! 朱和墭道:“既然如此,本世子请你帮个小忙总可以吧?” “请说,请说。”查理.高夫不急着答应,而是让朱和墭开条件。 朱和墭笑着对查理.高夫道:“高夫先生,你应该知道清虏的平南王尚可喜已经亲率大军兵临棉湖寨了吧?现在广州府空虚,所以我们打算走水路奇袭广州。但是我听说尚老贼和澳门葡萄牙人的关系很好,一旦我们的船队靠近虎门口,葡萄牙人的战船就会从澳门出击,他们的战船还是很厉害的,恐怕会坏了本世子的大计。 因此我就想请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保个驾,我知道你们英格兰国和葡萄牙国的关系是很铁的,澳门葡人绝对不敢袭击你们不列颠东印度公司保着的船只,我说的没错吧?” 还真没说错! 葡萄牙王国和英格兰王国的友谊那可是源远流长,而且经过了血与火的考验。 历史上葡萄牙王国被西班牙王国吞并的那几十年中,整个欧洲始终支持葡萄牙复国的只有英格兰。 所以在葡萄牙复国后,英格兰就获得了自由出入葡萄牙海外属地的权力,葡萄牙王国还把孟买和锡兰岛上的殖民地作为凯瑟琳公主的嫁妆,送给了英王查理二世。 查理.高夫想了想,说:“世子爷,您的要求我可以满足。不过我们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船只不会参与对虎门口清军要塞和舰队的任何进攻行动!” “好,一言为定!”朱和墭笑道,“等你们的护航船只抵达达濠,我们就在船上签合同!” 第112章 我骗、我抢、我殖民! 永历二十六年,二月十日上午,一艘悬挂着联合杰克旗的西式大型武装帆船,正缓缓的驶入狭窄的濠江口,前往达濠商埠的西码头停靠。() 这条属于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有个非常东方化的名字——大东方号。它是一条1652年下水的老式武装商船,已经完全不能适应欧洲那边的海战了。不过在世界的东方,凭借其五百多英吨的载重吨位和多达三十六门的火炮数量,这条“巨舰”依旧是海上霸王级的存在! 只有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舰才能和这条“巨舰”掰一下手腕! 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在得到这条大船之后,就将其投入“澳门——孟买”航线,源源不断的将产自中国的瓷器、丝绸、白糖运往印度,然后再运一些白银和印度出产的火硝,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到澳门。 差不多是满载离开澳门,然后再轻载返回。虽然这种不平衡的贸易让运营大东方号的不列颠东印度公司获利颇丰,但是钱谁会嫌多?如果能让大东方号满载往返,岂不是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所以大东方号的船长史密斯和大班琼斯两人,每年都会收到相同的指示——让他们寻找可以打开中国市场的印度或欧洲商品。 可是他们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东西呢? 中国地大物博,物产丰饶,什么都不缺啊!如果不是南中国还有小股反抗鞑靼王朝的势力需要印度火硝和英*军火,大东方号几乎都要空载来澳门了! 而这一次,在大东方号澳门停泊的时候,史密斯和琼斯两人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东印度公司驻达濠的商馆又发现了两样能为公司赚到大钱的商品——一种口感相当不错的中国朗姆酒和一种据说特别白的白糖! 而坏消息则是东印度公司的中国合作伙伴已经掌握了集硝和制造颗粒状的工艺! 而且他们的工艺水平出人意料的高,生产出来的火硝和甚至可以和英国货相比。 所以今后不必再往澳门运送印度火硝和火药了......连火硝和火药都不运了,以后还能运什么?就运一点香料和阿拉伯胶吗?那连半个货仓都装不满啊!难道以后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只能用白银去交换中国人的商品了? 就在史密斯和琼斯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向伦敦的公司总部报告的时候,公司驻台湾商馆的大班查理.高夫突然急匆匆赶到了澳门,还给史密斯和琼斯带来了一个相当令人震惊的消息——盘踞在中国广东东部沿海一带的前明反抗军的领袖朱三太孙已经纠集了数千人的军队,准备利用广东清军主力东征的机会走海路偷袭广州城。他还想请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护航,以免遭到支持清朝的澳门葡萄牙舰队的袭击。 毫无疑问,这是巨大的机遇! 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在中国本土获得殖民据点的机遇! 虽然根据英国和葡萄牙之间所订立的条约,英国的商船和军舰可以自由的出入澳门港口,但澳门毕竟是属于葡萄牙的! 英国的船只只能自由进出,没有办法将澳门变成自家的摇钱树。 如果不列颠东印度公司也能在中国沿海得到一个自己的“澳门”,那可就太理想了! 而现在,天赐的机遇就摆在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眼前——东印度公司可以提供给朱三太子的,可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护航任务。 东印度公司还可以为朱三太孙招募一支战斗力强大的西人雇佣军,可以为朱三太孙提供可以攻破坚固的广州城墙的大炮、炮兵和工程师,甚至可以出面游说澳门葡兵头为朱三太孙的大军提供支援! 所以得到消息的史密斯和琼斯马上率领着大东方号离开了澳门,飞也似的来了潮州。 在来潮州的路上,他们俩还和查理.高夫一块儿围着地图好好的研究了一番——得看看哪里比较适合殖民啊! 在长江口搞块地当然是最好的,不过朱三太孙的军队一时半会是打不过去的,他们最多能打下广州。 所以他们仨就觉得可以在零丁洋口外搞个可以建立港口的岛屿作为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在中国的据点......三个帝国主义强盗挑了半天,最后挑中了一个名叫香港岛的小岛。 这岛子在明朝的时候曾经是个进口香料集散地,因而得名香港。不过在大清朝廷实行迁界海禁后就完全荒废了,成了一个没有人烟的荒岛。 相信朱三太子、朱三太孙不会太在乎这么一个无人小岛吧? 除了殖民地之外,这三个洋夷还想得到“垄断的自由贸易权”——也就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船想去哪里自由贸易都行,凡是朱三太子、朱三太孙控制下的港口,全部要对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开放! 另外,治外法权也是必须的! 中国人的刑法太严苛了,而且也不符合基督教的教义,英格兰国王的臣民在朱三太子统治的土地上触犯法律,可不能由中国的法庭审判,必须由不列颠公司的领事来审。 最后,就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在朱三太子统治的土地上租地开设商馆的问题。而这个商馆也应该拥有治外法权,中国人的官差不能随便进入,必须得到领事的同意才能进去。 以上这几条要求已经被史密斯、琼斯、高夫三人整理成了一份条约草案,就等着朱三太子签字画押了。 只要朱三太子同意,那么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就会尽可能的协助其夺取广州府城。 如果他不同意......那可就对不住了,不列颠东印度贸易公司只是一间从事和平贸易的商业公司,怎么干得了护航的买卖? 而且澳门总督是葡萄牙国王任命的,代表的是葡萄牙王国,一间商业公司怎么能和葡萄牙王国的总督和军队发生冲突? 站在大东方号的船艉甲板上,看着达濠西码头上聚集的一群身穿“孔子服”的人物。三个洋夷就信心十足,觉得这些中国人一定很需要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帮助。 如果没有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帮助,凭他们那些火力孱弱的舰船,是根本不可能打进清军重兵把守的虎门口的。 不过这三位“热心肠”的国际友人怎么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在达濠西码头上,那位理论上正伸长脖子盼望着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帮助的朱三太孙,正一边数着大东方号甲板上的水手,一边估算着曼陀罗花精油的用量......那玩意可是的主要成分,用来泡酒喝,催眠效果刚刚的! 第113章 当殖民主义遇上反帝小能手 “噼里啪啦......咣咣咣......” 当跳板从大东方号上放到达濠西码头上时,一阵响似一阵的鞭炮声和敲锣打鼓的声音就一起来了。 朱和墭可算为来访的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殖民者们用足了心思,除了给他们准备好了亲自用蒸馏法萃取的曼陀罗花精油和人工陈化的朗姆酒之外,还为他们举行了一个相当体面的欢迎仪式。 码头上不仅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还站满了布衣角巾的胡子男,个个都手按剑柄,威风凛凛。 而且码头边上的几个仓库一早就给清空了,现在仓库里面摆满了一张张的大桌子,桌子上面已经摆上了潮州打冷和一瓶瓶的上等的大明春酒! 仓库外面的空地上还搭起了席棚,一道道的冷菜正被临时客串侍者的少年兵们不断的送上来。 为了防止仇视英格兰人的荷兰特务的破坏,朱和墭还在西码头周围安排了足足上千的锦衣亲军掷锤兵——在一轮军事革新之后,构成锦衣亲军的兵种就剩下三个,掷锤兵、骑兵和炮兵。 其中掷锤兵是主力,除了标配的手榴锤之外,掷锤兵还会配备长枪、刀牌和斑鸠脚火枪等三种兵器。 另外,他们会以六十人为一领进行编组,每一领都包括二十名持长枪的“锤兵”、二十名持刀牌的“锤兵”和二十名持斑鸠脚火枪的锤兵。为了方便训练和管理,这三种“锤兵”都会分别组成一个副领队,而不是混合编组。 锦衣亲军的骑兵也是六十骑一领,而且人人都配备了手榴锤,算是掷锤骑兵吧?除了装备锤子,锦衣亲军的骑兵还配备了马枪、马刀和盾牌,有些能在马背上拉弓射箭的“高手”还配备了弓箭。 另外,绝大部分的锦衣亲军骑兵都只有云南种矮脚马可以骑。所以他们的主要战术除了“游动掷锤”外,就是发起短促突击了——专门突击被手榴锤锤得晕头转向的敌人! 锦衣亲军的炮兵装备的并不是红夷大炮、大将军炮,而是诸葛机关炮和一种称为掷锤炮的小号臼炮。这两种武器都是用来发射甜火药爆炸物的! 此外,锦衣亲军中所有的甜火药,也都是由炮兵配制的。 在秀水溪一战取胜后,揭阳岛的安全暂时有了保障,朱三父子也就将一部分的兵力抽调到了达濠。 现在汇集到达濠的锦衣亲军就是十六领“锤兵”,两领“炮兵”和两领“骑兵”,总共二十领,约一千二百人。 这一千二百人现在调到了林阿虎的锦衣亲军南镇下面,今儿几乎全体出动。 骑兵负责穿上孔子服在码头上隆重欢迎不列颠来客。炮兵都是头脑灵活的少年兵,负责客串侍者,每个人还都带上了曼陀罗花精油......只等朱和墭一声令下就加到来客饮用的潮州朗姆酒中! 而锤子兵则客串“刀斧手”,只等朱和墭摔杯为号,就扑上来捉拿帝国主义殖民者! 同时他们还要负责夺取大东方号武装商船......当然了,留在大东方号上的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水手们,也会得到一份加了少量曼陀罗精油的极品朗姆酒! 唔,朱和墭这个反帝小能手这回给查理.高夫、史密斯还有琼斯这帮老牌殖民主义者摆了个鸿门宴! 至于目的嘛......主要是为了为英国殖民者奴役的亚非拉人民出气,顺便抢了大东方号武装商船去偷袭葡萄牙人的澳门。 他的人得上了澳门的码头,才能偷袭澳门的城堡啊! 要不然直接从海上强行登陆,邱辉的那些小木船怕是经不起葡萄牙人用十二磅大炮轰击啊! “威尔卡门,威尔卡门......” 看见查理.高夫和两个衣着华丽的西洋人从跳板上走下来,朱和墭就非常热情的迎了上去,还说起了刚刚从纪大宝那里打听来的“老英语”——他当然会说英语了,不过十七世纪的老英语和后世的英语在发音以及语法上区别很大。老英语比较原始,词汇少,语法简单。而新英语更复杂,词汇还多得要死。 所以朱和墭今儿就在码头上跟纪大宝学了几句“老英语”,现在说的也字正腔圆的,还真有“语言天赋”啊! 用“老英语”和三个英国人打了招呼之后,朱和墭就把纪大宝叫上来当“翻译”了——那个查理.高夫会说汉语,但是史密斯和琼斯说不了,而他们的“老英语”,朱和墭听着也费劲儿,所以就只能依赖翻译了。 当然了,他在关键时刻也会来上两句,譬如两边寒暄一番之后,他就很热情的抓住了查理.高夫的手腕,笑着用老英语道:“狗兔军客,狗兔军客......勒特额斯狗!” 十七世纪的海员都是酒鬼——这年头淡水保鲜是个大问题,所以长年累月在海上晃悠的海员都得以酒代水。而且因为没有巴氏灭菌法,所以低度酒还容易*败,他们一般都把四五十度的朗姆酒当水喝! 所以现在一听说有“军客”,个个都来了酒瘾,也不疑有诈,全都跟着朱和墭一块儿奔着早就准备好的“酒场”而去了......也没走多远,他们就闻见浓郁的朗姆酒的香味了。 这个朗姆酒的香味基本都是调出来的,而朱和墭调香和萃取芳香精油的本事,搁在如今的十七世纪,那绝对是世界第一了! 所以一帮不列颠酒鬼闻着这味儿,走路的步子都快了一些,几乎是小跑着入席的。 查理.高夫、史密斯还有琼斯这三个大洋夷,还有纪大宝都跟朱和墭入了摆在一间仓库里的主桌。 桌上早就已经摆满了酒菜,还摆上了大号的海碗,用这碗来喝烈性朗姆,酒量小的就是一碗倒,都用不着曼陀罗花精油了! 宾主才一落座,朱和墭也不多话,只是一脸豪爽的对身边伺候的好徒儿苏占山道:“占山,上好酒!” 这是个信号! 所谓的好酒,就是加了曼陀罗精油的上等朗姆酒! “得令!” 苏占山应了一声,然后就和两个手下,一人捧个大酒坛子上来了,他亲自负责给朱和墭,还有同桌作陪的刀疤荣、诸葛军师、庞太监,还有纪大宝倒酒,倒得当然是没加料的正常版朗姆。而另一个少年兵,则准备了加料朗姆,给三个洋夷一人来了一海碗。 朱和墭则站起身,端起海碗,大声道:“干杯......切斯!切斯!” 说着就来了个先干为尽! 三个洋夷看见朱和墭如此豪爽,当然也不装什么斯文,都捧起各自的海碗,大口喝了起来。 这酒真是没话说了,被朱和墭照着古巴烈性黑朗姆的标准调的,真是酒味芳醇浓郁,绝对是朗姆酒中的极品,就是喝着有点上头。 查理.高夫、史密斯和琼斯三人各一大碗酒下去,没一会儿就已经晕晕乎乎,都觉着自己眼皮子也越来越沉了......真的,真的好困啊! 第114章 朱三太孙,你想得罪全世界吗 睡吧,睡吧,都睡吧! “酒场”当中的洋夷们今儿酒量都不济啊!两三碗加了高浓度的烈性朗姆酒下肚,全都给放倒了。 而那个半洋夷尼古拉斯.纪大宝今儿却是享受着中国人的待遇,喝的不是加了曼陀罗花精油的朗姆,而是普通的潮州黑朗姆酒。他不是海员,只是个买办,所以酒量不怎么行,因此也没多喝,只是喝了一小口,但他还是怀疑自己醉了。 “怎么,怎么都倒了......密斯特高夫,密斯特史密斯,密斯特琼斯,你们醒醒啊!” 他还在那儿叫起呢!可是曼陀罗花精油的效果多强啊,哪儿那么快就醒了? 就在他大呼小叫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呯呯”两声枪响!这枪声并不是特别响,说明是从远处传来的。而他能听见,则是说明此刻的“酒场”之内,非常安静,只有他一个人在大呼小叫,其他人不是给麻翻了,就是在等朱和墭下达拿人的命令。 纪大宝终于也反应过来了,不再叫喊,而是扭过头,一脸惊恐地看着朱和墭,再开口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世,世子爷,您干了什么?” 朱和墭只是淡淡一笑,看了眼这个十七世纪的买办一眼,笑道:“纪二班,你别慌,孤家只是在给这些英格兰人喝的大明春酒里下了。” “下,下?你,你想干什么?” 朱和墭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答,仓库外面就快步走进一人,正是朱和墭的打手徒弟赵鸿逵,他大步走到朱和墭跟前,抱拳行礼:“世子爷,大东方号战船已经在锦衣亲军的完全掌握之下......留在船上的黑白船员二十一人,悉数被擒,无一逃脱,双方都没有人受伤。” 原来刚才的那两声枪响,是赵鸿逵点燃了两只炮仗,给假装送酒送菜上船的锦衣亲军兵士下达动手的命令。 当时船上留守的水手都已经开始吃肉喝酒了,喝多了的已经给放倒了,喝少些的也晕乎乎的没了反抗的能力,只有几个没资格喝酒的黑奴进行了反抗,但很快被锦衣亲军兵士制服。 朱和墭听完了赵鸿逵的报告,哈哈大笑了起来,“干得好!给你记个头功,上船拿人的弟兄都记二功!” “谢世子爷!” 朱和墭一挥手,“鸿逵,你赶紧回船上去,先将放倒的洋人都抬下来关进监房,再等着邱家的水手来接管战船。” “得令!” 赵鸿逵得了命令,行了一礼,就转身快步离去。 朱和墭则扭头对身边的邱荣道:“荣大哥,有劳了!” 邱荣则是满脸的惊诧,之前朱和墭只是告诉他要“骗”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洋夷,没想到他居然摆了个鸿门宴,把洋夷麻翻了动手抢劫。 这事儿......是不是有点过了? 朱和墭见邱荣还在发呆,就脸色一沉,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无比严厉了,“发什么愣?快去!” “得令!”邱荣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有点害怕朱和墭了,看见他一发火,赶紧接了命令去召集自家的水手了——朱和墭早就和他说了,让他召集一批能驾西洋软帆船的水手。 虽然邱辉手里没有西洋软帆船,但是却有几条西洋船体挂上中国式硬帆的老闸船,还有不少曾经在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船只上打过工的中国水手,所以能勉强驾驶大东方号。 当然了,如果史密斯船长和大东方号上的英格兰水手愿意帮忙驾船,那就更加稳妥了,所以朱和墭这才没让人把纪大宝麻翻。 打发走了赵鸿逵和邱荣后,朱和墭又开始端详起了纪大宝这个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华裔二班。 所谓的大班,其实就是商船上负责交易的经理人和商馆经理,而二班就是副经理。算不上高不可攀的职位,但是一个出生在菲律宾的华裔能爬到这个位置还是很不容易的。 纪大宝这个时候也瞪着眼珠子在看朱和墭,目光之中流露出的感情非常复杂,有恐惧、有震惊、有惋惜......当然,还有一点鄙视! 对,就是鄙视! 鄙视朱和墭的为人! 用对付远来之客,绝非是英雄好汉所为啊! 纪大宝原本以为这个很能打,而且还拥有诸葛亮的嫡传子孙辅佐和一种神秘而且强大的火药的朱三太孙会是个人物......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用上了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最让纪大宝感到失望的,还是朱和墭的无知——身为一个帝王,人品不好并不是致命的弱点,无知才是最致命的,特别是在这个西洋列强蓬勃兴起,而东方的古国纷纷式微的大变之世中。 如果朱和墭可以睁开眼睛看世界,和英格兰、荷兰、葡萄牙、西班牙这样的列强成为朋友,他也许可以在西洋朋友的帮助下打出一番局面。 可是现在他居然用对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实行抢劫......他知道这么干的后果吗? 这根本就是乱来啊!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仓库之内的气氛也越来越低沉。 突然,朱和墭开口打破了沉默。 “纪大宝,”朱和墭道,“我已经起草了一份给英国国王查理二世的信,说明征用大东方号武装商船以及全体船员,用于突袭澳门的原因和情况......你能将之翻译成英文吗?” “什么?突,突袭澳门?”纪大宝腾一下就跳起来了,“你,你疯了吧?” “大胆!” “无礼!” 马上就有守在朱和墭身边的锦衣卫少年兵吼了起来。 朱和墭只是大度的摆摆手,让底下人别激动,然后用手一指纪大宝的座位,“坐下说。” 纪大宝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下了,不过一双眉毛还是拧成了团,还连连摇头道:“世子爷,澳门大炮台是更甚于热遮兰城的堡垒......没有几个月的围困,根本打不下来!而且您一打澳门城,那就把葡萄牙国得罪死了!” 朱和墭笑了笑,道:“澳门是谁的土地?是谁容许他们在澳门居住并且实行自治的?澳门葡兵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是否履行了其作为大明封臣的义务?并没有!所以我要收回那里,并且驱逐所有不愿意为我效劳的葡人。我不怕得罪葡萄牙国!” “可英格兰王国是葡萄牙的坚定盟友啊!”纪大宝说,“世子爷,这英格兰王国可是如今西洋头一等的列强啊!” 朱和墭只是笑了笑,“我不怕!” “还有荷兰和西班牙......”纪大宝道,“国姓爷收台湾就把荷兰人得罪死了。而西班牙人又一直和大明和国姓爷不对付,几年前他们还杀了咱们好几万人!” 说起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屠华,看着文质彬彬的纪大宝也难得咬牙切齿起来了。 他的家族原本可是马尼拉头一等的华商啊,结果......真是不堪回首啊! 朱和墭耸耸肩,“不就是英格兰、荷兰、西班牙、葡萄牙吗?凑个八国联军还差一半呢!孤家会怕他们?”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没有大美丽国,没有大毛子国,也没有法兰西和德意志,甚至连日本鬼子国都没有。 纪大宝却无语了,英格兰、荷兰、西班牙、葡萄牙四国加一块,那可就是半个世界啊! 而且朱和墭同占据了九成半中华天下的大清国也是敌人啊! 这家伙还真是不怕树敌啊! 朱和墭站起身,走到纪大宝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先帮我起草个英文信,回头等高夫、史密斯、琼斯醒了,你再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们......我征强行用了他们的船只和水手,如果他们愿意合作,那么事成之后我会给他们和东印度公司相应的补偿,而且还会开具证明。如果查理二世想为这事儿和我打一场,那等我打败他后,生意还可以继续!” 说完,他就带着几个少年兵扬长而去了! 第115章 说你有,你最好真有! “不!我们不能和这群东方强盗合作!” “没错!他们在破坏国际公认的规则,而且还妄图夺取我们的葡萄牙盟友的澳门......而且还要利用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船只和旗帜为掩护进行偷袭。这样的行为同样是对英格兰王国的侵犯!” “对!这是对英格兰王国的战争行为!是不能被原谅的!” “必须进行惩罚,必须得把那个敢于冒犯英格兰王国尊严的中国土邦王子抓起来吊死!” 在达濠港口边上,一所被锦衣亲军团团包围的低矮平房里面,来自英格兰的船长史密斯和同样来自英格兰的东印度公司大班琼斯,发出了一阵阵的怒吼。 的药效已经过去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遭到中国人的囚禁,还失去了大东方号的二人,当然是非常愤怒的。 虽然他们自己差不多也是海盗......同时也被别人抢劫过!但之前抢他们的都是荷兰或西属尼德兰的私掠船,那都是白皮兄弟之间的事情。 可这一次,他们却被卑鄙、阴险、无知的东方人给抢了! 这实在是太屈辱了! 不过被关在这间屋子里的洋人有三个,喊打喊杀的却只有两人,那个不列颠东印度公司驻潮州商馆的大班查理.高夫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把椅子上,一言不发! “查理!”看着脾气火爆的红脖子船长史密斯发了一会儿脾气,突然发现有人和他不一致,马上就把怒火转移过去了,“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因为害怕吗?” 查理.高夫看了一眼史密斯船长,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迈克,我和你一样愤怒,我向天主保证!而且我还在调查这个中国王子所犯下的更加严重的罪行!” “什么,他还有更严重的罪行?”红脖子船长史密斯问。 “当然有了,那就是使用黑魔法!”查理.高夫说,“他很有可能在使用某种邪恶的魔法以加强火药的威力!” “查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琼斯大班显得有点吃惊。 “真有这样的事情?”史密斯船长则一脸疑惑地说,“查理,你给公司的信上不是说‘可能有’吗?” 查理.高夫眉头深皱:“是的,但是随着进一步的调查,可能有......也许会变成真的有!” 可能有黑魔法是一个很严重的罪过,那是反对天主,烧死都该! 但真有黑魔法,而且是独家拥有的话......那一定是天主他老人家亲自下来的教的! 所以就不是罪过了,而是昭昭天命! “天主啊!” “主啊!这不是真的吧?” 史密斯和琼斯都在向天主祷告了! 查理.高夫又看了一眼站在屋门口,满脸都是义愤的买办纪大宝一眼,“尼古拉斯,这些日子,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有一些,”纪大宝回答道,“高夫先生,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种超级火药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其威力甚至比原先我们想象的还要大,但是不是黑魔法就不好说了。” “有多大?”史密斯连忙追问。 “一枚两三磅重的炸雷就足以在一堵厚度一英尺的砖墙或两英尺厚的土墙上炸出一个大窟窿!” “这是真的吗?”史密斯还不大相信,“这可能吗?” “是我亲眼所见!而且见到不止一次......朱三太孙为了动员揭阳县附近的乡民加入他的造反团体,这段时间一直带着他的魔法炸雷在各乡之间活动,公开展示炸雷的威力!” “怎么公开展示?” “会不会弄虚作假?” 史密斯和琼斯这两个洋人还不大相信。 纪大宝回答道:“朱三太孙会让手下用一枚小小的炸雷穴在一堵又厚又结实的围楼墙面上点燃.......所谓的围楼,就是一种类似西洋城堡的建筑,外墙很厚,甚至可以承受小口径火炮的轰击!因为战争造成的人口减少,在潮州境内,有许多废弃的围楼城堡,朱三太子会用炸雷炸穿其外墙的方法,展示魔法火药的威力! 我可以以耶稣之名起誓,我曾经亲眼见过他用炸雷炸穿坚固的墙体!” 耶稣之名的誓可不能乱起的,如果以耶稣之名行骗,死后肯定是要下地狱的,哪怕口袋里装着一百多年前发行的古董赎罪券下葬都没用。 所以史密斯和琼斯已经相信纪大宝了。 纪大宝这时又非常郑重地提出建议道:“史密斯先生、高夫先生、琼斯先生,我建议我们可以假装合作,然后仔细观察朱三太孙的军队是如何攻打澳门的......如果他们真的有黑魔法,那么一定会在攻打澳门时使用的!” “对,对,对!”红脖子史密斯连连点头,“这的确是个机会!如果他真有,那么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就必须重新考虑和他的合作了。” 如果朱三太子真有黑魔法!那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就得跪着赚钱了......钱,总是要赚的! “可是......”琼斯似乎还有点顾虑,他当过律师,知道英国的法律。 所以他仔细想了想,就有点担心地说:“可是英格兰王国和葡萄牙王国是传统盟友,如果我们站在朱三太孙一边去攻打澳门,回到英国后有可能会被送上绞架!” “不会的,琼斯先生,您看这个。”纪大宝笑着取出了朱和墭写给英国国王二世的亲笔信——是用汉英两种文字书写的。 其中汉语是用毛笔书写的赵体正楷,而英语则是用蘸水笔写的花体,都非常漂亮! 在亲笔信的末尾,还有“崇祯由检”的印——朱和墭并没有把这枚崇祯皇帝私印交给朱天王,而是自己拿着用了。 他的手书令旨都是一笔赵体字加上“崇祯由检”印,如果流传下去都有收藏价值了! 而这封写给英王查理二世的亲笔信,除了漂亮的赵体字和“崇祯由检”印外,还多了看上去非常优美的英文花体。 至于信中的内容,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说明夺取澳门的原因——澳门本就属于大明,只是暂借给葡国商人居住,条件是这些葡国商人向大明效忠并且缴纳贡金。但是自从清兵南下入粤至今,澳门葡人就没有再履行义务,既不效忠,也不给钱,所以朱三太孙决定收回澳门。 二是说明征用不列颠东印度公司武装商船大东方号及其船员的理由,以及事后的补偿和责任问题。 琼斯已经看完了信,轻轻吐了口气,“有了这封信作为证明,国王陛下应该不会因为我们被迫为朱三太孙驾船而处罚我们了......而且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利益,也可以得到保证。” 红脖子史密斯听琼斯这么一说,也算放心了,于是就对纪大宝道:“尼古拉斯,请你去转告那位中国王子,就说我和我的人愿意在他的强迫下进行合作。” 第116章 澳门澳门快开门!(11月1日上架!) 永历二十六年,三月二十五日,中国最大的贸易港口,澳门港。 大东方号武装商船带领着九条老闸船,卷起了雪白的浪花,缓缓的驶进了前山水道。 这澳门的地形和地名同大佬辉家的达濠还有点像,澳门原名濠镜澳,也带着一个“濠”字,也是一座紧贴着大陆的小岛。 在澳门岛的西侧有一条联通着西江的前山水道,在岛屿的北面则有一条关闸河,岛屿的东南两面则是磨刀门海口和九量洋。 澳门岛虽然四面环水,但是在岛屿的东南两面却没什适合修建良港的地方,岛屿北面的关闸河内虽然可以泊船,但终究太窄。所以澳门岛最重要的港口都位于岛子的西面,一片属于前山水道,但是却被称为濠江内港的水面。 如果有谁想从水路偷袭澳门,那就得闯过前山水道的入海口,进入濠江内港。 可是前山水道入口的水面宽度不足一华里,而且水道距离澳门圣保禄大炮台很近,水道的西岸和澳门大炮台的直线距离都不到四华里。 也就是说,整个前山水道都在澳门大炮台上的十二磅青铜长炮的火力覆盖范围内! 除了圣保禄大炮台这尊澳门守护神之外,葡萄牙人的澳门小舰队也是极为难缠的对手。 倒不是这支舰队有多少坚船利炮,而是这支舰队装备了非常适合在狭窄水域中活动的小型桨帆船。 而且这些桨帆船上还配备了许多善于打跳帮战的雇佣兵......这些人不是西洋过来的冒险家,就是在东南亚战场上厮杀了多年的日裔佣兵,各个都是亡命徒。 从外海开来的大型海船如果被这些亡命的小船挡在水道入口,那可就成了圣保禄炮台上的十二磅大炮的活靶子,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如果没有英国人的大东方号带路,朱和墭的船队想要从前山水道进入澳门的濠江内港,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而现在,朱和墭正在纪大宝、**玲,还有那个在揭阳县城抓到的笨笨的清朝芝麻官周朝先的陪同下,站在大东方号的船艉甲板上,举着千里镜打量着不远处的澳门大炮台。 “世子爷,这澳门圣保禄大炮台的选址非常刁钻,恰好位于前山水道入口和濠江内港之间,架在大炮台上的红夷大炮既可以封锁前山口,又可以打着濠江内港,实在难对付啊......” 正在给朱和墭讲解澳门地形和防备情况的人就是那个九品芝麻官周朝先。 这家伙和那个县丞吴小宝估计都是不怎么会贪钱的贪官,区区一万两的赎金筹了几个月都没筹出来! 而且这周朝先比吴小宝还惨,那吴小宝长得问温文儒雅,还自称家有十五六岁的大家闺秀可以献给朱天王,所以没交赎金也给放出来,成了定王府的书办。 而周朝先长得黑不溜秋的,说家里面有大家闺秀也不像啊! 所以朱和墭就打算要撕票,不,是打算杀他祭旗了。人都提到达濠了,正要开杀,还在验明正身的时候,他所报的家庭住址救了他一命。 这周朝先原来是香山县南朗都翠亨村人士! 据他所说,他家里世代从商,他爸爸是香山县数一数二的巨富。照理说拿出一万两银子赎他是小菜一碟......可就是一等几个月,就是不见银子送来! 所以这个周朝先就只好努力自救了! 而他自救的办法,就是努力带路,香山、澳门一带他熟啊!在他买到,不,是考上举人之前,可常在两地之间走私啊! 不过这周朝先是怎么都不会想到,朱和墭对澳门比他还熟。前世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闭着眼睛都能到大炮台下转两圈,然后再去**酒店玩两把...... 就在朱和墭举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澳门的时候,大东方号已经缓缓的驶入了前山水道。 两条葡萄牙人的桨帆船例行公事一样的迎了上来,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船只是可以不受约束的自由进出前山水道的。但是这会大东方号还带着一长串老闸船,这可就有点不寻常了。 看见葡萄牙人的船来检查了,朱和墭就回头对纪大宝道:“纪先生,你去看着点史密斯他们,让他们别乱说话。如果葡萄牙人要检查,就让他们到濠江内港的码头上再查,如果需要花银子打点,尽管找我来要!” “草民遵命!” 纪大宝并没有接受朱和墭的官职——朱和墭这个朱三太孙在他看来不讲信用,不守规矩,还特别会拉仇恨,不仅是大清头号死敌,而且还把西班牙、葡萄牙、英格兰、荷兰这四个“世界帝国”都得罪了。 这样的主子可不值得效忠,所以他现在只是自称草民。 得了朱和墭的言语后,行了一礼,就去船艏处和史密斯、高夫、琼斯他们仨见面了。 “世子爷,”**玲看见纪大宝走了,就凑到朱和墭身边,低声道,“您真的相信这个假洋夷?奴看他的眼神闪烁,心里一定有鬼!” 朱和墭笑了笑,“有鬼就有鬼吧,反正我也听不懂葡萄牙语,玲姐,你懂吗?” **玲摇摇头,刚想说不懂,边上的周朝先却抢先说话了:“世子爷,小的能说一点葡人的话......小的帮您去听一耳朵。” 朱和墭回头看他一眼,赞许地点点头,“这是学贯中西啊!很好!不过......你不必去听他们说什么,因为孤家根本不怕大炮台上的十二磅长炮开火!” 不怕? 周朝先心想:“难不成诸葛亮还传下什么避炮的锦囊妙计了?一定是这样的......看来我这次是因祸得福,将来可以当开国功臣了!” “玲姐,”朱和墭没和周朝先多解释,只是对**玲道,“去给赵鸿逵、苏占山他们下令吧!让他准备好烟雾弹和燃烧瓶!” 原来朱和墭真正的杀手锏就是烟雾弹和燃烧瓶! 烟雾弹也是糖药弹,不过白糖和火硝的比例不一样,不加铁锈,不怕受潮,潮一点烟雾更大!烟雾一起,船当然就给罩住了,大炮台上的炮兵看不清目标,就只能闭着眼睛瞎打了。 而燃烧瓶嘛,那就更容易弄了,就是各种原料加一块儿,然后搅和一下,一股脑倒进瓷瓶里面。要用的时候拔了塞子换上特质的布条,点了火就扔......葡萄牙人的那些桨帆小船挨一个燃烧瓶就得完! 就在赵鸿逵指挥手下的弟兄们准备烟雾弹和燃烧瓶的时候,史密斯、查理.高夫和琼斯三个英国佬正在“被迫”哄骗拦住大东方号的葡萄牙人。 因为是“被迫”的,所以大东方号上各种颜色的洋人都赤手空拳,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而且每个洋人身边,都有至少一个带着刀剑的锦衣亲军兵士跟着! 史密斯、查理.高夫和琼斯三人身后当然也跟着锦衣卫,而且他们还怀疑跟着他们的锦衣卫,都是精通英语、葡萄牙语、西班牙语和拉丁语的高级人才,所以他们就只能被迫老老实实的合作,以免无谓的牺牲...... “对,对,大东方号加上九条老闸船,一共十条船,都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财产,根据条约可以免检入港。” “船上装着白糖和潮州朗姆酒......” “对,整整十船的白糖和朗姆酒!” “我们有非常棒的船潮州黑朗姆和金朗姆,我们会在澳门出售一批朗姆酒,然后再装上补给品。到时候可以送你们几桶黑朗姆!那真是很棒的朗姆酒啊,也许是全世界最好的!” 也不知道是英国人和葡萄牙人的友谊真的那么牢靠,还是查理.高夫承诺的几桶黑朗姆起了作用。反正拦路的两条葡萄牙人的桨帆船没一会儿就放行,其中还有一条亲自带路,领着大东方号入了狭窄的前山水道。然后一路驶向泊满了大大小小的木船的濠江内港码头...... 第117章 快看,黑魔法来了!(11月1日上架!) 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在澳门这边原来是有专用码头和专用货仓的! 专用的码头就位于濠江内港的最深处,地段很好,都快靠近关闸河了——这个关闸河是大清治下的香山县和葡萄牙统治下的澳门殖民地之间的界河。 在将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关闸河的东面会被泥沙完全淤塞,从而让澳门从岛屿变成个半岛。不过现在,关闸河还是一条东西向的界河。河的南面是葡萄牙人的天下,北面则是大清朝的天下! 这里虽然不是澳门的“市中心”,但尚可喜的“香山——澳门自由贸易”,就是通过关闸河来进行的。在关闸河的北岸,尚可喜派人在关闸河北岸用木栅栏圈出了一大片地,称之为“关闸榷场”。 不过和普通的榷场不同,这座香山榷场是搞走私的非法榷场。 而和普通的走私也不一样,香山的榷场走私必须得非法纳税,还要接受平南王府藩丁的非法检查——不能走私有可能威胁到大清和平南王尚可喜统治的货物入境! 当然了,哪怕你交足了税,还规规矩矩的贩运对大清朝没有一点威胁的商品,你还是走私奸商一个! 因为葡萄牙人的澳门殖民地和香山榷场本身就违反了大清朝廷的沿海迁界令,根本是不允许存在的! 不过在当下,香山榷场和关闸河以南的澳门,可都热闹得紧。非法的走私贸易都快做的飞起来了!因为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尚可喜的平南王干不长久了! 吴三桂马上就要来广东了,过年的时候都已经派人来广州看房子了。 而吴三桂一来,不说新王上任三把火,真的把澳门的葡萄牙人都烧成了八旗子弟,起码也得再加个几倍的走私税吧? 所以无论是澳门这边的洋商,还是香山那边的走私商,都要抓紧这最后的机会大干快上了......连带着平南王府的走私税收,这段时间也涨得不像样子了。 而在商人、洋人忙着走私,平南王府的官人们大把的收取走私税的同时,也有更多的壮劳力从广府、肇庆、惠州等地聚集到了香山榷场讨生活了——这香山榷场的买卖可不小,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帮着装船卸船,运货送货。而广府、肇庆、惠州三府因为沿海迁界,搞出了许多失地、无地的无产者,现在只好到香山这边来出卖劳动力。 只是这个卖苦力的营生也不知道能干多久?也许吴三桂一来,大家的饭碗都得砸了。 所以卖苦力的人们这段时间也特别努力,只要还有气力,就拼命干吧! 当大东方号带着九艘老闸船浩浩荡荡的靠上码头的时候,已经有几百上千穿着短衣或打着赤膊的苦力,从关闸河对岸通过一处葡人和平南王府藩丁共同控制的浮桥涌到了码头的栅栏外面等活儿了。 这可把大东方号甲板上拿着千里镜观看的朱和墭给馋坏了,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他都好几个月没见过那么多精壮汉子了! 他这会儿一边看还一边在感慨,“好好好,都是好男儿啊!看上去都很年轻,没有超过三十五岁的,这可太好了......哈哈哈!” 朱和墭前世虽然也是办实业的,但是他干得是高附加值行业——高仿行业的利润还是很有保障的!所以他给工人们开出的薪水都是很高的,也就不愁请不到人了,对于用工难什么的,压根就没感觉。 而这一世,他算是真正理解什么是“用工难”了! 真的没有人啊! 哪怕打下揭阳半县,哪怕一个乡都一个乡都的去搜人,朱和墭也就拢到一千多人的常备军,其中还有一部分没成年。 像这种几百上千精壮汉子排队等着雇佣的场面,简直就是梦中才有的。 “世子爷,”周朝先满脸赔笑在朱和墭边上站着,非常尽职的介绍道,“这才多少人?还有呢!您看那里,关闸河对岸那些棚屋了吗?” 朱和墭忙将千里镜指向了周朝先手指的关闸河北岸,入眼就是一大片拥挤在一起的简易木棚......看着跟难民营似的! 不过这难民营一样的地方,在朱和墭眼里,真是比皇宫还赏心悦目。 因为住在那里的人,都是来自广府、惠州、肇庆的无产者!只要掌握了他们,朱和墭不敢说得到整个天下,但至少可以很快拿下整个广府! 这个时候大东方号已经在码头上停稳当了,还放下了跳板。负责指挥部队攻占码头的林阿虎和负责打头阵的赵鸿逵,都凑到了朱和墭身边,就等他下命令了。 “朝先,占山,”朱和墭首先点了周朝先和苏占山的名儿,“你们带上一个领的兄弟,再带上一百斤碎银还有燃烧瓶去木栅栏外面,先把所有的人都雇下来! 待会儿烟雾一起,你们就赶着他们往关闸河对岸跑......还要用北方官话告诉他们,我们是平西王府的人,奉了王爷的命令来收复澳门,让他们不要惊慌,回头王爷还有好差事要给他们做!” 这个瞎话是诸葛军师教给朱和墭的,那位大军师因为晕船,现在正在舱房里面躺着呢,但是军师的工作还是要干好的! 周朝先和苏占山二人马上领了军令,带着早就整装待命的少年兵第一批下了船。 朱和墭接着又对赵鸿逵、于孝谦、林天波道:“鸿逵、孝谦、天波,你们三个带上本部兄弟扛上烟雾桶下船设伏!” “得令!” 赵鸿逵等人得了命令,马上就领着本部人马抬着几十个圆木桶顺着跳板下船了——这些木桶里面装着的也是甜火药,不过配方和填在手榴锤里面的不一样,是专门用来发烟的。 “阿虎,”朱和墭接着又对林阿虎道,“你去指挥甲一号老闸船上的兄弟,等岸上的烟雾起来,你就带着他们下船去占领码头和东印度公司的商馆。” “得令!” 林阿虎得了命令也下船去甲一号老闸船了,那条船上挤了四个领的锦衣亲兵,加上苏占山、赵鸿逵、于孝谦、林天波等人指挥的四领少年炮兵,总共有八领精兵将要投入这场码头伏击战。 布置完毕后,朱和墭最后才一脸轻松地对大东方号上的另外一位锦衣亲军正领,马军第一正领苏占海道:“去把高夫、史密斯和琼斯给我请来......我要和他们一起见证殖民主义在中国的土地上终结的历史!” ...... 朱和墭非常高大上的想和三个洋夷一起见证殖民主义在中国终结的历史时刻,可这三个“白右”洋夷却只想见识中国的“黑魔法”......必须得搞清楚有没有“黑魔法”,然后才能决定是要站着殖民,还是跪着赚钱? 所以当码头上和大东方号上的十几个“烟雾桶”都被点燃,海量的白色烟雾从小小的木桶当中好像变戏法一样涌出来的时候,高夫、史密斯、琼斯他们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是真有黑魔法啊! 要不然那么小的木桶里面怎么藏得了那么大的烟?这烟大的都把码头和大东方号罩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着火了呢! 不行啊,得赶紧向国王陛下和坎特伯雷大主教报告啊! 第118章 总督,大东方号着火啦! 澳门总督安东尼奥.巴萨博.罗马里奥这段时间的心情真的不太好啊! 因为他很担心自己会成为最后一任澳门总督......这倒不是他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领,也不是朱和墭谋夺澳门的消息泄了汤,而是“尚吴换藩”的消息传到了澳门。(手机阅读请访问wap..com) 这个大清朝廷在广东搞得沿海迁界,本来是包括澳门的。根据康熙皇帝和鳌拜的指示,澳门的葡萄牙人也得迁往内地。 当然了,大清优待远人,是不会让澳门葡人迁到内地去当农民的。 鳌拜还在的时候,就让当时的两广总督李栖凤去和澳门葡人当局讨论过内迁的问题。而且还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内迁之后,集体抬旗!直接加入镶黄旗,编成三个葡萄牙佐领。 所有的澳门葡人,包括黄白混血葡人,都去北京当旗人,其他颜色的葡人一律当镶黄旗的旗奴。 以后澳门葡人就都是大清皇帝的奴才啦! 多光荣的事情啊! 可是澳门这边的葡人偏偏不乐意......为了留在澳门当商人,想尽了一切办法。先是通过大清方面直接和澳门接触的香山县令姚启圣行贿,结果害得姚启圣被革职查办,回浙江吃老米了。 后来澳门葡人又巴结上了不怕查*败的尚可喜,让尚可喜通过“垄断的自由贸易”捞了又捞,总算是勉强留在了澳门。 至于武装反抗大清朝......现在可是清初,不是道光、咸丰年间,可没有洋夷敢瞧不起大清。 洋夷们也评估过大清的战斗力,他们虽然没有和大清打过,但可以以郑成功当尺去衡量大清兵的实力。 当年郑成功凭借着一万多的兵力,就跨海攻台,还打下了荷兰人的棱堡热遮兰城,在攻城期间还用藤牌兵同荷兰人派出的火**、长枪兵打了一架,还大获全胜! 而当时荷兰人先后投入台湾的兵力不下两千! 靠两千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居然在有棱堡可以依靠的情况下败给了郑成功的一万多人......虽然郑成功靠长期围困才拿下热遮兰城。但这并不能让郑明的胜利打折扣,因为当时西方的棱堡争夺战主要也靠围城。 而且在欧洲的三十年战争、八十年战争期间,荷兰的海陆军在欧洲也是顶格的存在!而荷兰人修筑和防卫棱堡的本事,更是绝对的世界第一。 而在东亚、东南亚、印度洋等地,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海军和雇佣军,同样是顶格的存在!虽然在澳门吃过败仗,也打过一次马尼拉,结果无功而返。 但是如在台湾那样丢掉整个殖民地,也就这一次了! 所以在郑成功收复台湾之后,在东亚、东南亚晃悠的西方殖民者都把郑明的军力看得很高。 而在陆战当中一再打败郑明军的清军,在这些西方殖民者眼中,当然就更强大了! 连东亚、东南亚顶格存在的荷兰东印度公司都被郑成功抢走了整个殖民地。早就是殖民者中垫底存在的澳门葡人,哪儿还敢招惹可以在陆地上轻易打败郑成功大清天兵? 因此面对大清方面的“逼迁”,澳门葡人的应对之法,一直都是哀求和行贿......可是现在,好不容易求来的,拿钱堆出来的靠山尚可喜居然要迁往云南了。而替代尚可喜来广东的那个吴三桂可是大清朝三个藩王中实力最强,同时也是最凶残的存在! 这些日子,中文名叫罗东尼的这位澳门葡人总督已经秘密的接洽过代表吴三桂的平西王府广东粮台经理刘玄初了。对方的要价是在尚可喜的基础上加两倍! 理由也很充分,吴三桂的兵马比尚可喜多了两倍都不止,所以必须加钱啊! 可问题是......没有那么多钱啊! 这可如何是好?罗东尼都快急哭了! 难道真的要去北京当镶黄旗葡萄军的奴才了?以后他就是奴才罗东尼了? 什么?不当奴才,回老家葡萄牙去? 那也不行啊!现在的葡萄牙早就不是当年辉煌的时候了......葡萄牙王国在1580年的时候,因为绝嗣和远征摩洛哥惨败,被隔壁的西班牙强拉过去组了共君联邦,后来还被信天主信得有点脑残的“神经西班牙”掏空了家底。 到1637年的时候,葡萄牙贵族们终于不能忍了闹起了王政复古革命,结果这个命一革就是三十年,革到1668年才和西班牙签了《里斯本条约》,正式宣告葡萄牙独立。 但是西班牙的五十多年掏空统治和随后的三十年革命战争,把一个富裕的葡萄牙给折腾穷了。 而且葡萄牙在独立战争期间为了获取英国的支持,还出让了大量的利益......使得拥有庞大商船队的英国得以搭着葡萄牙的便车攫取大量的利润,反而排挤了葡萄牙本国商人的利益。 所以复了国的葡萄牙日子就越过越穷了,本土的工业、商业都不行,只有果阿和澳门这两个海外领地还稍微有点油水。 而罗东尼为了得到澳门总督的职位,那可是倾家荡产再借了高利贷去行贿的......本想着好好干几年,多捞一点钱,把账还上,把本捞回来,还能再攒一大笔。 可没想到现在连殖民地都难保了......如果真丢了澳门殖民地,他可不敢两手空空的回去。 真回去了,即使债主们不撕烂他,那个流放了哥哥还娶了嫂嫂的狠人摄政王佩德罗也饶不了他啊! 想到这些,这位上了年纪的葡萄牙贵族眼泪都快下来了! 可哭鼻子也不解决问题啊,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自救......去向天主祷告! 就在他准备去澳门大炮台要塞内的圣保禄大教堂拜上帝的时候,他的副官德.菲戈焦急的声音,忽然就从门外传来。 “总督阁下,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大东方号在濠江内港的码头上烧起来了,还冒起了浓烟,大火似乎还蔓延到了岸上......” “什么?”罗东尼一听这消息,顿时就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大步走到办公室的门口,顺手拉开了房门。一张年轻俊朗的葡萄牙白人面孔就出现在眼前了。 “菲戈,你说什么?”罗东尼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副官问。 “总督阁下,大东方号正在濠江内港码头燃烧,还冒出了吓人的浓烟,火势异常猛烈,甚至还蔓延到了内港码头上!” “该死的......”罗东尼急了,内港码头附近可是澳门殖民地的精华,有大量的库房、市场和商馆,而且内港码头非常繁忙,不可能只有大东方一条船,如果火灾蔓延,那损失可就惊人了。 想到这里,罗东尼也顾不得去教堂拜上帝了,赶紧冲出了办公室,然后一溜小跑着就登上了澳门大炮台棱堡的城墙上......上了城墙,他才意识到情况真的不妙,内港码头当中浓烟滚滚啊! 烧着的已经不止一条大东方号了,另外还有靠大东方号挺近的七八条商船也冒出了吓人的浓烟。 另外,内港码头岸上的烟雾也非常大,似乎还在不断蔓延,好像就快烧到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商馆了! 被眼前的火灾场面震慑住的罗东尼总督大呼了起来,“快快,快敲响警钟,召集人手去救火!” 第119章 殖民者听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眼看着英格兰朋友的船只、码头和商馆都要被大火吞没了,澳门的葡萄牙人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了。() 在罗东尼总督的命令下,他的副官德.菲戈在最短的时间内就着急三十多名火**和近三百名黑人奴兵,带着装水的木盆、木桶,拍火的笤帚,还有砍伐易燃木料的斧子,然后排着队,大摇大摆的就往浓烟滚滚的码头而去了,根本没有一点警惕性。 这个德.菲戈所率领的葡萄牙火**和黑人奴兵是葡萄牙海外殖民地的一种特殊军事组织形式——其中“葡萄牙火**”有点类似贵族骑士,而黑人奴兵则是他们的奴隶。一个火**通常拥有十名左右的奴兵,奴兵是火**的私人奴隶,也是他在战场上的助手或部下。 通常情况下,“葡萄牙火**”们火身穿铠甲,使用西班牙重型火枪或者安放在堡垒中的火炮进行作战。而奴兵们则作为他的助手和护卫,一部分人会用刀剑或长矛保护火**,另一部分人则帮助火**装填弹药。一主十奴在战场上密切合作,组成团队,有时候也是挺能发扬战斗力的。 在1622年的澳门之战中,葡萄牙火**就是依靠这种堪称奇葩的军事组织,打败了来犯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军队,保住了澳门殖民地。 不过在大部分情况下,葡萄牙人的这种火**加黑奴兵的打法,完全不是荷兰人的对手。所以葡萄牙人在东南亚和印度的殖民地差不多都给荷兰人抢光了,只剩下果阿等少数据点还能苟延残喘。 另外,葡萄牙的殖民者都有蓄奴的习惯,不仅蓄黑奴还蓄别的肤色的奴隶,也包括女奴! 所以每个长期生活在东方殖民地的葡萄牙殖民者,通常都过着三妻四妾的腐朽生活,而且还会留下一大堆基督教法律所不承认的私生子......总的来说,这个时代的葡萄牙殖民者都是一些非常腐朽的家伙。比其他所有的欧洲殖民者,包括他们的西班牙邻居都要腐朽! 有时候他们甚至比隔壁的土着封建统治者更腐朽,完全没有一点先进文明的样子。 也正由于这个原因,葡萄牙的世界帝国也是最早躺平的。在葡萄牙母国被西班牙邻居霸占的那些年中,甚至出现了许多葡萄牙殖民地脱离帝国控制,寻求独立或是依附强势的土着封建君主的情况。 而在印度、东南亚等地,每一个强势的封建君主手下都会有一些葡萄牙大臣......而且这些封建君主还会通过这些葡萄牙人获取西方先进的军事技术,用于加强自身的力量。 如果不是葡萄牙人的欧洲邻居在历史上实在给力,他们的那个殖民帝国很有可能会在十七、十八世纪就全面衰弱,大部分殖民地都会被当地的强大封建主所吞并。 而刚刚从葡萄牙母国被派到澳门的德.菲戈当然也打心底里喜欢这种腐朽堕落的殖民老爷的生活,所以他一听说要去北京给那个什么康熙皇帝当奴才,就异常反感......不过他也不大赞成通过哀求和行贿的办法赖在澳门,他心里想的好事儿是在东方这边和荷兰人、西班牙人、英国人联手,一起制住大清国,以保障葡萄牙殖民者的利益。 所以这会儿他瞧见英国朋友就快被烧死了就特别着急啊! 十条货船啊! 上面一定装满了中国生产的丝绸、瓷器、白糖,还有那个什么潮州朗姆酒......价值不菲啊! 这要一把火烧没了,不列颠东印度公司没准就烧倒闭了。 如果没了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支持,葡萄牙人想要联合荷兰、西班牙一起搞大清就不容易了......即使能得到荷兰、西班牙的支持,澳门这边也难保在事后不被这两方面二一添作五给瓜分了! 想到这里,德.菲戈就有点急眼了,一个劲儿催促手底下的火**和黑奴兵快点前进。 一定得抢在大火把英国人烧破产之前赶到火场啊! 在菲戈的催促之下,三百三十多个葡萄牙人和黑奴兵一口气跑出了四五里地,总算是赶到了烟雾弥漫的火场。 火场的烟雾很大,不过温度却不高,也没看见哪儿有火苗,更奇怪的是一点都不显得混乱,也没有发现忙着救火的英国人......这是怎么回事?人都上哪儿去了? 德.菲戈虽然一头雾水,但是也没想到自己已经闯进了一个要命的陷阱,所以还带着人往烟雾里面冲,一边冲还一边用“老英语”在问:“哪里着火了?有没有人受伤?” 他的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回应了。 “嗨尔帕,嗨尔帕......” 是个女人在呼救,声音非常好听,甜甜的、腻腻的,应该是个美女,就是这个英语的发音有点不准。 但德.菲戈也不是教英语的先生,他也不管人家的英语好不好,只要长得好看就行了......所以他当下就领着人,循着女人的呼救声找过去了。 又在迷雾当中穿行了一会儿,忽然他就觉得烟雾薄了许多,可以看见一队站在他前方的长枪兵和火**了! 这些长枪兵和火**看着就来者不善,长枪都已向前放平,火枪上没有火绳,火**的队形也非常密集,应该是燧发枪兵。 这是怎么回事?女人在哪儿呢? 德.菲戈还在找那个呼救的美女时,他身边一个上了年纪的葡萄牙老爷兵忽然惊呼起来了。 “清兵......他们是清兵!” 清兵? 德.菲戈一听就急了——这是吴三桂派他们来抓他去北京当葡萄牙旗人的! “后面,后面也有清兵!” 这个时候又有人呼喊起来了,德.菲戈回头一看,只见大队穿着灰蓝色中式布面甲,戴着“枪盔”,手持长枪、刀牌和火枪的“清兵”已经绕到他背后了! “商馆,商馆内有火**!” 接着又有人大呼起来了。 德.菲戈扭头再看。果然,边上的东印度公司商馆楼房的二楼窗户都被人推开了,一支支重火枪从里面伸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就对着自己这边! 这是被包围了? 德.菲戈心都快碎了......他虽然不是什么军事专家,但是到了如今这地步,就是傻瓜也知道是中了“清兵”的圈套! 看来这个八旗葡萄军旗人是当定了!也不知道当了旗人以后还能不能信天主? 他正想着下半辈子要去北京城给康熙皇帝当奴才的时候,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有人用葡萄牙语劝降了。 “你们这些背信弃义,还拖欠澳门岛租金的葡萄牙人听了,你们已经被我大明锦衣亲军包围了......马上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第120章 别开枪,我们投降了!(明天就上架啦!) 大明?欠了租金?怎么回事儿? 德.菲戈刚来澳门,还傻傻的分不清大明、大清呢!所以回头问身边一个老葡萄牙人,“大明?不是大清吗?他们是一家子吗?” “那,那不可能!”那个老葡萄牙人一脸的惊诧,“大明已经灭亡了!早就已经灭亡了!怎么还来讨租金?” “灭亡了?那他们是......是哪儿来的?” 没有人能回答德.菲戈的问题。 虽然有人知道已经灭亡的大明还有那么一点残余在苟延残喘,但是谁也想不明白,那些苟延残喘的大明军队是怎么跑到澳门来的?澳门葡人好像也没得罪过他们啊,非但没有得罪,在当年明朝抗清的时候,澳门方面还提供了不少帮助。 现在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马上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那边的大明天兵又嚷嚷起来了,“我数到十,再不投降就要开火啦!一、二、三......” “别别别......”德.菲戈可不敢和大明天兵交手,他的人大多都没带武器,只有木盆、木桶和笤帚,少数人也和佩剑,但是也不可能和这些全副武装的敌人交战啊! 不过他也不甘心向大明投降......投大清还能当个葡萄牙旗人,投降大明当什么?大明朝有旗人吗?好像没有吧? “谁是你们的首领?”德.菲戈道,“我要谈判!” “四、五、六、七、八、九......” 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数数声! 谈判是不可能谈判的! 朱和墭的命令就是让葡萄牙人投降,或者去死! 而当数字数到“九”的时候,德.菲戈终于绷不住了,人家有枪!他的人只有笤帚...... “别,别,别......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说着他还大声吩咐左右,“快,快把武器和木盆、木桶、扫把都丢了,再举起双手!” 他不投降也不行啊! 总不能拿着扫把和木盆同敌人的火枪、长枪、刀剑交战吧?这和送死也没两样! 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缴械声”,三百多个葡萄牙殖民者和他们的黑奴战士,全都高高的举起双手,成了俘虏。 攻打澳门的战役,算是初战告捷了! 虽然有点胜之不武,但是胜了就是胜了! 这个时候,早先点燃的烟雾弹已经烧完了,码头上的烟雾也散得差不多了。已经下了船,正和史密斯、查理.高夫、琼斯、**玲、纪大宝站在一块儿观战的朱和墭,自然也瞧见那一大群投降的葡萄牙殖民者了。 他的心情相当不错,咧开嘴大笑着道:“哈哈,抓到那么多人......看来澳门大城堡内也没多少守军了吧?” “世子爷,您太乐观了!”纪大宝这个时候冷冷的开口了。 “乐观?”朱和墭笑嘻嘻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纪大宝,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您看仔细了,被抓住的大部分都是黑人!” “黑人?”朱和墭定睛一看,是有挺多黑人的,“没关系,黑人的命也是命。” 黑人的命也是命?纪大宝一时没明白朱和墭在说什么,但他还是用冷冰冰的语调说:“世子爷,葡萄牙人的军制是一个白人火**配十个左右的黑人奴兵......而澳门城堡中常驻的白人火**有大约一百五十人!所以现在被俘的仅仅是一小部分!” 原来如此! 朱和墭笑了起来,“没关系,剩下的很快也会被我抓住的!” “世子爷,您得快些行动,要不然所有的葡人都缩进城堡,您就无计可施了。” 朱和墭笑得跟欢快了,“让他们缩,他们缩了可就一个都没跑了......” 朱和墭并不是真的不想来个兵贵神速,而是实在快不起来。 因为东印度公司的专用码头并不是很大,同时最多靠三条船,一次能下来上千人就顶天了。剩下的军队和物资要么用小船慢慢驳运,要么就得和大船一起排队。 而且朱和墭打响澳门之战最主要的原因也不是为了反帝,而是为了拉人头! 所以在“骗赢”了东印度公司码头之战后,朱和墭马上就把自己麾下的大将林阿虎叫道跟前。 “老虎林,你马上带来四个领的步兵过关闸河去支援苏占山、和周朝先他们。”朱和墭道,“记着,一定要尽快控制住大榷场......完事后留下两个领的步兵守着榷场,其余人再回码头这边,孤家要领着他们去打圣保禄堡垒!” 拿下东印度公司码头和大榷场只是成功夺取澳门的开始,夺取圣保禄大堡垒才是最终的胜利! “得令!”林阿虎应了一声,就扭头去召集自己的手下了。 他这儿刚走,诸葛军师就从船上给人搀扶下来了。这位大军师看着有点憔悴......朱和墭心说:“看来他和诸葛亮一样,不习水战啊!” “世子爷,”诸葛军师看见朱和墭一脸得意的站在码头上,就赶紧上前去提醒道,“现在得抓紧时间卸船......我们还有七八条船等着卸货卸人呢!另外,这码头距离炮台很近,如果葡萄牙人的大炮开火了,我们可就没法安心卸货卸人了。” 其实开火也不怕,朱和墭带足了烟雾弹,可以遮蔽船只和码头,不过在烟雾腾腾当中卸船可不大方便。 “军师,”朱和墭看着正摇晃羽毛扇子的诸葛军师,“你可有什么锦囊妙计?” 诸葛军师笑道:“可以让那个查理.高夫带着刚刚被俘的葡兵头目去圣保禄炮台劝降......一来二回的,劝上两三个时辰,咱们不就把船给卸完了?” “这倒是个办法!”朱和墭点点头,心说:“这个大军师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另外,”诸葛军师又道,“澳门这边还有葡萄牙人的水军,刚才他们被咱们骗过,现在发现上当后,一定会来抢我们的船只......必须早做准备!” 朱和墭笑道:“军师放心,我早有准备!葡萄牙人的战船若是敢来,定叫它们全军覆没!” 他的话刚说到这儿,于孝谦已经押着德、菲戈和充当翻译的纪大宝一起过来了。 “大佬,捉到一个葡兵头目!”这个于孝谦是于老爷子的契仔,小朱和墭两三岁。不和朱和墭不一样,他亲爹是于老爷子的兄弟于二爷,是过继给于老爷子继承香火的。 他本来和朱和墭也不太熟,不过自打朱和墭进了揭阳,这位圆头圆脑的于孝谦就跟着朱和墭屁股后一口一个大佬叫着,而且还以崇祯皇帝的干孙子自居! 朱和墭对这个小老弟当然也是很照顾的,把他吸收进了锦衣卫当少年炮兵的四正领之一——这个少年炮兵四正领和苏勇的大侄子苏占海指挥的一个大胡子骑兵领,现在朱和墭最最嫡系的部队,亲兵中的亲兵啊! “去把那葡兵头目押过来,”朱和墭说,“再把查理.高夫也叫来!” “得令!” 第121章 你有黑魔法,我有主耶稣!(明天上架,求首订) “什么?你们说什么?潮州的朱三太孙?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敢冒犯强大的葡萄牙,哦,还有比葡萄牙更强大的英格兰?菲戈,高夫,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大清兵冒充了朱三太孙的人?” “不,不,我们没有弄错,那的确是朱三太孙的军队!” “总督阁下,我们是在达濠被朱三太孙绑架的......” “无耻!卑鄙!绝对不能原谅!” 圣保禄大炮台的城墙上,发现情况不对的葡萄牙总督罗东尼,刚刚下达了全体葡萄牙人撤入堡垒和全面备战的命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定定神,就等来了朱和墭派出的使者团。 查理.高夫和德.菲戈两人打算先说明一下情况,然后再提出朱和墭的要求,可没等他俩把该说的都说完,罗东尼就暴跳起来了。 他本以为自己是被大清天兵给偷袭了,所以还保持着相当的镇定——大不了就去北京当“奴才罗东尼”,他早就打听过了,大清朝的八旗子弟虽然要自称“奴才”,但实际上却是贵族。 他一个澳门总督要投靠了大清,怎么都能捞个参领,说不定还能当上更大的官,还可以贪更多的银子! 当大清的旗人老爷官还有个福利——可以合法的娶很多妻子!而且据说还可以继续信仰天主,一举两得啊! 所以罗东尼对于当旗人的事儿并不是很抵触的......问题只是当多大的旗人! 可当他听到突袭澳门的是潮州来的朱三太孙,顿时就急眼了。 朱三太孙那边可没有八旗老爷给他当! 而且朱三太孙的事业刚起步,只有半个潮州的地盘。而大清已经统治了几乎整个中华。 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朱三太孙怎么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他现在如果投靠朱三太孙,将来朱三太孙失败了,他不就鸡飞蛋打了? 这可不行! “总督,”查理.高夫心里当然也是向着葡萄牙人的,所以这个时候他就好心好意地提醒道,“这个朱三太孙很有可能掌握了威力强大的黑魔法!” “黑......黑魔法?”罗东尼一愣,表情马上就严肃起来了。 “没错,就是黑魔法!”查理.高夫点点头,“据说是一个名叫诸葛亮的中国古代巫师传下来的魔法,可以极大加强火药的威力。而且还可以用法术弄出大量的烟雾......” “什么?你说刚才的烟雾是朱三太孙的巫师用魔法弄出来的?” “对!”查理.高夫很肯定地点点头,“那就是邪恶的黑魔法!” “查理,这话在澳门可不能乱讲啊!”一个威严的声音忽然想起,打断了正在进行的谈话。 查理.高夫循着声音望去,看见的是一个身穿黑衣,头戴小红帽,腰上系着红腰带的白胡子老头。 查理.高夫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认识这老头。老头名叫保罗.桑托斯,是现任的澳门主教。 澳门和达濠不一样,澳门不仅是此时中国沿海最大的贸易港口,而且还是天主教在中国土地上的大据点。 在澳门这块弹丸之地上总共有十一个天主教兄弟会的分会,还有专门为中国、朝鲜、越南和日本教区培养神职人员的圣保禄神学院,以及附属于圣保禄神学院的圣保禄大教堂。 另外,天主教澳门主教虽然不是枢机主教,但却管辖着中国、日本、朝鲜及中南半岛各分区的传教事务,可谓位高权重。 而现在的主教桑托斯又老又糊涂,还是“中国规矩”的坚定反对者......他老人家连中国信徒祭祖祭孔都要反对,何况是中国的黑魔法? 现在这位白胡子长得和圣诞老人有一比的葡萄牙人也带着几个神父,在他的一个葡日混血的合法私生子搀扶下,登上了大炮台的城墙,还听见了查理.高夫的话。 “高夫先生,请注意自己的言辞!”老爷子本来就看不惯英国圣公会的信徒,听见查理.高夫说什么“黑魔法”马上就义正词严道,“作为天主的信徒,你怎么能鼓吹异教徒的黑魔法?这是危险的异端思想!” 异端啊! 要被烧死的! 一听这话,德.菲戈和纪大宝都不敢说话了。他俩都是“不防火”的天主教徒啊! 不过查理.高夫自由惯了,不知道火刑柱的厉害,而且他是英国圣公会信徒,天主教的火刑柱是不能烧圣公会信徒的......要不然引发了宗教战争,桑老爷子可背不起这个锅! “主教大人,不是我鼓吹黑魔法,而是实事求是啊!”查理.高夫对桑老爷子说,“他们是真有黑魔法,和您说他有黑魔法是不一样的!您的火刑柱对真有黑魔法的异教徒没有任何作用......否则奥斯曼帝国的苏丹早就该被烧死了!” 桑托斯被这个圣公会的异端分子气得胡子都快吹起来了,可是人家圣公会拳头大,所以信徒都“防火”,烧不得! 这个时候他的那个花钱请教宗办了转正的私生子安东尼奥.桑托斯凑到老爷子耳边嘀咕了几句,老爷子马上就有话说了。 “高夫先生,关于潮州出现疑似黑魔法的事情,南怀仁兄弟已经向罗马的宗教裁判部递交了报告,是不是真有,教廷会派人来查明.即使真有,天主也会帮助我们战胜黑魔法!” 说着,他老人家就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周围一群信罗马公教的洋人、半洋人和假洋人也跟着一起划十字。也不知道天上的主子看没看见?反正大家伙的信心顿时就足了一些。 然后,老爷子又大声宣布道:“我现在就去圣保禄大教堂,带领圣保禄神学院的全体师生,一起向天主祷告,请天主帮助我们战胜敌人的黑魔法!” 一听见老爷子要亲自出面请天主,在场的天主信徒们的腰杆子顿时就硬起来了。 黑魔法是不可能战胜天主的! 而没有被魔法加持的火药武器是不可能打破圣保禄大炮台的坚固防御的......所以怎么算,他暂时都能守住大炮台。 如果朱三太孙想要夺取拥有三十六门12磅长炮的大炮台,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围困。 想到这里,罗东尼就底气十足的对查理.高夫和纪大宝说:“你们回去告诉朱三太孙,他的明王朝早就灭亡了......澳门现在属于葡萄牙王国,而他现在的行为是对葡萄牙王国领地的粗暴侵犯!” 查理.高夫补充道:“实际上他还侵犯了英格兰王国和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利益......”他看了一眼老爷子桑托斯,一脸义愤,“神父,如果您真的能请天主来帮助我们战胜朱三太孙的黑魔法......我本人很乐见他被英葡两国的军人捕获并送上绞架!” “是火刑柱!”老爷子说完,就大摇大摆的领着合法私生子和一群手下去向天主祷告了。 “对!”罗东尼重重点头,又对查理.高夫说,“高夫先生,请您转告朱三太孙......不管他拥有什么卑鄙的黑魔法,都无法攻破坚不可摧的圣保禄大炮台! 而且我们葡萄牙人都是天主的孩子,我们有天主的保佑,不怕他的黑魔法。如果愿意马上离开葡萄牙王国的领地,释放被扣的人质,并且做出相应的赔偿,那么仁慈的葡萄牙人可以原谅他的过失! 否则,葡萄牙的无敌舰队将会在不久的将来把他的达濠港夷为平地!” 第122章 你有耶稣爷,我有孔夫子!(明天上架,求首订) 从圣保禄大炮台到澳门的濠江内港的东印度公司码头,直线距离还不到三华里。不过从圣保禄大炮台出来的查理.高夫和纪大宝却走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朱和墭所在的东印度公司商馆。 他们之所以走得这么慢,倒不是因为害怕被朱和墭惩罚,而是大量在关闸河北岸的榷场中同中国商人进行贸易的葡萄牙人和英格兰人,已经知道中国人打过来了! 因此他们都不敢再继续做买卖了,全都收拾好财物,夹着尾巴往大炮台这边跑路。 另外,此时生活在澳门的葡人、混血葡人已经多达五千多口!那么多人当然不可能都住圣保禄大炮台——大炮台是个棱堡,里面倒是能容下那么多人。但是那样住也太拥挤了......而且澳门从1625年至今,就再没有被强敌攻打过。 所以大批的澳门葡人和混血葡人都在澳门岛上置办了宽敞的住所,现在知道澳门正在遭到敌人的攻打,自然成群结队、拖家带口的往大炮台而去。 几拨人合在一起,通往大炮台的路可就是人山车海,怎么也走不快了。 所以当查理.高夫和纪大宝在东印度公司商馆的院子里见到朱和墭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天色已经相当昏暗了。 而此时东印度商馆周遭忙碌的简直有点不像话了,商馆这边有点像个大工地。数以百计打着赤膊的壮工正挥汗如雨,在少年锦衣卫的指挥下,将一包包的白米或是装了泥土的草袋依着商馆低矮的院墙码放。 码头那边就更加繁忙了,大东方号和最早靠岸的另外两条老闸船已经被挪走了,换上的三条老闸船总共从由舷甲板上放下来十条跳板。达濠邱家的兵卒都和发了疯一样的再干活,船上船下,不停的将一包包、一桶桶的货物运下来。 还有十来条小舢板则不停往来于另外三条正在“排队”的老闸船和码头之间,一船又一船的运来了全副武装的兵士。 邱荣和朱和墭带了来负责后勤的郭师爷都在码头上,亲自坐镇,指挥调度。 大队大队的邱家军已经开始集结,并且向南进发,去圣保禄炮台的北面占领阵地。 海运而来的朱邱两家联军总共四千二百余人,其中水兵约有千数,其余都是陆师,但是却没有骑兵。所以只好配备了大量的长枪,以抵抗葡萄牙人的骑兵。 现在开出去占领阵地的邱家军都是长枪兵加斑鸠脚火枪的组合。随着队伍的前进,枪尖在黄昏的日光底下起伏波动,泛着寒光,非常瘆人。 不过和延平王府一系的军队打老了交道的查理.高夫和纪大宝都知道,无论是郑家还是邱家的陆师,都算不上一流。他们虽然会模仿一下西人的战术,但是并没有得到精髓。长枪兵和火枪兵之间很难协同,也没有什么能在战场上快速运动的炮兵。骑兵更是极为少见的兵种......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不过是学了点西洋兵学的皮毛,稍微有点样子,但是没有得其精髓。 这样的军队虽然可以在野战中和澳门葡兵较量一下,但是绝不可能迅速攻克圣保禄大炮台的。 除非......他们真的有什么黑魔法! 两人想着黑魔法的时候,正好被几个少年锦衣卫带到了已经换上了“孔子服”的朱和墭和诸葛军师跟前。 诸葛大军师在陆地上歇了一会儿,精神头已经起来了。又是摇扇子又是数手指,一副能掐会算的高明模样。看见查理.高夫和纪大宝走进来,这个大军师马上掐了掐手指,就装模作样的对朱和墭道:“世子爷,臣已经算好了!葡萄牙人的总督罗东尼冥顽不灵,妄图抗拒天兵......澳门主教桑托斯昏聩狂悖,妄图请西洋上主耶稣爷帮忙,破臣家先祖传下的法术!” 听了诸葛三和的话,查理.高夫就给吓一跳,全都说着了!真有黑魔法啊! 边上的纪大宝却是一脸不屑——他知道这帮算命先生的手段,能掐会算是假的,会察言观色倒是真的。 “军师,”朱和墭这个时候很应景的开口了,“孤家听说西洋天主教的耶稣颇有法力,甚为灵验......吾等当如何破之?” 虔诚的信徒纪大宝心里冷笑:“想破耶稣爷的法术,痴心妄想吧?” “这有何难?”诸葛三和摇着鹅毛扇子道,“西人有上主耶稣,我中华有圣人孔夫子。欲破耶稣之道,当用圣人之道!” 纪大宝心里面直叹气:“这诸葛军师不行啊......怎么用孔夫子对标耶稣呢?你应该请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出来战耶稣啊!再不济也该请个太白金星、齐天大圣什么的,怎么请孔子呢?孔子一读书人打得过耶稣吗?” “军师,孔子也这么用?”朱和墭问,“是不是要请孔圣人上身?” “不必,不必,”诸葛军师摆摆手,“量那桑托斯也没有请耶稣下凡的本事。” 应该是没有的......朱和墭心想:“能请耶稣下凡上身的那只有太平天国西王八千岁萧朝贵啊!” 朱和墭似乎有点不放心,还笑着问查理.高夫和纪大宝:“高夫先生、纪先生,诸葛军师算得都对吗?” “对,对......”查理.高夫点点头,斟酌着说,“罗东尼总督不愿意投降,桑托斯主教还认为,认为你们的法术很可能是黑魔法!” 纪大宝则道:“桑托斯主教的确不会请耶稣上身......他不过是个教区主教,法力一般,上面还有紫衣主教、红衣主教和白衣教宗呢,据我所知,大概只有白衣教宗才有请耶稣下凡的本事!” 什么?教宗可以请耶稣下凡?朱和墭差点被纪大宝这个华裔天主教徒的话给逗乐了......他是真懂吗?这太平天国那帮人不会是他的徒子徒孙吧? 诸葛军师点点头,笑道:“只要白衣教宗不来华夏,那贫道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话说得够豪横,直接对标罗马教宗了! “那孤家该怎么破桑托斯的法术?”朱和墭一本正经地问。 “只要世子爷身着儒袍、口念《论语》就行了!” “行啊!”朱和墭笑道,“孤家已经穿好儒袍了,而且孤家最会念《论语》了......”他抬头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是时候出兵了!军师,码头这边教给你了。我和刀疤荣领兵去打圣保禄堡垒,如果葡人的水军来偷袭,你就让人用‘三昧真火’烧他们!” 说到“三昧真火”的时候,朱和墭还故意抬高了嗓门,就是要说给在场的查理.高夫和纪大宝听的。 在十七世纪,真有“黑魔法”可不是什么坏事儿! 接着他又对查理.高夫道:“高夫先生,麻烦你再走一趟大炮台,告诉罗东尼......既然他要打,那么从今晚开始,孤家将在二十四个时辰内拿下大炮台!” 朱和墭的这番话,就宣告了他和澳门葡萄牙人之间短暂的停火已经结束。 其实这次短暂的停火也是双方都需要的,朱和墭需要时间多搞点人上岸。而罗东尼也需要把澳门岛上散落的葡人、混血葡人都收进圣保禄大炮台的外城。 第123章 上架感言 《活埋大清朝》将在明日凌晨零点,也就是五个多小时后上架。因为系统原因,也许会迟到几分钟,但不会不到,因为罗罗会熬夜守在电脑旁更新。 上架当天当然会多更几章,罗罗打算在凌晨一次性更新四章! 另外,明天的中午12点和晚上6点,还会各有一章更新。 也就是说,明天总共会更新六章! 这本《活埋大清朝》选了一个已经冷掉的板块,罗罗查阅了清朝这一块近几年的新书,发现首订都不是很理想,所以罗罗对首订数据很担心,请大家多多支持。 大家都支持,才是罗罗更新的动力! 所以罗罗在此承诺,如果明天的首订超过3000,那么罗罗会在11月2日,也就是后天爆更30章! 最后,罗罗还要最后一次呼吁一下大家支持罗罗,也支持曾经繁荣无比的反清板块。 刚刚罗罗又查了一下,现在反清板块总共只有八本书还在正常更新,包括罗罗的《活埋大清朝》,希望罗罗这本书可以让反清板块诞生一个久违的首订精品。这样罗罗这个码字工可以多赚一点,喜欢大清朝打翻在地,再踩上一脚的各位,也能有更多的反清类小说可以看。 毕竟我们这些码字的,还是要恰饭的。 好了,最后感谢各位衣食父母一直以来的支持! ————大罗罗拜上! 第124章 耶稣是会保佑我们的! “总督,咱们的人差不多都撤进大炮台的外城了......现在可以开始炮击了吗?” 当底下人来报告葡人撤退情况的时候,罗东尼正在圣保禄大炮台外城的城墙上,眉头拧成了一团。 让他发愁的就是他现在所在的圣保禄大炮台的外城了——圣保禄大炮台是一座棱堡,还借用了一座小山头的地势,极为险要。如果罗东尼现在只有一座圣保禄大炮台要守,那他也不急了。 可问题是这座极为险要的圣保禄大炮台的占地太小了,在四五十年前澳门殖民地人口不多的时候,倒也能供殖民地的所有居民在战时进入躲藏。 可随着殖民地渐渐变成了东亚第一大海港和天主教在东亚、东南亚的传教中心,澳门的人口也急剧增长。 现在常住人口加上流动人口,怎么都有好几万,怎么挤得进小小的大炮台? 而且还有个圣保禄大教堂,和一个不断扩建圣保禄神学院呢! 大教堂和神学院的地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圣保禄大炮台了,自然不可能修在大炮台内。 于是澳门殖民地当局就在圣保禄大炮台外围又修建了一圈城墙,形成了大炮台的外城,把大教堂和神学院都圈在了外墙之内。 而这圈外墙可不是坚不可摧的棱堡,而是普通的石头城墙。虽然外墙外还有护城河,墙头上也架了一些中小口径的火炮。但是这圈城墙的防御能力和棱堡根本无法相比的! 更糟糕的是,因为这圈城墙的修建,架在棱堡上的12磅大炮的射角被遮挡,无法直接轰击靠近城墙的敌人。 而罗东尼又不能放弃这圈把自己圈住的城墙! 因为圣保禄大教堂、圣保禄神学院现在都在圣保禄大炮台的外面,在这圈外墙的保护之下! 如果放弃外墙......不仅要放弃数以万计的殖民地居民,还要放弃大教堂和神学院,这后果是他这个总督所无法承受的! 罗东尼刚想到这里,耳边忽然就响起了赞美天主的歌声。 这是聚集在圣保禄大教堂内的教士和信徒在桑托斯主教的带领下,高声歌唱,赞美耶稣。 罗东尼听见这歌声,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放弃堡垒的外墙......因为圣保禄大教堂和神学院是澳门葡人的精神寄托,如果象征儒家的“天下为公”旗在圣保禄大教堂上飘扬,那人心可就要散了。 想到耶稣和人心,罗东尼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葡萄牙人士兵大声道:“快听!这是赞美耶稣的歌声,我们万能的主一定已经听见了这歌声和我们的请求,他一定会保佑我们的!天主保佑葡萄牙,天主保佑我们......” 说着话,他就麻利的在自己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儿,“现在,开炮!目标,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商馆!” “总督,”已经官复原职的德.菲戈这个时候凑上了提醒道,“您要轰击英国人的商馆?我们不应该打水面上的敌军战船吗?” 罗东尼回头横了德.菲戈一眼,压低声音道:“水面上的战船是移动的,而且又黑魔法烟雾保护,不一定能打中。商馆则是固定目标,早就瞄了不知道多少回,炮兵们闭着眼睛也能打中!” 听了罗东尼的话,德.菲戈也是一愣,心说:“咱们和英格兰人不是几百年的盟友吗?怎么能用大炮天天瞄着?” 罗东尼接着又说:“而且......我还打算夺取那九条中国人的大海船和大东方号呢!我已经派出了九艘满载勇士的桨帆船去夺取那十艘大船了!” 说到“那十条大船”,罗东尼总督的眼珠子都红了......那可是钱啊! “轰轰轰......”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架设在圣保禄炮台上可以够得着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商馆的九门12磅大炮就发出怒吼之声了! 炮声响起的同时,12个黑点就跟着火光、烟雾一起出了炮口,然后以肉眼几乎可见的速度,飞向远处的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商馆! ...... 当圣保禄大炮台上的大炮开始怒吼的时候,前山河之上,一支船队正逆流而上。 这支船队都是由中小型的西式桨帆船组成的,这种小船跑远洋是不行的。船帆的面积太小,根本赶不上顺风扬帆的大海船。而且船上的水手也太多,一路上吃吃喝喝的浪费钱不说,还会占用非常宝贵的载重吨位。 所以这类船只一般也就是在近海转悠一下,利用它的灵活性和在逆风逆流中航行的能力干点走私、缉私、打劫、捉贼和近海防御的活儿。 在邱辉的军中,也有不少类似的船只,称为快蟹船或蜈蚣船。 不过这回并没有一条快蟹船或蜈蚣船被派来澳门——邱辉派来的都是适合跑远洋的老闸船。 而这种中西混合的船型最大的优点是运营成本低,不用软帆用硬帆可以节省人工,西式的高船舷船型又可以多装货物跑远洋。而它最大的缺点则是速度太慢,硬帆的面积本就比软帆小,而且也没有长桨可以划水。所以这种船只一般就是跑跑顺风,是条“顺风船”。 另外,由于正常运营下的老闸船上的水手都不多,所以这种船很怕遇上专干走私、缉私、打劫或捉贼的桨帆船。 而这九条属于邱辉的老闸船和一艘属于东印度公司,现在却在邱家水手控制下的武装商船,在今晚上就成了九条全副武装的葡萄牙桨帆船的猎物! 在这九条葡萄牙桨帆船上,除了黑人奴隶桨手之外,就是澳门葡军中最善战的战士,半数是才从西洋过来的亡命冒险家,这些人都抱着西班牙重型火枪,腰带上还挂着西洋剑。显然都是优秀的火**,剑法应该也不错。 如果让他们登上了邱家的老闸船,那麻烦可就大了! 还有半数则是在东南亚战场上打拼多年的日裔佣兵——这个日本佣兵本来是东南亚各封建主和中国海商海盗们最喜欢使用的打手。 但是随着日本战国乱世结束,德川幕府开始闭关锁国,日本原装倭寇打手的供应链就断了。不过还有一些原装倭寇的后裔在子承父业,继续干着杀人放火的买卖。 因为父辈打出的名声,他们这些人也就成了仅次于西洋佣兵的抢手货了。 澳门的葡萄牙殖民者因为控制了中国、日本、朝鲜和东南亚的天主教保教权,所以比较容易雇到那些皈依了天主教的日裔佣兵为自己效力。 罗东尼派出的这九条桨帆船上,总共有二百多日裔打手! 这些日本打手都是跳帮搏命的死兵,所以不披甲胄,人人就是紧身短衣,腰挎日本刀而已。有些人头上还绑了根白布条,不过上面没写什么“武运长久”之类的话,而是“天父保佑”之类的话。 他们的脚上都穿着轻便的草鞋,鞋底还拴着几道用来增加摩擦力的草绳。如果观察他们的手掌,就能发现掌心间都是厚厚的老茧,看着就特别有劲儿,可以牢牢地抓住绳索向上攀爬。 这些人都斜背着带了抓钩的绳索,这是用来钩住对方的高大船舷进行攀爬的。 待会儿遇上邱家的老闸船或是那条被劫持的大东方号时,这帮日裔佣兵就是打头阵的选锋! 第125章 诸葛妖道,最懂火攻! 濠江江面上刮着不大不小的东南风,又是潮水上涨的时候,因此九条桨帆船行得极快,没一会儿功夫,就接近了濠江内港。 当先一条桨帆船上,一名同样短打,头上也系了白布带的矮小日本佣兵,但他没有肩背绳索,只是扶着一把特别长的武士刀站在船头。 这名日裔佣兵姓苍井,名安东尼奥,看着有四五十岁了,是澳门的日本佣兵头。 他的祖籍是日本国的九州岛,据说祖祖辈辈都是武士,侍奉一位切支丹大名,也就是信仰基督教的日本大名,当什么兵法指南......也就是武术老师。 后来苍井的祖父***因为主家灭亡,而且又信奉天主教遭到迫害,不得已逃亡到了海外。 到了海外后,***全家继续干刀口舔血的活儿,先是在暹罗国当佣兵,后又转投越南南阮。 不过他家无论到哪儿,根都在天主教会这里......澳门主教才是他家真正的主上! 也正因这层关系,使得苍井安东尼奥在南阮军中始终被人排挤,而且他的武运也不咋好,总是打败仗,如果不是因为信天主,大概已经因为羞愧而切腹了。 在十几年前,屡战屡败的苍井干脆辞了南阮的官,举家搬到澳门,当了澳门日本佣兵的头目。 虽然他在澳门一样被葡萄牙人和其他国家的白人排挤......被人当成二等三等人看,而且也没什么上升空间,也不能和在越南时那样拥有自己的庄园,还能三妻四妾——澳门的西人乱搞的不少,但是他不敢啊! 因为他到了澳门以后娶了一个葡萄牙和印度混血的老婆......虽然长得一点儿不漂亮,而且之前还有过七八个情夫,但已经足够把苍井这个“日本武士”吃的死死的了! 别说打老婆了,怕老婆都来不及啊!他老婆给他生了个黑不溜秋的儿子,他都当个宝宠着......毕竟那个女人有那么一点高贵的葡萄牙血统,而葡萄牙才是澳门殖民地的主人,也是整个东亚、东南亚天主教的保护者。 他们是为了传播天主的真理,才来到野蛮、愚昧、落后的东方的! 只可惜日本的德川幕府,朝鲜的李氏王朝,中国的大清王朝......还有那个要死没死的明王朝,都没有认识到葡萄牙人和天主的伟大,到现在还在抗拒他们的拯救! 大清王朝甚至还想将澳门的葡萄牙人变成旗人,想让苍井这号葡萄牙人的仆人去当包衣奴才......真是太不像话了! 不过最最不像话的还是朱三太孙这个明朝余孽,他不跪求葡萄牙人和天主帮助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来偷袭澳门,真是不可原谅啊! “苍井君,快看那里......是大东方号!” 站在苍井安东尼奥身后的一个日裔佣兵这时忽然大喊起来,打断了苍井的思路。 苍井回头一看,原来自己手下那个姓岛田的“日四代”年轻佣兵,于是马上骂了一句:“八嘎!叫我安东尼奥!” 说完他就转过头,借着昏暗的光线一阵搜索,就发现了漂浮在濠江内港入口处的大东方号。 苍井猛地拔出了祖传的野太刀......就是一把很长的武士刀,向前一指,大声喊道:“天主保佑!杀给给......” 他怎么一声发喊,跟着他身后的日本佣兵们也喊起了“天主保佑”和“杀给给”,然后其它几条船上的日本裔也跟着一起大喊,本来还算平静的海面上忽然就喊杀一片。 不过大东方号却依旧静悄悄的趴在水面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船上的人都已经上岸了? 苍井安东尼奥想到这里,就稍微有点失望了——他的武士刀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饱饮鲜血了。 就在苍井感到失望的时候,闷雷一般的轰鸣声忽然从他的右侧岸上传来,他扭头一看,只见东南方的一片昏暗中闪烁起了一团团的火光——那是圣保禄大炮台上的12磅长炮开火了! 不知道是不是忽然响起的炮声给了正在划船的黑人桨手更大动力,水面上的九艘桨帆船全都加快了速度,向着它们的猎物大东方号发起了猛冲。 而苍井安东尼奥所在的桨帆船,更是一船当先! 就在两船眼见着就要发生碰撞的时候,原本静悄悄的大东方号上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梆子声。 然后就是一片火光闪烁......一排举着“火把”的人忽然出现在大东方号的船舷边上。 苍井安东尼奥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还在大声招呼底下人准备抛出绳索抓钩。 就在此时,他又听见一声梆子响,紧接着他就瞧见那一排“火把”被人投掷出来,向自己这边飞过来了。 用火把烧船? 苍井安东尼奥都无语了,这也太愚昧,太落后了吧?葡萄牙人的战船可都进行过放火处理,没那么容易烧起来...... 他刚想到这里,已经有几只“火把”击中他所在的桨帆船了。只听见“哗啦、哗啦”的瓷片碎裂声响起,然后就“轰”的一声,大火冲天而起,凄厉的惨叫声也跟着响起! 刚才还觉得朱三太孙的人不会太放火的苍井安东尼奥,这时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置身于一片火海当中了。 不仅他乘坐的桨帆船在极短的时间内烧成了一片,连这条桨帆船周遭的海面,此时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连海都烧起来了......这是什么火啊?苍井安东尼安奥想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三味真火吗?难道真的有中国黑魔法存在吗?不行,我一定要搞清楚!” 想到这里,他就从身边一个被大火逼得没地儿躲没地儿藏的手下那里硬抢过了绳索。然后手脚麻利的将带有钩子的那头抛向大东方号。在绳索的抓钩钩住大东方号的甲板后,苍井安东尼奥就收起太刀,双手拉着绳索向上一跃,脱离了火海。 脱离火海之后他还继续顺着绳索攀爬,一边爬还一边声嘶力竭的嚷嚷,而且还是用汉语嚷嚷的:“大明天兵,别开枪,也别射箭......小的要投降!小的愿意带路!” 唔,投降还是要投降的。苍井的处境,呆在那条烧起来的船上就等于自杀......自杀是要下地狱的!所以他只能投降保命。 就在苍井安东尼奥脱离火海的当口,他又听见大东方号上有人在齐声大喊:“诸葛军师,算无遗策,最懂放火,尔等洋夷,火海葬身......” 然后就是“哈哈哈”的狂笑声。 不用说了,这一定是诸葛三和那个高仿诸葛亮在装逼了......他这个诸葛亮虽然是“仿”的,但却是越仿越有料了!这回从大东方号上投出来的燃烧瓶当然不是他家祖传的,但是这场以大东方号为饵,用燃烧瓶火攻葡萄牙人战船的计策,却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看着烧成个火团的葡萄牙桨帆船,诸葛军师得意的连晕船都忘记了,就剩下胜利者的狂笑了。 而苍井安东尼奥所在的战船,只不过是最先被点着的那条倒霉船。因为余下的几条船因为惯性、风向和不清楚战船形势的原因,也都跟飞蛾扑火似的,一条接着一条,冲向了大东方号......然后再一条条的被燃烧瓶点着,化为了浮在水面上的火团! 第126章 顶着红夷大炮前进! “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wap..com)” “轰轰轰......” “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吾执御矣。’” “轰轰轰......” 一片昏暗之中,背诵《论语》的声音和红夷大炮开火的声音交替响起,给人一种相当奇幻的感觉......至少在一切的始作俑者朱和墭看来,眼前的场面真的有点不大正经。 唔,他一个好好的朱三太孙,现在角巾布袍,长剑铜锤,还背着一支从大东方号上缴来的燧发枪,看着跟个出门打猎去的孔子门徒一样,走在炮声隆隆的战场上。 在他身边,则是由苏占海带领的六十个和他一样打扮的“无马骑士”......马都留在揭阳没带来,准备打下澳门之后直接抢葡萄牙人的大洋马骑。 这帮家伙也不好好走路,一边走还一边在大声背诵《论语》,据朱和墭说,澳门城里面有个法力高强的西洋主教桑托斯,这会儿正在请西洋上主耶稣爷帮忙。所以朱和墭这边也得背诵《论语》,请大成至圣先师来帮忙抵挡。 这说法在后世人听来是要笑掉大牙的,但是在十七世纪......就再正常不过了! 这年头西洋人的大炮、战舰造好了都得请牧师来开光,制造颗粒状火药的时候还讲究用牧师的童子尿来打湿粉状火药! 在一些比较落后的地方,贫下中农好不容易娶个老婆还得请贵族或神父帮着开光呢! 实际上,在十七世纪的西洋,讲点科学的也仅仅是一小撮上层知识分子,大部分人都迷信得很。就连牛顿也是一边研究科学,一边在研究神学的。 而跟随在朱和墭身边的人,绝大部分也都很迷信,你跟他们讲科学真理,他们十个里面有十个表示不理解。和他们讲封建迷信,那就人人能听懂了。 朱和墭要高举“原儒”大旗,要用“天下为公”和“人间大同”的进步思想武装追随者的头脑,当然就得搞点神秘主义的东西了。 也不是说要和洪教主一样搞法,但也得让下面人知道“原儒”主义的灵验。 譬如现在背诵《论语》上战场,红夷大炮就打不着,就能证明灵验。 灵不灵,红夷大炮做证明啊! 当然了,葡萄牙人的红夷大炮之所以打不着朱和墭他们,肯定不是因为他们的《论语》背的好,而是葡萄牙人根本没看见他们。 现在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朱和墭和林阿虎指挥的十二个步兵领、两个炮兵领、两个骑兵领,沿着濠江岸边的大道在摸黑前行。圣保禄炮台上的葡萄牙炮声根本没发现他们......所以炮弹都从他们的头上飞过,随便朱和墭背什么,哪怕背诵儿歌童谣,一样可以“避炮”。 即使这些葡萄牙炮兵发现了正有千把个明军正往大炮台这边过来,也很难用红夷大炮打着他们。 因为这个红夷大炮射速不快,也很难调整射击角度,对于以六十人小队为单位,快速行动的敌人着实没有多大威胁。 况且,摆在圣保禄大炮台上的12磅大炮总共只有三十六门,还分散在四个位于核心堡四角位置上的三棱台和核心堡的四堵城墙上,其中可以够得着朱和墭所部的只有区区九门大炮。 如果朱和墭的军队摆出方阵或是排队枪毙的密集队形,倒是有可能被九门红夷大炮打得够呛。 但是朱和墭的锦衣亲军现在所用的战术是以领为单位的出锤子兵掩护装备了“掷锤炮”的炮兵,分散布置在战场上。然后尽可能的寻找有利地形或者干脆自己修建工事,用来抵御敌方的炮兵火力或者骑兵的冲击。 而他们最主要,也是最有力的攻击手段,则是手投手榴锤和用青铜掷锤炮发射开花榴弹。 掷锤兵们所装备的长枪、刀牌和火枪的作用,只是用来掩护投弹、发弹和向敌人发起最后一击的。 另外,朱和墭的锦衣亲军中还有少量骑兵,用处也和掷锤兵们装备的冷兵器一样,是用来掩护投弹、发弹,以及在敌人的阵型崩溃或敌军逃跑的情况下,发起最后一击和进行追击的。 这一套围绕着甜火药、手榴锤和开花榴弹所展开的新式战术,是朱和墭和诸葛三和、林阿虎、苏占山、赵鸿逵、于孝谦他们几个,在一连串的演练和实战中慢慢总结出来的。还算不上成熟,但只要甜火药的威力够猛,而且还是朱三太子、朱三太孙这边的独一份,就足够能吊打实力普通的对手了。 虽然这有点唯武器论的意思,但朱和墭是甜火药、手榴锤、开花榴弹、青铜掷锤炮这一系列先进武器的“发明人”! 这个“发明”一种威力强大的新式武器和花钱从帝国主义那里买几样新式武器来用,那完全不是一回事! 因为每一种威力强大的新式武器,都拥有朱一定程度上改变战争规则的力量。 而最先触碰到新规则的军队领袖,当然可以比别人更早发现和运用这种力量,就是当然的大军事家了! 在今天晚上,要领教新的战争规则威力的,就是澳门大炮台西北三棱台上的炮兵了。 因为他们在用九门大炮不断的向濠江内港的英国商馆开火,而且还在打燃烧弹——这就需要在三棱台上生炉子烧热炮弹,结果搞得火光熊熊,远远的就能瞧见他们了。 所以朱和墭不用打灯笼,都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而圣保禄大炮台和炮台外墙修建的时候,还没甜火药,也没有能发射甜火药榴弹的青铜掷锤炮,所以就没考虑怎么防。炮台外围的防御张得不是很开,外墙外面只有两道护城壕,形成了一圈三四十步宽的外围防御地带。 这圈外围防御带用来抵挡敌人的火枪、弓箭那是绰绰有余了......投石机之类的器械肯定禁不住红夷大炮和红夷小炮在近距离轰击的。 而敌人的火炮,肯定打不动圣保禄炮台棱堡,多半也打不动大炮台的外墙。 但是大炮台外的这圈防御,却根本挡不住朱和墭刚刚发明的青铜掷锤炮——说是掷锤炮,其实就是一门小口径的臼炮。 由炮身和炮架两部分组成,其中炮身看着就像一口小铜锅,只有二十几斤重,比个虎蹲炮还轻不少,一个人就可以背着到处走了。 炮架是木头做的,就和普通的臼炮炮架一样,用料比较扎实,也有二十多斤重,同样可以由一名炮兵背着走。 这种小口径臼炮可以用来发射一大一小两种开花榴弹。其中小榴弹只有三斤多重,可以整个儿塞进炮膛再射出去,打得比较远,可以打到一百五十步开外。 而大榴弹则有八斤重,是一种超口径弹,榴弹尾部安了根木棍,填装的时候把木棍赛进炮膛,弹体则留在炮膛外面。 这种超口径弹因为个体大了一圈,装药自然也多,威力当然也大。而且弹体头部还有个可以保护火绳的铁帽子,可以先点火,后盖帽,再发射,可靠性也就高了,不容易哑火。 不过这个小炮打大弹,自然打不远了,最多也就轰个百多步。比火枪和弓箭的有效射程稍远一点,和架在城头上的大炮可没法比。 但是这种小口径臼炮是曲射炮,个头小,份量轻,转移方便,可以摆在掩体后面打。也可以在战场上游动,冷不丁的给对手来几发狠的。 今晚是这种掷锤炮的初战,因为时间紧张,朱和墭只来得及让南厂的工匠们铸造了十二具掷锤炮。而且每具掷锤炮也只配备了四十枚超口径弹,没有普通口径的弹药......总共只有四百八十枚炮弹,打完可就没了! 所以朱和墭就打算利用夜色为掩护,尽可能的接近葡萄牙人的炮台,在近距离上发射开花榴弹。 这四百多发弹药虽然不多,但是威力可相当惊人,只要能有百分之十打准了,圣保禄大炮台也就不难攻破了! 第127章 快,快请耶稣帮忙啊! 一千多人的队伍在距离圣保禄大炮台外城不到百步的地方展开,还忙活着修建工事、布置火炮,这动静当然不会小了! 所以很快就被罗东尼布置在城外的几个穿着黑衣服的黑人哨兵给发现了......虽然这几个黑人哨兵真的很适合在夜间潜伏和行动,但是他们的数学不是很好。 “总督大人,他们的人很多很多!” 罗东尼眉头大皱,“很多很多”究竟是多少? 另外一个看上去比较睿智的黑人哨兵说:“他们的人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数都数不过来!” 罗东尼忙抬头夜观天象,一看就吓了一跳......满天星辰啊! 一万颗肯定不止! 明军真来了那么多?那十条船上能装那么多人? “总督,”这时德.菲戈凑了上来,“敌人很可能会利用夜色发起偷袭!我建议立即加强防御,马上将预备队都调集到外城西面城墙上布防,以防敌人偷袭。” 罗东尼点点头,他也没胆子派兵出城去和对手夜战......刚才他已经看见濠江内港水面上的大火了! 借着火光,他也知道烧着的都是自家的桨帆船! 这些桨帆船也不知道被什么给击中了,怎么一下就烧成那样了?难道中国人不仅有黑魔法,还有希腊火吗? 罗东尼是念过书,学过历史的,知道希腊火的厉害......这玩意不仅能烧船,也能在野战中使用,装着希腊火的瓶子扔哪儿烧哪儿,一烧就一大片。 而且这个希腊火很可能也用了某种魔法,据说不用点着,直接装在瓶子里扔出去,瓶一碎就能烧起来,而且碰着什么就烧什么,烧完拉倒! 所以大晚上的还是别出城了,反正圣保禄大炮台外城也挺坚固的,没那么容易被打破的。就算要出城去打,还是等天亮些再说吧! “好!就这样......传令给预备队,让他们全体携带火枪和刀剑,登上外城的西面城墙。”罗东尼想了想,又吩咐道,“命令城堡中所有未侍奉上帝,也没有从军的成年男子,都到圣保禄大教堂外集中,我要向他们发表演说!” 集中城内的成年男子,还要发表演说当然是为了动员他们拿起武器保卫殖民地了。 城外的敌人都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了,罗东尼当然得多召集一些人手了。 不过在发表演说之前,他还想去圣保禄大教堂里面看看......看看桑托斯神父祷告的情况。 所以下完命令之后,已经在城墙上站了大半天,腿都站酸了的罗东尼总督,就带着副官德.菲戈下了城墙。 圣保禄大炮台外城的西面城墙内就是圣保禄大教堂、圣保禄神学院。其中大教堂位于外城的西北角,背靠城墙。大教堂的正面,就是颇为宽敞的广场。这座广场上现在挤满了人——都是入城避难的葡人、混血葡人和他们最忠实的奴仆,密密麻麻的,人数怕是不下两万! 人是不少,可是罗东尼却感觉不到多少斗志,大部分人都垂头丧气的,有不少女人和孩子还在哭泣。 听见这些哭声,罗东尼真的有点绝望了......澳门殖民地已经有四十六七年没有遭遇过强敌入侵了! 曾经拿起武器抵抗过荷兰人的那一代殖民地居民,绝大部分都不在人世了,现在生活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争的殖民地老爷! 罗东尼自己也很郁闷,所以没有心情去鼓励这些殖民地老爷,只是径直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圣保禄大教堂。 教堂里面挤满了非富即贵的澳门葡人和带领大家一起祷告的神职人员。 才一走进教堂,罗东尼和就听见了让人安心的男高音。 这是桑托斯主教的歌声,他正在领唱《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我们同来称颂耶和华。哈利路亚,哈利路亚,我们单单敬拜他。何等荣誉,何等威严,何等圣洁......” 桑老爷子唱得非常动情,借着烛光,罗东尼都瞧见老爷子的眼泪了。 罗东尼心说:“都唱哭了,天主一定已经知道我们的苦难了,他一定会来拯救我们的!现在澳门城能指望的,也只有天主了。” 想到这里,罗东尼就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安心。不过他的安心保持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一声忽然响起的爆炸声给打断了。 虽然这个时候圣保禄炮台上还有九门12磅大炮在不断的开火轰鸣......但是罗东尼还是可以听出那一声轰鸣和12磅大炮的声音完全不同。 罗东尼想想就觉得不对,连忙抬眼看向还在唱歌的“男高音大主教”,发现大主教一点都没有被这声爆炸影响,还在那里“哈利路亚”呢。 罗东尼刚松了口气,但是过了大约十分钟,耳边又传来一声很不和谐的爆炸声! “总督,这爆炸声......”德.菲戈也听出不对了,赶紧凑到罗东尼耳边,“难道敌人偷偷翻过了护城壕,还爬上了城墙?” 德.菲戈当然都知道了手榴锤的存在,但他不认为那玩意能从两道护城壕外投到圣保禄大炮台上,所以还以为是敌人发动了偷袭。 罗东尼被他这么一说,也没心情祷告了,赶紧和德.菲戈一块儿出了教堂,到了广场上。 这个时候,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罗东尼和菲戈发现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扭头往西看! 一定出了什么事儿了! 他们两人也赶忙往西看,看了大约七八分钟,就听见一声沉闷的轰鸣,然后就是一团火球从城墙外面腾空而起,同时还传来了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这是......火炮发射的开花弹? 罗东尼和德.菲戈两人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朱三太孙的人把他们的神雷做成了开花弹装进火炮里打出来了! “总督......他们,他们把那个什么神雷做成开花弹了!”德.菲戈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了。 这诸葛神雷要是做成开花弹用炮打,那可真就太可怕了! 罗东尼道:“快快,我们上,上去看看......” 话说的很好,可是这两人只是定定的站在圣保禄大教堂外,就是不挪步......也许他俩是在琢磨应该先迈又脚还是先迈左脚吧? 两人正想着的时候,又是一声低低的轰鸣,然后就是一团火球陡然升起。 不过这次火球不是在城外升起的,而是在城内腾起了,紧接着就是地动山摇的巨响! 开花弹打进城了! 这下还了得? 现在圣保禄炮台内多拥挤啊!广场上将近两万人挤在一起,一枚普通的开花弹砸下来都不得了,何况是神雷开花弹? 第128章 这是殖民主义末日审判! “轰轰轰......” 一团团的烈火在圣保禄大炮台的外城城墙上骤然腾起!就恍如一道道从天而降的闪电,一枚枚呼啸而来的神雷,击打在厚厚的城墙上,然后爆裂开来,化作无数把死神的镰刀,在毫无遮挡的城墙顶部横行,将站立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的葡萄牙人一片片的撂倒! 因为之前担心明军利用夜色进行偷袭,所以罗东尼将自己的预备队悉数调上了城墙,致使大炮台外城西侧的城墙上,满满当当的全都是葡萄牙人的战士。现在这些人都悲催的成为了明军火炮的靶子,完全没了活路......至少一二百人,就这样在一轮轮的炮击中被打成了一滩肉泥! 而暂时幸存的人,也都跟疯了一样,要么在城墙上,踩着同伴的尸体,踏着鲜红的血迹飞奔,不知道要奔去哪里?要么干脆哭喊着耶稣之名从城墙上跑了下去。 城墙下面也乱成了一团,明军的炮击一轮接着一轮,每一轮都有一两枚炮弹落入大炮台外城的高墙之内! 这些炮弹中的一些会在落地之后立即炸开,变成了无数索命的碎片,一割就是一大片......其爆炸威力覆盖范围之内,尸横遍地! 而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同样陷入了疯癫和最大的惶恐......对他们而言,这简直就是末日审判! 这是殖民主义的末日审判! 而在城墙对面的一堵属于某座庄园的外墙后方,这个时候却是灯火通明,热火朝天。这里是朱和墭的炮兵阵地! 十二门小口径的臼炮就地放列,每一门臼炮身边都围着一圈忙碌的炮手。一枚枚屁股上穴着木棍的开花弹,不断被装填进了臼炮,然后又点火发射出去。 黑暗当中,没有人能看清它们的弹道,但是随后发生的大爆炸,却可以告诉正趴在围墙上观察的炮兵们,他们的炮击打得到底如何? 朱和墭本人也趴在围墙上,举着个千里镜聚精会神地往前看着。 说实话,糖药开花弹爆炸的场面也不是特别震撼人心......朱和墭从后世的电视电影特效中看到过更大的场面! 但是朱和墭拥有的化学知识,却清楚的告诉他,那每一次发生在大炮台外城城墙上或是城墙内的爆炸,都有可能造成极大的伤亡! 如果有不少人正好处在爆炸威力可以波及到的范围之内的话......战争的模式,看来真的彻底被改变了! 朱和墭心想:“没有人可以站在战场上硬扛着糖药开花弹......葡萄牙人不行,英国人肯定也不行,康熙皇帝的八旗兵更不行了。” “世......世子爷,这,这糖药弹也,也太厉害了吧?” 说话结巴的是诸葛三和,这位大军师这会儿就站在一张摆在围墙后面的桌子上,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城墙被一次次的笼罩在突然腾起的火团当中。 对于他这个生活在明末清初乱世中的“野路子诸葛军师”来说,眼前的“大爆炸”的画面,也跟天塌地陷差不多了。 “世子爷,这城头上还有活人吗?” 问话的是林阿虎,他虽然是炮兵出身......但他所知道的“炮”和现在看见的“炮”,好像不是一回事儿啊! 朱和墭摇摇头,道:“如果......如果葡萄牙人在城墙上摆了许多可以抵挡弹片的沙袋,那应该会有人活下来的。” “谁会在城头上放这个?”林阿虎连连摇头,“世子爷......看来咱们明早就能打进城去了!” 朱和墭点点头,下令道:“阿虎,你去布置一下......准备好穿墙弹和长梯!明天早上,等邱荣的人马一到,就先派人劝降,不行就强攻。可以试着炸塌一段城墙!” 所谓的穿墙弹,其实就是空心装药的糖药炸弹! 朱和墭准备了不少这种弹药,准备用它们炸各种墙......澳门的城墙也是它们的目标! 不过他也不知道这种穿墙弹能不能炸穿澳门的城墙?所以还让人准备好了长梯,不行的话就爬上去。 在林阿虎准备攻城的时候,炮击当然在继续! 朱和墭为十二门小口径臼炮各准备了一个基数的弹药,足足可以打上几个时辰,可以打到明天早上。 所以圣保禄炮台外城里面的人,还要继续接受来自“反帝小能手”朱和墭的末日审判! 帝国主义在中国门口架起几门火炮就能强迫中国出让点什么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是中国人民把“小臼炮”架到了帝国主义的城门口! ....... “天主啊!” “救命啊!” “啊!啊......” “这是世界末日啊!” 圣保禄城堡之内,这个时候已经一派末日景象了! 在靠近城堡西面城墙的地方,已经被砸了不知道多少枚开花弹了。虽然不是每一枚开花弹都会爆炸,但还是有不少开花弹变成了“末日审判”的武器! 呆在那里的人都已经被“判”了死刑!死人和将死之人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灵魂去哪儿不好说,但是肉身算是彻底完蛋了。 在距离“爆炸现场”较远的地方,也就是圣保禄大教堂门口一带,还挤满了等待审判的活人,基本上都是罪孽深重的葡萄牙人或混血葡萄牙人......这里离天主比较近,黄皮肤或是黑皮肤的人还没资格呆呢! 桑主教还领着一大帮人在唱歌......什么圣父、圣子、圣灵、圣母的挨个歌颂了一遍,就是不灵验! 或者说,天上的那几位就是要末日审判,而城外的明军现在就是“上帝之锤”,负责把大家锤扁拉倒。 罗东尼这个时候已经进了圣保禄大教堂,跪在耶稣的圣像面前哭泣和忏悔.......忏悔他所犯下的罪恶,罪恶很多啊!有杀人、抢劫、贪污、受贿、通奸、陷害好人、包庇恶人,至于撒谎骗耶稣什么的,已经不算什么事儿了。 而在罗东尼忏悔的同时,教堂外面还不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轰鸣! 而每一阵轰鸣之后,就是令人心碎的哭泣。 轰鸣声似乎永无止境,只是不紧不慢的响起.......虽然此时圣保罗城堡的西侧外墙上早就没有活着的守军了。 但是城外的明军并不知道,所以还在不停的炮击......而这些炸响的炮弹,虽然不能杀死更多的殖民者,但是却能让他们的内心更加绝望。 而就在所有人的绝望达到顶点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在教堂内响起。 “耶稣啊!您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向明军投降吗?” “耶稣啊!我听见您的声音了.......” “耶稣.......我一定遵照您的吩咐!”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这是有人在和耶稣对话?还是因为怕死,所以...... 罗东尼和桑托斯互相看了看,然后又一起将目光投向教堂内的人们,想要找到那人。最后,四道目光都集中在一张五十多岁,花白的胡子都快长到肚皮这里的东方面孔的神父身上。 这个胡子花白的东方人名叫罗文藻,是个“胡建人”,明末的时候就跟着来华传教的天主教士混了,现在混成了整个中国教区中法力最高的神父了,如果不是因为种族问题,他都当上澳门主教了——他已经得到了许多非葡萄牙籍的外国神父的推荐,可惜因为肤色问题而被坚持认为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罗马教廷方面否决。 不过现在,他好像听见耶稣的声音了! 第129章 帝国主义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 “奴才苍井安东恭请世子爷万福金安......” 当天色隐约放亮的时候,圣保禄城堡外的锦衣亲军炮兵阵地上,一个看上去很可疑的日本鬼子刚刚被押到了朱和墭朱大世子跟前。(wap..com) 这个日本鬼子就是苍井安东尼奥,现在叫苍井安东了,尼奥什么的不要了。不过改名并不是最可疑的,最可疑的是这个日本鬼子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而且还带着点北方口音。另外,他还自称“奴才苍井安东”,这个家伙真是日本鬼子?该不会是尚可喜派来的细作吧? 朱和墭沉着脸发问:“你的,日本人?在澳门这里,什么的干活?” 苍井安东闻言就是一愣,心想:“那是潮州话?怎么听着那么怪?” “回世子爷的话,奴才祖上是日本国九州岛大友家的家臣,后来大友家当主义统公在朝鲜之役中因为不愿和天朝为敌而被除封,所以奴才的祖上才不得已离开日本,漂泊海外,并且委身于南蛮天主教。今日终于得见明主,呜呜呜......” 说着说着这个日本鬼子居然嚎啕大哭起来了,看上去特别委屈。 朱和墭看见他一副怂包模样,心里就更起疑了。 不过他也没继续深究,而是站起身,抬手一指还在挨炮轰的圣保禄城堡的外城,对苍井安东道:“苍井,你如果是真心投靠,那就替孤家跑一趟圣保禄城去劝葡萄牙人投降! 你去和澳门葡兵头说了......孤家给他两个时辰考虑,如果两个时辰后他还不肯投降,那孤家就要下令发起总攻了!” 苍井安东闻言赶紧给朱和墭叩了个头,还大声喊了个“嗻”,又向押送他过来的锦衣亲兵要回了自己的绳索和太刀,诸葛军师又让人递给他一面写着“劝降”二字的白旗。最后就在一队刀盾兵的看押下,去“攻占”圣保禄城堡的外城西侧城墙了。 没错,就是攻占! 因为当苍井安东一行人涉水渡过两道注了水的壕沟,爬到圣保禄城堡的外墙底下的时候,城头上空无一人。任凭苍井用葡萄牙语如何叫嚷,城头上都没人应声。以至于押送他的锦衣亲兵都起了疑......这个日本人该不会在使诈吧? 于是他们只好一边在城墙下面安放“穿墙弹”,一边逼迫苍井单刀登城。 而这个苍井安东也没办法,只好将绳索的钩子抛上去钩住垛口,然后沿着城墙攀爬到了顶部,上去之后才发现,城墙上到处都是尸体......除了苍井,就再没一个活人了。 于是乎,原本要去劝降的苍井安东,就阴差阳错的立下了人生的第一桩大功! 不过在“攻占”圣保禄城堡外城的西侧城墙之后,苍井安东并没有忘记自己原本的任务,依旧打着那面“劝降”的旗号下了城墙,向着门外挤满了惶恐不安的葡萄牙人的圣保禄大教堂走去。 这个苍井安东在澳门这里还是挺多人认识的——他老婆那么出名,谁还不知道他这个“绿帽苍井”?而且他还有个和越南“前妾”生的闺女苍井塞乌(葡萄牙语天空),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已经是相当出色的小美人了,引得不少人觊觎...... 因为大家都认识他,而且也没人知道那面白色的旗帜上书写的非常潦草的汉字是什么意思?所以也就没人阻拦他,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入了教堂,还让他挤到了祭坛上——祭坛上这个时候挤满了“小红帽神父”,都是澳门教区和圣保禄神学院的高级神父,神父们围成了一圈,把桑保罗、罗文藻和澳门总督罗东尼三人围在了中间。正七嘴八舌的在讨论耶稣到底有没有对罗文藻说话! 这事儿可大了! 因为根据天主教的规矩,只有教宗本人才能和耶稣联系一下,别人只能祈祷,耶稣是不会下来和他说话的。 如果这个罗文藻真的听见了耶稣本尊的教导,那下一任大公教会的教宗是不是该让他来当了?可这事儿能行吗?罗文藻是中国人......别说教宗了,主教都不给当啊!这年头大公教会里都是白人至上主义者,不可能出现别的肤色的教宗。 所以精通天主教教义的神父们都知道,这事儿比澳门的得失更重要,一个不小心,大公教会就得分裂! 而罗文藻本人也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所以他现在就一屁股坐在那张只有主教才能坐的椅子上,用一口谁都听不懂的“胡建”话反反复复地说:“真的,真的,真的是耶稣,耶稣和我说话了......” 说着话老爷子还哭起来了......太激动了,信了几十年的耶稣,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耶稣说话呢! 周围的神父虽然听不懂他那一口“胡建话”,但都知道他在胡言乱语,所以都在“挽救”他。 “罗神父,忏悔吧,那不是耶稣!” “罗神父,你如果不忏悔,会被宗教裁判所拘捕的!” “罗神父,你会被烧死的......” 这帮好心的洋神父正劝着呢,苍井安东就挤上这个他根本没资格上来的祭坛了,而且还用葡萄牙语大声道:“罗神父不会被烧死,也不会被拘捕......” “这是为什么?”被罗文藻“抢”了主教椅的桑保罗非常不满的声音响了起来,“安东尼奥......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 “主教,”苍井安东把手里的旗帜挥了挥,“看到没有,这是大明太孙殿下的劝降旗,我现在是太孙殿下的家臣,奉旨前来劝降,如果你们冥顽不灵,那么太孙殿下就会下令屠城......澳门的葡萄牙人和混血葡萄牙人,统统都要死!” “什么?安东尼奥,你怎么敢......” “我们信仰天主,不怕死的!” “对......” 一帮昏头昏脑的神父还在嘴硬的时候,德.菲戈已经领着几个葡萄牙兵从教堂的后门进来,也直接冲上祭坛了。 罗东尼和桑托斯看见这个葡萄牙骑士气急败坏的冲进来,就知道坏事儿了,两人也没心思教训罗文藻了,而是惊恐的看着德.菲戈。 “中国人要攻城了......是吗?”罗东尼问。 “不,”菲戈脸色苍白,摇摇头道,“他们已经占领了西侧城墙!我们的城堡已经被攻破了......” “已经,已经被攻破了?”罗东尼老脸都给吓白了,“这怎么可能?” 他可记得自己给谁下过命令,让他带兵去坚守圣保禄城堡外城的西侧城墙......这怎么就给人占领了呢? 难道这真的是耶稣的意思? “现,现在怎么办?”主教桑保罗也六神无主了。 “当然是投降了!”罗文藻这时已经恢复了神智,开始说葡萄牙语了,“这是耶稣的旨意......我们应当遵从!” “否则就去死!”苍井安东大声道,“世子爷的大军已经登上了西侧的城墙,而且还占领了城门和城外的吊桥......世子爷说了,如果澳门城内的葡萄牙人不愿意投降,那就统统杀掉,一个都不留!他还给你们一个时辰考虑,一个时辰后,大明天兵就要开始杀人了!” 就在这时,圣保禄大教堂外忽然响起了人们的惊呼声。很显然,这是明军打开了城门,开始入城了。 “苍井,”罗文藻这个时候对苍井安东道,“你马上去和世子爷说,我们会在一个时辰后向他投降,请他的人暂时不要进攻。” 苍井安东看着罗东尼和桑托斯,两人面无人色,额头上全都是汗珠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罗文藻道:“罗东尼总督和桑保罗主教,以及其他愿意离开,也有条件离开的葡萄牙人,都可以乘坐停泊在外码头的一艘桨帆船离开......至于没有办法离开的人,我将带领他们向大明皇太孙投降,耶稣将会保佑我们所有人!” 罗东尼和桑保罗还想说什么,那个德.菲戈却凑上来道:“总督、主教,你们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天使号桨帆船已经准备就绪,你们的家人也都已经上船,我们可以从东门离开,那里还没有明军封堵......” 第130章 进城了,发财啦! “你是何人?有什么资格代表澳门葡人向孤家请降?罗东尼呢?桑保罗呢?他们为什么不出降?” “世子爷,小老儿是澳门dai理主教罗文藻。澳门总督罗东尼和主教桑保罗在一个时辰之前就乘坐停泊在澳门外码头的天使号桨帆船离开了......” “跑了?跑回欧洲了?” “恐怕不敢回欧洲,他们把澳门弄丢了,不敢回欧洲去的,应该是去广州给清国当奴才了。” “什么?给清虏当奴才?他们也不怕丢人......” 澳门圣保禄大炮台外城西门之外,一场受降仪式正在进行当中。 朱和墭的军队其实已经入城了,还在城门里面筑了街垒,摆出了长枪兵,还架好了用来发射超口径开花弹的臼炮,城墙上也布署了火**。 另外,苍井安东这个刚入伙就立功的“鬼子带路党”,还领着一群黑袍小红帽打扮的老爷子神父出了城,说是代表澳门葡人来请降的,为首的就是之前和听到过耶稣说话的罗文藻。 罗东尼、桑保罗、德.菲戈,还有其他十几个葡萄牙神父和战士一跑路,澳门城内就出现了群龙无首的局面。虽然城内还有这个会那个会的修士一大堆,但是这帮修士的根在欧洲,谁也不敢当这个投降的出头鸟。 找来找去,还只有罗文藻这个“胡建人”不怕教廷,也无惧什么葡萄牙摄政王。所以大家伙就只能捏着鼻子推举罗文藻为dai理主教了,让他去交涉投降了......降是要降的,但也不能无条件,总还得交涉一下。 “世子爷,这份清单,请您过目!”罗文藻是“奉耶稣之命”投降的,但是“降得好看不好看”也关系到他将来的前程。 所以他就利用那一个时辰的投降准备时间,好好的准备了一番......准备好了一份教会和总督府财物清单! 朱和墭接过清单一看,入眼的就是一手漂亮的书法。 很显然,这个罗主教是学贯中西的大才! 想到这里,朱和墭又开始看清单上的内容了,这才是关键啊! “12磅长炮有四十门,重型火绳枪有八千八百二十支......怎么那么多?澳门才多少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火枪?” 罗文藻早就知道朱和墭会有此一问,于是笑着答道:“回禀世子爷,澳门的葡人、混血葡人总共有五千多口,黑奴和......有七八千口,总共一万三千多人。其中能扛枪的大约有两千多人,都可以为世子爷所用。” “两千多人配备八千八百多支枪?一人扛四支枪?” “世子爷有所不知,这个澳门的总督是隔几年就要换一任的。而大部分的总督都是从欧洲过来的,还是花了钱的。所以上任之后就得搞一搞武备......”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完了,懂得都懂! 天下乌鸦一般黑,千里做官就为财!何况人家葡萄牙总督都是不远万里而来,怎么可能不捞钱?所以每一任总督上台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佛山的铁匠铺和卜加劳炮厂派订单。不买好的,只买贵的! 而重型火绳枪,也就是所谓的斑鸠脚火枪只是这些澳门总督采买的军火项目之一。 除了火枪之外,他们还为澳门殖民地储备了大量的船盔、轻型板甲、长枪、刀剑、钉头锤、戟枪、斧子等五花八门的武器装备,加上火枪,数量足够武装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大军! 澳门总督府还在圣保禄要塞内储备了大量的火药和粮食,用来应付敌人长期的围攻。 另外,为了能够在圣保禄堡垒外和入侵之地野战,澳门总督府甚至还办了个军马场,养了一百多匹卢西塔诺马! 看到朱和墭已经看完了关于澳门兵备情况的清单,罗文藻又递上另外一份清单,笑着道:“世子爷,这是澳门主教区、圣保禄大教堂、圣保禄神学院的库存清单......请您过目!” 澳门总督府花钱多存钱少,所以武器装备的清单一长串,存钱却只有一点点,朱和墭压根没在意。但是澳门主教区、圣保禄大教堂和圣保禄神学院的金库清单一送上了,朱和墭的眼睛都雪亮起来了。 “那么多钱?竟然有那么多钱!”朱和墭盯着上面的汉字数字,一下没忍住,居然叫出声了,然后他也顾不得失态,抬起头就问,“你们这些传教的哪儿来那么多钱的?你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呀?” 罗文藻笑着回答道:“世子爷,您有所不知,这个澳门岛乃是马来甲以东的天主教传教中心......包括中国教区、日本教区、朝鲜教区、越南教区等诸多教区的主教和主要的神职人员,都归澳门主教管辖,他们在赴任之前,也会在澳门的圣保禄神学院内进修学习。所以澳门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天主教在马六甲以东的财富存放地! 至于这些财富的来源,主要是信徒的捐助......另外,教会本身也会从事一些金融上的生意,譬如放债和汇款。” 罗文藻顿了顿,又道:“世子爷,如果您愿意维持天主教在马六甲以东地区的现状,那么教会愿意将存放在澳门的财富赠送给您,作为保护费。” 朱和墭看了眼罗文藻,“保护费?这些钱难道不是战利品吗?” “这个......”罗文藻笑着解释道,“如果您的敌人不是大公教会,那么这些财富也就不是您的战利品了,毕竟它们属于教会而非澳门总督府。” “明白了!”朱和墭点了点头,“罗主教,我会暂时冻结这笔钱。” “冻结?”罗文藻一愣,“什么叫冻结?” 朱和墭解释道:“冻结的意思就是这钱还是教会的,但是必须由我们保管,教会不能再支取和使用......直到我大明朝廷和罗马教廷达成新的协议。” 罗文藻愣了又愣,怎么还可以这样?钱是教会的,但是教会就是不能用!不仅不能用,连看一眼、摸一下,大概也是不行的。 朱和墭接着又道:“同时,大明朝廷也会冻结大公教会在中国境内的一切活动......除了澳门!” “什么?”罗文藻大吃一惊,他本来以为朱和墭不会对天主教采取过于严厉的态度,没想到他竟然要“冻结”天主教在中国境内的一切活动! 当然了,他现在也控制不了全中国,所以这条“冻结令”的实际适用范围非常有限。 但毫无疑问,朱和墭对待天主教会的立场,是不大友好的。不过澳门教会现在也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格......能和朱和墭讨价还价的,就只有罗马教廷、葡萄牙王国,也许还有英格兰王国这样的对手了。 看到罗文藻一脸惊诧,朱和墭又温言对他道:“罗先生学贯中西,才具不在徐文定之下,而且有如此才华又不出仕清廷,显然是不甘为鞑虏走卒的。孤家欲复兴大明天下,要的就是罗先生这样的读书人......罗先生也不要替罗马教宗干了,就当孤家的澳门主教兼总管吧!” 罗文藻早就在等这句话了! 他跟着大公教会混那么多年,连个主教都当不上,这公平吗?这不公平! 还不如换个明主,以后不是大学士就是大主教......不香吗? 想到这里,罗文藻立即就是向朱和墭行了个揖拜之礼,大声道:“臣罗文藻,愿随世子爷反清复明,恢复中原!” 第131章 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 “世子爷,圣保禄大教堂到了!” 当罗文藻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朱和墭胯下的大长腿洋马已经“自动停马”,站在了圣保禄大教堂外的台阶前面了。还别说,这大洋马还挺“智能”的,一看就是好马啊! 朱和墭抬头往上一瞧,这不是“大三巴牌坊”吗?不,不是个“牌坊”,而是个完整版的大教堂。那个澳门标志性的大三巴牌坊,原来就是圣保禄大教堂被火烧后剩下的门脸儿。 “不错不错,挺气派的!” 朱和墭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大教堂门脸儿,然后就翻身下马,站在了大教堂的台阶下面。 一群和他一样穿着“孔子服”,骑着刚刚缴获的卢西塔诺大洋马的“原儒武士”也都纷纷下马,聚拢到他身后。邱荣、林阿虎、郭有德等人也在其中,一个个都昂首挺胸。 朱和墭回头看了一眼这帮手里攥着宝剑真理,腰里挂着手榴锤真理,还人均大胡子,看着就凶凶的很会以理服人的“儒士”,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回过头对“老红帽”罗文藻道:“罗主教,前边带路,孤家要进大教堂里看看。” “遵命。” 罗文藻欠了欠身,然后就带着一群“黑衣小红帽”踏上台阶,向高高在上的大教堂走去。 大教堂的正门外面站满了人,都是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在这些男男女女跟前,还放着许多打开盖子的箱子,箱子里面都放着闪烁着金光的好东西...... 当朱和墭和邱荣走到大教堂门口时,一对穿着洋装的男女向他走来,然后双双单膝下跪。其中的男子是个葡萄牙白人,五十岁上下,保养的很好,能够看出他年轻时非常英俊。那女子则是个东方人,也上了年纪,但依旧能看出曾经是个美人儿。 正在朱和墭琢磨这两人是谁的时候,跟着他一块儿的邱荣突然凑了上来,对朱和墭道:“世子爷,这两位是延平王府的贝郡马和大郡主,是自己人,自己人啊!” 贝郡马和大郡主? 朱和墭愣了愣,问道:“他们是......老延平王的女儿和姑爷?” 他说的“老延平王”是指郑成功,郑成功虽然薨了好些年,但并没有追谥。 “不是,不是,”邱荣摇摇头,“怎么可能是先大王的女儿和姑爷?先大王要活着,现在也就五十来岁,怎么生得出那么大的女儿?” 朱和墭这下明白了,“哦,他们是郑芝龙的女儿和女婿啊!” “对,对。”邱荣道,“他们是......是郑老爷子的女儿和女婿。” 郑成功没谥号,叫起来不方便。而郑芝龙就更难称呼了......他叛国投敌当了汉奸,但是邱荣毕竟是郑氏家臣,不能管郑芝龙叫“老贼”或“郑逆”啊。当着朱和墭的面也不好用尊称,干脆就是个“老爷子”了。 朱和墭点点头,笑着对眼前还跪着的两人道:“起来说话吧......会说中国话吗?” “会。” “会一些。” 郑芝龙的女儿和女婿看见朱和墭的态度还算友好,双双松了口气儿,站了起来。 他俩是被躲在圣保禄堡垒内的大商人们推举出来的代表。此时的澳门因为大清海禁的缘故,成了个国际化小都市,许多从事走私贸易的洋商都在澳门安了家......虽然不一定是唯一的家,但他们都把澳门当成了一个挺重要的住处。 而朱和墭这次又很不讲武德的搞偷袭,所以一大帮有钱佬都没来得及跑掉,全都成了俘虏。 就在罗文藻这个dai理主教宣布要投降保命后,这帮有钱的俘虏一合计,都觉得需要用金钱美色收买朱和墭这个“强盗三太孙”。 随后他们又找到了和“强盗三太孙”有点拐弯抹角关系的郑芝龙的女儿、女婿出来当他们的代表......这帮有钱佬都是很懂行贿的,当然知道没有门路,光有金钱美女,都不一定能送得出去! “世子爷,”邱荣和郑芝龙的女儿、女婿显然是认识的,当下就给朱和墭介绍道,“郑老爷子的女婿是澳门这边的葡人豪商贝洛家族的族长,西文名叫罗德里格斯。郑老爷子的女儿,是先王的嫡亲妹子,西文名叫乌索拉,中文名叫......” 这个女人居然是郑芝龙的嫡女,和郑成功还有田川七左卫门是一个娘生的。 “世子爷,奴的汉名叫玉兰......米歇尔,你过来。”郑芝龙的女儿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个时候不慌不忙的来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又一招手,叫过来个大眼眸、白皮肤、高鼻梁、小红唇,身材还有那么一点高挑的混血小妞。 混血小妞和郑玉兰一样,都穿着丝绸的西洋女裙,还露出长脖子下的一片洁白细腻的肌肤......哦,胸前还鼓鼓囊囊的,这么小的年纪就比她妈有料了,不愧是混血美女啊! “这是小女米歇尔.莫妮卡,汉名叫佳馨。” 混血小美女看了眼跟前这个穿着“孔子服”的大胡子猛男,脸上本就有点僵硬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一对大眼睛也起了“雾”,一下就眼泪汪汪了。 虽然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但她还是努力忍着,还一提裙子给朱和墭行了个屈膝礼:“小女贝佳馨,恭请世子爷金安......” 这个时候贝小美女的老子贝洛终于也开了尊口,用不大流利的汉语对朱和墭道:“世子爷,小女还有些姿色,我愿意将她奉献给您......” 朱和墭听了这话就是一怔,这洋鬼子说话也太直接了,太公开了吧?没看见本世子在扮原儒圣人吗? 贝洛看见朱和墭僵在那里不说话,还以为他想要更多的,于是就一指放在台阶上那些金光闪闪的箱子,笑道:“世子爷,这里还有十箱金银财宝,是澳门十大家族奉献给您的礼物。” 又是美女,又是金钱......朱和墭心想:“你们这些澳门奸商想用这些东西腐蚀我这个心怀天下的圣人世子爷吗?想都别想!” “哼!”朱和墭的脸色已经放沉,语气无比的严肃,“孤家是为复兴大明,重振原儒而来!是为解救天下苍生而来,非是为了财物妇女而来!” 什么?不要? 贝洛和郑玉兰夫妇都是一惊,而那个混血小美人却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凶巴巴的大灰狼不要她,那可太好了! 朱和墭说完了大义凛然的假话,也不再多看小美女一眼,就扭头对站在一边,一脸敬佩表情的罗文藻道:“罗主教,你和我说过圣保禄神学院的图书馆中藏有数百本西洋哲学、宗教、自然哲学、地理和历史方面的书籍?” 这个罗主教是中国人,还是个知识分子,当然知道“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的道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得好好配合这位正在向汉高祖学习的世子爷。 于是就笑着回答道:“世子爷,这些书籍就在大教堂内的图书馆中。” 朱和墭点点头,道:“好,孤家生平最爱读书!罗主教,带路吧。” “遵命。”罗文藻笑着点点头,然后做了个肃客的手势,就将朱和墭等人请进了大教堂。 而碰了一鼻子灰的贝洛、郑玉兰夫妇望着朱和墭等人的背影,都是一声叹息。不过他们的混血闺女闪着大眼睛、伸着长脖子往教堂里面张望——那个大灰狼世子不喜欢金钱美女,就喜欢读书......这可真是巧了,混血小美女也喜欢读书,这是有共同的爱好了! 就在这时,郑玉兰忽然嗯咳了一声,混血小美女就一溜烟的跟了进去。 第132章 我要学外语 朱和墭是真的喜欢读书! 他前世可是学霸啊!要不然怎么能从潮汕考到北京上大学?而且他的大学母校还是211重点......他读大学的时候还没有“985”,不过后来他的母校也评上了“985”。 这么大一个学霸,而是自主创业后干得也是“高技术”,一直需要不断学习和进步的——你能高仿,人家就能防伪,大家都在不断进步,不学习能行吗? 况且朱和墭还一直存着造出比正品还正的“工匠精神”,所以入行之后就没没断过自学......不过他这个“学霸”现在却看不懂那么一大堆的书。 因为那些书都是用拉丁文写的。朱和墭的英语是很好的,可以毫无障碍的用英语和外国买家交流。干高仿赚了钱后又出高价请了“私教”教了自己乌克兰语,但是却不会拉丁文。 “都是拉丁文的?”站在图书馆里面,望着一书架拉丁文大部头,朱和墭忍不住皱眉问,“没有英语或俄语的?” 英语?俄语? 罗文藻摇摇头,“没有......世子爷,西洋那边的学术着作都是用拉丁文写的,外交语言也是拉丁文。” “哦,”朱和墭倒没怎么失望,笑了笑道,“行啊,我学就是了。有谁拉丁文比较好?”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个银铃般的女声说道:“我!我的拉丁文很好,而且我的汉语也很好!” “真的吗?”朱和墭并没有马上答应或是拒绝,而是问罗文藻道,“罗主教,这位贝姑娘的拉丁文和汉语到底怎么样?” 罗文藻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回答道:“世子爷,贝姑娘的拉丁文和汉文水平都很高,在整个澳门找不到比她更精通拉丁文的人了。配合她的汉文,足以担当您的拉丁文老师。” 这话说的......周围一群“老红帽”都脸红啊!要说他们的汉文不如贝佳馨是可能的,但是他们的拉丁文怎么可能比这个小姑娘还差? 他们都是打小在葡萄牙、西班牙、义呆利那边学拉丁文的,会不如一个澳门的混血小丫头片子? 而且贝佳馨的汉文再好,也不可能超过罗文藻啊!罗文藻之前可兼任圣保禄神学院的汉文教授,他不仅精通汉文,而且还精通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还负责将拉丁文的宗教书籍翻译成汉文。 这种大翻译家的水平,贝佳馨怎么比? 不过以朱和墭在前世学习乌克兰语的经验,一个模样讨人喜欢的小姐姐在教外语的时候,的确比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更高效、更能激发学生学习的兴趣。 反正他掌握乌克兰语所用的时间,比学英语快太多了! 出于对学习的热爱,朱和墭马上就在罗文藻和贝佳馨之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贝姑娘,”朱和墭笑道,“那你就当孤家的家庭教师吧!” 家庭教师......还是住家的那一种! “好的!”看着很有点天真烂漫的贝佳馨点了点头,笑道,“就只是家庭教师!” “当然了,只是家庭教师!”朱和墭嘴上答应,心里却琢磨:“**玲也能算我的家庭教师吧?就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我再请一名新的家庭教师?回头得和她好好解释......玲姐那么通情达理,一定会理解我的。” 想到这里,朱和墭就笑着对罗文藻道:“罗主教,我想你知道现在谁是澳门真正的主人了吧?” 朱和墭的话一出来,圣保禄大教堂图书馆内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他现在自称是“澳门真正的主人”,当然了......这也是事实!澳门本来就不是葡萄牙王国的土地,是葡萄牙殖民者厚着脸皮黑着心强占的。 朱和墭身为大明皇权的合法继承人,当然有权收回被葡萄牙王国强占的土地。而且他现在已经成功收回了澳门,还打得葡萄牙守军落花流水,罗东尼总督和桑保罗主教甚至连进行最后决战的勇气都没有就落荒而逃了。 用西方的话说,朱和墭已经赢得了对葡萄牙的“神意裁决”——战争的胜负就代表神意! 所以朱和墭对澳门的权力,是既有法统又有神意,是无可争辩的! 但是朱和墭现在特别强调了自己对澳门的无可争辩的权力,就是要将澳门葡萄牙殖民者,包括军人、商人、天主教神职人员等等,全都置于“非法进入者”和“非法占有者”的地位。 因为他们这些人的权利都依附于葡萄牙王国在澳门的地位......如果葡萄牙王国在澳门的地位不合法也不合神意,那么他们这些人现在拥有的一切,自然都是“非法的”,都应该被没收! 朱和墭手按着宝剑的剑柄,目光灼灼的看着图书馆中的洋鬼子和半洋鬼子、假洋鬼子——都是澳门的头面人物,除了贝佳馨,每个人都跟得了忧郁症一样。 朱和墭心想:“他们大概以为孤家会驱逐他们吧?想得太美了!你们这些奸商如果都跑了,孤家去剥削谁?现在可不是明末了,经过明清大战和沿海迁界,汉人海商已经元气大伤,连台湾的郑家都拿不出多少商船了......” 不过朱和墭现在是不会马上亮明底牌的! 所以他现在还是一个思想保守顽固,不需要西洋奇技淫巧的原儒士大夫! 想到这里,朱和墭放沉语气道:“澳门虽然不是你们强占的,但你们却非法居住在此,从事对我中华上国毫无价值的贸易,传播不合乎中华礼仪的天主教......” “世子爷,”刚刚把闺女送给朱和墭当家庭教师的贝洛,以为自己有点发言权,趁着朱大世子的话音稍一停顿的当口,就穴话道:“贸易绝不是毫无价值的,它至少能为您带来最先进的西洋火器,这对您反清复明的事业大有帮助!” 罗文藻见贝洛开口了,也赶紧跟了一句:“世子爷,天主之教劝人向善,教人以礼,与华夏的孔孟之道甚为相合,就是威庙先帝也是大加赞赏的。” 朱和墭冷冷一笑:“我中华自有诸葛武侯所传之雷法,乃是尔西洋所无,威力更胜尔西洋火器数倍,孤家何须西洋火器? 至于天主之教,既然和孔孟之道相合,那我中华有孔孟之道即可,何须基督耶稣?况且我孔孟之道在西洋奉天主教为国教的诸国之中,并无任何传承!吾不能往,彼为何来?彼不容吾,吾怎可容彼?” 这是要闭关锁国和严禁天主教了? 罗文藻和贝洛的脸色都发白了,刚才他们见朱和墭对拉丁文书籍和贝佳馨很感兴趣,以为他是个“开明”的东方封建君主。现在才发现,这家伙是真正的“原儒武士”,是要用剑和手榴锤扞卫儒家道统的原始儒生! 朱和墭沉下声又道:“澳门所有葡人、混血葡人家族的家长和继承人,都必须留在圣保禄大教堂内充当人质,直到原儒大学士会议做出决定! 其他葡人、混血葡人和他们的妻妾奴仆,都必须在今晚之前离开堡垒。没有世子府的批准,不许进入圣保禄城堡! 所有的天主教神职人员,都集中到圣保禄神学院之中,等待原儒大学士会议的决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将目光投向脸色苍白的罗文藻和贝洛,“罗主教、贝洛,我现在任命你们二人为澳门葡人、混血葡人的长者,管理他们的民政和宗教事务。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可以在澳门各地自有行动,但不允许离开澳门。” 罗文藻和贝洛互相看看,然后一起向朱和墭鞠躬行礼,“愿意为您效劳。” 朱和墭面无表情,也没有再和这两人多说什么,只是对贝佳馨点了点头,道:“老师,你知道去总督府该怎么走吗?” “知道......”贝佳馨怯怯地回答。 朱和墭又对跟着自己一起入城的邱荣、林阿虎道:“荣大哥,你的人守外城!阿虎,你负责炮台内城的防备。 另外,再好好搜一边,不许任何葡人、混血葡人和他们的奴仆妻妾私藏武器,违者格杀勿论!” 第133章 朱三太孙是神医 大明永历二十六年,三月初。 澳门,还有邻近的关闸榷场、前山寨,已经被朱和墭牢牢掌控在手了! 尚可喜原本在关闸榷场附近的前山寨摆了足足一营兵马,但是之前为了出兵揭阳,把前山寨里面的兵马给抽空了,只剩下了不足百人,根本抵挡不住林阿虎率领的锦衣亲军的攻势。 在林阿虎拿下了前山寨后,由香山县城通往澳门岛和关闸榷场的陆上通道,就算被完全封住了。 所以朱和墭就能定下心来整理一番澳门的政务和驻扎在澳门的锦衣亲军了。 澳门的政务是非常复杂的,既不能太纵容,也不能卡得太死。太纵容容易出乱子......澳门这边的洋商和天主教团体势力是很大的。其中洋商们手里有市民会议,过去一直和代表葡萄牙王权的澳门总督共治澳门。 而天主教团体就更多了,除了一所宗教学院和一所大教堂、一所主座教堂外,还有多达十几个修会也在澳门设立了分会或办事处。 毫不夸张的说,澳门既是一座商人之邦,又是一座宗教之城。 而如今的朱和墭,又需要维持澳门的开放和繁华......他还需要和欧洲殖民者进行平等的贸易。 他的香水、白糖、朗姆酒,还有佛山的铁器以及同样产自潮州的瓷器,都需要走西洋商人的渠道出口。 所以朱和墭对这些洋商,采取了又压又拉的策略。所谓的压,是暂时控制离境。现在只是不许离开,过一阵形势安稳,可能会用别的办法来留人。比如让他们交点罚款,再让他们为自己的信仰纳税...... 所谓的拉,当然是扶植和延平王府有亲的贝洛家族当澳门葡人、混血葡人的首商。 他让贝家大小姐贝佳馨当自己的拉丁文老师,一是因为好学;二是的确喜欢漂亮的女老师......三嘛,当然是为了在自己和贝洛家族之间建立桥梁。 至于澳门的宗教势力,朱和墭则是以压为主! 原因很简单,这帮神棍太tm有钱了! 朱和墭已经冻结了他们价值一百几十万两白银的财产,而且主要都是现银! 那么大一笔横财,朱和墭怎么可能吐出去?而且也没法吐......因为他得分一笔给邱辉、邱荣啊!剩下的还得给下面的官员和军人们发饷,特别是锦衣亲军扩编在即,到处都是花钱的口子。 所以朱和墭现在就跟那些在欧洲闹新教改革的君主一样,根本不可能和天主教会再当朋友了。 不过如罗文藻这样愿意投靠当徐光启第二的神父,朱和墭还是很愿意拉拢的。所以不仅封罗文藻为澳门主教,还让他当了澳门市舶总管,和贝洛一起主管澳门的民政。 而在洋商和神父之外,澳门其实还有第三股力量,就是雇佣兵。包括葡兵、混血葡兵、日裔佣兵、黑人奴兵等等。如果算上黑人奴兵,总数有两千左右。之前的交战中死伤了一些,还有二百余人跟着罗东尼跑了,又被“清洗”掉一些......不是杀了,只是解除武装,然后软禁在前山寨内。最后还剩下一千二三百人,都交给了苍井安东去管。 这个苍井安东虽然立场变幻的有点快,但是他的长相很好,相貌堂堂,不像个鬼子,而且他是纯正的东方人。 所以在原本的澳门佣兵体系中属于被压迫的档次。现在朱和墭把这些东方面孔都提拔上来,让他们去压迫白人和混血白人佣兵。 当然,黑人佣兵的地位还是非常稳固的,牢牢盘踞在最底层! 而在所有的东方佣兵之中,又以苍井安东的态度最好,投靠的最快。 而且在发现朱和墭身边使唤人不够之后,马上把自己的闺女苍井塞乌送到大炮台中给朱和墭当贴身女仆...... 有了这层关系,苍井安东自然得到了重用,成了朱和墭的“夷兵头”,领导所有的澳门夷兵。 在整顿澳门这块宝地的同时,朱和墭还开始从关闸大榷场中招募壮丁加入锦衣亲军——不过他并没有一下招太多人,只招了一千八百多人,将他带到澳门来的二十个领都扩充到每领一百五十人,全军扩充到三千。 之所以招得那么少,是因为他担心步子大了不好消化......毕竟他的队伍才开张,几个月内就从一二百少年兵扩充到三千大军,已经很激进了。那些带兵的少年需要时间适应,而且少年兵的阅历不足,不能一开始就让他们去管老油子,得让少年管少年。等少年们积累的一些经验,而且也建立了一些威望,再让他们去管成年人就没问题了。 所以朱和墭从关闸榷场中招募的第一批士兵,也都是十六七岁的贫苦少年。 而为了让这三千少年锦衣亲兵迅速成军,朱和墭还命令苍井安东挑了一批懂粤语的佣兵下去当教头。 一切都按部就班,看着仿佛非常不错。 但是在三月八日上午,朱和墭处理完了不多的公务,正想着要去招贝老师请教一下拉丁文的时候,负责管理关闸大榷场的林阿虎突然飞马而来,到了澳门城堡,还带来了一个让朱和墭始料未及的消息。 “什么?疫病?” “世子爷,关闸榷场发了下利,拉肚子拉得起不来的人超过了两千,而且还陆续有人发病!” 下利就是痢疾,很容易在人员聚集,卫生条件很差,饮用水受到污染的地方爆发! 而关闸大榷场好像就是这么个容易滋生疫病的地方! “世子爷,这下利若是真的大发起来也不得了啊!” “就是,世子爷,关闸大榷场那边有好几万人......如果病倒个一两万,那可如何是好?” “世子爷,必须封锁榷场,以免疫病传到澳门岛上!” “世子爷......前山寨那边也要小心啊!” 诸葛军师、郭师爷、罗文藻,还有**玲这几位分管一摊人物得到消息,全都在第一时间到了朱和墭的书房,开始七嘴八舌的给朱和墭支招了。 说是支招,但他们几个也没什么高招,甚至这主意都有点馊。 而朱和墭倒是胸有成竹......别的疫病他不见得能对付,但是这个拉肚子的疾病,还真难不住他。 而且这次疫病,在他看来不仅不是什么危机,甚至是一场天赐的良机! 因为朱和墭恰好知道一种可以治疗痢疾和普通腹泻的抗生素的萃取方法......这种抗生素就是大蒜素! 作为一名资深的香水专家,朱和墭自己是非常精通萃取各种香料精华的......其中也包括萃取大蒜的精华!因为他曾经试图生产一款“蒜香型”的香水! 没错,就是“蒜香骨”那个味儿!没干过这一行的人,是没法想象香水和厨房的距离是那样的近......什么辣椒啊,花椒啊,桂皮啊,豆蔻啊,香叶啊,都可以用来加工香水,大蒜当然也可以! 虽然“蒜香骨”味儿的香水最后成了个笑话,但是朱和墭还是掌握了几种萃取大蒜素这种广谱类抗生素的方法,而且其中的三种方法是可以用十七世纪的工具进行土法萃取的! 想到这里,朱和墭一拍桌子就站起来了,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几人,“不就是下利吗?这病我能治!” 第134章 信朱三,得活命! 这里肮脏、拥挤、潮湿。到处都是低矮的棚户,狭窄的小巷,粪*和垃圾随处可见,空气当中弥漫着混合了粪*和垃圾发出的气味的恶臭。 两条被严重污染的小溪从这片被栅栏圈起来的,满是污秽和棚户的地区通过,最后注入关闸河。 因为关闸河的水又苦又咸,和海水差不多,根本不能喝。而关闸河北的榷场周围又被木栅栏圈着,不能随便进出。所以这两条比恒河水还肮脏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小溪,就成了聚集在此的几万人的唯二饮水来源了。 而这段时间澳门这里天气一直晴好,没怎么下雨,所以严重污染的脏水没办法被冲走,就都喝进了聚集在这里打工赚钱的苦力肚子里。爆发流行性拉肚子也就一点儿不奇怪了...... 实际上,关闸河大榷场的痢疾大爆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里的痢疾就从来没有消失的时候,而且每年天旱少雨的时候,都会迎来大爆发。区别只是死人多少? 今年因为澳门——香山走私贸易特别繁忙,商人们为苦力们开出的工价也高,所以就吸引了比往年更多的人聚集在关闸河大榷场,所以痢疾大爆发的规模也就更大了。 当然了,尚可喜派出管理关闸河榷场的官员,还有关闸河对岸的葡萄牙人,都不会在乎这些广东劳动人民死活的。 他们不仅不会救治大榷场内的病患,甚至还会派兵在大榷场的两边出口守着,不允许得病的病人离开。 倒是有一些澳门的天主教传教士会进入大榷场去关心一下那里病人......不过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治,只是一味的要求那些病人皈依天主。 还美其名曰:拯救灵魂! 肉身救不了,那就马马虎虎救个灵魂吧。那些病人得不到医治,多半会在不久后死去,灵魂也就去了西方,耶稣收了魂,自然会给那些传教士记上一功的。 只是这个灵魂换功德的好买卖,这回干不了了。 因为爱民如子的朱和墭朱圣人来了......那些患病的肉身和灵魂,他都要拯救。 而且还要当着几万精壮汉子的面拯救,还要把病得最重,眼看就要一命呜呼的人救活! 只有这样,这里的几万精壮汉子才会把朱和墭当成身负天命的救世之主......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去杀清妖、复大明! 这个臭烘烘的,非常拥挤的,到处都能瞧见棚户的大榷场里,也有比较宽敞的地方。这地方就在榷场的中央,这里有一条宽阔的街道,从榷场的北大门一直通到南大门。 街道两边,都是一个一个的用木栅栏圈起来的交易市场,从澳门运来的商品——并不一定是舶来品,绝大部分都是从江南、福建、潮州等地运来的商品——和从广府、肇庆府、惠州府等地出产的商品,都在这些市场中进行交易。 另外,平南王府的一个总管衙门也设在这条街道上。 当然了,这个衙门是非法的!在大清朝廷和官府的编制当中,是没有它的存在的。 但是这所非法的衙门每年都可以为平南王府捞取一二百万两白银的非法税收。 不过这种非法衙门管非法贸易收非法关税的好事儿,现在已经到头了。 现在所有的“栅栏市场”都被朱和墭或是邱辉的人马看守起来了。商人们要不跑了,要不就愁眉苦脸的给关在栅栏市场里。 而那所非法衙门里面的几个非法官,就更惨了,都已经被砍死了。当朱和墭带着**玲、诸葛三和、邱荣、罗文藻等人赶到非法衙门前面时,这些尚家奴才的脑袋都已经被长枪挑着穴在衙门两边示众了。 衙门外的那条大街上,除了死人头之外,还挤满了来自各片棚户的壮丁——大榷场内的棚户乍一看那是一大片拥挤在一起,但实际上也是分片分区的,而每一片棚户居住的都是来自一个县的同乡。 这年头在家靠父母,出门就得同乡好友互相提携了。所以同乡聚在一起,常常会自动抱团。当然了,在广东这边,大部分地区还得分个土着和客家,这又是两个团伙了。 不过现在聚集在大榷场内的土着和客家的壮丁却没多少心思斗争了,因为他们现在可是“祸不单行”啊! 一方面遇上了流行性拉肚子,已经有不少同伴病倒了,还没倒下的,也不知道啥时候就病了。 另一方面,他们还遇上了一场糊里糊涂的战争——之所以说是糊里糊涂,那是因为他们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到底是谁和谁在打? 哦,中国人打西洋白番是肯定的。但那些中国人到底是谁?一开始说是平西王吴三桂的人。 大家也信了......吴三桂要来广东的消息早就在澳门这边传遍了!要没这个消息,那些搞“纳税走私”的奸商也不会开那么高的工价让他们拼命干啊! 这不就是要抢在吴三桂走马上任前把买卖做了吗? 可是没过多久大家就发现情况有变! 那些个已经把榷场牢牢控制的兵将不说是平西王的人了,改说反清复明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吴三桂要反清复明,还是潮州那边的反贼打到了澳门,然后接着吴三桂的旗号控制了大榷场? 可是反清复明怎么反到澳门来了?澳门的葡人好像也没怎么招惹过大明啊! 而到了今天上午,又传来了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消息,说是大明监国定王世子,也就是那个朱三太孙来了澳门,而且还要来大榷场......来救苦救难,帮着大家治疫病。 这是什么意思? 这朱三太孙是要请神上身,然后念咒施法请大家喝符水吗?他们老朱家现在也搞这套了?灵不灵啊? 就在一群封建迷信的广东壮工们胡思乱想的时候,布衣角巾,长剑天雷的朱和墭,已经骑着卢西塔诺大洋马,在一群手下的簇拥下,抵达了大榷场的衙门前。 看见朱和墭和跟着他的那些原儒骑士的打扮,底下的壮工们也都吃了一惊——这不是要装神仙,而是要装儒家圣人啊! “世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当朱和墭在衙门外勒住战马时,站在衙门前面和各家木栅栏市场门外维持秩序的锦衣亲军和邱家军官兵,一起高声欢呼。 朱和墭则举起右手,轻轻挥了一下,欢呼之声,嘎然而止。 接着朱和墭也没有下马,就在马背上发表演说了。 “诸位听了,我乃大明威宗皇帝之孙,大明监国定王世子,今得潮州众义士拥戴,重开大明朝廷于揭阳。今率虎贲五千,跨海而来澳门,一为取广州以为复兴根本;二为救广府黎民于水火。此乃吾之天命! 昨日听闻大榷场疫病横行,便率众前来救治。若天命在吾,疫病当在数日之间缓解,十日之内结束......好了,不说空话了!现在,孤家宣布三条抗疫之法。 第一、下利乃是病从口入的,所以从现在开始,大榷场内所有的饮水和吃食,都由澳门岛供应,大榷场内不允许再开伙。以免更多人得病! 第二、所有的病患,全部集中到关闸河南岸的东印度公司货仓安置。孤家将会用特效之药医治他们,十日之内,当可大部康复。 另外,每一名病患都要由专人照顾,照顾病患之人,将从大榷场内招募,每人每天给钱百文! 第三、两天后,未患病也没有应募照顾病患的壮丁,要分出万人往关闸河大榷场以北的前山寨一带安置并习练行伍队列......包吃住,每人每日再给钱五十文!” 第135章 尚可喜,你要换家吗 大清康熙十一年,三月初一日,潮州棉湖寨大营。 这里现在已经是清兵的海洋了! 原来的棉湖寨城早就给挤爆了,城内的潮州人早就给尚之孝哄出去了,腾出房子好给从北方开来的绿营兵居住——人家虽然是绿营,理论上低平南王府和续顺公府的旗兵一等,但他们是钦差大臣米思翰的护军,而且还是康熙皇帝亲自为米思翰从直隶、河南、山西、山东、陕西等省抽调来的绿营兵。 所以尚之孝不敢怠慢,得把他们当“绿大爷”供着。而从广州开过来的平南王府旗军和藩下绿营兵,自然就成了广东的“二等兵”,在棉湖寨城外立了一圈营寨,好好守护着北方来的“绿大爷”。而在平南王府的“二等兵”的外围,则是由严自明、苗之秀、张国勋、王国栋等人率领的广东绿营“三等兵”,以及由革职留用、戴罪立功的潮州同知凤鸣山率领的两千潮州民壮和团丁。 这四等清兵,层层叠叠的猥集在棉湖寨周围,形成了一个人数多大五万的重兵集团! 除了这里的五万大军,潮州府城海阳县还驻扎着刘进忠的军队,以防朱三父子的人马向东跑去福建。而在潮州、嘉应州交界处的要隘言岭关则驻扎了邓光明和张梦吉率领的续顺公府旗军,他们则堵住了朱三父子北窜之路。 在向东、向北都走不了的情况下,朱三父子理论上,就只有老老实实呆在揭阳县城,等着被棉湖寨这边抱成个团的五万清军给碾死了。 虽然稳操胜券,但是大清平南王尚可喜这个时候还是非常小心的! 他可不想和当年的大明督师杨镐一样,分兵冒进,结果被大清太祖皇帝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而且尚可喜也不敢集中兵力冒进......他现在就是要“兵贵胜、不贵速”! “从棉湖寨到揭阳城不过六七十里地,一天爬个几里地,一个月也爬到了!本王有五万大军,还有那么多的红夷大炮,只要到了揭阳城下,筑起炮台,日夜轰击......这揭阳城就算是铁打的,本王也能把它给打破了!” 尚可喜此时正得意扬扬的在棉湖寨城内的行辕当中,和钦差大臣米思翰、广东巡抚刘秉权,还有尚可喜的军师金光,还有一群提督、总兵、副将们说着自己那一套四平八稳的平贼方略。 米思翰、刘秉权、严自明这伙人,全都听得连连点头,好像都是熟读三国,不,是熟读兵法的兵家似的。 尚可喜的两个儿子,俺答公尚之信和二公子尚之孝也在行辕大堂上站着,不过他俩没怎么听尚可喜说话,而是在用眼神互相较劲儿。 尚可喜的话音一落,这俩尚公子就同时出列请站了。 “阿玛,之信愿为先锋,提领一旅精锐,为大军开路!” “阿玛,之孝愿为先锋,带领本部精兵,为大军开路!” 看见两个儿子一下都蹦了出来,尚可喜忍不住眉头直皱,心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争个屁啊!开路先锋的差事让苗之秀、张国勋、王国栋这帮人去不就行了?” 就在尚可喜想教训两个头脑发热的儿子两句,然后把当先送死的差事交给别人去做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堂外有人大呼:“王爷,奴才李天植又紧急军务要报!” 尚可喜就是一愣,李天植可是尚可喜的心腹,官拜平南王府长史。 今儿李天植在棉湖寨大营的中军当值,没有来参加行辕军议。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天大事情,他也不可能跑来打断军议啊! “叫他进来!” 尚可喜连忙让左右把这位李大长史请了进来,没等李天植给自己行打千礼,尚可喜就已经从他的脸面上看出不对劲儿了。 这李天植本来一张大红脸儿,现在看着都发了白!这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李,李长史,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尚可喜知道不好,赶紧发问。 “王,王爷,刚刚接到广州王府的急报......说,说澳门被伪明定王世子率部袭占!” “什么?”尚可喜紧张兮兮地问,“虎门被朱和墭打下来了?” “不是虎门,是澳门!”李天植怕尚可喜老糊涂了听不明白,又强调了一下,“是葡萄牙人拿着的澳门,已经被朱和墭带人打下来了。据报,朱和墭先劫持了红夷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打着红夷人的旗号进了澳门濠江内港,然后用妖法制造烟雾,哄得葡萄牙人去救火,结果都着了他的道。稍后他又用一种威力极大的开花弹轰击了澳门的圣保禄城一晚上,轰得城内百姓官兵死伤惨重......” “等等,”尚可喜听着就觉得不对啊,连忙打断道,“这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怎么打听得那么清楚?” “回禀王爷,”李天植道,“军报上说是二月二十五日、二十六日发生的事情......之所以那么清楚,是因为澳门葡兵头罗东尼,主教桑保罗弃城而逃,乘坐葡萄牙人的快船到了虎门口,报告了澳门陷落的经过,还说已经下定决心要投靠大清当旗人了。” 说着,李天植就把通过平南王府转过来的由虎门口协台曾起昭递交的禀帖,双手递给了尚可喜。 尚可喜接过禀帖看了又看,看完之后,手掌都在微微发抖,大脑门上都是汗珠子啊! 他现在是心疼加心急啊! 澳门——香山的走私贸易可是平南王府的摇钱树,这就给朱和墭这小兔崽子给咔嚓一下砍了!尚可喜能不心疼吗? 而且朱和墭跑那么老远,不惜把英夷、葡夷得罪到西洋老家,也要突袭打下澳门,不可能只是为了砍平南王府的摇钱树吧? 他这是要打广州啊! 澳门也算是坚城了,光是守城的大炮就有上百门,其中还有三十六门澳门卜加劳厂生产的红衣大炮。就这样的城防,一个晚上就被朱和墭打破。 他要到了广州城下,广州城守得住吗?这样的形势,尚可喜能不急吗? “阿玛......广州府是咱们的根本,万万不能有失啊,赶紧退兵吧!” 刚才还喊打喊杀,要和兄弟尚之孝争着当先锋的尚之信这个时候已经秒怂了。 “阿玛,广州有二伯他们看着,伪明逆贼根本打不下来!现在伪明逆贼的精兵一定都在澳门......如此揭阳县城一定会空虚无备!咱们不如长驱大进,直捣贼巢,一举拿住朱三太子!” 和尚之信唱反调的当然是他的好兄弟尚之孝了......这两兄弟现在已经是死对头了!所以尚之信的建议,尚之孝是一定要反对的。 而尚之孝的意见,尚之信当然也得坚决反对了,他马上对老爷子道:“阿玛,现在守着广州的就是一群老爷子,他们能比守澳门的葡萄牙人强多少?如果我们打下揭阳,朱和墭打下广州......这不成换家了吗?咱们拿广州换个揭阳县,也太亏了吧?” “广州怎么会丢?二伯他们可不是那些葡萄牙奸商可比的!”尚之孝也不甘示弱。 看见俩儿子各执一词,尚可喜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扭头征求军师金光的意见。 金老头当然是支持尚之孝的,于是就对尚可喜道:“王爷,如果朱和墭真的能打下广州......那现在回军恐怕都晚了!棉湖寨去广州有六百多里,大军走得再快,也得七八天。如果朱和墭的军队那么久都打不下广州,那他压根就打不进广州城了。 而棉湖寨距离揭阳县城只有六十里,走快点,一天就到了!所以现在咱们必须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全军东进,直扑揭阳!” 第136章 尚可喜还是有点厉害的! 尚可喜回头看了眼米思翰,“米大人,您看这事儿......” 现在米思翰才是主持广东、福建两省剿贼军务的钦差大臣!尚可喜这个平南王只是手里的兵比较多而已。 米思翰眉头拧成一团,点点头道:“二公子和金军师说的不错......皇上在给本官的廷寄中也说了,要咱们务必拿下朱三太子!哪怕牛刀杀鸡,只要能赢,咱们也算立了大功!” 康熙可没说能拿广州城去换朱三太子,这代价怎么看都太大了! 不过尚可喜还是松了口气,“皇上真是圣明啊!” 米思翰又道:“而且皇上还在廷寄中说了,下官是督办广东、福建两省军务,不仅节制广东的兵,也能管福建的兵!如果广东的兵不够,还有福建的兵可以用!” “可是福建那边......”尚可喜眉头深皱,他哪里不明白米思翰的意思,这米思翰是要抽身跑路啊! 可不能让他走了,要不然广州若是真的丢了,这责任可都是他一个人的! 米思翰哪里不知道尚可喜的心思,连忙拍了拍胸脯道:“王爷您放心,下官亲自去福建督兵!下官就不信了,我一个钦差大臣到了漳州,耿精忠、赵得胜、黄梧他们几个还敢赖着不出兵! 另外,下官还可以和红毛鬼联手!” “和红毛鬼联手?”尚可喜一愣,“这事儿真的可行?朝中不会......” “不会,绝对不会!”米思翰摆摆手,“皇上圣明着呢,他知道谁才是我大清的心腹之患!况且,红毛鬼想要的也只是入港贸易而已,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大不了咱们就学习日本国,也搞个长崎口岸。” 听他这么一说,尚可喜已经明白了——康熙在给米思翰的廷寄中给了联合荷兰红毛夷的指示了。否则米思翰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干。 尚可喜接着又向米思翰打听道:“那广东这边......” 米思翰听他这么一问,马上就站起来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无比严肃,同时还从袖子的内兜里摸出了一个黄色封皮的折子,然后大声道:“平南王尚可喜接旨!” 尚可喜愣了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起身走到米思翰跟前,撩袍下跪,大声道:“奴才尚可喜恭接圣旨!” 米思翰并没有当着众人面朗读圣旨,而是将折子直接递给了尚可喜,让尚可喜自己看。 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道谕旨是一份廷寄,也叫字寄或寄信谕旨,这是一种密旨。只有规定的人可以看,其他人是没有资格看的。 尚可喜接过谕旨,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看了一遍,然后呼了口气,老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随后他又被两个儿子搀扶起来,这才转过身,笑吟吟对众人道:“蒙皇上恩典!”说到这里,他又非常恭敬的冲着虚空一拱手,“本王将在米大人去福建督军后,执掌广东一省军务......当然,往上还得受米大人节制的!” 这尚可喜的态度还真没的说,哪怕得了康熙皇帝让他掌握广东一省军务的廷寄,他也还是得突出米思翰的地位......如果真的灭了朱三太子,这最大一份功劳,当然还是米思翰的。 对尚可喜的态度,米思翰当然是极为满意的,于是就笑着对尚可喜道:“王爷,我这次需得轻车简从赶赴福建,所以我的钦差大臣护军协是没办法悉数带走了。吴状元!” 长得跟个猛张飞似的吴三畏一听米思翰叫他,猛地就跳出来了,还吼了一嗓子道:“末将在!” 米思翰又给这个喜欢一惊一乍的家伙吓一跳,这家伙实在不讨人喜欢!长得丑,说话的声音又大,也不会拍马屁,动不动就拿大眼珠子瞪着你。 但是米思翰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人家可是御口亲封的“赛张飞”,张飞不就这样吗?米思翰要有意见,那就是在质疑皇上的话! 不过他也不想把这个粗鄙汉子留在身边,而且他也不可能带着几千北方来的“绿大爷”兵去福建啊。带着他们走太慢了,不如只带三四百骑,轻车简从,先去言岭关和正在那里挖续顺公府墙角的邓忠汇合,然后疾行入闽。 邓忠是奉了康熙的旨意到潮州来拉些懂得闽南语和潮州话的续顺公府旗军,去福建给施琅帮忙的。在他离开北京前,还得到了康熙皇帝的口谕,让他听从米思翰的节制。而这事儿,康熙也在廷寄中和米思翰说了。 所以米思翰正好借这个机会,把这个赛张飞留在广东“立功”。 “吴状元,”米思翰笑着对吴三畏道,“你一直和我唠叨着要为朝廷立功,现在机会可来了!你就留在潮州前线,统带我留下的一协护军,跟着平南王去剿贼立功!” 吴三畏是武状元出身,高中之后就得了个和孔四贞平级一等侍卫,正三品的武职,如果会拍马屁,现在早就混上总兵了。 所以他现在不仅不想办法留在领导身边,而且连恋恋不舍的态度都没有,大大咧咧的就行了个礼道:“末将遵令!”然后他又对尚可喜一拱手,傻乎乎的笑道:“王爷,给末将一个头阵打打吧!” 看到他这个态度,尚可喜也有点哭笑不得,这二百五看着怎么有点像二三十年前的满洲天兵啊? 不过尚可喜现在还是要鼓励一下这号二百五的,点点头道:“好样的,这一役的头阵一定有你一份!” 吴三畏大喜道:“谢王爷重用!” 尚可喜接着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次子尚之孝:“老二,你既然主张全力一扑,那前队领军就非你莫属了!” “阿玛,孩儿愿为前军!”尚之孝也大声领命。 “王爷,”尚可喜的军师金光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那诸葛妖道诡计多端,二王子还年轻,搞不好为其所骗,老臣愿意和二王子一起出兵。” “如此再好不过了!”尚可喜点点头,“老二,吴状元,军师,本王就给你们点齐一万精兵,作为三军前队先行!” 尚可喜之前的打算是步步为营向前推——就是当年洪承畴打松锦之战时一开始用的招,先修营盘后挪人。每天派人出棉湖寨大营到十里外修营盘,修上十个半个月,新营盘修好了,再全军搬家,一起挪过去,然后再修下一个营盘。由棉湖寨到揭阳县城一共六七十里地,修六个营盘也就到了。哪怕一个营盘修半个月,六个营盘也就三个月。 三个月后,大军就逼到揭阳城下了! 到时候尚可喜哪怕不主动攻城,每天派出小队骑兵在揭阳岛周围搞破坏,也能把揭阳岛外毁成白地。 一个小小的揭阳孤岛,还能坚持下去吗? 至于朱三太子、朱三太孙他们发兵猛攻什么的,尚可喜也不担心,无非就是节节败退。他是步步为营而进的,所以败退起来也可以节节抵抗。哪怕每个大营只能消耗对手五百人,六个大营也能消耗对方三千人。 现在揭阳岛上能有几个三千人? 如果不是朱和墭不讲武德,也不守基于实力的国际规则,投降夺取了澳门,打开了通往广州的大门,就尚可喜这套战略,哪怕朱和墭有甜火药和燃烧瓶,也很难打赢。 不过即便这个步步为营的局被朱和墭破了,尚可喜也没那么好对付! 他沉着声对尚之孝、吴三畏、金光道:“这次老夫进军虽然要分前、中、后三队,但这三队之间的间隔不能超过五里,实际上还是一路,之所以要分三队,只是方便行军,便于在遇敌时展开。所以你们三人一定不能冒进,不能为敌所诱。如果遇到敌人的小队,驱赶了便是。如果遇到大队,就立寨下营,就地坚守,等待全军抵达!” 第137章 啥叫断桥之计有人懂吗 揭阳县城,监国府大堂。 已经当了几个月监国的朱天王,这段时间总算是当出一点滋味了。 因为他那个总理军国政务的衰仔不在家,那个能掐会算都快成妖精的左辅正军师诸葛三和也不在,连那个不知道该叫嫂嫂还该叫儿媳的奉国夫人**玲也不在揭阳。 所以城中无老虎,猴子就能称大王了! 当尚可喜全军开拔,气势汹汹的杀奔揭阳县城时,朱天王正一身布衣儒服领着一群臣子,在自家大堂上接见远道而来的陈永华和一僧、一道、一儒。 陈永华是从厦门岛上过来的,郑经在二月底的时候就秘密登岛了。而在郑经登岛前后,厦门岛上还来了三个贵客。 就是这一僧、一道、一儒! 一僧法号今种,俗家姓屈,名大均,字一灵,今年四十岁出头,长得有些清瘦,颧骨很高,双目炯炯有神。此人乃是岭南名士,岭南三大家之一,因为矢志抗清,才削发为僧,以便于奔走四方。在朱三父子开办大明朝廷之前,他因为被清廷通缉,正在浙江桐庐躲避,不过依旧和延平王府保持联络。 而那一道就更厉害了!他是南昌青云圃道院的开山祖师,约莫四十多岁,看着也很瘦弱,很不起眼,却有个非常牛逼的道号——八大山人! 他俗家姓朱,名耷,还有个谱名统quan(上林下金),乃是大明宁献王朱权的九世孙。 他虽然已经出家为道,但也一样没忘记反清复明,暗中和延平王府保持联络,和屈大均之间也有往来。 而那一儒,是今儿这座大堂中年纪最老的,须发皆白,看着总有七十岁了。他也姓朱,不过不是朱明宗室。他的名字叫朱之瑜,号舜水,早年也是明末抗清的一号人物,在明朝这边大势已去后避居日本,还当上了日本国水户藩第二代藩主德川光圀的儒学老师。不过他和郑成功的弟弟田川七左卫门一直保持联络,和郑经之间也有书信往来。 屈大均、八大山人和朱舜水三人,都是郑经所推举的原儒大学士——郑经在推选原儒大学士的问题上比朱和墭认真多了,没有在自己的队伍中选几个大胡子猛男应付事儿。 他只推了邱荣这一个“刀疤儒”,其他五个都是真的精通儒家道理的儒,其中还有朱舜水这样的大儒。 这会儿朱舜水他们仨正瞅着朱三太子这边的三个原儒大学士仔细端详呢! 朱三太子这边拢共五个原儒大学士,朱三太子一个、朱三太孙一个、诸葛军师一个、勇猛苏苏勇一个、于老爷子一个。这会儿朱和墭和诸葛军师都不在。所以就剩下朱天王、勇猛苏、于老爷子了。这三位也就于老爷子看着有点“儒样”,另外两个都是一副瞪眼要宰人的模样,而且腰里还挎着宝剑和,还挂着俩据说能一炸一大片的手榴锤——这玩意保险吗?不会自己就炸了吧? 另外,这样的原儒给人授课的时候教什么?是教人拔剑砍人呢?还是教人拿枪毙人呢?还是教人用手榴锤炸人呢? 朱舜水是一屋子人中学问最大的,也是最熟悉眼前这三个原儒风格的——他在日本国的弟子都挎两把刀出门的,一言不合先砍人再讲理! 所以他就想跟着打听一下,这边的原儒是不是也这样干了? 他正想着该怎么发问呢,就看见一“小儒”风风火火的从大堂外头冲进来了。 朱天王瞅见这个皮肤黝黑,身材矮胖,嘴上没多少毛,也是一身布衣角巾长剑的“小儒”,眉头就是一紧。 这“小儒”就是诸葛军师的儿子,南厂督公诸葛正阳。这小子除了管理南厂的日常事务,还在军师府兼着职,所以他那么着急跑了来,一定是军情有变。 实际上生产军械的南厂,生产火药的内厂,锦衣卫的几个炮兵领,还有诸葛三和管着的军师府,以及天王宫少年堂的“大班”(年纪比较大的少年上大班),其实都是“通”的。除了南厂、内厂里少量的“老师傅”,还有少年堂大班的儒生老师,以及为数不多的十几个老炮兵是一人一坑,其他的学徒、少年炮兵、大班生、军师府见习等等的,都是一群少年在那里轮班。 至于上层的那些人,如朱和墭、诸葛三和、庞思明,还有这个诸葛正阳,还有那四个炮兵正领,也都是一人兼几个差,而且还是在南厂、内厂、锦衣卫炮兵、少年堂、军师府这几个衙门中同时兼着差。 真是忙到飞起来了! 不过钱只有一份,也没什么加班费......他们都是道德高尚的原儒嘛,都是一心救国救民,不会那么斤斤计较的。 而诸葛正阳也是个不计得失,一心为国的好原儒。虽然只拿着一个月十五两银子的俸禄,但是却干着关系到国家存亡的重要工作,而且同时还要学习和研究新旧兵法,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忙着工作学习......就这劲头,将来大明复了天下,怎么都得给他和他爹一家铁帽帽王啊! “小诸葛,快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朱天王这个原儒是不讲什么繁文缛节的,不等诸葛正阳行礼,就叫着他的绰号,招呼他上前问话了。 “大王......”小诸葛却是欲言又止,还向陈永华、屈大均、八大山人和朱舜水那边看看。 朱天王笑了笑,道:“说吧,说吧,都是自己人!” 小诸葛点了点头,马上将一张折起来的信纸双手递给了朱天王,同时汇报道:“大王,刚刚接到前方探子来报,尚可喜的数万大军已经于昨日上午开出棉湖寨,全军分为前中后三队,每队之间相隔不过五里。三队大兵正沿北溪北岸官道向东开进......其前队最快将会在明日上午抵达揭阳县城以西。” “什么?明天就到?那么快!”朱天王一听这话就有点慌了,那衰仔和江湖道人都不在家啊!而且他们还带走了锦衣亲军的二十领主力,还用九出十三进的高利借走了邱辉的三千精兵。 想到这里,他赶紧问堂上坐着的两个大将苏勇和赵忠义,“勇猛苏,忠义赵,我们手头有多少兵将?” “大佬,”揭阳四门提督赵忠义道,“我手上有六领精兵,总计三百六十条好汉!” 苏勇道:“大王,臣所领锦衣亲军大多跟着世子爷去打澳门了,只剩下三领新兵和一领炮兵,总计只有二百四十人。” 二百四十加三百六十就是六百整,而尚可喜有四五万大军,差不多以一敌八十啊! 好像打不过啊! 看到天王朱那张大红脸有点发白,小诸葛赶忙道:“大王莫怕,现在朝廷底下还有三十三个乡都,登记在册的乡兵不下六千。只需要召集半数,揭阳城中就能有三千六百大军了!” 三千六百对四万五万......好像还是打不过啊,朱天王那个心急啊! 就在朱天王手足无措的时候,小诸葛又跟变戏法一样摸出一个锦囊,笑着道:“大王莫急,臣这里还有家父留下的锦囊妙计!” 还有办法! 朱天王赶紧接过锦囊一看,上面还刺着字——敌兵大举出动时开! 现在就是时候了。 朱天王赶紧打开锦囊,取出里面折成个豆腐干模样的信纸,然后打开一看,上面就六个字儿:秀水溪、断桥计! 朱天王看得一头雾水,哦,也不是完全不明白,秀水溪在哪儿他知道,但是断桥计是什么意思?这个诸葛军师也真是的,出个锦囊妙计就不能写得详细一点?多写几个字不行啊? 想到这里他就抬头看着堂上众人,傻乎乎地问:“军师说要在揭阳县城西边二十里外的秀水溪用什么断桥计,你们谁知道这个断桥计是怎么回事?” 第138章 你们怎么能这样坑朱三太子 秀水溪和断桥计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让朱天王派兵去在秀水溪上唯一的木拱桥东面设伏,同时在桥墩上安放炸雷。当尚可喜的前队人马过桥时,炸桥并且让伏兵发动攻击。 这其实是一个锦衣亲军的标准化战术——因为一系列以甜火药为战斗装药的武器的出现,之前的许多战术都已经被淘汰了。知道一些后世战争形态的朱和墭就和军师府、少年堂大班、少年炮兵领的人,一起研究出了几套运用手榴锤、掷锤炮和糖药炸弹打埋伏的新战术,其中就有断桥计。 而朱天王应该是知道这个断桥计的,因为军师府给他发过文,专门介绍了包括断桥计在内的几种新战术。 但是天王朱好像忘了......也许压根没看! 锦衣卫北镇总兵兼大学士苏勇也拿到过同样的文书,不过他却一个字一个字儿的仔细看过了,遇到不认识的字儿还跟儿子苏占山和侄子苏占海请教。 不过这会儿苏勇也没开口教天王朱——他觉得自己应该给天王朱留点面子。监国定王,又是原儒大学士,哪儿能跟个傻瓜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况且他和天王朱不是很亲近,他是跟着**玲一起上山的。如果不是**玲坚持要留在大南山上当火炮朱的女先生,他早就下山了。 现在他又在朱和墭和**玲的支持下当了苏氏族长,也就给贴上了太孙派的标签,所以不能在朱三太子跟前表现的太积极。 赵忠义也知道断桥计怎么用,他是四门提督,还管着六领“门军”,当然得掌握最新的战术了。不过他也没告诉朱天王,他打算等散会后偷偷的和朱天王说,这才是心腹干的事情嘛。 诸葛三和的儿子诸葛正阳当然也知道断桥计怎么用,可他也不说......他是“小孩子”,大人们都不说,他怎么能说?小诸葛怎么会那么不懂道理。 于是大堂之上,一片沉默! 这个可就有点尴尬了! 朱三太子拿着个锦囊妙计却不知道怎么用。 而他这个监国干得也不大讲究,不知道关起门开小会研究,而是想要向来访的四个客人请教了。哦,这四个也不算客人,都是原儒大学士嘛!以后大家还要一起商量怎么复兴中华和传播儒家思想的,现在讨论一下锦囊妙计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所以朱三太子就笑着问:“陈军师、今种和尚、八大山人、舜水先生,你们学问大,一定知道他们诸葛家祖传的断桥之计是怎么回事吧?” 这四个大学士当然是有学问的,而且还很乐意为抗清事业出谋划策。 首先出主意的是老爷子朱之瑜,老爷子是在日本传播儒家真理的大儒,不过江户时代的日本武士很喜欢和中国历史有关的军谈,也就是中国历史军事类的故事和小说,其中《三国演义》当然是永远的“畅销榜”第一。这朱老爷子在给学生们讲儒家大义之余,也要说一下三国的......所以他一听见“断桥计”就想起“张飞喝断当阳桥”的典故了。 于是他就对朱三太子说:“定王殿下,诸葛军师的断桥之计,会不会参照了张飞喝断当阳桥的典故?” “舜水先生言之有理,诸葛军师的妙计一定和三国的那些事儿有关。”今种和尚屈大均也点点头,附和道,“这《三国演义》中最有出名的断桥典故,好像就是张飞断当阳了。” 八大山人也拈着胡须,笑着道:“贫道在江西也听说诸葛军师的事儿了......据说鞑子皇帝手下的一个大将还在战场上捡到了个没炸响的法宝夜壶,带去了北京献宝。鞑子小皇帝还专门下诏请龙虎山张天师去北京研究夜壶。这事儿在江西道门中都传遍了!定王殿下,有这位诸葛军师辅佐,咱家的大明看来是复兴有望了!” “还有这事儿啊......”朱三太子摸着五绺长髯,若有所思,接着他又嘀咕道,“张飞喝断当阳桥?可是在如今的揭阳城中,谁能喝断秀水桥呢?” “当然是定王殿下您了!”陈永华笑道,“揭阳城中就数您嗓门大,而且样貌也威武,手持关刀,立马桥上,万马千军只等闲啊!” “这是要虚张声势?” 朱三太子是有文化的,所以也读过《三国演义》,当然记得这一段,于是就问几个手下道:“勇猛苏、忠义赵、小诸葛,你们觉得孤家亲自出马能唬住尚可喜的大军吗?” 他的胆儿还真肥,真打算出阵,不愧是为匪多年的的“野蛮版三太子”。 而勇猛苏、忠义赵、小诸葛三个都是一愣,心说:“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父啊!” “能!” “一定能!” “必须能!” 这三位也都信心爆棚!别看尚可喜有五万大军,而他们手头只有六百常备军。但他们依旧有必胜的信心! “大王,”小诸葛说着话,还把腰带上挂着的手榴锤摘下来了,“咱们有这个......必胜!虽然干不翻尚可喜的主力,但是重创他们的先锋是没有问题的。只要能重创他们的先锋,尚可喜这只老乌龟一定会持重缓进,他一缓,大势就在咱们这边了。只要世子爷拿下澳门,咱们可就赢定了!” “什么?打澳门?”陈永华听了小诸葛的话就吓一跳,都从椅子上蹦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不和我们商量?” 看见陈永华的反应,朱天王、勇猛苏、忠义赵他们几个也都挺吃惊的,小诸葛干脆不敢说话了。 朱天王则陪笑道:“出兵已经有些日子了......估摸这几日就能有捷报送来了。” “捷报?这怎么可能?”陈永华连连摇头,“你们才多少人?怎么可能打得下澳门?而且澳门的大炮台卡着濠江水道,你们的船都进不了港。” “那衰仔向他的丈人借兵三千,而且还劫持了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大东方号,准备混进澳门港下手......” “什么?你们竟然......”陈永华说到这里,脸色忽地大变,低声嘀咕道,“大佬辉......” 原来大佬辉向延平王府隐瞒了朱和墭借兵和劫持大东方号这两件事儿。 这可不是小问题! 这是站队的问题! 大佬辉恐怕是想从延平王府麾下投靠到揭阳朝廷旗下了......如果揭阳朝廷真的打下了澳门,大佬辉就不是想,而是一定会投靠揭阳朝廷了。 毕竟他和朱三太子的交情本来就好,他闺女还嫁给了朱三太孙,他儿子和朱三太孙也是多年的好兄弟。这都“三好叠加”了,如果揭阳方面势力更大了,邱辉凭什么还跟着没前途的延平王府混? 想到这里,陈永华已经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恢复了沉稳的笑容,然后对朱天王道:“定王殿下,现在尚可喜突然全军而进,很有可能是得知了世子爷在澳门得手的消息。所以您要出兵的话,最好也抓紧些,免得让尚可喜的兵抢先占领了秀水桥。 另外,臣久闻锦衣亲军能征善战,因此也想亲眼目睹他们用手榴锤力挫尚家大兵。” 天王朱猛一拍大腿,大笑道:“好!陈军师,咱们一块儿出兵吧!”接着他又对苏勇、赵忠义、小诸葛道,“勇猛苏、忠义赵、小诸葛,你们三个也赶紧拿出个万全的方略来!” 第139章 发现一个关老爷! 榕江南溪的北岸官道之上,一支人数约有万数的清妖兵马,正浩浩荡荡的以正常的行军速度,向东前进。 这支兵马是由三部分人组成的,走在队伍中间的是平南王府藩下的右镇总兵王国栋率领的绿营兵......说是绿营,但却是平南王府的直辖部队,在待遇上几乎和旗军一样。 走在最后压阵,当然是尚之孝、金光和平南王府旗军都统聂包亲领的平南王府旗兵,以及吴三畏领着的一协绿营兵。 而打头阵的,则是千余衣袍上有个“衙”字的衙兵。也没什么好兵好甲,只是配着长枪、腰刀、弓箭......看着就是炮灰啊! 另外还有十余马兵,也着了“衙”字兵服,骑着矮脚马,簇拥着暂时还能穿官服的凤鸣山凤大狗官走在最前头。 之所以说是“暂时还能穿”,那是因为凤鸣山在上回揭阳之败后得了个处分,革职留任! 说起来真的是倒霉啊!上回揭阳之战明明是大家一起打败仗,可是别人都没事儿,就他一个挨处分! 米思翰还是钦差,刘进忠还当总兵,邓光明还是副都统,严自明还当提督,连那个拥兵自重打酱油的尚之信也没受一点处分......当然了,他爸爸不爱他是他家里的事儿,朝廷那边还当他是平南王世子来着。 可那么大的一场败仗,不仅损兵折将,而且还丢了三座县城!怎么能没人负责呢?所以凤鸣山就被推出来当罪人了,而且他还不敢喊冤。因为他的确有罪啊!朱和墭这个朱三太孙打根子上不就从他那里来的?如果随随便便定个山贼匪首,早一刀了账了! 而且他还一时糊涂,把揭阳之败的责任推到鳌拜身上。结果康熙小英主明察秋毫,没有中计,还给鳌拜、穆里玛稍微平了点反,还赦免了鳌拜的党羽。 当然了,康熙也少不得在折子上把米思翰一顿臭骂。 米思翰不傻,挨了骂当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所以马上参了凤鸣山一本,用六百里加急送去北京,前几日康熙的回复刚到,批了凤鸣山一个革职留任,还算皇恩浩荡! 现在的凤鸣山当然还不知道,当今这位大清仁君是非常喜欢秋后算账的......现在不弄死你,但是小本本上都记着呢,回头再慢慢找茬! 现在不弄死他是因为他在潮州为官多年,而且祖籍又是辽东,虽然不是旗人而是流亡辽人,但终究比广东人、胡建人可靠。所以还得留他在广东当个带路官。 等剿灭了朱三太子,等待他的不是菜市口,就是宁古塔! 不过凤鸣山不知道啊,所以他还很努力的想要立功补过。 因此这次回他才不顾自己的文官身份,亲自带着民壮、团丁替尚之孝打头阵。 只是现在真的上了前沿,凤鸣山的怂病就有点发了,一边前行,一边还不停的东张西望,生怕官道两边已经抛荒了的农田里埋伏了要命的诸葛机关炮。 不过这一路还算太平,出了棉湖寨都走了一天半,眼看着就要到点了,也没遇上朱三太子家的伏兵。 这会儿凤鸣山甚至都能看见揭阳县城城楼上高高立着的望楼了,但是也没瞧见朱三太子家的兵马出击。 看起来......这帮反贼已经决心死守城池了!凤鸣山心想:“这可真是老天保佑啊!只要他们不出来用诸葛天雷行凶,我这个功劳不就能轻轻松松的赚到了?这革职留任的处分也就可以拿掉了!” 刚想到立功的好事儿,他新提拔的兵房典史王雷勇忽然吼了一嗓子:“司马大老爷,前方发现一个关老爷!就在前方秀水溪上的大木桥上!” 什么?又出现奇奇怪怪的事儿了?凤鸣山马上就紧张起来了,连忙勒住胯下的矮脚马,然后就在马镫上站立起来,伸长脖子向着那个看着比他更加紧张的王大典史手指的方向望去。入眼就是一座木拱桥,拱桥之上,单人独骑,策马而立。凤鸣山的眼神不大好,眯着眼睛也瞧不大清楚。 这时凤鸣山身边一个长随给他递了一具千里镜,他连忙接过千里镜然后举起来再仔细看。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和装束......只见那人绿袍角巾,五绺长髯,赤面凤眼,威风凛凛,霸气十足,胯下一匹红色的高头大洋马,单手拎着一把青龙偃月刀! 果然遇上了个关爷!不,那不是真关爷,而是貌似关公的朱三太子! 凤鸣山马上就认出那个站在秀水溪拱桥上装关二爷的人正是不知道真假的朱三太子天王朱了! “那不是关二爷,那是天王朱!”凤鸣山放下千里镜马上就激动起来了,“这家伙居然单刀匹马站在秀水溪拱桥上......这不是找死吗?来人呐,给本官拿下这贼头!” 左右无人应答! 凤鸣山一想,许是没说重赏。于是扯开嗓子又道:“谁能替本官斩了贼头天王朱,本官重重有赏,赏一百,不,一千两银子!” 还是没人吱声。 不仅没人吱声,连原本还在慢吞吞前进的步伐也嘎然而止了。一千余人,全都如一尊尊石雕泥塑似的,不动如山! 前面当炮灰的民壮、团丁不动,后面跟着的绿营兵和平南王府旗军当然也动不了了。官道就这么点宽,前面一趴窝,后面当然就堵上了。 而后面的人也知道前面没遇敌也没中埋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堵”了——凤鸣山这个先锋当得也外行,只顾着抓天王朱,忘了派人去通知后面的尚之孝、金光、聂包、王国栋和吴三畏了。 于是这尚之孝在确定了前方并无战事后,就和金光、吴三畏一起带着几十个亲兵从官道边上的荒地中绕行向前,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凤鸣山在那里怒吼。 “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朝廷养尔等何用?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啊!你们每个月最少也拿朝廷六七百个大钱,现在让尔等去抓个朱三太子也不敢去,真是太不中用了......” 尚之孝等人听了这话,当时就不痛快了,这凤鸣山好像在指桑骂槐啊! 想到这里,他也不和金光、吴三畏一起了,直接哼了一声,然后打马向前,飞也似的窜到了队伍前面,出现在了凤鸣山的眼前。 凤鸣山看见尚之孝拍马过来,顿时就想起自己忘记派人去通报敌情了,连忙就在马背上拱手道:“恭喜二王子,发现朱三太子了......下官正在安排民壮捕快前去捉拿!” 尚之孝刚才怒气冲冲的,现在听凤鸣山怎么一说,差一点就笑出声了。 “凤司马,你说什么胡话呢?那朱三太子是什么人呢?派个捕快去捉?恐怕连人家的面都见不着吧?” “世子爷,您看那儿!”凤鸣山这个时候抬起手里的马鞭,往东边不到两三里外的秀水拱桥一指,“桥上那个貌似关公的,就是朱三太子!” “什么?”尚之孝一愣,忙顺着凤鸣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就大吃一惊道:“桥上?桥上......只有一人一骑啊!” “世子爷,”凤鸣山笑道,“人少好啊,正好捉拿!” 尚之孝理也不理他,只是扭头往后看,金光和吴三畏也已经跟上来了。 这两人大概也听见凤鸣山的报告了,正一人拿着个千里镜而在往桥上看呢! 那个赛张飞吴三畏还从马镫上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在仔细观察。 而尚家的大军师金光看了一会儿,已经放下千里镜在那里皱眉:“不对劲儿,有古怪......” 第140章 赛张飞大战似关公! 不对劲儿是肯定的!有古怪也是肯定的! 天王朱现在可不是寻常的山贼了,往大了说,人家干得是开朝廷的大买卖,和康熙皇帝算同行,何止是千金之躯?恐怕连万金、十万金都有了! 往小了说,他也是盘踞揭阳半县的大军阀了,麾下猛将如云,精兵似海......随随便便就能拉出一千几百号大军。 这么大的一个军阀,怎么可能单刀匹马立在秀水溪拱桥上直面尚可喜的数万大军? 而更加古怪的是,这个单刀匹马杀出来的大明监国定王,居然唬得尚家万余大军寸步都不敢向前! 于是秀水桥西的战场上,就出现了难以想象的场面。天王朱单刀匹马,立于桥上,便挡住了桥下的万余清兵。 而万余清兵,竟然没有一人敢上前交锋,全都大气都不敢出的望着立马桥上,貌似关圣的朱三太子。 仿佛此时此刻,他们看见的不是朱三太子,而是下凡显灵的关羽关云长! 秀水桥西,一片死寂。 秀水桥上,一人一骑,岿然不动。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凤鸣山嗯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二王子,您看是不是要派人向王爷通报,再顺便讨点援兵?” 尚之孝横了凤鸣山一眼:“通报?报什么?跟我阿玛说我领着一万大军被朱三太子一个人挡住了?” 这不就是事实吗? 凤鸣山又望了一眼桥上的天王朱,那家伙还在大太阳底下举着把大刀装样子呢,也不怕热! 想到这里,他就摸出手绢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子。 现在可是三月......农历的三月,广东这边的天已经很热了,而今儿又是大晴天,连风都没有。现在还是上午呢,这要晒到下午,那非得晒死过去几个不可。 真要这样,笑话可就能闹大了! 跟在尚之孝身边的那个赛张飞吴三畏是直隶人,又是才来广东不久,还没习惯岭南的气温,已经晒得也有点吃不消了,于是就凑到尚之孝身边请战了。 “二王子,要不末将去会会这个号称似关公的朱三太子吧!” 尚之孝瞥了吴三畏一眼,你这货看着就很猛啊!而且还是个武状元,武功天下第一,应该打得过那个朱三太子吧? 不过他也不敢轻敌了,于是又征求金大军师的意见,“金先生,您看这样行不?” “行啊!”金光拈着自己的一撮小胡子,想了想,又吩咐道,“吴协台,听说那天王朱很有两下子,你虽然是武状元,但是也不要轻敌。” 吴三畏闻言哈哈大笑:“金先生放心,某家的丈八蛇矛之下,从无三合之敌!” 武状元啊! 武功当然是高的! 尚之孝这下终于放心了,点点头道:“好,本爵等你的旗开得胜!” “嗻!” 吴三畏应了一声,然后就对左右大喝道:“来人,抬某家的丈八蛇矛!” 几个亲兵马上装模作样给他抬来了长矛——其实这长矛也没多沉,就是个小兵单手也能抡起来。 但武状元的谱还是要摆的。 只见吴三畏先从身边一个亲随那里取过一顶避雷针头盔,扣在自己脑袋上,然后才拎起丈八蛇矛大喝道:“儿郎们,都下马,取鸟枪......前边开道!” 跟着吴三畏从江西跑来广东上任的二三十个亲兵全都大声应了“嗻”,然后大都翻身下马,人人手持鸟枪,在吴大将军跟前列出五六排的一个方阵,又点上了火绳,最后才大摇大摆的走向秀水桥。 而武功天下第一的吴三畏,则骑着他的大黑马,小心翼翼的跟在手下的火枪队背后。还有两名和他同族的骑士,一左一右护着他,一快儿前进......看这架势,他是准备先枪毙了那个貌似关公的朱三太子,然后再和死了的三太子交战! 这打法,果然是天下无敌了! 而秀水桥上的天王朱看见桥下的清军终于派人来和他交战了,也大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在这个连片阴头都没有的大木桥上晒太阳了! 这都什么锦囊妙计啊!把大活人搁在太阳底下暴晒......都快热晕了! 啊,这个诸葛亮传下来的锦囊妙计当然是妙的。但是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诸葛亮大概没到过广东,不知道广东这边热起来真是能把人热晕过去,所以才传下这种让人在大太阳底下晒着诱敌的妙计。 幸好天王朱已经在广东呆了二十多年,都热习惯了,要不然在诱敌的时候热得中暑坠马,那乐子可就大了。 知道妙计差不多要得逞的天王朱,这个时候也不绷着样子装关公了,赶紧掏出个酒葫芦,用嘴巴咬着拔掉塞子,然后咕咚咕咚的灌了自己一大口兑水潮州大明春酒。 给自己的身体补了点水分和酒精之后,天王朱的精神头又起来了,然后定睛往秀水桥下一瞧,就看见那个提着丈八蛇矛的黑面孔吴三畏。 这家伙长得有点像张飞嘛!天王朱单手提起青龙偃月刀,往桥下虚指一下,然后大喊道:“桥下的黑面清妖听了,尔可敢上桥来与本王大战三百回合?” “清妖”这个称呼是朱和墭叫起来的,大家其实也不知道啥意思,只是觉得顺口,也就一起跟着叫了。 而吴三畏听着不乐意了,他好大一个武状元,咋就成黑面清妖了? 不过他也不傻,不会被天王朱一番刺激就自己冲上桥面儿......谁知道桥上有什么陷阱?还是靠近点后用鸟枪把天王朱枪毙了比较保险。 想到这里,吴三畏就大喝了一声道:“大胆反贼听,某家乃燕人吴三畏,有种你就下桥交战!” 他也就一说而已,嘴仗不能输啊!实际上也没指望天王朱答应。可是天王朱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好!下桥就下桥!”天王朱居然一口答应了,然后就打马调头,下了秀水桥。 不过不是下到秀水桥的西岸,而是从另一头下了桥,到了桥东岸。这下他和吴三畏的距离更远了,一个在秀水溪的东岸,一个在秀水溪的西岸,隔着好几十步,还有个拱桥遮挡,看都快看不着了。可这并不妨碍天王朱吓嚷嚷:“黑面清妖,你在哪里?怎还不来交战?是不是怕了孤家?哇呀呀......” 这是什么状况?吴三畏都愣住了,诱敌深入?还是在耍“空城计”? 吴三畏策马到了河边,在马镫上立起身子,伸长了脖子,好一阵的观察。 发现河对岸就是一大片抛荒的农田,田里的荒草虽然长得挺高,可是吴三畏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伏兵。在更远的地方到时有一片树林,林子里也许伏了兵,但是林子距离秀水桥很远。即便林子里面有伏兵,也很难及时出击并且展开阵型。 想了一会儿,吴三畏还是觉得应该冒一下险——因为秀水溪的地形还是有点险要的,水面宽度超过十步,而且也挺深的,根本不可能涉渡。 而秀水溪上还能通行的桥梁,也就是眼前这座秀水桥了。如果拿不下秀水桥,那尚可喜的大军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揭阳城下了。 想到这里,吴三畏终于下定决心,对挡在自己跟前手持鸟枪的亲兵大声道:“弟兄们,上桥列阵......本官随后就到!” “嗻!” 那二三十个扛着鸟枪的清兵应了一声,就端着点着了火绳的鸟枪,小心翼翼地上了木桥,然后就在桥上摆开“三段击”的队形,架起鸟枪,严阵以待。 然后什么事儿都没发生,那个貌似关公的朱三太子甚至还主动后撤了几十步,退到一片荒草地中去了。 第141章 三太子喝断秀水桥! 小心翼翼地赛张飞立马看见似关公仿佛怂了,于是他也怂了——高仿的关公都怂了,冒牌的张飞还能不怂? 别看他长得跟个猛张飞似的,其实他的胆子并不肥,甚至有点怂怂的......考武状元又不拼胆子,武功高、力气大,弓马娴熟就行了。 这艺高不见得胆大啊! 所以赛张飞就没敢过去,而是拍马回到大队当中,去找尚之孝请援兵了。 “援兵?”尚之孝听完赛张飞的要求都有点哭笑不得了,“朱三太子他就一个人,你有二三十人,还有二三十杆鸟枪,怎么还打不过他?你还是武状元呢!怎么考上的?” 武状元的武功应该天下第一啊! 而且你还号称赛张飞,照理丈八蛇矛一挺,杀上秀水桥把那个似关公朱三太子一矛挑了不久完了? 赛张飞被尚之孝这么一说,也有点脸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了......他不仅怂,脸皮还有点薄。这个武状元也不拼脸皮啊! 尚之孝看见这赛张飞的怂样,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刚想把这个“怂张飞”臭骂一顿,身边的军师金光就咳嗽上了。 听见这位金先生咳嗽了,尚之孝就知道自己有点过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是状元? 人家再不济,也是康熙皇帝派来广东给钦差大臣米思翰了。米思翰虽然也不怎么看得上他,但这也不代表尚之孝可以欺负他。 如果米思翰因此给皇上递个密折,那尚之孝的世子梦就得碎成渣了。 于是尚之孝不骂赛张飞了,转而向金光问计了,“金先生,您怎么看?” 刚才赛张飞领着人去夺桥的时候,金光一直拿着千里镜在观察,而且还看出点门道了。 “二王子,这个朱三太子现在用的应该就是张飞喝断当阳桥的计策......您看这地形,秀水溪挺宽挺深的,河面上好像也没什么船,就一座大木桥能过去,河对岸还有一片林子可以伏兵。这地形和长坂坡、当阳桥还是很像的。 另外,您注意看,那片林子后面是不是扬起烟尘了?一定是有人拖着树枝来回奔跑,假装伏兵。” “假装伏兵?”尚之孝问,“那就是没有伏兵?又在玩空城计?不对......这空城计现在也有伏兵了。” “金先生,”赛张飞这时穴话道,“这个张飞在当阳桥时,手头真是无兵可伏啊!” 《三国演义》他也是拜读过的,他可是个有文化的武状元啊! 可尚之孝、金光听了这话,却眉头直皱——你个赛张飞姓吴不姓张,又不是张飞的后代,家里面也不可能有祖传的“张翼德兵法”,你咋知道张飞在长坂坡当阳桥抵挡曹操时手里没兵? 想到这里,金光笑着点点头,“吴状元果然熟读兵书,那朱三太子的雕虫小技是蒙不了你的。这样吧......你带上本部精兵一千人,过桥列阵。 如果那朱三太子往树林里退去,你千万别追。咱们只要牢牢站住秀水桥,能确保王爷的大军安全抵达揭阳县城以西,那就算大功一件了。” 说完这话,金光就回头看了眼尚之孝。尚之孝笑了笑,对吴三畏道:“吴协台,就依军师所言了......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要轻敌冒进。只在木桥下列阵即可,无论那朱三如何诱敌,都不可上当。” 这下吴状元也没话可说了,只好大声应个“嗻”,然后就去调兵遣将了。 ...... 当吴三畏终于调集好了本部一千精兵,开始小心翼翼地过大木桥的时候,冒似关公的朱天王已经把随身携带的兑水大明春酒都喝完了,只剩下口干舌燥和满头满身的大汗了。 这广东农历三月的天要热起来,还真是够呛啊! 就在朱天王热得快不行了,正打算到林子里面找赵忠义要口凉白开解解渴的时候。木桥那边的一队清军,终于在一阵鼙鼓和号角声中,顶着大太阳,列着整齐的队伍,在那个黑面清妖带领下走上木桥了。 而之前就在木桥上列队的那二三十鸟枪兵则在黑面清妖上桥后,就开始端着鸟枪往桥下走了。 朱天王远远的看见那些鸟枪兵下了桥,赶忙就打马调头,又后退了一二十步——可不能离他们太近了,要不然一顿鸟枪招呼过来就给毙了。虽然天王朱身上的绿色孔子服下还套着件被晒得发烫的锁子甲,但是这锁子甲扛不住你鸟枪啊,而且天王朱的头脸还露在外面呢! 在退到绝对安全的距离之后,天王朱就摸出个牛皮卷成的喇叭捏在手里,眯着丹凤眼看着大队的清兵上桥下桥,当他发现那个黑面清妖已经快要下桥的时候,突然凤眼圆睁,面孔又红了几分,看上去杀气腾腾。只见他把牛皮喇叭举到了自己的嘴巴边上,然后猛吸口气,大吼起来:“桥断了!桥断了......哇呀呀,桥要断了!” 这是什么意思? 吴三畏听得一头雾水,这是诅咒?这秀水桥那么结实,诅咒一下就断了? 不行!我得快点过去......君子不利于危桥之上啊! 想到这里,吴三畏立即打马加速,驱动战马,一路小跑着就下了秀水桥。 跟在他身后的绿营兵看见老大飞马下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全都小跑着跟上,转眼就有二三百人跟着吴三畏下了秀水桥。 而就在他们下桥的时候,在秀水桥的桥面下头,有四个人正在点炸弹的火绳呢! 其中领头的一人,就是上回揭阳之战时割辫投明后调炮揍城楼的那个祖传炮兵崔六......他现在可是接受过天下为公教育的原儒战士了,虽然还没长出大胡子,但是已经穿上了“孔子服”,准备“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了。 不过他要点的那个炸弹并不是绑在他身上的,而是绑在秀水桥的一根承重木柱上......秀水桥的桥拱是靠四根柱子支撑的,现在四根柱子上都绑上了一枚由朱和墭亲自制作的空心装药的铜壳炸弹。点燃药线之后,崔六就可以跳水逃生了。 看着药线冒着火花,滋滋的燃烧起来了,崔六深吸了口气,然后喊了一声:“孔夫子保佑!”就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护着头脸,一个猛子扎进了下面的秀水溪。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另外三个点火的锦衣卫炮兵也都点着了火绳,扑通扑通的跳水逃生了。 现在的天气很热,但是从贵人山里流出来的秀水溪的水却有点凉,一头扎进水中的崔六被凉水一激,就是一阵哆嗦。不过他却顾不得水太凉,只是咬着牙拼命划水蹬腿,顺着水流,向着秀水溪下游的榕江北溪游去。还没等他游出多远,甚至没等他把脑袋从水里伸出来换气,耳边就传来了三声闷响! 他知道,至少有三枚铜壳炸雷已经爆炸了......如果这炸雷真有朱三太孙说的那么厉害,那秀水桥可就要断了。 “桥塌了......” “桥要塌啦!” 刚刚策马下桥的吴三畏还没稳住胯下的战马,就听见耳后传来了一阵巨响。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不好了。就在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又有人喊起了“桥塌”......这回可不是朱三太子在喊,而是桥面上的清兵在喊,而且他们也不是瞎喊,而是秀水桥真的要塌了。 四根柱子折了三根,这还能有个好?吴三畏就看见原本拱起来的桥面一下子就塌陷下去了。这个时候桥面上还挤着三四百人,其中至少有一多半,都跟着塌陷的桥面一起就落下去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游泳?就算会游,他们可还披着布面铁甲呢!游得动吗? 就在吴三畏为掉水里的清兵操心的时候,他耳边又响起了“呯呯呯”的鸟枪击发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人在大喊:“埋伏,荒草丛中有埋伏......” 第142章 三太子饶命,赛张飞降了! 草丛中有埋伏? 吴三畏连忙扭头去看前方的荒草丛,就看见前方二十步开外的荒草丛中,忽然冒出了不少穿着“孔子服”的伏兵!这些伏兵并不是集中在一起组成战阵的,而是散成了一个环形,正好将秀水桥的东面桥头给圈起来。 而且他们的人数也不多,也就是一二百人。在寻常的情况下,这种伏兵根本没什么威胁。毕竟秀水桥东岸的清军已经有五六百之多了。 可这些零散的伏兵还不是寻常的伏兵,他们人人都举着正在冒烟的手榴锤! 吴三畏手下那些带着鸟枪的亲兵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这些穿着“孔子服”举着手榴锤的伏兵来者不善,所以纷纷开火射击。鸟枪打出的弹丸瞬间放到了三四个伏兵,但还是剩下的一百多人,全都投出了致命的,或是不致命的手榴锤。 之所以有不致命的手榴锤,倒不是因为锤子哑了火,而是这种锤子里面填装了配方不同的糖药,只能发烟,不能爆炸——别看它们炸不了,但它们烧出来的烟雾真的很大! 几十个烟雾锤子丢出去,烟雾一起来,秀水桥东岸一时间就烟雾腾腾了。 这可把吴三畏吓坏了,那么多的烟是哪儿来的?一定是妖法啊! 妖法是会要人命的,所以不能在烟雾堆里呆着! 武状元就是武状元,关键时刻反应极快,只听他大喊一声“驾!”就挥动马鞭猛抽自己胯下的大黑马。 这匹黑马可是难得一见的良驹,虽然比不了朱天王骑得那匹有西洋血统的大长腿马,但爆发力还是相当惊人的!当下就撒开蹄子,发疯一样的飞奔起来,还碰倒了几个挡在前面的小兵。 吴三畏也顾不得撞着了人,只是蒙着头向前,没跑出多远,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雷鸣般的轰响。 手榴锤炸响了!之前扔出来的手榴锤中,一小半是烟雾锤,其它都是要人命的爆炸锤。 虽然只有二三十枚锤子炸开,但还是把吴三畏手下的猥集在一起的绿营兵炸得人仰马翻,损失惨重了! 吴三畏倒是没事儿,不过他也不敢停留,而是继续向前猛冲。冲了没一会儿,他就发现身边没有可怕的烟雾了,所以惊魂稍定,也轻轻拉了拉缰绳,放慢了些马速,想要一边跑路一边看看周围的情况。 一看之下,吴三畏的心都凉了。 周围已经没有一个清兵了,连那两个时时刻刻护着他的同族壮士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从一个统兵数千的副将变成了个单人匹马的败军之将了! “轰轰轰......” 又是一阵炸雷轰鸣从吴三畏背后响起,吓得吴三畏赶紧纵马疾驰,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在战场上到处乱窜。也不知道逃窜了多少时间,身后轰鸣声倒是渐渐的没了。但是前方突然响起一声大吼:“呔!你这黑面清妖哪里走!” 吴三畏听着这声儿,就连忙抬头往前看,就看见一个貌似关公的家伙正骑着大马,手举着关刀,拦在前头的荒草丛中。 这家伙不就是朱三太子吗?杀了他......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本来有点怂的武状元吴三畏这会儿也是给逼到不得拼命的份上了,于是咬着牙齿抡起丈八蛇矛对准了前方的朱三太子,哇呀呀大叫着就驱马向前了。 他胯下的大黑马仿佛也知道自己的主人要搏命了,所以也撒开蹄子,全力冲刺,越冲越快,越冲越猛。 而那个手持关刀,摆了个很牛逼的造型的朱三太子,却好像没瞧见吴三畏似的,只是在那里岿然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吓傻了?还是......有诈? 吴三畏刚想到有诈,他胯下的战马不知怎么,就来了个马失前蹄!突然就向前扑倒,还好没有整个压在他身上,只是把他这个武状元猛甩了出去。 吴三畏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重重地摔在了荒草丛中,摔了个眼冒金星!然后他的脑袋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拍了一下,把那个“避雷针头盔”都给拍掉了。吴三畏忙抬头一看,就见一把很吓人的青龙偃月刀伸了过来,然后就压在他又粗又短的脖子上了。 他忙抬头一看,才发现那把关刀的主人就是那个貌似关公的朱三太子! 朱天王这个时候也在打量着刚刚被他捉到的清妖大将......看上去很凶猛啊!还有点像《三国演义》里的张飞。 “喂,你这个黑面清妖叫什么?俺朱三太子刀下不死无名之将!” 这词儿倒是不错! 只是朱天王从文安城到大南山,历经了不知道多少次大小战斗,被他砍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就没一个上点档次的,全都是无名小卒。如果遇上一个武功稍微高一点的,他那两下子就不够用了。 当然了,这一次是例外。这一次他摆摆样子、晒晒太阳、跑跑马,然后就轻轻松松的拿下了武功天下第一的武状元吴三畏。 不过在整个事件的背后,还有一整个团队在他鞍前马后忙活。 而这个团队的负责人,正是诸葛三和的儿子诸葛正阳! 这个“断桥计”怎么用,诸葛正阳当然是再清楚也不过了,因为他也参与了“断桥计”的制订......从一开始的纸上谈兵,到后来的多次演习,到最后形成成文的“断桥计”,全都有他的份。 他甚至和锦衣卫的几个炮兵领一块儿,就在这条秀水河边进行过演习,以验证“断桥计”是否可行。 其实这个“断桥计”也不是真的有多牛,只不过这种战术战法是专为大威力的糖药武器开发的,而且就是针对传统的阵而后战的步军的——糖药手榴锤或是用青铜掷锤炮发射的开花锤爆炸后的杀伤力都很可观。对于摆出密集阵型的敌人来说,自然非常致命,一家伙下去能炸翻一片! 不过对手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在揭阳之战中,刘进忠就用散开队形的弓箭手,一度阻挡了朱和墭的攻势。 另外,如果遇上拥有强大骑兵群的敌人,糖药手榴锤和糖药开花锤也不是很好使。 在这种情况下,拥有糖药武器,但是人数太少,骑兵也很弱的朱三父子一方,当然要尽可能利用有利地形打伏击战和阻击战,同时避免和人数占绝对优势,而且骑兵数量还挺多的尚可喜打阵战了。 而头一次遇上这种打法的吴三畏就倒了血霉了,一身武艺压根就没发挥的机会就遭了对手的暗算,虽然逃过了“炸桥”和“手榴锤轰炸”两个杀招,但还是被朱天王吸引过去中了绊马索的套。 就在朱天王问话的时候,用绳索绊倒吴三畏胯下战马的几个锦衣卫已经扑上了用麻绳和牛筋捆绑吴三畏了。而朱天王又用一把关刀压在他脖子上,他别说挣扎了,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只好乖乖的被绑缚了。 听见朱天王的提问,他也只好乖乖回答:“某家乃是康熙三年甲辰科武状元,钦差大臣行辕护军副将吴三畏,人送外号赛张飞......” “还是个武状元啊!”朱天王大笑着问,“那孤家问你,是降是死?” 吴三畏一听还可以选择是生是死,那还有什么犹豫?赶紧大声呼喊道:“三太子饶命,赛张飞愿降,吴某甘愿鞍前马后,侍奉三太子!” 第143章 不是奴才不努力,而是朱三有妖法! 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状元赛张飞吴三畏全军覆没还背叛朝廷,向朱三太子投降当贰臣的事儿,虽然就发生在秀水溪西岸九千多清军的眼皮底下。但是却没有一个清军的目光能穿透突然出现在秀水河东岸的重重迷雾,发现隐藏其后的真相。 他们只看见烟雾忽然就起来了,遮住了已经断掉的秀水桥东岸的一大片土地,然后就是一团团火光、一阵阵轰鸣,火光和轰鸣过后,就是潮州话的喊杀声——扑你母啊! 而当烟雾好不容易散尽的时候,秀水河东岸就只剩下了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血淋淋的死尸。 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敌人,没有朱三太子,也没有了天下武功第一的武状元吴三畏。 当然了,如果秀水河西岸的清军注意力没有被那一片突然冒出来的烟雾吸引的话,他们还是能瞧见吴三畏在距离河岸三四百步远的荒草丛中坠马被擒的。 但是“妖法迷雾”就在眼前,还有谁会在乎一个小小的武状元? 所以......状元公就这样没了! “阿,阿玛,您听我说,这回打败仗真不能怨我,我真的已经很小心了,但是朱三太子那边真有妖法啊!不信您问金先生、聂都统、王总戎和凤司马......” 秀水溪西岸,在一座正在修建的大营中间的一顶大帐篷里面,尚之孝正跪在地上和他阿玛平南王尚可喜解释打败仗的原因。他虽然让人把自己绑了,还背上几根树枝装负荆请罪。但嘴里说的却是为自己开脱的话——不是他不努力,是朱三那边有妖法! 平南王藩军都统聂包、总兵王国栋和同知潮州府凤鸣山也在跪在那里,不过却没有上绑,只是脑袋上的顶戴都被摘了。 而尚可喜最信任的军师金光,则无精打采的站在边上。 这四人听见尚之孝的话,都想替这位二公子解释一下,顺便也把自己摘干净。 先说话的是凤鸣山,他对尚可喜道:“王爷,这次打败仗真的不怪二王子啊,而是那个似关公天王朱太厉害了......单刀匹马就赶立在秀水桥上挡着咱们的大兵,这胆略都快赶上真关公了,简直就是关二爷转世啊,而且他还会妖法!” “胡说!”尚可喜一听这话更恼了,怒气冲冲指着凤鸣山道,“姓凤的,你以为本王杀不了你这个朝廷命官吗?来人呐......” 坐在尚可喜边上,连热带急,已经是满头大汗的广东巡抚刘秉权一听这话,赶紧开口阻止道:“王爷且慢,下官日前接到廷寄,皇上已经派薛章南来调查伪朱三太子的伪原儒之学......到时候少不得要凤鸣山从旁协助,所以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尚可喜那是好奴才啊,一听皇上还用得着凤鸣山,自然是不能杀了。 于是尚可喜又恶狠狠的瞪着聂包和王国栋——这两个奴才总可以杀了吧?不过一次杀俩有点舍不得,还是先杀一个解解恨吧! 可是杀谁呢? 瞧见尚可喜恶毒的眼神,聂包和王国栋二人都是一哆嗦,心里更是说不出的苦。他们俩太冤枉了......这回出兵他们俩就是鞍前马后伺候人的,指挥决策都是尚之孝、金光他俩包办的。 现在要杀头了轮到他俩顶上?这公平吗?这不公平! 这两人赶紧往尚之孝、金光那里瞧,可尚之孝正急于甩锅,哪敢替这俩背锅的说话? 至于金大军师,正愁眉苦脸的低头琢磨事儿——朱三太子那边到底有没有妖法呢?所以他就没注意到聂包、王国栋要被杀头的“小事儿”,也没瞧见两人求助的眼神。 就在聂包和王国栋以为要大事不好的时候,尚之信忽然开口了:“阿玛,如果朱三太子他们家真有妖法,那您杀了聂包、王国栋也破不了他们的妖法啊!” “对,对,对,王爷,世子爷说的对,您杀了我们也破不了妖法啊!” “是啊,王爷,我们俩都是跟着您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冲锋陷阵的事情我们在行,念咒施法我们不会啊!” 聂包、王国栋也赶紧顺着尚之信的话说。虽然他俩和尚之信不是一伙儿的,但是保命要紧啊! “就是啊......过去打仗弓马娴熟胆肥就行了,现在怎么还要念咒施法了呢?” “是啊,现在打仗怎么都跟封神演义一样了,好好的桥,说断就断,桥一断河对岸就烟雾腾腾,雷鸣电闪。等烟雾散去,咱们的人就都死了......这不是妖法还能是什么?” 被尚之信一打岔,聂包和王国栋他们俩又使劲儿吹妖法,尚可喜也忘了杀人的事儿——他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不如以前,总是有点丢三落四的。 尚可喜的目光在帐篷里面扫了扫,然后就落在了自己的军师金光身上,“军师,该如何是好?” 金光眉头紧锁,连连摇头道:“妖法可不容易破......卑职听闻用黑狗血和污秽之物可以破妖法,但到底灵不灵的也难说。” “不管他灵不灵的,先用了再说!”尚可喜眯着眼睛在大帐篷里面扫了扫,找着了躲在角落里面装隐形人的凤鸣山,“凤司马!” 司马是同知的别称,凤鸣山的本职是潮州府同知,所以尚可喜管他叫凤司马。 “卑职在,王爷有何吩咐。” 尚可喜沉着脸道:“现在潮州府没有正牌知府,你个同知就是最大的地方官了。所以抓黑狗的差就给你了!限你十日之内抓到一千条黑狗,必须是纯黑的......如果抓不够数,可别怪本王行军法!” 这可那难为人了,中华田园犬大多是黄的,很少有黑色的,时间又那么紧,而且抓不够数很可能还要杀头! 不过凤鸣山现在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赶紧接下尚可喜的军令,然后也不在大帐里面呆着了,赶紧去召集底下的民壮、团丁去抓黑狗吧! 打发走了凤鸣山,尚可喜又冲着还跪着的聂包、王国栋二人一瞪眼,“别跪着了,一边去站着!” 这就是不杀了! 聂包、王国栋二人大松口气,赶紧给尚可喜磕了俩头,就躲一边去了。 尚可喜又有点无奈地看着广东巡抚刘秉权和金光,“刘抚军、军师,该如何是好?这逆贼怕是真有妖法,我等皆肉骨凡胎......” 刘秉权皱着眉头道:“这个妖法的确麻烦,要不咱们先退兵回广州,再做打算?” 他是广东巡抚,守土有则!如果广州城没了,他的巡抚还怎么当下去?到时候康熙皇帝不一定会砍了尚可喜,可他这个手里没兵的奴才还不得去菜市口“风光”一把? 金光马上提出异议道:“不可,有妖法咱们想办法破了就是,怎么能退兵呢?。秀水溪一战咱们的损失也不大,不过六七百人,怎么能言退?而且伪朱三太子在取胜后就全军而退了,这说明他的法术威力有限,对付不了咱们那么多人啊!” 原来朱三太子在取胜后就押着吴三畏和抓到的二三百绿营兵退走了——他拢共就带来五百人,现在抓到两百多俘虏和一个武状元。不退兵也不行了,光那些俘虏就得分出许多人手去看守和改造啊! 所以尚可喜的军队已经有一部分过了秀水溪,还在秀水溪东岸布防了。 金光又道:“而且咱们一退,潮州这里一定会被朱三太子席卷,搞不好连嘉应州和漳州都会被朱三太子、邱辉和郑经攻陷! 另外,我们为了这次出兵准备了两三个月,光是囤积在棉湖寨的粮草军械就不计其数。大军还携带了二三十门红衣大炮!若是退兵而走,那这些东西就都得丢弃了。 再说了,广州城城高墙固,储备充足,守军人数也不少,两位尚老将军又都是持重善守之将。伪朱三太孙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里打破广州......” 他最后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就是如果朱三太孙真有破城的妖法,赶回去也来不及了。 尚可喜当然也不想退兵,因为他根本没有退路! 退回去,平南王肯定没了,而且平西王也不见得有的当。 于是他就问金光道:“军师,那这个妖法该怎么破?” 金光想了想,道:“王爷,潮州这里离江西龙虎山和福建南少林都不远。如果能请来龙虎山的道人和南少林的高僧,一定可以破了朱三太子的邪魔外道!” “好!”尚可喜重重点头,“就这么办!”他想了想,又道:“秀水溪这里距离揭阳县城也不过二十里了。而且也没有什么险要之地可以给朱三太子设伏,咱们步步为营,两三天也就开到揭阳城下了。 我们可以先在揭阳城下建一个硬寨,牢牢地看住揭阳,不让朱三太子的人席卷潮州。然后等龙虎山道人和南少林的高僧抵达,就可以破城擒贼了! 至于广州城......俺答公!” 尚可喜点了尚之信的名儿,然后对他道:“你辛苦一趟和聂包、王国栋、李天植一起带上八百骑兵,回援广州,不得有误!” 第144章 圣人三太孙! 当尚之信被他的不孝之爹派回广州的时候,朱和墭还没有离开澳门呢! 他还在澳门当一个治病救人的儒家大圣人呢! “圣人......” 说话的是个一副感激涕零状的病号。 在澳门关闸河南岸临时搭起来的一间茅草屋里面,同屋的十来个脸色蜡黄,满面病容,还发着高烧的病号,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正在给他们的一个病友亲手喂药的朱和墭。 躺在这间屋子里的病号全都得了下利,也就是痢疾,都是重症。在朱和墭大发慈悲拯救他们之前,这些人都只能等死。而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很快就会死去! 可是朱和墭不舍得他们死啊! 现在是民以稀为贵的时代啊! 而且朱和墭实际控制的地盘上人口更少,如果不算澳门这边的几万号人,他手底下拢共就三万多人......不是三万军队,也不是三万男丁,而是三万多人口。 如果只算男丁,大约还要除以四,也就是七八千人。 而在澳门大榷场这边感染下利的男丁,也不止这个数了。所以朱和墭必须尽一切可能救他们的命......而且这也是朱和墭树立威信的机会啊! 杀人可以立威,救人也可以立威啊! 所以抵达关闸河北岸榷场的朱和墭立即就采取了阻断传染源和集中救治染役病人的抗役手段。 其中阻断传染源是比较容易的,拉肚子疫病通常都是病从口入的,而滋生疫病的源头,更是一看便知。 所以朱和墭马上就采取了为大榷场中的壮丁提供干净的饮水和食物的办法,基本阻断了疫病的进一步传播。 而为了彻底阻断疫病的传播,朱和墭还命令大榷场中的壮丁去前山河上游修建了一处新的临时营地。 不过被挪到关闸河南岸的病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治的,毕竟朱和墭手头没有足够的大蒜素可以救命。 萃取大蒜素的技术难度并不高,而且澳门这边也有萃取的工具,用蒸馏酒具改一改,就能进行萃取了。 而大蒜素的原料就是大蒜头,也不难获取,只要把大蒜头捣碎,就会有大蒜素被挤出来。所以理论上,生吃大蒜也能获得足够治疗痢疾的大蒜素。不过需要生吃的量有点多......一次吃个二十斤,应该就能痊愈了,如果没有被撑死的话! 所以要用大蒜治病,最好还是萃取其精华。 而这种大蒜精华,大该也是最容易萃取的抗生素了......搞这个可比搞青霉素容易多了。 不过再容易,也不是工业化生产,连作坊化都算不上,最多就是实验室化,所以产量还是很低的,根本不足以救治数以千计的病人。 在朱和墭设在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商馆建筑中的作坊中,即便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开工,能够萃取到的大蒜素也不够五十个病人使用的——而且澳门这里也没有多少大蒜库存啊! 哪怕朱和墭已经派兵带着“特别白”的白糖和甘蔗酒,还有专炸白年老墙的糖药炸弹去周围的乡都收够大蒜,也不可能收到足够救治几千病号的蒜头。 所以朱和墭就只能有选择的救治重症,同时让轻症和中症病人多喝盐水续命,让他们靠自己的抵抗力硬撑下去。他虽然不是医生,但还是知道怎么缓解腹泻症状的,毕竟他这样的生意人,少不了胡吃海喝的应酬,把自己吃得拉肚子也不是一回两回。 不过,朱和墭萃取的大蒜素的效果,也出人意料的好。这主要是因为十七世纪的细菌都没见过抗生素,一只只都傻傻的不会伪装,很容易就被凶残的大蒜素给灭掉了。 而且那些得病的人都还年轻力壮,本身的抵抗力是有的,所以抗生素一下去,康复的都比较快。 当第一批大蒜素被萃取出来,并且和大蒜汁混在一起,灌进几个死马当活马医的重症病人口中后,奇迹就产生了。 看着都要不行了的病人,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康复了......差不多上午抬着进入朱和墭用来给人治病的茅屋,下午就能下床走路,晚上就能喝小米粥。 第二天早上就能不用搀扶不要拐棍,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到朱和墭悬壶济世的茅屋外面谢恩了! 什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没有的事儿......大蒜素一下去,半个时辰烧就退了! 这还了得! 朱三太孙简直就是活神仙啊! 这消息一传开,整个澳门岛连带着澳门岛附近的十几个乡都,还有关闸河北的壮丁营地全都轰动了。 朱三太孙原来是活神仙......即便他本人不是神仙,那也一定是得到神仙支持的,要不然怎么会有救命的仙药! 哦,除了仙药,还有威力无穷的神兵利器! 所以跟着朱三太孙干满清,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而且还能包赢......赢了,那可就是大明复国功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啊! 当然了,也有不信传言要亲眼目睹的。 所以从七八天前开始,这间搭在东印度公司商馆外的茅屋之外,就一下子喧闹起来了——负责澳门岛日常事务的诸葛军师仿佛算准了大家的心思,而且还很及时的在澳门岛上和关闸河北岸的营地中招募壮工来不列颠商馆附近修工事、盖茅屋。 还从临近的十几个刚刚归顺的乡都采买了粮食草料、征集了船只和骡马大车,还让那十几乡都出了夫子,将采买和征集来的东西,全都送到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商馆附近。 无论是来东印度公司商馆这边“打工”,还是来送货的,都利用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起死回生”的神迹。 而神迹......每天都在发生! 每天清晨都有发着高烧,病得快不行的病号被抬进搭在那座洋式小楼外的几排茅屋,由“神仙太孙”朱和墭亲自施救。到了中午,那些恢复的比较快的病号,就已经能拄着木棍自己从茅屋里面出来给朱神仙叩头谢恩了。 有些个比较细心的“围观群众”还会自告奋勇地帮忙抬人,趁机摸一下病人的额头——真的是滚烫啊! 而且他们还会记着病人的长相——可不能让人调包了! 而在一个,甚至半个时辰之后,大部分被抬进茅屋,发着高烧,看奄奄一息的病人,都能自己走出茅屋,烧退了,人看着也精神了。有些个底子好的,都能感觉到饿了,出门先向管事的锦衣卫要碗粥喝,然后再去给朱大太孙叩头谢恩。 当然了,光叩头是不够的,还得先割辫子再入伙,以后就不当苦力了,跟着朱三太孙反清复明当功臣吧! 而每次有从鬼门关边上回来的壮丁叩头入伙时,都会有一些围观群众和照顾病人的护工也跟着一起投靠。 七八天下来,被朱和墭亲手救回来的病人差不多有四五百——还是有一些没救回来,都悄悄的埋了——而跟着他们一起入伙的壮工至少有三四千! 另外还有两千多喝盐水喝好了的,也都入了伙。 现在锦衣亲军的队伍已经从原来的一千二三百扩张到了一万余人......终于满万了! 满万不可敌啊! 就在朱和墭一边扮演着圣人神医,一边想着满万不可敌的好事儿时,耳边忽然传来了诸葛三和的叫嚷声:“世子爷......不好啦,大蒜头没了!大蒜头都用完了!” 第145章 农村包围广州! 在茅屋病房外面围观的群众和等着救命的病号,现在都知道朱神仙的救命药是用大蒜头炼出来的——这玩意根本没法瞒,大蒜素的气味怎么瞒?顶着风都能传出去好远。 而且在萃取大蒜素之前,先得把蒜头捣得稀碎......这几日每天都有一两千斤的大蒜头被朱和墭的少年炮兵和大胡子骑兵捣烂。所以不列颠东印度贸易公司商馆周围,那叫一个蒜味弥漫啊! 当然了,知道大蒜是大蒜素的主要原料和成功提取大蒜素可是两码事。 朱和墭用蒸馏法提取大蒜素的小楼周围,那可是戒备森严,只有**玲、诸葛三和、郭有德、苏占山、于孝谦他们几个心腹,才可以和朱和墭一起进去操作蒸馏设备。连朱和墭新招的拉丁文老师贝佳馨,都没资格走进那栋小楼。不过她可以陪在朱和墭身边当他的女助手......才跟了朱和墭几天,这混血小美女都产生信仰危机了。 这个天主仿佛没有孔孟灵验啊! 桑保罗神父之前在圣保禄大教堂唱歌唱得那么好听,一转眼不也开溜去当大清皇帝的奴才了? 早先澳门发生疫病的时候,主教大人也诚心诚意的祷告了,结果每回都死不少人! 而信仰孔孟的世子爷只用了一滴金黄色的大蒜油,就能把一个拉肚子、发高烧,眼看就要去世的人救回来。 这就是神迹啊!这不是神迹什么是神迹? 而且这个神迹和耶稣他们家没关系......原来真神不在西方,真神就是孔孟啊! 小丫头对朱和墭这只凶巴巴的大灰狼的看法当然也完全改变了。他只是长得凶,但实际上却比任何一个道貌岸然的神父都要仁慈,真是他的仁爱之心,才让那么多将死的人得到了拯救......不是拯救灵魂,而是拯救生命。 这个拯救灵魂的事情是没有办法验证的,但是拯救生命的事儿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就在贝佳馨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伺候朱大世子的时候,诸葛三和就一边喊着“大蒜没了”,一边推门闯进了病房。 “什么?大蒜没了?”朱和墭闻言就大吃一惊,“我明明记得还有......” 诸葛三和赶紧一把抓住朱和墭的胳臂,拉着他从茅草房后门冲了出去。茅草房后门外是没有围观群众的,只有几个锦衣亲军守在那里。 朱和墭已经知道哪儿不对了,于是就压低声音问:“军师,是不是潮州那边......” “世子爷,”诸葛三和道,“刚刚得到消息,尚可喜搏命了!全军出动,直奔揭阳城而来啊。看样子他已经知道咱们夺取澳门了,但是又不肯回师,也想用围魏救赵之计啊!” 这是想换家啊!朱和墭皱起眉头,“我老豆怎么应付?是战是撤?” “三太子已经亲自带兵去秀水溪边抵挡了,准备用断桥计对付他!” “断桥计......赢了没有?”朱和墭忙问。 “还不知道,”诸葛三和道,“不过即便赢也赢不多。尚可喜有四五万大军,咱们留在揭阳的精兵不过六百,本钱太小了。” “说的也是啊!”朱和墭眉头蹙起,露出忧色。 尚可喜几万大军,损失个几百人也不会退兵。而秀水溪又是揭阳城以西的最后一险,只要尚可喜的大军过了秀水溪,爬也能爬到揭阳了。 “不过世子爷也不必担心,”诸葛军师道,“揭阳城坚,火器储备充足,只要揭阳岛上的各乡都能出兵,三太子就能坚守住揭阳城和揭阳岛。而且观尚可喜以往的战绩,他也不大会攻城,最后多半还是一个困字!” 这话朱和墭是相信的,尚可喜的攻坚能力也就这样了。当年打广州靠长围,后来打汶村文安城还是靠围困,只有打碣石卫的时候走运,手下人一箭射死了冒进的大肚苏,所以才速胜了。 而揭阳的城防那是汶村文安城所不能比的,当年的广州城也比不了......揭阳不大,但是已经进行了棱堡化改建,而且四面环水,三面临水。守军的人数和装备,也远远超过当年的汶村和碣石卫,说是固若金汤也不过啊! 所以尚可喜的战术大概率还是围困。这围困虽然是个破城的笨法子,但现在大清富有天下,而朱明只剩下了那么一小块地盘,几乎是以一点抗天下。 尚可喜甚至都不需要四面包围揭阳城,只需要挨着揭阳立几个大营,切断,甚至仅仅是干扰揭阳岛和外部的联系,就足够让朱三父子吃不了兜着走了。 因为朱三父子的政权是四根支柱,一是划时代的甜火药武器;二是朱三太子的大义名分;三是艰苦奋斗的原儒主义;四是以东南西北内等五厂为核心的优势产业! 其中的甜火药武器和五厂优势产业,都需要保持揭阳岛和外界的联络。 也正因为困守揭阳是没有出路的,朱和墭才会拼着和葡萄牙、英格兰这样的列强撕破脸,也要劫持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去偷袭澳门,以求打开局面。 不过朱和墭带带到澳门的本钱也有限,不算邱家的三千人,属于他自己的兵力只有一千二。 靠这些人偷袭澳门还凑合,可要靠他们占据整个广府可就实在太少了。 所以刚才诸葛军师才会嚷嚷大蒜头没了! “世子爷,你在那些壮丁心中的威信已经立起来了!”诸葛三和道,“现在正好趁热打铁,裹挟他们去广州抢蒜头!尚可喜的老本都在广州,只要广州城一丢,他的大军在揭阳是绝对维持不下去的,只能回师反攻。到时候潮州那边就盘活了,说不定可以席卷而定!” 光是席卷而定潮州府可不行! 朱和墭心想:“广东的中心只有一个,那就是占据了几乎整个珠三角的广府!如果这次不能一举席卷,哪怕占住了一个孤零零的广州,将来也难保不落得一个洪天王困守天京的局面。” “不行,”想到这里,朱和墭摇摇头道,“一个广州可不行......至少得吃下整个广府!要不然等康熙急了眼,全天下的兵力压上来,靠广州一城是顶不住的。 咱们靠着糖火药之利,在潮州骤然而起,打得就是一个时间差。等康熙缓过味儿,摸清楚了糖火药的配方,一定会举全国之力压过来。所以我们一定尽快壮大,要不然死路一条!” 糖火药的确犀利,但是它的缺点也很明显。一是容易受潮溶解;二是配方过于简单,而且必须阵前配制,不可能长久保密。 一旦康熙皇帝搞清楚了糖药配方,那满洲的武力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飙升到顶点——现在的满洲八旗虽然当不了巴图鲁,但是骑马投弹的活儿绝对干得了。 所以朱和墭想要掀翻康熙自己上去当大帝,就得在康熙搞定糖药前一口吞下整个广东。 “吃下广府?”诸葛三和却眉头大皱,“怎么吃?世子爷,咱们就这点骨干精锐,还得流下一些人守澳门,如果吃得下广府那么多州县?” 诸葛军师这回也没锦囊妙计了——《三国演义》都不管用了! “我有办法!”朱和墭一笑,“我们可用农村包围广州之计!” 第146章 出兵,抢大蒜头去! “尚可喜尚老贼已经下令广东各州府,要彻底切断我们的大蒜头供应了,我们以后再也没有大蒜头了......这老贼是想让我们都拉肚子拉死啊!” 满场的壮丁和锦衣亲军还有邱家军的将士,听到朱和墭大声宣布的“大蒜断供”的消息,个个都义愤填膺,没有一个敢发出笑声的。其中站在前排的都是朱和墭从鬼门关里救回来的壮丁,个个都是神色激动,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尚可喜尚老贼欺人太甚了! 他每年从大榷场这边赚的一二百万,还不都是靠一帮苦力手抬肩挑着干出来的?可是他现在却卸磨杀驴,要断了大家伙的救命蒜......他还是人吗? 这种不是人的东西留在世上干嘛? 朱和墭自己也是满脸杀气,吹胡子瞪眼的,快要给气炸了的模样儿。 他顿了顿后又大声喊道:“尚老贼自入广东以来,先屠广州,后屠潮州,再屠文安城,继而又强使我广东沿海之民离乡背景,沦为无产无业无衣无食之人,稍有反抗,便大肆屠戮.......前前后后杀我生民何止百万,使我沿海之民,十去七八,实在暴虐之极,实在欲绝我人生路!今日又断我救命之蒜,我等当如之奈何?” 说着话,朱和墭已经把手榴锤举起来了! 而他的这番话,再加上手榴锤,再加上大蒜救命药,已经把在场的数千精壮给彻底煽动起来了——这数千精壮是聚集在关闸河北的数万苦力的代表,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沿海迁界的受害者!要不是家里的产业土地营生被剥夺,谁肯当苦力? 所以这帮人本来就极度仇视尚可喜,现在一听说尚可喜要禁运救命的大蒜头,那真是新仇旧恨一块儿来,个个都火冒三丈。再看见手榴锤......那就更义愤了! 过去他们是敢怒不敢反,现在可是真理在握,还怕什么清兵? “丢你老母,反了!” “打广州,抢大蒜!” “打进广州,杀了尚老贼全家!” “报仇雪恨!反清复明!” 一片叫反! 一开始还只是想抢个大蒜头,但是喊到后来,抢大蒜头就变成了杀尚可喜全家,最后又成了反清复明——造反抢大蒜头也是反,反个新大明出来当开国功臣也是反。所以大家伙想想还是把目标定得高一点吧! 朱和墭看见自己“手榴锤一举”,底下人的小弟就一片叫反,整个人都有点飘了。 之前他一直在想“满万不可敌”的好事儿,可是整来整去,麾下的常备军也没满两千,距离满万还差八千呢! 可是眼下光是聚集在自己跟前的壮丁,看着也有四五千,如果能把他们组织起来再放回去发动其他壮丁,数万之众唾手可得啊! 有了这数万之众,席卷广府的州县乡村那可就太容易了。 想到这里,朱和墭就大声道:“诸葛军师、邱荣、林阿虎、郭有德听令!” “臣在!” “末将在!” “末将在!” “臣在!” 诸葛三和、邱荣、林阿虎、郭有德四人都站在朱和墭身后,听见朱和墭叫他们,都赶紧绕到朱和墭跟前面对朱和墭站成一排! 朱和墭大声道:“诸葛军师、林阿虎,命你二人在五天之内,以二十领锦衣亲军为根本,再加上六千新募壮丁,扩兵至九十领,每领百人......所需器械甲胄,都从圣保禄大炮台库房中提取。” 虽然朱和墭现在有条件一下扩军到几万人,但他并不打算一步到位......没有那么多的干部啊! 现在被朱和墭当成干部在培养的,就是四个炮兵领下面的二百多少年兵。这些人可靠是可靠的,但是跟着朱和墭时间还短,接受的实战考验也不够,所以不能一下把他们拔太高。而且朱和墭所部的糖药和掷锤炮都得他们来管,所以也不能把他们都“提了干”,最多抽出一半人下去带兵。一百多人撑起七十个新的“锤子领”也到头了。 另外,圣保禄大炮台库房存放的器械也有限。毕竟澳门葡人、混血葡人和黑奴兵也就几千号,哪怕葡萄牙总督喜欢买买买,也不会储存足够几万人使用的武器。 把扩充锦衣亲军的任务派给诸葛三和、林阿虎后,朱和墭又笑着把邱荣叫到跟前,笑着道:“邱大哥,之前咱们说好的是九出十三归......借兵三千,还四千三百,现在我还你六千如何?” 邱荣手里有三千兵马,扩到六千就是扩军一倍。也就是平均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并没有多大难度。所以这六千兵扩出来后,不需要怎么训练,马上就可以当主力大用了。 “呵呵呵,那可太好了。”邱荣傻笑着点头,但就是不说实际问题。 朱和墭当然知道这家伙的心思......要地盘嘛! “邱大哥,”朱和墭笑道,“等我打下广府,潮州的地盘就给封给你家了......以后你家世世代代,永镇潮州如何?” 永镇潮州的画饼看着很大,但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潮州十县中朱和墭只拿了揭阳半县,而邱辉拥有潮阳、澄海两县,郑经手下的刘国轩拿着惠来一县。 也就是说,朱和墭让出去的仅仅是揭阳半县。而且他只会让地盘,但不会把人口留给邱辉,也不会把东南西北内五厂留给邱辉。 揭阳半县的三万多人口和五家大厂,也都会迁到广州府来......朱和墭已经想好了,这些人口和大厂就摆在广州府下面的新安县,也就是日后的深圳、香港一带。 那里在明朝的时候也是人口密集之地,不过因为明清战争和沿海迁界的原因,彻底荒废了。现在正好让这三四万潮州人迁过去,好早点把深圳、香港发展起来。 不过除了沿海地区之外的广府其他地方人口还是蛮多的!没有一百万也有七八十万! 而且广府境内还有佛山这样的手工业中心!那里不仅能生产质量上乘的普通铁器,还能打造火枪和铸造铁炮。 只要拿下广府,那可就是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要炮有炮,席卷广东,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行!”邱荣盘算了一番得失,笑着对朱和墭一拱手,“世子爷,若得潮州一府,我达濠邱氏一族,愿唯世子爷马首是瞻!” “好!”朱和墭拍了拍邱辉的肩膀,“以后咱们一起打天下,等复了大明江山,你家就世世代代当潮州王!” “谢世子爷!” 笼络好了邱辉之后,朱和墭又把郭有德叫到跟前,吩咐道:“有德,剩下的人都交给你了......我再给你二十个骑士,你去把那些壮丁都管起来。就按照各自的落籍之地编成百人队、千人队,再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五天之内一定要编队完毕,然后让他们跟随大军行动,以张声势!” 郭师爷这回可是得了大用,也一拱手道:“世子爷,尼了放心,抱在卑职身上!” “好!”朱和墭提高嗓门道,“诸位,五天之后,孤家领着你们去打广州府城!去杀了尚老贼全家......以后广东就是咱们的天下了!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底下的人再一次沸腾! “打进广州,杀光尚老贼全家!” “打下广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147章 打广州,灭尚家! 三月二十五日,当强劲的东南风刮起来的时候,广州府香山县和新会县之间的西江水道上,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开始扬帆北上了。 这支船队主要是由可以在内河和近海航行的沙船组成的,都是平日里往返于澳门和广东腹地的商船。在朱和墭攻入澳门时,这些商船不是停在关闸河里,就是泊在濠江内港里。所以都给邱家的老闸船给堵住没跑了,现在都被裹挟着一起去“打广州、灭尚家”了! 打广州、灭尚家是朱和墭新提出的口号......也可以称为扬言或是放话。 总之,这支船队当中的每一条木船上,都挂着刺有“打广州、灭尚家”字样的各色旗帜。 在船队航行的西江水道东岸的陆地上,还有一队队步行开进的锦衣亲军或邱家军官兵,除了自家的旗号之外,也都举着“打广州、灭尚家”的旗号。 而大军所过沿途碰到的乡都市镇的当家人,也都无一例外的被告知了朱三太孙要去打广州灭尚家,为百万惨死在尚可喜屠刀下的广东人报仇的消息。 当然了,同时还会有专人向他们宣传朱三太孙“天下为公、天下大同”的好政策,并且展示糖药炸弹的威力......随着一堵堵百年老墙被空心装药的糖药炸弹崩塌炸穿,埋藏在广东人民心底的对尚可喜残暴统治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了! 随着大军不断向广州府城推进,这支“伐尚大军”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当“伐尚大军”沿着顺德县境内的一条水道从西江往北江下游挪动的时候,水道两边陆地上行进的香山、顺德两县的义军人数都过了两万! 如果再算上从澳门出发的大兵,这支伐尚大军的总兵力更是达到了六万之众,当真是浩浩荡荡啊! 站在一条充当船队旗舰的葡萄牙式桨帆船的船艉甲板上,看着两岸红布裹头的行军队伍,朱和墭都有一种起飞的感觉了,仿佛马上就要穴上翅膀,飞到广州府城去当家做主了。 “什么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看,这就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军师,看来等咱们兵临广州府城的时候,大军人数都能超过十万了吧?我锦衣亲军满万就不可敌了,若有十万,天下何处去不得?” 站在他身边的诸葛军师摇着鹅毛扇子道:“若有十万天兵杀到广州府城下,尚可爱、尚可乐之辈说不定会望风而逃......到时候咱们就能不战而得广府了!” **玲也跟在朱和墭身边,也笑着说:“要奴是尚可爱、尚可乐,一定会弃城而走。他们尚家在广东的这二十余年,杀人害人不计其数,粤人无不恨之入骨。若广州被我们打破,尚家一门岂有活路?不如早早的跑路,也许还能多活下几人。” 身位几万人马的大管家,郭师爷现在也位高权重,能跟朱和墭、诸葛三和、**玲他们站一块儿了,当下也笑着附和:“可不是吗,香山县城的狗官和官兵都望风而逃了,尚可爱、尚可乐这两个老贼说不定也会跑路的。” 朱和墭冷笑着:“尚可爱、尚可乐要是弃城而走,咱们平定广东的仗反而不好打,他们要是聚集人马,死守广州,那才合了本世子的心意!” “世子爷,”邱荣此时也在这条乘风前行的桨帆船上,听见朱和墭的话,有些不解道,“这广州府城可是城高墙固,城南海珠岛上有慈度寺炮台,城北越秀山上有四方炮台,可不大好打,若能不战而岂不是上之上也?” 广州的确是很难打下的坚城,光是地形就让人头疼了,西南两面都是珠江,北面一座越秀山,只有东面还算平坦,方便进攻。 而且尚可喜又在广州城北的越秀山上盖了个四方炮台,还把广州城南珠江当中的海珠岛上的慈度寺改成了炮台。一南一北两座炮台护着,让广州城的城防变得更加坚固。 一般的敌人还真打不下来,可朱和墭不一般,他又“妖法糖药”! 朱和墭摇摇头笑道:“打广州有什么难的?慈度寺和越秀山的炮台再坚固,还能和圣保禄大炮台比?这两处炮台一到手,广州城根本守不住。 圣保禄大炮台上的三十六门红夷大炮和葡人炮兵,都被咱们带在军中了,卜加劳炮厂的葡人工匠也带着器械和材料一起来了。而且咱们还有糖药开花锤,广州的那点破城防,根本不堪一击! 如果尚可爱、尚可乐这俩老糊涂能把广府、肇庆、惠州乃至韶州的清妖都集中到广州困守,那咱们不就能兵不血刃的将广府的乡村和各处县城,还有肇庆、惠州、韶州等地都拿下?这才是一口吃成个胖子呢!” “那咱们怎么合兵一处直扑广州呢?”邱荣有点不解,“除了河道沿岸的乡都,还有清妖放弃了的香山县城,咱们都没分兵去取啊!” 诸葛三和笑道:“邱学士,咱们合兵一处,还大张旗鼓说要打广州、灭尚家,就是为了吓唬尚可爱、尚可乐这俩老头。他们只要一害怕,就会把分驻各处的兵马都调回广州保命。这样广府境内的各县城和乡都还有绿营兵驻守的堡寨就都空虚了,咱们再分兵取之,就非常容易了。” 朱和墭点点头道:“这叫农村包围城市之计......咱们在澳门和香山收编的苦力,大多来自广府、肇庆、惠州等地。孤家已经将他们按照落籍之县分别编成了二十队乡勇。等大军兵临广州城下,并且扎下硬寨之后,就能分出几十个领的精兵,让他们带着这二十队乡勇去取各队的家乡了。” “高啊!”朱和墭的话还没说完,邱荣已经挑起大拇哥直喊高了,“尚家兵如果都缩进广州,那别处就是空城,靠几个狗官加一些民壮、团丁,如果抵挡咱们的大兵?若是广府、肇庆、惠州境内的各县都被咱们拿下,广州一座孤城还这么守得下去?等到广州也被咱们夺了,那咱们可就拿下了全广东最好的一块地盘了!” 诸葛三和摇着鹅毛扇子补充道:“最后拿下广州还有个好处,就是能给尚老贼和玄烨小贼留点幻想,让他们以为咱们是顿兵坚城之下......这样就不会马上调兵来援。只要给咱们一个月甚至半个月,广州府大部,惠州和肇庆一部,也就能拿下了,而且还是彻底拿下!” 彻底拿下和只占领县城穴面旗子可不是一个概念。 朱和墭想要的“彻底拿下”是要将政权的根基扎进乡都的!而且还要完成均田、均税、均役、办学等改革,还要通过澳门商埠和东南西北内五厂的技术传授以及上下游整合,彻底控制珠三角的白糖、酿酒、铁器、银钱金融等产业,还要控制珠三角各乡都的火药供应。甚至可以利用“大蒜神药”把“原儒卫生所”给办起来。从方方面面把珠三角的土地、人口、财富、资源都整合起来,形成反清合力! 想到这些,朱和墭就笑着对左右道:“只要咱们拿下了这块广东最好的地盘,那咱们的局面可就彻底打开了......云南的那个吴三桂见了,多半也会按奈不住起来造反,到时候咱们的大事就成了!” 第148章 尚之信,你家有几百万仇人! “什么?二伯......您说什么?姓朱的要带着几万人来广州杀我们全家?这怎么可能?他哪儿来那么多人?” “妈了个巴子,这个姓朱太会蛊惑人心了,关闸河大榷场里的几万苦力给他一蛊惑都上了贼船!” “大榷场的苦力?为什么呀?他们这些年都靠咱尚家的恩典活命,怎么就跟姓朱的走了?他们有没有良心?” “世子爷,据香山县的禀帖上说,大榷场那边前一阵在传痢疾,不少力巴都染了疫......那伪朱三太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居然用大蒜头治好了许多染役的苦力。然后他又谎称咱们断了大蒜头的供应,把那些苦力蛊惑起来,要来广州抢大蒜头,顺便把咱们家给灭门了!” “什么?为了一点大蒜头就反了,还要灭咱们的门......这些广东人都疯了吗?” 广州府城内的平南王世子府中,刚刚和李天植、聂包、王国栋三人领着八百骑兵日夜兼程回来的尚之信都没来得及歇上一会儿,就听说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噩耗。 因为几个大蒜头,聚集在澳门北门的关闸河大榷场中的几万苦力居然跟着朱和墭造反了!而且还要灭平南王家的门......哪来那么大的恨啊? “世子爷,那些苦力都是您家的仇人啊!”跟着尚之信一起回广州的王府长史李天植看着这个北京回来的平南王世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心好意的开口提醒了。 “仇人?”尚之信一愣,“我家才到广东多少年,怎么可能有几万个仇人?” “几万?”李天植苦苦一笑,摇摇头道,“怎么可能只有几万......” “啊?”尚之信一愣,“不止几万?有多少?” “几百万吧!”李天植苦笑道,“广东这边不能说人人都和您家有仇,但只说一半人和世子家有仇肯定是说少了。” 好嘛,大半个广东都和尚可喜家有仇! “啊!几百万......”尚之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望着尚可爱,“二伯父,真有那么多?” 尚可爱听他这么一问,也只能苦笑着点头了:“之信啊,咱家在广东的仇人的确是多了一些。” “这叫多了一些?”尚之信都急了,“这也太多了......我阿玛这些年都干了什么?怎么就得罪了那么多人?” “也,也没干什么,”尚可爱苦笑道,“就是弄死两三百万广东人......” “两三百万......”尚之信瞪大了眼珠子,“怎么那么多?” 也不知道尚之信这个平南王世子是怎么当的?大概在北京的那些年就只顾着陪顺治皇帝吃喝玩乐和自己吃喝玩乐了,居然不知道他阿玛尚可喜在广东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儿。当然了,他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但没想到他阿玛替满洲人杀人杀到了这种程度! 李天植听尚之信这么一说,叹了口气道:“王爷打广州的时候因为守军过于顽固,所以就屠了城,杀了好几十万!后来打汶村王兴又前前后后屠了十几万!再后来是沿海迁界......广东八郡之民死者数以十万计!” “什么?迁界禁海怎么也死了那么多人?”尚之信愣了又愣,他在北京吃喝玩乐的时候听说过广州之屠、汶村之屠、潮州之屠、碣石之屠,但是却没听说海禁之屠。 李天植又叹了口气,道:“海禁之屠实乃广东亘古以来第一奇祸也!而且还是发生在太平年月之中,实在难以启齿,世子爷远在北京,不知其事也不足奇。” 尚之信又扭头看着尚可爱,尚可爱苦笑着点点头:“海禁迁界的事情的确办得急了一些......许多地方只给了三天期限,下面的百姓哪来来得及准备?许多人甚至不知道要迁,等官兵上了门,才知道大事不好。可是哪来还有时间准备口粮行装?逼迁的官兵可不等人,时间一到,放火烧房,片瓦不留。光是逼迁之事,就让沿海之民,死亡过半。而至内地者,又无钱粮土地安置,最后活下来的不过十之一二。在广东沿海诸郡之中,只有琼州府、潮州府和广府的新会县情况略好,琼州不迁,而潮州因为有苏利、邱辉、许龙之流抵抗一二,让沿海百姓多活下一些。” “这这这......这是何苦呢?”尚之信连连摇头,“广东难道不是我家的藩地?为何如此滥杀无辜?” 李天植又是一声叹息:“王爷对于朝廷交代的事情,从来都是要加码完成的,只是得罪粤人太甚了!” 尚可爱也点点头道:“三藩之中,就属咱家最忠心了......这些年为了大清天下,几乎把半数的广东人都变成了死仇!” “真是老糊涂......”尚之信跺了跺脚,除了骂爹,他实在也是无话可说了。 替清廷当走狗杀人是应该的,但是把一半的广东人都变成血仇也太过了。 而且......这帮广东人现在有了神雷还会耍妖法了! 现在几万个恨死尚家的仇人拿着手榴锤来广州寻仇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能让这些广东人打进广州城啊!”尚之信都急了,这都是仇人啊......尚家害死了人家的兄弟爷娘,逼得人家背井离乡,倾家荡产,那可真是仇深似海了。 更可怕的是,现在尚家的仇人有手榴锤了......不怕仇人多,就怕打不过啊! 打不过是要灭族的! “二伯,”尚之信想了想,又问,“现在广州城内有多少可战之兵?” “这个......”尚可爱皱起眉头,“藩中精壮都跟着你阿玛去了揭阳,广州城中只有老弱妇孺,其中尚可持械上阵的藩中老人和藩下奴才不过三四千人,还有健壮妇女三四千人也能登城作战。另外还有一个广州守城营可用。” “算上女人都不到一万吗?”尚之信都急了,“这怎么够用?” 一旁的尚可乐道:“之信,你别急啊......广州城外还有不少人马,虎门口有一个水师协,东莞和顺德两镇都留了些兵,香山、新宁、新会、新安、佛山等处还有守城营。这几路兵马林林总总加一块儿也有七八千,伪朱三太孙的人马也没那么容易打到广州城下的。 另外,高雷总兵祖泽清的全军都没出动,如果把他们都调了广府,又能增加四五千人。” “祖泽清不是吴三桂的人吗?”尚之信眉头大皱,“他的人就别算上......这些杂七杂八的加一块儿,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万五千,还散在各处,跟撒胡椒面差不多,伪朱三太孙的几万人如果都到了广州城下,咱们能用的只有几千,打个屁啊!这可不行,得把各处的人马都调到广州府城来。” “之信,这可不行啊!”尚可爱摇摇头,“这兵要都到了广州,那别处怎么办?伪朱三太孙如果分兵攻略广府各县,岂不是都能轻轻松松打下来了?只剩下广府一城,也难持久啊!” 尚之信哼哼道:“现在伪朱三太孙的兵正沿着西江水道北上,直奔广州而来了!最多再过个七八天,就能兵临广州府城下了。如果现在不能汇集兵马,到那时咱们还调得动城外的援兵? 再说各县都有地方官,他们守土有责,可以发动民壮、团丁坚守......不一定会城破!二伯,你赶紧传令东莞、顺德、香山、新宁、新会、新安、佛山等处人马都来广州吧!” 尚可爱却道:“之信,广府境内其他的小县你弃了就弃了,但是有一处绝对不能放弃!” “何处?”尚之信问。 “新会!” 第149章 大清的新会!大明的黄埔! “新会?”尚之信想了想,“是顺治十一年抵挡住李定国大军的那个新会?” “对,就是那里!”尚可爱笑道,“当年李定国在打死孔有德后率兵二十万杀入广东,一直打到新会城下。如果不是新会人一心向着咱们大清,在无兵无粮的情况下硬守了两三个月,拖到了各路援兵大至,李定*军中又发疫病......咱家的富贵也许就到头了!” 尚可乐也笑道:“可不是嘛,咱家可以执掌广东二十年,全赖新会百姓苦守死守。若不是他们守得牢靠,李定国破了新会之后就会顺手打下香山。得了香山之后,就能和葡萄牙人勾结了。当年葡萄牙人还是倾向伪明的,如果李定国得到了葡萄牙人提供的红衣大炮和斑鸠脚火枪,那广州城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了。 而王爷向来是恩怨分明的,得了新会人的好处,当然要有所报答了。所以新会人在咱们平南王藩下当官当兵当奴才的有许多,咱们平南王府的兵将要娶妻纳妾,也首选新会女子。那可是特别贤惠,而且还特别鲜嫩。呵呵呵......” 尚之信也点点头,他的确有一二十个新会籍的小妈,看上去也不是特别讨厌。 尚可爱又补充道:“而且新会的海岸海岸不长,新会人的出路也多些,所以在迁界海禁中受害也比其余各郡较轻。到平南王府为奴的门路,总给新会人留着的。 所以这个新会是整个广东最靠得住的县......比广州外城都可靠,只要这新会在咱们手里,咱们就能募兵扩军,和姓朱的打到底!” 这个尚可爱分析的还真在理! 在尚可喜的统治下,广东绝大部分地方的人民都在水深火热当中,唯有新会人是当稳了奴隶的——别处的广东人来给尚可喜当奴隶,他老人家也不放心啊!谁知道会不会给他的饭菜里面下点鹤顶红让他品鉴一二? 只有新会人对大清的“真爱”是经过李定国考验的,尚可喜绝对放心。所以尚可喜还有他的那群儿孙府中的丫鬟仆役,清一色都是新会人。尚可喜在广东当地纳的小妾,也都是新会的女子。 有了这层关系,去新会任职的官员也都个个“爱民如子”,驻扎新会的清兵也都军纪森然......尚可喜的小老婆那么多,他的儿子、孙子们还有小老婆和奶妈子,这些人在新会可都有亲戚! 谁要在新会乱来,这枕边风吹成龙卷风谁受得了? “这么说来新会还真不能放弃了,”尚之信琢磨了一番,又问,“现在新会的县令是谁?守城营的参将又是谁?” “回禀世子爷,”王府长史李天植道,“现在新会的县令名叫王硕,是康熙三年的进士,官声是极好的。新会的守城参将名叫张海阳......他原来是严自明的中军参将,上回围贵屿都打援的馊主意就是他出的。本来要拿他革职查办的,后来您说了话,才把他发到新会去了。” 尚之信想起来了,这两人拍他的马屁都很积极,看来是想要投靠自己。 想到这里,他就对尚可爱、尚可乐道:“伯父、叔叔,不如这样吧......我带回了八百骑兵,都是精锐,可以分成三部,一路四百,另外两路都是两百。一路四百驻广州,由我亲领。另两路就由二位分领,一路驻新会募兵扩军;一路疾驰肇庆和两广总督金光祖会合,再请金光祖速调广西兵马入援广东。您二位谁去新会,谁去肇庆?” “我去肇庆!”尚可爱马上抢下了去肇庆的“好活”,“我和金光祖挺熟的,同孔四贞那丫头也有旧。” “好,那我就去新会吧!”尚可乐一咬牙,就接下了去新会募兵的苦差事。 尚之信吐了口气,苦笑道:“我那阿玛也是魔怔了,一心要砸开揭阳县城,所以广州的这分家业,就只能靠您二位帮衬了。” “好说,我们都是一家子!”尚可爱笑道,“肇庆有我,那是万无一失。” 尚可乐也道:“新会我替你看着,给我三个月,不,两个月,我就能拉出一万精兵!到时候姓朱的敢不退兵,我就去带着他们去抄了澳门!” ...... “世子爷,黄埔岛到了!” 早年间在广州混过几年的诸葛军师举起鹅毛扇子,摇指着西边一座耸立在珠江江心的三十来丈高的山峰,对着刚刚从船舱里面钻出来的朱和墭大喊,言语当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 朱和墭的心情其实和他一样兴奋——因为黄埔岛差不多就是广州的东大门,也是朱和墭这一路行军的终点。 因为虎门口大角、沙角两炮台和虎门寨、白沙寨两城寨都挺难打的。而且攻打虎门口就得放着澳门葡萄牙人趁机偷袭,所以朱和墭这次干脆绕开了虎门口,先取澳门,再走西江水道,然后再香山、顺德交界处走运河进入北江水道,再走沙湾、石基村进入珠江主航道,然后再往西行。 这一路虽然有点绕,但并不吃亏。因为朱和墭的大军是水陆并进,声势浩大,所以沿途的乡都市镇都望风归附,而清朝那一方的官员守军,全都不战而逃——其实也不算逃,而是奉了尚之信的命令撤回广州城去了。不过他们这一撤,倒是大大鼓舞了朱和墭这边的军心民心。 不可一世的大清天兵都望风而逃了!谁还敢对抗朱三太孙率领的“十万王师”? 所以香山、顺德两县的县城加上附属的大部分乡都,转眼之间就易了手! 而且还是相当有效的易手! 两座县城由郭师爷和于孝谦带着几个新扩充的锦衣亲军掷锤兵领进驻接管,下面的乡都则由在澳门入伙的新兄弟们跟着朱和墭派出的锦衣亲军老兄弟开进去。 那些新兄弟都香山、顺德当地的壮丁,有不少人就是那些他们要进入的乡都出来的。 而进入时采取的套路,也都是朱和墭在揭阳县城周围下乡时用过的。先用空心装药的糖药弹炸一段老墙以展示肌肉,然后再来个广东七大恨,最后再“发糖”——除了特别白白糖、甘蔗酿酒之外,还有病院和学堂两个大项目! 特别是那个专门医治拉肚子疫病的“大蒜仙药”对广东人的吸引力可真太强了。痢疾在此时的广东是非常常见的疫病,每年都死不少人,如果谁能有包治拉肚子的“仙药”,那可真是活菩萨下凡了。 现在朱三太孙恰好有这“仙药”,那他就是活菩萨、活神仙了......神仙造反,大清要完啊! 所以顺德、香山的大部分乡都,在朱和墭的大军过境前后,就已经纷纷割鞭归附,将族中的少年派到朱和墭军中充当学徒或学生,还向朱和墭的大军提供了粮草、民夫、船工和船只。 因此现在出现在黄埔岛附近的船队和步行开进的大队人马的规模,已经比离开澳门的时候大了五成还要多......足足七八万人的大军,都已经开到了广州府城附近! 朱和墭举起了千里镜,远远的观察了一番,然后对诸葛军师道:“让邱荣上......天黑之前拿下黄埔岛! 另外,给林阿虎传令,让他领着锦衣卫北镇精兵绕过黄埔岛去拿下黄埔村。今晚,孤家要在黄埔村睡觉!” 第150章 尚之信,心里苦! 当朱和墭表示要在黄埔都睡觉的时候,尚之信正领着二百个精骑,二十多个弟弟,上千个老爷子兵,还有从虎门口撤回来的曾起昭部千余人在黄埔都、黄埔村一带布防。(手机阅读请访问wap..com) 这个广州府城东边有许多个“黄埔”,珠江水道中有个黄埔岛......就是后世黄埔军校的所在! 黄埔岛北面有个黄埔都,是个挺大的乡都。珠江北岸的一长段江岸都是黄埔都的地盘。 因为广州府城的南面有慈度寺炮台,北面有越秀山四方炮台,而城南、城西都临着江面,很难攻打。只有广州城的东面比较开阔,又没什么险要,所以是敌人最佳的进攻方向。 而黄埔都下辖的部分珠江河岸,又是最佳的登陆地点——因为这这一带有几处渔港和货运码头,方便人员和货物登岸。 在黄埔岛的西面有个凰洲岛,岛上还有个黄埔村,也是黄埔为名的,还是个“国际贸易村”,早在南宋时期,那里就是“海舶所集之地”。 当然了,因为大清朝廷的迁界禁海,使得原本属于广州的海贸都转移去了澳门,黄埔村也从国际贸易村衰败成了个渔村。 不过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何况是个国际贸易村?虽然大清国不让洋人的海船和中国人自己的海船来黄埔村贸易,但是也没强迫黄埔村的村民们迁走。 毕竟黄埔村离开珠江口的零仃洋少说也有一百五十里远,而广东这边迁界禁海的范围也就是海岸以内五十里。黄埔村不在迁界范围之内,自然就不迁了,也没人去那里打砸抢烧,有的只是渐渐凋零。从一个国际贸易村凋零成了个小渔村......不过昔日繁华之时留下的港口、商埠、宅院、库房、衙署,也大多还存在,只是有点破败,但将就着还能使用。如果这些设施都落到了朱和墭手里,那他的七八万大军可就在广州府的大门口有了个立足之地。 如果朱和墭的大军同时夺取了黄埔都和黄埔村,那尚之信就只能退守到广州城、越秀山和海珠岛三处据点死守了。 而死守这个事儿,是一半靠险要,一半靠人心的......广州城这边险不险的不好说,但人心肯定是不在尚家这边的。 尚可喜在广东有几百万仇人,其中至少有二三十万在广州城内! 而尚之信能凑出来的人马顶天也就是一万余人......这又要防城内,又要防城外,防不胜防啊! 所以尚之信在得知朱和墭的大军浩浩荡荡的从广州城东面的珠江水道上开过来后,就当即决定冒险出城,在黄埔都和黄埔村布防。 至于黄埔村东面,黄埔都南面的黄埔岛,则因为兵力实在不够,并没有布防。 现在的广东清兵,终于也尝到兵力不足的滋味了......他们拢共也就几万人,对付只有几千几百个骨干分子的反贼当然绰绰有余。 可是朱和墭现在却已经发动起了数万壮丁,而且还给了他们相当先进的武器......广东的天,已经变了! 尚之信命令虎门口退下来的虎将曾起昭领着千余人在黄埔村布防。 而他自己则带着一千老爷子兵、二百精骑和二十二个之字辈的弟弟、堂弟在黄埔都的珠江岸边摆开。 将自己的中军摆在了黄埔都的珠江岸边,占了一座非常破败的龙王庙。龙王庙虽然有点破,但地势还是蛮高的......不高一点怕被大水冲了,大水要冲了龙王庙可就不体面了! 而尚之信这个时候则在一群快要老糊涂的老爷子和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兄弟们的簇拥下,站在龙王庙的正门外,看着江面上浩浩荡荡的船队,心里那个苦啊! 这个朱三太孙是假的......是他和吴应熊、杨起龙一起伪造出来养寇自重的。 可谁能想到这个寇发育的那么快,才养了半年,怎么就领着好几万人来打广州了呢? 这哪儿是养寇自重?这分明是养虎贻患呢! 而且尚之信还不敢和人说这事儿,只能闷在心里自己难受......这事儿要是让他那个不孝之爹知道了,非得一刀剁了他不可! “世子爷,您快看......反贼出兵了,分出两只船队往黄埔岛和黄埔村去了,好像没向咱们这里来。” “怎么就没向咱这儿来呢?老夫可还想再杀几个朱家的兵丁过过瘾呢!” “老张,你都六十了吧?还能提得动刀子吗?” “嗨,杀几个朱家的乌合兵罢了......” “世子爷,您快下令出击吧!要不然反贼就要给曾起昭那个狠人给杀完了!” 正在吹牛的是几个老爷子兵的头头,都是当年一起跟着尚可喜背叛大明投靠后金的老汉奸了。 这些人后来还从龙入关,一路杀到广东,靠着劳动人民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顶子。现在虽然都成了老骨头,也不见得有多老当益壮,但是心理优势还在,真没人把珠江水面上浩浩荡荡的船队当回事儿。 当年李定国的军队可比眼前这些人多多了!而且李定国可是两蹶名王、震动天下的英雄,怎么都比朱三太孙能吧? 可就是李定国,不也败在尚家军手里了? 所以朱和墭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再牛能比李定国还牛? 驻扎在黄埔村的曾起昭曾副将,也是这群老汉奸之中的一员......他今年五十多岁,三十多年前跟着尚可喜一起当汉奸的时候才十几岁。 能有现在的地位,一是尚可喜的提拔;二是大清皇帝的恩典;第三嘛,当然就是他能打了! 别看他只是个绿营水师协副将,但是他的旱鸭子水师论起陆地上的战斗力,在平南王藩下也数一数二的!有“狠将”之称,广东人送他个花名,叫“狠人昭”。别人是“猛将”、“虎将”,他是“狠将”,区别当然是有的。“猛将”、“虎将”的底线比较高,一般就在战场上凶,最多也就杀个俘虏、稍微屠一下城...... 而狠人昭当年屠广州杀人第一,海禁之屠也是尚可喜麾下诸将中杀人第一!海禁之屠前的汶村之战中,他同样杀人第一,死在他手中的王氏族人和大明唐藩宗室数以百计! 天王朱和火炮朱的许多同族兄弟,都死在了他手里! 不过这样一个杀人如麻,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倒是很合尚可喜的胃口。 要不然尚可喜也不会让他守虎门口啊! 因为他的确挺能打的,所以朱和墭出兵广府的时候也只好绕着他走......朱三太孙在收编关闸大榷场的苦力之前,手头的基干武装只有一千二百锦衣亲军,根本禁不住消耗,当然不会找曾起昭这样的猛将拼命了。 这一绕,却让曾大狠将的自我感觉好了许多。绕着他走,说明他的威名赫赫,朱三太孙也觉得打不过啊! 所以广东第二狠人还是他——尚可喜是广东最狠,他曾起昭自然是广东二狠。 都狠成这样了,还用得着怕朱三太孙的几万乌合之众! 所以当他看见三四十条只能装三十人的快船正全速向自己这边驶来,他就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因为他已经发现,来敌根本不懂打仗,现在费那么大力气划桨,等会登了岸还打得动吗? 看来打完这一战,他曾起昭就该升总兵了! 第151章 真是太阴险了,太不讲武德了! 一船当先冲在最前面的是朱和墭的爱将、爱徒兼小迷弟的苏占山。 名字叫占山,但他家却是世代海贼,只是从他爹苏勇开始弃船上山当起了山贼。不过祖传的操船手艺并没有丢,毕竟大南山就在海边上,而且天王朱有时候还要去惠州府的海丰县做买卖,去惠州的陆路被清兵封锁着不容易走,所以通常就走海路。所以大南山上的苏家人都能划船、操船。 不过苏占山现在既没有掌舵,也没有操桨,而是在摆弄一门掷锤炮——就是那种可以用来发射超口径糖药弹的小号青铜臼炮。 这门臼炮被摆在一条快哨船的船头,臼炮前面还摆了一张厚木盾,和几名少年炮兵一起给这门臼炮填好了弹药之后,苏占山就戴上一顶葡萄牙人的铁皮头盔,从木盾后面探出脑袋开始观察黄埔村码头上的情况。 面对着黄埔岛的黄埔村码头上似乎垒起了一道胸墙,看着挺高的,但是墙后面却没有一点儿动静。没有五彩缤纷的军旗,也没有兵器或是人的脑袋露出来,只是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但是战场感觉非常灵敏的苏占山还是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在距离码头比较远的一片房舍之间,树立着一面很大的绿底大旗,大旗上用红线刺着一个斗大的“曾”字。 苏占山知道,这是平南王尚可喜麾下第一狠将,广东第二狠人,杀人如麻的绿营虎门协副将曾起昭的将旗。 这个曾起昭可以被尚可喜委以把守虎门口的重任,光靠屠杀人民的本事可不够,这家伙还是很有两下子的。虽然他是步兵出身,一刀一枪搏来的富贵,但是他上到高位后却无师自通一般成了个火器高手,特别善用火炮。 他善用的火炮不是那种死沉的红衣大炮,而是明朝留下来的将军炮,最喜欢用几百斤重的将军炮,挪动起来方便,威力也还过得去。价钱便宜量又足......光是历年战争中缴获的炮都能用好久,所以打完就扔也不心疼。 而他用炮用得最厉害的地方,是善于用大炮打埋伏。他的大炮不会摆出来给人看,都是藏起来的,或是藏在树林子里,或是藏在房子里,或是扎个篱笆遮挡起来。 另外,他不大会用大炮轰城头,也不会用大炮轰炮——没那手艺。摆在沙角、大角炮台上的红衣炮都交给手下去管,他自己是管不了的。他的拿手好戏是以炮轰人! 就是把将军炮填上铁砂藏好,等敌人上来的时候冷不丁轰一家伙,轰完之后步兵马上冲上去砍人! 如果没有大炮的话,他也会组织一批鸟枪兵和几门虎蹲炮,用同样的办法去阴人。 总之,这就是个多年实战中历练出来的老阴逼,打仗的手段算不上正规,但是非常毒辣。 他手底下还有一批四五十岁的老兵,都是跟着他许多年的老阴险,年纪虽大,但是阴人的经验非常丰富——这些人可都是从高强度的明末清初战争的第一线拼出来的! 现在这群老爷子兵就伏在那道高高的胸墙后面,气定神闲,一声都不坑。 实际上那道“胸墙”是半真半假的。一部分是真用泥土垒起来的,外层用竹篱笆拢住。还有一部分则只有篱笆,没有泥土。 其中泥土垒着的胸墙后面藏人,只有篱笆的“高仿胸墙”后面藏炮。 只等明军登陆,假胸墙的篱笆就会被推倒,后面的将军炮就会喷出铁砂! 将军炮喷完铁砂,躲在真墙后面的老兵就上去砍人! 就这套战术,如果*片战争中的英吉利龙虾兵遇上,多半也讨不了便宜,就算能赢,伤亡肯定也轻不了。 不过今儿他们遇上的,也不是阵而后战的对手,同样是一伙不讲武德的小阴险。 这可真是“老阴”对“小阴”,就看谁能把谁给“阴”趴下了。 “老阴险”曾起昭这个时候也趴在一座早就荒废了的老房子的屋顶上,举着千里镜向着江面上张望。 远处黄埔岛上的山峰上已经穴上了一面红色的大旗,旗上刺了字,具体是什么曾起昭也看不清,也没什么兴趣,他只需要知道黄埔岛已经被敌人占领就行了——因为尚之信的兵力不足,所以那座岛上没有设防,所以随便占领。 曾起昭又把注意力转到了那些正呼哧呼哧的在划桨的小船上,三四十条船,船上大约有一千余人,数量和自己手下的人数差不多......而且那些船也没多大,应该装不上大炮。只要等他们登岸的时候用将军炮喷一波铁砂,再趁乱砍一阵,应该就能赢了。 想到这里,曾起昭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于是就回头对跟着自己的亲兵道:“再去给前边的弟兄传下令,告诉他们,逆贼不登岸不许开炮!” “嗻!” 几个亲兵领命而去,曾起昭心神稍定,继续举着千里镜朝江面上看。 这个时候江面上冲在最前面的几条船忽然都放慢了速度,船舷两边的长桨都收起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不登陆了? 曾起昭正一头雾水的时候,忽然看见那几条快船船头的木盾后面都冒出一阵白烟,接着就传来一阵隆隆的炮声,然后就看见几个黑乎乎的长条形的东西,从那几条快船的船头飞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划出个弧形,飞向了黄埔村码头上的胸墙。 这是打pao? 曾起昭正奇怪那么小的船上怎么能架炮的时候,那几个长条形的黑呼呼的东西已经冒着浓烟从天空中落下来了! 也没落在那些真假胸墙上,而是落在了胸墙前面,除了把码头上的石板地面和阶梯砸出小坑坑,发出了“咣咣咣”的重物落地敲打地面的声音。但是却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而且也不爆炸,就是冒烟......冒出很大的烟! “轰轰轰......” 又是几声轰鸣,又是几枚不会爆炸只会发烟的火器被抛到了清军阵前,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是却冒出了更多的浓烟,转眼就把黄埔村的一长段码头都用烟雾给罩起来了。 这下曾起昭变成“曾瞎子”了,举着个千里镜儿却看不清江面上的情况了,只听见一阵阵低沉的轰鸣声和“咣咣咣”的重物砸地面的声音! 这是什么打法? 他们到底登陆没有? 摆在前面的将军炮是不是该开火了? 打了一辈子仗的曾起昭这下也糊涂了,这是怎么弄的?是不是法术?那么大的烟......不会是毒烟吧? 曾起昭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苏占山已经举起一面红旗,一边用力舞动,一边大声呼喊:“杀清妖,复大明,扑你母,杀啊!” 此时黄埔村码头附近的珠江水面上总共有三十六条快哨船,其中十条快哨船的船艏上都摆了掷锤炮,现在都下了铁锚泊在水面上抛射超口径的烟雾弹——烟雾弹使用的原料和普通的糖药弹差不多,只是不加催化剂,两种原料的配比也不一样。这烟雾弹不怎么怕受潮,潮了以后烟更大,在非常潮湿的船只上使用也没什么问题。 另外,烟雾弹可先点燃了再发射,烟雾腾腾的就飞出去了! 而余下的二十六条船上没有掷锤炮,也不打烟雾弹,而是一船装了两箩筐“朱洛托夫”鸡尾酒瓶! 这些快船也没停下,船上的锦衣亲军战士们看见了苏占山挥舞的红旗,全都加了把劲儿,拼命划水,冲向了烟雾腾腾的黄埔村码头! 第152章 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二十更完成,明日四更,零点见) 随着一声声“咔咔咔”的木料碰撞声音响起,二十多条快哨船已经穿破了弥漫在码头上的烟雾,全都靠上石板砌成的长堤或台阶。() 木船还没停稳,上面装的满满当当的锦衣亲军官兵都已经举着装满了猛火油的瓷瓶跳了下来。当先的一个锦衣亲军的少年副领头上戴着一顶葡萄牙船盔,身上却只有一件交领布袍,一手举盾,一手举着个火把,稚嫩的面孔上满满的都是杀气。他的手下也轰隆隆的下来了,一个个都和他差不多的装扮,也是头盔、布衣、盾牌,只是火把换成了拖着布条的瓷瓶。 “点火!从一号开始,一个个来!” 锦衣亲军北镇第十一领第二副领凌宗军举着火把,一边招呼手下的战士前来点火,一边已经是流泪满面了。他不是潮州人,而是广州人,家里的亲人大多在清军屠城中被害,只他的爹妈从广州跑路出来到了新宁县的汶村投在唐王朱聿锷门下。他就是出生在汶村的,后来他爹带着他跟随朱天王一起跑到潮州大南山开“分基地”,算是逃过了一劫。 虽然他从没回过老家广州,但是打回老家、报仇雪恨却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这梦想......现在终于成真了!马上就能报仇雪恨了! 他手底下的那群少年兵一个个也和他一样,都背负着血海深仇呢——尚可喜他们家在广东有几百万仇人呢!这些来自广东沿海地区的少年全都是这几百万之一。 现在一个个都怒发冲冠,一手举盾,一手举着点着了的酒瓶子就嗷嗷叫着往烟雾里冲。也不需要一冲到底,冲上几步就可以把手里的酒瓶子用力向前扔出去了。 点着了火的酒瓶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投掷出去,然后重重的砸下,落在了地面上、人体上、火炮上、胸墙上,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上,全都碎裂开来,统统化成了一团最致命的烈火。 这些酒瓶子里装着的火油已经够致命了,而朱和墭还在瓶子里加了白糖和阿拉伯胶......这还了得! 火油一下就变稠了,会粘着人烧,甩都甩不掉,满地打滚都没用。 躲在“真假胸墙”后面的绿营老兵们马上就受不了了! 刚才烟雾起来的时候,他们还能扛一下。毕竟那烟雾闻着也不死人,应该是无毒的。可是这火烧大活人谁受得了?首先被点着的绿营兵马上就声嘶力竭的惨叫起来了! 而他惨叫声一起,那些扔瓶子的人可就有方向了!于是更多的燃烧瓶就往惨叫发出的方向丢过去,顿时就把一二十个躲在胸墙后面的绿营兵给烧着了。 被烧着了的人也不是一烧就死了,在他们被烧死之前通常还能翻滚甚至逃窜上一会儿。有时候还会扑倒在没有着火的同伴身上,把自己的身上的猛火油匀一点儿过去...... 这十几个火人一窜,摆在黄埔村码头这边的上千绿营兵顿时就大乱起来了。 不过曾起昭手下的这群绿营老兵也的确骁勇,哪怕被烟雾罩了起来,哪怕有人着了火,也没想过“望火而逃”,不仅没逃,而且还发起了反击。 首先是那十门将军炮打响了! 不过这些将军炮前面都是烟雾腾腾的,炮手们也不知道往哪儿打?于是就只能闭着眼睛瞎打一通了,反正把铁砂朝前射出去就行了! 这十门将军炮打完之后,埋伏在胸墙后面的火**也纷纷探出头来,举起鸟枪就往烟雾当中打了一排乱枪。 乱炮乱枪一阵猛轰之后,其他的绿营兵就拔刀举枪,大呼小叫着就往烟雾中冲去了。 ...... “结阵!快结枪阵......” “长**......整队,举枪!” “火**,列队,填装弹药!” “刀盾手,遮护左右!” 黄埔村码头上,已经登岸的锦衣亲军少年兵已经不扔燃烧瓶了,而是在各自的正领和副领指挥下开始结阵了。 刚才的乱炮乱枪虽然都是瞎打的,但是黄埔村的码头比较狭窄,登岸的人也比较多,所以闭着眼睛瞎打的枪炮也给这些少年兵造成了一定的伤亡——死人并不多,将军炮填上铁砂后气密性很差,所以打出来的铁砂威力不大。距离稍远就很难把人打死,但还是能把人打成麻子的。 凌宗军也被铁砂打着了......好在没打着脸,但是半边身子中了十来个铁砂,一粒粒的都嵌在皮肉里面,还出了不少血,连交领布衣都给染红了,疼得他嗷嗷直叫。 不过这少年军官也够狠的,叫唤几声后就忍住了。战袍都一片红了,还不肯下火线,有两个手下来扶他,还被他一把推开。 “快快快,快顶上去!别管我,老子死不了的......” 说着话,还从摆在自己身边的箩筐捡起一个酒瓶子,然后又手里的火把点着了塞在瓶口的布条,接着就嗷嗷叫着向隐约出现在烟雾之中绿营兵头上丢过去! 只看见这个拖着火尾巴的酒瓶子在空中划过道弧线,然后就不偏不倚的砸在一个绿营军官头戴的“避雷针盔”上,当场碎开! 瓶子一碎,里面添加了阿拉伯胶和白糖的猛火油就洒出来了,不仅这个被砸着的军官溅了一身,连带着身边的两个绿营兵也溅着了猛火油......这可是粘着烧啊! 三个人同时惨叫起来,其中一个脑袋起火的是最惨的,可能给烧得疯掉了,惨叫着在自家的队伍中乱跑,连着撞翻了五六个人,最后才一头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而那两个衣服着火的则满地打滚想要灭掉身上的火灾,结果火没灭了多少,却把自家的队伍搞得一团混乱。 三个火人这么一闹腾,已经登岸的锦衣亲军的正领、副领们都反应过来了,全都从阵后的箩筐中取出“酒瓶子”点上火往烟雾中的清兵投去。也不用多投,二三十个火油瓶扔出去,马上就点着了几十个绿营兵,亲军这边顿时乱成一团。 已经乘船到了码头边上的苏占山看见这一幕,马上就大喊道:“擂鼓!冲锋......” 他所在的快哨船上除了有一门掷锤炮,还有一架鼙鼓,鼓手拎着鼓锤在等命令了。 听见苏占山下令,这鼓手立即就用足了气力敲打起来。随着“咚咚咚”的鼓声响彻码头,已经登岸列阵的六七百锦衣卫掷锤兵都齐声大喊:“打广州、灭尚家,报仇雪恨......杀!” 一片喊杀声中,已经列出枪阵的锦衣亲军少年兵们就大喊着发起了冲锋。 这个时候掷锤炮的轰击已经停了一会儿,弥漫在码头上的烟雾也稍稍散去了一些。所以站在后方一间破屋子顶上的曾起昭也能看清楚前线的情况了,一看之下,一张黑漆漆的老脸都给吓白! 自己这边的“老爷兵”都已经乱套了,几十个火人在队伍里面乱蹦乱跳,而对手则组成了十个六七十人的枪阵,而且枪阵后面还有人不停的再丢火球......这是枪阵后面跟了个会扔火球的妖道吗?怎么还有这种打法?这也太不讲武德了吧! 就在曾起昭目瞪口呆的时候,十个掷锤兵枪阵已经在“妖道”们的支援下猛地撞上了乱成一团的对手! 第153章 这就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 打仗毕竟不是打架斗殴,个人的勇武在集体的力量面前是不值一提的,特别是拥有集体力量的一方还拥有“火球术”和“烟雾术”这样的妖法......这简直就是开挂的存在啊! 开了挂的“火球术”和“烟雾术”将原本也能结阵而战的清军绿营老兵彻底打乱了,使得他们既没有火力上的优势,也失去了集体打架的力量。面对数量比自己少了几百,但是却能结阵冲锋的锦衣卫少年们的突击,当然会一触即溃了。本来就非常混乱的队形,直接被冲垮冲散,已经被“火球术”和“烟雾术”折磨到崩溃的清军老兵都完全失去了斗志,只是哭喊着的向黄埔村内逃去。 实际上,这些人能坚持到白刃相交才败下阵来,已经充分说明他们的素质了。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在使用冷兵器的步兵白刃交锋中,散兵逆袭军阵的事儿不能说没有,但发生的概率极低。如果不是双方的武力值和士气差太多,那是基本上不可能发生的。 而朱和墭手底下的这些少年锦衣卫虽然武艺平平,但是他们士气却高涨到了极点......他们不仅是在替朱家、替华夏道统打仗,更是在替死难的亲人们报仇雪恨! 尚可喜和他的旗军、绿营兵在广东二十年,真的是杀人如麻,倒行逆施,现在跟随朱和墭的这些少年和壮丁,几乎都是尚家仇人。 现在吊打清妖绿营兵的场面,都曾经出现在他们的梦中。 现在美梦都成真了,还有什么理由不拼? 所以当弥漫在黄埔村码头这里的迷雾彻底散去之后,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就是清军败绩,明军大胜! 失败的清军现在根本止不住颓势,也无法依托黄埔村内的房舍抵抗。每个人都拼了命向西逃窜,连曾起昭这个狠人副将也没了法子,只好被亲兵“架着”一块儿往西跑。在村子西头还有一座码头,停靠着十条属于虎口水师协的战船......这可是他们唯一的活路,得赶紧跑啊! 可是他们还能跑掉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们很快陷入仇人战争的汪洋大海了——仇人实在太多了,这座凰州岛上的大部分居民,也是他们的仇人啊! ...... “败了,败了,败了......清兵败了!” “三太子的兵已经冲进黄埔村啦!” “三太子要赢啦!” “势如破竹,太好啦!” “杀,杀光这些清兵!” “快快,放鞭炮,敲锣打鼓......” 这个时候因为黄埔村这边的清军溃败和明军大胜叫得最欢的,并不是朱和墭和他的手下......而是在珠江南岸围观的群众! 欢呼声、鞭炮声、锣鼓声一下子都起来了,就差舞狮子了。 清朝的广东人好像还是很喜欢看热闹的,特别喜欢看清军挨揍的场面。历史上英吉利人打到广州来的时候,就有不少围观群众看热闹看得很开心,何况现在打来的还是已经广东本地化的朱三太子家的明军。 这支明军中虽然也有一些“漂”在广东的北人,但大部分都是“漂二代”,广东话、潮州话、客家话都能说了。而且这些“广漂”总数也不多,之前的主力都是抗迁的潮州人。最近又在香山、顺德等地大量吸收广府人入伙。差不多变成了广东人民的子弟兵! 而且这支军队从澳门一路北上时的表现,也的确像是广东子弟兵,不仅秋毫无犯,还能一路发动群众......又是展示糖药威力,又是给出一张张看上去非常香甜的画饼。 当他们终于抵达广州城附近的时候,当然也没忘记派人去动员珠江南岸各乡都的大姓入伙。不过这回不用炸百年老墙了,直接拉人来珠江南岸看清军挨揍就是了。 这广州府城周围的地形就是这点好,特别适合看打仗! 珠江水面非常宽大,而且周遭地形也比较平坦。大家往珠江南岸的岸堤上挤挤,就能看见珠江当中几个关键岛屿上的交战情况了。而且有水面阻挡,也不大容易被战火波及,可以放心观战。 所以当黄埔村的战斗开始打响时,珠江南岸的岸堤上已经站满了来自附近乡村的围观群众了......这些可不是不明真相的群众,而是二十二年前广州之屠中遇难的百姓的挚爱亲朋! 而且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失去的不仅是亲人,还有赖以生存的土地! 广州是尚可喜的统治中心,尚可喜当然要在广州城外圈占大量的土地分给底下人,而且他又特别能生养,子女过百,孙辈上千,这些又不可能去打工去种地,也不会做买卖,个个都得骑在广州人民脖子上当大地主啊! 所以这几年尚可喜不断的抢夺广州城外的土地,根本不管什么有主无主,先圈了再说。原来的主人识趣的还能当个佃户,不识趣的那就是海寇的党羽或朱三太子一党了! 照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等尚可喜的重孙辈们出来,广州城外这一圈估计就都是他家的佃户了。 所谓夺人田产如杀人父母啊! 这个尚可喜则先杀人父母,再夺人田产,还真是坏事做到绝啊! 现在坏事做绝的尚可喜终于要败了,广州人民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所以正焦急的在珠江北岸黄埔都的龙王庙外观战的尚之信忽然就听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好像是从珠江对岸传来的。 他赶紧调转千里镜,顺着这奇怪的声音看过去,一看之下,差一点就给气炸了。 原来珠江对岸的堤坝上这个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了,看他们的打扮都是广州城附近的乡民。 大清的天兵正在失败,他们居然还在看热闹,而且还那么高兴,还......还有人在敲锣打鼓,还有人在放鞭炮庆祝,还有人在挥舞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大刀片子、红缨枪和鸟枪! 看着样子是想要帮着朱三太孙打吗? 一样是广东人,你们这些广州人怎么就比人家新会人差那么多呢? 尚之信差点儿给广州城外百姓的表现气坏的时候,他手底下那位杀人如麻的广东第二狠人曾起昭已经不是生气,而是害怕了! 因为当曾起昭和手底下的败兵逃进黄埔村,想要穿过村子逃到西码头去的时候,村子里面突然想起了噼里啪啦的枪声......也许是鞭炮声,也许是真的在放枪! 另外还有一阵超过一阵呐喊声:“杀清狗,杀曾魔头啊!” 这枪声和喊杀声可不是从曾起昭的身后传来的,而是从他的前方和左右传来的,而且还越来越响越来越急......难道朱三太孙的反贼已经包抄到了岛子的西面,堵住了他的退路? 这可如何是好? 他这会儿正和一群亲兵在黄埔村内狭窄的道路间奔跑,本来要不了多久就能穿过村子,可是听见从前方和左右传来的喊声、枪声他顿时就慌了。也不敢再蒙着头往西跑了,而是找到了一间荒废的大屋,让自己的亲兵撞开了虚掩的大门,然后自己一头钻了进去,想先在里面躲一阵子再说。 可谁知道他前脚才进屋子,后脚就有不知道谁在屋子外大喊:“曾魔头在这里,曾魔头在王家老屋里......天兵快来抓他啊!” 曾起昭这才知道不好,刚想振作精神杀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潮州口音的喊声:“里面的清妖听了快出来投降,否则就放天火烧死你们!” 第154章 火太烫、水太凉! 天火烧啊! 天火多烫啊! 护着曾起昭的十几个亲兵刚才还是一脸狠劲儿,似乎要杀出去拼了,这会儿却都犹豫了,全都看着他们的主子。 曾起昭当然也怕天火,但他是不可能投降的......广东第二狠人能投降?当年打破广州,打破汶村的时候他杀了多少人?其中许多人恐怕还是朱三太子、朱三太孙的至爱亲朋呢! 曾二狠人要落在他们手里,还不得剥皮凌迟?和这种零碎死法相比,天火烧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的人似乎发现曾起昭就躲在这间院子里,于是又大声嚷嚷道:“里面的清妖听了,我们只杀曾妖头一人,交出曾妖头,其他人都能活......要不然就统统用天火烧死!” 这下曾起昭的亲兵就更动摇了,外面的广东人只想杀曾妖头一人......而曾妖头是大清皇帝的好奴才,不怕死的,死了以后也能风光大葬。 曾起昭知道要凶多吉少了,可他也不甘心坐以待烧啊,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就大呼起来:“他n的,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天火?都跟着老子,大家一起杀出去!” 他底下的亲兵都是受过他恩义的,也习惯服从他这个狠人了,当下就纷纷抄起家伙,一副马上要跟着拼命的架势,就是谁都不肯当先。 唔,狠人昭都说了,跟着他杀出去,自然是他先冲了! 而这个曾起昭到底是大清朝的奴一代,还是奴一代中的狠人,狠劲还是足足的,看到底下人都怂了,心一横就自己拎着把大刀冲出去了。可才到大门外就发现不对了! 门外这个时候已经站满了手持利刃火枪的明军和乡民,个个都咬牙切齿。其中一个穿着件被鲜血染红的交领布袍,头戴葡萄牙船盔的少年兵看着特别凶悍,手里还拿着把没有火绳的火枪正瞄着曾起昭一人。 而且曾起昭还发现,院子门外就他一个大清天兵......他的那些亲兵都还躲在院子里没出来! 这位广东第二狠人刚想召唤手下一起出来拼命,就听见“咣当”一声,他身后的院子大门已经让人合上了。 “他就是曾妖头!” “他就是清虏虎门口副将曾妖头......” “天兵老爷,快抓曾妖头啊!” 就在曾起昭还想着要不要翻墙回院子里去的时候,黄埔村这边的大清子民已经在指认他了——黄埔村原本是国际贸易村,村子里的居民不是营商的就是驾船的。而曾起昭这个水师副将之前因为不大相信自己手下驾船的手艺,所以往来广州和虎门时就租黄埔村的船。所以黄埔村这边有不少人认识他! 已经被人认出来的曾起昭知道自己好不了了,他是大清这边的广东第二狠人啊!在广东绝对是仇人遍地,少说也上百万!这要给人抓去,还不得剥皮凌迟啊! 于是姓曾的就想找个人杀了垫背,但他手里刀子哪有人家的火枪快?特别是有几个锦衣亲军手里拿着的还是从大东方号上缴来的英吉利燧发枪,都不用点火绳,瞄着这曾妖头的膝盖就是一阵乱枪,当场就把曾妖头的膝盖骨给打碎了。 之所以打膝盖,那是领兵来捉曾起昭的凌宗军关照的,得抓活的! 得抓回去活活的凌迟啊! 看见曾妖头被打翻在地,已经兴奋得快要唱起来的凌宗军就大吼一声道:“抓活的......别弄死了,回头还要千刀万剐啊!” “知道了!” “抓活的......” “千刀万剐!” 一群咬牙切齿的锦衣亲军和乡民一边答应着,一边就围上来了。倒是真没用利刃捅他,但是木棒、笤帚、粪叉什么的还是劈头盖脸的打上去......先打他一个断手断脚,然后才好活捉啊! ...... 曾妖头被人打得断手断脚活捉了去的场面,站在珠江北岸龙王庙前的尚之信是看不清的,但他还是可以看清曾起昭麾下的千余绿营精兵,是怎么在朱三太孙的锦衣亲军和黄埔村刁民的合击下全军覆没的。 虽然朱三明军疑似掌握了妖法,会用“烟雾术”和“火球术”,但如果没有黄埔村刁民的临阵造反,帮着明军一起打,凭曾起昭的本事还是可以借助黄埔村的地形边打边退的......但是黄埔村的刁民一造反,那曾起昭就死定了! 这个黄埔村是个大村子,而且还是个“水贼村”,村民大多是驾船跑运输的,所以家家户户都有火枪刀剑,村子里面的壮丁都能抄家伙练几下。 另外,这座村子从南宋开始就因为海贸致富了,所以家家户户都修了非常坚固的房屋,许多房子还修了放枪的碉楼......可以居高临下放枪封锁村子里面的道路。 所以黄埔村的刁民一反,曾起昭这个广东第二狠,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在活捉了曾起昭后,黄埔村的刁民和登陆的锦衣亲军们又一块儿向黄埔村的西码头扑去。 黄埔村的西码头面向着海珠岛,原本也是一座货运码头——当年沿着珠江水系从广东、广西,甚至湖南运来的货物一般都在西码头卸货,而走零丁洋进来的舶来品则在黄埔村东面的码头卸货。而从广州城过来的曾起昭,就把搭乘的水师船只都留在了西码头上,并且只留了少数兵丁看守船只。而且还下令在他本人登船之前,不许这些船只离开码头。 结果等到船上的兵丁发现曾起昭已经人打得断手断脚还给活捉时,已经为时已晚,根本来不及拔锚启航,锦衣亲军的少年兵和黄埔村的义民就已经冲上了这十条木船,把它们全都夺了。而船上的清军兵丁水手,不是被杀被俘,就是被逼着跳水而逃......可这是珠江啊!江南又宽水又凉的,没有逆天的水性怎么可能从黄埔村游到珠江北岸? 站在珠江北岸龙王庙外的尚之信看见这一幕,心都快凉了,仿佛落在水里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反了,反了,都反了......”尚之信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了。 光是一个黄埔村丢了就够要命了,现在连广东第二狠人曾起昭都一起搭进去,而且跟着曾起昭上黄埔岛的千余绿营精兵和十条大船都没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黄埔村和珠江南岸的百姓一片叫反,都投到了朱三太孙旗下......这广州城外的广东人靠不住,广州城内的广东人就靠得住了? 尚之信正在为广州外城的十几二十万居民为难的时候,他的四弟,官拜平南王府旗军副都统的尚之节忽然大叫起来:“不好......海珠岛危险了,反贼正驾着黄埔村西码头上的船往海珠岛去!” 海珠岛位于广州城南的珠江水面当中,岛上有一座大庙名慈度寺,尚可喜打下广州后便在慈度寺的围墙上架了大炮,将其变成了一处拱卫广州城的水上要塞。 但是现在这座要塞中的守军不多,只有几十名上了年纪的炮手和不到一百名老爷子步军。 依着尚之信原本的计划,曾起昭所部在打完黄埔村后就会撤到海珠岛去坚守。 可没想到曾起昭这个广东第二狠人打了一次就没了,这下该让谁去守海珠岛? 尚之信回头看着自己的兄弟尚之节,似乎想把守卫海珠岛的城差事派给他。可没等尚之信开口,尚之节就抢先摇晃起脑袋了:“大哥,我可不去海珠岛......珠江的水太凉,我身子骨不好,我怕冷!咳咳咳......” 第155章 要死一起死啦! 尚之信看了一眼生得牛高马大,而且年纪不大却已经生了九个儿子的尚之节,也真有点无语了。这货身子骨还不好,还怕冷,还咳上了......要不要脸啊?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不过尚之信也没强逼自己的四弟去送死,因为现在和他争夺世子宝座的是老二尚之孝而非老四尚之节。 于是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二十来个弟弟,似乎想找一个不怕冷不怕死的。 只是这些兄弟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本来都好好的身子骨,现在突然就跟着尚之节一起咳嗽了,咳咳咳的咳成了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块儿得了流行性感冒。 尚之信望着这群不中用的兄弟,正要发怒,平南王府长史李天植忽然凑上前来道:“世子爷......现在要发兵援救海珠岛也晚了。” 尚之节马上附和道:“对,对,对,李长史说得没错,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大哥您看,黄埔村西码头上的十条沙船已经往海珠岛去了!岛上虽有红衣炮,但是炮手太老,都老眼昏花了。大炮更老......都是前明留下的老炮,多少年都没打过一炮了,能不能用都不知道,估摸是打不翻几条大沙船的。 而且慈度寺内的守军又少,反贼那边又会放烟雾又会用火球术烧人的,我看他们这些老爷子是顶不住的,咱们就别浪费兵力了。” 他说的也没错! 尚可喜这个平南王虽然对大清忠心耿耿,就差把心窝子掏出来给顺治、鳌拜、康熙看了,可是大清朝廷还是不信他,所以一直卡着平南王府的火药、火硝......其实平南王府掌控着香山——澳门贸易,要多少火硝、火药和西洋火器都不是问题。但是尚可喜忠啊!所以镇粤二十年就搞了三十几门红衣洋炮,火药的积攒也不多,完全不足以威胁大清天下。 因为不敢放开手脚搞火器、火药,所以尚可喜的军队就很少进行火器训练。那些从广东明军手里得来的重炮更是难得开几炮,性能如何真的只有天知道。 “可是伪朱三太孙得了澳门,手里一定有许多红衣大炮,说不定还有葡人炮手为他卖命。如果让他得了海珠岛,广州南城不得被轰成筛子?” “世子爷,”李天植摇摇头道,“南城百姓几人与我同心?若朱三攻于外,百姓乱于内,我等将死无葬身之所!” “这,这可如何是好?”尚之信有点慌了,看着李天植,“长史,难道要......” 他的话没全说出来,但是李天植明白他的意思,赶紧摇摇头,“不可不可,城中百姓都是大清子民!世子如果拿他们开刀,即便打赢了也不好交代啊!朝中粤籍官员必然群起攻之,意图削藩的官员也会拿这事儿为借口。而且万一不胜......” 尚之信脑门子上都是汗珠子了,他现在的确不能和他阿玛那样杀人了! 一是朝中奸臣太多! 二是他真不一定守得住......到时候那帮广东人追究起来,他可就半点活路都没有了! 李天植也不想把事情做绝——现在不是大清天兵所向无敌的时代了,反而朱和墭的军队打清兵时优势明显,将来的天下属谁可不好说。 所以他也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想到这里,他又对尚之信道:“世子爷,广州城大,咱们兵少,又不得人心,想要全守是不可能的。 为今之计,只有弃了南城,全力守卫北城,再以城北的王府、世子府、镇海楼、越秀山和四方炮台为最后之据点。” 广州南城其实就是广州外城,北城就是内城。这个广州城的布局和北京城有点像,不是外城包着内城,而是外城在南,内城在北。同样也是外城小、内城大。而且也是比较大的外城给少量旗人和绿营兵丁及家眷居住,比较小的外城才是广东人的地方。 不过尚之信手头的可用之兵实在太少,现在又一下折了曾起昭麾下的千余人,所以连内城守着都挺累的。只能以城北的王府、世子府、镇海楼、越秀山和四方炮台这一带为最后据点。 “也只好如此了......”尚之信知道自己也没什么招了,不过他也不甘心困守到底,咬咬牙道,“不过一直困守下去也不行,那个伪朱三太子太能打了,如果没有外援,那咱们就死定了!” 他说到“死定了”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绝望啊! 其实没有外援也不等于必死......还可以逃啊! 朱和墭的大军是坐船来的,而且他手头也没什么骑兵,而尚之信手头有四百精骑。其中的半数还是他的直领佐领的骑兵,所以他真要跑路当然是能跑掉的。 但是跑出广州后他能去哪儿? 回北京去? 康熙皇帝能饶他?那份“崇祯遗诏”谁捅出去的?是谁把吴三桂逼到不得不反的绝地的?虽然康熙费尽心机稳住了吴三桂,但也不等于康熙能饶尚之信。 去潮州府的揭阳寨? 那个不孝之爹能饶他? 别的爹也许还会虎毒不食子,但是他家的不孝之爹儿子太多,杀掉一个不心疼的! 尚之信如果丢了广州再跑到尚可喜军中,那可就是自投罗网,尚可喜一定会大义灭子的。这个不孝之爹对大清朝那是真的忠心不二啊! 想到这里,尚之信一咬牙就对四弟尚之节道:“老四,你马上走一趟潮州府,去找咱阿玛,让他赶紧回军救广州!他要来晚了......那可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一送上千人!” 上千啊! 尚可喜的儿子辈孙子辈加一块也就这个数了......尚之信已经下了狠心了,除了尚之节,现在人在广州的尚可喜的子女和孙辈,一个都不许走,都留在广州跟着垫背。 要死一起死! 尚可喜如果真的狠到上千子孙都不要了,那尚之信死就死吧! ...... “世子爷,珠江北岸的清妖大队撤退了,咱们初战告捷了!” 听见诸葛军师的喊声,正在全神贯注看着十条装满了锦衣亲军少年兵的沙船冲向海珠岛的朱和墭,赶忙调转了千里镜,往珠江北岸看去。 只看见大队大队打着绿旗,穿着灰蓝色布面甲的清兵,正慢吞吞的往广州城撤退。 “看来广州的清妖不会增援海珠岛了!”诸葛军师又道,“咱们现在已经有了黄埔岛、凰洲岛,如果能拿下海珠岛,那通往佛山镇和三水县城的水路就完全打通了。” 珠江水道对珠三角而言,当然是命脉一般的存在了! 而黄埔岛、海珠岛和黄埔村所在的凰州岛又是珠江水道的心脏,控制了水道的心脏,当然就能四面八方的用兵了。 诸葛军师又道:“臣建议世子爷设中军于慈度寺,屯兵黄埔岛、黄埔村,一边操练兵马,一边分兵走水路西取佛山、三水,东进东莞,南下虎门口、新安县......只要东莞、新安、佛山、三水、顺德、香山、澳门皆在我手,尚可喜即便回军,也难耐我何了!” 朱和墭闻言哈哈大笑:“尚可喜不回军便罢了,他若赶来广州,那广州就是他的死地!”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孤家不去慈度寺,孤家又不是和尚。” 诸葛军师一愣,“不知世子爷想把中军设在何处?” “黄埔岛!”朱和墭道,“黄埔岛乃是军兴之岛,所以我要在黄埔岛开办军学堂,教育军官,训练士卒......同时等尚可喜回军!” 第156章 只有法术可以打败法术! “阿玛!阿玛!大喜啊......” 正在清军揭阳大营当中着急上火的尚可喜一听见他二儿子尚之孝的声音,这气儿就不大一处来啊! 还大喜......一百多个儿女,上千个孙辈,现在都被那个不孝之子尚之信扣在广州城内当人质了。 这么多的儿孙.......生起来多辛苦,多不容易啊!而且这还是活着的,没有算那些早夭了的。尚可喜在广东的这二十余年,真的是太辛苦了,每天晚上都没得休息,都在努力创造。 现在可好了,绝大部分都给尚之信扣成了人质,这要是一起死了,那尚可喜那么多年的努力不都打水漂了?而且他现在已经老了,精力大不如前,不能再那么努力了。 对了,这些宝贝儿子和宝贝孙子如果都死了,那尚之孝就高兴了...... 想到这里,尚可喜猛地就站起来,还顺手抄起根马鞭,迈开大步就冲了出去,出去抽那不孝子一顿! 出了大帐,才举起鞭子,就听见自己最信任的军师金光的声音响起:“王爷息怒......” 息怒? 怒是息不了的,不过尚可喜也发现金光金老头和一个穿着道士衣服,还抱着个拂尘的青年正并肩站在自己跟前,而那逆子尚之孝则躲在两人身后。 这青年道士长得其实挺普通的,但却有一种不可明言的仙气。 “军师,这牛鼻子是谁?”尚可喜的鞭子总算没有抽在金光脸上,而是指着那个道士发问。 金光回答道:“这位是龙虎山来的张真人!” 张真人?是张天师?不对,张天师没那么老......他今年只有六岁。 “张真人,”尚可喜看着眼前的道士问,“小张天师是您什么人?” 这青年笑道:“王爷,贫道张洪天,道号启灵,当今的龙虎山张天师正是贫道的侄子。” 金光笑着道:“王爷,启灵真人虽然年轻,但是道法高明,不在当今天师之下。臣上龙虎山的时候,天师已经奉诏北上去了,坐镇在龙虎山的道人之中,就属他最厉害,所以臣就把他给您请来了。” 原本金光要请的是那位年仅六岁的小天师......天师虽小,但是法力还是在的。而且天师身边还有不少洪字辈、应字辈的大道人保着,其中不乏有道法高深之士。 但是金光却晚了一步,小天师已经得了康熙皇帝的圣旨,去北京“玩耍”了,所以金光就只能请了留守的张洪天来潮州交差。 不过这张洪天张真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一路上和金光一番忽悠,已经让尚可喜的大军师信服了。而金光一信服,金光的好学生尚之孝自然也信了。 尚可喜虽然不信这个年纪轻轻的张真人,但是碍于金光的面子,还是把他请进了自己的大帐,还叫人摆上酒水,为这位张大真人接风洗尘。 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双方都已经有点熟悉之后,尚可喜就开门见山的问起了诸葛三和的事儿。 “真人,本王听说那诸葛三和年少时曾经游历龙虎山,还和令尊一同扶乩请仙,还得到了‘克清者,先有天王后有炮’的乩文,可有此事?” 诸葛三和当日在贵屿都城泄露的“天机”,早就传遍了潮州,尚可喜当然也知道了。 而张洪天却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丝哀伤的表情:“不瞒王爷,家父当年曾经在扬州琼花观见过三和妖道一面......次日就羽化登仙了。所以贫道并不知道有没有扶乩请仙一事。” 那就是有啊! 尚可喜、尚之孝闻言都是一惊,这是泄露天机,所以遭天谴了! 可那诸葛妖道怎么没死?难道他的命数就是扶明兴汉? 这可如何是好? 发现自己很有可能站在天意对立面的尚家父子都有点急了......能不急吗?他们尚家在广东有几百万仇人!灭了他们一家子就能讨好几百万广东人,那么好的买卖是个明主都会干啊! 金光也发现这爷俩的心事了,赶忙给他们打气,笑着道:“王爷,张真人有办法破诸葛妖道的雷法!” 是吗? 尚可喜、尚之孝这下都来了精神。 尚可喜道:“张真人,您若是真能破了诸葛妖道的雷法,本王一定重金相酬,还会向皇上保举真人。” 张真人笑了笑,道:“其实诸葛天雷术并不难破。” 真的吗? 有救了! 尚可喜、尚之孝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张真人又道:“所谓雷法,其实是一种火灵术,其根基不是雷,而是火。而水能克火......所以您挑个雨天和他们打不就行了。” 什么?就这样?雨天打就行了? 尚可喜想了想,当下就手按额头道:“怎么就没想到呢?” 是啊,真是笨死了,这么简单的法子怎么就没想到呢?广东这边经常下雨,而且现在又是多雨的季节,挑个雨天再容易不过了! 尚可喜一拍巴掌,“真人果是高人!”他也没心思再吃酒了,当下就对尚之孝道,“老二,召集诸将......为父要举行军议!” ...... 尚可喜谋划着要利用下雨天朱和墭决一死战的时候,朱和墭正在黄埔岛上的深井村和纪大宝以及高夫、史密斯、琼斯等三个英国人道别——这四人现在已经重获自由,想去哪里都行了。 这个深井村就是大名鼎鼎的深井烧鹅的故乡,位于黄埔岛的西岛之上。 这黄埔岛原来不是一座岛,而是由两座小岛拼成的,两岛之间离得很近,只有三四十步之遥。而就是这区区三四十步的水面,却形成了一个非常优良的港口。不仅可以停泊各种船只,而且还能修建船厂。 另外,黄埔岛的东岛,也就是后世黄埔军校所在的岛屿,现在还非常荒凉,有大量的土地可以开发。 朱和墭已经调了两千壮丁上岛,开始铲除植被,平整土地。还让人从刚刚被拿下的“工业重镇”佛山运来大量的木料和砖头,准备用来修建码头和房舍。 根据计划,那里将会建立一所专门用来培养军官的学堂,还打算修建一座锦衣亲军的兵营,一座海军造船厂和码头,以及一座可以安放十八门红夷大炮的炮台。 不过现在,学堂和兵营都还没建成,所以朱和墭就只能住在深进村。还借用了深井村边上凌氏大宗祠的房舍设立了自己的中军,并且开办了一所小小的随营军学堂,用来培训未来军学堂的教官。 军学堂虽然已经在筹备了,但是朱和墭还没有最后确定应该教哪些课目?他毕竟只是个搞“法术”的。哦,所谓的法术当然就是化学了! 化学这门学问如今还处在萌芽阶段,并没有从炼金术和炼丹术独立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的化学还是魔法世界的附属! 所以朱和墭就想着重新定义一下化学了......这个化学、化工不怎么高大上啊!不如一直当成法术、魔法传下去得了。 某某化工大学、某某理工大学听着就比不上北大、清华那么体面啊! 如果改称某某法术大学或是某某魔法大学呢?这格逼是不是马上上去了? 和魔法大学相比,北大、清华是不是也得靠边站了? 别的大学出来的是大学生,而这个法术大学和魔法大学毕业的,是不是该叫仙师或是魔法师? 这个仙师和魔法师出去找工作、交女朋友,应该也会容易一些吧? 第157章 是的,真有魔法! “大宝、高夫先生、史密斯先生、琼斯先生,这些大明夏酒里并没有加入能让人熟睡的魔药,可以放心饮用。” 在凌氏大宗祠旁的一所宅院中的大堂内,朱和墭已经摆上了送客的酒席,还叫来了他的拉丁文老师贝佳馨,贝老师还捧着个盘子,里面放着三个黄色的卷轴和一本线装书。 另外,还摆上了他刚刚勾兑出来的“大明夏”......有“春”酒,当然就有“夏”酒、“秋”酒和“冬”酒了。 当然了,这“春夏秋冬”四酒,都是用甘蔗原酒加上一些其他风味的酒,以及一些特殊的芳香精油,再用一些人工陈化的手段制造出来的高仿酒。 其中的大明夏酒则是高仿的雪莉酒,是用在澳门缴获的葡萄牙雪莉酒、橡木桶、甘蔗原酒等为原料,经过勾兑、调和、人工陈化生产出来的一种特殊口感的雪莉。 这种酒的酸度偏高,但依旧不失甘甜,带有微微的奶香,而且还用冰镇过,口感极好。至少不会比高夫、史密斯、琼斯这个档次的人能在英国本土喝到的最好的雪莉酒还要好喝上那么一些。 不过由于上回的“醉酒误事”,所以高夫、史密斯、琼斯等三人现在对朱和墭提供的美酒已经有了心理阴影。而且朱和墭刚刚还说了一个非常敏感的词儿——魔药? “魔药?”会说汉语的高夫不等纪大宝翻译,就先开口追问了,“您的意思是......” “麦杰克(魔法)!”朱和墭说了个“老英语”的单词,然后笑道,“在达濠放倒你和史密斯先生、琼斯先生的是一种用魔法从某种植物中提炼出来的药物......它具有极强效的催眠作用。” 纪大宝马上把他的话翻译成了“老英语”,然后三个洋鬼子都惊呼起来了。 “真有魔法?” “天主啊!” “这是真的?” 朱和墭笑了起来:“眼见为实......难道你们在这些天中的所见,还不足以让你们相信魔法的存在?” 能相信吗? 三个洋鬼子互相看看,都是一副将信将疑的嘴脸。 朱和墭笑了笑,然后就从贝老师捧着的盘子里拿过一本薄薄的线装书搁在了酒桌上,又用手指轻轻的将之推到了查理.高夫跟前。 查理.高夫低头一看,这本线装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魔法师初级入门”。 “这是......”查理.高夫瞪大了眼珠子,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朱和墭笑着解释道:“这是一本解释魔法的书......是我根据另一本名叫《道法自然》的古书上的某些内容,以及我个人的一点看法写成的。你看了过以后,应该会更深刻的理解魔法!” 这本书里面当然不会有“干货”,谁能指望朱和墭会在一本白送的书里面写上糖火药的配方? 但是里面有一些非常高深的魔法原理,而且还用魔法的视角解释了一些化学反应。 “理解魔法?”查理.高夫有点不理解。 朱和墭接着忽悠道:“看过这本书后,你就会知道魔法......其实无处不在! 魔法其实是构成我们所存在的世界的基础力量,在所有的物质当中,都有它的存在。而且我们人类是可以根据某种规律将物质中的魔法力量激发出来,加以运用的。譬如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燃烧现象,其本质就是一种魔法现象。” 唔,朱和墭正在将化学“魔法化”,就是用魔法语境来解释化学反应......不过对十七世纪的人们而言,许多化学反应和魔法也没多大区别。 所以化学这门课,也完全可以变成魔法课......也不知道后世的化学老师们如果被人叫成魔法老师,会不会觉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一些? “那岂不是说我们普通人也可以掌握魔法了?”查理.高夫反问了一句。 “不是掌握,而是运用。”朱和墭说,“会用而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不能称之为掌握......而只知其理,不能加以创造,就不能称之为精通。而人类如此能掌握了世间每一种物质的全部魔法特性,就能创造出我们难以想象的新的魔法物质,拥有不可想象的力量。” 查理.高夫稍微有点懂了,不过他就是一冒险家,学问有限,脑子也不是很聪明,所以连一知半解的程度都没到。但是没关系,他这次打算要回老家剑桥郡去休养一阵的,可以顺便去剑桥大学找个聪明人问一问...... 另外,他还得向圣公会报告“中国魔法事件”,这本《魔法师初级入门》的原件多半会作为证据提交上去,圣公会到时候也会组织专家进行研究的。 如果朱和墭真的独家掌握有强大的黑魔法......那么他这个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大班就不必为澳门事件和大东方号事件负责了。 一个小小的大班,怎么可能抗衡全世界最强大的异教徒魔法师呢? 他要有这本事,干嘛不去当教宗或是大主教? 朱和墭这个时候又从站在身后的拉丁文老师贝佳馨那里取来了三个外皮是黄色丝绸的卷轴,依次摆在自己跟前。接着又对买办纪大宝道:“纪二班,我想请你当一回信使,和高夫、史密斯、琼斯他们一起走一趟欧洲。这三个卷轴分别是我写给罗马教宗、葡萄牙摄政王和英国国王的亲笔信,都是用汉语和拉丁语双语写成的。我不需要你去和他们交涉什么,把信带到,并且带回他们的回复即可。” 虽然朱和墭抢了大东方号又夺回了澳门,但是他并没有想过要闭关锁国,更没想过要中断东西方贸易——钱还是要赚的! 这年头的欧洲人还处在“穷怕了”和“穷疯了”的阶段,怎么可能不赚钱呢? 而朱和墭同样得赚钱养兵养朝廷,所以也没想过要西洋人彻底决裂。不过澳门事件和大东方号事件也需要有个解释。 这三个卷轴上的内容,就是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的意思就是我大明虽然强征了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船,夺取了葡萄牙王国的城堡,而且还打算极大的限制天主教,但我是讲道理和负责任的! 首先,我大明不是“劫”船,我是“征用”,我还会给予补偿和相应的赔偿。因为大东方号在使用过程中“损坏”,需要大修,所以我大明朝廷将支付一定数量的“东厂香”为价,买下大东方号。而且征用和赔偿,只是发生在大明朝廷和东印度公司之间,而不是针对英格兰王国的。 其次,澳门本来就是我大明的,是葡萄牙人租用的,但是他们已经二十年没给租金了,我大明收回澳门合情合理合法,而且现在已经收回!但是澳门的贸易开放政策将会继续,大明欢迎各国商人来港贸易。 第三,我大明以儒学为本,无论佛道还是天主教,都不能试图伤及儒学的根本。而天主教干涉中国儒家礼仪的行为,就是试图伤及儒家礼仪之本,因此要暂时停止一切活动。不过大明方面考虑到澳门的特殊情况,依旧允许天主教在澳门进行活动。 第四,葡萄牙王国拥有的中国保教权,是对大明主权的粗**涉,完全不能接受!因此凡是没有经过大明朝廷任命的中国境内的主教,全部是非法主教。凡是没有经过大明朝廷批准的,位于大明境内的教堂,一律是非法教堂。 第五,大明现在拥有魔法武器,因此是不可战胜的!如果英国和葡萄牙想打,那大明奉陪到底,而且还将会向英国、葡萄牙的敌人输出魔法武器! 第158章 朱三满万不可敌! 三个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高管和朱和墭的信使纪大宝,终于乘坐着一艘载重吨只有二百多英吨老闸船,离开了黄埔岛码头,借着从西江上游刮来的西风慢悠悠的往零仃洋而去了...... 那条载重吨高达五百吨的大东方号,则因为在濠江内港之战中被烧着的葡萄牙桨帆船波及,受了轻伤,所以现在正在濠江内港的一座干船坞中等待“拆解式大修”。() 所谓的拆解式大修,就是一快快的把木板、木条什么的从船上拆下来,同时量好尺寸、称好重量、画好图纸,还有做好模型。而且还会从达濠、广州请来汉人船匠和澳门的葡人工匠一起进行拆解。 船上的英式铸铁炮和燧发枪也都归了朱和墭的军队。铸铁炮配上了澳门的葡人工匠制作的野战炮架,成了野炮。燧发枪的数量不多,一共只有一百多支,都给了朱和墭的大胡子骑兵。 当然了,无论是铸铁炮还是燧发枪,朱和墭都亲自量了尺寸,绘了图形,准备将来组织佛山镇的工匠进行仿造。 虽然大帆船变成了老闸船,连船上的兵器都给人弄走了。但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在这笔“被强迫”的交易是不吃亏的,不仅不亏,而且还能赚个盆满钵溢。 朱和墭是给足了“船价”和“军火钱”的,连“被迫”为大明朝廷服务的西人、黑人船员,朱和墭都替他们支付了足额的赔偿金。 而所有的对价和赔偿金,朱和墭都用香水充了账......总共给了三百斤“贵妃香”和“君子香”。 除了三百斤价值连城的香水之外,三个洋鬼子还用东印度公司的钱采购了大量“潮州特别白”(白糖)和潮州朗姆酒,把整条老闸船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这一趟跑下来,他们仨光是分成,就够他们在英格兰买个庄园舒舒服服的养老了。 有了他们仨做榜样,朱和墭就不担心没有西洋冒险家来广东买他的香水、美酒、白糖和其他什么好东西了......这是买卖,赚钱是最要紧的,是跪着、站着、坐着,还是躺着把钱赚了,对于十七世纪还没有真正富起来的英格兰和荷兰奸商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而送走了三个英国佬和纪大宝后,朱和墭就全身心投入了扩军和练兵这两件大事儿上去了。 别人打仗都是先招兵买马,再训练部队,准备好了再干。朱和墭这回却是上了前线才开始扩军练兵,连部分武器装备都得在前线一边打一边搞,还真是够仓促的。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实在没有人口啊! 男女老少都算上才三万多人,想要招兵都没地儿去招,“满万不可敌”的事儿了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但是现在可好了,终于发财,不,是“发人”了! “世子爷,这是锦衣亲军的前、后、左、右、中、亲六镇的编练方案,请您过目。” “世子爷,这是香山、顺德、南海三县乡兵的编练方案,请尼了过目。” “世子爷,这是愿意为大明效力的澳门葡兵的名单......他们每个人都愿意以耶稣之名立誓,向您效忠。” 在深井村的锦衣亲军中军大堂上,诸葛军师、郭师爷,还有贝老师的父亲贝洛,都拿着详文向朱和墭报喜呢! 朱和墭这回也有点暴发户的感觉了,他的锦衣亲军之前的总兵力才只有二十几个领,一千三四百人而已。在打下澳门后就扩到了三千多人了,现在更是一下扩了六个镇! “呵呵,六个镇十二个协六十个营......一万八千多人!”朱和墭首先接过诸葛三和递上的详文,看了一眼,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咱们之前总说满万不可敌啊,现在这就一万八了!” 诸葛三和笑着道:“不止一万八呢!还有三县乡兵六千和澳门葡兵千余......这就两万五千人了! 另外,还有随军民夫两万多人,也是可以编入亲军的。只是能当军官的少年兵太少,而且器械甲胄也供应不上,就只能先编练六十营亲军了。” 负责全军后勤的郭有德郭师爷笑着接过话题道:“世子爷,等咱们打下广州,靠着广府的人口、粮食、产业,五万大兵也供得起......兵甲器械更不成问题,除了咱们自己的南兵器厂,澳门还有卜加劳厂,南海县的佛山镇更厉害,天下第一的冶铁重镇,要多少兵甲器械都能打造出来!” 广州府不仅有人有粮,而且还是当时的中国铁业重镇! 佛山铁业的产品不仅行销国内,还远销至东南亚和日本国。而且佛山铁业完完全全是市场经济的产物,全靠产品质量过硬,成本也够低,才能打出国内外市场。 另外,佛山铁业出口的东南亚的产品有相当部分就是火枪和火炮! 这些年东南亚各国也都是一片混乱,内战外战打个没完,还有西方殖民者掺和进来。对于军火的需求极大!而佛山铁业则常年为东南亚各国的土军阀们供货。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卖给他们的“欧罗巴洋枪洋炮”大多都是佛山造的。 最有意思的是佛山的奸商还在“替”日本国制造出口到中国市场的刀剑,还有些流传到了后世,上面还打着“日本国萨母州”的钢印堂而皇之的忽悠人...... 而这佛山冶铁重镇,现在已经被朱和墭拿下了,而且还驻扎了一个半成品的镇。 所谓半成品的镇,就是那种人员已经齐备,但是训练还没完成,器械甲胄也只配发了一部分的镇。 锦衣亲军的前、后、左、右、中、亲六镇都是这样的镇,还是半成品就开始派用场了。 其中林阿虎率领的前军镇现在就驻扎在佛山,苏占海指挥的后军镇则被朱和墭派去了虎门口,赵鸿逵领着的中军镇则驻扎在澳门。 其余的左、右、亲军三镇,则分别驻扎在海珠岛、凰州岛和黄埔岛。 除了这六个属于朱和墭的镇,邱荣还领着两个邱家军的镇登陆了珠江北岸的黄埔都,还在那里立了个黄埔大营,看着缩进广州城的清军。 至于攻打广州城的事儿,朱和墭倒是一点不急。当然了,急也急不出来......广州城内的清军怎么都上万,靠一两千尖刀部队根本打不动。 所以朱和墭得先来个临阵练兵,把手头的六个镇的兵都好好练上一练,才能领着他们去摘取这一役最大的果子——广州城! 朱和墭正盘算再过一两个月就能打进广州城,然后称霸天南的时候,刀疤荣邱荣就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大堂,一边走还一边在咋呼:“世子爷,世子爷,潮州出事了!潮州那边出事了!” 潮州出事儿了? 大堂内的几个人都是一惊,诸葛军师第一个反应过来,摇着鹅毛扇子就发问了:“邱学士,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难道是尚可喜打不下揭阳转用兵力打潮阳、澄海了?” 邱荣佩服地点点头,还翘起个大拇哥:“军师神算啊!不仅尚可喜出兵打了潮阳,连福建耿精忠那边的兵都动了,出兵一万五千攻打澄海!我阿爸叫我赶紧带兵回援......世子爷,我要是带兵走了,您这里没问题吧?” 第159章 螳螂捕蝉,谁是黄雀 “什么?耿精忠出兵了?” 朱和墭听了邱荣的话就是一愣——他之前和诸葛三和一块儿研究敌情的时候,就曾经设想过尚可喜久攻揭阳不下,然后转用兵力打潮阳的情形。() 虽然潮阳县城和揭阳县城一样难打,但是尚可喜的军队还是可以蹂躏潮阳县城以北地区,给邱辉造成一定的损失。 但是耿精忠会出兵来广东趟浑水,却大大出乎了朱和墭、诸葛三和的预料。 现在广东这边打成了一锅粥,云贵的吴三桂又因为“崇祯遗诏”被清廷猜忌,三藩当中只剩下耿精忠日子最舒服,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只要广东的朱三太子和云贵的吴三桂不垮,耿精忠完全可以躺平过好日子。随便他怎么胡作非为,康熙皇帝都只能哄着他。 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没有必要出兵潮州啊! 出兵潮州图个啥? 打胜了,潮州不可能归他所有,康熙皇帝还会卸磨杀驴继续削三藩! 打输了,延平王府一定会乘胜追击杀进福建抢夺漳州、泉州。 横竖耿精忠都在吃亏,他出这个兵想要得到什么? 诸葛三和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摇着鹅毛扇子,一副算无遗策的模样。而且还没丢下察颜观色的本事,还在偷偷打量着邱荣,看见那张刀疤脸还挺笃定的,就笑着发问道:“邱学士,令尊要你带兵回去,是不是要干票大买卖?” 邱荣点点头道:“果然瞒不过军师,家父叫我回去,的确有大买卖要干......不过不是家父的大买卖,而是延平王府的大买卖!” “延平王府?”诸葛军师恍然大悟,“延平郡王已经将大兵调到厦门了?” 邱荣笑道:“又给军师猜着了......延平王爷已经暗中调集了一万大军屯驻厦门,就等着出兵福建的机会。我阿爸也已经集中了六千人马,加上揭阳岛上的六千人,总共有两万两千。我再带六千人走水路回去,那就是两万八千人了,绝对可以干票大的了!” 延平王府的大买卖不用说也知道,一准是打漳州了——那个黑了郑成功几百万的黄梧就封在漳州,而且这家伙还建议鳌拜搞沿海迁界,搞得福建、广东两省死人不计其数,沿海繁华之地全都变成废墟,延平王府的日子也难过得不行。 这仇恨呢,真是比海深、比天高!所以郑经这个富不过三代的富三代,一定不过放过这个拿回一部分祖产的机会。 不过漳州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的!一个小小漳州可是个精兵强将云集的地方! 有福建总督范承谟、福建水师提督施琅、海澄公黄梧、漳州总兵赵得胜......个个都不好惹! “世子爷,”邱荣已经收起了笑容,看着朱和墭说,“臣如果带走了麾下的两镇精兵......最多就两个月,两个月后一定回来!应该不会误了广州这边的军**?” 根据朱和墭的计划,他还得在广州城外练上至少两个月的兵,然后才能进广州。 这不仅是为了保证广州之战的必胜,也是为了避免过早引来清廷的全力围剿。 广州可不是香山、顺德这样的县城可比的! 朱和墭一旦进入了广州,康熙皇帝很有可能会调集更多的北军南来。如果朱和墭不能击退他们,那么广州根据地就有可能陷入包围,搞得跟太平天国的天京一般。 但是邱荣手下的六千大军对眼下广州战局还是挺重要的......毕竟这两镇大兵中的新兵比例只有一半。而锦衣亲军六镇的新兵比例都在九成以上! 朱和墭将目光转向了诸葛三和,诸葛三和摇着鹅毛扇子,一直在观察邱荣的脸色,看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心里已经有点数目了。 延平王府这回一准是胜券在握了!所以邱荣一定会走,拦也拦不住。 “世子爷,咱们眼下也不攻城,手头的兵力也够用,不如让邱学士带兵走一趟潮州吧。” 朱和墭听诸葛三和这么一说,也就点头了:“邱学士,你把黄埔大营移交给苏占山的锦衣亲军左镇吧......孤让他们明日乘船去黄埔大营,等移交防务之后,你们就可以离开。” 邱荣笑道:“那可太好了!世子爷,您放心,最多两个月,我一定回来帮着打广州。” “好好。”朱和墭连连点头。 ...... “军师,你真的放心让刀疤荣走人?” “世子爷,臣不放心......但邱家军终究是邱家军!您要恢复大明基业,真正能依靠的还是锦衣亲军。” “说的也是啊......大佬辉和刀疤荣已经挺够意思了!” “世子爷圣明!” “现在就怕尚可喜虚晃一枪,来个声东击西,从揭阳前线赶回广州!” “呵呵,那倒是个麻烦!” 军议刚刚结束,朱和墭就把诸葛军师叫进了自己的书房,和他继续密谈。 两密谈的话题,当然离不开广州前线的军务了。 虽然他们在刚才的军议时并没有提及尚可喜回军的可能,但他们都已经想到了......耿精忠的动机很难猜,也许只是被康熙逼急了,应付一下差事。 但是尚可喜可能采取的行动,无非就是强攻揭阳或回军广州。 尚可喜强攻揭阳是没有胜算的,现在揭阳岛上已经有了六千明军,邱辉随时也能再派出四千援兵,怎么都能守下去。 所以尚可喜在潮阳虚晃一枪,然后回军的可能性不小。 “世子爷,”诸葛三和思索着说,“尚可喜是不可能从揭阳全军而反的......能回来两万人就算多了,而且为了加快行军,是不可能携带火炮的。 您看咱们有没有可能在广州城外拦截他的军队?若能在城外将之击溃,那么广州城就能不战而取了!” 朱和墭蹙着眉头,低声道:“咱们最多能集中一万五千......不,是一万六千人,其中新兵约有一万四千。不过却有一二十门葡萄牙炮手操纵的洋炮,还有咱们自己的糖药火器!” 诸葛三和点点头,道:“赢面还是有的......至少有六成!世子爷,打不打?” “打!”朱和墭咬咬牙,“尚可喜敢赌我就敢跟......只要打败了尚可喜,吴三桂就会起兵,天下就要大乱了!” ...... 此时此刻,数千里开外的大清京师北京城内,大清康熙皇帝正在南书房中和几个大学士在讨论广东的战局,还有澳门葡人投旗的事儿。 广东和北京之间已经开通了六百里加急快递,所以广东的战局变化,康熙皇帝迟个七八天就能知晓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尚可喜顿兵揭阳,朱和墭奇袭澳门,以及朱和墭在成功夺取澳门后又乘胜进军,直逼广州府城的事儿。 与此同时,尚可喜也报告了吴三畏被朱三太子用妖法击败,损兵数百,本人也下落不明的消息! 另外,福建总督范承谟还报告了澳门葡兵头罗东尼、大主教桑保罗等一百三十八人搭乘荷兰商船逃往到漳州,并且由于仰慕大清皇帝的圣德,想要来北京投旗的事儿。 西夷投旗当然是好事儿......所以康熙皇帝在和底下人商量让人头疼的战局前,还把南怀仁找来,让他把澳门总督罗东尼、主教桑保罗领衔的用拉丁文写成的上表翻译成汉文,告诉在场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