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崛起1920》 第1章 廊坊夜谈 民国九年（1920年）夏六月傍晚。 廊坊境内，一列挂着五色旗的军列撕破夜幕。 闷罐车厢内，士兵们抱着步枪熟睡，两个北洋青年军官坐在通风口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朝先，你说这仗不会真打起来吧！”河南口音，国字脸的中尉军官叼着烟卷，满脸忧虑。 背靠着车厢假寐的周朝先闻言半睁着眼，断言道：“肯定要打！” 开玩笑，要是不打仗部队何至于从山东德州移防廊坊。 “直皖同出一脉，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非要打一仗！”许简狠狠地抽了口烟，口鼻喷出大团烟雾，抱怨道：“南面刚消停，北面又要开打，这民国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周朝先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乱的还在后面……” 许简唉声叹气，“我可不像你没心没肺，咱保定七期的同学，有三成进了直军，这仗打开了，我可下不去手！” “真打的时候，枪口往高抬两寸就是了！”周朝先宽慰着，他被许简唠叨的心中也有些心乱如麻。 战争无情，古往今来同室操戈的事例少了？ 真杀红了眼，谁还顾得上什么师生同学情谊，战争免不了死人，这个觉悟连自己一个穿越者都悟透了，可眼下皖系军官像许简一般悲观厌战的情绪的人太多了。 军官尚且如此，底层的士兵更不用想了，如果真打起仗来，战争前景可想而知。 周朝先腹诽不停。 “朝先，听说1连的连副领了遣散费回乡了，我看八成你要升上去。”许简愁来的快去的也快，冲着周朝先胸口锤了一拳，羡慕道：“你小子在军校学课成绩一般，没想到带兵了真有一手，那带出的兵嗷嗷叫，精气神都不一样。咱兄弟要不商量下，你给我排里匀几个尖子，赶明老子请你逛窑子！” 周朝先撇了撇嘴没搭理他，暗道：废话，我好歹穿越前是知名军事论坛的版主，虽说没当过兵打过仗，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脑子里装了多少干货，用现代先进的训练方式，带出的兵能差了。 不得不说，至少在现在，北洋军队的兵员素质并不低，招募的全都是负苦耐劳的青壮汉子，少有地痞无赖，被他操练个几个月，自然脱胎换骨。 可惜皖系大佬不识货，不然让他统筹训练皖系全军，绝对能甩什么日本军事顾问几条街，当然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一路无话，到了深夜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廊坊车站。 军列鸣着汽笛驶入车站，车轮散发出大团的蒸汽，月台上一众接站军官已经在等候了。 随着几声尖锐的铜哨声，周朝先从地上跳起，大吼道：“二排的，下车整队！” 与此同时，闷罐车跳下数千名步兵，俱都是深蓝色军装，背着有板三八式步枪，腰间装束齐整，斜跨在肩膀上的弹包鼓囊，下了车后在军官的喝令下迅速整队，期间不见喧闹吵杂，可见训练有素。 火车站是军事要地，因此边防军第三混成旅的驻地就在车站附近，倒也不需连夜赶路。 驻地有现成的营房，等军官安顿士兵休息，都快天明了。 …… 接下来一段时日，边防军第二混成旅在廊坊暗自整军备战，每天夜里都有载着辎重的军列开到，士兵也发下了几个月的欠饷，此时心存和平幻想的军官终于明白，这场大战不可避免了。 北洋军队中，无论直皖军队不打仗时都会欠饷几个月以上，只有临开拨打仗才会发饷。 周朝先也如许简猜测的一般，不久后升任2连连副兼2排排长，军衔不动仍是中尉，好的一点是，每月能多领2块大洋军饷。 在此期间，保定——奉天——团河各地通电不断，局势有所逆转，诸位大佬们由幕僚代写的通电花团锦簇，无不呼吁对方和平，往日争论不休的话题也有所缓解，似乎和平曙光有望。 …… 深夜。 周朝先轮到做值周官，他拿着手电筒寻岗查哨，一圈转下来花了半个小时，回到旅部值班室刚想喝口浓茶，桌子上的电话猛然跳动起来，嘀铃铃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接起电话，周朝先还未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安徽口音的低沉声音：“我是徐树铮，让宋子扬接电话！” 稍有些困意的周朝先心里一惊，忙挺直腰杆道：“是，总司令！” 周朝先忙跑到旅部隔壁宿舍，把旅长宋子扬喊醒。 宋子扬来不及穿衣，睡眼朦胧的披着外套小跑接起电话：“总司令，我是宋子扬！” 周朝先离得不远，竖起的耳朵清楚听到话筒里徐树铮冷酷的声音：“命令你部截击奉军张作霖专列，扣下张作霖后，就地枪决！” “啊？” 宋子扬大惊失色，刚想说话，那头电话里徐树铮提高了声调：“放跑了张作霖，军法从事！” “是！” 宋子扬额头早已冒出了一层冷汗，咬着牙重复了遍命令，那头徐树铮这才挂断电话。 周朝先低着头，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截击张作霖专列就地枪决，也只有小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干这种事，这摆明是张作霖在北京调停失败了。 记得历史上，张作霖并未乘专列从廊坊回天津，而是化妆成旅人做货车绕路回了天津。 要不要提醒旅长宋子扬？ 周朝先想了想放弃了，穿越者最重要的是对历史的熟知，如果提醒徐树铮抓到了张作霖，极有可能影响直皖战争的结果，甚至改变未来历史走向，这也太可怕了。 原想宋子扬听到命令后，必然是十万火急的传令车站守军的二团待命截击，可令周朝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宋子扬一脸的唉声叹气，原地踱步了半响，才勉强下定决心道：“命驻守车站的二团截击过往火车，如见到雨帅，不得怠慢，先请到旅部来……” 旋即有军官给廊坊车站守军打去电话。 宋子扬此后便在旅部守着电话，遇到这种大事，值班的军官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连个大气也不敢喘。 到了黎明时分，才有电话打回来，报告说奉军的专列是截停下来了，可专列上空无一人，显然张作霖并没有登上专列。 宋子扬很是松了口气，给徐树铮回了电话报告情况后，哈欠连天的回屋补觉，留下的军官们面面相觑，他们都预感到，大战临头了。 换班后，周朝先回营房的路上，心中思绪万千。 宋子扬是徐树铮的心腹将领，可遇到关键事上表现的暧昧态度让人看的心惊。 纵然早就知道皖系在这场大战中将会一败涂地，可轮到他身处其中，作为亲历者，其中滋味实在五味杂陈。 子弹不长眼，打向他这个穿越者的时候不会拐弯。 至于做逃兵，真以为北洋军的军法队是吃干饭的。 战争来临，身为位卑弱小的低级军官，无法不对自身接下来的处境忧虑，那种性命不可预测的危机感让人难受异常。 …… 廊坊夜截奉张专列，无疑是根导火线，引爆了本就蠢蠢欲动的战争。 民国六年七月九日，段祺瑞在团河成立定国军总司令部。曹锟、吴佩孚在津行成立讨贼军总司令部，直皖双方通电宣布讨伐彼此。 而不知如何辗转返回奉天的张作霖也通电全国，宣布调停直皖冲突失败，和平无望，奉军将保持局外中立。 通电一出，全国震动。 直皖战争就此爆发！ 第2章 大战爆发 华北平原，廊坊大煤屯，定国军东路，西北边防军第二混成旅1团2营2连前线阵地。 俯瞰整个战场，平原被无数条犬牙交错的战壕分割，土地化作焦土，滚滚硝烟遮天蔽日，无数篝火点缀其间。 天快亮了，士兵大多还在战壕里熟睡，伙夫堆砌灶台架上大锅开始做饭，阵阵饭香中，周朝先醒了个早，简单洗了个冷水脸，便挎着盒子炮开始巡视阵地。 身处战争，才能体会到战争的残酷。 在周朝先前世的认知中，北洋军阀间的战争强度很低，可直到直皖真刀真枪的开战，他才知道错的有多离谱。 直皖师一级的炮火口径数量，均不下于日军常备师团，弹药基数充足，在如此规模的火力打击下，战争强度可想而知。 二排是周朝先亲自带的队伍，坑道掩体作业绝对是标准的挑不出一丝毛病，后世的猫耳洞，防炮洞应有尽有，守夜的前探哨一整夜都瞪大眼睛戒备着。 可等他巡视到一排阵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马克沁重机枪堂而皇之的暴露在机枪工事外，心中火苗腾地窜上来了，铁青着脸喝骂道：“谁他娘是班长，操典是背到狗肚子里了么？重机枪掩体不合格，再深挖一尺，重机枪必须藏起来，仗没打起来不能暴露火力！” 一旁熟睡的班长惊醒，忙爬起来耸拉着头向周朝先敬礼，恶狠狠的踢醒班里的士兵，骂骂咧咧道：“快给老子爬起来！” 周朝先沉着脸绕了一圈，从一排阵地上跳出的毛病有一箩筐，士兵们默不作声的按他指出的错误改正，一排长歪戴着军帽小跑过来，敬了个礼，见他脸色不佳，悻悻然道：“连副消消气，我回头好好操练这群家伙……” 周朝先没有好脸色，冷冷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工事做的好一点，弟兄们活命的机会就大，这个道理，你这个排长要告诉他们！” “是是！”一排长忙不地的点头。 周朝先又去巡视三排阵地，转过几个U形战壕，耳鼓兀地捕捉到一丝尖锐细小的啸声，这个声音在吵杂的战场上很容易被忽略，一直保持警觉的周朝先猛然脸色大变，厉声吼道：“炮袭，快避炮……” “轰隆隆！” 呼啸的炮火转瞬就到，一时间火光冲天，地动山摇，震耳轰鸣的爆炸声压住了周朝先的嘶吼，大地猛烈的震颤，灼热的气浪肆掠，来不及躲闪的士兵顷刻间被炮焰撕碎，铺天盖地的沙石碎木混杂着肉体残肢如暴雨般落下，血液被高温蒸发…… 战壕内烟尘弊目，附近每一发炮弹爆炸，都令周朝先的身子跳起来，他手脚并用的爬到战壕拐角，蜷缩着身子双手撑地，心中度秒如年的等着这轮炮袭过去，说来也奇怪，大战前内心还忐忑不安的厉害，真轮着生死之际，他竟然是冷静异常，还有心思分析起来这轮炮火的规模。 大致判断这是一个炮兵营的覆盖打击，口径大小皆有，啸声尖长的是克虏伯75MM的山炮，闷短急促的是炮击炮，而啸声闷长的是105MM重炮，听说只有直军吴佩孚的主力北洋第三师才配装。 炮击持续了五分钟，戛然而止。 此时阵地仿佛被无数推土机犁过一遍，多处防御工事面目全非，到处都是燃着硝烟的弹坑，刺鼻的硝烟弥漫在阵地上，伤兵们的惨叫痛呼让人揪心。 周朝先率先跳起来，吼道：“各排清点伤亡！直军要上来了，马上进入前沿阵地！” 过了数秒钟，才陆续有士兵灰头土脸的从战壕里爬出来，还有很多士兵躲在战壕不敢出来，军官们四处奔走，见着撅着屁股瑟瑟发抖的士兵顿时恶狠狠地踢几脚，“快给老子上阵地！” 硝烟中，无数草灰色的身影如鬼魅无声来袭 ，随着距离的逼近，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只见直军大致数百人呈散兵线迫近，多数士兵在行进中频繁的变动着战术动作，或跃进，或S路线，或寻找弹坑做掩体，显得有条不絮。 近代军迷被诸多战争神剧误导，常以为北洋军阀打仗都是一窝蜂的人海战术，岂不知人海战术只会在战争进行到白热化，抢夺要地攻坚时才会发生，常态作战还是基本遵从步兵操典的，眼前的直军就是例子。 警戒阵地上，士兵已经开始举枪射击，零散的枪声牵动了士兵的肾上腺激素，许多士兵不由自主的拉动枪栓，准备射击。 周朝先奔走在战壕，举着盒子炮不住喊道：“不要露头，不要开枪，放近了打！” 之所以要放近了打，倒不是节省子弹，而是大多是士兵的有效射击距离通常在百米上下，既然打不准人，自然不能乱开枪。 周朝先转回到了连部指挥位置，这是一个土木结构的掩体部，位于阵地中部纵深地带，有三条交通壕，分别通向营指挥部，一排和三排，另有专门的观察口。 此时连长戴峻正举着望远镜观察敌方阵型，耳听周朝先的脚步，头也不回的道：“朝先，部队损失怎么样？” 戴峻是山东蓬莱人，和吴佩孚是同乡，毕业于保定五期，是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性子，不招长官的喜欢，也没有升官发财的野心，所以多年来一直在上尉连长的军职上止步，和他同期的军官，现在大多已经履任营团长。 也是因为没了野心，见识了周朝先带兵的能力后，干脆放权给周朝先这个小学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的。 “死伤了十三个弟兄！” 周朝先摘下帽子甩掉沙土，跺了跺脚，走到观察口向外扫了一眼。 “直军的步炮协同还是差，不然踩着炮点上来，这会早就拿下一线阵地了……”周朝摇头先发表了看法。 戴峻可没周朝先那么轻松，皱眉道：“直军来势汹汹，接下来必然是一场恶战，布防还有什么可调整的？” 周朝先早有腹案，道：“兵力不能一次性都压上去，我打算让二排打正面防御，设立三道阵地，由三排负责两翼，一排留作预备队，另外把机枪火力往阵地纵深布置。” 戴峻琢磨了一下，满意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说话间，直军步兵已经逼近到了前沿阵地一百三十米的距离，军官们一声令下，阵地上喷出上百条火舌，一瞬间放到了直军散兵队列十数人。 直军队形稍乱，反而以更迅捷的速度压上来，举枪猛射。 可没等走几步，草地上骤然爆出一团焰火，把冲在最前面的直军士兵炸的粉身碎骨，是埋设的地雷发挥作用，直军这一下进退不得，所有人匍匐，呼唤工兵来排雷。 于是2连射击目标全部转移到工兵身上，足足半个小时，直军死了七个工兵，才在雷区开辟出一条道路。 这时，埋伏在两翼的机枪终于开荤了，两侧交叉火力下，好不容易突进到阵地前沿几十米的直军被割韭菜式的消灭，直军攻势疲态，后继无力，只能呼啦一下退了下去。 “打得不错！” 戴峻回头给了周朝先一个赞赏的眼光，这次阵地防御下来，2连防守表现的有进有退，不见慌乱，可见这几日周朝先忙前跑后所废的辛苦没有白费。 第3章 战局诡谲 周朝先微微笑道：“直军可能再次炮击，得让兄弟们注意避炮！” 连部的勤务兵闻令前去通知。 “你对眼下战局有什么想法？”戴峻自顾点了支烟，又给周朝先丢了支，存了考校的心思，问了个不属于他们军职考虑的问题。 周朝先一屁股坐在弹药箱上，鼻子嗅了嗅香烟，哂笑道：“连长，我能有什么看法，守住阵地，仅此而已！” 戴峻指着他摇头一笑：“连里的军官，属你心思活泛，你对战局没点看法，哄鬼去吧，我想听听你最真实的想法！” “这仗从头就打错了！” 周朝先语不惊人死不休。 戴峻示一愣，意周朝先继续说。 周朝先斟酌着语言，解释道：“我倒不是说，这仗不该打，而是打的太晚，也太被动了。” 既然起了头，周朝先没那么多避讳了，侃侃而谈道：“小徐玩政治有一套，可搞军事比吴佩孚差远了，人家在民国八年，从湖南撤防河南，就做好了和咱皖系开战的准备，半年时间，直系扩军一倍有多，而老段小徐坐视不见，等事到临头了才想着武力解决，这不是后知后觉么。枪杆子在手里，当行果断措施，趁直系兵力未集中时候，以边防军在直隶的优势兵力，先下手为强吃掉直军各部，如果早这样办了，何至于有今日的战事。” 戴峻听完脸色微变，正色道：“朝先，这话说给我听听也就罢了，到外面可不敢非议长官。” “我知道轻重的！” 周朝先知道戴峻胆子不大，停住了嘴没有继续说。 ...... 战场另外一边，灰头土脸的直军第三师第六旅旅长张长生灰头土脸的见到奉军第二十七师师长，陆军中将张作相。 “张师长好！” 虽然不属于同一阵营，他与张作相一个直军一个奉军，相互之间并无统辖关系。但架不住张作相在奉军身份地位极高，他代理掌管的奉军二十七师，是东北王张作霖的起家部队，这一支部队的精锐程度，不亚于自己手底下的弟兄。 一个可以跟自己上司吴佩孚平起平坐的人，张长生可得罪不起。 他恭恭敬敬，领着还能动弹的军官，聚在一间三进三出的宅邸当中，看向同一张地图。 “第二混成旅怎么还有一个突出部？”张作相也不寒暄，直接指向战场上冒出来的一个阵地。 张长生连忙解释道：“张师长，我军正在进行战备，一个小时之后，就能进行炮击，预计在两个小时内，就能够拿下目标阵地。” 张作相从侍从面前接过教鞭，指在第二混成旅的指挥部所在，道：“张旅长，三个小时内，二十七师将接管左翼阵地，日落之前，必须拿下廊坊！吃掉第二混成旅。” “遵命！” 张长生面色一凛，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奉军后发先至，都已经到了廊坊。自己却被第二混成旅挡在廊坊，不得寸进。 “最迟明日，二十八师也能抵达廊坊。” 这一次直奉合作，奉军是下了大本钱的，最精锐的第二十七师，第二十八师都将投入廊坊。 四五千的军队，足以淹没第二混成旅的防线。 ..... 午后，火辣辣的阳光照耀在钢盔上，被炮火犁了一遍的战壕热气腾腾。 水战壕湿热，周朝先身先士卒，他的军装纽扣紧紧扣着，面容也是绷得紧紧的。 他心中同样燥热，被秋老虎折磨的欲仙欲死。 但军规不是玩笑，一支强军的根本就是纪律，自己都不能遵守纪律，如何能服众？ 想到这里，他轻叹一口气，这古之名将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做的，想要折磨其他人，就得先折磨自己。 午饭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送上了一线阵地，算算时间，直军的炮击马上就要开始。 从拿破仑时代开始，炮兵在战争当中的重要性一步步提升，发展到现在，步兵出击前，炮兵必然先行。 “咻！” 凄厉的破空声比炮击来得更快。 连绵不绝的刺耳声音掀翻泥土，曲射炮除非直接命中战壕，不然所造成的杀伤力已经不足。 周朝先更清楚，自己偷师的战壕，算是师从志愿军。面对这种强度的炮击，除非运气极差，防炮洞被炮弹直接命中，不然不会有多少伤亡。 不多时，亲临一线的周朝先从防炮洞当中窜了出来，“呸”的将满嘴的泥吐出来。 他也顾不得颜面，直接掏出手枪，挥舞道：“弟兄们，还击！” 经历数次炮击的一连官兵已经不需要周朝先提醒，就知道对面的直军玩的还是炮兵轰完步兵冲的套路。 他们将每连只有两挺的水冷马克沁推出战壕，铁黑色的枪管在阳光下反射，却没有吞吐火舌。 “不对劲儿！” 周朝先将脑袋探出战壕，眼见空旷的原野上面没有直军士兵的身影，便暗叫一声不好。 “防炮！” 他扯着嗓子，眼眶急的发红。眼看直军没有上来，他要是还不知道对面直军的路数，那才叫怪事！ “回来啊！” 周朝先一脸绝望，整个二排构建的阵地有百米左右，他一个人的喊声，根本不能让所有士兵都听到。 “咻！ ” 凄厉的破空声来得比周朝先想象当中的更快，早就摸清楚对方路数的直军，打的就是最先修补阵地，构筑防御工事的精锐。 相反，一般的士兵这个时候即便有军官的催促，也才半信半疑的将脑袋探出战壕，全然没有反击的意思。 “轰！” 炮弹如雨点一样的砸在阵地上面。 周朝先被一排的排长推入防炮洞当中，眼睁睁的看全连仅有的两挺马克沁，被掀飞了一挺，变成满地的零件。 拼命抢救马克沁的机枪手，也消失在灰蒙蒙的土雾当中。 “吴佩孚！老子迟早杀了你！” 周朝先破口大骂，嘴巴却被铺天盖地的泥土塞满，他的声音也被炮声遮掩。 他强忍着恶心，将嘴里面的泥土全部吐了出去，又用双手遮住耳朵，在现在战争当中毫无尊严的颤抖，等待炮击结束。 第4章 奉军合流 “张师长不愧是奉军名将，这一招兵不厌诈，用的当真厉害！”新一轮的炮击刚刚开始，直军跟奉军的联合指挥部里面，一身旧式陆军军装的张长生满脸佩服。 他们每次炮击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未有人想过玩这样的花招。 现在张作相两次炮击间隔只有三分钟，别说是对面阵地上面的皖军，就是他们直军都吓了一跳。 “这招用不了几次，步兵准备好了吗？这一波就得压上去。”张作相呵呵一笑，摆了摆手，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对面得阵地上面。 他一直都在用望远镜观察着灰蒙蒙，雾气腾腾的皖军阵地。 只见炮击之后，硝烟未散的皖军阵地上，立马人头攒动，迅速修整布防阵地，虽惊不乱。 这些从战火当中淬炼出来的好汉子反应能力惊人，战斗力不亚于他麾下的奉军精锐二十七师。 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处阵地再坚固，也防不住潮水一样的奉军跟直军。 “师长，俺们的敢死队已经准备好了。”操着唐山口音三十七团团长熊常州拍着胸脯保证，这一波，他拿下这个廊坊最外围的皖军阵地。 “好好打，打下来此战当以你首功。”张作相闻言大笑，拍了拍那团长的肩膀。 那团长嘿嘿直直笑，他已经将整整一个营的兵力放在了阵地前沿，先头部队已经进了最前沿的战壕当中，只等炮声停下来，就发起冲锋。 “去吧。”张长生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熊常州，不再言语。 ...... 蜿蜒的战争壕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 第二轮炮击短促，奉军竭力在五分钟的时间里面，将两个基数的炮弹倾泻在混成第二旅的一线阵地上面，为接下来的进攻铺垫。 “时间到了，弟兄们上！” 早就预备好的整营兵力被投放在战场之上。奉军的到来，让直军上下都绷着一股劲儿，不想被人看低了。 这几天，他们也过得憋屈。别的部队在玉帅指挥下，连战连捷，打的皖军节节败退，唯独驻扎在廊坊的五旅，先守后攻，吃尽了苦头。 现在奉军到来，更是让他们憋足一口气，想要一鼓作气拿下皖军阵地。 硝烟开始散去，轰隆的炮声，随着最后一发炮弹溅起无数尘土，而停歇。 被震得昏沉沉的士兵们的眼冒金星，他们两人一组，躲在防炮洞当中，互相看着，却没有刚才的迅捷。 “干嘛啊！有没有活人看看直军来了没有？” 周朝先声音发涩，嗓子里面的泥土让他难受。可作为副连长，他还是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啊，跟老子一起看看直军那帮孙子，来还是不来！” 他从泥土当中爬了起来，猫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看向战壕外面一望无肯的平原。 “直军上来了！” 周朝先不远处，一个胆子大的士卒，一边喊着，一边将拉动枪栓，手中汉阳造“啪”的一声，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对此，周朝先已经习以为常，他将脑袋收了回来，叫道：“还在喘气的，都起来啊！别傻愣着了！直军上来了！” “排长班长老兵赶紧给新兵踹一脚，别愣着了。” “马克沁赶紧抬上去！” 不管是直军还是皖军，此刻都有大量水冷马克沁列装部队。 在第二混成旅当中，几乎每一个连都有两挺重机枪作为支援火力。 倒不是北洋军阀富裕，而是火炮现在国内无法仿造。但马克沁在大沽的军工厂当中，产量不低，足以配置到连一级。 加之这一次直皖之战来得太过突然，段祺瑞虽然大肆扩军，却也没有将手中的好装备给新兵，而是配置到了现有部队当中。 周朝先也过了几分钟的瘾，看着两挺马克沁的交叉火力，不断吞吐火舌，截断直军的冲锋。 可惜，刚才吴佩孚的手段太阴，直接掀翻了他一挺马克沁。 在现在冲锋枪，轻机枪还未列装军队的年代，马克沁足以让众生平等。 “哒哒哒！” 马克沁很快吞吐着火舌，机枪手冒险的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扫射着越来越近的直军。 在他左手，副射手理顺弹链，腰间水壶满登登的。 水冷马克沁想要续命，全靠他们水壶里面的水。 甚至水壶空了，他们还得用尿给枪管降温。 眯着眼睛，眼角还有一道泪痕的新兵随处可见，他们茫然的挥动铲子，清理坑道，或是用自己手中的汉阳造朝阵地之外开枪。 “奶奶的！” 戴俊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上来，他呸了一口，阴沉沉的探头出去。 只见直军一侧的马克沁也喷吐起来火舌，飞溅的子弹打的新兵不敢冒头。 “老周，两点十分，咱们旅的炮兵还击，准备一下。” 周朝先一怔，下意识的抬起右手，只见来自伯尔尼的手表精准指向两点零五分。 “还有五分钟？” “做好准备，奉军也来了。” 戴俊点了点头，左翼阵地已经丢失，右翼也岌岌可危。 现在二连突出在外，反而安全起来。 “奉军？”周朝先把声音压得极低，这消息无异于是晴空霹雳，震得他脑袋更加昏沉。 他当然知道张作霖回到自己地盘之后，当即就像段祺瑞发难。 可他没想到，这胡子来得这么快。 “那重机枪就是他们喜欢玩的把戏，雪橇推的。”戴俊冷笑一声，抄起手中的汉阳造，便朝着阵地外，不足百米的直军开了一枪。 只见一个人影随即倒下。 周朝先来不及心慌，他深吸一口气， 猛地起身也朝着外面开枪。 “别急，慢慢来，上峰的上峰说了，咱们只要把直军奉军拖在这里就行了。” 戴俊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冰冷，他自知阵地守不了多长时间，对皖军也没有太多留恋。 他担心的是这一帮生死与共的弟兄，会被周朝先带到什么样的路上去。 这一仗打的TM太憋屈了！ “拖住？”周朝先苦笑一声：“是他们把咱们拖在这里了。” 第5章 炮战 “轰！” 一颗手榴弹近距离被引爆，四十米的距离，足以直军精锐将手榴弹丢到战壕边缘。 偏偏周朝先拿此毫无办法，直军扩军更早，军队精锐程度远胜于皖军。 他们装备的马克沁，汉阳造，手榴弹，数量跟皖军相差无几。可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直军投入的兵力虽然只有一个连左右，但火力却不亚于一个营了。 “奶奶的，直军疯了！”戴俊破口大骂，眼睛都急红了。 他已经放弃汉阳造，将腰间的m1896拔出来，对三四十米内直军，偶尔能开上两枪。 更多时候，他跟周朝先都憋屈在战壕当中，一抬头就是清脆的“哒哒哒”声。 直军投放在一线的马克沁高达四挺，火力远胜于周朝先所部。 “老周，能想办法来两枪？老魏他们不是说你能百步穿杨吗？灭灭他们威风。” “来个屁！直军都是属猴的，马克沁都在两三百米外面，咱们又压不住他们，冒头就得死！” 周朝先没好气的白了戴俊一眼，他的枪法好过一般士兵，倒不是他天赋异禀。而是军官在这个时代拥有极多的特权，周朝先在平常没事的时候，也能多拿几发子弹练枪。 不然按照皖军人均的弹药量，他跟这些士兵的水平也差不多。 百步之内，他不能做到百发百中，却也能十中七八，枪法在一连人马当中，已经是顶尖的了。 “没事儿，外面的直军都是生瓜蛋子，我刚刚瞅见东南方向，有一挺马克沁离我们最多一百五十米。” “直军的尖兵一上来，他们的马克沁快废了。” 戴俊努努嘴，看着周朝先小心的探身，猛地扣动扳机，回身又躲在战壕当中换弹。 远处直军的散兵线拉的极开，百余人的队伍，分散在二百余米的战场上面，最前面的兵力只有一个排。 这一个排当中距离二连战壕的也不过四五个尖兵，正在三十米外弹坑当中趴着，将腰间的手榴弹解下来，往战壕里面丢着手榴弹，等着马克沁压制对方火力，再度进发。 “赌一把吧。” 周朝先揉揉鼻子，目光坚定起来。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按现在的趋势，他根本熬不到炮击开始，直军就会涌入战壕当中。 他引以为傲的交叉火力，在一挺马克沁被掀翻之后，二连的火力便极度不足，对直军的威慑力近乎于无。 眯着眼的周朝先清楚，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等着炮兵为自己解围，而是想办法压住直军的马克沁。 戴俊微微颔首，用行动回应了周朝先。 他快步走向阵地另外一侧，指挥着全连的宝贝疙瘩马克沁，朝着左翼阵地外面的直军扫射而去。 这一波子弹来得极快，并未被马克沁着重关照的左翼直军立马趴着一动不动。他们耳边，头顶上的机枪声，让他们两股战栗，麻木的等着马克沁挪开。 “哒哒哒”的子弹声咻咻的穿透空气，泼洒在直军身上时，周朝先却是猛地直起身子，下意识的瞄向一百五十米外的马克沁。 正推动马克沁的机枪手，副射手也被二连仅存的马克沁压制，不得不停止前进，就地架设马克沁，开始还击。 机枪手跟副射手操纵马克沁，火舌不断喷涌而出，溅起大片泥土。 “啪！” 周朝先扣动扳机，趁着机枪手目光被戴俊吸引，赌了一把。 一百五十五米，直军机枪手并未应声而倒，依旧操纵马克沁，压制着二连的阵地。 直到，一个弹链打光，他才怒骂道：“小三子，子弹！” 副射手小三子并未应答，他眼神空洞，捂着胸口的窟窿，缓缓倒地。 “歪了。” 周朝先咬着牙换弹，烦恼并未有随着直军马克沁停歇而有半分的消逝。 副射手不是机枪手，一个好的机枪手是用子弹喂出来的精锐，副射手只需要膀大腰圆，能抗丹药，马克沁就行。 像这样的副射手，一个马克沁班组当中，有四个。 其中三个跟机枪手抗马克沁，剩下一个专门抗弹药。 如他所想的一样，直军马克沁短暂的停歇之后，再度怒吼起来。 他能感应到自己头顶上有板结的土块被子弹生生打碎，变成尘埃。 不远处，二连仅存的马克沁紧急转移后，再度吞吐火舌。 周朝先见戴俊没有放弃的念头，不禁心中一赞。果然保定出来的全是爷们。 见此，他也不再犹豫，而是在头顶子弹声停歇的瞬间，再度举枪，“啪”的一枪，也不管打没打中，再度缩回战壕当中。 但这一次，直军的马克沁并未立马恢复，而是长久的沉默下来。 “弟兄们，丢他老母！” 戴俊一声怒吼，领着七八个人将手榴弹丢了出去。 近处的马克沁没了机枪手，可这一部的直军，还有足足三挺马克沁，在三四百米外面不断扫射，压制着二连。 “轰！” 一发发炮弹落在直军阵地上。 皖军准备许久的山炮在炮手的操纵下终于嘶吼起来，一发发炮弹狠狠地砸在标记好的区域。 二连阵地之前，瞬间化作炼狱，毫无准备的直军哭爹喊娘的力气都没了。他们匍匐在地上，哭爹喊娘， “防炮啊！你跟你，还有我，作观察员，等直军开炮，你们在进防炮洞里面。直军不开炮了，你们还活着就立马看看直军是不是准备冲上来！” “还有，尽可能的活着。” 尽管知道最后一句话并无任何作用，一旦上了战场，任何的命运便不再是自己决定。 冰冷的枪炮不断吞噬人命。这两个被周朝先点将的年轻士兵本是一脸惶恐，可又想到长官周朝先跟自己一样，都要作为观察员，心里才稍微安定下来。 “连长，卑职就不留您了，您去三排加强防御，咱们两个不能被直军一锅端。” 前沿阵地一般是正职连长，或是副职副连长指挥，另外一人作为连部长官，必须保证在前沿的连长脸副战死或是受伤后，立马接替指挥。 第6章 形势突变 在二连，周朝先敢打敢拼，声望不亚于连长戴俊。 他虽然年轻，经验却不足。 直到挨了直军一记闷棍后，他才将观察员制度提上日程，免得再度出现被直军接连炮击，徒增伤亡。 短短时间内，除了周朝先跟的两个观察员之外，其他士兵都纷纷躲进防炮洞里面，等着不会出现的炮击。 皖军的山炮射程不足，一轮射击之后。就会立马转移阵地，免得被直军的105重炮挨个点名。 即便如此，直军还是将各种射程不足的小炮能发射的所有炮弹，再度倾泻在了皖军的阵地之上。 这一次，轰隆的炮声持续了不到两分钟，便结束了。 直军损失惨重，二连对面的一个整编连，连带他们的武器装备，几乎被山炮群覆盖，全都变成残骸。 捂着耳朵的观察员小心探头，看到战场上的断壁残垣，忍住呕吐，回到周朝先的身边时，一脸忧色。 “周连长，现在该怎么打？” 这并非是观察员一个人的心声，而是所有二连的士兵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为什么要打这一仗。 古人讲师出有名，便是要上下一心，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现在直军皖军内战，上面的人同床异梦，下面的人却要在战壕当中枕着“敌人”的尸体入眠。 周朝先当然知道上面的人为什么打仗，只是这个时候说不得真话。上面的蝇头苟利叫士兵知晓了，只怕他们会立即兵变，挟持自己。 “不是我们该怎么打，而是他们该怎么打。”周朝先叹了口气，他一抹额头上汗水，划拉下来的就是泥水混合物。 “我们的任务是守住这块阵地，只要上峰一日不下令撤军，我周某人便与阵地共存亡。”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来的话也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好了，赶紧修缮战壕，直军随时都可能上来。” 话是这样说，但随着刚才皖军出其不意的一轮炮击，自诩北洋六镇战斗力第一的北洋第三镇改变的第三师，第五旅所在的民房当中，却一片死寂。 “挨了闷棍不还手不是俺们直军的作风，张师长，您远道而来，先歇着吧。” 张长生自觉颜面无光，只能说硬气话，打肿脸充胖子。 “歇着？我可不敢歇息。”张作相冷着一张跟长白山一样冷的脸，用马鞭敲着地图上的桌子，“天黑之前，你打不下来，我就向雨帅请战，协调诸部，作为主攻。” 他耐性十足，但这一仗谁啃的骨头多，谁就多吃肉。 他身边除了二十七师之外，二十八师马上就到了。 两个师的部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要打仗，要立功，要晋升，要为雨帅而战！ “明天，我们必须进廊坊！” “张师长放心，用不着明天，今天俺就吃掉第二混成旅！” 张长生面对张作相的时候，他强颜欢笑。面对熊常州的时候，他却阴着一张脸，恨不得给这些远道而来的奉军一个大嘴巴子。 想他是吴佩孚的亲信，带着的也是第三师的精锐。可他对面也不是无名之辈，宋子扬早在民国五年的时候，就被授予陆军少将，同一天，吴佩孚被授予陆军中将。 无论是资历，还是实力，他都比不上的宋子扬。 “熊常州，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内，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阵地。” 他目光冰冷，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需要吴佩孚督促，他就按捺不住心中的躁闷，走出民房，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出了。 留在原地熊常州跟另外两个团长，炮团团长却不意外。他们熟悉自己老上司的作风，知道他安排好了军令之后，就不会在微操，而是将具体的作战交到他们手中。 “先炮击吧。” 还是熊常州略作思考，还是决定一切照旧。 不给皖军一轮炮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 “我全团压上，你们紧随其后。这一仗打漂亮了，你我或许都能晋升。”他压低声音，说着大实话。 他们不是大头兵，当然知道上面是为了权利争斗。玉帅赢了，他们自然鸡犬升天，晋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最难啃的骨头我去啃，两个连的步兵够了。” 熊常州深深地看了一眼突出在外皖军阵地，二连就像一颗钉子，死死的钉在两军中间。 除了这一处阵地之外，其余的阵地都不在不断易手，往往谁占优势，就就能掌控阵地。唯独标记为5231的阵地，始终掌握在的皖军手中。 当炮击再次开始的时候，皖军已经习以为常。前线一处处阵地被塞进一个个不满编的连队，等着直军发起进攻。 他们在轰隆炮声当中熬了五分钟后，再度从防炮洞当中窜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新一轮的炮击出现。 周朝先摸着刺手的下巴，生怕直军不玩炮击了。 他的防御工事完善，直军的炮击跟挠痒痒差不多。 跟其他连队的伤亡一比，二连的生存率高的出奇。 只可惜，压根没人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周朝先的功劳。 全旅上下都以为二连防守的阵地被直军炮击的频率不高，不是主要阵地，才能有这么多士兵存活下来。 “都起来，这一次只怕他们要动真格的了。” 周朝先琢磨，看着散兵线出现在视野当中，就知道大事不妙。 足足两个连的步兵缓缓朝着二连阵地而来，他们散漫的阵型，迟钝的行军脚步，让周朝先眉头紧皱。 不对啊，历次直军都是将自己的阵地当做是主攻，这一次他们派出的兵力更多，来得却慢了许多。 不对劲！他心中直嘀咕，缩回战壕后，却听到左侧的一连阵地已经交上火了。 一连不比二连，他们的马克沁早就干掉，所剩的一点家当，只有手榴弹跟汉阳造。 现在面对一个连的进攻，他们被压着打，汉阳造的枪声稀疏，直军的马克沁不断嘶鸣着。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右侧的三连阵地也跟直军交上了火。 不好！ 周朝先暗叫一声，总算发现自己阵地还有一个致命缺陷。 他并非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好似群体当中的一部分。二连的阵地守的再好，友军的阵地一旦被直军拿下，自己所部也会岌岌可危。 第7章 直军使者 “旅长，前沿阵地又丢了！” 宋子扬黑着一张脸，听着电话另外一头的团长哭诉，烦闷的打断他：“我知道了。” 他从口袋里面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根烟来，推开想要给自己点火的参谋，给自己点上。 前线军情如火，容不得半分耽搁，可他心中叫苦不迭。 阵地反复丢失，部队不断往里面填，时间不长，他麾下三千人马，生生拖成了疲军。 廊坊战斗开始之前，他就将手中的精锐掂量了一下，决定以攻代守，想要找到突破口。 可吴佩孚升任陆军中将的时候，他刚刚升任陆军少将，资历之外，平心而论，他也没什么能够跟吴佩孚相比较的。 最初的一轮进攻，他就被吴佩孚打残了两个团后，丢了一个旅的人马牵制自己，剩下的人不知所踪。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吴佩孚突袭边防司令部成功，占据松林店，俘虏了大批皖军将领。 噩耗接二连三，奉军从天津登陆，直驱廊坊，更是加剧了局势恶化。 皖军军无战心，不愿手足相残的占据多数。是打还是投降？宋子扬心中没有定数。 可话又说回来了，是投降奉军，还是直军？ 宋子扬烦躁，战事糜烂，他所部损失惨重，现在是想退也退不下来。 “旅长，直军的使者到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漫长的防区边缘，从直军出发的使者，为了说降混成第二旅而来。 年过三旬，长得孔武有力的何轩是吴佩孚心腹，任第三师第五旅的上校参谋长。 他的到来加剧了紧张气氛。 “宋旅长，你的意思玉帅知晓，特命老弟我来接手混成第二旅。”何轩紧紧握住宋子扬的大手，笑靥如花。 能见到宋子扬，他就有把握拿下混成第二旅归顺直军，成为直军序列的一员。 “接手？”宋子扬却有些迟疑，他知道投降是现在自己唯一能走的路。继续打下去，损兵折将之后，自己的第二混成旅就不值钱了。 “对，接手。”何轩点头笑道：“我临时担任第二混成旅旅长，此战之后，宋兄再接手混成第二旅。” 此言一出，宋子扬脸色大变。北洋军当中，不乏不掌兵的少将中将，这些人虽然军衔高，却是花架子，一个大头兵都指挥不动。 现在直军“暂时”接管会不会成为长期接管，谁也不知道。 “我与玉帅说好，我率领第二混成旅通电加入直军的条件是——我继续担任混成第二旅旅长。” 宋子扬暗骂了一句“妈那个巴子！身体却仍旧卑微。皖军败局已定，他也在为自己找寻出路。 他要求不高，只想保住混成第二旅旅长这一身份。 何轩见宋子扬露出不满，却不以为然，他早有腹案，当即大声抱怨道：“宋旅长，我也不瞒着你，咱们两兄弟敞开天窗说亮话。昨天玉帅刚抓了一大批俘虏，里面中将少将不少，要是不做做样子，稍加惩戒一番，大帅又如何安心用你们？ ” 宋子扬一听这个，脸色更加冰冷。他已经确定，直军是想玩卸磨杀驴，想将自己手中仅有的兵权都夺走。 什么安置都是假的，少将的军衔他们不用夺走，安一个新编旅旅长，或是把自己丢进预备役去，自己的命是保住了，可军权却没了。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你安安心，只要兄弟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我就保证上面不会亏待你的。玉帅，大帅，最喜欢你这样的青年俊杰......” 何轩喋喋不休，他见宋子扬不语，声音反而急促了一些。 他哪里知道，宋子扬此刻已经做了决定。 “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宋子扬叹了口气，但凡现在局势好一些，他都不会主动联系直军。 可惜，形势崩坏，皖军败局已定。 “可何参谋长想夺了我的兵权，单单你一个人，只怕不够吧？我可听说，奉军也从天津来了！” 何轩心中咯噔一下，刚想说话，就听到耳边一声呼喊。 “来人！请何参谋下去喝茶，记住，要好好招待客人，不得无礼！” 何轩一听就急了：“姓宋的，上峰的命令我这做下属的不能违背。你不想加入咱们直军的话，咱们好聚好散。你放我回去！” “晚了。” 宋子扬瞥了一眼何轩，只见两个卫兵将何轩从民房当中压了出去。 何轩脑袋晕沉沉的，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明明已经走投无路的宋子扬，居然敢拒绝自己的好意，拒绝被直军收编！ “接四团，告诉赵老九，我马上派援军过来，让他顶住！” 宋子扬眼中凶光一闪而过，既然直军想吃掉自己，那就真刀真枪打一场！ 叮铃铃的电话声不断响起，气氛再度焦灼起来。 远处轰隆隆的炮声不断牵动宋子扬的心神，他哪里知道直军在友军注视下，已经发了疯。 马克沁不断吞吐火舌，军官们提着大刀，冷冷的看向正在匍匐前进的士兵，督促他们冲锋！ 别的阵地早就被直军占据，唯独5231在大半个下午，足足三个小时，连续四次连级进攻之后，仍旧掌握在皖军手中。 这引起了许多军官注意，尤其是奉军一行人，他们都是东北老爷们，对勇士都是打骨子里面敬佩。 似二连这样的皖军，整个战场都是独一无二的。 甚至张作相都起了爱才之心，想要说降混成第二旅后，把这些老兵补充到自己的部队里面。 ...... 战壕里面，周朝先跟戴俊默默看着对方烟熏火燎，满是尘土的衣服。 直军连续四次进攻，到了第三次，他们就冲入了战壕，靠着预备的二排才将他们赶了出去。 直军第四次进攻的时候，戴俊带领的预备队，三排也被投入战场当中。 现在直军陷入沉寂当中，他们却没办法休息。左右两翼阵地早就被直军掌握，最让周朝先恼火的炮击，也因此不断向后延伸，并未落在的二连阵地上。 “援军不会来了，没有援军了。” 第8章 第五次进攻 与周朝先不同，戴俊一直都持着悲观情绪，他对战局颇为了解，知道皖军比不过直军。 现在他们被堵在5231这座孤岛上面，与旅长宋子扬早就失去了联系。 炮弹将预埋在土地当中的电话线炸断，通讯就此中断。 方才没有援军的话，便是他说出来的。 “干脆，投降吧。”戴俊琢磨，如同其余皖军一样，早就没了战心。 “慎言！”周朝先却是狠狠地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这话谁都能说，唯独你我不能说。咱们奉命守住阵地，还未到弹尽粮绝的时候，后面的阵地也都还在跟直军作战，我们怎么能投降！” 将这番话说完，周朝先话音一转，又安慰起来戴俊：“戴老哥，我知道你不想打仗。所以老哥您干脆就去指挥部坐着，不用来前线跟我们这些丘八挤在一起。” “我们打生打死没人爱，你可不一样，你上有老下有小，用不着跟我们这样拼命。” 戴俊现在已经三十二岁，这个年纪的上尉连长，身份不高，却也体面，足以讨上一门亲事，免得断了自家香火。 虽说现在已经民国，可这民国跟满清时期也没啥差别，都是民不聊生。 无论是官兵士庶，无不提早传宗接代，怕人死了，连念着自己的人都没了。 说实话，周朝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这场说起来莫名其妙，败起来更是摧枯拉朽的战争拼死效力。 或许是那一听马克沁被炮弹掀飞的时候，又或者是刚入伍一年，先年十九岁的下等兵被马克沁打断了身子。 硬扛到现在，他也疲乏了。可他现在更得振作，得带着剩下的人活下去，坚持到最后。 “赶紧走吧，去后面督促一下，修修电话线，为弟兄们弄不来援军，也要弄点补给。” 周朝先从腰间取下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又才看向戴俊有些踉跄的身影。 他见状笑了笑，戴俊是个好人，适合做官，却不适合带兵。 “连长，直军又来了！” 戴俊刚刚离开，接管全连事务的周朝先便听见到密密麻麻的直军成散兵线，慢吞吞的朝着5231阵地爬来。 “马克沁压着，别开枪，到了射程就打，拖着。” 老早就知道之军跟戴俊一样不想打仗的周朝先能拖到现在，靠的并非是二连士兵士气高昂，军事本领过硬。而是对面直军在军法官的弹压下，不情不愿的爬来，遇到机枪扫射，速度就慢了一拍。 真真儿能冲进战壕的顶多半个排。 这就够让周朝先吃不消了，里面冲进来半个排，他就得分出半个排的兵力跟他们肉搏，火力一下子就被削弱。 此消彼长，如果不是刚才预备的三排投入战场，戴俊也用他的m1896干掉两个直军，阵地早就被直军占领了。 不过嘛，现在他掌控整个连队，剩下的七十多号人，都在他手上，实力也进一步膨胀起来。 “三排以班为单位，一班进入阵地防御，二班三班一左一右，盯着侧翼阵地。” “遵命！” 不断有人到来，也有人离去。 仅存的皖军士兵将周朝先当做主心骨，聚在他的身边，听着马克沁开火发出的“哒哒哒”声，强忍着不安，继续看着战场。 “待会放他们进来，再一口气吃掉他们，再撤退！” 周朝先的眼眸冰冷，握住毛瑟手枪的手有些颤抖。 戴俊的离去让他心中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东西。现在他想明白了，天大地大，活着最大。 这一次打退直军后，他不会投降，他要带着兄弟们撤退！ “撤退？” 这一消息让士兵哗然，但他们看向站的笔直的周朝先时，又闭口不言了。 二排长张海鑫缠着绷带，半个脑袋露在空气当中，头发被军医剔成了寸头，却不愿意离开战场。 他听到周朝先的话，眼前一亮道：“连长，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俺听你的。” “后撤，去后面等着。” 周朝先没好气的给了他胸口一拳，骂道：“现在去找我们找他一条后路，顺便将我的意思告诉连长。” “是！”张海鑫连忙挺直胸膛，敬了礼。 说话间，汉阳造也纷纷开火了。直军的行动速度不快，可他们身后的督战队速度很快，他们提着大刀，架着马克沁，死死地盯着前面的士兵，看谁敢回头！ “手榴弹还剩多少？”吩咐完了之后，周朝先再度给自己灌了一口水。他遇事的时候，总是用喝水来缓解压力。 “三十多枚。” 这个时候，北洋军队当中的手榴弹储备量并不高，一个连队当中，平均下来也才一人一枚。 这种大沽产的小玩意儿，很少被用在战场上面，也就周朝先知道这玩意儿的威力，也有能力将他推广在自己的连队当中。 “集中起来，待会给直军送个大礼。” 周朝先不断布置，听着越来越近的枪声，意识到，时间到了。 “马克沁后移，挪到的炮坑里面去！” 防守比进攻方最有优势的地方就是占据地利。一处处被炮击后的坑洞，变成了人工的掩体。 这些掩体，随便安置一挺马克沁，就能给予战壕内军队极大地杀伤。 亲自指挥作战的熊常州看着越来越近的阵地，心中也扬起了一丝得意。 他凭直觉确定，里面的皖军已经撑不住了。 稀稀拉拉的枪声，别说一个连了，就算是一个排都不足。 现在阵地当中仅存的马克沁哑了之后，他只感觉胜利女神在朝着自己挥手。 “冲啊！” 他大喊一声，看着不过是三十米的距离，领着身边的十余个士兵，直接从背后抽出一把大刀，撞了进去。 战壕内浮土遍地，方才进来的直军得不到休息，便看到皖军沿着战壕，正在往后撤退。 “追......追击！” 熊常州看了一眼，心中更加得意，也更加恼火那些尸位素餐的废物。 什么叫皖军顽强抵抗，攻不进去！自己现在不就攻进去了吗！ “啪！” 子弹穿透熊常州的肩膀，他应声而倒，周遭的士兵顿时陷入慌乱当中。 第9章 归降奉军 枪声是早早就约定好的信号。当周朝先手中的毛瑟手枪射出子弹后，冲上阵地的熊常州吃痛，一手捂住肩膀，抬头眼见一个青年军官手枪指着自己。 周朝先并未开枪，他只是冷冷的看着熊常州，看着他不甘心的举起双手。 “轰！” 密密麻麻的手雷被丢进长长的战壕当中，短促但密集爆炸声炸的还未进入战壕的直军抱头鼠窜。 有经验的老兵抬头看天，却不见炮弹来袭。 这时候，冲入战壕的直军生者寥寥。 猝不及防下，他们损失惨重。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一头扎进防炮洞当中，躲过一劫。 熊常州额头冷汗滑落，如果不是周朝先胁迫自己，他现在已经进入战壕当中，葬身在雷海当中。 “5231归你了，熊团长。” 自始至终，周朝先都没有再开枪。 皖军败的一塌糊涂，作为皖军的一员，一个小小的中尉副连长，他根本没有做选择的权利，全看上面的大佬选择归顺那一方势力。 可他心中也有了自己的考量，他要活着离开。 熊常州面色复杂的看着周朝先领着十余个士兵缓缓地退出阵地，左翼右翼的皖军也缓缓退却。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组织的敢死队就是一个笑话。皖军没有炮火支援，也没有重机枪，可他们真要守住阵地的话，自己没那么容易进来。 “连长，那瘪犊子玩意儿，好歹是个上校，抓起来送给旅长，旅长脸上不得笑开花？”张海鑫嘟囔着，他时不时地回头看上一眼阵地。 他是真的遗憾，在北洋军队里面，上校已经是他们所能接触到最大的军官了，在往上的旅长通常都是少将担任，手下管着几千号大头兵，说话都神气。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周朝先一边后撤，一边看向张海鑫，他无奈道：“换成其他时候，我肯定要把那小子逮回去，领赏钱。” “可今时不同往日，咱们输了。” “咱们输了？”张海鑫闻言大声嚷嚷起来：“嘿，连长，咱们可没打输。就算是输了，那是上面的王八蛋输了。” 周朝先看了他一眼，心中颇为赞同。可不是吗？如果他现在是营长的话，阵地交给他防守，他绝对不会让直军赢的这么轻松。 可他只是一个连副，连连长都不是，哪有做选择的权利。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多了一个念头。他想及早做决定，该规划了一下自己的未来了。 这样的仗！他不想打了！ 想着想着，原本戴峻呆着的连指挥部，一处由木头，木板构成的临时阵地到了。 队伍压抑，他们跟张海鑫一样，从未认为自己输了，他们是奉命撤退，将阵地让给了直军。 他们憋着一股气，连带着戴峻他们都有了恶意，觉得此人跟自己不是一条道上的 “喂喂喂？你说什么？投降了？归顺奉军了？” 指挥部里面，戴峻声如洪钟，声音急的的如同叫春的老猫，在四处无声的时候，格外响亮。 尤其是他嘴里面的话音，投降，奉军这样的字眼！这样的字眼重于泰山，即便是周朝先这样早就知道历史走向的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宋子扬果然还是找到了下家，投降了跟皖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张作霖，成为了奉军一员！ 四处无声，士兵军官们面面相觑，都憋着一股火。他们原本都是不想打仗的，被周朝先鼓动后，方才打了几个漂亮的胜仗，就被逼着撤退，现在更是直接投了奉军。 “奶奶的，瞧瞧这仗打的！早他妈要投降，那么多弟兄，也不会白白死在直军手上了！” 有人破口大骂，情绪失控。 更有人开始抽泣，在为了死去的弟兄不值。 周朝先默然无语，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还是错。 但戴峻已经从营房走了出去，见到一众冷漠的目光后，他只是苦笑：“直军打到了旅长指挥部，这仗除了我们，别的部队都败了。” 周朝先点点头，没开口。他将记忆当中的大势提溜出来，加上戴峻的补充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共同构筑这片战场的并不单单是混成第二旅，还有别的部队。 宋子扬想打，那是他的事情，与友军无关。 宋子扬想投降，友军同样管不着。皖军自上而下，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走吧，去后面接受整编，旅长不变，还是宋旅长。”戴峻神色落寞，犹豫再三后道：“老周，你的本事我一清二楚，可我也知道，皖军没有你我发挥的地方。到了奉军之后，咱们立马成了后娘养的，到时候我肯定走人......” 他不声不响的表明态度，说完之后，也不急着走人，而是等士兵到齐了，才走向旅部。 旅部，宋子扬抽着闷烟，直军的条件不好，奉军的条件也极为苛刻。 第二混成旅即将改编成了奉军第三补充旅，随后开拔察哈尔。 此刻东北并非是东三省，而是东四省。这多出来的一省，便是察哈尔。此地后来部分归于东三省，部分被划给内蒙，造就了内蒙东部的居民一口东三省特有的大碴子口音。 他心里清楚，察哈尔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手里面没什么本钱，卖不上价。一个完整的混成旅，兴许能被重视一点。 可现在他划拉一下，一个旅除了完整的炮团之外，三个步兵团，一个骑兵营，都被打残，只剩一千来号人。 “旅长，直军急电，第三师，第五旅旅长张长生要求咱们交出5231阵地的指挥官！” 这个时候，上校参谋长到来，他白手套里面握着一封信，脸上尽是苦色。 “5231？”宋子扬愣了一秒钟，才有恍然大悟：“四团二营的阵地？” “四团二营一连的阵地，连长叫戴峻，保定三期。” 参谋长苦着一张脸，耐心解释道：“这个连长是个人物，硬是打退了直军一个营的数次进攻，还打上了直军的一个团长，你说说，这干的是什么事儿！” “旅长，我看现在就把戴峻军法从事！” 第10章 关押 宋子扬眉头紧皱，他不知道戴峻是谁，保定三期也不重要。 “直接拿下，送往第三师。” 他慢悠悠的说道：“保定军校卧虎藏龙，日后你要多多择选，提拔其中的人才。另外，去的时候，别忘了安抚士卒。” 宋子扬挥挥手，参谋长见状，立马领命而去。 不多时，他便站在戴峻面前。 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戴峻，刚刚行了军礼，叫了一声“长官好”，参谋长便冷着一张脸道：“你就是戴峻？” “卑职戴峻。”戴峻不卑不亢，刚刚说出这样四个字，耳边便听到一声厉喝。 “戴峻误伤友军军官，革职查办！” 此话一出，戴峻张大嘴巴，全然不能理解参谋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参谋长，我们连长怎么可能伤到友军！” 立在戴峻身侧的周朝先一愣，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刚刚开枪击中的直军团长。 “此战，是不是戴峻指挥的？”参谋长斜睨一眼，质问道。 “此战是我指挥的，与戴连长无关。”周朝先见戴峻不言语，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便主动站了出来。 “好了，我知道了。”参谋长显然没想到周朝先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戴峻说话。 不过，他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原则，摇头道：“旅长亲自下令，拿下戴峻，此事不管与你是否有关，日后再论。我收到的命令是拿下戴峻！” 他不动声色的挡在的周朝先跟戴峻两人中间，若无其事的看向周朝先：“小兄弟，我知道你关系你们连长，可我告诉你，外交无小事，上峰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卑职愿意护送戴连长一程。”周朝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跟参谋长对着干。 “这就对了。”参谋长露出笑容，对周朝先的行为很满意。他不喜欢逾越部下，但对于条例当中可以忍让，退让一些的地方，他却是愿意开一个口子。 何况，就冲戴峻跟周朝先现在不同的表现，他就愿意站在周朝先一边，帮他说话。 能打这样一场仗的人，绝对不是戴峻这样面对责难，便一言不发的废物！ 周朝先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现落在参谋长的眼中，被他大家赞赏。在前往旅部的路上，他沉默不语，却架不住参谋长主动攀谈，将他的来历贯籍一一问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参谋长一走，周朝先便忍不住道：“连长，这一次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一枪打在了直军团长的肩膀上，你也不会被问罪。不过你也别急，等参谋长出来，我就去求他，去跟旅长说清楚。” 纵然周朝先不喜欢混成第二旅的旅长宋子扬，看不上这个治军无方，好美酒，美人的旅长。 可他同样不想看着戴峻为自己受过。 “无妨。”虽然被看管，戴峻仍旧有人生自由，他对这样的责难已经习以为常。 此刻听到周朝先竟然让一个团长举手投降，他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老周，你也不用担心。你我都是保定出身，咱们的学长可不会看着咱们受苦。”戴峻这时候已经想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自己错了，而是整个皖军都烂透了。 放在其他时候，俘虏一个团长绝对会被大书特书，而不会被当做是罪责。 说到底，还是皖军自上而下，都不想负责，最后推出他这样一个小小的连长背锅。 至于为什么不推官职更小的副连长，那是因为这口锅，周朝先一个中尉副连长去背，那是挑衅，是看不起直军！ “我心有愧。”周朝先憋住四个字来，心里面也生出离开军伍的念头。 这般当兵，实在是太过憋屈！ 民房里面，参谋长笑着说道：“幸不辱命，戴峻带来了。” “为何发笑？这可不算什么喜事。”宋子扬忙的焦头烂额，陡然间听到戴峻到来的消息，他先是思索了一秒，之后才记起这是直军发电要的人。 参谋长闻言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一一道出，说的宋子扬冷笑连连：“既然如此，那也不用问了，直接将戴峻丢给直军处置，周朝先那小子，姑且当个连长，来日好好培养，必能成为一员虎将。” “正该如此。” 参谋长连连点头，他心里面也是这样想的。有功之臣，他不能嘉奖，却也不能送出去遭人折辱。 无功又无关紧要的连长戴峻是背锅的最好人选，交给直军处置，不是正主，直军也不会过多为难，可说是两全其美。 “此事交给你去办，那个叫周朝先的留在旅部，我一会儿见见他。” 说完，宋子扬再度挥手赶人，他现在忙的要死，许多事情都需要他这个旅长拍板才行。 奉军二十七师的师长，张作相马上就来接受部队了！ “请吧，戴连长。”参谋长再度出来，一开口便让周朝先脸色大变。 他急忙上前道：“参谋长，此事与......” “我刚刚说过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参谋长面露冷色，不近人情起来：“有我在，戴峻性命无忧，你安心在这里等着旅长召见。” 不等周朝先开口，戴峻也道：“老周你也别说了，参谋长的一片好心你不要辜负了。” “再说了，咱们保定出来的人，没做亏心事，怕个甚？” 说完，他也不等周朝先劝阻，便主动跟着参谋长离去，只留下周朝先在原地叹气。 直军会不会拿一个小小的连长开刀他不知道，可要是戴峻因自己而死，那自己罪过就大了！ 这样想着，他攥紧的拳头，很快又松开了。 他清楚，以现在自己的实力，别说是调动一连人，就是一个排，都够呛。 更别说干出抢人这种事情。 直军数千军队就在对面，等着自己送上门去，去送军功。 “敬礼！” 忽的，不远处有人大喊一声，旋即，一阵清脆的皮靴声踩了过来。 大队人马在一个身形干瘦的汉子带领下，正朝着旅部而来。 他们的装束并非是皖军的灰白色，也不是直军的青黑色，而是奉军样式的军装！ 第11章 移防热河 奉军的将领大步走来，他们并未将此地当做战场，也全然不看脸上尽是尘土的士兵。 张作相被簇拥着，走在人群当中。他谈笑自若，与身边的奉军军官说着俏皮话，引得阵阵欢笑，颇有大将之风。 仍旧将自己当做是皖军的第二混成旅士兵们见此无不默然，他们都已经收到了“自己”投降奉军，成为奉军一员的消息。 可他们却不约而同的，没将自己当做是奉军的一员。他们沉默换来的是奉军欢笑，此等做派，叫他们心中难受。 唯独周朝先目光落在张作相身上，心神却是骤的动了。 他不记得张作相是什么样的人，可他知道奉军收编混成第二旅不是为了面子，而是为了里子。 张作霖想要吃掉混成第二旅，就得收买人心，让第二混成旅的士兵对他忠心耿耿才行！ 想透了这一点，他忽的出列，在宋子扬出民房之前，拦在路上，行了一个军礼后，便低头看向脚尖处的蚂蚁。 “卑职混成第二旅第4团2营1连中尉连副周朝先，奉命守住523阵地，阻拦直军进军多时。因卑职射伤直军上校团长，我们连长被直军问罪，还请长官出面相救！”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周朝先强忍着不闭上双眼，他的腿在颤抖，他的身子更是有些支撑不住。 一双双带着震惊，惊讶，不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如刀的目光让他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靠着奉军想要收拢人心，换取戴峻平安归来！ 这个节点上面，直军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连长，就跟奉军闹腾起来。 皖军投降奉军直军的大小将领，也会对此事关心，不敢松懈。直军奉军能够让一个小连长死在他们手中，也能叫那些戴着将宪的高管死于非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民国的军阀，谁不懂莫须有？ “小兄弟，你将方才说的那番话，再说一遍。我年纪大了，耳朵也不中用了，听不太真切。” 张作相温言细语，脸上带着笑容。在周朝先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之后，他神色逐渐冰冷起来，大声道：“战场之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了便死了，更别说是没死了！直军借此发难，是何等的小气！” 他义正辞严，说出来的话却叫周朝先不免凛然。 短短数言，张作相先将战场之事与战场之外无关的基调，表明了奉军态度，绝对不在战后追究战场上的恩恩怨怨。 对比撕咬不放的直军立马就变得小家子气了。 不需多久，这样一番话必然会传遍全国上下，当兵吃粮的大头兵，绝对会牢记这一句话，对奉军满是好感。 “小兄弟，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到底。参谋长，你去直军交涉，将涉事的连长给我带回来！” 张作相表明态度之后，又勉励了几句，才跟迟来的宋子扬寒暄了一番，进入民房里面。 几个跟随张作相的而来的奉军卫士守在门口，看了又看灰头土脸的周朝先，却是一言不发。 这叫想要跟这些奉军聊聊，攀攀关系的周朝先将嘴闭上。 只是，他转念一想，也释然了。 虽然统属军人，可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奉军，只是刚刚转换门庭，自然不受待见。再加上他们是张作相的人，自己区区一个中尉副连长，只怕连讨好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索性闭目养神起来。这几日他都心神紧绷，没有时间休息。 现在战事结束，时局趋于平和，正好歇息一下。 时间不长，宋子扬一脸正色的陪伴张作相出了民房。 他毕恭毕敬，见张作相面无不满，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张师长放心，卑职这就安排，前往热河驻扎！” 调令是是张作相临时起意，督促而成。按照原本的计划，将混成第二旅调入热河，应当是一旬之后，最快也要八月才行。 可直军跟皖军的矛盾超出他的预计，宋子扬也迫切想要离开廊坊这样的繁华之地，想去热河。 直皖矛盾他无意化解，但宋子扬的心思，他却摸得七七八八。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宋子扬急切融入奉军当中，以此保证自己的权势。 相比其他被奉军收编的军队，混成第二旅就是杂牌军，除了忠诚这一特质之外，宋子扬能拿出什么？ 他越早移防热河，就越能获得雨帅关注，千金买马骨这样浅显的道理不用多言，张作相便意会，命令他前方热河，换取武器，人员的补充。 “热河？” 张作相在的时候，一应俱全的团长副团长，营连长不敢说话，恭顺的像小鸡仔一样。 可在知道自己要去热河之后，他们瞬间色变。他们可不管宋子扬的升官发财大计，他们只注重自己的利益。 皖军原本驻扎北直隶，就在北平天津边上，都是肥的流油的地界。现在被收编之后，他们死活不挪窝，恨不得在这片土地生根发芽，长在这里。 现在让他们离开京肆繁华之地，前往关外热河那样的苦寒之地，莫说下面的小兵不乐意。就算是他们这些军官，也都犯怵，纷纷劝说宋子扬起来。 只可惜，宋子扬心意已决，他不等更多人开口，便道：“都给老子闭嘴！雨帅的军令在这里，你们要么脱了这身衣服滚蛋，要么现在就跟我去热河！” “老实跟你们说，咱们去的是承德，虽然是热河，却也不太坏的地方。” 他见下属沉默不言，又说起热河一地的好处来。 如此过了片刻，宋子扬说累了，撂下一句话，便走得无影无踪了。 “散会，各自约束部下，不要生出乱子。” 周朝先混在营连长当中，如同一个小透明。自始至终，宋子扬的目光就没落在他身上。 营连长们则是人人面露恼色，其中有几个年纪过了三十中年军官，更是恨恨的看向宋子扬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第12章 上尉连长 “连长，您真的要走？”刚刚见到戴峻，周朝先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他对戴峻并无恶感，反而因为戴俊放手让自己操练士兵，又为自己背锅，被直军抓住，这让他万分愧疚。 他已经准备好了酒宴，准备为戴峻接风洗尘的时候，如遭雷击。 “在战事之前，我就要走，结果没走成。现在正好离开。”戴峻笑笑，神色当中并有忧伤，只有担心。 “别的我都不担心，唯独你做事太急躁，总是想着多做一些事情，想要出人头地。老人常说欲速则不达，你做的太多，太快，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脸忧愁，仿佛想到了什么。 “卑职知晓了。”周朝先默默听着，知道戴峻是真心实意关心自己。 “这一次我承你的情，正好离开军队，这一连日后应当还是你带着。不过奉军可不是皖军，不好呆！” “还有就是，直军的那个团长叫熊常州，他见来的是我，不是你，便破口大骂，日后你要小心提防此人才是。” 熊常州？周朝先这才知道被自己一枪指着脑袋的人姓甚名谁。 “好了，我去拜见营座，好早点离开。”戴峻顿了顿，目光落在周朝先身上半晌才道：“你别像我这样，在军队当中蹉跎十年，却一事无成。” ...... 奉军补充第三旅从廊坊一路西进，在抵达保定之前，混成第二旅便转道北上。 之所以张作相规划出这样一条行军路线，纯粹是为了安全。 此刻北平虽然不在奉军掌控当中，但沿着铁轨一路朝着关外走去，出了山海关，广大天地都是奉军的地盘。 之所以走更为繁华的北平，周朝先倒是有自己的解读。他心里明白，现在正是直系奉系争权夺利的关键时机，雨帅非但不但自己混成第二旅会临战倒戈，反而还会觉得手中的兵马不够用。 但张作相素来沉稳，他下令收编是为了战局平稳，现在更不会放宋子扬来碍大人物的眼。 他们虽然经过北平，却没有驻扎北平附近的计划。 这无疑让许多本就对奉军不满的军官聒噪起来。 对于老兄弟的聒噪，宋子扬毫无办法，只能当做没听到，将部分缺额填补上来。 “老周，恭喜啊，你又升了。” 还是中尉的许简点燃一根烟，忧愁的看向北面灰蒙蒙的天穹。 “恭喜？有什么好恭喜的？难道你真的想去察哈尔？”周朝先摇头不已，他早就知道上封的任命即将下达，自己将担任二营一连连长。 这让周朝先更为纠结，他一直想要离开军队，却又一直下定不了决心离开。 戴峻一事因他而起，却因为涉及奉军颜面，被老派军人出身的张作相解决，从直军手中将人要了回来。 而被要回来的戴峻还未归营，便已经辞了官职，随着许多军官，一起离开前途晦暗的奉军第三补充旅。 往日他们在皖军的时候，还算是精锐，随时都可能扩编成师，所有军官，士兵都平地升上一级。 现在变成后娘养的补充旅，除了宋子扬那样一心求官，不想泯然众人矣的人之外，全旅上上下下，都再给自己找后路。 能走的，现在已经走了七七八八。 许简没走的原因很简单，他军衔虽然没有变化，职位却变成了中尉副连长，跟周朝先之前持平。 “我当然不想去，可我想要大洋。”许简嘿嘿一笑，从腰间的香囊里面掏出一块袁大头，吹了一吹，无比陶醉。 “咱们这些苦哈哈，离了军队，那才叫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我家里面可没办法给我找一面的差事，叫我养家糊口。”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军中不乏次子，贫民。这些人都是当下社会当中最穷困的一批人，同样，他们也敢打敢拼。 真要叫他们离开军队，他们反而没有活路。 “我可听说，你领着人把直军一个团给俘虏了。”陶醉之后，许简凑了过来，八卦道：“戴峻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被皖军抓去的？” 此刻军人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战争过后，士兵们需要发泄的途径，他们便对周朝先跟戴俊的八卦传了有传？ “一个团？”周朝先最近几天这样的话他听得多了，可谣言就像是战不断杀不绝一样，愈发离谱起来。 “怎么不是一个师？”他没好气的给了许简一脑瓜，无语道：“我只是一枪打在了直军团长的肩膀上，让他举手投降了。” “那也了不得。”本就不信的许简顿时睁大眼睛，上下打量周朝先，直叫唤：“亏了，亏大了。你抓一个上校团长，怎么着也得给你封一个少校当当？上尉连长，姓宋的也拿得出手？” “咚咚咚！” 没等周朝先回答， 不远处便有一行人大步到来。 参谋长打头，他趾高气昂，全无在廊坊时的不安。此刻见到周朝先，他立马笑道：“来来来，这位便是我们旅的青年才俊，虎将周朝先。就是他，一个人顶住直军进攻，还生擒了直军团长！” 对周朝先的名声，来的人早就有所耳闻。可在真真见到之后，他们还是表示了自己的敬意，多看了周朝先一眼。 “长官好！” 周朝先却巍然不动，举手敬礼，目视前方。 “好啦。”参谋长将周朝先的手按了回去，笑道：“旅长甚看重你，这是委任状，这是上尉的军衔。” 参谋长年过半百，精神头却极好，他亲自为周朝先摘下肩膀上的中尉军衔，换上上尉。 顷刻间，吹嘘声不绝于耳。但这一次的声音都是称赞参谋长的，似乎为中尉授衔，是值得夸赞的事情。 “卑职谢过参谋长。”周朝先再度敬礼，脸上挤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他心中对于此事并无感触，可面子功夫始终是要有的。 “好好干，旅长亏待不了你！” 又寒暄了几句，参谋长才笑呵呵的离开。 只是周朝先已经看明白，自己对宋子扬来说，不值一提。自己身边的许简，对参谋长来说，就是一个透明人！ 刚才授衔许简就立在周朝先身边，偏偏参谋长就像没看见一样。 第13章 通县兵乱 “参谋长亲自授衔，老周你好大的面子！”许简在参谋长走后，终于不再立正，他一边松着自己的筋骨，一边咧着嘴老大羡慕道。 “咱们旅，四个团一个营，别的连长都是团长把委任状丢在他的脸上，偏偏你是参谋长。” 他啧啧称奇，说出来的话却叫周朝先苦笑不已。他倒不觉得这是什么恩宠，这明明就是封口费。 将手下人交给敌人一方的直军处理，这是人能做的事情？ 现在参谋长恩宠自己，晾着许简的行为，更是将他的本性暴露出来。 在这些老牌官僚的眼中，如果不是自己还能派上用场，只怕自己的待遇跟许简也没什么差别。 他从红漆的椅子上跳了起来，透过门缝，看到参谋长远去之后，才将房门关上，小声道：“隔墙有耳，此事不要再提了。现在直军得势，要是叫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兄弟我只怕性命难保。” 此言一出，许简也肃然起来，他重重点头道：“老周你说得对，这事儿没准就是姓宋的想让你背锅。” 这样一想，许简也同情起来周朝先，骂宋子扬的时候，更加不留情面。 “明天就到通县了，德州的几个弟兄想要聚一聚，你去不去？” 又骂了一阵，许简才停歇下来，问道。他知道周朝先不喜欢喝酒，喜欢清醒，还美名其曰，咱们哥几个里面总得有一个人清醒着。 时间不长，二营的几个连长都对周朝先不喝酒的做法有了意见，认为他清高不合群，久而久之也就不爱带着周朝先玩。 反倒是嗜酒如命的许简跟他们喝着烧刀子，汾酒时，亲如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我就不去了，到了通县，我准备买两身棉衣备着，免得到了冬天，冻得跟熊瞎子似的。” 东四省有多冷，周朝先没亲身感受过。可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东四省没有集中供暖，穷人冬天冻死的比比皆是。 他口袋里面有钱，更不愿意委屈自己，便趁着在北平郊县的时候，购置一身衣服。 现在已经七月下旬，段祺瑞都投降了。等到十月，没准雪就落下来了。 “帮我带一身。” 许简也不强劝，他只是随口一提，周朝先答不答应，他都能交差。 “行。” 送走许简，周朝先独处一室的时候，思绪飘舞起来。 当不当兵，他现在无法决定，但白茫茫，还未开发的关外，他倒是想去见识一番。 何况他也知道许简德行，说是让自己带一身，实际上这小子已经准备好白嫖了。 都是年轻人，周朝先洁身自好，不喝酒。可许简是老派军人作风，除了不吸大烟之外，吃喝嫖.赌，他是样样俱全。 不然单单依靠喝酒，他在二营也不能混的这么开。 许简之外，他更关心麾下的弟兄，张海鑫等人的未来。 关外苦寒，如果自己都不带他们适应的话，上峰的上峰，只怕更不会在意会不会有几条人命死在寒冬之中。 这世道，荒年一块大洋就能从齐化门根子底下买到一个足月的婴儿，人命贱如草芥。 他这般想着，脱衣上床，就着发霉的被子入眠。 ...... 通县，位于北平北面，因为商贸繁荣。此处多的是闯西口，闯关东的商人。 他们通衢内外，将各地物资转运到北平这一民国首善之地，滋养北平内外生活的官绅，百姓。 奉军第三补充旅的到来并未让通县有一丝变化。 行走各地的商人对大兵到来已经习以为常，他们木然看着军队，不少人都将货车当中的家伙事儿，长枪短炮藏了起来。 关外不比关内，对火器的控制并不紧密，有些手段的士绅商队，都能弄到武器。 这年月越是不太平的地方，荒凉之处，山贼马匪便越多。 不管是那处人受了灾，活不下去的灾民都会自发的上山为寇，横行各地。 “连长，他们都有家伙事儿，要不要想办法弄些东西？”长行走江湖的张海鑫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戒备当中，还目露不屑，显然不讲自己放在眼中。 这让他心中颇为不爽，想要伺机报复。 “弄些东西？” 周朝先闻言神色一冷，看的张海鑫身子一颤，干笑道：“连长，俺嘴臭，俺不该说这话的。” “知道就好。”周朝先目光依旧冰冷，跟自己不一样，张海鑫是老兵油子，除了不能打仗，啥都行。 “你跟我一样，都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保护百姓，而不是欺压良善。要是下次你再说这样的话，被我听的，自己给自己一耳光！” “啪！”张海鑫没等下次，就给了自己一巴掌。他是知道周朝先的，自己连长说一不二，自己下次要是敢说这样的话，那绝对不是一耳光能解决的。 “卑职知道了。” 他身子僵硬，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见前面有人叫道：“他娘的，这些商人反了天了，敢打老子，都给老子动手！” 周朝先听得神色一凛，将手按在眼见的手枪盒上，死死地盯着队伍前方。 “他们要叫俺们去察哈尔驻扎，那是人呆的地方吗？都给老子动手，能跑就跑，不能跑的抢些物资好过冬！” 骚动并非是在一处发生的，在长长的行军队伍跟道路另外一侧的商人百姓并行的时候，宋子扬就对自己的军队失去了控制。 “砰！” “连长，有人开枪！前面后面都有，咱们怎么办？”张海鑫直接跳了起来，他只是嘴上花花，真碰到事儿了立马怂了。 “集合！” 周朝先深吸一口气，骤的大喊起来：“都别愣着了，排长都给老子把手底下的人聚起来。” 好在，他一个连，现在只有半个连的人马。五十来号人相距不远，很快便被周朝先聚在一起。 见此阵势，张海鑫愈发怂：“连长，他们都乱起来了，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忘了？” “忘了......”张海鑫干笑一声，知道自己记不住那么多东西，只能如实回答。 第14章 外蒙商会 通县作为通衢之地，城墙外面早早的就如同码头城市，搭建起了密密麻麻的屋舍，旗幔随风飘舞。 一面旗子，幔子，就代表一家商会。此处旗帜如云，聚集了北平往北的晋商，东四省的关外商人，走蒙古，西口，塞外行商。 更有来自南方的徽商，浙商云集此处，货值南北，将关外的皮毛，牛羊，口蘑，辽参运往江南富庶之地。 也有南来的洋布，大通的棉布，被运往苦寒之地，交由百姓御寒。 此间屋舍，旗幔越是密集，便越是说明此地繁华，越招惹不得。 这般繁华的地方，莫说是商会，便是寻常百姓都经不起乱兵劫掠。 往日大兵过境，早早的便有商会奉上金银，再送上肉食为军士践行，以此换取一时太平。 这一次来得并非是直军奉军，而是战败的皖军，宋子扬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他刚刚跟商会共同推举出来的主事人坐在一起，便听到或远或近的枪响。 他猛然起身，凶相毕露：“参谋长，他大爷的，谁在外面放枪？都给老子抓起来，毙了！” “宋旅长，这就没意思了。” 坐在他对面，甘为下首的士绅们却没有太多怒意，他们当中有人惊慌失措，也有人探首想要看向外面。 但他们为首的主事人却是面色一沉，冷冷的看向宋子扬。 “咱们都是为张大帅效力的，本来是可以做朋友的。可宋旅长您非要玩点花招，弄点袁大头，那就说不过去了。” “这里是通县，不是察哈尔，也不是你们德州！” 他将话说的掷地有声，脸上的温怒、厌恶之色也不加掩饰。 甭管是军阀，还是土匪马匪，地方上的乡绅，他们商会每去一处，都是过江猛龙。 “一个时辰内宋旅长不解决此事，咱也不用给张大帅递个条子，就有的是人办你！” “从北平往北，去张家口的，察哈尔，东四省的，那一支商队在通县没有分号，没有存银，货物？” 主事人注视着宋子扬，看着他汗流浃背，心中的愤怒却没有丝毫缓解。 “赶紧去吧，宋旅长，时间不等人。” 宋子扬还欲说话，参谋长却将他从里面拽了出去，临末还赔上一张笑脸。 “什么东西！一帮丧家之犬，还想借着外蒙的事儿，敲诈老哥哥们，想从咱们手里面榨出油水。” 门刚刚被关上，便有一个年过三旬，国字脸的富态商人呸了一口。 “诸位谁也别拦着我，我与张大帅素无交情，可曹大帅现在就在北平，这状，我告定了！” “此事不是你做的？” 主事人听罢，忍不住问道。 “不是。”那商人听到这话，连忙摇头。他常常行走塞外，生的富态了一些，可脸上都是塞北寒风刮出来的褶皱，哪里知道千里之外的德州有一个宋子扬的少将旅长。 “难不成宋子扬真的敢冒天下大不违，在通县生乱？” 主事人一愣，也被吓住了。 他本以为这是宋子扬故意做出来，要挟自己的手段。后一想宋子扬这样的贪婪之人，进了通县便满脑子都是银子，未必敢冒天下大不违，公然闹事。 现在段祺瑞都去了天津，当了寓公。宋子扬的这样的小虾米，算什么东西？ 宋子扬当然不想闹事，他只是想弄点银子花花，去了察哈尔之后，可没机会捞银子了。 现在士兵生乱，还开了枪，他却只是愤怒，觉得这帮不成器的废物坏了自己大事。 “住手，都给我老实一点，滚出城去！” 眼见乱兵鼓噪，宋子扬用上旅长的威严，站在街道中间，挥斥方遒。 “砰！” 回答他的并非是恭顺、惶恐的应答声，而是枪声。 宋子扬只觉得肩膀一痛，好似有子弹在自己耳边飞过。 参谋长脸色巨变，再无刚才的气定神闲，他一把扯住宋子扬，就冲着无人的小巷子当中逃去。 此处场面乱成一片，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关门声响彻不绝。 一分钟之前，宋子扬笃定的一切都在控制当中，没有比我更懂混成第二旅的兵。 可现在，他脑袋里面只剩下“哗变”两个字。 这已经不是乱兵劫掠，刀兵威胁下的一场闹剧。而是自下而上的暴乱，他们敢向自己这个旅长开枪，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追上去，宋子扬那王八羔子就在里面，就是那王八羔子想要咱们去察哈尔送死！” 呼喊声不绝于耳，愤怒的士兵对满大街的货物，富户毫无兴趣。他们一路向北，入了通县，还未看到京肆繁华，此行目的地是察哈尔的消息便在军中流传起来。 本就对宋子扬不满的军官匆匆发难，策动士兵，想要留在京肆之地。 他们不是宋子扬，他们没什么前途，只想要钱，只想要他死。 另外一处街巷，二十余个黑衣劲装男子腰间别着关外地界一支要二百大洋的毛瑟手枪，他们齐刷刷的看向自己对面的会长。 “行了，出发吧，记住，只要死的，不要活的。”齐大强冷眼看着护卫，他穿着长衫，看似与寻常商人无俩。 可只有少数知晓关外形势的人，才知道他是当年跟着徐树铮北上去了外蒙，收复外蒙的商会之一。 这些年，他们垄断对外蒙的贸易，银子源源不断的流入徐树铮跟皖军手中。 作为参与者之一的宋子扬现在投靠奉军，这让他们惊悚，害怕账目落入张作霖手中，生出大祸！ “当年徐次长去外蒙的时候，宋子扬就在他身边，咱们做的事情，他说他不知道，你信？” “徐次长咱们惹不起，宋子扬必须死！”齐大强目光阴鸷，声音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当年咱们三十八家商会，将军火粮食一路运到了库伦，到了外蒙，才叫咱们插手内外蒙的贸易。徐次长念旧，段执政仁义，每年只要咱们一百万袁大头。” “要是账册，往年的明细落在张胡子手里面，咱们最少也得出这个数，不然你我都得从滚出东四省，内外蒙。” 第15章 乌拉街商会 他比划了一下，伸出三个手指。 内外蒙的贸易由他们这三十八家皖系付出起来的商人垄断，利润惊人，却都是辛苦钱。 别说张作霖想要他们一年上供三百万，就算一百万，他们都不愿意拿出来。 可偏偏，现在皖系遭难，他们的靠山倒台，想要继续掌控内外蒙的贸易，就得花钱讨好当政的曹锟。 他们在通县驻扎，花钱如流水，想让大总统徐世昌作为一个中间人，每年上供的袁大头不变。 跟别的商会会长不一样，齐大强对宋子扬不抱任何幻想，他压根就不想用袁大头摆平这件事情，有一就有二，满足了直系曹锟，奉军张作霖想要分一杯羹总不能不给吧？ 他要杀鸡儆猴！断了他们的念想。 别的人是生是死他不在乎，他只要宋子扬死在乱军哗变当中。 第二混成旅他都安排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连长，咱们的人齐了。” 城外，周朝先看着围拢的五十来号人，一颗心砰砰跳起来。 乱兵是比乱匪更难对付的狠角色。这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袍泽弟兄现在生乱，他怕自己狠不下心镇压他们。 别看他现在麾下也就五十来杆枪，可这枪抵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总能救下几个百姓！ 滚滚浓烟升腾，此处虽是京肆，北平首善之地。可也不是是处处都通了电，用上电灯。 城外的屋舍里面，大半都还有煤油灯用于照亮，好叫客商在阴雨天气看清楚仓库当中存放的货物，谈成生意。 这本是用来利民的煤油灯，现在却变成了催命鬼，连成一片，就在北运河边上的屋舍，顷刻间便有数间被点燃。 棉絮随着火辣辣的热风，浓烟漂浮在屋舍之上，将火星带到更远的地方。 别看此处靠近河流，不惧火灾，可那是平时。现在乱兵哄抢货物，商人人人自危，巡街的小巡捕早早地就躲了起来，哪有人去救火？ “走，沿着通惠河走，能救下来一个，就救下来一个！” 眼见事不宜迟，周朝先也不等了。 上峰早就跟许简他们入城喝酒去了，军官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也热切地加入了零元购当中。 法不责众，乱军生的乱子再多，天塌了也是旅长宋子扬来顶。真要枪毙几个倒霉蛋的时候，也会有人被推出来，当替死鬼。 “鸣枪！” 周朝先率先朝天开枪，他手中的毛瑟手枪“砰砰！”连开数枪，立马叫一队士兵抱头鼠窜。 “拦住他们！反抗者杀无赦！” 腾腾杀气从周朝先身上涌出，叫张海鑫头皮发麻。上一次他看到周朝先这副模样，是在廊坊战场上面，周朝先领兵反扑的时候。 当时他还有些犹豫，认为直军皖军都是一家，都是北洋，不该内战！ 现在见到这帮人无耻至极的做法，他只觉得该杀！军人要有骨气，应当保家卫国！而不是劫掠百姓！ “砰！” 他提着手中的汉阳造，冷不丁的朝着地上开了一枪，任由子弹击穿陈年的砖石，镶嵌入内，成了点缀。 “来来来，让爷爷看看你们是要钱还是要命！爷爷数三声，要是三声之后，你们不把手里面的东西丢在地上，就甭怪爷爷的枪不认人了！” 他脸上尽是厉色，动作也极为凌厉。 他手中长枪直接抵在一个排长胸口，一点情面都不留。 “不要浪费时间，生乱的人全都杀了！上面问起来就说他们劫掠百姓，以正军纪了！” 周朝先冷笑一声，继续扯着虎皮做大衣。 当兵吃粮，知道要去察哈尔心存不满可以，可趁机劫掠生事，那是万万不行！ “是！” 张海鑫重重点头，将枪口往前戳了一戳。这一次，不等他开口，那排长就吓尿了。 五十来把长短枪朝着他，他哪里还敢乱动。 “周连长，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绕过我这次吧。”那排长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左右开弓，“啪啪”声不绝于耳。 “停下，收拢你的人，跟上！” 周朝先叹了口气，他并非是杀伐果断的人，也知道这些人虽然有错，却罪不至死。 “卑职遵命。”肿着脸的排长瓮声瓮气，不敢违背周朝先的命令，只能在手下人将手中的毛皮丢在地上后，紧紧跟上周朝先的步伐。 “立正！出发！” 多了一排人马，周朝先胆气也足了许多。 他将收拢的兵握在手中，又让张海鑫朝着另一个方向收拢败军。 ...... “砰！” 率先朝士兵开枪的并非是弹压士兵的军官，而是持着双管猎枪，冷冷看向乱军的乌拉街商会副会长谭远航。 他久经地方，对乱兵，乱匪见的颇多，眼看局势乱了起来，他不假思索的将接过护卫递来，从马车当中取出的双管猎枪。 “一帮瘪犊子玩意儿，东四省那么大的地方，怎么没见你们去追追马匪。在关内，欺负自家人，亏你们做得出来！” 承平已久的德州大兵们从未想过，这些看似绵羊的商会，在东四省，察哈尔，内蒙外蒙，却是食人的豺狼。 关外人生长在白水黑山当中，所见的除了熊瞎子之外，最多的就是兵匪。前者行商们借他们几个胆子，马匪也不敢动他们。 关外的胡子他熟得很，一招手便能招来几个大当家，一起吃吃喝喝。 这些因为世道，被逼无奈上了山的贼头子，大多数本性不坏，上山也只是讨口饭吃。 不讲规矩，截杀商队的，能成功一次，却成功不了第二次。东四省的商队里面养着大把人手，防的就是这些不讲规矩，收了过路费还要胡作非为的王八羔子。 “不怕死的都给爷爷站出来！”他豪气冲天，在乌拉街的时候，连老毛子的面子都不给。 行商一方，他背后不单单有人有枪，还有货。 关外的胡子，毛子不缺人也不缺枪，可他们缺关内的货，也想将自己手上用不上的玩意儿给卖出来。 商人做事不分黑白，能赚钱的事情他们都做。 遇到不讲究的，玩黑吃黑，谭远航只有一个杀字！ 第16章 威逼 手里有枪，谭远航心中不慌。行走在东四省十五年，大大小小的事儿他就没经历过。 庚子年他在家里面读书没经历过，往后在东北的日俄战争，民国革命，张勋的辫子军，收复外蒙，他都亲身经历，见过的市面海了去了。 甚至欧战，他都卖了不少棉布猪毛到英吉利去。 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也知道眼前穿着发灰的蓝呢子大衣的皖军慌了。 在关外，他见多了拿起枪却不敢开枪的奉军，也知道他们擅长欺压百姓，对上比他们更蛮横的，倒全都成了软脚虾。 “瞧瞧你们，一帮瘪犊子玩意儿，就是欠收拾。赶紧不拿手上的枪都给老子放下，举手投降！” 他用双管猎枪指着不远处的奉军士兵，脸上尽是不屑。 单论军纪而言，奉军的军纪在北洋军阀当中可谓是垫底的。其主要构成者是东四省的胡子，马匪。这些人无拘无束惯了，纵然是大帅张作霖想要命令他们，也得银子大烟女人管够才行。 今日的景象，他在关外见了不知多少次，这些不知道天高地高的小兵卒子，哪管来的是谁家商会，镖行，运的又是谁家的货。 在关外，不讲规矩的要么就一直不讲规矩，被剿灭。要么就变成半匪半商的组织，雄踞一方，谁都给面子。 世道乱了，可人要吃饭！ “老子再说一遍！” “都把枪放下！” 谭远航见他们犹豫不决，再度将手指抵在了扳机上，想要开枪警告。 “掌柜的，来人了！” 哗啦啦的大兵朝着北面涌去，这些从南边而来的奉军如狼似虎，他们直接扑进挡在前面的奉军里面，用枪托，拳头扫开一片空地。 “干你娘！”南方来的军士破口大骂，捏紧的拳头在黑洞洞的枪口底下，不得不松开，人也退到了街边，屋檐底下。 别看他们手里面的装备也都是清一水，八成新的汉阳造。可这玩意儿的用处大不大，看是在谁手上。 同样操着汉阳造的周朝先如同猛虎一样，也自家弟兄上了一课。 “商会的进屋子里面躲着，别出来乱晃，待会挨了黑枪，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周朝先冷不丁看了一眼谭远航跟他身边的十来号精悍汉子。 他们一水的短打，在这天气露出胳膊上的腱子肉，倒也不凉。 对这帮人，周朝先同样没什么好脸，时间不等人，他要尽快将北运河沿岸的乱兵冷静下来。 “当兵的？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谭远航觉得不对，看向周朝先的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 原本，他看到这一支大兵到来，就立马把身子缩了回去，跟旁边的掌柜一样把路让开了。 有组织跟没组织的兵，是两码事。前者在插标卖首，后者看自己，只怕也是插标卖首之辈。 “瞎了你的狗眼，我们连长不是他们那些王八蛋。”本是车夫，在崇文门边上拉大车，五四后参军的小侯呸了一口，脸上尽是不屑。 “爷爷是来镇压这些乱兵的！” 他糟心的看着眼前的乱象，别的地方他不熟，可这北面的通县，寻常时候，他一月也能拉个七八趟过去，对这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可现在通县乱成一片，光是冒烟的就有七八处，往日他的恩主，在大运河上讨生活的弟兄，现在都不知生死，他能不急？ 谭远航眨眨眼睛，倒是来了兴趣：“我们都是察哈尔，热河做生意的正经人，手上的镜面匣子，毛瑟88，都是雨帅批亲批的。” “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镇压这些乱兵！” 他说的轻巧，周朝先身边的几个新补充上来的连排军官纷纷摇头，他们从未将民团或是商会卫队当做是正规武装，更不会借用他们的力量镇压兵变。 这里面固然是有家丑不可外扬的陈旧想法，可更多的则是他们对于商会的不信任。 “剔除老弱病残守家，带几个精装的汉子，手臂上绑上统一的汗巾，跟上队伍。” 周朝先却行事无忌，甭管什么民团还是商会，多一个人就有多一个人的好处。 “什么.....好！”谭远航面露喜色，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过周朝先会答应。 在周朝先开口之前，他就已经从寻常士兵的目光当中看到了轻蔑与敌视。 “我们连长答应了。”小侯如临大敌的看向谭远航等人，看他们将披在肩膀，脖子上的汗巾取下来，直接绑在右手手臂，转身就变成了周朝先想要的模样。 可细细打量，他却又大失所望，这些商会的卫队或许枪法一流，可他们的站姿一塌糊涂，对队列更是一无所知。 他们只是靠着镖局商会约定成俗的规矩约束着自己，连街边的巡警都比不上，更别说皖军当中一等一的精锐，周朝先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一连了！ 这时，周朝先已经走到乱兵当中，他目光冰冷，扫向这些最高不过下士的大头兵的时候，混乱的场面已经寂静下来。 一杆杆汉阳造指向自己脑袋的时候，此处最高的军官，三团的一个连长就已经汗流浃背。 “老周，放下枪，咱们都是弟兄，去年还跟许简一起喝过酒......” “好啊，叫你的人把枪丢在地上。”周朝先根本不吃这套，这次闹事的都是第二混成旅的人，拐着弯都是亲戚。 饶了这个，还得饶下一个。 罪名不归他定，可枪他得缴了，人都得抓起来。 “别的事情我都答应，可这事儿不行。东西过两天，咱们一人一半，哥哥我不会亏待你的。”那个连长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他颇有大哥的味道，笑呵呵的样子，让周朝先反胃。 “苦主就在这里，你还跟我谈如何分赃？东西你不想还回去，枪也不愿意缴，那就是没得谈了？”周朝先咧嘴一笑，笑的很开心。他正愁都是兄弟部队，直接诶下黑手有些不合适。 “我是奉命来的......” 见周朝先不识趣，那连长连忙将他拉住，附耳说道。 “拿下！” 第17章 上面有人 “周朝先，你个王八蛋，你知道我是谁的人？你动我！你死定了！” “那行，说说你上面是谁。” 周朝先玩味的看向此人，现在皖系倒台，个头最大的段祺瑞去了天津当寓公，若无意外的话，他得等冯玉祥倒戈之后，才能回到北平。 徐树铮更是远走海外，他的身份特殊，被当做是杀鸡儆猴最好的鸡。 剩余的皖系大佬都在南方，在两江，江浙，安徽一代。 说白了，现在皖系军官落地凤凰不如鸡，周朝先哪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了再说。 大不了被扒了这身皮，滚出军队。 军人就该保家卫国，这是职责！ “不说是吧？”周朝先淡淡一笑，一挥手就有两个人扑了过来：“拿下，把他给他堵上。既然他不敢说，那就让他闭嘴好了。” 周朝先麾下的士兵毫不犹豫的就将一个连长拿下，连带他麾下的七八十号弟兄手中的长枪短炮，都变成了周朝先的战利品。 “找一个院子，把带头的绑了，关进去。剩下的人关在院子里面，留五个弟兄看着。” 周朝先随口命令，他面色淡定，最后却是找到谭远航：“兄弟，麻烦你一件事儿。” “不敢当不敢当，大人尽管吩咐，小的绝对不会让大人失望！” 谭远航面色惊色，他是被逼无奈才跟这帮皖军对着干。现在跟着周朝先，也不尽是为了报仇，更多的是他想威风一下。 可周朝先一言不合就拿下一个连长，将七八十号人直接缴械的壮举还是吓到他了。 他不单单是商人，还是商会的主事人。他见多了明争暗斗，知道下面的小虾米上面绝对还有别人。 周朝先敢得罪这些人，可他区区一个商人，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损失一些财货，跟得罪地方上的大佬相比，他当然选择前者。 再说了，这里面水很深！ 通县内外，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上面人的棋子。 “好。”周朝先也不啰嗦，当即便道：“这些人我想交给掌柜的您看管，您在找几个人，将他们的身份贯籍理顺，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干敢蛮干，我也能放心的把他们交给你。” 士兵作乱最怕的是什么？是身份曝光。只要他们的贯籍掌握在自己手上，那他们就是毡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谭远航一听，既兴奋又紧张。他已经后悔镇压乱兵，现在听到周朝先这样说，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看守俘虏不是坏差事，正好让他理顺这里面的门道，等着上面人做出决定。 “大人所言甚是.....只是此事涉及甚大，还请大人小心行事。” 他稍作犹豫，还是结巴着提醒。 呦！ 周朝先回头看了一眼年过三旬，却神采飞扬的谭远航。 “我是军人，军人的职责我不敢忘记。” 谭远航欲言又止，只是愣愣的 看着周朝先的背影。 周朝先都这样说了，他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人的本性就是趋吉避凶，周朝先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他不信。 可偏偏周朝先还愿意做下去，那绝对是有大勇气，大智慧。 这样的人，他佩服。 “周连长，稍等片刻。” 他跺了跺脚，还是上前小声道：“今天您什么都做得，唯独不能杀人！” “那的看他该不该死。” 周朝先无动于衷，转身就走。 留在原地的谭远航这才回过味来，拉住一个看守俘虏的士兵道：“你是周连长的人，给我讲讲周连长的为人。” 周朝先并不在乎今天会死多少人。乱世最不缺的就是人命，这玩意儿除非天下太平，不然还是不值钱。 他领着剩下的人正朝着通县城南走着，耳边忽然枪声大作！ 瞬间，周朝先脸色巨变，方才零星的枪声就让他如临大敌。乱兵没什么理智，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可如此密集的枪声，不是镜面匣子还能是啥？ “连长，是城门口。” 相距数百米，枪声清晰可闻。周朝先招招手，冲这几个相熟的军官，正色道：“我不知道城里面发生了什么，可富贵险中求，能叫城里面人这样对付的人，只怕来头不小。” 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知道这些被自己胁迫而来的排长班长对自己毫无信任。他们出现在这里，纯粹是周朝先拳头更大。 周朝先也知道任何的命令想要他们切实实行，除了与他们的利益毫无冲突之外，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有利可图。 “我这次拿下百十个俘虏，又跟商会搭上关系，过两天一封感谢信，一封嘉奖函肯定能拿到。可诸位弟兄都是戴罪之身，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怕都得罚俸！” 皖系作为曾经的中央军，固然有种种问题。可段祺瑞也好，徐树铮也罢，都不是喝兵血的人，他们都知道自己权利的由来，对小兵的俸禄，或许有拖延，却会足额发放。 “这是最后的机会，咱们这一小支人马，待会就得去救火，再多的事情，咱们做不来。” 他理智，就像局外人一样为他们剖析了局势，将选择权丢给他们，让他们去选。 “他娘的，连长，咱们干了！ ” 一个班长将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砸在地上，恶狠狠地道。 周朝先闻言，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看向其他人。 “算我一个。”排长犹犹豫豫，像小媳妇儿样的，半天拿不定主意。 “不急。” 等大多数人表态之后，周朝先反倒不急了：“我领着一个班上前打头，看看南门究竟发生了什么，要是有好处的话，弟兄们再去。没好处的话，咱们还是先肃清城外。” “卑职遵命。” 一连只有一个班跟在周朝先身边，被胁迫而来的军官口号喊得震天响，去没有一个人愿意打头阵，先行一步。 安排妥当之后，周朝先才领着一连的嫡系，朝着城南而去。 算上他，拢共十一个人，倒是分成了四个小组，三三制的火力小组用在巷战恰到好处。 人多了，在巷战的时候反倒容易被人包饺子。人数少了，巷战当中火力又不足。 正在周朝先思索如何打巷战的时候，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撞入周朝先的目光当中。 第18章 宋子扬跳河 “旅长？” 有人惊呼，却原地不动。 宋子扬的身份太高，在旅里面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传说在烟馆，茶社更容易见到这位爷。 下面的人不大认识，可周朝先却对在廊坊还匆匆见了一面的宋子扬印象深刻。 只不过现在的宋子扬并无之前的高高在上。他身边只有是是五六个跟他一样狼狈，提着枪，朝着城外撞去的卫士。 在他身后是泾渭分明的两帮人，左侧的都身着皖军的军装，这些人开枪动作更为标准，用的都是汉阳造。 右侧的穿着短褂，手里面都是短枪，他们在七八十米外胡乱开枪，刚才一连串的枪声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此情此景，让周朝先心中咯噔一下，大感不妙。 事情大条了！ “救人！” 眨眼的功夫，周朝先端起了汉阳造，朝着北面便开了一枪。 凄厉的枪声让宋子扬面色更加晦暗，北面两股人马都想要了他的命。现在南边又多了一支人马想要自己的命，这又如何躲？ 他侧眼看了看浑浊的北运河，身形也变得萧瑟起来。 “老七，领着人给老子挡住他们，回头老子上你们一人二十大洋！” 他咬着牙，恨恨的扫了一眼穷追不舍的枪手，头也不回的朝着北运河冲去。 落在他后面的老七的瞬间瞪大眼，都这时候了，别说二十大洋，就是一百，那也得有命花才行。 他可是瞧的真真儿的，对面枪手相隔四五十米，就二话不说，枪子儿朝着要命的地方打去。 落在后面的弟兄不是胸口中枪，就是脑袋中枪。 对面打的越狠，他们跑的也就越快。 现在南面又来了一只拦路猛虎，甭说是宋子扬惜命。 他们这些大头兵，一个个都魂飞胆丧，只恨爹妈没生在福岛，不能多长出两条腿来。 眼看着宋子扬一头扎进北运河，他们在岸上的人，全抓瞎了。 “爷爷，俺投降，别开枪！” 南面的人来的极快，为首的一个人提着汉阳造还未靠近，石桥上面的宋子扬护卫，便齐刷刷的把手里面的枪举过头顶。 周朝先眼一瞪，骂道：“都把枪给老子拿起来，老子是四团一营一连的连长周朝先，不想死的就把城里面的人给打回去！” 他不只是嘴皮子利索，他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满。 那些护卫只见周朝先单膝跪在地上，平举汉阳造，“啪”的一声，一个短褂就倒在地上，捂着腿，站不起来了。 “周老虎？” 有人大喜过望，嗡嗡地说起周朝先的壮举。 这时候，老七才回过神来，发现南面的拦路虎是友非敌，是自己人！ 周朝先熟练地换弹，再度压上一板子弹的空隙当中再度开骂：“爷爷千辛万苦是来救人的，你们想死的话，就站着别动，等着他们几个弄死你们！” “是混成第二旅的爷们，就操起枪，干他娘的！” 他一口一句脏话，在此时此刻倒是管用。 老七倒也颇有胆气，他护卫着宋子扬，难以回头对敌。 此刻身边有了弟兄护卫侧翼，他倒是放开手，手中的镜面匣子，一枪一个准。 一个弹匣还未打光，就有三个穿着短褂的汉子倒在地上。 城门底下空旷，这里本就是商人行商的必经之处，早年的吊桥变成了名家设计的石拱桥。 现在商人早就躲在屋子里面，将门抵上后，偷偷窥视屋外乱象。 街巷空荡荡的，正好叫这些从战场下来的汉子发挥。 仓促之下，城里面撞出去的两队人马齐刷刷的缩回了昏暗的城门洞里面。 这时候，老七才如梦方醒般的奔向石桥边缘，趴在栏杆上面，朝着北运河大喊：“旅长，来的是自己人，您在哪儿？我这就带弟兄们去接您！ ” 他一遍遍的大喊，可惜无人应答。 北运河虽然是人公开凿的运河，却也经常疏通，清淤，水流看似平缓，却深不见底。 “带几个弟兄去找找旅长吧。”周朝先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褶皱的烟，取出一支递给老七，又帮他点燃后，将剩下的烟分给弟兄们。 “这里我守着，应该无碍。” “周连长，麻烦了。” 老七一阵感动，患难时候见真情。他跟周朝先素不相识，现在全旅上下军官上百人，却只有周朝先一个人站出来援助宋子扬，此情，他牢记心中！ 周朝先故作镇定的还礼，目送宋子扬的副官老七离开，心中却又嘀咕不断。 民国的大佬爱被刺杀，这事儿他听过不少。可他从未想过像宋子扬这样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名气的小旅长也会被刺杀。 而且想杀他的不单单是他手底下的弟兄，还有商会的人。 他看的真真切切，来得士兵都是皖军军服，为首的人他还见过一两面，正是第二混成旅的老人。 穿黑大褂来历他摸不清楚，却也有一个大致的猜测范围。 通县比邻航道，靠船运发家，这里有不少从天津，南北运来的散货，养着一帮子的码头工人。 这帮人要么能跟青帮扯上关系，要么就是洪门的某个堂口。 倒不是他们当中没有本土派，而是本土派早在闹拳的时候，就被八国联军被灭了一次，剩下的都是外来户。 可甭管自己面前的帮会份子是那一派的，他们敢杀宋子扬，就是天大的事情。 不会是他吧？ 周朝先脑袋里面闪过一个人脸，但他很快又否决了。张作霖现在大肆收编皖军，明显是跟直系谈好的。 直系吴佩孚即将巡抚数省，将原本属于皖系北直隶，山东等地的大权攥在手中。 奉系张作霖作为合作者，分到了皖系大量的军队，以及巡抚东四省外加一个新拆分出来的察哈尔的权利。 如此一来，最有可能杀掉宋子扬的张作霖没了嫌疑，倒是叫周朝先一头雾水。 他摇头叹气，吩咐人将被遗弃在路面上的木板，黄包车给挪到了石桥中央，石狮子边上，构筑起来简单的防御工事。 他手下人力匮乏，能调动的百来号大兵，根本控制不住数千人的骚乱。 第19章 大佬张景慧 北平六国饭店，张景慧一身戎装，却无军人气概，反而像个土匪。 可在他身边的名流们，无不知道此人乃是奉军新贵，代表的是代表张作霖。 他常驻北平，跟一旁的交通次长等人相熟，知道他们都是皖系人马，现在段祺瑞倒台，连带着他们这些掌管实权的小鱼小虾，都得下野。 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这些亲善日本的次长，各级政府的高官们便聚在张景慧身边，想要通过他，结识张作霖，让张作霖给自己撑腰。 “叮叮叮！”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打断了正在举行的庆祝宴会。张景慧发起，庆祝奉军直军合作的宴会。 此战虽然是张作霖拍板的，可他作为奉军坐镇北平的大佬，其实与曹锟的合作是他商谈的，张作霖作为奉系首领，非常倚重他。 “副司令，通县出事了，新编第三补充旅哗变。” 衣冠楚楚的少校参谋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他悄悄地走到张景慧身后，将这一消息禀告于他。 张景慧不动声色，依旧笑呵呵的与人交际。 片刻之后他才走到无人之处，道：“你去调动十六师一个旅，赶赴通县。我马上就到。” 他脸色铁青，再无刚才的从容不迫。显然这一消息让他恼火，大失颜面。 如今奉军直军合作，连战连捷，段祺瑞都通电下野，大总统徐世昌更是成为直军奉军手中的橡皮图章。 他乘风而来，借着段祺瑞下台一事，日日夜宴，为的就是瓜分段祺瑞的皖系离开北平后，留下的资源。 他不断结交士绅，结果却被宋子扬一记耳光甩在脸上！ 奉军军纪差众所周知，无人在乎。可第二混成旅投降之后再度叛乱，还好死不死的在北平城北面的通县生乱，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必须亲自出面解决此事，安抚人心。 回头与宴会厅里面的官员士绅说笑了几句，张景慧才不疾不徐的出门，上了早就备好的福特小汽车。 一上车，他便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宋子扬胆小如鼠，在廊坊抵抗了一阵，便直接投降。现在他怎么又哗变了？” 他想不通，副驾驶上的副官同样想不通。 “副司令，宋子扬昨天晚上还托人来说，今天晚上想拜见副司令一面。照理来说，他没这胆子。” 他收了宋子扬的钱，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张景慧坐镇北平，自然不是只会干饭，他同样是奉军的面门。这一次大量皖军投降的这样痛快，就是由他在里面牵线搭桥。 本就是一家人，北洋分裂出来的军队，再来一个中间人，自然打不起来，都齐刷刷的投降了。 “这下不见他都不行了。”张景慧冷笑一声，脸上露出鄙夷来。 宋子扬是徐树铮的心腹，跟他一起去过外蒙的人。现在宋子扬投降的这么痛快，蛇鼠两端的本性展露无遗也就罢了。 奉军不怕事逼，野心大的。奉军怕的是无能之辈！ 在张景慧的心里面，他已经将宋子扬判处死刑，不但不会重用，反而会想办法将其边缘化，让他自己离开军队。 ...... 不管是奉军还是直军，都没有入北平城，奉军坐镇北平城北，在城外设立军营。北平城南则是直军设立的兵营。 张景慧从第十七师调动的一个旅在收到命令之后，就立马从军营当中大步走了出来。 这些从关外苦寒之地来的汉子，在军营当中憋了好几天，一直都没机会出营房，去看看北平天津的花花世界。 现在得了命令，将要前往通县平乱，他们欣然领命，想着从通县返回后的一顿酒。 军营当中不允许喝酒，但出征之前的誓师，跟出征之后的欢庆都不在其列。 甭管通县哗变的补充第三旅是什么东西，反正回来之后铁定有一顿酒喝。 轻装简行的奉军动作很快，他们本身就距离通县不远，只有十余里的直线距离。 几个骑兵更是从通县慌慌张张的撤下来，拦住张景慧的队伍道：“副司令，哗变平息了。” “平息了？” 张景慧一怔，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对，通县南门被一个连的兵堵住，城内城外哗变的士兵无法联系，群龙无首......” “你去把那个连长跟宋子扬给我找来。” “副司令，宋子扬跳进北运河，不知所踪，那个连长卑职马上就给您带来。” 张景慧稍微安心，又把几个骑兵派了出去。 通县乱成一团，电话刚才都是城北军营打来的。他想要联系上通县，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派骑兵过去传递命令。 片刻之后，周朝先听到骑兵的话，倒是没啥情绪波动。 跟隔着战场，打了一仗的吴佩孚，传闻当中的张作相不一样。 宋子扬是小虾米，张景慧是奉军首屈一指的大佬。 只可惜此人在关外还好，入了关之后快速腐化，直奉战争更是被打的一败涂地，不得不下野。 临末此人还当了汉奸。 不过那都是历史上的事情。 周朝先听到风头无两的张景慧相见自己，心中却没有太多波澜。 “职责所系，我走了的话，这里交给你们？” 他对军队没什么兴趣，现在都民国九年了，再不实业救国，一切就晚了。 张景慧的召见对于一心向往上爬的军人来说是好机会，可周朝先看不上，也不想去抱别人的大腿。 “走啦走啦，咱们奉军的人马一到，就是黄大仙儿都得退避三舍。”那骑兵眼高于顶，却是误会了周朝先。 “兄弟牛逼！”他大胜赞美，回头却又道：“刚才城里面来追我们旅长的除了哗变的士兵之外，还有帮会的人，他们动起手来，死几个人跟白死一样，上面调查不出来。” “咱们哥几个要是走了，城内城外的人一合计，咱们不是白来了吗？” 他说明自己的担忧，那眼高于顶的骑兵矜持且骄傲：“甭管他们想干嘛，咱们副司令一来，这帮瘪犊子玩意儿，都得玩完儿！” “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我去跟副司令说说，看看如何安排。” 第20章 转任参谋 “他真这样说？” 张景慧是明眼人，他一听就听出来周朝先话语里面的不服气。 甭管城里城外有什么，军令如山。他张景慧甭管说什么，一个小小的连长都得全心全意去干，不然一个违抗军令的大帽子扣下来，周朝先就得死。 “卑职不敢隐瞒副司令。”骑兵一本正经，全无面对周朝先时的玩味。 “行了。” 张景慧看了半天，一笑而过。 事情不简单，处理这件事情的人也不简单。 “也不知道哪个周朝先是真的不懂事，想追究下去，还是单纯的蠢，不知好歹。” 他冲着身边副官挤眉弄眼：“肯定是外蒙那些商会搞的鬼，零零散散谈了好几次，他们咬定一百万的价码不松口。现在宋子扬在他们的地盘上被人刺杀，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现在宋子扬死了的话，咱们要价二百万，他人活着的话，就一百五十万好了。你替我跟他们报价，尽快敲定此事。” 他兴致寥寥，察哈尔名义上还不是他的辖区，但实际上处理这一块事物的人是他。 关内外诸多商会的实力他一清二楚，能拿出多少钱他也能估摸的七七八八。 可别人不愿意给钱，你能咋办？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你知道别人家财万贯，也没理由把别人的钱变成自己的。 商会都是盘根错节，明面上的会长，主事人未必是大股东。不少名不见经传的商会身后是张景慧也不愿招惹的人物。 倒不是张景慧招惹不起，而是没必要。真要鱼死网破，就算现在能占便宜，也要顾及身后事。 民国才九年，大总统换了多少？政府又换多少？ 不可一世的袁世凯声名狼藉，段祺瑞也被迫下野。 被推举上来背锅的大总统徐世昌能当几年还得另说。 中央大员走马观花，走了一茬又一茬。地方官员也一样，来来走走，不亦乐乎。 唯独这些地方上的士绅，行走四方的商会，不管是那个朝廷，都屹立不倒。 这样的人，张景慧看不上，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去逼，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现在奉军上下都缺钱，大洋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能拿到手才叫好。 数目在多，拿不到手，又有什么用？ 敲定此事之后，福特小汽车上了石桥。 石桥上面，一连的士兵几乎到齐，他们或蹲坐，或匍匐，或站立，每个人都将身子绷得紧紧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的张景慧眼前一亮。 从北平到通县，一路上的军队他看的多了。奉军当中有尖子也有废物，眼前的这一连人马，在他看来，绝对是尖子。 “立正！” “敬礼！” 周朝先可不管张景慧想的是什么，他看到小汽车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知道张景慧到了，自己的使命也结束了。 想到这里，他挺直胸膛，领着麾下的弟兄，齐刷刷的敬礼，欢迎张景慧到来。 “稍息。” 副官打开车门，张景慧不疾不徐的下车，开场白依旧老套：“弟兄们辛苦了，都放松一下，休息一下，这里就给他们就行了。” 他反手一指，说的是紧紧跟着他的一营人马。 到了他这种身份，身边的警卫已经不是一个连，而是随时随地待命的特务营。 “来人，上酒。” 张景慧拉着家常，手一挥就有上好的汾酒送上来。 “这一碗酒是我敬诸位弟兄的，临危不乱，大气魄，不愧是我奉军的精锐！” 他笑眯眯的，已经打定主意将这一部人马吃掉，编入自己的嫡系当中。 能打仗的兵，他喜欢。 土色的大碗，街边一毛钱一个，寻常的很。现在被倒上酒后，递到了张景慧手里面，这碗连同里面的酒身份都有了变化。 “我敬你们！” 张景慧高举酒碗，看着这一连人马人人都端着酒，忍不住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爽快，老哥我在北平，喝的是西洋的葡萄酒，白兰地。可心里面想的还是关外的烧刀子，关内的汾酒，还有一起喝酒的弟兄们。” “副官，把功劳记一下，弟兄们平地升一级，一人赏十块大洋，都编入特务营里面。连长去十七师当个参谋，过半年好升少校。” 张景慧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叫张海鑫等人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燥的。 “走吧，入城。” 解决完城外之后，张景慧又才上车入城。 车里面，副官奇道：“副司令，您不是很看重那小子，吗？怎么见面一句话都不说？” “没说话？我不是让那小兔崽子去了十七师，当参谋了吗？”张景慧斜睨窗外行走的士兵，笑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他要是真的有本事，那就去参谋部做出成绩。” “不然出来当连长，营长，跟大头兵没两样。” 副官会意，知道张景慧说的没错，低级军官想要往上爬，就得读书。 一个燕京大学毕业的，到了军队立马就是少校。周朝先这样保定毕业的，毕业仅仅是中尉，相差海了去了。 不过周朝先是先一步在军队里面打磨，燕京大学毕业的还得去参谋部呆上一两年，才会被下放到军队里面带兵。 这年头，如果在国外读过书，上过军校那就更了不得了。 跟徐志摩纠缠不清的名媛陆小曼，她的丈夫王庚就是西点军校毕业的，回国就直接是上校。 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周朝先并不在乎自己是连长还是参谋。反倒是手底下的弟兄被张景慧收入本部，让他长舒了一口气。 没辙，这年头嫡系跟非嫡系的差距不单单是军饷，装备。 就连战后的抚恤，嫡系跟非嫡系也是两个价码。 他一直都想走，现在手下的弟兄也有了去处，军衔也都升了，拿到的军饷也多了起来。他也能走得轻松一些，不用为他们考虑了。 很快，就有人接替了他的职责：“周老虎是吧，去城北军营找段玉林，让他给你们安排营房，带你报道。” “兄弟，好好干。” 第21章 北平城 “军爷？您去哪儿？去北平？还是通县？” 还未跨出军营大门，外面一溜的人力车夫车夫便有一人打着千儿，用肩膀上的毛巾掸了掸人力车座椅上的浮尘。 他目光热切，吃的就是这一碗饭。 北平乃是民国首善之地，根本不会打仗。奉军直军的军官们坐不起小汽车，出行全靠人力车。 “北平。” 周朝先上车，由着人力车夫拉着，朝着北平而去。 “军爷，您去北平是想做什么？” “怎着？我去北平，还得跟比报备啊？” 人力车夫一听，连声道歉：“军爷您说笑了，小的是想给您推荐一下去处。想快活，得去八大胡同。想办事儿得去六国饭店，想买买东西，潘家园，琉璃厂都行。吃吃喝喝的话，那去处就更多了。” 人力车夫生在皇城根下，本是旗人，除了善聊天，也没什么活路，遂当了人力车夫。 与寻常人力车夫不一样，他对北平是真真儿的了解，往年去过的地方不少，现在还领着内务府零星发出来的三瓜两枣。 听他一说，周朝先心里面的馋虫被勾出来了。 他现在已经变成17师55旅的参谋，位不高，权不重，但是假多。 北平城外硝烟弥漫，城内却是天下太平。连带着刚刚抵达的北平城的17师官兵，每月都能出营两次，军官的次数更多，只要是非带兵的主官，每个星期都出营一次，玩上一整天。 “过了德胜门，就是北平城了，军爷您在不说去哪儿，小的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现在的北平不大，仍旧是内九门为主，外面都不算是北平，跟后世的五环六环面积相比，活像一个城乡结合部。 清朝，民国的房子处处都能见到。 房子外面是御道，官道，民道合为一体的马路。 撒丫子快跑的人力车夫，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的短褂汉子，为生计奔波。 “滴滴”着的小汽车，身穿黑色上衣，直筒裤的男生，跟穿着青白色上衣，也是直筒裤的女生，三五成群，青春洋溢。 这年头的校服都是学自西方，虽然比后世的一水的运动服好看，却也实用为主。 官员也是西洋的做派，都以洋人装束为荣。 唯独下层的贫苦百姓，还是老一套，不是长衫就是短褂，活像是他们素不相识，却又亲眼目睹的孔乙己。 “军爷？您究竟要去哪儿？” 从德胜门一路往南，他不知道去哪儿，觉着周朝先并不是军务缠身，也不是去潘家园的主儿，便在后海边上迟疑了，想着是去八大胡同，还是去天桥。 “去救国......不对，就这儿吧。” 周朝先哑然失笑，方才不经意间他倒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只可惜，他现在区区一个上尉，去不得东交民巷，去了也会被红头阿三轰出来。 “得勒，这里是北海，您付二十大子就行了。”人力车夫停下脚步，用脖子上的汗巾一抹额头上的汗水，笑道。 周朝先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块大洋递了过去，收回来一堆零碎。 对北平，现在他有了最直观的所见，人力车夫，收入真不高。 二十来里的收入，不过二十大子，在城里面短距离，只怕收入更低。 目送人力车夫离开，他才看向籍籍无名的北海。 只可惜，现在的北海并无后世的繁华，就是一个大水池子外面搭了一排老旧的房子。 昨夜一场雨洒落下来，枯黄的树叶粘在地上，与雨水混为一体。 吆喝声或远或近，卖馒头的，戗菜刀的，挤在一起，好不热闹。 更有七八人围着一口水井，忙碌不休。 一穿着粗布衣服的老夫子，捧着书，从一处屋子里面踉跄了出来，脸上尽是郁郁之色。 “张秀才，赵家小子又不听话了？” 有人揶揄，挤眉弄眼道。 张秀才只是快步，却不想方才走出的四合院门再度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圆脸短发，带着小眼镜儿，追了出去。 “张老师，您慢点。” 张秀才这才略微停住脚步，回首看向自己学生。 “你不是要去京师附属高中了？不在家好好温课，出来作甚？” 那少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从蒙学教我十年，固然国学无用于国，您依旧是我老师。” 张秀才脸色不变，依旧气结。这这般年纪的人，当然知道如今文化界鼓吹的是什么。 胡适等人恨不得废除汉字，全盘西化，用拉丁字母，自己这样食古不化的老夫子除了骂上两声，还能作甚？ 只是他知道自己对时局无能为力，可不代表他愿意在自己弟子面前承认自己学的东西于国无用。 “且慢，小哥你说国学无用，是说你所想的国学无用，还是老夫子教的国学无用？” 周朝先皱眉想了想，还是决定纠正小青年的想法。 “国学无用。” 那少年目光落在周朝先身上，先疑惑了一阵。他与周朝先素不相识，根本没意识的这个身穿军装的军爷是冲自己来的。 “老夫子，你莫不是以为我要对他出手？” 就在少年话音落下的间隙，周朝先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心系弟子的老夫子立马上前，拦住了周朝先。 他目光锐利，并无表面上那般老朽。 “自然。” “既然国学无用，那你知道东洋人最推崇的人是谁？”周朝先与老夫子对视一眼，笑问道。 “日本人无信无耻，所推崇的人是谁，与我们何干？”弟子冥思苦想，老夫子却冷笑一声，反客为主，质问起来周朝先。 “他们所推崇的是知行合一，是心学，将王明阳称作圣人，能够比肩朱熹，次于孔孟的圣人！” 周朝先受不了这目光，索性退后一步说出来的话，却叫这饱读诗书，对西洋东洋一无所知的老夫子倒吸一口凉气。 “大明一朝，他们通商的口岸是宁波，借词借的是吴语，借的文化，也是咱们大明的文化。如此一来，咱们觉得无用的国学，如何叫伊藤博文，东乡平八郎，山县有朋等人，少年时便通晓中文，推崇王明阳？” 第22章 王星拱 这一番话说出来，老夫子跟少年还沉浸在一连串人名当中，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汉们却拍手叫好。 他们哪知道周朝先说的伊藤博文就是跟李鸿章签订马关条约的日本首相。 可他们能够看到张秀才吃瘪，听到日本人也要推崇孔子，他们就陷入陶醉当中。 “此事当真？”年纪尚小的少年只有一腔报国之心，被去年五四运动激励，才走出学洋的路。 可如何学洋，如何报效国家，他却是毫无头绪。 “通商口岸倒是不假，别的或许有假，大体应当无错。”老夫子捻着胡须，没有全盘接受，也没有全盘否决：“午后我就去京师大学堂查阅书籍，看看伊藤博文是否真的推崇国学。” “京师大学堂？”周朝先脸上露出不屑，“胡适提倡少用文言文，多用白话文是好的。但少用，不代表国学不好，不代表要向钱玄同一样，废除汉字。” “我看钱玄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废除汉字看似是好事，实则遗祸千年。老夫子你是头上的辫子没剪，他们是心里面的辫子没剪。” “休要胡言！钱教授如此推崇西洋，是因为西洋强大，自有其妙处！”老夫子还未开口，他身边的少年便厉声骂了一句，为钱玄同辩解起来。 张秀才是他的师长，没剪辫子是因为受恩大清。钱玄同是北大教授，身份尊贵，容不得周朝先这样的军汉议论。 “胡言？我那一句话说错了？还请二位斧正？” “此外便是你说西洋强大，敢问这位公子觉得，用拉丁文字，是用欧罗巴人都没多少懂得，还是用继承拉丁文化的法兰西，西班牙，意大利的文字？” 他目光炯炯，谈不上有备而来。 穿越之前，他在贴吧论坛上面碰到的杠精无数，便自学成才，对诸多文化历史都有所狩猎。 键政是男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进行的娱乐活动，现在他说起留洋一事，更是信手拈来。 “又或者小哥你是准备留洋去哪国，学什么？” 周朝先一连串的问题精准无比，问的一老一小两个人目瞪口呆，头都大了。 往日他们都只知道欧罗巴诸国林立，可究竟有多少小国家，历史又如何？他们真说不上来。 留洋哪国他们没想过，可时下的热潮是学机械。似乎不管去哪儿，怎么学，学成之后就能救国一样。 “机械。” 听到少年嘴里面吐出来的，千篇一律的机械，周朝先笑了，笑的很开心：“学机械很好，不过小哥是准备去哪个国家，学哪一类的机械？如今列强那家机械最强。” “列强在华利益又有几何？他们用的机器有何差别，张謇张先生的大生纱厂用的是哪国的机械？” “此人好生厉害，跟他一比，我这机械，连皮毛都没摸到。” 一旁，京师大学堂的一个教授跟几个学生面面相觑。时下风气多以务实为主，五四后的新青年无不以救国为己任，他们放弃文科，一股脑的学理科。 理科当中，学的最多的便是最务实的机械。与数学化学物理不一样，机械见效极快，看得见也摸得着。 “看他穿着军装，似乎是皖军？”二八少女叽叽喳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军汉，居然知道这么多东西。 “不管是那一军，知晓这么多，都应该跟他好好谈谈！” 一个国字脸，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带头，领着身后的一男一女，走向周朝先。 “先生见识广博，在下京师大学堂教授王星拱，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我？”周朝先一愣，脸色巨变。 倒不是他语塞，而是他没办法说出自己毕业的学校。 因为自己曾经就读的武汉大学，就是王星拱跟李四光等人联手创办的。 “对啊对啊，我哥哥问你名字，能说就说，不能说就罢了。” 王星拱身边的女子琼鼻微皱，对周朝先不言语，直勾勾看向自己兄长的动作十分不满。 周朝先见到王星拱的一瞬间大脑便宕机，现在他醒悟过来，受宠若惊道：“我叫周朝先，保定军校毕业，虽然不曾留洋，却看过许多杂书，故而知道西洋各国差别。” 王星拱闻言大笑：“我观周先生所言条理清晰，怕不单单是读过杂书，对西洋周先生想必非常了解。” “并非如此，无论是做什么，都要脚踏实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周朝先矢口否认，他不是爱装逼的人，何况他了解的国外是后世的国外，不是现在。 他总不能说，再等上一百年，中国就会芜湖起飞，成为世界强国，准备登月了吧？ “这倒也是。” 王星拱脸上更是多了几分笑容，拉着周朝先道：“周先生，敢问你所言的各国机械调查，有了数据又能如何？” “能减少一些青葱学子奔赴海外，学上一堆用不上的东西，浪费时间。” “一战、欧战刚刚结束，欧洲百废待兴。沙俄把自己玩死了，法国也当了冤大头，德国被制裁，国家虽然衰弱，但是底子还在，跟法国人的矛盾依旧很深。” “除此之外的英美两个国家，看似是父子，其实走的是两条路，真要说工业水准，美国在英国之上，算上意大利，西班牙，比利时，日本，瑞士。” “这么多国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标准，我们又如何选？才能获利最大？总不能咱们请来洋机械，还得请洋工人，洋机械师吧？” “咱们民国也是战胜国，泱泱大国，应该有自己的工业体系，自己的人才！” 他言之凿凿，唯独一战被他顺口说了出来。 没有二战，一战这个称呼根本不存在。现在国内外对一战广泛地称呼是欧战。 “所以，我希望这位小哥弄清楚自己想学什么东西，去什么地方学习。还有就是，咱们中国人的根就是咱们的文化，国外列强不单单是语言不通，文化更是迥异，可他们是列强。” “咱们弱于他们，绝对不是文化弱于他们，而是咱们落后了，落后了就得挨打！” 第23章 京师大学堂 “周先生一番言语，让在下收获良多。”王星拱眼睛发亮，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诚恳的话语。 周朝先的一些理论，他往日也不是没有听过类似的。 谁都在说中国人应该有自己的工业体系，只有这样中国人才能站起来。 可根本无人这样做。 军阀痴迷于争权夺利，他们把钱花在东交民巷，花在八大胡同，花在枪械上面。 唯独不肯把一块大洋花在老百姓身上，愿意发展工业！ 这让他郁结于心，只能闭嘴。 知易行难，越是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就越困难。 谁都知道办实业能赚钱，可军阀们根本等不到哪一天。 “小子胡言乱语。”周朝先这下倒是谦虚了，他倒是有一肚子的理论知识，可他早早地就把自己化学物理知识还给老师，一窍不通了。 王星拱不以为然，反而问道：“照周先生您看，要发展工业，又如何发展？” “真话还是假话？”周朝先反道。 “真话。” “仅凭王教授，国内的工业发展不起来。” 周朝先并不悲观，因为这就是现实。甭管说的再好听，王星拱一个月收入也就二百大洋，这二百大洋有多少实发，是另一回事。 想办工业，短期投入巨大。 “那假话呢？”王星拱却不气馁，而是笑眯眯的再问。 “假话则是先重后轻，先从钢铁开始，从零开始追赶。等到重工业有了基础，在发展轻工业！” “为何先轻后重？”二八少女奇道。 轻重工业的分别学机械的人大致都有了解，可先轻后重才是民国主流，很少有人想着发展重工业。 原因很简单，穷。 轻工业可以从手工作坊开始，重工业却得砸钱！ “因为南京条约，中法条约，马关条约，辛丑条约，善后大借款，有很多很多列强，想要生吞活寡了咱们。” “想要与他们对抗，纱布杀不了人，洋火也杀不了人。唯独钢铁能够磨刀，能够铸造枪炮，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周朝先说的轻松，可每一个字眼都重于泰山。 他对列强感受不深，只知道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坏事做尽，却无任何处罚。 “明白了。” 王星拱将手指竖在嘴唇上，笑道：“直皖刚刚打完，还是勿要在街上谈及国事微妙。” “勿谈国事。” 周朝先哑然失笑，倒是没想到老舍写下的文字，会变成自己所经历的现实。 “去大学堂里面一叙吧。”王星拱笑笑，自顾自的做了主张：“若是见到钱玄同教授，我替你问问他想学西洋哪一家。” “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正好老夫自光绪十一年后，就不曾去景山公园，今日正好再去一番。”老夫子张秀才微微颔首，看了眼聚来的百姓，直呼不妥。 这里人多眼杂，既有热心肠的老好人，也有能够为了一块大洋就把自己卖给军阀的恶人。 仓禀足而知礼，如今的北平富裕人家不少，贫困人家更多。 说到军阀，就得说到直皖之战，就得说到别人不爱听的东西，就得出事儿。 “景山公园？公园人不是更多？” 周朝先一愣，不明所以。 “景山公园现在可不是公园，而是京师大学堂。”王星拱身后的女子见周朝先面露疑惑，倒也不觉得意外。 知道京师大学堂的人海了去了，可知道京师大学堂校址的人，却没几个。 听到这里，周朝先这才回过味来，京师大学堂现在还是北平城里面。 如今北平还未扩建，还不是梁思成规划下的新北平，城墙仍在，城门也都是货真价实。无论是清华还是京师大学堂，或是司徒雷登那个王八蛋建立的燕京大学，现在都在北平城中。 京师大学堂在迁移到北平城外，跟清华为伴之前，学校就在景山公园当中。 “敢问司徒雷登先生创立燕京大学，在何处？” “燕京大学在城东的盔甲场，听说他正在四处寻觅合适的地方，想要新建学校。” 又是话多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就把的燕京大学说了个明明白白。 司徒雷登生在杭州，父母都是传教士。 燕京大学的前身则是各地的教会学校，这些学校在司徒雷登的操控下，有了统一的称呼，燕京大学。 “司徒雷登先生能力非凡，短短时间就能将英美十余所教会学校整合在一起，对中国教育大有益。” 王星拱笑笑，略一拱手，便将老夫子连同周朝先请入景山公园。 此刻的京师大学堂里面的装束跟后世并无差别，后世此处回归原本的名字，依旧叫做景山公园。 里面部分变成博物馆式样，留下许多京师大学堂教授，优秀学子的手书，纪念品。 “我哥哥最不喜欢司徒雷登，来日你莫要再提了。”一行人相伴而行，王星拱不时拱手，与同年纪的教授老师攀谈。 他妹妹静如处子，说话却一语中的，让周朝先不免皱眉。 “我哥哥是伦敦回来的，却不信教，提倡学校无政府，无政治，无宗教。” 这话一出，周朝先立马明白过来。 教会学校听起来高大上，其实一开始是教会人士建立的学校，招收的学生也都是信徒。 欧洲文艺复兴之后，印刷术让知识的成本降低，教士掌控的知识减少。 他们不得不将教会学校开放，招收更多的学生，从培养教士，变成信徒。 在国内，不信教的人占据大多数，外来的传教士想要传教，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信徒问题。 于是，他们照例开办学校，潜默化的教导学生信教。 尤其们所开办的教会女中，因为学生都是女子，反而受到许多士绅官员青睐。 宋氏兄妹当中，宋子文是在魔都读的圣约翰大学，宋庆龄夫人则是在美国威斯里安女子学院学习，第一夫人宋美龄小姐则是在家学的英文。 同时，教会学校开办的资金不是美刀，就是英镑，不需要地方财政支持，反而在军阀混战的年代，风生水起。 周朝先记得清清楚楚，司徒雷登官至美国驻华大使，是美国在华利益代表人之一。 此人能力自然是不俗，不然也不能一步步爬到驻华大使这一位置上面。 第24章 严复 王星拱寒暄许久，方才抵达一处静谧之地。 “这里是茶室，闲暇之时，守常先生、仲甫先生，适之都在此处。若是叫他们知道你身在军中，却也知道新文化的好处，定会请你喝上一杯。” 王星拱谈笑自若，请妹妹奉茶，自己则亲自招待周朝先与张秀才。 “守常先生？仲甫先生是谁？胡适之我倒是知道。”周朝先猜测，他当然知道这两个必定是大名鼎鼎之刃，不然王星拱也不会在字后面添上先生二字。 “我见先生眼熟，可是曾经见过？” 王星拱一落座，就看向老夫子，奇道。 老夫子抖抖胡子，道：“我见过你，也知道你是谁。只是从几道先生南下闽地之后，我就闭门不出，也不爱来你这景山公园当中。” 一听此话，王星拱立马站了起来，他惊道：“先生难不成是严校长的友人？” “是弟子。” 老夫子皱皱眉头，又是一阵不满：“你也为人师长，却惊扰世俗。如今的京师大学堂，倒是不如往昔了。” 王星拱干笑一声，倒是没办法反驳。 “二哥，你莫不是忘了此间并非是你二人，还有周先生跟这位小弟？” 妹妹端着茶壶而来，没好气的给了自己兄长一个白眼，才盈盈倒茶，问道：“严复先生南下闽地之后身体可好？早年我父亲与严先生有旧，本想让我二哥拜在严复先生门下，怎奈袁世凯想要做皇帝，严先生名誉受损，才学了西洋。” 老夫子见小姑娘说话条理清晰，口中对严复颇为尊严，神色微微缓和，为自己弟子介绍起来。 严复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绕不过去的一个人，他不单单是开眼见世界，打造了北洋水师的教学体系，培养了一大批对外的人才。 学生当中最有名的就是前任大总统黎元洪。 除了培养学生之外，他还翻译了“天演论”，提出了现在翻译界人士还在践行“信，雅，达”标准。 别看，王星拱与妹妹将严复先生的生平说的明明白白，可关于严复的政治倾向，他是支持袁世凯称帝一事，他们却是提也不提。 “严老先生大才，悔不能亲见。” 周朝先还没说话，老夫子身边的少年已经亢奋起来。对少年人来说，年长者不畏强权的英雄事迹，足以让他们心神向往。 王星拱哈哈大笑，指向老夫子道：“此事不难，若是你能说动张先生，他定然会带你去南方拜见严先生。” 自从知道老夫子是严复弟子后，王星拱便改了称呼，一口一个先生，恭敬地不得了。 一时间，老夫子头上的鞭子，也不碍眼了。 “只是周先生所言的实业救国，应该如何为之？” 笑过之后，王星拱才进入正题，他对严复崇敬，那是对于老者的尊敬。他看重周朝先，则是因为周朝先一言一行自成一体，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早有腹案。 “寻一地，从零开始。”周朝先一板一眼。 “倒是.....精妙。” 王星拱顿了顿，喝了口茶才说：“去做固然重要，如何去做才是关键。如今军阀混战，地方保守排外，能做事的除了魔都便是天津。其他地方，都不成。” “东北物产丰富，也不成？”周朝先诧异，他正想南下去看看十里洋行，看看夜上海。 可这话从王星拱说出来，他就得杠一杠。 “不行。”王星拱直摇头，用手沾水，在桌面上写下四个大字。 “中东铁路。” “自从日俄战争之后，两国便不想对方吃下咱们东四省。现在沙俄内部出了问题，日本人动作不少。周先生想救国，放在东北，只怕有些不妥。” 周朝先点点头，剔除反对意见：“王教授说的不错，只是战端一开，东北内陆，日本人推进还能慢上一些。大沽口，魔都，日本人炮舰朝发夕至。” “落后就要挨打，偌大的民国，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也容不下实业救国的人。” “周先生，方才你说日本人崇尚阳明先生，与咱们同出一源，为何会被您与王教授视作大敌。” “因为咱们老祖宗说了，卧榻之处其容他人酣睡。” “再说了，咱们家大业大，不缺资源，可日本匮乏。他们想要让不亡国，就得灭几个国，扩大国土，才能活下去。” “南边的越南，缅甸，一个归了法国人，一个归了英国人。日本当年也差点归了美国，跟那菲律宾一样，成了美国的地盘。” “可惜他们有一个明治天皇，人名字起得好，明治明智，比咱们的太后老佛爷强多了。” “他们自上而下改革，才有了甲午海战之胜，才有日俄战争之胜。” “可咱们太后老佛爷维稳，自上而下跟南方的地主沆瀣一气，南方的地主老爷们本以为自己忠心耿耿，老佛爷赏了三瓜两枣，五族早该平起平坐了。” “谁曾想奕劻铁良一帮人给了立宪派一巴掌，弄了一个皇族内阁，才有了今日革命。” “他们不想变，咱们就逼着他们变。他们不想救国，咱们就逼着他们救国，自己救国。” 周朝先说着露出一口白牙，心里面倒是坚定下来。 这军队非但不能离开，还得一步步往上爬。做实业的没有实权，除非跟地方势力合作，不然迟早成为常凯申跟日本人手中拿捏的鱼肉。 “说得好！” 老夫子沉默许久后，拍案叫好。 他脸颊涨红，胸中一口郁结之气难以释放：“当年我便劝说严先生的袁世凯与满清无异，应当顺应潮流。他却说时局动荡，君主立宪未尝不是好事。” “我知晓他从英国留学而回，喝的是洋墨水，想的比咱们更深一层。现在我才知晓，严先生说的英国人好，是英国人好，不是咱们好啊。” 周朝先默然不语，民国乱世，无数人用自己的方式救国，有人想要去全盘西化，也有人想要君主立宪。 “英国人君主立宪是杀了国王，乱了几十年，夺了国王的权，才安定下来的。咱们没时间等上几十年，等我们后代救国。” 第25章 老夫子的过往 “周先生说的好，这世道纷乱，的确不能等下去了。不然过上十年，百年，这军阀，列强仍在！” 周朝先笑笑不说话，他没办法告诉他们真相，无论是现在还是百年之后，压榨世界的人从未变过。 只是英法早已衰落，美国成为世界最强的国家，整天忙着颠覆小国，摧毁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国家政权。 “方才你说我头上的辫子不减是我怀念大清。可你们说说，这大清有什么好的？” 老夫子早有准备：“孔圣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老朽源自父母，而非满清，自然不会怀念满清。” “尘归尘，土归土，他不想庇护万千百姓，那便会被万千百姓推翻。” 他说的萧瑟，动了情。他不剪辫子纯粹是因为他开蒙便学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随后是四书五经，劳什子的弟子规，除了愚民，并无作用。 天地君亲师，值得尊敬，便敬他，不值得敬重，那便弃了他。 他早年学儒，专精八股，中了秀才后，读了许多科举用不上的书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再也无法在科举一事上面有所进步。 不得已，他拜见郭松焘，由他引荐认识严复，便一直跟着他做事。 当听到周朝先所言后，他将胸中闷气吐出之后，只能默默看着窗外葱绿的树丛当中夹杂的几朵小野花。 阳光自天穹洒落，穿过一丛脆生生的竹子，正好照在灰蒙蒙的墙上，折到他的眼睛里面。 “周先生想救国，又从何处开始？”王星拱说话带着辩论的味道，却无咄咄逼人，反而叫人亲近。 他对面的周朝先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极其模糊的地图来。地图古朴，并非是军队所制，而是民间自发印制的地图。 一时间，小屋子里面的，围着红漆八仙桌坐着的三个人，立着的王小妹，都将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面。 “民国二年制。” 最先显露出来的并非是地图全貌，而是上面印制的时间。 随后才是地图所属的地域。 “察哈尔特别区。” “察哈尔？” 王星拱目光一凝，道：“山西多煤矿，难道周先生是想去大同？” 满清入关不久，康熙迁移察哈尔部到宣化，大同外安置，划出一个察哈尔都统辖区。民国二年，都统辖区变成特别区。 “地图不算精准，胜于无聊。”周朝先没有正面回答，陕西多煤矿不假，可山西有个阎老西，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同也是好地方，不过哪地方，不归我管，我想去也去不了。” 王星拱说：“既然你不能去，换一个去不就行了。” 周朝先讶然道：“王教授也想做这生意？” 王星拱笑笑，正色道：“周先生都这般说了，满屋子的人，有那个不想做点事情？我们总不能把我们的麻烦，交给我们的儿子去做吧？” “再说了，早一点，总归是有用的，多一个工厂，多几个工人，总能让我心安一些，没有白拿教育部每个月给我开的大洋。” 周朝先却沉默了。 这个年代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好。生在这个年代的人也有百般的不如意。 但在这个年代，并不稀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就付出一切的人。 他只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现在身边却有十来号过了命，能同生共死的弟兄。 现在初到北平，又遇到了王星拱这样能干实事的人。 能够建立一个武汉大学理科人才，没有发展工业的野心，周朝先是一点不信。 只是他现在身份尴尬，一个上尉参谋，工资不高，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但想要开办工厂，那是天方夜谭。 原本他的种种设想，都只是设想。现在提前说出来，被的王星拱跟老夫子认同之后，他反倒不敢看他们那一双双的明亮的眸子。 “此事不急，等上几个月之后，或许还有半数。这是我最初的计划，现在说的匆忙，导游纸上谈兵之嫌。” 犹豫半晌，周朝先说出的话，让老夫子拍案叫好。 “如今你是奉军，莫不是你在等张作霖做察哈尔巡阅使？你是官身，又是保定毕业的，在哪儿都能出人头地。你要我们等你，是你想要更进一步，背靠张作霖来做这件事吧？” 他说的肯定，自问自答式的道：“如此一来，你谋一个察哈尔的职位，官职不在大小，紧要一点，就能事半功倍。” “老先生，实业救国不去魔都，大沽我理解，可张作霖的东四省为何也不去？” 王星拱学术能力一流，智商也极高。唯独他太过年轻，没有周朝先的后来者目光，也不及老夫子这样从郭松焘，严复手下混出来的人精。 “这些地方离日本人太近，无险可守。”老夫子抑扬顿挫，说的慷慨激昂；“我是不信日本人拿不到山东，不会眼馋咱们东四省。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日本人能拿着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屋子里面鸦雀无声，周朝先忽的敬佩起来老夫子。似他这样的老一辈人，虽然不知道怎么才能救国，却也不在不断尝试。 想弄明白一个道理，为什么千年流传的国学，一下子就变成了糟粕，打不过西洋人也就罢了，怎么连东洋人也打不过了？ “老夫子说的不错，若是可以，我更想去西北，西南救国。可惜我在西北西南毫无根基，做不得。” 话音未落，老夫子便又说道：“周先生说的不错，西北西南太远，直系奉系都够不着，去了也没用。” 他对周朝先极为赞赏，相见过数个时辰，他却又相见数年的错觉。 “大洋，工人，技师，工厂，产品。” 老夫子念出一连串的东西，斜了一眼王星拱。这些，他一概不懂，也没钱。 周朝先保定军校毕业，这样的人打仗是一把好手，知识面也广。 可先入为主，他还是更相信王星拱这样的教授，才能弄明白这里面的门道。 西洋，就得去过西洋的人才弄得明白。 第26章 各有门路 “得，我也没做过这些。” 王星拱挠头，要是他有这本事，他早就去开办工厂去了，也不会来京师大学堂教书育人了。 “没做过不可以学吗？周小哥可是说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你要是弄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你这教授我看还是别当了，免得误人子弟。” “小妹。” 王星拱又好气又好笑，去没法管。他心中痒痒的，被周朝先说动，有了几分野心。 再说了，他好歹是伦敦大学，帝国科学技术学院毕业的硕士。又是同盟会成员，妥妥的进步人士，脑袋里面跟旧派文人一样，都是修身治国平天下。 以前是没有机会，同盟会内部压根没钱实业救国，还在羊城跟陈炯明，陆廷荣扯淡，争抢军队地盘。 见此他索性直接北上，天津登陆，在京师大学堂当了教授。 “不过小妹说的不错，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应该能够弄明白工厂如何运作。不过周先生这一次想要开办什么工厂？” “山西多煤矿，草原不乏铁矿。我准备从钢铁开始建设。二位可知道阎锡山跟张作霖手下兵工厂最缺什么？” “钢铁？” 王小妹一点就通，“怪不得他们打造的武器质量不如洋人，原来从钢铁这里，咱们就输了。” “这样说也对。”周朝先微微颔首，“钢铁作为工业的根本，下限很低，上限很高。” “钢铁质量不过关，低端的产品随便搞，想要弄高端的产品，那就是做梦。阎锡山的太原兵工厂实力不俗，可用的钢铁仍旧是一般货色，全靠几个从汉阳挖来的高级工人撑着。” “国内大大小小的钢铁厂不少，真要学习的话，倒也不难。” “既然如此，那我想办法弄钱，往上爬，等待二位了。”周朝先抱拳，也不知道用的是哪一家的礼节。 “那老朽趁着还未落雪，多拜见几个人，疏通一下关系。” 老夫子不甘示弱，他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身子骨又有劲儿了。 又说了几句，定下章程后，周朝先跟老夫子联袂而出，王星拱送了一段路，回头看到的是眼眸含笑的妹妹。 “你要谢谢我，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遇到周小哥，张夫子这样的人。他们可比你的仲甫先生，胡适之的有趣得多。” “别乱说话，他们都是大才。” 王星拱没好气的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转移话题；“不提别的，你真的觉得此事能成？” “我不知道。”王小妹声音一顿，眼神也迷茫起来。 “喊着实业救国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些人随便挑出来一个都周小哥，张夫子身份尊贵......” “这你就错了。”王星拱耐心听完，才边走边反驳：“周朝先年纪轻轻，已经是上尉参谋，又是保定出身，若是军中混不下去，他早就解甲归田了。只怕他前途比我想的还要光明。” “老夫子师从的郭松焘大人，是大清朝第一个驻英的公使，身份不一般。严老先生身份我不用多说，你自然明白。这样的人，门生故吏满天下有些夸张。可北洋水师，哪一个没受过严老先生教诲？” 王星拱笑而不语，老一辈丁汝昌，邓世昌，学的洋文，都出自严复手中。 现在以萨镇冰为首的北洋海军军官，都还在北洋水师当中服役。 单单这一系人马，分量就不轻。 “对了，你帮我约下老李，请他去东来顺。别看我，他不是蒙古族的吗？正好去察哈尔挖矿。” ...... 京师大学堂外面，周朝先跟老夫子并行，赵小弟落在最后。他虽然不清楚这是在干嘛，但总是不明觉厉。 什么救国，实业，各国风情听得他热血沸腾，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前面，老夫子道：“钱的事情你不用的担心，只要你能够在大同找到合适的厂址，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您？” 周朝先大感诧异，他不是王星拱，不能从一个名字就推断出来许多东西。从鸦片战争开始，屈辱的一百年太长，人太多，周朝先记得这的人不多。 “怎么，小子看不上老大爷了？” 老夫子眼中寒光一闪，就要找戒尺。 可惜，现在是在街上，不是在私塾里面。 “我可不敢，老夫子您慢点。” 周朝先连声不敢，不曾想老夫子还是来气了，他冷笑道：“既然你不信，那你自个忙去，我明天就去天津，去拜见黎大总统。” “大总统？” 周朝先这下蒙了。 民国能被称为大总统的就那么几个，姓黎的更是只有一个——黎元洪。 “敢问老夫子跟他什么关系？他如今的身份不上不下.....”周朝先心思单纯，就想知道老夫子跟黎元洪关系怎么样。 “不上不下？”老夫子闻言更是冷笑不止：“你对国外倒是了解颇深，只是国内不是国外。你等着吧，等徐世昌当不下去之后，曹锟张作霖还得请黎元洪出任大总统，稳定时局。” 略作停顿后，他又道：“再说了，黎大总统是在哪儿革命的？” “武昌。” “汉阳兵工厂在哪儿？” “武昌。” 一问一答，周朝先本以为老夫子是头脑发热，才会跟黎元洪攀交情。现在看来，自己就是傻子。 姜还是老的辣，不说徐世昌下台后，上台的正是黎元洪。单单是他在武昌呆过十余年，手上的资源就足够多的。 都在武昌了，跟汉阳兵工厂没有一点瓜葛，谁信？ “好了，回见吧。以后你有事儿，直接去陶然亭草岚子胡同21号找我就行。” 老夫子说着摆摆手，显然是厌烦了。他喜欢聪明人，可太聪明的人，还得晾着点。 年轻人得吃苦，不然得志骄傲，容易忘了初心。 “那老夫子再会。” 对老牌人，周朝先不用江湖习气更重的抱拳，而是拱手。 老夫子见了，也不言语，只是领着赵小弟飘然而去。 这时候，周朝先才得空一抹脑袋上的白毛汗，眯眼看了看太阳。 心中还是打鼓。钱的事儿，他可不敢委任他人去做。 第27章 许简的退路 北洋时期的军营跟旧式军营相差无几，穿着老旧土蓝色呢子军装的士兵巡守在营门口，叼着一根眼，饶有兴致的盯着外面形形色色的路人。 在他们身边站着一个军姿挺拔，不似一旁奉军的士兵。 挑着扁担，卖着糖糕，汽水的小摊贩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殷切的望着不能出营，只能在门口买些小东西的士兵。 “军爷，到了。” 一辆人力车到来，周朝先从上面下来，付了钱，刚刚在灰蒙蒙的地上站稳脚步，手便被人握住。 “老周，这个节骨眼你去哪儿？我们找不到你人，都急疯了。” 许简喋喋不休，脸上惊喜交加。不过真正见到周朝先，他脸上的不满倒是慢慢消减：“老周，旅长要见你。” “旅长？”周朝先一个激灵，立马想到了宋子扬。能被许简称之为旅长的人只有宋子扬一个。 现在他在17师三十五旅当了个上尉参谋，身份低微，只知道旅长是一个奉军老人，是吉林军出身，叫姜秦。 此人生的五大三粗，跟宋子扬截然不同，是个豪迈的齐鲁汉子，在光绪年间与父母一道闯了关东，与人做工。 十六岁的时候，他离开父母，先做佃户，因怒杀人，亡命山林当中。 士兵也是人，对八卦同样感兴趣，尤其是上司的瓜，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军营。 “对，宋旅长。”许简补充，一脸羡慕：“老周这一次你可给咱们长脸了，救下的宋旅长，又被副司令收入麾下，前途可期。” “行了行了，宋旅长找我干嘛？难道这都过去三天了，艾他才想起我救了他？”周朝先咧咧嘴，一脸不屑。 宋子扬的为人，他一清二楚，这就不是什么好人，而是一纯种的王八蛋。 “嘿嘿，小弟奉命而来，向上面保证了的，要请你去见宋旅长的。” 许简压低声音，遥指远处：“听说宋子扬在走门路，想要保住自己旅长的身份......能不跟他搭上关系最好，反正你现在是十七师的人，跟他没关系。” “兄弟你都这样说了，我肯定是要去拜见拜见宋旅长。正好这几天忙，我没能拜见周旅长，这鸭子你帮我拿着，跟我一起走吧。” 周朝先话音一转，却是笑呵呵的。 许简闻言脸色微变，心中七上八下。他搞不懂上一秒还鄙夷着宋子扬为人的周朝先，下一秒就变了个人。 “好兄弟，请吧。弟兄承你的情，日后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他做出请的姿势，也不去多想，只当周朝先怕自己砸了饭碗，才出手相助。 “好说好说。” 周朝先不疾不徐的跟着，很快就在一众人的注视下，看到了被看管的原本的皖军第二混成旅的残兵败将。 残兵周朝先认识几个，败将他倒是耳熟能详。 从少将以降，整个第二旅的架子都被张景慧毫不留情的拿下，奉军有意收编皖军，吃下皖军的大部分财产，扩军再战。 可通县的商贩是奉军的婆婆妈妈，整个奉军单单靠东四省的财力，根本养不活这么多军队，全靠日本人的借款勉强维系。 如今宋子扬从第一批投靠奉军的队伍，变成这个样子，旁的皖军也说不得什么。 劫掠商旅，这种事情做了不杀人灭口，被人戳破，又不是奉军嫡系，他不死谁死。 哪怕现在军阀混战，可潜规则就是潜规则，谁也不能打破。 “诶，这不是周上尉吗？许久不见，倒是精神。”一个少校看向周朝先身上崭新的奉军上尉军装，脸上说不出的羡慕。 他们这些投降奉军的人，别说换装，就是补给都抠抠搜搜的。 通县发生的事儿，一半是有人指使，另一半则是他们故意为之。 这年头，当大头兵的都是苦哈哈，又要去察哈尔，都抱着抢一笔就走的心态。 周朝先勉强笑笑，寒暄两句。他刚走两步，身边的招呼声不断。 他身边的许简连忙道：“咱们混成第二旅，原本三千来号人，从廊坊北上，一路上人与越走越少，在通县还走丢四五百人，现在说是一个旅，实际也就一个加强营。” “有门路的都在走门路，想要去奉军嫡系部队里面干，没门路的都在想办法走人，他们不是大头兵，得走程序才行。” “偏偏这几天，17师的对咱们爱答不理，管事儿的都不肯见咱们，肯定是要冷处理他们。” 许简没敢直接指着里面的人，而是隐晦的提了几个名字。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不爱打仗的皖军现在全都变成了落地鸡，后悔也没用。 甭管军衔是啥，职位又是什么。现在都老老实实呆着，不听话的全都滚蛋。 段祺瑞走了，徐树铮跑了，皖系一系人马，全都凉了。 “他们？那就是跟你没关系了，你准备去哪儿？”周朝先奇道，这位小老弟一向出人意表，很有想法。 “太原。”许简露出一口白牙，“我堂叔是太原警察厅副厅长，他们准备配合铁路局，建一支护路队，我不是根正苗红，都是自己人吗？去了少校起步。” “少校。”周朝先闻言一喜，替他高兴起来：“这倒是个好机会，你要是真想干一番大事，我给你介绍几个人，你带过去，立马就能拉出一营人。” “一营人马？这我可不敢想。”许简心动，却不知道自己到了太原后是什么待遇，也不敢夸下海口。 “带几个弟兄探探路，要是不行的话，回来我帮你引荐，咱们哥几个互相帮衬着，总能出人头地。” 许简一想也是，周朝先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都这样说了，自己不去试试，自己的人脉不就全不浪费了？ 何况他也清楚，山西的铁路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阎锡山特意用的窄轨，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这样一来，甭管是谁想去山西，调兵速度都比不上他。 这时候，一支强有力的护路队就极为重要了。 脱胎于军队，却跟军队互不统属的队伍。 在北洋同样有交通局的军队，待遇武器比大头兵强了不少。 没辙，别人有钱。 第28章 宋子扬的锅我不背 “宋旅长，周朝先我请来了。” 许简敬礼，冲着一个帐篷大声喊道。 营帐里面乱了数秒，宋子扬攥着帽子大步流星的走出营帐，见到周朝先脸上便绽放出笑容。 “周朝先是吧？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不愧是咱们保定军校出来的人杰。” 穿着旧式皖军军装的宋子扬颓废不堪，脸上的笑容也是强挤出来的。 “卑职是周朝先。” “请吧，里面坐坐。”见他说话，宋子扬攥着的手松开，领着他进了营帐。 周朝先把视线落在许简身上，后者挤眉弄眼的样子，反倒是让周朝先更为疑惑。 “他娘的。”他心中骂了一句，猜不透宋子扬心中所想。通县兵变的时候，宋子扬跑的比兔子还快，今天他感激自己，周朝先不信。 宋子扬想走自己的门路见到张景慧，那更是天方夜谭。 单单是十七师，上尉就有一两百个。作为百分之一的周朝先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面子，能帮宋子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来都来了，总得进去看看吧。” 想到这里，他索性跟着宋子扬进入营帐。 只是他没想到，营帐当中并非是等着掷杯为号的士兵，而是七八个穿着长衫，短褂的商人。 他们聚在一起，为首的一人带着金丝眼镜，不洋不中，却又被萤火虫围拢，周朝先不想看都不行。 “宋旅长，就是这小子伤了我家小三儿？”一个阴鸷的声音从营帐里面响起。 一年过三十，皮肤白皙，目光阴沉的白净男人将目光从宋子扬身上挪到周朝先，满满的揶揄。 “您不会是想糊弄我们，随便找一个人顶罪吧？” 宋子扬闻言心中一颤，连忙摇头。他都爱不是真心想要糊弄这帮人，而是那一日混战连连，他早早跑路，哪知道谁家的公子少爷挨了黑枪。 “不是不是，周连长是我手下的一员悍将，那一日整个混成第二旅都乱成一团，只有他带兵平乱。” “小周，赶紧给他们道个歉，明天咱们一起再去圣乔治医院看看三少爷，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宋子扬顾不得人多，直接冲着周朝先说道。 他眉头紧皱，脸上不断堆笑。对这些手握大洋的大佬，他不敢得罪，只能推出周朝先顶锅。 “旅长，什么意思？”周朝先也不是傻子，他一听这话，哪能不知道宋子扬想要自己替他背锅。 “没啥意思，好好干，我绝对不会亏待你。”面对商会唯唯诺诺的宋子扬，面对周朝先的时候，可没什么温言细语。 他急不可耐，看向指定的“工具人”周朝先，想让他主动承认事情是他做的。 别看第二混成旅落地凤凰不如鸡，谁都能欺负。 可周朝先是奉军17师的人，这些商会欺负自己就算了，难道他还敢去张景慧面前逼宫？ “呵呵。” 周朝先心中冷笑连连，他又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宋子扬画着大饼，就没一个字说真的。 别说他现在被闲置，就算他还是旅长，也是补充旅旅长，权势尽失。 他绝对不可能兑现任何承诺。 “宋旅长，您就是这样对待您的救命恩人？难不成，我镇压叛乱还错了？还是诸位都是漏网之鱼，那个三儿是士兵哗变的成员之一？” 周朝先声如洪钟，佯装诧异的话语，响彻整个屋子。 顷刻间，宋子扬脸色巨变。 白净男人更是目露不善，他早就看出宋子扬不是好东西，却没想到宋子扬这个时候，都还想着蒙混过关，没有半点解决问题的心思。 “宋子扬，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一个答案。你要是不把我们乌拉街商会放在眼里，我现在就走，明天咱们就见真章，看谁生谁死！” 白净男人咄咄逼人，他虽然生在黑龙江，可长在北平城里面，结交的都是次一等人杰，各部实权的人物。 真要计较起来，一个旅长少将，他还是能够勉强拿捏一番，叫他生不如死。 自家的弟弟被人肩膀挨了一枪，他被劝着想要息事宁人，却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周朝先直接捅破，更是让他恼火不已。 宋子扬是干什么吃的？面子都过不去，还想要息事宁人？ 宋子扬不要面子，那他就不给。 “周连长，我问你，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 周朝先看了一眼白净男人，面不改色：“真要说没关系，不可能。因为那一天我救了宋旅长，也冲乱军开了枪。所以诸位逼宫，难不成是参与进来了？” “宋旅长，您稳住他们，我这就去叫人。” 他冲宋子扬挤眉弄眼，转身就走了。 “宋子扬，他不会是玩真的吧？” 一个商会头目坐不住了，他们是来逼宫的，不是来送人头的。 别的事情他们不怕，唯独军队他们不敢插手，牵扯进来。 张景慧等着看他们笑话，多捞钱。宋子扬又不配合，这叫他们里外不是人，愈发怨恨宋子扬了。 宋子扬倒是心中欢喜，觉得周朝先是个人物。他怕商会掀桌子，可商会同样怕他掀桌子。 对方底牌大家都知道，只能明牌玩。 “诸位稍等，他是我的亲信，虽然没去过外蒙，可我们徐次长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只是他现在投了奉军，成了张景慧亲信，翅膀硬了，我的话也不听了！” “明天我会带着他去拜见三少的，此事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 众人见他说的在理，如果不是宋子扬的亲信，谁会不要命的拦住乱兵，商会武装，救下宋子扬？ 现在宋子扬给了台阶，他们只能捏着鼻子应下，等着明天好好谈。 营帐外面，许简并未离开，而是后悔不已。 营帐里面的争吵声他听得不真切，却也猜到自己不经意间把周朝先推进火坑里去了。 宋子扬知恩图报才怪，这就是一个冷学小人。 “老周，没事吧。” 周朝先闻言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当然没事，有事的人在里面。” “对了，跟我去北平吗？” 第29章 协和医院 人力车只能坐一个成年男性，或是两个小孩。 许简跟在周朝先身后，心里面有一肚子话要问，却又不是时候。 等到了北平，看到圣乔治医院的时候，许简才从周朝先的嘴巴里面听到了宋子扬狗屁倒灶的破事儿。 “老周，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许简心中的恼火持续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区区一个中尉，还未正式晋升为上尉，跟宋子扬的身份有天壤之别。 他没有资格愤怒，只能松开攥紧的拳头，无力的跟着周朝先身后。 “老周，真要进去？”许简狐疑，圣乔治医院在东交民巷，说是医院，其实是一个二进二出的四合院，专门为洋人跟民国权贵服务。 内在许简还没看，他就直接傻眼。人高马大的黄毛，来自北面的毛子穿着白色的制服，往那儿一杵，就跟瘟神一样，让人退避三舍。 “来都来了，不进去干嘛？难道你想在外面等着？”周朝先一翻白眼，到没想到许简也有犯怵的时候。 “不是，我是为你着想，这里是洋人的地盘，咱们说话都不好使。真要闹腾起来，倒霉的还是咱们。”他一把拉住周朝先，嘀嘀咕咕道。 “你错了，这里可不是洋人的是底盘，是咱们中国人的地盘。”周朝先懒得理他，撂下这样一句话之后，就朝里面走去。 “诶等等。” 许简落在后面，一急一跺脚，追了上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挡在门口的老毛子看都不看自己，仍有自己跨过黑漆的门槛。 “老周，他们就这样放咱们进去？” 他有些傻眼，洋人素来不好惹，尤其是这些老毛子，经常喝酒闹事，战斗力杠杠的。 “来者是客，咱们又不是来打架的，怕什么？难道你是英国佬？” “我不是，可我做梦都想。” 许简一抹嘴角的哈喇子，压根不知道周朝先是在内涵英国球迷的菜鸡水平，他只是说了眼下任何一个非英国人都想做的事情。 成为日不落的公民，谁不想啊？ “那你还是一边去吧。”周朝先没好气的给了许简一脚，朝着护士站走去。 “护士小姐，请问一下三爷在哪儿？”周朝先走到护士台，这里有护士执勤，专门为权贵服务，提供各种帮助。 许简在后面看呆了，这里面的护士同样是清一色的大洋马，都是老毛子。 没辙，北面沙皇都被弄死了。往西伯利亚跑的老毛子都想办法南下民国，为了在魔都北平，哈尔滨站稳脚跟，他们广泛从事各种行业。 雇佣兵，用身体养家是基本操作，运气好的则是成为了护士，成为达官贵人的姨太太。 “三爷？” 大洋马护士穿着明显小了一号的职业装，曲线被勾勒出来，勾人魂魄。 她腔调怪异的三爷也让许简热血沸腾，恨不得上去教她学习北平话。 “就是前几天，挨了枪子那位。” 周朝先倚在护士台外面，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里面看似老成，实际上年纪不大的护士，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这个国家广袤无边，却没有现代化的医院。” 一瘸一拐的洋人从一间屋子里面走了出来，跟旁边搀扶自己的助手抱怨不停。 “在美利坚，我们有最好的医生，我们应该帮助这个国家建立起医疗体系。” 老洋人说的是美式英语，口条比周朝先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斯密斯先生，我想洛克菲勒家族一定会对这个感兴趣。他们在世界各地建立医院，希望通过更多的实验，病例，让自己像上帝一样永生。” 助手努努嘴，脸上尽是不屑。 这个年代科技不断爆发，可人类的寿命并没有增加，洛克菲勒家族的努力在年老者看来是积极向上的。但在助手看来，洛克菲勒家族已经疯了。 而他说的话，更是让周朝先大感意外。 如果他记忆没错的话，洛克菲勒家族的确是在民国十年的时候，以洛克菲勒慈善基金会的名义，在帅园路修建了大名鼎鼎的协和医院。 “老周，护士说那位病人就在东厢房。” 许简挥挥手，会意一笑，以为周朝先也是被美色迷惑，一时间失了神。 要知道后世兔女郎，水手服，死库水，都是各国国家的lsp发明，并且发扬光大的。 护士作为其中最早的制服诱惑，自然格外吸睛。 这可不是后世，而是风气保守的二十世纪第二个十年。 周朝先收敛目光，微笑着表示歉意，回答他的却是护士的怒目。 不是所有女人都想躺着赚钱，以色娱人。 至少她不是这样的人。 “多谢了。” “这是我的职责。”那护士面色不改，转身走入房中，取出纱布，酒精，领着路。 周朝先揉揉鼻子，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楚。没辙，他总不能许简说，自己关注的是协和医院吧？ 哪怕是始作俑者斯密斯先生，都没想到自己临时起意的想法，一封信送到大洋彼岸的美洲后，会获得赞同。 他更不知道，在自己身边，一个长相不凡的“清国人”听得懂英语，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年头，洋医生都是外出看病，真正留院的没几个。 小三儿就是其中的倒霉鬼，他在窗台上面看热闹的时候，挨了一记黑枪，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更不知道是谁打的。 可这时候，甭管是谁开的枪，都的是宋子扬。 这口锅他必须背。 吃着葡萄，听着收音机里面咿咿呀呀的声音，小三儿完全忘了肉体的伤痛，躺在白床单上面，肆意享受着人生。 他恨不得每天护士都来给他换三次药。 “三少，大洋马又来了。”守着三少的小年轻十七八岁，青涩却市侩。他知道自家三少新里面想的是什么，因为他也想啊。 “快快快，把东西收一下。” 这年头风气不好不坏，调戏良家妇女，没权没势的得死，有权有势的也会脱一层皮。 但调戏大洋马，就没有道德约束了，反而旁人知道了都会叫好。 仿佛欺负大洋马，能够为国争光一样。 第30章 商会的死穴 十秒之后，周朝先见到的是躺在病床上面，病恹恹的三少。 三少姓秦，是山西晋中商会主事人的三儿子。 主事人也可以称之为大掌柜，这一身份往往不是资历很深的掌柜兼任，而是股东。 商会并非是一家独享，而是一地商人组建的联合体，小掌柜一般是有小股东担任，大掌柜则是由最有名望，实力的人担任。 秦三少家世算不得显赫，但这次受伤让他享受了五星级的待遇，一群人上门嘘寒问暖，将他转到了这个每天都要花十块大洋的洋医院里面来。 这让秦三少有些忘乎所以，一颗心都挂在毛妹身上。 “安娜小姐，我的好姐姐，您总算来了。我胸口痛，我想你想的心疼，您能不能帮我瞧瞧......” 他的儿化音还未出口，便见两个人高马大的军官联袂而来，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您还带着别人啊？你们干嘛的，赶紧出去。” 秦三见状，面露恼色。 “你就是秦三？” 周朝先先声夺人，板着一张脸直接拿人：“是的话就吱一声，不是的话就闭嘴。” “小子，秦三是你们能叫的？是三爷！”秦三还未开口，旁边的帮闲便扯着嗓子为秦三鼓劲。 他是街溜子，没啥眼力劲儿，就知道狐假虎威。秦三的威风他一清二楚，此刻道出只等着秦三一开心，赏自己一两块大洋。 可银子还没到手，他就被一脚踹飞。 “嘿，你小子就是秦三？通县来的？”周朝先瞅了瞅，见他唇红齿白，不似好人，直接提溜起来。 “这位先生，他是病人。”安娜落井下石：“左肩不能碰。” “知道了。” 周朝先咧嘴一笑，饶有兴致的高看了护士一眼，没想到这也是一个蔫坏的。 左肩不能碰，那就是其他地方随便碰了？ “起来。” 他换了姿势，直接将他从床上扒拉下来，也不管他是真痛还是假痛。 “诶诶诶，大哥，咱们素不相识，用得着这样吗？” 秦三疼得龇牙咧嘴，求饶道。 “这才哪到哪儿，哥们是奉命来拿你的，待会老虎凳，辣椒水，电椅，轮番伺候，你就知道用不用的着了。” 秦三本就疑神疑鬼，现在一听周朝先的话，立马屁滚尿流。 宋子扬是什么人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跟他作对，自己能讨的着好? 照他看，他要体面就给他体面，张作霖能黑到什么地方去？军阀都是一路货色。 只是他是家族当中的小字辈，说的话没人听，只能眼巴巴的装病号，调戏小护士。 男人好的无非是财权色，他不想苦哈哈的在塞外奔走，也没办法在北平城站稳脚跟，只能流连八大胡同。 可八大胡同里面好的货色，也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卖艺不卖身的多了，砸钱也未必能够一亲芳泽。 何况大洋马穿着护士服，也不比三寸金莲，旗袍差到哪儿去。 现在被周朝先提溜，他脑袋轰的一声炸了，已经猜到商会跟皖系纠葛太深，会被直系奉系的大佬清算。 少将旅长哪怕是皖系的，那也是牌面，哪能说杀就杀。 “军爷从何而来，我可没做什么事儿啊，我也没去过通县。”他不打自招，心虚的紧。 “没去过？”周朝先闻言一笑，“那就好办了，直接送到北平警察局，枪击是大案，必须严查，揪出犯罪嫌疑人！” “嘶！” 秦三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强挤出来的笑容直接凝固。 “我，我是通县来的。” “噗通” 周朝先松手，将他丢在地上，丝毫不怀疑一切都在自己掌握当中。 “副官，你把安娜小姐跟这家伙请出去，我跟三爷好好聊聊。” 许简不明觉厉，下意识的敬礼，又是一脚，将挡路的街溜子踹了出去。 但在面对护士安娜的时候，他却彬彬有礼。 等房间清静下来，周朝先才笑吟吟的将秦三从地上扶起来，按在床上道：“我是奉军17师的参谋周朝先，我奉是奉军副司令张景慧之令，调查商会跟皖系余孽密谋造反一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哈德门，递过去一根。秦三如蒙大赦的赶紧将烟接过来，从床上拿起一盒火柴，颤颤巍巍的帮周朝先点燃后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真要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 周朝先神情一冷，掀开衣角，露出镜面匣子的盒子，掏出枪来。 “熟悉吧？那天通县南边清一水的镜面匣子，我看到你了。” 秦三汗毛直立，一时间分不清楚周朝先是真的看到自己，还是在诈自己。 周朝先也不急，他吞云吐雾，等了片刻才又说道：“我是保定毕业，在宋子扬的第二混成旅呆了一年多。廊坊之后宋子扬投降，走到通县，士兵哗变。北运河边上石桥就是我带人拦着的。” “此战之后，副司令赏识我，先把我调到参谋部，带三五个月就变成少校，当个营长，才好继续提拔。” “这次我奉命而来，还想踩着人往上爬。三爷您是想我踩着您往上爬，还是踩着宋子扬往上爬？” “对了，你们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不过上面要脸面，需要台阶。” “嘶......” 仅凭这样一番话， 秦三大脑再度宕机。周朝先的履历光鲜到让他诧异的地步，皖军直军都有关系，捏死自己还不跟玩似的。 “北洋势大，你不单单要为商会考虑，还要为你自己考虑。” 周朝先意味深长的提醒，秦三只是一个突破口，像他一样的人很多。 可周朝先是个土郎中，也不知道谁还能派上用场，就只能找秦三。 “我有什么好处？” 秦三犹豫片刻，还是理性战胜幻想，坚定起来。 死道友不死贫道。 “我能带你拜见副司令，能具体拿到什么，看你的诚意。” “张司令？” “张副司令。”周朝先更正，在奉系只有张作霖一个大帅，总司令。 张景慧不管什么时候，都只能称他为副司令。 第31章 火中取栗 听到这里，秦三总算心安。 开始讲故事，从徐树铮北伐外蒙开始说起。 只是他不知道周朝先所言都是信口胡诌。 周朝先根本没有张景慧的命令，也不知道哗变是因何而起。 但他知道皖系倒台之后，整个北方得形势巨变，势力不断洗牌，想要扶摇直上九万里，就得火中取栗。 他不管商会跟宋子扬有什么龌蹉，他只是求利。 商会的大洋落不在他身上，但他可能够被张景慧看在眼中，提拔一番就行了。 不多时，秦三闭嘴，他自始至终都没说通县哗变是怎么一回事情，只是将皖系跟商会的纠葛说出。 “一个问题，你们的底线在哪儿，给张副司令的封口费又是多少？” 周朝先目光炯炯，心中却没太多波澜。 “一百五十万。” 秦三犹豫着说出底线：“这两年北面乱糟糟的，生意不好做，老毛子都疯了一样，能南下的全都南下。现在商道被封锁，外贸不赚钱了。” “给张副司令的孝敬，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十万大洋。” “少了。”周朝先摇头，指点道：“有风声说，张副司令会被任命为察哈尔都统。” “的确少了。” 秦三这下不犹豫了，“三十万大洋，察哈尔军官人人有份，换商路需要张副司令负责清扫，察哈尔不太平。” “职责所系。” 周朝先拱手告别。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说了。 商会的魄力让他瞠目，随手就是百万，几十万大洋丢出去。 这些本应该属于北洋军阀税收的部分，因为连连战乱，税收基本成为包税制度。能收多少钱，不是看应该收多少，而是有几个人愿意缴纳税赋，看关系硬不硬，手段厉不厉害。 张作霖做人有一套，做事也不错。可他不懂经济，手下人贪污成风，想要他们收税，那全都是压榨百姓，乡绅财主的钱，倒是一文不取。 “老周，成了吗？” 一出房间，许简就急促的问道。 他在外面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 偏偏他说话又没分量，更不知道周朝先想干嘛，连看毛妹的心思都没有，一颗心都挂在的周朝先身上。 “这件事情不管成不成，你都别掺和。你不是要去太原吗？尽快出发，站稳脚步再说。” 许简是个妙人，听到这里，他也会知道周朝先是在保护自己才不告诉自己事情真相。 知道的东西越多，越不好不是玩笑，而是事实。 “行，我这就去拍电报，最早三五天，晚的话一个星期，我就去太原。” “去吧。” 在一棵大槐树下分别，两辆人力车朝着不同的地方驶去。 张景慧最近一段时间住不是他在北京的四合院，而是六国饭店。 六国饭店是英国人修在东交民巷核心深处，这里相当于魔都的法租界，归外国人管。 故而这里面段祺瑞还没下野，去天津当寓公的时候，跟张景慧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现在时局太不上平稳，张景慧索性带着新纳的小妾住六国饭店，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借钱。 “军爷，这里不能进。” 刚刚跨入东交民巷，执勤的巡警就干笑着劝阻周朝先，数步之外的红头阿三更是虎视眈眈。 这些跟着主人行走在各地的看门狗，极为忠诚，多是锡克族出身。 “抱歉，军令在身。” 周朝先看也不看，直接往里面闯去。 这里面倒不是人不能进去，而是周朝先一身军装太过显眼，肩膀上的军衔却又足以让人笑掉大牙。 往常这里来的不是上将就是中将，现在一个上尉乘着人力车来，太过碍眼。 周朝先倒不知道自己被人阻拦是穿了军装的缘故，他强硬到底，根本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 而巡警跟红头阿三也不敢真的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朝先朝着六国饭店而去。 六国饭店里面人声鼎沸，这里不乏权贵，来得都是各种政要，商界代表。 张景慧需要见到的日本驻华公使小幡酉吉，就在这里。 小幡酉吉此人是学法律出身，因为长期从事侵华活动，山东问题，二十一条都是他经手处理的。 他在民国十二年调任驻土耳其公使后，想要再度出任驻华公使，被民国外长王正廷严词拒绝。 “小幡公使，我上次说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 张景慧端着红酒，笑呵呵的看向小幡酉吉。 “只要张君愿意跟我们加强合作，就没有问题。”小幡酉吉人不高，穿着一身西装，带着圆框眼镜，活像斯文败类。 “关于满洲铁路，中东路的事情，首相大人非常关注，希望我们能够尽快磋商解决。” 张景慧感觉有些疲惫，日本人对东北狼子野心谁都知道，可现在奉军离不开日本人。中东路的事情他更不敢解决，一面是老毛子，一边是日本人，奉军谁都得罪不起。 “远东共和国现在接管了中东路，这件事情我们无法决断。” 张景慧大感憋屈，就在上个月，直皖之战的时候，日本人也跟远东共和国签订条约，直接撤军了。 出动七万三千人，阵亡五千人的日本干涉军，花了九亿日元，结果毛都没捞到。 在退出西伯利亚之后，日本人又盯上了北洋政府，奉军的基业，一心想着从其他地方挽回利益损失。 找来找去，还是东北！ 等小幡酉吉转身离开，张景慧还未开口，他身边便有人愤愤不平。 刚干掉皖系的奉军军官个个都昂着脑袋，不可一世。 东北的糙老爷们根本不怕日本人，若不是有求于人，他们现在就直接动手了。 “知天命，尽人事，大帅在沈阳也在处理这件事情，咱们尽力就好。” 张景慧举起酒杯，刚要遥敬一个美丽的女伯爵时，一个侍从官快步到来。 “周朝先？皖系？宋子扬？” 一连串的信息涌入张景慧的脑袋里面，让他精准捕捉到在通县城南石桥上面，那一张坚毅的脸。 “是他啊？把他带到我的书房，我等下就去见见他，看看他找我有什么事情。” “是。” 第32章 张景惠的手段 “果然英雄出少年，保定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一表人才啊。” 张景惠人还未见，声音便传到书房里面：“都来瞧瞧，这就是廊坊挡住吴佩孚的周朝先，通县也是他救下了宋子扬，我可稀罕他了。” 张景惠一顿吹捧，身边的将校也纷纷善意的笑笑，却没人将周朝先放在眼中。 区区一个上尉，不值一提。 “好了，都去忙吧，我在这里跟他好好聊聊。” 周朝先一言不发，脸上却是万分荣幸。 张景惠身份地位不用多言，他的态度让他大为意外。 他在书房当中等了三个小时，本以为是等不到张景惠了， ，没想到张景惠一出现就这么大阵仗。 这无疑是把自己跟张景惠给绑定了。 什么叫知遇之恩，这就叫知遇之恩。 就差周朝先投靠奉系的投名状了。 “坐吧，别老站着，你来找我，有事就快说。没事的话，自个找地方看看书，也算陶冶情操，为国读书了。” 张景惠摆摆手，忽的看到周朝先面前空荡荡的。 “上茶啊，你们都是死人啊？招待客人都不会了？” 话音还未落下，张景惠就自嘲的笑了笑：“周参谋大人有大量，他们下人不懂事，别跟他们计较。” 周朝先敬礼道：“卑职不敢。” “不敢计较那就是有心计较了。不过也没错，他们怠慢了你，该受惩罚。” 张景惠叫了一声，招来人，雷厉风行的处置了一番，才有回到周朝先面前。 “现在肯说了吧？” 周朝先汗流浃背，一时间有些回不过味来。张景惠一连串的动作让他感动，可在这一秒，他才确信张景惠是一个老戏骨，演技极佳。 “卑职不敢......卑职不是不肯说，而是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副司令拍板。” “什么事儿。” 张景惠端着茶，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周朝先。 “外蒙的诸多商会，愿意每年缴纳一百五十万大洋给大帅，三十万大洋给副司令您，好让您为他们保驾护航，平整商旅，驱逐盗匪。” “盗匪，国家早就国泰民安了，哪还有什么盗匪。” “察哈尔。”周朝先小心翼翼的提醒，他知道张景惠是在十余天之后出任了察哈尔都统，管辖一地。 “他们消息倒是灵通。”张景惠哼了一声，脸上绽放出笑容来。 “既然他们愿意花这笔钱，察哈尔匪盗也该处理一下。” “你奔走这件事情，是想要什么？” 张景惠自言自语了一阵，又将目光落在周朝先身上。 “卑职联系商会，并非是为了个人荣辱得失，而是想要为大帅，副司令做些事情。” “好，说得好。”不管是真是假，张景惠先信了。这样的话说出去也有面子，更何况周朝先能够短短时间内成为掮客，谈妥这件事情。 这让他心中大为惊讶。 商会都是硬骨头，不值得撕破脸皮，周朝先愿意做个中间人，让他们拿出一百五十万大洋，倒是在他的预料当中。 可多出来的三十万大洋，可就超出他的预料了。 没人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尤其是他在北平花钱如流水，每个月都要花掉三万大洋。这里面固然有公务开支，更多的还是家里面的败家老娘们，跟不肖子孙。 “你的情我领了。” 张景惠敲敲桌子：“给周少校一个通行证，以后他来见我，不需要通报。” “是。” 门外的副官将一个通行证递给周朝先，面带惊讶。被张景惠晾了三个小时实属正常。可在晾了三个小时后，获此殊荣的却不多。 “肩章。” 张景惠又让人送来肩章，亲自为周朝先换上：“好好干，奉军不会亏待自己人。” “商会的人你帮我联系，明天中午，米市胡同，我亲自宴请他们。” 端茶送客。 已经成为少校的周朝先脸上也多了一分从容。 加入奉军只是开始，现在入了张景惠的眼同样只是开端。 他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离开六国饭店，转身进了圣约翰医院。 医院里面已经不止秦三一个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七八个穿着长衫的商人，他们全无在军营里面的咄咄逼人，在周朝先面前变成了乖宝宝。 “周上尉，呸，周少校。”白净男人换了一张脸，不在阴沉沉的，而是满脸笑容：“我早就知道您有本事，我家三儿一说，我就更佩服您了。” 佩服？周朝先回想了一下，脑袋里面全无自己值得被佩服的点。难道仗势欺人，也算优点？ “这事儿不管成不成，小小敬意，还请收下。”白净男人递过一张支票。 支票并非是新生事物，早在清末便已经在各大租界遍地开花。 商会们用的也都是花旗银行为主的银行发行的支票。 周朝先没有客气，直接接了下来，看也不看的揣在口袋里面，道：“张副司令对你们的做法很失望，北平是首善之地，居然出了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张副司令力挽狂澜，你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抄家灭族。” “周少校，您跟我说可不是这样的。”别人不敢说话，秦三可琢磨明白了，周朝先跟自己是合作关系，暂时不会害了自己。 “不是这样？”周朝先冷笑一声道：“从民国开始到现在，死的政商界人不少。刺杀宋教仁，陈其美的人都是达官显贵，查来查去都是和稀泥，没啥好处。” “你们倒好，公然刺杀宋子扬，还没把人弄死！”周朝先冷笑连连，这是他们做的最坏的一点，没有把人杀掉。 现在宋子扬恨死他们，皖系军阀也对他们无比忌惮，他们只能投靠奉系。 作为掮客，周朝先要比张景惠跟他们更清楚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 不是他们的利益最大化，而是周朝先自己如何获取最多的利益。 “你们坏了规矩，就得承担后果。钱都是小事，垄断了贸易，迟早能赚回来。而且这一次我带来的可不单单是及张副司令的话，还有一个商机。” “商机？” 众人一怔，哪怕是秦三也是不明所以。 第33章 实业救国 对诸多商会的掌柜，主事人来说。周朝先就是一个弄臣，全靠张景惠才能压在他们头上。 刚刚周朝先看也不看就收下支票，足可显现他的贪婪。 现在他说有机会发财，在他们看来更是敛财的手段，而非是真的有机会。 不过他们都是浸淫商场多年的老狐狸，装糊涂的功夫一流，只是笑，不答话。 “这次发财的机会并非是我说了算，而是京师大学堂的教授物理学教授王星拱。” 周朝先并不会主导钢厂建立，因为他一窍不通，只知道需要大炼钢铁，不是张作霖小打小闹的模式，而是正儿八经的发展军工业。 察哈尔不缺资源，只缺开发资源的人。 “钢厂？”秦三直接懵圈，他们都是行商，说白了就是掮客，大多不从事生产，都是低买高卖。 对周朝先说的钢厂，他们不是一无所知。而是他们见的多了，反而没什么兴趣。这年头做实业的人不少，能够活下来的却不多。 汉阳铁厂也好，张作霖的铁厂也罢，其实淬炼出来的钢铁品质一般，根本达不到军用级别。 加上铁厂内部管理不善，中饱私囊十分常见，让他们对这类实业不太待见。 “对，现在雨帅的钢厂产能有所欠缺，王星拱教授想在大同振兴民族工业，诸位有兴趣的话，可以之后跟王星拱教授详谈。” 该说的话都说了，周朝先也不跟他们多讲，回到正题，将张景惠说的话，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将绝大部分的功劳都归结在自己身上。 临末，他才说出张景惠宴请商会主事人，掌柜的消息。 “米市胡同？” “谭府菜？” 商会掌柜们郑重起来，这可不是随便的地方，而是如今北平吃官府菜最好的去处。 而且米市胡同的谭府菜还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像他们这些商会主事人，掌柜虽然能够吃到，却限制多多，只能在达官贵人没有预约的不重要日子前往。 逢年过节，谭府菜接待的都是大佬。 现在张景惠在这样重要的地方宴请自己，无疑是想要将外蒙一系的商会全部收纳在奉系旗下。 “对，张副司令邀请诸位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往米市胡同赴宴。” 周朝先心中门清，这也算是投桃报李。张景惠如此光明正大的做这件事情，同样是在表明自己态度，告诉所有人奉系海纳百川。 人心看似虚无缥缈，却是根本。 军心，民心，士绅的心，张景惠要的东西有点多啊！ 这样想着，周朝先却没有表露出来，仍旧谈笑自若。 商会头头们再知道张景惠的安排之后，不再彷徨，各自回家准备钱的时候，秦三跟他二哥却留在了周朝先面前。 “周少校，您口中的王星拱教授是否毕业于伦敦？现在是在京师大学堂任教？” 白净男子好奇，他对文艺界知晓不多，却听过王星拱的大名。 “正是。” 周朝先刚刚点头，白净男子心中的大石头便落了下去：“小三儿，钢厂一事可行。” “你七哥就是王星拱的高中同学，每每提及此人，都是实干当先。听说他刚刚回国，就与人筹备建校，想要开启民智。” “他既然能够学文成为物理博士，做实业也远胜我们两兄弟。” 说到底，这个年代想做实业的人不少，可真正能做，做成功的人却凤毛菱角。 现在科学都不是一两个人都能短时间推进的了，越详细的科学类别，需要的人专业性就得越强。 当然一些岗位也可以用新人，但在新人之上是成熟的管理体系，经验积累。 往往一个行业没有大佬的时候，就会有千百个默默无名的骨干力量散布各地，生根发芽。 商会的想要买卖商品易如反掌，可叫他们从零开始开办工厂，那就是做梦。 现在周朝先跟张景惠关系紧密，可以视作为张景惠心腹，地方上又有王星拱这样的大佬。 官商官商，有了奉系支持，又有能干事的人，此事便成了。 “这倒也是实话，不过王星拱教授现在忙得很，他准备用三个月的时间，系统的考察钢铁厂，请最好的工人，办最好的工厂。” 周朝先哈哈大笑，他也看中王星拱这一点，不然也不会想着将他绑上自己的战车，跟自己合作。 换成他自己，从无到有攀科技树，浪费时间不说，他根本就不擅长这些东西，他不是技术型的人才。 “王教授实地考察去了？” 一听这话，秦三也愣了，在他看来教授就应该高高在上，说话咬文嚼字，彬彬有礼。 实地考察这跟教授似乎没有关系。 “不说他了，若是二位有意的话，可以去京师大学堂拜访王教授，报我的名字就好。咱们实业救国，同好越多越好。” 周朝先只扫了他们两一眼，就断定他们都是真的动心了，而不是想要借此机会保住自己大腿。 “周少校说得对，咱们就得实业救国。” 别人喊过无数次的口号这一刻也真实起来，秦三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也知道救国是笔生意，市面上救国为名的洋灰，火柴，桐油都卖的比洋货更火。 他已经能想象到新开办的钢铁厂把钢铁卖入张作霖手中，变成一直下金蛋的母鸡。 他也是懂外贸的，知道张作霖最缺的就是上等的钢铁。 小到步枪，大到火炮，位于奉天的兵工厂，都只能从洋人手中进口关键零件，运输回来自己组装。 奉军105口径以上的火炮，据说都是架子货，说的是品质上乘，结果所有零部件都是从洋人手中买来的，奉天军工厂只组装了一下。 “好了，二位早些休息，就算是实业救国，也得有一个好的身体才行。” 又说了一会儿，天色渐晚，周朝先也不打算继续打扰，索性就此离去。 他一走，两兄弟对视一眼，秦三忍不住问道：“二哥，咱们真的要实业救国？” 白净男子笑道：“实业能不能救国咱们小人物不知道，可实业绝对能赚大钱，捞大把的票子。” “咱们是生意人，能赚钱就够了。” 第34章 满洲里的黄金 周朝先还未走出门，便见到秦三身边的一个泼皮在鬼鬼祟祟的偷听门逢，不由皱眉冷哼了声。 “啊，周大人。” 泼皮吓了一跳，忙缩回脑袋支支吾吾的解释：“小的什么都没听到……” 周朝先倒也没兴趣和他计较许多，便要出门离去。 “您要回家？我这就给您叫车。” 泼皮死乞白赖的大献殷勤殷勤，他长年混迹北平，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什么人该巴结。 “行，你去吧。” 周朝先点点头，用不着和他客气，而是在一棵树下给自己点燃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在病房里面，别人能抽烟，但他不抽。 现在忙完了，他一阵空虚，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麻痹自己。 “大卫，黄金的事情......” “黄金？” 一连串的英文落在周朝先耳朵里面，让他禁不住竖起耳朵。 圣乔治医院门厅，护士站里面，一个大洋马火热的吻着自己的情人大卫。 大卫三十来岁，跟所有喝泰晤士河水长大的英国男人一样，发际线后移，已经秃了。 他对护士乔安娜，谈不上喜欢，只是馋她身子。 不过最近，他从乔安娜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沙俄贵族乔安娜的父亲名叫安德烈除了伯爵身份之外，还有是白俄的少将。 安德烈曾经在满洲里从日本人手中购买武器，支付了海量的黄金。而这些黄金购买的武器并未按时交付，反而随着白俄败亡，日本干涉军回国，这些黄金落在日本人手中。 而现在有一支价值五百万美元的黄金，是高尔察克向日本人支付的最后一笔黄金。 因为高尔察克的败亡，关于他的消息被封锁，在满洲里的接头人并未接到命令，这一笔黄金现在还在老毛子手中。 “黄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这个周末，我就去满洲里，以私人的身份拿到黄金，带着你去美国。” 他们之间的对话夹杂着俄语法语，当中还有部分英语。 周朝先只能听懂英语，法语跟俄语，他能够分辨，因为这两种语言的腔调跟发音方式都非常特殊。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说话全无顾忌，不断切换语言，似乎达成了一致。 周朝先只能零星听懂日本人，满洲里，还有高尔察克几个词汇。 因为这几个称呼不会随着语境变化而产生变化。 “嘿嘿，周大人，您也好这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泼皮无赖腆着一张脸回来了，他身边是一个站的笔直的人力车夫。 “不瞒您说，我刚刚在这瞅了半天，这洋人就是生猛，比咱们会玩多了。” “帮我个忙。” 周朝先照旧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将他往后拉，笑眯眯的道：“帮我盯着里面的男人，把他去的地方，身份给我弄清楚。” “他的身份？” 泼皮无赖不明觉厉，却又大感荣幸。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没有社会地位，周朝先愿意找自己帮忙，怎么能拒绝！ “对，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活动经费找秦三拿，星期六晚上你弄清楚之后，去城北面的军营找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周大人您就放心吧，小的有的是办法弄清楚这家伙的身份。” 他嘿嘿直笑，已经想好由头问自己老板秦三要钱了。在北平，就没有花钱办不到的事情。 别说弄清楚一个人的身份，就算要杀一个人，野花不了多少钱。 目送周朝先离开之后，他整了整头发，朝着护士站的大门而去。 “你好，请问我能不能......” “不能。” 泼皮无赖敲了门，话还未说完，就被里面的乔安娜打断。 她向来对黄皮肤的北平人没有好感，北平只是她现在的容身之地。等她拿到了满洲里的黄金，她就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自由的世界。 “外面是什么人？” “黄皮猴子，他们不知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是私人时间，总会来捣乱。” 乔安娜面露无奈，她在这里工作，就得忍受一双双目光扫在自己脸上。 好在她从安娜的嘴里面弄到了这个消息，有了一丝希望。 她早就想离开这个国家，却没有路费，她的家族成员有三分之二都倒在贝加尔湖的冰雪当中。 家族的财富也坠入深海当中，与自己再无关系。 “那明天见，我会尽快安排好一切，送你去美国。” 男人深深的一吻，转身告别。 乔安娜深情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她知道这个男人早就结婚，但她不在乎。 她只想去美国。 上等人有上等人的法子，下等人有下等人的路子。 就在乔安娜想方设法去美国的时候，泼皮无赖已经安排人跟了上去，而他自己则是见到了秦三。 “三爷，周大人的话就这些了，您看怎么办？”他察言观色，知道周朝先自己得罪不起，可秦三是金主爸爸，他也得罪不起。 他索性将事情摊开，让秦三知道，好多要一些钱，中饱私囊。 “这是五十大洋，你先拿着，还有需要的话，再跟我说。” 秦三斜睨一眼，目送泼皮无赖离开后，白净男子才努努嘴道：“小三儿，我早就跟你说过，身边不要全是不三不四的人。” “二哥，先别说这事儿，我在想那姓周的到底想干嘛，怎么又关心上洋人了？”秦三疑惑不解，只能转头看向自己二哥。 “他找你要钱，就是想叫你知道这件事情他在插手。至于他想做什么，且看着，别胡乱去猜。” 白净男子一时间也猜不透周朝先此举意义何在，便选择了静观其变。 “反正调查此事的是你的人，周朝先知道的东西，咱们也能知道。” 他们有猜测了半晌，却不知道周朝先这样做纯粹是自己手下没人可用。 他原先一个连的属下，现在七零八落。做一个参谋，哪怕军衔到了少校，也是有名无实的空头少校，不值一提。 何况他手下的人打仗是一把好手，可不打算的话，他们就全都抓瞎了。 粗人做不了精细活，还得本地的泼皮无赖，老炮才能干这种盯梢的事儿。 第35章 一语惊醒 翌日天明，周朝先从客栈里面爬起来，听着窗外的鸡叫，又看了看天边的鱼肚白，脸上绽放出笑容来。 这是乱世，能够一觉睡醒，还活着，便是一桩美事。 下楼退了房，在街巷里面囫囵吃了早饭，周朝先便再度忙碌起来。 清晨的北平热闹不凡，满街的人力车夫信奉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为了三五个大子，不得不起早贪黑，养家糊口。 挑着粪桶粪霸王们已经消失在街头巷尾，将家家户户的马桶都清理干净后，便不存在了。 这年头北平也没有足够的公共厕所，更别大杂院里面了。 所有人方便都得靠着马桶，靠着挑粪工人才行。 除了他们之外，剪了短发，穿着西式校服的学生也行走在街巷当中，在一双双羡慕的目光当中，走入新式小学，中学。 周朝先看到这一切，却视若无睹，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的饭。 他径直走到米市胡同，此刻时间尚早，正好是一日之晨，来这里的并非是达官显贵，而是他们下属仆人。 下属仆人们看管着厨子，安排自家老爷要吃的菜肴第几个上。而厨子们全无后世的高傲，客人能吃到啥，全看厨子心情，而非时令。 周朝先自然不知道张景惠喜欢吃什么，这重要也不重要。醉翁之意不在酒，银子准备好了，一切就都妥了。 与他来得一样早的是秦三的二哥，那个白净男子。 “周少校不愧是军人，这等做派，比直军还要威风。” 他拱手，自报姓名：“小的是秦三的二哥，您叫我秦宣就成。” “秦宣，名字倒不错。”周朝先微微一笑，递过一根烟，秦宣双手接着，却没有点燃。 “小的名字是父母取的，三弟性命是周少校救的。小的该死，没能早些知道镇压通县哗变的就是周少校，我家长辈现在都想好好谢谢周少校勒。” 他说的诚恳，在哗变一事点到即止，事情马上就过去了，当事人闭口不言，旁人想要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不谢倒是小事，你是晋中商会的，家在临汾？” “对，我是在临汾读的私塾，后来才来的北平。”秦宣连连点头，心中却琢磨了起来。 “那日后有机会，我一定拜访。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银子。” “一百五十万大洋已经准备好了，另外的大洋，现在张副司令应该拿到了。” 秦宣苦笑一声，告罪道：“此事不是我经手的，我也是方才才知道，紧赶慢赶来与周少校说一声，好让您知道我对您是真心实意的。” 周朝先不说话，只是摸着下巴。他想携着商会往上爬，没想到一个晚上的时间，商会就将自己弃之如敝履，不将自己放在眼中，自己走了张景惠的门路。 “无妨，做不成朋友，不做敌人就成了。” 周朝先浑然不在意，只是拉着秦宣道：“昨晚的事情抓紧一些。” “昨晚？昨晚有什么事情？” 秦宣恍若未闻，睁着眼睛说瞎话。 “成吧。” ....... 米市胡同跟周朝先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他没他都一样。 张景惠的人在比他来得晚，却气派的很，指着厨子就说要这要那，临末还啃着烤鸭，由着两个长相秀气的丫鬟服侍。 秦宣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陪着他干巴巴的等着。 等到开宴的时候，张景惠倒是准时到了，踩着十二点的刻进了米市胡同，到了谭府菜所在的四合院里面。 院子空荡荡的，直接被张景惠包圆，原本订桌的客人傻眼，却又不敢多说什么。谭府菜他们惹得起，可张景惠他们惹不起，只能自认倒霉。 “你，干的不错，喝酒！” 好在笑呵呵的张景惠并未忘记周朝先，再度展露自己的赞赏，夸奖之词连连出口，叫周朝先脸上也有了红晕。 这是臊的。 而张景惠说是吃饭，其实只是动了一下筷子，便端着酒碗，豪迈的与人碰碗，喝吐了不少人。 这样一搞，别的事情周朝先不知道。但这些商会只怕不是张作霖的了，而是张景惠。 这里面的变化周朝先一清二楚，却又只能旁观，他人微言轻，皖系身份有十分特殊，说话不顶用。 张景惠想作死，他也没辙。 “弟兄们，咱们都是穷苦出身，现在混到这一步都不容易。你们这样对俺老张，老哥我也不会亏待你们。来来来，喝酒喝酒！” 吃完饭，回到军营，周朝先来不及休息，就见到了自己的直属上司，32旅的上校参谋长。 “什么，你告假回家？” 上校参谋长赵晓飞不苟言笑，是奉天陆军讲武堂毕业，对周朝先这种大白天喝酒，请假的人向来谢敏不敬。 “不行，军务繁忙，你非但不能告假，还得日日都在军营推演。现在去冲个澡，清醒一下！” 赵晓飞铁着一张脸，压根不相信周朝先是想回家。 想回家的皖军早就解甲归田了，周朝先满身酒气的样子，被他当做是不受军规，想用严肃军纪将他将周朝先这几日积攒起来的春风得意浇灭。 “你是北洋军人，不是满清的军人！” 赵晓飞的声音并不恶毒，说出来的话却叫周朝先羞愧欲绝。 他不是不要脸的人，反而因为他要脸，才会羞愧。 “是，卑职从今日起，滴酒不沾！” 他立正敬礼，心中暗暗思考，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样。 吃拿卡要，这样的事情做了，那根旧军阀有什么差别？ “关我屁事。” 赵晓飞冷哼一声，根本不在意周朝先的诺言。在他看来，皖系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把仗打成这样，皖军上下都是一帮废物。 搪瓷盆里面的凉水从头顶直接冲下来，瞬间就让周朝先的醉意减轻了许多。 此刻虽然是八月底，可北平已经有了秋意，天也渐渐凉了起来。 一盆水下来，他也冷静下来。 这段时间他顺风顺水，没有什么挫折，就升了两级，摇身一变变成了少校参谋。 他虽然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自己的少校水分多大，可他更知道只要自己有了功劳，就能坐实少校这一身份。 还有就是——酒不是好东西，不能沾了。 第36章 人没了 北平的大小街道，巷子，他们真正的统治者不是徐世昌，而是老炮儿。 老炮说白了就是混混，痞子，不谈优雅，也不谈地位，只谈钱。 为了哥们义气而动手的事情，早年有，现在没了。整个北平城，都弥漫着一种风气，谁能赚钱谁就是大爷。 这年头有钱人就是爷。 老炮儿们对街溜子没啥好脸色，都是一巴掌一个。 可能带来钱的却是例外。 秦三手下帮闲的街溜子陈，家里排行老九，叫陈小九。 他做事地道，会来事，深受秦三喜欢。而在狐假虎威拿了五十块大洋的启动资金后，他就忙活起来。 查一个洋人的身份小事儿，不难。 而当大卫的身份出现在秦宣的桌子上时，这个老江湖也有些麻了。 “英国三等武官，这咱们可惹不起。”他琢磨，看着大卫的行程，更是一头雾水。 “奉天，满洲里，英国人去日本人的底盘干嘛呀？” “管他的，这又不是咱们自己的事儿。英国佬跟日本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他们迟早会狗咬狗。” 秦三满不在乎，一脸轻松，却没有想到自己已经预判了一个历史事件。 秦宣想不明白，只能去找周朝先。他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想看看周朝先想干嘛。 城北的军营谈不上戒备森严，里面多的是穿军装出入的军官。 可偏偏这些人里面，甭管秦宣怎么问，他们都不认识一个叫周朝先的人。 这叫秦宣着急上火，一时间都觉得周朝先是假冒的军官。 可偏偏张景惠对周朝先的欣赏已经从言语当中表露出来，上尉变少校也不是假的。 这是他第三次来找周朝先，前两次来无功而返，他还有些不满意。 可今天已经是星期天了，要是再不能见到周朝先，约定好的周六之前把洋人的消息送到周朝先手里面，已经做废？ 他是商人，虽然没有一诺千金的魄力，却又不想在这样的小事上面失约，惹得周朝先不满。 可周朝先失踪，这打的他戳手不及，只能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周朝先。 “您真不认识叫周朝先的少校？”他自己不抽烟，却随身带着烟，见人就散，拉近关系。 “我都跟您说了百八十遍了，奉军上下我不敢说一清二楚，可十六师里面真没一个叫周朝先的少校。我个看大门的，总不能认不清上司吧？” 看门的老兵也被逼急了，开始喷人，他什么都能忍，唯独不能忍自己的职业素养被人怀疑。 “咱们看门的，看家的本事就是认人。” “可他是张副司令亲自任命的少校，星期三我亲眼看到的。” 秦宣也着急上火，一打就燃，急了。 “张副司令？我都没见过几面，就你这模样？吹什么牛，一边凉快去。” “敬礼！” 标志性的福特小汽车到来，相隔数百步，便有眼尖的军官等着这一刻。 “刷！” 烂泥一样的士兵纷纷站直，挺胸抬头，小摊贩们闻风而散，只剩下秦宣跟他的随从两个人，没跑掉。 “你不是要我证明我认识张副司令吗？” 秦宣忽的开口，白净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嘲讽。他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证明自己没有骗人。 “张副司令！” 他扯着嗓子大喊，疯了一样想要证明自己没说谎。 跟他唠嗑的门卫傻眼，一旁的军官也都傻眼，连忙拔腿追上，用拳打脚踢阻止秦宣继续靠近张景惠。 “副司令，别下车，先进军营。” “刺客？”张景惠噗嗤一笑，吩咐司机停下，下车装逼：“这里是北平，我倒要瞧瞧有没有爷们敢动我！” 他说的无比霸气，让一旁的随从，保镖纷纷下车护卫左右。 “住手，把人带过来。” 他摆摆手，眼见几个没武器的老兵就把人按在地上摩擦，心中更是大定。 想杀张作霖的人不少，可他张景惠又不是什么坏人，不值得特殊对待。 “你是谁？” 张景惠瓮声瓮气，被这一幕搞的神经有些紧绷。 “小的是晋中商会的秦宣。”被打的脸上有了淤青的秦宣赶紧抬头，为自己辩解。 “晋中商会？”张景惠略微思考，才想起这一家在阎锡山手下的商会。 晋中地区自古便商贸繁荣，说白了就是人多地少，不经商就没活路。 “临汾秦家的。”他恍然大悟，又问道：“你来军营干嘛？又为什么冲撞我的车？” “小的来军营拜访周朝先少校，进不去，也没人认识周少校，才斗胆求见张副司令。” “没人认识？”张景惠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知道周朝先的人不少，可都是上层军官，这些人秦宣见不到。 下面的小兵对政治不敏感，也没机会出去逛，更不知道周朝先的身份了。 唯独周朝先消失不见有些奇怪，让他温怒起来。 十六师跟别的军队不一样，这是他的嫡系，他的铁杆。不然他也不会将十六师放在北平城北。 周朝先是他亲自任命的少校参谋，要是出了事，就是在打他张景惠的脸。 “走，你跟我去看看，有什么事情你当面跟周朝先说清楚。” 秦宣先喜后惊，却没人给他时间反应，张景惠手下的大兵，保镖簇拥着，将秦宣送进军营当中。 北洋军并非是每日都操练，除非有长官来。 张景惠到来的消息人尽皆知，不然门里面的士兵不会呼哧呼哧的训练，周朝先也不至于在作战厅里面做数据分析，画图。 对，就是最简单的画图。 从陆军讲武堂出来的大多不擅长此道，因为各种速成班强调的都是应变指挥能力。 请来的德国教官还好，他们能力出色，一板一眼按照步兵操典训练学员。 奉系请来的日本教官就水的一比，他根本不教测绘画图，也不训练学员的军事素养，反而将学员当做士兵一样练。 加上时间短，日本教官不用心，奉天陆军讲武堂教导出来的军官水准最高的一批还是郭松龄任教时训练出来的。 第37章 这是谁画的？ 作战厅内，提前收到消息，知道张景惠要接受检阅十六师的参谋长赵晓飞目光冰冷，挨个检查手下作战参谋交上来的复盘作业。 直皖之战，最出彩的并非是奉军，则是吴佩孚的直军，他的第三师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战就将皖系打垮，从而赶走段祺瑞，直系奉系才能执政北平。 这段时间赵晓飞一直忙于此事，直奉为敌势在必然，两强之间必须有一方彻底失败，才会终结。 “这就是你做的图？”赵晓飞劈头盖脸的将一份图砸在一个少校脸上，骂道：“你个瘪犊子玩样儿，自己瞧瞧，你画的这是什么啥玩意。” 周朝先侧目一看，心如止水。 他早就知道此刻的老派军官比讲武堂的军官还水，现在见到了真人，他才知道有多水。 别的不多说，就说歪歪扭扭的线条，作图的方式，就不是科班出身。 “我不寻思他们都跟我一样吗？”那个少校资历深，搁这儿不服气，指着一旁的弟兄，想让他们分担火力。 “咱们当年都没学过这玩意儿，又不是保定的高材生，您要是觉得他行，以后就让他一个人做了呗，咱们哥几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来这不是挨骂的，是学东西的。” “那你说说，还有谁！”赵晓飞咬牙切齿，这些老兵根本不把他们这些升的更快的人放在眼中。 他目光愈发冰冷，保定的是周朝先，跟另外一个上尉。他则是奉天陆军讲武堂出身，算是张学良的学长，也跟郭松龄关系不错，构成了团结在张学良身边的“新派”。 新派跟张作霖的为首的“老派”不对付，不单单是上层不对付，下面的军官也互相看不起。 可偏偏张作霖为了提高奉军的战斗力，就喜欢让下层的军官充当参谋，提升军士素养。 或是直接把他们丢过讲武堂，回炉重造。 跟这些老派军人截然不同的是周朝先。 赵晓飞本以为周朝先也是一个靠关系上位的人，没想到这几天周朝先居然能够静下心来，不再出营。 在周朝先只用三天时间做了别人半个月才能赶出来的作战计划时，他根本不信，可在看到实物的时候，他拍案叫好，对周朝先也另眼相看。 “张副司令到！” 不等赵晓飞发火，一个声音在作战厅内炸响。 张景惠的声音随后就到，在一众立正敬礼的声音当中说了句：“放松，都是自己弟兄，没那么多规矩，都放松。” 在自己人面前，张景惠一向和蔼可亲。 几个老派的少校挺直胸膛，等着张景惠接见的时候，却看到张景惠越过他们，直直的走到周朝先的面前道：“晋中商会找你，你去处理一下。” “卑职遵命。”周朝先大感惊讶，却没有违背张景惠的命令。他这几天没有离开军营并非是被禁足了，而是他查到火车时刻表，今天晚上七点有一列前往奉天的火车。 在七点之前能够脱身就来得及去见秦三，弄清楚那个洋人的身份。 “诶，这作战图不错，是你们谁做的？” 张景惠能够爬到今天的位置，可不是干饭干上来的，他虽然画图比不上周朝先，却战功赫赫，一刀一枪拼上来的，对新鲜事物十分敏感。 不然他也不会把手下的人丢进参谋部培养。 “说话啊？你们几个哑巴了？” 张景惠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细细的翻看着作战图，看到了压在最底下的作战计划。 “咦，这作战计划倒是跟吴佩孚的法子相差无几，廊坊一代的军情更是一丝不差。” 他挠地中海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画图多练练就行了，可作战计划那不是一般人能够写出来的。 尤其是复盘直皖之战看似简单，实际上非常困难。直军的动向他很清楚，但下面的参谋知道的信息却有多有少，做出来的作战计划也相差甚远。 “小赵，是谁做的？” “报告！副司令员，是周朝先做的！” 张景惠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秒钟，才又继续：“来来来，你们几个都看看，都学学，看看别人是怎么干的。都是参谋，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交的作战计划，像什么样子！” 同时，他心中大为惊讶。周朝先做人做的很漂亮，办事靠谱。一度让他十分舒心，想大力培养周朝先，让他从政。 现在看来，周朝先不愧是保定毕业，军事素养更是厉害。这一份作战计划精准，吴佩孚每一步的动作，跟皖系的反应都清晰可见。 换言之，就是牛逼大了。 “是！” 面对上校参谋长还敢炸刺的参谋们现在变成了乖宝宝，都低眉顺目，心中虽然有所不服，可周朝先作图的确漂亮，不需要任何辅助工具就能画出笔直的线。 这一点他们虽然模仿，却画不直。 别的就更别说了，周朝先的军事素养领先他们几个时代，完全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干嘛垂头丧气，年轻人见多识广，你们老将也要好好把关，你们经验多，稳重，奉军全靠你们勒。” 里面除了赵晓飞之外其乐融融的时候，周朝先却只是哦了一声：“找一个人买一张去奉天的火车票，让人在火车站等着，我在上车之前就到。” 这个时代没有实名制，谁都能买车票，上车也只是检票，随后抽查才会看身份信息。 “好。” 秦宣也不啰嗦，直接应了下来，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多。 他无法理解周朝先突发奇想要去奉天，只知道这件事情跟洋人有关，还是英国的三等武官。 “在外面候着吧，挨了打自然要有所赔偿。张副司令不是小气的人，待会你越惨，他就对你们晋中商会就越好。” “嘿，还真没白挨打。” 两人话毕，秦宣一想还真是如此。做的再多未必能入张景惠的眼，可挨一顿打，就能让张景惠高看自己，稳赚不赔！ 至于周朝先的吩咐，他直接让身边的小厮去买票，钱的事情根本不是事儿，不值一提。 第38章 去学习 “朝先，听说你要请假？” 张景惠跟参谋长赵晓飞都是老烟枪，两人一人一杆烟，见到周朝先进来，立马将目光转向了他。 “回禀张副司令，卑职从民国九年毕业至今，在军中一年半，从未告假归家。如今战局平定，又有张副司令坐镇北平，一两年内当无大仗。” “卑职正好归乡半月，回来之后再为副司令效力。” 周朝先心中略有意外，他还以为赵晓飞铁了心不给自己告假。没辙，赵晓飞是周朝先直属的上司，在非常时期，不给假期也实属正常，谁也挑不出刺。 县官不如现管。 不过他早就摸准张景惠心思，知道此人好面子，绝对不会拒绝自己。 哪怕赵晓飞不愿意给自己假期，张景惠也会插手此事。 何况周朝先一番话是真正说到了张景惠心里面去，他跟张作相等人都是老派军人，看不惯以张学良为首的新锐，却也没感觉到太大的威胁。 对陆军讲武堂的东西，他们看的上，却又弯不下腰，去学。 现在直系奉系龌蹉不断，却也打不起来。 不过这功劳不是他的，而是张作霖的。现在周朝先将功劳按在自己脑袋上，张景惠自然是心里乐开了花。 “赵参谋长，你看如何？” 不过他不是常凯申，不会越过赵晓飞下达命令，而是斟酌的看向赵晓飞。 “此事易尔，正好此次十六师要派人去奉天陆军讲武堂进修两个月，若是周少校有意的话，我写上一份推荐书，来去共计三月，周少校也能回家看看。” 赵晓飞这一次却没有不近人情，而是抛出了橄榄枝。 位于奉天，张作霖亲自督办的奉天陆军讲武堂是新派的聚集地，几乎所有新派都受过张学良的恩惠，团结在他的身边。 为首的郭松龄更是唯张学良马首是瞻，在直皖之战以一个团的兵力击溃了两个旅的皖军，名气大震。 只是郭松龄并非是旧派军阀，他对张作霖没有忠诚度，对日本人极度敌视，也不愿意打内战。 现在郭松龄担任张学良教导旅的参谋长，还未正式离开奉天陆军讲武堂是其一。 张学良此刻也在奉天陆军讲武堂学习，才是他推荐周朝先前往奉天的真正原因。 人才难得，周朝先只要去了奉天陆军讲武堂，身上的皖系，保定军校的印记就会被直接洗刷干净，成为奉系一员。 “那就这样决定了，正好小六子就在奉天，年轻人多多接触也是好事。” 张景惠看了赵晓飞一眼，仍旧决定拍板。 现在奉系当中，张学良的权利都来自于张作霖，老人跟新人之间的矛盾还未产生，张景惠也不担心周朝先见了张学良，就会背叛自己。 人才固然难得，可他更想要周朝先对自己忠心耿耿。 区区一个少校，一个年轻人，值得培养，却不值得他花大力气拉拢。 ...... 当周朝先晕乎乎被公派到奉天的时候，他脑袋里面仍旧晕乎乎的。 张景惠没有此事上面说什么话，他素来高高在上，检阅之后，直接走人。 反倒是一向不待见自己的参谋长赵晓飞手书了一封推荐信，让他直接去奉天找郭松龄。 北平火车站在城北，建筑以西洋为主。 没辙，在京张铁路之前，满清时期所有铁路都是外国人修筑的，谁修筑的铁路，谁就会将自己家乡的文化带到中国来。 后世天津有意大利街，这里是意大利租界留下的痕迹，在魔都外滩十八号，则有英法美各国的古典建筑。 但此刻出现在火车站的基本都是中国人，极少数的毛子挤在中间，艰难的活着。 “周大人，这是您的车票。” 商会的小厮毕恭毕敬的将车票奉到周朝先手中，又将准备好的德州烧鸡，北平烤鸭，汾酒送上。 “周大人，这些是俺们副会长吩咐，叫俺特意给您准备的。” “你们副会长的好意我收下了，酒你拿走。还有就是，你让他帮我联系一下王星拱教授，说明我的去向。等我到了奉天之后，我在写信给你们副会长。” “小的一定将话带到。” 小厮接过汾酒，眼巴巴的看着周朝先的背影，心中直嘀咕。 副会长秦宣可是说了，周朝先喜欢汾酒，这瓶民国元年产的汾酒是秦宣从山西带来的，礼轻情意重。 现在周朝先不要酒，他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灰溜溜的回去，逐一通报。 时间流逝，落日的余韵在天边逐渐消散。绯红的天穹被夜幕覆盖，即将吞噬大地的时候，一盏盏的电灯驱散了浓重的夜色。 灰白色的夜幕底下，人高马大的大卫不耐烦地坐在一等座里面，等着七点到来。 周朝先坐在的他的斜对面，他的座位同样是一等座，这玩意儿类似后世的商务座，票价贵，但服务更好，作为更舒适。 从未做过一等座的小厮买了一等座的票后，自作聪明卖了酒肉，却没想过此刻的一等座从咖啡到白兰地，法国红酒，一应俱全。 对于不能喝酒的女士，也有应季的果汁作为饮品。 至于吃的更不在话下，每一个大站都有厨子精心烹饪各种佳肴。 一等座的客人更是可以提前预定，挑选自己的菜谱。 当然，这一服务并非是免费的，而是收费的。 不过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烧鸡，倒是没有点餐的欲望。 他在军营里面呆的这几天，吃的跟士兵一样，没什么油水，只能填饱肚子。 现在有烧鸡烤鸭，虽然有些凉了，可味道却不算差。 现在的烤鸭至少是养足了天数，斤数，认真炽烤出来的，而不是后世糊弄鬼的烤鸭。 德州扒鸡更是如此，味道居然不亚于那一日吃的谭府菜。 “土包子。” 大卫不经意瞥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常服的年轻中国人持着烤鸭扒鸡，脸上露出不屑。 “服务员，点餐。我要炸鱼薯条，一份三成熟的菲力牛排，一杯白兰地。” 大卫声音低沉，说话也都是用的英文。好在这里是一等座，服务员见多识广，直接来了一个懂英文的。 第39章 小偷 “诶，那外国佬在说什么？叽里咕噜的。”那服务员记下大卫要的东西之后，正要离开，却被周朝先拦住。 “先生。”服务员露出笑容：“那位先生饿了，正在点餐。” “哦，洋鬼子也吃饭啊？” “先生，洋人也是人啊。” 周朝先撇撇嘴，骂道：“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哪里是人了？” “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万一懂中文呢？”服务员吓了一跳，没想到周朝先会这样大胆，当着和尚骂秃驴。 “你看他像懂中文的样子吗？” 周朝先露出笑容，冲着大卫打招呼：“你大爷的。” “Holle。” 大卫强忍着杀人的心，假装自己不懂中文。 “看吧，洋鬼子都不是东西，不懂咱们的话。你去吧，我自己个继续吃鸭子。” 周朝先摆摆手，让服务员走后，心中倒是多了一分计较。 在医院的时候，他可是听到这个英国佬说了中文。 现在英国佬假装不会说中文，倒是谨慎。 这样一来，前往满洲里的火车上面，他不能露面，出现在洋鬼子身上。 这样想着，周朝先胃口大增，一顿饭的功夫就把一只鸡，一只鸭吃了个干干净净。 此刻的一等座有专门的单人房间，也有双人房间，价格各不一样。 周朝先跟大卫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单人房间，睡了进去。 火车不大，单人的包间只有三个。 周朝先跟大卫各自占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则是一个富商住了进去。 “哐哧哐哧”的碰撞声在黑夜当中不绝于耳，但在火车上的人已经习惯了这声音，一个个都睡的无比甜美。 就连负责安全的乘警也打着盹，本应该提着的油灯也放在脚下。那金黄色的小火苗随着火车运行抖动着，照亮一个人影。 人影动作轻盈，走得并不快。 人影从三等车厢一路走来，眼见就要到了一等车厢所在的包间，才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松了口气。 只是看着三间单单从外表来看毫无差别的包间，人影却犯了难。他只知道大卫坐的是一等座，睡的话也会在的最豪华的包间当中。 这样想着，他靠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包间，贴耳过去，只能里面咿咿呀呀的下流声音。 他不禁霞飞双颊，走向第二个包厢。 第二个包间静谧无声，里面似乎没人。这让外面的人影胆子大了一些，轻轻推动房门的时候，发现门没锁。 “小贼！” 就在他就身子探入门内的时候，一双大手直接将他擒获，关入门中。 里面的人咬牙切齿，声音低沉的可怕。 “早就听说火车上的三只手多，爷爷半晚上没睡觉，还真等到你了！” 周朝先没脸说自己火车隔音不好睡不着的。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隔壁在干嘛。 隔壁在躁动，他当然也睡不着，便在数星星。 门外的动静不大，可在这千变一律的火车哐哧声当中，却格外清晰。 “怎么？哑巴了？亏你人高马大，做什么不好，非得做小偷。” 周朝先斜睨，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向被按住的人影，没好气的低声骂道。 之所以声音不大，是他不想吵到大卫，以免节外生枝。 这年头能够在国外做武官的人，都是合法的间谍。 说白了他要不断收集有用的信息，传回伦敦，让伦敦的绅士们做出更精准的判断，好掀开北洋政府的遮羞布。 “说说吧，偷了几家人了？”周朝先抽下皮带，一个反捆，关上门，没好气的问道。 这年头能做火车的并非都是大富大贵，反而一些投亲戚，上学，做生意的人居多。 这些身上带着的现大洋，没有社会经验的人，在小偷看来就是肥羊。 而这些人一旦被偷了钱，连带着身份信息也会丢失。因为贵重物品往往都放在一块，大洋没了，身份地址等等信息也会没了。 得手之后，小偷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被偷的人却会陷入绝望。甚至因为拿不出火车票，被查票的人查出来，不但要挨打，还得补票。 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对于活不下去的人，周朝先没有伪善，他是真真儿想帮他们。 对小偷这种有手有脚却要捞偏门的下九流，他看不上！ “还不说话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咱们乡下一般碰到这种事儿，都是打断一只手，一条腿后送官。” 周朝先从口袋里面掏出火柴，划燃之后，点燃一旁的油灯。 只见被捆住的人半趴在床上，正回眸怒视自己。 “起来！” 见他一直不说话，周朝先也懒得废话，他直接伸手，将地上的小偷拎了起来，一手抓着的下巴，一手在他的腰间摸索。 “有枪！” 周朝先神色一凛，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他的身手一般，临阵经验也不太足，更不会像警察那样，制住人之后立马搜身。 “勃朗宁。” 周朝先打开保险，借着油灯看了看，声音愈发冰冷：“小偷可没这玩意儿。你要是不说清楚的话，今儿你可就走不了了。” 依旧没有应答，只有怒目。 “真哑巴？” 周朝先哑然失笑，关掉保险，揣在腰间，再度搜身。他是吃一堑长一智，面对危险人物，就要用非常手段。 是男人也得摸！ “住手！” 没由来的，周朝先手一抖，他发现自己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 这年代的女子，大多束胸。乍一看都是一马平川，其实不然。而在数年之后，胡适会发起解放束胸运动，将其作为反封建的一部分。 而周朝先摸索的人显然不是男人，男人的胸不可能这么大。 她发出的声音则是让周朝先如遭雷击，连忙将手收回来，骂道：“没想到你不单单是贼，还是女贼！” “我不是贼！” 女人为自己辩解，脸上闪过一丝羞怒。她本来是找大卫的，看看能不能从他的行李当中弄清楚他下一步的目标。 没想到拢共就三间单人间，三分之一的概率，她都摸错了，撞到了周朝先的手中。 第40章 安娜 “巧了，我见到的贼，都说自己是好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孩子。” 周朝先嗤笑，他是过来人，见多的段子海了去了。 “我没有家人。” 女人低头，半晌才蹦出五个字来。 “那巧了，干呢这样行的人，也不配有。”周朝先冷笑一声，从腰间拔出勃朗宁，拍在桌上：“我不管你是谁，可这把枪是哪儿来的？别说是捡的。” “枪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这一次，女人的话多了一些，情绪也有了波动：“你把枪还给我，放我走。我会报答你的。” “你觉得你撞到我手里面了，我会白白放过你？” 周朝先饶有兴致的打量眼前人。 刚才乌漆嘛黑，他看的不真切，只觉得眼前人并不矮小可憎，反而身形高大，至少有一米七五的样子。 一米七五的女人在南方是鹤立鸡群，在北方也是如此。这年代除了基因好的人之外，没多少人能够长这么高。 后世小学生都能一米八，那纯粹是营养好。 现在长得高普遍是所处不同地方，自然进化有的微小差异。 至于她的装束倒是寻常，上身是棉衣，下身棉裤。 在这个季节，东四省昼夜温差极大，穿棉袄大褂的随处可见。 “我说过，我会报答你的，黄金，珠宝，武器，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她咬住这个字眼，紧张兮兮的看着周朝先，害怕这个男人又对自己动手动脚。 她不动武术，更不是小偷，身上唯一能够保证自己安全的东西就是藏在腰间的勃朗宁手枪。 现在手枪落在周朝先手中，自己还被反捆起来，她只能用宝石绿的眸子等着周朝先的答案。 “黄金，武器。”周朝先细细呢喃，忽的笑了：“既然你能给我这两样东西，那我干嘛还要放你走？把你留下来，让黄金武器源源不断的流入我手里面，不香吗？” “你不放我离开的话，我什么都不会给你。”周朝先话音未落，女人就急匆匆的道：“我不是一个人，我的同伴等不到我的话，会带着钱财离开奉天！” “没关系，我不是为钱而来的......”周超心矢口否认，他对毛子不感兴趣，但他更在乎的是这笔黄金回落在谁的手中。 落在毛子手中，他不会有任何动作，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要是落在日本人的手里面，他倒是要想办法把黄金弄到自己手中。 “你！” 女人见周朝先油盐不进，紧咬银牙，气的发抖。 “我在某个地方应该是见过你，让我想想。” 周朝先现在也不急了，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之后，才笑嘻嘻的看向女人。 他心中盘算着，来人绝对不是为了钱财，更不是自己。他全然想到自己有必死的理由，值得一个女人拿着枪想要杀掉自己。 他又不是孙传芳，对面也不是“宫二”的原型施连翘。 而且小巧可爱的勃朗宁在国内存量极少，拥有者都是非富即贵。 眼前的女人说的话未必是假的，可周朝先却不愿相信他的话。 因为在国内的确有这样一批人有黄金，武器，却地位不高。 白俄！ “行啦，我现在松开你，放你走。不过你的枪得留在我这里。” 周朝先忽的开口，话音一转，说出来的话让女人一惊。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从未哪儿，往哪儿去。” 周朝先把玩着勃朗宁，脸上绽放出笑容：“大卫就住在隔壁，你想杀他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你是谁？” 女人悚然，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目标是英国驻华的三等武官大卫.斯密斯，更不知道对方身份。 “医院里咱们见过，就在星期三的时候。”周朝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可随着眼睛适应了微弱的光线，对面人的模样他还是能看到的七七八八。 再说了，他身边都是一帮糙汉子，好不容易冒出一个毛妹，他还能不印象深刻吗？ “我记起你了，周上尉。” 安娜目露惊讶，她没想到一个跟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一眼就能认出自己。 “你也去奉天？” 就这一说话，把周朝先给逗笑了。这年头，火车可没太多站点，一般都是大站停靠。 而从北平经天津，到奉天的火车，乘客大半都是朝着终点站去的。 “对，去奉天陆军讲武堂报到，短期培训，三个月。”周朝先说着掏出烟，示意了一下。 见安娜不反对，周朝先才给自己点上：“长夜漫漫，隔壁总是闹出动静，那个英国佬睡的跟猪一样，吵得我上半夜睡不着。下半夜还不容易打盹，结果隔壁又闹腾起来了。” 他年轻气盛，倒是没有黑眼圈，更不会显得精力不济。 “你呢？带把枪，别说是出来度假的。或者说，你是远东共和国的人。” “我跟那帮刽子手没有任何关系。” 安娜眸子当中恨意浓重，显然是另外一边的人，白俄。 白俄并非是白俄罗斯，而是沙俄贵族流落中国时候，获得的称呼。 “那我就放心了。” 周朝先笑笑，起身揭开她背后的皮带，给自己系上。 “你不怕我杀了你？”安娜活动着手腕，跃跃欲试。 “就你？”周朝先一翻白眼，无语道：“你要是想杀人，进来的时候，枪口就抵在我脑袋上了。再说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周朝先一脸无辜，现在枪在他手上，他当然可以试探安娜的底线，弄清楚她是不是真的还有同伴在外面。 对付一个人容易，对付一群人，他也得抓瞎。 安娜神色有些不自然，不满的挥动了一下自己的小拳头，略显可爱。 “我杀过人的。” “巧了，我也杀过人，在战场上面，我举着枪，瞄准敌人，‘啪’的一下，一个人就倒下了。”周朝先森然一笑。 要是安娜不说“的”的话，倒是杀气腾腾。可加上一个“的”，可就没什么杀气了。 第41章 奉天站 窗外繁星满天，这个时候人类灯光对于大气的污染并不严重。东四省所属的关外更是人烟稀少，一座座建设在铁路沿线的小镇，不断往关内，大连，运输着原木。 周朝先偶尔看上一眼窗外，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其实都落在安娜身上。 对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女人，要是没有一点防范心里的话，周朝先早就死了百八十次了。 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越危险。 “周朝先，我今晚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想确认大卫的目标是满洲里。” 安娜似乎敞开了心扉，并未隐瞒自己的目的：“在那里，有一笔黄金，即将落入日本人的手里。” 她眼睛当中的恨意比刚才更加浓郁，在日本海的时候，她跟一船的白俄难民被日本人抢走财物后，被他们驱逐，被迫在天津登陆，辗转回到北平。 这一过程当中，她从贝加尔湖带来的瑞士手表，双头鹰的金币等等，零碎的小玩意儿，全都落在日本人的手中。 “日本人不好惹。”周朝先给自己倒杯水的同时，也给安娜倒了一杯水。 “我听说东北王叫张作霖，他是一个土匪，对财富没有任何抵挡的能力，这笔黄金价值五百万美元。” 周朝先闻言一笑，道：“对，张作霖是土匪，也喜欢钱。可他知道什么样的钱能拿，什么样的钱不能拿。你这钱，烫手。” 现在是民国九年，为了入关，张作霖又向日本人借了一笔款。这个时候，要张作霖跟日本人翻脸，而且还是为了五百万美元翻脸，不易。 倒不是张作霖不眼馋，而是这一笔钱先是白俄的，现在日本人又沾手。真闹起来，苏俄肯定也会插手进来。 说白了，白俄跟日本人交易，甭管交易成没成，那都跟张作霖没关系。他黑吃黑成功了，把事做的滴水不漏，那皆大欢喜。 要是走漏风声，日本人，苏俄，白俄，都会记恨上张作霖。 这样铁定亏本的生意，张作霖绝对不会做。 安娜也深知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她只是随口一提，想要试探周朝先的反应。 结果周朝先无动于衷的样子让她觉得可笑，没有男人会对钱没有兴趣。 除非，他想要更多的东西，更大的权力。 “周先生，你住在大卫的隔壁，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安娜心思缜密，细细一想，立马找出好几个不合理，稳坐钓鱼台。 “五百万美元对于一个护士，一个上尉来说，是天文数字，你不可能对这笔钱没有兴趣。” 得，周朝先眨眨眼，没想到自己表现太过淡定，反而露馅了。 “所以，你是想让我跟你合作？” “不是，我该走了。满洲里见。” 安娜缓缓起身，一双眸子在微弱的光线下让周朝先想到了一个词汇——回眸一笑百媚生。 “她知道我一定会去满洲里？” “能拿出黄金的女人不少，能拿出武器的女人可不多。” 周朝先摇摇头，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关上包间门，一觉睡到天亮。 ...... 清晨窗外原野上面尽是草垛，东四省不是南方，这里越靠北的地方，收割越晚。 穿着大褂，里面是短衬的百姓随处可见，更有成群结队的老百姓朝着东北而去。 这些都是逃荒北上。 别看直皖之战没打多久，对地方破坏不大。 但直军，皖军，奉军面临同一个问题，没钱了。当军阀没钱的时候，他们就只能摊派，收税。 从老百姓手上弄钱。 加上这两年地方也有天灾人祸，便有数不清的百姓北上，学着前人闯关东。 甭看张作霖是土匪出身，行事风格也跟土匪一样。可他知道自己能够雄踞东四省根本是兵跟。 对逃难到东北的老百姓，他一视同仁，帮他们建立农垦区，帮助他们开荒。 现在东北还不是后世的重工业基地，也没有被大规模开发，有的是土地。 抵达奉天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 当火车停在奉天的时候，周朝先也头一次下了车，深深地看了一眼相隔甚远的三等座。 不出意外，那个叫安娜的白俄女人就在三等座，缩在一群老百姓当中，等着火车再度开启。 而这一列火车下一个目的地将是哈尔滨，一个因为中东路，俄国人称之为近东铁路的路。 此路是俄国人与李鸿章签订条约而修筑完成，是沙俄西伯利亚大动脉的一环。 在东四省，这一段铁路的起点是满洲地，此地西面是外蒙古，北面是俄国。 丁字的中间点则是哈尔滨，再往东则是海参崴。 这一条铁路一路往南经过奉天，直抵当时还是俄国租借地的大连。 “老铁，吃地三鲜，锅包肉不？” 跟北平满大街的先生不一样，到了东四省，全是老铁。小贩也不在乎自己面前是谁，咋咋呼呼的一口一个老铁。 这也是东四省人的习惯，跟到了广东之后，别人一口一个靓仔叫自己一样。 想到这里，周朝先不免有些意动，想要迷失在靓仔的海洋当中。 “吃。” 周朝先点了点头，这些小商贩大多出售小东西，也有饭店的人招揽生意。 奉天是大站，不单单驻扎着一个营的奉军，还有各色人穿梭其中。 这一次停车时间略长，有一个小时。 “那老铁是去饭店，还是去回车上。” “我在一等座等你。” 周朝先懒得出车站，从兜里面掏出一块袁大头，丢了过去，“再随便弄个汤，啥都行。钱够了不？” “够了，够了。” 小厮连连点头，转身就走。 “你不怕他拿了你的钱，不回来？” 忽的，周朝先身边多了一个人。 “不担心，做这行的，最怕的就是骗子。如果有人借着点餐之名行骗，这些做火车生意的饭店，都会抄家伙把人打个半死，再送警察局。” 这年头，地方保护非常厉害，每一个行业往往都是一个同盟，奉天火车站附近的饭店对内竞争，对外却团结一致，不让别人插手进来。 “一会一起吃点？”周朝先随口一说：“算了，待会你让那洋鬼子看到了就麻烦了。” “我不也是洋鬼子？”安娜翻翻白眼，无语道。 “你是洋婆子，不是鬼子。” 第42章 六帅 “现在不在三等座呆着了？” 周朝先回首，见到的并非是穿着土布棉衣的安娜，而是换了装束，一派白俄贵族装扮的安娜。 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一身衣服的安娜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雍容华贵。身上西式的便服，男人喜欢穿的阔脱裤，也掩盖不了她的贵气。 “我可没在三等座。” 安娜轻笑一声，道：“奉天到了，这一站之后，你跟我一起去二等座吧。那个大卫是英国人培训出来，跟军情六处有些渊源，跟得太紧，反倒不好。” 周朝先听懂了，他委托秦宣调查的事情，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英国人会说大卫.斯密斯是三等武官，却不会说大卫是军情六处训练出来的，跟詹姆斯邦德是同事。 替他买票的时候，秦宣也是尽善尽美，根本没考虑周朝先是想要杀人夺货，直接给了安排了最好的座位。 没办法，这年头洋人在北平能够横着走，驻华的外交人员更是上等人，手眼通天。 哪怕是周朝先，现在也没想过杀人，他只是不想这一笔黄金落在日本人手中，让日本人发行货币，造枪造炮，用来侵略自己祖国。 “行，我去重新买张票。”周朝先痛快答应，这样对自己的确有好处，他也犯不着跟安娜矫情。 都是聪明人，又有同一个目的，交流起来就是顺畅。 “不用了，我帮你买好了。” 安娜似乎早有准备，将镶着珍珠手提包打开，取出一张车票，低声问道。 “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件事情的？” “跟他一样，从乔安娜嘴里知道这件事情。”周朝先斜睨一眼，用英语回答，却被误解。 “不可能！乔安娜不喜欢黄种人......” “等等......” 周朝先赶紧拦住安娜，瞧这话说的，他还不喜欢乔安娜那样的公交车呢。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是她跟大卫说的时候，我刚好在旁边，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吁！” 就在周朝先为自己的举动解释的时候，站在车厢附近的军警忽的吹响挂在胸前的哨子。 一时间，整个车站都鸡飞狗跳起来。 “没关系，他们不是在找人，而是张学良来了。”周朝先只觉得温玉软香入怀，他还未反应过来，胳膊便被人攀上。 “你早就知道他们要来这里？” 周朝先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心中警惕起来。 昨天晚上是意外的，可现在安娜想要借助自己拜托麻烦的做法，却让他有些不爽，抗拒起来。 “张学良？”周朝先咋舌，抬头远眺。 只见一个身材中等，面带笑容的年轻人朝着火车站快步走来。在他左右，站得笔直的卫士护卫着他，同样迈着大步，走到另外一处站台。 “从天津来的火车，不是客运，运的是军队。” 听到这里，周朝先更是凛然。他现在好歹是奉军一员，可他对于奉军的了解，远远没有安娜更为清楚。 “教导旅！” 周朝先深深地看了安娜一眼，却未多说。现在他的目光尽然落在那个让人如沐春风，在民国风评极佳的男人身上。 “茂宸兄，别来无恙！” 张学良热情的伸出手，抓住郭松龄的手，脸上尽是笑容。这一次直皖之战，奉系没有深度参与，但郭松龄却带着新组建的教导旅，用一个团的兵力，见缝插针的击败了皖军两个旅，获得战功大半都要算在张学良身上。 倒不是张学良侵占下属功劳。而是教导旅的旅长是张学良，郭松龄在担任教导旅参谋长之前，刚刚从南方广州政府北上，加入奉天陆军讲武堂。 如果没有张学良的举荐，任用，郭松龄想要在奉系出头，至少得熬上五年，才能担任旅参谋长。 “为国效力，本分也。” 郭松龄微微一笑，同样握住张学良的手。他是进步青年，非常爱国，敌视日本。 在南下投奔国父孙中山，护法战争失败后，黯然回到东北，回到奉天，担任讲武堂的战术教官。 “此次皖系军无战心，只有廊坊一战，那个叫宋子扬的打的有些意思，没有全线溃败。” 此战张学良并未亲临前线，郭松龄便一面等着士兵下车，一面讲起战争趣闻来。 “宋子扬过通县的时候属下哗变，自己跳了北运河逃走，再无颜面留在军中，前几日便只身一人去天津当寓公去了。” 对宋子扬，张学良了解更多，知道此人没什么大的本事，投机倒是一绝。 如今奉系当中并不缺乏投机派，可没有本事的投机派在哪儿也不会被人看重。 “昨天晚上16师的赵晓飞，将宋子扬麾下的一员虎将推到了奉天陆军讲武堂当中。据说廊坊之战，最前沿的阵地就是他守的，通县的时候也是此人帮宋子扬挡住追兵，让他从容跳河。” 郭松龄谈笑自若，言语当中并无半分重视宋子扬的意思。 “此人现年十九岁，与六帅同岁，任少校参谋，毕业于保定军校。” “十九岁的少校参谋？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张学良哈哈大笑，却未将周朝先放在眼中，他身边的都是高级军官，哪里知道一个十九岁，没有背景的少校有多厉害。 见此，郭松龄也不多言。他在护法战争失败后，眼界变得更宽，做人也更加低调，不愿与人产生冲突。 等周朝先到了陆军讲武堂之后，张学良自然见得到。到时候又才还是无才，一试便知。 “人差不多了。” 又等了片刻，张学良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凤至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就定在奉天大酒店里面，人应该到的差不多了。” 郭松龄点点头，接风宴的主持人并非是外人，而是张学良的发妻于凤至。 此人乃是张作霖看中，定下的儿媳妇。其人比张学良大了三岁，因为出身富商之家，做人做事更为缜密。 张学良今年正在陆军讲武堂当中读书，与郭松龄等人结交，少壮派的学员们一起吃吃喝喝，都是于凤至一手安排，收了无数人的心。 第43章 二等座 “老铁，饭菜好了。” 就在周朝先跟安娜远眺张学良的时候，早就备好了饭菜的店员提着一个篮子，将饭菜送上。 “帮我送到二等座。”周朝先对张学良兴趣不大，这位东北军的少帅能力不俗，却优柔寡断，在关键时刻容易掉链子。 指望这样的人能够救国救民，还不如期待张作霖不再入关。 “二等座？” 店员面露难色，勉强答道：“二等座就二等座，可您刚才说的是一等座，这饭的价钱都是按照一等座来算的。” 周朝先一时无语，倒不知道这其实也是民国特色。什么样的人持什么样的饭，饭店厨子也是看人下菜。 有钱人不在乎钱，他们用料更加讲究，做出来的东西也更加美味。对于普通客人，他们可以压低成本，用更低的售价招揽客人。 “没事儿，你先跟这位小姐去二等座，我去一等座取些东西。饭菜的价钱按照一等座来算就行了。” “啊这。”店员有些傻眼，他正准备想辙收些钱了事，没想到周朝先主动为自己担了下来。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而是周朝先跟他说话没有一丝的傲气，平易近人。现在也主动替自己着想，比那些吆五喝六的土豪劣绅不知道强了多少。 “行，老铁您都这样说了，咱们弟兄也不矫情了。现在还有时间，我帮去饭店帮您勾兑一下，这两天刚好有大连的海参，味道一流。” 大连如今已经被日本人占据十五年之久，按照条约，他们还能在大连呆到民国二十三年，也就是西元1934年。 “安娜小姐，喝的什么？” 周朝先咧嘴一笑，他自己一个人吃饭，不需要考虑太多，填饱肚子就行。现在多一个人，自然不能草率了。 “一瓶红酒，红菜汤，俄式大红肠，俄式面包有的话，帮我准备一些。” 安娜知道周朝先少校身份，也不客气，直接开出一个菜单。 红菜汤是白俄的最爱，但在北平少之又少。俄式面包更是如此，现在的北平并非是后世的大都市，只有政治意义。 在民国最繁华的城市是魔都，其次是天津。 奉天则是因为靠近中东路，白俄难民，俄式风情倒是比其他城市更为浓郁，也能吃到更正宗的俄式菜肴。 那饭店的店员听到这里，也不觉得有所不妥，只是搓手：“老铁，零零种种得五块大洋。不过您阔气，咱也不跟您客气，您再给我补三块就行。我去买东西，有折扣。” “行。” 周朝先笑笑，从口袋里面补上三块袁大头，就提溜着食篮先去了二等车厢。 跟一等车厢不一样，二等车厢可以说是鱼龙混杂，每个人都只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地方很小，活动不开。 周朝先看在眼里，回到一等车厢，从包间里面拿出东西后，正好撞见大卫。 “古德拜，法国佬！” 周朝先笑呵呵的骂了一句，假装听不懂大卫同样面带笑容，语气柔和的法克鱿，转身离开。 “咚咚咚！” 狭小陋逼的乘员室里面，两个乘务员挤在一起，懒洋洋的看着手中的书。当门被周朝先敲响之后，他们对视一眼，竟然谁也不想动。 两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更年轻的那位脸皮薄，起身开了门。 “诶诶诶，两个大活人白天装什么死啊？一等座的位置给我留着，我去二等车厢了，你们可得为我保密。” 周朝先嘿嘿直笑：“本以为北平大洋马就够多了，没想到这奉天大洋马这么多。” 他自言自语的话立马会两个人会意，能做的起一等座的都是大人物，他们不敢得罪，挨了骂也白挨。 现在听周朝先这么一说，他们也不觉得意外。白俄都是落难的，为了一口吃的，啥都愿意干。 何况周朝先年轻，有钱，足够耐不住寂寞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抛媚眼，主动献身。 “我隔壁那鬼佬不太检点，被我怼了一顿，要是他问我，就说我下车了。” 周朝先又嘱咐，掏出大洋来。 他不想自己的信息被泄露，就只能让这鞋现管的多操点心了。 “老板还有什么吩咐？”两个乘务员这个时候眼睛里面才有了活力，不再死气沉沉的了。 他们的生活一眼能看到头，收入也是固定。这年头，谁有钱谁就是大爷，周朝先愿意给钱，他们力所能及的，啥都愿意干。 “帮我在餐车里面安排一个位置，待会开车的时候，叫你们厨子帮我热下菜，醒下酒。” 年长的乘务员应了声，笑眯眯的接过大洋，一咬一吹，再放耳朵边上一放，顿时乐开花了。 因为直皖之战，张作霖手下的王永江小范围的发行了军票。 军票这玩意儿属于信用货币，可张作霖有信用吗？当然没有。 于是，军票擦屁股百姓都嫌硬，老老少少都开始怀念袁世凯发行的袁大头了。 袁大头成色好，价值稳定，用起来舒心。 周朝先自然不知道这些插曲。他口袋里面的钱都是现大洋，不是糊弄人的军票。 甭管是段祺瑞还是张作霖，都知道自己的根本是大头兵，一个个都疯狂扩充军队，对兵也是十分上心。 时间流逝，店员再度回来的时候，距离开车还有十分钟。 “波尔多产的红酒，真不真咱们不知道，反正这玩意儿东北没人喝的惯，便宜。” 店员一边在窗外递东西，一边抱怨。 已经到了上车时间，乘务员忙着检票，二等座外面挤满了上车的人，车门水泄不通，只能走窗。 “面包都是现烤的，贵是贵了点，可物有所值，红菜汤是从街对面的波娃哪儿买的，这味道咱们不爱，老铁您可以试试。” “等下我就试试。” 周朝先哈哈大笑，他当然知道红菜汤的味道，只是俄式跟西式完全是两回事，加上近百年的变化，味道肯定各有不同。 “还剩了三毛七，您点一下。” 最后，店员递过来买东西剩余的钱。 “不用，这钱你收着，干了活就得拿钱。”周朝先哑然失笑，这些东西并不便宜，哪怕白俄落魄了，可能吃得起这些东西的人，也不是一般人。 第44章 三年不鸣 “小的这就回去联系商会的头头脑脑。” 秦宣答应的很痛快，却知道没几个人会跟自己联盟。民国的商会通常以县为最基础的单位，县上面是市，随后是省，在往上是同一个势力的商会联盟。 往小的说，他秦家就是临汾商会会长，在晋中一地也是大佬。可在山西一地，跟他秦家实力对等的商会就有五六家之多。 他这一次，说是替商会牟利，不如说是为他秦家牟利。 “周少校，你做的很好，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直接来找我。” “卑职领命。” 周朝先不动声色的应诺，情绪却无波动。他根本不知道秦宣想说什么，他现在更没工夫去管。 “走吧，去你们参谋部看看。” 张景惠有些头疼的朝着作战厅走去。 属下有能力，他敢用。但像周朝先这样，不动声色撬动小二百万大洋的家伙，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这一次的外蒙，生意或大或小，都不会走公账。说白了，有多少大洋都会落在他的口袋里面。 所以他对周朝先的看重每多一分，忌惮也就多上一分。 谁让周朝先是皖系出身，不是自己人，忠诚度还需要接受检验。 周朝先紧紧跟随，却没有再开口。 该说的话他都说了，秦宣刚才故意不开口提及被刁难的小事儿。 纯粹是没有必要。 蚂蚁很多，多到用不着将其挨个踩死。 “立正！” “张副司令到！” 张景惠的声音随后就到，在一众立正敬礼的声音当中说了句：“放松，都是自己弟兄，没那么多规矩，都放松。” 在自己人面前，张景惠一向和蔼可亲。 作战厅内，鹌鹑样的参谋们一改往日的迟到早退，清一色的换上干净的军官，假装忙碌。 其实作战计划，作战图，他们早就完成，今天纯粹是交作业。 不过作为下属，不管忙不忙，在不在摸鱼，都得做出一副我很忙的样子，才能让领导感觉到你在努力工作。 “这图还行，作战计划简陋了些。” 张景惠也不是纯粹的外行，他虽然没读过军校，是胡子出身。 可能从一个胡子变成大佬，他也是一步步熬上来的，他的目光极为敏锐，一看就能看出作战图作者的本意是什么。 “这图谁画的？歪七扭八的？” 军国大事，张景惠非常看重，不然也不会亲自来参谋部检阅了。 “是卑职。” 一个奉系老人出列。 此人三十来岁，胡子拉碴，属于不修边幅的人。而周朝先在参谋部报到的四天当中，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此人。 “你个王八羔子，你看看你画的是什么玩意儿！” 见是自己人，张景惠直接把图砸了过去。 那是一张直线画成S弯的图，极具后现代主义抽象画风。 就这，已经是奉系老人的超长发挥了。 就是最简单的画图，没有读过保定军校的人基本不会。 从陆军讲武堂出来的都是下层军官，他们学的东西跟士兵也没什么差别。 别说画图，就是指挥都不太行。 不然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常凯申，为什么能干出微操的事情？ 讲武堂毕业的大多不擅长画图，是因为各种速成班强调的都是应变指挥能力。 请来的德国教官还好，他们能力出色，一板一眼按照步兵操典训练学员。 奉系请来的日本教官就水的一比，他根本不教测绘画图，也不训练学员的军事素养，反而将学员当做士兵一样练。 加上时间短，日本教官不用心，奉天陆军讲武堂教导出来的军官水准最高的一批还是郭松龄任教时训练出来的。 赵晓飞无动于衷，听着自己部下挨骂，很没有参与感。 因为奉系的老人，只有张景惠他们才能骂。换成是他，早就挨揍了。 “张副司令，我不寻思他们都跟我一样吗？”那个少校资历深，搁这儿不服气，指着一旁的弟兄，想让他们分担火力。 “咱们当年都没学过这玩意儿，又不是保定的高材生，您要是觉得他行，以后就让他一个人做了呗，咱们哥几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来这不是挨骂的，是学东西的。” “那你说说，还有谁！”张景惠咬牙切齿，这些老兵根本不把他的一片苦心当回事，连镀金都懒得度了。 一群人瞬间变成乖宝宝，他们可不想挨骂。 “赵参谋长，你们他们这帮王八蛋，水平到底怎么样？跟直军有多大差别？” 狠狠地骂了一顿之后，张景惠喘着粗气，不去看变成灰孙子的几个奉系老人。 “张副司令，他们的水平还不错，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赵晓飞实话实说，他们的水平太差，反而未来可期。 倒是周朝先这样的人，作图太好，防御工事，阵地战，颇有欧战的味道，让他耳目一新。 “算了，不说他们了。”张景惠叹了口气，知道赵晓飞也算给了自己面前，没有放弃这几个王八羔子。 “参谋部里面，有没有让人耳目一新的作战计划？” “有，您先看看这份。” 早就等着这句话的赵晓飞立马将周朝先的作战计划递了上去。 这段时间赵晓飞一直忙于此事，直奉为敌是明摆着的事儿，两强之间必须有一方彻底失败，才会终结。 直皖之战，最出彩的并非是奉军，则是吴佩孚的直军，他的第三师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战就将皖系打垮，从而赶走段祺瑞，直系奉系才能执政北平。 在周朝先只用三天时间做了别人半个月才能赶出来的作战计划时，他根本不信，可在看到实物的时候，他拍案叫好，对周朝先也另眼相看。 “快速修筑防御工事？” 张景惠凝神，大感意外：“这是要修旅顺要塞？” 赵晓飞答道：“咱们奉军没有修筑防御工事的训练科目，阵地战的时候，全看军官素养，修出来的阵地也千奇百怪。” “这倒是。” 张景惠晒然，这是北洋军的普遍现象。 中国太大，辛亥革命，护法战争，讨袁之战，直皖之战，都不是阵地战。 第45章 一鸣惊人 “提高军队素养，当从基础学科开始，加强军队训练。” 张景惠能够爬到今天的位置，可不是干饭干上来的。他虽然画图比不上周朝先，却战功赫赫，是一刀一枪拼上来的。 他对新鲜事物十分敏感，不然他也不会把手下的人丢进参谋部培养。 现在他细细品味着，脑袋里面已经发散出许多想法。 增加一个修筑防御工事的训练科目简单吗？非常简单，动动嘴皮就行了。 欧战前几年打的惨烈样，他没少在报纸上面看到。 “赵参谋长，你这主意好啊！我在北平看欧战的报道才知道在凡尔登，一天就有上万人的伤亡。要是土木作业真的能够减少士兵的伤亡率，于国于民都是有好处的。” 张景惠打着官腔，笑呵呵的道。 “张副司令所言极是，土木作业就应该在全军推广。”赵晓飞很谨慎。 这件事好处是有的，但也得上行下效才行。 周朝先不是无的放矢，甭管是现在的北洋还是后来的国军，都是一脉相承。 对阵地战，这两支军队都是想方设法避免，也没正儿八经的学习欧战的经验，从最基础的防炮洞开始挖。 这导致抗战时期，大部分的新兵一上战场，连挖防炮洞都不懂，平白就多了许多伤亡。 现在才民国九年，时间尚早。他还有时间推行更健康，更现代化的军事体系，让新入伍的的大头兵，少死几个。 “除了时间上的付出，着重培养军队的土木作业能力，并无坏处。” 他一本正经的提议，倒没想到日后十六师退伍的老兵，因为土木作业奉系第一，到哪儿都是香饽饽。 土木专业虽然辛苦，在百废待兴的民国，却有足够多的工作机会。 “我会跟张司令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全军推广土木作业。” 张景惠微微颔首，此事利国利民，不需要花费多少心思，就能赚取名望的事情，他乐意推广。 “还有欧战，张副司令可以看看欧战的战报，写上几份论文，好叫大帅知道副司令眼界开阔，能开眼看世界。” 周朝先趁热打铁，想在努力努力。 “周少校你提醒的好，欧战的战报我一直都有看，也有颇多感想。我想趁着眼下皖系垮台，正好宣扬欧战之惨烈，好叫国人渴望和平。” 周朝先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张景惠擅长作秀，也热衷结识权贵，捞取政治声望。 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反战，他是反战败。 又过了一阵，张景惠才在一众将校的赞美声中，回到现实。 “咦，这作战计划倒是跟吴佩孚的法子相差无几，廊坊一带的军情更是一丝不差。” 他挠了挠地中海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画图多练练就行了，可作战计划那不是一般人能够写出来的。 尤其是复盘直皖之战看似简单，实际上非常困难。直军的动向他知道大体，细节却不甚明了。下面的参谋知道的信息或多或少，做出来的作战计划也相差甚远。 “赵参谋长，你这参谋部总是能玩出花来！改天我把周朝先调到作战部队，你可别心疼啊！” “报告！副司令员，卑职服从军令。” 赵晓飞宛如待宰的羔羊，他知道自己这里留不住人才，更知道张景惠对周朝先的看重，足以让这个年轻人的路走得更顺畅。 看了看站的笔直，却一言不发的周朝先，他心中稍有暖意。 张景惠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秒钟，才又继续：“来来来，你们几个都看看，都学学，看看别人是怎么干的。都是参谋，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交的作战计划，像什么样子！” 同时，他心中大为惊讶。周朝先做人做的很漂亮，办事靠谱，一度让他十分舒心，想大力培养周朝先，让他从政。 现在看来，周朝先不愧是保定毕业，军事素养更是厉害。这一份作战计划精准，吴佩孚每一步的动作，跟皖系的反应都清晰可见。 换言之，就是牛逼大了。 “是！” 面对上校参谋长还敢炸刺的参谋们现在变成了乖宝宝，都低眉顺目，心中虽然有所不服，可周朝先作图的确漂亮，不需要任何辅助工具就能画出笔直的线。 这一点他们虽然模仿，却画不直。 军事素养就更别说了，周朝先的键政本领远超他们一个时代。 “干嘛垂头丧气，年轻人见多识广，你们老将也要好好把关，你们经验多，稳重，奉军全靠你们勒。” 夸赞周朝先之后，张景惠不忘雨露均沾，又提起老人的好处，让这些除了年纪一无是处的参谋们恍然大悟。 对哦，自己才是奉军的老人，是自己人。 “朝先，听说你要请假？” 张景惠跟参谋长赵晓飞都是老烟枪，两人一人一杆烟，正快活的时候，周朝先去而复返，没跟参谋们一起离开。 “回禀张副司令，卑职从民国九年毕业至今，在军中一年半，从未告假归家。如今战局平定，又有张副司令坐镇北平，一两年内当无大仗。” “卑职正好归乡半月，回来之后再为副司令效力。” “赵参谋长，你看如何？” 张景惠击鼓传花，不会越过赵晓飞下达命令，而是斟酌的看向赵晓飞。 “此事易尔，正好此次十六师要派人去奉天陆军讲武堂进修两个月，若是周少校有意的话，我写上一份推荐书，来去共计三月，周少校也能回家看看。” 张景惠顿时头大。 位于奉天，张作霖亲自督办的奉天陆军讲武堂是新派的聚集地，几乎所有新派都受过张学良的恩惠，团结在他的身边。 为首的郭松龄更是唯张学良马首是瞻，在直皖之战以一个团的兵力击溃了两个旅的皖军，名气大震。 只是郭松龄并非是旧派军阀，他对张作霖没有忠诚度，对日本人极度敌视，也不愿意打内战。 现在郭松龄担任张学良教导旅的参谋长，还未正式离开奉天陆军讲武堂。 张学良此刻在奉天陆军讲武堂学习，才是赵晓飞推荐周朝先前往奉天的真正原因。 第46章 进修 人才难得，周朝先只要去了奉天陆军讲武堂，身上的皖系，保定军校的印记就会被直接洗刷干净，成为奉系一员。 “那就这样决定了，正好小六子就在奉天，年轻人多多接触也是好事。” 张景惠深深地看了赵晓飞一眼，仍旧决定拍板。 现在奉系当中，张学良的权利都来自于张作霖，老人跟新人之间的矛盾还未产生，张景惠也不担心周朝先见了张学良，就会背叛自己。 人才固然难得，可他更想要周朝先对自己忠心耿耿。 区区一个少校，一个年轻人，值得培养，却不值得他花大力气拉拢。 屁股决定脑袋，他要的人是忠诚大于能力。 ...... “周少校，那洋鬼子的身份我已经查清楚了。” 秦宣并未离开，而是在军营外面眼巴巴的等着周朝先。 早先围拢在秦宣身边的宪兵，现在个个将他避之如蛇蝎，陈大阳更是一脸小心，将支票的事情抛之脑后。 大洋可没命重要。 秦宣前倨后恭，当周朝先闯入他的视野当中，他立马就迎了上去，悄声说道。 “他叫大卫，是大英驻华公使管的三等武官，受聘于朱尔典，不受大英驻华公使埃斯顿爵士喜欢，据说会被调到印度。” 周朝先点点头，朱尔典他是知道的。这个人是英国驻华全权公使，因为从满清到民国，他一直都在北平位英国服务，被认为是中国通。 英国白厅对与远东局势的判断，在朱尔典今年三月卸任之前，都是通过此人做出决定的。 袁世凯的善后大借款，称帝等等，都跟朱尔典有所关联。 “不管怎么说，一个时代已经谢幕，你帮我买一张去奉天的火车票，今天晚上就要出发。” “周少校，我可得提醒您，那洋鬼子不受埃斯顿爵士的喜欢，可他是英国人，是外交人员！” 周朝先抬眼看着他，无语道：“我是奉命去奉天陆军讲武堂学习，不是去当土匪，自毁前程的。” “诶，瞧你说的。我可是一见到周少校您，就知道您能干大事。您放心，车票的事情我保准给您安排的妥妥当当，特等车厢行吗？” “行。” 这个时代没有实名制，谁都能买车票，上车也只是检票，随后抽查才会看身份信息。 秦宣口中的车厢，分别是三等车厢，二等车厢，一等车厢，跟特等车厢。 三等车厢非常容易理解，这一车厢价格低廉，挤在一起的都是穷苦百姓，坐的地方狭小，甚至没地方坐。 二等车厢则是小资为主，跟后世的绿皮车一样。一等车厢则跟后世的商务座一样，价格昂贵。 特等车厢则是软卧，一个人一间的软卧。 ...... 清政府修建丰台站的时候，整个中华大地的铁路方兴未艾。 没人能想到在修建丰台站的同时，爆发了甲午战争，五年之后是庚子国难。 在十六年后，清政府更是被迫共和。 丰台站不仅仅见证了国家兴衰，更作为北平第一火车站，以始发站的身份，不断接入卢汉，京张，京奉铁路，成为华北最大的火车站。 去奉天，丰台火车站是必经之路。 值得一提的是，丰台火车站跟后世的火车站风格大相径庭，这里小家碧玉，通体学的是欧式风格。 青绿色的墙体上面爬山虎枝繁叶茂，长长的木条靠背椅被涂上深褐色后，齐整的放在白灰色的地面上，供人休息。 没辙，在京张铁路之前，满清时期所有铁路都是外国人修筑的，谁修筑的铁路，谁就会将自己家乡的文化带到中国来。 后世天津有意大利街，这里是意大利租界留下的痕迹，在魔都外滩十八号，则有英法美各国的古典建筑。 穿着长衫短褂的老百姓高举这行李，让着挑着扁担的小商贩，在人群当中穿着。 几个衣衫褴褛的毛子挤在人群当中，跟穿着华丽的白俄舞女宛如两个世界的人。 穿着青黑色制服的巡警腰间挂着警棍，两两站在一起，勾肩搭背的斥责小商贩，从他们口里面讨饭吃。 这世道便是如此，无错也能找出错漏。 穿着西装，衬衫烫的毫无褶皱的教授与买办提着小箱子，也在其中穿行。 前者彬彬有礼，遇到人总要说声谢谢，后者目空无物，忍住不骂这些老百姓挡了他的去路，便是有涵养的。 出现在火车站的基本都是中国人，极少数的毛子挤在中间，艰难的活着。 “周大人，这是您的车票。” 商会的雇员操着山西官话，毕恭毕敬的将车票奉到周朝先手中，又将准备好的德州烧鸡，北平烤鸭，汾酒送上。 “周先生，这些是俺们副会长吩咐，叫俺特意给您准备的。” “烧鸡烤鸭我收下，酒的话，还是算了。” 周朝先将车票收好，接过油纸包着的鸡鸭，对汾酒却敬而远之。 “小的一定将话带到。” 雇员接过汾酒，看着周朝先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副会长秦宣可是说了，周朝先喜欢汾酒，这瓶民国元年产的汾酒是秦宣从山西带来的，礼轻情意重。 现在周朝先不要酒，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灰溜溜的回去，逐一通报。 时间流逝，落日的余韵在天边逐渐消散。绯红的天穹被夜幕覆盖，即将吞噬大地的时候，一盏盏的电灯驱散了浓重的夜色。 灰白色的夜幕底下，人高马大的大卫不耐烦地坐在特等车门口，等着七点到来。 周朝先坐在的他的斜对面，他的座位同样是特等车厢，在室内的独立空间之外，紧靠一侧车窗的座位通常都是保镖占据。 从未做过特等车厢的雇员买了特等车厢的票后，自作聪明卖了酒肉，却没想过此刻的特等车厢从咖啡到白兰地，法国红酒，一应俱全。 对于不能喝酒的女士，也有应季的果汁作为饮品。 至于吃的更不在话下，每一个大站都有厨子精心烹饪各种佳肴。 特等车厢的客人更是可以提前预定，挑选自己的菜谱。 当然，这一服务收费昂贵。 第48章 女贼 这年头能做火车的并非都是大富大贵，反而一些投亲戚，上学，做生意的人居多。 这些身上带着现大洋，没有社会经验的人，在小偷看来就是肥羊。 而这些人一旦被偷了钱，连带着身份信息也会丢失。因为贵重物品往往都放在一块，大洋没了，身份地址等等信息也会没了。 得手之后，小偷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被偷的人却会陷入绝望。甚至因为拿不出火车票，被查票的人查出来，不但要挨打，还得补票。 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对于活不下去的人，周朝先没有伪善，他是真真儿想帮他们。 对小偷这种有手有脚却要捞偏门的下九流，他看不上。 “还不说话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咱们乡下一般碰到这种事儿，都是打断一只手，一条腿后送官。” 周朝先从口袋里面掏出火柴，划燃之后，点燃一旁的油灯。 只见被捆住的人半趴在床上，以一个极不雅的姿势回眸怒视自己。 “不说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周朝先也懒得废话，他直接伸手，将地上的小偷拎了起来，一手抓着的下巴，一手在他的腰间摸索。 “有枪！” 周朝先神色一凛，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他的身手一般，临阵经验也不太足，更不会像警察那样，制服敌人之后立马搜身，解除对方的所有防备。 “勃朗宁。” 周朝先打开保险，借着油灯瞅了一眼。德国造，十成全新，枪油味浓重。 “小偷可没这玩意儿。你要是不说清楚的话，今儿你可就走不了了。” 依旧没有应答，只有怒目。 “行吧，我继续了。” 周朝先深吸一口气，关掉保险，揣在腰间，再度搜身。 他是吃一堑长一智，面对危险人物，就要用非常手段。 是男人也得摸！ 没由来的，周朝先手一抖，他发现自己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 “女人？” 见他一直不说话，现在露出一张故意抹黑，却又颇为精致的脸庞。 满清的女子，不单裹小脚，还大多束胸。 这一风气始于扬州瘦马，鼎盛于运河文化。 以至于这个时代的女人乍一看都是一马平川，其实不然。而在数年之后，胡适会发起解放束胸运动，将其作为反封建的一部分。 而周朝先摸索的人显然不是男人，男人的胸不可能这么大。 “对，我是女人。” 她发出的声音则是让周朝先如遭雷击，连忙将手收回来，骂道：“没想到你不单单是贼，还是女贼！” “我不是贼！” 女人为自己辩解，脸上闪过一丝羞怒。她本来是找大卫的，看看能不能从他的行李当中弄清楚他下一步的目标。 没想到拢共就三间单人间，三分之一的概率，她都摸错了，撞到了周朝先的手中。 “巧了，我见到的贼，都说自己是好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孩子。” 周朝先收回还有余温的手，心中大为诧异，女人，小偷，手枪，三个拼图碎片根本拼不出全图。 “我没有家人。” “可以，我就三个问题要问你，枪是哪来的？” “枪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这一次，女人的话多了一些，情绪也有了波动：“你把枪还给我，放我走。我会报答你的。” “你刚才说你没有家人。” “他已经死了。” 周朝先瞬间无语，只能当真。 “那我再问你，你是谁？你来这里干嘛？” 好奇心不止害死猫，周朝先知道自己眼前的女人是一个危险生物，却还忍不住靠近。 刚才乌漆嘛黑，他看的不真切，只觉得眼前人并不矮小可憎，反而身形高大，至少有一米七五的样子。 一米七五的女人在南方是鹤立鸡群，在北方也是如此。这年代除了基因好的人之外，没多少人能够长这么高。 而且束胸是女人常态，不束胸的反而屈指可数。 至于她的装束倒是寻常，上身是棉衣，下身棉裤。一看就是家徒四壁的老百姓去关外讨活路所携带的全部家当。 在这个季节，东四省昼夜温差极大，穿棉袄大褂的随处可见。 “我会报答你的，黄金，珠宝，武器，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 女人顾左言他，不肯正面回答。 她不懂格斗，更不是小偷，身上唯一能够保证自己安全的东西就是藏在腰间的勃朗宁手枪。 现在手枪落在周朝先手中，自己还被反捆起来，她只能用宝石绿的眸子等着周朝先的答案。 “黄金，武器。”周朝面露怪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既然你能给我这两样东西，那我干嘛还要放你走？把你留下来，让黄金武器源源不断的流入我手里面，不香吗？” “你不放我离开的话，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周朝先话音未落，女人如遭雷击，半晌才紧咬贝齿，故作凶狠的道：“我不是一个人，我的同伴等不到我的话，会带着钱财离开奉天！” “没关系，我不是为钱而来的......”周朝先无动于衷，他对毛子不感兴趣，但他更在乎的是这笔黄金回落在谁的手中。 落在毛子手中，他不会有任何动作，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要是落在日本人的手里面，他倒是要想办法把黄金弄到自己手中。 “不对！” 周朝先猛然警醒后倍感压力，知道这件事情的无非是日本人，英国人，跟白俄本身。 眼前的女人绝对不是日本人，日本人这个时期没女人能长这么高。 不是日本人，跟英国佬不对付，只能是俄国人了。 现阶段，苏俄的重心还在的波罗的海，而不是远东。 派出一系列错误的可能性，答案呼之欲出。 这是毛妹！ “你是俄国人！” “我是安娜。” “我知道。”周朝先脸上的笑容并不轻松，在北平城内短暂的接触，他本以为安娜只是一个普通人。 现在看来，他想多了。这女人手段不足，但的确聪明，会审视时度。 “那天晚上，我见到你了。你身材高大，长得也很帅，但我辨认你们，仍旧不太轻松。这里没有电灯，你也没有穿着军装，像个学生。” “你的目的跟我一样。” 第49章 你结婚了吗 “错了，我是去奉天进修的。” 周朝先矢口否认，他不能在事主面前承认是自己动了邪念，想要从中渔利。 他对这个女人的情感很伏在，初见是护士，再见是女贼。现在看来，前两个身份都是假的，甚至她父亲死也是假的。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别问我来这里干嘛的，我的目的跟你一样。” “那你结婚了吗？” 安娜美眸一横，不自在道：“我们都坦诚相见了，你能不能松开我，放我离开？” “安娜，坦诚相见不是这样用的。”周朝先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他现在总觉得自己是吃干抹净后，还倒打一耙的人。 “你们的语言很简单，也很复杂，我不懂成语怎么用。但我觉得我是否结婚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恰恰相反的是，我们是朋友，我们可以一起对付大卫。” “行，先把你解开。” 这次接触，周朝先动作缓慢。许是知道了对方是一个大洋马的正常操作，他不想接触，却又不得不接触。 这女人身份特殊，他不想招惹。 安娜去意已定，得了自由后，学着北平老人拱拱手，飘然而去、 窗外繁星满天，这个时候人类灯光对于大气的污染并不严重。东四省所属的关外更是人烟稀少，只有一座座建设在铁路沿线的小镇，不断往关内，大连，输送着原木，吸收着关内难民。 周朝先偶尔看上一眼窗外，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其实都落在安娜身上。 对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女人，要是没有一点防范心里的话，他早就死了百八十次了。 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越危险。 “周先生，我今晚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想确认大卫的目标是不是满洲里。” 安娜似乎敞开了心扉，并未隐瞒自己的目的：“在那里，有一笔黄金，即将落入日本人的手里。” 她眼睛当中的恨意比刚才更加浓郁，在日本海的时候，她跟一船的白俄难民被日本人抢走财物后，被他们驱逐，被迫在天津登陆，辗转到了北平。 这一过程当中，她从莫斯科带走的瑞士手表，双头鹰的金币，全都落在日本人的手中。 “日本人不好惹。”周朝先给自己倒杯水的同时，也给安娜倒了一杯水。 “我听说东北王叫张作霖，他是一个土匪，对财富没有任何抵挡的能力，这笔黄金价值五百万美元。” 周朝先闻言一笑，道：“对，张作霖是土匪，也喜欢钱。可他知道什么样的钱能拿，什么样的钱不能拿。你这钱，烫手。” 现在是民国九年，为了入关，张作霖又向日本人借了一笔款。这个时候，要张作霖跟日本人翻脸，而且还是为了五百万美元翻脸，不易。 倒不是张作霖不眼馋，而是这一笔钱先是白俄的，现在日本人又沾手。真闹起来，苏俄肯定也会插手进来。 说白了，白俄跟日本人交易，甭管交易成没成，那都跟张作霖没关系。他黑吃黑成功了，把事做的滴水不漏，那皆大欢喜。 要是走漏风声，日本人，苏俄，白俄，都会记恨上张作霖。 这样铁定亏本的生意，张作霖绝对不会做。 安娜也深知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她只是随口一提，想要试探周朝先的反应。 结果周朝先无动于衷的样子让她觉得可笑，没有男人会对钱没有兴趣。 除非，他想要更多的东西，更大的权力。 “周先生，你住在大卫的隔壁，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安娜心思缜密，细细一想，立马找出好几个不合理，稳坐钓鱼台。 “五百万美元对于一个护士，一个上尉来说，是天文数字，你不可能对这笔钱没有兴趣。” 得，周朝先眨眨眼，没想到自己表现太过淡定，反而露馅了。 “我该走了。满洲里见。” 安娜缓缓起身，一双眸子在微弱的光线下让周朝先想到了一个词汇——回眸一笑百媚生。 “枪都不要了？” 等人走了，周朝先才察觉不对。 勃朗宁跟在安娜身上的枪套一齐放在桌上，分外显眼。 “她知道我一定会去满洲里？” “能拿出黄金的女人不少，能拿出武器的女人可不多。” 周朝先摇摇头，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关上包间门，一觉睡到天亮。 ...... 清晨窗外原野上面尽是谷堆，东四省不是南方，这里越靠北的地方，水稻收割的就越晚。 穿着大褂，里面是短衬的百姓随处可见，更有成群结队的山东难民朝着东北而去。 这些都是逃荒北上。 别看直皖之战没打多久，对地方破坏不大。 但直军，皖军，奉军面临同一个问题，没钱了。当军阀没钱的时候，他们就只能摊派，收税。 从老百姓手上弄钱。 这两年山东天灾人祸不绝，数不清的百姓北上，学着前人闯关东。 甭看张作霖是土匪出身，行事风格也跟土匪一样。可他知道自己能够雄踞东四省根本是兵跟民。 对逃难到东北的老百姓，他一视同仁，帮他们建立农垦区，帮助他们开荒。 现在东北还不是后世的重工业基地，也没有被大规模开发，有的是土地。 抵达奉天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 当火车停在奉天的时候，周朝先头一次下了车，深深地看了一眼相隔甚远的三等车厢。 铁路巡警吹响哨子，“吁”声刺耳悠长，大队的巡警与白俄一道检查站台，核验身份。 不出意外，那个叫安娜的白俄女人就在三等车厢，缩在一群老百姓当中，等着火车再度开启。 而这一列火车下一个目的地将是哈尔滨。 哈尔滨因为俄国人称之为近东铁路大动脉而繁荣，可以从此地出发抵达莫斯科，也能抵达海参崴。 此路是俄国人与李鸿章签订条约而修筑完成，是沙俄西伯利亚大动脉的一环。 中东路并非笔直的一条线，而是丁字路。 在东四省，这一段铁路的起点是满洲里，一个西面是外蒙古，北面是俄国的地方。 丁字的中间点则是哈尔滨，再往东则是海参崴。 这一条铁路一路往南经过奉天，直抵当时还是俄国租借地的大连。 第50章 六帅 “老铁，吃地三鲜，锅包肉不？” 跟北平满大街的先生不一样，到了东四省，全是老铁。小贩也不在乎自己面前是谁，咋咋呼呼的一口一个老铁。 这也是东四省人的习惯，跟到了广东之后，别人一口一个靓仔叫自己一样。 想到这里，周朝先不免有些意动，想要迷失在靓仔的海洋当中。 “吃。” 周朝先点了点头，这些小商贩大多出售小吃零嘴，也有饭店的人招揽生意。 奉天是大站，不单单驻扎着一个营的奉军，还有各色人穿梭其中。 这一次停车时间略长，足足两个小时。 “那老板是去饭店，还是去车上。” “我在特等车厢等你。” 周朝先懒得出车站，从兜里面掏出一块袁大头，丢了过去，“再随便弄个汤，啥都行。钱够了不？” “够了，够了。” 小厮连连点头，转身就走。 “你不怕他拿了你的钱，不回来？” 忽的，周朝先身边多了一个人。 “不担心，做这行的，最怕的就是骗子。如果有人借着点餐之名行骗，这些做火车生意的饭店，都会抄家伙把人打个半死，再送警察局。” 这年头，地方保护非常厉害，每一个行业往往都是一个同盟，奉天火车站附近的饭店对内竞争，对外却团结一致，不让别人插手进来。 “一会一起吃点？”周朝话刚出口，就后悔了：“算了，待会你让那洋鬼子看到了就麻烦了。” “我不也是洋鬼子？”安娜翻翻白眼，无语道。 “你是洋婆子，不是鬼子。” “现在不在三等车厢呆着了？” 周朝先回首，见到的并非是穿着土布棉衣的安娜，而是换了装束，一派白俄贵族装扮的安娜。 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一身衣服的安娜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雍容华贵。身上西式的便服，是男人喜欢穿的阔脱裤，也掩盖不了她的贵气。 周朝先见此啧啧称奇，可惜了，现在时代变了。造就是年，还能看男人穿白丝。 “我可没在三等车厢。” 安娜道：“奉天到了，这一站之后，你跟我一起去二等车厢。那个大卫是英国人精心培训出来的，跟军情六处有些渊源，跟得太紧，反倒不好。” 周朝先听懂了，他委托秦宣调查的事情，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英国人会说大卫.斯密斯是三等武官，却不会说大卫是军情六处训练出来的，跟詹姆斯邦德是同事。 替他买票的时候，秦宣也是尽善尽美，根本没考虑周朝先是想要杀人越货，直接给了安排了最好的座位。 没办法，这年头洋人在北平能够横着走，驻华的外交人员更是上等人，手眼通天。 哪怕是周朝先，现在也没想过杀人，他只是不想这一笔黄金落在日本人手中，让日本人发行货币，造枪造炮，用来侵略自己祖国。 “这就是你把枪留在我这里的原因？”周朝初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却明白了。 这女人把自己当枪使了！ 现在苏俄横行霸道，白俄身份在东四省不好使了，真要检查起来，甭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视同仁。 藏把枪，绝对会被搜出来。 “我说过，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都是聪明人，又有同一个目的，交流起来就是顺畅。 “不用了，我帮你买好了。” 安娜似乎早有准备，将镶着珍珠手提包打开，取出一张车票，低声问道。 “你还有没有别的同伴？你不会就自己一个人吧？” 周朝先略顿了一下，信口胡诌：“我的人等下就到，他会去特等车厢，替我监视大卫。” “吁！” 就在周朝先为自己的举动解释的时候，站在车厢附近的军警忽的吹响挂在胸前的哨子。 一时间，整个车站都鸡飞狗跳起来。 “出事了！” 安娜更为警觉：“这次出动的不是铁路的部队，是你们奉军。” “没关系，他们不是在找人，而是张学良来了。”周朝先早就知道会有军队入境，现在看到教导旅的番号，目光复杂起来。 他还未反应过来，温玉软香便入怀，胳膊更被安娜攀上。 “你早就知道他们要来这里？” 周朝先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心中警惕起来。 昨天晚上是意外，可现在安娜想要借助自己摆脱麻烦的做法，却让他有些不爽，抗拒起来。 “张学良？”安娜吃惊，抬头远眺。 只见一个身材中等，面带笑容的年轻人朝着火车站快步走来。在他左右，站得笔直的卫士护卫着他，同样迈着大步，走到另外一处站台。 “从天津来的火车，不是客运，运的是军队。” 周朝先凛然，他现在是奉军一员，远远比安娜清楚。 “教导旅！” 周朝先深深地看了安娜一眼，却未多说。现在他的目光尽然落在那个让人如沐春风，在民国风评极佳的男人身上。 “茂宸兄，别来无恙！” 张学良热情的伸出手，抓住郭松龄的手，脸上尽是笑容。 这一次直皖之战，奉系没有深度参与。但郭松龄却带着新组建的教导旅，用一个团的兵力，见缝插针的击败了皖军两个旅，获得战功大半都要算在张学良身上。 倒不是张学良侵占下属功劳，而是教导旅的旅长是张学良。郭松龄在担任教导旅参谋长之前，刚刚从南方广州政府北上，加入奉天陆军讲武堂。 如果没有张学良的举荐，任用，郭松龄想要在奉系出头，至少得熬上五年，才能担任旅参谋长。 “为国效力，本分也。” 郭松龄微微一笑，同样握住张学良的手。他是进步青年，非常爱国，敌视日本。 在南下投奔国父孙中山，护法战争失败后，黯然回到东北，回到奉天，担任讲武堂的战术教官。 “此次皖系军无战心，只有廊坊一战，那个叫宋子扬的打的坚韧，没有全线溃败，成为败军之将。” 此战张学良并未亲临前线，郭松龄便一面等着士兵下车，一面讲起战争趣闻来。 第51章 再出发 “宋子扬过通县的时候属下哗变，自己跳了北运河逃走，再无颜面留在军中，前几日便只身一人去天津当寓公去了。” 对宋子扬，张学良了解更多，知道此人没什么大的本事，投机倒是一绝。 如今奉系当中并不缺乏投机派，可没有本事的投机派在哪儿也不会被人看重。 “昨天晚上16师的赵晓飞，将宋子扬麾下的一员虎将推到了奉天陆军讲武堂当中。据说廊坊之战，最前沿的阵地就是他守的，通县的时候也是此人帮宋子扬挡住追兵，让他从容跳河。” 郭松龄谈笑自若，言语当中并无半分重视宋子扬的意思。 “此子现年十九岁，与六帅同岁，任少校参谋，毕业于保定军校。” “十九岁的少校参谋？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张学良哈哈大笑，却未将周朝先放在眼中，他身边的都是高级军官，哪里知道一个十九岁，没有背景的少校有多厉害。 见此，郭松龄也不多言。他在护法战争失败后，眼界变得更宽，做人也更加低调，不愿与人产生冲突。 等周朝先到了陆军讲武堂之后，张学良自然见得到。到时候有才还是无才，一试便知。 “人差不多了。” 又等了片刻，张学良看着郁郁葱葱的人脑袋，终于耐不住寂寞，觉得无聊了：“凤至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就定在奉天大酒店里面，人应该到的差不多了。” 郭松龄点点头，接风宴的主持人并非是外人，而是张学良的发妻于凤至。 她乃是张作霖看中，定下的儿媳妇。其人比张学良大了三岁，因为出身富商之家，做人做事更为缜密。 张学良今年正在陆军讲武堂当中读书，与郭松龄等人结交，少壮派的学员们一起吃吃喝喝，都是于凤至一手安排，收了无数人的衷心。 “老板，饭菜好了。” 就在周朝先跟安娜远眺张学良的时候，早就备好了饭菜的店员提着一个篮子，将饭菜送上。 “帮我送到二等车厢。”周朝先对张学良兴趣不大，这位东北军的少帅能力不俗，却优柔寡断，在关键时刻容易掉链子。 指望这样的人能够救国救民，还不如期待张作霖不再入关。 “二等车厢？” 店员面露难色，勉强答道：“二等车厢就二等车厢，可您刚才说的是一等车厢，这饭的价钱都是按照一等车厢来算的。” 周朝先一时无语，这其实也是民国特色。什么样的人吃什么样的饭，饭店厨子也是看人下菜。 有钱人不在乎钱，他们用料更加讲究，做出来的东西也更加美味。对于普通客人，他们可以压低成本，用更低的售价招揽客人。 “没事儿，你先跟这位小姐去二等车厢，我去一等车厢取些东西。饭菜的价钱按照一等车厢来算就行了。” “啊这。”店员有些傻眼，他正准备想辙收些钱了事，没想到周朝先主动为自己担了下来。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而是周朝先跟他说话没有一丝的傲气，平易近人。现在也主动替自己着想，比那些吆五喝六的土豪劣绅不知道强了多少。 “安娜小姐，吃点什么？” 周朝先咧嘴一笑，他自己一个人吃饭，不需要考虑太多，填饱肚子就行。现在多一个人，自然不能草率了。 “一瓶红酒，红菜汤，俄式大红肠，俄式面包有的话，帮我准备一些。” 安娜知道周朝先少校身份，也不客气，直接开出一个菜单。 红菜汤是白俄的最爱，但在北平少之又少。俄式面包更是如此，现在的北平并非是后世的大都市，只有政治意义。 在民国最繁华的城市是魔都，其次是天津。 奉天则是因为靠近中东路，白俄难民，俄式风情倒是比其他城市更为浓郁，也能吃到更正宗的俄式菜肴。 那饭店的店员听到这里，也不觉得有所不妥，只是搓手：“老板，零零种种得五块大洋。不过您阔气，咱也不跟您客气，您再给我补三块就行。我去买东西，有折扣。趁着还有时间，咱再帮去饭店帮您勾兑一下，这两天刚好有大连的海参，味道一流。” 大连如今已经被日本人占据十五年之久，按照条约，他们还能在大连呆到民国二十三年，也就是西元1934年。 “行。” 周朝先笑笑，从口袋里面补上三块袁大头，就提溜着食篮先去了二等车厢。 跟一等车厢不一样，二等车厢可以说是鱼龙混杂，每个人都只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地方很小，活动不开。 周朝先看在眼里，回到一等车厢，从包间里面拿出东西后，正好撞见大卫。 “古德拜，法国佬！” 周朝先笑呵呵的骂了一句，假装听不懂大卫同样面带笑容，语气柔和的法克鱿，转身离开。 “咚咚咚！” 狭小陋逼的乘员室里面，两个乘务员挤在一起，懒洋洋的看着手中的书。当门被周朝先敲响之后，他们对视一眼，竟然谁也不想动。 两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更年轻的那位脸皮薄，起身开了门。 “诶诶诶，两个大活人白天装什么死啊？特等车厢的位置给我留着，我去二等车厢了，你们可得为我保密。” 周朝先嘿嘿直笑：“本以为北平大洋马就够多了，没想到这奉天大洋马这么多。” 他自言自语的话立马会两个人会意，能做的起特等车厢的都是大人物，他们不敢得罪，挨了骂也白挨。 现在听周朝先这么一说，他们也不觉得意外。白俄都是落难的，为了一口吃的，啥都愿意干。 何况周朝先年轻，有钱，足够耐不住寂寞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抛媚眼，主动献身。 “我隔壁那鬼佬不太检点，被我怼了一顿，要是他问我，就说我下车了。” 周朝先又嘱咐，掏出大洋来。 他不想自己的信息被泄露，就只能让这鞋现管的多操点心了。 “老板还有什么吩咐？”两个乘务员这个时候眼睛里面才有了活力，不再死气沉沉。 第52章 俄式午宴 他们的生活一眼能看到头，收入也是固定。这年头，谁有钱谁就是大爷，周朝先愿意给钱，他们力所能及的，啥都愿意干。 “帮我在餐车里面安排一个位置，待会开车的时候，叫你们厨子帮我热下菜，醒下酒。” 年长的乘务员应了声，笑眯眯的接过大洋，一咬一吹，再放耳朵边上一放，顿时乐开花了。 因为直皖之战，张作霖手下的财政部长王永江小范围的发行了军票。 军票这玩意儿属于信用货币，可张作霖有信用吗？当然没有。 于是，军票擦屁股百姓都嫌硬，老老少少都开始怀念袁世凯发行的袁大头了。 袁大头成色好，价值稳定，用起来舒心。 周朝先自然不知道这些插曲。他口袋里面的钱都是现大洋，不是糊弄人的军票。 甭管是段祺瑞还是张作霖，都知道自己的根本是大头兵，一个个都疯狂扩充军队，对兵也是十分上心。 时间流逝，店员再度回来的时候，距离开车还有十分钟。 “波尔多产的红酒，真不真咱们不知道，反正这玩意儿东北没人喝的惯，便宜。” 店员一边在窗外递东西，一边抱怨。 已经到了上车时间，军队抓着几个人撤离，乘务员忙着检票。三等车厢外面挤满了上车的人，车门水泄不通，只能走窗。 “面包都是现烤的，贵是贵了点，可物有所值，红菜汤是从街对面的波娃哪儿买的，这味道咱们不爱，老板您可以试试。” “等下我就试试。” 周朝先哈哈大笑，他当然知道红菜汤的味道，只是俄式跟西式完全是两回事，加上近百年的变化，味道肯定各有不同。 “还剩了三毛七，您点一下。” 最后，店员递过来买东西剩余的钱。 “不用，这钱你收着，干了活就得拿钱。”周朝先哑然失笑，这些东西并不便宜，哪怕白俄落魄了，可能吃得起这些东西的人，也不是一般人。 “呜呜”的火车声响起，前往哈尔滨的列车再度起航。 在过了饭点，变得宽松的餐车里面，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周朝先将帘子一拉，就有了独属于自己跟安娜的空间。 “拉上帘子一下就不一样了。”安娜站起身来，将醒酒器里面的红酒倒在杯子里面。 “谢谢，我不喝酒。” 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决意不喝酒，自然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男人不喝酒？”安娜大感诧异，在沙俄，每一个男人都热爱烈酒，女人或许不喜欢喝烈酒。但与法语一样舶来品葡萄酒是上流社会的最爱。 身为女人，她在北平能吃到原滋原味的俄式食品，也屈指可数。 她喝的并非是红酒，而是回忆。 “喝酒误事，我要时刻保持清醒。”周朝先笑笑，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后道：“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女孩子要爱护自己的健康。” 安娜给自己倒了半杯，也不为难周朝先，而是好奇的看向他：“你只是一个上尉，为什么要保持清醒？” 周朝先一时无语，他的确只是一个下层军官，没有资格保持清醒，应该浑浑噩噩。 “因为我对面是安娜小姐这样美丽，吃人不吐骨头的美人。” 安娜盈盈一笑，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的时候，外面忽的吵闹了起来。 “老秦，这里还有两个没检查的。” 引着周朝先就坐的乘务员笑眯眯的带来了乘警老秦。 “检查我？”周朝先目露疑惑，这个时代的安检系统几乎为零，从北平到天津，再到奉天，他也没遇到任何检查。 “你不知道？”安娜眨眨眼，显然不相信周朝先的托词：“等到哈尔滨之后，俄国人就会接管部分火车工作位置，在抵达满洲里之前，车上的乘务人员以俄国人为主。” “为了确定人数，在列车离开奉天之后，乘务员都会清点人数，确认身份。” 说到底，还是对外无小事。 苏俄的出现，让整个世界都色变，东北的张作霖自然对这个异类也十分关注。 虽然他现在全部精力都在北平跟曹锟，吴佩孚内斗，想要获得更多权力。 可对白俄，苏俄，他一样不放心。 他就是日俄战争起家，对俄国人，日本人都没好感。 “所以这就是你拉着我跟你一起的原因？”周朝先心中一动，猜到了事实真相。 “对。”安娜微微一笑，耳边刷的一下，门帘被拉开，老秦歪着脑袋，目光从周朝先的身上直接跳到安娜身上。 “身份！” 他若尤其是的盘问，目光却始终落在安娜身上。没办法，大洋马是稀缺货，长得好看，衣着华贵的大洋马更是少之又少。 “周朝先，奉军上尉参谋。” 不等安娜开口，周朝先变冷着一张脸，站起身来。他从胸前的口袋里面掏出自己的证件，拍在桌上。 他现在已经被张景惠任命为少校，军衔已经变成少校，但他的证件还在制作当中。 一般而言，任命只需要经过张作霖同意，一秒钟即可。 但证件的制作，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 张景惠奉军老人，身份尊贵，张作霖肯定会给他这个面子。可在真正任命下来之前，他还是上尉。 “上尉？”那老巡警立马收回目光，受宠若惊道：“上尉您好！我是秦德发，二级巡警。” 他敬了一个非常不标准的军礼，脸上尽是讨好。 而在看到周朝先职务的时候，他却是露出疑问。奉军十六师是在北平才对，为什么会在奉天。 不过很快他就将自己的疑问压下去。他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周朝先一脸不满，对自己打扰别人吃饭的事情心存歉意。 “抽烟，抽烟。”他干笑着，将证件合拢的时候，只见一张支票滑落在地上：“您是公干？” 他赶紧躬身，将支票捡起来。 “嘶！” 不捡还好，一捡他就直接傻眼。那张支票是花旗银行开的，数目是一万大洋！ “这个您收好。” 周朝先冷冷接过：“不该问的就别问，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 张德发依旧干笑着，咽了咽口水才道：“那小的就不打扰二位了。” “再会。” 第53章 无关正义 周朝先拉上门帘之后，听着蒸汽式火车启动时的长长“呜”声，朝着安娜道：“这下没人会打扰我们俩了，说说你的计划。” “计划？没有计划，我只在满洲里呆了三个小时，就上了火车，去海参崴了。” 安娜端起小碗，用纸巾再度擦拭了一遍勺子：“我只知道负责这件事情的人叫门捷列夫，其他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周朝先被逗笑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敢冒险？ 安娜点头，拿起勺子喝起红菜汤。 说起红菜汤，这玩意儿一般都是音译，因为直译起来不好听。 在魔都，红菜汤被翻译为罗宋汤，深受魔都男女老少的喜欢。 “对，我们的敌人很多，日本人，苏俄，恩琴男爵，蒙古人，你们，都是我们的敌人。” “高尔察克将军为了沙皇，一次次跟日本人交易，但前两次交易都没有收到货物，你们政府又不愿意给我们物资。没办法，第三次我们还是选择跟日本人合作。但这一次，我们没有直接先支付黄金，而是等日本人货物到了之后，再付钱。” 安娜声音很轻，这段话也不是用中文说的，而是英语。 周朝先听得艰难，却也知道安娜的意思。 他在穿越之前混在的各种论坛当中，其中不少都是境外的论坛。 因为国内没有太多靶场，想玩儿还得去国外。国外专业的靶场堪比枪械博物馆，从十七世纪的前膛枪到各国现役步枪，他们一应俱全。 除了人人都爱的枪械之外，部分靶场还有退役，拆掉火控系统的坦克可以玩。 为了跟国外的军事发烧友交流，周朝先不得不捡起英语，背各种词汇，却是哑巴英语。 “这一笔黄金，现在还在门捷列夫手中？”周朝先的英语磕巴，口音跟专业词汇却没问题，只是说的极慢。 “不在。”安娜看了一眼桌上的面包，耐心解释道：“门捷列夫上校不是安德烈伯爵那个蠢货。他精明强干，目的性极强。他一到满洲里，就从外蒙商会手中买了一批囤积的御寒物资，送到了贝加尔湖畔。” “他为西伯利亚穿越的同胞弄到了足够食用一星期的食物，数千套棉衣。” 桌上气氛沉闷，周朝先对门捷列夫一无所知，但他却知道这一支穿越贝加尔湖的白俄难民，几乎都死在冰天雪地当中。 大量的白俄军队，难民无法乘坐火车，只能依靠马匹，双腿，沿着铁路线艰难跋涉。 从喀山金库当中取出的五百吨黄金，也随着这一队难民，消失在世人眼中。 安娜就是这一支白俄贵族的残余，失去贵族身份，家人，财富的女人。 “你们政府设定了许多的规则，限制我们跟你们的交易，但这些规则对商人无效。金币，手表，女人，都可以成为货物，在满洲里换来一张前往海参崴的车票。” “门捷列夫因此惹怒了日本人，他们驱赶外蒙商会的成员，禁止你们跟我们交易，不允许满洲里的街上出现免费的馒头，大米粥。” 安娜并不怀念在满洲里短暂的时光，她道听途说的经历，更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 那是每天都会发生的，日本人吃人现状。 “满洲里的存在依托于外蒙商会，当商会被限制之后，每天都有我们的人饿死街头。哥萨克人，中亚人，俄罗斯人，犹太人，都对日本人恨之入骨。” 与有着赚钱，赚取名望两不误的外蒙商会不一样，日本人擅长的是敲骨吸髓。他们榨取白俄手中最后一个金币后，便将白俄弃之如敝履。 “......他们迟早会有一天，会为自己往日做的事情，付出血的代价。” 周朝先说的话他自己都不信。 在这个时代，正义随着巴黎——华盛顿两次帝国主义的瓜分行动，变成笑话。 本应该是战胜国民国跟倒霉蛋美国，法国一样，都被英国人一脚踢开，成为牺牲品。 打了一战，损失数百万年轻人的法国被英国人背刺，他们获得好处几乎为零，肢解德国的计划也变成空谈。 美国人也一样，他们跨越大洋彼岸，参加欧战，获得的好处是太平洋上面几个无人的荒岛。 为了获得更大的话语权，美国人索性自立门户，弄了一个美国作为主导的华盛顿条约。 作为战败方的德国失去大量国土的同时，华尔街的热资不断涌入，掀起了德国战后短暂的魏玛繁荣。 也奠定了大萧条时代，热钱抽走导致的德国经济下滑，民众失业率上升，纳粹党的崛起。 就连在远东地区，坚信英日同盟的日本人到头来也被英国佬白嫖，到手的利益吐出去一半后，还得硬着头皮对抗苏俄。 轴心国三兄弟，除了意呆利之外，另外两个都是被资本世界养起来，对抗苏俄的打手。 现实就是，没有谁对谁错。主导二战后世界秩序的，仍旧是那一帮王八蛋。 安娜不言语，只是将手中刀叉刺向碗里面的葱烧海参。 从大连运来的海参鲜嫩可口，这是大海的馈赠，在漫长冬季熬下来的海参比在山东的黄玉海参品质强上一等。 在海参崴，天津呆过的她已经被葱烧海参征服。 她很诧异，第一次发现海鲜能如此可口。 “这是什么菜？” “葱烧海参，鲁菜。” 周朝先烦闷的点着烟，听到安娜的话，介绍道：“鲁菜就是山东的地方菜，做法复杂，讲究，味道不论南北东西，都能接受。” 周朝先说着尝了尝自己碗里面的葱烧海参道：“等咱会了北平，我就带你去尝尝鲁菜名气最大的一道菜。” “什么菜？比这个葱烧海参更好吃吗？” 周朝先点了点头：“实话跟你说吧，那道菜特受欢迎，大街小巷到处可是。不信的话，回了北平，你可以自己去找找，看有没有卖黄焖鸡米饭的。” “黄焖鸡米饭？是鸡跟米的饭？黄焖是什么？”安娜眨眨眼，记下这个名字。 第54章 满洲里 满洲里并不是这一块土地自古的称呼，而是东清铁路修筑后，俄国人将这片土地称作满洲里亚。 铁路带来了商业繁荣，满洲里亚也变成这片土地的称呼，时人抛弃他蒙古语的名字，将他称作满洲里。 俄式风情浓郁的满洲里火车站，就诞生于这一特殊时期。 “满洲里到了，下车下车！” 商运中断，满洲里作为最大内陆通商口岸存在的意义荡然无存。 无数积压的货物要么被日本人，俄国人买走，要么的被原封不动的运输回到内陆。 周朝先提着小箱子下车，他身后的安娜带着大帽檐，上面满是丝绸碎花的白帽子缓缓下车。 他伸出手，丝绸的柔软短暂触碰后，安娜也脚踏实地。 “小心一点，这里不是奉天。” “我知道。” 安娜紧紧抓住周朝先的手，随着他一起在人流当中穿行。 “你们俩站住！” 并行没几步，一个浓眉大眼，满头皱褶的中年巡警拦住他们，没好气的问道：“小兔崽子，听不懂人话是吧？老子叫你半天，你他也不知道停下来。” 周朝先低头看了一眼，见挡在自己面前的巡警怒气冲冲，挠头道：“我不知道你在叫我。” “现在你知道了，证件！” 巡警脸色臭臭的伸过手，却不料对方真就递了两份证件，一个是周朝先的上尉军官证，另外一个是安娜的记者证。 “安娜.波索霍娃。” “长官好！” 巡警一见周朝先的军官证，便神色一凝，咧嘴笑道：“怪不得我看长官您鹤立鸡群，不愧是咱们奉军精锐。长官，您需要用车吗？黄包车，还是小轿车？有住的地方了吗？” “有住的地方，车的话需要一辆小轿车。” 周朝先点点头，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 那巡警受宠若惊，双手接烟：“长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是来找人的，我的上司，英国驻华三等武官大卫先生要找门捷列夫，大概住在这个地址。” 安娜开口，说出一个地址。 “这我知道，就在老毛子大街，啊呸，莫斯科大街。”巡警说着给了自己一巴掌，讪笑起来。 他们这些口岸混的巡警，军人，没少救助大洋马，对落难的白俄虽然同情，却也鄙夷。 如今满洲里最繁华的莫斯科大街，更是因为大量白俄难民的涌入，治安快速下滑，被他们称之为老毛子大街。 “您是现在去，还是待会去？我可跟您说了，莫斯科大街现在您还是别住的好，不安全。” 周朝先一想也是，他们安娜对满洲里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都没有脚踏实地的去了解这地方。 真住进难民区，才是麻烦。 “行，那满洲里最好的饭店在哪儿？” “这我知道，长官您这边请，我马上就给你安排好。”巡警不经意的拍着马屁，一路将两个人送上车，才一抹额头上的冷汗，舒了口气。 “奶奶的，这奉军就是脾气大，一个上尉就搂着大洋马，四处乱逛。人比人气死人！” 车上，周朝先眼角余光始终落在沿途的风景上。 有轨电车，小轿车，马车，黄包车挤在一条路上，任由汽车喇叭声响彻云霄，也快不起来。 “先生，到了，这里就是满洲里最好的饭店，满洲里大饭店。” 司机不知道周朝先是什么身份，恭敬开门，将行李递给门童后，才拿钱走人。 “先生里边请。” 门童殷勤的将周朝先领进门，叽叽咕咕的跟里面人说了一通话后，前台也变得热情起来。 “请问先生是要一间房，还是？” 前厅明知故问，这个年代出门在外的一男一女，只有一个夫妻身份，可以分床睡，但绝对不可能分房睡。 “一个房间。” 安娜一本正经：“有热水吗？我想洗个澡，休息一下，整个下午，你们都不要打扰我们。” “好的，先生女士，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跟我们讲。” 前台连连点头，一脸慕羡的将钥匙递给周朝先。 男人嘛，懂得都懂。 满洲里大饭店有五层楼，自配发电设备，有电梯，电灯，也有热水，西餐。 颇具时代感的地毯一路延伸，两侧巷道上法式小路灯挂在墙上，指引着方向。 门童始终跟随，协助开门后，将箱子放在房间里面，才躬身离开。 “你刚才为什么要暴露我们的身份？”安娜等了几秒，等走廊里面的脚步声微不可闻后，才用英语问道。 “因为，我想活着。” 周朝先将橙黄色的箱子放在小圆桌上，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让日本人拿不到这笔钱跟——活着。” 安娜闻言一怔，好半晌才道：“我们不应该为了这笔钱不惜一切代价吗？” 周朝先瞅瞅一脸认真地安娜，忍不住插嘴道：“我可没说过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将这笔钱弄到手。” “是你觉得我是一个亡命徒，会为了这笔钱不惜一切代价，才脑补出来很多画面。” “可我我不想死，我只有活着，才能创造出更多的价值。现在我死在你的手里，日本人，苏俄的手里，我不就白来这个时代了吗？” 安娜一脸黯然，她本以为眼前的男人是一个很好的利用对象。 就像在莫斯科的时候，公爵伯爵们举办的舞会上面那样，拥有显赫家世，惊人财富的贵公子们为了博自己一笑，可以跟熊搏斗。 “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尽力去做，但结果如何，只有天知道。” 周朝先指指天，又指指浴室道：“你去泡个热水澡，明天早上见。” “你不睡这里吗？”安娜看了眼浴室，目光复杂的看向周朝先。 这个男人，是真的对自己不动心，还是欲擒故纵。 “我去澡堂子洗个澡，搓个背，明天一早就回来。” 周朝先没回头，一双手将箱子里面用得上的东西取出来，放在桌上。 “枪，你拿着。” 箱子里面的衣服一层层的被掀开，最后闯入周朝先眼眶当中的是那一把精致勃朗宁。 第55章 澡堂子的日本人 “我知道你很想报仇，杀掉那些无耻的日本人，洗刷被欺骗的耻辱。” “但我们这儿有句老话，叫十世之仇犹可报。简单说就是，你孙子的孙子的孙子，可以替你报仇。” 挑动气氛之后，周朝先下楼，把一块大洋丢在前台：“这边哪有澡堂子？高档一点的。” “这位先生，咱们一楼就可以泡澡。” 前台眉开眼笑的收下大洋，带路，将周朝先送到澡堂子之后还不走，他殷勤的忙里忙外，等周朝先裹着毛巾进入浓厚的白雾当中，才收敛笑容，目光也变得冰冷起来。 “奉军上尉，一万大洋的支票？” 前台目露惊讶，上尉他见过很多，一万大洋的支票，他也见过无数次。 唯独这两个身份是无法联系到一起的。 澡堂子是北方的大澡堂，这玩意儿存在于俄式建筑确实没有办法的办法。西方人没有共浴的习惯，也修不来大澡堂，为何让满洲里的客商们享受独一无二的老北平风格，还得从北平请大师傅修建才行。 足以容纳百人，分为两个浴池的澡堂子里面，周朝先独自一人泡在里面，好不痛快。 他前世是南方人，本来对澡堂文化并不热衷，可在军队里面呆的时间久了，整天接触的都是糙汉子，他反倒推崇起来泡澡。 没辙，那些糙汉子都是穷苦人家，泡澡这种需要花钱的事情，他们都是敬而远之。 可在周朝先的软磨硬泡下，这一个连的人经常在休息的时间，一起去泡澡，嗑瓜子打发时间。 周朝先也喜欢这种略带私密，却又不够私密环境。这里可以畅所欲言，也会因为外人的存在，不能触及底线。 而就在他所推崇的澡堂子里面，他最不喜欢的是搓澡师傅，这些手艺老道，搓澡极为厉害大师傅，周朝先是敬而远之。 一顿澡搓下来，皮都搓白的体验实在太差。 “宫本桑，请进。” 就在周朝先半梦半醒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十米开外，一个男人正在朦胧的雾气当中，缓缓下沉。 “桥本桑，中国的澡堂太过粗俗，等回了日本，我带你去北海道泡温泉，那里才是人间天堂。” 被称作宫本桑男人声音低沉，一口东北话比福原爱更为流利。 “日本，那的确是天堂。”桥本桑一脚踏入澡堂子里面，舒服的身子一颤。 “高木队长说了，完成这一次任务，我们就能回国休息一段时间。” 宫本桑也缓缓进入澡堂当中，日本人的沐浴文化并不长，但从开始到风靡全国，却只用了一个明治维新的时间。 “任务？” 桥本舒服的眯上眼睛，慵懒道：“门捷列夫始终宣称，黄金还在下乌金斯克，被法国人交易给了苏俄。” 宫本开口，他根本不相信门捷列夫说的话：“事情没那么简单，门捷列夫跟外蒙商会交易的时候，使用的不是金币，就是金条。” “门捷列夫虽然想方设法封锁了这个消息，但外蒙商会当中有我们的人。”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我们这一次就立大功了！”桥本猛地起身，不顾自己的小鸟浮出水面，脸上尽是惊喜。 “我说了，没那么简单。”宫本目光冰冷，这是一块硬骨头，十分难啃。不然他这个朝鲜特高科的精英，也不会被抽调到满洲里来。 “门捷列夫不是安德烈伯爵，他不是傻瓜，在见到货物之前，他不会交出黄金。” “可我们并没有准备货物啊。”桥本心一凉，还想走正规途径，进行交易。 “八嘎，你个蠢货。大日本皇军什么时候出售过这些白俄难民物资了？我们的任务是拿到黄金，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拿到黄金，我们就是大日本帝国的功臣。” “如果门捷列夫在周五之前，还是不愿意开口的话，就杀了他，让他无法在告诉其他人，这笔黄金究竟在什么地方。” 宫本一声叹息，结束谈话。隔壁法国人，捷克人直接把高尔察克卖给了苏俄。 在五个月之前，高尔察克已经被秘密处决。 拿到了黄金，全身而退的法国人，是宫本的偶像，他也想要拿到这笔黄金，获得天皇的赏识。 从门捷列夫抵达的满洲里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大量白俄难民南下，日本干涉军回国。 在大日本帝国对这片土地彻底失去掌控之前，他必须将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都抹除掉。 日落之后，澡堂子也变得热闹起来，住在这里的客人不多，但从外面进来泡澡的人却不少。 满洲里不乏富商，这些搞对外贸易的人往年都赚得彭满钵满，也在满洲里有了自己的房子。 但就跟媳妇儿一样，还是别人家的更香。 澡堂子对于北方人而言不单单是一个泡澡的地方，更是一个交际的地方。 趁着人多，周朝先恍若刚刚睡醒一样，打着哈欠起身离开。 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每天都有人在这里留宿，直接睡在澡堂子里面。 “周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 前台一见周朝先到来，就连忙问道。 周朝先停步道：“帮我准备一瓶红酒，牛排，俄式香肠，面包，半个小时后我下楼吃饭。” “好，我这就准备。” 前台欠身，看着周朝先进入电梯。 “什么，日本人要杀了他？” 房间里面，泡完澡，一如出水芙蓉的安娜将湿漉漉的头发包起来，胸膛不断起伏。 她想问周朝先这是不是真的，可她心里面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在说周朝先不会在这种事上面欺骗自己。 “确定是周五？”她忍不住反复确认。 “我不知道，日本人话可以相信，但不能全信。”周朝先摇头，一切都在日本人的掌控当中，他们不需要任何计划就可以让一个人死在他们手上。 “现在大卫要找门捷列夫的消息，日本人应该收到了。” 周朝先点燃一根烟，郁闷道。 身处陌生的地盘，让他拘束，不敢肆意妄为。 日本人，白俄，苏俄，英国人卷入同一件事情上面，为了黄金，所有人都拼尽全力。 他泡了澡，身体不但没有变的清爽，反而更加疲惫。 现在他已经不再奢望能够拿到黄金，他只想全身而退。 第56章 黄金在哪儿 “我去见大卫，你去见门捷列夫。”周朝先背靠墙壁，似卸下了千斤重担：“让门捷列夫立刻离开满洲里，走得越远越好。” “离开？ ”安娜站在窗帘边上，摇头道：“白俄南下的人，大多都是经他手包办的，他想走的话，早就走了。” “你啊，明明心里特明白，却要装糊涂。门捷列夫能走的话，他早就走了。日本人整宿整宿盯着他，满城还没走的白俄，也得靠他联络中东路，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将白俄送往南边。”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安娜却知道这个男人真正的想法， 绝对没有表面上说的这样简单。 她美眸含怒：“姓周的，在火车上你说了咱们这一次不为了钱，得先保住自己的命。怎么着？门捷列夫的命就不是命了？” “对。” 周朝先逼着自己硬着心肠回答：“我不认识你说的门捷列夫，他是生是死也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的目的是活着，不让黄金落在日本人手里面。” “你！”安娜怒目，身形却是一软，目光也变成哀求。 “你绝对有办法保住门捷列夫的命，算我求你行吗？救救他。” 她声音干涩，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胸前。 周朝先在门口看着她，心软了。没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吃软不吃硬。 “法子不是没有，可黄金不能归他，得归奉天咱们见到的那个人。” “就算是张大帅来了，门捷列夫也不可能把黄金交给他。” 安娜冰雪聪明，立马猜到周朝先说的人是谁。 “没有不可能，他想死的话，不用咱们奉军出手，日本人就能给他七八十种死法。他不想死，想让东四省的白俄日子好过一点，就得知道取舍。” “是金子重要，还是人命更重要？” 安娜半晌不语，周朝先说的话太过于骇然，让她有些琢磨不透眼前的人。 花钱买命的法子也有人提出来，可涉及到具体操作，他们却又全体抓瞎。 对远东地区，沙皇俄国有谁能够信任，他们无从所知。 北洋政府虽然参加了干涉，站在英法一方，可在面对日本人的时候，却又毫不犹豫的将白俄抛之脑后，全然不在意的样子，让安娜对这个政府不抱希望。 东北地区的军阀以张作霖为首，她本来是想要联系张作霖，却没有结果。 白俄在远东地区地位低下，他们往日高高在上的伯爵，公爵身份，随着布尔什维克席卷俄国，变成落地凤凰。 “为什么不找张作霖？” 周朝先闻言，露出一口白牙：“张作霖是马匪出身，他做事果断，却不讲道义，也没有仁义。” “张学良跟张作霖截然不同，他做事犹豫，却讲信义，也颇为仁义。” 说起张作霖张学良两父子，这两父子绝对是一家人。如果不是张作霖独断专行，强势惯了。 张学良也不会养成谨小慎微，不敢做出决定的懦弱性子。 更不会在主少国疑的时候，杀杨宇霆的时候，还需要扔硬币才能做出决定。 没辙，郭松龄死了之后，张作霖对张学良信任大减，让他手下几乎没有可用之人，更找不到合适的人商量。 说到底，张学良的性格不适合做一方军阀，但能够做朋友。 “他收了钱，绝对会信守承诺，给你们留下一线生机。” 他目光深邃，特郑重。 “再说了，东北地广人稀，你们愿意在这上面生活，不管是做什么，都是人力。” 这些落难的贵族在任何国家都不可能获得自己以前的生活待遇，周朝先能够帮忙提供的，仅仅是一些建议。 要知道这些跟随高尔察克从喀山一路走到满洲里的幸运儿身后是皑皑白骨，上百万人的队伍，大半倒在冰天雪里面。 剩下的人要么是富商，要么是贵族，大半都是受过教育的精英。 “我可谢谢你。” 安娜一翻白眼，见周朝先说的真诚，打开话匣子道：“周朝先，他们真的能够在东北生活下去？” 周朝先挠挠头道：“未来的事情，我也说不准。但现在他们没钱没权，想要前往美国，英国，无异于是做梦。”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说到这里，周朝先一拍脑袋：“楼下准备好饭菜了，现在不去吃的话，就得明天早上了。” 楼下，三个人的小乐队早早地就准备好，从贝多芬，到巴尔扎克。 让安娜心中错愕，以为自己还在莫斯科。 “他们跟你一样，都是白俄，以前应该是贵族，现在靠乐器吃饭。” 周朝先瞥了一眼，心如明镜。 白俄男人有一技之长的，还能养家糊口。要是家里没了男人的，那就只能去当舞女，卖身了。 像这种会弹钢琴，会拉小提琴，收入未必有多高，却多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如果他们能够去奉天，北平的话，去饭店驻店演奏，或是当音乐老师，收入都是现在的数倍。” 周朝先笑笑，没继续多言。 这些人最麻烦的一点并非是他们的白俄身份，而好似他们是难民。他们祖国已经没了，他们现在都是黑户，在民国这年代可谓是寸步难行。 “你真的能够说服六帅？” 安娜坐了下来，眉宇间的忧愁散不开去。 “不用说服，他们只看重黄金。” 周朝先终于硬气了一回，不像刚才那样打马虎眼：“即便小六子不心动，他身边的人也会心动。” 价值五百万美元的黄金，大概一吨。一吨黄金比同等价值的大洋更为坚挺。 如今各国信用货币依旧跟金银挂钩，欧美倒是金本位，民国则是银本位。 对周朝先来说，一吨黄金的价值只是一吨黄金。 但对于当权者来说，这一吨黄金作为保证金，可以发售数倍的军票。 现在张作霖最缺的就是钱！ 安娜打开她的包，从里面出去一支钢笔，一个小笔记本。 钢笔尖刷刷的在笔记本上书写一行文字后，递到周朝先面前。 “黄金在乌拉街。” 第57章 日本人的计划 “周先生，俄式晚餐合不合您的胃口？”饭后，前厅的服务员一直围着周朝先转，脸上尽是讨好。 “你们厨子也是白俄吧？”周朝先照例递过去一根烟。 不是他喜欢抽烟，而是这个年代，全世界对于抽烟有害健康都知之甚少。 同时香烟跟抽大烟一样，也是日常交际无法避免的一件事情。周朝先对大烟深恶痛绝，对香烟却没什么好的办法。 因为有的时候，一根烟就能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让麻烦的问题不再麻烦。 那服务员双手接过，受宠若惊道：“周先生，我们厨子可不只是白俄，他喝了伏特加还说自己给沙皇做过饭。” 说这话的时候，服务员眼眸当中多了几分神采，身板也挺直了。 “对，俄国现在灭国了，老老少少都跟清朝遗老一样，不值钱了。” 周朝先嘱咐：“你跟我一样，都是中国人，咱们可得多为国家做点事情，免得有朝一日也变成他们这副模样。” “周先生，您说笑了。”服务员目光闪烁，面露尴尬。 “行了，不跟你说了，泡了一下午，现在我困得要死，得回去睡觉了。你帮我去电报所，给北平发给电报。” 周朝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过去：“给十六师32旅参谋长赵晓飞的。两块钱，够了吗？” 服务员接过去，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周先生您放心好了，甭管够不够，小的都给您发出去，有什么话，咱明儿再说。” “也行。” 周朝先点点头，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服务员在目送周朝先离开，才匆匆的离开满洲里大饭店，拦住一辆黄包车后，朝着电报所而去。 电报所里面人头攒动。 这年头电话还是有线的，并且只有在城市内部能够接通，相当于局域网。 出市区，出省，还得用电报。 在马关条约签订的时候，日本人就因为李鸿章与慈禧所有的和谈条件，都通过电报交流。从而清楚知道李鸿章的底线何在，获得了巨额土地，赔款。 二十多年过去，电报所繁荣的外表下面目，杀机重重。 “宫本大人，这是姓周的让我发的电报。” 服务员下车，谨慎的看了看左右有没有陌生人后，才进入电报所的雅间。 雅间里面，被称作宫本中年男人并未有留着小胡子，而是络腮胡，跟笑傲山林的胡子没多大差别。 “十六师？奉军。”宫本看东西看的很慢，生怕字里行间当中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漏了。 “让郭松龄来安抚白俄难民，让他们南下？” “黄金在奉天！” 看到最后，宫本脸色巨变。奉天不是朝鲜，更不是满洲里，那里是张作霖的大本营，长年有一到两个师的军队驻扎。 日本此刻并没有走上军国主义的道路，对大陆的政策，他们仍旧是缓缓图之。 他们主张从朝鲜，到满洲，蒙古，华北，华中的顺序，肢解民国。 现在日本占据山东的计划失败，政客们希望用温和的方式，一点点摧毁民国的工业，从他们手中掠夺更多的物资，而不是发起战争。 倒不是政客们不想零元购，而是打仗需要花钱。张作霖打直皖，直奉战争，每一次都在破产边缘徘徊。 日本一个岛国，战争潜力有限。无论是甲午，还是日俄战争，日本都险些破产。 就从甲午来说，只要清政府拖着不投降，顶多一年半，日本自己就经济崩溃了。 缓缓图之的政客们倾向于扶持起一个亲近日本的政权，张作霖，张学良，溥仪。 他们三个先后主宰，名义上的主宰东四省，对日本人抛出的橄榄枝，有的接受，有的不接受，有的白嫖，走上了不同的路。 张作霖在白嫖日本不假，可现在东四省的物资也在源源不断的出售到日本，让日本这辆战车不断前进。 知道内情的宫本明白这简单的几个字，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周朝先身边的女人是什么身份？” 宫本很兴奋，下午的时候他故意去大澡堂子里面透露出一些信息，没想到周朝先这么快就上钩了。 不过他现在并没有百分之百的相信周朝先，他还有自己的疑问。 “白俄，登记的名字叫做安娜.波索霍娃。” “波索霍娃？” 宫本目光一凝，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你出去，把电报发往北平。” 服务员早就习惯宫本神叨叨的举动，出门之后压根想象不到宫本的激动。 “波索霍娃！安娜就是高尔察克的私生女！” 他一脸亢奋，瞬间知道为什么周朝先能够知道黄金在什么地方。 因为门捷列夫就是高尔察克的下属，对高尔察克忠心耿耿，他们肯定有自己的方式进行交流，瞒过了特高科，将黄金送到了奉天！ 另一边，周朝先回到房间，跟安娜大眼瞪小眼。 他本来是想要在大澡堂子里面睡一宿，结果从下午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救下门捷列夫。 现在该忙的事情忙完了，屋子里面灯光暧昧，窗帘拉上之后，气氛当中更有荷尔蒙弥漫。 安娜坐在床上，穿着睡裙的，捧着的书放在腿上。 四目相对，周朝先瞧出不对劲，转移话题道：“明天一早我就去拜访大卫。” “哦，你的电报发了？张学良真的会帮我们？” 事到临头，安娜还是觉得不妥，半夜不睡就等着自己。 周朝先不怵，笑着开口：“没有人跟钱过不去。” “那要是我没有黄金的话，你是不是不会帮我？” 周朝先略一愣神，想想道：“没有黄金的话，我都不会到满洲里来，更不会见到你。” “你不要想得太多，我人小言轻，能做的事情不多。帮能几个受难的人，我就帮几个。” 周朝先倒没说谎，跟生性浪漫的拉丁人不一样，斯拉夫人在冰天雪地里面，一年里面有三四个月都闭门不出，正好陶冶情操。 沙皇俄国时期，俄罗斯人后发先至，文科能力几乎点满，理科点的也比民国多得多。 只可惜，沙皇俄国的体制，腐败的政治制度，注定让整个国家玩完儿。 第58章 目的 “我去问他们要两床被子。” 周朝先开门，不多时就抱着两床被子回来。 “你这一天上蹿下跳，不累吗？” 安娜依旧捧着那本书，却无心学习。周朝先的举动比书本上的东西更耐人寻味。 与最开始见到周朝先时不同，她现在已经笃定周朝先不会无的放矢。他说的话，做的事情，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周朝先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一床用来盖：“累？我倒是想歇息。可这世道就算是死人也不得安宁，更别说活人了。” “这事情我多做一点，你就能少做一点，也能安他们的心，叫他们知道我们俩同床异梦。” 周朝先笑笑，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方，他也不敢把心里话一股脑说出来。 没准隔壁房间里面住的就是听墙角的日本人。 周朝先很快铺完，平躺在上面道：“安娜，你哑巴了？的来，跟我说说你的计划，这件事情了了之后，你又去哪儿？会北平？还是去别的国家。” 安娜放下书，想想道：“我？我没什么计划，一直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你呢？你这样的人，能在军队里面呆一辈子，当一个少校？” 周朝先哈哈大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男人乐趣在于守护和平，去人多的地方表演。我不是社恐，我喜欢在无数人目光注视下，享受他们的敬仰，崇拜。” “甭管是少校，还是上尉，都只是暂时的。这个国家，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军人跟机会。” 安娜还是不懂，她的祖国在绵延数年的欧战当中，烟消云散，她的身份也变成了平民。 对战争，对军队，她喜欢不起来，只是不厌恶。 “我的意思是，你的谈吐，见识很不凡，应该去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安娜组织语言，思索着道。 “这个国家的军人已经够多了，不缺你一个。” “错了，他们还真缺我一个。”周朝先到。 “别自吹自擂，你能做的事情很多，但军人只是当中不重要的一个。你可以去发展工业，实业救国。” 周朝先呵出一口气，起身看向安娜：“安娜小姐，你不会认为你们帝俄的工业能够比肩英法美德吧？” 安娜自然摇头，她是爱国者，但她并不愚蠢，知道帝俄的工业，农业都不拔尖，是帝国主义最薄弱的一环。 “那你认为作为半殖民地，倾销地的中华民国，能够发展起来工业，用实业救国？” 安娜一点也不脸红，反而振振有词：“但工业就是比军事更重要，只有强大的工业，才能供养一支军队，让他们的战无不胜。” “对，也不对。” 周朝先摇头，安娜的想法很好，很天真，也很稚嫩。 “不管是在帝俄，还是在民国，都是先有权利，随后才有的工业。没有士兵守护权利，工业就是无根浮萍。” “在这片土地上，军阀可以杀掉我，夺走我的一切。而守护我的一切，就得依靠士兵。你不会忘了干涉军在你们俄国做的事情了吧？北洋政府下面的军阀，可不比干涉军好到哪儿去。” 周朝先一股脑将心里话吐了出来，不是他向在军队里面，而是这个时代，没人能够摆脱历史大势。 他没时间跟军阀斗争，也不想自己打造的工业体系变成军阀用来打内战，压榨百姓的工具。 “不过你提醒我了，你们白俄里面也有很多工业人才，这些人无论是在的英国，还是美国，法国，都没有很好的就业机会。如果你能够说服他们，继续留在北平的话，我会给他们提供一份工作。” 安娜端起床头柜上面的红酒，抿了一口：“他们的名单有一份粗略的，是在喀山做的调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帮你联系还在中华民国的。” “需要，当然需要。现在国内最匮乏的就是理工科的人才。” “他们的人数，越多越好，这张支票，你收着，当启动资金。” 周朝先起身，从钱夹子里面掏出支票，递了过去：“外蒙商会的好处费，不算多，聊表心意。” “也不少。”安娜用手指接过来，瞥了一眼。 “你认识外蒙商会的人？” 安娜一听这话，立马不淡定了。她对北洋政府知之甚少，可对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外蒙商会却知之甚详。 外蒙商会是一群在外蒙做生意的商人组建的，目的就一个，报团取暖。 无论是对外贸易统一价格，还是一起对抗官府，马匪，他们上下一心。 某种意义上，他们掌握的权力比地方官员更大，人脉也更加恐怖。 “我跟他们关系不错。”周朝先点头笑道：“你提醒我了，这里跟外蒙只有百十里路，应该拜拜码头，跟他们好好聊聊。” “你能弄到物资吗？吃的，穿的，用的？” “一封电报的事，我跟他们还是有些交情。” 周朝先看了看，没有一口回绝。如何做掮客，他心知肚明。别看白俄没多少钱，那是引为卢布贬值，再多也不禁花。 他们的不动产又都在俄国，随身携带的金银财宝数量不多。 加上他们到了满洲里后，大量涌入的人口，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满洲里的物价拉高。 外蒙商会一直都在赚白俄的钱，低买高卖，后来日本人插手，日本干涉军就在旁边，他们不敢造次。 现在日本人无法插手，他们绝对会卷土重来。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我对满洲里不熟，我的朋友，下属有一些在满洲里呆着，应该能给你一切帮助。” 安娜再度对周朝先刮目相看，也舒心了。她最担心的就是满洲里的白俄，现在周朝先愿意出手相助，还拿出具体的操作方式，这让她脸上再度有了笑容。 “不用，你的人都跟傻狍子一样，在他们手上吃了亏。我还是一个人去比较合适，生面孔，正要让他们老实一点，不要上下其手。” 周朝先连连摆手，他可太了解这些商人了，低买高卖正常，落井下石也正常。 经过日本人闹腾，他们对白俄也没剩几分善心，自觉地跟日本人对齐，也想多压榨白俄。 第59章 门捷列夫 清晨的莫斯科大街上面随处可见最倒在地的壮汉，他们裹着穿越贝加尔湖时的棉袄，就那样躺在地上，不知时间流逝，也没有人生方向。 穿着臃肿大衣的白俄女人随处可见，她们要么骨瘦如柴，要么腰如水桶。长久困顿的日子让她们再无往日的精致，行事都跟农奴没有差别。 在他们附近的巷道里面，高大干瘦的小孩子随处可见，饥饿让他们营养不良，被饿醒之后，也没有厨房可以填饱他们的肚子。 安娜步伐沉重，她的高跟鞋踩在脏乱差的街道上面，目光也尽量不去看这悲惨世界。 “小姐，行行好，我的孩子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带走她。” 但架不住一个眼眶深深陷进入的老妇人拦住她，将一个小女孩塞在她的手中。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会让她吃饱饭。” 老妇人双目无神，叨叨的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 战争摧毁了她的家庭，她的小儿子在波兰地区跟德国人打仗的时候的战死。她的大儿子年纪超过兵役年纪，被俄罗斯召唤，再度拿起枪的时候，俄国摇摇欲坠，他也在喀山前线阵亡。 穿越数千里，她十余口的家庭，只剩下一个孙女健在。 “你错了，我不是一个好人。”安娜静静地看向小女孩，她的眼睛是宝石绿色的，头发也是黑发，乍看并非是斯拉夫人。 可她的额骨，面容，却是斯拉夫人种特有。 “能让你们填饱肚子的只有你们自己，而不是我。”她不得不硬着心肠：“她不只需要食物，她还需要学习。” “我们连购买食物的钱都没有，又怎么学习？”老妇人老成精，一听这话，她原本已经熄灭的渴望再度被点燃。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安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块大洋，郑重其事的递给老妇人：“只要我们还在一天，双头鹰就会永存。我现在就去见门捷列夫，送你们去东四省，去北平，帮助你们融入这个国家，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安娜一阵无力。她漫无目的行走在街道上，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 苦难并非是生活在旧时代的人才特有的，无论是俄国人，还是中国人，都在苦难当中挣扎。 事到如今，她只能相信周朝先的承诺，张学良不会坐视不理，这些原本属于沙皇俄国的人才，也会成为东四省振兴的关键。 门捷列夫的住所是一栋四层楼的公寓，公寓不大，里面的陈设也都是中式的。 门捷列夫煮着绿茶，开门见到安娜的时候，便笑了笑：“你比我想象当中的还要勇敢，我以为你会远离这里，想你的母亲，哥哥一样，去法国。” 安娜走向窗边，看着窗外无数难民，声音沙哑道：“我应该来得更早一点，在北平呆的时间太长，让我都忘了，还有这么多人在受苦，连饭都吃不上。” “情理当中。”门捷列夫将绿茶倒在杯子里面，笑道：“北平是这个国家的中心，白俄数量不多，你看不见他们的惨状，就能像其他国家的白俄难民一样，假装看不见这一切。” “喝茶吧，这里条件简陋，没有面包牛奶，我也没有能够招待你的东西。” 他苦笑一声，道尽自己的惨状：“满洲里现在还有十一万白俄，在东北地区有超过三十万，在北平魔都天津，各自有二三万人。” 数据并不准确，都是模糊的数字。 后面三个地方的数字不断增减，每一天都有变化。 “上个周末，日本人为了拿到那笔黄金，愿意给我二百万日元作为报酬。” “安德烈也来劝我，要为自己多多考虑。” “安德烈果然拿了日本人的钱。”安娜早就怀疑安德烈伯爵，乔安娜的父亲跟日本人有一腿，不然的话，日本人为什么能白白拿到那笔黄金？ 现在这样一想，安德烈在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不言而喻。 “你昨天晚上送来的信息我看到了，他真的可信吗？” 门捷列夫报以怀疑，安德烈那样浓眉大眼的家伙都能背叛沙皇，一个奉系军阀的少校，也不是什么可以信赖的对象。 “他跟别人的人不太一样，跟国内的苏俄有点类似，却没有那么暴力。” 安娜回忆，勾勒出周朝先的容貌来：“他是一个爱国者，他愿意跟我们合作，是基于黄金跟我们可以为中华民国所用的基础上。他认为我们的文科人员可以去大学任教，工程师去工厂，能够体面的生活在这个国家。” 周朝先的分析她也一并说出。 没辙，欧战之后整个世界经济繁荣，可工作岗位并没有增加多少，反而部分军工类的工厂已经开始裁员。 白俄在欧美找到工作的可讷讷个性，还没有被当成是苏俄的间谍的可能性更高。 “你的意思是，即便没有黄金，他也愿意帮助我们？”门捷列夫大感意外，他现在算是这些白俄的领袖，不断为他们买来便宜的食物，衣服，给他们提供一些可以果腹的工作。 但这对于数万计的人数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现在陡然听到一个事不关己的人愿意出手相助，他的第一反应是听错了。 “对。” 安娜一面喝茶，一面冷静的说：“他是利益主义者，赞同人人平等，却不相信人人能够改变这个世界。他更相信自己才能拯救整个国家。” “他疯了。”门捷列夫目光一沉，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笑话。 “或许是疯了，或许是真心话，这都不重要。你究竟愿不愿意冒险，跟我赌一次？” 安娜叹了口气，她也想知道周朝先脑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根本不信任自己，没给自己说过真话。 “对了，我跟他说了，黄金就在乌拉街。” 临末，安娜补充。 “他相信了？”门捷列夫奇道。 “他什么都没说，应该是不相信。” 第60章 先下手为强 “她进去半个小时了？” 清晨，咬着大包子的宫本躲在莫斯科大街的一个小店里面，阴恻恻的看向不远处公寓。 公寓里面有他们自己人，他不用亲自盯着，只需要等着就行。 “对，那大洋马进去半个多小时，快一个小时了。老宫，我待会儿就把门捷列夫给你抓住，拷问清楚黄金究竟在哪儿！” 日本人同样不相信黄金就在的奉天，中东路上同样有他们的人，那些人虽然位不高权不重，可也能接触到乘客隐私，知道他们托运的货物是什么。 总不能黄金斗士批发，一次只运输几枚金币吧？ “不用。”宫本三两口吃掉包子后道：“这一次咱们的目的是那个女人，他是高尔察克的女儿，叫安娜.波索霍娃。他比门捷列夫更重要。” “确定？”一旁的高桥大吃一惊，没想到的高尔察克的女人没去法国。 “安德烈伯爵的信用，你是知道的。”宫本咬牙切齿，那个王八蛋认钱不认人，他花了钱，才将安德烈描述的安娜，跟周朝先的女伴联系到一起，确定他的身份。 这年头可没有整容这样的邪术，安娜的身材更没办法伪造。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据说高尔察克有五百吨黄金下落不明。”宫本故意压低声音：“不管这件事情是真是假，为了帝国，我们都必须将安娜掌握在我们手中，才能弄清楚事情真相。” “这么多？”高桥再度呆滞，高尔察克的黄金知道的人不多，知道具体数目的人更不多。 至于这笔黄金的下落，更没人知道。 有人说黄金沉在贝加尔湖，有人说黄金在苏俄手中。 可宫本却知道，这笔黄金从高尔察克被苏俄枪毙到现在，根本没人知道去向。 而且这笔黄金没有沉在贝加尔湖里面。 高尔察克跟门捷列夫用来购买物资的货款，用的就是这一笔黄金的五百分之一。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你要保密，抓安娜的时候，一定要温柔，不能动用暴力。”宫本嘱咐，明显小心翼翼起来。 “门捷列夫我会亲自抓捕，如果他不愿交出黄金，那就让他去贝加尔湖底寻找黄金。” 但在对待无用，浪费他们更多时间精力的门捷列夫，他却是杀气腾腾。 一吨黄金他现在已经看不上了，他要五百吨！ 安娜商量好了事情之后，独自一人王满洲里大饭店而去。 “滴滴！” 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过，这在民国九年，是绝对的高档货。纵然是北平小汽车的保有量，都不超过万分之一，在小小的满洲里，汽车只有二十来辆。 街道两旁的白俄冷漠的看向这辆车，看着他停在安娜身边。 “安娜小姐。”车上的高桥下车后露出一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我是高桥久保，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日本人？”安娜明知故问，居高临下，看着高桥久保。 “对，我为大日本帝国服务，特请安娜小姐前往东京，转道前往美国。相信安娜小姐这样美丽的女人，不会拒绝大日本帝国好意的，拜托了。” 他深深鞠躬，请求当中的胁迫意味明显。 安娜微微一笑道；“高桥先生都这样说了，我当然不会拒绝你们的好意，只是我的男朋友还在满洲里大饭店，我能不能跟他告个别？” 高桥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决定尊崇本心，杀掉所有情侣狗。 “安娜小姐，我们时间很紧。” “这样还紧不紧？” 精致的勃朗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抵在了的的高桥腰间，安娜毫无杀伤力的面容配上这把枪，立马变成魔鬼的笑容，让高桥如坠冰窟。 “安娜小姐，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我希望你能够冷静一点，大日本帝国是想保护你。” “保护？”安娜面无表情，早在日本海的时候，他就知道日本人有多无耻了。 现在他们故技重施，想要用花言巧语让他放下戒心根本不可能。 “我有很多朋友在你们的保护下，身无分文的被赶下船，穷苦潦倒。你觉得他们的经历在前，我现在会让你们保护我吗？” 手枪不断上移，两个人的距离也不断拉开。 安娜害怕桥本发难，却不知道桥本作为特高科出身的特工，并非是陆军马鹿，会高呼半载，至死不渝。 他遇到问题最先考虑的是安娜会不会开枪，如何完成任务。 “奶奶，是那个姐姐。” 路边，围观的人大多是白俄，他们看淡生死，已经没了指望。 此刻街上发生的西洋景儿也没让他们有所动作，他们仍旧慵懒，一动不动。 可老妇人却瞪大眼睛，一手拉着自己孙女，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 “我知道。”老妇人深吸一口气，知道决断的时候到了，一面是外人，一面是自己人，都不用做选择题，她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在这里躲着，小心一点。” 街边，对峙依旧在继续。 高桥久保并非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日本人。但与他一样的是，他们的动作也慢了半拍，现在掏出枪也无济于事。 “安娜小姐，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不要妄想挑衅大日本帝国的尊严！” 高桥久保色厉胆薄，一步步试探安娜的底线。 “现在放下枪，跟我们走，我可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安娜见边上的日本人围拢过来，心中暗暗叫苦。 她父亲是海军上将，可不代表她会玩手枪，而且是近距离，一旦开枪就是死局。 可不开枪，也不可能。日本人就是欺负她不敢随便开枪，才敢威逼利诱。 “啪！ ” 一个酒瓶子摔在一个日本人的脑袋上，那个人应声而倒，手中的m1911也顺势滑落在地. 不幸当中的万幸出现，这个时候日本人南部还没有发明南部十四式手枪，就是在国内大名鼎鼎，用来自杀都够呛的王八盖子。 “砰！” 勃朗宁的枪声清脆，子弹以极快的速度穿透高桥久保的肩膀。 事发突然，安娜咬着牙先下手为强。 第61章 忽悠 大卫住的地方并非是满洲里大饭店，而是在火车站对面的一处旅馆。 旅馆很小巧，却是远东地区大英帝国联络员曾经的寓所。 在各国干涉军与苏俄作战的时候，远东地区有不少这样的观察点。 随着干涉军败退，干涉点纷纷被裁撤，但本土的人员，跟器械却没有一并搬走。 满洲里城市特殊，刚好卡在东北苏俄中间，旁边又是蠢蠢欲动的外蒙，还有日本人。 这里作为据点，有十余人都为大卫服务，将汇拢的消息送到大卫手中。 其中就包括奉军上尉出现在满洲里的消息。 但本地人对于局势并不敏感，所有信息都是堆在一起，有用的，无用的都需要大卫亲自鉴定。 于是，在周朝先登门拜访的时候。他刚刚知道周朝先出现在满洲里，还是跟他做同一辆火车抵达的满洲里。 “大先生，门外有一个叫周朝先的奉军军官拜访您。” 正要说不见的大卫听到周朝先三个字，立马来了精神。 随后不久，在会议室当中，一座英式挂钟下面，大卫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我是大卫杰斐逊，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周朝先点了点头：“杰斐逊先生，我也没想到上面会派给我这样一个棘手的任务。” “棘手？”大卫哈哈大笑：“还好，你没像他们一眼该称呼我为大先生，就已经让这件事情简单得多。” “这笔黄金应该属于大英帝国，你有意见的话，让你们外交部联系我们白厅！” 大卫从桌上拿起烟斗，点燃后就进入状态，变得不可一世起来。 他颇有大英帝国的风范，推诿能力绝对一流。 他能肯定，这些军阀绝对不会走正规渠道处理这件事情。因为走正规渠道，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大英帝国还是日不落，领土横跨全世界。 远东地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谁让白厅的公务员都在为帝国效力的同时，想在办法捞钱。 而他们捞的钱，都是按照一定比例分配，白厅的本土公务员收钱办事，根本不会在乎这样的小事发生。 英国佬在全世界作恶的时候，难不成他们罪恶的中心，发出指令的白厅会成为一个大好人。 “白厅不会管这种小事，这笔见不得光的钱，会成为杰斐逊先生的私产。” 周朝先同样熟知这里面的规则，英国佬可没有外交无小事的说法。 尤其是现在，还是日不落的英国。 他还没窘迫到英伦三岛都要丢掉的地步。 “所以，你是想做日本人的说客？” 大卫叼着烟斗，眼睛里面精光一闪而过，饶有兴致的看向周朝先。 “我不是谁的说客，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救杰斐逊先生一命才来的。” 周朝先一脸严肃，对面的大卫却毫无畏惧。 局势如此，甭管日本人在嚣张，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弟弟的角色。 如果不是英日同盟后，日本卑躬屈膝，日本也不会强大起来。 对日本人，英国人同样轻蔑，瞧不上。 “日本人为了这笔黄金，决定杀掉所有相关人士。你跟我，都是他们要杀掉的人。” “这不可能。”大卫用烟斗敲敲桌面，不耐烦道：“日本人没有这个勇气。” “杰斐逊忘了三国干涉还辽，山东事件？” 周朝先不急不缓的上着眼药：“杰斐逊先生肯定白厅会无视一切抗议。难道日本外务省就会因为抗议，承认自己杀掉了大英帝国驻华三等武官？” “您跟我都非常清楚，这片土地上面有很多马匪，他们杀人不眨眼，行事乖张。要是日本人将您的死，推倒马匪的身上，您说白厅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我可是听说，您是朱尔典的人，跟现在的驻华公使埃斯顿关系一般。” 周朝先一刀刀捅过去，他还不信这个英国佬不会正视这个问题，还会认为在远东地区，有日本人不敢做的事情。 “日本人可是一直都想占据远东地区，成为这里的霸主。杰斐逊先生您作为一个借口，正好让大英帝国无话可说。白厅总不能拒绝日本人派兵到东北调查这件事情吧？” 大卫额头上开始冒汗，他是懂中国的，也知道这片土地的形式逻辑跟北平不一样。 在北平他是人上人，他有大英帝国的保护。但在东四省，他就是一个弟弟，不值一提。 “我是奉军军官，奉张景惠副司令的命来保护您，希望杰斐逊先生能够相信我。毕竟，我是最不希望杰斐逊先生出事的人。” “你的解释很合理。” 大卫点了点头道：“我需要联系白厅，有什么需要，我会找你的。” 他没有丝毫迟疑，直接送客。 “再会。” 周朝先倒是没多话，他看出来这英国佬对自己的话十分认同。 这年头的英国人可不是什么无私的白左，在国外工作的都是为了干饭，才出的国。 捞钱的时候，他们跑的比曹操还快。可在有危险的时候，他们跑的更快。 不是所有英国人，都是贝爷。 周朝先一走，大卫脸色就阴沉下来。 刚才周朝先说的话，他往心里面去了。他就仔细一想，还真觉得日本人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日本干涉军在俄国的时候，仗每怎么打，整天都在琢磨偷鸡摸狗，欺负白俄女性，军纪比大英陆军还烂。 但这帮人，为了钱的时候，战斗力有极高，跟他们的军纪呈反比。 加上他在北平呆了五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日本人，知道这些岛上的人，都跟疯子一样，认准一件事儿，就会拼命去做，至死方休。 “帮我联系奉军，我需要他们的保护。” 犹豫再三，大卫还是没有相信周朝先，而是凭借自己的关系，从其他地方调人过来。 “大先生，出事了，莫斯科大街有枪击案，伤了好几个人。” 管家匆匆到来，一脸惊悚的样子，让大卫脸色更差。 怕什么来什么，他刚刚还不希望出事儿，现在莫斯科大街就出事了！ “听说是日本人动的手。” 第62章 意外 “帮我查一下，从这个地址打出去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是谁。” 周朝先回到饭店里面，给自己点燃一根烟，漫不经心的吩咐。 现阶段，电话都是有线的，想要联系到对方，需要接线员的中转。 这一职业只存在于城市当中，当用户需要给某人打电话的时候，在没有拨号盘的时代，就得需要接线员转接。 换言之，在满洲里任何一通电话，都是可以追根溯源，找到通话的双方。 “周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前台毕恭毕敬，爱死周朝先了。源源不断的情报从周朝先的口中落入他的手里，获得的好处让他年底的升职板上钉钉，每个月的收入也能增加。 这年头可没几个精日，为日本人干活的人，都是有好处，才会帮助日本人。 “吩咐？还真有。你帮我请一下宫本先生，杰斐逊先生对莫斯科大街的枪击案非常关注。” 周朝先一拍脑门，笑呵呵的说道。 “请问宫本先生在什么地方？如何才能联系到他。”前台瞪大眼睛，一脸茫然。 周朝先道：“既然你不知道的话，那就等你知道了再说。” 言尽于此，周朝先没时间跟一个饭店前台浪费。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四楼，房间里面空无一人，杂乱丢在地上的被子一片狼藉。看都不用看，周朝先就知道这里有人来过。 他放置在桌面上，用来吸引陪别人注意力的笔记本被人动过。 一些零碎的东西，更是被人挪动过位置，不在顺眼，顺手。 要知道房间的混乱是别人看来的，周朝先自己可没觉得房间里面有什么混乱的地方。 相反，所有东西都在自己需要用的地方，跟他的生活习惯挂钩。 换一个强迫症看到自己的房间被人弄乱，早就高血压了。 “支票跟枪还在。” 周朝先没生气，而是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自己的镜面匣子。 枪在人在，现在已经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的年代。武林高手擅长的近身作战，已经被时代淘汰。 支票则是昨天晚上给安娜的那张，为了见上外蒙商会的人，周朝先的只能厚着脸皮将支票要了回来。 这张外蒙商会上供的银票，相当于拜帖。 ...... 外蒙商会的驻地是一处四合院，院子很大，但不能用来招待客人，只是办公的地方。 院子相当于后世的物流中心，这里有荷枪实弹的卫队守护，里面的物资价值不菲。 “何掌柜，那个周先生来了。” 门口，商会的伙计一脸拘谨的禀告。 一万大洋的支票砸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晕乎乎的。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来得是过江猛龙，不必他们眼里顶了天的何掌柜差多少。 “快快请进，算了，我亲自去迎接。”何掌柜面色凝重，所谓拜帖不单单是是说我要来了，还得把来这里的目的说清楚。 周朝先现在一张支票开路，让何掌柜下意识的发电询问北平，周朝先是什么东西。 换成十年前，满洲里这样的地方，掌柜拥有的权利极大。但随着科技发展，他们的权利被削弱不少，遇到重要的事情，还需要上报总部。 他摸不准周朝先跟商会总部的关系，便将姿态放得极低，亲自迎接。 “周先生年轻有为啊。” 走了没几步，他撞见由另一个雇员领来的周朝先，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最后变成称赞。 “闲话少说，我跟秦宣是朋友，这一次张副司令就是我引荐的。” 周朝先自报家门，心中想着此人未必知道这件事情。 正如他所想的一样，这是一个一封信要等三个月的时期，如果不是非常紧要的事情，大多数时候商人都不会用电报这玩意儿。 搭上张景惠对北平的商会成员来说，这是顶天的大事，不亚于改朝换代。但对于满洲里的外蒙商会成员而言，日子还得照旧，起早贪黑的赚钱。 “久仰周先生大名。”不过，何掌柜还是报以惊讶，这么年轻就跟张景惠关系这么好，能够当引荐人，这逼背后绝对有人。 “你们的人有多少？带枪的那种。” 周朝先不跟他客套，开门见山道：“给我弄十来个就行。” 正准备拒绝的何掌柜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直接凝固。 “敢问您究竟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干大事。”周朝先懒得跟他折腾，直接道：“北平那边我拍了电报，调兵需要时间。我对满洲里不熟，后面一想秦宣那小子说你能力不俗，古道热肠，才来瞧上一眼。要是不成的话，当我没说，再会。” 他不是假惺惺的以退为进，而是这年头商人日子不好过，他们骨头软，却未必会对自己躬身。 “别。”何掌柜额头冒着细细的密汗，问道：“敢问您是？” “奉军少校参谋。”周朝先停住脚步，依旧简短。 这下何掌柜明白了，方才他跟周朝先离得不近，也没多想。现在猛地一看，周朝先小白脸的身子骨里面倒有几分军人的样子。 “周少校，小的们人不多，顶多给你凑七八个。枪的话，都是短枪。” “短枪好，反正又不是真的打仗，用不着开枪。”周朝先信口胡说。 “诶，那成。” 一听这话，何掌柜就闭嘴了。别人都安自己心了，他可不会傻傻的去问万一开枪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啊？天塌下来个高的顶，顶不住了才轮到他。 “周少校，您喝杯茶，我这就去叫人。” 何掌柜叫来丫鬟奉茶，自己则找人去了。 “你们几个老实一点，待会甭管发生什么事情，千万千万，别开枪。” “俺们知道。”枪手们纷纷点头。 何掌柜这才放心，让周朝先领着他们八个出了外蒙商会。 一出门，没走一百步，周朝先直接变脸：“老子可不管何掌柜对你们有什么吩咐。今天你们当了老子的兵，就得规规矩矩的，要是一会儿老子说话没人听，老子先对你们下手。” “我倒想看看，是你们的命硬，还是子弹硬。” 第63章 选择 借到兵后的周朝先心里仍旧不是滋味，莫斯科大街的枪声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可他仍旧不知道莫斯科大街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娜出事了，还是门捷列夫？ 情感上讲，他更希望是后者出事。但理智告诉他，门捷列夫能在满洲里呆上一年，轻易不会出事。 “带路，去莫斯科大街。” 冲着一群被驯服的商会枪手，周朝先不紧不慢的发号司令。这些敢跟土匪硬碰硬的精锐根本不是正经军队的对手。 这是民国，军阀都是有杀人执照的，只要把事情处理干净，杀个把人，就跟闹着玩一样。 一人一番话，一把枪，他们就变成乖宝宝，没人敢以身试法。 没辙，商人靠钱财拿捏他们，周朝先用命，手段殊途同归，都让他们没有反抗的勇气。 莫斯科大街不远，由着他们带路，周朝先只走了十五分钟，就到了地方。 “带我去这个地址。”周朝先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十之八九会扑空。 可他现在除了门捷列夫之外，也没什么筹码了。 高高的公寓楼在早上的冷风当中略显破败，几片法国梧桐的叶子半黄半青，随风落在地上。 周朝先的皮靴踩在上面，清脆的破碎声被一行人匆匆的脚步声压过。 “又来人了。” 暗处，有人在暗中观察。 一个穿着破旧大衣的中年人目光如鹰，随着周朝先挪动的步子，挪动目光。 火柴划过火柴盒，他将口中的半截哈德门点燃。 这种来自北平的香烟除了便宜之外，没什么优点。在俄国的时候，他看都不会看上一眼这样廉价的香烟。 但在满洲里，这样的香烟，他都要省着抽，一次次麻痹自己，好让明天看起来，好像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他叫柯察金，是物理老师，在莫斯科国立大学任教，参加了二月革命，同情革命者，却一路飘零到了远东，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好在门捷列夫知道什么样的人更有价值。 除了一些高知识分子受他资助离开之外，还停留在满洲里，希望亲人也出现在这边境小城的白俄，都受过他的资助。 现在门捷列夫已经离开莫斯科大街，受他恩惠的人，不少都留在这里，帮他盯梢，等着敌人来袭。 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将看到的东西记录下来，转交给藏在黑暗当中的门捷列夫。 另一边，进入公寓楼的周朝先预见了这里发生的一切，神色愈发阴沉。 公寓完好无损，并无被冲击的痕迹。外面的街道却又枪战之后，遗留下来的弹壳。 “周长官，这个应该是勃朗宁的子弹。”玩枪的商会枪手一眼就辨认出开枪的枪来历。 “除了散发勃朗宁的子弹之外，没别的。” 周朝先这下倒是心中稍微舒缓了一下：“附近有没有目击者，拿钱悬赏，能够提供有效信息的人，我可以送他们离开满洲里，去魔都！” 一旁的商会枪手连连点头，转身扯开嗓子，大喊起来。 当然，他们用的是俄语，三次弹舌当中才会夹杂一次“老少爷们，帮帮忙之类的话。” “真的会有用吗？” 周朝先一阵无力，他发现自己做的事情越多，就越无法掌控时局。 原本他以为用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就能改变四万万同胞的悲惨命运。 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打他的连哭的时间都没了。 “长官，甭管有用没用，您的法子都决胜于千里之外。” “假话。” 周朝先冷冷一瞥，这些话听听就得了，没一句是真心话。 “不过要小的说，您这么有本事，完全可以直接缉拿门捷列夫，要求满洲里的巡警们彻查此事。” 一个枪手出着馊主意的时候，眼里面满是仰慕。 他也相当兵，做人上人。 “没用。”周朝先摆摆手，巡警派不上用场，阴谋诡计也只是小道。 想要获胜，就只能玩堂堂正正的阳谋。 “报告！小的们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家伙。” 就在周朝先无所事事的时候，一个消息让他直接跳了起来。 “人呢？赶紧把他给我带进来，我好好审问审问。” 周朝先惊喜若狂，找不找得到目击证人，全靠运气。 运气好的话，一秒找到。 运气不好，一辈子也找不到。 反倒是这些形迹可疑的人，才是真正重要的人。 柯南说过不止一次，行凶者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这个时候出现在公寓附近，被抓住的人即便不是凶手，也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人带来了。” 商会枪手退后，将一个衣冠楚楚，穿者崭新西装“新派文人”人送到周朝先的面前。 “就他？” 周朝先顿时哭笑不得，“我看你们抓错人了，外面那么多白俄，随便抓一个，都比他更像坏人。” 那个文人也连声求饶道：“我只是路过，拜访这栋公寓三楼李先生。结果看到诸位弟兄，便有些紧张。” 众人一听，也有些傻眼。他们看此人獐头鼠目，活像是坏人。 难道我们看错了？他们腹诽不已，却不敢反驳周朝先。 “误会，都是误会。” 周朝先赶忙道歉：“他们也是怕这里有坏人，才这么警惕......” “我要是坏人，我现在就把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送给日本干涉军了。”那文人酸酸唧唧，老阴阳人了。 “干涉军？”周朝先一怔，忙问道：“小弟我刚来满洲里，敢问干涉军是什么？” “北面的毛子内战，日本人不是来了不少？这满洲里就有不少日本人，现在为首的姓宫本。” 文人喋喋不休，压根没注意到周朝先的眼睛在放光。 “宫本先生？那可得好好拜访一下。”周朝先满脸真诚：“我久仰大日本帝国，如果先生可以引荐的话，我一定回味大日本帝国效力。” “帝国？帝国个屁。小日本是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那就是一帮王八蛋。” 刚才还暗怼周朝先的文人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破口大骂起来。 “慎言，谨言慎行。” 第64章 求见 “小吴，你陪这位先生聊聊，我再去找找办法，看看能不能见到宫本先生。” 周朝先冲着枪手低语道：“你们弄来的麻烦，赶紧弄走，不要耽误我时间。” “年轻人，你这样就不对了，我说了不帮你吗？”文人怒气冲冲，没帮上忙反而比帮上忙更怒。 周朝先见状，立马心知肚明，此事稳了。 “宫本先生何在？” “就在满洲里大饭店。”文人冷笑一声：“想要求人办事。连别人的喜好，身份都不知道，你还想办成事？” 周朝先连连作揖：“晚辈来得匆忙，还请前辈多多指点晚辈。” 他作弟子礼，将文人捧起来，由他领着前往满洲里大饭店。 “我也不怕实话跟你说，宫本那小子还想拜我为师，被我一口回绝了。” 文人颇有傲骨：“日本人不是好东西，你要找他们办事，可以。认贼作父的话还是算了，他们长久不了。” 周朝先哑然失笑：“先生贵姓？为何觉得他们不行？” 文人道：“免贵姓赵，前清当过举人。如今在满洲里当个议员。” “赵议员身居议员，肯定能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来。”周朝先面露尊敬。 这年头能够在地方上当上清闲职位，要么是有权，要么有名望。周朝先见他穷酸，就知道他肯定名望不俗，不然日本人也不会想着用他。 “好事？这世道那有什么好事。”赵议员冷哼一声，不屑道：“他们那些军阀搞乱了国家，北洋没有吏治，地方没有民治。议员议员，能不能议，得看那些大员的心情。” 一提到自己议员的身份，赵议员就满肚子恼骚。现在都民国九年了，可民国还跟满清无甚差别。 “总会变好的。”周朝先无奈道。 赵议员斜睨：“你信？” 周朝先闻言一愣，他当然相信。他是经过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人，知道这个古老的民族一旦崛起，对世界造成的冲击。 可这是民国，战乱连连，巴黎和会刚刚被列强吊打了一遍，以战胜国身份，获得战败国待遇的民国。 “你少发些恼骚，愿意教书就读教几个品德高尚的学生。你们为商会效力，有办法的话，就让孩子多读书，我们一代人改变不了这个国家，就让下一代人继承我们的意志。我说过，总会变好的。” 赵议员心中诧异，最让不饶人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周朝先不回答，信不信不看嘴上说什么，而是心理如何想的。 过了片刻，赵议员旧事重提：“你信我们能强大起来，还找日本人？” “这又不冲突。” “没人能够靠着别人的施舍强大起来，袁世凯那么厉害，靠着日本人，英国人，还不是死了？”赵议员急了，挨个举例。 “段祺瑞背后是日本人，张作霖背后还是日本人，你就看看，他们谁能善终？” “我只是想拜访一下宫本先生，我真的找他有事。”周朝先哭笑不得，这样浅显的道理他当然知道。 袁世凯，张作霖同样知道。可他们没办法，只能与虎谋皮。 “我看你不像是趋炎附势的人，要不要去南方？”赵议员声音压得很低。 南方广州同盟会声势不小，会员发展的很迅速。 但在北方，尤其是东北，同盟会的会员会受到军阀迫害，不得不奔走南方。 “实话跟您说，我叫周朝先，是奉军少校，你老实带我去见宫本，我可以当你什么都没说。” 周朝先摇头失笑，赶紧阻止他的幻想。在胡言乱语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你是倾向于南方的进步人士，你来找宫本，是真的有事？” 赵议员大感意外，脸上的笑容更甚：“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愿意多说，我也不会多问。” 赵议员已经习惯，局势混沌，想要活着都不易，更别说做个好人。 有学识，有抱负的人纷纷南下投奔同盟会，成为孙中山的重视簇拥。 他也在护法战争后，秘密加入同盟会，留在东四省活动。 宫本是他在满洲里发现的大鱼，一个没有隐藏自己身份，仗着自己是日本人就到处瞎浪的蠢货。 满洲里大饭店是宫本的住处，这里是满洲里最大的饭店，来往的都是豪商，士绅。 宫本住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满洲里大饭店是日本人出资修建的，正好作为日本收集情报的中心点。 这里足够安全，又能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当然，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于，他不愿意去穷乡僻壤呆着。 “宫本先生，赵议员拜访，据说是有要事。” “呦西，赵议员？快请他进来，去准备白毫。” 宫本连连吩咐，自己也起身整理了下头发。 “宫本先生，好久不见。” 赵议员神色自然，和蔼道：“来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个朋友。一个青年才俊，他早就想跟大日本帝国合作了。你可不能不给我面子，拒绝合作。” 宫本笑道：“赵议员的面子，我肯定要给。只要鄙人能够做主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推辞。” “那多谢了。” 赵议员朝身后的人挤眉弄眼，直说道：“我就说我跟宫本先生是好朋友，他一定不会忍心拒绝我的。你现在信了吧？” 周朝先戴上高帽子，跟在赵议员的身后，之前都是一言不发。 现在赵议员主动搭话，周朝先方才开口：“如果不是赵议员帮助，我想见宫本先生一面，只怕千难万难。” “阁下是？” 宫本看着一身西装的周朝先，觉得眼熟，却又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周朝先。” 周朝先摘下帽子，将藏在里面的镜面匣子握在手中，笑呵呵的道：“刚刚我就让前台跟宫本先生约一下时间，咱们好好谈谈。” “没曾想小日本就是小气，只会玩阴的，不会干人事。” “周桑，我们素未谋面......” “没见过？”周朝先恍然大悟，冷笑道：“咱们是没见过，不然你小子也不会活到现在。” “说说吧，你想怎么死！” 第65章 威逼 “周少校，咱不是找他办事的吗？”赵议员直接傻眼，兴奋跟不安夹杂在一起。 他心虚，却又觉得日本人就该被收拾。 “对啊，就是办事。”周朝先露出一口白牙，不忘初心：“这老小子来了咱们中国人的底盘，还敢在莫斯科大街闹事。” “周少校，说话是要将证据的！ ”宫本脸色微变，却打死不认账。 “证据？”周朝先直接把一个笔记本拍在桌上，骂道：“老子要是没有证据，会找到你小子身上？” 宫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不相信笔记本上面又对自己不利证据，却又忍不住翻看。 “污蔑！你这是在污蔑我的声誉！” 周朝先冷冷道：“你不承认你是在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对吧？” “我不是间谍！” 不理会周朝先，看着笔记本的宫本跳脚，心虚起来。这笔记本上面每一件事情都戳到了他的心坎上面。 他是特高科，是间谍，为大日本帝国服务。 这些内容粗犷，随便猜猜也能猜对。 几乎每一个在华的日本人干的事情都一样，都在为大日本帝国效力。他们有意或是无意的收集民国军阀方方面面的信息，汇拢到日本国内。 “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我说你是间谍，你就是间谍。”周朝先迈步，把枪抵在宫本的脑袋上，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来满洲里也不短了，应该知道有句古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不是间谍。”宫本额头青筋暴起，不断为自己辩解：“我是一个商人，来满洲里是做生意的。” “啪！” 回答他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来这里是什么目的，你心里清楚，我也清楚。不管满洲里的骚乱是不是你引发的，我都会把你送到北平，交给北洋政府，抗议日本人在满洲里的所作所为！” 周朝先字字诛心，日本人来满洲里的目的不言而喻。更让宫本惊悚的是，如果他被送到北平，立马就会成为整个特高科的笑柄，失去这一引以为傲的身份。 “来人，把他带出去！” 周朝先声音还未落下，门却被人踹开，外面人闯了进来，骂道：“我看你们谁敢！” 来人四五个，其中之一就是日常奉承周朝先的前台。 “不敢？” 周朝先猛不废话，转身就朝着一个人的大腿，“啪”的一声开枪，命中之后，在惨叫声中道：“我奉军少校周朝先奉命保护英国驻华三等武官大卫.杰斐逊。” “日本浪人宫本密谋刺杀杰斐逊先生，证据确凿，把满洲里大饭店给我查封了！” 周朝先威风凛凛，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其实心里面没底。 一开始，他也想过将黄金据为己有。可后来，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自己想要就能拥有。索性，他将黄金送给张学良，换来十万白俄留在东四省。 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内心就有了变化，再无一开始的小心谨慎。现在的他，只想把事情闹大。 事情越大，引发的关注越多，他可操纵的空间，反而越大。 宫本心里面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是人就有自己恐惧的东西。 死亡，名誉受损，家人。 他不管宫本恐惧什么，非逼着他就范。 “赶紧动手！” 商会的枪手们怯懦，并不坚定执行着周朝先的命令。他们怂的一笔，不敢得罪日本人，更不敢得罪敢对日本人开枪的周朝先。 “宫本先生，你是跟我好好聊聊，还是去北平？”周朝先吩咐了一番之后，才将目光落在被吓尿了的宫本身上。 “我什么都不知道。”宫本死鸭子嘴硬，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是间谍。 “在大澡堂里面的对话，是你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门捷列夫露怯，撞到你们的口袋里面。” “现在门捷列夫跑了，安娜也跑了。你不说话也没事儿，我不需要像上面交代，我的任务是保护杰斐逊先生。” “你的任务现在失败了，你是被送到北平，颜面尽失的回国。还是把你的任务，你知道的信息全都吐露出来，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回去？” 周朝先抛出橄榄枝，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咱们两个国家一衣带水，关系这么好，我敢杀他们，却不敢杀你。” “杰斐逊先生要我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只能出此下策。要是得罪了的宫本先生的话，我很抱歉。” “您有您的难处，我有我的难处，还请您多多配合，为我们考虑一下。” 随后，他领着人出门道：“把他们关在一起，捆紧。” “宫本先生要逃的话，就让他逃走好了。” 赵议员在一旁奇道：“周少校，你刚刚都动枪了，此事能够善了？” “当然。” 周朝先挥手屏蔽外人后道：“这里没有别人，我也不瞒你。我拿宫本没辙，不能杀掉，顶多揍他一顿。不过要是他逃走的话，都不用我给北平拍电报，就能直接格杀。” 赵议员如遭雷击，背后汗毛直立：“你不会是真的想杀了他吧？” “我可没有。” 周朝先连连摇头，宫本这么好的背锅侠，莫斯科大街，黄金的事情都要他负责，他可舍不得就这么杀了。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可我要告诉你，夜长梦多。”赵议员见他不承认，也不硬劝。 “多谢赵议员指点。”周朝先一揖到底。 “可不敢。”赵议员连忙将周朝先搀扶起来，叹气道：“你有话直说，不准在用这种法子激将，逼我去做。” 周朝先一脸尴尬，他自以为摸准了这老头的性子，现在看来，不是自己聪明，而是别人一直让着自己。 “刚才如果不是赵议员的话，我也见不到宫本那个王八蛋。现在还有事相求，我实在是张不开这张嘴。” “什么事让你张不开嘴？”赵议员见他是不干脆，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愈发好奇起来。 “这满城白俄，我答应安置他们，给他们食物。可现在外蒙商会在满洲里的会所物资不足，无法供应数万白俄。” 第66章 建大学 “你想养着他们？”赵议员面露难色，那不是一两个人，是数以万计的白俄。 “不是养着他们，而是给他们土地，工作的机会，将他们分散，让他们为我们效力。” 周朝先细细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跟别人不一样，赵议员圆嘟嘟的脸上不乏真诚。这是一个可以信赖，有傲骨，也有善心的人。 “咱们国内缺人才，这些白俄就算没读过书，给他们几亩荒地，让他们种土豆，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这样一厅，赵议员不禁暗思：“这倒也是，不用付出太多，就能收获不少人才，倒是于国有利。” “你能让他们继续教书？”再看周朝先不复无准备的样子，他更好奇周朝先下一步的动作。 “我不止想让他们教书，我还想建一所大学，理工科的大学，专门培养机械，矿物，物理化学这一块的人才。” 周朝先大言不惭，他虽然不懂高深的物理化学，却知道这两个专业现在多培养一个人才，比编练一个团的兵更有用。 无论是民国还是未来，都需要大量人才。 “此事甚大，我得考虑一下，如果没有政府拨款的话，得慎重一些才是。施粥的事情，我这就去联系。” “对了，校长是谁？” “京师大学堂教授，王星拱。” 赵议员已然心动，没有读书人能够抗拒办学。但他也清楚，如今办学最关键的是老师跟钱，后者他能帮忙，前者他却只能抓瞎。 二十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 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安上校长称呼王星拱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发生改变，国立武汉大学是否会成立，什么时候成立，只有天知道。 ...... “怎么，他们都老实吗？” 人数更多，人手一把手枪，受雇于宫本的枪手才是周朝先关注的重点。 “都老实。”一个眼角明显由着淤青商会枪手憨笑道。 “都老实你还受伤？” 周朝先嗤之以鼻，一把推开他，打开门道：“刚刚那个王八犊子动手了？” 他环视房间里面捆成鹌鹑的枪手，他神情冰冷，揪起一个人就骂道：“三十秒之内，没人举报，站出来的认错的话，你们这帮认贼作父的王八羔子，都给我去的黑龙江种十年土豆！” 周朝先声音极大，立刻让鹌鹑一样的枪手沸腾起来。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帮着宫本欺负自己人。 现在见到宫本失势，他们第一时间就后悔起来，恨不得不认识宫本那王八蛋。 “不是我动的手，是他。” 小人可不讲什么道义，死道友不死贫道就行。 他们纷纷指认，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朝先的神色，等着这位爷的裁决。 “真的是他？”周朝先没理他们，而是反手拉过来挨打那位，道：“你们几个往日是什么身份，跟我周朝先无关。可今天你们都是我的弟兄，我的弟兄挨打了，被人欺负了，我都是带人直接打回去。” “是他的话，你就自己动手。他怎么打得你，你就怎么打回去。” 周朝先自视甚高，知道这些人未必有胆子对付这些混混。倒不是他们不是男人，没有勇气。而是他们不是光脚的，是穿鞋的。 能够在商会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就足以说明他们的重要性。 反而这些帮着日本人的混混，没什么钱，也没身份，当个无赖的本事是天生的。 “小的错了。”动手生的干瘦，叫做瘦猴。 他不管挨打的商会枪手说什么话，求饶不止：“是我糊涂，胡乱动了手。您要是想罚我，尽管罚我好了。” “不成，挨得不是我，我没理由打你。”周朝先断然拒绝，他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这帮王八蛋揣在什么心思。 被过江猛龙一顿暴揍，跟被商会枪手揍是两码事。 他宁愿被周朝先一顿毒打，也不愿意丢面子。 “兄弟，是爷们直接揍回去，以后他敢找你，你直接跟你们何掌柜说，老子调兵来，灭了他。” 周朝先依旧不理他，而是回首安抚人心。 “大牛，长官都这样说了，把那小子狠狠揍一顿。”商会枪手也不都是怕事的，他们互相看看，都催促起来挨打那位。 他们跃跃欲试，即便没有周朝先撑场子，他们都敢把人全都绑了，早就动了手。 现在有了周朝先，他们更肆无忌惮。 “不行，俺老娘就在满洲里，他老人家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被称为大牛的老实汉子嘟囔，还是不愿意动手。 他家就是满洲里，顾忌不小。 “看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现在就给你买一张火车票，你赶紧带着你老娘去北平，我帮你安排医院，好好照顾你老娘。” 周朝先鼻子一酸，帮他近了份孝心。 “长官，我......” “别老长官长官的，你至孝之人，我佩服。” 一直以来，周朝先都讨厌儒家的三纲五常，更不喜欢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 但孝顺不代表愚孝，前者值得推崇，后者应该被打倒。 “大牛，你敢打我？” 就在周朝先胡乱想着的时候，大牛已经大步走到动手的瘦猴面前，拎小鸡样的把他拎起来，提在半空中。 “为了俺老娘，兄弟你走好。”大牛老实，却不是傻子。他知道周朝先是个好人，不愿意辜负他，便一拳头砸在瘦猴脸上，砸的他七荤八素，头顶金星乱冒。 大牛极有分寸，这一拳下去不会叫人好过，却又不会让人重伤。 他是习武之人，懂得轻重。 “看见了没？”等大牛动完手之后，周朝先才回身看向枪手们：“你们都是我周朝先的兵，甭管是谁欺负你们，都给老子往死的打。老子的兵，都是男人，都有血性！” 周朝先的话，枪手们深受感动。他们世代护卫商队，干的都是最苦的活儿，靠着微薄的薪金，掌柜仁义过活，那见过周朝先这样平易近人的军官。 无论是治病，还是帮兄弟撑场，报仇，他们感动莫名，打心眼里佩服起来周朝先。 第67章 当务之急 午后，满洲里的县长何得之坐着小轿车，心急火燎的来了。 早上他充当了缩头乌龟，不愿意挪窝，连巡警也不敢派。 眼下满洲里白俄，日本人，本土的商会，随便一个他斗招惹不起，三个聚在一起，他更是不敢乱动。 直到赵议员将周朝先的亲笔信送到他的手中。 周朝先一手刚硬的钢笔字彰显了他的行事作风，他宁屈不折，阐述了莫斯科大街的事情之后，便是抓人的经过。 他在赵议员的引领下，对周朝先拱手道：“周少校此番到底，究竟是为了什么？小小的一个满洲里，可经不起这折腾。” 他说话一口酸味，口音也是山西口音。 他的到来倒在周朝先的情理当中，满洲里大饭店被几个商会的枪手看着，这一日进斗金的地方出事儿，何得之怎么坐得住？ “折腾？何县长好好看看。”周朝先也不多说，直接命人奉茶，将宫本看过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何得之一目十行，却无波动。他现年四十，养气的功夫一流，见过世面，根本不惧周朝先这样无兵无权的少校。 “这上面都是猜测，并无实质证据。现在是民国，讲法律，还请周少校通融一下，把人交给我们警察厅，我们好严查此事。” 周朝先听他冠冕堂皇的话，点头道：“臭鱼烂虾何县长要的话，尽管带走。为首的宫本是在下的功劳，还得送到北平。在那之前，可不敢乱动。” 何得之一时哑然，心中暗暗后悔插手这件事情。周朝先做事漂亮，直接将不重要的证人交给满洲里，分润了功劳，让他没办法见到宫本，更不能让周朝先放过宫本。 他终究是北洋一系的官员，效忠的是张作霖，而不是日本人。 “是老朽唐突了，周少校少年英雄，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这些日本人，真的有这么坏？” 何得之明知故问，还是想见到宫本。 “真的假的，北平自有定论，我们跑腿的，听话就行了。老哥你久在地方，多多派人保护满洲里大饭店，便有功无过。” 周朝先之后，赵议员瞅着何得之脸色不好，便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这才叫何得之不甘心的离开。 “巡警的事情妥了，何得之现在就派二十个巡警过来。接走宫本手下的打手。” 赵议员一抹额头上的虚汗，他在家多年，不读书，只看报，没做实事。 现在一忙活起来，他就赶到力不从心。 “辛苦赵议员了，电报发了吗？” 周朝先亲自递过一杯茶，谢道。 跟其他人不一样，赵议员是自带干粮，不需要任何报酬，参与进来这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电报发了。”赵议员接过茶，细细品了一口，长叹道：“何得之看不上你，总觉得你是军人，跟傻逼一样。到头来，却又不敢胡来，只能顺着你的话说下去。” “现在你是满洲里一霸了。” 周朝先听着他的话，明明不是什么好话，他听起来却十分舒心。 “我可不是满洲里一霸，我是来主持正义的，是来救人的。” “救人的事情妥了。”赵议员忙道：“满洲里的商会以外蒙商会为主，他们愿意帮你，这件事情就成了八成。” “现在不是冬天，不需要御寒，粮食缺口我说服本地士绅，用家里面的存粮救济百姓，等外蒙商会运输来农具，货物的时候，优先出售给他们。医药方面，大夫略少，药材存量倒是够用了。” 赵议员条理清晰，三言两语就把处置方案抖了出来，让周朝先大感以为。 他本以为最麻烦，还需要张学良出面的事情，现在已经被解决七七八八。 “周少校，唯独对于白俄的安置有问题。白俄不如咱们山东的弟兄吃苦耐劳，又爱喝酒闹事。满洲里没几个人家愿意雇佣白俄做事。” 面对现实，周朝先倒是没有办法，“我会想办法弄一些土地，让他们自己耕种，重新选择自己的未来。救济不能常态化，必须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 “对，咱们可不兴养懒人。” “这些事情一步步来，别的事情拖不得了。” 周朝先烦躁，他本以为抓到了宫本之后，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 很可惜，事与愿违。安娜生死不明，门捷列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事到临头安娜违约的话，他谁一点办法都没有。黄金就像是一块吸铁石，将所有贪婪者源源不断吸引过来。 “门捷列夫到底在哪儿？” 他低声问询，却没有回答。 “周少校，我查了查，门捷列夫住的公寓，并不属于他，而是别人的。他自己的身份，来历，我这边也查不到。” 赵议员很无奈，别说一个白俄，就算一个山东大汉藏在满洲里，他也不可能轻易找到。 地头蛇熟悉的是地方关系，而不是屁民。 “麻烦了。”周朝先不想露出破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赵议员一到下楼，看着巡警封锁满洲里大饭店，将瘦猴一群人带走，留下宫本一人。 赵议员苦笑道：“算不上什么麻烦，我只是随口一问，得到的东西有限。真要查清楚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周朝先强迫自己跟赵议员又说笑了几句，才端茶送客。赵议员人老成精，见状也不多言，只是在心中好奇周朝先到底在担心什么。 宽敞的屋子里面物是人非，摆设陈列依旧，安娜放在床头上面的衣服，也整整齐齐。 一顶大帽檐的淑女帽挂在衣帽架上，桌上赫然放着一发勃朗宁的子弹。 金色的弹身并无出奇之处，轻轻捏着，冰凉的触感却将周朝先拉回现实。 这是警告，还是提醒？ 周朝先一时想不明白。 但有一件事情，他却是一清二楚。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无论是宫本还是安娜，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棋子，有自己的追求。 很明显，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事情回到原本的轨道上面。 第68章 马前卒 奉天陆军讲武堂内，一排整齐的营房当中。 张学良以身作则，迅速将军服穿好，赶往操场上操练。 他一向都不是有恒心的人，但在军队当中，也有了不小的改变，不像之前一样任性，容易退缩。 很显然，他也被军队这个大熔炉感染，想要成为一个新时代的军人，保家卫国，干死小日本。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教导旅的参谋长郭松龄。 此刻郭松龄正操练着学员兵，不断给他们灌输同一个目标，日本是中华民国最大的敌人。 “郭教员。”一个穿着军装的文职军人敬礼之后，递过去一封电报：“北平急电。” “北平？”郭松龄面露疑惑，现在北平风平浪静，上层的勾心斗角跟远在奉天的他关系不大。 他默默关注，等着张作霖败退关外。 “是十六师三十二旅的参谋长赵晓飞上校发来的电报。” “他啊。”郭松龄恍然大悟，一时间倒也不急了：“帮我放在办公室桌上，我一会儿就去看。” “是！” 那军人再度敬礼，转身迈步离开。 郭松龄是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训练军官很有一手。但他的训练时长仍旧比不上日本同行。 刚到十一点半，队伍便原地解散，郭松龄跟张学良并肩而行，走向办公室。 “郭教员，老三他们几个约我吃饭，你去吗？” “我？我就不去了。我去了你们几个拘束。”郭松龄照例拒绝，他知道张学良就是随口一说。 小六子是真心邀请自己，可他的朋友都是自己的学生，老师跟学生一起吃饭没问题。但做朋友，是很难做的。 他清楚自己脾气一般，眼光高。在广州的时候，他就没几个朋友，回到了奉天，他还是没几个朋友。 “那我让老板给你整点锅包肉啥的，讲武堂的伙食太差，不能常吃。” “那也行。”郭松龄点头，倒也没有以身作则，要同甘共苦的心。 张学良也习以为常，他知道讲武堂的伙食一般，不愿意屈尊去吃，却也没有改变食堂伙食的念头。 将领，军官，大头兵，从来都不是一个阶层的。 两人分道扬镳，郭松龄心中想着北平分赃即将结束，对张作霖的未来，其实也没多看好。 关外的环境不错，但人口少，铁路干线中东路还掌握在白俄手中，大连旅顺现在又在日本人手中。 三方势力正好让东北稳固，却又让张作霖无力争霸天下，只能割裂北洋。 想到这里，他不由苦笑起来。他现在只是一个参谋长，作战教员。北平发生的事情，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样想着，他坐在椅子上面，拆开包裹电报的油纸之后，入目所见的内容，却让他瞠目结舌。 “郭老师，这是少帅给您点的锅包肉.......” 就在饭店学徒报菜名的时候，郭松龄却是猛地站起身道：“小六子在哪儿？你带我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此平复自己的心情。 赵晓飞的电报让他惊悚，他从不知道在满洲里还有这么多明争暗斗。更不知道自己也被牵扯其中，变成周朝先手中的棋子。 饭店里面，张学良正在跟弟兄们交杯换盏。民国时期，吃吃喝喝无疑是拉近关系最好的方式。 这些跟张学良关系不错，走得很近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主战派。他们仇恨日本人，依靠张学良竹简成为东北军的主流。 就在一群人吃的正开心的时候，郭松龄却破门而入：“少帅，我有事找你。” 他顾不得安抚人心，跟学生们寒暄，开口就是赶人。 张学良一听，笑道：“还没吃吧？先吃一点再说。弟兄们刚刚吃上饭，还没填饱肚子......” “有要事。”郭松龄态度不变，丝毫不在这件事情上面退让。 纵然他的政治敏感度不高，却也知道黄金对张作霖有多重要，是多大一笔政治资产。 “六哥，我们先走了。”学生里面有明眼人，也有不满郭松龄独断专行的人。但他们都不敢造次，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张学良这才无奈道：“帮我在隔壁重新弄一桌，老三你帮我好好招待他们。要是弟兄们不开心了，我可饶不了你小子。” 学生兵们闻言，嘻嘻哈哈的离开。 偌大的包间里面，顷刻间只剩下郭松龄跟张学良两个人。 “六帅，请过目。”郭松龄也不多言，他一面将电报递过去，一面关门。 另一边，张学良好奇的接过电报，道：“这就是你说的电报？北平来的？黄金？” 张学良像是被扼住脖子的鸡，瞬间清醒过来。 “真有一吨？” “道听途说，不可不信，不可全信。”郭松龄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心中思虑良多。 “就是说，先去看看？”张学良一点即通，犹豫道：“在满洲里，又涉及日本人，白俄，只怕不好搞。” 郭松龄道：“此事不管做不做，我们都有人去做了。周朝先我略知一二，是保定军校毕业的，被赵晓飞推荐到东三省陆军讲武堂学习，本应该来奉天的，结果去了满洲里。” “自己的人话，拿的去帮帮忙了。” 张学良略一沉吟，打定主意，决定去帮帮周朝先。 一旁的郭松龄已经习惯，张学良做某些决定的时候，并未深想利益，而是以更春促帝俄哥们义气作为主导，去解决问题。 全然没想过这样做了之后的政治意义。 “那得现在就调动一个连的兵，坐火车去满洲里，需要特快专列。”郭松龄在一旁查遗补漏，提醒道。 “我现在就回去下命令，从教导旅调人。不过这样一来，饭就得在火车上吃了。” 郭松龄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一时间都分不清楚张学良是小孩子心性，还是在故作大气，想要开玩笑缓解压抑的气氛。 现在的郭松龄别的事情一概不想，脑袋里面全都是满洲里。 看起来，那个叫周朝先的家伙，真的有些本事，连自己都甘为他的马前卒。 第69章 袭击 夜半三更，正是满洲里一日当中最静谧的时候。满洲余力不比北平，有夜生活。此处一到天黑，酒馆，饭馆里面就坐满了人。 前者是白俄到达满洲里后的产物，者需无恒产的白俄，依旧保持上流作风，酷爱烈酒。 后者则是聚在满洲里商人百姓最爱去的地方。 早在下午，一处白俄聚集的酒馆当中，就来了两个了不得人物。他们带来大洋伏特加，让聚在这里无所事事白俄痛饮之后，立下军令状。 “这些白俄不顶用，真要做事，还得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桥本无比狂热，心中轻蔑。 日俄战争之后，日本国内的宣传就是，连自杀冲锋都不敢的俄国人，就是列强之耻。 如果不是各国干预，满洲早就是日本的满洲了！ 趁热打铁，他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让他们去救宫本只是缓兵之计，真正的杀手锏是我们两个，为了帝国，周朝先必须死！” “不救宫本阁下吗？”一旁的日本人惊道。 桥本缓缓摇头：“我在奉天数年，知道军阀不敢得罪大日本帝国。只要周朝先一日，何得之那样的官僚就会释放宫本阁下。” “他们不敢承担责任，不敢为难宫本桑。” 桥本将话说的头头是道，心中却有牺牲掉宫本的明悟。 只有这样，大日本帝国才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插手东北，获得更大的利益。 “他们出发了。” 一旁的日本人满口斯国一，却是相信了桥本的话。 此刻奉天跟日本东京的官僚们，都没人知道价值五百万美元的黄金，得失掌握在两个校尉级别的军官手中。 日本官僚们倒是早就麻了，下克上的传统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而是好几百年前就这吊样。 “为了天皇，跟上。” 桥本神色凝重，落在先行者百米之外，紧紧跟上。 ...... 夜幕之下，周朝先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他用一个房间，却物是人非，摆在桌上的子弹让他沉思良久，却没有答案。 负责大饭店后勤的工作人员也说不清楚这扇门究竟是谁进去过。 就在他穿着单衣，想要入眠的时候，楼下忽的嘈杂起来。 中国人的国骂跟俄国人的国骂没什么区别，双方都能捡起来，骂回去。 真正让周朝先惊怒的是，响彻夜空的枪声。 枪声就像是一个信号，楼下的巡警纷纷躲了起来。这场面，他们真没见过。 巡警之外的商会枪手则守着楼梯电梯，用m1911不断还击。 经历一战后的美国军工业发达，却没有多少订单，不重要的手枪更是可以卖到全世界。 无论是远东还是第三世界的国家，美国枪比德国枪更便宜。 “怎么回事？”周朝先面色凝重，心中却是大感意外。 如此一来，宫本那老小子不死也得死了。今晚的枪战，都可以推脱到宫本身上，让他当替罪羊。 好狠的计策！ “长官好，白俄来救人了。”大牛还没走，他在下午的时候小睡了一回儿，晚上正好看守在一楼。 “白俄？这里有他们什么事儿？”周朝先疑惑， “长官，赶紧回房间，这里危险。”人混熟之后，大牛变得健谈起来，也开始关心周朝先。 “危险？直皖之战，十万大兵列阵，天上飞机飞个不停，地上大炮轰个不停。子弹就跟雨泼一样，洋洋洒洒打了上千万发。” “老子带着一个连，一百来号弟兄，挡住了吴佩孚一个旅的进攻。” 周朝先自吹自擂，知道这些土老帽最喜欢听传奇的故事。无论是评书里面的岳家军，还是杨家将。 尤其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戏剧性结果，他们最爱听。 现在周朝先道出的直皖之战，他们都耳闻，现在听到当事人的吹嘘，都先入为主的，认为周朝先说的没错。 “现在外面区区百十号白俄，他们赶紧来的，都给老子直接毙了，不需要活口。” 其实不需要周朝先鼓舞士气。 外面的白俄意志也没多坚定，在听到枪声之后，他们的的确确还击了，可在开枪之后，他们又如潮水一样退了回去。 一阵混乱之后，他们酒立刻就醒了。什么伏特加，都比不上命重要。 什么日本人的许诺，在见血之后，也迅速冷却。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眼见打不起来，周朝先其实是最着急的人。新的剧本都写好了，他要趁此机会将日本人赶出满洲里，用行政的方式送走大卫。 “来几个不怕死的人，跟我冲出去，抓几个俘虏，把他们赶走，不然今天晚上，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挨黑枪了。” 周朝先声音洪亮，立马获得回应。 “长官，俺大牛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你用的上我，尽管吩咐就行了。” “算你一个，你们几个呢？” 那几个人早就等周朝先开口，现在听到他的话，立马拍着胸脯道：“长官用得上我们，是我们的荣幸。” “行。”周朝先借着灯光，扫了一眼比早上他更有精气神的枪手们，宽慰道：“我现在就写一张条子，要是哥几个受伤，或是死了，我给你们每个人抚恤一百大洋。” “大牛替兄弟们谢过长官。”就在其余弟兄感谢说不出口的时候，大牛替他们开口，道谢。 他们不擅长交际，只能感激的看向周朝先。对他们这些出门在外的赚钱养家的人来说，他们最关注的还是身后事。 一百大洋不少，比官面上的抚恤更多，足够他们为周朝先卖命了。 “走吧。” 周朝先不跟他们啰嗦，用事实说话，飞龙走凤的写下字条，命一个留在饭店里面的枪手，将纸条交给何掌柜。 外面的白俄散去大半，他们大多都是喝了酒，脑门一热就来了。现在见事情闹大，见势不妙跑了不少。 桥本开出来的价钱不高，只有一百大洋。但对一些白俄来说，救出一个人，就能获得一百大洋，足以让他们冒险一搏。 他们仍旧在盘踞，没等到里面的守卫松懈，反而等到了周朝先一行人。 第70章 以德报怨 周朝先很快将六个人分成两个战斗小组，互相支援。 他作为最灵活的一个人，充当小队的首脑。 但在具体的细节上面，大牛还是坚定自己的判断，追求安全。 “长官，走后门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去。” 他固执己见，将周朝先的安全放在首要位置。 什么白俄，什么深入虎穴，那都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他只在乎周朝先的安全。 “不能走后门，咱们是王师，王师就要堂堂正正的碾过去。”周朝先摇头，没有接受大牛的好意。 “走正门很危险。”大牛重复，“白俄都是亡命徒，拼起命来，不比咱们自己弟兄差。” “这都一刻钟了，外面的白俄不敢冲进来，也不敢开枪。” 周朝先心中了然，自己是他们的软肋。换成他们自己，拿了安家费之后，刀山火海也敢闯。 “我跟你打个赌，我出去说两句话，他们就会听话，你信吗？” “信。” 大牛没有任何犹豫，信字从他嘴巴里面吐出来的时候，坚定有力。 这让周朝先反倒有些恶作剧被抓到的感觉：“你信我，我也信你。你敢出去陪我一搏？让这些日本人死无葬身之地吗？” 大牛道：“我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也知道长官要做什么大事。可我娘跟说我，要知恩图报，长官叫我做什么，我就做！” “行吧，走正门。” 加上周朝先，一行七个人没走后门，而是穿过哥特式的沉底大门，直戳白俄的心腹之地。 冰冷的路面上，还有白俄躺在地上，他们中了枪，却没有医生救治他们。也没有人将他们拖走，送到安全的地方。 而是任由他们静待死亡。 “他们是怎么一回事？医生呢？” 周朝先借着马灯看了一眼，立马头皮发麻，他叫道：“请医生来，想办法把他们给我救下来。” “这里没有医生。”大牛双手持枪，一面警惕四周，一面嚷道：“长官，他们强闯饭店，还冲我们开枪......” “救人就是救己。” 周朝先好歹长了他们许多见识，知道他们不忿的原因正是将有限的资源用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老子现在能救他们，待会你们有事，也能救你们。” 他把话撂在地上，说的掷地有声。说到底，他对局势的了解，远远超过其他人。 救治白俄看似不讨好，以德报怨，却是收拢人心的好手段。 不需要付出多少东西，他就能让白俄归心，不在跟自己对着干。 “什么叫人人平等，一视同仁？这就是人人平等，甭管是白俄，日本人，还是你们，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救下去，这是人道，就是三民主义！” “帮忙。” 大牛挺的头疼，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却知道周朝先给自己面子，才会解释。换做何掌柜，一句爱干不干，就能叫自己闭嘴。 他一带头，别的枪手也不得不帮忙，把人扶起来。 周朝先不动手，只是叫道：“老子知道你们听得懂中国话，是爷们就赶紧帮忙。他们是你们白俄，不是我们东北老爷们。” “他们是生是死，我们几个人忙活不过来，你们赶紧过来！” “日本人给你们多少钱，老子也给你们多少钱。” 周朝先不得不承认，最后这句话比前面几句话更顶用。对东北话懂了几分的白俄来说，没什么比大洋更让他们心动。 大洋可以买来伏特加，也可以买红肠，面包。 他们需要的一切东西，都可以用大洋买到。 “拿钱来，把你们的大洋都丢在地上。”周朝先说着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大洋，全数丢在地面不说，还向枪手讨要起来大洋。 “这个我懂，岳爷爷散尽金银退去敌人战心，再杀一个回马枪。”大牛列嘴憨笑，随口举例。 周朝先一翻白眼，他不记得岳飞干过这种事情。不过是真是假不重要，能振奋人心就行。 “对，咱们要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免得他们被人利用，来对付我们。” 周朝先言简意赅，他不等藏在暗处的一个个白俄站出来，就主动帮忙去了。 “砰！” 一声枪响再度打破夜空下宁静的街道。还正忙于搬运伤员，尸体枪手们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纷纷怒目，想要找寻出藏在黑暗当中的卑鄙小人。 “是谁开枪的？” 白俄也瞬间炸锅，他们本就意动，想要拿钱卖了日本人。却没想到有不要命的人开枪。 “不是咱们人开的。”一个刀疤脸的老哥萨克尖着嗓子嘟囔道：“应该是东边的日本人。他们刚才就在那边躲着，以为我没发现他们。” “真的是他们？”为首的白俄头目大伊万眼前一亮，他壮的跟毛熊一样。 长期的食物匮乏并不影响他们这些上层人士的生活水平，他仍旧雄壮，偶尔会替日本干涉军办事。 现在日本干涉军回国，他生活窘迫了一阵子，再度接到日本人雇佣的时候，他却没了以前的热忱。 被抛弃过一次之后，他只认大洋。 “是那个桥本。”哥萨克骑兵艰难发音，从牙缝里面挤出了桥本两个字。 大伊万却瓮声道：“你说对面的中国人，会不会出价比日本人更高？” “他们刚才在救治我们的人，应该愿意给更多的大洋，换取那两个日本人。” 大伊万眼睛越来越亮，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憨厚起来。 一时间，他都在考虑改换什么样的外套，他的旧军装已经洗的发白，没了往日的鲜活。 “那就去把那两个日本人当做礼物，送给中国人。”大伊万做事雷厉风行，对日态度丝毫不逊于胖子跟小男孩。 他说做就做，亲自让哥萨克带着几个人围了过去。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他用俄语厉声质问：“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们的职业操守，才到这里来监督的？” 哥萨克其实也不会日语，他用的是东北话翻译的。 日本人躲在暗处许久，被人抓包，恨不得当即就一个土下座，缓解尴尬。 第71章 威逼 可是不行，桥本只能为自己的行为诡辩：“我们非常关注宫本先生的性命安全，请一定要让宫本先生安全的回来。我们非常想念他！” “好啊。”大伊万见人都到了，露出一口白牙，爽朗的大笑起来：“既然你们想他了，那就跟他见一面吧。” 话音落下，桥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特高科培养出来的人才，就被两支莫辛纳甘，六支俄国产的左轮手枪对准脑袋。 “有话好好说，我们是盟友！”桥本被吓得尿裤子，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要活着离开。 “对，我们是盟友。”大伊万听不得这话，他反手就是一左轮手枪。 那左轮手枪直接砸在桥本的左脸颊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当你们是盟友，你们小日本干了什么？老子的黄金哪去了？老子的女人现在在魔都，他应该去洛杉矶的！” 他咬牙切齿，将自己被骗的经历，跟魔都十里洋行销金窟联系在一起，心中恨意愈发强了。 魔都作为远东第一个大城市，租界里面日常生活，每月开支都在三百大洋上下。 更别说生活消费之外的奢侈品了。 要不是日本人，他也不会混到现在这个地步，连新衣服都舍不得买，还得想办法搞钱。 “这是误会......” 桥本的脸青紫起来，肿的不像话。他说的话也变得磕巴，不在流利。 “没有误会。”大伊万一挥手，立马有人将他们身上的东西全部扒光，只留下毫无威胁的衣服。 “去满洲里大饭店，堵住他的嘴。” 桥本挣扎，却毫无作用。 ...... 满洲里大饭店里面，周朝先说笑着缓解大家伙情绪，用棉花棒沾了酒精后，戳穿大牛手臂的贯穿伤口，就算做完手术。 刚才黑暗当中的一发子弹穿透了大牛手臂，他毫无痛苦，依旧挡在周朝先的面前，将唯一的一盏马灯砸在地上，再一脚踏上去，蹭了蹭。 马灯熄灭，灯上面棉蕊再无点燃的可能性之后，大牛才护着周朝先，退回了灯火通明的饭店里面。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中枪，成为一行人当中唯一的伤员。 “还疼吗？”周朝先随口一问，用纱布裹上伤口：“别看我不是医生，可在战场上面，我给弟兄们包扎过十来次，甭管是伤到哪儿，我都能让他安然无恙的回家。” 这一词语用的极不恰当，却是周朝先苦中作乐时，仅能说的俏皮话了。 处理完伤口之后，周朝先才又道：“刚才外面丢的大洋，都报一个数字，明日天亮之后，我就补给你们。你们八个弟兄，一人十块大洋奖赏，大牛受伤，另加二十块，有意见吗？” 一群人纷纷摇头，面露羞愧。他们本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周朝先，却没想到乱起的时候，还是周朝先一声大喝趴下，他们才如梦初醒的趴在地上，没有当活靶子。 随后散漫的还击，他们跟日本人如卧龙凤雏一样，都将子弹镶嵌在墙壁，水泥地上。 受伤的仅有大牛。 “长官，大事不好，白俄又闹腾起来了！” 就在饭店里面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个噩耗砸在一群人的脑袋上面。即便周朝先，此刻心中也做好了抵抗到死的念头。 “长官，您先走吧！”大牛再度督促，比出门前更加强硬：“您是我们的在主心骨，要是您不走的话，我们这帮弟兄也不能放手一搏。” 周朝先不为所动：“二十七师压上来的时候，我没退，现在你让我走？我能走？” 他自忖胸有韬略，现实却不断给他耳光。让他愈发冷静，不在站在后世人的角度，审视这个世界。 “白俄是冲宫本来的，你们去两个人把宫本带下来，饭店员工上顶楼，不许下楼。咱们几个堵住门，等宫本袭来，咱们就交换人质。” “宫本那个小鬼子身份不一般，用他换我们，不值。”大牛神色凝重，犹豫半晌，还是拒绝周朝先的提议。 “不值？”周朝先颇为疲惫，情绪再也无法压抑下去：“他一个小鬼子，能比得上你们八个好男儿？甭管是为了你们那一个人，老子都愿意用那个小鬼子去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脑袋里想的是什么，这都民国了，你们真的觉得自己比白俄，小鬼子差？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日后要是让我在听到你们说这种话，老子一人一个大耳刮子。” 他霸气外漏，说的满室哑口无言。枪手们再无一人是迫于他的权势，才勉强的听命行事。 现在的他们，都是佩服周朝先的人品，赶到了人格上的尊重，才俯首听命。 不多时，宫本被送下来。 他见周朝先一行人衣服上面大多沾染鲜血，狼狈不堪的样子，就质问道：“周先生，难道你要牺牲我，用我换取外面匪徒离开？” “对。”周朝先没有半点欺骗的意思，直接开诚布公道：“外面的人是你的人雇佣来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交换出去，换取杰斐逊先生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满洲里。” “杰斐逊先生？”宫本一阵恼怒，他也不是傻子，不会一直被人玩弄于鼓掌当中。 事到如今，他要是还不知道周朝先在玩弄自己感情的话，他也不配成为特高科的毕业生。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无论周少校怎么努力，这一次的结果都已经注定。我或许会死在他们手中，但你一定会成为牺牲品。” 他将这件事情看的特别透彻，知道周朝先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可他在乎。 他又不是陆军马鹿，为了荣誉死都不怕。 作为间谍，他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活着，将情报送回去。而不是为了所谓的荣耀，就牺牲自己。 “那感情好，你们狗咬狗，一嘴毛，死了也不关我事。”周朝先翻翻白眼，要是一个日本人死了也能引发外交纠纷，才是怪事。 “把他压着，送出去。”周朝先见他一脸恼火，心中反而愈发畅快起来。 加拿大媒体都不认为吴签是加拿大人，更何况日本人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一个日本人在东北做间谍。 第72章 利诱 “长官，奶奶的白俄又来干架了！ ” 漆黑一片的街道上面，白俄从藏身的角落探出身子，小心翼翼踩着惨白色的道路，朝着满洲里大饭店而来。 即将被推攘出去的宫本更是悚然，脑袋不停转动，寻着一线生机。 “周少校，我们可以合作，我们不是敌人。”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周朝先的大腿就不愿意松开：“如果我死了，北洋政府一定会追究你的责任。只要我活着，我就可以帮你做事。” “你是日本人，你相信日本人说的话吗？” “我不相信他们，但我相信我自己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 并非他突然醒悟，而是生死关头，他也明悟过来。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想活着只有顺着周朝先的意思才行。 “我知道门捷列夫在什么地方，也知道他可能藏着黄金的几个地方。” 他不在有所隐瞒，用日式英语说出自己的目的，手中掌握的信息。 “不要用英语，还是用东北话吧，他们都是我的人，不会胡乱说话。”周朝先揉揉日式英语蹂躏了一遍的耳朵，头疼道。 宫本说的拗口，也不坚持，而是用东北话复述了一遍。 “安娜跟门捷列夫一直都在欺骗你，黄金就在满洲里。他们两个没有能力将黄金转移到其他地方。” 这种话周朝先听过许多次，但还是第一次从自己敌人口中听到。 他分外好奇的看向宫本，想看他如何解释：“你还记得在大澡堂子，你跟桥本骗我的事儿？” “我很抱歉。”宫本直接土下座。 “起来。” 周朝先没好气的一把提起他，他最恨这个姿势。 “既然你想加入我的手下，那先说说你的身份，来历。” 宫本闻言大喜，连忙站直身子，大声自我介绍。 “我是宫本吉野，日本陆军上尉，今年三十岁，京都人。我从早稻田大学毕业后，进入日本陆军，加入特高科，在朝鲜一代活动，打击朝鲜的反日份子。” 宫本别开生面的自我介绍，让听者侧目。周朝先格外在意他的早稻田大学毕业生的身份，这一大学直到后世，在西方学界的排名都不低，更是日本近现代人才培养的重要基地。 在如今日本的大学生总人数跟民国相差无几的时候，一个大学生，却只能当一个上尉，还是做特务。他也不知道这是时代的进步，还是倒退。 “还不够。” 宫本听到周朝先的话，鼻腔一酸，眼泪险些落下。想他早稻田的毕业生，现在落得如此下场，全是因为日本马鹿。 “串通白俄，想要对付周少校的人叫桥本，他是我的副手，是的土肥原贤二的亲信。他跟土肥原贤二那个蠢货一样，总想挑起战争。我死在你的手中，就是他挑起北洋政府跟大日本帝国的冲突的手段。” 他言辞恳切，再度鞠躬：“拜托了，周少校。你一定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让我们两个国家长久的和平下去。” “还不够。” 周朝先并不知道宫本心里面藏了多少秘密，他也不是喜欢看宫本额头上面冒出来的虚汗。 他只是固执的将宫本推到悬崖，让他去交投名状。 “周少校，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宫本见他软硬不吃，膝盖更软了。为了活命，他只能强打着精神，郑重其事的发誓。 就在这时，饭店大门被重物撞击，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你们在这里看紧这小子，要是他有异动，直接枪毙。” 周朝先神色凝重，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来了。 外面白俄虎视眈眈，内里的宫本怀有二心。饭店里面几十号人，全指望他一个。 “有没有懂俄语的？叫他们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枪手们不言语，倒是一个躲在角落里面的服务员颤巍巍的举手道：“我会一点俄语。” “让他们投降。” 此时，周朝先看着外面的人进不来，心中略微安定。于是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进行最后的尝试。 还是不行的话，那就抄家伙，不死不休。 服务员拧巴的转述，声音在颤抖。 宫本眼前一黑，磕磕巴巴的问：“周爷，我的爷诶，现在走后门还来得及。您真不想走？” 他明知故问，不知道周朝先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居然敢跟白俄酒鬼对着干。 那就是一帮不怕死的野兽，疯起来谁也制不住。 “走哪去儿？”周朝先疑惑：“你说说，咱们能去哪儿？ 这满洲里的中国人，还没白俄多，真要闹腾起来，咱们几个小鱼小虾，能算得了什么？” 他这话不单单是冲着宫本一个人说的，还是跟屋子里面所有人说的。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内讧。 “我说了要保你，你就放心跟我干。出事儿了，我也不会拿你顶上去。” 宫本得到周朝先保证，也不聒噪了。他往后退，藏在油画下面，等死。 大牛在一边看着，不得不承认，周朝先这样一番话深入人心。屋子里面的商会枪手，饭店里面的保安，再无刚才的彷徨。 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活着就得听话，团结在一起。 刚才他们不明白，现在被周朝先点醒，他们又都拼命了。 “外面的人在吼什么？” 周朝先的一颗心都悬在半空中，放不下去。 服务员的弓着身子挪过来：“长官，他们好像在说，他们要送什么人进来。” 周朝先一听，脑瓜疼了起来。 这年头的口岸城市不必后世，到处都是翻译，二把刀。随便拎一个做外贸的，都能双语。 他现在跟白俄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语言，外面的人听不懂里面的人说话，里面又听不懂外面的人说话。 “哥几个，还有听得懂毛子话的吗？”周朝先回首，却无人回应。 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敢。 “那他们要送，就直接开门。” 周朝先也豁出去了，他老觉着这些白俄比刚才温和。说话也用的是嘴，不是枪。 第73章 大伊万 “我去开门。” 大牛忽然挡在周朝先面前，冷着一张脸道：“长官要为弟兄们负责，不能去冒险。” 周朝先也发现自己的身份过于尴尬，他是主心骨。主心骨去了外面，不管出没出事儿，里面的人都是待宰羔羊。 现在大牛挺身而出，他心中并非是不怕，而是真有人或舍身取义。 “行，我就在你后面。” 周朝先努努嘴，一肚子的话都在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他晓得外面的白俄十之八九没什么危险。真要动手，也不会等现在了。 他心里明白，可不代表其他人都明白。他有顾忌，大牛他们也有顾忌。 是人都一样，都怕死。 门开了，大牛一个人推开。 巴洛特式的大门在满洲里一水的木头房子里面格外显眼，细节之处又吸收了俄罗斯风情。 现在门被推开，早已关闭的灯也被打开。 周朝先却是眼前一黑，只见一个狗熊一样的身影，挡住了门外的路灯。 “翻译，奶奶的，赶紧给我翻译去。” 见到正主，周朝先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他只觉得那熊一样的身影，比宫本那小鬼子看起来顺眼的多。 双方离得近了，声音也比刚才清脆的多。没有杂音，翻译说话依旧结巴，磕碜，大意却相差无几。 “长官，他们说自己是来送伤员的。他们不想跟我们交火，我们是朋友。” 翻译咽了口口水，呆滞的看向周朝先。 门里面的人也是面面相觑，齐刷刷的将目光落在周朝先身上。他们没想到周朝先一语成谶，那些要人老命的白俄真就送上门了。 “告诉他们，医生在路上，马上就到。”周朝先走出黑暗，露出自己的真容。 饭店里面狼藉一片，刚才短暂的枪战摧毁的器物不多。但为了防御，原本放在墙角，供客人休息的真皮沙发，全玻璃的茶几都被推翻，当做掩体。 墙壁上的油画更是在乱战当中受损严重，这些技艺精湛，缺不值钱的西洋现代油画上面不乏弹洞。 他将人迎了进来，打开半黑不亮的灯，又将翻到在地的真皮沙发放归原位，依次落座。 照例的自我介绍，寒暄之后，周朝先才知道对方身份——大伊万。 大伊万，现在满洲里白俄黑帮的boss之一，以前是个中校，现在落地凤凰不如鸡，手底下的弟兄早就散了。 现在他手下的人都是到了满洲里之后重新收拢的，干的是穿越边境，售卖物资，抽成皮肉生意的无本买卖。 满洲里是边境城市，物资并不匮乏，缺的是转运的手段。以前白俄掌控边境的时候，还好说，外蒙商会的货物随便卖。 现在苏俄掌控边境，想要穿越，就得拼命。 加上一些不愿意去西伯利亚挖土豆的人想办法穿越边境，这都是大伊万的客户。 “大伊万？倒是克日本人。” 他嘀咕了句没人听得懂的笑话，旋即伸出手道：“我是周朝先，奉命在满洲里接洽白俄，给你们选择，工作的机会。无论你们是去美国，英国，还是留在东四省，都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 “身份？”大伊万立马亢奋起来，握住周朝先的手，就一阵弹舌。 好在，这一次翻译有两个，一个是饭店的服务员，另外一个是跟在大伊万身后的毛子。 后者翻译更为精准：“我们需要新的国民身份，获得庇护。即便不需要国民身份的人，也需要借道贵国，才能前往第三方国家。” 周朝先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们一直都在做，只是的规模不大。现在白俄数量比前两年少了一些，剩下的人大多也离不开东四省了。”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后来大多留在东四省，内蒙新疆等地，成为五十六个民族之一的俄罗斯族。 当然，这个俄罗斯族泛指的是所有拥有国人身份的苏俄加盟国的各族人民。 “贵国政府能够给我们什么样的帮助？”大伊万问个不停，而这个问题又是他最关注的点。 “现在还在接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能力的人会获得更多的机会。”具体到事务上面，周朝先不敢侃侃而谈，他对东四省的了解不多，不知道张作霖跟张学良会不会给他们足够的工作机会。 “的确，有能力的人在什么地方都能够获得更多的工作机会。”大伊万嘟囔一番，明显很不满意周朝先的话。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周朝先是在打太极，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即便如此，他已经非常满意。 “这一点大伊万先生说错了。”周朝先见他对其他帝国主义国家还心存好感，忍不住点醒他：“无论是英美法，哪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工业体系，也有足够的师资力量。你们白俄就算是懂得再多，也不是他们自己人。” 大伊万闻言沉默不语，他也知道这一点。不然的他也不会在这里逗留这么久，他宁愿在靠近俄罗斯的地方多待一段时间，也不想去未知的世界闯荡。 帝国主义国家有多现实，他心中门清。单靠自己一个人想要衣食无忧，美国梦都没那么顺畅。 这个年代去美国的西西里人，跟俄国人，做的都是同一个买卖，都是黑帮。 至于为什么做黑帮，纯粹是不抱团取暖，就会被昂撒人欺负到死。 “如果大伊万先生有心的话，可以多联系一些理工科，跟文科的杰出人士。这类人在其他国家的生活待遇，未必比这里好。” 周朝先十分恳切，他对白俄一无所知，想要招揽一些人才，还得靠大伊万这种地头蛇。 赵议员是人才，可他是中国人，不是白俄，能够招揽几个白俄，谁也不知道。 “你能给他们什么？”大伊万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沉着一张脸，问道。 “一所大学，一些工厂。现在这些都是草创，需要半年到一年时间，才能建立。” 周朝先如实回答，他现在唯一的资本就是真诚。除了真诚意外，他什么都拿不出。 第74章 投名状 “你觉得你能给他们一份稳定的工作？”大伊万冷不丁掀开周朝先的遮羞布，咄咄逼人道。 他说：“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但我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也希望他们能够给我一个机会。” 一听这话，大伊万有些松动，他用手指敲击桌面道：“如果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北洋政府会接济我们，给我们选择的权利。我会说服更多的人为你效力。” “前提是，你没有欺骗我。” 他目光锐利，大伊万这个名字不单单能够让日本人胆寒，也能让周朝先这个过来人胆寒。 “合作愉快。”周朝先伸手。 “还早的很。” 大伊万根本不接茬，而是拍拍手。 顷刻间，就有四个壮汉压着两个小鸡仔来了。 “这两个人是雇用我的日本人，刚才开枪的也是他们俩。最开始冲击满洲里大饭店的是我的人，后面的事情与我无关。” 大伊万给自己点上一根烟，难得的解释了一番。 他不是什么好人，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周朝先一听，就知道十之八九还真就是大伊万说的这样。 只有日本人才会睚眦必报，非得弄死自己。 换成别人，一击不中，早就跑路了。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门捷列夫。他应该会需要你的帮助。” “谢谢。”周朝先点了点头，没有在此事上面多费心。 现在主动权在他手上。 “你盯着他们，我去送送。” 周朝先叹了口气，势必人强，他虽然自称是北洋政府的人。可白俄根本不鸟北洋，人家本就是列强，现在成破落户了，却心气高。 “长官放心。”大牛重重点头，目光落在小鸡仔身上后，就不愿意挪开。 因为那两孙子太矮了，不像是东北人，反倒是跟日本人没两样。 “刚才真的是你们开的枪？”他目光如刀，狠狠地扎在这两个人的身上，让他们的小心肝颤个不停。 “不是我们，我们是被白俄抓来顶罪的。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看看我们的手掌，我们不是军人，我们没有武器。”桥本当然是矢口否认，现在军国主义还没有横行无忌，他当然也是怕死的。 尤其是死的毫无价值。 大牛一晒：“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现在请个人过来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他也不啰嗦，直接抓着宫本就来了。 收拾日本人，还得日本人自己最清楚。他不懂如何戳穿他们的谎言，却知道怎么叫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宫本，帮我认认人。” 宫本落地，一见到桥本两个人，就是一人一个大耳刮子。 这是日本传统。 两个耳光之后，宫本才恶狠狠地道：“八嘎，周先生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朋友，你们却想要杀掉他，你们对得起天皇吗？” 桥本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就挨打。 日本下克上流行，但那却是在成功的时候。失败的时候，就得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怎么打起来了？” 这时，周朝先回来。 他刚刚还在送大伊万离开，现在回首见到宫本打桥本，顿时乐了。 “周先生，他们想要杀掉你。”宫本信口胡说。 周朝先却不听，而是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枪，拍在他手上：“动手吧，他们俩一枪一个。他们不死的话，你死。” 宫本直接傻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给你三十秒的时间，你自己做决定。哥几个都一边去，别让他们三能够同时活着就行。” “对了，这玩意儿在中国，叫投名状。你想让我信任你，放你一条生路，那就得做些事情。” 周朝先冷酷无情，说的话倒也不是假的。 投名状这玩意儿一直都有，最开始是山贼害怕朝廷鹰犬上山，就让上山的人先杀一个人，才能上山。 这样一来，大家都有把柄，都不干净，自然不用担心别人背叛。 他现在的法子老套，却管用。 周朝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合十，支撑脑袋，饶有兴致的看向宫本。 他并不担心宫本临阵叛变，对自己动手。这老小子心里怎么想的，他一清二楚。 越是怕死的日本人，就越是极端，越是倾向于右翼。反而倾向于昨日的日本人，会大无畏，不惧死亡。 大牛站在周朝先身后，手中同样拿着一把手枪，指着的宫本。 若是旁人，他说不定会放松警惕。但日本人，他恨之入骨。 “......周先生，我也愿意为你效力。”桥本叫的凄厉，却动弹不得。 他们被大伊万捆着送进来，现在跪在地上，只能叫喊求饶，对宫本毫无威胁。 “啪啪！” 一连两声枪响后，桥本在也叫不出来。时间刚刚过了三分之一，宫本就痛下杀手。 “签悔过书，承认自己罪证吧。” 新鲜出炉的悔过书笔墨未干，便呈现在宫本手中。 他颤抖着接过悔过书，看了一眼，就知道只能签。 不签会死，死的很惨。 他很痛快，直接刷刷写下名字，按照周朝先的意思，抄写一番之后，按下手印。 “好了，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他们两个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理。” 周朝先没有丝毫同情，他神色依旧冰冷，没有接纳，也没有不接纳。 这让宫本内心更加不安。 “周朝先您放心，今天晚上的事情不小，待会我就上报，把责任推到白俄身上，就说他们想要袭击英国人。” 他顺着周朝先的思路，很快有了解决方法。 “然后我就离开满洲里，那英国佬也得滚蛋。到时候满洲里就是周先生您说了算。” 他言之凿凿，似乎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周朝先却不以为然，真要跟宫本说的那样，才是怪事。 “行，你先去做。以后你定时把你的任务，身份给我一份，有什么用得上你的地方，我会去找你的。” 他瞧时间不早，就快天亮了，遂直接赶人。 得把外人赶走，才能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大牛，跟我一起去拜访赵议员，事情了了。” 周朝先伸了一个懒腰，他没那么多心思伤春感秋，医生在救死扶伤，简单包扎。 他得去善后。 今晚的事情宫本一个人善后还不够，他还得给县长何得之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75章 请援兵 满洲里的守备部队对城中的骚乱无动于衷，他们名义上是一个营的老弱残兵，实打实的兵力却只有一个连。 其他人都时吃空饷的，只有上面检查的时候，他们才会临时雇佣老百姓凑够人数。 在赵议员跟何得之出面，见到少校营长的时候，后者正躺在藤椅上面，在面容姣好的小妾服侍下，正抽大烟。 他意识模糊，根本不知道来了两个大人物。小妾知道自己衣食父母是谁，也不提醒何县长到了，而是继续服侍。 这样一来，等少校营长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钱营长，天都亮了，该出动了。”何县长有求于人，低三下四的请求道。 钱营长面色凝重，既不想答应，又不敢不答应。他是实在人，也说实在话：“何县长，您老也知道我手下的人是什么德行。上峰有上峰的难处，不给钱养兵。地方乡绅也不肯出钱，现在要我去对付白俄，那不是逼着我去死吗？” 赵议员可不是何得之，他脾气不好：“早死晚死，都是死。钱营长想上进的话，现在去平定事态，还来得及。” “不是我不想去，而是他们不愿意去。”钱营长一摊手，青黑色的脸上，也有几分无奈。 “你是营长！” “发不起饷银的营长。”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议员除了怒气冲冲，也没什么好的法子。他知道这并非是姓钱的不配合，更是自己手中无权，说话不硬气。 更是北洋吏治败坏的结果。 何得之倒是早就习惯跟的地痞似的小吏，流氓一样的军人打交道，他打着的哈哈，圆场道：“大洋想想办法还是能凑一点，一半给钱营长作为开拔费，另外一半给下面的人奖赏，他们应该就愿意动了。” “你们乡绅能凑多少大洋？”钱营长一听到钱，立马不困了，他强打着精神，和煦起来。 “满洲里未来一个月的防务交给你负责，你下面的一连人，一人一块大洋。钱营长独享一千大洋。” 何得之爆出一个精打细算之后的数字。 钱营长一听，立马道：“下面的人一人两块大洋，按一营五百人来算。” “太多，他们有所多少人，咱们心里有数。” 钱营长并不尴尬，反而强词夺理道：“我好歹是一个营长，下面没有五百人，这个月也会给你凑够五百。要是不成的话，另请高明吧。” “成成成。” 何得之面露苦色，勉强答应。 一旁的赵议员怒火冲天，几次都险些发作。 不多时，两人相伴而去。 路上，何得之劝道：“老赵啊，做事可不能单单凭着自己性子去做。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要是一点好处都不给他，他肯定不干。” “他肯干也不行啊。”赵议员怒冲冲的看了何得之一眼：“这样的军人，还不如北洋。” “肯定不如啊，精锐都在山海关一线对峙。在边境上的都是地方民团，不入流的兵。” 何得之笑笑道：“上面不肯给多少大洋，等着下面的杂牌的就地解散。杂牌们不肯，只能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 “军阀误国！” 赵议员破口大骂，心中却一阵无力。 正行走着，他们却见远处街道上隐隐有行人正在穿行。本应该躲避在家的小商贩，此刻也强颜欢笑着在街道上面叫喊。 他们得目标顾客群体憋在家里，只敢让小商贩隔着一扇门，将东西递进来交易。 “闹鬼了？昨晚闹了一宿，他们还敢出来做生意？”何得之大为诧异。 赵议员却觉得理所应当：“别人都是小商贩，全家老小都靠着这一行当吃饭。别说停一天，就算半个没有生意，他们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他们可不是你这大老爷。” 何得之摇头，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着皂色衣衫，身材挺拔的汉子道：“他们可不是小老百姓。” “也不是当兵的，倒像是商会的护卫。”赵议员斜睨一眼，脸上同样露出好奇。在他看来，这些人好像是在维持秩序。 而维护秩序，不是钱营长手下的大头兵干得出来的事情。那是一群兵痞，吃喝玩乐无所不通，唯独不会护卫百姓。 而他嘴里面的商会护卫，跟周朝先的商会枪手是一码事，前者是合法的护卫，在北洋政府有备案，性质跟地方民团一样，长枪短枪一应俱全。 “商会护卫？”何得之目光一凝，想到一个人，急道：“赶紧回去，让姓钱的不许入满洲里。” “姓钱的不是我们请来的？”赵议员诧异。 何得之晓得赵议员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故而说道：“现在满洲里风平浪静，事端被解决。要是那些当兵的入了满洲，反而会生出许多事情。他们才是不安因素。” 赵议员一听，也是咯噔一下，急躁起来。 “我去当恶人，去把他们劝走。你去找周朝先，跟他谈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行。”何得之心中一瞬间百般念头闪过，最终却还是点了点脑袋。 两人分道扬镳，一人入了满洲里，行了不过百步，便逮到一个作风与大头兵不一样的商会护卫。 他问道：“周朝先少校在什么地方？” 那商会护卫早前远远见过何得之，现在见了立马行了一个别扭的军礼。 “回禀县长，长官去拜访您了。” 何得之闻言常舒了口气，周朝先主动拜访自己，那肯定是事态平息，只等善后了。 “带我去见周少校。” 他也不啰嗦，随着护卫走向满洲里最中心点。 周朝先早早地就到了县衙里面，这里空荡荡的。莫说是巡警，就是文员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昨天晚上的枪战让整个满洲里风声鹤唳。他是全靠自己的威望，加上商会出面保证，才让满洲里有了一份生机。 分布在各处的粥棚也纷纷开张，不间断的为的白俄提供米粥跟黑面包。 等文员，巡警先后被请过来之后，他越过何得之，一项项命令直接下达，全然不顾自己只是一个少校。 第76章 心路变化 “何县长，您老人家去什么地方了？我忙活了大半早上，满洲里总算在您的带领下，恢复平静。” 周朝先抬眼一瞧，就见从青灰色的砖墙下面，大步而来的何得之，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笑容，上前迎了一步。 何得之闻言也是大喜。他可顾不得说周朝先前言不搭后语，他只在乎利益。 这平定满洲里骚乱的人是不是自己没关系，但主要功臣是自己，那就能功过相抵。 周朝先此刻释放的善意，更是让他忘记了在门外一众文员的不满。 “周少校能力非凡，奉军能有您这样的人杰，未来必定大兴。” 他呵呵笑着，仅仅握住周朝先的手道：“实不相瞒，我方才做了一件错事，放任驻军入城护卫百姓。” “待到入城见到周朝先安民举措，我才悔之晚矣，想抢周少校与我一道劝说驻军出城。” 周朝先闻言一晒：“驻军？他们要是顶用的话，白俄也不会作乱了。” 何得之苦笑道：“时局如此，满洲里的巡警不堪大用，鄙人只能想办法平息事态。哪怕是毒药，也得一口喝下去。” “走吧，我陪你去看看。多少是奉军的人，他要是给我面子的话，才是怪事。” “尽人事，听天命。” ...... 周朝先点了四个护卫跟随，由何得之领着出城。 他心如明镜，自己这一去根本没用。苦哈哈的驻军入城敲诈勒索时常发生，没有靠山的人遇到兵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他们合法入城，不揣满裤兜之前，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一个少校参谋，一个少校营长，身份看似一样，却天差地别。 他们走了不久，便见到一队二流子横冲直闯，见人便道：“还不叫声军爷？” 周朝先斜睨一眼，何得之立马道：“驻军兵员残缺，需要用兵的时候，经常雇佣‘百姓’充数。” “百姓？” 周朝先一翻白眼，这要是百姓的话，满洲里贪官污吏，都是良民了。 “拦住他们。”周朝先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直接翻脸。他不是傻子，知道这帮人敢这样做，依仗的就是驻军。 可他更清楚，这里的百姓生活本就困苦，再被乱兵敲骨吸髓，那日子更过不下去。 “不成。”何得之阻止，却无用。 周朝先手底下的护卫根本不鸟县长何得之，而是直接从腰间拔出镜面匣子，齐刷刷的指向对面的二流子。 那二流子瞬间傻眼，他们都是混子，哪见过这一幕。 别说别人用枪指着脑袋，就算被人用刀指着，他们也腿肚子乱颤，怂的不行。 “都给老子老老实实蹲着，谁敢乱动，别怪我不客气。”吃一堑长一智的周朝先学着后世警察的法子，直接让他们蹲下，挨个捆起来才作罢。 “乡亲们，我是周朝先。是我跟何得之县长一起让你们复市的，要是还有不怕死想要欺负你们，尽管来找我跟何县长，我们会给你们做主的。” 他声如洪钟，直叫一旁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 而他身侧的何得之却面色不好，这精通当官最重要就是站队的老混子，根本没有做事的心。 现在被周朝先拉出来给替百姓做主，让他心中冷笑不止。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道理他门清。 耳畔百姓的欢呼声，他充耳不闻，就当听不到。 倒是一旁被捆着的二流子，让他眼神闪烁。他倒不是对这些人心存善念。 而是周朝先是周朝先，何得之是何得之，这得分清楚。 “县长，出事了。” 就在这时，一个文员风尘仆仆的赶来，急道：“火车站那边，被姓钱的占了。” “轰！” 何得之如遭雷击，这才反应过来，在满洲里比城门更有油水的地方是火车站。 满洲里火车站让满洲里繁荣，成为这一地区最大的对外通商口岸。 现在姓钱的占领火车站，天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情。 想到这里，何得之又不想跟周朝先划清界限了。他的乌纱帽不稳，如果不能尽快把姓钱的赶走，天知道他会捅出多大的篓子。 “周少校，火车站出事了。”他忐忑，不敢直视周朝先的眼神。 他跟周朝先没有统属关系，又没py交易过，现在求人帮忙，他也心虚。 尤其是刚才他可没接茬，让周朝先一个人安抚百姓。 做人最起码得面子上过的去，现在他面子没给，想要里子，那是白想。 “成，走吧。” 周朝先面无表情，也不是给何得之面子。 而是他见多了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人。没有好处就不上，是人之本性。 何况火车站的确重要，不能任由的一帮兵痞乱来。 “我欠你一个人情。” 何得之身形一矮，心情十分复杂。他本以为周朝先会待价而沽，让自己求他。 可周朝先直接答应了，这让他更难受，心里更不是滋味。 “把你的巡警都借给我用用，我保你满洲里稳定下来。” 周朝先呵呵一笑，并不当真。空口白牙说的话，他一百个，一万个不信。 “那多谢周少校了。” 何得之连连点头，不知道周朝先的用意，却不敢拒绝。 “对了，赵议员在什么地方？” 周朝先走了没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问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赵议员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去见钱营长了，他是去劝说钱营长离开满洲里的。”何得之干笑一声，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 赵议员的身份是乡绅，说白了就是地方实权派。这样的人一去不复回，绝对是出事了。 而这破事，还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他心乱如麻，当下也不矜持了：“周少校毕竟是上面拍下来的，卑职愿意以周少校马首是瞻。” 周朝先忍不住停下脚步，心中直嘀咕。刚才他觉得何得之是随口一说，也没当真。 现在何得之说的郑重，他非但没有欢喜，反而警惕起来。 他虽然跟何得之不熟，却也知道他愿意听话，其实是为了找一个背锅侠。 第77章 陷阱 火车站里面，赵议员黑着一张脸，不再阻止钱营长的胡作非为。 满洲里火车站是重地，这里原本归属于俄国人看管，现在白俄势力消减，便逐渐将一些不重要的位置让出来，交给满洲里地方政府守护。 现在钱营长一口气吃掉这些地方还不停手，还想趁机吃掉属于白俄的份额。 “赵议员，您说说，这白俄早就没了，这铁路怎么就不能归咱们自己？”他脑袋空空，想的不多，却也知道白俄软弱可欺。 没有祖国，没有靠山的人，最好欺负。 “白俄没了，还有苏俄。”赵议员冷哼一声，还是为之解释：“列强少了一个，还会有别人眼馋这块肉，想要咬上一口。” “中东路不单单是咱们想拿回来，日本人也想拿，动不得粗。” 赵议员虽然不是政府官员，却对时局看的十分透彻。中东路重要，却也不重要。 为了中东路，跟新生的苏俄搭上关系，值得吗？没人知道。即便张作霖面对北方，百废待兴的庞然大物，也没什么好的对策。 张作霖做事看似果断，却蛇鼠两端。东四省的有识之士都清楚张作霖眼馋中东路的收益，却不会真的动手。 对他而言，保持自己的优势，就得让水清，而不是让东四省乱起来。 甭管是白俄，还是苏俄，他一样厌恶，敬而远之。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不参与进入中东路，就可以置身事外，假装不知道俄国改朝换代。 上效下行，革命导师的话在东四省知道的人不少，所有人都知道苏俄想要废除跟北洋政府的不平等条约，愿意退出外蒙，中东路等等地方。 条件是跟北洋政府建交。 可偏偏北洋不相信，出于各种考虑，根本不管。 像赵议员这样的有识之士，恨不得越过北洋政府，跟苏俄签订条约。 甭管英国人，法国人高不高兴，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才是当务之急。 “那咱们能拿多少钱？” 钱营长面露疑惑，他不是真的想来火车站，他只想要钱。而赵议员直白的告诉他，想要钱就得去火车站。 对钱一字十分上心的钱营长自然上钩，领着兵就来，接管了部分区域之后，就干起老本行，开始横征暴敛。 要搭乘火车离开满洲里的，或是刚到的，都得交钱才行。 这法子一出，乘客怨声载道，权贵们也想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只等回家就想办法搞死这个王八蛋。 往常收钱的都是冲着老百姓的，乡绅的钱，谁敢收？ “钱营长，你就这说错了。你是咱们，是您。你答应我不欺负外面的百姓，我给你指一条明路。钱——我不需要。” 他说的坦诚，轻松就把自己摘了出去。不收钱，所有商量的话，又都只有两三个人知道，就算报官也做不了数。 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私底下串供了。 “对对对。”钱营长哈哈大笑：“不过没有赵议员的提醒，我也不知道满洲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他小眼睛转呀转，所见的乘客都被他当做肥羊。未来一个月的时间，肥羊们会源源不断的把大洋送到自己口袋里面来。 这不比看着城门，爽得多？ “这功劳，有你一份。” 赵议员始终拒绝，不愿意承情。反而，他还等着何得之领着周朝先到来，把自己从这个兵痞的手中救出来。 他可不想成为贪官敛财的帮凶。 “营长，出事了。我手底下的十几个弟兄在城里面被何县长抓了。”有了钱营长撑腰，地痞流氓们也大着胆子，四处搞事。 可在遇到乡绅，跟县长的时候，他们重拾记忆，再度欺软怕硬。 现在手下的人被抓了，地痞头子第一反应并非是去要人，而是去请钱营长为自己做主。 “他们辛辛苦苦去收税，维护治安，却被当兵的抓了。”他搬弄是非，把坏的一面全都减了，只剩好的。 “刚刚他们还说要为钱营长效力，多做一些事情。” “我知道了。”钱营长脸色一沉，却没有太好的办法。北洋军阀下面军政分明，军人跟行政官员不是一路。 双方的权势虽然是军人更高一些，可行政官员手段也不少，跟地方士绅关系又不错，反而讷讷狗狗那些军人的钱粮。 再别的地方，可能军方能压过行政一头。但在满洲里却是西风压过东风，行政一方权力更大。 “那我这就去要人。”地痞头头一听，大喜过望。他就知道钱营长会为自己做主。 “回来。” 钱营长却是目光一冷，暗中埋怨这小子听不懂人话。 “赵议员，你怎么看？”他回首，看向赵议员。 赵议员语重心长的说：“钱营长你手下的人虽然干练，却难免跟满洲里的文员，巡警产生矛盾。” “如果钱营长相信在下的话，在下愿意与何县长协商，把人要回来。” 钱营长闻言大喜，当机立断道：“既然赵议员愿意为兄弟们出头，那再好不过。” 紧接着，他又将赵议员拉到角落里面，期期艾艾道：“赵议员，上面好几个月没发饷，我一时半会儿凑不出大洋给你活动。” 赵议员瞥了一眼，早就心知肚明。姓钱的属饕餮，只进不出。 别说从他手中拿袁大头了，就是一个大字，都难。 “不碍事，我跟何得之是过命的交情，我去说，不用花钱，他就会把人还给来。” “哪就尽快去吧，时间不等人。” 钱营长得了肯定的回答，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让赵议员怪异的是，钱营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似乎得到了莫大的荣誉一般。 这般怪异的思想，赵议员倒不是没见过，但他们多存在于乡野小民。想要做事的人，无一不是散财童子。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得了钱财，想要上进，那便难于登天。 赵议员独自摇头，正欲离开的时候，异变突生。 被扰乱秩序的火车站乱成一团后，乘客滞留。 呆在候车室的一个青年年轻气盛，耐性不足，竟然与这帮人吵嚷起来。 第78章 横征暴敛 “你们这属于苛捐杂税，是胡乱摊派，是违法的。”学生怒气冲冲，指着一个士兵便道出他们的错误。 此刻，他还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复杂性。 在火车站里面的都是钱营长的嫡系，他们收钱收的正开心，哪听得这种话。 “你个小王八羔子，有种再说一遍。”一个少尉面色一沉，隐隐看到数十双目光都紧紧看向这个方向。 被他敲诈过的，没敲诈过的，无一不是敢怒不敢言。现在有人带头，他们虽不言语，却巴不得有人能够伸张正义。 至于能不能成功，他们倒是不在乎。 “说就说，你们身为军人，不保家卫国，反而欺压良善，连土匪都不如.....” 学生的话说了不到一半，响亮的耳光声便让他脑袋嗡嗡作响，脸上红印更是印证了事实。 他挨打了，这些兵痞遇事跟奉天城里面的同行没什么两样，都是以暴力压制问题。 “你打我是想让我闭嘴，掩盖你的罪行？”学生怒目，全然不顾自己只身一人，昂首嚷道：“中华民族从来不需要他人来救，只要咱们自己愿意锄强扶弱，世界就能大同。” “同胞们......” “给你脸了？” 少尉一把将学生按在地上，用肩膀上带着汗渍的毛巾堵住了学生的嘴。 “有没有人想跟他一起？”少尉随后将人交给两个大头兵，自己起身冷冰冰的看向乘客们：“不想闹事的，都上车等着发车，别让兄弟难做。” 此言一出，还在观望的老百姓们急匆匆的走向列车，不敢在候车室停留。 学生面如死灰，他早就知道这些兵痞不会跟自己讲道理。可他心里面总是有些话不吐不快，他想要发泄。 这时，周朝先已经进来，他身后是何得之临时抽调的巡警。 巡警人不多，装备也都是警棍，枪械匮乏，但架不住人多。 “放开他！” 他直接出现拦在少尉面前，不容否决道。 那少尉见到有人拦住自己，刚想造次，就发现来人仪容整洁，不是穷学生。 这让他迟疑，忍不住审视起来周朝先。 “敢问阁下。” “我奉军十六师少校参谋周朝先，这一次我来满洲里，是奉了奉天的令。” 周朝先之清楚自己上尉的军官证压不住这些地头蛇，索性把自己少校身份放出来，震上一震。 果不其然，少尉刹那间色变，忍不住咽了口口口水道：“卑职见过长官，敢问长官，此人是您？” “我不认识他，但爱打抱不平。”周朝先没准备给这帮兵痞脸，也不给学生一个身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少尉一听，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其实，在知道对方是少校之后，他心中就开始打退堂鼓，不然也不会问这个学生是周朝先的什么人。 可周朝先却像是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一样，一点情面都不给，断了和平解决此事的根本。 他怎么会不知道什么叫爱好——打抱不平。 “这是我们钱营长的吩咐，卑职奉命行事，只对他一人动了粗。”少尉顿了顿，还是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 天塌下来还是得钱营长去抗。 周朝先顿时笑了，贪恋钱财的人麾下，人才早就被排挤走了。剩下的都是追求蝇头苟利的鼠辈。 这些人平日里面道貌岸然，一旦遇上事情，却无人会跟他一心。 “做事的人始终是你，只有他们原谅了你，我才好为你说话，不让上面责罚你。” 周朝先看着他，见他连连点头，心中不禁感慨，这年头做事就是舒服。 各地没有快捷联络的方式，想要确定一个人的身份，职责，得花大力气。 他的身份特殊，在奉天算不得什么人物。但到了满洲里这样的小县当中，就是天大的人物。 “小先生，是我刚刚冒犯了您，还请您原谅。”少尉诚恳，老早就在心里面把周朝先当做是上面派下来钦差大臣，专门来找茬的。 于是，甭管周朝先说什么，他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去干。 学生面色不改，只是吐着酸水：“不用，你把钱退回去就行。”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跟钱营长商量。”少尉不敢拒绝，也不敢答应，只能把锅扣在钱营长身上。 “没事儿，开车还早，还有时间。”周朝先不以为然摆摆手，安抚人心：“小同学你先歇息一下，我保证这件事情让你满意。” 那学生闻言也不啰嗦，点头之后就找个椅子，坐着了。 “长官，火车马上就要发车了，不然从沈阳来的火车，进不了站。”少尉忐忑不安，见人走了，才结巴道。 这些人是死是活他不在乎，可这火车是白俄管着的，来得又是沈阳的人，他可不愿意为此背锅。 “那就速战速决，我跟你们钱营长说说，把这事儿了了。” 周朝先莫名烦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疏忽了。 “成成成。”少尉带路，领着周朝先去了火车站内部，钻进一摞房子里。 中俄双文写着站长办公室的房子里面，钱营长乐不可支。 他刚刚把赵议员支出来后，就躲在屋子里面算账，看看这一次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意外之财。 最让他以外的还是这条铁路居然还有货运，这货运的车皮不归他管。 可架不住他手下荷枪实弹的流氓往那儿一站，想上车的就得给钱。 想送货的一样，也得老老实实的给钱。 “一百大洋。”他叼着一根烟，小心翼翼的将大洋收起来，一脸满足。 “咚咚咚。” 门被敲响，他却轻快的起身，开门：“怎么了，又送钱来了？” 门外站着的少尉默默让路，把周朝先露出来：“长官，这位就是我们营长。” 他顿了顿，又道：“两位长官，卑职告退。” 钱营长瞅瞅旁边面无表情的少尉，心中略有不爽，只是欢迎：“敢问阁下是。” “我是大公子的人。” 周朝先话语直白：“现在就把你领着你的人，滚出车站，再把收的钱交出来送到奉天。不然上面裁撤地方守备部队，你第一个滚回家种地。” 第79章 少帅到来 钱营长立马站直身子，敬礼道：“长官放心，卑职也是为了大公子才收的钱。这大洋，小的绝对不会少一块，都给长官送到奉天去。” “你的人现在就撤走。” “不成，收的钱太少，大公子铁定看不上。卑职的位置，也铁定保不住。再说了，长官从奉天赶来，一路风尘仆仆，卑职总得招待一番，为长官准备一些地方特产。” 钱营长恍若听不懂，仍旧按照自己的方式，想要完美的解决这件事情。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周朝先挺诧异这钱营长的想法，这哪是一个营长，这简直就是一个和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贪污腐败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要是换一个人，这已经不是双赢，这都是三赢，赢麻了。钱营长把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了，大家皆大欢喜，下面的小老百姓不满意，又有何妨？ “谢谢长官夸奖，容我在这里等一天。等会从沈阳来一列火车，我把他们收刮一下，就走。” 钱营长识时务，知道该怎么做事。 “你在教我做事？” 周朝先不为所动。笑话，他又不是冲着钱来的，甭管钱营长出什么价，他都指向让对方滚蛋。 “卑职不敢。”钱营长汗如雨下，心里面却泛起嘀咕。没辙，他当了这多年兵，真没见过不给袁大头面子的人。 以前甭管奉天来多少人，他都一个接一个喂饱，才能保住自己的权利，从连长变成少校营长。 现在遇到一个不喜欢钱的，他一时间也没手段了。 “呜！” 正说着，长长的汽笛声让钱营长如释重负：“长官歇息一下，我现在就去把人撤回来。” “我跟何县长说说话，晚上满洲里大饭店见。” ...... “周先生，这一次多亏你了。”何得之一脸感激，激动地坐立不安。 在他看来极为麻烦的事情，在周朝先的操作下，钱营长居然将到手的权力直接让出来。这让他大感不可思议，对周朝先的感激之情也无以复加。 “我什么都没做，全都是何县长调度有方，才有现在的结果。”周朝先放慢语速，他不急不躁，将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一道出。 “如果不是周先生力挽狂澜，老朽只怕仕途晦暗，再无明天。”何得之一阵欢喜，一阵忧愁。他欢喜的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事情，跟自己无关。 他忧愁的是，这一次死了两个日本人，他们的社长宫本很愤怒，想要找自己麻烦，被周朝先挡住了。 周朝先能够帮自己一次两次，可总不能帮自己一辈子吧？ “日本人向来狡诈无信，这次他们的人死在老朽治下，只怕麻烦不断。” 他有些忧愁，只能快速回忆，看看自己工作上面还有什么遗漏，能不能调任他地，换个地方重新来过。 “麻烦？小日本就是小日本，他们虽然心中不满，却也只是不满。真要在咱们的地盘上闹腾，吃亏的还是他们。” 周朝先安慰，昨晚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未来应该还有几个人知道。 这种私密的事情，瞒不过外蒙商会，却能瞒着何得之，让他受惠于自己。 何得之心情依旧复杂，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可他偏偏还自不量力，想要更进一步。 尤其是，他现在正在仕途的关键时刻，刚走了王永江的门路。要是这一次上不去的话，未来也上不去了。 正说着，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外面一连串军靴踩踏地面的声音，让周朝先脸色瞬间不好。 “外面是当兵的。”周朝先低语，用屋子里面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提醒。 下一秒，他起身开门。 门外面，一队大兵挨门搜查，正不耐烦地看向里面。 “赶紧滚出去，外面站好。”来人桀骜不驯，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高人一等的味道。 “大兄弟，误会了吧？这位是满洲里的县长何得之，我是奉军......” “管你是谁，都给我老实一点，有人请你们过去一趟。”外面的大兵见里面的人还想辩解，立马大手一挥，便有四个人涌了进来，把人架了出去。 “不要乱动。”周朝先主动出门，倒是还有一分体面。 门里面是一方世界，门外面同样是一方世界。 不知道何时起，钱营长便跪在地上，一杆汉阳造抵在他的脑袋上，让他不敢造次。 而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年轻人。 “是少帅。”周朝先努努嘴，也不管何得之看不看得懂。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他在满洲里，可没少胡说八道，充当是张学良的下属，现在张学良到了，瞒不住了。 “少帅，我是为您办事的啊。”地上，钱营长一脸委屈，眼巴巴的看着张学良。 “替我办事？替我办事的人不少，可没有你。我张学良也不是压榨百姓的混蛋！”哪怕这话已经听过了一次，张学良还是觉得荒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打着自己的名义敛财，敛到了自己面前。 他颜面无光，身边的人同样愤怒。熟知张学良的都知道，这位爷虽然是花花公子，玩性大。可终究不是什么坏人，不会做出收刮民脂民膏的事情。 “他们来了。”郭松龄提醒。 张学良这才回首看向周朝先两人。 “就是你们假借我的名义，收刮民脂民膏的？”张学良的声音温润，却蕴含怒气。他没穿军装，想要便宜行事。 结果一下火车，就被钱营长勒索。如果不是他躲在车上的卫队出现，行走在东四省不带保镖的张学良早就栽了。 “此事与何县长无关，是卑职一手操办的。”周朝先主动承认：“这小子胆大包天，昨夜白俄闹事，何县长请驻军入城，他先要了一千大洋。随后雇佣流氓抢占城门，火车站这种要地敛财。” “满洲里城门的流氓被卑职拿下后，卑职与何县长来到火车站，假借少帅的名义，哄骗此人出城。不曾想少帅来得及时，救了满洲里。” 第80章 初见六帅 “你一直在骗我？” 钱营长直接傻眼，自己把真话说了出来：“你说收了我的钱，就去少帅哪里保举我。现在少帅来了，你怎么翻脸不认账了？” 周朝先面无表情：“我与少帅素不相识，奉劝你离开火车站是为了保境安民，不是帮你买官卖官。” “说得好，军人的职责可不是横征暴敛。”郭松龄拍手叫好，脸上泛出笑容：“像你这样的人才，留在地方有些可惜。若是你愿意的话，来教导旅怎么样？” “回禀长官，卑职在十六师。”周朝先不卑不亢，并没有半分惊喜。换做旁人，前往教导旅，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可他早就对自己的未来有所规划，也对教导旅不是很上心。 “十六师？你就是周朝先？” 郭松龄还未开口，张学良就道出一个名字。 “正是卑职。” 张学良跟郭松龄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一开始，他们只当周朝先是一个保定毕业的优秀军官。 他们俩现在却不知道周朝先还会给他们带来多少惊喜。 “既然是你，你为何不阻止此人？” “回禀长官，卑职来满洲里，手下没有一个兵，只有一把手枪。”周朝先如实回答，他也想干翻钱营长，但做不到。 “钱营长麾下有一个连的兵力，卑职只能用别的办法，保境安民。” 腾地一下，钱营长站起身来，大声求饶：“冤枉啊，卑职麾下的确有一个营的兵力，在火车站只有一个连。” “你说的是真的？”郭松龄露出惊色，不敢相信的看向周朝先。 “回禀长官，事关重大，卑职不敢说谎。” “来人，把此人押下去，好好审查一番。”张学良面露不渝，却还是顺着郭松龄的意思，直接拿人。 以他对郭松龄的了解，在对话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少校营长完了。 无论是勒索，还是吃空饷，都是小错。真正的大问题是，他背后没人，容易被拿捏。现在被抓住把柄，手中兵权被夺走，也没人说个不字。 奉军当中不仅仅存在张作霖拜把子兄弟那样的大军头，老人。在下面更是有不少地方民团改编的补充旅，守备部队。 这些守备部队拿着张作霖的大洋，却不听话，跟地方关系亲密。 张作霖只能抓住机会，才能把人革职，处理。 张学良照猫画虎，对下面的军头是零容忍，直接下手。 “周少校，你先去歇着。” “卑职遵命。” “何县长你留下。” ...... 地方不对，张学良欲言又止，每次想要说话的时候，都被郭松龄一个眼神阻止。 好不容易火车站被控制，原本属于这里的白俄出现。 周朝先视若无睹，去了一件小屋子里面坐着，抄起一份报纸就看了起来。 报纸不是今天的，也不是满洲里的。而是报社在魔都，上个月七号的申报。 报纸上面信息驳杂，却是最好了解局势的手段。 皖系掌握的安徽，魔都等地气氛愈发紧张。无论南方还是北方，现在都等直系奉系分赃不均，内讧起来。 处在魔都的申报与世无争，却有不可避免的参与进来。知名的文人不断抨击北洋政府腐败，希望他们能够在收回德国在华权益之后，将俄国在华权益，全部废除。 周朝先瞧出有些不对，这根本不是一般文人能写出来的。 他看了看末尾的署名——绯月。 民国文人笔名很多，像周树人那样，几十个笔名的罕见。在发布某些容易得罪军阀的文章时，用笔名却是常态。 “在华权益。”周朝先细细琢磨，倒是觉得这件事情可以操作。 苏俄饱受世界敌视，他们的重心又在欧洲，而不是远东。在日本成为美国人的桥头堡之前，整个远东都不受苏俄重视。 他一面想着，一面翻看报纸，临末眼前一亮。 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文章里面，是革命导师的原话。 苏俄愿意跟中华民国建交，商谈中东路，归还在华权利。 外东北的土地是想都别想，真要算的话，沙皇俄国跟满清签订的条约都不做数，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都得要回来。 现实则是，革命导师释放的善意，在土地之外的决策有效，关于土地本身，那就是一个谬论。 一份报纸看完，他喝了口水，刚想拿起另外一份报纸的时候，门却开了。 “周少校。”来人并非是张学良，而是郭松龄。 “见过长官。” “坐吧，这里没有外人。”郭松龄笑笑，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你在北平的表现很好，郭晓飞把你推荐给我的时候说，奉军二十五岁下的军官，无一人能够比肩你。” “赵参谋长谬赞了，卑职只是普通人。”周朝先站的笔直，不卑不亢道。 “坐下。”郭松龄把他按下去，才又说道：“这件事情你能想到少帅，那就是自家人。自家人面前，不用客气。” 周朝先听着不自在，什么叫自家人，什么叫不是自家人？甭管是郭松龄这样新派的人，还是老派的军阀，都会下意识的拉帮结派。 别人都这样做，就你不这样做，那就什么都做不了。 “黄金在哪儿？” 话没几句，郭松龄就步入正题。 “回禀长官，不知道。”周朝先再度起身，正色道：“黄金只能解一时之急，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嗯？ 郭松龄抬抬头，听懂了，却又不明白周朝先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黄金不会长腿跑掉，但中东路会跑掉。” “具体说说。”门再度开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张学良关上门，一屁股坐在周朝先对面。 “请看。”周朝先将报纸递了过去：“中东路现在由白俄掌握，我们签的丧权辱国的协议，也都是跟白俄签的。” “现在白俄愿意将中东路交给六帅的话，奉还在华权益的话。当是鸦片战争后，国人对列强最大的胜利。如此一来，军心大振，天下人都知晓六帅，大帅不同于曹锟吴佩孚。” 第81章 六帅无谋 “你是想做什么？”郭松龄是新式军人，对政治敏感，却不懂宣传。 “我想借助这件事情，收回中东路，俄国在华权益，打消外人对我们奉军的恶感。我想树立一个爱国，以家国为先的奉军，让大帅成为爱国者的典范。” 周朝先不习惯没有ppt的年代，他要说的很多东西都非常模糊，用语言描述，初次听到的人很难明白。 “什么意思？”张学良懵了，他是不学无术的典型，没怎么读书，对军队也知道不多。 “当下社会各界最推崇的是爱国学生，爱国商人。”周朝先侃侃而谈，丝毫不怂：“如果大帅能够成为爱国的军阀，必然会有更多的人才投效大帅，让大帅的声望压过曹锟。” “你是想让学生自由游行？”郭松龄眼前一亮，他是从这个年代过来的，参加过不少运动。在日本留学的时候，他就参与过很多社团，声援过国内的革命。 “提前报备，控制规模，禁止打砸抢烧。” 周朝先点头，立下规矩：“只要在少帅掌控下的游行，就是正义的诉求，不应该拒绝。” “列强抗议怎么办？”张学良抓住重点。 “不让学生去列强在华利益极大地地方抗议，再让北洋政府抗议列强干涉我国内政。” “妙。” 郭松龄再度拍手，大笑起来：“这样一来，曹锟吴佩孚只怕是天天都要挨骂了。” “列强态度不一，只怕颇为不妥。”张学良犹豫，他对列强只是甚少，不敢表露自己的态度。 “少帅，咱们国内的抗议还没有列强国内的抗议规模浩大，也没有影响他们的在华利益。只要利益不受损，他们才不会关心骂他们的人多没多一个。” 郭松龄心思通透，立马就知道这是一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办法。 只是军阀对待学生一向是宁杀错，不放过。根本不给他们提出自己诉求的机会，一律喊打喊杀，才导致军阀跟学生离心离德。 “少帅，此事事关重大，不用当下决定。若是少帅有心的话，可以与大帅商量。”他劝说，知道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不在张学良手中，而是在东北王张作霖手上。 “当务之急还是中东路。” 郭松龄已经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中东路上面。 “对，中东路。”张学良也醒悟过来，相比树立人设，中东路至关重要。加上刚才一番话的铺垫，他对周朝先也是刮目相看，想看这个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有地图，我就随便说了。”周朝先将茶杯里面温凉的茶水倒出来，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 “这是苏俄，他从东到西，每一寸土地外面，都是与之敌对的国家。在欧洲为了缓和局势，革命导师主动退让，换来时间发展经济，工业。” “相对而言，远东地区并非是苏俄的核心利益，他们更愿意将部分利益让出来，换取北洋政府对苏俄的承认。” “俄国在华最大的利益就是中东路，这条铁路每年都能创造一千万大洋的收入。如果让北洋政府承认苏俄，换大帅每年多出一千万大洋的收入......” 实打实的数据一摆，由不得人不心动。在数年之后，张学良还是为了钱，跟苏俄在中东路打了一架。 现在张学良年轻气盛，锋芒毕露。 这个年纪的人，连自己老爹都敢揍，更别说外人。 “我咨询过外蒙商会，现在白俄控制的中东路腐败，货运量不足。如果大帅能够将中东路收入囊中，一到两年后，中东路年收入能够达到一千五百万大洋。” 跟后世一样，现在的铁路客运利润不大，赚钱的地方是货运。 “如果苏俄不答应怎么办？”张学良一秒心动，听完周朝先的化之后，急促的问道。 他呼吸加速，同样被这一笔巨款惊得目瞪口呆。 “报纸。”周朝先成竹在胸，在918之后，苏俄立马以一亿多大洋的价格，将中东路的主权卖给了日本人。 现在苏俄还没拿到中东路，对这一条铁路了解顶多在与西伯利亚大动脉一点上面。 何况用一千万大洋，换取一个邻国不敌对自己，苏俄怎么都是赚的。 张学良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郭松龄递过来的报纸，看到革命导师的发言。 “他的话能信？”张学良迟疑，他虽然不是政客，却也知道有些人的话不能相信。 “他不是政客，他是革命者。”周朝先点头，等慈父上台之后，这位大俄罗斯主义掌权，果党都能从苏俄薅羊毛。 由此可见苏俄外部环境恶劣的时候，对民国的看重。 现在革命导师主持的苏俄更纯洁，他说的话就一定会实现。 郭松龄却道：“这件事更重要，还得从长计议。” “时间不等人。” 周朝先提醒。甭管什么国家，对外政策都会不断变化。现在革命导师愿意把利益还回来。 等慈父上台之后，想要的话，就不容易了。 “不成，这件事情不能等。”张学良却是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魄力：“不就是白俄，现在就拿下他们，先从满洲里火车站开始。” 周朝先跟郭松龄对视一眼，显然都对这位爷的话，十分震惊。周朝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当然知道张学良的性子。 郭松龄跟张学良相处时间不短，同样知道这位爷的性格。现在听到张学良这样一说，他立马问道：“然后呢？下一个目标是哪儿？” “奉天？”张学良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绥芬河跟大连，旅顺。”郭松龄帮忙补漏，他早就知道这位爷不靠谱，现在听到张学良的下一个目标，他就心里面门清。 张学良想要吃掉中东路就是脑袋一热，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目标。 他只有一个念头，收回中东路。除此之外，啥都没准备，就要直接开打。 “我认识几个白俄旧军官，伯爵。他们出面的话，比我们动用武力更快捷。”周朝先也主动帮忙。 这可是中东路，现在收回来，能让奉军实力更强，对日本的依赖也会降低。 第82章 黄金来了 “你的意思是想要劝降铁路沿线的白俄？” 郭松龄沉吟，想到了周朝先的目的。 “给他们两个选择，一个是去苏俄，一个是就地投降。”周朝先点头，给张学良的计划添上一点点细节。 “白俄的遭遇他们看得一清二楚，现在还没去苏俄的人，大概也不会去了。剩下的人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六帅出面招降他们，给他们工作，保持他们现在的生活，他们绝对愿意为六帅效力。” 中东路工作的白俄对落难白俄而言，都是在国内混不下去，才来远东的。 可随着落难的贵族们没钱后，地位一落千丈。中东路上的白俄因为还有稳定的收入，立马变成香饽饽。 不少贵族少女都嫁给了铁路工人。顺带让这些铁路工人，对苏俄产生恐惧的情绪。 这两年，不乏有去西伯利亚挖土豆，费劲千辛万苦逃出来的白俄，他们将自己的亲身经历道出之后，立马让铁路工人两极分化。 一部分人想要回国，另一部分则是打死都不愿意回去。 “咚咚咚！” 三人所处的房间门被敲响，在得到张学良的应诺之后，一个少校推开门，敬礼道：“白俄送来一马车黄金，说是周少校给少帅的礼物。” “卑职不敢拖延，斗胆打扰少帅。” “黄金？”周朝先一个健步冲上去，拉住少校的领口道：“来的是谁？人在哪儿？ ” “人在外面，是个男人。”那少校也不知道周朝先身份，不敢得罪，只能恭恭敬敬的回答。 “少帅，卑职相见他一面。”周朝先心乱如麻，他不明白安娜跟门捷列夫到底搞的什么鬼。 说好的黄金拖延到现在，让他不得不抛出中东路吸引张学良的注意力。 明明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他们却凭空消失，大伊万也不肯透露他们所在。 “我也想见他们一面。”郭松龄忽的一笑，也起身走向门口。 “一起吧。” 张学良晒然，也觉得自己不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面什么事情都不做。 “黄金有多少？” “一顿，价值五百万美元。”周朝先重复这个数据，“还请六帅请人在僻静的地方清点之后，派兵押送到奉天。小鬼子一直惦记这件事情，昨天晚上还跟白俄大打出手。” 张学良叹了口气：“王老师忙活半年，也没你弄来的黄金多。” 王老师是东四省的财政厅厅长王永江，此人是张作霖的内政大臣。整个东四省的吏治跟经济都是王永江一个人抓起来，供养了张作霖的大军，让他有资本入关。 单论能力，王永江跟宋子文一个档次。但王永江至死也没有腐化，成为买办。 “这是一锤子买卖，这一次之后，就没下次了。”周朝先摇头，意有所指：“想要稳住东四省的财政，还得从中东路，地方经济开始。” “这不是你我应该关心的问题，谨言慎行。”出了门，郭松龄变得不近人情，说话也带起刺来。 张学良习以为常，知道这是郭松龄自保的方式。 孤臣，直臣通常都是当权者的亲信，他们无法结党营私，权利也来自于君主。 郭松龄不跟张作相等人亲善，就是为了让张作霖放心他。 “受教。”周朝先刚有的思路，再度被掐灭。 刚刚他还以为有些话时可以说的。现在看来，有些话还真说不得，做不得。 火车站门口，门捷列夫点燃一根烟，淡淡的看向火车站里面。 昨天晚上的骚动让他一阵沉默，大伊万带来的消息让他警醒，第一次思考安娜说的话，是否可以当真。 同样一番话从不同的人嘴里面说出来的分量不一样。安娜省份高，却年轻，不够老道。 大伊万老成，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大部分白俄直到现在骨子里面还是觉得黄种人低人一等，周朝先的保证，自然不会被门捷列夫放在心上。 他代表自己身后的人表明态度后，立马把门捷列夫手下的人全部抓了起来，关在一起。 甭管什么时候，暴力都是解决问题最后的手段，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 大伊万不想死，门捷列夫同样不想死。在天亮之前，他们总算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决定全方面跟张作霖合作。 现在，周朝先快步走出火车站，身后是郭松龄。张学良落在最后，倒不是他想落在后面，而是后面安全。 “周少校。”门捷列夫自来熟，见到周朝先便伸过手去，笑眯眯的看着他。 周朝先没那么肯定了：“门捷列夫？” “对，就是我。”门捷列夫回首一指，“黄金都在马车上，交易从什么时候开始？” “开始？不早就开始了吗？”周朝先望着一旁的郭松龄，介绍道：“商会那便我已经联系了，他们正在抽调物资。这位是教导旅参谋长郭松龄，上校军衔。他将接洽此事，负责安置百姓。” “参谋长？”门捷列夫挠挠头，操着一口东北话大声嘟囔：“不是说好要跟大帅见一面，说清楚这事儿吗？可不能我给了钱，你们说话不算话啊。” 张学良忽然从后边走过来：“我是张学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会满足你的。” “您就是少帅？”门捷列夫心中一颤，强忍着心中欢喜，顿了顿道：“我是门捷列夫，沙皇俄国上校参谋。” “我知道你。”张学良点点头，握手之后道：“去年你到满洲里之后，做了不少事情，是个能干事的人。” 门捷列夫是俄国人，向来说话直：“少帅，我希望你能够批准我们沈阳建立一所综合性的大学，里面的教学以俄语跟中文为主。” “大学？”张学良一震，要钱要枪要女人的军阀他见多了。要建学校的，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对，现在满洲里沈阳奉天等地，有不少莫斯科，喀山的科学家没有工作。如果能够建立一所学校，他们可以培养更多的科研人才，理工学生。” 门捷列夫越说越起劲，倒不是他对这件事情上心。而是投桃报李，周朝先要他找人才，是预备修建大学。 现在他主动替周朝先张罗，正好拿捏到张学良的七寸上面。修学校总比当军阀，威胁小。 第83章 谋划未来 “除此之外，我还希望少帅能给我们一定量的土地。” “土地？”张学良大手一挥：“一人二百亩行吗？不行的话去开荒，多少都行。” “大学的话，从这个月开始，我给你发放教学补助，学校的选址修建......” “少帅，现在九月，从全国招收学生，到十月就可以开始正常教学。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一事，越早越好。” “对对对，大学这块你们更专业一些，按你们说的办。”张学良压根没冲这边去想，他是急性子，做事都是一拍脑门，不计后果。 现在除了郭松龄之外，还有一个周朝先帮忙补缺，他也乐得轻松。 他虽然知道人才重要，却没想过自己培养人才。没辙，东北这个年代物产丰富，教育资源却不够。加上连年战争，办学需要的老师，跟钱都没着落。 门捷列夫心情越发复杂，周朝先的诚恳让他大感惊讶。现在张学良的支持更让他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面，对昨天晚上的胁迫也没了不爽。 “对于门捷列夫先生的任命，上校行吗？奉天一套俄式别墅，一万大洋的奖励倒是不多，聊表心意。”张学良琢磨，他对钱没什么概念，都是想到哪儿就直接说。 军衔，房子，大洋都是现成的，用来收买人心，他不心疼。 “郭老师，现在你就帮我联系奉天，沈阳，把一切都安排好，不要等人到了，从开始忙活。” 周朝先一旁听着，心中却是颇为玩味。张学良看似一切都以自己的性子为主，可实际上做事的人却是郭松龄。 即便张学良是张作霖的儿子，也是支撑不起一个派系的，他太年轻，现在才十九岁。 即将成型的讲武堂派系，出主意的人是郭松龄，张学良只是支持的对象。 而在郭松龄因为张作霖，公开反奉之后，张学良的派系直接被摧毁，手下的可用之人几乎损失殆尽。 不然张学良也不会杀杨宇霆，更不会丢掉东北。 一啄一饮，早就命中注定。 ...... 午后，盛大的欢迎宴会已经筹办完毕。足以令缺衣少食的白俄疯狂地一顿酒宴上面，无人醉心于美食。 何县长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张学良，这位爷是未来东北的主宰，身份不一般。 除他之外的乡绅也都一样，都竭尽所能的讨好张学良。 郭松龄跟门捷列夫商量着细节。 周朝先则跟赵议员举杯欢庆。 “中东路的事情很复杂，真要做的话，至少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进行准备。” 赵议员从容不迫：“要玩就玩大的，把东四省，日本人都拉上，才能的稳操胜券。” “嘶。” 周朝先刮目相看，头一回觉得自己小瞧了赵议员。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要这样干。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只要开一个头，立马就有一群人扑上来，想方设法从中牟利。 “听你的意思，你担心老张不肯答应？”周朝先奇道。 赵议员嘿嘿一笑，端起二钱的碎花酒杯，一饮而尽，啧道：“你瞧瞧你说的叫什么话？老张要是答应，日后日本人发难，他找谁帮忙？” “所以您这是准备下克上？”周朝先心中冷笑，又看低了几分张作霖。 他本以为会在鸡蛋上面跳舞的只有阎锡山，现在还得多一个张作霖。 一面是苏俄，一面是日本人，他都得掂量掂量。 “不是下克上，而是老张知道他统治东四省的根本。”赵议员呵呵一笑，军队不是万能的。 尤其是张作霖的军队都是他们养着的，他敢忽视老百姓的需求？ “士绅他们的心思我明白，可日本人愿意帮我们？” 周朝先见状转移话题，他根本参与不进这件事情里，跟地方没什么关系。 赵议员轻笑一声，鄙夷道：“日本人自从日俄战争之后变动东北当成他们的地盘。现在我们将俄国人的痕迹清除，必然跟苏俄交恶，他们恨不得亲自操刀，更别说暗中谋划了。” “只可惜，这东北始终是咱们的东北，他们日本人叫嚣的再厉害，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下午我就跟宫本说说，争取支持日本人支持，薅点羊毛来。” 周朝先也笑起来，日本人就这德行。他们早就眼馋中东路了，等中东路到了张作霖手中，他们绝对会把这条铁路当成自己家的，百般呵护。 “这事可以做，但要有分寸。”周朝先叹了口气：“大学的事情你跟门捷列夫商量一下。我个人的话，不赞成大学在沈阳或是奉天。” “最好的话，还是察哈尔附近。” “为什么？”赵议员不明白：“沈阳奉天都有足够的地方，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建好大学。察哈尔咱们人生地不熟，得多花不少钱才能建个大学。” “你刚刚不是要跟日本人化缘吗？要是日本人赖着不走，咱们投入越大，落在日本人手中，就越心疼。” 赵议员闻言大惊，小声道：“你是说日本人还会来东北？” “他们走过吗？大连，旅顺，你觉得他们会还给咱们？”周朝先反问。 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在东北人尽皆知，老少都骂着日本人。可骂完了，日子还得过下去。 按赵议员的逻辑，日子总不会更坏。而大多数老百姓，政客军人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乐于享受，忘了盘在身侧的毒蛇日夜盯着自己。 周朝先只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反而更多了，不是因为他不相信身边的人。而是他相信赵议员他们能跟自己一条心，他才拉住赵议员，细细说起自己的一些布置。 工业，教育，这都是国本，任谁当政都得尽心去做。 汾酒味美，赵议员却无心享用。他脸颊通红，热火朝天的跟周朝先谈及细节。 他已经看到荒芜的田野上面，一座座极具异域风情的炉子拔地而起，烧得火红的钢水灌入其中。 这是在日本见不到，只有在德国美国才能见到的盛景。 强国的象征。 第84章 中东路事发 奉天，张作霖府内。 电话声响个不停，裹着呢子大衣，合衣而眠的少校军官从椅子上猛地起身，双手捧起电话：“这里是总司令府。” 电话那一头并非是远处，而是电报所：“绥芬河急报，白俄暴动，军警控制绥芬河火车站。” 少校军官一边听着，一边刷刷笔记：“信息已经记录，没有别的的话，我立马转交总司令秘书处。” “等等。”电报所的工作人员刚想挂断电话，就结巴起来：“满洲里急电，白俄闹事，冲击满洲里大饭店。目前守备军已经进驻满洲里火车站。” 少校神色凝重，他已经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 “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上报总司令吗？”他再问。 这一次，电报所直接爆出一连串的地名。 少校军官瞠目结舌，他知道事情大条，已经超过了他们能够处理的上限。 他在挂断电话，叫醒另外一个军官值守后，立马快步走入府内。 经过一连串的检查，验明身份后，他所记录的电报，转送到了正在喝豆浆，吃油条的张作霖手中。 张作霖并非奢侈无度的人，早年马匪生涯对他影响颇深，让他不敢过于享乐。他所住的居所很大，同样很简陋。 除了会客的会客厅，充当门面的书房之外。其余房间装潢寻常，家具陈设更是一水大兴安岭的桦木制成，比奉天城中寻常富户的陈设，也大有不如。 “大帅，怎么了？”国字脸，留着胡子的张作相在一旁嚼着油条，见到张作霖眉宇之间多了一丝恼色，动作也慢了。 “中东路被咱们手下的人占了。”张作霖淡淡一笑：“那小兔崽子去了一趟满洲里，别的没学会，就学会逼宫了。” 他顿了一顿，把电报递了过去：“你瞅瞅，一个满洲里，一个绥芬河，这不就关门打狗了吗？” 中东路贯穿东北，入口是位于苏俄的通商口岸满洲里。出口则是紧邻海参崴的绥芬河。 张作相放下筷子，一目十行后惊道：“大帅，现在勒令他们撤军，还来得及。” 这个时候，张作霖却是一拍桌子：“妈那个巴子，老子就说小日本不安好心，今天早上见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早就知道小六子要胡闹，没少帮着他欺上瞒下。” 张作相更是惊怒，不知所措。单是俄国人他就下意识退缩，现在多一个日本人，他更不敢参与其中。 “大帅，小六子年轻气盛，叫他回来后，就把关在屋子里面，罚他读几个月书，别跟郭松龄那些人混在一起就成。至于日本人的要求，卑职以为，千万别答应。” “吃饭吃饭，待会忙起来，可就没机会吃饭了。”张作霖坐下继续吃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张作相跟着坐下，他心里清楚，自家大哥可没看上去那样风轻云淡，心里面不知道有多窝火。 小六子啊小六子，为嘛你偏要跟郭松龄混在一起。 ...... 另一边，奉天火车站并不受白俄闹事影响。 这里人头攒动，南来北往的旅人挤在一起，热闹非凡。 穿着黑西装的郭松龄跟一身少校军服的周朝先先后下了火车。 周朝先踩在冰冷僵硬的地板上，看着奉天东边的那抹晨曦呼出一口浊气。 这奉天，终究还是到了。 “周少校，运气好的话，下午我们在讲武堂再见。运气不好的话，来日我们就在战场上相见了。” 郭松龄说出诀别似的话语时，面色不改。 他深知自己这一次又得罪了许多人，惧怕俄国人，日本人的官员们，都会把骚乱的罪名安在他身上。 如果不能获得张作霖的支持，他会成为替罪羊，承担一切罪名。 在东四省，张作霖跟他的继承人张学良是不会有错的。会犯错的是他的下属，媚上的奸佞之人。 周朝先默不作声，他参与布局，却不能收获胜利果实。 他不是郭松龄，没资格被张学良庇护，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上面吵闹起来，各方势力倾轧，郭松龄大不了再度跑路，去投奔其他人。 可他小小一个少校，前途必然尽毁。 出于欣赏，张学良决定保护这个同龄人。 郭松龄走的时候把腰杆挺得如同山峰一样直，让周朝先在人群当中，能够轻而易举的看到那个坚毅的汉子。 仿佛他不是去劝说张作霖，而是赴死去的。 等到郭松龄的人影消失在人群当中，周朝先才收回目光，提着一只卡其色的箱子，走向奉天。 奉天当下是整个东四省的核心，人口虽不如后世，但繁华程度却丝毫不差。 随处可见的商人挑着货担，憨厚耿直。他们来自天南地北，从他们手中购入拨浪鼓，糖葫芦的客人，成分同样复杂。 “让让，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人群当中，一队巡警恶狠狠的拦下三个衣衫褴褛的白俄小孩，在围观者冷漠麻木的眼神当中，被带走。 “敢问大兄弟，你们这是在干嘛啊？”周朝先凑了过去，递上一根烟，称呼也发生变化。 “诶，长官北平来的？这哈德门奉天可不多见。”领头的巡警识货，一眼就瞧出周朝先来历不凡。 他程序化的敬礼，也没把周朝先太放心上，只是道：“你刚来不知道，这奉天大帅说什么，咱们就得拼了命的干。咱知道上面要把流浪在街上的白俄，跟山东逃难的老百姓一样，送到城外去统一安置。” “也不知道这些小王八羔子上辈子是走了什么运，得了大帅照顾。”他漫不经心，并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这几年南边不太平，逃荒来的人每年都有数万的样子。 除开路上被安置的，剩下的聚在奉天，都是他们哥几个一个个从角落里面扒拉出来，给安置起来的。 “那你可有的忙了。”周朝先笑笑，心中了然。 儿子惹了事情，张作霖不可能视若无睹。反而坐镇奉天的张作霖一句话，就能安置十万白俄。 现在他动了，中东路兴许能比历史上早三十年，回到中国人手里面。 第85章 劝说张作霖 位于奉天的陆军讲武堂全称是东三省讲武堂，最鼎盛时期，一期便有三百人的规模。 现在不行，整个讲武堂也就一个连的规模，其中半数是老人，半数是新人。 这里除了每年的军官培训之外，还有部分下层军官会来奉天学习。 单单是对外招收学员最大的问题就是奉军如今的规模不大，没有足够的位置安置这些新人。 金秋九月，正好是新一批的学生兵入学的时间。 干燥，尽是砂砾的操场上面，老兵们瞅着火候，看着新兵盯着阳光，晒成油焖大虾。 “瞅啥呢？” 一旁的教官国字脸浓眉大眼，露在空气当中的皮肤呈现暴晒后的古铜色。 他见周朝先肩膀上的肩章，冷不丁道：“找人的先登记，上课的直接去队列里面。” 周朝先倒是习以为常，他手下的一连人马都是从站军姿开始练的。作为长官，他以身作则，三伏三九都练。 “作战服哪儿领？”周朝先将手里面的箱子递给卫兵道：“没有的话，我就先进队列了。” “成，跟我去放东西，换衣服。”教官一愣，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没了一开始那么冲。 在他手底下的学生兵还算听话，这些人没见过世面，可塑性也更强。 从部队里面下来的兵油子，都把讲武堂当做是镀金的地方，没一个真心想学东西。 这些身边有勤务兵，大腹便便的军官一个简单的军姿都站不好，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也就郭松龄来了之后，拿张学良开刀，才让讲武堂的风气一肃。 能容纳一百人吃喝拉撒的讲武堂不大，两人没走几步路就在一棵松树底下，停了下来。 那是一排砖木结构的房子，共有十间。外墙上的红砖斑驳，却厚重暖和。 “这里的房间，四人一间，洗漱用品训练完了再领，你放东西，我去拿衣服。对了，你叫啥？” “周朝先。”他一面说着，一面从口袋里面把身份证明递了过去。 教官扫了一眼，多了一丝羡慕。明明还没镀金完毕，被正式任命成为少校，周朝先就戴上了少校的肩章。 他无疑很受上峰赏识，前途无量。 ...... “大帅，郭松龄求见。” 坐镇会客室的张作霖面容冷峻，麻利的将一件件上报而来的事务处理妥当。 “不见，日本人刚走，他就来了。” 张作霖冷笑一声，将自己的不满写在脸上。 一旁的张作相也道：“赶紧去个人，把郭鬼子赶走，别碍了大帅的眼。” 短发，国字脸，留着两撇大胡子的王永江并无匪气，在奉军将领当中反而算得上仪表堂堂。 他现年49岁，却不显苍老，声音洪亮。 “大帅，收回中东路并非是日本人，郭参谋长的事儿，更是万千百姓，无数能人志士所盼。小六子所做看似荒唐，却行之有效。” “你是巴不得小六子卷入这件事情里面？都说了多少遍了，是郭鬼子一意孤行，哄骗了小六子。”张作相一拍桌子，怒道。 他素来跟王永江矛盾重重，现在听到王永江之言，于公于私他都要站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张作霖置若罔闻，只将目光放在王永江身上：“日本鬼子的话你也听到了，咱们要是收回中东路，他们愿意无偿赠送价值五百万日元的武器弹药。” “你素来是反对战争的，直皖之战的时候，你就劝我不要参与。俄国人可不是段祺瑞，他们不好惹。” 王永江道：“大帅，这一仗根本打不起来。” “打不打仗另当别论。老毛子要是不在东北，日本人闹起来，可就只有咱们应对。大帅，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老毛子还在东北，日本人做事也得看老毛子心情。只剩咱们一家，那么就麻烦了。” 这个时候，张作霖却是招招手，吩咐道：“请郭参谋长进来一叙。” 卫兵快去快回，等了约莫五分钟的郭松龄并无半分不满，见到张作霖的时候，仍旧严肃的行了军礼，说了自己来意。 张作霖一听，头又开始疼了。他倒也不是没有半分欣慰，毕竟是自己儿子一手主导，若是侥幸成了，好处多多。不成的话，也有郭松龄背锅。 张作相听到日本人是郭松龄联络的之后，心中更是大喜：“大帅，郭鬼子招来小鬼子，其心可诛！” “妈那个巴子，老子让你说话了吗？”张作霖罕见的拍了桌子，大骂道：“张辅忱，王厅长，郭参谋长一心为公。眼下当齐奉系之心，合力驱逐俄国人，独占中东路，还我河山的危急关头，不可内斗！” 张作相被骂了一通，也立马明白张作霖已经打定主意想要火中取栗，把手伸向中东路。 “我现在就去准备军队。”他深吸一口气，敬礼告辞。 张作霖也不拦着他，而是看向郭松龄：“把你们合谋的人名字写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郭松龄乖如绵羊，老老实实的在一张纸上面，用毛笔写下一连串的人名。 “革命导师？”片刻之后，看到这个名字的张作霖脸色愈加阴沉。 “对。”郭松龄点头，将裁剪下来的申报递了过去：“南北有识之士，都在谈论革命导师有心与我国建交，想要废除不平等条约，归还中东路一事。” “这话你信？”张作霖冷笑。 郭松龄却是抬头，一字一顿道：“原本卑职不信，可看了报纸之后，便信了。” 顿了顿，他慷慨道：“国与国之间利益至上，如今苏俄孤独于世界，他们首要的目标就是获得更多国家的认可。而大帅掌握东四省，实力雄厚，不容忽视。苏俄一旦知道大帅愿意与之亲善，与北洋政府不一样，必定大力扶持大帅，好叫大帅能够对抗小鬼子，却又不会与他们为敌。” “咱们需要俄国人帮助，才能对抗日本人。有需要日本人牵制俄国人。俄国人未尝不是这样！他们在远东地区，也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 郭松林复述了一番周朝先在满洲里说的话，心中道了一声歉。明明是周朝先引导局势变化，享受成果的却是他跟张学良两人。 第86章 王永江 “王秀才，你怎么看此事？”张作霖没有急于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问向王永江。 无论是大局观，还是理财能力，王永江都远胜于张作霖。这个前清的秀才，数年间就变成东四省民政一把手，深受张作霖的信赖。 “大帅，卑职的建议是拿下中东路后，立马派遣使团前往莫斯科，看看苏俄到底要什么。”王永江老老实实回答，说的话没什么新意。 “如果真想郭参谋长说的那样，苏俄想要认同，保持自己在远东地区的影响力，咱们不妨继续利用他们对抗日本鬼子。他们没了中东路，可还有海参崴。” “白俄，苏俄的利益从来都不在中东路上。他们在乎的是整个远东地区。” 秀才出身的王永江多年宦海沉浮，将局势看的极为透彻。他现在做的事情并非是分析这件事情的对错，而是加强张作霖的信心，让他主动参与此事，快刀斩乱麻。 张学良的年纪太小，能调动的势力都不是奉军核心。这次中东路事件声势浩大，却没有奉军参与，极容易虎头蛇尾。 而这一切的关键，便是大胡子拉碴的张作霖，他才是决定中东路归属的人。 “妈那个巴子！”张作霖低低骂了一声，如同王永江所料一样，不再犹豫：“做了就做了，立马让人接管中东路全线。小六子.....叫他再去的陆军讲武堂读一年书，你也去当战术教员。” 郭松龄心中长舒了口气，并无半分不满。对他而言，这就是做好的结果，现在的责罚纯粹是做做样子。等事态平息之后，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就在他即将离开张作霖府邸的时候，王永江哎呦一声，叫道：“别走了，你们当兵的跑得快，就不能对我们老人家宽容一点？让我们多休息一下？” 他喋喋不休，自来熟的走到郭松龄身侧道：“你们有什么布置，还有什么后手？一一说来听听。” 郭松龄拱手道：“晚辈不知王厅长到来，念着回家，脚步轻快了些，还请见谅。” “不老实。”王永江嘿嘿一笑：“你以为大帅没看出来你藏着捏着，还有话说！” 郭松龄在犹豫，他与王永江素不相识，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现在被王永江拦住，让他回想起在张作霖面前的一幕幕。 “晚辈想知道的是，王厅长是奉命而来，还是自己来的。” 王永江老实回答：“我没奉大帅的命令到来，可我知道如何让此事平息，让中东路回到大帅手中。”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郭松龄没瞧见王永江眼中的理所当然。后者年长，吃过的盐不必郭松龄吃过的米少。以他对张学良跟郭松龄的了解，他知道这两人是干不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的。 至少士绅是不可能与他们合作，郭鬼子更不可能找寻他素来敌视的日本人合作。 这里面林林种种的不合理张作霖不在乎，可他想知道这里面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掌握的信息，他就越有把握能够拿回中东路。 不多时，抵达陆军讲武堂的时候，王永江眼中的好奇越来越多。一路上他跟郭松龄并无交谈，两个人都缄默，藏着心事儿。 时近中午的讲武堂比早上热闹一些，一百人分为步兵骑兵炮兵三个排。 周朝先就站在人生保护最多的步兵排里面，而张学良就是从炮兵排毕业的。 “你说的人就在这里面？”王永江看了又看，见不说话的郭松龄，心中明悟了几分。只怕他要引荐给自己的人，还真就在这里面。 好在干饭的时间到了，随着教官一声令下，站的头昏眼花的学员兵们才长舒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周朝先。” 郭松龄叫住从队列当中走出来的周朝先，进了一间办公室。 “这位是财政局厅长王永江王厅长，大帅的心腹。”待门关好后，郭松龄立即介绍道。 周朝先了然，口称卑职。 他可知道，同样效力于张作霖，但王永江的地位远远高于郭松龄。 跟张作相，杨宇霆等人不一样，王永江手下只有警察，财政权，不是军阀下面的军头。 他始终效忠张作霖，能力出众，没有二心。 这样的人，甭管谁用都放心。可惜的是，王永江王秀才作为臣子无力阻止张作霖的野心。 他将东四省的财政从崩溃边缘拉回来之后，张作霖打了直皖，两次直奉战争。打到东四省财政崩溃，不得不更加依赖日本人。 王永江操劳数年，心力交瘁。眼见张作霖并没有悔改之心，东四省民生凋零。他索性辞职，回到金州后不到一年，便积劳成疾而死。 这样一个清正廉洁，以身作则的能臣，周朝先自然遵命。同时他还希望这位张作霖手下的干将，能多活几年。 “王厅长，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跟六帅瞒着大帅，想等风平浪静之后再说。今日王厅长既然赞同出兵中东路，我也就不瞒着您了。” 郭松龄娓娓道来，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白俄黄金道出。 “嘶。” 纵然是早就知道白俄有钱的王永江，依旧是没想到沙皇的黄金，居然有一吨落在了小六子手中。 “你做得对。”他说的话直叫郭松龄眼皮直跳，他本以为自己就够胆大包天了，没想到王永江比自己还要胆大。 “此事不能告诉无关之人，尤其是大帅他们。”王永江一脸严肃：“我会亲自跟小六子说，帮助他隐瞒这件事情，将这笔黄金以小六子的名义存入奉天银行当中。” “王厅长，这笔黄金是六帅取信大帅的......” “狗屁。” 王永江不客气的骂道：“郭鬼子，亏他们说你聪明。你却拎不清，不知道事情还得分轻重缓急。” “我告诉你，只要小六子不想谋朝篡位，他与大帅的关系，谁也离间不了。这一笔钱，我另有用处。” “另有用处？” 挨了一顿骂，郭松龄却丝毫不气。他知道王永江是直来直去的人，有心机，却没心计。 第87章 相见恨晚 “我准备在奉天银行之外重新开设一家银行，用来鼓励商贸，农业，工业的银行。” 王永江喃喃道：“一场直皖之战，就让今年财政预算花去八成。加上收编皖军的费用，未来一年财政上绝无一分钱能够补贴到各行各业，恢复东北民生之上。” “王厅长是想借这一吨黄金作为保证金，发行信用货币，发展东四省经济？” 作为后世来人，周朝先目光更为敏锐，他一眼就看出来王永江的打算，心中更为佩服。 哪怕是他，拿到这一笔黄金之后，也没想过怎么去用。现在王永江用短短数言就将振兴东四省的计划展现在他眼前，让他一眼就看到东四省繁荣的未来。 “你也知道信用货币？”王永江连连点头：“我准备一比二发行货币，将所有信用货币投入市场，唤醒市场活力。” “投入市场？”周朝先哑然失笑，这也太粗糙了吧。这简直跟拜登直接发钱没啥差别，并不能真正意义上改变东四省的困局。 “你觉得不行的话，必然心中有所想法。这里没有外人，尽管说。”王永江怪异的看向周朝先，倒是高看了周朝先一样。 中东路的事儿对他而言，并不影响大局。振兴民生，才是紧要之事。 周朝先在哪里沉思，好半晌才说道：“这一次我与六帅，白俄谈定，将要接收十万以上的白俄入东北，成为大帅治下之民。这些人中不乏白俄人才，大学教授。” “若是王厅长能够花五十万，给他们一人发放五块大洋的补助，让他们度过最艰难的时刻，这些人必然能够让整个东四省接受王厅长的信用货币。” “这倒是一个办法。”王永江略微思考之后，笑道：“白俄我倒不担心，小商贩，百姓不接受信用货币又如何？” “王厅长可是忘了商鞅立木取信，只要王厅长能够让他们自由用的信用货币在新开设的银行当中兑换大洋，黄金。再用报纸宣扬，百姓自然半信半疑，勉强接受。” 这个时代，真要让老百姓接受一件事情，就得让他们知道接受之后是有好处才行。 “其次就是以工代赈，以信用货币结算，让百姓为政府劳作之后，能够拿到钱，用于购买更多的商品，让经济在东四省内部流动加快。” “在卑职看来，这笔钱最大的去处还是隶属于东四省的工厂。想要加强工业，单单依靠民间资本不够，还得官方入场。” 周朝先侃侃而谈，说的王永江眼睛越来越亮。 这个时候苏俄模式还未开始，以工代赈还存在与史书当中，没那么多鲜活的例子证明这些都是行之有效的手段，能够振兴经济。 周朝先也是将这一系列的操作夹杂在信用货币当中说出来的，为的就是让百姓接纳信用货币的同时，王永江手中的权利能够扩大。 一个能臣权力越大，能做的事情也就越多。 “官营工厂倒是好主意。”王永江哈哈大笑，冲着郭松龄道：“他是你的人？调到我的财政厅来如何？” 郭松龄面露古怪：“他是张景惠的人。” 这下，王永江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卑职有心说自己不是张副司令的人，可在二位长官看来，我的的确确是张副司令麾下的少校参谋。” 周朝先目光清澈，不疾不徐的为自己辩解：“卑职毕业于保定军校，入了皖军，上个月才入了张副司令麾下。至始自终，卑职都在贯彻幼时的梦想，想让国家强大，不再受外人欺辱。” “说得好，这样一来，你还是来我们财政厅。我先给一个副司长，一年之内，你就能转正。”王永江拍手叫好。 他压根不信周朝先说的梦想，可周朝先不承认自己是张景惠的人足以，他还有机会挖墙脚。 “卑职深受张副司令提携......” 周朝先看着王永江，回北平的想法愈加强烈。他眼下的资本不是讲武堂，也不是穿越者的身份，而是张景惠的看重。 张学良太年轻，王永江做的再多，也无法抵消张作霖的野心。至于郭松龄更不用说，他为了自己的坚持跟道义，反奉兵败后被杀。 “把你的想法说一遍，我记录一下。日后若是有问题，我给你拍电报，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回复我。” 王永江见状常叹口气：“你说你们军人已经这么多了，为什么你还要当兵？” “因为他们不是兵，是军阀。”郭松龄冷冷一笑，他今天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说的够多了，也不差这句。 “你们两个不想当军阀？”王永江诧异，张作霖御下能力一般。 早年他担任奉天警察厅厅长的时候，与五十三旅的汤玉麟发生矛盾。结果是他自己回家休息，汤玉麟带着自己的人马去了新民县。 由此可见，张作霖对自己部队的掌控力，并不强。 也源于此，他知道这两个有才的年轻人为什么要待在军队当中。 他唯独没想过的是，这两个都是没想过当军阀的。 “当兵养活不了家人，却不会死。当军阀能养活家人，能不能善终。” 郭松龄直白：“只有国家统一，立法约束军政，天下才能太平。” 周朝先缄默不言，看着两个人大佬一脸惊诧的样子，觉得好笑。 王永江跟郭松龄都是张作霖手下的奇葩，两个人都跟其他人关系不好，却又能做事。 一个是传统的文人，治政能力极强，一个是传统军人，带兵打仗的能力在奉军也是第一。 “你怎么不说了？” 王永江看着周朝先皱眉思考的样子，不免晒然：“他想要三民主义，你想要什么？” “国富民强，屹立世界之巅，征服星辰大海。” 周朝先一听郭松龄都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不免也有些上头。 “星辰大海也能征服？” 王永江看人一看一个准，他看得出来周朝先没说假话。 “王厅长，郭参谋长，若是我们三人都能各司其职。百年之内，你我后人都能在月宫相聚。今日西方有飞机能遨游天空，来日必定有飞船能够遨游太空，登上月球。” 第88章 大预言家 “勿惊，他常常有惊人之语，但细细想来，却又那么一丝可能蕴含其中。” 郭松龄哈哈大笑，他可是听了不少周朝先的惊世之语，知道此人学识广博，不像是保定的军汉。 王永江勉强一笑，又憧憬道：“若是能够成真，倒是一桩美事。只是那时西方列强，只怕也能做到这般了吧。” 周朝先敲敲桌子道：“一二强国能与我们中国相提并论，强国之外的小国，却如今日之中国一般，政治不自由，经济不自由，军队同样不自由。甚至某些国家如春秋乱世一样，一乱便是百年之久。” “我中国四万万同胞，无论是人口，国土，还是经济，都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国。王厅长，郭参谋长可知道那几个国家能够与我中国相比？” 王永江摇头：“不知，还请明说。” 郭松龄兴致缺缺，知道这厮又要开始语出惊人，装逼了。 “列强之中，可百年不倒的强国只有美利坚，苏俄，法兰西，刚刚战败的德意志，坐拥无殖民地的英国。列强之外，便是我们。” “何解？”王永江疑道。 周朝先道：“大国之所以是大国，必定国土广袤，资源丰富。此一点，以上皆国是否满足。” “全都满足。” “如今民主主义盛行于世界，法兰西，德意志，我们中国都民族单一，都在国名之后加人，以示身份。我们是中国人，法兰西是法兰西人，德意志是德意志人。” 对这一点，周朝先撕开，揉碎了说。他就不相信这两个在这个时代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不会明白自己要表述什么。 他们可不是张学良那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大少。 “从林则徐虎门销烟至今，其中对外无一胜绩，对内损失巨万之后，也叫人摸清楚虚实。曾国藩李鸿章袁世凯等人，都是一丘之貉，兴与南北，却都代表地主买办与慈禧共享天下。” “被他们折腾八十年，中国可亡了？” “不曾。” 王永江愈发不解，他身边的郭松龄却是眼睛发亮，想到了什么。 “诸位可知道奥匈帝国现在分裂成了多少国家？德意志，苏俄吐出去了多少土地？你们且想想，他们留下的土地的居民，是否是他们的主体民族！” “照我看来，这世道再乱三十年，这中国也亡不了。反之某些小国，一旦战败，那便是举国沦丧，成了列强殖民地。” “周少校，你是说即便日本人打过来，咱们也不怕？”他目光锐利，只等一个肯定的回答。 只可惜，周朝先是过来人，他知道日本对于眼下的民国来说很强，但他也知道日本输在什么地方。 “怕是自然怕的，我与六帅商量，想要将一应新办的工厂，学校往日本人控制区域之外迁移，便是不想站端开启，咱们攒下来的坛坛罐罐就此烟消云散。” “可一旦日本人想要蛇吞象，将战争时间延长到一年以上，日本必败。” “何解？” 郭松龄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军人都以英法德为学习对象，只知道他们强大，却不知道他们为何强大。 “王厅长，奉军供养一个士兵一年要多少大洋？供养十万奉军，又要多少大洋？” 王永江信口拈来：“枪械饮食粮饷，一人一年约一百大洋。十万奉军更新装备，补充弹药，要花一千七百万大洋。” “如今奉军三成是老弱残兵，各地的守备部队。这些人短时间无法裁撤，空耗军饷，却不用太多枪械弹药，反而省了大洋。若是满编的十万奉军，不战的军费一年就要二千万大洋。” “一旦开战，满编十万奉军一年至少要花五千万大洋。” “王厅长，这仗能打一年吗？”周朝先问道。 王永江摇头，数据是冷冰冰的，容不得作假。照他做出来的预算，东北今年七千万的财政预算，都会填进战争当中。别说是一年了，就算是半年，东北都会民生凋零。 “郭参谋长，咱们打仗坚持不了一年，英格兰，法兰西也是如此。俄国百姓就因为生活艰难，连加了木屑的黑面包都吃不上，反抗沙皇，让白俄变成苏俄。” “您觉得是咱们不敢打，还是日本人不敢打？”周朝先将话说的斩钉截铁：“中日一旦开战，日本必定大败，中国反之取代他的地位，成为东亚，东北亚，东南亚三地的霸主，成为新的列强。” 这话听着玄乎，换成热血的青年学生，早就欢呼雀跃了。可房间里面都是经年的老鸟，对时局，战争再清楚不过。 他们可都知道这后面都是血淋淋的人命堆出来，古往今来，那一场大胜不是无数人的性命换来的。 “会死很多人。”王永江的手不自然的颤抖，隐隐看到了旅顺大屠杀的惨状。 他是金州人，日俄战后参与了东北的重建，见过很多死人。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见到另外一场大仗的见证人。 “对，兴许比欧战参战各国死的人总数还多。”周朝先点头，莫名悲凉。 “所以我跟郭参谋长说过，一辈人的事情只有一辈人去做。我们能为中华复兴而死，现在去死还来得及。不能让我们这一辈人没做完的事情，下一辈人继续去做。” “生而为人，不为后人谋取福利，让他们享受世界大同，不用对外卑躬屈膝，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欧战之后，欧洲反战思绪强烈。英国与爱尔兰之战至今已经三年，若是英国当局继续反战，从爱尔兰开始，英国必然丢失所有殖民地。” “刚刚我说了，没有主体民族的国家，利益不一致的国家，到头来都会分崩离析。只有想我们这样，为了国家而走到一起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行了，下午还要继续训练，我就不多陪二位了。” 周朝先猛地起身，端起桌上的水杯，一口干掉，留下一个灿烂的笑容后，转身出门。 没人见到，他在树荫底下抹了一把眼角。 第89章 顾问土肥原贤二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能说吗？”屋子里面，王永江沉默许久，他同样被周朝先的话所感染，却不知道从何处去说。 谁让周朝先说的话太过超前，什么必胜，什么成为列强。他们现在想都不敢想。 临末周朝先故意说得爱尔兰独立，更是叫他们难以相信。那可不是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独立，而是预示着日不落，他喵的日落了。 郭松龄苦笑道：“他一向如此，所言看似放肆，却有理有据。黄金是他搞来的，中东路也是他跟地方乡绅推动的。他还振振有词，说川人为了保护自己的铁路，愿意对抗满清。等中东路成了地方乡绅的，汉奸也能少一点。” “说起汉奸，你不适合跟日本人继续接触，小六子也不能继续跟他们接触。我会想办法跟他们联系上，一起促成这件事情。” 王永江一拍脑袋，笑道：“每年一千万大洋的财政收入，用在那一处，都能做不少事情。” 谈定正事之后，两人联袂离开，一个走向电报所，给张学良拍电报；另外一个则是去见了日本人。 下午，张作霖的东三省巡抚使府中，日本人跟王永江联袂而来。 纵然王永江将话说的花团锦簇，可日本人在东北的代表之一，深度参与此事的土肥原贤二，还是想要见到张作霖，确定此事。 “鄙人土肥原贤二见过张大帅。” 土肥原贤二并非是抗日神剧当中的日本军官，他隐忍，聪明，对人和煦。 他与奉系军官上上下下关系都很好，也是日常出入张作霖府邸的亲信之一。 民国九年，他现在还没有公开为张作霖效力，谁都知道他是坂西公馆的间谍头子。 可张作霖现在离不开日本人的支持。 土肥原贤二此番亲自拜访张作霖，其实内涵深意。直皖之战，看似是国内军阀混战，实际上却是英美支持的直系军阀干掉日本人支持的皖系军阀。 为了进一步攥去在华利益，土肥原贤二决定加强对张作霖的支持时，中东路的消息，让他欢呼雀跃。 对久经东北的土肥原贤二来说，一旦奉军军阀掌握中东路，那就意味着沙俄所有的在华利益，都会逐渐被日本人掌握。 一想到这里，他特意致电东京，得到了五百万日械军火支援之后，立马拜访了张作霖。 那是在今天早上。 那时候，张作霖态度暧昧。 但在下午，他见到了张作霖真正的亲信王永江，得知张作霖的态度之后，立马再度拜访。 “老土，坐坐坐。”张作霖大大咧咧，宴请土肥原贤二的地方并非是书房，而是一间和室。 和室里面，被张作霖高薪聘请的功夫茶大师慢条斯理的一遍遍煮茶，清洗茶杯，愣是将再简单不过的喝茶，变成工艺。 而日本人最喜欢的就是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对早已融入他们生活的茶艺，土肥原贤二仍旧忍不住的“斯国一。” 张作霖见怪不怪，如果有一天日本人不假客套，他才不习惯。 “张大帅的茶艺大师日本国内都不多见。”土肥原贤二是真心赞美，他深知这个国家现在除了政治军事不行之外，其他方面仍旧强大。 “土肥圆先生喜欢的话，我做主把这赵先生的聘书交给土肥圆君，日后他可以天天为土肥圆君煮茶。” 土肥原贤二连说不敢：“君子不夺人所好，张大帅的人，就应该为张大帅效力。” 他是明眼人，知道这个茶艺大师是张作霖精心挑选的自己人，值得信赖。 这样一个人到了他的身边，那不就是现成的探子？他又不是傻子，当然会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我看土肥圆君也可以为张大帅效力嘛。” 来人并非是外人，而是刚从北平回来的张景惠，他笑眯眯的看向土肥原贤二，又拱手道：“卑职回来的匆忙，还请大帅原谅。” “快坐快坐。”一旁早就耐不住寂寞的张作霖，立马起身将张景惠拉到旁边道：“我倒是有这个心，就看老土答不答应了。” “大帅愿意信任我的话，卑职愿意为大帅效力。” 此言一出，场面一派和谐。早就有所准备的张作霖跟王永江自是不用多说，为了权力大洋不择手段的张景惠更是土肥原贤二请来的人，为的就是说服张作霖吃掉中东路。 “好好好。”张作霖哈哈大笑：“王秀才，你待会就去帮我写个聘书，就姑且任命他为特别顾问。” 他顿了顿，又道：“既然是自家人了，我也不藏着捏着了。叙五，北平怎么样？曹锟他们会不会支持我们？” “曹锟不会，大总统却支持咱们。”心中有数的张景惠顾不得藏拙，直接全盘脱出：“这种对咱们有好处的事情，直系肯定不乐意。不过咱们要造报纸上造势，用民意对抗曹锟他们，就能成事。”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张作霖目露惊讶，却又将一切都归结于日本人的身上。可他可不相信自己的老兄弟会一夜之间变聪明，想出来裹挟民意的法子。 这可跟王秀才出的主意差不多。 只要把实情闹的足够大，让全国关注。那时候，谁不支持收回中东路，不跟苏俄谈判，那就是卖国贼，汉奸！ “加上日本友人的援助，无论是来硬的，还是来软的，咱们都能跟俄国人，一较高下了。”王永江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张景惠，心里面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叙五，你陪老土好好谈谈军火的事情，我跟王秀才出去走走。”时间不长，张作霖腿疼起来。 他索性起身，道了个别，就跟王永江出去了。 “除了张叙五，奉系其他人肯定也被日本人联系上了。”一出门，见四下没有外人，张作霖心中恼道。 “大帅慎言。”王永江笑笑道：“无论是软的还是硬的，咱们都能绕过直系，也能绕过日本人。此事，我推荐去与孙占鳖苏俄谈判。” “孙烈臣倒是可用。” 第90章 王永江的野望 孙烈臣现年四十八岁，在被召唤而来，见到张作霖的时候，他满头热汗，脸上是运动之后天然的红晕。 他笑呵呵的问道：“大帅叫俺作甚？” “让你去苏俄，你敢不敢去？” 张作霖对自己人也不啰嗦，直接委派任务：“中东路一事事关重大，老子要一个不怕死，敢跟苏俄拍桌子的人去莫斯科谈判。” “老子就不怕死。”孙烈臣一昂脑袋，做慷慨状。 “妈那个巴子，你是谁老子？”张作霖不吃这套，骂了一句后又道：“具体的事情王秀才跟你说，他说这件事情只有你做得好。” “王秀才？”孙烈臣扭头一看，倒是有些诧异。他跟王永江关系一般，是泛泛之交。但在对张作霖的忠诚上面，他们倒是很类似。 “对，就是我向大帅推荐你去的。”王永江起身道：“你跟日本人关系不好，大帅信你，我也信能让苏俄把中东路还给咱们。” “王秀才，俺不怕死，可俺不是秀才，不会说话，你莫害我。” “这次不用你说话，你只需要去莫斯科，把我说的话，跟俄国人说一遍就行了。” 王永江闻言淡淡一笑，他要的就是不会说话的工具人，要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人，他还不敢派去苏俄。 “什么话？” “只要他们放弃在华权益，将中东路还给咱们。大帅可以说服大总统，将苏俄跟中华民国的外交级别升为大使，在奉天设立驻华使馆。” “此外就是购入两条莫辛纳甘步枪生产线，一条马克沁生产线，两条轻机枪生产线，五条子弹生产线......所有交易不以金银为主，而是粮食，轻工业品。” 王永江说了很多，除了军工之外，还有民用工业需要的一些器械，他都打算从俄国购入。 倒不是他不想从欧美购买，而是他没钱。 刚到手的黄金将成为保证金，动不得。而周朝先说苏俄现在缺衣少食，这不正好撞到东四省枪口上了吗？ 小麦，服装，东四省压根不缺。 后世中国着重发展重工业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家庭式的手工作坊承担了大部分的轻工业产出。 任何衣食住行需要的，东四省都能自己满足。 现在东四省跟江浙有一大批因为欧战而繁荣起来的纺织厂，食品厂。 孙烈臣听得头皮发麻，他是马贩子出身，没正经读书，那记得这么多东西。 “不成，我听都听不懂，哪能去做？” 他这八尺的汉子一脸委屈的样子让王永江不免失笑。 “无妨，我会让人协助你去做的，保准你能够满载而归。等咱们自己兵工厂建立起来之后，我优先给你的部队配上最新式的装备，怎么样？” 孙烈臣这才吞了一口口水道：“那成吧。不过我不做事儿，就应付差事去一趟。” “你有这份忠心就够了。” 敲定之后，王永江又才说道：“大帅，除了工业之外，我还准备在东四省开办两所大学，一所奉天大学，一所东北大学。” “大学？” 这倒是出乎了张作霖的预料，他叫道：“妈那个巴子，这得多少袁大头？老子又不是冤大头！王秀才你现在都准备好了，才来问老子的意见，是吃定我不会拒绝？” 王永江淡淡一笑：“大帅必然不会拒绝造福一方的好事。何况这东四省的大学办起来之后，得利的也是大帅。” “要多少大洋？”张作霖嘟囔，比刚才孙烈臣还委屈。对这些倚重的人，他知道轻重缓急，发不出来脾气。 “每年只需要财政拨款二十万，其他费用学校自筹。”这个数目是王永江精心计算出来的，初期够用，后期不够了，再追加就是了。 “就要这么点？”张作霖大惊。 “办学看起来要花很多钱，比起中东路来说，只是毛毛雨。”王永江如实回答，吐露一件事情：“卑职还准备开办一家奉天银行，以一吨黄金加上大帅的储备金，作为保证金，用于发行债券。” “哪来的黄金？” “小六子从白俄手中弄来的，我的意思是，把黄金放在银行之后，无论大帅以后是问鼎天下，还是败了，都归你们张家。挪用之后，用了就没了。” 王永江口口声声要隐瞒的事情，其实没有隐瞒的意思。在东四省，很多东西是瞒不过张作霖的。 尤其是银行的这种大事儿，根本瞒不过有心人。 “你倒是吃准了老子不敢用。”张作霖愈发憋屈，只感觉自己没穿衣服似的露在王永江面前。 他敢拿东四省冒险是有利可图。可一旦涉及身家性命的时候，他却不敢乱来，谁都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不要叫奉天银行，叫东北银行，开在天津租界里面。”张作霖皱眉沉思，犹豫再三后道：“这事儿不能瞒着，有机会最好夸大，凑个三五吨黄金的名号，免得叫外人怀疑。” “要是真输了，去了租界里面当寓公，这笔钱别人也不敢乱动。” “其他涉及民政的事情，你一应去做就是了。奉天，热河，蒙疆都归你管。只要不耽误战备，随你折腾。” “卑职遵命。” 王永江得了任命却没有太过开心，张作霖的地盘都是北方，基本盘东四省现在也就奉天跟热河他能直接管控，其他地方都是一人分一点。 新得来的蒙疆经略使，管的是内外蒙古，加上新疆。这看似不错，却幅员万里，管都管不了。 只是他原本建立东北大学是在两年后，选定在奉天，这一次他却听了周朝先的预言，选在了热河承德。 此地比邻北平，有大把的园子可以当学校用。离北平近，也适合挖墙脚。 另一所奉天大学历史上根本不存在，是蝴蝶效应的一部分。 提前两年建立两所大学，开始打造军工，重工业体系，完全超出周朝先的想象。 他不知道自己一番话，说动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实权派。不是张景惠这样不做事，张学良那样的花花公子，而是掌管东四省财政，实实在在做事的王永江。 对周朝先而言，意外的的确确比明天来得更快。 “周朝先，张副司令找你！” 第91章 张景惠的求助 民国找人很麻烦，但对有无数人可以使唤的张景惠而言，找一个周朝先不用亲自去，找的了不亏，找不到也无妨。 当周朝先抵达张景惠在奉天城中当的大院子时，他现在正在跟土肥原贤二依依惜别。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很特殊，张景惠腿软，喜欢跟日本人结交，更喜欢跟在北平城内的卖国贼曹汝霖等人攀谈。 土肥原贤二最近的工作重心从阎锡山变成——让皖系奉系孙中山一起干掉直系。他的目的是让军阀混战愈演愈烈，让中国没有时间休养生息，恢复国力。 张景惠更是看重日本人的实力，影响力，想跟其合作，成为奉系的掌舵人。 张副司令总归是没有张司令，张大帅好听。 土肥原贤二则看重张景惠在奉系的影响力跟野心，他不在乎多花一些钱，多养几条狗。 “那是谁？” 周朝先静静等待，排在他前面，等着张景惠接见的人却面露不满。 “是日本人。”有人嘀咕，从土肥原贤二的罗圈腿看出端倪。 “是大帅的新顾问，似乎叫土肥圆啥的。”几个人小声谈及此事，周朝先却立马捕捉到这段对话的关键人物——土肥原贤二。 他可是知道这个人的厉害，也知道土肥原贤二的野心有多大。 只是周朝先从未想过张景惠这么早就跟日本人亲善，怪不得会倒向日本人，成为他们的走狗。 他仍记得小时候看末代皇帝时，跟溥仪关在一起的那位伪满洲国总理张景惠。 “土肥圆君，改日再会。” 依依惜别之后，张景惠还是与之告别，将目光落在了周朝先的身上。 不多时，里面有人出来。 “三爷，张副司令见我了吗？” 一群人挤在一起，嚷个不停。他们都是闻讯而来，知道张景惠得了任命，现在是察哈尔都统，地位更是大涨。 张作霖都看重的人，对趋炎附势的人而言，可是香饽饽。他们聚在一起，各有目的，都等着张景惠接见。 可里面的人压根不理会外面的人，推开人群道：“周朝先是那个，赶紧进去。” 那三爷作威作福惯了，不知道对方身份，也没丝毫尊敬，只是用狗眼看着谁会应下来。 “是我。”周朝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拱手跟了上去。 被称作三爷的人年岁不小，约莫五十来岁，见了他便道：“赶紧走，别让张副司令等急了。” 周朝先眉头一皱，脸色不好，却没有直接发作。 他入了门，便有丫鬟领路，原本在门口候着，趾高气昂的三爷前倨后恭，说话都带着讨好。 “人就这里了，您要是帮我跟老爷问声好最好不过了。” 这个时候，周朝先将目光落在了院子里面。这一处的院子颇大，过了影壁，便是一亩多的花田，里面有二三人趁着阳光没了刚才刺眼，在里面劳作。 再往里是两颗金桂，树下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在伸手将树上的朵朵桂花摘下来，放在一个蓝瓷的碟子里面。 “老爷又要吃桂花糕了？”领路的丫鬟乡野出身，无甚规矩。 她得这一差事，却因为跟张景惠有拐着弯的亲戚关系。张景惠又需要贴心人才将她们安置在奉天城内，陪伴张景惠的老母，妻子。 “老爷说还是咱们奉天的桂花好，北平的桂花都不如咱们这的。北平厨子们做的桂花糕，更是不如人意。” 周朝先不动声色的细细看着，观一叶而知秋。前后不过五十来步的距离，他便见到张景惠府内有十三个丫鬟，下人正在劳作。 在他去不得，见不到的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为张景惠一人服务。 什么是权势，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 听的再多，也比不上看上一眼。 门里面，已经坐下的张景惠听到周朝先到来，也懒得挪动屁股，依旧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向周朝先。 “朝先不愧是我军楷模，这三个月的假期在家呆了不到一旬，便到了奉天陆军讲武堂学习。我看你还是别学了，学个屁，讲武堂就是老张哄小张玩的花花架子，哪有你们保定厉害......” 周朝先不开口，只是听着张景惠喋喋不休。 “这样吧，待会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等这边事情办好了，你就跟我回北平，我给你一个新的差事，保准让你发大财。” “发财？”周朝先拱手道：“卑职谢过张副司令，只是卑职刚刚去讲武堂，现在便回北平，怕是......” “怕？你怕什么？老子让你去北平，照样是发挥你的长处。你不是了解欧战吗？趁着欧战刚刚结束，现在多写几篇文章，老子给你的大洋，比小家子气的晋商多得多。” 周朝先依旧不肯直接答应，他隐隐觉得张景惠现在是有求自己，不然也不会一到奉天，跟日本人接触之后，就立马想要见到自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跟张景惠接触不多，却也知道张景惠为人。 “卑职......” “这次你回去做得好了，我给你一个中校的头衔，再熬一两年，赵晓飞什么位置，你就什么位置。大洋另算。” 面对咄咄逼人的张景惠，周朝先却是稳住阵型道：“张副司令，并非是卑职不想帮副司令做事。而是卑职惶恐，被副司令召唤而来，却不知副司令所想，又如何落笔，让副司令满意。” 他恳切，不断寻找张景惠的底线：“卑职常听人说，位卑者当为上者分忧。卑职想要为副司令分忧，才来了讲武堂，现在副司令用得上卑职，卑职必定誓死效力。” “你可知道北平城内的法国人想要构筑马线？”张景惠踌蹴，不想说自己是在装逼过程中，被法国人险些打脸，这才来找周朝先帮忙的。 在北平，他召集了一帮人帮忙，零零散散十几个军官，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为自己分忧。 什么样的人身边就是什么样的人，张景惠是马贼出身，用人是任人唯亲，哪里会用真才实学。 面对张景惠的难题，他们一个都解决不了。 第92章 打太极的重要性 “马其诺防线？”周朝先沉吟片刻，才想到马线是什么玩意儿。 “对对对，就是马什么诺防线。”张景惠仍旧嘴瓢，试了两次说不清楚之后，也不问什么梅了。 “法国人反战情绪高涨，一个叫马奇诺的法国将军希望在法国北部想要修建一处永久的要塞群，作为抵御德国人进攻防线。老子觉得德国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该防着，结果跟法国佬吵了一架。” 张景惠介绍，言语当中不乏沮丧。现在一战刚刚结束，德国挨了一顿暴揍，丢了一大半的国土，可谓悲惨至极。 这个时候，他在六国饭店伸出脚想要踩德国人一脚的时候，法国人自己却内讧了。 他们一部分人不认为德国能够卷土重来，剩下的一部分人仍旧将德国人当做死敌，想要彻底肢解德国人。 “你认为马奇诺防线有修建的必要吗？”张景惠扭扭捏捏，上位者很难跟下属坦诚。 “回禀副司令，永固的防御工事，有修建的必要性。” 这里没有外人，周朝先依旧有所隐瞒。 “必要在什么地方？你个小兔崽子说话别扣扣索索，有话就直说。”张景惠大为不满，觉得周朝先跟自己说的没两样。 “苏俄。” “别蒙我，苏俄跟法国不接壤，法国人为了防御俄国人，修建马线？” 周朝先笑道：“副司令有所不知，现在苏俄是整个资本世界最大的敌人。为了抵御苏俄，英国人必定会重新武装德国人。到时候，法国人绝对会尽一切努力，修建马奇诺防线。” 马奇诺防线原本修建就磕磕绊绊，1918年就有初稿，真正建设是在1928年，苏俄一五计划开始之后。 反应迟钝的西方世界再度武装德国，希望德国能够站在抗苏前线，流干最后一滴血。 那个时候的法国普罗大众在绥靖政策影响下继续反战，贵族老爷们修建乌龟壳保护自己。 现在的马奇诺将军在八年后，成为马奇诺国防部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说服国会，拿着大笔的法郎修建了马其诺防线。 “副司令您要是在遇到这种事情，您就直接骂英国人好了。法国人对英国人，那可是恨的牙痒痒。要是英国人从中作梗，青岛现在还是咱们的，德国还会被肢解，美国人也不会没捞到什么好处。” “你别拐弯抹角了，赶紧说结论。”张景惠年纪大了，有些迷糊。他闹不清楚这些国家之间关系有什么不同。 这年头国外跟国内不一样，各国驻华的公使之间虽然有矛盾，却会一致对北洋政府施压。 国外的信息难以传递，各国也不会把自己的黑料给中国人看。别说一般人，就是常凯申祈求国联干预淞沪会战的时候，也不知道各国已经放弃他了。 除了日本的铁磁——德国。 “您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说的话要让他们满意。”周朝先笑笑，进一步剖析。 “懂了，就是打太极。”张景惠恍然大悟，“甭管说了多少话，到头来什么都没说就是太极高手。” “对外国人，您得顺着他的性子。”周朝先补充，权当说了废话。 “具体的欧战文章你写快点，也别再奉天浪费时间了。还是去北平，等到冬天，奉天有你受的。” “卑职谨记在心，这就去跟讲武堂说说。” 张景惠又说了几句，直接端茶送客。 刚刚他还以为外国人不好打交道，现在经受周朝先一提醒，他也明白过来。 是人都一样，想跟他做朋友，就得投其所好。 ..... 另一边，周朝先出门，长舒了一口气，在微凉的夜幕底下，倒是琢磨起来。 张景惠说的不无道理，按照自己现在的水平当个学员没什么任何作用，纯粹是浪费生命。 现在回北平，正好抱着张景惠的大腿，继续去捞政治资本。 张学良需要长期投资，郭松龄相反，他随时都可能暴雷。 也就张景惠对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得趁着直奉之战还没打起来，多捞一些资本。 回到讲武堂，学员们已经见怪不怪，他们当中不少人都见过张学良，却没见过整日都跟大佬在一起喝茶的周朝先。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周朝先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背景却这般深厚。 房间里面，三个学员都略带讨好，不敢直面周朝先。这更是加剧了他的想法，留在这里没有任何用，干脆现在就搬走。 “咚咚咚。” 就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厚实的松木门再度被敲响。门外面，郭松龄礼貌过后，直接进门。 “谁啊？” 扯着嗓子的学员见到郭松龄，立马变成小鹌鹑，一个字都蹦不出来，赶紧缩了起来。 奉军可没有官兵平等一说，作为教官的郭松龄能力强，可不代表他的脾气有多好。 “郭参谋长？”周朝先回首一看，见到熟悉的身影，还是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了？”他搓搓手，把里面的两张支票揣在裤兜子里面。 “你这收拾东西，是准备回北平？刚听说张副司令找你，我就知道肯定对你另有任命。” 郭松龄明悟，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任命？就是回去当编辑，写一点欧战的战术，武器总结。你要的话，我给你弄一份。” 周朝先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郭松龄当了真。 “那再好不过，国内对欧战的资料不够详实，对战争，经济这一块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要是你能给我弄一份数据，对整个讲武堂都有所好处。” 听得一头雾水的周朝先明白了，自己又不小心让这些可怜的娃多了一门课要上，始作俑者还是自己。 心中道了个歉之后，他笑道：“在廊坊的时候，良好的战壕，可以极大增强士兵的存活率，减轻武器人员的损失。这玩意儿在保定没交，你们讲武堂也该学学。” 认真听着的郭松龄拍手叫好：“西方战壕运用极其广泛，我正准备在讲武堂里面推广，你干脆留下来当两天老师，过两天再走。” 第93章 挖角北大 丰台站，攘攘在一起的小商贩讨价还价，挎着木箱的报童卖力的吆喝着。 “号外号外！张大帅在奉天开设奉天大学，在承德开设大学，广招天下贫寒学子。” “号外号外！承德大学无论初高中生，通过测验后皆可入读本科，不合格者，就读一年预科。” “号外号外！东北大学免收学生学费，食宿费，力求打造亚洲一流学府。” 一连串的号外随着蒸汽机车发出的“呜”声，吸引了无数目光。 办大学是件大事，许多省到现在还没有一所以自己命名的大学。 广招学生，免除学费，更是让无数百姓聚在一起。 “给我一份！” “有没有识字的先生，劳烦您帮小的讲讲，这学真的谁都能上？” 嚷挤中，报童急的满头大汗，拼命解释自己带的报纸不够多。 如此景象，北平，魔都，羊城，蓉城，随处可见。 随着王永江一道道形成命令下达，张作霖也不免冠冕堂皇的站出来。 他在东北各界面前发表演讲，鼓励他们勇于捐款，将自家的子弟送入奉天大学当中就读。 他的演讲更是以通电的形式，在一日之间，便登上了所有报纸的头版。 民国九年，军阀混战已经不是大新闻，上不了头版。可军阀办学，却是人人都乐意看到的。 甚至有张作霖管辖不到的地方报纸以“土匪办大学”作为标题，吸引无数读者。 火车站的接客处静谧一些，这里的人都行色匆匆，到了北平就要立马回家，没心思闲逛，买一些北平才有的糖葫芦回家哄孩子。 王星拱拿出怀表扫了一眼，道：“糟了，这火车准是又晚点了。还得劳烦二位先生再等等。” “抚五兄，这等可不能白等，一顿东来顺，总是要的。”丁西林道。 “巽甫贤弟，别说一顿东来顺，只要你肯去承德，就是十顿，百顿东来顺，我也请了。” “别看我，我跟巽甫不一样，我不是京师大学堂的人，我只要一只便宜坊的鸭子，就跟你去看看胡子到底讲不讲法律。” 戴着金边眼镜，笑呵呵的王世杰倒像是一个局外人，他刚刚回国，没有接到蔡培元的邀请函，自然没有成为京师大学堂的法学教授。 “二哥，你快看看，出大事了！” 王星拱小妹王星月似一阵风样的来了，将几份报纸分发出来：“别看头版，看二版。” 王星拱不疑有他，只看了一眼，便面露不渝：“荒谬，我这样的人，如何能够当东北大学校长。我看这定是周朝先在乱弹琴！” 王世杰却翻过报纸，念道：“兹以北大教授王星拱为东北大学第一任校长，奉天大学校长为财政厅厅长王永江兼任。” “且看看，奉天对内，招收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学费不菲。他们教育力量以白俄，东北的教育家为主，校长是王永江。此人我知道，是能干事的。你这校长，只怕也是他拍板。” “东北大学对外，不收学费，做的事勤工俭学一套，让学生每年在假期为学校服务九十天，就可以免除一切费用。巽甫老弟，这才是办学的真正目的，教书育人。” 王世杰感慨万分，现在无论什么学校，是否有教育局拨款，学费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一笔极大地数字。 现在东北大学免除学费的举动看似荒谬，却不影响大局。当下大学的教育经费基本是来自财政拨款，自筹两个路子。 靠学费支撑学校的，都是贵族中学。 “二哥，我不想去京师大学堂了，我想去东北大学读书。”王星月则是关心最后一点。 “那你现在就回家备考，要是考不上的话，那就读一年预科。” 在蔡培元打破男女不能同校的禁忌之后，京师大学堂终于开始招收女学生。 现在东北大学，奉天大学在行动上声援京师大学堂，在报纸上面公开招收女学生入学的文章看的她心潮澎湃。 报纸上女子能顶半边天，男女平权，看似前卫的观点，实际上早就被读书人知晓。 明朝的大学问家李贽就曾经宣扬男女平等观点。 眼下西方女权在一战当中，刚刚走出家门，还未声势浩大。国内的女权运动，同样在萌芽状态当中。 周朝先亲自写的文章通篇白话文，宣扬的就是女人应当读书，受教育，走出家门。 别说王星月这样的小女孩，就算是王星拱等人听了，也是觉得理所当然。 “抚五兄，我看这东北大学校长你非当不可，北大教授的名头，可不如东北大学校长有号召力。” 王世杰看的清清楚楚，眼下东北大学草创，最需要的是有能力的校长，而不是找一个声望高的虚士充当。 丁西林更是大笑道：“抚五兄你强要我去东北大学当客座教授的时候，可曾想到你今日也会被绑在东北大学上面，动弹不得？” 事发突然，王星拱难以接受的原因并非是他不想当校长，而是他没把握做好。 现在他倒是想明白了，他跟周朝先早就说了要教育救国，兴办教育时，自己会出任校长。 现在他实现自己的诺言了，也该轮到自己实验诺言，从无到有的建立一所大学。 “想要号召力，我倒是想到一个人。”王星拱呢喃，脑袋里面冒出一个人来：“东北大学虽然是想要做工科类大学，可文科总归是不能少。” “若是能够请到辜鸿铭教授担任文科长，东北大学必定声望大增，有更多学生报名。” “这是不成。”王世杰第一个反对：“辜教授学问很好，可他是蔡校长看重之人，想要挖墙脚，只怕不易。”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不远处，一个声音插入进来，让王星月眼前一亮：“二哥，周先生到了。” 随着王星月的声音，几个教授接连看向出站口。 他们只见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提着一只小皮箱，非但不像是军人，反而像是教授。 第94章 辜鸿铭 “见过诸位先生，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对眼前的人，周朝先摸不准他们什么身份，却也不干轻慢。 他不是突发奇想，而是王星拱结交的人都是大才，应了一句老话——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能被他看中，一起来接自己的人，多少也算自己人了。 这一点，他看的很清楚。 “名字就不先说了，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说服辜鸿铭教授加入东北大学。” “这位是王世杰，王雪艇，武昌府崇阳县人。”王星拱介绍。 周朝先点头，这人他知道，是武汉大学的建立者，首任校长。还在抗战之后，从日本人手中把寒食帖买了回来。 王世杰无论是能力还是品性，在民国都是顶尖的。可惜，他跟王星拱一样，做事太直，得罪的人太多，反而做不了多少事情。 “久仰。”脑袋里面闪过一些信息之后，他拱拱手道：“王先生的问题其实很简单，辜鸿铭教授学贯中西，最关注的还是国家，还是教育。” “只要在东北大学当中推广古文研究，辜鸿铭必然会来东北大学。” “周先生是想与新文化运动对立？”相比王世杰，丁西林更为直白。 如今古文运动，跟新文化运动对立。周朝先这样旗帜鲜明的赞成古文研究，无疑是站在新文化运动的对立面。 “学问没那么多是非黑白，我现在跟你说的除了白话文，也能说英文。可咱们老祖宗的东西始终是要咱们自己继承，需要有人研究。不然百八十年后，咱们老祖宗的东西，咱们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巽甫贤弟，周先生推崇古文，跟推行白话文并不冲突。”王星拱从中解释，想要化解矛盾。 “这样说也不对。”周朝先摇头，按住王星拱道：“儒家是外儒内法，里面还有道，农，诸子百家蕴含其中。过去两千年，咱们都这样过来了，现在再多一个西方文化又如何？” “只要咱们守住礼义廉耻信，坚守道义。学古文的，跟白话文的，都是为了救国，看似南辕北辙，其实殊途同归。” “至于真正能够说服辜鸿铭教授的东西，在这箱子里面。” 那一只顶多能够容纳一套换洗衣服的棕色小牛皮箱子，被周朝先放在他们的目光当中。 “王星拱教授，现在冒昧拜访辜鸿铭教授是否需要投递拜帖，等上几日才能拜访？” 周朝先示意大家边走边说，这里位于火车站门口，距离外面的人力车夫还有一定距离。 “都民国了，哪还有那种传统。”王星拱摇头，紧紧跟在周朝先的身边，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却又不方便发问，只能憋着。 “那我就冒昧拜访，说服辜鸿铭教授加入东北大学之后，在谈论二位先生加入东北大学一事。” 王世杰跟丁西林对视一眼，倒没多说话。刚才短促的交锋，已经让他们不敢小瞧周朝先，他那一番跟蔡培元说过的话，便是京师大学堂的校训——包容。 无论什么样的学派，都能在京师大学堂当中存在，蔡培元试图展现的百家争鸣经过数年发酵，已经影响无数青葱学子。 ....... 辜府雅致，已经五十三岁的辜鸿铭在院子里面的藤椅上面，咿咿呀呀哼着小曲，脸上的惬意让一旁侍奉的下人，眉宇间都有几分怡然自得。 “老爷，王星拱教授拜访。” 门忽的动了一下，一个人影快步走到辜鸿铭身侧禀告道。 “王抚五？他是物理教授，找我做什么？”辜鸿铭微微抬眼，起身道。 “王教授并非一人到来，身边还有三男一女。只是他们来意，他们不曾明言，小人亦不敢多问。” “你去请他们进来，让下人准备蔬果茶点，切勿要怠慢了客人。” 辜鸿铭不置可否，暗暗等着王星拱到来。他平日跟留洋的教授关系不错，当下也不胡乱猜想，只等王星拱送上门来。 时间不长，王星拱一行人便到了院子里面。 穿着熨烫后，几乎全新西装的王星拱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他身边的王世杰，丁西林也是如此。他们一派西洋的装束，倒是跟辜鸿铭头上的辫子，不处在同一时代。 “这位小兄弟是？”辜鸿铭目光越过打头的三个人，反而看向周朝先。 让看了一辈子人，一眼就看出此人来者不善，是冲着自己来的。 “奉军少校周朝先见过辜老先生。”周朝先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辜鸿铭思想并不陈旧，他只是守旧。在新文化运动发起的时候，他是顽固派之一。可他所有的著作，文献都彰显出自己的气节，学问，并非是沽名钓誉之人。 “想不到我辜鸿铭今天也能见到张大帅的兵，敢问你如何看张大帅新建大学，将你们军费挪用至学堂？” “不瞒您说，奉军上下目光短浅之人，无一明白大帅之心。更无人知道大帅还想做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周朝先呵呵一笑，对这老爷子的脾气有所了解了。别人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老爷子把挪动的教育经费改成挪动军费办学堂，一句话就把北洋军阀骂了个遍。 “哦？张大帅还有这等野心？”辜鸿铭见其他人不说话，心中也明白过来。这小子才是拜访自己的正主，其他几个都是陪衬。 “对。”周朝先笑笑道：“大帅想要聘请辜鸿铭教授作为东北大学文科长的消息一出，只怕天下人都会觉得军阀跟守旧的老派同流合污。东北大学草创，就变成藏污纳垢之地。” “荒谬！” 辜鸿铭一捏拐杖，怒道：“他陈仲甫做的文科长，我辜鸿铭就做不得了？” “您还真就做不得。”周朝先不顾王星拱眼色，走到辜鸿铭身边道：“辜老先生可知道自己为什么吵不过陈仲甫，胡适之？” “我门下无几弟子，没有新青年的千万簇拥，自然吵不过。” “此言辜老先生说的不错，可辜老先生可知道为何宋代少有人作诗？明清少有人做诗词？” 第95章 辜鸿铭的野望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唐人宋人做了后人能做的，后人才学惊艳于世，写出的诗词与前人相当，便有借鉴，抄袭之嫌。文人好脸，宁愿烧掉也不愿发布出去，只能另辟蹊径，从诗词到元曲，明清小说。” “辜老先生所言甚是，这天下获取知识的渠道一多，读书人也多了起来。他们没工夫，也没能力像老先生一样通晓九种语言，获得十三个学位。” “可您就算流芳千古，也比不上陈仲甫他们能够开创一个新的时代，让白话文成为主流，让无数学生更容易的获取知识。” 周朝先顿了顿，他把辜鸿铭捧起来，等的就是狠狠砸下去这一刻。 “您现在对于大多数国人而言，已经过时，落后。九种语言，十三个学位固然难得，可那是过去的事情。现在全国上下，有识之士都在谋求救国，您真的什么都不想做吗？” 这一问可谓意味深长，当事人辜鸿铭被问到了。他的确在功勋簿上吃着老本，没有年轻时锐意进取。 一旁的王星拱等人也是思绪万千，各有所悟。 “陈仲甫的新青年能让学子爱国，您若是去东北大学任教，学生愿意给先生指一条明路，让先生不用与人驳斥，能真真做些利国利民，教书育人的事情。” “你小子在这儿等着我？”辜鸿铭吹胡子瞪眼，却没有多少怒气。 “都坐吧，喝喝茶。”他忽的转头，笑道：“这小子盯上我了，只怕也要学蔡元培三顾茅庐，我不去东北大学，他就不肯走。” “学生不敢胁迫先生，只是有些事情学生做不得，先生能去做。” 说着，周朝先将小箱子打开：“这里面的东西是我从奉天的古玩店买到的。” 他将几片龟甲平放在一张矮案上，介绍道：“咱们历朝历代，都是以夏商周开头。咱们写的字也都是假借仓颉之名，造出来的。” “诸位先生都学贯中西，自然知道西方大热的进化论，知道万物都是一点点发展出来的。那敢问夏商周何在？文字起源又在何处？” 王星拱发懵，拿起一个甲片后，从口袋里面掏出放大镜，惊道：“你认为这龟甲上面的鬼画符，就是上古文字？” 周朝先微微颔首：“我托人在北平问询，了解到这些龟甲都来自安阳小屯附近。菜市口西鹤年堂药店掌柜更是说除了龙骨之外，还有陶片，砖石一同被挖掘出来。” “只可惜，龟甲，骨片可以被当做药材出售，与他们同年纪的陶片，砖石却被随处丢弃，不受重视。” “若是辜老先生愿意亲自前往安阳一探究竟，没准真能发现夏商周存在的痕迹，振奋国人之心。” 周朝先说了这么多，到头来才图穷匕见。什么教育，什么文科学长，都是虚的。他真正关心的还是甲骨文，他可不想这玩意还在药店里面继续出售，直到新中国成立为止。 古物是用一件就少一件，用完即止的！ 只是这事儿他做不得，保护文物，甲骨文得真正有才学的人才能去做，辜鸿铭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在被王星拱提醒之后，他立马改变主意。 用甲骨文，绑定辜鸿铭等一批文学大佬，哪怕是旧派，对东北大学的好处，也是大于坏处的。 现在是民国九年，全国最好的大学就是京师大学堂，这里人才济济，随便一个系出去就能变成一所大学。 “所以，周少校你到底是谁？”听了这么久，辜鸿铭虽然心中有了意向，却没有直接答应。他人老成精，一早就看出周朝先身份不一般，现在更想知道此人到底是何居心。 “奉天大学校长，财政厅厅长王永江是我兄弟。王星拱教授的东北大学校长也是我举荐的。” “至于我是谁，我是一个爱国的中国人。” 奉天一行之后，周朝先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了不少：“我跟王星拱教授现在合办工厂，预备用三年走汉阳兵工厂三十年走的路。” “过去三十年，我见过许多年轻人想要从无到后打造一个新的汉阳铁厂，到头来却无一成功。你可知道这会为何？” “洋务运动本意救国，实则成为官员牟利的借口。汉阳铁厂自从完成建设后，便再无一分资金投入扩张，建设当中。一直到现在，他们都在吃老本。” “咱们中国本就慢了列强，故步自封更是慢了许多。现在从零开始追赶，学生不敢说要多久才能达到老先生心中预期，但现在多做一点，总归是有好处的。” 辜鸿铭道：“我问你你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却不实话告我。不过无妨，你的事情我无意插手，只给你一句忠告，立下规矩。” “受教。”周朝先拱手道谢，深知这四个字的分量。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首要的便是立下规矩。 汉阳铁厂便是被当做官员私产，一位位走马上任的官员都将手伸进来，才会衰败下来。 “明天我就去安阳，东北大学的聘书到了之后，每月的工资我只拿一块大洋，其他的都捐给学校。” “此事万万不可。”周朝先直接拒绝：“老先生大义，可您要吃饭，您的家人也要吃饭。再不济这院子里面还有三个教授要吃饭，他们可没您家底厚实。” “是我唐突了。”辜鸿铭拱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充足的干劲儿，更不知道自己不久之后的发现，会真跟周朝先说的一样，震惊世界。 他这个年纪的人，已经别无所求，欲望极低。他跟陈仲甫战斗数年，一直没有占到什么优势，反而做的事情少了。 现在被周朝先点醒，他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了。别人在做事，自己在撕逼，这就是自己输的根本原因。 “甲骨文” 他呢喃，把玩着一块不知多少年前的龟甲，看着上面不似篆书的鬼画符，倒是觉得他们跟篆书有些类似的地方。 若是按照西方理论，甲骨文应当是跟鼎文一样的祭祀铭文。 第96章 铁厂设备 “客官里面请。” 随着一声长长的吆喝，穿着短褂的伙计殷勤的将周朝先一行人迎了过去。 虽过了饭点，东来顺却依旧热闹。 南来北往的客人，在这不冷不热的季节，也爱吃上一口热乎的。 “大三叉，黄瓜条，上脑，羊三样，芝麻饼，有的都送上来。” 还未落座，王星拱便一口气点了个七七八八，都是大众爱吃的。时蔬因人而异，羊蝎子现在喜欢的人不多，倒是管够。 一个伙计应了，很快便送来一口上头小，下头大的铜锅。 他身侧的伙计则是将烧红的木炭放在铜锅里面，那手艺叫一个精细，半点碳灰都落不到锅里。 周朝先倒是头一遭来，他听着“滋啦”的烫灼声热烈，看着“咕咚咕咚”的汤底煮沸后，冒出淡淡白雾，像极了土包子。 “王教授，丁教授，请问二位愿意来东北大学任教吗？”周朝先邀请，心里这个舒坦。 “我学法的，你要是愿意收，我就愿意来。”王世杰首先表态。 学法律的不比其他专业，只要有本事，哪都能混一碗饭吃。 “当然欢迎，不过王教授得去奉天大学，那里更需要法学人才。东北大学现在以文理为主，主要培养理工科人才。” 周朝先略作思考，还是决定把人才退给王永江。现在王永江权利大增，也有心培养一批法律人才，充实东四省各县。 王世杰点点头，打趣道：“得，我们兄弟刚团聚没几天，就又被这小子拆散了。” “我可没让你们这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分别，是你们为了中国，自愿去教书育人的。” 周朝先不肯承认，连连摆手。 “我刚收到蔡校长的聘书，就这样走的话，总归不好。”丁西林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能来的话，当个客座教授，一两个月来讲一两天的课也行。”周朝先也不强求，他知道蔡培元跟这个时候的京师大学堂对文人的吸引力有多强。 “那成。”听到这里，丁西林就爽利多了。 “不过你这客座教授可不能白当，既然入了伙，就多带几个同僚周末来承德上课。这课也不白上，一天课二十大洋如何？” “诶，这个好。要不了一天，全国都知道你们东北大学多金，来应聘的人肯定络绎不绝。” “这你就说错了。”周朝先举着筷子，涮着羊肉：“东北大学加上奉天大学今年的财政补助才二十万，以后数目变化也不大，比不上你们北大财大气粗。” 王星拱一听瞬间傻眼，一年十万经费的大学，他不只是前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不成，这钱太少，做不了事情。” “今年还有三个月。”周朝先过着芝麻酱，咬了一口羊肉，那叫一个鲜香。 “明年可有十二个月。”王星拱摘下眼镜，用手绢轻轻擦拭上面薄薄的一层水雾。 “那你就得跟王雪艇套套交情了，他去奉天大学，整天守着财神爷，不能为你要个十几二十万经费，那还算什么亲兄弟？” 周朝先一脸正经，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第一年两所大学花费不多，可随着时间推移，招收的学生越多，花费也就越大。 到时候依靠民间捐赠绝对无以为继，还得靠王永江拨款才行。 “雪艇贤弟，为了东北大学，你可得跟王厅长处好关系。”王星拱抿了口酒，温润的黄酒下肚，他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晕。 ....... 傍晚，周朝先没回军营，而是去了王星拱在北平的家，百花胡同里面，一进一出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房子也少，里外只有四间。东西厢房兄妹二人一人一间，靠里面的内间被王星拱当做是书房，用来待客。靠近门口的屋子则长期空置，他们兄妹二人在京，倒是没什么亲眷打扰，正好由着周朝先住上一宿。 九月底的北平早晚已经寒气逼人，成群的骆驼将西山，山西的煤一袋袋运到北平。骆驼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提醒北平的老少爷们，冬天要到了。 “朝先，你先坐下，小妹你去煮壶茶来。”王星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入内之后，说个不停。 吃饭时如同小透明的王星月到了自己家里面，立马变得大气起来。 她快步走向院子里面的小厨房，将暖壶拿出来，又捧了茶盘，茶杯，抓了瓜子花生。 “周先生您先歇着，我哥哥进了书房，没几分钟出不来。” “谁说的？”王星拱在房间里面嘟囔，嚷道：“我等朝先回来可等了好几日，早就备好了，那会花时间。” 话音刚刚落下，王星月就俏皮的吐吐舌头，放下东西走了。 “钢厂的事情有着落了？”周朝先剥着花生，脸上泛起笑容：“今儿辜鸿铭老先生可提醒我了，咱们不能做汉阳铁厂第二，他们筹备，到建设完成，可花了四五年。” “着落是有了，可惜没钱。”王星拱说着从里面出来，将一摞资料丢在周朝先面前道：“我在英格兰，法兰西的同学里面有一个人顶厉害，是个人精，比国内的洋行买办强了不少。” “我与他一说我的设想，他便拍电报说货在路上，都是德国货，从柯斯达拆的。” “你这同学可不地道。”周朝先听着，忍笑道：“柯斯达是奥匈帝国的，他们虽然跟德国是亲戚，可亲戚家的东西总不能是自家的吧？” “啊！” 王星拱嚷道：“我明儿就给他拍电报，东西到了我要直接扣着，缓缓在给钱。” “钱的事情已经定了，用不着缓缓。” 周朝先嚼着花生：“这一次我去奉天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王永江王厅长，这前清的秀才可比你厉害。他除了建大学，还准备开一家商业银行。到时候咱们缺多少钱，直接找他贷款，用机械抵押。”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王星拱坐下，有些踌蹴。现在他手上一没大洋，二没机械，怎么去贷款？ “你这样说就错了，咱们是真的有机械。我这儿两万大洋的支票，你直接给你同学汇过去，就当定金了。”周朝先想想道：“柯斯达的机械要多少大洋？” 第97章 察哈尔匪患 “一百万大洋。”王星拱吐出一个天文数字。 周朝先心中颇为意动，面上却略作思考，淡淡道：“如今世界经济一派繁荣，除了中国没有其他国家需要二手的钢铁设备。给你的同学发电报，如果他能够弄到斯柯达或是克虏伯的75，105生产线，退役的二手装备，再跟我们谈价钱。” 王星拱一听，立马拍案大骂：“张作霖又要打仗了？这些军阀没一个是好东西！” “对，是要打仗了。不过想买这些东西的是我，而不是张大帅。不瞒你说，张大帅得等到受制于人的时候，才会明白什么叫买不如造。” “眼下兄弟我这样做，一事国外对军工业需求不大，正好咱们便宜购入。其次便是咱们的钢厂产的钢铁，以后还得用在军队上面。不然军阀打来了，咱们用什么保境安民？” “我明白朝先你的意思，我只是气不过军阀无能，却窃据高位。” 王星拱烦躁，其实他心里有数，知道周朝先说的都是对的，却还是想要骂人。 “这话别说了，你赶明儿就去奉天，拿着我的信去拜会王永江王厅长，把我的意思跟他说一遍。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总守着莫斯科。” “莫斯科？你们真的要收回中东路？这胡子倒是干了一件好事。”王星拱忙不迭领着周朝先进了书房，看着他熟稔无比的用钢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 “可惜了”周朝先砸吧砸吧嘴，现在才民国九年，四年之后捷克定型生产捷克式之后，轻机枪才在各国流行。 现在太早，被说仿造了，就是去买也买不到。 要是能从捷克弄捷克式，法国弄七五小姐，在从德国从MG42，再弄加兰德步枪，那就完美了。 可惜，这也就做梦能梦到。 “别高兴得太早，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不该说的别说。咱们只能做一些利索能力的事情。” 周朝先叮嘱，张作霖办学的消息是故意宣扬出去的，为的就是盖住随时都会爆炸的中东路事件。 “咚咚咚。” “谁啊？来了。”王小妹应答，开了门后只见一个穿着长褂的年轻人拘谨的站在门外。 “您是？”她迷糊，不记得自家二哥有这么一号朋友。 “冒昧来访，还请原谅。请问周朝先周先生在吗？我是他的旧友，叫秦宣。” 来人自我介绍，肃容拱手道：“鄙人知晓周先生今日抵达北平，特意派人迎接，却未想到周先生另有要事相商，等到天黑也不见结束，才冒昧而来。” 王星月见来人将姿态放得极低，又一口一个周先生，不免信了几分。 “先生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看看周先生是否有空。” 秦宣忙不迭的拱手感谢。他也不想送上门，自降身段。可察哈尔现在乱成一团，生意没法做，多耽搁一天，他们晋中商会就会损失一大笔银子。 再等下去，北疆满天飞雪，冰封万里，这生意还怎么做？ 也不知道是谁知道周朝先是张景惠麾下的一员悍将，能够力敌吴佩孚。便想让周朝先出面，说服张景惠派兵平定察哈尔大大小小数十支的马匪，肃清商道。 “秦宣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请进！” 周朝先意外之后，马不停蹄的出门迎接。 秦宣苦笑，边走边道：“周先生见谅，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却不知道秦宣兄所谓的事情，究竟是何事？”周朝先与王星拱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此人究竟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秦宣顺着他们一道入了书房，拘谨道：“察哈尔乱匪林立，大小数十支，已经严重扰乱商道。” “商会的掌柜，股东见张副司令去了奉天，找不到人襄助，都心急如焚。不瞒二位，经商一道，一看买卖，二看天气。眼下正是北地贸易繁荣之时，养了一夏天的牛羊肥美，各地皮毛野味也汇聚在了口外的镇子里面。” “原本塞外就够乱了，直皖之后，这北地的匪徒一下鸟枪换炮。咱们商会的伙计根本不是他们对手，几次交锋死的死伤的伤，大家伙都想张副司令履行承诺，出兵剿匪。” 周朝先听了大概，在心底琢磨起来。这剿匪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而是苦差事。 瞧见周朝先为南的样子，秦宣心也有些发虚：“周先生，小的不会让您为难。这事儿您只要帮咱们出面请回张副司令，咱们凑凑份子，也能说动张副司令剿匪。” 周朝先瞧瞧他，心底苦笑一声。这些商人还真是了解张景惠，知道他最好金银。 “张副司令的工作我做，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周先生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伊始没听清的秦宣刚想苦苦哀求，就蓦地听到周朝先那肯定的话语。 他腾地一下起身，拍着胸脯保证：“周先生，您尽管说，莫说是一件事情，便是十件百件，小的也给您办妥了。” “用不着那么多，我只要你支持我前往察哈尔剿匪。” “啊？”秦宣大惊失色，忙劝道：“周先生您是不知道，塞外的马匪来去如风，不是住在山里当中，就是住在蒙古包里面，跟牧民无二。” “纵然是您这样的少年豪杰，想要剿灭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早就黑了，屋子里面一盏电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几个人的脸颊。 秦宣惶恐无助，周朝先却一脸肃然，显然不会更改自己的决定。 “那也成，不过您去了察哈尔，千万不要剿匪。到时候小的帮您联系地方民团，跟那些马匪谈谈交情，他们要么退避三舍，要么投向周先生......” “行了，你去准备吧，我待会给给张副司令拍电报，告诉他此事，请他回京主持此事。” 周朝先摆摆手，直接赶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是要剿匪收揽兵权，怎么可能放着土匪不剿！ 养寇自重的事情，他不会干。 第98章 军火买卖 翌日下午，北平东交民巷，六国饭店二楼。 张景惠端着红酒杯，挪动着略显臃肿的身材，与人惬意攀谈。 他如今是北平首屈一指的大人物，指甲缝里面稍微露出来就足以让人腰缠万贯。 对这样的人，无论是洋人，还是中国人，都在小心讨好。 尤其是眼下的商会都想要张景惠约束部下，派兵前往察哈尔做出剿匪的姿态，好让他们能够跟马匪谈妥，让他们不在闹事。 往常这靠山吃山的土匪跟他们都有交情，做事都不会做绝。可直皖之战大股溃兵落草，北面的白俄也有活不下去，当了拦路虎的。 事发突然，商会一个个联络感情，就等着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 “张副司令，您就别考虑了，小的看您麾下猛将如云，随便派一个，就能把那些不知好歹的土匪给灭了。” 商人们小心翼翼的抬着高帽，他们许多人都是托了张景惠的福，第一次进入六国饭店这洋高档的地方，心里早就没底，只想尽快把事情敲定。 张景惠不为所动的笑了笑：“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决定的。派那支部队前往察哈尔，谁去，都得好好商量商量。” 一听这话，在场的商人都傻眼了。他们本以为张景惠肯定会答应，没想到临末还要钱。之前他们可是给了张景惠三十万大洋。 不曾想张景惠不讲道义，收了钱不办事。 “张副司令。”周朝先也看不下去了，他劝道：“卑职认为，万事好商量，如今平了匪患才是当务之急。不然商人利益受损，明年就不好过了。” 这话一说，别人也就罢了，张景惠听着总觉得有些刺耳。收钱办事，他拿了钱已经肃清了一次察哈尔的土匪，现在土匪卷土重来，商人不出点血能行？ 他所谋甚大，现在正缺钱，如饥似渴的压榨每一个可能给自己送来大洋的人。 看到周朝先发来的电报时，正是今天上午，他当即招来周朝先，不惜在六国饭店花费巨资宴请这些商人。 “军费一事，诸位老板也都是有心人，必定不会让张副司令失望。” 周朝先硬着头皮劝慰，也觉得张景惠做法委实有些过了。前后不到一月，两次伸手要钱，这已经不是敲骨吸髓，而是杀鸡取卵。 三十万大洋可不是小数目。 “我信你。”张景惠笑笑，“待会就别走了，留着跟我见几个客人。” “卑职遵命。”周朝先心里面长长的叹了口气，亲眼目睹比耳纸面上的东西更具有冲击力。 他可算明白为什么奉军打不过直军了，自上而下的腐烂，足以吞噬一切有心改变时局的人。 旧军阀必定会被新军阀取代。 商人们见张景惠不愿意多说，也不敢逗留，纷纷告辞而去。顷刻间，原本热闹的会议厅变得冷清起来。 “张副司令，卑职有个不情之请。” 待没了外人之后，周朝先当下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获得带兵的权力：“卑职想要北去平定察哈尔的匪祸。” 张景惠笑了一声，不掩饰自己的轻蔑：“我不是不想让你去，而是你还年轻，应该多多锻炼。我看你留在北平城里面，在参谋部任职挺好的。你放心，明年我一定升你为中校。至于察哈尔的马匪，根本用不着剿灭。” “他们跟商会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你去了，也没地方发挥。” “卑职知晓。” 周朝先心中一百万个的不信，张景惠说的的确有道理，可现在商会已经搞不定，来求援了。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局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他们必须借助外力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现在张景惠的态度，仍旧是榨取一笔钱，当个和事老。剿匪这种没油水的苦差事，他可不愿意干。 “不过你放心，一个营的人马我明天就派出去。” 放个屁的心！ 周朝先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法国人不愧是浪漫，到哪儿到哪儿都有这样出色的女伴。”张景惠说完这番话后，脸上绽放出笑容，主动迎了上去。 “张先生，军火的事情，今天我们应该能好好说说了吧？法国的军火，可是全世界最顶尖的。”法国公使柏卜伸出手，寒暄之后，直接进入正题。 对此张景惠却打着哈哈：“法国货好是好，可是太贵了。如果公使愿意便宜一点的话，我们张司令一定会加大采购。” 周朝先在一旁听着，倒是上了心。穿越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忘记了很多历史的细节，他只记得张作霖在第一次直奉之战前，就在想办法摆脱日本对自己的影响。 也正是因为张作霖不受控制，日本人才在土肥原贤二的协助下，玩了一出皇姑屯爆炸。 眼下张作霖跟日本人的关系谈不上好，土肥原贤二的顾问身份看似真诚，不过是妥协的手段。 张作霖连亲信王永江的话都不愿意听，更别说日本人了。 “张副司令，法国货品质虽然冠绝欧陆，价钱上却比不上德国跟奥匈。” 嗯？ 张景惠侧目一眼，只见周朝先忽的开口。他不禁微微颔首，他叫上周朝先的根本目的还是在于，他需要一个了解欧洲，又值得信任的唱白脸。 “对，德国货的确便宜，只可惜德国现在跟咱们中国没有建交，买不到他们的便宜货。”张景惠品品其中意思，也站在了周朝先一边。买不买另说，总得压压价钱。 他是头一次亲自参与军火采购，不但没有中饱私囊的想法，还想多买一些外国货武装自己麾下的精锐。 柏卜笑道：“正因为德国跟奥匈的武器便宜，他们才打输了欧战。胜利者的武器，值这个价钱。” 周朝先撇撇嘴，倒是没有再说。有利可图的时候，法国人可没把自己当成战败国来看。在欧战他们没捞到好处，但在远东他们确实摇身一变，自诩战胜国，做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就是为了掩饰自己外强中干。 第99章 远道而来的德国人 “周先生，这么早又要出门？” 小院子里面，周朝先一面洗漱，一面回答王星月的问题：“不早了，在军队的时候，都是六点起床出操。也就在家里面，才会松懈一些。” 王星月“哦”了一声，好奇道：“今天又是那个张副司令请你出谋划策？借你的话去扬名？” “今天倒有一件算不得正事儿的正事儿。”周朝先用毛巾抹脸，随口应道：“魏玛共和国的马克斯鲍尔少校刚到天津，就被张副司令请到北平，商谈合作。” “魏玛共和国？在欧洲，还是美洲?”王星月迷糊，不知道这国家在哪儿。 “魏玛共和国就是德意志帝国共和之后的名字。” 周朝先顿了顿道：“不是凡尔赛条约限制了德国军备吗？现在德国军人都在外面自谋生路，给咱们这种落后国家当教官，军事顾问，卖卖军火。” “你们又有打仗？ ”王星月反应速度一流，毫不犹豫的反对：“是我的话，我才不管这种破事儿。姓张的想买军火，就让他买去了好了，干嘛非要把你扯进去？” “你这倒是跟我想的一样，不过我是另有目的，不是为了张副司令干活。再说了，德国货便宜，大洋落在他们口袋里面，总比落在小日本口袋里面强。” 周朝先叹口气，心中只感觉憋屈。他融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做的都是谁都能做的寻常事情。 军火买卖随便找一个买办都能比他做的漂亮，德国人出库存，张景惠跟买办吃回扣，张作霖有新的军火，直接赢麻。 “目的？什么目的？算了，我不问这个，我哥说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周先生，你说什么时候，咱们国家才能不打仗。”王星月嘟着嘴巴，欲言又止。 周朝先想想：“想要咱们国家不打仗，那至少要打赢两个列强，也就是你们嘴里面的帝国主义。南边不是都这样说唱吗？打倒列强，除军阀。” “咱们得出一个政治强人，或是强势的政治党派，把军阀扫平之后，还得把列强击败，才能有一两代人的和平。” 王星月觉得新鲜，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甭管是政治强人还是党派，跟军阀，袁世凯无异。 “可你就是军阀，你不怕被打倒？” 周朝先笑道：“我说我不是军阀你肯定不信，要不待会你跟我去六国饭店，见见真正的军阀，帝国主义。” 王星月有些意动，那可是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是象征身份的地方。 这年头北平的娱乐都集中在天桥附近，说书的，唱大鼓的，胸口碎大石的，处处可见。 后世常见的西洋景儿，乐队，钢琴，桌球，在这个时代反而只有在北平魔都等几个城市核心能见到。 “行了，你先去收拾一下，出发之前我叫你。” 周朝先见她咬着唇，支支吾吾，便替她回答。 他两世为人，把小姑娘的心思拿捏的稳稳的。 说完话后，周朝先将一盆水泼在一丈见方的小花园里面，就提着水桶，出门打水。 民国时期的小四合院并不适合居住，尤其是那些大杂院，没有厕所，也没有稳定的水源。 王星拱租住的小院子干净整洁，却同样没有自来水跟厕所。甚至外面连公厕都少的可怜，想上厕所得用马桶。 喝的水更是要从外面一桶一桶的提回来，小院子都这样子。 反倒是王公贵族居住的大四合院，里面无论是厕所，还是井水，都一应俱全。 “可惜穿越早了，看不到天后倒马桶。” 他嘀咕，在街口停驻了一会儿，倒是有些怀念那个不好不坏的时代。 一无所有的小老百姓们，无法百花深处会在数十年后，会繁荣起来，无数明星大腕常驻这里。 喜好音乐的歌迷们更是无比向往这个诞生无数音乐人的圣地。 但在眼下，这里并无半分文艺的气息，遍地都是穿着短褂，带着圆顶小帽子的老百姓，在忙碌不停。 他摇头晃脑，将一桶水提回去的时候，还带了正儿八经的老北平豆浆，焦圈。 豆汁那玩意儿，味太冲，他喝不惯。 回来老半天，他才听到“嘎吱”的木门打开声。 “吃点东西，待会去了六国饭店，想吃东西可就得忍着。”周朝先边吃边说。 王星月缓步走来，含羞带怯道：“周先生，我穿这样能行吗？” 周朝先眼睛一亮，笑道：“这是你们学校的校服吧？好看是好看，可不太应景。这样吧，你有没有裙子？” “裙子？”王星月犹豫：“我没在外面穿过裙子。” “那就穿学生装，青春年少，英气逼人，待会绝对能让一帮人我见犹怜。” 待他说完，王星月落落大方的坐下。她脸颊泛红，一双美眸落在桌上的早饭上，安静了一会儿。 十一点，周朝先出门叫上两辆黄包车，就朝着的六国饭店而去。 六国饭店二楼，宴会厅里面，气氛却不太融洽。 马克斯.鲍尔少校一身疲惫，瞅着张景惠：“张副司令，您的意思我知道了。德国战败并不是因为武器质量不如法国英国，德国货便宜的原因是英法压榨我们德国，凡尔赛条约限制我们的军队数量。” 张景惠脸色有些尴尬，他只是捡来周朝先的话现学现用，根本没想过德国人战败之后，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复仇。 这些奔走于世界各地的年轻军官更是一水的鹰派，回了国之后都是军队主力。 这时候，周朝先姗姗来迟，他在宴会厅外面探了探脑袋，还没说话，就被抓住。 “周少校你赶紧来，我还有话要跟法国公使说。你替我好好陪德国友人聊聊，切记，不能怠慢了客人！” 张景惠把话说的冠冕堂皇，人却一溜烟跑了。他憋屈，被一个少校义正言辞的抗议，却找不到话反驳，更不敢翻脸。 好在周朝先到了，他提议的跟德国人合作，那就让他去谈。 第100章 察哈尔事变 片刻之后，四目相对。 周朝先知道前因后果后，先笑起来了：“张副司令对欧洲一无所知，关于你们的信息都是从法国人哪儿听来的，不知道你们德国人战败后的悲惨遭遇，还请见谅。” 穿着半旧不新西装，坐得笔直的马克斯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替我向鲁登道夫将军问好，我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德国跟中国的合作会加强，联系更为紧密。” 周朝先比划，冲着翻译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德国跟中国都是欧战的受害者，作为受害者，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对抗帝国主义。” “周少校。”马克斯连忙否决：“我们德国人爱好和平，我来中国的也是为了跟中国建交。” “得了吧，你是来卖军火的。”周朝先撇撇嘴，德国人里面，他知道的人不多。 可这马克斯.鲍尔，他却是耳熟能详。 因为此人是德国来华的第一批军事总顾问。在他之后，德国人来华的军事顾问身份越来越高，从区区的上校，名不见经传的参谋马克斯.鲍尔，变成前德国国防军总司令汉斯.冯.塞克特上将。 “我们刚刚从柯斯达订购了一批钢铁产业的机械，还想奥地利人手里面买点火炮生产线。” “现在您来了，咱们也多一个选择，克虏伯的生产线早就停工了，现在你们卖二手也能回血。对了，除了各式机械，工厂。如果你们德国政府默许的话，军官我们也可以雇佣一批。” 周朝先侃侃而谈，德国人打的什么心思人尽皆知，后来者想要挑战前人的世界霸主，德二德三都是用战争想要打破世界格局。 可惜他们两次输的一塌糊涂。 现在正处于德国人刚输了一战，正摩拳擦掌还想再跟英法干一架的阶段。 马克斯有德国人的严谨，不爱说谎：“这些事情我做不了主，之后我会上报参谋部，让鲁登道夫将军进行判断。” 他顿了顿，组织语言道：“包括你说的，中国政府应该跟魏玛共和国加强合作关系。” “那我再附送你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是英法正在衰落，二是苏俄正在崛起。” 周朝先站起身，知道对方急着跟上面回话。没辙，这些谈判内容已经超过了他的权限。 整个北平就他权限最大，中德建交还得等明年才能谈判完毕，在各自国家设立使馆，派出外交人员。 马克斯一头雾水的离开，留下一脸崇拜的王星月。 “周朝先，你也太厉害了。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东西，把德国人都说的哑口无言。” 周朝先一乐：“不是他哑口无言，而是他想说的太多，却又不敢说，得问问他的领导。” “啊，这不跟你一样？甭管什么事情都要听张副司令的话。我还以为列强跟咱们不一样，自由又民主。” 周朝看着她道：“西方的自由民主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那是一个很复杂，能够蛊惑人心的东西。如果你真信了这一套，那你肯定会成为当权者的玩物......” “周少校，张副司令找你，赶紧过去，出大事了！” 正说着，张景惠的侍从官张越大步而来，小声提醒道。 “不是，你别急啊。出啥大事儿也跟我没关系，怎么就要我去？” 张越道：“哎呦，我的哥。你小子就别啰嗦了，张副司令指名点姓找你，你还不乐意去了。” “我实话跟你说吧，是察哈尔出事了，刚去的那营长走到赤城，听说北面沽源有英国武官被人杀了，他就立马引咎辞职，跑路了。” 周朝先听得哭笑不得，心中却凝重起来。英国武官，他可认识一个。 “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竟然一生不吭就跑了，把部队留在赤城，刚刚赤城县长养不起这帮人，才发电报去奉天，这事儿才暴露出来。” “听说张司令在电话里面骂了七八个妈那个巴子。” 张越扯着周朝先出去，说着八卦。 周朝先越听越心惊，这事儿不复杂，就一个英国人死了，地方驻军怕担责任跑了。后面发生的事情跟事情本身毫无关系，张作霖的愤怒是真是假，还值得商榷。 不过他的思路却是一下子打开了。 “待会见了张副司令，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别说。你上次想去察哈尔，这次千万千万别冒头，去自讨苦吃。”张越说个不停。 “成成成，你说啥就是啥。” 周朝先跟他下楼左拐右拐，没多久就在一处小院子里面见到黑着脸的张景惠。 “张副司令，您可别生气了，今天儿这事儿都是下面人不懂事，闹出来的。” 一个上校苦苦相劝，想让张副司令宽心。 此时的张景惠，还是怒气未消。他心中清楚自己刚刚当上察哈尔都统，成为封疆大吏。 恰恰是这个时候，最不能出错的事情，出了这等事情。他的愤怒不加掩饰，为的就是掩饰他心中的惶恐不安。 “下面的人不懂事，那就让他滚！”周朝先语出惊人，一语便让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不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军官见了来人，在同伴的介绍下知晓周朝先正受宠的时候，也不免羡慕三分。这话他们可不敢说。 “张副司令，察哈尔的事情拖不得。”他慷慨陈词：“匪乱并非一日之功，往日之事与副司令关系不大。但要是置之不理，只怕朝野党中议论不少，张副司令清誉也会毁于一旦。” 张景惠会意，强忍着怒气道：“谁愿意前往察哈尔，领上一营人马平定诸多马匪，为我分忧？” 张景惠麾下众将一时间无人应答，他们也有各自的思虑，知道这是一个苦差事。剿匪一事做得好了无功，是分内之事。做的不好，前程便毁于一旦。 那引咎辞职的营长怕的不是马匪，而是张景惠手中的枪。怕北平一个电报，勒令在半月之内查清真相，将尽数马匪剿灭，不然军法从事。 “张副司令，卑职愿意前往察哈尔，为您分忧。” 等了许久，见无人说话，周朝先才迈出脚步。 第101章 军令状 张景惠无动于衷，仍旧老神在在的等其余人开口。可他并未等到自己麾下大将们请战，反倒是毛头小子周朝先一人站了出来。 这让他面子有些挂不住，温怒起来。 “周少校，你可知道——外交无小事，英国人死在沽源，大大小小也是咱们的事儿。” 周朝先却是上前一步，再度请缨：“回禀张副司令，此事虽然涉外，却可大可小。外蒙察哈尔白俄横行，那英国人死在谁的手上，终归还是您说了算。” “英国人在蛮横无理，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就跟张副司令为难。” 张景惠猝不及防的听到周朝先的劝说，心中流入一股暖流，更不愿意放手了：“我知晓你的心思，知道你想为大帅分忧。但此事事关重大......” 周朝先心里明白，张景惠还是打心眼里面瞧不起自己，一个二十岁的少校，野心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上位者忌惮，同行者嫉妒，想要成功就得迎难而上。 “张副司令！”他陡然间抬高音量，把话掷在地上：“卑职承蒙副司令您抬爱，才在这般年纪居身少校，在参谋部任职。今天在座的同僚长官不愿趟这趟浑水，跟英国佬打交道，担责任。卑职不怕英国人，也不怕担责任，毁了清誉。” 周朝先急了，他等这个机会等了许久，察哈尔本就是他看中的地方。现在张景惠蛇鼠两端，明知道所有人都打着哈哈，绝口不提为其分忧。 他索性把盖子掀开，给张景惠瞧瞧他倚重的人是什么成色。什么叫可同富贵，不可同患难。 张景惠见他如此说了，心中反而愈发纠结。他并非是不知道自己麾下的王八蛋们揣着什么心思，可他不敢动。 军阀就是手下军头捧起来的，要是下面人不听话，他还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可周朝先在他看来，那是嫡系啊，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年轻人，跟这帮老油条不一样。 有能力，又对自己忠心耿耿，愿意在这种时候站出来的人，他哪舍得拿出来当炮灰，直接牺牲掉。 “卑职愿意立下军令状！” 张景惠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见识到了年轻人有多狂。他都不敢打包票能够让英国人满意而归，不追究此事。周朝先却敢立下军令状。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身边的其他人，见这帮王八蛋置身事外，并无参与进来的意思，也泄了气。 “军令状就不必了，你快马加鞭去沽源，做我的全权使者，处理此事。”张景惠摆摆手，不爱玩这一套。 “卑职认为，英国人之死恰好是解决察哈尔外蒙匪患的好机会。”周朝先在心里面盘算，趁热打铁的提出自己的诉求。 他才不管英国人的死活，他要独掌一军，一个营即可。 张景惠看了他一眼，有些埋怨他不懂事，非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可是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点头应诺：“成，你明天就去赤城接受部队，姑且当个代理营长。此事处置妥当，老子便去了你的代理营长，让你小子踏踏实实的带兵，助手一方。” “卑职听命。” “别急着答应，咱也有话要说。” 忽的，会议厅一角，一个人影歪歪坐在椅子上，用右手撑住下巴，饶有兴致的看向周朝先。 “张副司令，您怎么就能叫一个少校去处理这件事情，难道你不知道这事儿英国人已经怪罪下来，稍有不慎便会让英国人得寸进尺，坏了大帅的布置！” 就在张景惠盘算如何处置这件事情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人群当中炸响，让他眉头紧皱。 “老周啊，你又说不知，此人是保定军校毕业，蒋校长的高徒，本事不俗。” 张景惠赶紧解释，老周长得不高，性格也颇为阴鸷，跟张作霖关系不错，才被安在他的身边。 他现在是奉系在外的大将，老周便是那个奉系的监军。 “哦，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老周来了兴趣，端起放在手边的茶杯，轻轻一抿：“我这局外人倒是觉得，他要是有心，还真就可以立一个军令状，好堵住悠悠之口。” “不然年轻人没有压力，也就没有动力，成不了事。” 张景惠听的呵呵直笑：“你倒是提醒我了，既然有军令状一说，给他加了担子，那也得有重赏才行。老周，要是他做好了此事，给个中校不过分吧？” “嘶？” 老周倒是神色一凛，好半晌才笑道：“张副司令统管军事，我一个文职闲人，那敢说半个不字。眼下一切既然谈定了，那便依了张副司令。这事情要是办的漂亮，也应当给予嘉奖，免得叫人说咱们苛责帐下的健儿。” 周朝先这时才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多了一份笑容。 “卑职谢过张副司令信任，谢过周大人督促。” 周朝先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之后，刚要离开，便听到张景惠的召唤。 “周少校，来拿任命状。” 会议室里面还有更为私密的小房间，这里并无外面嘈杂，内里办公的用品更是一应俱全。 “坐。”张景惠入内之后，立马骂道：“你说你，的跟你没关系的事情，你为什么偏要插上一脚？难道你不知道我这察哈尔都统看似尊贵，现在却被你架在火上烤。” “卑职是在为副司令分忧。”周朝先站着，不卑不亢，没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分忧？此事跟你无关，跟我无关。现在你主动沾染上来，还胆大包天，立下军令状！”他咬牙切齿，心中不满溢于言表。 “副司令难道真的认为此事会闹大？”周朝先对张景惠的怒火视若无睹，此人最是贪财贪权，看重的不是做不做，而是做了会有什么好处，什么坏处。 “英国人的事，向来不是小事。”张景惠闷声道。 “英国人也是人，也拿钱办事。”周朝先却是答道。 张景惠立马醒悟过来，低语道：“你是胸有成竹，才在会上站出来襄助于我的？” “卑职不敢忘却副司令提携之恩。” 第102章 临行布置 “好好好，既然你有心为我效力，那我也不会亏待你。你之前不是连长吗？你列个名单，我给你调一个班的人。”张景惠连连叫好，周朝先说的话让他虚荣心爆棚。 没有领导不喜欢下属拍自己马匹。 “军饷一个营，嗯，就按一个加强营来发，八百人的规模来扫平整个察哈尔的马匪，应当是够了。” 闲话之后，张景惠干练起来，三言两语便把事情处理的有条不紊。 “我先告诉你，你这次去了先练兵，再剿匪，英国人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只要在是半年内把察哈尔的匪患肃清一半，就是大功一件。” 原本张景惠是不想管察哈尔的，哪怕他是察哈尔都统他也不想将有限的精力浪费在剿匪之上。 现在周朝先主动请缨，倒是让他心中的石头放了下去，有更多精力用在其他地方。 “卑职遵命。”周朝先郑重点头，心中却不置可否。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等到到了察哈尔，张景惠说话也不好使。 “对了，今天老周说的话有一些漏洞，他没咬死三个月的时间，你倒是可以慢慢来。” 张景惠若有所思的瞅了周朝先一眼，不愿意相信周朝先跟老周的是认识的，刚才哪一出戏是他们演给自己看的。 哪有临门一脚，放虎归山的？ “武器的事情，我会联系奉天，尽快补齐。” 说到这里，张景惠也累了，他摆摆手送客道：“你就好好干，奉军不是容不得青年才俊的。” “谢过副司令。”周朝先敬礼离去。 电报所，在给王永江拍电报后，周朝先点燃一根烟，看向西边的红霞。 武器倒是不会缺了，王永江这位奉军的财神爷调动团一级的军备虽然够呛，一个营却是没问题。 奉军内部分嫡系杂牌，这些部队的武器装备更换，全都掌握在王永江手中。 他一句话，就能把周朝先需要的武器装备提到第一批次补充的部队当中。 武器装备之后，周朝先最关注的还是人。一个营的兵力，八百人的粮饷，张景惠下的本钱不可谓不大。 当夜，周朝先在发完电报后，再度见到马克斯少校。 “少校，如果你想要脚踏实地的了解中国军队，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看看远东地区的军队素质。也让大帅看看什么叫德国军官。” 周朝先诚挚邀请，张景惠只给他调一个班的人随行，充当基本军官。 一个班十来号人，想要短时间内掌控一个营，无疑是痴人说梦。 而在北平，足足有七个尉官，一个少校的德国军官团，让周朝先眼热。 甭管语言通不通，眼下的德国陆军的的确确是这个时代最强悍的陆军，他们愿意临时加入自己军官团对当中，足以让一个营的人马战斗力拔高一截。 在没有思想指导的年代，军事素养极为重要。而德国人练兵着实有一套，比不上自己，却也能作为连排级别的军事主官，带来一些新气象。 “你的建议很有诱惑力。”马克斯摇头拒绝：“但我的职责是售卖一些军火，并且与北洋外交部门先一步磋商建交的诸多事宜，不能轻易离开北平。” 周朝先抿了口茶水，明白了。少校就是少校，压根看不上一份工作。 “你之外的人，我现在可以招收十个，每个月的薪水按照德军同等军官的薪水发放。”周朝先坚持不懈，一战几乎榨干了德国人的人力，如今成年的德国人，十之八九是接受过军事训练。 这造成一战战败后，大量德国军人失业，其中不乏名字当中可以加“冯”的军事贵族。 这些人时代从军，从普鲁士时代就在军队里面干饭，现在没了工作，只能去第三世界国家打工。 “他们的军衔将保留，产生伤亡也需要按照德国的规定进行抚恤。同时，德国政府拥有随时召回他们的权利。” 这下子，马克斯没有过多犹豫，几乎是立刻就用娴熟的北平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同意，军人保家卫国，就应该给他们好的待遇。”周朝先伸出手，交易达成，他也轻松了许多。 别人不清楚，他可门清，要接手的一个营人马，里面大多都是滥竽充数的废物。眼下东北讲武堂刚刚建立，整个奉军的军事素养，毫不客气的说，比皖军还低。 这一个营的人马除了军事素养之外，身上打着的地方军阀印记，他想要一一清除，就得借助外力，用大义的方式，自上而下的清理。 “我推荐你去奉天见两个人，如果你能说服他们的话，更多的德国军人会被奉系雇佣。” 周朝先野心勃勃，知道现在才民国九年，却也忍不住想到马克斯在27年来华后，与民国政府不断加强的合作。 六十个德械师预想常凯申做不到，张学良可以帮帮忙，多几个德械师的装备，也能加强奉军的战斗力。 “王永江和张作霖？”马克斯好奇。 “不是他们，是张学良跟郭松龄。” 周朝先提醒：“张大帅是掌权人，更难相信你们德国人是真的需要这样一份工作，也不相信你们德国人的水平的确比小日本强。但郭松龄跟少帅张学良绝对愿意相信你们德国人，会跟你们合作。” 张作霖为了大洋，为了日械是不得不跟日本人时而合作，时而对抗。但张学良跟郭松龄是把自己仇日的心思彰显出来，在奉军当中谁都知道这两个人的心思。 “我去奉天的时候，一定会为了跟他们见上一面的。”马克斯兴致缺缺，他没时间跟小孩子玩。但周朝先都这样说了，他还是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在他看来，军阀跟德二里面的诸侯一样，都是没卵用的废物。中国这样军阀的后代太多，他们跟自己的父亲一样朝不保夕，没有投资价值。 倒是王永江这个前清的秀才掌握的实权更多，更让马克斯关注。 “那就明天一早，在城北军营外面，我希望见到他们。嗯，会骑马的先行一步，不会骑马的可以慢慢前往赤城。” 第103章 吃不上饭的大兵 在北平奉天这样繁华的地方呆的久了，陡然到了赤城，此地的萧条叫周朝先大吃一惊。 他并非没有见过流离失所的百姓麻木的大迁移，去往一个能够活命的地方苟活。 但那至少是有希望的，北洋军阀还要脸面，不会让治下百姓活活饿死。 可在赤城，他所见到的却是一条笔直的干道两侧，合上木门，紧紧锁住的店铺。 他们高高悬挂的牌匾，大红大绿的旗幔无一在彰显此处曾经是多么繁华。 零星的百姓在街道上疾步走着，不去是往米店，就是当铺。 “周先生，此地繁荣来自于口外的贸易。眼下白俄马匪肆虐，莫说是商人，便是城中百姓都终日惶惶不安。” 秦宣跟周朝先奔波了一上午，才陪着周朝先到了赤城县城外面。 此刻骑马入城，见到市场萧条，百姓愁苦，他却习以为常。 “半年之内察哈尔匪患不能平息，赤城，沽源，张家口等地也会民生萧条，土地荒芜。” 马匪抢劫的不单单是金银财宝，还有粮食。华北平原靠近山地的地形，足以让骑兵驰骋。 每一处散落在平原山丘之间的村庄，对马匪来说都是不设防的，轻易便能攻取，夺走里面的粮食。 在这世道经行的越久，秦宣的心就越冷，愈发利己。 “去军营吧，卡尔上尉。” 周朝先叹了口气，勒马转向。 军营在城北，与城墙一样，在洪武年间一道修成。 如今数百年过去，赤城城墙斑驳，城头杂草丛生，位于城北的军营更是不堪。 数百老弱残兵挤在一处，嚷个不停：“快放俺们出去吃饭，俺们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门口一队警察举枪瞄准，堵住里面军士的去路。 为首的赤城警察局长穿着黑白色警装，留着大胡子，骂道：“就你们还想吃饭？都给老子老实点，滚回去呆着。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 他趾高气扬，原本害怕这一营奉军当中有那么两个带把闹出事来。 结果奉军没种，饿了一天也不敢冲出营地，跟自己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架。 更多时候，赤城的警察跟里面的奉军在默契的对峙，谁也不干涉对方的生活。 现在临近中午，早该吃饭的时候，里面的奉军仍旧饿着肚子，顶着还有余温的太阳，提出自己的诉求。 “奶奶的，人不吃饭那不是就给饿死了？是爷们都给老子冲出去，去搞吃的。” 奉军当中，一个汉子终究是憋不住了，他一声厉喝，赤手空拳便朝着营中的木栅栏撞去。 那栅栏也不知道是康熙的还是乾隆的，早就腐朽不堪。眼下被这么一撞，立马从下自上，断裂成了七八块。 木屑飘散，遮天蔽日。 立于营门口的奉军们见有人打头，都往外挤着。 外面的警察局长已经傻眼，手中握着的马鞭僵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他如何也想不到，已经饿了一天的奉军，还有这么大的气力，敢冲出军营！ 开枪是不可能开枪的，别看冲出来的奉军都赤手空拳，可他们有需要的话，立马就能从营地里面配上长枪短炮。 “他娘的，县长士绅不肯送粮食，老子有什么办法。”警察局长神色阴郁，已经开始甩锅。 “挡住他们！”他咬咬牙，不想直接躺平，还想挣扎一下。万一奉军老实，退回去的话，自己大功一件。 要是不行，奉军杀出来的话，自己也尽力了。 局长还是低估了奉军的疯狂，饥饿能够让人疲惫，也能让人丧失理智。 这一支自从过了怀柔后，便没有任何补给，在赤城三天只吃了两天饭的奉军早就憋着一口气。 现在宣泄出来，他们顺着街道涌向唯独几间还在营业当中的饭店而去。 “活该。”局长被人群攘挤着，拼命捂住自己的帽子，狼狈不堪的时候，心中却畅快无比。 自己倒霉过了，县长，议员，士绅们也得倒霉倒霉才行。 哪有自己一个人坐坏人，他们做好人的。 等到奉军冲击街道，抵达一处包子铺的时候，场面愈发混乱。警察被人群裹挟，手中的武器早就不知所踪。 “军爷，您饶了我吧。小的小本买卖，可经不起您这样的折腾......” 包子铺的老板何曾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他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只来了两三个军爷要吃包子，好殷勤无比。可随着人多起来，他欲哭无泪。 “哒哒哒。” 马蹄踏在青石铺成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数名全副武装的骑士自南向北，恰好跟奉军撞在一起。 奉军小卒们下意识的退避，谁让周朝先穿的是校官才能穿的军装，肩膀上的军衔更是少校。 “那部分的？没吃过饭啊？谁允许你们聚众出外了？”周朝先骑在战马上面，冷不丁素质三连，问的这帮大头兵没了脾气。 “你他......又是谁啊？”骂人的汉子被人踢了一脚，立马回过味来。甭管来的是谁，校官都是长官，自己得罪不起。 “我啊？老子是你们营长。”周朝先不威自怒，一声营长直接叫大头兵们哆嗦了一下，胆小怕事的更是往后退了两步，埋头仓在人群当众。 “俺们营长早就不管我们，跑了。”还是刚才的大头兵，他语气不忿，一提起那王八犊子营长，就恨的牙痒痒。 “所以老子是奉天任命，刚刚从北平那花花世界赶来的你们营长。” 周朝先没摆谱，而是慢条斯理的跟他们说话：“现在都给老子回营地，不然待会追究起来，你们几个都得被扒了这身皮，有多远滚多远。” “那好，俺还不爱干了。”人群当中，有人大声密谋。 “秦宣。”周朝先没理他们：“你不是说他们一两天没饭吃了吗？怎么还这么精神？我看他们连这个月的饷银都不想拿，都像脱了衣服回家种田了。” 秦宣不明觉厉，配合着道：“对啊，这大洋都在晋商会馆里面，他们要是不要，您要多少人？小的现在就帮您招募，顶多日落，八百健壮汉子，一个都不差您。” 第104章 立威立德 “那行。”周朝先微微颔首，继续演。 “你现在就去募兵，按照八百人招募，到时候跟我这边不想走的人比比，不能胜任的全都滚蛋。” “啊？”秦宣傻眼，不知道周朝先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的疯了。不是说要是三个月内剿匪？怎么着就要重新募兵。 一两百个重新招募，那不是大问题。可要从头练兵，三个月能干嘛？ “军队令行禁止，还不快去？” 不需要周朝先开口，他身边的张海鑫就一声怒斥，替他骂了过去。 “卑职遵命。”秦宣立马拱手离开。 德国人看此刻的奉军，往往会觉得他们可怜。一帮泥腿子，被长官质问的时候，还不忘咬上两口赤城皮薄肉馅儿的大包子。 听得懂中国话的卡尔上尉不苟言笑，却也颇为动容。 “连、营长，怎么办？把他们赶回去？”张海鑫跃跃欲试，他压根看不上这帮人，就想着换新人，重新操练。 “您就是新来的营长？” 不远处的街道里面，几个白发苍苍，带着镶玉小帽子老年人受了指派，围了上来，齐齐拱手。 “对，鄙人正是奉军察哈尔营营长周朝先。”周朝先冷冷面对，知道他们的来意，也知道他们的下场。 “就是你们不给我的人供应粮食，害的他们饿肚子？” 下一秒，周朝先如同怒目金刚一样，一见面就吓了这些地方官员，士绅一跳。 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这足以让一个营的奉军将矛头指向他们，把怒火宣泄在他们身上。 “老朽不问世事多年，这里面肯定有所误会。”一个老者额头冒汗，赶忙辩解。这锅太大，太黑，他可不背。 “既然不问世事，那就换几个能听得懂人话，知道怎么做事的人来。不然老子现在就回北平，看看察哈尔都统怎么处置你们这些贪墨军粮蛀虫。” “您稍等，小的这就去请人。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商量。”乡绅们全都傻眼，眼皮子底下的哗变让他们瑟瑟发抖，现在周朝先要是走了，这些大兵没人约束，天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 “赶紧去。”周朝先没给他们好脸，这帮老王八蛋仗着自己岁数大了，平日里面倚老卖老。要不是有这事的事情，他还真不敢借题发挥。 尊老爱幼可是中华传统美德。 “张海鑫。”周朝先叫道。 “有！” 张海鑫翻身下马，敬礼道。 “把这里的老板给老子救出来。” “老板！”张海鑫领命，直接穿过奉军，把两腿战栗的老板揪了出来。 “王八蛋。”周朝先一马鞭甩在空气当中，“老子让你救人，不是让你揪人家的领子。” “老板，我是察哈尔营少校营长周朝先，你说个数吧，今天我的兵吃了你多少馒头包子。” 老板不敢说，一个劲的看向乡绅。可乡绅们自身难保，哪敢说话，倒是奉军里面那个穿着尉官衣服的汉子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道：“这家包子俺们吃的不多，也就二百来个。俺们愿意赔钱，营长您别为难人家。” 周朝先冷笑一笑道：“行啊，我不为难他，为难你？” “吃了老板的包子，就给老子约束部下，要是有人趁机劫掠，胡作非为，老子绕不了你。” 那尉官抱着必死之决心出列，却没想到周朝先口口声声说的责罚，居然是这样的！ “卑职遵命。”他深吸一口气，行了一个军礼。 周朝先不为所动，依旧看着老板：“你昨天的营业额是多少？” 老板冷汗直流，结巴道：“昨天是二块三毛七分。” “我的兵吃了你不少包子，是我御下不严，才有今日之事发生。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替他们为你道歉。” 周朝先深深躬身，这是他有意为之。无论是民心还是军心，都不是一时半会都能立起来的。 当下他对士绅强硬纯粹是奉军掌管察哈尔，必然会替换掉一匹原本的官员。在地方上颇有实力的士绅也会被区别待遇。 这个时候，他越是强硬，士绅官员就越软弱。 连士绅都不敢招惹的大头兵更是会受此影响，不敢造次。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那老板欲哭无泪，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可就在他不安的时候几乎跪下的时候，周朝先却是一把将他搀扶起来：“都已经民国了，你还跪什么跪？给我起来，拿着。” 说着，周朝先从口袋里面摸出五块大洋塞到他的手中道：“这些是包子钱。” “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大洋入手，老板更为惶恐。这是民国了不假，可大老爷什么时候吃饭给过钱？ 他平时每日卖出去也就二三块大洋，落在口袋里面也就八毛钱上下。周朝先塞过来的五块钱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几乎等于一旬利润，而且还是纯利润。 刚刚被大头兵吃掉的包子馒头，也就二三百个，相当于他半天的营业额。 “不要可不行，他们吃了你的包子，现在还想吃。你要是愿意帮忙，现在就回去给我多做一些包子馒头，死面的也行。反正他们饿了，不挑食。” 说到这里，周朝先又道：“张海鑫，你去看看粮食什么时候运到，他们晋商可得说到做到，不然我的弟兄连饭都吃不上，还真么剿匪。” “小人这就去。”那老板憋了半天，还是没敢把钱退回去，而是深深鞠躬后，回到包子铺里面，忙活去了。 “那个谁。”周朝先这才有空看向自己的兵：“你领着他们，带上包子，给没吃的弟兄带一口。我跟你们一起回去，给你们张罗一日三餐。” “卑职二连连副谢忠明。”那尉官得了招呼，立马报上自己名字。他在这一营当中厮混多年，已经感觉到新来的长官不一般，这手段，他真没见过。 “现在你不是了。” 周朝先先抑后扬，吊足了味道，才将自己的决定公之于众：“你现在是二连连长。” “卑职誓死效力......”大喜大悲让谢忠明不知所措。他就一个连副，何德何能，怎么就成连长了？ 第105章 各方势力 “县太爷，出事了，出大事儿！”县长的府邸里面，县长跟几个议员正小妾的服侍下，吞云吐雾好不惬意。 “掌嘴，急什么？谁叫你在这院子里瞎嚷嚷的？”门口立着的管家威严不低，一句话便叫来人自行掌嘴。 “啪啪”的耳光声将院子里面，沐浴在秋阳下面的老爷们唤醒。 一个身形臃肿，脸上赘肉带着轻蔑的豪绅笑道：“别打了，怪烦的。老爷们又不是不通人情，只是你们没见识，区区几个乱兵就被吓到自乱阵脚。辛亥那年，老爷在武昌见的的阵仗可比现在大得多。” “不是乱兵。”来禀告的下人委委屈屈，捂着一面脸颊，不敢大声说话。 “不是乱兵还能是谁？总不能那帮丘八出军营了吧？陈局长可是带着百来号人看着他们。”县长躺在藤椅上面，轻斥了一声下人。 下人大声道：“老爷神机妙算，小人佩服。那些丘八已经冲散陈局长的队伍，到了东槐树底下。” “什么？”县长直接色变，猛地从藤椅上面起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小妾花容失色的搀扶着县长，结巴道：“老爷，下人说城北的丘八，反了。” 县长悚然，叫道：“来人，快快送外出城！那奉军残暴无比，要是叫他们知道咱们不给他们吃的，咱们人头不保。” “快走，这里呆不得。”与县长一道享受人生的乡绅们也是闻风丧胆，慌不择路的往外跑。 他们一行直到南门，才被截住。 “岳县长，您等等，天还没塌呢！” 白发乡绅暗中磨牙，杀了这帮人的心都有了。他前去与奉军商谈的时候，遇到哗变。现在哗变被镇压，周朝先得让他滚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跟自己再同一条船上的县长。 他急忙赶到县长的府中才发现自己自作多情，此处乱糟糟的，已经人去楼空。几个下人正正慌乱收拾东西，害怕乱军杀到。 白发乡绅一问，才知道自己跟县长他们根本就不在同一条船上。 别人早就跑了！ 可惜，现在不能翻脸，只能大倒苦水： “奉军新来一营长镇压兵变，将过错一股脑的推到咱们身上，说咱们不给粮食，让那些丘八恨上咱们了。” “奉军又派人来了？”县长喘着粗气，他现在小四十岁，安稳过了半辈子，就没跑的比兔子还快过。 “是北平来的奉军营长，不是之前那位，是新来的。老哥们敢紧去看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他也是明眼人，知道什么叫暗地中伤，也知道周朝先的言语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 “他也不想想，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他们当兵吃饭就要咱们给钱？县长您说说，这是什么理？” 他正大光明的宣泄自己的情绪，把问题丢给县长。 县长一听这话，一捋头发，挺直腰杆，恢复了县长应该有的威仪。刚才他见势不妙，失了身份。现在确信一切哦堵在掌握之中，再度蛮横起来：“这些丘八平素蛮横惯了，下面的人胡搅蛮缠非说咱们扣了他们的粮食，上面的人总得听听人话吧？” 县长见他们不言语，更是郁闷，只能把火冲属下发：“派人给我盯住军营，里面要是有所异动，你一定要第一时间禀告老爷我。” 一仆人连连点头：“老爷您放心好了，小的现在就去，保证把那些北平来的官老爷盯紧，不让他生事儿。” 县长却是回答道：“我可没让你盯着他一个人，我要你盯住那些丘八。他一个北平来的到了赤城，能不能站稳脚跟，还是两说。那些丘八闹腾起来，才麻烦。” 又嘱咐了几句，他才想起盟友：“你们几位老哥可别光看着热闹，咱们现在还得想一个章程，那新来的营长是杀是剐，刻都在您几位的一念之间。” “可不敢。”回来报信的乡绅已经开始后悔没有跳船：“县太爷您是没瞅见，那新来的一表人才，三五句话就从口袋里面掏钱，平了贼丘八的怨恨不说，还要募兵八百，平定匪祸。” “那可不是任人揉捏的杂碎，是——过江猛龙。” 人老成精的乡绅们听的面面相觑，心中泛起嘀咕，自然的产生两派。 “我看啊，大家还是什么都别管，北平来的奉军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他要是真能练出八百精兵，咱们再上门赔罪也不迟。” 县长侃侃而谈，说中了部分人的内心，他们压根不相信剿匪的人有心思练兵。 上一任奉军营长许诺三个月内剿匪完毕，勒索他们五千大洋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奉军换一个人来，就要再吸一道血，他们如何愿意？ 等人纷纷告辞之后，红楼热闹起来。 七八个做生意的豪绅聚在一起，宴请的对象却迟迟未到。 士绅并非一心，而是以两派为主，一派如县长一样，不主动接触奉军，也不抗拒奉军对赤城的掌控。唯独一点，要钱没有。 另一派以红楼里面的人为主，他们要么从事商贸，要么是大地主，养的牛羊，种的草药都需要商路通畅，才能运送出去。 现在整个察哈尔马匪横行，他们的货物每放一天，就会贬值不少。 粮食牛羊更是如此，新粮比陈粮卖得好，牛羊更是一场大雪，一次瘟疫，就会损失惨重。 他们都是头脑清晰，有备而来的，在宴请秦宣跟周朝先上面他们达成一致，只等客人到来。 直到下午三点，秦宣才姗姗来迟，他入门后抱拳扫过房内精致的装潢，一人高的景德镇瓷瓶，几位俏丽的侍女，最后才落在这一群面色红润，富态的商人身上。 “初到贵地，我家少校军务繁忙，不能亲自到来。” 寒暄之后，秦宣没有急着落在主座，而是道出实情：“不瞒诸位前辈，我家营长从北平出来，来得匆忙。粮食是从晋中商会买的，武器最多三五日就从奉天发来，唯独兵源跟服装，没有着落。” 第106章 士绅 “不碍事，周营长为国为民，早上的事情，咱们可是佩服得紧。”一个豪绅见秦宣条理清晰，说得诚恳，已经开始后悔。一个营的人不多，可这是四五百不事生产的大兵，每个月的军饷，大半都得丢在衣食住行上面。 现在吃的一块被晋中商会拿下，剩下的也足够他们分上一分。 “这是一万大洋的支票。” 秦宣趁热打铁，把支票放在桌上，不去看他们眼热的样子：“我家营长奉奉军张副司令命募兵八百，择选精锐，又请来德国教官，为的就是剿匪。” “钱这一块由奉天下拨，粮食这一块我晋中商会无疑沾染，若是诸位有心的话，可以推荐一些两家子弟从军。一来是能为国效力，二来是早一点把滥竽充数的废物换掉，咱们也好早一点做大事。” 士绅们有些意外，倒是不知道周朝先打什么主意了。粮食可不是一笔小生意，晋中商会绝对不可能往外推。 “若是诸位有意的话，咱们换个地方，去军营瞧瞧北平的奉军精锐，再看看这合作该从哪儿开始。” 秦宣始终面带笑意，充当周朝先的使者也没有丝毫不满。反而他喜欢这一身份，喜欢不用低三下四跟人说话，去讨好那些长着狗眼的人。 “来人，把咱们口外的蘑菇，牛羊送往军营。周营长仁义，咱们赤城人就得报答。” 甭管这些商人揣着什么心思，可在一人开头之后，他们纷纷起身，开始捐献大洋以外的一切物资。 “成了，诸位有心那咱们一起去军营看看。”秦宣顿了顿，唤道：“小三儿，诸位前辈的话你记下来没？待会你就按照市场价一一计算，把该给的钱，一一送到士绅府上去。” “这可使不得，赤城百姓盼望奉军义军久诶，这些都是乡亲们自愿送来的......”士绅诧异，抬出民意，好让周朝先拿钱的时候，能拿的理所当然。 “行了，你们的意思我知道，可东西不能要！实话跟你们说，我们晋中商会给周营长送东西的时候，可挨了骂。人家是保定毕业的高材生，又不是旧军阀，哪能吃拿卡要？” 秦宣远远谈不上有多正直，要是他的话，这些东西他早就收了。本就是自己该得的东西，也就周朝先会推出去。 ...... 军营里面，大兵们穿着破旧的军服，围坐在一起，眼巴巴的望着咕噜咕噜的大铁锅，口齿生津。他们已经一天没吃饭，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除了大锅饭，旁边还有热气上涌的蒸笼，死面的馒头味道比不上发酵好的，却也是白面做成的，足够大兵们沸腾。 “咸菜到了啊？到了就分发下去，吃饭。” 周朝先一声令下，场面立马乱了起来。 吃过馒头的，没吃过饭的，挤在一起，生怕晚了吃不到饭。 “都让让，别挤！”谢忠明大吼大叫，收效却甚微，饿的心慌的大头兵们哪管三七二十一，挤在一起就要吃饭。 “营长，不成啊。”张海鑫站在周朝先身侧，恼火道：“这些杂牌军，一点规矩都不懂。要不卑职现在先带一支军法队，给他们几棍？” “晚了。”周朝先暗暗后悔，他到了之后忙了给他们弄吃的，也没将他们当成自己人，想着明天一早就会把他们淘汰大半，也没立下规矩。 现在乱起来，说什么都迟了。 “朝天开枪！”周朝先吩咐。 张海鑫会意，举起手中的汉阳造，便“啪啪”，连续五发子弹，射穿的灰蒙蒙的天，惊住一军营的人。 枪声可比嗓门大得多。 “想吃饭的后退！” 周朝先这时候才靠着嗓门吼了起来：“老子给你们饭吃，不是让你们抢饭！” 大头兵们拿着碗筷，看看锅，看看暴怒的长官，骂骂咧咧的从了周朝先，退了回来。 “张海鑫，谢明忠，营里的人分为两列，你们维持秩序。如果有人插队，不想吃饭，现在就把人给我赶出去。” 他把话丢在地上，这是威。单单是恩，大头兵可不会服你。得给了他们饭吃，又给他们立规矩，他们才会服你。 “卑职遵命。” 张海鑫手下有九个人，都是周朝先精心挑选出来的，未来都是排长副排长起步。 谢忠明也有一帮弟兄，能力不算强，却比不认识的人亲近一点，正好用来维持秩序。 “出什么事儿了？” 军营外面，听到枪声的秦宣还能强忍着恐惧入内，可赤城的士绅们有一半都打了退堂鼓，不敢继续入内。 没辙，秦宣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不怕死的入内，逮到人就问。 可大头兵哪知道那么多，都是言语模糊，里里外外都是营长生气了之类的话。 他们一行五人，到了军营内部，只见井然有序的两队人正在依次打饭，立马对周朝先的评价上升了不少。 知微见著，能叫一支上午还能哗变，哄抢街道的乱兵，变得井然有序，可见周朝先手段有多高明。 “请带我去拜访周营长，我有要事相商。”立马，一个士绅心动了。什么叫奇货可居，这叫奇货可居。 出身北平，能够让上司同意募兵，还是八百的营长，全民国都没几个。 “周营长就在前面。”秦宣看了那人一眼，心中有数了。 此人叫范田源，不是赤城人，却跟赤城人混在一起，靠的就是随机应变的能力，跟心底的野心。 周朝先很忙，别人在吃饭的时候，他在清点军械。这些从满清遗留下来的枪械，绝大多数年纪都大过他，当烧火棍都够呛。 除此之外，这一营人马当中没有任何重武器，一挺马克沁都没有。 这样的军备，别说是剿匪，就是地主的私人武装，也未必打得过。 “那个海鑫，待会你去催催奉天。别的能等，可这枪械咱们是真的等不了，咱没那时间浪费。” 他嚷嚷，说的话张海鑫没听到，秦宣跟几个士绅，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敢问长官是忧心军械不足，不足剿匪？” 第107章 立规矩 周朝先听声音陌生，抬头只见秦宣领着几个穿着绸缎衣服的士绅站在自己面前，不免哂然。 “诶，瞧瞧我这里乱糟糟的，诸位来了也没地方喝喝茶，歇息一下。” “秦掌柜，这边请，边上还有一些板凳。我去弄些茶水，这里寒酸是寒酸了点，可礼节不能少。” 士绅们大感震动，他们本以为来的是胡子拉碴的中年土匪。到了一看，却是一个二十来岁，英气勃勃，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范田源拱手感谢，心中倒是不太意外。这一天不到的功夫，赤城里面发生的事儿都跟这位营长有关系，他要是歌土匪，型轨道局的人，也不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儿。 不多时，周朝先用一个木质的托盘端着几杯茶水到来，又让士绅们纷纷起身，心里面的不安，警惕消融了不少。 “鄙人周朝先，奉了张大帅的令来收拾赤城的烂摊子，日后若是手下人有所得罪，诸位尽管来找我，我一定秉公执法。”周朝先落座，一如一个青年学生，让人如沐春风。 这话别人不当一回事情，范田源却是放在心中，但凡想要做事的人，都得立下规矩才行：“小人范田源，方才斗胆问了长官军械的事儿，倒不是为了打探长官军中虚实。而是小人跟洋人有些关系，费些功夫也能弄几门马克沁，山炮。” “哪国的？”周朝先诧异，看了一眼秦宣，见他摇头，也就知道此事是那个年过三旬，却精明强干的范田源一人所为。 “法国运到越南的二手货，数目不少，大部分都没有送到军队里面，就被弄到关外，给私下转卖了。”范田源立刻回答，却说不清炮的型号。 “长枪短枪各地都缺，法国货随便卖。马克沁跟山炮却卖不出去，军阀们嫌少，小地主又用不来。” 这个周朝先倒是清楚，民国时期国内其实并不缺乏武器，缺的是弹药。 走私的，进口的，自产的步枪，数目大的惊人，足够装备三千万的陆军。 可惜除了步枪之外，啥也没有。 “马克沁好说，大沽就能买子弹。山炮是好东西，可没炮弹啥也不是。” 周朝先明知道山炮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是个大坑，也心动，想自投罗网。 他可是火力不足恐惧症晚期患者，没救了。 “炮弹？”范田源大为震惊，想不明白为什么买炮还要买炮弹。 “日常训练，战斗需要，炮弹消耗量很大。这玩意儿咱们国内没办法自产，只能一次多买点。”周朝先一就知道，这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他买炮可不是为了提升自己这一营人马的身价，而是想提高部队的战斗力，更轻松的剿匪。 “这简单。”范田源拍手叫好：“长官有心剿匪，不愧是保定的人杰。您真要炮的话，要多少炮弹，我就给您搞多少炮弹来。” 周朝先听得愣了，似乎这军火买卖还能做长线。 范田源眼观六路，见周朝先不信，便得意洋洋的道：“长官是不知道，那越南的法军跟咱们地方上的小军阀一样，那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在任的时候只想捞钱。这武器他们报个损失，法国就不会过问。炮弹这些消耗品就更别说了，您要多少，他们就能消耗多少。” 周朝先一时无语，这才回过味来。原来这些货都是越南法军监守自盗。 “炮的话，最好六门，炮弹先来一千发，马克沁五挺。”周朝先心在滴血，他口袋里面好不容易捂热的大洋，立马随风飘散。 “成，小人就这去为长官奔走。”范田源不啰嗦，敲定这件事情后，就立马起身告退。 仿佛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推销军火一样。 “别急，你有没有门路，把我手上的破烂货给卖掉。”周朝先没让他走，而是谈及自己手上的老家伙。 范田源提起一杆枪，颠了下：“这玩意儿能卖，只是卖不起价格。往常都是地主老财跟山里面的土匪买回去吓唬吓唬人用。” “一共二百杆，都是杂牌货，你现在就运走，卖掉的钱算是定金，等半个月再来把剩下的货运走。” “长官您放心好了，小人心中有数，绝不会让您失望。。”范田源一口一个小人，口气却不小。 “那范掌柜吃个便饭再走吧。本来是诸位请我吃山珍海味，现在换我请诸位吃粗茶淡饭，还请诸位见谅。” 士绅们连声不敢，只以为周朝先只是嘴上说说。 可等咸菜，白米饭，馒头上桌后，范田源也愣了一秒种。 秦宣倒是习惯周朝先的作风，主动招呼：“周营长没开玩笑，今天这真就是粗茶淡饭。周营长说了，在军营里面，就得同吃同行，上了战场才能连战连捷。” “来来来，赶紧吃，我小时候可连白面都吃不上。”范田源缓慢的嚼着馒头咸菜，回想起逃难的日子。据他所知，一般的部队，伙食没这么好。 “无妨，你们不是军人，用不着跟我们一样。”周朝先只是做做样子，没准备让这些人跟自己同食同行，而是借此机会敲定了八百套军装，以及未来三个月需要的粮食跟兵源。 一会儿，各有所得的商人们纷纷起身送行，他们知道周朝先很忙，却没想到周朝先就算天快黑了，也不肯休息。 军营的校场上面，不足四百人的队伍站的没有打饭的时候笔直，现在他们填饱肚子，只想睡觉。 “都站好了。”张海鑫代替周朝先开口，下达命令：“咱们营长有招募了八百壮汉，为的是什么？是剿匪！怕死的出列，现在就拿遣散费回家。” 队列里面的人大头兵没人敢动，他们惊疑不定，部分人更是没听懂张海鑫在说什么。 “我再说一遍，打仗会死人，贪生怕死的现在就离开队伍。要是明天你们还混在军营里面，不听号令，老子可不会手下留情！” “周营长，您这是？”范田源云里雾里，不知道周朝先是疯了，还是痴了。 “大浪淘沙，这几天招来的人，都得先选拔，怕死的不要，不听话的不要，身体不行的不要，不爱国的不要。”周朝先笑笑，解释起来自己挑选士兵的原则。 第108章 招兵 “行，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懦夫？胆小鬼是吧。”张海鑫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这些除了干饭啥都不积极的老兵油子不怕死。 “那就回去睡觉，明天一早起床负重五十里，规定时间内完不成的，全都淘汰。” 张海鑫黑着一张脸，继续当着坏人。 下面的老弱病残们顿时炸开锅，他们根本就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其中不少跟他们的枪一样，都是前清时就在军队里面混日子。 当时是绿营，后来跟了袁世凯，段祺瑞，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奉军，仍旧当兵吃饷，不知忧愁。 现在叫他们离开军营，他们反倒不知所措，没了主见。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今儿出营的都是雏鸟，不是新奉军，就是刚募来的新锐，跟他们不一样。 “周长官真的要练兵？”直到现在，也并非所有士绅都相信周朝先说的华，他们听多了冠冕堂皇的话，习惯只看不听。 “这些人连土匪都不如，真要带他们剿匪，他们第一个死，我第二个。”周朝先自嘲一笑，民国军队之烂，远超他的想象。 他本以为的宋子扬的混成旅就已经垫底，看到这一支部队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乌合之众。 “为了我的性命，花上一笔钱，练出来一支精兵，我安心了，你们也就安心了。” 他没跟士绅们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而是意有所指。 别看现在他们刚刚开始合作，谈的也都是小生意，却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 “报告长官，幸不辱命，人员名单已经清理出来了。”张海鑫重重踏步，尉官的军靴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一声闷响。 “行了，有多少张嘴，有多少能留下来，直接说吧，这里都是自己人。” “营长，这一营核定四百九十五人，花名册上有四百五十一人，刚刚清查出来只有三百八十七人。至于您说的，四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直接清理，那就只剩三百来号人。明天在拉出去练练，能剩一半都是好事。” 张海鑫笑不出来，他心中憋屈。上峰只允许周朝先从一连人马当中挑出十个人北上，剩下的如今在北平城外。 “干嘛哭丧着一张脸，这已经比我想的多了不少。咱们那一连人马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凑够的。” 话虽这样说，可张海鑫还是的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张景惠大为不满。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老兄弟们现在还能跟自己睡在同一个战壕上，生死相依。 “不瞒诸位，在下本是皖军，在廊坊之后被划归为张景惠张副司令的本部，并入十六师。我那一连的弟兄也因此分散各部，被奉军诸多长官看重，成了各自长官的心腹，无法随我北上。” 见众人目露异色，周朝先不免解释了一番，将自己的来历如实道明：“这一次我请来了德国教官，为的就是练出一支精兵，好三个月内就将察哈尔的土匪马贼清缴一空。” 已经不是头一遭听到这话的商贾们倒是在军营里面看到几个穿着讲究，举止雷厉风行的德国军人，对他的话倒是半信半疑。 秦宣借势道：“你们是不知道，周营长在直皖之战的时候，挡住了吴玉帅的兵锋，才被张景惠副司令看重。” 嘶！ 从未听过这般内情的士绅们大感震动，他们大多去过北平，也去过太原，自诩是见多识广。 可当朝的大人物，他们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当下曹锟吴佩孚声望之鼎盛，远超奉系张作霖。甚至张景惠的察哈尔都统对他们来说，都比张作霖的名头更响。 县官不如现管，张景惠才是那个一言决定他们生死的人。 ...... 朗月晴空，一轮圆月高悬在城门上，泼洒下皎洁的月光。 秋天的赤城已经天色渐冷，昼夜温差大过十度。周朝先披着棉袄，吐出一口白雾道：“除了粮食之外，明天你再给我杀四头大肥猪，放在城门口，让赤城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咱们在招兵，无论过不过，都能吃肉。过了的，现大洋伺候。” 察哈尔营人马之烂超过他的预计，面对士绅的时候，他还不能说实话，怕他们不能安心。 “冬季的军服，粮食，被子，水壶，大肥猪。在让士绅派人到乡下宣传。”秦宣重复了一遍：“周先生您看看还有什么遗缺的地方，我好补上。” 周朝先摇头，将一块干的皱了皮的松木丢进橙色的篝火里面：“剿匪不能等开春，军装的事情你多多上心。” 秦宣将手中的笔一放，笑道：“周先生您放心，诸多事宜的轻重缓急，小的还是分得清的。” 篝火里面松木“噼啪”作响，扰乱周朝先的思绪，他道：“我跟张副司令约定三个月，那就得三个月做完。做好了我是少校营长，兴许明年就能变成中校团长。” 秦宣佩服道：“还是您活的明白，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错了，没你们帮衬，我什么都不是，想为国为民做点事情，都难。”周朝先自嘲一笑，他太知道自己是什么成色了。 局势纷扰，他能做的仅仅是剿匪，先安一地的百姓。 “今天白天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谢你。”周朝先没等秦宣说话，便自顾自的问道：“我准备在大同附近开设一间铁厂，选址在交通方便，却又不算方便的地方。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跟王星拱说一声，二十万大洋，许你二成干股。” 秦宣身子一颤，心中琢磨：什么叫方便，又不方便？可他不敢问，只能应下来：“小的谢过周先生，您是不知道赤城也有不少士绅想要兴办实业救国，要不小的让出一些股份？” 周朝先若有所思的瞅了他一眼：“股份的事情不大，我已经从银行弄够了贷款，利息不到五厘，且不用急着偿还。不过你说的拉拢士绅，你要是有办法多拉一些人参与进来，我可以给你四成九的干股，如果不够，日后再商量。” “够了够了！”秦宣大喜过望，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下去了。 第109章 吃肉的诱惑 张景惠给周朝先的营并不是东北正规军，而是介于正规军跟民团之间的地方守备部队。 编制也不是正常的营级编制，而是加强营编制，几乎等同于一个千人小团。 也就是杂牌当中的杂牌。 不过杂牌不属于正规军，也不用那么守规矩。 募兵不是小事，正规军根本不可能私募，让一个营长自己招兵，更不符合规矩。 于是到了天微微亮，尚且不知道城中闹了一出的小老百姓等开城门的时候，首先见到的却是赶着大肥猪，在城门底下支起锅灶，叫喊的杀猪匠。 “老少爷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诶！”杀猪匠拉长声音，的特有的山西腔调当中，又混杂着草原的狂野。 “想白吃猪肉，拿大洋的快来瞧瞧！”扯着嗓子的还有晋中商会派来的伙计，他们声音洪亮，奋力的吆喝着。 晋中商会的主事人秦宣可是发话了，今天要是招募够了八百人，他们一人的一块大洋的赏钱。 一天一块大洋，相当于他们平常七天的收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猪肉白吃？”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冷冷看了一眼，问道。 伙计们见多识广，压根不虚：“只要你能帮我们说几句好话，肉你随便吃。” “什么好话？”那汉子舔舔舌头，一双眼都落在正在被杀的猪上面，杀猪菜，那味道可是顶尖的。 “白吃了肉，你要是愿意从军，加入奉军的话，立马参加选拔。要是过了的话，大洋拿走，明天去军营报到。要是你不愿意从军，吃了肉回家帮咱们宣传宣传，好叫附近的人都知道咱们在募兵。” 那伙计口若悬河，直白的话也不叫人讨厌，反而脚周遭的人信服了许多。 这肉白吃，却又不白吃。 “那我要是当兵，真能拿大洋？”那汉子问个不停，却正中伙计们下怀。说评书，说相声都要观众配合才行。他们做生意的西康要卖出去东西，当然也要有人配合。 现在有人愿意帮腔，倒是提醒他们了，应该四处城门都派人一问一答，好叫这些土豹子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咱们是奉军，又不是别的军队，肉都给你白吃，还能扣你拿三瓜两枣？我实话跟你说吧，这奉军是从北平来的，昨天换一个长官，姓周，背景硬的不得了，那是手眼通天的人。” “人家来赤城是为了剿匪，调查沽源英国人的案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到这里，那伙计不免道：“怕死的吃了肉回家跟不怕死，想赚大钱的人说说。咱们这肉能吃，可不行说咱坏话啊。” 城楼上，周朝先跟张海鑫站在一起，在杀猪声响彻四野的时候，他咋舌道：“没想到秦老板手下还有这样能说会道的人，你说咱们能不能把他挖过来，当宣传干事，给新兵们普法。免得他们做错了事，打了板子才知道厉害。” “我的老连长您一开口，那秦老板不眼巴巴的把人送过来？不过我看这小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真能派上用场？”张海鑫没正经读书，喜欢小瞧别人。 “......你知道你为什么升不上去吗？一是不识字，二是太老实，不会做人。”周朝先一翻白眼，见他狐疑，只是道：“你能从班长变成连长，除了你的本事我看见之外，更是在我不任人唯亲，二是唯才是举。此人用的好了，能做的事，不比你少。” 张海鑫嘿嘿一笑，也不反驳。他知道周朝先说的都是实话，他在周朝先当中尉副连长的还是一个班长，随着他不断升职，现在做了连长。 可以说，如果不是周朝先的话，他这一辈子都未必能升上去。 “等这几天忙完了，我在军营里面开个夜校，每天花一个小时，教你们读书认字，免得打完仗你回家只能种田。” “那感情好。”张海鑫压根没听进去，嘟囔道：“我从小当佃户，要是能种自己的田就好了。” 周朝先挺的无语，一时间倒也忘了并非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回不去了。 “他们的事情以后再说，该出发了。” 周朝先收回目光，轻轻自语，昨天一个人都不愿意走，现在轮到他赶人了。 五十里的折返跑，比一个半程马拉松略长，全程平地，负重的情况下，他定下来的时间是三个小时。 能够在三个小时内携带二十斤物资折返成功的人，就能留在军中，不能达标的，全都走人。 回到军营，里面的人已经狼吞虎咽的吃完早饭。跟昨天一样，他们没学到教训，刚嚷挤起来，就被谢忠明带着乡亲给镇压了。 鞭子打在身上，再不老实的人，也规规矩矩的打了小米粥，就着咸菜，白面馒头，开吃。 感觉到周朝先的目光，谢忠明立马抽身道：“卑职见过长官，全营三百八十七人，集结完毕，请长官训话！” 他扣好扣子，小了一号的军装让他呼吸难受。但在周朝先面前，他宁愿难受，也不想跟寻常士兵一样受罚。 “稍息。”周朝先越过他，不堪身后缓步跟随的两个人，直接道：“全营集合，一人扛四十斤白面，以连排为单位，前往北门！” “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能完成任务的，上个月的军饷，这个月的军饷，背上的白面一起拿走。做不到的拿上遣散费，直接走人。” 场面肃穆，再不忿的大头兵这个时候也不敢说话。他们吃了周朝先两顿饭，已经领教到了这位爷的脾气。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甚至为了白花花的大洋跟背上的白面，他们都眼热起来，想要拿一个好成绩。 值得一提的是，被周朝先特别关照，想要第一时间剔除队伍的老弱病残，这一次的也无一例外的参与其中，想要拼上一拼。 死？民国就没几个穷人怕。 “出发！” 一代代白面被放在他们肩膀上，这东西不重，难的是长达五十里的远距离快速行军。 第110章 择选士兵 北门，杀猪匠将刀捅进这头养了半年多，只有一百八十斤的黑猪脖子里后，想吃肉的人就疯狂起来。 伙计们一边帮忙登记，一边送来馒头咸菜。这些东西不贵，城里面的人在太平年月也能天天吃上。 可现在商路断绝，整个赤城的百姓都过得不好，来蹭饭的，想当兵的挤在一起。 不少没了位置，都是一个农民揣，蹲在光秃秃的地上，煞有其事的看着城门打开后，从里面出来的一群扛着面粉的叫花子。 奉军的军服，皖军的军服混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 “张海鑫，你维持秩序，我领着人开跑。” 穿着校官军服的周朝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袋白面，扛在肩膀上面。 “长官，我们也需要吗？”卡尔上尉身边的德国军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有长途行军的经历，但负重根本就不是军官应该的事情。 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士官，在军队里面都不可能做最繁重的事务。 “周对我说，满负荷的长途行军是锻炼意志最好的方式，我想试试。”卡尔上尉微微动容，他本来以为周朝先这样说的目的是想要练兵。 他没想到的是，周朝先除了要跟士兵同吃同住之外，还要一同训练。这让他兴趣大增，想要了解在远东国度，周朝先是否能够打造出一只强军。 因为在西欧，贵族老爷跟寻常士兵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他们知道如何练兵，当上军官后却没有身体力行的跟士兵同吃同住。 哪怕到了察哈尔，他们住的地方也比寻常士兵好一些，吃的东西也有所差别。 “身为军官，不应该跟士兵混在一起。”表情严肃的中尉温斯特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他是容克贵族，来到东方的目的跟马克斯一样，是为了建交。 但从到了赤城之后，他就开始后悔自己来到了一个蛮荒落后的地方。现在要他跟士兵一样，他无法接受。 “无论是周还是我都没有要求你们要抗面粉，但长途行军是你们作为教官的职责，我希望你们不要掉队，比这群民夫表现得还要差。” 温斯特中尉这下没话说了，他不愿意跟士兵在一起，希望得到优待。但这并不影响他是一个军人的事实，他愿意做出表率，证明自己是一个优秀的军官。 队伍变长，张海鑫却闷闷不乐，他也想跑一圈，释放一下郁闷的心情。可周朝先要亲自带队，他只能守门。 “长官，我能现在跑吗？” 这时，一个汉子闯到他的面前，黝黑的面庞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他搓着手，有些羞怯。 “规矩知道吧？扛着面粉跑完，面粉归你。而你从今儿开始就是察哈尔营的一员，一个月薪水四块大洋，包吃包住，衣服一人两身。咱的唯一要求就是，能打土匪。” 那汉子挠头道：“俺就寻思，当兵吃粮。长官你说那么多，我记不住。” “行。”张海鑫压住心中的不愉快，从口袋里面掏出四块大洋，在汉子面前晃了晃，又指指白面：“这是军饷，这是你跑完了给你的见面礼。” “成。”那汉子乐的咧嘴：“长官你早说啊，这白面我真给拿定了。” “姓名。”张海鑫冷着脸，一板一眼的登记。 “牛老二。” “俺叫王狼。”最先在城门口问询的汉子，也挤了进来。 “跑吧。” 没有其他问询的地方，贯籍，读过书没，这都是登记造册的时候才需要做的事情。 经这么一问，愈发多的人见到大洋挤了进来，想要拿钱。 别看一个月四块现大洋看似不多，但对于此刻的军人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足够他们为周朝先卖命。 后加入的两个人扛着面粉，落在最后，却干劲最足，牛二不善言辞，却也有一肚子话要说：“老哥，你是哪个村的？给谁干活？” “俺是大王村的，给村头东的老王家干活。”王狼咧嘴一笑，没说实话。他是大王村的人，做的确实掉脑袋的买卖。 察哈尔百姓这年头可没几个人活得下去，卖儿卖女的人数不胜数，稍有些本事的都去东四省讨生活去了。 只留下故土难离的人，跟犯了事的人。 这不前几天，他们当家的听说赤城来了军队，立马派人下山打探。 王狼偶然路过，却是心动了。他也想吃肉，也想要白面，更想要洗白了自己的身份。 没人想做一辈子的土匪，尤其是他这样活不下去才上山的人。 不断有人超越，周朝先却保持匀速，不快也不慢。三个小时负重跑五十里，对任何长期劳作的人来说，虽说不轻松，咬咬牙确能做到。 卡尔上尉扛着面粉，快跑道周朝先的身边，一点也不吃力。他本就身子骨架大，营养充足，耐得住跑。 “周，你的办法或许有用，我看他们看待我的眼神，跟刚才不太一样了。” 周朝先扯着嗓门，不管对方听得懂听不懂，直接道：“那是当然，你们德国人总是更高人一等，现在愿意跟士兵同吃同住的话，我都会诧异，更别说他们了。” “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老话，最简单的事情最难做，你们西方说人人平等，结果人人不平等。” 卡尔中尉倒是头一次听到这话，不免哂然：“周，你是不懂我们德国。” “对，我不懂你们德国的现状，也不知道你们的贵族政治还能延续多久。不过我可以肯定，会有德国人带着德国走向崛起之路 。” 周朝先点头，他的确不懂德国。可希特勒懂啊，他知道底层人民的诉求，煽动力极强。 他会带着德国走向强大，带着德国崩溃，让人人平等真正成为德国人的共识。 但在现在，德国跟普通德国人真没啥关系。 “我也这样认为，德国拥有强大的工业，我们一定会拿回属于我们的土地。” 卡尔上尉跟所有的国人一样，都会希望希特勒上台。因为他们不愿意失败，失去大片领土。 第111章 机械化的预想 “周，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方式，锻炼你的士兵。”勉强接受上下一心说法的卡尔上尉头上冒着热汗，心中咒骂着这条看不到尽头的土路。 他骑虎难下，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忍不住看向周朝先。似乎这个年轻的中国军官拥有比自己强健体魄更充足的体力跟耐力。 周朝先仍旧匀速跑：“卡尔上尉，中国不是欧洲，这里没有充足的基建，也没有英国人的坦克，汽车，飞机，机械化在这里无法快速移动。” 机械化？卡尔上尉听得一愣一愣的，周朝先嘴里面冒出来的英文词汇，让他呼吸愈发急促。 在欧洲，现在机械化仍旧是一个设想，鲁登道夫，曼斯坦因即便有这样的设想，也不敢共开说出来。 什么闪电战，更是机械化成熟之后才有的战术手段。 “你也知道坦克？”他明知故问，想知道这个中国军官对坦克有什么样的看法。 “英国人造出来却不重视的铁皮盒子，防御力惊人，步兵拿这玩意儿没办法。在我看来，坦克可以作为快速突击火力，步兵支援火力使用。”周朝先一翻白眼，他不单单知道坦克，还知道坦克的发展历史，如何用已发RPG干掉一辆坦克。 “但我认为，机械化并不是万能的，就拿俄国举例，哪里冬日漫长，道路泥泞的时候，汽车坦克飞机都会受到影响，只剩下人才是最靠谱的地方。所以我希望他们能够在任何环境当中，保持强悍的战斗力。” 周朝先按照自己的理解来说，倒是给卡尔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这年头能够留在德军内部的都是精锐当中的精锐，就算是一个尉官，只要能力出众到了二战都能变成将军。 他对这些内容也是一点即通，往常根本没人考虑过机械化的具体配置，现在周朝先说出来，让他想到了普法战争。 “铁路，公路网，汽车坦克，飞机配合，就是你所谓的机械化，能够快速穿插任何一个国家的领土。”卡尔面色潮红，板着的脸上头一次有了笑容：“到了最后，经过高强度的士兵已不可能的方式，以不亚于机械化的速度出现在敌人面前......” 没想到自己的话瞬间就被接受的周朝先，颇为满足。他说出这番话，也有提醒德国人早点点出科技树的想法。但德国人是否相信，愿意接受，那是另外一回事。 “可惜，中国现在没办法发展机械化。”周朝先心中嘀咕一句，只能对人下手。 没办法，中国地形太多，比欧洲复杂的多。除了华北平原跟西欧等同，是大平原之外。丘陵山地，河流纵横的江南，都不是这个时代机械化能轻松克服的。 反倒是人，什么样的困难都能克服。 “周，我回去之后会跟德国联系，跟他们讨论你的设想是否能够用在战场上。到时候，一定会有更多的军官前往中国，跟你交流学习。” 沉默良久，被镇住的卡尔上尉放下心中的骄傲，头一次正视起来这个比自己年轻，军衔比自己高的中国军官。 “除了军官，我倒是希望你们能卖给我们几条步枪，机枪，火炮，钢铁的全套生产线。等北面苏俄崛起之后，咱们两个国家都需要足够的军队，抵御外敌的入侵。” 周朝先一乐，立马得寸进尺。 “工业的事情，我想容克们都很像跟你谈谈。”卡尔实话实话：“美国人的货物在欧洲横行，大量德国的工厂破产，大量人员失业。一旦国内知道远东需要大量机械，工厂，肯定会派人前来商谈合作的事情。” “我们两个国家，一个是陆军强国，曾经的列强；一个是远东地区的资源大国，正在重新崛起的大国。从地缘来说，民国跟德国是最好的盟友，我们有大量的人口，可以武装一千万的陆军；你们德国能够生产所有军需品，可以帮助我们武装军队。” “除了军事合作之外，中国有除了石油之外，你们所需要的所有矿产，只要我们加强合作，两个国家就能够在对抗欧美，苏俄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你看着吧，要不了多久，苏俄一旦威胁到了资本世界。英法等国一定会重新武装德国，希望你们站在对苏的前线，跟他们作战。” 周朝先侃侃而谈，说的都是真话。只可惜，原本历史上中德合作开端是七年之后，大规模合作更是十三年之后。 不然给常凯申更多时间，哪怕是一年，他也能武装五到十个德械师，用在对日作战上面。 埋头继续跑步的周朝先从未想过自己跟的卡尔的一番话，传到德国国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王永江开出价值两千万大洋订单的同时，也提供了东四省可以出售的各项民用物资。 矿石，粮食，这些最紧要的物资，哪怕漂洋过海，价格也比德国国内便宜。 容克贵族们则迅速将国内的二手生产线，各式机械拆除，运往远东。 这是另一个时空并未发生的事情，下一次德国大甩卖机械得到29年。那一场席卷全世界的金融风暴摧毁美国，欧洲市场，才会有足够多的工厂破产，给人捡漏的机会。 卡尔更为详实，关于陆军的机械化，步兵短距离突击化的研究更让参谋部如获至宝。 这是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一支轻装步兵在依托卡车抵达目的地之后，依靠人力快速突击。 这有别于欧战凡尔登绞肉机式的对决，而是一种包抄，攻其不备的作战方式，值得探讨。 能够适应各种作战环境的设想，不由得让兴登堡想到了北面的邻居。 的确，苏俄一旦崛起，德国作为世界性大国，比什么波兰更重要，英法需要站在对抗苏俄的一线。 闻风而动的德国军官，容克贵族在收到电报之后，一面督促政府尽快跟民国建交，一面列出清单，天津，北平，魔都，羊城寻找代理人，出售机械。 而他们抵达天津，则是半年之后的事情。 第112章 土匪猎户佃户 “牛老二，老子来了！ ” 喘着粗气的王狼憋着一口气，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一个德国大胡子的出现，更是让他感觉自己来对了。 洋人是什么？对大清来说，洋人就是天！ 沽源死了一个英国人，就闹得鸡犬不宁，警察到处乱窜，商人也不敢过境了。 现在赤城有了德国人，就算剿不灭土匪，也能让土匪头子们投鼠忌器，不敢乱来。 “王大哥，俺快不行了。”牛老二一口气吐出来，身体愈发难受。他当了十来年的佃户，什么累活都干过，唯独没有被要求全副武装奔袭五十里。 “跑的时候咬着牙，匀速跑，说话要跟自己身体的节奏一致，不然坚持不了。” 正说着，喘着粗气的卡尔上尉坐在补给点，这里距离赤城刚好二十五里，被周朝先当做他们休息的地方。 跑过马拉松的都知道，补给很重要。尤其是这些根本没正儿八经跑步的新兵蛋子，更需要充足的补给，才能顺利跑完。 他疲惫，却热切。 因为周朝先堂而皇之的跟他说了跑步的小技巧，还扯上奥林匹克精神，说这是马拉松的一种。 一向喜欢古典主义的德国人就爱这种调调，酷爱体育精神。 “长官您能说中国话？”牛老二大受震撼，无法想象一个大胡子外国人操这一口比他更为流利的中国话。 王狼则是实用主义者，立马照猫画虎，按照卡尔上尉的话做了起来，放慢了脚步。 “长官说的真的有用。俺是猎户，在草原上跑马的时候，都是快不得，也慢不得。” 边上一个长的敦实，大饼脸，小眼睛的汉子补充。 他叫巴图鲁，蒙古族的。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卡尔矢口否认，朝着他们解释道：“是你们周营长告诉我，长途行军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战斗力，要留下足够的体力，才能在奔袭之后，打败敌人。” 王狼愣了一秒钟，险些被身后人撞翻的时候，才回过味来。 奶奶的，这长途奔袭打的不就是老子吗？ “你们自己看，你们营长往回跑了。他担心你们觉得这一次的考验，是他在为难你们，就身体力行的跑在最前面。” 如果说德国军官出现在队列当中，跟他们一起训练的时候，他们尚且能够接受的话。现在得知跑在最前面，穿着蓝呢子军装的好汉子就是自己营帐的时候，他们竟一时间无法接受。 许是见多了掌握社会资源的地主，山寨头目，草原上的王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剥夺他们一年的劳动成果。 现在用猪肉吸引他们加入的军队，最高的长官居然也能跟他们同甘共苦，这才是最诡异的事情。 可惜，赤城的兵大字不识，说不出长官为你好，就是要你为他誓死效力的话。卡尔上尉清楚周朝先的目的，可他不说。 “呸呸呸。” 卡尔上尉很没风范的吐了几口沙子，总算闭嘴。 漫长的黄土路上尘土飞扬，草原的荒漠化并非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每年都有大片的草原被黄沙吞噬。 每到春秋风起，走在外面就必须戴帽子，面纱。不然回家铁定一头沙子，脸颊也会干燥的开裂。 这场风沙同样在排在最前面的周朝先的意料之外，他穿越之前四个小时完赛过全马，却从未见过风沙天气。 “猎户，你为嘛来当兵？” 见洋教官不说话，几个大头兵聚在一起，叨咕起来。 “不当兵没饭吃。”巴图鲁憨憨一笑，“我来城里面把是想把我妹妹养的羊卖掉一只，补贴家用。看到长官给肉吃，就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抗袋白面回家。” “我也是为了白面来的。今年年景不好，没怎么下雨，地里面的秧苗干死了不少，只能进城想办法。” 牛老二叹了口气，这年头不管是小地主，还是佃户日子都不好过，紧巴巴的。 一旦发生天灾人祸，日子更过不下去。 王狼喝着水，咬着馒头，也嘟囔了几句。他家日子早在袁世凯称帝的时候就过不下去，现在参军的理由倒是跟他们一样，为了白面。 这年头，做佃户的，做猎户的，做土匪的倒是有了共同点，都觉得自己活不下去。 休息点白面馒头，凉白开可劲的造，让王狼觉得当了皇帝也不过如此。 这土匪，除了某些悍匪。其他的都跟普通老百姓没两样，只是他们聚在山上自产自足，拒绝给官府缴税。 可他们逃得过官府的剥削，却逃不了山寨头目的剥削。 在哪儿，穷苦大众都会被人剥削。 ...... 城门招兵点，这里一片火热。 负责的张海鑫却愁眉苦脸：“够了，够了，秦掌柜，这里已经八百来人，不能再招了。” 秦宣拽文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这招兵也是越多越好！张连长你就放心吧，别说八百人，就算一千人，周营长也养得起。”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上峰就给批了八百人的装备，多出来的人总不能那根烧火棍剿匪吧？” 对军队人数超标，吃空饷严重，两种行为张海鑫已经是见怪不怪。有野心的人不断招兵买马，才能升官发财。没野心的人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光想法子捞钱。 “你忘了察哈尔是什么地方，这里可不缺草原，到头来决定胜负的不是你们步兵，是骑兵。”秦宣嘿嘿直笑，道出周朝先的目的。 “除了步兵之外，咱们还得弄一两个连的骑兵，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张海鑫听得大为不满，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自己最后一个知道！ “行了，你忙你的去，募兵我一个人就够了。”他一把把秦宣推开，又将说了一早上的陈腔滥调重复了一遍。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道理他听戏文说过，也知道部下越多，本钱越大。 秦宣倒是吃了一惊，同样不爽的打量着张海鑫，不知道这位爷那根经搭错了。 可他不敢问，只能暗自算盘是不是自己送的见面礼太少，惹恼了这位爷。 第113章 县长跟师爷 “县长，到了。” 城外热闹，城里面冷清。县长跟师爷一前一后，气喘吁吁地上了城墙之后，精明强干的师爷指着外面的秦宣跟威风凛凛的张海鑫道。 “一个尉官，你下去应付一下，该说的话你都知道。”县长倨傲，见下面只有一个穿着尉官衣服的年轻人在忙前忙后，便不愿意下去。 “县长，这姓周的不简单，城中的士绅也有不少跟他合作起来。咱们可不能落在别人后面，等他们吃干抹净了，才跟奉军结交。”师爷苦口婆心，不知道县长是抽了哪门子风。 有人愿意剿匪，明明是好事。做得好了，由他县长保障后勤的功劳；做的不好了，自然有奉军营长背锅。 里外不亏的结果，他却偏偏不愿意跟周朝先好好谈谈，合作一把。 “我知道，等周朝先来了，我自然会跟他见面。”县长昨天当了缩头乌龟，今天本来不愿意来的。 可师爷一说城里面的动静，他就坐不住了。他这县长可不是自己当来的，是买来的。 赤城这地方不便宜，他花了十万大洋买来的县长，现在坐了一年，就捞回来九万多大洋。未来一个月的日程他都安排好了，先是自己生日，接着是老母过寿，迎娶小妾。 三板斧下去，怎么着也能捞小两万的孝敬。 现在士绅都跟周朝先混了，他发出去的请帖能请来几个人，还得两说。 “小人告退了。”师爷欲言又止，知道自己身份，便不再多言。 该说的话他都说了，县长不听他也没辙。 城下，秦宣领着师爷见到张海鑫的时候，他还独自生着闷气，对周朝先瞒着自己的行为有些惶恐。 他自忖是跟随周朝先从北平到赤城的元老，怎么着也该是副营长，是周朝先的左右手。 可偏偏周朝先行政上更多倚重秦宣，因为商人能弄来银子，便宜的货物。 在军事上面，周朝先更是大权独揽，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张连长，这位是赤城县长的秘书。”师爷毕竟上不得台面，秦宣稍微改了一下称呼，师爷立马新派起来。 “久仰。”张海鑫冷漠，昨天跟大头兵一交流，他就知道这赤城官员乡绅都是欺压良善的一把好手，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来人，送上来。”师爷干笑一声，知道自己的面子不够大，只能送上礼物：“昨天城中吵嚷了一整天，我家县长劳累过度，没能亲自迎接诸位长官，还请海涵。这三头牛，十只羊，是我家县长一片心意，还请张连长笑纳。” “不必了。”张海鑫一口回绝，他不会跟人虚以为蛇：“昨日的事情，营长已经上报给了察哈尔都统府，告知了张景惠副司令。上面如何判罚，都不是这小小礼物能够影响的。” “嘶！”这下惊呆的不单单是师爷，还有秦宣。 他万万没想到周朝先不动则已，不动就要拿一个县长开刀。哪怕这县长不值钱，是个架子货，可总归是一地父母官啊！ “张连长，我是实诚人，听不得玩笑话，您不要在开玩笑了。” “玩笑？”张海鑫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师爷：“你们不会没有上报昨日发生的骚动吧？这军情如火，按照规定应当立马上报察哈尔都统。我可听说，下面人隐瞒不报，出了差错，那可就完蛋了......” 他直爽，却也有自己的心计，知道这些贪官污吏怕的不是百姓的怒火，而是上司的责难。 “此事我们已经上报了，此时此刻应该去了都统府。”师爷强咽一口口水，托词跑路：“具体细节，我这就去县政府，拿来文书，跟张连长对照一下。” “成。”张海鑫爽快的答应，倒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张连长，你这下可是那拿捏到了那位县长的七寸了。”人一走，秦宣就连忙问道：“您，不对是周营长，他想要多少大洋？才能隐瞒此事。” “隐瞒？”张海鑫一怔，这倒是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话真真儿具有杀伤力。 “此事可大可小，大的话无非是县长被撤职查办，一堆士绅倒霉。小的话，周营长收钱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秦宣十分坦诚，他做过掮客，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周朝先直接上报给张景惠，无非是为了掌权，让县长不在掣肘他，换上以为听话的县长。 亦或者他想捞钱，顺便杀鸡儆猴。 “此事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张海鑫听罢，依旧冰冷。他可不管这些破事儿，军人就应该单纯一些。 “等营长回来，你自己跟他讨论。” “那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张连长尽管吩咐。” 秦宣说完这番话后，抹身上了城墙，耐人寻味的看向热锅上的两只蚂蚁。 “周营长马上就到，还请二位多准备一些诚意。”他话不多，从来都是点到即止。可偏偏现在师爷还算冷峻，知道自己没牌可打，只能认栽。 县长却一改刚才的温吞，变得急不可耐：“可别啊，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无冤无仇，你我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秦宣脸色微变，笑容敛去，奇道：“既然县长要我这般做，我这就请命回北平，去六国饭店见张副司令，好叫你的脑袋能挨一发子弹。” “不过黄县长您也不用太担心，现在城里城外大兵林立，别说你一家老小，就算是独自一人，现在想走，也走不掉。” 师爷一阵眩晕，无法理解县长脑袋是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该软的时候不软，该硬的时候不硬，这不是要连累自己一口五口人，也死在军阀手中吗？ “秦会长莫要说笑了，这多大的事情，无非都是利益。昨天的兵变，说跟我们没关系，那必不可能。但要说是县长所为，却又是滑天下之大稽。” “师爷可是装糊涂的高手。” 不知何时，周朝先到了。他用毛巾擦拭额头，后脑勺上面细细的汗水，笑眯眯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你是县长，你必然有罪无可赦的地方。杀你，可不看律法，而看我跟北平那位的心情。” 第114章 条件 “周营长！” 师爷肃穆，脸上强挤出一丝尊敬：“您不愧是奉军之虎，军队楷模。这练兵手法，远胜古之名将。” 周朝先没理他，径直走过去，看向县长：“在家里面等死不好吗？怎么非要来自取其辱？总不能你师爷跟你说，只要给的钱多，我就能帮你度过这一劫吧？” 师爷又奉承道：“周营长都这般说了，必然是手眼通天，能够帮黄县长度过这一次的危机。” 县长一直站在那儿，看着师爷跟周朝先交锋，活似一个局外人，一声不吭的装起鸵鸟。 看着周朝先偷过来的目光，他不知所措的低下头，不知道如何应对。 “算了，既然你不想说。那等上面的人来了，咱们在慢慢说好了。” 周朝先一步以退为进，转身要走的样子，倒是叫师爷恼火起来：“黄老爷，来的路上，您不是说今后要以周营长马首是瞻，以剿匪为主吗？怎么现在全然不提，活像个等死之人。” 黄县长陡然一惊，这才醒悟过来，知道自己不开口是不成了：“还请周营长见谅，鄙人近来受了风寒，总是忘事儿，忘了要与周营长说的话，还请海涵。” 他说的情真意切，跟刚才大不一样。可这话却没什么营养，没有任何承诺保证。 “不愧是县长，这太极打的一流。”周朝先哂然，索性对着师爷说道：“我知道你有法子让你们黄老爷回心转意，配合我这一营人马横扫察哈尔。” “还请周营长见谅，小的倒是想为营长分忧。可是黄县长拳拳报国之心难掩，早就等周营长这般有为的青年才俊，一道剿匪，还察哈尔太平。我这劝说，怕是无用。” “说得好。” 周朝先鼓掌，直接挖人：“有没有兴趣来我手下做事？” “啊？”师爷有些意动，却又知道自己职业的特殊性，不敢直接背主。 “周营长，那就这样说了。老丁作为你我的联络官，所需什么，不用问我，尽管问他。”黄县长抢先开口，直接把人送了过来。 看得出来，这种事情他干了不少，很老练。 “那黄县长慢走，都统府的事儿，我得空回了北平，会跟张副司令解释。” “多谢周营长。”黄县长长舒了一口气，拱手道谢。 师爷却听得汗毛直立，这是什么结果？这分明就是按住不表，随时都能卸磨杀驴。 只要这件事没有一个结果，那黄县长始终受制于人。 “行了，强人就有强人的样，刚才你说的不是挺好的吗？现在怎么就低人一等了？” 待县长下了城墙，天边狂风大作，一场沙尘暴即将来袭之际，周朝先忽的开口，笑的温和。 “八万大洋，此事终结，其他的就按照我们约定的来，剿匪事了之前，赤城我最大。剿匪之后，我升官回北平，他想怎么折腾赤城就怎么折腾赤城。” “但在眼下，别让我听到某一天我的兵说你们欺压良善，又涨了租子，添了苛捐杂税。剿匪事大，我要赤城安定。” 师爷听得诧异，却又觉得理所应当。没人喜欢百姓闹事，尤其是要做大事的周朝先。 他抖动小胡子，小心翼翼的道：“周长官放心，赤城民风淳朴，百姓对剿匪一事只有支持，没有反对。” 周朝先瞥了他一眼，见他谨小慎微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忍不住道：“我要是让你取消城门税，减轻商人的税收，鼓励商贸，你是否会生出杀了我的心？” “小人不会，但黄县长之前会。现在他受制于您，倒是不敢造次，与您作对。” “士绅商贾倒是会倒向周营长，恨不得您做这一县之尊，父母官。” 周朝先笑笑道：“昨儿我还给你们黄县长留了一个肥缺，从今儿起你们跟商人合作，从草原上收来的牛羊，我按照赤城的市场价全都收了。” 师爷可不嫌弃肥缺没有苛捐杂税香甜可口，也知道这是周朝先主动让利，安抚黄县长情绪的小手段。 他门清儿，这手段虽小，可确实有效。草原上的牛羊被商会压价，价格不到赤城的一半。而赤城的牛羊运到北平，这价格还得涨个五成。 这一去一回，千余人的吃喝，黄县长也能乖巧一点，等着这位瘟神早日离去。 “小人替黄县长谢谢周长官抬爱，日后必定以死相报。” “得了吧。”周朝先大手一挥，压根不讲他们的保证放在心上：“他不给我添乱就行，剿匪还得看我的人。” “你的话，我倒是有件事情想拜托给你。” 周朝先说着，瞅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师爷：“跟你说了几次，让你别装了，你非要装。你们绍兴师爷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啊？你要是有才，等剿完匪，我保举你做个县长不成问题。要是你还想当个师爷，赶紧滚。” 师爷当然没滚。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县长的师爷不是好师爷。在满清的时候，师爷出自绍兴纯粹是江南文风鼎盛，本地考生竞争太激烈。 一个秀才比北方，或是西南的举人含金量更高。但为了养家活口，秀才童生另辟蹊径给县令，知府当幕僚。因为他们大多来自于绍兴，几乎垄断这个行当，所以又被称为绍兴师爷。 眼下虽然到了民国，北洋政府腐败昏庸，可绍兴师爷还是没钱买官，只能给人打工，没有晋升渠道。 “我要一份察哈尔的马匪情报，大的小的都要。此外就是沽源的那件事儿，死的人是不是叫大卫？” “不瞒您说，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英国人的事儿，谁都不敢沾染。不过您要是有心，我帮您请一个人。” 师爷提起这件事情就头疼，察哈尔的马匪最近几个月激增，现在还干出杀了英国人的怪事来。 这叫他无法理解，不知道这些马匪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着。 沽源已经在长城之外，多得是草甸子，水塘子。再不济随便找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把人一丢，谁也不知道这人死在哪儿了。 可偏偏英国人就死在沽源城南边，被人发现。 第115章 口蜜腹剑 县长府邸，师爷一回来就被县长拉到书房里面密谈。 “县长，姓周的信了你的计划，还说剿匪之后会保举我为一县县长。”师爷如实相告，将周朝先的条件一一道出。 “他倒是看重你。”县长冷哼一声，心中大为不满。他也是束手无策，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打消周朝先的疑虑，保住自己的官身。 “姓周的来的匆忙，身边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自然要如此拉一派打一派，确立自己的威信。”师爷出主意道：“等他手下的兵练好了，他也就用找不着小人了。” “不会，人一旦用顺了手，就会一直用下去。”县长叹了口气，一想到周朝先捏着自己的把柄，他就恨的牙痒痒。 可惜，他的官职是买来的，关系不够硬，上面没人罩着自己。 “小人对县长忠心耿耿......” “你要是真的忠心耿耿，就帮我多多讨好周朝先。免得此事之后，你们都落了好处，就我一人什么好处都落不着。”县长坐在红木的椅子上面，喝着茶，抿着嘴。 一夜之间，周朝先拉拢了部分士绅，又募集近千人的健儿，让赤城变天。 他还没来得及做决断，周朝先就捏着他的七寸，让他不得不表现得不那么聪明，好蒙混过关。 好在，周朝先没有赶尽杀绝的心，直接灭了他。 “黄老爷您放心，我是什么人，您心里清楚。”师爷再度打着包票，竖着剑指嘴里面漫天神佛都被他拉出来做了证人。 “不过他真的能成事？”县长看他这样子，不免一问。 师爷摇头：“他能不能剿匪马匪我不知道，可他上面有人，关系硬朗。我托人打听的消息是此人在保定毕业，师从蒋百里，随后成了皖军的一员悍将，领一个连的人马挡住吴佩孚一个师的进攻。” “最后还是奉军二十七师，二十八师抵达天津，沿着铁路直插廊坊，才击溃他的人马。随后他以一个中尉的身份投了奉军，前后三个月，就被张景惠视作心腹，升到了少校。” “嘶。”县长瞠目结舌，眼神愈发炽热：“这样的人，一定能够成大事！” “据说此人在奉天的时候，还跟张作霖的公子张学良交情不浅。”师爷补充。 “一万大洋算见面礼，十万大洋才算是朋友。我用二十万大洋换一个升迁，你觉得如何？” “你疯了！”这话师爷没敢说出口，以上大多都是道听途说的东西，是真是假还得两说。 县长狂热又努力的样子，让他诧异，却又无法拒绝。这怎么着功劳都有自己这个掮客的一份，两边得人情的机会可不多。 “那要不要给张副司令的份子钱提一提？”师爷心思转动，忍不住问道。 “这钱不能多给，给了就是坏了规矩，察哈尔的同僚都会暗中排挤我。再说了张景惠招兵买马，要花的钱海了去了，他的胃口我可填不饱。反倒是周朝先此人值得投资，咱们跟他搭上关系，那就是奇货可居。” 有钱真好。师爷全然没在意县长到底说的是什么，他也想跟周朝先亲近一番，做个朋友。可惜他没钱，连一万大洋都拿不出来。 城北军营，原本狼藉一片的场景已经消失不见，秦宣组织起来的附近百姓，将里面杂乱不堪的窝棚拆除干净。 来自赤城，沽源的木匠用城中储备的木料，在平地上用钉子钉上，一栋木屋就竣工完成。 按照一栋木屋居住一个班的人来计算，只需要一百栋木屋，就能容纳整个营的士兵。 “这是咱们营地？”在中转点呆了大半天的谢忠明瞪大眼睛，一时间忘了呼吸。 直到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地咳嗽了几声，才清醒过来。 “看什么看，赶紧进去，开饭了！” 一个早上，大半个下午，足以让这帮大兵饥肠辘辘。早就完事儿的大头兵们围坐在木头边角料做成的桌椅旁边，大块吲哚，吃的满口流油。 反倒是他们这些负责治安的，忙活了大半天，奔走五十里，落在最后。 “辛苦了。”周朝先没吃饭，他照例是最晚吃饭的一批人。眼下见到没有参与选拔，却全程维持秩序的谢忠明，他多少有些刮目相看。 “回禀长官，卑职不辛苦！” 谢忠明站的笔直，荣光满面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营地本就不大，也就后是一个初级中学大小。他恭敬的表现叫那些先前的大兵肃穆，对周朝先的忠诚度都提升了不少。 军人素来都是抱团的，老人以谢明忠为首，新人则是以张海鑫为首。 他的表态让本就对周朝先心服口不服的老人，彻底臣服。 “那就赶紧吃饭，待会还有训练。” 还没等谢忠明从一众目光当中脱身出来，周朝先的声音再度响起，让他如坠冰窟。 “还练啊！” 质疑的话他憋在嘴巴里，不敢吐出半个字。 张海鑫咬着满是汁水的五花肉，白了谢忠明一眼，就这？只是刚刚开始。 也就他跟几个从皖军时期就跟随周朝先的老人才知道面容和善，给人第一印象如沐春风的周朝先是什么样的一个狠人。 他可不单单是磨砺士兵，就连他自己都跟士兵一同操练。 “秦掌柜，吃饭啊。” 秦宣刚刚冒头，就被张海鑫一把拉到自己桌上。他自来熟的用手肘擦了擦桌子，又斜眼一看，立马有人递上碗筷。 “咱们兄弟俩认识这么久了，军装武器的事儿，兄弟我可得第一个。” 秦宣顿时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儿。没想到张海鑫对自己态度大变的原因还是看上了自己手上的物资。 “没的说，军装最好的，武器的话我不懂，到时候老张你自己带来人选。” “够义气。”张海鑫嘿嘿一笑，再度递过来一个碗：“咱们营地里面不准喝酒，老子先以水代酒，等训练完了，我请你去东来顺下馆子。” “嘿。”秦宣一时无语，这是赤城，不是北平。想吃这顿羊肉，只怕得等三五年。他可知道周朝先的野心颇大，短时间是不会回北平那个事儿窝。 第116章 练兵 军姿，队列。这些都是最简单的练兵法子，为的就是让大头兵听命行事，养成服从的习惯。 除此之外的所有训练，周朝先倒是想搞，可惜搞不了。枪支弹药只有一些老旧步枪，就是他这样的神枪手，一发子弹也不知道会飞到什么地方。 更别说这些新兵蛋子。 张海鑫顶着秋日的太阳，意气风发。 他可不单单是一连连长，还是军队训练的副官，昨天跑来玩还能动弹的新兵蛋子，现在都归他管。 包括新冒出来的竞争者，谢忠明那小子都归他操练。 这叫那个爽！ 一连三天，他跟周朝先一样钉在操场上面，跟德国教官一道制定各种训练手段，让从赤城雇佣来的跌打大夫的充当军医，为士兵体检。 “秦会长，这是军服来了？” 军营门口执勤的人通报之后，张海鑫望眼欲穿。这是军服到账的日子，他早也盼，晚也盼，就等这一天了。 “一连一排的人稍息，出列。”他没等秦宣开口，就招来一个排的人出营：“赶紧把东西给我扛回来。” 秦宣借机脱身，饶有兴致的看向队列当中，一个个挺得笔直的士兵，信心顿时又多了几分。 他没打过仗，却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成事儿。短短三五天，就能平息小规模的骚乱，将新招募来的人训练成样子货，已经超出他的预想。 “周先生不愧是保定出来的人，这练兵的法子，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由衷感叹，知道这一次剿匪必定成功，只是三个月还是太短，未必能够成事。 “没见过？这法子出自德国，又来自日本。归根究底都得严肃军纪，不喝兵血。只要做得好这两件事情，再加一个赏罚分明，他们别说剿匪，就算是跟成军一年的老军都能死战。” 周朝先努努嘴，把功劳归结给了德国人。倒不是他不想领这份功劳，而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德国的教官就是比中国的行。 想要扭转这一观念，还得自己培养出一支精明强干的军官团才行，在那之前德国教官都得当靶子，被当成宝贝对待。 “营长，衣服到了，不过只有一千套，少了一百三十一套。”张海鑫去而复返，领着一帮人回来的时候，忍不住看向秦宣。 “一百来套也就一两天的事情，不碍事。”周朝先并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穿着深蓝色警察装束的大胡子让他敛容以对。 “敢问这位警官是？” 周朝先一问，立马有人道：“这位是赤城警察局的局长何大书，他说有紧急军情，想要亲自禀告营帐您，我就把他小子给带来了。” “没大没小。”周朝先骂了一句：“赶紧道歉，你一个连长跟说别人小子，我看你毛毛躁躁，才是小子。” 张海鑫见势不妙，倒是老老实实道歉，主动分发军装去了，全然不知道这警察局长带来了一个什么样的消息。 “何局长既然有紧急军情，那里边请吧。”周朝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的表情却不轻松。 “我去备茶。”秦宣自觉走开，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适合掺和。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一栋木屋，木屋里面两个文职军官忙忙碌碌，不断整理着外面操练士兵的信息，将他们登记成册，上报北平。 见到周朝先进来，他们只是叫了一声“营长好”，并未停下手中的工作。 “你们先忙，我跟何局长谈点事情。” “周营长，此事事关重大......” “我知道。”周朝先见他惶恐不安的样子，点燃一个烟道：“他们都是从北平跟我来的人，算起来都是连排军官，把我整理完文书之后就要下放到部队里面去操练士兵。” “那我就直说了。”见周朝先这样说了，何局长才小声道：“你们的军火被一支马贼盯上了。” “意料之中。”周朝先默默点头，他吞云吐雾道：“这些多军火，被有心人一挑动，他们要是不动心才是怪事。只是谁把这消息告诉你的？他想要什么？” “啊？”何大书楞了一下，没能跟上周朝先的思绪，愁道：“那人为何而来，我来不及问。不过人就在我家里面，周营长想要见他一面的话，我现在就带路。” “成，你等我片刻。”周朝先点点头，将烟灭掉，转身出了木屋一吼：“张海鑫，挑选一个连的精兵，北平来的人全编进去，发枪。” “嘶！” 何大书悚然，他可不是什么有胆气的人，他不过是觉得周朝先现在占了上风，他来通报买个好就行了。他没能想到周朝先居然想立刻剿匪。 可令他难以理解的是，周朝先话音落下，营地里面的军人并无骚动，反而几个军官主动聚了过来，报上一两个人名。 “走吧，何局长。”周朝先很喜欢直白的对话，双方都开诚布公，才能节约时间，不进行不必要的对话。 何大书心中不安，路上几次想要开口全说周朝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是警察局长，周朝先又是来剿匪的军人。这两个身份同处一个屋檐底下，容不得他提议这匪——不剿了。 局长的院子没有县长的阔气，里面的陈设也简陋不少。但好在院子里面的小池塘掩盖了青砖绿瓦底下的不足，多了一分秀才。 若是往常，何大书与朋友相聚，首要去处便是可以比肩江南水乡的小池塘。 可今天他没心思去看水，一颗心都牵挂在周朝先身上。 “就是他了。” 别院里面，两个警察吊儿郎当的站着，见到长官来了，也不过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就算打了招呼。 “你的人要是不听话，丢到我的军队里面练几天，我保准他们变成乖宝宝。” 周朝先冷冷看了一眼，开口的话吓的两个兔崽子险些尿了。 “我待会跟他们谈谈，不成的话，就拜托周营长了。”何大书明眼人，知道周朝先是在帮自己，便接了话，也不给一个准确的答复，吊着这些警察。 第117章 投诚的土匪 “诶，您总算是来了……这位爷就是北平来的大人物？” 被关在屋子里面的土匪比外面的警察还要吊儿郎当。 他一个人，一盘猪头肉，一碟花生米，吃的不是滋味，老白干外面的警察死活不给买。 “我是周朝先，北平来的，不过不是什么大人物。”周朝先一屁股坐在炕上，不客气的抓起一双筷子就吃起肉来：“不瞒何局长您，我这军队里面虽说有油水，可大锅饭的滋味还是比不上外面的小炒。” 何大书看到周朝先的举动，摸不清这位爷的态度，只能陪坐，不情不愿的夹了一颗花生米。 “你原本身份咱就不说了，现在你要从良，我就一个问题，你想要什么？” 何大书砸吧砸吧嘴，琢磨过来。原来周朝先是想要弄清楚这土匪的来意，才好对症下药。 “想活命。” “谁跟你们联系的，你们什么时候动手，多少人枪？”周朝先微微颔首，知道这话说的实在，不像是假话。 换一个人哭天喊地的说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孩子，那才是假的。 “谁跟我们联系的，我还真不知道。动手的话是定在两天后，就在热河跟赤城的交界处，地点没定。人枪而言，我们山上有一千来号，能打仗的也就二百来人，长枪五十来只，马枪十来杆，二十来匹马。我不识数，数字多了，我也说不上来。” 周朝先吃着肉，静静听完之后，最大的疑问倒不是接下来的行动，而是身边的人：“你又是谁？” “我叫吴萧，跟过白狼，不想死才投了山寨，一直混到今日。我实在不想寨子里面的人，又要被你们这帮北洋的大兵抓的抓，杀的杀，才找机会下山，冒昧的拜访了何局长。” 何大书干笑一声，那可不是什么冒昧，那是直接登门拜访，等他回来一问，险些一枪毙了这小子。 “没想到你还是条好汉子，我周朝先最敬佩的人就是白朗，他手下的兵，那是真的好兵！” 周朝先只觉得见证了一段历史，钦佩起来。白狼就是白朗的队伍，参与的都是穷苦大众跟革命先烈，单从军纪来说，堪比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那支军队。 可惜时局纷乱，白朗入蜀失败，在西北打了几仗回到中原，立马分崩离析，白朗本人也被捕杀。 现在散落各地的白朗余部要么南下羊城，要么改名换姓，回归乡野。 “白朗大哥是好人，可他手下的兵不是好兵。”吴萧见周朝先提起自家大哥的名字，心情复杂起来。他既欢喜周朝先如此敬佩自己大哥，又怨恨敬佩自己大哥的人是北洋军。 倒是他带出来的那些人，为了活命，把他卖给了北洋政府。 “你先回去，有什么消息方便的话直接来军营找我。要是不方便的话，等到了那一天，咱们再见。” 来的是土匪，坐地为王的角色，周朝先跟何大书自然不能相送，他们依旧待在屋子里面，谈论得失。 “周营长，要不要我派人偷偷跟上那小子，看看他的山寨在什么地方？” 一心想着蒙混过关的何大书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靠的是左右逢源，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即便他不想剿匪，也知道帮周朝先做事，帮他剿匪。 “不能打草惊蛇。”周朝先很有直接打到土匪寨子里面的冲动，可他按捺下来，想在等上一等。 “他们的目标既然是军火，那我也不妨给你们一个惊喜。”周朝先微微一笑，笑的何大书心底痒痒的。他有心发问，却又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没资格问。 “时间不早了，小弟先告辞了。”周朝先起身掸掸衣服，共收大笑：“上次见到何局长，小弟立下功勋，这一次何局长再次送来珍贵情报，战后功勋当有你一份。” “这不太好吧。”何大书推脱，他是有野心的人，却不敢彰显出来。 这世道有野心比不上有一个好的靠山，没有靠山光有野心，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要与不要到时候何局长您慢慢决定，我先走了。”周朝先嘿嘿一笑，将他的心思拿捏死死的。 门口，早早地就等着的少尉见到长官到来，立马敬礼，小声道：“营长，张连长都安排好了，挑了一批人去练枪。您是现在过去，还是等等？” “我现在过去，你去电报局帮我给奉天陆军讲武堂发一封电报，送给的郭松龄。” “卑职遵命。”少尉再度行礼，听到周朝先的嘱咐之后，面容肃穆的朝着电报局而去。 电报内容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加强护送军火队伍的实力。 靶场不在城里面，而是城北。这里被工人抢修出来一个靶场，但不储存任何的武器弹药。 这样一来既可以不让枪声扰民，又不会留下安全隐患。这是乱世，人枪分离是必须做的事情。 除非执勤跟开战，其他时候士兵枪膛都是空的。 “周，你们的枪太老旧了，还是我们德国的武器更好。”温斯特中尉把玩着一把老爷枪，用德语抱怨道。 充当了翻译卡位上尉倒是神色如常，这是落后国家的现状。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国家，自然不会爱惜自己的武器，更没有足够的钱来进行武器的更新换代。 “兵器只是外物，真正决定战争走向的是人。”周朝先笑笑道：“德国军人在凡尔登受到巨大伤亡的时候，武器弹药未必有我们现在拥有的数量更多。但他们能够爆发出极为强大的战斗力，我们中国军人也能做到这一点。” “人类可以不断挑战极限，在恶劣的环境下作战，并且击败所有敌人。” 周朝先阐述自己目标的同时，还不忘夸奖一下这些德国佬。别看大家都是合作关系，但必要的夸奖，足有让这些严谨的德国佬，爆发出同样的战斗力。 就算这一支军队没有足够的信仰加持，下限是德械师，还是做得到的。 第118章 靶场点兵 靶场十分简陋，士兵砍伐了新鲜桦木围作栅栏，建在一望无肯的乱坟岗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赤城太小，城外的农田草场大都有主，军事训练容易惊扰百姓牲畜，周朝先虽不满意，也只好屈就一下了。 至于稀疏的森林，更是不敢砍伐，眼见赤城周边越发荒漠，还琢磨着等开春之后带兵植树，打造一片人工的防风林，改善环境。 唯一能够让他尽情发挥的只有乱坟岗，死后连张草席都没有，无人认领祭拜的乱坟枯骨了。 他们被草草的安葬在城北面，平常因为忌讳，少有人愿意靠近。 以上种种，正好让周朝先废物利用。 他将尸骨清理出来，统一焚毁后，找寻了一个角落将他们葬在一起，立下一座无名碑，用来祭奠他们。 而大片裸露的泥土则被细沙填满，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沙场，作为日后练兵的另外一个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三十木制的靶子竖立在射击场百米之外，表层覆盖上一张画着大大小小圆圈的靶纸。 “不过你的兵里面，的确有些好苗子。”相比温斯特中尉关注兵器，被拍舒服了的卡尔更注意人本身。 “那个家伙似乎是蒙古人，他的骑术一定比他的枪法更厉害。”蒙古人，枪法？周朝先捕捉到这句话里面的关键词，脸上绽放出笑容来。 这不是缺什么来什么吗？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骑兵跟枪法好的苗子。两天时间，中间还得大半天用在赶路上面。 真正能给这些苗子练枪法的时候，也就不到四十八小时。 减掉睡觉的时间，他们任务更紧，时间更少。 好在周朝先早就有了一套练兵的法子，他手下的军官不属于德系，对枪法的看重远胜过德国佬。 刚从一战脱身而出的国家，没几个意识到未来战争的走向将会是航母潜艇，步兵的战术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神枪手训练而来的狙击手，现在在德国还没被提上日程，周朝先就开始尽心培养，为的就是用最少的资源，训练出更多的精锐。 神枪手都是拿子弹喂出来的，他周朝先背靠皖军的时候不缺子弹，现在奉军财大气粗，他同样不缺子弹。 哪怕是一个残破的察哈尔营，原本四百人，四百杆枪，就有将近五万发的子弹。 别看数量不多，但要分在一百个好苗子身上，那就是人均四百发，足够打到他们肩膀脱臼。 察哈尔不必内地，这里在满清的时候就不太平，人人习武，有钱有路子的更是办了民团，跟土匪，商会护卫并行。 加上草原本就有狩猎习惯，倒是让这一千来号人当中，有三分之一都是碰过枪的。 “怎么样，这枪顺手吗？有你原来的枪好用吗？”得了提醒，周朝先最关注的还是巴图鲁这个蒙古人。 他没注意到巴图鲁身边的王狼身子一颤，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一发子弹直接飞到了天上。 “王狼，你怎么瞄准的？老子不是教你要不动如山，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阵地上吗？” 王狼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回嘴。这里不是山上，等级森严。可在训练的时候，中国教官跟德国教官都是魔鬼，绝对不能得罪。 “营长，您别看这小子吓得跟三孙子一样，可他的枪法在这一群人当中绝对顶尖，只比巴图鲁差一点，次次都是八十环上下。” 一旁的张海鑫怒斥之后，倒是给了一个颇好的评价。 “既然会玩枪，那就比比。一人十发子弹，谁打的好，我就给谁开小灶，讲讲怎么玩枪。” 张海鑫眼前一亮，看着傻傻的巴图鲁跟王狼，恨不得给他们一人一脚。可这在察哈尔营，是做不得的事情。体罚这种陋习，周朝先一贯禁止。 “还不赶紧的，咱们营长枪法那就是一个准。你们几个要是能学点东西，足够你们受益终身。” 被张海鑫挑选出来的人大多憨厚，从未跟营长这样的官员同处一地，不免紧张，手足无措起来。 但随着张海鑫亲自下令，让人送来子弹，将他们安排到一个新的靶位。这些此前多多少少接触过枪的大头兵，这才将一颗心放下来，不在紧绷。 牛老二苦着一张脸，每到趴下的时候，都生无可恋：“长官，我能不能站着打？” “站着打？”张海鑫冷笑一声：“别以为你玩过几天鸟枪，就觉得自己能盖过其他人.....” “不是，你为什么要站着打？”周朝先抬手让张海鑫闭嘴，“你是长官，可也得听听士兵的想法。” “卑职遵命。”张海鑫勉强点头，退了一步。 “回禀长官，小的怕把衣服弄脏。俺从小到大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想着放假回家的时候，给俺娘看看。” 周朝先没回答，而是看向秦宣：“秦会长，你们商会的任务有些重啊，冬天的军装我要一人两套，最好一个星期内就送到。” 秦宣连连点头，对周朝先的财大气粗已经习以为常。不提黄县长送来的二十万大洋，周朝先就在可劲造，枪械武器放开了买。 军装被褥更是不停的从北平调货，几乎包圆了大生纱厂最近半个月送往北平的所有布匹。 赤城满城的老百姓，但凡是会针线活的，都忙个不停。军装，布鞋，大量的需求让他们斗志昂扬，恨不得手中的活计做个不停，能够多多补贴家用。 而他更清楚，周朝先的种种举动，已经将自己跟整个赤城紧密的联合在了一起。三十六行，除了下九流的，都受了周朝先的恩惠，恨不得察哈尔营永远驻扎在赤城。 “现在你可以趴着打了吧？” 牛老二不禁脸色涨红，一时诺诺不言。他何曾被这样对待过，在当佃户的时候，他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忙碌一年也落不下一身新衣服。 现在加入奉军，四块钱的饷银跟白面被他送回家的时候，他还穿着破烂的袄子。今天换了军装，上面挑选玩过枪的人时，他出人意料的站了出来，愿意上战场，打土匪。 第119章 一鸣惊人 一同入伍的巴图鲁跟王狼都不知道五大三粗的牛老二加入了村子里面的保卫队，用鸟枪打过大雁。 他不懂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可他知道长官对自己好，要自己打仗，剿匪，那自己就该站出来为长官效力。 他这样的人，说不出漂亮话，不知道啥叫分忧。 但他有自己宣泄情绪的方式，他不说话，只是趴在地上，以一个标准的姿势瞄准一百米外的靶子。 五发弹匣88毛瑟枪声清脆悠长，单发的节奏感更是被牛老二拿捏得死死地。 他回想起在草甸子打大雁的时候，水边那个漂亮的姑娘。每一声枪响，每一只大雁落下来，被他默默注视的姑娘，捂着小嘴，也看着他。 “一分钟，十发，八十七环。” 这是一个周朝先觉得魔幻，张海鑫跟德国教官却觉得理所当然的成绩。他并没有看到牛老二他们这一帮人拿到枪后，一发发子弹射击出去后的成绩变化。 “八十八环，八十环！” 一连串的靶数当中，耀眼的人不过五六个。其他的都在六十环上下。诚然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数据，在皖军时他带的那个连第一次进行射击训练时的成绩根本不及格。 “营长，我挑的兵不错吧。”张海鑫腆着脸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求着周朝先表扬。 “你的眼光倒是不错，挑了一批好苗子。”周朝先不吝夸奖，给了他新的差事：“另一边的八九百人还等你操练，我等着他们当中也涌现一些好苗子。赶紧去吧。” “啊？”张海鑫惊喜交加，他惊得是这一次作战与自己无关，赤城必定会留下一个人守家。现在周朝先把新兵托付给自己，那就是让自己留守的意思。 他喜的则是，最重要的留守任务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交给别人，足以看出周朝先对自己的看重。 “明天开始，你就正式接管他们，但我下达新的任命之前，温斯特中尉会一直协助你进行训练。营地当中，自我之下，都会听从你的命令。” “给我一杆枪，我先试试手。”周朝先说出深思熟虑后的打算，他没直接说要给这些新兵蛋子上一课。因为刚才那一出之后，他除了理论知识跟实战更为丰富之外，单论枪法他还真比不上其中最杰出的几位。 尤其是他现在枪法等级已经到了天赋上限，别人还有成长空间。 如果不趁着这个时间压他们一头的话，等苗子茁壮成长起来之后，他的枪法也：“这些老家伙事儿我没碰过，不知道他们的脾气，也不懂怎么用他们打仗。好在现在还有时间了解他们。” 张海鑫痛快的将一杆生产于西历1900年的毛瑟委员会造88式步枪递给了周朝先。 微风徐徐，塞外的天多变，一场大风便冷的人直哆嗦。当下阳光明媚，反倒是稀罕的事儿。 “这些破枪外面磨损的厉害，膛线还好，磨损不大。”张海鑫同样接过部下递过来的88毛瑟，品头论足。 毛瑟委员会88式是汉阳造的前身，两款枪各项属性雷同，前者略好。毕竟是德国原厂，比汉阳跟大沽口造出来的汉阳造，品控严格一些。 “正常，他们的兵一年打的子弹，也没咱们兵一天打得多。”周朝先自嘲一笑，军阀手下的枪跟子弹都金贵，不到万不得已，军阀可不会让手下的大头兵敞开了练枪。 直到抗日战争，国军士兵平均打出去的子弹都不超过十发。这样练出来的兵跟日本常备师团的精锐相比，只有信念不差。 他说着，跟士兵一样卧在地上，崭新的军装瞬间染了一层薄土，变成蓝灰色。 他眯眼瞄准，校正目标之后，便是一枪。 “五环。” 周朝先本来就是准备一枪脱靶，熟悉一下枪，却没想到一发中靶。 接着是第二枪，第三枪。报靶的军官没有第一时间报出靶数，而是听着毛瑟富有节奏的枪声猜测。 一旁的教官团也是如此，他们聚在一起，对周朝先第一枪的惊讶不加掩饰。 他们都是会玩枪的，手中拿的也都是老套筒，毛瑟88之类的老枪，知道这些没有保养的玩意儿有多坑爹。 在一开始上手的时候，他们本是信心满满，可要想打出一个五环，也得用两三发的时间进行调节，才能摸出一把枪的脾气。 “多少啊？” 并不漫长的枪声结束之后，最着急的就是张海鑫，他枪法比不上周朝先，没敢上去露丑。现在周朝先露了一手，他迫切的想要周朝先技惊四座。 报靶的军官匆匆跑来，将一张靶纸献了上来。 “一共八十二环。” 卡尔上尉报出一个极为精准的数字。靶纸残破，沾染在上面的砂砾热的惊人。零星的几个弹洞无疑挑战着军官的视力，让他们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最中间的点上。 标志着十环，最中心的点被蹂躏的只剩些许，反倒是越靠近边缘的靶纸越完整。 一里一外，靶数轻易可以算出来。 “就这？”周朝先轻蔑一笑，刚刚不过是试试手，现在他已经摸清楚了这把枪的脾气，知道这枪的精准度比出厂时下降了大半。 “再来十发子弹。” 射击再度开始，新换上的靶纸，遭受的摧残更为严重。短短时间就被周朝先摸清楚秉性的毛瑟88，在短短一百米之内，几乎枪枪都在十环上面。 学员们总算知道为什么周朝先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营长，而自己才是大头兵。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对大魔王的恐惧，在他们心里面不断加深。 “周，你的枪法是按照你说的狙击手方式练出来的？”欧洲现在虽然没有狙击手的概念，但用小口径的精准步枪狙杀敌人军官的做法，在战场上面屡见不鲜。 但狙击手大规模运用在战场上面，还是在的斯大林格勒战役上。 那是二十多年后的事情，眼下的德国还不是日后那个强大的德国。步兵分类更细，是一战到二战之前，所有国家都在做的事情。 第120章 狙击手的开创者 即便没有周朝先，也会有人将狙击手提出来，小规模的运用。但只要是周朝先快人一步提出来，那这个设想就是周朝先的设想！ “不算。”周朝先摇头，把几个好苗子叫了过来：“你们几个也好好听，没准听得懂。” 他就没准备用浅显的语言解释什么叫狙击手，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狙击手，最起码也得识字才行。这几个一看就没读过书，扁担倒下不知道是一的家伙，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在我的设想当中，狙击手的主要作用是击杀地方指挥官，重火力操作手，造成小范围的混乱。想要达成这一目的，狙击手至少需要在二百米之外，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第一时间被地方的狙击手发现，射杀。” “而想要保证一个狙击手在远距离一击毙命，狙击手需要懂弹道学，测量风速，迅速发现敌人所在的位置。无论是中国还是德国，枪法好的士兵随处可见，但想要他们成为一个合格的狙击手，除了让他们自己学习我说的技能之外，还可以将一个狙击手分为一个狙击小组，让不同的人掌握不同的技能。” “温斯顿中尉问您，你的想法有任何书面的凭证？或者是实验的数据吗？”卡尔上尉跟温斯顿叽里咕噜翻译之后，转述道。 “温斯顿中尉，神枪手在战场上的作用不用多说。而我想要训练的狙击手在全世界都是首创，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不过如果温斯顿中尉想要证明我说的是假话，不妨从德国弄来一批高精度的镜片，陪我一起做实验，证明狙击手这一兵种能否在战场上面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周朝先侃侃而谈，这些对他而言已经是定理的东西，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却是最新颖的理念。谁让这一支德国军官当中没有炮兵，没人会弹道学。 他们只知道周朝先说的话让他们不明觉厉的。 “光学眼镜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在那之后我会从国内调遣一些炮兵，神枪手，一同参与你那该死的计划。”温斯顿严谨不怕钩直，只怕周朝先是在糊弄自己。 他是怕死的，怕在战场上便被莫名其妙的一枪爆头。 周朝先不管这些，他装完逼就跑，拉着自己苗子，用通俗易懂的话说：“我能教给你们的东西分两类，一类是杀人的，一类是保命的。前者很重要，后者更重要。你们对军队来说是无价之宝，等训练合格，我给你们都升成上等兵，每个月军饷多一块。” “这怎么好意思。”牛老二眼睛发亮，明着拒绝，心中却渴望得不得了。跟过年小孩子收红包是一个意思，想要却又碍于礼貌，需要矜持一下。 “没什么不好意思，这是你们该得的。等两天上了战场，剿匪的时候，杀一个土匪，老子给你们一块大洋，一个匪首，十块大洋，那才是赚钱的好机会。” 周朝先不紧不慢的画饼，到现在为止他并不相信土匪有底气抢劫过路的军队，尤其是那种积年的老匪。这些人能够从满清活到民国，不是多厉害，而是能苟。 苟到不下山抢劫，只收固定的过路费的地步，才能活到现在。 真正跳弹的土匪杀了一个英国武官，立马就有军队来围剿，这样做土匪，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现在都去练枪，先把一百米之内的准头给我喂出来在说其他。” 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周朝先连续数枪，枪枪十环的成绩直接让大头兵们傻眼，知道什么叫人外头人天外有天。 卡尔上尉这一帮德国人倒是对狙击手议论纷纷，将这一训练跟周朝先之前提出来的机械化，快速突击联系在一起，格外上心。 尚且在远东，通讯不发达的地区，并不知道自己传回国内的电报掀起轩然大波之后，被刻意隐瞒下来，只能在小范围内传播。 无论是战术还是战略，机械化行军都是未来的大趋势。但作为战败国的德国，却没有资格训练出一支军队。 一战后的放纵，养出了二战的德军后。到了欧盟时期，德军已经打不过意大利的面条军了。 那怕是处在对苏最前沿的时刻，德国的战斗力都被英美法不断控制，没有给他继续撒欢的机会。 “周，你真的要用一帮新兵跟那些土匪战斗？”卡尔上尉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他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周朝先把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送上战场。 周朝先见德国人一脸不乐意的样子，不怒反笑。换成别人被德国人插手内政，想必哭的心都有了。可他却知道这几个德国军人没什么坏心思，公是公，私是私。 他们单纯是认为一支民兵在训练完成之前，不能投入战场。那样做无法达到利益最大化，仅此而已。 “数量更多的察哈尔营士兵将不会投入战斗当中，我们眼前的一百二十一人，真正投入战场的也只有不到一半。察哈尔的土匪不是俄军，只是一帮农夫。” 周朝先耐心解释，正是因为对方也都是弱鸡，他才敢用自己手下的新兵蛋子去感受一下什么叫生与死。 对手正要是正规军，他反而不敢动手。 卡尔忧愁不减：“周，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想过没有，出现在贵国领土上面的土匪，万一战斗力很强怎么办？” 周朝先一笑，无奈的道：“他们是土匪，二百来人，六十来条枪，当中或许有几个枪法一流的好手。但数量更多的是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他们这样的部队，我一个排都能收拾掉他们。” 卡尔上尉还未曾说话，他身边的温斯顿中尉就大声道：“不管是德国军人，还是中国军人，迟早都会上战场。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该不该上他们上战场，而是增加他们存活下来的几率。” 周朝先听完翻译，笑道：“温斯顿中尉说的很对，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他们必须加强训练，达到上战场的水平，我才会让他们上战场。” 第121章 哥萨克骑兵 九月底，寒露。 北方气温不断下降，清晨的时候，行走在的草甸子上的骆驼队不断吐出乳白色的气息，脖子下的驼铃碰撞，声音清脆，早早地就给路人提了醒，这边来了商队。 护送商队的是从热河紧急抽调的一个营兵力，他们行路迟迟，本应该是两天走完的路程，他们硬生生的走了三天，才走到赤城的土地上。 界碑是多年前树立在荒野之上，左边是察哈尔，右边是热河。 “长官，到赤城地界了。”商队是王永江亲自雇佣，他不愿意用军队护送，将从奉天运输来的日械的尽数交给商人，委托他们运送物资。 直到周朝先一封电报，他与郭松龄商议之后，从热河抽调了一支杂牌军前往支援。 杂牌军的营长姓孔，山西人，早年就去了热河当兵。混迹多年，总算出头，领着三百来号人竭力朝着赤城走。 他并无野心，这一次也是公事公办。唯一出乎他意料的还是自己麾下的弟兄实在是太拉胯了。 “到了就好，赶紧走吧，早一点到地方，老子也好喝碗酒，休息一下。” 孔营长嘟囔一声，刚督促队伍向前，就忽的见到艳阳之下，有一队骑着杂色马匹，约莫百人的骑兵在草甸子上等着自己。 刹那间，他背心冷汗之流，两条腿不争气的往后撒丫子的跑了起来。 “呜！” 原始的牛角号声音冰冷，被阳光照耀，也没有丝毫的温度。 “乌拉”声响彻战场，来自高加索地区的哥萨克骑兵席卷整个战场。两支军队交织在一起，毫无防备的步兵面对骑兵冲锋，不断溃退。 穿的跟叫花子一样的哥萨克骑兵没有忘记自己的传统，一轮排枪之后，他们就将马枪放在马背上，拔出腰间的弯刀，冲击围绕在货物周边的守卫。 零星的枪声不断响起，也不断有哥萨克骑兵坠落马下，生死不知。 但数量更多的溃兵埋头乱撞，被杀得毫无招架之力。 没人注意到，远离战场的一处土丘上面，一个汉子将自己藏在草甸子里面，正咬着嘴唇，红着眼眶，死死地看着战场上的一切。 “走啦！” 有人轻喝一声，从低矮的洼地当中牵出战马，就要往回走。 “走不了了。”巴图鲁面色凝重，他是蒙古人，从小就生长在马背上。早年塞外乱糟糟的时候，马匪横行，比现在的土匪更难对付。 他早早就在宿营地警戒，也跟冒失而来的马匪交过手，知道他们的秉性。 “你立马回报营长，我去引开他们。” 另一个骑士呆呆地看向巴图鲁，因为巴图鲁不知何时已经翻身上马，催动战马朝着东边奔去。 他隐隐看到巴图鲁从马背上取下一杆马枪，朝天而射。 “疯了！” 那骑士破口大骂，却也顾不得这认识不到两天的袍泽弟兄，而是朝着西方奔去。 “是赤城的中国军队。”骑在一匹白马上面的恩琴男爵冷冷看向草甸子上狂奔的巴图鲁，眼中杀意一闪而过：“驱逐他们，让他们在我们的警戒线外。” “我要更多的军火。”马背上的年轻男子只是看着恩琴男爵，等着他做出决定。 “我可以将我替换下来的装备交给你。”恩琴男爵缓缓勒马，并未拒绝这一提议。 他在蒙古等地转战，需要大量物资才能供养一支庞大的军队。这一次他聚集了二百哥萨克骑兵，目的就是吃下奉军的运输队，获取枪支弹药。 年轻男子见说，立马行动起来。他从得到线报，知道一批军火要从自己的地盘过境，他就上了心，亲自找了俄国人恩琴男爵，到了赤城地域。 他对日械没什么想法，只想借此机会捞一笔，扩大自身实力。沽源英国人被杀闹得太大，即便是他也被影响，风声鹤唳起来。 当下，他领着自己山寨百人的队伍出发。其中半数都是马背上的步兵，仅会骑马，不会马上作战。 “营长，东边交上火了。”谢忠明随军，算是军方二把手。这一次德国教官只有一个卡尔上尉随军，其他都留在赤城。观察军队作战，不需要太多人。 “快速行军，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想要带走货物，就走不快。”周朝先这个时候万分小心，他知道自己麾下的兵都不是老兵，紧急训练之后，枪法有所增长，但实战还是差的太多。 他宁愿稳妥一点，先拉开距离，在一步步接近，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人置身在敌人骑兵的注视下。 这是草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在数里之外看的真真切切。 同样，一支骑兵奔袭而来卷起的草沫，尘土，也被周朝先看在眼中。 相隔还有数百米，周朝先率先勒兵驻足：“瞄准东边，一到二十组自由射击，其余待命。” 一百二十余人的队伍被周朝先三人一组编在一起，分成总共四十个战斗小小组。 现在半数兵力被直接投放在战场上面，立马出事。敌人还在数百米之外，就有一个新兵紧张之下，扣动扳机。 子弹击碎几根小草，撞在浅薄的土地当中，再无杀伤力。 这一枪却让本就紧绷的新兵蛋子有半数都扣动扳机，让一轮子弹全都打空。 “换弹！”周朝先面无表情，他预想当中最坏的事情还是没有发生。哪怕是子弹横飞，新兵蛋子没有往后退，那便是好事。 “全军前进！” 他接着下令，看着新兵蛋子快速成长起来，没了刚才的慌乱，也没人换弹之后在胡乱开枪。 卡尔细心记录，在笔记本上面快速写道：“这些中国军人的军事素养不亚于德国军人。在他们知道自己每个人战死后的抚恤都是一百大洋的时候，所有参与枪法训练的中国军人都上了剿匪战场。” “他们拥有不怕牺牲的伟大精神，也能够从短暂的交火当中，习惯战争，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某些时候，我为他们的坚韧不拔而骄傲，并衷心的希望他们能够成为德国军人学习的对象。” 第122章 内讧 “少当家，我看咱们还是退了吧。这赤城的官兵来者不善，要是咱们吃掉他们伤了元气，麻烦可就大了。”领头的一个土匪骑在一匹驽马上面，咬着牙道。 少当家正是那年轻男子，他见到身边的老人这样说，不免哂然：“既然你不想打，你下山是干嘛的？” 那老人心中怨恨，嘴上却说道：“小的下山是为了军火，可不是为了跟赤城的军队开战。” “军火就在那儿，你现在就去拿好了。”少当家不怒反笑，冲着众人道：“你们干脆派几个人先去拿东西，剩下的人跟我拦住赤城的官兵。” “少当家放心。”老人闻言大喜，连忙拍着胸脯保证：“甭管是日械还是什么，小的保证给您全都弄回山上。您就不用操心了。” “你们几个谁一起去啊？”少当家微微颔首，又看向其他人。此番下山的人鱼龙混杂，不乏是想要趁机牟利。他们见到少当家三言两语就同意他们先行离去，一时间有十来个人出列。 “行吧，那就走吧，一起上路。” 只可惜，这一行人自忖山寨不大，山上的人都沾亲带故，没人将少当家放在眼中，全然不知道自己在阵前已经被列入必杀的名单当中。 “动手吧。”少当家声音冰冷，从腰间掏出从白俄买来的手枪，便朝着老人一行开枪。 枪声短促，伴着惨叫声而起，震惊四野。 “少当家！”除了早就听命与少当家的人，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出的人之外，其余土匪都瞠目结舌，士气一泄如注。 土匪们无法想象少当家会对自己人开枪，毫不留情的便将反对者杀掉。 换成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遇到这种事情，小兵都不免彷徨，需要时间消化。现在在战场上对自己人下黑手，于情于理都是不应该的。 尚且不知道自己犯了兵家大忌的少当家满心都是掌权的快感，他雄赳赳气昂昂，挥动手中短枪，指向不远处的周朝先一行道：“灭了这一队官兵，偌大的赤城便是咱们的跑马场。我赵老六一口唾沫一根钉，拿下赤城老子把最漂亮的娘们，给你们玩儿！” 这一番话让本就在崩溃边缘的士气更加低落。在山寨里面，他们开开荤素不忌的笑话，谈论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赤城，不过是缓解一下情绪。 他们没人真的想打进赤城，至于白花花的小娘们，他们更是想都不敢想。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幻想，大人物有大人物的野心。善于调动情绪的大人物，会给小人物他们想要的东西，换取他们为自己效力。 不懂人情世故的大人物，再杀伐果断，也换不来忠心耿耿的属下。 “我中弹了！” 忽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一个浑浑噩噩的土匪捂着手臂，不敢相信的看向少当家，急道：“兄弟们，赶紧动手。要是晚了的话，那小子准把咱们杀光！” 少当家脸色巨变，刚想解释不是自己开的枪，远处一连串的枪声就让他汗毛直立。 的二百米之外步枪的精准度大大下降，想要射中目标一看运气，二看枪法。 周朝先自忖自己麾下的新兵蛋子枪法不至于二百米枪枪命中。可这也架不住土匪扎堆，还一人一匹马。 毛瑟，汉阳造根本用不着瞄准，直接往人堆里面倾泻子弹就行了。 没打过仗的土匪全然不知道掩体，分散站位的重要性。等他们醒悟过来，要走的时候，却赫然发现周朝先已经冲到了他们脸上！ 二百米的距离正好作为一次冲锋的终点，散兵线分布在宽阔的战场上面，三人小组自由开火。 他们不断拉近自己跟土匪的距离，心中疑惑着对方为什么像是活靶子，手上却毫不留情。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的话，他们脑门上一直都在不断冒出大洋+1的提示。 这是乱世，能够在乱世当中活下来，当兵的人，远距离击杀土匪，他们心中没有任何负罪感。甚至他们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在秉持正义，是老天爷的意思。 “回去，都给我打！”少当家连声呼喊，却没有任何作用。不断有人调转马头朝着哥萨克骑兵所在的方向而去。 他没读过书，整个人都懵了。明明自己一方占尽优势，先是击溃一股奉军，只要把从赤城来的奉军挡住，这一仗铁定会大获全胜。 可偏偏就在胜利的曙光来临之前，最后一秒的时候，跟遭遇哥萨克骑兵突袭的奉军一样，此处的土匪也是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 “少东家，赶紧走，此地不能久留！”对少东家忠心耿耿的土匪一把拽住少东家，声声泣血道。 别人都跑了，他要是不跑的话，必死无疑。但要是跑了的话，他又怕背后的少东家对自己下黑手，一枪崩了自己。 为了活命，他只能动粗，用强硬的姿态拖走少东家。 几匹失去主人的驽马慢吞吞的吃着草，他们接受过简单的训练，不会因为枪炮声就受惊。 但也正是他们接受过这种训练，才会在失去主人后，停留在原地，被周朝先俘获。 “穷寇莫追，去看看商队！”周朝先翻身上马，领着麾下的人马继续朝着东方奔袭而去。 拢共十余里的直线距离，对他们而说，算不得什么。 远处的恩琴男爵白皙的面容上是抑制不住的怒火，他无法接受上百骑兵被一支奉军击溃的事实。哪怕被击溃的是土匪组成的骑兵，也不行！ “奉军只有一百多人，你们为什么要跑？”他明知故问，生了杀人立威的心。 “恩琴长官，不是咱们要跑，是奉军凶猛，呼啦啦的就杀了上来，打的我们毫无还手之力。”一个逃回来的土匪没敢说内讧的事，只说奉军难对付。 可偏偏，恩琴男爵不吃这一套。他素来看不起黄皮肤的中国人，对中国军人更是瞧不上。 在外蒙内蒙，他都跟当地驻军打过交道，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 第123章 意外的意外 因为干燥，气温骤降已经泛黄的草原上面，恩琴男爵勒住胯下的蒙古马，远远眺望那一支奉军。 奉军装束有自己的标准，穿的都是蓝呢子的军装，戴的帽子也都是北方冬天特有的护耳帽。 如此装束，让恩琴男爵心中大定，挥动恰西克刀，高呼“乌拉。” 周朝先手心冒汗，他佯装镇定，心中却是已经明白土匪为什么会胆大包天到打劫奉军军火。 不是土匪疯了，而是他们背后还有白俄存在。 他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正在乌拉，发起冲锋的白俄，看着他们分散冲锋，用的是现代骑兵的作战方式，心一点点下沉。 哥萨克骑兵不是土匪，他们有充足的作战经验，跟德国人，苏俄交过手，知道怎么才能突破火力网的封锁，用恰西克刀砍在敌人的身上。 相隔同样是二百来米，散落各地，快速绕行的哥萨克骑兵无疑就是魔鬼，他们竭力的挑动围成圆圈，不断开枪的奉军。 子弹横飞，却没有什么效果。单发的步枪想要打中移动靶，根本不是经过几天加强训练的新兵能够轻易做到的。 “来几个枪法好的，三个人瞄准一个白俄，打不中人就打马！” 周朝先一声厉喝，引来反击的狂潮。 不幸当中的万幸，哥萨克人的武器以恰西克刀跟马枪为主，前者是冷兵器，只能近身作战。后者是缩减口径，威力，降低后坐力后的枪支，在相隔两百米的距离之外，基本打不中人。 王狼立马拉着牛老二组队，连同他们的班长，三个人三把枪瞄准一处。 “奶奶个熊，老子还就不信了，你马跑得过我的子弹。”他咬牙切齿，看着白花花的大洋在自己面前乱撞，心在痛。 牛老二闷不做声，只是瞄准远处一个哥萨克骑兵，重重的扣下扳机。 他是舍不得杀马的，马是大牲口，价值不菲，就这样杀了，多可惜。 王狼等人却是不管不顾，他们早就不种地，对牲口的感情远远不如牛老二浓烈。他们只看重胜利跟大洋。 “三个。”牛老二呢喃，记下数字。他看着马背上的哥萨克骑兵摔落战马，才记在自己的战功上面。 哥萨克骑兵没有牛老二破三的机会，在见到奉军早有防备的时候，他们就放弃了冲锋，用分散的方式给予防守方巨大的压力。 但让恩琴男爵万万没想的是，这一支奉军面对骑兵盘旋，也没有丝毫混乱的迹象，仍旧能够不断反击。 奉军的坚韧跟哥萨克少量的损失让他不得不撤回军队，朝着北方退去。 “他们真的走了？”周朝先眉头紧皱，此刻他脑袋里面装的都是骑兵的各种战法，一击不中疾走，半路截杀，回马枪！ 重骑兵被坦克取代，轻骑兵的战法跟千年前没什么变化，玩的还是攻其不备那一套。 “看着吧，哥萨克人还会回来的。”卡尔上尉更有经验，他在欧洲战场上面跟俄国人的哥萨克骑兵交过手，知道他们如同饿狼一样，一旦盯上一个目标，就绝对不会离开。 “我们赢了！”周朝先不管这些，他吸了一口气，冲着士兵们嚷道：“白俄也是列强的一员，咱们今天打跑了土匪，又打跑了白俄，你们还怕打仗吗？” 王狼会意，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接近权力的表现自己，想要早一点被周朝先当成是自己人，争取宽大处理。 他心里清楚，自己曾经是土匪的事情瞒不住。 “咱们赢了！”他大喊大叫，与所有人一样，像打赢了日俄战争的日本人一样，获得了极大地精神满足。 这不是精神安慰，而是他们亲身经历的事实。 就在士兵躁动，人群喧嚣的时候，周朝先却是高兴不起来，他不紧不慢的吩咐：“清点伤亡，以排为单位打扫战场。各部之间的距离的不能超过两百米，要布置警戒哨，不能给白俄可乘之机。” “卑职遵命。”几个军官纷纷行了军礼，下去布置。 实际战场不大，都是围绕周朝先所部展开的圆形，半径不到三百米。 但就是这三百米的半径当中，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三具尸体，其中八成都是哥萨克骑兵，剩余两成是倒在自己人枪口底下的土匪。 “奶奶个熊，怎么死的都是土匪？”即便哥萨克死的人数更多，察哈尔营的大头兵们还是愤愤不平，因为周朝先刚刚宣布，死的白俄比土匪更值钱。 个中原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周朝先是认为哥萨克更精锐，值得一个脑袋两块大洋。寻常士兵来说，他们单纯任何俄国人是列强，比土匪更难对付，值这个价钱。 “土匪比洋人可恨，他们死的多一点，咱们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一点。”牛老二憨厚，倒不在乎钱多钱少。 他不识字，没有野心，已经从周朝先拿到了自己从未拥有的一笔巨额财富。现在杀了多少白俄土匪，奖励如何下发，他的脑袋根本理不清。 “老二啊，老二，这可是白花花的大洋，你就说你刚才杀了几个？”王狼没好气的给了牛老二一拳，砸在他的胸膛上面。 后者憨笑，不以为然的说道：“就两个土匪，一个白俄。” “就？”王狼顿时无语他刚刚杀了一个土匪，一个白俄，后者的还是的战马被他射杀，落在地上后，被补刀的。 他可是看的真真切切，牛老二没有对牲口开枪，玩的是一枪毙命。 “算了，没什么话跟你说，你这枪法估摸着真能当营长说的那劳什子狙击手，以后你发达了可别忘了哥哥。” 牛老二不说话，他不知道发达是什么意思。每天能吃上白面馒头，就已经是他幻想当中才有的生活。当下他就已经很满足，不敢奢望会更好。 “集合！” 短促的叫喊声传遍四野，随着一声令下，刚才还在说笑，呕吐的大头兵又聚在一起，看着周朝先，等着命令。 “商队被劫，咱们要换装的武器就在东边，咱们现在就去拿回咱们自己的东西，你们说好不好！” “好！” 第124章 观念变化 还未走进商队所在的区域，空气当中充斥着硝烟味便让周朝先神色凝重。 他仔细看去，满地的枪支弹药无声的告诉他，这里刚才败的有多惨烈。 这跟他的预想不一样，一个满编的营，面对土匪的进攻，应该能够完美的充当诱饵，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哪怕来的是俄国人也一样，顶多半个营的白俄骑兵根本吃不下依靠一辆辆大车，骆驼建立的临时阵地。 “收拢败兵，尽可能救下他们。”随军而来的两个军医还未习惯这一气氛，无法在硝烟当中抢救伤员。 早在半个小时前就被恰西克刀砍翻在地的奉军大多没了呼吸。他们鲜血流淌殆尽，一双眸子呆滞的看向死前所留恋的方向。 “营长，地上的全死了，没有一个活口。”良久，军医莫名愤怒，他们不情愿的加入军队，成为军医。但在这一刻，他们也想拿起枪，将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土匪白俄杀光。 “营长，那些骑兵的军刀。”谢忠明眼力差，没看出周朝先的愤怒，将一柄恰西克刀献宝似的递了过来。 “集合！”周朝先木然的接过军刀，一手拿着，一手大喊。 他的心情没比其他人好的什么地方去。战争会不断吞噬生命，有生就得有死。但他从未想过让一个营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死在草原上。 他不知所措，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军火是自己的，运输的队伍也是自己要求，才特意增加的。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自己想要借此机会剿灭一支土匪。 理性而言，这一切没错，放任土匪跟白俄在这片土地上肆虐，他周朝先看不见的地方，死的人只多不少。但从感性而言，他的心冰凉。 他无法接受这么多人因为他的一个命令而死。 “把你们身上的破烂都给我扔了，全都换上小日本的三八大盖。”周朝先将一辆大车上面的木箱子打开，将表层的三八大盖取出来之后，下面赫然是石头跟茅草。 一百人换装极快，换完武器之后，周朝先又才按下心中的惶恐内疚，咬着牙道：“把车上的箱子都给老子扔了，把弟兄们的尸体搬上去，送回赤城。” “谢忠明，你们几个一人揣点手雷。” “咱们回家！” 因为友军伤亡惨重变得沉闷的气息总算缓和许多，牛老二身先士卒的将一具具尸体放在大车上，他一声不吭，总算知道洋人比土匪还要可恶。 “周，你应该冷静下来，继续运输物资，而不是寻找那些哥萨克不会追捕的败军。”卡尔声音低沉，他也无法接受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但他是一个成熟的军人，见惯了死亡，知道如何安慰人。 “以哥萨克人的贪婪，他们看到军火还在车上，一定会找机会再度发起袭击，想办法杀光我们！” 周朝先苦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现在他们打不了仗......友军惨败，他们的勇气消磨殆尽。要是继续跟哥萨克人作战的话，他们很多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如果明天下雨的话，我也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不是你自责的原因。你应该报仇，将这片土地上的敌人杀光，之后给战死的军人，商人补偿，照顾他们的家人。他们白白死掉，你必须带着他们回家。” “至于他们。”卡尔笑笑，莫名的坚定：“他们比你想象当中的更坚强，更愤怒。战场上的憋久了的人会疯，他们会找一切办法发泄自己的情绪。但沉默的人，他们唯一释放自己情绪的方法就是报仇。” 他娘的。 周朝先心中骂了一句，他明明知道卡尔说的话都是信口胡诌，一个字都不能相信。可他还是想要报仇，报仇！没人能够来到这片土地，胡乱杀人之后不受到任何惩罚。 军事法庭？国际法庭？正义的审判？如果真有正义的话，他愿意主张正义，送资本家跟军国主义者下地狱！ “紧急集合！” 又是临时下达的命令，杂乱的阵型很快恢复队列。眼眶通红的士兵聚在一起，寂寥无声。他们全都看向近在咫尺的周朝先，等着他发布命令。 “卡尔上尉跟我说，我们应该报仇。”周朝先心里面的不安仍旧存在，他首要说服的人不是下面的士兵，而是自己。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不想有更多人死在自己面前。 卡尔越过周朝先，用德国人的严谨陈述事实：“先生们，战争没有正义与邪恶。你们所要做的事情是保护自己的家庭，杀掉所有的敌人。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我们终究会有一天被敌人杀死，我们的家人也会倒在血泊当中。” “我是德国人，我想回到德国，不想像条狗一样，死在你们面前。周跟我说，我们要振作，要报复，要杀光哥萨克骑兵。你们去吗？” “去。” 回答声没有震天动地，反而低沉如狮吼，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人民的呼声，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周朝先扪心自问，终于有了答案。 他挥舞手中的战刀，声音随风飘散：“犯我天朝者，虽远必诛！” 读过书的，没读过书的。听过这话的，没听过这话的，都被这番言语点燃，知道为何而战了。 他们仍旧没有国家的概念，可他们知道自己的家人就在身后。杀人，便是救人。 “营长，有一支败军被俺找到了。他们说他们一个照面就被俄国人击溃了，都没放几枪。” 那是一处远离战场的低洼草地，五个惶恐不安的奉军就那样站着，双手无处安放。 战争开的时候，他们在队伍最后面，一触即溃的友军让他们疯狂后退。 武器，被褥，大车上的一应物资都被他们抛弃。他们什么也不带的躲在这里，等来的不是死，而是援军。 “走啊，愣着干嘛，我带你们报仇，带你们回家！”周朝先看着他们，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一个营的人马，四百来号人，还比不过四百头猪？ 第125章 收揽人心 半个小时后，队伍缓慢朝着赤城方向前进。 先后被骑兵找到，聚拢的奉军有五十来人。对这些人，周朝先给了他们干硬的馒头跟凉白开。 在他们情绪稍微缓和之后，就让他们充当辅兵，去做战斗以外的所有事情。 “营长，他死活不肯去后勤，要打仗。” 就在周朝先忙的焦头烂额，思索如何破敌的时候。一阵吵闹声让他分心，看了过去。 “长官，俺想打仗！” 一个大头兵赤手空拳闯过几个察哈尔营士兵拦截，梗着头道。 “你看你想什么话？一点纪律性都不讲！谁让你对自己人动手的？”谢忠明也头疼，手下的都是刺头，现在收拢的败军也都不安分。不想打仗的，像打仗的凑在一块儿，这叫什么事儿！ “伤着人了？”周朝先随口一问，上下打量来人。 只见来人长的五大三粗，国字脸，身材匀称，拳脚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 倒不是周朝先有识人之明，而是这个年代有钱吃吃喝喝的都成胖子了，能够吃肉喝酒，身材还能十分健硕的，肯定是习武之人。 “这倒没有，他力气大，却收着，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谢忠明摇头，如实回答。 “会武术？杀过人没？” “十二年前年前给镖局干的时候，杀过人。后来不是民国了，镖局干不下去，就在军队里面谋了一份差事，勉强养家糊口。”那人回答。 “行，那你看看还有没有跟你一样想要报仇的人，都归你管。”周朝先听着有趣，“谢忠明，他归你管了，你带他们领枪。” “卑职遵命。”谢忠明心中虽有不愿，却还是点了脑袋。他知道这些从热河来得奉军上不得台面，却也知道周朝先说的话，自己不能反对。 身为的下属，听命行事就行了。 他不知道的是，周朝先看重的不是他们的作战能力，而是表率。热河奉军想报仇，察哈尔营的奉军当然也想要报仇雪恨。 只有血淋淋，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有的人才愿意睁开眼看看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 更何况，中华大地最缺的就是热血男儿，眼下多一个，就能多一份力量。 “对了，你先别走，帮我一个忙。”周朝先的一拍脑门，叫住他。 战死的奉军都被放在一起，他们的身份无法证明，只能被合葬在一起。只有等热河送来名册，才能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从何而来。 现在有了愿意为自己效力的热河人，周朝先立马将自己遇到的问题抛给他处理。 “你叫什么名字，认不认识这里面的人？要是认识的话，你把名字写下来。不会写字，我帮你写。” 周朝先心中叹气，这是他唯一能为这些人做的事情，让他们魂归故里。 “长官仁慈。”那人顿时激动起来，热泪盈眶：“小人叫徐晔，认不得几个字，但却记得全营上下所有人的外号。” 周朝先苦笑道：“那就拜托了，知道他们的名字，也能弄清楚他们的来历，好给他们家人一笔抚恤。不然他们这一死的，家里面的孤儿寡母，天都塌了。” “长官放心，此事小人一心全力配合。”一听这话，徐晔反而冷静下来，郑重抱拳。他也知道这种事情真要做有多难，不是谁都愿意拿出一笔大洋给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好了，具体的统计你先去做，等到了赤城之后，一切就拜托你了。” 周朝先深知自己这一番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也不吝惜机会，在人前表演。 他——就是影帝。 没人注意，旷野之上有人正在窥视此处。 恩琴男爵双手持着望眼镜，看着长长的队伍，杀意凛然。 刚才一波交锋，他从伏尔加河畔带来的两百哥萨克人永久的停留在这片土地上面。 战争不断吞噬新鲜的血液，无论正义，谁都可能下一个倒下。 哥萨克的损失让他暴跳如雷，但在冷静之后，他又仔细规划，想要借此机会将那一支奉军全歼。 用恰西克刀砍下奉军的脑袋，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死于非命的下属。 “骑兵一分为三。”恩琴男爵定下计划：“一齐出击，以最快的速度冲入他们的队伍当中。时间就在晚上，他们停止行军之前。” 他没有等待天黑，进行夜袭，对他来说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一到黑夜，奉军必然聚在一起，再度变成乌龟壳。到时候哪怕有夜色掩护，他也没把握能够冲入他们的营地当中，大杀特杀。 现在他将麾下的哥萨克骑兵分为三队，就是想要在同一时间进攻奉军更多的节点，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他胯下的战马早就等的不耐烦，止不住的迈动马蹄，想要狂奔。白色的马背上沾染着不知何人的鲜血，在下午的阳光底下，妖艳当中有着几分瑰丽。 一只只骆驼，一辆辆大车常常排列，它们身上的货物早就变更，从武器变成战死奉军的尸体。 但在远处看来，这一个个木箱子里面装的仍旧是长枪短枪，是军火。 周朝先坐镇中间，早有应对敌人来袭的法子。他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等着白俄杀上门来。 他要引蛇出洞，把该死的白俄，全都杀掉。用他们的血祭奠战死的士兵。 “起风了？”周朝先跟卡尔对视一眼，心下都明白，这风当中的尘土味到底代表什么。 “照常行军，子弹上膛！”两个截然相反的命令下达之后，周朝先便静静等待起来。他做足了场面，也愿意牺牲一部分人换取一场胜利。 可他并没有将手下的兵当做是筹码，随意牺牲。 天色渐渐暗淡，太阳从西边落下之后，气温便快速下降。往往一阵风之后，空气就会变得冰冷几分。 就在这个时候，周朝先发现灰蒙蒙的远处，有百余名骑兵正等着自己到来。 他们早早的就在休息，让战马获得充足的休息之后，才朝着东方发起决死的冲锋。 这是哥萨克人一贯的进攻方式，也是他们被称为灰色牲口的原因。 他们命贱。 第126章 刀与刀的对决 “敌袭！”呼喊声从头到尾，压过呼啸而来的马蹄声，震散缄默。 数十奉军紧紧握住手中武器，抬手就开始瞄准。他们参军的时间不长，所训练的也都是队列，体力训练。所学到的唯一战术，就是三人小组战术。 无时无刻，他们都是三人一组，一个火力手，两个步枪手的配置。就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火力组旁边，是两个配置等同，一个由班长，一个由副班长指挥的火力组。 三个火力组合起来就是一个班；三个相邻的班合起来就是一个排；三个排合起来就是一个连。 看似毫无关系的散兵队形，比哥萨克人的骑兵突袭，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自有射击！” 双方还有二百来米的时候，战斗命令终于被周朝先下达，他举着一杆三八大盖，靠着肉眼在可视环境不高的日落之后，瞄准一个哥萨克骑兵。 “砰！” 扳机被扣动，子弹穿堂而过，轻松射穿一个哥萨克人的胸膛。 周朝先木然的换弹，哥萨克人高速移动，从二百米之外到百米之内，只需要五秒。 这是突击的速度，也是不要命的打法。 “奶奶的，这俄国人怎么也喊呼啦！”巴图鲁再度躲在草甸子里面，死死地看着战场上混乱不堪的局势，将马枪换成汉阳造。 他不知道的是，白俄口中的胡拉，是金帐汗国统治俄罗斯地区式，遗留下来的词汇。两者发音类似，都是战场上冲锋时呼喊的口号。 就像日语当中许多词汇都是从宁波话当中借过去的，发音含义都跟现代的宁波话一样。 巴图鲁想不到那么多，他满心都是正在发起冲锋的哥萨克骑兵，他的心在躁动，愈发不安。 他想做些什么，却又知道自己无法穿越宽阔的战场，回到军队当中，成为抵挡洪流的堤坝。 两军纠缠在一起，恰西克刀不断地撞在三八大盖的刺刀上面。从未学过拼刺的察哈尔营士兵无师自通的用刺刀跟马刀碰撞，以此换来身后友军的射击。 奉军不是日军，没有白刃战的习惯，他们更喜欢用手中的枪，远距离击杀敌人。 “营长，您先走吧！”不断有士兵挡在周朝先的面前，恳请他后退。 哥萨克人不再寻找敌人的破绽，用自己的血肉换出一条坦途之后，整个队伍都在被哥萨克人猎杀。 周朝先在队伍之前，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不能动，更不能走！ “砰！” 他不说话，只是将又一发子弹打了出去。 徐晔睁大眼睛，看着趴在自己身上，死死按住自己的的白俄身体变软，茫然的看向不远处。 “他娘的！老子跟你们拼了！”他一声怒吼，将身上的尸体推开，抓起还染着自己鲜血的恰西克刀，举目四望。 他眼见一个哥萨克人正在与奉军搏斗，二话不说就是一刀。 顷刻间，白俄手臂被卸了下来，徐晔畅快吸血，眼中凶意涌了出来。 刚刚他被三个哥萨克围攻，手中的刺刀太短，跟小日本一样，根本不够用。 现在恰西克刀被他握住，立马变成杀人凶器。 近战，冷兵器，他就没怕过谁！ ...... 在很长的时间之后，巴图鲁仍旧记得自己开的一枪。他的汉阳造老旧，线膛都被磨平了。可他仍旧珍视这一把枪，将他当成心肝宝贝。 整个察哈尔营，每一个拿到枪的人都没有他珍视自己手中的武器，日夜盘着，变成身体的一部分为止。 风不大，寒意却十分浓烈。不远处战场上，一个个背对自己的哥萨克骑兵，让他杀心汹涌。 他忍着，仍旧记得那一日营长技惊四座之后说的话。狙击手要耐得住寂寞，才能杀掉敌人的指挥官，奠定一场战斗的胜利。 于是，他现在心里面也有一个念头，他也想杀掉一个白俄的指挥官，让白俄失去指挥。 只可惜，周朝先说了这番话之后，并未真正训练他们。绝大多数的士兵都不知道军服之间的区别，更不知道肩章代表的含义。 巴图鲁茫然却又坚定，他不知道朝谁开枪，却又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长长的汉阳造枪管从草地延伸出去，百米之外影影绰绰哥萨克骑兵并未发觉自己身后有所异常。 他们放心的将背部交给了天空大地，交给了巴图鲁。 “砰！” 巴图鲁动作很快，他按照训练时候那样，将弹匣当中的五发子弹打出去之后，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习惯性的低头，换弹。 当汉阳造再度上膛的时候，他已经在数米之外，以半蹲的姿势朝着哥萨克骑兵开枪。 “就你了！” 他在心中计算，朝着一个扭头看着自己的白俄开枪，却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他心念念的白俄最高军官，恩琴男爵。 子弹穿胸而过，恩琴以极为不雅的姿势倒在地上。 至死前，他都不相信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奉军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仍旧在搏杀，看着白俄溃散，再也无法发起成建制的进攻。 周朝先一瘸一拐的领着士兵反击，他早先便将麾下的一个连变成三个排，若即若离的一起作战。 终于，最后一个哥萨克人倒在地上。 “我们赢了！” 仍旧是他，第一个喊出这样四个字来。 重逾千斤的四个字让仅存的五十余人无言。他们想要欢呼，却只能茫然的看向四周。 哥萨克人遍地都是，他们的袍泽弟兄也都遍地都是。 他们呆立在原地，被长官拍打后才醒悟过来——我们赢了！ “敌袭！” 骤的，有人大喊，只见一骑从北面杀来。 “别开枪，是我！” 巴图鲁的大嗓门是在草原上面练就的，独一无二的嗓门让紧绷的情绪立马松懈下来。 “王八蛋，你跑哪儿去了？”有人大笑，有人恸哭。 原本绷着神经的他们，现在终于有时间宣泄自己的情绪。 “刚才是你救了我们？”周朝先缓缓开口，让自己站的笔直。 似乎他都没发现，自己腿上中了一枪，鲜血早就染红裤腿。 “卑职外出侦查，回来晚了。”巴图鲁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用旧式的礼节表达自己的尊敬。 “起来。”周朝先没好气的骂道：“就冲你这一跪，回去自己学习，抄写一遍军规！” 第127章 再回北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木质镂空的窗沿，洒落在屋子里面，周朝先才在缓缓醒来。 轻纱红床，他眼睛刚刚睁开，便看到了自己不应该见到的东西。他自从穿越之后，吃住都在军营，习惯了糙汉子的生活环境。 陡然间又变成居家状态，他满目茫然，眼睛一闭就能看到暮色下高呼“乌拉”的白俄，他们发起的决死冲锋，冲向自己。 “现在怎么样了？”他心念一动，急切起来。 可一睁开眼，鸟声，虫鸣，鼻尖的的清香味，跟他格格不入。左腿隐隐的疼痛将他拉回了现实，禁锢在床榻之上。 香炉青烟寥寥，朱色的架子上面，毛巾水盆一应俱全。侍女俏丽，未束胸缠足，有一米七五的样子，行事却又如江南女子那般细腻。 “这是在哪儿？”他明知故问，能够安心给自己养伤的地方，除了赤城，还能是哪儿？ “北平。” 可偏偏，侍女说出一个让他万万没想到的名字。 “长官以百余新兵力敌千余马贼的消息，击毙二百白俄，斩首白俄长官恩琴男爵的消息，全北平都传遍了。现在人人都说长官英雄，便是那张副司令将您接到北平，请了外国医生为您诊断，玉帅也都来过。” “玉帅？”周朝先心中盘算着利弊。自己出现在北平，那必然是张景惠的手笔。此人洞悉人心，知道如何才能拉拢一个人为自己效力。 可吴佩孚也来拜会自己，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他忘了直系跟奉系之间的矛盾已经半公开化了吗？ 自己一个奉系的少校，怎么就成了两大派系都需要关注的对象？ 侍女见他不说话，也就闭上自己的嘴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床榻上面不威自怒的周朝先，心中欢喜极了。 “不对不对。”他盘算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吴佩孚为什么要自己见自己一面。 “哪来的千余马贼？” 侍女闻言一奇：“长官难道不是击溃白俄，马贼？光是击毙的土匪白俄就有三四百人吗？” “有那么多？”周朝先茫然。 “报纸上都这样说的，那必然是真的。”侍女默默递过去一张报纸，倒是一口肯定。 “你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周朝先扫了一眼报纸，看到十月一日的消息，就知道自己在病床上躺了三天了。 “战场太大，走得又太急，没时间打扫战场，跟长官计算的战果有出入很正常。”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的意思。上峰送来的战果，他就算不想承认，那也得承认。 尤其是奉军一个营的惨败，需要用另外一个好消息来遮掩。 张景惠的小心思，他看的很透。 “最近几天还有什么消息，医生什么时候来？”他张张干巴巴的嘴，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随便喝水，只能问些别的。 侍女笑道：“长官可能还不知道，咱们中国人扬眉吐气了。就前天，苏俄传来消息，要放弃对咱们的特权，还要商议归还中东路，建交的事情。这个消息出来的时候，整个北平城都沸腾了。” “不过听说，大总统不乐意去跟苏俄谈判，气的张大帅拍桌子，自己派人去了莫斯科。”侍女小心翼翼，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关于奉系的，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与奉系无关的，她是斟酌着说，生怕惹怒了眼前这位爷。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周朝先微微颔首，成就感满满。他远在北平，看着自己原定的计划，正在奉天一步步走向自己所想的方向，他就对张作霖高看了一眼。 不管这件事情结果如何，做了总比没做的好。民国的局势，就是被这般鼠目寸光的官僚折腾的越来越坏。 其中部分是时局如此，北洋斗不过列强。可更多时候则是北洋自己谋取私利，导致局势恶化。 说到底，人是逐利的生物。张作霖想要好处，拿给他好处就行了。国家大势张作霖心中门清，他想要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哪怕是眼下中东路谈判愈演愈烈，根本原因还是权力斗争。张作霖裹挟民意，将事情闹得越大，事情无论成与不成，他都是一个爱国者。 现在的北洋政府成了反派，大总统徐世昌在这个位置上还能呆多久，都是一个未解之谜。 “青姑娘，外面有人拜访，姓张，是个留着辫子的老头子。” 北平的四合院该有的都有，花园门房侍女。从表到里，再从里到外，一应俱全。 都不用周朝先做什么，自然有人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青姑娘便是房间里面的侍女，她轻轻应了一声，看向周朝先：“这几日慕名拜访的人日益增多，长官想要招待客人的话，奴现在就去准备茶点，跟张副司令禀告您醒了的消息。” 周朝先见她恭敬，不免有心提醒：“现在已经是民国九年，老一套的规矩你不必用在我的身上。你这奴我听不惯，旁的都依你的意思处置好了。张老夫子的话，你替我迎接入内，可行？” 青姑娘眼眸当中情绪一闪而过，她只知道周朝先是一个上了报纸，护佑一方的大英雄。别的，她听门房说过这是一位手眼通天的爷。这几日门内门外来的人，她殷勤伺候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主。 现在周朝先这般说，她美眸颤抖，深深鞠了一躬之后开门出去。让留在屋中的周朝先愕然，低估了自己这一句话对有些人的影响。 “对了，青姑娘，帮我买一支钢笔，一个笔记本。” “青儿领命。” 门口，青姑娘身子微颤，回眸一笑后，转身离去。 不多时，张老夫子的板着一张脸入内，见面便道：“红袖添香，不错不错。我本以为你在此地受苦，不曾想倒是因祸得福。” “何来祸福？”周朝先哑然失笑，对自己人倒是多了一分随意。 那老夫子坐下摘帽道：“张大帅要废除不平等条约的时候，你正好将白俄恩琴男爵的脑袋送到他手上。只怕张大帅现在心中有你，琢磨着提拔提拔你了。” 第128章 老夫子的新差事 “恩琴男爵？就是那个白俄头子？”周朝先一愣，他跟恩琴男爵从未见过，战场上惊鸿一瞥，别说是看清人脸，便是轮廓都看不真切。 “正是此人。”张老夫子抚须大笑：“此人是苏俄通缉的要犯，现在他死在你的手中，也能算作张大帅的功劳。这样一来苏俄总是要给一些好处，才能将恩琴弄回国，用做宣传。” 周朝先懒懒的说：“我记得我入了赤城，再度醒来便是北平。本以为我一觉便睡到了二十一世纪，不曾想还是民国九年。我现在是一觉千年，不知世事，也不管世事。” 老夫子怒翻白眼：“不管事？你可知道东北大学就在十月十五正式开学？近三百贫寒学生已经到校，未来半个月，这一数目毕不下五百。” “这我知道，刚才报纸上有写。各地铁路不允为难年轻学生，送他们上了前往北平的火车后，车票一律由东北大学报销。” 有些时候，周朝先真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知识更驳杂的后来者。当下人面对各种困难，习惯性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手段比自己高明不少。 他们所欠缺的是自信，跟对外的勇气。 “对喽，你不知道现在东北大学多受欢迎。一个辜鸿铭，就够东北大学打响第一炮了。” 青姑娘轻扣房门，待屋子里面只剩周朝先的声音，才缓步入内。 “老先生，请用茶。” 张老夫子理所应当的接过茶杯，轻轻一抿就赞道：“武夷山的茶树，你倒是费心了。” “老先生自称南来，青儿思虑之后，便准备了红袍与白毫。这二者，青儿想了许久，还是上了红袍。” “他可不是南来的，他刚去了天津，走的不远。”周朝先结果茶杯后道了一声谢，才轻轻喝了一口大师造珍品茶叶。 “错了，我刚才武昌回来。”老夫子轻哼一声，对周朝先的无知颇为不满：“做机械，就得从汉阳挖人。黎元洪此人名气不好，但终归是有些人望。你我不好做的事情，他一张条子就能做，还能少花钱。” “我告诉你，本夫子现在是奉天财政局的司长，受雇于张大帅旗下王永江王厅长。” “这可不成，姓王的凭什么跟我抢人？老先生您可是我看中的人杰。当初京师大学堂外面，我一眼就看准您是做事的人。想跟您在察哈尔开办工厂，实业救国。免得张副司令手下没有工业，全是农业畜牧业，打不了仗。” 周朝先勃然大怒，心中却是大喜过望。王永江的手段他一清二楚，老夫子得了他的任命，多多少少是能做些事情的。 尤其是官面上的关系，他是严复的学生，受了严复支持袁世凯称帝的影响，没有当官。可他的本事还在，还有一身屠龙技，人脉也没断。 “老实说，你准备给我留多少工程师跟工人。” 老夫子什么人？他已经六十有三，他吃过的盐未必比周朝先吃的米少。他早就看出来周朝先一样的话，用不一样的语调说出来是为了什么。 “你不是跟王厅长有些联系，让他把苏俄白俄的人给你分润一点？”老夫子明知故问。 “我现先掐死王厅长的心都有了，你让我问他要人？痴人做梦！就算我不开工厂，也不会去问他要人。” “你不是跟德国人关系不错？他们可不缺工程师。” 周朝先咬牙切齿道：“一个德国人一月薪水是我的两倍。一个德国工程师，拿的钱比我一个班还多。谁要他们，就把人带走。” “长官若是不喜欢他们，大可将他们赶走。”青儿插嘴，旗帜鲜明的站在周朝先一边。 “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情，而是偌大的察哈尔若是能够自产钢铁，枪炮，付出再多也值得。” “也对，你没什么钱。”老夫子恍然大悟：“这样吧，等个一年半载，我就给你分点人。到时候你一定要把工厂开起来！” “青姑娘，你且去看看我要的纸笔到了没，我待会要给张副司令写点东西，急着用。”周朝先顿时泄了一口气，眼巴巴的看向青姑娘。 青姑娘脸蛋微红，盈盈躬身后，转身离开。 等人走了，老夫子才笑道：“年轻人精力好是件好事，可也要节制。” “你个老不休，我只是想问张副司令要点钱，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在北面的弟兄损失多少，存放在热河的军火取回来没有。”周朝先叹了口气，他现在看似风光，却是无根之萍。 处处都要花钱，他却没有赚钱的法子。香皂肥皂，他不会玩，别的工业品要么造不出来，要么就是没竞争力。 他所能想到赚钱的法子，仅仅是劫富济贫，让有钱人投资自己，大家一起干大事，发大财。 “张景惠真的能如你的意？”老夫子皱着眉头，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操作性。 “山西煤矿好，内外蒙古矿产丰富，只要办矿业相关的企业，就能稳赚不赔。何况咱们是德国的机械，德国的工程师，国内最顶尖的学者跟工人。要是这都不能成功，我们还是别救国了。” 老夫子见他不说，也不强求。他素来知道周朝先心思重，爱自己瞎捉摸。他不想说的事情，你怎么问也撬不开他的嘴巴。 “对了，老先生你不是要去奉天吗？我这一次送你一份大礼物。保准让你成为战略专家。” “哦？什么礼物？”老夫子一愣，不明白周朝先想说什么。他自诩熟知国际局势，却也不知道去了奉天能帮上张作霖什么。 “第一，约谈各国驻奉天的领事，与美国好好谈谈关税问题，只要他们愿意废除不平等条约，咱们就可以给他们贸易权，让他们的商品在东四省随便卖。” “胡闹！这些东西你给了他们，你还能收的回来？”老夫子顿时吹胡子瞪眼，这在他这一辈人看来，已经是卖国贼的地步。 “拿破仑说，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现在我重复这句话的原因是，我认为美国会用暂时的利益，换取长远的利益。” “至少现在，他们比德国更适合做我们的盟友。” 第129章 以夷制夷 抗日战争开端的时候，常凯申的亲密盟友是德国，给予了重要的军事援助。 享誉中外的德械师是德国顾问训练的，民国的矿物出口，也都是卖给德国的。 直到羊城沦陷，对外最大的贸易口岸落在日本人手中之后，德国才没继续给常凯申出售军火。 而小日本的亲密盟友则是美国，日本侵华使用的钢铁，石油，都是美国出售的。 这一行为一直持续到珍珠港之前。 眼下正是美国眼馋对华贸易的时候，他们在长江流域干不过英法，就想尽办法增加美国在华的存在感。 清华诞生，也是基于这一点，这是美国为了培养亲美派而开设的留洋学校。 直到现在，在清华就读的学生大一大二都可以通过考试后，转到常春藤任何一所学校就读。 因为清华最开始就是留美预科学校。 所以，问题显而易见，即便周朝先不主动提及关税，美国人也会还回来，逼迫英法在华权益跟美国站在一个起跑线上。 就像八十年代日本提供的低息贷款一样，这玩意借日元还日元，看似我们赚大了。 却因为广场协定，日元大幅度增值，国家需要用更多的物资来偿还的这一笔贷款。 其次是，借日元能买的都是日本产品，这些产品有溢价，比市场价更贵。 熟知这些套路的周朝先也不准备规避，他现在有的是时间来避免很多事情发生。但在眼下，这些钱都很香。 对美国归还关税这种未来会发生的好事，周朝先不介意推动一下。 反正东四省现在没有重工业，都是轻工业，市场都是属于外国人的。现在让美国人自己来抢份额，倒霉的也不是东四省的百姓，而是美国的竞争者。 要知道现在苏俄跟美国的关系不好也不差。等到美国经融危机爆发的时候，苏俄就成为美国最大的贸易伙伴了。 某种意义上苏俄能够快速崛起，吃的大萧条带来的红利。 优秀的政治模式，加上民主的号召力，大量工厂，新思想的学生加入苏俄，才让这个国家成为后来的二极之一。 “苏俄跟美国有两个共同点，其一就是他们现在不愿意得罪其他国家，都想要做生意，赚钱。其二就是白俄打过我们主意，最后吃不消。美国太远，想来也来不了。” “老先生，我有一个问题。当你发现苏俄短时间内无法被消灭之后，你是否会跟他们合作？” 老夫子一怔，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但现在被周朝先提及，他还是点头：“有限度的合作是必要的，他们的政治纲领很好，但暴力革命不可取。” “你知道资本家会卖给农民工人，能够吊死他们的绳子吗？” 听到周朝先意有所指的话，老夫子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即便没有我们，也会有其他国家与苏俄合作？” “对。”周朝先冷笑：“就是美国，这个资本主义的基地，一定会跟苏俄有限度的合作，暗地里面想办法弄死他。” “欧战之后，美国政府还清债务，成为债权国而被英国联合法国打压。凡尔赛条约签订的时候，美国获得的好处有限。为了分散英国的注意力，美国迟早会扶持苏俄。” “只要你提出这个观点，跟美国人谈妥。英法也不会过多干涉这件事情，他们没有能力来远东威胁北洋政府，更不会把东四省逼成苏俄的盟友。” “中东路不属于苏俄，这件事情很重要，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限制苏俄的扩张，缩减他们的势力范围。”周朝先娓娓道来，很多东西都是明摆着的。 可偏偏北洋的官员信奉不如不做，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想去招惹列强，平白浪费许多机会。 “对，只要是削弱苏俄，他们就一定会赞同。”老夫子深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拍手叫好，对周朝先也愈发信服。 “只是这样一来，主意是你的，获利的却又是我。” 周朝先道：“不，不是我们。而是这个国家，只要这个国家能变的更好，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别说是虚名，现在让我去死，我都愿意。” “再说了，我现在才二十岁，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是名满天下的卧龙，今日出山，又有王永江王星拱引荐，必然能够成为张作霖心腹。” 什么是现实？这就是现实。身处在父权社会当中，年轻人的所有奇思妙想，都会被上位者否决。他们只要稳定，更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人跟事情。 年轻人，在他们眼中就是一群脑袋发热的小孩子，根本排不上大用场。 反倒是老夫子这样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见多识广，在他们眼中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老人年纪大了，成熟稳重，又不会威胁自己的权利，可以委以重任。 年轻人年轻，野心大，给了他们权利，未必能够收得回来。 上位者的秉性周朝先熟知，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入了张作霖的耳朵里面，也没有多少分量。 零零种种想下来，周朝先根本不愿意去见张作霖这样出身于草莽，只相信自己判断的人。 他只看得见利益，看不见危机。 老夫子就见周朝先冥思苦想，眉头时而紧锁，时而松开的样子，不免哂然。 正在他张口欲言的时候，门外忽的传来爽朗至极的笑声：“朝先老弟，你可让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想着你这位大英雄早日醒来，为国效力。” 有道是只闻其声，便知其人。 纵然是从未与张景惠同处一室，对这位爷的做派，老夫子却是了若指掌。当下他不言语，只是板着一张脸，看向门口。 果不其然，当张景惠跨过高高的门槛，入内的时候，最先见到的不是周朝先一脸感激的样子，而是老夫子老学究板着的脸。 “张副司令，多谢您的挂怀，我这伤应该不碍事了。”周朝先的声音故意慢了片刻，将张景惠吸引到自己的床边。 第130章 平绥铁路，提前开工 “别动，不必起身。”张景惠见周朝先从床上坐起来，挣扎着想要行礼的时候，不免怪罪：“你呀你呀，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们都是自己人，在家里面没什么规矩。你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再回察哈尔。” 周朝先顿时放下心来，感激道：“卑职承蒙张副司令厚爱，甚是惶恐，只能亲率察哈尔营士兵，为副司令守卫察哈尔。” “好好好。”张景惠哈哈大笑，指着周朝先说：“往常我都觉得你是在吹牛，前几天一收到你的消息，我就知道我这次是选对人了。可看到你副营长告诉我，你受伤的消息，我就立马派人把你从赤城接了回来，为的就是保住你员虎将。” “赤城地小民贫，大夫也不如北平。若非张副司令，只怕这小子人都没了。” 老夫子听着两个人毫无营养的对话，不免暗自摇头，参与进来。 “敢问老先生是？”张景惠眼角余光始终落在张老夫子身上，现在得了机会，便拱手一问。 老夫子拱手，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听到周朝先洪亮的声音：“这位老先生姓张，师从严几道，居留北平多年，现在已经被聘用为奉天财政厅的司长。” “原来是同僚。”张景惠连忙起身，眼中惊愕不加掩饰。 周朝先默默注视，心中确信张景惠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跟老夫子之间的对话。他安排在这间屋子里面，照料跟监视自己的青姑娘，未必如实说了自己想告诉张景惠的话。 “张老夫子刚从武汉三镇归来，带着一批从汉阳兵工厂挖来的能人，准备在奉天开设铁厂，兵工厂。” 张景惠笑笑：“此事我早有耳闻，却不知道能人便是张老先生。晚辈失礼，还请老先生见谅。” “无妨。”老夫子轻轻喝了一口茶水，又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本来选址是在的内蒙，察哈尔，热河一代。却架不住王永江那厮用钱款威胁，才选定奉天作为兵工厂所在之地。可惜了，可惜了。” 他一连两个可惜，顿时叫张景惠坐不住了，露出一口白牙道：“可惜？怎么就可惜了？” 老夫子气哼哼的道：“奉天虽地处要冲，却比不得察哈尔矿石丰富。只要五百万大洋，一年的时间，老夫就能在草原上造枪造炮。放在奉天，得至少多上半年时间，才能达到老夫心中所设想的地步。” “你说说，什么叫军阀？！这就叫军阀！” “张先生，慎言！”周朝先苦中作乐，一面忍着腿上酥酥痒痒的疼痛，一面暗中偷笑。他看的真真切切，一心做老大的张景惠现在已经动心。 直系为什么现在势大？还不是军队多，能够自己生产武器，有英国人法国人的帮助。 对商人来说，造的确不如买的方便。可张作霖张景惠这些钻山林的土匪，经历过山穷水尽，知道危难之时，真金白银都换不来馒头，更别说军火武器。 “有什么好不说的？张作霖那是用得上我，才请我为他做事。他要是不想用我，我现在就走！” “不碍事。”张景惠见说，心中狂喜，嘴上却劝道：“我看不如这样，奉天得搞，察哈尔也得搞。要是真能在察哈尔发展工业，我张景惠定全力支持老先生以偿心中夙愿。” “此言当真？”老夫子大喜之后又忧愁起来：“不行，我不能害你。这铁厂兵工厂至少四百万打底，先期至少要二百万。这么大一笔钱投进去，一年两年之后才能看到效果。要是中间出了什么篓子，我可担待不起。” 张景惠闻言也迟疑起来，他刚才答应倒不全是脑门一热，而是他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儿，想找机会弥补一下。 “张副司令，您可别被他的话给骗了。担待不起？他老人家也算是黎大总统的老师，让他写一封信，再去汉阳拉人过来，一个铁厂的架子就有了。在招兵买马，最多半年，一个兵工厂的雏形也就有了。就算咱们造不起炮，也能造汉阳造，造造子弹。” 张景惠在心中盘算，他对周朝先的信任不能作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有自己的顾虑。 “你小子说什么？”老夫子佯怒道：“老夫实话跟你说吧，这次王厅长找我，是希望在一两年内，奉军不在外购武器弹药。所有武器弹药，都由奉天发放。” 嘶！ 周朝先整个局外人瞬间警醒，这对奉军，国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对张作霖手下的军头来说，那就是噩耗。 一旦张作霖掌握了他们的武器来源，他们想要脱离张作霖的控制，也就愈发困难。这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那就是晴空霹雳。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朝先你一定要保密。” 老夫子嘱咐，并未将张景惠算在这里面，他知道张景惠是如何发家的。丫是在一次次做选择题的时候，一边支持张作霖，一边招兵买马。 逼得张作霖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看着张景惠一步步成为奉军副司令，却毫无办法。 他更知道张景惠是奉军副司令，这一消息他就算没有听过，现在听到了也会当真。 无他，这是每一个当权者都会做的事情，将权利从臣子手中收拢，完成集权。 换成张景惠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用武器控制军队。 “京师大学堂有地质专家，我明天就去拜访，请他们去察哈尔探明矿场。”张景惠不再犹豫，事关自己的利益，他凝重起来，做出选择。 周朝先笑道：“副司令有所不知，京师大学堂地质系的教授李四光先生现在正在内蒙地区探查矿脉。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传来好消息。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铁路。” “对对对，铁路很重要。”被提醒之后，张景惠也显得精明强干起来：“朝先是想修筑铁路？” 周朝先感到宽慰的是，这一刻他从张景惠看到了诚意。 “平绥铁路继续延伸，目标包头县。李四光教授现在就在包头附近，据说那边又很多铁矿。副司令，此事请商会就能做好，当务之急还是早一些规划，等一年两年之后，最好让平绥铁路的铁轨，用的都是咱们察哈尔产的。” “嘿！”张景惠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第131章 吴佩的邀请 张景惠这样的大人物很忙，他破天荒的在小院子里面呆了一个小时，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无论是老夫子还是周朝先都是一等一的画饼高手，他们一唱一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愣是从铁公鸡似的张景惠手中拿到了二百万大洋的启动资金。剩下的部分，跟平绥铁路都可以用张景惠的名义自筹。 最让周朝先警醒的是，张景惠临行前说了一句：“察哈尔匪患剿灭之后，你那一团人，便要正式冠以团的称呼。兵你自己招募，粮饷由我提供。” “老张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人一走，老夫子说话也大胆起来：“你最好跟王永江出好关系，张景惠这人野心太大，能力又不足。他在北平，背叛张作霖后，也无法危及张作霖根本。” “反倒是他，失去张作霖的庇护，只能去天津当寓公。” 周朝先忍不住道：“张副司令位高权重，手段高明。这样的人不至于会一败涂地吧？” 老夫子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小子现在跟我装糊涂，奉军战斗力如何，你比我清楚；此人值不值得效忠，你也比我清楚。” 周朝先道：“张先生您帮我去问问赤城现在如何，我的兵怎么样了。抚恤的事情让秦宣负责，不能迟缓，越快越好。” “你呢？在北平继续养伤？”老夫子问。 “准备儿明天请个戏班子来家里面唱大戏的。”周朝先抬抬眼皮：“您来看大戏吗？” “老夫？老夫明天就要去奉天，顶多帮你问问赤城的事。不过赤城回电之后，谁给你？” “青儿愿意为长官效力。” “那就麻烦青儿姑娘了。” 周朝先点头致谢，直到现在他也不习惯拱手礼，只用军礼。 不在军队之后，他行事方式更类似穿越之前，握手可以，抱一下就算了。作揖，拱手这类的古礼太过繁杂，他学不来。 ...... 翌日，青姑娘送来报纸。 “先生，北面的谈判快要结束了。”她送上茶水，喜滋滋的看向周朝先。她是张景惠的人，理所应当为张景惠效力。 但在许多关键的地方，她却缄默不言，只说周朝先醒了，一个没剪辫子的糟老头子正在拜访他。 周朝先跟老夫子的双簧，根本没有落入张景惠的耳中，才有了后来的阳谋。 周朝先将报纸摊在被子上面，仔细看了看道：“这大总统徐世昌被架在火上烤，只怕是干不久了。” 青姑娘美眸流转，问道：“先生怎么知道大总统当不久了？” “这大总统面面俱到，便是面面不到。直系奉系，没有一个好相与的。无论是谁胜谁败，大总统都会下台。” “你这话说的倒也真切，只可惜徐世昌是空头大总统，。” 周朝先话音落下，门口便传来鼓掌之声。 周朝先眼中不安一闪而过，继而笑道：“客人声音虽然有些陌生，可见解倒是不低。” “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来人孤零零一人，跟张景惠的前呼后拥不一样。可他身穿的却是北洋军装，肩膀上赫然是上将军衔。 周朝先见他长着一嘴短短的红胡子，摘下军帽后，露出光秃秃的脑门，立马想到了一个人。 “玉帅。” 青姑娘是有见识的，在上一次吴佩孚来访的时候，她就奉了茶。 “我是吴佩孚。”来人承认，大大咧咧的坐了下去，看向周朝先：“我知道你，熊常州跟我说了七八次，每次都是想要你来我手下做事。现在我亲自拜访，比不上昭烈帝三顾茅庐，却念着你出山相助。” 周朝先讶然道：“卑职不过是区区一个少校，何德何能接受长官美意......” “你这是不愿意了？你是保定军校毕业的，应该是我们直系一员才对。”吴佩孚笑笑，继而起身：“你在北边做的很好，我准备说服曹让张景惠兼任蒙疆的军职，你做好准备吧。” 吴佩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的话青姑娘不解，她端着茶刚刚抠扣门，就见到吴佩孚起身走到她身前端起茶杯，浅浅品尝。 “日后想要来我手下，一个上校团长我还是给得起的。” 周朝先不言语，只是目送吴佩孚的背影离开。 “你去跟张副司令禀告一下此事。昨天的事情谢了。” 周朝先闹着挠头，依旧沉思。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青姑娘身子一颤，动作迟缓了一些。她使劲不让自己扭头看向周朝先，去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怎么？”过了许久，周朝先抬眼却见青姑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也对，你是担心我知道你的身份之后，会讨厌你，对吧？” “青儿不敢。”青姑娘连忙躬身，想要下跪。 “起来。”周朝先苦笑，再度重复：“我周朝先不算什么好人，却也见不得有人卑躬屈膝。你替我保守秘密，我应该感谢你。但吴佩孚的事情瞒不住，你不去也有别人去。” “你现在就去见张副司令，说了这事之后。日后你想跟我去察哈尔，还是去南方，我都会帮你安排好去路。” 他用上了日常的话术，替青姑娘提前准备好了退路。就像是上战场之后，他跟麾下的将士说好了抚恤，他们才能不顾一切的与白俄马匪厮杀。 青姑娘眼眸含泪，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间滋生，融化寒冰。 “先生所言，青儿铭记在心。”她盈盈一笑，眼眸当中的泪珠在她转身之时，洒落在地。 片刻后，她下了黄包车，进了六国饭店。 张景惠大腹便便，作息与欧洲人一样，都是夜行动物。此刻他刚刚起床，在仆人的服侍下，穿着精致整洁的军装。他无时无刻都在彰显自己军人的身份，以此获得更多关注点。 “团长？他吴秀才开出这点价码，就像从我手下挖人！笑话！”张景惠冷笑连连，不断强调吴佩孚开出的价码太低。可他心底里面，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周朝先不会心动。 那是一个聪明人！ 第132章 德国态度改变 “来一队卫兵，护送小青回去。”张景惠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加大筹码：“小青，你把这张支票替我转交给周朝先，告诉他好好养伤，部队的事情我会找一个副营长替他去做！” 青姑娘一见数额正是昨天说好的二百万大洋，心中骇然自然不用言语。她更最想不到的还是张景惠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去办，而不是条线一个他的心腹。 “奴婢遵命。” 她面露惶恐，却不敢违抗。但在她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跟周朝先认识不久，却亲密无间的根本原因还是，这几日周朝先的护理都是她做的。 从擦洗身子，到一应跑腿的任务，都是青姑娘一手完成。昨天发生的事情，更是让青姑娘意难平，心中隐隐希望周朝先能够过得更好。 四合院里面，周朝先跟马克斯少校正在谈及合作。 “从赤城发来的电报我都看到了，卡尔上尉战后对你部队的战斗力评价非常高。他认为即便是训练一年的德军，战斗意志也跟你们相差无几。” 马克斯少校很难言喻自己的心情，明明自己是来帮助中国军队，提升战斗力的。 可真正到了这个远东的国度之后，他才发现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是错的。中国军人有奉军那样的垃圾军队，也有周朝先麾下这样的新锐。 他相信，只要周朝先有足够的时间，他可以拥有一支战斗力不弱于德军的正规军。 而周朝先的机械化理论，是基于铁路运输上提升，可以作为一个大方向进行研究。 具体到战术的闪电战跟狙击理论，让他耳目一新。 “我跟北洋政府的谈判已经接近尾声，他们愿意跟魏玛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互派大使。” 说到最后，自然是好消息。原本会到明年才会谈妥外交关系，因为蝴蝶效应，提前数月达成。 “王永江厅长跟我们的合作，会由即将到达魔都外交官员接手。如果你愿意雇用我的话，我可以短暂为你效力。” 周朝先心思转动，立马知道这是德国军方对自己释放的善意，想要加强合作的预兆。 “你在斯柯达订购的生产线经按照出厂价的三分之一作为售价，并提供五十辆卡车作为实验器材。作为交换，你必须在未来三年时间内，配合德国陆军进行机械化，狙击两项研究。” 周朝先也不见外，德国人一贯如此，快人快语。 他紧紧跟上：“工程兵，炮兵，我需要这两类的教官。” 现代化战争是两个国家全方面的对抗。周朝先储备的知识侧重点都在步兵这一块。战壕他研究过，知道每一种战壕的用处。 但工程兵跟炮兵这两种专业性更强的兵种，最擅长的并非是修筑战壕，而是铺桥修路。 这恰好在周朝先的知识盲区当中。 “周，你需要的教官我会让国内派来。但作为合作者，我必须提醒你，并非是所有的德国教官都跟我一样，会重视你的想法。即将被派来的教官团团长脾气不好，是古德里安上校。他似乎很抵触对你说的闪电战。” “古德里安？”周朝先一怔，万万没想到自己稍微努力了一下，德国立马派来了古德里安这样的大神。 只是这样的大神，怎么可能会抵触自己的闪电战？ 闪电战之父抵触闪电战，谁信？ 可惜，马克斯并未见过古德里安，只知道他的部分言论，无法提供更有用的信息给周朝先作为参考。 “先生，这是张副司令让青儿转交给您的支票。” 青姑娘风风火火的回来，身后的奉军紧紧跟随，严格的执行命令。 周朝先一笑，早上吴佩孚刚来，下午张景惠就给自己钱。吴佩孚果然是个好人，知道自己的困难，特意来给张景惠添堵。 “张副司令的好意卑职知晓了，诸位弟兄先别急着走。我马上就让门房领着诸位去东来顺搓一顿，洗去弟兄们的舟车劳顿。” “嘿嘿，都是周长官仁义，现在卑职信了。”领头的奉军搓搓手，答应的理所应当。 “知道就好，赶紧去喝酒，要不是我现在腿脚不好，也想去吃涮羊肉。”北平天气渐冷，吃羊肉成了老少咸宜的秋冬活动。 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再来两个芝麻烧饼，足以缓解冬日的苦寒。 送走奉军后，周朝先舔舔嘴唇，看着支票上面的一连串零道：“我知道你深受参谋部的器重，来我这察哈尔营是委屈了你。” 马克斯少校无言以对，他不知道周朝先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因此便静静听着。 “鲁尔区的矿产设备，旧式毛瑟生产线，马克沁，我要增加订单！如果未来你能够成为一名将军的话，我们之间的友谊会更加牢固。” 马克斯少校道：“王永江厅长跟你向的德国采购超过一千万大洋的订单，大部分都是工业机械。如果周你需要技术工人的话，我可以推荐一些足够便宜的德国工人为你工作。” 德国工人？周朝先一听就想要拒绝。不是他不喜欢德国，而这年头外国人在华的收入，通常都比中国人要高得多。 一来是外国人平均受教育程度更高，来华的原因都是受雇佣而来。他们要么是洋行的管理人员，要么是专业技工。 这二者在民国都非常吃香，后者更是稀缺型人才。 即便是常凯申主政的黄金十年，民国发展迅速，对熟练技工的需求，仍旧无法满足。 “德国工人的薪水如果跟军人一样，我无法承担。”他实话实说，哪怕德国工人的确比现在国内大部分工人都要强一些。 受过教育的比没受过教育的学习更快，上限更高。 这是根本无法抹平的事实。 “周，你不知道现在德国工人的工资非常低，大部分技术工人都无法养活自己的家人。” 马克斯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不想承认，但现在普通德国人生活质量非常差，跟大部分中国人是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面的。 “如果你愿意给他们一份稳定的工作，用大洋作为工资的话，他们一定愿意为你工作。” 第133章 德国现状 一战前德国的经济已经到了瓶颈，无法再度突破。 在英法在非洲再度开拓殖民地，朝着内陆进军的时候，德国的前身普鲁士帝国在打普法战争，普奥战争，普丹战争。 普鲁士在一次次胜利当中，国王加冕成为德意志人的国王，也就有了德意志帝国的称谓。 在此期间，德国对外扩张步步维艰，遇到了跟美国同样的问题。两个在工业革命当中快速崛起的国家，发现自己的工业品没有地方出售。 美国的问题不大，在所罗门主义后，美洲人的美洲变成美国人的美洲。而德国仍就只有本土那么大一块面积。 为了获得更多殖民地，突破经济瓶颈，新生的列强组成了同盟国，在萨拉热窝事件后，与协约国开战。 欧战结束后，奥匈帝国解体，俄国变成赤色。德国在失去大波兰，但泽等地之后，经济愈发窘迫。 凡尔赛和约当中，法国人没能肢解德国，便冲德国要了1320亿金马克的巨额战争赔偿。 而魏玛共和国为了偿还这一笔战争赔款，不断印钱，导致德国国内经济崩溃，通货膨胀的程度不亚于津巴布韦。 “我在德国的时候，一英镑可以兑换三十金马克。现在黑市当中一英镑可以兑换一百金马克。” 两个手握重金的人，对经济不会一无所知。周朝先知道德国经济会恶化到美国投资家大量投资德国企业为止，但在短暂的经济平稳后，席卷世界的大萧条彻底打垮了德国经济，让纳粹党上台成为德国的统治者。 马克斯知道德国经济会恶化，却不知道经济会恶化到什么程度。 “周，如果你愿意接收更多的德国工人，技工。我相信德国的资本家也会考虑来中国投资。” 周朝先摸着下巴：“作为你的朋友，你的建议我会全部通过。我需要技工，你能够提供技工。但作为一个工厂主，我需要降低成本。你知道我的钱都是融资获得的，我必须保证盈利。” 马克斯非常理解，他愿意留在察哈尔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现在拿的工资是大洋，回到国内拿金马克的话，工资会立马缩水三倍。 “我在奉天跟北平都进行过调查，中国现在缺少钢铁企业，没有一系列的衍生企业，关联企业。” 马克斯说的都是他全然陌生的词汇，但他知道：“钢铁是工业的原料，枪炮只是其中的一个分支，不是全部。” 马克斯心里面牵挂着还在远方的家人，他从军多年，当然不指望能够在军队当中一直吃这碗饭。 作为一个容克贵族，他有自己的人脉，也受过高等教育，知道自己面对的人是一个掌握大量资源，且有野心的年轻人。 “任何一个国家的崛起都需要数十年的时间，储备足够多的人才，才能成功。”他承认，看着周朝先意动的样子，趁热打铁：“周，你跟我说过，你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句话并非是战场上的流弹，意外撞上了自己的小腿。而是已发冲着自己心脏而来的子弹。 开枪的马克斯知道周朝先的软肋，却不知道它庞大的计划。但爱国者所想的东西，近乎一样。 周朝先想为国家做点事情，马克斯也想对德国做些事情。 这些东西在本质上来说，并无差别。 “机械。”周朝先长长叹了口气，已经看到支票上面的数字都变成大大的0。钱是这样不禁花，做的事情越多，钱就越少。 “马斯克少校，你的提议我大致上同意，但在细节上面还需要一些讨论。这样吧，你现在就去赤城，我需要一个人替我训练军队，不让张副司令的人乱来。” 马克斯诙谐道：“我以为你已经是一个新时代的军人，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军阀。” “老马，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无论是在我的国家，还是你的国家，想要做事就得掌握权力。现在你的国家权利掌握在政客的手中，我的国家权利掌握在军阀手中。” “不对，我的国家掌控者是容克贵族跟商业城市的资本家。”马克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深究，他归心似箭，想要将新的好消息送回国内，将和平之后大量闲置的工厂设备，打包送到远东来。 他走出四合院的时候，看着人力车摇动小铃铛快速从自己面前奔走的时候，想到的是吞噬钢铁煤矿的工业巨兽。 “安娜医生，午安。” 他转身过，从脑袋上面摘下帽子，远远打了一招呼之后，便朝着和平饭店而去。 诚然他不喜欢法国佬，但和平饭店的法国风情还不错。 安娜医生点了点脑袋，迈入四合院里面。 门房叨叨咕咕：“这洋婆子也能当医生，不害臊。” 青姑娘见了安娜却是盈盈一礼，将手上的木盆放在窗台底下：“安娜医生，周先生从昨天就在念叨您，我说您没空，他还不乐意，非得见他的救命恩人。” 安娜心情仍旧复杂，冲着青姑娘勉强一笑：“周先生的伤口愈合情况比我想象当中更好，最多一个星期就能下地行走。从他苏醒开始，其实他就不需要我这个医生了。” 青姑娘没听出来安娜语无伦次的话语当中有多少前后矛盾的地方，只是道：“安娜医生您愿意来，我们可高兴了。快里面请，我去准备茶水。” 她在毛巾上面，擦擦湿漉漉的手，飞一般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安娜脚步并无白俄的爽快，反而像极了裹了小脚的江南女子，一点也放不开。 犹豫良久，她才下定决心走入房中。 阳光暖人，周朝先坐在床上，慢条斯理的看着报纸，观察着这个时代人的精神娱乐需求。 新青年仍在影响神州大地上数不清的年轻学子，指引他们走向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随着蔡元培因为五四运动，拒不就任北大校长，越来越多的老师跟辜鸿铭一样，选择离开北大，前往其他地方任教。 其中被拖延薪水的鲁迅先生骂人的本事不断增长，笔名也花样繁多起来。 第134章 德国现状 一战前德国的经济已经到了瓶颈，无法再度突破。 在英法在非洲再度开拓殖民地，朝着内陆进军的时候，德国的前身普鲁士帝国在打普法战争，普奥战争，普丹战争。 普鲁士在一次次胜利当中，国王加冕成为德意志人的国王，也就有了德意志帝国的称谓。 在此期间，德国对外扩张步步维艰，遇到了跟美国同样的问题。两个在工业革命当中快速崛起的国家，发现自己的工业品没有地方出售。 美国的问题不大，在所罗门主义后，美洲人的美洲变成美国人的美洲。而德国仍就只有本土那么大一块面积。 为了获得更多殖民地，突破经济瓶颈，新生的列强组成了同盟国，在萨拉热窝事件后，与协约国开战。 欧战结束后，奥匈帝国解体，俄国变成赤色。德国在失去大波兰，但泽等地之后，经济愈发窘迫。 凡尔赛和约敲定的时候，法国人没能肢解德国，便冲德国要了1320亿金马克的巨额战争赔偿。 而魏玛共和国为了偿还这一笔战争赔款，不断印钱，导致德国国内经济崩溃，通货膨胀的程度不亚于津巴布韦。 “我在德国的时候，一英镑可以兑换三十金马克。现在黑市当中一英镑可以兑换二百金马克。” 两个手握重金的人，对经济不会一无所知。周朝先知道德国经济会恶化到美国投资家大量投资德国企业为止，但在短暂的经济平稳后，席卷世界的大萧条彻底打垮了德国经济，让纳粹党上台成为德国的统治者。 马克斯知道德国经济会恶化，却不知道经济会恶化到什么程度。 “周，如果你愿意接收更多的德国工人，技工。我相信德国的资本家也会考虑来中国投资。” 周朝先摸着下巴：“作为你的朋友，你的建议我会全部通过。我需要技工，你能够提供技工。但作为一个工厂主，我需要降低成本。你知道我的钱都是融资获得的，我必须保证盈利。” 马克斯非常理解，他愿意留在察哈尔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现在拿的工资是大洋，回到国内拿金马克的话，工资会立马缩水十倍。 “我在奉天跟北平都进行过调查，中国现在缺少钢铁企业，没有一系列的衍生企业，关联企业。” 马克斯说的都是他全然陌生的词汇，但他知道：“钢铁是工业的原料，枪炮只是其中的一个分支，不是全部。” 马克斯心里面牵挂着还在远方的家人，他从军多年，当然不指望能够在军队当中一直吃这碗饭。 作为一个容克贵族，他有自己的人脉，也受过高等教育，知道自己面对的人是一个掌握大量资源，且有野心的年轻人。 “任何一个国家的崛起都需要数十年的时间，储备足够多的人才，才能成功。”他承认，看着周朝先意动的样子，趁热打铁：“周，你跟我说过，你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句话并非是战场上的流弹，意外撞上了自己的小腿。而是一发冲着自己心脏而来的子弹。 开枪的马克斯知道周朝先的软肋，却不知道它庞大的计划。但爱国者所想的东西，近乎一样。 周朝先想为国家做点事情，马克斯也想对德国做些事情。 这些东西在本质上来说，并无差别。 “机械。”周朝先长长叹了口气，已经看到支票上面的数字都变成大大的0。钱是这样不禁花，做的事情越多，钱就越少。 “马斯克少校，你的提议我大致上同意，但在细节上面还需要一些讨论。这样吧，你现在就去赤城，我需要一个人替我训练军队，不让张副司令的人乱来。” 马克斯诙谐道：“我以为你已经是一个新时代的军人，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军阀。” “老马，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无论是在我的国家，还是你的国家，想要做事就得掌握权力。现在你的国家权利掌握在政客的手中，我的国家权利掌握在军阀手中。” “不对，我的国家掌控者是容克贵族跟商业城市的资本家。”马克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深究，他归心似箭，想要将新的好消息送回国内，将和平之后大量闲置的工厂设备，打包送到远东来。 他走出四合院的时候，看着人力车摇动小铃铛快速从自己面前奔走的时候，想到的是吞噬钢铁煤矿的工业巨兽。 “安娜医生，午安。” 他转身过，从脑袋上面摘下帽子，远远打了一招呼之后，便朝着和平饭店而去。 诚然他不喜欢法国佬，但和平饭店的法国风情还不错。 安娜医生点了点脑袋，迈入四合院里面。 门房叨叨咕咕：“这洋婆子也能当医生，不害臊。” 青姑娘见了安娜却是盈盈一礼，将手上的木盆放在窗台底下：“安娜医生，周先生从昨天就在念叨您，我说您没空，他还不乐意，非得见他的救命恩人。” 安娜心情仍旧复杂，冲着青姑娘勉强一笑：“周先生的伤口愈合情况比我想象当中更好，最多一个星期就能下地行走。从他苏醒开始，其实他就不需要我这个医生了。” 青姑娘没听出来安娜语无伦次的话语当中有多少前后矛盾的地方，只是道：“安娜医生您愿意来，我们可高兴了。快里面请，我去准备茶水。” 她在毛巾上面，擦擦湿漉漉的手，飞一般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安娜脚步并无白俄的爽快，反而像极了裹了小脚的江南女子，一点也放不开。 犹豫良久，她才下定决心走入房中。 阳光暖人，周朝先坐在床上，慢条斯理的看着报纸，观察着这个时代人的精神娱乐需求。 新青年仍在影响神州大地上数不清的年轻学子，指引他们走向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随着蔡元培因为五四运动，拒不就任北大校长，越来越多的老师跟辜鸿铭一样，选择离开北大，前往其他地方任教。 其中被拖延薪水的鲁迅先生骂人的本事不断增长，笔名也花样繁多起来。 第135章 法国来客 “安娜小姐？” 周朝先目光流转，难掩心中惊讶。 “满洲里一别之后，不曾想到还能在北平相见......” 时隔将近一个月，他对安娜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模糊。 安娜不寒暄，只是上前，在床边停住脚步，伸手掀开被子；“日本人的枪穿透力强，杀伤力不足。照你的情况，再修养一个星期，就可以下地。” 周朝先斜了她一眼，脸有些红，没说话。 “在那之后，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她顿了顿，又才说起自己的来意：“门捷列夫很感谢你的帮助，将一份礼物存放在乌拉街。” “礼物？”周朝先目光转向安娜，忙不迭的问：“黄金就算了，那玩意儿我用不上，还不如给王永江。” “我在火车上跟你说了，是武器附带一批从海参崴运过来的矿场机械，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谢礼。” “安娜小姐，不会是这份谢礼出事了吧？” 周朝先深深地望了安娜一眼，他可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跟这个女人认识的。 屋子里面沉默一阵，直到青姑娘迈着欢快的脚步走了进来，才打破了沉默。 “安娜医生，这是您最喜欢的红茶。”她将红茶递了过去，没注意安娜勉强的笑容。 “周先生，安娜医生可是从您进了北平那天开始，几乎每日都要来看看您的病情。”青姑娘介绍，让周朝先若有所思。 他靠在床头上，能够感受到背上的丝丝凉意，下了决心。 “这是最后一次帮你的忙，算是报答救命之恩。” 他心中还有一个疙瘩，却也犯不着这个时候跟自己的“救命恩人”犯浑。 在满洲里是利益相投，一起合作。在北平也能照葫芦画瓢，再来一次。 “你的货在哪儿？天津还是奉天？” “东西在天津，扣着东西的人在北平，他想见你。” 周朝先心中狐疑，觉得不对劲。嘴上却是一口应了下来，笑道：“北平好啊，至少是咱们地盘。非去天津租界，咱们就先天低人一头。” 安娜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她就喜欢周朝先这种对事不对人的劲儿，让她觉得自己不那么像是一个坏人。 “他们人在哪儿？能不能请过来？我现在这个状态不好登门拜访吧？” 他琢磨，不知道对方来意，就只能瞎猜。 “周长官您答应的话，今天下午我就带他们来。” “成。” 周朝先答应的痛快，赶人道：“你要是知道他们的目的，就说说。不知道的话，那就去请人吧。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留了。” “扣住货物的是法国人。” 安娜刚刚积攒起来的好情绪瞬间被清空，她心情复杂的看向这个男人，看着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咬着嘴唇走了。 青姑娘静静立在一旁，她也是聪明人，隐隐察觉到两个人藏着什么事儿。可她又是个雏儿，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只能暗中观察。 现在安娜走了，她头一遭的选择了不送客人，而是留在了卧室里面。 “周先生，这件事情要不要上报张副司令？”她小心翼翼，想弄清楚周朝先的态度。 周朝先说的话却牛头不对马嘴：“你说张副司令会不会知道我在满洲里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青姑娘是真不知道，眨巴眨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周朝先。 “喏，你看。”周朝先将之前的报纸递了过去：“这事儿就是我干的。” 青姑娘惊诧着看完，将报纸放在床边的架子上面，斟酌着语言：“青儿看来，这事儿副司令就算不信，也有所耳闻。就像张副司令这些年在北平察哈尔招兵买马的举动，张大帅门清儿，却不会过多干预。” 周朝先了然，军阀都这样，一旦有机会就会疯狂扩军，增加自己的实力。哪怕上面不同意，他也得扩充，占据更多的地盘。 等到没钱的时候，就压榨治下的百姓，从他们口中扣下几个大子，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张副司令真不信你，也不会让你继续担任察哈尔营的营长；他要是信你，也不会派一个副营长。” “青儿看来，周先生只需要将张副司令安排的事情做好，便是尽忠职守。” 周朝先倒是头一次见青姑娘这一面，这一通看似没用的废话，到头来却是的让他放下心来。 对，只要做好张景惠吩咐的事情，自己对他还有价值，自己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别说区区一个副营长，就是连排长都是张景惠的人，他也无法从自己手中将兵权夺走。 大头兵是要吃饭的，周朝先给他们的抚恤标准，伙食标准，比张景惠麾下的嫡系还好。 张景惠倒是能做到不喝兵血，吃空饷，可他手下的人能做到？ “青姑娘，你帮我准备茶点，下午客人来的时候，不能太寒酸。” 周朝先沉吟，三两言吩咐之后，一阵空虚。 明明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因为安娜的一言，成了自己的事情。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只怕是出了事情，安娜才想到自己这样一个人，借口是自己的货物，找自己帮忙。 真相如何，不重要。 真正让他为难的是法国人，法国人在魔都天津的租界不亚于英国人，实力强劲。 加之他们从清政府手中夺走越南，将其变成法属支那。 有了这个桥头堡之后，法国对华市场的需求，与日俱增。 别看法国现在是欧战战胜国，可他国内人口损失巨大，经济也随着战争结束，变得不景气。 在欧战当中，并未受到战争所影响的民国也因此成为各大列强再度瓜分的区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列强对华的掠夺不再是动用武力胁迫，而是经济掠夺。 周朝先并不知道自己被法国人盯上的原因是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 英法之间互相戒备，但在对华问题上面，他们消息互通，利益一致，不会互相拆台。 英国人有自己广袤的市场，并不担心德国人出售机械之后，会影响欧亚大陆平衡。 可法国人就想插一脚。 第136章 吃回扣 法国人来的很快，在一点半的时候，他们就跟着安娜走进周朝先的病房当中。 法国人一行四个，三个都是穿着西装的男人，一个充当翻译的中国人。 “周，我叫雷诺，跟张是好朋友，我希望你能够跟我合作。” 不等安娜介绍，领头的法国大胡子便走过来，居高临下道。 “我喜欢巴黎，喜欢凡尔赛，也喜欢跟法国人合作。”周朝先不怒反笑，笑呵呵的列举。 “这一次张副司令委托我对外贸易，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法国。在六国饭店，我就跟你们的同胞谈过合作。” “那为什么你们选择了德国佬废品？” 雷诺顿了顿：“法国拥有全世界最完善的工业体系，不管周你跟张需要什么样的机械，我都可以给你足够的回扣。” ？？？等等，不是折扣吗？为什么是回扣？周朝先眨眨眼，觉得自己不小心打开了了新世界的大门。 “周，你是军人，不懂贸易。你只需要知道法国货是最好的，你能从中拿到一笔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大洋，这就够了。” “你们在远东进行贸易的时候，都这样做？”周朝先声音干涩，有些明白为什么民主工业无法振兴。 不是国外封锁，而是买办横行，就没几个人真心做实业。 “不止是远东，在欧洲乃至全世界，所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都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价格。我的座右铭是，不能让朋友吃亏，有钱大家一起赚。” “我可以用八成的价格出售一批欧战时期生产的矿产，步枪，马克沁生产线。四百万的订单，你给我，我给你四十万现大洋。” “如果你答应的话，四十万大洋，等合同签订，我立马送到你的府上，日后官方的采购，我给你更高的回扣。” “这是我的诚意。” 周朝先眨眨眼，这钱赚的还真他娘的容易。什么都不做，嘴皮一抬，就是四十万的回扣。 而法国人出售给自己的货物，他不用想也知道，都是按照战争期间原价出售的二手货。 这批机械的原本主人，不是破产，就是在破产边缘。 原本价值一百万的机械设备，现在法国的工厂主，十万大洋都肯卖。 战争期间的投机者早就赚的盆满钵满，现在把剩余的垃圾打包卖到殖民地，或是第三世界国家，还能再赚一笔。 法国人用废铁价，拿下这批机械后，将他们翻新后，送到远东地区，做个中间商，至少能捞二百万大洋以上。 “这笔钱，我很想要。”周朝先不疾不徐的表明态度，一双眸子亮的吓人。 “但问题有两个，一个是法国货能否跟德国货一样便宜；第二个是天津扣押的货物，现在就要送往察哈尔。” “第一个问题很难做到，德国的经济很差，他们是战败国，没有议价的权利，但我会竭尽全力，给你最好的服务。天津的货物现在已经到了北平，周你可以随时将这些货物送到察哈尔。” “那行，价钱可以慢慢谈。” 周朝先不急躁，在接触苏俄，德国人之后，法国人送上门来是意外之喜。 正如雷诺所言，现在法国仍旧是欧陆上面的列强，无论是军事实力还是工业实力，都是顶尖的。 回扣更是香喷喷的。 “步枪跟重机枪就算了，德国货更便宜。我要37毫米，75毫米的野战炮，高射炮生产线。要是你能弄来，这四百万的订单，归你。” “德国货的确便宜。”雷诺也不在这件事情上面争辩：“早知道张需要火炮，我就来直接来跟你谈了。这三条生产线我可以给你运过来，技工的话，你要法国人，还是派人去法国培训？” “我们不是克虏伯，我们会对朋友敞开胸怀，给他们所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雷诺的胡子在空气当中颤动，理智告诉他自己不应该去问为什么一个没有飞机的国家需要买高射炮。 “对，还有飞机坦克。如果张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生产线。” 雷诺拼命诱惑下，让周朝先想起了与他同名的雷诺坦克。 “不行，四百万买不到那么多东西。” 周朝先拼命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在脑后：“坦克我买不起，拖拉机厂我要一个。” 雷诺见怪不怪，一口答应。 他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脸上总算多了一抹真诚的笑容。 “周，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请立刻来六国饭店找我。” “我要德国货也行？” 周朝先突发奇想：“雷诺先生你说德国现在经济不好，那是否说，你能够花更少的大洋，从德国买到更多的机械？” “听德国人说，远洋贸易通常是以年作为单位。等上几个月，德国经济进一步恶化之后，你将民用的工厂，机械换成德国货。如果你认为可行的话，我要更多的回扣。” “我会帮你瞒住张，让他以为他买的是法国货，而不是便宜的德国货。” 周朝先爱能露出一个懂得都懂得笑容。他拐弯抹角，不单单是为了大洋，他还想花更少的钱，买更多的物资。 德国人哪儿他更得压价，压得比法国人更低才行。 不然就他手上的几百万大洋，根本干不了什么。 雷诺不说话，他已经心动。资本是没有国界的，周朝先不说他还忘记有更廉价的选择。 “奥地利货，就是奥匈帝国的机械更便宜，都是捷克斯诺伐克的新货。我给你六十万大洋，在欧战时需要一千万大洋的才能买到工厂设备，机械。” “雷诺先生，我们是朋友，我希望你能帮我购买原价一千五百万大洋才能买到的机械。作为交换，矿产，钢铁厂所需要的机器作为第一批交易的货物，其他的以每个月一百万的份额进行交易。” “一切顺利的话，在六个月之后，我会给你一笔更大的订单。” 雷诺短暂思考，仍旧觉得很划算。 这不奇怪，德国比现在的法国更惨，更适合抄底。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知道如何利益最大化。 第137章 双赢 “我是鲨威，殖民部工作的。” 谈完正事之后，自称是鲨威的殖民地官员突然开口。 他一直缄默，站在雷诺身后，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一笔交易的结束。 “我听说你跟德国人的交易，以矿物，小麦为主。” “鲨威先生，我们都是朋友，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 周朝先最烦这种云里雾里的说话方式，他喜欢单刀直入。 “我要用越南产的大米换取东四省的小麦。作为交换条件，你在我手上订购火炮炮弹，会成为这次交易的赠品。” “我订购的野战炮是你卖的？”周朝先大惊，他没想到世界居然这么小，到处都是自己的熟人。 “印度支那的殖民部对外出售物资，都是我在经手。你应该知道法国人是不吃水稻，而越南每年产出大量水稻。这一次我来到北平，就是为了出售更多水稻给你们中国人。” “懂了。” 周朝先看到对面人的脸上泛起笑容。 鲨威跟雷诺对视一眼：“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我可以以一个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出售给你水稻，给你一定的利润空间。结算货币暂定为大洋。” “作为朋友，我认为一个炮连太少，炮营怎么样？” 鲨威鼓动，大力诱惑。 一时间，周朝先都不知道对方是上门兴师问罪的，还是来给自己送钱的。 明明都是利好自己的交易，法国人开心的跟孙子一样。 等法国人离开之后，青姑娘仍旧觉得自己在做梦。周朝先一番操作惊呆了她，让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四百万大洋能够买来价值一千五百万大洋工业品。 最离谱的还是，双方都还对这次交易十分满意。 “周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她发懵，忍不住问。 “还能怎么回事啊？中饱私囊，里应外合，损公肥私。”周朝先撇撇嘴，对这笔买卖达成多高兴，就多恨这些殖民者。 “法国人不吃水稻，他们也不向越南人收取水稻，只收钱。殖民地的法国老爷觉得不对，也想赚点外快。就找上门来，把水稻卖给咱们。” “你想想，大洋交易。大洋不就是远东地区能用，他们根本没准备把这些粮食卖掉的钱，拿回过去。都揣在自己口袋里面，想多攒点老婆本，回国享清福。” “要是今天换个人，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只怕这四百万大洋能买来的机械，只是我谈定的一个零头。青姑娘，我可跟你说，这些鬼佬没一个好东西。” “我跟你说，这四百万大洋，他们能捞二百万，你信吗？” 青姑娘迟疑道：“青儿相信，只是安娜医生是好人......” 周朝先回眸一看，发现被自己当成透明人的安娜静静看向自己。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她在你面前是好人，在我看来，跟好人不沾边。” 他仍旧我行我素，拒绝跟安娜进一步的交流：“货物的事情已经解决，安娜小姐，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现在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这腿现在到底能不能下地？” 他不是医生，对自己不够了解，无法判断自己的腿是否能够经受长时间的跋涉。 “只要你不怕痛，什么时候下地都行。” 安娜本以为周朝先要说点别的，却没想到他一心牵挂的还是自己的腿。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再度抽身离开。 周朝先见怪不怪，白俄贵族不是普通人，他们作为一个国家曾经的上层人士，有自己的主见，不是谁都会卑躬屈膝。 “安娜医生......”青姑娘看的焦急，却又不敢追出去。 从周朝先被送到北平以来，一直照顾他的除了自己便是安娜医生。后者身份尊贵，又是一个洋婆子，能够尽心尽力的照顾周朝先出于他的意料。 如果一切都截止在昨天，她对安娜的好感不会有任何变化。但今天安娜上门谈及的事情跟随后发生的一切，让她险些窒息。 今天上门那个叫做雷诺的大胡子骨子里面的傲慢他看的真真切切。 法国人的傲慢无礼跟英国人相距无几，两个老牌殖民国家在北平威风惯了。 在她以为周朝先会顺从法国人的时候，周朝先却不卑不亢，让合作变成真的合作。 这一系列的操作看的他眼花缭乱，心潮澎湃。 此刻事了，她与周朝先一样，将要面临同一个问题——下一步该如何走。 日暮之前，范田源到来。 他从天津搭乘火车抵达北平之后，去的第一站并非是赤城商会在北平的驻地，而是周朝先所在的四合院。 院子静谧，让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 “周长官，小人无能，未曾从法国人手中购买机枪火炮。小人之前谈定的交易，就在刚才被取消了。” 他惴惴不安，见到周朝先的时候，险些哇的一声哭出来。 周朝先将捧着的书放在膝盖上，后知后觉的道：“哦，这事儿啊，你起来说话。我刚刚法国殖民部在越南的鲨威聊了聊，他知道这批货的买主是我的时候，不愿意卖了。” “鲨威先生？” 范田源瞪大眼睛，他可知道鲨威是谁。那是越南法国人的头头，是总督的秘书长，跟军方的关系极佳。 这样的人，他想方设法巴结，都没能真正见上一面。 “对，就是那个国字脸，带着单边眼镜那个。”周朝先描述，让勉强坐下的范田源再度站了起来。 “那完蛋了，法国人都听他的话。他不愿意卖给咱们东西，咱们就买不到法国炮了。” “买？”青姑娘端茶进来，轻轻说道：“鲨威先生跟周先生一见如故，当场决定送给周先生一个营的炮兵装备。” “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不能宣扬开来。” 周朝先咳嗽一声，不再提及此事：“我手上有一批大米，你跟晋中商会，外蒙商会一起商量着，把这些大米吃下去。” “大米？” 范田源从法国人也仰仗周朝先一事当中抽身而出，耳畔立马响起袁大头的响声。 “越南大米，价格比国内便宜的多。” 第138章 恶少上门 “周长官，法国人向来无耻，他们肯让利这么多，只怕他们所谋甚大。” 范田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心里话全无顾忌的说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人，做的是走私的买卖。 可他骨子里面，还是瞧不起李鸿章这样身处乱世，却为了自己身的富贵，毫无作为的“大人物”。 周朝先闻言大笑，他当然知道法国人不安好心。 “不满范先生，法国人这一次来找我，其实是看上了张副司令的工业计划，想要从德国人手上把这一单的生意，抢在手中。” “那您答应了？”范田源脸色微变，已经才想到剧情如何发展。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拒绝的法国人的提议，跟德国人合作。 一个战胜国，一个战败国，谁更厉害，不言而喻。 “我？我当然拒绝了。” 周朝先说的理直气壮：“我跟德国人的贸易合理合法，就算他们法国总理来了，也挑不出刺儿。” “哪法国人还给您这么多东西？他们疯了？”范田源诧异，无利可图的事情，法国人那么精明，他们会做？ 周朝先笑笑道：“该问的就问，不要问的就别问。我与法国人的交易，你心中有数，把越南运来的大米给我卖掉，换乘现大洋就行。别的，不该你管。” 范田源张张嘴巴，欲言又止。 周朝先虽说是奉军的一个营长，身受张景惠的信任。可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年轻的军阀，能跟法国人比吗？ 也正因为如此，他只能按耐住心中的不安，将心思都放在越南大米上面。 走出周朝先的四合院时，范田源仍旧晕乎乎的。 我一个军火贩子，怎么就变成粮商了？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嘀咕，却格外珍惜这一次机会。 他不明白周朝先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说服的法国人，将这样一笔大买卖交到他的手中，白送给他一个营的炮兵装备。 这一切的不合理究竟是源自于何处，他说不真切，只能等着屋子里面那个不动如山的周朝先能够带给自己更多的惊喜了。 “周先生。” 再度当了透明人的青姑娘立在窗边，忍不住问道：“此人知晓了先生与法国人的交易，会不会......” “他是聪明人，聪明人首要做的就是堡主自己的利益。越南大米比国内粮食便宜得多，无论以什么价格出售，他都有利可图。” 青姑娘似懂非懂，正要说话的时候，门房却是叫道：“王公子到！” 屋子里面的周朝先不明觉厉，看向青姑娘。他对北平城了解不多，不知道自己还认识一个王公子。 “周先生，王公子应当是副司令的女婿王子圃，此人商人出身，十分贪婪。”青姑娘心思通透，见到周朝先的目光，立马提醒。 王子圃？周朝先脑袋里面闪过一张张面孔，无法将其对号入座，便听而任之。 门外很快走进一个年轻人。 面不过三十王子圃长得跟花花公子并不沾边，相反他精明强干，见到周朝先便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自然地寒暄起来。 “周营长不愧是泰山看重的年轻俊杰，这模样，怕是能够迷死北平万千少女。” 他笑呵呵的，自顾自的坐下，叫青姑娘上茶。 青姑娘见怪不怪，只是用目光示意周朝先小心一些。 “王公子谬赞了，此番鄙人能够回到北平，全靠副司令抬爱。若非如此，鄙人现在还是赤城。” 王子圃矜持却又眉飞色舞，他见周朝先上道，里面又没了外人，不禁说道：“你是我泰山的心腹人，我也不瞒着你。此番你与德国人做生意的事情，全北平都知道了。” “十六师，察哈尔的人我都帮你拦下，合计十万大洋，你要是觉得不成问题，我只收八万，算交个朋友。” “要是不成，那些婆婆妈妈叨扰起来，泰山都会头大。” 他说的诚恳，将自己从婆婆妈妈当中摘离出去，置身事外，当了一回掮客。 刚刚就从秦姑娘话里面知道来者不善，可真当要钱的人来了，他反而有些恼火。 他知道这些人其实要的不多。 相比四百万大洋的巨款，十万大洋不过是四十分之一，不多不少。 大家伙各自分润一些，权当交个朋友。 这些话，在周朝先看来也非常正常。因为这就是民国，这就是现实。 “有哪些人对我不满？” 周朝先没有急着还价，而是问出一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问题。 王子圃哑然失笑，反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手上捏着这么一比巨款，法国人都眼馋了，奉军内部，北平一些头头脑脑，谁也不眼馋？” “只是你躲在屋子里面，他们不敢造次。等你病好了，出了这个院子，你就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十六师的，我泰山手下的人，我都门清。你曾经的参谋长赵晓飞，那是我铁哥们，我的信誉，你可以问他。” “咱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你也不用急着信我，你可以等等。” “成啊。” 周朝先实诚，见他这样说了，一口答应下来。他就是一个拖字诀，甭管你来的是谁，是威逼还是利诱，我都不变以应万变。 王子圃笑笑道：“咱们奉军当中，在我看来就你跟六哥，我，咱们三个能够成事儿，以后咱们可就是兄弟了。” 周朝先连连摆手：“王公子乃是副司令女婿，卑职不敢高攀。” “没事儿，咱们都是年轻人，不兴他们那套。”王子圃哈哈大笑，并没有嘴上说的那样，不把自己的身份当回事。 “那我就走了，改日再见。” 王子圃来也匆匆，却又匆匆。不等青姑娘端茶，他就走出大门。 门外，两辆黄包车正在等待，在从车上等着贵公子穿着黑色西服，见到王子圃不苟言笑的面容，便知道碰壁了。 “怎么，还不得我说的那样，先给他一个下马威。不然这些丘八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北平的主子，他什么东西，敢不给咱们十六师的那部分！” 第139章 工具人的使命 “慎言，这里是他家。” “屁的他家，房子是副司令的，看门的，里面的侍女都是你家里人。就冲这一点，那小子就得给个二三十万的养病钱，不然谁白白照顾他？” 贵公子嗤之以鼻，根本不将周朝先这样的营长放在眼里。 他父亲当初可是堂堂的外交部长！ 王子圃阴郁道：“这个人身受我岳父器重，不好对付。” 贵公子冷笑道：“不好对付的不是他，而是法国人。只要法国人愿意跟咱们合作，那收拾一个周朝先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接下来就该咱们出手，想办法捞钱了。”贵公子的靠近，在王子圃耳边耳语了一阵，说的后者心潮澎湃。 六国饭店，喝着下午茶的雷诺见到王子圃的时候，对这个年轻人并无好感。 在六国饭店，他几乎每天都能够遇到一个在这片土地上面的权贵子弟，他们想方设法拜访自己，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关系见到法国驻华公使，或是鲨威。 鲨威是法国越南殖民地总督秘书长，这一官职看起来不高，却是除了总督之外，法属印度支那地区的行政长官。 总督任命大多都是四年，而殖民地的官员却是十年，甚至二十年都在殖民地为法兰西效力。 这些深知印度支那情况的官员是法兰西统治这一地区的关键，同时也这是一批人掌控印度支那的各项权利。 鲨威代表的殖民地政府，不单单拥有法属印度支那军队的指挥权，还是军火贩子，商人。 对此，法国本土一清二楚，却没有办法。 对巴黎来说，只要殖民地不叛乱，每年把应该缴纳税赋送到巴黎。再把自己应该拿到手的那一份，拿到手，那就相安无事。 雷诺鲨威等人在远东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收到了巴黎方面默许，才有的。 不然一个商人怎么也不可能搞到军工生产线。 “王，张跟我说你要拜访我的时候，我就在想，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你要见我。现在你来了，我需要一个解释。” 王子圃早就适应西方殖民者贪婪地嘴脸，他也不啰嗦，单刀直入：“张副司令希望这一起的采购案由我负责。” “你？我已经跟周建立起了合作。” 雷诺没有一口回绝，而是等着王子圃开价。 跟谁做生意，都是做生意。他都是做生意，周朝先太熟悉欧洲，让他无法掌握。 王子圃的资料他已经看过，这是一个东北的商人，没有留洋经历，很好欺骗。 “对，就是我。”王子圃眼珠子乱转，知道这些鬼佬不懂仁义道德，都只看重钱。 他便着重说道钱上面：“我只要三十万大洋的回扣......” “很抱歉，周没有拿我一块大洋。” 雷诺措辞强硬，睁眼说瞎话：“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公正廉洁，对金钱毫无兴趣。” “不可能！周朝先在赤城私自扩军，绝对不可能是你说的这种人。”王子圃心中恼火，在进门前提起来的一口气，现在泄了大半。 贵公子姓曹，叫曹元恒。 此人是曹汝霖幼子，跟鬼佬大过不少交道，说了这些鬼佬只要看到钱，就绝对会将周朝先抛之脑后。 却没有说周朝先会脑袋被门挤了，一块大洋都不要。 这些鬼佬甚至连说好的回扣，都给吃下去了。 这还要不要人中饱私囊！ 好在，他并非是傻子，他很快冷静下来，看着雷诺道：“雷诺先生，不管周许诺你什么样的好处，我都可以给你更多东西。” 雷诺微微笑道：“周会介绍奉天财政厅厅长王永江给我，促成奉系跟法兰西共和国的合作。如果王子圃先生，你能够一分钱不收，给我介绍来更大的订单，你会收获我的友谊。” 什么？被白嫖才能收获你的友谊？ 王子圃忍住骂娘的冲动，耐着性子问：“如果我能够拉来更多的贸易伙伴，你真的愿意跟我合作。” “当然。” 雷诺露出笑容：“我是法国人，法国人最重视信誉。为此，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周从白俄买来的军械，机械都在丰台火车站。” “货主的名字叫做安娜。” “谢谢雷诺先生。” 王子圃很有经验的道：“我会联络更多的合作伙伴，让我们之间的友谊更加牢固。” 他不是傻子，一看到法国人露出来的玩味，就知道周朝先肯定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眼前的法国人。 他抱歉之后，转身离开，出了六国饭店，回首看向这座高大的建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前后五分钟不到的对话，让他度日如年。 “鬼佬不好对付。” 曹元恒听到王子圃的话，就知道这事儿妥了。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王子圃言外之意。这是很难办，但是我办好了，爷这么厉害，就要多分钱。 “你马上去丰台，把周朝先的货物查封了！” 曹子恒不问缘由，只问了名字，时间，立马就走。 曹汝霖现在在北平学生界当中是声名狼藉，但在皖系，直系看来，那就是自己人，得给几分面子。 六国饭店楼上，鲨威看着越行越远的年轻人，不禁问道：“你在等周朝先主动开口求你帮忙？还是你想让他被军阀杀死？” 雷诺剪开一根雪茄，点燃后才笑道：“周很年轻，你我都很清楚，年轻人大多数时候都无法成长起来，成为庞然大物。” “在确定周成为我们唯一的合作伙伴之前，我们还有别的选择。” “你别忘了周许诺给你的生意。” 鲨威提醒，对此事并不关心。 刚刚范田源过来接洽，谈妥了贸易之后，他已经不担心自己的粮食卖不出去。 周朝先这个工具人的死活，他也不放在心上了。 “我需要的不是生意，也不是几十万大洋的利润，而是长久的合作。你很清楚，这一笔交易的时间拖得越长，德国经济越差。一年之后，利润还会增加。” “所以你想要他死？” “不，我希望他能活下去，给我更多的订单。但在那之前，他必须证明，他有利用价值。” 第140章 主动出击 丰台站喧嚣，每隔半个小时就有天南海北的列车满载旅客，货物，抵达站台。 正在清点货物数量安娜心情复杂，她并没有想到周朝先会对自己释放的善意无动于衷，将这一批本就属于他的武器机械拒之门外。 偏偏他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正如门捷列夫说的那样，周朝先表面的热情，宽容是为了掩盖他骨子里面对于外来者的敌视。 任何时候，他都是利益为先。 援助白俄是为了黄金跟人才。 现在近二十万白俄变成东四省的顺民，大量人才被王永江，王星拱雇佣，或是去了大学，或是去了工厂，先一步的勘察。 “他很可怕！”门捷列夫不止一次警告安娜要远离周朝先，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门捷列夫做到了，他待在奉天之后，就再也不过问白俄的事情，在奉天政府做着薪水小偷。 将工具人周朝先抛之脑后，他想要的生活已经达到，引路人周朝先是生是死，关他屁事。 安娜却忍不住想要多做一些事情，缓和自己跟周朝先之间的关系，在奉军当中找一个靠山。 她固执将一切自己认为有用的的东西，交给合作者周朝先。 在满洲里的时候，她固然觉得周朝先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但合作跟信赖是两码事。 合作需要知道对方的目的，知道他值不值得投资。 信赖一个人则不想任何的思考，跟着心走就行了。 “安娜小姐，物资已经清理完毕。” 就在她陷入思考，在想周朝先是否值得还投资的时候，负责验货的白俄行了一个俄式军礼。 “把东西全部送到通县的仓库里面，其他的以后再说。”安娜脸色不变，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冷脸蛋。 贵族，贵就贵在高高在上，刻在骨子里面的尊卑有别。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大队的铁路警察不近人情的到来，三两下便将见势不妙，想要动作，或是逃走的白俄抓捕起来。 随着沙俄灭亡，北平百姓怕白俄的已经少之又少。谁都知道这是一帮没了祖国的流浪者，跟隔壁的棒子一样，可以随便欺负。 这些铁路警察，只属于交通部，平日就是色厉胆薄，逮着一个欺负一个。 现在得了命令，要狐假虎威一次，他们本能将白俄围了起来，将货物扣下来。 领头的人更是大步走到安娜面前，上下打量之后，抱歉道：“安娜女士，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得罪了人。” “得罪人了？”安娜脑袋里面闪过一连串的名字，最终落在周朝先三个字上面。 “对，趁着时间还早，你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人跟关系，抓紧时间还能抢救一下。要是拖得久了，你这货物就跟别人姓了。” 铁路警察笑呵呵的，说完这番话之后，直接放人。 安娜呆呆地看向自己千辛万苦弄来的货物，脸上的冰冷变成惨白。 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门捷列夫要放弃唾手可得权利，待在奉天不肯出来。 ...... 秋风萧瑟，院子里面的树叶随风又落了一地。 青姑娘拿着笤帚疙瘩，将散落在地上青的黄的石榴叶扫进簸箕当中。下意识的，她总是将目光投向一墙之隔的屋内。 周朝先是要面子的人，自从醒来之后，就不再让她进屋帮自己换衣服。 那时候，青姑娘只当周朝先是不想跟自己过多接触。后来她才知道，周朝先这样做，纯粹是害羞。 “周先生。” 她将最后几片沾水的落叶用火钳加起来，放进簸箕里面，抬头时却见到周朝先直起身子，扶着门框闯入她的眼眶当中。 “啪！” 笤帚疙瘩落在地上，青姑娘惊愕之余，迈动零碎的步子，快步走到周朝先的面前，搀住他道：“您怎么不叫青儿，青儿可以扶着您的。” 她见周朝先在笑，笑的很灿烂，忽的决定有从未用过的方式，耍赖道：“周先生，您看着青儿的眼睛，您的身子骨很好，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一个星期，您就别逞强了，行吗？” “青姑娘，你是知道我的，我闲不住。”周朝先没说实话，他在病床上面什么都干不了，只能胡思乱想。 王子圃的秉性，他看不出来。可赵晓飞的警告，他却是记在心里。 宁得罪君子，不招惹小人。 王子圃就是明摆着的小人，能不沾染就最好不要沾染。 现在惹到了，做好的方式不是做缩头乌龟，而是找办法把他弄死。 “行了行了。”周朝先苦笑，他现在是拿青姑娘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女人很聪明，能够猜透他的心，知道他一举一动的用意，又知道他的秘密。 “今天我还真有件事儿要拜托你。” “什么事情？”青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就兴奋起来。 她是了解周朝先的，也知道周朝先极为骄傲。他在自己面前，还是头一次说出拜托你这类的话。 “送我去拜见张副司令。” 大概是被周朝先的话惊道，这一次青姑娘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而是在迟疑。 “周先生，您没开玩笑？” 周朝先郑重其事的点头，他在床上的时候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他决定主动出击，把这事儿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让张景惠面子都挂不住。这样一来，大不了自己中止跟张景惠的合作，将到手的大洋如数奉还，重新选择合作者。 眼下军队比工厂更重要，察哈尔营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只要士兵还在，张景惠做事就不会太过分。 周朝先说：“我有要事禀告张副司令，现在就要见他。青姑娘你要是愿意的话，陪我一起去。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出门自己招个人力车夫，也不是不行。” “别噘嘴，我只是开个玩笑，今儿要是你不愿意陪我去见张副司令，那我就知道等你气消了在去见张副司令。” 周朝先见青姑娘紧咬嘴唇，连忙收回自己的话，安慰起眼前的人儿。 “周先生，您为什么非要见张副司令？”她问。 第141章 摊牌 “朝先，快坐快坐，别站着了。是那阵风把你吹来了？” 张景惠在北平主要的工作就是跟各方大佬接洽，一起喝茶，打麻将。别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没有打麻将重要。 午饭时，正好是张景惠一天当中最空闲的时段。 通常他不会在在家与人共进午餐。 “卑职不敢。” 周朝先一口回绝，仍旧有青姑娘搀扶着，以军人的姿态站在原地。 “不敢，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张景惠只当他推辞，哈哈大笑道：“这段时间，不少人跟我说，你是奉军的后起之秀，才干突出，想要问我要人。” “我为什么都给一口回绝了？因为我知道你再别人手下，都没有在我手下那么自由。” “坐啊，别站着。小青你帮帮他，给他弄个椅子。”张景惠余光当中，周朝先始终站着，这让他忍不住叨叨。 “卑职不敢坐。”周朝先仍旧说着刚才说过的话。 他一本正经，并未开玩笑的样子让张景惠脸上的从容冷却，变成怒容。 “那你说，你为何不敢做，可是我张景惠对你有半分不好，才叫你来我这里宣泄不满？” 周朝先仍旧口称不敢。 “小青，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你说话，我放心。” “回禀张副司令，就在昨天下午，王公子来拜访周长官，说要他安抚奉军，十六师官兵的心。” 张景惠不觉得有丝毫意外，他太了解自己眼前的人，知道奉军上上下洗啊是什么德行。 “他要多少大洋？” “十万。” “并非如此。” 周朝先插嘴，开始上眼药：“卑职家境贫寒，保定毕业之后，银行存款里面合计两万一百五十三块大洋。一百五十三块大洋是卑职从军以来的所有收入。” “两万大洋则是卑职为晋商牵线搭桥，见到副司令的时候，收了一万。在满洲里帮白俄，又收了一万。” “除此之外，卑职不曾贪渎军中粮饷一分一毫。” “今日张副司令将振兴民族工业，开设兵工厂一事交给卑职办理。卑职现实找到德国人，与之商讨。随后法国人上门，一口答应卑职要求，将出售75mm野炮，36mm步兵炮，36mm高射炮生产线三条。” “此项采购，需要花费大洋七十三万。” “钢厂，矿场机械，需要二百万大洋。” “德国人的毛瑟步枪两条，重机枪生产线一条，要三十万大洋。” “厂房修建，洋工程师，运费，各项采购，调试，合计九十七万大洋。” “四百万大洋，卑职分文不取。卑职知道什么不该拿，什么钱不该拿。” “但如今，卑职并无信心做好此事，也没有钱去喂饱想要为难卑职的人。” 周朝先实话实说，他一开始不愿意跟军阀合作就是源自于此，他不想需要喂饱的人太多。 他宁愿发展的慢一点，也要保证自己对于工厂的掌控，不让军阀控制这一切。 张景惠是一个例外，这个人有野心，但是没有根基。他一旦背叛奉系，他的一切都会成为水中月，镜中花。 到时候察哈尔的所有工厂，做主的人就是他周朝先。 王子圃的出现给顺风顺水的周朝先泼了一盆冷水，让他明白过来。自己之所以做事一帆风顺，不是自己能力多强。 而是自己做的事情并没有太大利益，别人都不想牵扯进来。 跟王永江的合作，开办大学，抗住压力的人又不是他，而是王永江，王星拱，他很难直面各种问题。 直到张景惠给他权力之后，四百万大洋足够招来无数魑魅魍魉。 他们都想要参与进来，分上一杯羹。 “二百万大洋，卑职如数奉还，还请张副司令另请高明。”话说到这个份上，周朝先图穷匕见。 “卑职，不能昧着良心，在此事上面中饱私囊，辜负张副司令信任。” 他从身上摸出那张二百万大洋的支票，递给青姑娘：“青姑娘，劳烦了。” 青姑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只当周朝先是来告状的，却没想到周朝先拖着瘸腿，愣是硬气的把桌子给掀了。 张景惠神色缓和，继而破口骂道：“他奶奶的，小兔崽子长本事了，老子的话你都不听了。” “我让你去察哈尔跟张老先生弄几个军工厂，造枪造炮。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跟我撂挑子！” “周朝先，老子跟你明说，这事甭管你怎么说，你都得给老子干下去！” 周朝先不说话，只是静静看向张景惠。这样的保证毫无作用，王子圃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这件事情是张景惠吩咐下来的， 可王子圃还是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张副司令，这钱我拿着烫手。”他实话实说，仿若没有听到张景惠的话一样：“奉军的婆婆妈妈太多，您这阎王咱惹得起，可等到小鬼闹腾起来。卑职不能如张副司令您的心意了，卑职里外不是人，又如何继续为张副司令您效力？” “卑职看来，此事您还是另请高明，换一个人去做。免得出了差错，数百万大洋打了水漂。” 不听还好，这一听张景惠心中愈发没谱，他是知道周朝先的，知道这个人能力出众，在奉军的人脉不错。 更知道他足够清廉，跟郭鬼子，王永江都混迹到一起的人，人品至少是过的去的。 眼下他自我的一番剖析，反倒让张景惠心中怪不是滋味。他一个糙汉子，不懂那么多歪门邪道，却也知道周朝先字字所言都是发自肺腑，并非是规避责任，提出的辞呈。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自己的好女婿王子圃。 “不行，换成别人，这笔钱才真是打水漂。” 沉默良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麾下还真就没有能做好这件事情的人。换成旁人，四百万大洋，能有一半落在法国人手上，一半用在机械上面，就是一件幸事。 “你放心，我会帮你解决所有问题。” “法国人呢？王公子直接去找了法国人。” 第142章 决断 一切都被摊开之后，反而更好处理。 周朝先的担心，不安来自于何处，张景惠并不清楚。但聪明人都喜欢联想，猜测。 张景惠自诩聪明，以自己对周朝先的了解，很清楚他的不安来自于无法守护自己的权势。 权利才是一切的根本。 无法掌握权利，就无法保护自己想要的一切东西。 权利才是乱世最重要的东西。 “法国人，的确是个问题。” 他目光幽幽，之前默许了王子圃的做法，却没想到到头来自己非但没有拜托周朝先对自己的影响。 “这件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会解决好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回去安心养伤，等伤好了。你就得一边天津，一边赤城了。” 周朝先道：“此事由张副司令决定好了，卑职即将启程前往热河，参与东北大学开幕，随后会前往赤城......” 张景惠一口回绝：“不行，未来半个月你必须在北平城里面，等我跟法国人商定之后，你正好养好伤，到时候再去赤城也来得及。” 他既已表明自己态度，就不会容许属下拒绝自己的好意。何况他是真的想要解决问题，炮兵，那都是国之重器的。 周朝先能从法国人手上弄来75mm的火炮生产线，在努努力，兴许能够从法国人手中弄来105的榴弹炮。 他不是傻子，知道这意味着周朝先比他想象当中更有价值。 送走周朝先之后，他脸上再无笑意。他摘下军帽，露出自己的大额头，用手磨砂。 他不明白周朝先为什么能够获得法国人的青睐，关于火炮生产线的事儿，他更是闻所未闻。 隐隐的，他觉得自己对周朝先的了解太少，似乎掌握这个人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跟精力。 甚至连对待周朝先的方式，都要与之前有所不同。有能力的人，值得被尊敬，区别对待。 片刻之后，张景惠见到了王子圃，对自己的女婿，他远远谈不上满意。 他年轻的时候结婚，发妻与他生的子女，儿子得了梅毒，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女儿嫁的则是海州商人为妻，也算大富大贵。 只是随着他权势增长，他身边的家人却没有快速成熟起来。 王子圃所作所为让他厌恶，却又不得不帮他擦屁股，解决问题。 如今他的名声好坏，大半都来自于他做事都会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而不是自己亲自去做。 这一次对周朝先的夺权，看似他并未参与其中，是一个中立的裁判。 可归根结底，若不是他的默许，王子圃断然不会动作这么快，从要银子，到直接夺权，一气呵成。 现实就是这样，周朝先跟张学良，郭鬼子走的太近，关系太好！ 本来没多少事情，现在闹大之后，他如噎在喉，见到王子圃的第一眼，便是厌恶。 “小王八羔子，你瞧瞧你干的好事，法国人那边的回答棱模两可，现在周朝先找上门来，你是要我护着你，还是要我把你交出去？火炮的事情，你怎么一无所知？” 王子圃憋红了脸，却一个字都不说。他词穷，理屈，知道自己把这事儿办砸了。 可他委屈啊，法国人是什么人？他们想做什么自己有管不着。甚至法国人连跟周朝先交易明细清单都没有一份。 这就是最根本的问题所在，法国人压根什么都么做，空口套白话。 “现在你跟我去拜见法国人，那个叫雷诺的。我倒要看看这一笔交易的明细。” 如今时局纷乱，他容不得半点马。以他对法国人的了解，这些人绝对是部件图字，不见到好处之前，绝对不会答应自己。 张景惠快步离开房间，政要敲响雷诺房门的时间，却见门嘎吱一声开了，雷诺提着一个小皮箱，正在从衣帽架上面，将帽子围巾摘取下来。 十月底的北平气温已经降了下来，早晚温差很大。 习惯了地中海气候的法国人在北平这样干冷的气候下，只能学着英国人，裹上大衣，时刻全副武装。 “张，你来的正好，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两张特等座的车票，前往奉天。” 见到张景惠，雷诺先开口了。 “我跟我的朋友今天就需要出发。但你知道前方奉天的车厢当中，总有那么一两间是给你们留着的。” 雷诺摘下帽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奉天？这是小事儿，我立马就给你安排。我正好要去奉天，不如咱们三一起吧？” “好啊。”雷诺跟鲨威对视一眼，双方都没有异议。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说明一下，因为跟周的交易取消，我现在手中的订单都交给了奉天的财政厅长王永江先生。如果张你有需求的话，我会尽快提供一份交易方案。” “什么？不是说好我们合作的吗？怎么因为周朝先那孙子，我们的合作就要重新开始？” 张景惠还能沉得住气，可他身边的王子圃直接气的吐血。他不是傻瓜，当然知道这里面出现了自己不知道的变故。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张，你需要好好管教你的女婿，他没有资格质问法兰西的官员。” 雷诺声音一冷：“鲨威，我们坐车去天津，坐船去奉天。” 他心中并无太多想法，跟周朝先合作是为了钱。跟王子圃合作，能赚到钱吗？当然能，但那是一次性的。 周朝先跟奉天的财神爷关系好，他知道的下一秒，就决定跟周朝先加强合作。 无他，一个国家的工业化，起步就得上亿大洋。 周朝先跟王永江撬动的盘子是四百万大洋的数倍，整个东四省现在都忙碌起来。 鲨威前往奉天就更简单了，法国需要小麦，德国也需要小麦。周朝先提出的大米换小麦计划，他觉得很划算。 跟法国居高不下的农业成本相比，东四省的小麦不单单品质一流，价钱也让鲨威满意。 加上运费，东四省的小麦仍旧比法国本地的小麦价格低上三分之一。 要是能够从东四省在绕着苏伊士走一圈，在黑海里面走私的话，这些小麦的价格还能上涨的三分之一。 赚钱，不寒碜。 第143章 承德避暑山庄 “你确定你要跟我一起走？”周朝先面露古怪，明明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两个人的事情。 在他准备离开北平，直接去热河的时候，青姑娘立马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己。 这让周朝先顶不住，吃不消。 “青儿在北平城中无依无靠，若是先生不带着青儿一起离开的话，您答应青儿的话，又如何践行。” 周朝先挠挠脑袋，没想到自己之前随口说的一句话，现在变成了自己的桎梏。 他的确答应了青姑娘，会给她自由。可去热河，那不是自由，那是受苦。 “你想过没有，这一走的话，我可能会被张景惠厌恶，他会想尽办法弄死我。” 青姑娘不等周朝先说更多的话，用黄鹂般的嗓音说道：“先生腿脚不方便，要是被张副司令视为敌人，总归是需要人帮助，才能尽快离开危险。” “门房呢？”周朝先想到院子里面的另外一个人。 “他是张副司令的人，出门的时候跟他说一声，他自然会去找张副司令禀告。” 青姑娘早有腹案，听到周朝先问，便如实道来。 “那就辛苦青姑娘了。”周朝先低声道了一声谢，抬头见到青姑娘笑靥如花的脸颊，心中滋生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 青姑娘没有时间跟周朝先闲聊，她是女人，女人会有很多东西。女人会认为自己的男人也有很多东西，会将她认为用得上的东西都带走。 “你在干嘛？” 周朝先看的眼花缭乱，见她里里外外进进出出，一如春天的燕子，在厅堂里面穿梭。 “收拾行李。” 青姑娘略微停顿，将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去承德待不了几日，到了地方我请人重新订做一套西装。你的话，也得换上一身新时代女性的服装。” 青姑娘这才脚步慢了下来，问道：“那这里的东西呢？就放在这儿？” “当然，我还是奉军的兵，还是张副司令手下的人，我能去哪儿？ 我只是去热河做我该做的事情。” 青姑娘不大明白周朝先最里面说的，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但在她看来，周朝先要做的事情，那肯定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不在收拾行李，青姑娘叫来门房，让他提着行李，边走边嘱咐：“周先生现在要去承德，没几日就回来。待会你就去六国饭店，想办法跟张副司令说一声。” 门房犯了难，他虽然名义上是张景惠的人，可他的身份低微，一个月也就拿三块现大洋，哪知道六国饭店的门朝那边开。 可周朝先走得急，在城中叫了一辆小汽车，便朝着承德而去。 日落西山时，小汽车停在园林外面，青姑娘依旧是抢先一步，将周朝先接出来。 司机将姓李放在石质的台阶上，微笑着走开。 车费很贵，他很满足。 “这里就是东北大学？”青姑娘狐疑，此处的景色跟北海公园雷同，都是传统的北方建筑，以大气豪迈为主。 “对，就是这里。”周朝先微微颔首，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一手打造的大学。 “承德最多的就是皇家园林，现在皇帝在紫禁城带不了几天。他在承德的避暑山庄，就发挥发挥余热，给学生们当宿舍。” 周朝先对这处园林另眼相看，却没有时间游览。 “先去找一个住的地方，把东西放下，箱子给我一个。” 青姑娘鼓着腮帮子不依，正欲在说些什么，却见到一个穿着西装，带着眼镜的中年人惊道。 “周校长，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衣冠楚楚，正是王星拱的至交好友丁西林。 他揉揉眼睛，确定自己面前的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周朝先之后，连忙伸手抓住他，介绍道：“诸位，此人便是那个开办东北大学的周朝先，咱们校长。” 与他一道而来的人有男有女，年岁也有所不同。但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是北大的教授，讲师。 “这位是周作人教授，这位是黄侃......” 丁西林一一介绍，说罢又大笑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来你这儿打秋风的吧，周校长切莫要怪罪我们。” 周朝先没有一一拱手，而是用敬礼表达了对眼前人的尊敬。 尤其是他的那个本家，周作人，周树人的胞弟。 “诸位教授都是北大的大才，日后若是有时间，大可多多前来东北大学看看。这所学校草创，教授不足，学生却不少。鄙人虽然不知道我这校长从何而来，想要多为华夏培养一个人才的心，却是不曾改变。” 周朝先温吞，说话也跟面对张景惠时大不一样。现在的他恭谨，知道自己面前的人都桃李满天下，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整个国家的教育。 “周校长谬赞了，我等不过是一群薪水小偷，那有什么才能。”黄侃倒是对周朝先兴趣十足，他早先就听说周朝先不喜欢钱玄同的理论。 随后王星拱聘用辜鸿铭的消息又让他有些震动。 要知道自从五四以来，他们这些守旧派教授的日子并不好过。 尤其是以蔡元培辞职之后，整个北大没了管事人，已经每况愈下。 “自食其力，可不是偷。”周朝先不承认这种说话，转而笑道：“丁教授你在了东北大学，怎么变得这么吝啬，见到朋友不仅不请客吃饭，还要我们在这喝西北风。” 丁西林连忙告罪，问道：“你这是？” “你没看报纸？周校长在赤城跟马匪打了一仗，击毙数百白俄？” 周作人忽的开口：“周校长，你不在北平养伤，为何要来承德？” “我此番前来承德是为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是东北大学开学之际，我想要将当初作出的承诺一一兑现。第二件事情就是洽谈的中华工业化，鼓励更多学子从文便成理科，机械科的人才。” “你这是跟他们抢学生，得你请客。” 丁西林插嘴，领着一群人朝着园林深处而去。 “我可没跟你抢，我只是觉得现在年轻人不管学什么，只要能够掌握知识，热爱这个国家，就是于国有利的。理科如筋骨，文科如血肉，密不可分。” 第144章 文化霸权 “怎么能每次都是你们自掏腰包，就算周先生有金山银山，也迟早会被掏空。” 王星拱感激，却不住摇头。他不知道周朝先家境如何，却知道一个少校的月薪是多少。 “这钱可不是白给你的，给了你你就得帮我做事，我满意了，这钱才你才能花。” “再说了。咱们国家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在教育上面投入再多资金，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王星拱见周朝先说的认真，心中倒是又苦闷了几分：“你说你，弟妹就在身边，也能大手大脚的花钱。” “青儿是周先生的......护士。”青姑娘闻言，顿时霞飞双颊，欲拒还迎的小心偷看周朝先，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场。 “她是我的朋友，你别转移话题。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眼下必须想办法解决一部分北平教授的生活问题。” 王星拱犹豫，他想到了一个人，只有这个人才能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换成别人，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但这个人不好说话，是东北的真正掌控者，一个胡子。 作为北大的教授，他想要建立的是一所不受政府管控，自由民主的大学。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理想当中的大学是建立于一个胡子的支持。现在北平城里面，那些吃不上饭的老老少少，都要奉天那位东北王发工资。 哪怕真如周朝先所言，这一次北平许多大学高校的学生跟老师都会被东北大学，奉天大学两所学校吃掉。 但对大局而言，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结果。 “青姑娘是吧？鄙人冒昧了。周校长，学校初创，一切从简，见谅。” 王星拱叹了口气，他就是一个穷教授，眼高手低。有一肚子办法，却都派不上用场。 “无妨，给我两个房间，让我住一宿就行了。” 周朝先笑笑，在王星拱引导下，到了一列教室宿舍楼。 宿舍楼是由避暑山庄改建而来，每一间都有约莫一百平米上下，宽敞明亮。 只在北平见过西洋景儿的青姑娘还是头一遭见到迥异与北平城四合院的建筑，见到所谓的皇家气派。 就在她忙前忙后，收拾房间的时候，门外面的几位教授心情复杂。 周作人率先开口，他的两撇小胡子颤动：“王教授，恕我直言，军阀没一个是好东西，他们不想着打仗就算好事。” “要是他们真的舍得在学校花钱，咱们就不会去讨薪了。” 此刻的周作人还并非是后来的那个他。 他与自己兄长周树人是两个极端，两个人在碰壁之后，周作人选择妥协，腿越来越软。 周树人却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他愈发警醒，成为鲁迅。 眼下周作人仍旧年轻，还未碰壁，还是那个愤怒的青年。 王星拱请他们坐在一处亭台里面，缓缓说道：“周兄不必气愤，旁人说出这种话我王星拱必然不会相信。” “可偌大的民国，总归是有那么几个值得信赖的爱国者。” “周校长爱国的话，为何雇佣辜鸿铭？”周作人心情复杂，他相信周朝先这个本家的确有心做事。 可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周朝先要雇佣辜鸿铭这个顽固守旧保皇党。 “因为辜鸿铭老先生跟我一样是爱国者。他的确守旧，古板，还是一个保皇党。但我周朝先认为，泱泱华夏，容得下无数种思想，但人只能容得下一种。” “不爱此国，不想让他富强起来的人，无论才能，我周某人都指挥叫他有多远滚多远。爱此国的人，无论他守旧，是军阀，还是革命党。只要他爱这个国家，不会成为汉奸，我东北大学，便容得下他。” 周朝先的声音并不洪亮，他的嗓子仍旧没有恢复，整个人仍旧疲惫。 王星拱不语，他是这一群人当中最了解周朝先的人，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有决心做事的人。 但黄侃与周树人，丁西林，却仿若初见周朝先一眼，脸上的震惊不加掩饰。 “黄教授是革命党人，是否认为辜鸿铭教授是爱国者，不会为了一己私利投靠他国？” 周朝先一步一挪，他动作很慢，哪怕是青姑娘闻声而来，想要搀扶周朝先，都被他摇头拒绝。 黄侃沉吟：“辜教授是保皇党，我黄侃是革命党，除了恢复古文之外的相同点，只怕还要加上一个爱国。” “周校长可是认为忠君爱国无错？”周作人反击。 周朝先笑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男尊女卑，这些都是糟粕，应该被有识之士剔除。但礼义廉耻信这五条我周朝先认为，此乃我中华文化之根本，有别于西方列强，南洋诸国的根本所在。” “辜教授日后仍旧在东北大学当中宣扬忠君之道又如何？”丁西林站出来，难得发言。 周朝先仍旧在笑，他不怕这些教授提出不同的观点，他只担心这些教授不愿意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东北大学上面。 “丁教授大可与辜教授在学校辩论，他讲忠君，你就讲爱国。看看到头来，学生们是要尊那个君，还是爱这个国。” “周校长说的极是，现在北大已经不复以往，咱们应该想办法再立一个北大。”王星拱听了许久，终于站出来，转移话题。 他觉得萧瑟，明明北大还在，可现在北大已经生不如死。没了财政支援，北大的师资力量会一步步走低。 他不知道的是，原本历史上并无这样一个东北大学可以作为替代品。 当皖系失势后，直系当权的北洋政府，根本没把北平各大高校的老师当回事儿，哪怕是事情闹到最后，发生流血冲突，也不了了之。 纵然是鲁迅那样战斗力强大的人，都对此事毫无办法，只能去其他地方任教。 可见这根本不是几个人能够改变的事情。 周朝先却不以为然道：“北大有一个就好了，东北大学的立意不能变，除了精神之外，筋骨也得强健，从根本上改变国家。” “诸位教授，时代变了。西洋所强大的并非是文化，而是文化之下经济，军事霸权。” 第145章 主动请缨的黄侃 黄侃若有所思，周作人却笑道：“周校长所言倒是不错，日本文化远远不如中华，却赢的甲午日俄两战，靠的是脱亚入欧，坚船利炮。” “行了，不说这个了。”王星拱再度打断他们，介绍道：“今儿诸位同仁来了咱们承德，这吃咱们就得入乡随俗。” “菜就一个，汽锅野味八仙，主食咱们就吃饽饽。” “汽锅野味八仙？” 周朝先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玩意儿，不免来了兴趣。 “就是山里的狍子肉，山鸡脯，山兔，沙丰的仔鸡，今岁的冬笋，喇叭庙的口蘑，山东产的青椒。” 王星拱如数家珍，领着一行人到了学校食堂，就着一张八仙桌，坐了下来。 “说起来，这桌子据说还是乾隆坐过的。”地主王星拱介绍，将传说跟现实结合到一起，唬的青姑娘一愣一愣的。 “对，这菜的名字还是乾隆皇帝取的。” 周朝先只扫了桌子一眼，便讲起故事：“当年啊，乾隆皇帝下了江南，又去承德避暑。恰逢秋日，又领兵三百去了围栏秋猎。一日便猎物便是傻狍子，山鸡脯，山兔子。” “恰好塞外商队到来，送来口蘑，冬笋，青椒，仔鸡。” “那乾隆皇帝一看，想取个彩头，就说这塞外八仙应当一锅烩治。” “恰好随行的厨子当中有一个景德镇的，随身便带着一口汽锅，请缨做了这道菜。” “乾隆吃后赞不绝口，重重赏赐随行御厨。” “那厨子也是一个妙人，他受了赏赐，却又觉得在皇宫呆的不自在，索性辞了官职，回了承德，专做这一道菜。时至今日，这汽锅野味八仙，倒是从乾隆嘴里面的美味，变成咱们民国人嘴里面的美味了。” 丁西林久在国外，一听这话，立马信了：“周校长博学多闻，这般诡事，我闻所未闻。” 王星拱大笑道：“这你就错了，这周校长小气的很。我说这张桌子是乾隆用过的，他不信，便拿这道菜编排我。” “这你就错了，咱们国人最喜欢牵强附会，你说桌子是乾隆的，信的人多？还是我说这道菜是源自乾隆的，信的人多？” “菜来了。” 食堂的工作人员，将汽锅送上，掀开盖子的一瞬间，美味扑鼻。 “周校长，诸位同僚，趁热吃，这汽锅蒸出来的东西，就得趁热吃。” 王星拱身为地主，再度邀请。 “青姑娘，请坐吧。”周朝先却是不急，转而将目光放在了青姑娘身上。 “瞧我这记性，青姑娘怎么一直站着，赶紧坐下吃点东西。现在是民国了，没那么多规矩。” 这倒是真理，纵然是守旧的黄侃，对此事也并无异议。他是尊重女性的渣男。 青姑娘愣在当场，在跟周朝先独处的时候，她也能放开手脚，勉强跟周朝先同吃。 但眼下食堂里面并非是北平的小院子里面，落座的也并非是周朝先一人，而是一群名满天下的大学者。 她有些迟疑，却见周朝先温文尔雅：“王校长说过的话我不再赘述，你眼前是民国最开明的一群人，他们跟你之前见到的人不一样，请坐。” 民国正处在时代变革的关键时期，规矩很多，不同阶层的规矩更加繁琐。 周朝先是没有规矩的人，他在军队当中呆的时间太长，也无法接触到礼教封建的关键之处。 反倒是青姑娘这样从满清到民国，生活并无太多差别的女子能够感受到这一言一行当中的善意。 “青儿冒昧，还请诸位原谅。” 要说民国也并非是女眷不能上桌，而是身份地位太低的女人不能跟男人同桌吃饭。 寻常百姓家中的女子，除非家中没有男丁当家，或是已经有了孙子，不然没办法跟丈夫一起招待客人。 民国名媛当然不在此列。 “周校长，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奉天。” 一顿饭的时间不长，琢磨了许久的黄侃神情紧张，并无一开始的从容不迫。 有道是无欲则刚，他有了需求，自然心中忐忑。 “可以是可以，可我这次不是去玩的，是去求人的，十之八九空手而归。” 黄侃道：“不瞒周校长，这一次我去奉天，其实不是为了钱，而是跟几个朋友聊聊。要是周校长弄不到大洋的话，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多谢。” 周朝先笑笑，并没有将黄侃的话放在心上。他心中清楚，黄侃并非是有钱人，他身为同盟会早期成员，人脉关系很广不假。 可他的人脉关系能不能变现，还得另说。 ...... 奉天火车站。 青儿好奇的看向这座风格跟丰台站大不一样的俄式火车站。 早就等候在火车站的王世杰大步而来，欢迎道：“季刚兄，我本以为周校长说你要来奉天是玩笑，不曾想你真的来了。” 黄侃苦笑道：“王雪艇，你是来得晚，不知道的北大现状。现在北大都揭不开锅了，做老师的要为学生着想，周校长说他能帮帮学生，我也只能来奉天看看。” 王世杰心情复杂，极不愿意出现在周朝先跟黄侃面前。不单单是这两人对他来说都是好友。 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一次周朝先所想难以践行。 “王厅长在财政部等着二位，请。” 他手一扬，请道。 “不是二位，是三位。”周朝先纠正，青姑娘很容易被忽视。 王世杰闻言一怔，这才看了看青姑娘，道了一声歉，再度请他们上车。 财政部的小轿车是美国进口的福特车，车上并无太多装潢。原始工业品简单，老爷车的样式也不够大气。 但在眼前人跟周朝先这个后世人看来，都是工业强国才能制造的精品。 “周校长，黄先生，此次你们来的着实不巧。王厅长为钱的事情已经急疯了，只怕没有余力支持东北大学了。” “这事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拜访王厅长，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周朝先并不在意，眼下正是一年年末，王永江的日子并未因为他的位置而好过。 相反，他作为东四省的财政厅长，现在需要处理的事情比以往不知多了多少倍。 第146章 主动请缨的黄侃 黄侃若有所思，周作人却笑道：“周校长所言倒是不错，日本文化远远不如中华，却赢的甲午日俄两战，靠的是脱亚入欧，坚船利炮。” “行了，不说这个了。”王星拱再度打断他们，介绍道：“今儿诸位同仁来了咱们承德，这吃咱们就得入乡随俗。” “菜就一个，汽锅野味八仙，主食咱们就吃饽饽。” “汽锅野味八仙？” 周朝先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玩意儿，不免来了兴趣。 “就是山里的狍子肉，山鸡脯，山兔，沙丰的仔鸡，今岁的冬笋，喇叭庙的口蘑，山东产的青椒。” 王星拱如数家珍，领着一行人到了学校食堂，就着一张八仙桌，坐了下来。 “说起来，这桌子据说还是乾隆坐过的。”地主王星拱介绍，将传说跟现实结合到一起，唬的青姑娘一愣一愣的。 “对，这菜的名字还是乾隆皇帝取的。” 周朝先只扫了桌子一眼，便讲起故事：“当年啊，乾隆皇帝下了江南，又去承德避暑。恰逢秋日，又领兵三百去了围栏秋猎。一日便猎物便是傻狍子，山鸡脯，山兔子。” “恰好塞外商队到来，送来口蘑，冬笋，青椒，仔鸡。” “那乾隆皇帝一看，想取个彩头，就说这塞外八仙应当一锅烩治。” “恰好随行的厨子当中有一个景德镇的，随身便带着一口汽锅，请缨做了这道菜。” “乾隆吃后赞不绝口，重重赏赐随行御厨。” “那厨子也是一个妙人，他受了赏赐，却又觉得在皇宫呆的不自在，索性辞了官职，回了承德，专做这一道菜。时至今日，这汽锅野味八仙，倒是从乾隆嘴里面的美味，变成咱们民国人嘴里面的美味了。” 丁西林久在国外，一听这话，立马信了：“周校长博学多闻，这般诡事，我闻所未闻。” 王星拱大笑道：“这你就错了，这周校长小气的很。我说这张桌子是乾隆用过的，他不信，便拿这道菜编排我。” “这你就错了，咱们国人最喜欢牵强附会，你说桌子是乾隆的，信的人多？还是我说这道菜是源自乾隆的，信的人多？” “菜来了。” 食堂的工作人员，将汽锅送上，掀开盖子的一瞬间，美味扑鼻。 “周校长，诸位同僚，趁热吃，这汽锅蒸出来的东西，就得趁热吃。” 王星拱身为地主，再度邀请。 “青姑娘，请坐吧。”周朝先却是不急，转而将目光放在了青姑娘身上。 “瞧我这记性，青姑娘怎么一直站着，赶紧坐下吃点东西。现在是民国了，没那么多规矩。” 这倒是真理，纵然是守旧的黄侃，对此事也并无异议。他是尊重女性的渣男。 青姑娘愣在当场，在跟周朝先独处的时候，她也能放开手脚，勉强跟周朝先同吃。 但眼下食堂里面并非是北平的小院子里面，落座的也并非是周朝先一人，而是一群名满天下的大学者。 她有些迟疑，却见周朝先温文尔雅：“王校长说过的话我不再赘述，你眼前是民国最开明的一群人，他们跟你之前见到的人不一样，请坐。” 民国正处在时代变革的关键时期，规矩很多，不同阶层的规矩更加繁琐。 周朝先是没有规矩的人，他在军队当中呆的时间太长，也无法接触到礼教封建的关键之处。 反倒是青姑娘这样从满清到民国，生活并无太多差别的女子能够感受到这一言一行当中的善意。 “青儿冒昧，还请诸位原谅。” 要说民国也并非是女眷不能上桌，而是身份地位太低的女人不能跟男人同桌吃饭。 寻常百姓家中的女子，除非家中没有男丁当家，或是已经有了孙子，不然没办法跟丈夫一起招待客人。 民国名媛当然不在此列。 “周校长，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奉天。” 一顿饭的时间不长，琢磨了许久的黄侃神情紧张，并无一开始的从容不迫。 有道是无欲则刚，他有了需求，自然心中忐忑。 “可以是可以，可我这次不是去玩的，是去求人的，十之八九空手而归。” 黄侃道：“不瞒周校长，这一次我去奉天，其实不是为了钱，而是跟几个朋友聊聊。要是周校长弄不到大洋的话，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多谢。” 周朝先笑笑，并没有将黄侃的话放在心上。他心中清楚，黄侃并非是有钱人，他身为同盟会早期成员，人脉关系很广不假。 可他的人脉关系能不能变现，还得另说。 ...... 奉天火车站。 青儿好奇的看向这座风格跟丰台站大不一样的俄式火车站。 早就等候在火车站的王世杰大步而来，欢迎道：“季刚兄，我本以为周校长说你要来奉天是玩笑，不曾想你真的来了。” 黄侃苦笑道：“王雪艇，你是来得晚，不知道的北大现状。现在北大都揭不开锅了，做老师的要为学生着想，周校长说他能帮帮学生，我也只能来奉天看看。” 王世杰心情复杂，极不愿意出现在周朝先跟黄侃面前。不单单是这两人对他来说都是好友。 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一次周朝先所想难以践行。 “王厅长在财政部等着二位，请。” 他手一扬，请道。 “不是二位，是三位。”周朝先纠正，青姑娘很容易被忽视。 王世杰闻言一怔，这才看了看青姑娘，道了一声歉，再度请他们上车。 财政部的小轿车是美国进口的福特车，车上并无太多装潢。原始工业品简单，老爷车的样式也不够大气。 但在眼前人跟周朝先这个后世人看来，都是工业强国才能制造的精品。 “周校长，黄先生，此次你们来的着实不巧。王厅长为钱的事情已经急疯了，只怕没有余力支持东北大学了。” “这事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拜访王厅长，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周朝先并不在意，眼下正是一年年末，王永江的日子并未因为他的位置而好过。 相反，他作为东四省的财政厅长，现在需要处理的事情比以往不知多了多少倍。 第147章 王永江的态度 “周校长，你知道王厅长是用什么方式，劝说大帅兴办工业的吗？”车上，王世杰提起一桩趣味。 “就在这辆车上，王厅长问张大帅喜不喜欢这车子。张大帅说妈那个巴子，这车子老子喜欢。王厅长就说，这么一辆车，要小一千大洋。要是兴办工业，以后的只需要一百大洋就能造出来。” “张大帅一听，细细一问，发现这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就说‘王秀才你想办工业，可以。不过只准在奉天，不准弄到其他地方去。’” 王世杰一说，周朝先莞尔，这倒是符合张作霖一贯的风格。 这位胡子出身的出发是实用主义者，他压根不知道什么叫专利，只是觉得有利可图，就想要占占便宜。 将工厂限定在奉天，更是因为奉天是他的大本营，这些机械工厂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放心。 军阀嘛，最紧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权利，随后才是士绅的利益，百姓的利益。 黄侃却莫名心惊，北平的直系军阀还在争权夺利，跟地方军阀胡闹的时候，张胡子竟然在发展工业。 这是隐藏在办学下面的大事件，关乎国运。 “此事我倒是头一回听说，王雪艇你细细说说。”黄侃若有所思的看了王世杰一眼，忽的笑了起来。 “我？我就是一个跑腿的，正主是周校长。” 不知为何，王世杰也喜欢将周朝先称之为周校长。似乎这样一来，大家之间的距离便没有那么疏远，都是文化阵线的一份子。 “周先生？”黄侃心情也复杂起来，他本以为周朝先是一个军人，当个大学校长，哪怕是名义上的，都是抬举。 谁曾想周朝先不单单是爱国者，实打实的大学建立者，现在还他娘的要兴办工业，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偏偏他又相信这些事情真就是周朝先做出来的。此人虽然年轻，却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面，贪墨别人功勋。 “操刀之人是王厅长，我只是穿针引线，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我也不大清楚。” 黄侃一听，愈发沉默。周朝先的谦虚并未让他心安理得。反而叫他心中多了一缕敬佩。 工业说得简单，实则却是百年大计。一个军人能够跻身此中，足以让他对周朝先多了一些尊敬。 “敢问周先生，想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个国家应该是什么样的制度？”黄侃忍不住问，这是时人最关心的问题。 “什么样的国家，什么样制度都是小事。英国君主立宪，法国共和国，同样都是欧陆强国。眼下时局纷乱，应当追求的不是政治体系，而是快速富强。不管什么样的制度，只要能够让国家富强，那就是好的制度。” 周朝先却没有想那么多，眼下的他没有时间跟地主阶级交锋，也没那么时间。 他只想安安心心发育，提前工业化，武装军队，给后人多留一些资本。不至于未来砸锅卖铁才能工业化。 “到了，周校长。” 车停在财政厅的门口，里里外外忙忙碌碌的人，无一证明奉天的活力远胜过北平。 “黄先生，你随我转转吧。” 王永江的客人是周朝先，而非黄侃。 财政厅里面，一间平平无奇的屋子里面，王永江忙的焦头烂额。奉天本就是苦寒之地，现在还未完成大开发，人口虽然不断增长。 却还不是后来的那个工业基地，拥有大量高材生。 人才是奉天最稀缺的资源。现在是二十世纪，最稀缺的还是人才。 “王厅长，周先生到了。” 负责接待的人见到的王世杰，就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是王永江的客人。早在昨天，王永江就吩咐他们做好准备。 “自己坐吧。”王永江头也不抬，依旧在处理公文。 “你倒是好，自己躲在赤城，又去了北平。我跟郭松龄一直忙到现在，才把你留下来的东西消化的七七八八。” 周朝先愁眉道：“这次我的目的你知道，所以没戏了？” “你别异想天开了，曹锟的烂摊子，张大帅不能插手。除非那些老师能把事情闹大，对东北有好处。” 王永江的话很直白，张作霖也好，他也罢，都是利益至上的人。 无论是工厂还是大学，归根究底他们都是为了奉天，其次才是国家。 当国家利益跟奉天东北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屁股决定脑袋。现在掌控北平的是直系军阀，跟他们奉系有屁关系。 北平的老师就算是全饿死，也赖不到奉天的身上。 “北平高校多年培养的学生，老师，现成的人才，你不要？”周朝先迟疑，他忽的发现自己面前的王永江有些陌生。 王永江抬头道：“人才虽好，汤玉麟他们，你敢用？北平的学生，跟奉系无关，他们愿意来，我们愿意收下。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奉天今天税收的每一块大洋，都跟北平没关系。” 这下周朝先彻底明白了，这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而是张作霖不放心就这些学生，也担心花钱培养了的一批反对自己的人。 要知道学生一直都是最进步，最活跃的一批人。 “有多大的能耐，就吃多大的饭。如果现在奉系掌控北平，这钱我一分都不会少。” 王永江声音冰冷，却不乏劝诫。 在他眼中，周朝先这样的人懂道理，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北平高校有多少，这是一个无底洞。 都说北大福利好，鲁迅一个月二百大洋，一年二千四百。换成东北大学，一年二十万的经费，一百个北大教授，就能直接花光东北大学全部经费。 屁股决定脑袋，王永江只想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没有足够实力扩张之前，他宁愿看着关内的学生蹉跎半生，也不愿意伸出援手。 “周朝先，你别不说话。我知道你心有仁慈，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也让人去北平宣传，告诉教授学生们来奉天，去承德，都有学上，都有饭吃。” “你想做的事情，我也想做。可有时候就得有取舍。” “那要是我要坚持呢？” 第148章 屁股决定脑袋 没有不欢而散，周朝先明白王永江的意思。王永江也用长久的沉默表明自己的态度。 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做，而是他不能这样做的同时，还要找寻一个借口，一个理由说服自己一定要这样做。 说到底，还是利益不一致。王永江拿的是东四省的财政，他不可能将这些财政填入一个无底洞里面。 他发展工业，加强贸易，整顿吏治。每一件事情都是张作霖支持，他才能做下去。 现在直皖之战让奉系财政陷入危机，二十万的白俄，一些列的建设，对外贸易，彻底让王永江变成无米之炊的巧妇。 纵然他学富五车，也无法凭空变出大洋。 青姑娘搀扶着周朝先走出财政厅大门的时候，一辆小轿车已经停在门口。 “周长官这边请。” 一个军官等了许久，见到周朝先的瞬间，便迎了上来，从青姑娘的手里面接过周朝先道：“赤城一仗，周长官打的漂亮，如今奉天讲武堂里面的学生，无论谁提请您，都得竖起大拇指，那叫一个佩服。” “虚名而已。” 周朝先不为所动，上车之后闭目养神：“谁找我？郭鬼子还是六帅？” “六帅跟郭旅长都在。”军官上了副驾驶，恭谨道。 “郭旅长？” 周朝先眼中的羡慕一闪而过，郭松龄还是在直皖战争之后成为第八旅旅长。 虽然这个晋升比原本历史晚了将近两个月，因为中东路事件耽误。 现在张作霖依旧将第八旅给郭松龄，第三旅给张学良，培养张学良的意思明显。 “郭旅长整天都念叨你，说你介绍的德国教官水准不错，比日本人强多了。” 谈起这个，军官就不困了，嘴里面嘟囔着什么步炮协同，七步二炮之类的编制，战术。 “德国总归是欧洲列强，陆军素养世界第一。”周朝先笑笑，现在德国在大部分国人心目当中都是一个战败国。 “刚刚结束的欧战，德国真正失败的原因还是国土太小，海军太弱，进出口被英国人封锁之后，经济崩溃，才会成为欧战的失败者。” 青姑娘坐在周朝先身边，默默听着，眼中泛着小星星。 她是张景惠府中的侍女，清楚一个旅长的地位，更知道在奉军当中能够被称之为六帅的人是谁。 周先生，这就是您的底气吗？她心中暗暗思忖，总算明白为什么周朝先敢不给张景惠面子。 却说张学良跟郭松龄在一处俄式别墅门口候着，前者抱怨，后者聆听。 张学良之前便是第三旅的旅长，但他这个旅长只是挂名的旅长，真正负责的是下面的团长跟时任参谋长的郭松龄。 从郭松龄调任第八旅旅长之后，张学良一阵手忙脚乱后，才在德国教官的帮助下，勉强掌握第八旅。 “郭老师，德国的教官就是比日本人的厉害，这才十天半个月，那帮兔崽子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枪法好了不少。” 张学良很亢奋，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掌握权力，能够让第三旅听自己的话。 穿着蓝呢子大衣的郭松龄不苟言笑：“德国人的法子好是好。就是费子弹。王厅长好几次找我，想让咱们省点子弹，炮弹。” “王秀才小家子气，不就是子弹炮弹吗？咱们又不缺。”张学良见说，浑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如今还是不东北军的掌控者，不当家自然不知柴米油盐贵。 郭松龄无奈摇头，小六子什么地方都好，唯独没吃过苦，不知道社会险恶。 “再说了，老周不是要在察哈尔弄军工厂吗？咱们也去掺一股，以后就不缺枪支弹药了。” “张副司令砸了四百万大洋进去，容不得你插手进去。”郭松龄见他说的话幼稚，不免泼上一盆冷水，让张学良冷静下来。 “张叔父也不知怎么想的，跟直系走的那般近。” 张学良叹了口气，见车来了，不免笑道：“郭老师，老周来了。” 福特老爷车停在门口，周朝先由着青姑娘搀扶下车，便见张学良一个环抱。 “老周，你可想死我了。” 周朝先心中狐疑，他跟张学良的关系一般，远远没有到勾肩搭背的地步。 “六帅，卑职......” “今日是私人聚会，大家都是兄弟。” 张学良说着，松开周朝先，上下打量，最后将目光落在青姑娘身上：“这是弟妹？” “青儿是周先生的护士。” 不等周朝先开口，青姑娘就抢先一步答道。 张学良“哦”了一声，又道：“赤城的事情都是真的？你用一个连的老兵，干掉了恩琴男爵？” 周朝先点点头，心中的狐疑更甚。郭松龄找自己，有一百个理由。张学良找自己，却只有一个理由。 他有事需要自己协助，不然凭着张学良的性子，他断然不可能对男人这样热情。 “六帅，周少校，有话去里面说。”郭松龄咳嗽一声，打断张学良过于热情的寒暄。 别墅装潢考究，俄式风情浓郁。无论是周朝先，还是青姑娘，都未曾见过这样风格浓郁的俄式建筑。 大壁炉，油画，松木白漆方桌，头顶上的法式吊灯，地毯。 周朝先默默观察，并未沉浸在别墅奢华的装潢当中。 张学良跟他的老子张作霖是两个极端，一个富贵出身，一个贫寒；一个软弱，一个强硬；一个简朴，一个奢华。 “周先生，这位女士，咖啡还是茶？” 别墅立面，早有人候着。当侍女见到来人，立马上前问询。 “茶。” 周朝先自顾自的落座，苦笑道：“ 兄弟我的枪伤还没好，就要跑到奉天要钱。我本以为我这丘八日子就不好过了，不曾想北平大学老师，教授日子更不好过。” “我跟王秀才说过这件事情，可他没钱。”张学良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听到周朝先的话之后，顺带诉起苦来。 “找他没用。”周朝先撇撇嘴，借此机会也表达起来自己的不满。 “这笔钱你用奉军的名义出，给了一点钱，日后不给了，又怎么算？到时候北平的老师找咱们奉军要钱，还是找直系？” “那怎么办？” 第149章 爱国军阀 听到张学良的话，周朝先顺势将自己心中所想，一一道出。 “六帅，西方有坐慈善的传统。” “慈善？”张学良懵了，这年头国内并无做慈善的传统，国外的舶来品还未曾为张学良的心头好，他自然说不清楚什么叫做慈善。 “简单说就是用六帅不需要的大洋，去资助有需要的人，这就叫做慈善。” “田氏代齐之法？”郭松龄一听就明白了，慈善就是收揽人心的法子。 田陈氏能够靠着慈善，借贷，最后收购齐国，成为齐王，便就此断绝了商人在华夏这片土壤上面称王称霸的根本。 历朝历代，无一不是在防备商人做大。 眼下民国，政府跟商会，财阀之间的关系，更是合作多于敌视。 “对，奉军的名义不能用。但六帅可以用自己的名义，招募一些老师学生，前来东北大学，奉天大学教书育人，学习。” 周朝先循循善诱，张学良的出现胜于无聊，并不能根本上解决问题，但却能够帮助一小撮人不至于荒废学业。 张学良陷入迷茫，他是来找周朝先帮忙的，怎么一转眼就要自己出钱出力。 偏偏他还心潮澎湃，想要按照周朝先说的，那样去做。 “可我没钱。” 张学良不由的说了实话，他如今是奉军的少帅，却并无财政大权。每日一应花销，都是他的妻子于大姐一应支付。 周朝先已经见怪不怪，这些青史留名的人物无论是恶名昭彰，还是赞誉满满，那都是死后的盖棺定论。 眼下的张学良不过二十岁，尚未遇到赵四小姐，父亲张作霖还没死。他无论是心智，还是手段都只比这个年纪的同龄人略强一些，算一只小狐狸。 “钱的事情不用考虑。”郭松龄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他坐在周朝先对面，忽的道：“只要六帅有心去做这件事情，用几万大洋换来北平高校教授青睐，不亏。” “若是六帅有心，还可以去奉天大学就读。” 这话刺耳，却大有意义。 民国仍旧传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中，仍旧有同门之谊。 常凯申从黄埔军校校长到全国所有学校的校长，为的就是能够让学生支持自己。 现在郭松龄一语中的，想要让张学良去大学进修，从而结识一批知识分子，获得他们友谊，让他们为张学良效力。 “这也是一个法子。”周朝先郑重的道：“六帅您跟郭旅长仍旧势单力薄，如果能够借助这一次的机会，稳固自己的身份地位，获得更多权利，旧派军阀再也不敢像今日一样放肆。” 接着他讲出了自己对于旧派军阀的设想，想要用讲武堂新青年，一点点取代他们在军队当中的地位，换上爱国爱家的人作为军队统帅。 此言正中郭松龄跟张学良的下怀，他们一个有心，一个无心。都对人才求知若渴，恨不得现在就把奉军当中的旧派军阀全部扫荡干净。 “钱怎么办？” 张学良旧事重提，骤然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也想要去大学读书，倒不是他渴望知识，而是民国风气重文轻武，但凡有些手段的人家都会想尽办法让孩子接受高等教育。 若是能够出国留洋，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眼下他万万不可能出国留洋，在国内大学就读，面临的学业问题也让他头大。唯独奉天大学是王永江开办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能磕磕绊绊毕业。 “张夫人，张大帅都会支持此事。”周朝先抢先开口，抱歉的看了一眼郭松龄，替张学良出谋划策：“读书是好事，接济教授，招揽人才也是好事......” 张学良却急道：“老周，你不是在王秀才面前碰壁，他不愿意拿钱吗？” 周朝先哑然失笑道：“六帅，刚才我就说了此事不能由奉军跟大帅出面，反倒是您出面正合适。钱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王厅长一时间十万八万他拿不出来，一两万大洋，还是手到擒来。” 郭松龄沉默不语，他同样看到这里面的政治问题。张学良固然能够在此事当中获取名望，但也会被曹锟吴佩孚记恨。 他们没钱给教授开工资，自然也不会希望奉军给这些不听话的教授学生开工资。 事关直系脸面，张作霖不得不慎重。 “那门捷列夫的事情你如何处理？” 短暂的沉默之后，张学良终于开心起来，他发现自己还有一笔私房钱或许能够动用，便不经脑袋的将自己最初的来意说出。 “他在奉天隐居，极少出现在白俄面前。这次求我，是因为安娜的货物在北平被扣押了。” “扣押？”周朝先心思一动，觉得诧异：“我在离开北平前就跟法国人打了招呼......” “不是法国人扣押的，是铁道部的人。”张学良不知道这一茬，对神色不自然的周朝先挤眉弄眼道：“这可是英雄救美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了，哥哥我可饶不了你。” 郭松龄咳嗽一声：“这件事情跟张景惠有些关系，赵晓飞说应该是王子圃跟曹子恒找人做的。” 周朝先顿时不说话了，这件事情本就跟他没有关系。在北平说服法国人之后，他已经精疲力竭。 现在再度面对身后的暗箭，他说不愤怒是假的。可在愤怒之后，他更多的是茫然。 理性来说，他应该插手这件事情，拿到属于自己的好处。但从感性来说，他恨不得离白俄越远越好。 他跟张景惠的关系已经生出间隙，哪怕后者现在找不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取代自己，未来也会在兵工厂走上正轨后，逐渐将自己手中的权利收回去。 “这件事情我帮不了。”周朝先思前想后，还是不愿意趟这一潭浑水。 “那我去跟张景惠说，他总得给我一个面子。”张学良见周朝先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拍他的肩膀，豪气冲天的道。 “六帅，这事儿与你无关，您最好不用插手。我是背着张景惠去的承德，又来的奉天。等张副司令气消了，自然会把这件事情妥善处置。现在，他还离不开我。” “张景惠的事情无关紧要，大洋的你从什么地方弄？” 郭松龄对女人没什么兴趣，而是问起另一件事情。 第150章 张景惠的改变 “谁让你他娘这样做的？” 门房老吴在周朝先离开的第三天终于进了六国饭店，见到了高高在上的张景惠。 张景惠无能暴怒，他在听到周朝先早就离开北平的消息之后，便破口大骂。 门房说了该说的话之后，便被赶走。他没资格挨骂，见到张景惠愤怒的一面。 能够享此殊荣的是王子圃，张景惠的女婿。 此刻被骂成三孙子的王子圃一句辩解的话都想不出来，他也惊愕与周朝先的果断，跟门房送来的信息。 二百万大洋现在就在花旗银行，张景惠随时都能够去取出来。 这无言的抗议在他看来是饕餮大餐，足够让他冒着挨骂的风险，狠狠捞上一笔。 张景惠心思却缜密的多，他知道自己麾下的人大多都是武夫，绿林出身的胡子。 这些人打仗是一把好手，管理跟开办实业，却一个比一个拉胯。他们恨不得将所有大洋揣到自己口袋里面。 就冲这一点，张景惠就恨不得一脚踹飞自己的女婿，这个王八蛋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 “你现在就去奉天，去找周朝先，去道歉。” 王子圃一愣，忙道：“岳父，那个姓周的值得您这样去做吗？我、我不是不想道歉，您是不知道那家伙一肚子坏水，指不定想要暗中做些什么。” 张景惠当然不会听自己女婿胡侃，他有自己的判断，当即就给了王子圃一个大耳刮子。 “老子让你去，你他娘的现在就去。要是你不能把周朝先给老子请回来，老子毙了你！” 他是真的生气，下意识的想到周朝先所做的前期铺垫，即将到手的火炮生产线。 哪怕是小炮，在北洋军阀的当中，他也是第一个自己能够生产火炮的军阀。 “来人，察哈尔营的副营长给老子撤回来，不是撤职，是让他回北平。” 张景惠心思缜密，不断释放善意的同时，却还留下后手。他欣赏周朝先的能力，却不再信任他。 王子圃当然不知道自己岳父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就觉得自己憋屈，明明十万大洋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周朝先就是不给。 现在还要自己去道歉！ 这个歉，他不想道。 “岳父，能不能让别人去？”王子圃痛苦的讨价还价。 张景惠只能告诉他实话：“如果周朝先不原谅你的话，日后你打着我的名义在外面胡作非为，我会把你的腿打断。” 王子圃一听，不禁背后一凉。他那能不知道这已经是张景惠的最后通牒，如果自己不按他说的话去做，自己绝对会变成曹子恒那样的落魄大少。 “岳父，我能不能拉上曹子恒一起？”他忽的心中一动，问道。 张景惠看也不看自己女婿，漫不经心的道：“叫不叫是你的事情，我只要结果。” “那小婿怎么做都行，只要周朝先肯回到北平，继续接手军工厂一事？” 王子圃面临最坏的结果，却还想挣扎一下。 “滚。” 王子圃听出张景惠的弦外之意，知道这一次所有事物都会交给自己全权处置。 那不就稳赢了？ ...... 浑然不知道北平诸多事情正在发生的周朝先，回到临时的住所，奉天最好的锦州大饭店的时候。 黄侃正坐在大厅里面，拿着一张报纸，翻来覆去的看，借此消磨时间。 “周校长。” 千等万等，再度见到周朝先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了结果。 他不是傻子，知道这里面的问题已经不是单纯的经济学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奉系不可能冒着人财两失的风险，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周朝先的计划，从一开始就面临碰壁的最终结果。 但没关系，他有自己的对策。 昨天晚上，在承德的时候，他就已经敲定一个人选，这个人必然能够成为盘活这盘大旗的关键人选。 刚才翻看报纸，看到一则来自大洋彼岸的旧闻时，他总算确信这是一个机会。 “黄教授。”周朝先一瘸一拐的走到黄侃对面，伸出手笑道：“奉天我也是初来乍到，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然的话，我必然会邀请黄教授共游奉天。” 黄侃简单的跟他握了握手，将报纸递了过去：“美国国务卿即将访华，商谈返还关税一事。” 周朝先草草看了一眼，报纸上的信息简陋，一切都还没有定数。 但对眼下民国的外交局势而言，列强的外交团队愿意跟外交部进行任何形式的磋商，都足以让举国沸腾。 “这件事情是财政厅的张司长负责，据说卓有成效。” 黄侃并非是提线木偶，他也有自己的思想，人脉。 “我有所耳闻，具体的谈判估计很难。” 始作俑者周朝先并不看好当下的谈判，至少在第一轮的磋商当中，双方能够达成协议的也仅仅是中东路。 “你说，美国人愿不愿意花钱，资助北平的教授。” 黄侃犹豫的说出自己的设想，想要获得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约莫半数的年轻人的认同。 这让他局促不安。 “美国国务卿乐不乐意我不知道，可有一个人能帮我们的忙。” 周朝先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一样，脑袋里面闪现出一个人的模样。 “谁？” “司徒雷登！” 黄侃顿了顿，心悦臣服的点了点头：“周校长，你觉得司徒雷登会帮我们？” “他？他当然不会，他口袋里面的大洋还没有我得多。”周朝先不再是当初的雏儿，他懂政治。 “现在世界首屈一指的经济强国就是美国，作为后发的工业国家，他想要扩大在世界范围之内的的影响力，最好的方式就是渗透到一个国家的年轻人，让他们成为美国的簇拥。” “清华大学，司徒雷登正在筹备燕京大学，都是留美的预科学校。说白了这里面的学生都有机会前往美国深造，受到美国文化的熏陶，成为美国文化的支持者。” 周朝先极为冷静，换做抵达赤城之前，他会毫不掩饰自己对司徒雷登的鄙夷。 但现在，他可以跟任何人合作。 第151章 司徒雷登 “不行不行，我不能让我的学生变成买办。” 周朝先的话刚刚脱口而出，提出建议的黄侃便勃然大怒，愤怒的如同一只小鸟，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撞击不周山的公共。 他明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任何事情发生，却要无力哀嚎，想要做一些事情。 “黄教授旅日归来，可曾作为日本人的走狗，为虎作伥？”周朝先泰然处之，并未因为黄侃的话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司徒雷登好好谈谈。 眼下国内高校学生旅欧旅美已经成为主流，如果能够让奉天大学，东北大学的学生前往美国深造，去十个人回来三个爱国者，那都于国有利。 与其等战争开始，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周朝先宁愿自己的“学生”能够抵住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成为爱国者。 黄侃疲惫，自己生气闷气：“你莫要说这些，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学了西洋，便数典忘祖的混蛋！” 周朝先坐在他对面，对他说：“黄教授，教书育人的事情还要你多多操心，我只是名誉校长。日后他们走什么样的路，不是你现在生气就能决定的。” “复古是好事，但不能一味复古。学洋也是好事，却也不能学了洋人的秉性。” 周朝先的声音并不大，仍旧没有回到身体健康时的洪亮。但他的话却让黄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他回过味来才发现周朝先已经起身离开。 夜漫长，他却睡不着，而是从饭店的前台要来了纸墨笔砚，借着一盏橘色小灯，伏案奋笔疾书。 ...... 北平，丁西林看着去而复返的周朝先，一个熊抱道：“周校长真要见司徒雷登先生的话，现在去正好。” “怎么就好了？”周朝先推开丁西林，看着左右快步穿梭的行人，不禁问道。 丁西林道：“燕京大学的已经选好地址，正在大刀阔斧的修缮，就在赐园。此事有司徒雷登负责，他将在赐园里面请我们喝下午茶。” 周朝先由着青姑娘搀扶，不紧不慢的走着。 丁西林紧跟，听着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那是挺好的，于公燕京大学扩建，也能多容纳一些学子，培养一些人才；于私咱们的下午茶有着落了。” 丁西林笑不出来，他时时处处盘算，却想不明白周朝先从何而来的底气，认为自己能够说服司徒雷登，将白花花的大洋用在中国人身上。 赐园乃是前清王爷的府邸，被司徒雷登收购之后，一直都在修缮当中。 燕京大学原本是教会学校，在去年被司徒雷登接手之后，这个彼时还不是美国驻华大使的教会人员，以不俗的才干很快就把燕京大学变成了一流学院。 并且跟哈佛建立合作关系，不断输送人才前往哈佛深造。 此时的司徒雷登仍旧年轻，他笑起来很和善，很像没有心计的橄榄球员，傻大粗。 “周校长，久仰大名，今天总算见到了。” 但他一开口，浓郁的吴音便摧毁他的伪装，这是一个精明的人。 周朝先寒暄：“司徒校长兴办教育，鄙人倾慕已久。” 两人相视一笑，早就知道对方意思。 此事双方都有意向，难的是如何去做。 司徒雷登身后的教会，美国一直都想要扩大在华的利益。而这一切的阻挡者，恰好是眼下被认为是无能，腐败的北洋政府。 诚然北洋政府有种种不足，但作为眼下的中央政府，北洋仍旧在发挥自己的作用，小心翼翼的驾驶这艘船，驶向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你的来意，丁教授跟我说了。眼下燕京大学草创，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招收更多大学教授......” 才怪。 就在司徒雷登侃侃而谈的时候，周朝先却不以为然极了。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司徒雷登正在做跟他一眼的事情，再从北平各大高校挖人。 只是相对于周朝先的抠抠搜搜，司徒雷登可用资金可以说是海量。 与之相对比的是清华大学教授朱自清在写荷塘月色的时候，隔壁北大正在讨薪。 同样是教授，一个政府财政拨款，一个庚子赔款开办的学校，境遇天壤之别。 有着司徒雷登作为校长的燕京大学更是不缺钱，抗战时期更是迁移到了成都，而非其他高校那样的穷乡僻壤。 现实很残酷，司徒雷登不缺钱，能够不断挥霍大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能说服东四省支持美国的关税政策。” 司徒雷登嘴巴再伶俐，比起周朝先单刀直入的方式，还是略有不足。 民国关税自主看起来荒谬，却是美国一直都在推行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如果民国的关税不能自主，英法将占据对华贸易的主动权。 这对于急需新市场的美国人而言，无疑是一个噩耗。为了占据远东的市场，美国从培养亲美派，到支持北洋政府关税自主，为的就是占据更大的对华贸易份额。 现在奉系愿意支持此事，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足以让财团意动，答应周朝先的一切合理要求。 “中华民国已经跟魏玛共和国建交，又即将跟苏俄建交，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无法说服你身后的人，我刚才说的话，全都不会作数。” “我之前谈定对苏俄一千万大洋的贸易，又跟德国人谈定四百万的贸易，法国人谈定一千五百万的贸易。接下来还有跟英国人，你们美国人的谈判。” “据我说知，你没有钱。”司徒雷登不受影响，他早就查清楚了周朝先一举一动，知道他在张景惠心目当中的地位大不如前。 “我只是一些利益既得者的代言人。这一点，我跟你一样，要为很多人负责。” 周朝先是不屈不挠的人，他知道司徒雷登绝对是有备而来。美国人做事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却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他要博弈，用自己的方式说服美国人加大对华的的投入。 现在美国正处在经济高速增长的繁荣时期，并不缺钱。 “我拒绝。” 第152章 曹锟的反应 “告辞。” 周朝先不啰嗦，直接起身拱手离开。 丁西林不解，明明还能商量，自己都被说动了。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司徒雷登拒绝的果断，周朝先起身走得更加麻利。 这让他不知所措，深深地看了司徒雷登一眼，还是选择了周朝先。 无他，就冲大家都是中国人这一点。 丁西林就会在司徒雷登跟周朝先当中选择后者。 “周校长，司徒雷登那个洋鬼子怎么这样，咱们好心好意上门来......” “什么好心好意？我是为了他的大洋来的，现在他不乐意把身后的金主介绍给咱们，想要自己从中渔利，哪里错了？” “什么？” 丁西林是物理教授，脑袋也跟是偏向于理科，对于政治权谋这一块，他缺根筋儿，一时反应不过来。 “现在北平，乃至于全国，有能力招揽大量教授，学生的除了清华，燕京大学之外，就咱们了。” 周朝先冷冷说道：“黄侃教授跟我说司徒雷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跟他现在是对手，而非朋友。” “那咱们来这里干嘛？”丁西林咋舌，他还真没这样想过。 “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司徒雷登，关税自主的事情。一码归一码，该作对的地方作对，该合作的地方就得合作。” 丁西林听得一阵发寒，裹了裹身上的灰色大衣，有点不敢看周朝先的背影。 “老天爷，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我只能当教授，你能当校长了。”他一抹额头上的冷汗，情不自禁的说道。 周朝先回首道：“走啊，你当你的教授，教书育人。我当我的军阀，让你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坦荡的表述自己的想法，成为军阀，也没什么不好。 ...... 北平，曹锟府邸里面，临时归来的吴佩孚将帽子递给一旁的侍从，目光冰冷道：“奉系又有大动作了。” 曹锟长吁短叹：“张胡子野心太大，得了日援，现在又跟苏俄打的火热。等他把东北的内务整理妥当，咱们就得跟他们开战。” “现在俄国人的外交使团已经在奉天了，建交还是不建交？” 吴佩孚目光炯炯，能够让他动容的事情不多。但是否跟俄国人建交，这无疑是一件极为关键的事情。 早在段祺瑞执政的时候，北洋政府也是干涉军的一员。现在苏俄建立，中东路一事在国内发酵，容不得他们不做声。 “不是我们建不建交，而是这件事情，英国人，法国人怎么想。”曹锟心中烦躁，直皖之战本就是一场代理人战争，直系身后英法资本干掉了皖系身后的日本人。 现在日本人俄国人站在奉系身后，裹挟民意逼他们建交。 民意曹锟当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英国人的态度。 “英国人怎么说？” “埃斯顿要我们谨慎处置这件事情，希望我们收回中东路之后，尽可能的避免跟俄国人接触。” “他娘的，这不是逼着我们去跟张胡子吃残羹剩饭？”曹锟暴躁，他不知道张作霖跟苏俄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单单从中东路来说，一旦苏俄归还，失去了镶嵌在东北内部据点，所有列强都会松一口气。 只有直系看着内部肃清的奉系逐渐成长起来，会自食恶果。 “吴秀才，你说我们能不能多跟苏俄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弄点好处。” 曹锟短暂沉默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多国联军干涉苏俄失败，北洋政府也心中凄凄，不敢明着跟苏俄作对。 曹锟跟吴佩孚心中都清楚，眼下欧战刚刚打完，英法绝对不会为了北洋政府，就跟苏俄在远东地区开战。 一旦中东路被苏俄还了回来，张作霖必然成为英雄，声势大振。 更让吴佩孚担心的是，自己一旦插手其中，阻止此事成功，将会引发滔天民意。 直皖之战后，坐镇北平的曹锟跟在河南的吴佩孚从未想过张作霖会利用大义让自己进退两难。 他们都是政客，遇事首先思考的是自己的利益相关，随后才是国家大义。 “苏俄......就算不能跟他们做朋友，也不能跟他们为敌。”吴秀才也有类似的想法，他皱眉道：“我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是中东路我们可以大做文章，将奉系军阀的个人作为，变成北洋政府所为。” “第二个呢？”曹锟急不可耐。 “第二个是外蒙，坚持外蒙为我国所有。”吴佩孚脸上浮现一抹冰冷至极的笑容：“曹大帅您也知道，俄国人野心极大，他们早就想要占据外蒙。眼下咱们做了中东路的文章，在拉上英法做外蒙的文章。” “要是苏俄真的愿意让步，张作霖得了中东路的好处，咱们也能捞到守卫外蒙的虚名。” “这倒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曹锟略作思考，勉强同意吴佩孚的建议。 在他看来，如果苏俄愿意放弃在东北，在外蒙的利益，这于国于民于自己都有极大的好处。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等着苏俄进退两难。要么放弃一切在华权益，要么失言，成为中国人的敌人。 无论苏俄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北洋政府都没有丝毫损失。首当其中的是张作霖的奉军，他可是堂堂的蒙疆巡阅使，负责北疆的封疆大吏。 “我这就去通电全国，邀请苏俄的外交使团来北平商议建交，中东路，外蒙三件事情。他张作霖想要裹挟民意，咱们也能这样干！” 曹锟不愧是直系的巨头，短短时间他便收敛心中的愁苦，大笑起来，全然没把苏俄放在眼中。 “曹大帅，张景惠这个人现在还摇摆不定，值得拉拢。”临末，吴佩孚有提及一个正在北平的人。 “他？”曹锟嗤之以鼻，看不上这种人：“关外的胡子只有一个，关内没胡子的立足之地。他这个保安团的人，在关外混不下去，在关内，也得仰人鼻息。” “今时不同往日，张景惠花钱购买武器机械，跟法国人德国人关系都处的不错。他在察哈尔的一个步兵营，一个炮营，都是洋人练出来的。” 第153章 张景惠的不安 “什么？察哈尔多了一个炮营？” 张景惠后知后觉，直到此刻知道这件事情，才发现事情已经超出自己的掌控。 他从北平派往赤城副营长回到北平的第一时间事情，就是将自己在赤城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 那副营长没好意思说自己去了数日，却无功而返。只说德国人桀骜不驯，当了教官之后，就不把下面的士兵当人，拼命的操练，不把他放在眼中。 张景惠心机重，没有立刻发怒，而是挤出一丝笑容，宽容道：“察哈尔的事情我知道了，你现在就去好好休息。” 副营长站起身子，笔直的行礼，怯生生的问：“副司令，卑职能不能调到其他地方？” 虽然察哈尔营有钱有枪，可德国教官之外，一个周朝先他就不敢得罪。莫说是现在他被紧急调回来，就单单是下面那些桀骜不驯的军官，那就让他心中犯怵。 万一周朝先记恨自己趁他不在夺权，想让自己死怎么办？ 他还不想死。 张景惠挥手让他出去，自顾自的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点燃一根烟，忧愁的看向冬日北平孤零零的院落。 院子里面的绿植枝叶寥寥，秋冬的气温骤降就发生在最近几日，让他苦不堪言。 “周朝先还在那一处院落里面吗？” 良久，张景惠常常吐出烟圈，看向一旁的侍从。 侍从连忙回应道：“副司令，周朝先已经从奉天回来，昨天去见了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 “小青怎么说？”他问。 侍从道：“小青姑娘至今没有来拜访副司令您。” “呵”张景惠冷笑一声，心中的怒火止不住的涌出：“美人爱英雄，果真不假。” “算了，她要去就让她去，兴许以后还用的上她。” 张景惠无奈的将手垂下来，不等王子圃了。 “备车。” “副司令您去哪儿？”侍从问道。 “去见周朝先。” 张景惠声音疲惫，木然的跟着侍从上车，一路不语。 直到小汽车穿街走巷，抵达周朝先所在的大菊胡同，张景惠才一改刚才的颓废，下车前的一瞬间，变成那个干练的奉军副司令——张景惠。 “副司令。” 门房大惊失色，赶紧低头领路。 院子里面正端着一碗粥的青姑娘，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险些一个踉跄。 她不是周朝先，对张景惠的惧怕是源自骨子里的。 “朝先，朝先在吗？” 可她低估了张景惠作为奉军副司令的城府，他不看院子里面，呆若木鸡的青姑娘。 而是大步入内，进了西厢房，看到慌忙起身的周朝先，一把就把他按住。 “坐下。” “卑职不敢。” “不敢？你要是不敢，老子让你在北平养伤，洋人的医生护士伺候你，你还不是去了承德，奉天？” 张景惠坐在周朝先对面，看似质问的一番话，却让周朝先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太了解张景惠此人性格，此人多谋却无断，想要做大事，却又拉不下身段。 当年张作霖被土匪金寿山袭击，借道八角台投奔冯德麟时，与张景惠相遇。 二人一见如故，成了八拜之交。 为了留下张作霖，张景惠更是将自卫团的团长身份让给张作霖，自己屈居副手。 只可惜，人在不断成长，野心也在不断增加。谁都想不到当初雪原上面的两个年轻人，会成为奉系主脑。 当初张景惠放弃的虚名变成的实利，让他郁结于心。 眼下张景惠脱离张作霖，成为一方势力的心随着曹锟等人的拉拢，变得愈发强烈。 须知，军阀看待下属，最重要的是忠诚，其次是能力。 如张作霖麾下的汤玉麟，张景惠等人都是小军阀，他们依附于张作霖，张作霖给他们的部队提供军饷，武器。 这些人马在张作霖强盛的时候无一不以张作霖马首是瞻。 但一到张作霖削藩，剥夺他们权利的时候。这些各自都有间隙的人，却又会团结在一起，一起对张作霖施压，逼他停手。 张景惠看重周朝先的能力，也愿意给他时间让他成长。他唯独没想到的便是周朝先成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他的预想。 区区一个营长，能够搭上洋人，靠着洋人这一手，让自己都无法插足察哈尔营也就罢了。 那个一个七五山炮连，两个三六步兵炮连组成的炮营，他的十六师也只有两个。 这才是他拉下脸来，愿意跟周朝先好好谈谈的根本原因。周朝先已经不是单纯的军人，而是有洋人士绅支持的一方势力。 哪怕他眼下只有两个营的人马，一千五六百号人。可支持他的地方乡绅，仍旧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张景惠非但不会冒冒失失的得罪，反而还想继续将周朝先笼络在自己的麾下。 眼下张景惠放平心态，收敛轻视之后，周朝先话也多了起来。 “张副司令有所不知，卑职现在是东北大学名誉校长，不但要准备开学仪式，还要想办法筹集大洋.......” 周朝先添油加醋，将自己这几日所经历的事情一一道出，满脸愁苦的样子，倒是让张景惠松了口气。 他非但不希望周朝先一帆风顺，反而希望周朝先屡屡受挫。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施恩周朝先，让他成为自己利益的一部分，一直支持自己。 想到这里，张景惠利索的说道：“不就是办大学吗，老子现在在北平重新立起来一所大学，由你负责。一年二十万的经费老子还是拿的出来的。” 东北大学一年的经费人尽皆知，这是一所有别于眼下所有高校的学校。里面的教授还好，拿的薪水跟北平一样。 学生却都在入学时签署了一份勤工俭学的合约，规定学生每年必须参与社会实践三个月。 其中一个半月的收入用于支付学费，生活费。剩余一个半月的收入，将正常发放给学生。 “在口外办，这个数目够了。在北平办，不够。” “小兔崽子，你他娘的要是一年内你把兵工厂给老子办好，老子就把经费给你涨到四十万大洋。” “成交。” 第154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王大少，你岳父都去见了姓周的，咱们去还有必要吗？” 曹子恒打心眼里面不想见周朝先，他这个人蔫坏儿，不喜欢站在台前，充当靶子。 王子圃恼怒道：“你他娘的以为老子想见那王八蛋？老子还不是被老爷子拿枪逼着，才去的。” 不说还好，一说王子圃就一肚子火。奇了怪了，法国佬雷诺提醒自己周朝先的朋友安娜可以作为突破口。 法国驻越南的殖民地秘书长就给周朝先赞助了一个营的炮兵。 虽说这事儿谁都不正大光明的宣扬出去，可法式装备出现在周朝先部队里面，已经足以说明问题所在。 周朝先已经不再是孤家寡人，他背后也有洋人撑着，不能随便拿捏。 这让素来信奉又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王子圃迟疑，洋人的厉害他一清二楚。 他本人就是金州被日本人屠杀之后，第一批随父亲前往金州商贸的当事人。 时至今日，他已经忘记当日所发生的一切，但身体里面刻骨铭心的恐惧，却让他不敢直面洋人。 “别傻愣着，赶紧想个办法，把周朝先给稳住。不然坏了老爷子的大事儿，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诶不对啊，怎么就我吃不了兜着走了？”曹子恒也急了。 王子圃理所当然的道：“老子好歹是老爷子的女婿，不堪僧面看佛面。你跟老爷子又没什么关系，你老子现在又在家里面当寓公，他不拿你开刀，难不成拿我开刀？” 曹子恒险些昏厥，他万万没想到王子圃这般无耻，将一切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 可他又无力反抗，王子圃是实打实的张景惠女婿，真要闹大了，倒霉的还是自己。 他心念转动，想到父亲的嘱咐：“王大少，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能让姓周的不追究此事。” 王子圃忙问道：“什么法子？” “他要什么，咱们就给他什么。” “这算什么法子？” 王子圃连连摇头，他是商人，是守财奴。不然也不会为了钱就想办法去敲诈周朝先，深陷泥潭当中。 “张副司令可是让姓周的官复原职，配合他办学。他老人家能屈能伸，咱们这样的小人物，还不得萧规曹随。” 曹子恒将心一横，循循善诱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大少您可是咱们奉系未来的掌舵人之一，眼下就算低了姓周的一头。以后咱们他也有机会报复！” 他咬牙切齿，说的都是真话，他也都是假话。经此一事，他对周朝先并无任何怨恨，反而有些忌惮。 如今他曹家家道中落，不然他也不会跟王子圃混在一起，谋求自己父亲能够从新当官。 以他的见识，他当然不会惧怕周朝先。可他老爸是曹汝霖，因为五四成为替罪羊的那位。 如今曹汝霖并未因为被政府免职而无衣无食。反而因为他多年在北洋政府为官的经历让他轻松获得交通银行总经理的职位。 这样的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什么样的人能够招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招惹。 老成谋国的曹汝霖当然知道张景惠眼下值得投资，可惜回报太少。 在北平皇城根下，跟洋人，跟奉系未来的接班人，张作霖的大管家王永江，想要办学，跟北大学界联系紧密的周朝先。 倒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秀。 “行。” 王子圃答应的特别痛快，“那你现在就跟我拜访周朝先，你亲自跟他说定此事，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我的底线，你知道！” “交给我行了，我办事，你放心。”曹子恒心中怒骂，想问他的底线到底是什么，却又一想王子圃已经准备服软。 这时候只要不太的过分的要求，王子圃肯定会咬牙接受。 王子圃闻言大笑：“老曹，这事儿就拜托你了。你好好干，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保命而已。”曹子恒苦笑一声，只觉得王子圃是真的靠不住：“我可以去找周朝先，可王大少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别说一件，就算是十件八件，我也答应。” “没那么多，就一件。” 曹子恒顿了顿，组织语言道：“周朝先年轻气盛，咱们不能跟他再起冲突了。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咱们都得先应下来，再问问张副司令，看做不做。” “老子又不是傻子，察哈尔营的一千多号人，现在全听姓周的话，法国人弄的炮营，咱们十六师的人，连门都进不去。你求我跟他斗，老子都不愿意跟他斗。” 王子圃冷哼一声，倒是把自己的心里话全无顾忌的说了出口。 这番看似寻常的话，给曹子恒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他蓦地发现周朝先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有了不小的势力。 曹子恒一边心乱如麻，一面应付王子圃。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跟自己父亲好好商量一番。 “那好，我先去西街准备一点礼物，免得还没进门咱们就被赶出来了。” “行，我下午还有事情要处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见曹子恒主动，王子圃不禁一阵大笑，犹豫着从口袋里面掏出支票，写上一个数字。 说实话，接过支票之前，曹子恒已经想到王子圃绝对会抠抠搜搜，不舍得下大本钱。 但见到支票之后，他还是低估了王子圃的吝啬。 这是一张可以在花旗银行兑换五百大洋的支票。对鲁迅这样的大学教授，都只是两个来月的收入。 周朝先这样见过世面的人，会将这样一笔钱放在眼中？他长长叹了口气默默看向王子圃的背影，将支票揣进口袋。 他早就知道王子圃不能成事，才接近他，想要接他之手跟张景惠奉系搭上关系。现在王子圃要钱不要命的做法，还是叫他无话可说。 大概，这就是有一个好岳父的结果。 “你有岳父，我老子也不差你多少。” 他幽幽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位于城西的曹宅。 原本他家是不住这里的，可五四一把火之后，他家被愤怒的学生直接烧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曹汝霖带着一家老小在六国饭店呆了一段时间后，才悄悄重新购置宅院，搬到了城西。 第155章 曹汝霖 下午，周朝先慢条斯理的跟跟丁西林喝茶的时候，青姑娘来了，说道：“先生，门外有一个自称是曹子恒的人，想要拜见先生。” “曹子恒？” 周朝先一头雾水，他对时局了解不多，并不知道曹子恒是谁。 “我没记错的话，曹子恒是曹汝霖的儿子，此人名声与他父亲一样随着五四运动，跌入谷底，从北大退学之后，现在跟张景惠一系人马走得很近。” 丁西林在北平呆了多年，对北平的权贵如数家珍。 “张景惠的人。” 周朝先细细咀嚼曹子恒的身份来历。 跟日本人走得不远不近，因为二十一条，对日借款成为交通系领袖的曹汝霖被迫压力离开北洋政府后，在王永江死后成为奉军的财务委员会委员长。 在抗战时期，曹汝霖跟张景惠一样，都为日本人效力，当了汉奸。 “这是什么？我这儿是汉奸窝？” 周朝先心中嘀咕，冲着青姑娘道：“快请曹公子进来。” 曹子恒皮肤白净，身材约莫一米七左右，仪表堂堂。 他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五岁上下，已经开始蓄须。 “丁教授，学生可是许久不曾见到您了。” 曹子恒大步而来，没有先拜见周朝先，而是遵循礼仪先向丁西林微微躬身。 “我也许不见曹公子了，不知曹公子在何处高就？” 丁西林见对方恭谨，只是不动声色的打着招呼，探寻着对方的底细。他虽然知道曹子恒部分过往，却不知道的他的现状，更不知道他的来意。 “学生可不是什么公子。”曹子恒打了一个哈哈，继而才看向周朝先，自我介绍：“学生离开北大之后，不愿意在交通银行任职。” 他说的简单，却是无比心酸。 曹汝霖亲日立场自然是不必多说，但无论是二十一条，还是对日借款，巴黎和约的失败，与他关系并不大。 一个国家的弱小，会让他的外交官进退失据，无法在国际上面争取更多地利益。 而他的家人也因为父亲是曹汝霖，被迫从学校退学，再无音讯。 “曹公子，既然你不愿意依附在父亲羽翼之下，不妨说说你的来意，你背后是谁？” 周朝先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寒暄，不喜欢藏机锋，用言语试探出堆放的目的，底线。 曹子恒早就听说周朝先军伍出身，为人粗鄙，常常快人快语。眼下听到周朝先所说的话，他倒是早有准备。 “周校长明鉴，此番学生前来是为了两件事情，一件是请周校长原谅王子圃冒犯一事。作为赔礼，学生命人在丰台站的东西，运往赤城。王子圃王大公子愿意另出十万大洋，换取周校长原谅。” 周朝先不置可否，只是问道：“第二件事情呢？” 曹子恒微微抬眼，深呼吸道：“家父想要资助周校长办学，实业强国。” 丁西林听得诧异，险些惊呼出来。他知道曹汝霖精明强干，五四运动被冲击，并非他的过错。 但眼下曹汝霖的选择还是叫他心中直突突。他下意识的就想要让周朝先拒绝，可话到嘴边，他却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好啊，令尊的好意，我周朝先不接受。”周朝先哈哈大笑，他猜不透曹汝霖的心思，便单刀直入。 “周校长莫要开玩笑了，现在东北大学缺钱......” “缺钱跟拿令尊的钱是两码事，你得想办法说服我，不然的话我没办法跟我的学生交代。” 曹子恒一抹额头上的冷汗，脑袋飞快的转了起来。他并非是他笨的人，不然也不能前往北大读书。 现在周朝先的话横在他的面前，他知道自己如果说出的话不能让周朝先满意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 “周先生，我有话跟你说。” 丁西林憋不住了，他有一肚子话要说。他虽然不赞成拿曹汝霖的大洋，可东北大学想要快速扩张，就得花更多的大洋。 他可不能让大洋白白的溜走。 “曹公子，你能否回避一下。”他踌蹴，对金主十分尊敬，不敢说滚。 曹子恒正愁自己想不到办法说服周朝先，一听这话，立马拱手道：“那学生先行告退，明日一早，必定再度拜访。” “成，明天一早，我在这里等你。”不等周朝先开口，丁西林便跟着曹子恒，大步离开。 片刻之后，丁西林回来才问道：“老周，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白花花的大洋送到手，你都不要？” 周朝先一翻白眼，坐在椅子上剥花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张景惠用的上我，不得不养着我，给我送大洋。他曹汝霖什么人？他给我送钱，会安好心，不求回报？” “对对对，你说得对，曹汝霖的大洋咱们还真不能要。”丁西林听到周朝先的解释，一阵沮丧。 他不是傻子，只是利令智昏，没有朝着坏的一方面去向。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请你去鄂尔多斯新建大学吗？”周朝先忽的发问。 丁西林一怔，半晌才摇头。他还真没想过这些。 “当下直系奉系摩擦不断，身在旋涡当中的张景惠不能独善其身，对内他要抗住张作霖不断收权的压力。对外他又不敢公然加入直系，成为曹锟手中的棋子。”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丁西林不禁丢下物理教授的面孔，变成好奇宝宝。 “很简单，张作霖对外强硬，对内兴建工厂，建立大学，对他来说都是赚取名望的的手段，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周朝先清楚丁西林是真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便细细讲解，正好让一旁的青姑娘也听一听。 “张景惠手下没有王永江，没有长远的计划。他就像是置气的小孩子，看到张作霖兴建工厂，大学，赚取了不少名声。就在心里面想，张胡子有的东西，老子也要有！” 丁西林听了发晕，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只能学物理，做不了官。这官场里面的门门道道，周朝先说了一遍，他还是一知半解。 “我知道张景惠的想法，我能拿他的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我不认识曹汝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他的钱，我一分都不敢拿。” 第156章 曹汝霖的建议 天明，两辆黄包车便一前一后在北平城里面跑了起来。这两辆车，打头的一个二十来岁，后面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西装革履，两撇小胡子颇有北洋官员风范。 可令人惊诧的是，他们所去的并非是城中最繁华的六国饭店，而是大菊胡同。 大菊胡同很正经，源自于胡同里面的菊花绽放，每年秋天都有文人墨客相约而来，这一处无名的胡同才得了这一雅号。 大菊胡同里面，周朝先早早起床，他腿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行走虽然还不灵便，但总算不需要人来搀扶了。 “老丁，你啥时候出发。” 周朝先咬着油条，嘟囔道。 丁西林没敢碰豆汁，喝了一口豆浆才道：“明儿一早吧，你正好去赤城，我去鄂尔多斯。” “曹公子！”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门房叫了一声，赶忙进来禀告。 周朝先跟丁西林对视一眼，继而起身迎接。 门口，曹汝霖笑呵呵的，他虽然长居天津，但北平也是一个月都呆上那么几天。 眼下正值秋冬交际，灰蒙蒙的北平城，让他感到亲切。他总觉得法租界公寓的壁炉没有火炕舒服。 “这位就是周校长？不愧是少年英杰，果然不凡。” 曹汝霖目光锐利，眼见两人一前一后出门，便猜出那位步伐更为稳健，身形也笔直的如同电线杆的人就是周朝先。 周朝先拱手道：“曹先生，曹公子里面请，外面不方便说话。” 丁西林勉强寒暄：“二位吃过早餐没？不妨用个便饭。” “正好我来的匆忙，未曾用过早膳。”曹汝霖呵呵一笑，拱手道：“打扰二位校长雅兴，实属无奈，还请二位见谅。” 曹子恒在一旁傻眼，明明是吃了早饭才出门的，怎么一到周朝先面前，就成没吃了？ 他不说话，只是充当一个引路人，一个背景板，陪着自己父亲入内。 “丰台的机械我看了，虽然是俄造，都是海参崴附近的钢铁，矿场摘下来的二手货，却也比汉阳强了一些。” 曹汝霖边走边说，寂寥道：“你说这洋人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等咱们掌握了他们一样的工业，咱们也能变成列强。” 周朝先哑然失笑，倒是对曹汝霖的心意十分了解。这年头虽然有打倒帝国主义的说法，可这打倒并非是真的要干掉英法等等帝国。 有识之士想要做的是不在被列强欺负，成为列强的一员。 似曹汝霖这样老牌的君主立宪派，想的跟有识之士又大不一样了。他是想要成为列强，去瓜分世界的人。 谁让他是民国背过最多锅的人，二十一条，巴黎和约，对日数次借款。在很大程度上，他参与了整个民族觉醒的所有事件。 嗯，虽然是大反派的面目。 眼下曹汝霖闲赋在家，不用为段祺瑞奔走，倒是和善了许多。 “曹先生说的对，却也不对。”周朝先请他坐下，让青姑娘添上小米粥，又才说道：“西洋之强，不单单是有工厂，强兵。更是在于他们有广袤市场，可以售卖自己的工业品，收割农业国家的农产品。” “工业只是开始，等咱们国家有了一定体量的工业之后，就得对外扩张，获得更大的市场。到时候，咱们不是列强，也是列强了。” 曹汝霖喝了一口小米粥，笑呵呵的道：“只怕老头子看不到那一天了。” 周朝先只是冷淡的道：“若无意外，曹先生肯定能够活到那一天。我辈崛起，最多一二十年。” “一二十年？”曹子恒忍不住张嘴问道：“周校长认为眼下军阀各自割据的局面能够消除？这天下是直系得了，还是你们奉系？” “中华大地有四万万同胞，权利来自于他们，最终也会归他们。谁对百姓好，谁就能拿下天下。” 直系奉系，都没有走到最后。脱胎于北洋的军阀，始终无法跳出北洋的桎梏当中。 “听说周校长认为中日之间必有一战。”曹汝霖不信这个，他是精英，他信奉的是精英政治。 老百姓的需求，他不在乎。 “东亚乃至于东南亚地区独立国家当中必然会出现一个地区霸权。这个霸权要么是日本，要么是中国，没有第三个国家。” 周朝先侃侃而谈，这样的话都不需要他说。无论是蒋百里，还是一些目光长远的军方大佬都知道中日之间必然有决定国运的一战。 原因无他，现在的日本还不是十余年后，能够碾压整个东亚，东南亚的强国。眼下他顶多是一个地区强权，而不是地区霸权。 “老夫与周校长倒是想法一致，日本是敌人，还是大敌。”曹汝霖将话说的又快又急，眼眸当中的精光一闪而逝。 他虽然是亲日派，也作出过一些损失国家利益的事情。可这些事情没有他去做，也会有其他人去做。 弱国无外交，现在他置身事外，反倒是可以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并未改变国家大势。 “你我都是皖系，我也不瞒着你。此番我来拜访你，为的不是你，而是为了皖系的未来。” 眼看着这样一番话落地，周朝先的脸色巨变，曹汝霖也不急着。 “段芝泉就在天津，你要是想要拜见段执政的话，我可以你帮你引荐。” 段祺瑞？周朝先的确是有些惊愕。他惊愕于曹汝霖的直白，拉人入伙并非是简单的事情。尤其是段祺瑞眼下势单力薄，皖系大佬只剩三两个。 “我是张副司令的人。”周朝先深吸一口气，抵住诱惑。 曹汝霖微微笑着，将周朝先的谎言戳破：“张景惠看似身居高位，却是无根浮萍，他没有人帮衬迟早垮台......这一点你很清楚，不然你也不会跟张学良王永江都有来往。他们可不是张景惠的人。” “再说了，张景惠真的信你，我儿子也不会跟王子圃一起对你下手。他们年少轻狂不懂事，张景惠会一点不知道？关外的胡子都喜欢卸磨杀驴，你做了那么多打算，现在多一个皖系的后路，不行吗？” 第157章 曹汝霖的目的 只见周朝先陷入沉思当中，他倒是从未想过皖系回魂一事，更没有想过跟皖系扯上关系。 眼下曹汝霖主动上门提及，他才恍然间想起皖系最强的并非是军队，而是在北洋政府当中的一系列官员。 哪怕是现在直系主政北平，皖系大小官员或改换门庭，摇身一变成了直系官员，要么下野当了寓公。 这些人身份虽然有了转换，可他们的底蕴仍在，依旧煊赫一时。 “不瞒二位，眼下时局看似复杂，实则清楚。”曹汝霖侃侃而谈，他在做外交官的时候，口才便是一等一的。 如今他虽然权柄不如之前，可话术却没有丝毫落下。 “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一二年，直奉之间必有一战。你我都是局中人，眼下跟奉系直系牵连在一起，无论谁胜谁负，周朝先，丁教授都要做好准备。” “直奉难道要开战了？”丁西林战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原本只是北大教授，与时政无关。可随着王星拱成为东北大学校长开始，他也开始关心起来政治。 眼下他即将成为一所新大学的校长，更是觉得自己跟奉系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陡然听到曹汝霖所言，知道直奉之战还有大仗的他，险些咬到舌头。 “丁教授，您是聪明人。您应该知道什么叫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鼾睡吧？直系奉系都想要入主天下，而他们想要拿下天下，就得将身边的大敌剪灭。” “曹锟吴佩孚的手段一文一武，屡次逼迫之下，张作霖必然对直系开战，拿回自己本就该拿到的东西。” 曹汝霖轻笑一声，他对时局看的很清楚。 直奉的同盟从分赃不均开始，便产生缝隙，胡子出身的张作霖虽然聪明，却不会是吴秀才的对手。 这一场交锋，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周先生，我说的可对？” 曹汝霖一番话让周朝先侧目，他本以为此人深陷时局当中，却做出最坏的选择，被人当做是汉奸。 现在看来，他在二十一条，牺牲山东权益对日借款等等事情上面的做法未必不是他自愿的。 “对还是不对，曹先生心中清楚，何必问我？只是在下看来，眼下民国最不缺的就是曹先生这样的聪明人，而是却几个能做实事的人。” 周朝先从未想过跟曹汝霖等人打交道，更没有将自己当做是皖系的一份子。自始至终，他都游离在派系之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此刻他不加掩饰自己对于曹汝霖的鄙夷。他已经摸清楚这些人的来意，他们想让自己跟他们一起同流合污，让局势更加混乱。 诚然浑水才能摸鱼，可他周朝先宁愿不摸鱼，也不想让北洋政府这潭浑水浑浊下去。 曹汝霖却不动怒，他心中有底，便看看一旁的丁西林，继而笑道：“周先生不愧是保定毕业的高材生，这快人快语我是学不来。只是周先生可想过，我为什么要找你？” 周朝先一怔，目露疑惑。这一点他还真未曾想过，因为曹汝霖此人他是知道的，一个精致的利益主义者。这样的人能亲日，却不会像张景惠那样为日本人效力。 间周朝先不语，曹汝霖才不紧不慢的道：“今天鄙人拜访周先生是为了两件事情而来，一是为了让周朝先知晓我们皖系仍在。二来是想跟周先生做生意。” “做生意？”丁西林闻言连连摆手：“我们都是跟洋人打交道，不需要买办。” “丁教授此言差矣，我做的可不是买卖生意，而是借贷。”曹汝霖听了丁西林的话，哈哈大笑起来：“鄙人如今是交通银行的总经理，此番前来是希望日后周先生的大洋存在交通银行。” “我没钱。” 周朝先一摊手，饶有兴致的看向曹汝霖。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曹汝霖的来意，可曹汝霖不说，他就当做不知道。 这送上来的买卖，他仍旧的斟酌斟酌。 “钱？这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跟没有都一样。”曹汝霖缓缓露出自己的獠牙：“丰台的机械我见了，你跟德国人法国人的合作，我也略知一二，价值近千万大洋的各式机械，只要周先生愿意抵押在交通银行，我可以做主，贷给周先生一千万现大洋。” 北洋都这样有钱？周朝先在心里面骂了一句，不争气的想要答应下来。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一千万大洋不好拿，这是要拿自己手中机械抵押，才能拿到手的钱。 可偏偏，他现在最缺的就是现大洋。 “我听说你们跟日本人借贷的时候，日本人都有附加的条件，我现在找你抵押机械设备，不能白白拿钱吧？” 周朝先一边说，一边观察曹汝霖。开玩笑，这是千万级别的大买卖，真要出现错漏，把自己卖了也无济于事。 “当然不是白白拿钱。”曹汝霖笑笑，解释起来：“首先抵押之后的利息我虽然能够做主，降到最低，却也不是没有。每年你要偿还交通银行，五十万大洋的利息。” “其次就是，有人想让这些产业掌握在你的手中，在关键的的时候，移交给我。” 周朝先面无表情：“那我要是拒绝呢？” 曹汝霖眼中露出一抹玩味：“都是皖系一员，你能跟张景惠谈条件，自然也能跟我们谈。这谈判都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只要你张嘴，咱们就能谈下去。我这儿啊，最怕的就是你不肯张嘴开价。” 周朝先低头细细思索，一年五十万大洋的利息并不多。换成其他方式的借贷，曹汝霖一年至少能够拿到二三百万大洋。 而他再度提及的皖系，这一次真真儿叫周朝先颇为心动。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里面蕴含多大的危机，跟机遇。 虽然周朝先现在还未弄明白曹汝霖是有什么样的信心，能够在直系奉系的冲突当中火中取栗。 可他越是弄不明白，脑袋就转动的越快，他可不想被人玩弄于鼓掌当中，成为玩物。 “只要曹先生答应我一件事情，我替你们做事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事情？” 第158章 浑水摸鱼 “张副司令，曹总经理到了。” 六国饭店，正在等待的张景惠听到曹汝霖到来的消息，立马叫道：“在哪儿？我现在就出去迎接。” “在楼下，刚刚下车。” 张景惠起身，快步下楼。 “润田兄，老哥我可总算是见到你了。” 张景惠与曹汝霖早就认识，昨天晚上的时候已经见了一面，此刻再见，两人心中都早有腹案。 “叙五兄，进去说吧。”曹汝霖与他拱了拱手，一道入内。 “周朝先怎么说？”一进门，张景惠就急促的问道。 曹汝霖神色变幻不定，半晌才说：“周朝先只愿意将德国人的机械用来抵押贷款。叙五兄的法国货，他说什么都不肯。还说这次与我合作，若是有日本人的身影，他会立马中断合作。” “这倒是他的性子。”张景惠心中叫好，周朝先这般做法他倒是早有准备，知道他讨厌日本人，却不知道他这般憎恨日本人。 “叙五兄，你拜托我做的事情，我现在都做好了。那姓周的说话太冲，日后我可不想见他。” 曹汝霖面露不渝，他是实打实的亲日派，对日本人是极有好感的。若非他骨子里面认定自己是中国人，他早就跟周朝先剑拔弩张起来。 “今天早上，曹锟又派人请我赴宴。”张景惠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苦笑起来。他现在对周朝先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无论是直接拿人革职查办，都无法真正掌控察哈尔营跟周朝先的工厂学校。 “直系要耐不住寂寞了？”曹汝霖眼神闪过一道精光，这倒是意外之喜。 他现在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如果段祺瑞能够火中取栗再度成为北洋的首领，他这个交通银行的总经理也当到头了，能够再度担任某某部长。 要是段祺瑞失败了，他在直系奉系的投资，也能让他张弛有度，再不济也有现在的交通银行总经理这一职位。 张景惠自然不知道曹汝霖是脚踏八条船的人，他想了想，将能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张大帅想要收权，下面的人都有些抵触。可咱们奉系老人，那个不是对大帅忠心耿耿。他曹锟想要三言两语就收买我们，实属做梦。” 接下来曹汝霖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意味深长的抛出一番话来：“张副司令从发迹至今，每每都能在危难之际，升官发财。若是直奉为敌，张副司令正好待价而沽。” “润田兄，咱们今天不说这个，喝茶喝茶。” 张景惠哈哈一笑，起身亲自为曹汝霖倒茶。 ...... 曹宅，曹汝霖接过仆人递过来的汗巾，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后，才漫不经心的问道：“子恒，今日你可学到了什么？” 曹子恒摇头：“爹，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在耳朵里，可为什么我弄不明白你们在打什么马虎眼。” “哪儿不懂？” “您为什么不跟张景惠实话实说，明明你跟周朝先签订的抵押贷款合同，是一千万大洋的货物。” “因为这些工厂，机械日后未必姓张。” 曹汝霖笑笑，自己儿子还是太年轻，太实诚，不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倘若直奉开战，谁能赢？” 曹汝霖的问又快又急。孩子吗，蠢是蠢了点，但稍微引导，培养一下，还是能够成器的。 “直系。” 曹子恒不假思索的便抛出自己心目当中的答案，奉系久在关外，明面上的数据是比不上直系的。 “既然直系能赢，墙头草张景惠是否会被真的被直系接纳？”曹汝霖明知故问，如今直系当中大佬只有曹锟吴佩孚二人，其余的总督都是他们的下属，远远算不上军阀。 换言之就是，曹锟跟吴佩孚都无法容忍一个新的军阀出现在的自己麾下，尤其是这个人摇摆不定，到最后才做出决定，加入自己一方。 “应该会吧。”曹子恒拿捏不定，他对直系的了解远远不如自己的父亲，做出的判断也不够精准。 “去掉应该。” 曹汝霖冷笑一声，幽幽说道：“张作霖的根基在关外，而非关内。直奉一旦开战，双方都无法彻底吃掉对方。曹锟吴佩孚南边要面临皖系，广州的威胁。北面就算能答应张作霖，也无法分兵进入奉天。” “这就是为父要为皖系奔走，支持奉系的原因。一旦奉系被直系打败，全国的军阀都会逼迫直系进军东四省。到时候无论谁胜谁负，咱们都能够再度大权在握。” 时至今日，曹汝霖仍旧耿耿于怀，弱国无外交，他却因为五四运动，被迫辞职。 自己的家更是被学生一把火烧了，这是无妄之灾。 此后他虽然一边安心当着交通银行总经理，另一边却在谋求复出。 曹子恒不知道的是，自己父亲最后成功了，就在民国十五年，王永江去世后，成为张作霖手下的财政大臣。 眼下他并未露出狰狞，仍旧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骗过了许多人。 “那您为何又要为周朝先那小子隐瞒？” 这才是曹子恒耿耿于怀的地方，在面对周朝先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明明自己出身显赫，周朝先区区一个丘八，与自己相提并论也就罢了。他的涵养，学识居然也不亚于自己，这才是他最记恨的地方。 没人喜欢别人家的孩子，曹子恒也不例外。 他听多了自己父亲对周朝先的欣赏，自然而然的将周朝先当做是自己的敌人，对手。 “他啊？他做的是中堂大人曾经做的事情，这样的人起步虽然晚了一些，可早晚能够做出一些事情，闯出若大的名声。” 曹汝霖目光深邃，对周朝先与士绅，商贾，文人之间的关系一清二楚。 他心知肚明，上一个与这些人保持密切关系的人是谁。 参与平定太平天国，借助洋务运动敛财，开创北洋体系的李鸿章李中堂。 全然不知道自己被曹汝霖当做是李鸿章第二的周朝先再度见到了法国人雷诺。 第159章 上门问罪 六国饭店，就在张景惠住所的隔壁。 “雷诺先生，我那你当朋友，你转手就把我卖了。这生意你他妈是要做，还是不做？” 既然是上门问罪，周朝先是半点颜面都没有给这些法国佬留，他开口就是国骂，脸上的不满之色但凡是不是瞎子，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周，你误会了，铁路部的官员理性抽查货物之后......” 雷诺心中不虚，随口糊弄起来。 可是，周朝先却不吃这套。 他不是当世人，知道法国佬是什么德行。这些王八蛋满嘴都没有一句真话，为了法郎，他们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好啊，既然这一批货物不是你告诉王子圃的，我们的合同作废。老子现在就去找王子圃，查清楚找老子麻烦的神仙是哪位。” 周朝先拍桌子起身，转身就要走。 “雷诺？” 总统套房的大门忽的开了，鲨威领着七八个法属越南的文员鱼贯而入，“周，好久不见，看起来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下次我去丛林搜寻孟加拉虎，一定会叫上你的。” 鲨威给了周朝先一个熊抱，他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可他一字不提。 这段时间，他跟晋商敲定了不少合作协议，哪怕山西人不吃大米，可穷人总归是要吃饭的。 便宜的大米，山西胃吃不惯，却能填饱肚子。 原本产自山西的小麦，则一船船的在天津装货，运往欧洲。 除了运费什么都不要的印度支那大米转手之后，变成的小麦大洋让他爱死这不守规矩的中国军阀，恨不得再给周朝先一些武器装备，好让他继续成为法国在华的利益代理人之一。 “鲨威先生，我正好要去外蒙，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找几个蒙古人向导，带着我们去狩猎西伯利亚虎。” 周朝先推开鲨威之后，连忙转移话题，他实在是不习惯跟一个大男人搂搂抱抱。 “西伯利亚虎？我的翻译告诉我，这是全世界最大的老虎。”鲨威在翻译的解释下，眼前一亮。 “对，这最大的老虎需要勇士才能征服。” 这个时候八面玲珑的好处就彰显出来。 周朝先三言两语就占据主动，将道听途说的话稍微编撰。就让有狩猎基因，想要抓一只西伯利亚虎家养的鲨威意动，全然忘了这里的主人雷诺。 “秘书长，雷诺先生。” 最后，还是鲨威身后随行的文员提醒了一下，才让鲨威会想起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 “周，很抱歉，我要回河内处理法属印度支那的一些事物。等到夏天，我一定会送给你一只孟加拉虎幼崽。” 鲨威面色一苦，他是法属印度支那的最高文员，身份尊贵，自然没有太多闲暇时间。 眼下他虽然在北平，可也能通过电报的方式跟国内，河内联系，能够让工作正常运转。 可真要去了草原，消失三五天，那就麻烦了。 “没关系，我会在草原上等着你的。”周朝先懒得解释西伯利亚虎生活在大兴安林跟西伯利亚的森林里面，不在草原上面。 “雷诺先生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一个商人......” 周朝先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欺骗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我没有时间去确认雷诺先生是否是一个好人。我需要一个新的合作者，如果鲨威先生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强强联手。” 此言一出，鲨威陷入沉思当中，这倒是他从未思考的一个地方。他从未将自己当做是一个商人，也没有接触过工业。 可现在周朝先一说，他就觉得自己身为法国人，如果不懂机械，不懂工业，又如何说是文明世界的人？ “周，我们签了合同的。”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雷诺慌了，他可知道鲨威的能量，一旦鲨威决定插手其中。 他只需要用一笔数目不大的法郎，换取自己手中所有的信息，联系国内的中间人，就能接手这一笔生意，将原本属于自己的法郎，变成他的。 “王子圃已经承认，是你告诉了他丰台火车站的货物，你还说你可以换一个合作对象。” 周朝先神色不动，静静说道。 他本就对法国人没什么好感，经过这一次事情之后，他宁愿选择这些法属印度支那的殖民者，也不想跟这些蛇鼠两端的商人合作。 雷诺瞬间像是被捏住喉咙的鸡，想要反抗，却无力反抗。 “现在你可以去重新挑选一个合作对象。” 雷诺脑袋不断转动，在生死之间熬着。他怕周朝先跟鲨威假戏真做，真就达成合作。 “周，雷诺值得信任。” 套房内外十余人，尽皆闭口不言的时候，鲨威忽的一笑，拉住周朝先道：“我不知道你跟他的协议是如何达成的。但这一次他失约了，他应该在一些地方对周你做出一些补偿。” “对对对，周先生，我可以补偿你。”第一次，雷诺开口说的话带着敬语。 对西方人来说，周这个姓氏就是寻常的称呼。而能够被称之为先生的人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当权者。 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先生跟女士都是上流人士的专属称呼。 “任何的补偿，都无法弥补我们之间的信任。” 周朝先面无表情，正如他说的，他现在已经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人能够履行约定，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地点交货。 反倒是在赤城的张海鑫，德国教官都对法国的火炮颇为满意。 作为主官的卡尔上尉固执的认为克虏伯大炮是最好的。但再给周朝先的电报里面，却详细阐述了法国火炮的维护，运用。 总而言之，鲨威这样的官员至少有更多的利益合作，不会轻易背叛，以次充好。 雷诺这样的掮客干的是低买高卖的一次性生意，心里面打的是骗了这一次下一次就不来中国的念头，自然无所畏惧。 “周，如果我作为中间人，收取一定的报酬，保证你跟雷诺的利益的话，你是否能够相信他？” 周朝先略作思考：“鲨威先生你作为中间人的分量够了，但我不希望他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 “陆徵祥可以做中间人。” 第160章 法国人服软 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陆徵祥绝对是绕不过去的一个人。 周朝先原本对陆徵祥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在凡尔赛合约当中，拒绝签署对德合约的主导者。 在一战结束后，在法国凡尔赛宫签订的合约当中，中国被列强肆意欺压，列强对中国参加欧战的各种许诺一切作废的时候。 北洋政府进退失据，他们要求尚且处在巴黎的外交使团自行决定是否签署凡尔赛条约。 段祺瑞政府既不愿意签署条约，得罪国人。更不敢不签署条约，得罪列强。 于是陆徵祥在签署凡尔赛条约当中对奥匈的条约之后，一面拒绝签署对德合约，将德国在华权益全部交给日本。 一面发电给段祺瑞政府，要求他严惩外交使团，从而还能再谈。 以他为首的外交使团纷纷辞职，他如今跟她的的妻子，比利时贵族培德小姐居住在布鲁塞尔。 “周，陆先生的为人我想你很清楚，我可以给布鲁塞尔发电报，请陆先生作为中间人，监督每一船从加莱出航的货船上的货物，都是你所需要的工厂机械。” 鲨威不可谓不诚恳，他知道自己不懂机械，索性便要一把额外的报酬后，充当中间人。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眼下我并不愿意与此人合作。” 周朝先仍旧固执，不想在这种事情上面退缩。他又不是北洋政府，这年头难不成有钱的难道还要被没钱的为难？ “鲨威先生有意的话，可以与我合作，按照之前谈定贸易协定进行准备。欧洲方面的验货发货也交给陆先生处理。” 周朝先决定好了，便不再迟疑，三言两语便将事情敲定。 “要是鲨威先生不愿意，我会找德国人加强合作。” 鲨威听到这里，不由的揉揉自己的大鼻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周朝先这样刻板的中国人。 他一度以为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德国人，而非圆滑的中国人。 “我会跟鲨威商量，给你一份满意的答案。”雷诺突然插嘴，抢先在鲨威答应之前，就把事情定下来。 做决定的人是周朝先，只要订单还在自己人手里面，那无非是分的钱多一点，少一点的差别。 “那也行，你们自己商量。”周朝先看了看雷诺，见他恭谨的样子，不禁冷笑。 这些洋鬼子来了中国就以为自己是上等人，整天都不可一世。现在他们知道谁是爷了，才会尊重自己。 “对了，我已经部分德国，俄国的设备抵押了一千万大洋。如果法国货不错的话，我会追加购买的。” 临末，周朝先还给他们继续下套。想赚钱吗？那就现在老老实实装孙子，等爷开心了，才有你一口饭吃。 那雷诺一听这话，立马精神起来，这才想起周朝先之前说的话，他还会再度采购。 现在他一肚子后悔，却不敢记恨周朝先。这可是金主爸爸，一千万大洋的订单全落在自己手里面，那怎么也得有二三百万大洋的利润。 想到这儿，他更不敢轻视周朝先。 “周先生放心，法国的工业世界最强，如果您觉得满意的话，我可以尝试帮您联系105，150的火炮生产线。” 雷诺心中清楚，周朝先是军阀，军阀喜欢的东西就有火炮！ 他还记得周朝先提出采购火炮生产线时的惴惴不安，那是害怕自己拒绝才独有的一种情绪。 现在周朝先反客为主，成为金主爸爸之后，他心中再不是滋味，也得想办法吸引周朝先的注意力。 “这个不急，等你联系好了再说，现在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再会。” 周朝先懒得搭理雷诺，小口径的火炮生产线难买，超过一百口径的火炮生产线更是有价无市，根本没有几个国家会把自己的核心机密卖出去。 哪怕是战败的奥匈帝国，也只是将火炮出售给奉系，让他们自己组装，并没有让奉系有自己生产重炮的能力。 说到底，国防是一个国家的跟本，眼下正处在大炮巨舰的年代。谁的大炮更厉害，谁就有可能成为欧陆霸主。 青姑娘跟在周朝先身后，不知道自己这位先生怎么就那么厉害。她亲眼看着法国人从桀骜不驯，变成灰孙子。 前后截然不同的模样出现在法国人身上，这让她惊诧。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洋人在中国人手中吃瘪。 现在她有一肚子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问及。 “想说话就说，待会儿见到张副司令，就什么话都不能说了。” 周朝先站在窗台边上，给自己点燃一根哈德门，看着窗外小轿车跟黄包车川流不息。 “先生您真不想跟法国人合作了？” 青姑娘冰雪聪明，她知道周朝先是真的要给自己解惑，而不是炫耀自己的文化素养。 她便略作思考后，郑重其事的问道。 周朝先转过身来，笑笑道：“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我不能容许别人欺骗我。一次半次都不行。” “但跟人打交道，总得牵扯到人情这块儿。雷诺滚蛋后，我还是需要跟法国人打好交道。” “我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利益集团。我可以换一个人打交道，但跟我做生意的法国人，其实从未变过。” 周朝先心中泛苦，现在他已经成为晋中商会，部分士绅的代言人，成为他们的保护伞。 “咱们有句老话，叫杀鸡儆猴。只有咱们态度强硬，占据主动，法国人才能装孙子，让咱们如愿。” “雷诺就是那只鸡？” 青姑娘心神一颤，想到了一种可能。 “雷诺可不是鸡，别人是猴子。被杀的是今天的雷诺，跟明天的雷诺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朝先笑的苦涩。他虽然有能力拒绝雷诺，却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绝对，让雷诺走上绝路。 反而他还要安抚雷诺的情绪，关上一道门的同时，还给了他一线生机。 这次做的好了，日后的对外贸易，依旧可以让雷诺去做。 “周少校，张副司令现在就要见你。”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张景惠的副官来了。 第161章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朝先快坐。” 张景惠依旧是那副大腹便便，和煦的模样。 相比张作霖，他骨头更软，也更容易妥协。 青姑娘侍立一旁，眼疾手快的接过仆人上的清茶，亲自斟酌起来。 “你啊你啊，要不是朝先一表人才，身边没有一个贴心人伺候，我是舍不得把你放到赤城那种穷乡僻壤的。”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心。 周朝先控制跟蒲公英一样随风飘舞的思绪，笑呵呵的道：“张副司令大恩大德，卑职没齿难忘。” 张景惠只是让他坐下，谈起另外一件事情：“察哈尔北面已经开始下雪了，今年冬天你好好练兵，开春之后，去外蒙。” 如今的时节正好处在秋冬交际，南方尚未有明显寒意。但更靠北察哈尔，却已经有零星小雪飘落。 等到十二月，大雪落下。茫茫无边际的草原上将会被皑皑白雪覆盖，整个世界都边做雪原。 到时候莫说是打仗，便是行军都是千难万难。 北地用兵，自古都选在夏秋时节。 周朝先立马想到了一个人：“张副司令，卑职立下军令状，咬在三个月剿匪成功。” “你是怕老周借此机会责难你？”张景惠哈哈大笑，用手拍了拍周朝先的肩膀：“这全北平城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恐怕也就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事儿。” “换别人去察哈尔，谁能短短数日就把一股白俄马匪给杀得一干二净？” “就凭这个，姓周的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提起这事儿，张景惠心里也高兴啊。他手下的酒囊饭袋不少，能干漂亮事儿，给自己长脸的人却不多。 周朝先却是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例外。他爱周朝先的才干能力，却又恨他跟自己并非一心，不能全心全意襄助自己。 二十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才！ “再说了，你表现的稍微不那么优秀，记恨你的人也能少一点。你是读过书的，肯定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张景惠刻意提醒，想要周朝先认清现实。在奉军当中，愿意庇护他的人，只有自己。 只有全心全意的效忠自己，才能升官发财。 周朝先不言语，若不是身处这个混乱的时代，他根本不想跟张景惠委曲求全。 换做后世，上司跟他说这样的话，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可现在他不行，他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穿越而来的孤家寡人，而是身后站着千千万万中国人的察哈尔营营长，东北大学名誉校长。 他不能倒下，成为失败者。 “张副司令，您这话就说错了。卑职越是遭人记恨，就越是说明卑职做事做对了，才能叫他们眼热。” 周朝先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顿了顿道：“这北面的土匪看似雄壮，却不堪一击。等到大雪封山，卑职找机会拖上大炮围上去，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给他们平了。” “到时候张副司令您也能颜面有光。” 张景惠喝了口茶，猜测周朝先想要的并非是平定土匪，而是升官发财。是男人就有自己的欲望，他早就知道周朝先在想尽办法往上爬。 可偏偏奉军最讲规矩，哪怕是郭鬼子那样的人，都有十数年的从军从政经验，才能在短短时间内抱上张学良大腿，成为一旅旅长。 换成周朝先这样的年轻人，在二十五岁之前成为少校，对别人来说那叫前途无量。 对周朝先而言，还是太慢了。 “既然你有心剿匪，那就尽快回赤城。等到海运的机械到了，我与你一起去天津，去实业救国。” 张景惠细细思索，只觉得周朝先所想与自己所估算的几乎一致，便不再疑惑。 “现在是十一月，三月之前，你平定察哈尔的匪患，我就升你当个中校。” 周朝先道了一声谢，再度重申自己对张景惠的忠心耿耿的时候，房门忽的被人敲响。 门外有人禀告道：“副司令，王公子来了。” 周朝先还未有所动作，一旁的青姑娘动作不免有些慌乱，将茶壶当中的清茶洒落了几滴出来。 好在张景惠跟周朝先的心思都放在即将出现在的王子圃身上，并未注意到青姑娘的不安。 他们二人，都在揣测对方此刻的心情所想。 王子圃依旧衣冠楚楚，笑脸迎人。 再见到周朝先的时候，他肉眼可见的顿了顿，才拱手道：“泰山，周先生好。” “坐吧。” 张景惠并无刚才的殷勤，淡淡应了一声，便是作了回答。 “子圃不敢。” 王子圃摇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问讯式的看像周朝先，仿佛此间最有权力的人是周朝先一样。 “王公子干嘛看向卑职？那笔钱卑职收到了，都会用在东北大学跟未来的矿业大学上面。” 周朝先不咸不淡，他跟王子圃的交情很深，是二十万大洋的交情。 就冲这个，他就会忘记王子圃的一切不好，将他当做是一个大善人。 王子圃脸色微变，心中郁郁不平，却不敢发作。 “你个王八羔子，给老子站一边去儿！” 张景惠忽的抬高音量，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要钱的时候，你倒是胆子不小。现在老子让你坐，你他娘的装听不见是吧？” 王子圃叫苦不迭，连忙寻找椅子，想要坐下的时候，张景惠却又骂道：“王八羔子，老子现在没让你坐，滚一边儿去！” 王子圃只得乖乖听话，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张景惠却是收敛了怒意，忽的笑道：“这小子毕竟是我老张的女婿，脑袋蠢了一些，可总归是自己人。” “日后这王八羔子要是还敢胡作非为，你直接把他给毙了！” 即便是青姑娘都不相信这句话是张景惠的本意，周朝先自然不会当真。 可他还是表明态度，笑笑道：“张副司令您尽管放心，咱们奉军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从今儿起，我跟王公子便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日后在察哈尔的工业园区，少不了让王公子多多操劳。” 周朝先说着起身，从屋子一侧走到另外一侧，将王子圃拉了过来，按在椅子上。 “王公子，咱们哥俩谁跟谁，等货到了天津，你一定要来。咱们验货之后，日后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王子圃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知道周朝先是闹哪一出。 第162章 再度北上 一个贪婪的饿狼，比一只老狐狸更好对付。 这是周朝先小时候便听说过的童话故事。 但往往这样的童话故事都是说给大人听的，小孩子只记得童话当中光怪陆离的景象，却难以明白当中的深意。 王子圃背靠张景惠，眼高手低，公然索贿一事便足以让他身败名裂，注定无法威胁到自己的权利。 另一个他不能说的原因则是，等到直奉开战，双方都没有伤及元气。真正倒霉的是张景惠这样，没有富庶地盘的墙头草。 纵观民国军阀，能够趁势而起的都有自己的基本盘，都是利益体的代言人。 直系代表的便是北直隶许多人的利益，也是英法在华的最大合作者。 奉系则是根植于东四省，枝繁叶茂的庞大势力，先天便立于不败之地。 出自奉系的张景惠自己私募十一个旅的人马，现在又兼任十六师师长，麾下军队已经膨胀到了十四个旅的恐怖数字。 张作霖占据东四省，眼下养兵不过十万，便已经入不敷出。张景惠麾下的三万大军虽然能够拿到的奉军的军饷，武器弹药却是东拼西凑才能凑够。 张作霖能够捏着鼻子承认张景惠私自扩军已经实属不易。可要他出钱出武器，资助张景惠，那叫白日做梦。 眼下在察哈尔开办的工厂，发展军工，是张景惠唯一能走的一条路。 倒不是他不想外购，而是四百万大洋若是用于购买全套日械，只是望梅止渴。 他麾下的三万军队，手心手背都是肉，顾此失彼才是兵家大忌。 他宁愿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也不想成为日本人的附庸。 “张副司令，要是你能够坚持不跟日本人合作的话，日后你的东西，还是你的。” 周朝先心中默念，没办法跟人说张景惠蛇鼠两端的做法已经得罪了张作霖跟曹锟，二者都不肯能再度重用张景惠。 如果张景惠能够老老实实安心当一个富家翁，在察哈尔等地的工业，足够让他以另外一种方式留名历史。 “先生，下雨了。” 街巷角落，光秃秃的大柳树也不知是何年何人种下，此刻枝丫横冲直撞，像是镶嵌入了雨雾当中。 青姑娘撑着一把油纸伞，就站在周朝先的身后，挡住漫天飘落的雨丝。 “外蒙，应该下雪了吧？” 周朝先呢喃，回想起刚才张景惠的吩咐，开春之后，他要肩负起内蒙外蒙的剿匪事宜。 这虽然符合张作霖蒙疆巡阅使的身份，可这命令由张景惠下达，委实让他有些不适应。 就仿佛张景惠已经实际上控制这些地盘一样，不需要跟奉系的当家人张作霖请示。 “想那么多干嘛。” 随即，他轻笑一声，不在思索。 对啊，想那么多干嘛。大人物有大人物的需求，设想。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 “青姑娘，走吧，咱们回大菊胡同收拾一番，明儿就回赤城，回家了。” 家？青姑娘清澈的眼眸当中有些浑浊，这个词汇对他来说太过遥远，看似触手可及，却遥不可及。 可这番话在周朝先嘴巴里面说出来，确实让她觉得理所当然。 仿佛自己真的应该回家了。 可赤城是什么样子的？她想不出来，不知道北国的小县城是什么模样。 她说不清楚，便紧紧跟在周朝先身后，在路口上了黄包车，又一前一后的不断追赶。 时间仿佛停止流逝，天上的小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白昼变成黑夜。 凛冬降至。 ...... 清晨，浅薄的云雾自地平线缓缓升起。 一队奉军低低喘着粗气，扛着肩膀上面的三八大盖，在黄泥路上不紧不慢的跑动。 顿顿都有白面馒头的察哈尔营大头兵精气神比刚刚入伍的时候好了许多，他们已经能够轻松完成五十里的急行军。 “一二一！” 德国教官用自己的语言喊着号子，察哈尔营的军人也用自己山南海北的口音回应着。 马斯克少校叼着烟斗，没有跟卡尔上尉一样，跟士兵一起奔跑。 他骑在一匹产自河套的蒙古马，轻盈的随军行动。 “上尉，你说你的少校今天晚上就会回来？” 在地上跑着，一头热汗的张海鑫咧嘴一笑：“俺们营长说是要运输物资回来，现在应该从北平出发了。” “上尉我跟你打赌，周朝先一定会在中午的时候就抵达赤城，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中国男人，绝对不会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等待上面。” 张海鑫挠头一笑，他也觉得周朝先绝对会抛弃后面的队伍，先一步抵达赤城。 可是电报里面，自己营长还让自己另外准备一个院子，要雅致静谧。 这让他臆想连篇，觉得自己营长有了家，应该不会把所有时间都用在练兵上面。 一人在马背上，一人在队伍里面。 马斯克充分展示了什么是帝国主义的骄傲，哪怕他在训练场上面和煦，能够悉心指导士兵如何保养枪械，如何瞄准。 但在骨子里面，他认为军人之间的等级应该森严，军官跟士兵的待遇不应该一样。 “上尉，今天下午的射击训练一连二连取消，三连到七连交给卡尔上尉负责，你去城里面把士绅请来。” 回到赤城，马斯克有条不絮的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这已经是他的日常，哪怕张景惠派来的少校副营长，面对一根筋的马克斯也毫无办法。 虽说大家都是少校，可马斯克穿的德军军装就是比奉军的陆军军装多了黑色的马靴，勋章，肩章。 一水的洋人装束足以让土包子一样的奉军军官自惭形秽，不敢与之争锋。 察哈尔营现在还能掌握在周朝先手中，不近人情的德国教官可谓是立了大功。 当下马斯克一说，张海鑫便安昂头问道。 “请他们干嘛？那些老不死的天天在军营外面闹腾，非要咱们弟兄替他们看家护院。他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他们也配？” 张海鑫迷糊，不知道马斯克这一出唱的是什么戏。 马斯克在德国的时候没有跟下属解释自己行为的念头，在中国也是这样。 他始终固执的做好自己认为应该做好的每一件事情。 剩下的一切，他会全都交给那该死的上帝。 “剿匪。” 第163章 商会来投 “秦会长。” 已经成为晋中商会主事人的秦宣掀开门帘，只见七八个商会掌柜，士绅围坐在炉火旁边，老脸通红。 “别光顾着自己喝，赶紧给我整两盅。” 他搓搓手，随便交了一个人，吩咐两句，便挤了进去。 火红的炉子上面炽烤着土豆片，花生。炉边的矮桌子上面放着风干的牛肉干，任人拿取。 “啧。” 秦宣随手接过一盅酒，一抿而尽。 温在炉边的自然不是他自小喝到大的汾酒，这玩意儿虽然暖身，可终究不适应谈生意，一口辣一口粮，难受。 倒是绍兴的黄酒在秋冬的草原上颇受南来北往的商人喜欢。 这年头闯关外的都念旧，心中想着家中的亲眷。 一口温润的黄酒，一口家乡菜，总能好好醉上一场，把生意敲定。 秦宣用袖子抹了一口嘴唇，身上寒意略微驱逐之后，才在一众期盼的目光当中，谈及正事儿。 “哥几个说的事儿，兄弟我不是不上心，而是德国人都一根筋儿，非要等周少校发话，才肯动兵。” “现在周少校马上就到了，只要诸位能够帮在下一个小忙，我秦某人必定能说服周少校出兵。” 秦宣一盅酒下肚，脸蛋也红润起来。 他笑呵呵的打着招呼，让人如沐春风。 “什么忙？” 张家口的商人问道。 “周少校准备在大同挖煤，采矿，机械都在路上，到时候直接运回去就行。当下矿山，人工都需要重新找，这些事情我秦宣能一手包圆，可周少校想跟大家一起做生意。” “我实话跟你们说吧，这一次北平的张副司令买了好几百万的机械，到时候建厂都建在察哈尔。等那时候，咱们的周营长，先是中校团长，再后来就是混成旅的旅长了。” “这风声大家都听过吧？” 他明知故问，这话就是他找人在察哈尔喝酒吹牛的时候放出来的。 什么三个月内剿匪成功，官升一级的话，跟戏文一样荒谬。 可偏偏士绅就爱这套，百姓也对英雄向往，觉得英雄就应该戏剧性。 “不就是周营长是张副司令干儿子吗？我老早就知道了，有没有新鲜一点的？” 有人嘀咕，将自己听来的话稍微加工，就变成自己的话了。 “周营长跟张副司令那叫亲若父子。”秦宣白了说话人一眼，却不解释此事子虚乌有。 狐假虎威的时候，这虎皮越大越好，不然吓不到人。 “新鲜的？还真有。” 秦宣再度端起酒盅，轻轻一抿。他虽然不是草原人，可喝酒的方式不一样，却又一样。 “开春之后，察哈尔营扩充为团，负责察哈尔，内外蒙剿匪事宜。” “毛子能答应？” 有人惊诧，更有人惊喜。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这消息如同久旱甘霖，他们今年都没好好做生意。 现在好不容易它应到一个好消息，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北洋政府已经跟毛子开始谈判，一个是中东路，一个是外蒙。要是谈不下来的话，咱们的生意就得去满洲里做了。” 秦宣本就是心思缜密之人，现在见他们上钩，不免大书特书周朝先的背景深厚。 他深谙吹牛不上税这一古朴的道理。 “周营长什么时候到？” 其中一人见说，心中也无比向往起来。 他们本就是商人，商人逐利，恨不得能够外蒙内蒙始终属于中国。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获利更多。 “已经到了。” 秦宣见他们一脸热切，当下也不隐瞒，而是说道：“周先生听闻察哈尔匪患加巨，顾不得去东北大学参加开学仪式，到了赤城。就去了军营里面点兵点将去了。” “实不相瞒，鄙人就是刚刚从周营长身边离开，才敢见诸位，提出非分之想。” “别的事情我不管，平绥铁路真的能够开工？” 一个穿着打扮更像是青年学生的商会头目起身问道。 秦宣对答如流：“自然是真的，此番大同的煤矿，鄂尔多斯的铁矿开采，便是为了铸造铁轨。若是诸位不信，后日与我一道前往大同一探究竟。” 他们等了半天，心中积蓄的不满已经烟消云散。无论是匪患还是工业，铁路，都是他们亟需解决的难题。 往日他们商量许久，各家出钱才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却被秦宣三言两语直接化解。 这叫他们心中欢喜，却又诧异。 因为他们委实看不到周朝先有任何需要他们的地方。无论是钱财，还是官方的支持，周朝先一应不缺。 眼下送来的信息换做旁人那是千金难买。 他们暗暗思忖，都觉得周朝先所谋甚大。可真要计较起来，却又没无人知道周朝先究竟想要什么。 这让他们忐忑，拿不出对等的东西进行交换，反而不敢接受周朝先释放的善意。 “周先生究竟想要什么？”还是方才说话的汉子，他豪爽的性子，正好在此刻彰显的淋漓尽致。 这话要是旁人来问，或许还有些居心叵测。但要是他来问，那便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 “国富民强......” 秦宣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并无任何感触。他不是二十郎当岁的少年，对国并无太多情感，对民也没有太多仁义。 他一向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遇到周朝先之前，他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现在他跟周朝先建立其合作关系之后，略有改观。 古话说得好——上行下效。 纵然他不喜欢周朝先的想法， 认为他的一些设想十分荒谬。可作为合作者，他不可能去跟周朝先唱反调，惹恼财神爷。 “周先生大智慧！” 学生模样的掌柜愤然起身，道：“我这就去投军，让国富民强。” “别。” 有人拉住他，哈哈笑道：“你这小身板莫说是扛枪，便是那周三次五十里行军，你都撑不下来。” “长跑只要坚持就能做到。” 秦宣不以为然，拽文道：“周营长说过，士农工商都有自己的作用，一味去做自己想做的人，反而落了下乘。” “你我商人，难道不能让国家富强起来吗？” 这话要是让周朝先听到，他肯定会反驳。可在场的商人都不认为自己会让国家衰弱。 第164章 人心所向 又是一阵好劝之后，学生模样的商人总算不在想着投军，而是央求秦宣带他去见周朝先。 这样的要求秦宣当然不会拒绝。 周朝先一直都在大力拉拢地方上的实权派，他虽然不能主导分田，却再想办法做大蛋糕，好让分田的时候没那么多阻力。 周朝先一贯的观念就是去从士绅手中抢夺本就不大的蛋糕，而好似不断做大蛋糕，或是从敌人手中抢来。 现在有商人受到感染，想要投效，便是他都有些诧异，觉得这四个字应当没有这样大的威力。 “大同市长是我姐夫，我一出马他肯定会答应此事。” 直到现在，才有人站出来愿意为周朝先效力。他们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没准备将自己的身价未来都压在周朝先身上。 反而他们心思叵测，都想让别人充当小白鼠，去试探周朝先的底线。 “那此事就拜托石贤弟了。” 石贤弟名栗，本是北大学生，因为五四运动辍学在家，做了商人。 他从未见过周朝先，却对此人十分熟悉。 不提他在赤城的种种行为，单单是劝说军阀开设大学，勤工俭学等等一系列的举措，足以让他这样身处黑暗看不到光明的学子热血上涌。 五四运动对后人来说是成功了，对当事人而言却是无比失败的。 学生们热血上涌，却没有挽回自己国家的命运。 二十一条并非是凡尔赛条约废除的，而是在美国的华盛顿合约当中，才被限制。 被英法出卖的中国利益，是在华盛顿会议，美国为了限制日本在华扩张，才站出来支持陆徵祥等人。 北洋政府才不承认二十一条，坚持国家自主。 眼下对于北大学生而言，校长辞职，学生受到北洋政府打压，无疑是至暗时刻。 此刻大同并非是在山西，而是在察哈尔境内。 当权者都十分忌惮完整的防御体系，故而汉中不在四川，大同这样的陕西门户，不在山西而在察哈尔，都是出自这样的考虑。 石栗的身份并不特殊，商人跟官员的结合也属于正常情况。 双方都需要对方，这样的合作，并不会引发任何的问题，反而会让双方都获利良多。 当知道整个个年轻人能够提供帮助之后，秦宣难掩心中热切。正因为行政地区的划分，大同此刻并不属于山西，又不是通衢之地，晋中商会的力量难免有些薄弱。 现在有了地头蛇帮助，他更有把握将此事做好，做的漂亮。 “诸位，我与石贤弟先走一步。” 他与石栗相谈甚欢，一个主动问询，一个有问必答。三言两语两人便将要说的话说了七七八八。 秦宣更是心中大定，已经确信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自然地起身，向人告别，想要离开此处，去找周朝先好好谈谈。商贸并非是小事，建厂更不是小事。 落子无悔用在此处恰到好处，若是不行来日在行更正，只怕晚了。 “秦会长慢走。” “秦会长放心，您吩咐的事情我等一定会办妥，不会让您失望。” “秦会长好走。” 一连串的送别声当中，秦宣跟石栗并肩而行，刚到军营外面，便见到一对人马朝北而去，只留下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了？” 秦宣直接刷脸，不需要任何证件就可以在军营门口逗留。 那负责守卫的士兵认识秦宣，略作犹豫后请来长官，与之交谈。 “秦会长，你来了晚了，沽源又出了一起案子，营长已经出发剿匪去了。” “什么事儿？”秦宣一怔，他并未听到任何风吹草动，怎么周朝先就先自己一步，去剿匪了！ 那少尉苦笑道：“上次英国人的案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完结。今天听说又有人被绑上山，沽源的士绅没奈何，便来求助咱们营长。” “去的好！” 石栗却是心中一赞，他是不喜欢规矩的人，对周朝先这样的的不由分说，便要为民做事的人，向来欣赏。 秦宣却是心中急躁，这些沽源的士绅太不像话，居然绕过自己便联系上周朝先。 价钱都不谈，这生意究竟怎么做？ 难道周朝先真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他心中暗想，当即冲着石栗道：“会骑马吗？会骑马就跟我追上去。不会骑马就找马车去沽源。” “会骑马。” 石栗连声回答，他生长在草原边上，受到的家教是四书五经，骑术在少年时期的狩猎当中，也颇为精湛。 只可惜，现在都二十世纪了，他所会的东西全然派不上用场。 两人在城中取马，不断追赶。 直到第二天午后，抵达沽源方才见到周朝先的队伍。 由蒙古汉子，察哈尔汉子构成的骑兵连，都是打小就跟战马打交道的人。 为首的巴图鲁更是从一个小兵升为少尉排长，在骑兵连当中也是一个人物。 枪打的好，骑术精湛。能够符合这两个要求的人，少之又少。 “营长。” “长官。” 不同的称呼从两个人的嘴巴里面吐出，秦宣难掩心中欢喜，见到周朝先便像是竹筒倒豆子般的将自己所见所闻，石栗的身份一一道出。 沽源热闹，舞狮子的人早早地就在城门口等候，见到来人之后，立马锣鼓喧天。 察哈尔营的士兵们却像是看猴戏一样，并未从这欢迎一事当中获得任何的喜悦。 他们木然的看着沿街的百姓，足足一个月的训练让见过血的他们意志力不断加强，比周朝先在廊坊带的一连人，也只是略显稚气。 真要上战场交锋，鹿死谁手只有天知道。 他当连长的时候，可没这么阔绰，有枪有炮。 沽源县长亲自出城门迎接，抓住周朝先的手不放，完全忽略一旁的士兵。 “周营长年轻有为......”县长叨咕，说的话带着浓重的地方腔调，莫说是周朝先，就算是走南闯北的秦宣也听得头疼，只能请出翻译。 又一阵对话之后，周朝先才知道这土匪是坐匪，就在沽源北面，靠近正蓝的丘陵当中打家劫舍。 正蓝旗，县名，源自满清八旗的正蓝旗。后世属于锡林郭勒管辖，大元的上都遗址就在此处。 此地人烟稀少，不乏白俄，流寇在丘陵山林附近安营扎寨，靠着种地狩猎打劫为生。 第165章 初到沽源 “县长的意思是，你的人知道土匪在哪儿，就是没兵剿匪？” 周朝先眉头紧皱，这倒是一个意外的好消息，他本以为本地居民都跟土匪勾结在一起，串联起来。 没想到县长巴不得自己来剿灭他们。 不过他细细思忖，倒不觉得县长做得不对。土匪这玩意儿实在是太凶险，就算是县长落在他们手中，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价格比较高的肉鸡。 没什么值得土匪宽待的地方。 “周营长您别看玩笑了，整个察哈尔的奉军救你们一个营。隔壁内蒙，外蒙也都只有一两个营的守备部队。” 县长由着师爷翻译，说的话周朝先总算能够听懂，不在晦涩。 “我们县拢共十来万人，民团也就千把人，分散在各镇，我这个县长想调动，没枪没钱，没人理会。” “这样吧，赵县长，你去召集城中酒肆饭店，让厨子们给我的人做一顿热饭。” 周朝先话不多，直接做事儿。 “草料，大豆也要准备一些。钱的话，我这二百三十号弟兄，加上他们两个，人吃马嚼的，秦宣你多多劳神，配合县长做好此事。日后上报都统的时候，也好论功行赏。” 矮胖的县长立马一蹦三尺高，再度抓起周朝先的手，说个不停。 秦宣跟石栗默默成为路人甲，在交换意见：“周先生一直急人之所急，无论是在北平，还是赤城，都颇受爱戴。” 石栗一脸羡慕，却有些抗拒。他最恨虚以为蛇，最不想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与县长这样无能之辈身上。 这时，周朝先介绍道：“这位是秦宣，晋中商会会长。这位小哥是石栗，大同市长的妻弟。” “久仰久仰。” 县长总算松开周朝先的手，换一个人表达自己的亲切去了。 时间不长，热饭被不断送上来。 宽敞的县衙被当做饭厅，琳琅满目的摆放着三十张圆桌，一张方桌。 圆桌上菜肴寻常，都是现炒的牛羊肉，肥肉多过于瘦肉，盐也用的十足。 方桌上面的菜肴更显精细，不是口外的口蘑，就是东海的海参，江浙的冬笋。 南北的时令都被放在一张桌上，口味也是达官贵人喜好的清淡。 周朝先斜睨一眼，并未直接落座，而是看向旁边的圆桌。 “赵县长，察哈尔营的军人上下一心，我跟他们一起吃就行了，不必重新弄一桌子菜。” 周朝先再次特立独行，没给赵县长面子。 好在秦宣熟络的将赵县长拉到另外一张桌上，小声解释：“周营长将自己比作是古之名将，他无论是衣食都跟寻常大头兵一样，打仗的时候也是迅猛如虎，才有在弱冠之年成为张副司令的亲信。” 县长大为惊讶，这样的人他以为早就死绝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一个活着的。 “赵县长真要感谢周营长的话，大可等这仗打完了，再重新宴请。到时候我秦宣作陪，保准宾主尽欢。今天是真的不行。” 一听这话，赵县长也知道周朝先打定主意。他当下也不啰嗦，直接坐在周朝先身边，跟丘八们挤在一起。 让他惊诧的是，这些丘八安分，都是只夹自己面前的菜肴，动作又快又精准。 吃饭的时候，周朝先问道：“有知道土匪所在的向导吗？我现在就要。” 不等秦宣说话，巴图鲁把手上的饭碗撂在桌上，起身道：“营长，向导咱们早就准备好了，整个察哈尔，您想去那个土匪窝儿，咱们就能去哪个。” 他憨厚，却不傻。无论是德国军官，还是跟周朝先出身入死的弟兄早就有所准备。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的道理，纵然是没读过书的人，也看过戏，知道这浅显的道理。 “人在哪儿？” “王狼，营长叫你。” 王狼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身来，干笑一声敬礼道：“营长，上士王狼报道！” 王狼比在赤城剿匪的时候壮实了许多，他再度见到周朝先，却仍旧不免紧张。 “你知道察哈尔大大小小的土匪窝子？” “回禀营长，小的不敢说全都知道，却也八九不离十，去走走看看就知道哪儿会有寨子。前段时间，小的奉命骑上快马四处打探，赵县长说的寨子，小的有所印象。” 王狼实话实说，这做土匪也是一门学问。尤其是坐地土匪，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隐蔽性，其次是地方宽阔，有足够的水源。 如果能种地的话，那就最好不过。 察哈尔多是草原，这里都是马贼，上马杀人，下马能够继续放牧。 “你这本事是跟谁学的？” 王狼忍不住吞咽口水，他曾经是土匪的事情，他倒是想要藏在心中。现在他不做他想，直接跪在地上。 “长官，小的在当兵之前是土匪，跟大当家的拜访过同道，知道立寨的规矩。” “起来说话。” 周朝先起身，将其搀扶起来才骂道：“这如果是赤城，老子早就一马鞭甩在你脸上了。” “军人要有骨气，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 王狼灰头土脸，不敢回嘴：“长官，卑职......” “土匪就土匪。赶明儿空了你去劝降一下你当初的弟兄，看看他们愿不愿意下山。这年头上山的除了罪大恶极，都是穷苦百姓。” 周朝先摇头，民国土匪当中该杀的是流寇，这些人流窜作案，手段凶残。 与流寇不同，坐匪都是在一个县，一个市里面靠着过路商人，困难年月也会绑票富家少爷过活。 “吃饭，吃完饭好好歇息。穿上这身军装的时候，你小子说过的话，别忘了。” 周朝先不再问，转头吃饭。 留在原地的王狼心情复杂，他当然记得当兵的时候说的话——效忠家国。 这是周朝先为这一支没有信仰的军队，打造的一个信念。 有家才有国，有国就有家。 “周营长不愧是张副司令看重的人，这一手果真厉害......今晚不妨就在县衙住下，咱们兄弟俩好好亲近。” 赵县长又是车轱辘话般的夸赞。 这让周朝先一时无语：“赵县长，这就不用了。兵贵神速，吃完饭休息一下，我的人立马出发。这事儿我就告诉你了，要是土匪有了准备，你这脑袋，我就勉为其难帮你砍掉。” 第166章 拘押县长 赵县长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为自己辩解：“长官您别开玩笑了，我是沽源县长，平生最恨那些土匪山贼，怎么可能跟他们通风报信。” “坐下坐下，我周朝先担心的并非是县长，而是县城当中的土匪探子。” 周朝先笑笑，将县长按在长凳上，郑重其事道：“保险起见，县长还是跟我们这些丘八多待一会儿，免得人多眼杂。” 师爷看的真真切切，周朝先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这让他缄口不言，乖巧的坐在县长右手，如同嚼蜡样的将一碗饭吃下去。 周朝先几人一切照旧，快速吃完饭之后，周朝先才有机会跟王狼独处。 “你是哪个寨子的土匪？” “黄花寨。”王狼仍旧不安，害怕自己当下拥有的一切都会被自己土匪这一身份摧毁。 “这一次要去的寨子是那个？” “桦木寨，就在沽源北面，靠近兴安岭的林子边上，寨子里面有二百来人，一千多口百姓，我跟我当家的也去过一次，弄了一些毛皮，野货。” 王狼声音干涩，说的话却不出周朝先的意料之外。 土匪当中也有自己的派别，有的土匪跟官府有关系，这一类的黑白通吃，通常不做无本生意，而是靠着自己的手段人脉，做掮客。 就像明末晋商一样，关外的满清需要粮食，铁器，他们就偷摸运输到关外，将满清入关劫掠的金银珠宝转手销售给关内的士绅，豪族。 说白了，土匪虽然自成一体，关上门却不过不了日子。 大部分山寨纵然选择在依山傍水的环境当中下寨，却也无法供养整个山寨人吃马嚼。 这时候王狼所处山寨身为掮客的重要性便体现出来。他们做的不单单是买卖违禁品，还负责销赃，帮忙赎买肉票。 故而聪明伶俐的王狼能够掌握察哈尔大部分山寨所在的位置，知道他们的人数装备。 “那行，两个小时后你带路。” 周朝先看看天色，日头西斜，距离日落最多还有四个小时。 秋冬白天渐短，赵县长枯坐一个小时，终于忍耐不住。 他呵斥开师爷，找到周朝先说：“长官，您到底是要剿匪，还是把我们这些人当做是土匪？” 他回头指着县衙当中的工作人员。 往日高高在上，对百姓指手画脚的巡警，文员都挤在一起，在宽敞的院子里面由大兵用枪指着。 周朝先把目光从地图上面挪开，皮笑肉不笑的道：“赵县长，我刚才就说了这沽源城内外多得是土匪的探子。自你以降，我不信这县衙里面没有一个人跟土匪没有联系。” “你在怀疑我串通土匪？” “对。” 周朝先不介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他自顾自的一笑：“桦木寨的土匪大大小小有二百来人，要是赵县长非要此刻跟我闹腾一番，打乱我周朝先的布置，指不定他们就有人跟县长您有所牵连。” “嘶！” 师爷连忙上前，拉住县长，陪笑道：“周长官，您别开玩笑了。我们赵县长一心为民，才能在沽源县长的这一位置呆这么久。” 赵县长也忙道：“周长官，瞧您说的，我这就不是为手下的人打抱不平吗？他们哪里像是同匪的人。” 周朝先不免笑道：“既然赵县长不认为自己通匪，那就去盘问一下县衙当中的巡警文员......” “是是是，赵县长现在就去。” 师爷抓住欲言又止的县长，拼命使眼色。他不是傻子，反应极快。 周朝先冷冷看到他们回到巡警文员当中，心中暗自摇头。 县长在沽源县长这一位置上呆了十年。在他买官当了县令的时候，满清正处在风雨飘摇当中。 时至今日，民国九年，这样一个地方官能够屹立不倒，绝对有问题。 “丁师爷，他们有问题吗？” 周朝先回过头来，看向换成西装的丁师爷，忽的问道。 丁师爷笑笑道：“周长官，现在咱们封锁沽源已经迟了，土匪的探子只怕在沽源士绅求援察哈尔营的时候，就已经潜伏在沽源城外，现在早就回山寨报信去了。” “不出意外，这土匪就是赵县长养寇自重的结果。” 丁师爷跟周朝先一样，都是第一次看到剿匪也能锣鼓喧天，旗帜飞扬，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的蠢货。 对他来说，赵县长可能又蠢又坏。 他不是什么坏人，却也不是什么好人。宁杀错不放过的事情他不会做；可同样，他不放任危险蔓延。 “丁师爷，这县长没兵没钱，为嘛要养寇自重？” 周朝先疑惑不解，古往今来养寇自重的都是一方诸侯，沽源这样的小县城，有必要这样吗？ “长官有所不知，这沽源县的财政收入很大一块的都是赋税，这些赋税都是百姓缴纳，有都统盯着，很难贪墨。” “各地县长为了捞钱，只能借助祝寿，娶亲，甚至养寇自重，发展民团捞钱。” 说起这个，丁师爷就来劲了。他是绍兴师爷，干的不单单是府衙当中的琐碎杂物。 更是替县令知府出谋划策的机灵人，他当然知道这官场上的门道。 “您想想，土匪绑票，士绅想要这位赵县长出手相助，不花个万八千的大洋，能行吗？” 周朝先呆滞，没想到还能这样玩儿。 丁师爷见状，忙道：“周长官您放心，赤城周遭的土匪可不是这样玩的，别人都是靠商队吃饭的，跟沽源不是一个路子。” 他心中暗暗后悔说的太多，害怕周朝先觉得自己也跟土匪牵连到了一起。 别看周朝先对自己手下的兵当中有土匪的事情视而不见，可真要触及到他的核心利益，他断然不会坐以待毙。 而在这个时候，王狼终于歪歪扭扭的在地图上面标注好了桦木寨的所在方向。 没有经过正规军官训练的王狼只能口述，在地图上面蜿蜒的点出一处处山坳，树林。 “营长，桦木寨的易守难攻，要是您放心我的话，小的愿意去劝降。” 周朝先闻言一笑，指向院子里面的几个法国佬道：“劝降？他们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原粮他们。可英国人的死，这一次的绑票，都得有人负责。” 第167章 出兵正蓝旗 “长官，您就收下吧！” 县衙里面不单单是倒霉蛋县长，还有闻讯而来的士绅。他们挤在一起，一个年过五十，心宽体胖的士绅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往周朝先手里面塞着东西。 周朝先欲哭无泪，他最无力抗拒的动并非是战争，而是老人的心意。 跟他不一样，这个时代的老人总是认出只有付出才会有回报，北洋的官员都是吃不饱的狼崽子，想让他们做事，就得给够钱才行。 周朝先愿意去桦木寨救她的亲孙子，她原本是非常不愿意的。 因为土匪都是讲规矩的，说给钱就绝对不会撕票。 偏偏现在她把钱给了，人赎回来，自己儿子却从赤城请了军队剿匪。 这让老太太万分恐惧，她怕的不是周朝先，而是土匪万一没有被全部剿灭，跑来滋扰自己家人怎么办。 她更怕的是周朝先万一损兵折将，怪罪下来又如何是好。 老太太并非是沽源本地人，而是舒城人。 她现年六十岁，见过曾国藩李鸿章在江南的一次次屠城，亲眼看着富饶的锦绣江南变成人间炼狱。 后来她随父亲经商，嫁到了沽源。 四十四年过去，她最恐惧的并非是土匪，而是比土匪还不如的湘军。 “老夫人，我周朝先来这里是来剿匪的，不是收刮民脂民膏的。” 周朝先不断解释，却没多大作用。 还是他的儿子勉强劝住，才让老太太没有继续往周朝先手中塞银子。 “周长官，鄙人母亲年岁已高，您别跟她计较。”心宽体胖的儿子拱拱手，忧郁道：“我大儿子早年死在辛亥革命，被满清抓捕杀了。” “自那以后我母亲便对北洋政府颇为抵触，宁愿相信土匪，也不愿意相信北洋政府。今日周长官千里驰远，鄙人无以为报，只能在沽源城中备下厚礼，酒宴，等待长官凯旋。” 周朝先看看秦宣，这事儿他真不知道如何处理。 民国风气就是这样，不捞钱的反而是另类。 ...... 周朝先麾下的两个连并非是纯正的骑兵，组成部分是一个完整的骑兵连，半个步兵连，跟炮兵连。 骑兵装备不用赘述，三八大盖。 步兵连的装备格外多了一挺雪橇式的马克沁，这玩意儿由战马拖拽，跟火炮一样，装上轮子之后，都能够在官道上面快速行军。 半个炮兵连的装备则是法国的37mm步兵炮。 这玩意儿的射程是三里路，足足一千五百米有效射程，在民国绝对是一个大杀器。 为此他特意挑选的人员都是会骑马的。 “周，这就是你说的机械化作战？” 马克斯强忍着笑意，一字一顿的看向周朝先。他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好证明自己没有听错。 “机械跟人力并无差别。”周朝先面不红心不跳，仍旧能够强词夺理。 “马克斯你要是真正有所研究就知道什么骑兵可以当做是汽车，用骑兵牵引火炮，马克沁，跟你们德军的装甲列车快速行军，并无差别。” 马克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周，你一定是一个诡辩的高手。” 周朝先一翻白眼，他也不想诡辩。但现实就是这样，他麾下没有汽车。而比汽车更让他恼火的是，现在他根本不敢去勘探石油。 矿场中国不缺，东北就够日本人消化一阵了。 要是现在他就把石油勘探出来，日本人偷袭珍珠港还有屁的意义？全力入侵中国，不就能够赚到盆满钵满，干嘛还去踢英法的屁股，跟美国人开战。 “现在我就给你看看什么叫兵贵神速。” 周朝先卷好作战地图，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道：“全军集合！” 唢呐被吹响，类似某支部队的集结号让歇息在屋舍当中的白鸽纷纷起飞，在夕阳下振翅翱翔。 二百三十名察哈尔营的士兵快速集结，人人都精神饱满。 “出发！目光桦木寨！” 随着一声令下，秦宣有些羡慕的看向跟上队伍的石栗。作为非作战人员，他留在沽源，冲着一脸揪心表情的乡绅道：“无论如何，周长官都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大军出动，马蹄声从近到远，长久的奔袭，战马的行军速度跟步兵其实相差不大。 蒙古帝国引以为傲的骑兵战术，靠的是千里奔袭，攻其不备，而非是攻坚战。 周朝先将骑兵比作机械化，当做一个引子，做的事情同样不是攻坚，而是突袭。 只要速度够快，这一仗便已经赢了。 “周，马上就到森林了。” 官道逐渐变得曲折，分叉的小路也越来越多。沽源后世虽然属于河北，但语言上却是东北话，属于地广民稀的那一类地方。 马克斯走在队伍最前，看着满天星斗也不觉得疲倦，反而热血沸腾。 “营长，桦木寨就从这里进去，再走七八里就到地方了。” 王狼就在周朝先的身边，一路上不断指引周朝先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下马，留下一个排的步兵看守战马，一个排的骑兵封锁官道，赶路的行人，全部捆起来，明天一早挨个甄别。” 周朝先翻身下马，看着漆黑一片的森林，头皮有些发麻。 这是二十世纪的郊外，无论是狼还是东北虎，都在这片土地上惬意生活。 得等到数十年之后开发北大荒，这片土地上的食肉动物才会数量不断减少。 “谢明忠，你留守。” 这一次仍旧是张海鑫留在赤城，跟在周朝先身边的连长当中谢忠明被周朝先点了名字，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了下来。 他虽然想要剿匪，却也知道军令如山。 “出发！” 一声低喝，下马的步兵帮着炮兵拖着37步兵炮，扛着马克沁快速行军。 他们轻装简行，身上携带的仅仅是一杆三八大盖，二十个基数，也就是一百发的子弹，水壶。 除此之外的一切辎重，都留在沽源跟马背上。 整个队伍当中最沉重的要数三百二十斤一门的步兵炮，这玩意儿一门需要七个人操作。 两门炮需要就想要半个连的人手才能稳固运行。 “周，三公里的路程，在正常的训练计划当中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抵达。在夜晚，丛林的环境当中，三十分钟就能跨越。现在你能说说你的作战计划了吗？” 第168章 一触即溃 周朝先却犹豫起来，他并无任何明确的作战计划。 对付土匪这样的贼寇，只需要常规的炮击，重机枪火力压制，步兵冲锋，就能轻而易举的摧毁一个山寨的防御系统。 沽源不是林海雪原，没有座山雕那样的人物，更没有那样凶险的地形。 据王狼说，桦木寨虽然背靠一座小山，却没有修建在山上，而是在山下一处缓坡上。 对于冷兵器时代的人来说，这样的防御已经足够，居高临下立寨，足以占据地利。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周朝先忽的发问。 马克斯脑袋快速转动起来，他想知道周朝先的真话，也想知道他想要用什么样的谎言来欺骗自己。 “假话。” 周朝先咧嘴一笑：“假话我还没想好，只能告诉你真话。”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察哈尔营的训练强度比不上你们德军，却也比这些法属印度支那的法国人强了不少。” “土匪没有重武器，手里面的枪都是我手上淘汰下去的老套筒，有个屁的战斗力。” “打蛇打在七寸上，老子知道土匪知道老子的军队就在沽源，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动身前往桦木寨。” “这个时间差，老子能够把他们的山寨夷为平地！” 周朝先跟马克斯的对话并无什么营养，这是单方面的臆测，却又是所有人都确信的一件事情。 ...... 全然不知道察哈尔营军队就在数里之外的桦木寨火把将聚义厅照的如同白昼。 聚在一起，全无睡意的头目们阴沉着脸，没人主动说话，所有人都等着主位上面的人到来。 独属于大当家的座椅上面铺垫着一张来自东北虎的虎皮，左右两侧的油灯用的则是美国人的灯油。 时值深夜，从沽源归来的探子将消息告知巡守的当家时，整个寨子都乱成一团。 没人想到远在赤城的奉军会盯上自己。 “奶奶的，老子现在就下山把老徐家给灭了！” 老徐家正是请周朝先救人剿匪的那一户地主，老太太心念孙子，便瞒着儿子将人接了回去。 一万大洋的价码对许多家庭来说是听闻数字，但这一数字跟人命比起来，老太太更在乎的是自己孙子的命。 “谁让你下山的？” 大当家的声音随着缓慢沉重的步伐到来。 这桦木寨并非大寨，二百来口喽喽当中，大部分都没有自己的枪，只有冷兵器。 “大当家的，徐家给了钱又要把钱收回去，兄弟我气不过。” 说话的人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姓徐的给手撕了。 他不是傻瓜，当然知道此事跟徐家有莫大的关系。 “气不过就憋着，察哈尔的奉军明儿就打过来了，你个小兔崽子是真分不清轻重缓急，还是想下山开溜？” 此话一出，只见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脸色涨红的二当家身上，如刀带着嘲讽的笑容更让二当家心中暗恨。 “二当家的，您就先坐下来，有事儿咱们慢慢商量。咱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 三当家阴阳怪气，又冲着大当家的说：“当家的，这察哈尔的奉军上个月可是灭了苍岚山的一股马匪。那少当家的回去就被火并，现在当家的姓吴。” “咱们寨子偏安一隅，好不容易发展壮大，可不能跟奉军硬拼，得想想办法才是。我可是听说这察哈尔营下面还有一个炮营。” “炮营？”二当家总算找到机会，反唇相讥道：“老三你怕不是被吓大的？啥时候营长能管着营长了？奉军一个旅也就一个炮营的规模。你怎么不来围剿咱们的是一个旅？” “别吵了！” 大当家坐上主位，冷不丁的道：“不管来的是谁，多少兵马，咱们都要拿出一个章程来。” “总不能让奉军欺负到咱们脑袋上，咱们一声不吭吧？” 他环视四周，只见弟兄们大多是这个想法。这年头土匪当然打不过正规军，被围剿那更是常有的事情。 可唯独被奉军围剿的寨子一枪不放直接跑路，或是投降奉军，那才是最让人不耻的，瞧不上的。 “那我去埋伏奉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二当家再度表态，仍旧是要下山跟奉军振捣争抢的干架。 “好！” 大当家的叫了一声好，刚好接着夸赞，耳边却骤的有破空声而来。 “轰！” 连续两发37mm的炮弹在毫无防备的山寨当中炸响，毫无战争经验的土匪们懵逼的一瞬间，三当家立马叫嚷起来。 “奉军来了！这是他们的炮打过来了！” 在场的人瞬间哭爹喊娘，再无人有刚才的镇定沉默。 从未经受过炮击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就在他们乱起来的时候，炮弹接二连三的落在桦木寨当中。 “他奶奶的，不怕死的跟老子上，打了奉军，老子请你们去城里面喝花酒。” 猝不及防的炮击之下，大当家的表露出自己凶狠的一面，他不顾一切的将身子探出聚义厅，看着天边拖拽冒着红色光芒的炮弹不断在营地当中炸响。 他的眼眶彻底红了，他毕生的家业都在这一场仅有两门速射火炮的炮击当中，被彻底摧毁。 烈火不断吞噬房屋，一分钟能够炮击十五发炮弹的速射炮，没有任何校正，只是将炮弹倾泻在桦木寨当中。 法国人傲慢的没有参战，而是将火炮交给他们的徒弟们，让中国人操纵火炮，明里暗里说着中国人打炮技术不行。 “马克斯少校，步兵已经出击了。” 仅仅五个班的步兵正在缓缓前进，火光当中营地照亮了他们缓慢移动的身形。 光秃秃的缓坡无法给士兵提供任何的庇护，这半个连的步兵也从未在炮兵压制下，对敌发起进攻。 “奶奶的，奉军上来了！” 寨门附近，不怕死的大当家领着十来个土匪，持着长枪短炮，恶狠狠的看向外面的奉军。 “给老子打！狠狠地打！” 他率先开枪，却没有任何成果。 老套筒的精准度堪忧，现在又是夜晚，无疑更加考验一个人的枪法。 稀稀拉拉的枪声让远处的猫头鹰“桀桀”叫着，远离此处。 第169章 内讧的当家 步兵都在百米之外等待命令，没有人会冒冒失失的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试探土匪的反应。 “东北方向偏五度！” 炮兵在法国教官的指导下，精准的摧毁屹立在火光当中，并未倒塌山寨寨门。 “轰”的一声，土匪们最后的依仗也变成了泡影。 大当家的肝胆欲裂，脸再也做不出凶狠的模样。 毫无防备的，他所在的区域被炮弹命中。他跟三个穿着布衣的小喽喽一起被掀飞，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原本还在匍匐前进的步兵也在吹响的冲锋号下，以小组为单位，开始冲锋。 “缴枪不杀！” 呼喊声从东到西，东北腔调自带的喜感在严肃当中被冲淡，肃杀之气在战场弥漫。 徐晔身先士卒，他一脚踹飞寨门，挥舞恰西克军刀了进去。 这一次出击，周朝先仍旧是将自己麾下最能打的部队拉了出来。 这一仗打完之后，该升官发财的就升官发财，该调任的就调任。 两个连打过仗的老兵，能够撑起四个连的新兵蛋子。 这实在是让马克斯看的发愣，他不解的看向周朝先：“周，这就是你刚才说的设想，那一个笑话吗？” 周朝先在刺耳的炮击末尾当中扯着嗓子命令炮兵停止炮击：“停止炮击！” “马克斯少校，战争的胜利者永远都是正义，有准备的一方。我是来剿匪，来救人的，我秉持正义；我从赤城一路北上，我做好了所有准备。” 他板着指头计算：“法国人的火炮，德国人的教官，中国人的军队。我凑齐了这个时代最好的步兵要素，所以我赢了。” 马克斯并不知道周朝先的话里有话，但他仍旧大受震惊。 从赤城到沽源，再到正蓝旗所在的山里当中，一日当中，察哈尔营奔袭接近二百里的路，最后数里的急行军更是用了刚好十五分钟。 侦察兵永远走在最前面，将所有的信息传递回来，确定桦木寨所在的位置之后，炮兵迅速展开。 从抵达目的地，到炮击开始，炮兵只用了三分钟。 这个数字在欧战的时候都十分少见，在远东地区出现的时机，比随后摧枯拉朽的战争还要让他的难以理解。 似乎这些远东的士兵都是机器一样，不要任何的休息，就能精神百倍的投身战场。 马克沁点射的声音清脆，响彻夜空。三八大盖的单发射击声也在山寨当中不断响起。 周朝先茫然的点燃一根烟，战斗的声音让他有些有些难以适从。 他想到了在赤城跟热河交界处战死的二百来个奉军，五十四个察哈尔营的弟兄。 如果当时他有这么好的装备，训练度这样强的兵，死的人应该只会有个位数才对。 他深深地吸了口一口气，将烟掐灭，吐出一口浊气。 “马克斯少校，如果防守山寨的人是你，同等装备下，你是否能够挡住我的进攻。” 这是一个好问题，马斯克很想承认，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自己也会一败涂地。 但他是德国人，他会思考如何获胜。 还未进入山寨，炽灼的热浪随风袭来。 半截原木被炮弹击中后，被舶来品灯油点燃，变成一个天然的火炬，照亮周遭数米的地方。 山寨当中已经看不到反抗的人类了，一场短促的炮击彻底打垮了这座山寨。 “收缴武器，让他们自己救火。”周朝先拉开架势，俨然将自己当做是东道主，开始救火，甄别俘虏。 山寨当中并非没有一个无辜之人，但这是乱世。乱世当中的无辜之人也要被动的做出选择。 山寨覆灭，他们也成了俘虏，既便没有做过坏事，却也享受了山寨头目绑票，劫掠商队带来的好处。 从理性来说，他们有罪；从感性来说，他们是迫不得已。 周朝先恰好是前者，他是男人，会用更理性地方式对待这些俘虏。 山寨里面有水井，也有一人高的水缸。 半个葫芦的水瓢，桦木制成的木桶，山寨里面所能用上的工具，都派上用场。 熊熊燃烧的火焰，随着一盆盆水浇下来，逐渐熄灭。 整个山寨只剩下晴空下被赶在一起，双目无神的土匪，跟整齐摆放的尸体。 察哈尔营，无阵亡，轻伤七个。 这七个人都是在进入山寨后近身搏斗，或是被老套筒打穿手脚的倒霉蛋。 一早就被火炮吓破胆的土匪至死也没有组织起任何的反抗。 在历经无数次胜利之后，这一支土匪终于遇到自己的克星，连同山寨一样，被这个世界抹除。 “大当家的！” 骤的，人群当中一阵骚动，被俘虏的二当家至始自终都没有顺利下山，被堵在山寨当中成为俘虏。 他惶恐了整整一夜，现在天亮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恨得不行的寨主，大当家的躺在地上，早就没了呼吸。 现在大当家的死了，他心中的怨恨消散大半，只剩下兔死狐悲的感伤。 “老二，咱们怎么办？” 三当家不复刚才的阴毒，脸上同样是惊悚。这一仗打的他们人生信念崩塌，他们从未想到这仗还能这样打。 “把一切过错都推给大当家的。” 二当家看着被熄灭的掉的油灯火把，看着靠近自己的奉军士兵，心越来越沉。 “这能行吗？”三当家惴惴不安的蹲在地上，双手揣在衣袖当中，里面还藏着一把镜面匣子。 这是他的私藏，也是他最后的底气。 山寨里面老老少少有千八百口，具体人数他说不清楚。可他知道奉军来得匆忙，绝对没有时间仔细搜查每一个人的身子，看看他们是否私藏金银武器。 这就是他的机会。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二当家也没信心，眼下的一切超出他们的想象，已经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他没由来的盯着三当家的手，如虎一样的扑了过去。 一直都在防备奉军拿人的三当家从未想过这个时候，会内讧。 他全无防备，被二当家扑倒在地，一拳砸在脸上，想要打开保险，扣动扳机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老二，你他妈疯了！”三当家心中有鬼，不敢大声说话。 二当家却是全无顾忌，他咬牙切齿道：“老子在山上呆的好好地，你跟老大非要下山抓肥羊。先是英国佬，现在又引来了奉军。老子干死你！” 他狠狠一拳砸在三当家的小腹，却发出一声惨叫。 第170章 通贼的证据 当子弹穿透二当家的小腹时，整个山寨都如临大敌。 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随着这一发子弹，周朝先的脸上再无笑容。 黑漆漆的山寨里面，周朝先目光阴冷，他最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真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却又无力阻止。 他不是事后诸葛亮，也没有能力在事前就阻止一个个可能出现的问题。 现在的他属于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状态，看似无能，实际上始终在变好。 “军爷，救救我！” 求生的欲望大过于复仇，二当家从未想过这厮这样大胆，临时都要拉着自己垫背。他无比恐惧，面目也狰狞起来。 但这一切都毫无作用，察哈尔营的士兵上前的时候，三当家已经从袖子里面拔出了镜面匣子，指向近在咫尺的二当家，骂道：“你个王八羔子，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上你！” 他瞄准二当家便是一枪，随口用把枪抵在自己脑门上。 “砰”的一声，血花绽放。 三当家倒在地上的时候，双目缓缓闭上。 二当家傻傻的看向倒在地上的三当家，被人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也没有丝毫动作。 前后不过数个小时，他的顶头上司大当家死了，他的死对头三当家也死了。 “先去救人。” 周朝先凝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巴图鲁等人盘问，也没什么结果。大多数土匪喽喽被抓捕之后，都不敢胡乱说话，也不敢靠近二当家的。 以至于没人知道这两个人刚才说了什么。 “周长官，机会来了。”就在周朝先头疼的时候，丁师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他拿着一本账册笑眯眯的道：“瞧小的发现了什么。” 周朝先接过账册，一看就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丁师爷笑眯眯的，将账册上面的问题指出来：“察哈尔一直都没有驻军，北面的内外蒙虽然有兵，察哈尔方面却无法调动。” “沽源等地的土匪，除了不缴纳赋税之外，跟普通老百姓没什么两样。”丁师爷详细解释，让周朝先再度开了眼界。 “真要计较的话，沽源上上下下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拖出去枪毙，顶多两三个罪不至死。其他的人，都跟土匪有些联系。”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我不要沽源的统治权力，我只要沽源县长听我的话，老实一点。” 周朝先细细叮嘱，他身边的人都是军汉，教授。让这些人来做官很难，让赵议员这样的士绅来察哈尔做官更不现实。 他跟赵议员的关系张景惠早就知道。现在赵议员一声不吭的当了一县之长，只会让张景惠更为忌惮自己。 单从这一点，周朝先就不能扩大自己的地盘，只能用利益交换，要挟等等方式保证自己的利益。 “有这些就够了。”丁师爷笑笑，心中愈发对周朝先敬佩起来。眼下正是乱世，有枪就是草头王。 周朝先麾下一千五百号人，骑兵步兵炮兵齐全，还有洋人教官，更有靠山。 这样的人就算现在没有一飞冲天，未来也会芜湖起飞，成为人物。 丁师爷走了，留下一个烂摊子。 百姓需要甄别，男性可以随便搜身，但是女眷的话，周朝先不敢胡来。 首先他麾下的兵都是男的，还都是二十来岁的健壮小伙儿，他不敢把自己麾下的人女眷混在一起。 他是男人，他知道有些男人是受不了诱惑的。 “男女分开，女的洗衣做饭，把山寨清理出来，男的全都搜查一遍，有武器的都捆起来。” 他挠挠头，勉强下达一条命令。 空地上的土匪喽喽，女眷纷纷舒了一口气，他们最怕的就是奉军因为刚才的枪声对他们下手。 “巴图鲁，你派人回赤城，调三个连的步兵来沽源。” 就在周朝先决定继续剿匪的时候，山寨当中的俘虏纷纷心神大定。 随着随军的炊事班将一锅锅白面馒头送上来，千余的百姓直接沸腾。他们在山上过日子，本就是在山下活不下去，才做的土匪。 可做了土匪，不用给官府缴税不假。可大当家不是吃素的，山寨里面的百姓还是要遭到一层剥削，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现在周朝先一声开饭，送上来的白面馒头直叫他们不再恐惧。 道理很简单，他们这些的寻常百姓，就算是要杀头，也只能喝上一碗加盐的白菜汤，吃一口窝窝头。 真要杀他们，怎么可能给他们白面馒头，可劲儿的造，还给他们大米饭跟咸菜吃。 就冲这一点，中午的时候，俘虏们救助动起来将山寨里面整理出来不提，还有人带着周朝先找到了大当家的小金库。 山腰的一个小洞里面装着的二十三根小黄鱼儿，零零散散的一万多大洋。 投桃报李，周朝先又给他们吃了午饭，也吩咐骑兵去赤城订购一批冬装过来。 唯独放人一事儿，周朝先没有丝毫动摇。 做错事情就该受到惩罚，这跟给他们吃饱饭，给他们尊严，没有任何关系。 乱世百姓的道德底线通常比较灵活，不像太平年月那样高。 午后，县太爷到了。 他风尘仆仆，见到周朝先就立住不动，笑着说：“周长官，从今天开始，我赵贵就是您手下的一条忠犬，您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真的？”周朝先当真，随口问道。 赵县长不敢有丝毫迟疑，立马回应道；“那是自然！” “这山寨我现在交给你，里面的人你看着。等我在大同的矿场弄好了，你把他们给我甄别出来，罪大恶极的人上报后，杀掉。剩下的人都送到大同，能做到？” 就这？赵县长本以为周朝先真要把自己当狗，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周朝先的话让他心花怒放。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不是一个苦差事，相反是一个美差。 这一千多百姓都是可以随便审问拷打，找他雁过拔毛性子，绝对能够捞不少大洋，弥补自己的损失。 “卑职绝对不会让长官失望。” 第171章 反周朝先同盟 “长官，此人还得盯着。”又寒暄一阵后，周朝先直接把人赶走，只留下丁师爷。 原本笑呵呵的丁师爷现在有了严重的忧患意识，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周朝先现在就是香饽饽。 无论是他的军权，还是在地方上的影响力，都能够招募更多的人才为自己所用。 甚至明里暗里他现在已经掌控察哈尔两个县的管辖权，这在巴蜀不少见。哪儿的军阀都是一人一个县，内都不断。 可察哈尔是北洋核心地区当中最不重要的区域之一，一直都从属于皖系，现在是奉系。 “你去盯着吧，我接下来都是挨个剿匪，会浪费你的才干。” 周朝先很快做出选择，他想来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能够派上用场的人，他从来都不会用来看仓库。 这个时候，周朝先格外想念在十六师的同僚，那位赵中尉。 能够做图，也会打仗，唯独不会阿谀奉承的倒霉蛋。 不过周朝先自己也清楚，自己留在十六师也是一个大号的赵中尉，一辈子都获得不了晋升。 军人最好彰显自己的地方是战场。 入夜，临时搭建的营地里面，周朝先看着满天星斗睡不着的时候，沽源附近几个县的土匪跟马贼也都睡不着觉。 早先赤城附近的一股白俄都察哈尔营捏死的时候，他们还当做笑话。同行是冤家，白俄又是外人，他们巴不得白俄能够多死几个。 现在正蓝旗的桦木寨被察哈尔营一夜攻破，带来的效应是极为恐怖的。莫说是山贼了，就是沽源的士绅百姓都像过节一样，请来戏班子，唱大戏，吃流水席。 这年头，大户家里面谁没有一两个儿孙，这些行走的大洋要是被绑票了，起码得小五千才能换来了。 现在土匪没了，他们自然高兴，巴不得周朝先把察哈尔全境的土匪都给肃清。 唯独土匪自己，生怕周朝先找上门来，把自己给毙了。 朗孤山，早年有狼群聚集而得名。现在狼群早就不见踪影，只剩下盘踞在此处的马贼。 马贼骑马看似居无定所，其实住的地方从未变过。不然他们需要的各种物资根本没地方能够买到。 必须有固定的合作对象，能够不断进行交易，才是马贼能够长久生存下去的关键。 “桦木寨的赵老七跟他的两个当家据说一个都没跑出来。” 脸上有一道蜿蜒刀疤的叶小天沉着说道，心中的恐惧不言而喻。 据逃出来的幸存者说，奉军连夜包围山寨，打了小半天的炮，才攻上来。 大当家就死在寨门口，被炮弹炸死。 “大家都说说咱们怎么办，总的弄一个章程，看看是打还是跑。”他冷不丁的提醒别人，他是马贼，手下二百来号人，都没拖家带口，真要换地方也不难。 难的是这些坐地的土匪，他们拖家带口根本走不掉。 “还能怎么办，跟奉军死磕，干他丫的！” 满脸横肉坐匪秦越直接拍桌子，他也不是傻子，不然也不会今天出现在朗孤山，商量如何对付奉军。 “老子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二郎山的弟兄宁死不屈，要跟奉军死磕到底。” 他把话撂下来，说的无比硬气。可真正原因，他却是不能明说。 二郎山恰好在大同境内，此处虽然偏远。可眼下谁都知道周朝先那厮日后要去大同开办矿场，这让他心中凄凄，知道自己绝对跑不掉。 可要让他放弃自己的山寨，下山当顺民，他心中又有不舍。 不是他喜欢刀头舔血的日子，而是他在山上过了大半辈子，在山下结了仇，根本不敢下山。 就算是在山寨里面，他都怕有人开黑枪，一枪崩了他。 “除了桦木寨，这一旬奉军又灭了两个寨子。” 叶小敲敲桌子，咬着牙道：“今天大家都聚在一起，咱们干脆一起结拜兄弟，从而今儿起共患难，也共富贵。免得被奉军挨个击破。” “谁做大哥？” 秦越目光敏锐，立马想到了关键之处。结盟是可以结盟，兄弟也就说说，真要歃血为盟，他第一个卖的就是这些“亲兄弟”。 “我。” 叶小天当然不仁：“我是外来者，能走能留。你们各自都有仇怨，让你们当老大，老子还不如直接去外蒙。” 聚义厅里面拢共有八个当家的，都是一方霸主。他们现在聚在一起，却没人反驳叶小天的话。 倒是不hi他们觉得叶小天说的不错。而是他们互相猜忌，之间的矛盾一点都不小。 换成其他时候，他们万万不敢聚在一起，都怕对方开黑枪。 也就眼下正处在生死关头，稍有不慎就不会奉军团灭的时候，他们才肯放下仇恨，共同对敌。 “行，你当大哥。” 秦越痛快答应，当大哥就得负责任，以后出事儿奉军围剿的时候，倒霉的也是带头大哥。 小弟们总归是没那么显眼。 随着秦越开口，其他人也并无太大的异议，各家都有各家的问题。没野心的巴不得有人当出头鸟，有野心的蠢蠢欲动，暗恨自己刚才没有开口。 “叶老大，咱们下一步怎么走。” 选出头领之后，他们又面临新的问题。人人都知道他们聚在一起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奉军打上门了。 “围攻尚义县，等奉军到来，咱们把他们一网打尽。” 叶小天早就腹案，准备好了对策。 他一一道来：“我调查过，这一支奉军约莫一千五百人，都是新募的丘八。其中也能打仗的也就一个寨子的人数。” “重武器的话，他们有火炮。不过只要兄弟我的骑兵一个冲锋，他的大炮就派不上用场。” “尚义县不好打。”秦越却是提出反对意见：“尚义县四通八达哦，真要打起来，指不定内蒙的奉军也会援助察哈尔营。” “哥几个尽管放心，我跟外蒙的奉军营长费天是拜把子兄弟，只要我一句话，他绝对不会来救周朝先那厮。”叶小天冷笑一声，道出自己的底牌。 正如丁师爷所讲，察哈尔等地官商勾结，官匪之间的关系也颇为奇妙，他们既不是敌人，也不是广义的朋友。 而是薛定谔的猫，在奉军剿匪之前，几乎所有的县长都不免跟土匪打交道。 第172章 尚义求援 土匪很现实，他们绑票可不会只对富户下手，有时候县太爷的子子孙孙也会；落入土匪手中。 加上察哈尔兵力匮乏，皖系当政的时候，徐树铮收复外蒙，敲打了几个不听话的山寨。 现在直系当政，奉系管辖察哈尔，牛鬼蛇神跟败军一结合，立马出现新的问题。 山寨扩张，有人有枪的时候，就要朝着有粮食的地主乡绅去借粮食。 一来二去，才有了察哈尔匪患严重的现状。 “诸位兄弟能不能多联系一些弟兄？” 叶小天目光炯炯，想到了今天发了英雄帖，而没有出现在的朗孤山的反贼头子。 “人来多了也没用，人吃马嚼的。要是不能尽快拿下尚义县，饭都吃不上。”秦越摇摇头，他认识的土匪头目几乎都在这里。 “谁说要拿下尚义县了？” 叶小天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刚刚都说了包围尚义县。等吸引周朝先的人马到来之后，一口气吃掉察哈尔营的精锐，弄死周朝先就万事大吉。 拿下县城的诱惑不小，可他看不上。 他麾下二百来号人手上清一色的日械，战斗力极强，根本不需要去尚义补充物资。 “我的意思是人多力量大，咱们几个总得多拉几个人进来，跟咱们一起对抗奉军。” 叶小天把腰间的手枪突然解下来，拍在桌上：“谁要是不愿意跟咱们兄弟一起干，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咱们弟兄先把他们弄死！” 秦越了然，这是立规矩的时候。 道上的事儿很简单，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什么江湖义气，都是虚的，都要为手底下的一帮弟兄找钱，找饭吃。 “我去见吴萧，那小子刚刚得了一座山寨，没准想报仇雪恨，坐稳占个位置。” 秦越主动请缨。 叶小天也不把自己当做是外人，当即拍板：“好，那我去外蒙给弟兄们搞点俄国人的武器。” 此事说定，往日的冤家虽然还不对付，却总归是没有直接拍桌子，态度和蔼了一些。 秦越目光流转，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对察哈尔营了解不多，只知道当官的似乎姓周，是北平来的。 其他的东西，他一无所知。 眼下叶小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让他大为诧异，心中也迷糊起来。 好在他没有傻乎乎的直接问询，而是憋在心里面，回了二郎山，把弟兄们召集起来。 这仗始终是要打的，就算叶小天居心叵测，他也要为自己的弟兄某一条出路。 ...... 沽源已经变成周朝先的大本营，他本来想要趁着下雪前就把矿场，工厂定下来。 但他没想到的察哈尔的土匪太多了，大的土匪一二百来人，小的三五十来人。 真到剿灭的时候，一个山寨一个山寨的去强攻，他麾下的弟兄伤亡几乎为零，消耗的弹药却是不少。 法国人的火炮以速射出名，37步兵炮足以摧毁所有山寨的防御。 哪怕是修建在半山腰上的寨子，面对二十世纪火炮的精准打击，也只能举白旗投降。 晨光当中，周朝先领着一个连人马日常训练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信使从西面而来。 那信使不去沽源，直直的在周朝先身前下马，拱手道：“长官救命，尚义县被土匪包围了。” 尚义？周朝先脸色微变，尚义县正好是察哈尔的要害之处，处于全省正中间，南北通衢的紧要之地。 这样的地方向来商业繁荣，眼下却被土匪盯上了。 “有多少土匪？”周朝先脸色铁青，为百余人簇拥，等当着信使的答案。 “二三百人的土匪，半数有马。”信使不敢直视周朝先的目光，低头赶紧回答。 周朝先目光一凝，这倒是出乎他的意外，二三百人的数目，居然敢聚集起来，围攻一县。 “原因？” 马克斯少校就在周朝先身边，他已经习惯早起跟周朝先边走边聊。他每每跟周朝先谈及现代化的战争模式，都感觉自己的就是井底之蛙，从未见过大阵仗。 眼下的周朝先遇到问题，他不吝啬自己的语言，直戳问题关键。 土匪不是疯子，但凡日子过得下去，他们绝对不可能膨胀到用二三百人就围攻县城。 “长官，土匪让我们县长放了他们的三当家。” “他娘的，管他们是什么原因。土匪又不是李云龙，区区几百人就敢打尚义县，那是不给我周朝先面子。” 周朝先大手一挥，从口袋里面掏出两块袁大头，丢给信使道：“你去城里面好好吃一顿，休息一下。今天下午我在军营等你。” “长官，救人如救火，小的不敢休息。”那信使贪婪地看着地上的大洋，却不敢伸手去捡。 “老子让你休息你就休息，赶紧去吃饭。” 周朝先抬手一巴掌，扇在那信使的脑瓜上，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就算你个小兔崽子不吃饭，老子的人打仗之前也得吃饱肚子。” 信使这才美滋滋的从地上捡起大洋，去了沽源。 在他身后的察哈尔营士兵神色严肃，马克斯少校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周朝先似乎在隐瞒什么。 “原地训练计划取消，回沽源。” 沽源城中，周朝先板着一张脸摊开一张地图，问道：“尚义谁去过？” 屋子里面的尉官纷纷摇头，只有王狼跟丁师爷举手。 “尚义被一股土匪围困，县长派人求援。至于土匪兴师动众的理由是讲义气，想要县太爷释放他们的三当家。”周朝先神经紧张，他敏锐地发现问题所在。 尚义并不重要的，土匪的举动也不符合常理。别说土匪跟官吏的合作关系，单单是土匪光明正大的打的尚义县城，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土匪头子不会不知道。 丁师爷眼见周朝先的目光落在自己，知道自己表现得时候到了。他咳嗽一声，问道：“长官如今兵强马壮，赤城半个营的人马随时都能调动。沽源除开留守的一个连，有四个连的机动兵力，足够解决所有察哈尔的土匪。” “但是。” 第173章 徐徐图之 他故意顿了顿，以此彰显自己的深谋远虑：“土匪也不都是傻子，他们围城顶多一日，要是一日之后没有拿下尚义，他们绝对会离开。如果他们不走，非要跟尚义死磕的话，在下认为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土匪上下都疯了，在等死。另外一种是，他们别有所图。” “对。”周朝先赞许，点了点地图上面的尚义：“尚义不能速救，得放慢速度，看看土匪到底想干嘛。” “周，如果土匪的目的是为了救人的话，你会怎么做？”温斯顿中尉开口，他的中文生涩，态度却比以往好得多。 “他们做土匪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宿命。就像我们这些军人一样，我们的宿命是战场，他们的宿命是死。” 周朝先沉着一张脸，他现在还是想不明白其他地方土匪都在龟缩的时候，为什么尚义的土匪敢跳出来，摸自己虎须。 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 不是第一次剿匪的周朝先也没想到有人在暗中串联，想要一口吃掉察哈尔营。 不是他没想过，而是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人红是非多。他是张景惠的嫡系，一水的日械，炮兵是万国造的步枪不假。 可别人的炮是75小姐，射速嗖嗖的。 别看75小姐在欧洲战场不好用，那是因为德国佬没有速射炮技术，造出来的速射炮射速也就75小姐的一半。 德国人都是理工人才，索性直接加强师一级别的火炮强度。直接将75的野战炮，换成射程，威力都更大的105榴弹炮。 于是在欧战的开端，法国人的75小姐凭借优秀的性能，被德国人的重炮撕碎大半。小口径的炮射程根本够不着105榴弹炮，只能被单方面的屠杀。 被法国人引以为傲的射速，完全发挥不了。 法国佬没想过自己拒绝分享速射炮的技术让德国人的炮兵火力更强。周朝先也没想过真的有人看自己不爽，花费大气力将土匪集中起来的，为的就是想办法弄死自己。 “丁师爷，你帮我去找县长要粮食，要肉干，马料，闹大一点。他不给肉干，我们就拖着时间不急着行军。” 周朝先伏案看着地图，突然就起身说了一句话。 丁师爷一听就大笑起来：“这样一来，正好派人弄清楚敌人情况。要是土匪撤走了，就跟上去摸清楚他们的山寨在哪儿，直接一锅端了。” “要是他们不走，咱们也能多做一点准备，长官英明！” 周朝先懒得搭理他，丁师爷什么多好，人聪明，也知分寸。唯独爱拍马屁这一点周朝先是真的有些不适应。 不是他假清高，而是他做的每件事情都是他心中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一个人正常上班工作，做个好人，也值得被无时无刻的称赞的话，只能说明这个世界不太正常。 “巴图鲁，你带上你手下的人，一个班的骑兵直接出发，隐秘一点，别走大路。” “卑职遵命。”巴图鲁转身离开，他麾下的骑兵不是蒙古人，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骑术一流。 “王狼，你不是说你们山寨就在沽源南边吗？咱们干脆今天晚上就去拜访一下。去的早了，还能吃上夜宵。” 王狼不好意思的站了出来，知道周朝先在人前给自己留面子。 他心中清楚自己没那么大的情面能够让周朝先宽恕自己，一切都还得用实际行动来看。 按照道上的规矩，现在该纳——投名状。 投名状顾名思义，就是林冲风雪上梁山，入伙的时杀的人。 为的就是让上山的人沾染良人的性命，不被官府所容纳。 眼下他虽然是奉军，可总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些特殊，成分有些问题。 “抽一个连的人，立刻出发。” 片刻之后，谢明忠郁闷的看着周朝先的人马离开，他跟马克斯少校都留在了沽源，将在午后前往尚义县。 连队是骑兵连，周朝先将剩下的骑兵全都抽调，带上炮兵，便朝着赤城方向而去。 沽源跟赤城相距不远，只有百里。 位于中间的山寨，更是只需要三个小时就能抵达。 王狼已经往返这条路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纯粹，目的只有一个——劝降自己往日的弟兄。 周朝先为了他的目的，特意带了一个半连的人马，齐刷刷的出现在黑雾寨上。 按理说位于官道旁边不远处的山寨，应该早就被路过的军队直接灭了，唯独黑雾寨的历代大当家都热衷于黑白两吃。 才能偏安一隅，直到现在。 哪怕是奉军察哈尔营横扫数个营寨的消息让黑雾寨上上下都心惊肉跳，寨主朱柏都没有太多情绪变化。 他是做这行做了三十年的老人，清楚这行已经做不下去了。可是他这样的老人，不做这行，又能做什么？ 财帛动人心，他做了半辈子的土匪，放在上海滩那就是杜月笙这一类的地头蛇。便是蒙古人跟喇叭庙发生冲突，都会找他调解。 原因很简单，他德高望重，手下人马也不少，做事还算公正。 只见房门应声而开，朱柏还为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能够如此肆无忌惮闯入他房间的人，黑雾寨只有一个。 “多大的姑娘了，做事不能风风火火，不然以后谁敢娶你？”朱柏佯怒，眉宇之间的慈爱却是抹除不掉。 近些年来，他想要中断这一笔生意，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更不敢冒冒失失下山。 他并非一人，身边有亲信，还有家人。 “爹，奉军来了。” 那姑娘一身红色，闯进来之后声音清脆，叫朱柏心脏不争气的跳了一下。 “奉军？他们来干嘛？” 朱柏目光浑浊，实在是想不清楚自己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寨子怎么就值得奉军出动。 难道是周朝先收了钱不办事，非要赶尽杀绝？ 他可是每年把该给的大洋，每一分都花在了各地的县长，驻军身上，从未有半分拖延。 “是王狼那小子领来的。”红衣姑娘紧咬银牙，恨的要死。单单是奉军来了，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北洋的狗崽子就是不讲信用，拿了再多的大洋，都不满足。 唯独自己人的背叛，她难以接受。 第174章 不战而降 并非是所有人都像朱柏一样冷静，他能够平常以对。 但他身边的人，却一个比一个急躁。 全木质的营寨当中，还未天黑，便被点燃一簇簇火把。头目们恶狠狠地看向外面的叛徒，奉军。 正如少女所言，他们最恨的并非是敌人，而是叛徒。 王狼是山寨里面培养的小头目，日子虽然过得有马马虎虎，可投敌一事儿，却难以更改。 此刻天还未完全黑下来，但凡眼力好一些的人都能看到奉军队伍当中，穿着蓝呢子大衣的奉军军官正是王狼。 “这小兔崽子，老子以为他死了，没曾想他居然还敢回来！” 年过半百的老人无不骂骂咧咧，他们深受寨主朱柏恩惠，才能留下一条命，延续自家的血脉。 现在王狼引狼入室，必然遭到他们所有人的唾弃。 “陪我上去看看。” 朱柏不怒自威的声音骤的响起，听到声音的人纷纷后退躬身，将路让开。 “寨主，这小子就是魏延，脖子上有反骨。” “寨主，您慢点，天阴路滑。” “大小姐您辛苦了。” 来自四方的声音热切，足以让朱柏本就沉重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他并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这些话语当中的恐惧跟关切。 这些情绪共同存在，让他的步伐愈发缓慢。 一边是近在咫尺的黑雾寨，另外一边是士气高昂的奉军察哈尔营。 两门37步兵炮已经被掀开炮衣，冰冷的炮管对准木质的寨墙。 一一匹匹来自于草原的蒙古马正在歇息，不时打着响鼻。 步兵们三三站立，每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是精准测量过的一样，几乎一致。 训练并非是一日的功劳，军人想要铸造强健的体魄，严明的纪律也不是一天能够做到的。 “这是一支强军，很邪门。” 寨墙上面，朱柏的心已经沉了下去，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王狼，心中并无怨恨。 在他年少的时候，他选择了上山当土匪。这是当年山东大旱，他闯口外的活法。 王狼这小子长在他身边，心思活络，也是一个好人，想爱你在他走出这样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路来，朱柏并不意外。 反而他很向往王狼的生活，安定祥和，虽然不会大富大贵，却能够挺起胸膛做人。 土匪，终究是下九流的行当，上不了台面。 “听说他们从招募民壮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月，偏偏他们又能在战场上面所向披靡。这样的人，我见了都怕。” 他将话说的很慢，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凝固，变得阴沉：“说句大家伙儿不爱听的话，今天咱们在这儿跟本守不住。” 无人应答，这时所有人的心声。 被两门大炮指着的滋味没几个人经历过，可恐惧会传染。所有人都知道大炮的威力，知道这玩意儿可以再数里之外取走自己的命，这就足够了。 “王狼跟他们关系不错，这是好事。”他接着又说，问王狼正名：“请他进来，如果奉军的长官愿意进来的话，那就更好了。” 他目光浑浊，头脑却十分清醒。 当年徐树铮路过的时候，他也是路边迎接的乡绅之一。 “爹......” 红衣少女撒娇，想要改变自己父亲主意。 以往都能成功的撒娇战术，这一次却折戟沉沙。 “你想让全山寨的人都死在奉军手中的话，现在就拿着你的枪，为你心中的道义，将王狼给毙了。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朱柏推开自己女儿，看向旁人：“我是不是年纪大了，说话也不管用了？” 头领们后知后觉的上前，搀扶朱柏，将他的话喊了出去。 寨墙外面等了许久的王狼听到回应的事情，心中五味杂陈。有道是近乡情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乡亲面前，是他从未想过的。 可他现在并无选择的权利，命运的齿轮从上弦的那一刻开始，当世人便身不由己，所做出的选择，所有的努力便都无法改变浩浩荡荡的潮流。 “营长，他们请我们派出使者入内。” 王狼很快回身，将自己所听到的信息，逐一告诉周朝先。 “那就别愣着了，走吧。” 他上前，招呼还愣在原地王狼。 “营长，您不能去。” 王狼下意识的吞咽口水，想要阻止周朝先。 偏偏周朝先最听不得的话就是阻挡，他笑呵呵的问：“是你跟黑雾寨的人串通好了，想要借此机会杀掉我？” “卑职不敢。” 王狼连连摇头，这想法他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去做了。 “既然你没有跟人沆瀣一气，为什么又担心我入内之后会遭遇不测？”周朝先听王狼的话有些不明不白的意味在里面，不禁问道。 王狼只是苦笑：“营长您有所不知，我是黑雾寨的叛徒，本应该是下山才买物资，却一去不复返。现在他门见到我，只怕杀掉我的心都有了。” 周朝先闻言，伸手拍拍王狼肩膀道：“现在担心的人是他们，而不是我们。趁着天还没黑，赶紧速战速决，不然弟兄们今天晚上又得露宿荒郊野外，你忍心吗？” 王狼见周朝先这样说了，只是招手道：“两个人太少，凑四个人。四个人四杆枪，就算黑雾寨的人想要对营长您动手，卑职也能护着您逃出来。” 见他考虑周全，周朝先不免哂然，他是觉得最多的布置也比不上自己的底气充足。 有察哈尔营在外面守着，他心中有底。 城寨当中的土匪间外面的奉军来了，反而诧异起来。往常他们不是听说过这样的戏码，可那都是他们最敬仰的人，关公单刀赴会。 眼见王狼领着一个奉军军官，两个丘八朝着城寨而来，他们反倒是失了分寸。 红衣少女紧咬红唇，想说话，却又赌气不说。 她的父亲，寨主朱柏老早表看出来小女子的心思，却也不点破，只是思考如何完美解决此事。 火光当中，周朝先的模样愈发清晰，他的校官服装让有件事的朱柏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下了城寨，打开寨门。 “不知道周营长大驾光临，小寨蓬荜生辉。”朱柏一开口，在场的土匪纷纷失言，便是红衣少女都无法相信自己面前的小白脸，便是察哈尔营的营长——周朝先。 第175章 人心思定 更让他们惊诧的还在后面。 周朝先并无规矩一说，他笑呵呵的搀扶起来朱柏，又意有所指的道：“这黑雾寨我老早就知道了，本来是想最后料理的。可你们黑雾寨好大的手段，居然把人安插到了我的手下，还成了少尉排长。” 朱柏笑呵呵的说：“若不是周长官抬举，王狼这小兔崽子这辈子也当不上官儿。” “周长官，请进吧。老朽在寒舍当中备了米酒，正好趁着夜色小酌两杯。” 周朝先也是笑呵呵的，只是他的笑并非是土匪头领那样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 “我手下的弟兄也都没吃饭，要是朱寨主有心的话，干脆咱们一起吃点。” “好。” 朱柏依旧笑眯眯的，并未有任何情绪变化。就想是朋友带着朋友快来自己家吃饭一样，稀疏平常。 “爹。” 红衣少女终究是没能忍住，她急促的说：“山寨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我还没瞎，知道山寨容不容得下这么多人。”朱柏铁青着一张脸，不去看自己女儿。 “周营长，山寨穷酸，没什么好招待贵客的食物。” “无妨，吃的我们自己带的有，待会借助宝地烧点热水，睡一觉就行了。” 周朝先恍若未曾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依旧放慢脚步，跟朱柏一起进入寨墙。 实话说，这一处的山寨比周朝先之前去的山寨多了一分人气，这里就像是一个歇息的市集，屋舍门帘旗幔无一不有。 一条笔直的道路两侧是看热闹的小老百姓，他们的恐惧在见到朱柏之后，荡然无存。 “爹！” 红衣少女拉长声音，她对奉军没有任何好感，不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察哈尔营。 朱柏置若罔闻，继续往前，强颜欢笑道：“小女顽劣，还请长官看在老朽的面子上，不要计较。” 周朝先淡淡道：“我今日来此并非是要看朱寨主的笑话，而是鄙人奉命在察哈尔剿匪，就要将匪徒一一剿灭，甄别。” “似寨主这样没有为非作歹的人，我可以网开一面。只要你们交出所有武器，一笔罚款，就能继续居住在这里。” 周先生虽然对土匪一直都是喊打喊杀，可面对不同的敌人时没他仍旧是各有不同。他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肃清察哈尔一地的土匪，而不是杀人。 土匪当中的良善，他可以网开一面，给他们体面。 尚义县的土匪不想要体面，他也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扫落在历史的垃圾堆里面。 无论是王狼的证词，还是周朝先在从丁师爷等人的嘴里面弄来的信息，其实相差无几。 黑雾寨的存在就是一个黑市交易中心，所有不能见光的东西都能够在来这里出售。 做生意的人，哪怕是黑市生意，最忌讳的也是名誉败坏。 红衣女子呆立原地，一双美眸当中的情绪分外复杂。她实在是不明白周朝先的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样的优待已经是直接纳入为民，而不是剿匪。这跟憋屈的投降是两码事。 周朝先给了他们面子。 聚义厅门口，看到寨主跟奉军军官到来，早有人迎接过来，殷勤的请周朝先入内。 自然在他们知道周朝先的身份之后，会惊诧这个年轻人便是察哈尔营的营长，继而敬佩。 朱柏虽然对老兄弟和善，但在决定事情的时候，他却是说一不二，即便是他的女儿想要插手山寨当中的大小事务，都要看他的脸色。 现在整个聚义厅坐了十来个头领头目，可真正能够说上话的人只有朱柏一人。 “周长官，您刚才说是想要将黑雾寨变成一个小镇？”他目光炯炯，并不珍惜手中的人马枪支，反而能够洗白身份，成为赤城百姓，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是将黑雾寨变成小镇，这里依山傍水，风景还行。可距离官道有点远，日后无论是铁路还是公路，都会沿着官道铺设。到时候路远了，做生意也就远了。” 周朝先随口一说，却叫红衣少女开口：“姓周、长官，您说的是真的？以后沽源也会有铁路？” “平绥铁路正在继续策划，我在离开北平之前，就委托了詹天佑先生进行设计，力求链接鄂尔多斯，包头等地。” 周朝先说的话都是自己早就说过的话，此刻都是信手拈来，叫人信服。 “此事是周长官一力推动，只怕十分困难。” 朱柏人老成精，一听就知道周朝先没说真话。一条铁路要用的钱是天文数字，哪怕这一笔钱都是士绅集资，那也是天文数字，寻常人根本筹集不来。 “谈不上多困难，尽力而已。” 周朝先苦笑一声，知易行难，在北平的时候他看看而言，三言两语便说定了此事。 可回到察哈尔之后，他才知道这有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他难以掌控铁路的修筑，也不愿意将能够从交通银行抵押获得的大洋投入修铁路上面。 原因很简单，铁路成本高，回本的时间太长。对寻常商人来说，这是赚钱的买卖，但周朝先来说，这不划算，他的钱另有用处。 朱柏落寞一叹：“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事，周长官朝中根基深厚，老朽不敢妄言。但有一事，还请周长官明说。” 周朝先见说，笑道：“朱寨主但说无妨。” 朱柏这才开口说道：“此番察哈尔的土匪必然损失惨重，若是周长官方便的话，能否放他们一条生路？” 此时烟波散尽，局势明了。但凡是有心人，都知道此刻最大的麻烦即将到来。 一旦下雪，被关在山上的土匪必定生活更加艰难，这个时候单纯的围剿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在察哈尔，人类最大的敌人就是冷酷的冬天。 往往一场雪下下来，牛羊冻死无计，道路被积雪覆盖。 散落在草原上的蒙古包，往往一场雪之后，等到开春才有人知道这一户人家已经死在睡梦当中。 “现在是民国九年，过去九年，满清时期的罪恶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前提是土匪自行下山，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周朝先没有画大饼，他只是实事求是，能原谅的人，他当然会选择原谅。 不能原谅的人，他还是会把他们枪毙，血债血偿。 第176章 幕后黑手 黑雾寨堪比一个小镇，他的常住人口有两千余人，这里面的百姓占据绝大数。他们上山的理由很淳朴，山下没饭吃，他们纳投名状，手掌没沾过血。 朱柏将账册做的非常详细，几乎登记了每一家每一户的人口情况，将这个小社会赤裸裸的展现在周朝先的面前。 他都不需要亲自去看，就知道这里在春夏的热闹。 午夜的时候，山下的察哈尔营士兵才先后上山，他们在控制出来的木屋当中，烧水洗漱，为从赤城而来的援军接风洗尘。 原本都在一个营的弟兄，前后半个月不见，已经泾渭分明。 一群打过仗的老鸟，跟没打过仗的新兵蛋子的精神气，差在骨子里面。 别说是周朝先这样善战的人，就算是朱柏也看出其中的差别。 “周长官，你这一个营的人马，只怕跟一个团差不多了吧？”朱柏问道。 这个问题不需要周朝先回答，王狼就能回应：“寨主您老人家不知道，我们营长上面有人，等开春剿匪完毕，就立马升成察哈尔团，按照加强团的配置扩编。” 朱柏缓慢的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军阀的缓缓崛起，见证了一段传奇的开端。 ...... 此时黑雾寨已经对察哈尔营不设防，山寨里面的土匪们眼巴巴的看着奉军威风凛凛的蓝呢子大衣，对混入其中的洋人敬畏三分。 那两门被他们当做是大杀器的37跑也被75小姐所掩盖。 这才是如今中国最强的速射炮，虽然比不上张作霖第三旅，吴佩孚第三师装备的105重炮，但在察哈尔绝对是能够横着走的利器。 “王狼，你现在也是个官了儿，你跟俺说说，你们奉军还招兵买马不？”浓眉大眼老百姓凑到王狼身边，他们心中已经没有丝毫的恨意。反而对王狼此刻的身份，有些羡慕。 他们也不是傻子，之前怨恨王狼的心态是出自于，咱们都是土匪，就你一个变成北洋走狗的心态。 现在大家都投了北洋，当了顺民。年纪大的要为自己儿孙考虑，年绩效的也在琢磨怎么加入察哈尔营。 谁让察哈尔营在赤城呆了两个月，待遇什么都叫人摸清楚了。 白面馒头可劲的造，每个月的大洋都是足额的，不像奉天发的军票，擦屁股都嫌硬。 就冲能吃饱肚子，能够拿到大洋，早就足够让这些刀头舔血的土匪们，心中向往。 “当兵倒是可以，不过现在不招。”王狼咧嘴一笑，他已经很久没有笑的这样开心了 。 “等过完冬，招兵的时候，你们哥几个都来，到时候稍微训练，就有呢子大衣，小日本的三八大盖，德国人的毛瑟用。” 他信口胡诌，日械德械都是没影儿得事儿，这玩意的从海外买。周朝先当然不愿意将自己手中有限的大洋用在德国人，跟日本人身上。 等什么时候能够自己生产毛瑟了，新招募的大头兵才能进行换装。 当然，他们用的还是被淘汰下来的日械。 现在周朝先手中的三八大盖几乎等于是绝版货，只要他不给小日本送大洋，就绝对不可能获得任何补充。 作为财神爷的王永江现在手上也没余粮，价值五百万的日械入了他的手，还没捂热就雨露均沾，奉系人人都吃了一点肉。 加上王永江的人对日本的态度，日后购买日械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周朝先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对日本人的东北战略造成多大的影响。 原本历史，王永江等人开办的工厂，军工业，用的兜底日本的机械。这造成了九一八之后，日本人直接将东三省的机械霸占之后，可以无缝对接日本制造。 军工厂生产的三八大盖，手雷等武器，更是可以直接用在对话战场之上。 现在王永江主导的军工厂都是俄国枪械，德国枪械，甚至法国。 看似是万国造，后勤压力会极大。可在现实当中，日本人就算再度发动918，占据东北，这些军工厂也不能给日本人带来太多的帮助。 除非日本人想要在日械之外建立一支用杂牌装备的军队。 这种事情王永江都不会干，更别说日本人了。 “阿嚏。” 尚且在北平城中的土肥原贤二打了一个喷嚏之后，连忙土下座：“张君，对不起。” 张景惠不在意的摆摆手：“土君，你的要多多休息才对，北平冬天冷，跟日本不一样。” 土肥原贤二连忙道谢，没敢说自己打喷嚏的原因是昨天晚上一宿没睡，才等到宫本的电报。 存放在外蒙古的物资已经被取走，帝国对付周朝先的小计划，也可以顺道进行。 他要借助马匪的力量，填补外蒙空洞的防御，成为外蒙实际上的掌控者。 为了实现这个蒙满这一目标，他从日俄战争等到现在。 等到中俄之间的谈判结束，确定外蒙的归属之后，他会立刻完整自己的战略部署。 “张君也要好好休息才对。”土肥原贤二十分殷勤，他有求于人，自然不会嚣张跋扈。 “苏俄的代表团现在就在北平，他们的会议情况，还请张君说明。” “没啥可说的，外蒙还是咱们的，中东路也可以归还。不过归还的时间，还得谈。” 张景惠信口拈来，这些消息并非是秘密。可土肥原贤二不相信下面人的办事效率，更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这些信息当中有自己所以漏掉的关键新。 “张大帅跟苏俄的合作，你知道吧？” 张景惠忽的又想起了什么，顺嘴一提：“使者早就到莫斯科了，要是真要谈的话，莫斯科才是关键，北平就是走走过场。” 他故意下套，知道日本人不喜欢苏俄，拼命给张作霖泼脏水，好跟日本人合作。 “张君，这是真的？”土肥原贤二立马傻眼，他当然不是傻瓜，知道这个情报的重要性。 可偏偏他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件事情发生，更不知道张作霖的人已经去了莫斯科。 “是真的，去的是孙烈臣，你自己查查就知道孙烈臣现在还在不在奉天。” “张君，多谢。”土肥原贤二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道谢。如果不是张景惠的话，大日本帝国就会受制于人。 第177章 尚义县破 天微微亮，尚义城便热闹起来。 城外的马匪来了又走，要县令放掉那个子虚乌有三当家，折让县长很头大，不知道如何是好。 整整两天晚上，他都没有搂着小妾好好睡上一觉，整宿整宿都在担心马匪里应外合，开了城门之后把自己一刀咔擦。 城墙上面的守卫都是地方民团，由乡绅家里面的护卫组成。这些人并没有经过任何的军事训练，枪法也马马虎虎，能在城墙上面，不被吓得尿裤子，已经是好事儿。 无论是县长还是的城里面的士绅，其实都没指望过这些人能够守城，保护自己。他们只希望城外面的土匪不会打进来，砍掉自己的脑袋。 跟赤城，沽源县长一样。尚义城的县长也是买来的，五万大洋的官帽子。 尚义县长上任以来，最擅长做的事情并非是治理百姓，发展工商业，而是捞钱。 他的抓紧时间，在任期当中将自己的本金赚回来，不然的当官亏本，以后日子就得紧巴巴的过了。 “徐先生，您说城外的土匪什么时候才肯走？” 县长就在城墙脚下，死活不肯上去，非要上面的守城者下来跟自己汇报军情。 徐先生是城中富户，早年跟过北洋，虽然是文职军官，却也算是结果过军事训练，勉强知道如何开枪。 整个察哈尔武备松弛，整个体系是从满清的时候就烂到根上了。 县长不懂怎么让百姓富强，带兵的人不会打仗，看似荒诞，实际上整个民国时期的地方军阀，政府就是在他娘的比烂。 眼下中国就是这样，各行各业都在混沌当中摸索，前进，等待黎明到来。 “只怕城外的土匪不肯走了。”徐先生一开始雄心勃勃，周朝先一个北洋的后辈领着一群一个多月的新兵蛋子都能打仗，他这个前辈的脸上有些不挂不住。 可等他主动请缨之后，他又追悔莫及。别说是城墙上面的护卫，就是名团的人，他都指挥不动。 那些丘八表面客客气气，心里面却浑然不将他当做是长官，而是掉在书袋子里面的书呆子。 土匪从长时间的围困成功证明了一件事情，他们不会强攻尚义县城。这对土匪来说，似乎是一件极其不划算的事情。 当徐先生将自己的观点讲出来的时候，胸无大志的县长选择了相信。 他并无统兵打仗的能力，只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捞钱，就得当缩头乌龟。 就在他们谩骂着城外的土匪，等着援军到来的时候。城外冻结的梆硬的地面上，一门年龄超过百岁的青铜大炮正在校准。 “这门炮侍从大沽口拆下来的，打过日本人的炮艇，也弄死过法国人英国人。” 大炮的主人是个穿着麻布衣服的老农，他装扮寻常，麾下的人马却不弱。 早年他便在日俄战争当中获利良多，有了三百多人的马队。 随后与张作霖等人争锋失败，他才黯然在外蒙游荡，不时穿过国界线，去沙俄抢几个毛妹回来。 这一次一起对付奉军，他是听到消息之后，专程从外蒙赶来的。 “好，就是这个角度，一炮下去，绝对能轰开城门。” 炮口已经校准，来自白俄的炮兵从来没用过这爷爷辈的红衣大炮，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将火炮推倒城门底下，在直线距离只有一公里的地方，点燃引线。 “轰！” 实心的炮弹摩擦空气，呼啸而去。 只听轰的一声，城门底下正在吹牛的县长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向后面。 徐先生总归是当过北洋的兵，知道什么叫大炮。 “县长，快走！” 城中顿时乱作一团，民团的人再无刚才的漫不经心，都恨不得爹妈再给自己生两条腿。 他们都在跑，跑的比兔子还快。 “奶奶的，这尚义还真给咱们打下来了！”秦越舔舔嘴唇，他看着尚义县眼热，立马召集弟兄往里面冲。 “兄弟们，给老子上！” 马匪的骑兵迅捷如风，他们早早地就做好准备，穿着各色的棉衣，拔出腰间的短刀，直扑城门。 “都给老子瞒着，这事儿不能让姓叶的知道，他有他的活法，咱们有咱们自己的活法！” 秦越只是看向自己身边的各个山寨的头领，他们的任务虽然是牵制尚义，却没人当回事儿。 有的人梦想是去北平吃顿烤鸭，他们的梦想则是在攻陷一座县城，抢的盆满钵满之后，便洗手不干了。 他的梦想就是拿下尚义之后，反客为主，招兵买马之后远遁草原。 奉军有十万之众，他们几个寨子家里面也就两千来号人，根本不用打，他们就输了。 也就叶小天那样的疯子才想一口吃掉奉军一个营的正规军。 尚义县的抵抗几乎为零，在城门轰然崩塌之后，战斗便零星的发生在四合院里面。 几乎每一处士绅的宅邸都在战斗，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不想让他们进来。 街道上的马蹄声如同奔雷，越来越多的土匪涌入城中，秦越也见到了县长。 “这孙子就是县长？” 秦越大大咧咧的坐在“公正廉洁”的牌匾下面，冷不丁的将腰间的手枪拍在桌上：“敢问县长，去年白龙沟有个姑娘被地主强抢，苦主上告，被你打死了？” “是师爷干的，我来尚义只图财，不图钱。” 县长将脑袋摇的更拨浪鼓一样，却改变不了秦越眼中深深地杀机。 “砰！” 枪响了，在他身边抖如筛糠的师爷瞪着眼睛，木然的倒在地上，再也不会有痛觉。 当死亡降临，公堂之上再无旁的声音，秦越却乏了。 “好汉，诸位好汉。小人的钱财愿意全部送给好汉哥哥们喝茶，您就饶了我一命......” “钱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秦越收敛心神，起身将手枪再度插在枪盒里面，“看什么看，起来带路。” 话音落下，两个土匪上前，将县长从地上拽起来，拖向后院。 枯井，柴房。县长将手中的大洋全都叫出来之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就在枯井边上，秦越的叹了口气，抱歉道：“我本来是想饶过你的，可兄弟我上山之前就说了要杀尽天下的贪官。” “兄弟我上山到现在二十一年，还是头一次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县长老爷，您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第178章 意外的来客 天微微亮，周朝先从炕上爬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他随手将衣服裹在身上，出门只见大地白茫茫一片。 开垦在房前屋后饿旱地上面的白菜梆子蔫吧唧唧，一场霜下来，已经到了存入地窖的天气。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就听见司号员吹响起床号。 “喇叭一出，果然非死即伤。” 周朝先没奈何的摇摇头，这玩意儿便宜实惠，随便找两个人花一个小时就能照猫画虎的掌握集合，进攻，等等几种不同的吹法。 时间不长，零零散散的察哈尔营士兵从屋子里面快步走出，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息，也就对嘴里面吐出来的白色雾气，有些怀念。 打霜了，冬天就要到了。 “周长官，有人想见你。” 就在队列开始缓缓蠕动，日常的跑操开始的时候。周朝先却见昨日的红衣少女裹着白色大衣，冰着一张脸到来。 周朝先的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在细细琢磨，他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欠了这姑娘钱，让她不待见自己。 他将心思埋在心里，没有傻乎乎的去问为什么她不喜欢自己。 女人的心就像是海底的针一样，愈发坚强的女孩子，心思便越是复杂。 聚义厅里面早早地就升起了炉火，木炭烧的红彤彤的，上面吊着的一户水冒着白烟。 周朝先一进来，就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可当下他没时间注意这些细节，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屋子里面坐在朱柏右手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长官。”年轻人并非是第一次见到周朝先，却比初见的时候，更为成熟稳重。 他起身学着洋人的方式伸出手。 周朝先握了握兔皮手套，只觉得吴萧的手冷如坚冰。 “听说你成了山寨寨主。” 周朝先坐下，接过一个侍女递过来的奶茶，浅尝即止。 “亏了长官在赤城一战，把我们山寨里面的白俄弄死七七八八。我们的人才能掌握一个山寨。”吴萧腼腆一笑。 “你们？”周朝先眉头一下就凝重起来，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我们”这一个词汇代表着什么。 “对，就是一批进步人士。”吴萧大大方方的承认，掀开自己的衣衫，露出胸膛上面的刀疤。 “我是白狼的人，在蓝田中了枪，挨了刀，去洛阳治伤后，跟几个弟兄知道白朗覆灭之后，就跑到北洋腹地讨生活。” “现在我们有三百来人，一百三十一条枪。要是长官愿意给我们一些破铜烂铁的话，在下愿意帮长官去尚义打土匪。” 他目光炯炯，从容不迫的样子倒是让周朝先有些吃不准了。他早就知道土匪在尚义肯定有后手。 可他没想到尚义的事情居然热河边上的山寨都知道了。 “长官不愿意没关系，这一次兄弟我还是给长官通风报信的。尚义城外有十多个山寨的土匪，有二三千人。” 周朝先不动声色的听着，他的本意是想弄清楚尚义发生了什么。可随着吴萧真诚的话语，他倒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他半晌才抬起头：“不过你的山寨只能在东四省，不能在察哈尔。” “成交，不过我要到开春之后，才能进行搬迁，前后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半年？周朝先点了点头，他知道吴萧的搬迁的不单单是搬家那么简单。 “作为见面礼，黑雾寨的步枪全都给你，你的人老老实实在山上呆着。你跟我去见见市面就行。” 周朝先意味深长的看向的吴萧，后者全然无惧，倒是不太像是同盟会的人。 这让他心中更为疑惑。 不对不对，这也太早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周朝先忽的抬头问道。 “长官可能还不知道，察哈尔的山寨自从您在沽源大杀特杀，剿灭数个山寨之后，就暗流涌动。整个察哈尔的山寨除了黑雾寨，都收到了英雄帖。” “英雄帖？”周朝先笑不出来，他现在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别人盯上。 别的不说，单单是英雄帖三个字就让他想到了许多东西，“就他们也配称是英雄？” “道上的人坏事做尽，却喜欢拜关二爷，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吴萧嗤笑，自从民国五年之后，足足四年他都在山寨里面呆着，知道这里面的仁义道德，其实都是男盗女娼。 “以前人好一些，没那么么多套路，真诚。”早就变成背景板的朱柏杵了杵拐杖，长长的叹了口气。 “老寨主说了一句话，以后的人会更好。受过教育，知道礼义廉耻信的人，绝对比我们这一辈人更聪明，更隐忍，能做更多的事情。” 周朝先笑笑，他见过中华民族的百年复兴，也见过各国的衰落。 以前的人好就好在他们已经死了，没有掌握话语权，自然不会跳出来跟自己后代争权夺利。 反倒是那些掌握资本的北洋军阀挡住了中国崛起。 “好了，吴寨主，准备一下，马上就出发了。” 吴萧掌握的信息也不够多，他仅仅知道土匪围攻尚义县城是为了吸引周朝先前去救援。 他们如何对付周朝先，这是秘密。即便是带头大哥叶小天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我也要去。” 就在周朝先掀开门帘的时候，身后骤的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红衣少女迈出脚步，不在纠结，恶狠狠地道：“姓周的，我要看看你怎么打仗，怎么带我们黑雾寨不在受人欺负。” “你是女人，女人现在上不了战场。” 周朝先皱眉，他倒不是歧视女性，而是眼下的察哈尔营当中医生也都是男性，根本没有女人的存在。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改变自己的规则，增加作战的部署，计划。 “你可以把我当成是男人。”红衣少女昂着脑袋，丝毫不惧周朝先冷漠的目光。 她踮起脚，勉强与周朝先对视。 她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她想知道自己父亲会不会阻止自己，她想知道周朝先会不会让自己上战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周朝先却是轻轻一笑：“行，会骑马就行。” “爹？” “去吧去吧。” 第179章 马克斯少校的初战 尚义已经冷冷清清，城里面的富户损失惨重，土匪完成了他们的呢历史使命，他们将城中任何可以带走的东西，都装在大车，马背上。 他们全然不顾身后的滚滚浓烟。 这同样是他们的习惯，杀光烧光抢光。 谢明忠站在山坡上面，用德国人自带的双筒望远镜看向远处的尚义城。 马克斯站在他的旁边，跺着他的小牛皮军靴：“上尉，土匪正在离开尚义，如果我们不能追上他们的话，他们将会消失在群山当中。” 身为德国人的马克斯身份尴尬，在周朝先在北平的时候，他亲自训练士兵，却没有在异国他乡指挥过任何一次作战。 周朝先就像是凯撒一样，固执的参加每一次的战斗，不断用简陋的工具调整军队的进攻方向，用最小的损失，换来战争的胜利。 谢明忠手心冒汗，好半晌才说道：“长官，这仗我不敢打。” 他不是张海鑫，他不敢越过周朝先去冒险。 “你不敢打，我帮你打。” 马克斯只是冷冷看谢明忠，似乎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谢明忠这次没有犹豫，他习惯的不愿意肩负责任。 “长官说怎么打，我就怎么打！” 已经抵达尚义城外的察哈尔营士兵有三个连，共计三百六十人，一门炮。 “炮兵直接瞄准城外的土匪，自由射击。” “骑兵往南走，带上马克沁，堵死土匪南下的路。” “上尉，带上你的步兵，前往尚义。” 马克斯虽然冷静，却也不免手心冒汗。 在德国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上尉，并没有指挥一场局部作战的权利。他只是上面的工具人，在指定的时候前往战壕，挡住法国佬的进攻，就是胜利。 巴图鲁麾下的骑兵动作最快，他们带走了整个队伍当中唯一的重机枪穿越的大片光秃秃的农田，在晨雾当中若影若现。 没有任何征兆，晨雾当中的马匪与他们相遇，拉住缰绳的马匪想要问他们是哪个部队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这一支骑兵穿的都是蓝呢子的外套，是奉军！ “砰！” 有人开枪了，炽热的子弹穿过马匪的胸膛，他胯下的蒙古马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马背上的人就已经倒了下来。 “敌袭！” 三八大盖的枪声有别于万国造的杂牌，日本货在民国销量一般，都是捆绑销售，或是白送，才有人用。 “继续往南走。” 巴图鲁没有任何停留，他成功地撞到整个南下队伍的最前方。 秦越就在队伍当中，也是他喊出了的那一声敌袭。 日本人的枪械，他熟悉。也知道察哈尔营的兵用的都是日械。 但清晨的茫茫白雾掩盖了一切，他看不见二百米之外的任何东西。 “秦当家的，咱们回去吧。” 有山寨头领打了退堂鼓，不是他们不敢打仗，而是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咻！” 迟到的步兵炮将炮弹倾泻在了一条看不到人的道路上面。 随着天亮起来，白雾也变得浓郁。 已经没人能够看得清楚远处。 在白雾当中的土匪拉开了架子，他们互相戒备，将队伍拉长。 现在炮击来临，他们都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开始撤回，往尚义城涌去。 尚义城门残破，土匪一贯如此，他们破坏了一切之后，就会离开。他们不会生产，更不会建造。 “轰！” 终于，一辆载满了货物的大车被炮弹击中，正在使劲推动大车的几个土匪没了呼吸。 “走！” 秦越开始后悔，越想越不对。 “叶小天！” 他呢喃着这个名字，已经清醒过来。尚义是诱饵，自己也是诱饵。 藏身在暗处的叶小天不要任何尚义的物资，还将手中的军械分给了他们一部分，当做是报酬。 就在这个时候，尚义城下爆发了激烈的交锋。 三八大盖的子弹轻松贯穿一个土匪的胳膊，近距离穿透带来的恐惧，让捂着胳膊土匪喊的声嘶力竭。 土匪们纷纷举枪还击，却不知道奉军都是伏地魔。 他们每个战斗小组当中都有一个人趴在地上，像靶场那样，将正在活动的靶子，一枪击倒。 这土匪饶是铁打的，现在也都反应过来，他们纷纷学着的奉军那样，直接趴在地上。却不知道察哈尔营的兵学的都是三三制。 他们的武器，也不单单是步枪。 “手雷！” 一枚木柄手雷引线被拉开后，被丢在土匪脚下。 现在是民国九年，并非是多年军阀混战之后民国二十年。当下的土匪都是土包子，他们大多没见过马克沁，更不知道被丢在自己脚下的玩意儿叫手雷。 “轰”的一声，土匪躲藏的的大车被掀翻，躲藏在暗处土匪也没了踪影。 “就是现在！” 远处山峦上面，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的叶小天总算等到了机会。 他跟秦越分兵两路之后，就在这手下的弟兄藏在山林当中，将秦越当做是诱饵。 甚至他担心诱饵不够力度，亲自找来了大炮，攻陷了察哈尔的重镇尚义县。 现在奉军来了，比他想象当中来得更晚，却更精准。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一支奉军就是冲着一战而胜来的。 只可惜，他等的就是大雾天！ “放信号弹，骑兵出击。” 随着橘黄色的信号弹升空，浓浓白雾当中的秦越总算松了口气，他的人都被堵在城门口，进退不得。 右边是奉军步兵，身后还有奉军骑兵。 没人知道为什么在整个季节尚义会有这样浓的雾气。 可叶小天知道，这是自己唯一一个拿到钱的机会。 他从日本人手里面拿了一万大洋。 这笔钱不多，却是一个定金。 他不知道日本人为什么要花钱买周朝先的脑袋，可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 只要杀掉周朝先，除了定金，他还能从日本人手里面拿到九万大洋能够揣进自己口袋里面。 这笔买卖划算。 他只需要将这些永远也上不了台面土匪聚在一起，他们就会欣喜若狂的拿着狗粮，成为日本人的忠犬。 浓雾当中最有效的通讯手段是吆喝。土匪将自己的部署呼喊出来，为自己的壮胆。 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现在穿的是什么样的裤衩都说出来。 “马匪来了！” 第180章 注定失败的战斗 如同赤城一样，在远东地区，骑兵依靠的并非是马枪，而是他们手中的刀。 白雾遮天蔽日，足以让神枪手都不知道自己对面的人是男是女。 牛老二蹲在一棵大树下面，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喊道：“手雷！” 跟晋升最快的巴图鲁不一样，他跟得王狼现在还是上士班长，各自带了一个班的老兵。 老兵们分成三个战斗小组，听到这话的时候，纷纷从腰间摸出木柄的手榴弹。 百米的距离，叶小天的骑兵已经影影绰绰，呼啸而来的马匪并未想到迎接自己的并非是毫无戒备的奉军。 而是手榴弹。 “轰！” 土壤翻飞，远处的37步兵炮停止炮击之后，手榴弹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面让人知道了诺贝尔和平奖的由来。 “唏律律......” 马匪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们从未见识过现代化的战争，并不知道除了步枪之外，还有手榴弹这玩意儿。 他们并还不知道民国九年正好处在一战之后，二战之前。这一时间点正好是各个国家的军事科技不断爆发的时间点。 手榴弹，重机枪，轻机枪在奉军军队当中，唯一小规模的装备的只有重机枪。 草原上没见识的土匪压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是经过周朝先精心培养的陆军精锐。 “不许撤退！” 叶小天心在滴血，让他惊悚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没有任何训练的蒙古马在手榴弹的爆炸声当中，有了失控的预兆。 更让他难以震怒的是，他麾下的马匪也开始往后撤了。 “当家的，弟兄们伤亡太大，扛不住了。” 一个小头目用手捂着正在滴血的脸颊，心中满是余悸。 “啪！” 三八大盖短促的枪声不时在雾气当中响起，察哈尔营的士兵最先学到的并非是如何射击，而是如何活下去。 他们在掩体后面，举起九成新三八大盖，冷不丁的一发子弹激射而出，贯穿雾气。 被命中的战马轰然倒地，马背上的马匪摔落在地，惨叫起来。 见此情形，叶小天终于怕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护卫被奉军猎杀，却不知道这一发子弹从而回来。 他想要报复，也不知道如何报复。 “奶奶的，奉军什么鸟样老子一清二楚，换个方向发起进攻！” 他因为恐惧，变得愈发凶狠。 浓浓的晨雾并未的保护他的安全，反而成为奉军天然的掩体。 马蹄声越来越远，从到来到离开，前后不过三分钟的时间后，这篇战场上面只剩下还在大口呼吸的蒙古马。 倒在地上的马匪无意识的呢喃，还有一口气的都屏气凝神，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想要躲过奉军的搜寻。 “别开枪了，都走了。” 牛老二让前线的奉军纷纷停火，顺便将手下的九个大头兵聚在一起：“还剩多少子弹？” “十七发。” “三十发。” 一连串的数字并未让牛老二神情缓和，他已经不是农家子弟，不再是佃户。 赤城之后，他参与每一场剿匪任务，手中的三八大盖杀了二十来个土匪。 对他来说，这还不够。 “往回撤吧，雾要散了。” 他看看天色，长长的叹了口气。 冷冽的风在的关外的草原上吹拂已经枯黄的牧草，察哈尔营的士兵开始收缩，离开尚义县。 位于尚义南方的叶小天，却是遇到了自己这辈子最惊险的时刻。 跟所有人没见过飞机大炮的人一样，骑兵在草原上仍旧是主流。马背上的人世世代代使用的长弓换成汉阳造，战术依旧是游走，突袭。 时代不断在淘汰落后的人。 落后就会挨打。 只有一个排的骑兵，满打满算也就三十个人。 加上一挺四人编组的马克沁，三十四个人挡在黄土路上时，叶小天想也不想，就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哒哒......哒哒” 马克沁吞吐着火舌，巴图鲁则举着三八大盖，冰冷的瞄准扑向自己的马匪。 关外的道路都是由大车压出来的，一辆辆满载货物的大车春天将草原需要的物资运输北上。秋天又将肥美的牛羊，新鲜的口蘑，暖烘烘的皮毛运输南下。 时间长了，原本不是道路的草原，也便成了路。 马匪们分散在草场上面，散漫的没有任何阵型。 他们不受道路约束，单手持着的马枪却将大多数的子弹射向大地。 巴图鲁一枪枪的射击快速奔驰的战马，他的目标并非是战马上面的马匪，而是体型硕大，在浓雾当中格外显眼的战马。 他是草原人，知道战马是一个骑兵的命根子，也知道这些马匪失去战马之后，会立刻变成待宰的羔羊。 “排长，那个是当官的。” 副射手目光敏锐，他再三观察之后，总算确认在马背上，看向战场的那一个年轻马匪就是敌人的头目。 巴图鲁“嗯”了一声，用鼻孔发出声音之后，便再度将一个弹夹塞入三八大盖。 他挪动目光，凝重的看向战场上面，距离自己有一百五十米的马匪。 他下意识的舔舔嘴唇，身子绷紧，手指开始颤动，直到他确定自己有一丝的机会射杀远处的马匪。 “起风了。” 他呢喃，始终无法开枪。 浓雾，冷风，远距离机瞄。 这是豪赌，这一只小部队生死全看自己这一枪！ 即便是秋冬时节，巴图鲁手掌心仍旧冒出了细细的密汗，他疯狂回想营长告诉自己的话，什么是狙击手。 往常他也尝试过射击一百五十米之外的靶子，成绩还不错。 可真真儿上了战场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以前在靶场打出来的好成绩不值一提。 “轰！” 手榴弹被拉响，却没有留下马匪。 在尚义城下就挨过炸的马匪们现在学聪明了，他们不再过于靠近奉军，而是不断消耗奉军为数不多的弹药。 “砰！” 巴图鲁终于开枪，随着子弹飞出，他快速拉动枪栓，再度瞄准，以之前百倍的速度将子弹打了出去。 一连五枪，雾气当中的人影已经消失。 “走啊！还看着干嘛，上马撤退！” 阳光穿透雾气，洒落在尚义城外。 周围一切已经清晰起来。 一小支奉军正在疯狂逃窜，而被他们的堵住尚义城南的马匪却没有任何动静。 “死了？” 第181章 周朝先到来 秦越声音干涩，他虽然不喜欢叶小天，却没想过这个人会倒在自己面前。 与他一样的人不在少数，这些经年的老贼见多了死人，却是头一次心中凄凄，害怕自己不了后尘。 “还没。”略懂医术的土匪头子探了探叶小天的鼻息，指着他的耳朵道：“没了一只耳朵，手臂中了一枪，又被他的乌云踏雪压在地上。如果能熬过今天晚上，那就还有救。” “他倒好，现在装死就成了。咱们弟兄现在是生不如死。” 有人发着牢骚，神情紧张。 尚义已经成为一座孤岛，成为真的诱饵。 但这一次，钓鱼的人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任何人有能力阻止奉军进攻尚义城。 也没有援军会力挽狂澜。 秦越打着圆场：“他的事情以后再说，老子已经让人把城门堵死了。现在咱们就想想该怎么办，这仗怎么打！” 他心中迷糊，知道奉军枪法好，可他们人数是劣势。 三百多号人包围尚义的方法叫他们进退两难。 他们倒是想要出城逃窜，偏偏马克斯少校在四个城门各自安排了七八十个察哈尔营的奉军。 这些人就地安营扎寨，修筑防御工事，直接将城外的路给挖了一个大坑出来。 秦越虽然弄不清楚外面的奉军在干嘛，可别的土匪见到城外人少，想要突围的时候，立马会被城外的奉军特殊关照，留下十余具尸体之后，灰头土脸的回到尚义城。 时间不长，土匪头子们心知肚明，白天是走不了。晚上能不能浑水摸鱼，还得看献出城的人，命够不够硬。 在城中土匪发恼骚的时候，城外却来了一位大人物。 周朝先冷冷看向谢明忠，不知道这个被自己大力培养的察哈尔营本土派的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 但凡有些上进心的人，在获得机会独领一方的时候，都会想办法多做一些事情，多捞功勋。 谢明忠倒是独树一帜，他非但没有想办法树立威信，反而将指挥权让给了德国人。 这让周朝先哭笑不得，只能按规矩惩处：“谢明忠，你还是当好你的连长。” 谢明忠心中常常松了一口气，他对权势没那么多想法，对周朝先的强势作风，逆来顺受，不昂有半分不满。 现在没了指挥军队的权利，他反而轻松了许多。 “马克斯少校，土匪有什么动向？”周朝先问道。 这位奉命跟常凯申接触，奠定中德合作的德国人已经融入这个团体，他略作思考之后说道：“长官，土匪下午的时候进行过三次突围，每一次都丢下十几具尸体后，就退了回去。” 周朝先这里并不意外，连日的剿匪，除了赤城跟热河交界处白俄，其他地方的土匪根本抗不过一轮炮击。 林海雪原当中的土匪都是积年饿悍匪，是几十年后跟日本人，关东军，俄国人，国军对抗之后，才有的各种黑话，武器装备。 眼下马匪出身的张作霖想要军械都得从洋人手里面弄，土匪能够弄到的武器都是周朝先委托范田源卖出去的七八手货。 即便如此，这些周朝先看不上的玩意儿，察哈尔的土匪也不能做到的人人都有的程度。 这是一个比烂的时代，周朝先的察哈尔营恰好武器齐全，兵种除了最基础的步兵，骑兵之外，还有炮兵。 “准备一下，明天一早炮击尚义城，争取一个小时就拿下尚义。” 想来想去，周朝先觉得不能继续拖下去，时间拖得越久，局势越不利于自己。 尚义县已经被土匪完全摧毁，这超出他的意料，却在情理当中。 土匪土匪，他们干的就是这种事情，每一次攻陷城市之后，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进行劫掠，揣满自己的口袋为止。 吴萧饶有兴致的观察周朝先麾下的奉军，再对比自己手下兵，忍不住道：“长官，能不能借我几个军官用用，我手下的人不会练兵，更不会打仗。” 周朝先刚处理完一件事情，就听到吴萧看似稚嫩，却是经过深思熟路之后的话。 他点了点头：“等这一仗打完，你就带着你的人来赤城。一个人一个月三块大洋的伙食费，训练费。” 红衣少女在旁边当背景板，听到这儿也愣了。按她从小接收到的教育来说，兵就是兵，土匪就是土匪。 猫抓老鼠，官兵抓土匪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到了周朝先这里，就变成了奉军教土匪的怎么打仗？ 她等了又等，一直跟在周朝先身边，直到周朝先都忍不住了：“朱小姐，你干嘛一直跟着我？” 红衣少女霞飞双颊，倒打一耙道：“你身边都是男人，吴萧又是土匪。你答应我要带我看看战场，现在到了战场，你就想甩开我？” 周朝先顿时有些傻眼，不过他也明白一个女人独自一人出现在战场上，的确不太合适。 “那行，咱们就借着夜色，今天晚上大眼瞪小眼，都不睡了。” 周朝先不怎么关注红衣少女的脸色，就连她的名字现在都不知道，更不想知道她脑袋里面想的是什么。 一想起女人，她就想起现在到了赤城，即将前往大同的安娜。 在奉天，王永江特意说明这是白俄的诚意，不能拒绝。 “那我问你，你到底是真的想要教吴萧打仗，还是想把他们骗过来全都杀掉？” 红衣少女打断周朝先的思绪，冷不丁的问道。 周朝先突然生出一种优越感来，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对未来有多大的影响，可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对全中国都有好处。 除了他自己，谁能想到在察哈尔的一个山寨里面居然都是革命党。 可惜，他无法跟红衣少女分享自己的快乐。 索性，他将一块松木丢在火堆里面，看着脸颊被火光照的通红的少女道：“我周朝先做事一直都是一颗唾沫一根钉，答应的事情就会做到。你们黑雾寨等你回去，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少女瞬间不想理会，她问的是吴萧，周朝先却又说起黑雾寨。 周朝先浑然不觉，慢条斯理的说道：“赶明儿你就知道什么叫战争利器了，要是今天晚上土匪不突围的话，他们就用不着突围了。” 少女来了兴趣，问道：“为什么？” “因为现在是民国九年，二十四年之后小胖子就出生了。” 第182章 炮击尚义 少女嘟嘟嘴，对周朝先莫名其妙的话一点都不感冒。她不是普通女孩子，擅长的是枪法，骑术，而非红妆刺绣。 “喂，你真的觉得城里面的土匪不堪一击？”她心中仍旧有一些不服气，毕竟她在二十四小时之前，也是土匪当中的一员。 她现在腰间还有一把镜面匣子。 这是周朝先送给自己老爸的礼物，也是自己老爸送给自己防身的礼物。 “不是不堪一击，而是时代变了。” 周朝先哂然，心中存着找个人说话的念头，便问道：“你知道我手下的兵，从参军到现在打了多少发子弹吗？” 少女摇头，心说这种问题自己怎么可能知道。可她又忍不住去想周朝先手下的兵，是怎么练的坐如钟，站如松。 “不知道。” “我手下的兵每个人都能抗四十斤白面，一个半时辰急行军五十里。上战场之前，他们每个人都打了一两百发子弹。” 说起子弹，周朝先不得不感谢万能的王永江。 日械虽然难弄，可三八大盖的子弹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奉军当中大多数的部队，一个普通士兵上战场前打的子弹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发。 而奉军成军到现在，真正打的大规模战争，也就今年的直皖之战。 按照王永江的说法，只要有钱，他可以从汤玉麟手里面把日械全都买过来。 “他们做不到，他们就得被淘汰，就得输。” 周朝先用木棍刨土，从冒着点点火星的土木灰里面刨出来一个土豆一个红薯。 “你吃那个？” “红薯。” 见少女选择了后者，周朝先无奈摇头。他直到今天晚上土匪大概率不会出城突围。 可他就是睡不着，想要出来看星星，让昨天就到了尚义的队伍好好歇息一下。 马克斯谢明忠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可他没想到自己偷偷叫人埋藏在火堆里面的夜宵，还要跟别人分享。 “喏，慢点吃，烫。” 周朝先边剥皮边说：“我手下的老兵都是直皖战争活下来的，一个连到最后算上伤员，还能五十来号人。” “吴佩孚的第三师都是105的榴弹炮，一发炮弹下来，你跟我都得似死、就这儿，我在阵地上挨了半个小时的炮击。” 他回想往事，心中不禁感慨。明明是几个月前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却恍若隔世。 “等明儿一早，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他们土匪已经被时代淘汰。” 说完周朝先起身擦擦嘴。 “我记住你的话了。”红衣少女心中仍旧狐疑，她的世界只有山寨那么大，少年时期她偷偷跟着奶妈去了一次赤城，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可从那一天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奶妈。 “你坐着，别跟着我，我这是去上厕所。” 周朝先警告，后知后觉的想道：“朱小姐，要你你先去，我帮你放风？” “好啊！” 红衣少女并不觉得有问题，她好似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 翌日天亮，火堆仍旧有点点火光，红衣少女醒来之后，猛地起身，却发现一件蓝呢子大衣从自己身上滑落而下。 她愣愣的将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却听见远处吹响了起床号。 早就起床的察哈尔营炊事班的大头兵已经熬好了米粥，准备好了馒头。 即便是出门在外，他们还是为士兵准备好了早餐。 周朝先一改常态，最先端着碗，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喝着热腾腾的小米粥。 “诶，你醒了，赶紧吃点吧。” 说着，他冲着马克斯道：“山西的小米养人。” 马克斯不明觉厉，对着山西常见的主粮，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着小咸菜囫囵下肚。 “炮兵已经准备好了，法国人还在睡觉，只能咱们自己人上了。” 说起法国人，周朝先就有些郁闷。就跟雷诺一样，鲨威从军队里面挑选出来的教官同样不靠谱。 一帮法国人都是在国内混不下去的，到了殖民地之后当了兵，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 现在到了周朝先手下，也是按照越南的作息来过日子，压根没把周朝先放在眼中。 毕竟他们只为周朝先效力两个月，现在距离他们回到越南，只剩半个月的时间。 不幸当中的万幸，法国人的炮兵都是识字的，知道如何校准方向，进行瞄准。 周朝先挑选出来的炮兵苗子现在勉强也排的上用场。 “周，我向你保证，我们德国的炮兵比法国人的炮兵更加优秀。” 周朝先低头喝粥，懒得回答。德国炮兵厉害有屁用，克虏伯又不肯卖身生产线。 还是帝国主义好，啥都肯卖。 七点一刻，预定时间到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雾气稀薄。似乎昨天早上的浓雾就是秋日最后的挣扎。 “朱小姐，这是75小姐，这是37步兵炮。” 周朝先随口介绍，揪住一个炮兵道：“朝城门开炮，不要打到城里面去。” 炮兵是个白面的年轻人，他敬了个礼之后道：“长官放心，卑职已经校准目标，不会伤及无辜。” 冰冷的钢铁巨兽在晨曦当闪闪发亮。即便是周朝先都忍不住深受出触摸了一下冰冷的炮管后道：“三分钟之后，准时炮击一个基数的弹药。” “走吧，朱小姐。” 眼看着红衣少女还想多看两眼，周朝先手一伸，将她来了回来。 这玩意儿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吴萧，朱小姐，这是全欧洲最优秀的的速射炮。” 周朝先介绍，跟他们站在距离火炮真定约莫一百米的地方。 “校准的炮击目标是尚义的南城门。” “咻！” 就在此时，炮击正式开始。一门火炮在欧洲绝对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在远东地区却足以破坏千百年的平衡。 拖拽着空气的75毫米炮弹撞在城门楼的一瞬间，尚义火光冲天，木质的碎屑在空中翻飞，随着火光散落一地。 即便是被北洋围剿过的吴萧，都没见过这样的炮击。 “轰！” 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的炮弹落在城门口。 炮兵不断校正，整个察哈尔营一千五百号人当中唯一一个受到德国人法国人认可的炮兵，让红衣少女朱苑明白了什么叫战争。 奉军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就在数里之外，摧毁了土匪们精心构建的防御工事。 第183章 土匪投降 在很久之后，朱苑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仍旧会的后背汗津津。全所未有的恐惧并非是炮击，而是火炮无意义的轰击着同一个坐标。 二十发炮弹彻底将尚义县的城门从地球上抹除。入城之后的朱苑无法将断壁残垣当做是城门。 周朝先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冷漠的说：“这就是战争。” 大队的察哈尔营士兵迈动步伐，他们的布鞋踩着残砖碎瓦，快速入城。 零星的抵抗，无处不在。 县衙里面，几个土匪头子聚在一起，他们看似平静，实际上内心慌得一笔。他们都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自己在——等死。 “秦寨主，咱们哥几个怎么办？总不能投降吗？外面的蜂聚你可是在喊诛杀首恶。咱们就是带头的啊。” 一个土匪头子明显慌了神，忘记了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你胡说什么，我们不是带头的。是叶小天广发英雄帖，邀请我们攻打尚义城的。我可不知道那孙子敢跟奉军爷爷作对。” 秦越能屈能伸，他在大同混了这么多年，能活下来靠的就是不要面子。 被训斥的山寨头领立马醒悟过来，嘴上叫好，心中却骂个不停。 谁都知道秦越的主意不错，可挨骂的人心里始终耿耿于怀，不满是必然的。 “叶小天的亲信都给抓起来，他们肯定知道一些东西。” 秦越笑了一声，心中默念：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察哈尔的土匪，你——还是去死吧。 “砰！” 枪响了，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却又在情理当中。 一个活着的叶小天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一个死掉的人才不会张开嘴巴，反驳自己。 当土匪投降的时候，周朝先已经入城。 土匪根本打不了持久战，一帮过不下去日子，杀了几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就自鸣得意的废物根本不是正规军的对手。 大队察哈尔营的奉军在县衙集合，他们戒备的看着土匪将手中长枪短炮丢在地上，抱着双手在空地蹲着。 为首的几个土匪头子有优待，他们没有被看管起来，只是没收了武器。 “长官！” 随着周朝先的马队到来，先入城的奉军纷纷将手中的三八大盖往地上顿了一下。 这是北洋的持枪礼。 秦越等人抬头看向周朝先的第一反应是不信，这个人太年轻，年轻像他们的子侄辈。 周朝先笑了笑，他属于那种极具威严的人，能够在任何时候都优雅的表达自己的愤怒。 “把叶小天的所部的人甄别一下，作奸犯科的人，立刻枪毙！” 谢明忠立刻执行，这是他少数能够证明自己对周朝先忠心耿耿的时候。 他领着一个排的兵开始嚷挤，将土匪分成泾渭分明的两队，一边人的脑袋上面悬挂着——斩立决。 另一边的脑袋上面则是——未决。 秦越思忖，这斩立决都说了，剩下的人总归是有一线生机吧。 “至于你们几个，做过什么坏事都说出来，这一次献城有功，以往的过错老子既往不咎。” 周朝先走过去的时候，几个土匪头子要么在周朝先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军之长上面做文章，要么就将目光落在周朝先身后的三个人身上。 德国佬，大胡子被他们第一时间排除出去。 吴萧年轻，也没几个人见过他。 可朱苑，黑雾寨朱大寨主的女儿，他们不少人都见过。 他们想要求救，想要怒骂，却又悻悻的对视一眼，没敢骂出口。 “看什么看，跟我说你们广发英雄帖。想要我脑袋的人，不是朱小姐，是别人。” 周朝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没有丝毫留情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越是这样做，越是会叫这些人放下心来。 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叫。 他说着，开始散烟，一起吞云吐雾：“我这个人讲道理，你们都是主动投降的，送不送到北平，全看你们的诚意足不足了。” “先说好，罪大恶极的人能说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拿钱买命，我就饶他们一命。” “没做什么坏事的人，一人十块大洋，拿了就下山当良民。没钱就为我做事，一年之后放人。” “你们几个土匪头子跟下面的人又不一样，别用糊弄鬼的说法糊弄我。叶小天死了，你们还活着，那你们就得负责到底。我要大洋，也要你们跟地方乡绅，官员联系的证据。” 秦越若有所思想到了近在咫尺的朱苑，想到了黑雾寨的选择。 “成，现在察哈尔都是周长官您说了算，您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秦越说的真诚，周朝先也笑的爽快。 “成，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们全都解甲归田，你们几个土匪头子，手下有多少俘虏，就给我多少买路钱。一个人一百大洋。” “这么多？”有人惊诧，却并非是针对周朝先。而是他们自己每一次去附近的县城当中，遇到卖糖葫芦的小贩都会觉得他们卖的东西太贵。 “那你就一人一千大洋。” 果不其然，周朝先冷不丁的反击让秦越心中断绝了反抗的念头。他心中清楚，只要那些黑历史还在，周朝先就非但不会想要杀了自己，还会好吃好喝的供着自己。 除了周朝先跟极少数的聪明人之外，没人知道这些土匪会变成周朝先手中的一张牌，他们将全都变成污点证人。 跟土匪合作过的商人，北洋官员，都会成为周朝先的合作者。 这也是大实话，谁敢不给周朝先面子，周朝先就能把手里面的黑料抖出来，上报北平。 立马就会有买了县长，却没有地方上任有钱人眼巴巴的上了替周朝先做事，把不听话的人给送进监狱。 能够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本身。 “多谢周长官活命之恩。” 在其他人都在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秦越已经看淡生死，准备跪了。 “我山寨里面加上老弱病残一共有七百三十一人......” “用不着把你们山寨里面的人算上，城里面被俘虏的，一人一百大洋不是我拿，是赔偿给尚义城的百姓。” 周朝先冷冷打断他们，他虽然缺钱，却也不至于将尚义城百姓的血汗钱揣进自己口袋。 “周长官仁义，古之关云长也不过如此。” 秦越拍手叫好，咬牙道：“我寨子里面在城中的弟兄之外，小人愿意赔偿一万大洋给尚义百姓。” 第184章 投名状 出乎周朝先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刚才叫的最起劲的土匪头子现在一声不吭。 一万大洋的买命钱他们当然拿得出来，加上手下弟兄的速卖钱，他们也能凑的出来。 “对了，你们手下的人，品性如何你们比我清楚。” 秦越又是第一个站出来表态：“小人绝对不会让手下的人做了错事，还能逍遥法外。” 他的心在滴血，钱的事情好说，现在自己对麾下的弟兄下手，还是被周朝先胁迫去做。 一旦做了，手下人立马离心离德。 可是钱都给了，现在用几个杂鱼的命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们并无任何异议，甚至觉得的合情合理。 “长官放心。” 有一就有二，有发言权的人一保证，立马鸡飞狗跳。 周朝先冷眼旁观，冲着吴萧王狼说道：“王狼，老吴，你们都是在察哈尔混迹多年的人，能否帮我甄别一番？” 他是铁了心想要杀鸡儆猴，尚义城陷落，被土匪打下来的罪责肯定会背负在自己身上。 跟罪责相比，最让他恼火的还是尚义百姓遭到土匪劫掠，现在城中处处都显得破败荒芜。 百姓更是双目无神，生不如死。 短短数日，他们便失去了自己的一切。 土匪这两个距离他们很远，却又很近的生物，摧毁了他们的生活。 “卑职义不容辞。” 王狼步伐坚定，立马问道：“窜山猴，巡山豹死了还是活着？” 他问的都是积年的老匪，恶贯满盈。 “窜山猴死了，巡山豹断了一只胳膊。” 秦越回答。 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周朝先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王狼的名字他陌生，可在察哈尔道上能够被称为老吴的人，他刚联系过一个。 算了，他心中长叹一口气，不敢继续深究。不管这个老吴是不是吴萧，都无关大局，自己的命保住了，这就够了。 他是坐匪，手下并无太多嗜血之人。稍微拎出来两个人后，他正在口汇报材料，承认自己错误的时候，只见一队奉军朝自己走来。 周朝先走在最前，目光冰冷：“尚义县长是你杀的？” 秦越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不敢隐瞒：“是小人杀的，小人最恨贪官污吏，才动手杀人。” “帮他写一份认罪书，签字画押后就不是你杀的了。” 秦越喜极而泣，他已经想到有人为了活命把自己在城里面做的事情说了出来。可他没想到周朝先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并未追究，而是给了自己一条生路。 这让他大喜大悲之下，对周朝先也算是忠心耿耿了。 对这一问题，周朝先也心情复杂，他不喜欢胡乱杀人的。可对于贪官污吏，他同样不喜欢。 换一个身份，他肯定不会对秦越的做法有所异议，反而会拍手叫好。 可他现在是察哈尔营的营长，奉军少校。这一身份让他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只能咬着牙将这件事情压下来。 这是乱世，县长不如狗，死了就死了的年代。 他不追究，就无人追究。 现在他烦恼的是如何给张景惠写报告。 不是烦心尚义城被土匪打下来，而是这一次活捉的土匪就有一千三百多人，跑掉的约莫只有六七百人。 昨天马克斯谢明忠他们抵达尚义城外，遇到的土匪，听话的都给撤了回来，成了瓮中之鳖。 不听话的倒是一溜烟跑了不少。 从土匪手中压榨的大洋，他决定上缴一半，剩下的用在尚义县重建上面。 此处比赤城距离北平更远，更适合作为自己的根据地。 “来人，让沽源赤城的部队，都到尚义县集结，开战冬季训练。” 周朝先咬着笔杆子，一边想一边写。 不知什么时候，他对面却是多了一个人。 谨小慎微秦越站在周朝先对面，他不知道周朝先找自己干嘛，也不敢说话，便站立原地，垂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他一言不发，周朝先也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现在他不单单是奉军营长，还是沽源的县长，所有事情都要他一手负责。 他手下的秦宣，赵议员都算是文臣，一个在沽源，一个在满洲里，短时间派不上用场。 “尚义县长，还是交给丁师爷。” 他犹豫再三，还是想要丁师爷担任尚义县长。倒不是秦宣赵议员不够优秀，而是他们的职责无人能够取代。 相对而言，丁师爷就是一块砖，足够聪明，却又不太重要，什么地方都能派上用场。 这时，他才抬起头发现屋子里面的秦越。 “坐吧，这里没外人，喝水是没得喝了。” 周朝先从口袋里面摸出两颗硬硬的冰糖，分给秦越一颗。 他在短暂的休息，补充能量。 秦越受宠若惊，亲亲一抿，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味。 甜味！这玩意儿是会上瘾的。 “你的山寨既然在大同，你知道你附近什么地方有铁矿，煤矿吗？” 大同矿产资源远远比不上包头，鄂尔多斯。 可吃饭总的一口一口吃，在更多机械抵达之前，他仍旧要从零开始工业强国。 “土煤小人知道，铁石的话，小人着实不清楚。” 土煤就是本土的煤矿，这玩意儿一直都过得不太好。民国市场上面有钱人用的都是洋人的煤矿。 半机械化，加上远洋货运。大量的燃料需求让远洋贸易当中出现了洋煤。 “没关系，有煤窑子就行。” 周朝先倒是没那么多想法，冬天马上就来了，他现在只想烧煤炉子过冬。 “现在你就回去，把你的山寨修整好，愿意挖煤的留下，帮忙做饭的也留下。” 周朝先吩咐，又是习惯性的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工钱的话，挖煤一个月四块大洋，包吃包住。做饭的三块。” “长官不怕我跑了？”秦越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刚刚投降，周朝先就要给自己权利，让自己做事。 “你要是跑了的话，要不了几天你就是人人喊打的老鼠。” 周朝先懒得说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话，他很直白。 “你能做的事情，我随便找一个人就能去做。我用你的原因是，你去做能节约时间。” 第185章 察哈尔大同 察哈尔大同。 石栗已经见到了自己姐姐姐夫。 姐姐依旧年轻，北方的风霜并不会让来贵妇很快衰老，倒是会让中年男人大腹便便。 “姐夫，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到底答不答应！” 年轻人说话没有任何顾忌，他本来就不是来求人的，而是来做事的。要是自己姐夫不愿意做的话，他立马找别人。 这年头地方政府说话没有地方乡绅好用。 尤其是察哈尔匪患严重，地方民团的掌控权在出人出枪的乡绅手中。 “别急，吃早饭。” 姐夫笑呵呵的，心中却在骂人。他对自己小舅子一直都不对付，他瞧不起石栗。 石栗也瞧不起他。 两个人互相对对方不满，根本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而是理念的分歧。 姐夫是辛亥革命的参与者，小舅子是五四运动的参与者，看似都是进步青年。 中间却相隔九年。 九年的时间让姐夫不再年轻，也变得深沉，圆滑。 他对周朝先并无任何了解，只知道是个军汉，知道他很受张景惠的宠幸。 “尚义被土匪攻陷，周少校能安稳度过这一关，你不说我也要跟他合作。可他真的能度过这一关？奉军什么鸟样，你不知道？” 姐夫一边吃饭，一边嘟囔。 石栗却站起身，怒道：“锦上添花的事情人人都会做，雪中送炭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做？” 姐姐赶紧让弟弟坐下，不满的看向自己丈夫。 姐夫无奈，只得解释：“雪中送炭的事情你已经做了，现在我在做也只是锦上添花。” “只要尚义被周少校收了回来，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的上限。 他的许诺只是画饼，建立在周朝先能够安然无恙回来的前提上。 石栗欲言又止，想骂又不知道从何开始骂。你要说他们不支持自己做事的话，他们有许诺全力支持。 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一队骑兵快速入城。 民国九年，穿着蓝呢子的奉军在察哈尔一省绝对是畅通无阻。周朝先带着的骑兵都是清一色的蒙古人，战斗力杠杠的。 一到大同，他顾不得休息，就直奔市长的家。 眼下察哈尔虽然面积很大，去没有几个市，大部分都是县。 鼎鼎大名的张家口会不会出现，都是两说。 “咚咚咚！” 没有仆人敢阻拦周朝先一行人，反而他们带着周朝先越走越快，到了屋子里面之后，才敲门禀告。 “奉军周朝先拜见老爷。” 屋子里面的三个人瞬间色变，姐夫面带笑容，和煦起来。姐姐心情复杂， 却没有表露出来。 唯独石栗一脸羞愧，他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到头来还得周朝先亲自出马，才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周长官，快快请进。” 姐夫亲自开门自我介绍：“在下姓李，木子里李，名风来。” “李市长。”周朝先拱手，只是看向石栗：“石同学，我有事找你。” 石栗还未说话，他姐姐便将他推到周朝先身边，解释道；“长官，我弟弟一直在担心尚义局势，陡然间见到长官，反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尚义？”周朝先一眼就看出来屋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次来大同，为的是煤矿，倒是不在意北洋政府的态度。 他是过江猛龙，根本不担心北洋政府不听话。 “姐姐，姐夫，日后再见。” 石栗忽的开口，说出的话让人惊愕。只有周朝先心中叹了口气，这小子西安UN做了自己的路，只怕是短时间是回不去这个家了。 “他就是你说的年轻学生？” 大同城墙蜿蜒，此处是长城的防御重心之一，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张家口就是在城墙上面开了个口子进行商贸，才一点点发展壮大，变成城市。 朱苑在城墙上面自由的看向远处的山峦，近处熙熙攘攘的行人。 这一清净她从未见过。 上一次她出门的时候，是八岁。 现在她已经十八岁了。 “对，是学生。我想让他多读两年书。” 周朝先点头，冲着石栗说道：“我现在是两所大学的名誉校长，看到你这样的人才不去读书，而是从事商业，我很心痛。” “我倒不是不喜欢商人，而是民国的商人够多了，再多一个叫石栗的商人，最终也会泯然众人矣。” “你还年轻，你读完大学后，再做商人，我尊重你的选择。但现在，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周朝先登上城墙，看着蓝天白云，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 他本就不是喜欢伤春感秋的人物，便很快收敛情绪，看向朱苑。 “朱小姐，我要的工人你还是催一下，不然白俄到了，你的木工，铁匠到不了，乐子就大了。” “他们绝对会准时到的。” 朱苑根本不在意周朝先的态度，她的注意力现在都在石栗身上。这个年轻人让她很羡慕，她从未去过学校读书，在家里面学的也都是四书五经，女戒之类的书籍。 “北大怎么样？”朱苑好奇。 “蔡元培校长对我们很好。”石栗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扭捏的说着车轱辘话。 让他长舒了一口气的是，周朝先并未提及任何关于大同的事情。似乎他忘记了自己来大同是为了凭借手中的关系，获得便利。 这让少年人的内心有火焰灼烧，他很羞愧。 好在他们要等的人很快就到了，秦越骑着马很快到来，亲自为周朝先带路。 “长官。” 他毕恭毕敬，眼见周朝先一个连的人马长枪短炮齐全，内心就送的一笔。 “走吧，去你的山寨。” 周朝先从腰间取出马鞭，下了城墙，朝着大同北面的的群山而去。 秦越的山寨叫做长城寨，说白了就是一处紧靠长城烽火台的一处山寨。 山寨在恒山北面，凸出在长城防御外之外，四周都是山峦，倒也隐秘。 长城都是明朝时候修筑的，他们需要防范的蒙古人成为满清一份子之后，长城防线的防御作用便在不被人提及。 不再被中原控制盐铁茶叶的草原堕落的速度比满清更快，也就无力反抗满清对于他们的统治。 第186章 福公司 石栗不知道的是，周朝先绝口不提与北洋政府合作的根本原因是，眼下大同的煤矿有大小千余座、 这些大大小小的煤矿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的地方上的士绅，商人掌控。 此刻大同并无铁路，大同所产的煤矿也不能辐射太远。即便如此，无本万利的煤矿还是让商人们赚的彭满钵满，形成了利益集团。 通过秦越，周朝先已经请到大同一地最大的三个煤矿有限公司的负责人。 其中规模最大的福公司是意大利人跟英国人创建的公司，他们通过与满清签订的条约，不断掠夺山西煤矿。 随后诞生的保晋，同宝与宝恒三个煤矿公司则是地方大族合资建立。 “长官，意大利人想要跟您先谈谈。” 前往山寨的路上，秦越吞吞吐吐的说道。周朝先他惹不起，可洋人他更惹不起。 “意大利刚刚战败，他有什么资格见我？” 周朝先挥动马鞭，淡淡说道：“英国三等武官在沽源死了一个多月，英国人除了外交施压，还能做什么？” “意大利人刚刚在欧战战败，现在是二流列强，他们还能在远东地区跟北洋政府开战？” 他压根不担心意大利人有所反扑，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这里是内陆，不是长江口，英国人的军舰根本威胁不到他自己。 “秦寨主，有些事情你是土匪出身，不懂我能原谅你。可你别忘你现在的身份，你跟我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你现在帮着意大利人说话，你拿了他们多少好处？” 秦越如遭雷击，他连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知道意大利人在欧洲的遭遇。可他知道满清把山西的矿产卖了七七八八。 “石栗，你是本地人，你知道为什么同宝，宝恒两个煤炭有限公司会成立吗？” 周朝先见他听不懂，索性拉来一个听得懂人话的。 “周校长，学生不知。”他摇头。 “一是察哈尔不是山西，二是阎锡山想要收回部分煤矿。军阀都一个尿性，没人愿意看着白花花的大洋落在洋人手里面，自己油花都沾不上。” 就像保路运动让满清覆灭一样，真正让列强在华权益减少的根本原因还是军阀想要打内战就能想办法弄钱。 当下最赚钱的行当不是被士绅把持，就是被洋人把持的行当。 士绅不能得罪，军阀只能想办法从洋人指甲缝里面弄钱。 同宝，宝恒两个一个由商人出资组建，一个由士绅出资组建，身后却都有阎锡山的身影。 一旦意大利人跟英国人无力维护自己在山西的权益，这位山西王绝对会步步蚕食，将山西的矿场一步步收拢到自己手中。 “三是，老子不是溥仪，不会卖国。” 秦越心中叫苦，石栗却心中叫好。 ...... 中午，晴空万里。 山寨近在咫尺，秦越心中最不得劲儿。他越想越气，周朝先那是自己的恩人，他对自己能够指手画脚，你他娘的意大利人的狗，也敢在老子面前嘤嘤狂吠？ “开门！” 他一声大喝，关墙上面的土匪见到外面奉军大队到来，都变成乖宝宝，将门打开。 周朝先不疑有他，直接进门。 秦越跟在周朝先身后，进了聚义厅便道：“长官，小人现在就把福公司的人赶走？” “赶走？” 周朝先一翻白眼，这厮还真的没脑子。 “石栗，你姐夫不是想帮忙，为张大帅效力吗？现在有一个机会，就看你们两个敢不敢做了。” 石栗年轻气盛，也知道自己姐夫早就做好了锦上添花的准备，直接应道：“周校长有话您尽管说，学生一定为您办好！” “帮我查查的福公司的缴纳赋税，用人，矿场上面有没有问题，有问题的话，能不能先让他们停歇整顿一段时间？” “周校长放心，学生这就回大同。” 他虽然是问，却叫秦越跟朱苑两个人心惊肉跳。 这法子也太脏了吧？ 他们都是在开山立寨的人物，当然知道这一套下去，日进斗金的福公司在察哈尔那肯定要损失惨重。 在联合周朝先之前对洋人的态度，秦越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胆子越来越重，不知道自己还能撑上多久。 自己想方设法也只是让洋人不参与今天的会议，周朝先却直接赶人。 “怎么了？赶紧把人叫上来，别耽误了一会儿吃午饭。” 周朝先坐在主位，见两人止步不前，也猜到自己跟石栗说的话是石破天惊的大事儿。 他们不是王永江郭松龄那样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洋人也是人，跟中国人没两样。 秦越走了，留下的朱苑却忍不住问道：“周校长，你不会也想向慈禧老太后一样，惹怒洋人？让意大利人英国人找上门来吧？” 她将话说的又慢又细，意大利人跟英国人有什么不同，她不知道。她只是单纯的复述周朝先刚刚说过的话，心中并无明确概念。 “老太后是傻子，我也是傻子？” 周朝先摇摇头道；“眼下国内反洋情绪高涨，洋人在华利益受损，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有效解决，只能拖下去。” “我得趁着这个时间差，拖下去，达成利益交换，垄断大同矿业是。福矿业这样洋人养的买办，我不收拾他们，他们指不定明天就让北平的大人物，找上门来了。” “与其等狗咬人，老子先把狗给打了再说。” 周朝先本意不过是立威，意大利人什么货色他一清二楚。这一次只要能够削减意大利人在华利益，成功一次那就血赚。 要是没成功的话，不过一切照旧。 当然，这样的话周朝先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去，反而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才能服众。 “那你到时候在给一把镜面匣子。” 朱苑蓦地伸出葱白的手臂，在周朝先面前晃荡。 她娇小的琼鼻微微皱着，脸上说不清是担忧，还是亢奋。 “真到那一天，别说镜面匣子，就是意大利炮，我也给你弄来。” 周朝先说了一个朱苑注定弄不懂的词汇后，起身笑道：“他们来了。” 他上前两步，没有自持身份等着他们来了，才去迎接。 民族资本家，总归是比买办集团要强一些。 第187章 宝恒中签 来的并非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福公司，宝恒，同宝三家公司在大同身份最高的三个人。 “你，出去。” 周朝先随手指向一个人，冷不丁的开口。 这让三个人还未说出口的“久仰大名”胎死腹中。 “周营长，我是福公司的代表，你不能赶我出去。”福公司的代表穿着讲究，小西装，绅士帽，长棍。他身边的两位长褂晋商跟他一比，那叫一个土气。 偏偏，周朝先最厌烦的就是这些由洋人扶植起来的买办集团，对他们半点好感都没有。 “秦寨主，这里是你的地盘。” 周朝先不理他，只是看向秦越：“应该有不少人知道，这三位掌柜都是我邀请，才肯来你这里做客的，对吧？” “周长官说的不错，三位掌柜都知道周先生的英明，才肯屈尊来小人这里。您不妨饶了福的二掌柜，放他一马？” 后面一句话是秦越的心声，他虽然气愤，却不敢真那洋人的狗怎么样。 “那我要你手下的人杀了这位先生，自己去大同警察局自首，他们要多少大洋才肯去做......” “噗通！” 都不需要周朝先继续往下说，福矿业公司的二掌柜直接吓尿了。他刚才跟周朝先龇牙咧嘴，那是因为他有洋人撑腰，根本不怕周朝先这样的土包子。 可他活了二十八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谈杀掉自己要多少钱，如何脱罪。 “行了，你也别吓人了。杀人哪有那么复杂，直接一枪崩了，往山沟里一丢，赶明儿就尸骨无存。等有人想起他，想查案子的时候，谁敢来长城寨一探究竟？” 朱苑一语道破周朝先糊弄人的计量，却不料自己过于实诚的话，反叫人不寒而栗。 “赶紧弄走，别耽误时间，待会还得吃午饭。” 周朝先哂然，不去看被带走的福二掌柜，而是看向另外二位。 “二位掌柜请坐，随便喝喝茶。” 周朝先没有寒暄，在“不敢”声中落座，单刀直入。 “大同的矿业你们各自占据多少股份？要是我出资一百万大洋，用于矿场改造，研发新技术，增加商路。你们能给我多少股份？” 此言一出，宝恒，同宝的两个掌柜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的身份还是不够。他们都只是明面上的负责人，身后少的也有十七八家股东，多的有二十余家。 这些股东来历各有不同，利益却是非常一致，他们眼馋煤矿，才愿意投资进来。 现在周朝先开口投资，闭口合作，很难让他们不心动。 “周长官，鄙人只是掌柜，能够管辖宝恒手下一百多个煤窑子，别的鄙人无法插手，只能上报。” 另外一人也是起身，说了几乎一致的一番话。 换言之就是，他们很心动，却没办法做主。 “行了。” 周朝先见状不免苦笑，他本以为自己的今天邀请来的人分量够了，没想到他们还是做不了这个主。 “明天这个时候，有心的话你们就再派人来长城寨跟我商量这件事情。要是不愿意合作的话，我就自行收购煤矿，自己建立煤矿公司。以后你们安心做生意，不作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也不会针对你们。” “对了，我从法国人手中采购价值千万的机械设备，其中采矿的价值三百万，这件事情你们稍加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此言当真？”同宝的掌柜叫程乾，他大饼脸，眼睛不大，却十分锐利。 他大为吃惊，万万没想到一个奉军的军阀居然也搞起实业。 “察哈尔都统张景惠四百万的实业救国，创办大学，你们听说过吗？” 周朝先还没说话，他身边的朱苑就忍不住说起道听途说的丰功伟绩：“这些都是奉军少校营长周朝先，就是这位一手操办的。” “我跟秦宣是朋友。” “那成，这生意我做了。” 前后还是那么一个人，态度却截然相反。 就算是周朝先自己也弄不清楚打动这些商人的是秦宣，还是那一笔豪横的采购。 他说不清楚。 “同宝的掌柜，你先考虑，要是想合作的话，咱们合并到一起，赶走福之后，独霸察哈尔的矿产。” “周长官见谅，小人只是办事的，做不了主。” 同宝情况，周朝先略知一二，眼下他们正在内部斗争，没有时间对外开拓。 是周朝先第二中意的合作伙伴，第一是股份单一，对外开拓劲头十足的宝恒。 实力最强的保晋公司，这玩意一听就知道跟阎锡山是一伙儿的。 做生意首要的事情并非是选择一个赚钱的行当，而是找一个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地头蛇，晋商分支，这两点足够让周朝先选择他们作为自己的合伙人。 谈定合作，周朝先招呼众人吃饭。 依旧是士兵军官坐在一桌，这让程乾大为惊讶，有些后悔草率答应周朝先。 这跟泥腿子混在一起，像什么话！ 秦越准备的菜肴有油水，却也只是有油水，味道马马虎虎，程乾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问道：“周长官，您手上的机械有哪些？” “目前只有畜力的塔吊，等通了电之后，钢厂建立起来，才能开始机械化。” 直到现在，周朝先才知道在民国发展工业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就跟后世轻工业前往东南亚许多地方后，最后还得回来的根本愿意一样。 现在的民国没有上下游，想要机械化，首先得有电。想要有点，就得修火电厂，想要火力发电，就得有煤矿。 一环扣着一环，想要更快发展，就得夯实基础才行。 而这基础，根本就不是一地士绅商人凑钱就能弄出来的，工业化不是建一两个厂房，而是自成体系。 好在，安娜在北平的货物就是火电厂，铁厂的一些基础设备。 这一批货现在正在从赤城起航，抵达大同，还得三天。 “我预备在平绥铁路当中加一个大同，用铁路将大同的煤矿运到北平，天津魔都去卖。在矿场内部铺设铁轨，方便运输。” 他知道这些人想听什么，便将最近一段时间他参与筹划的平绥铁路大致情况分析了一遍。 “鄂尔多斯建钢铁厂，大同出煤矿，两年之内，平绥铁路完工，大同的煤矿绝对日进斗金。” 第188章 蜂窝煤现世 这十一月寻常的一天，对程乾来说，一点也不寻常。 他听到周朝先随口说的工业计划，只当做是玩笑话。可随着了解的深入，他脸色越来越怪异。 尤其是平绥铁路增加大同一站这一想法，更让他拍案叫绝。 他虽然知道大同的煤矿绝对是干不过枣庄，可华北省份的份额，大同多少也能吃上一些。 这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真要是周朝先作为推手的话，宝恒可就是抱上大腿，注定发大财了。 “周校长，人到了。” 就在程乾胡思乱想的时候，朱苑忽的领着十来号人到了。 满脸风霜的铁匠，头发里面还有木屑的木匠，加上几个敦厚的中年乖巧的站在一起，齐齐看向周朝先。 “老秦，煤渣弄好了没有？” 秦越赶紧带路：“煤渣准备了一百多斤，这玩意儿咱们这里都是直接堆在草木灰里面直接烧了，没人要......” 他察言观色，并不知道周朝先要这些煤渣有什么用。 周朝先笑呵呵的道：“之前没人要，以后就供不应求了。” 他没解释，只是让人将东西备齐了，挨个看了看后道：“煤渣、木屑、石灰、红泥、木炭粉，先就这样了。” “木匠，你帮我做一个模子，九孔的藕，会做吗？” 那木匠还没来得及说话，朱苑便道：“九孔的藕？藕不都是七孔的吗？” “那是你没去过湖北。木匠，你看看这张图就行了。”周朝先没好气的打断好奇宝宝朱苑，而是看向木匠。 “一个时辰。” 木匠没有为难，他说出一个时间之后，便就在呼呼冷风当中，凭借着手中的工具准备干活。 “铁匠你跟他一起，以后你就把他的木模型变成铁的。” 周朝先将手中图纸递了过去，只见铁匠木匠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阵，便开凿。 后世一切可以工业化的东西，都是机械化的，手工设计周朝先不太懂。可他吃过猪肉，也见过网上的图纸。 他虽然不明白这些部件的妙用在什么地方，却也能照猫画虎，给他画出来之后，还能标注一个一个尺码。 “这是什么？” 好奇宝宝的看着周朝先开始亲手玩煤渣，忍不住问道。 “蜂窝煤。” 周朝先当然不知道煤渣，木屑等等的比例是多少。 可他是周朝先，手底下一两千号人，他不懂的事情，完全可以让别人来做，一点点实验。 “我老家有一种叫蜂窝煤的东西，就是煤渣组成，加黄土是为了凝固，木屑是为了引燃。” 周朝先解释：“具体比例是行业机密，咱们仿造，还得由匠人尝试，看看怎么才能让煤渣燃烧起来，更持久。”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朱苑立马就没兴趣了。她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对一切未知的事务都好奇。 一旦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之后，她却又提不起多少兴趣。 “秦寨主，叫上你的人一起试试，谁能弄出最持久，火力最强的蜂窝煤，我奖励他一百大洋。” “好勒。” 这个秦越乐意干，什么都不做，就能获得好处的事情，他梦寐以求。 又简单说了说自己需求的东西，慕名而来的土匪们便各自瓜分一块地盘，开始捏泥人。 “周长官，这玩意儿真有用嘛？” 程乾再度开始后悔，这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这煤渣都是丢矿洞的玩意儿。 要是这玩意儿真的派上大用场，以后煤矿谁用？总不能上好的大同煤都要弄成煤渣，才能用吧？ 可偏偏他不敢公然反对周朝先，只能在心里面暗自表达自己的不满。 “蜂窝煤当然有用。你是大户人家，你不懂小门小户做饭的寒酸，冬日起床的时候，重新生火的烦恼。我家乡那可是家家户户都用蜂窝煤，每天消耗的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用你手上没用煤渣，去换白花花的大洋，你真不乐意？” 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周朝先画饼充饥的程乾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柴米油盐当中，排在最前面的柴对斗升小民多重要。 真要做到周朝先说的那样，即便是被白嫖，他还想多被白嫖几次。 赚钱，不寒碜。 “你就什么都不做？” 看着跟自己一样看戏的周朝先，朱苑以客观冷静的态度分析了一遍：“你总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你做事情，去完成你的设想。我爹就是听了你一句话，就束手就擒的。” “那不叫束手就擒，那叫弃暗投明。” 周朝先语调轻快的纠正了她的错误。 朱苑撇撇嘴，转头去看木匠做模具去了。 周朝先需要的模具很简单，这玩意儿类似后世的搅拌机。只是没有搅拌的功能，而是通过机械臂，将盖子往下压，通过长条的木棍，压缩煤渣的时候，留下九个孔洞。 木匠动作很快，他们都是自愿借调而来的人，只要让周朝先满意，他们每个人都能拿到十块大洋的赏赐。 这个数目看似不多，可在赤城，手艺人忙活两个月，也拿不到十块大洋。 很快，木匠完工，铁匠鄙夷。 无他，这玩意儿实在是太简单。他是手工都能敲出铁锅的存在，敲出一个模具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先来。” 周朝先当仁不让，第一个上手，压出一个蜂窝煤之后，就道：“木匠，就按这个做。从现在开始，你每做十个，我就给你一块大洋，上不封顶。” 说到这里，他不禁长叹口气，要是等到他的钢铁厂建立起来，他肯定要将模具全都变成钢铁铸造的，而且还不是用手敲打的，而是直接铁水流入，一次成型。 可偏偏，他现在手下人力物力匮乏，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欧美真运来了最先进的电器化设备，他根本就用不了。 单单一个电，就能难死整个察哈尔的商人。 “你们几个就按这个做，各自做的分开放，好不好用日后再说。秦寨主，你盯着这里，我去忙别的了。” 秦越欣然领命，四处都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他恨不得一个人能当三个人用，不然迟早被卸磨杀驴。 第189章 意大利人抗议 北平，六国饭店。 正在跟法国公使夫人闲聊的张景惠眼角余光当中，一个打扮精致的意大利人难掩自己的怒火，朝他大步走来。 “张副司令，你必须约束你手下的士兵，他们就像是一群强盗一样，在大同威胁我手下经理的生命安全。” 意大利人叫西利奥，是福公司在远东地区的总经理。 自从1906年，福公司让出在山西的矿场之后，在焦作等地，仍旧是巨无霸。 察哈尔大同的煤矿是每况愈下的福公司在华最新的目标之一。 大同地处察哈尔，并非是晋商的地盘，他插手进去并不会引起晋商的反弹。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给国内的股东更多的信心，不然的话，他很快就会被公司股东弹劾，只能滚回意大利养老。 意大利跟德国一样，经济并不景气。这让西利奥主动找上张景惠，就是希望他能维护福公司在华利益。 “我手下的士兵？” 张景惠挠挠地中海的脑袋，忍俊不禁道：“西利奥先生，你不会是听岔了吧？我的人就算是痴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滋扰洋人，除非在八大胡同。对吧，公使夫人。” 法国公使夫人勉强一笑，她并不喜欢这一类的玩笑，却也不愿意为了这样的小事得罪张景惠。 “张副司令，我没有说错，你的人的确在大同恐吓了我手下的大同办代表。他为意大利王国做了许多贡献，我希望你能秉持正义，惩罚那些野蛮的士兵。” “西利奥先生，我首先要说明一点，我的士兵并不野蛮。请你立刻停止对与他们的污蔑，其次我并不知道大同发生了什么。如果你的人在大同被土匪杀害，我会严查到底！”张景惠嘴上还能克制，心里面已经骂娘。 他不需要想就知道能在大同闹腾起来的人是谁。 除了周朝先，还有谁敢不给洋人面子？ 更深层次的问题则是，周朝先都敢不给意大利人面子，自己能给这个面子吗？ 他不动声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倒不是不想敲打周朝先，告诉他自己是他上司。 而是他能够做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不只是哥们义气，还有利益交换。 他要是连拿捏洋人的城府都没有，也不会成为如今的枭雄。 他能够容忍周朝先的原因是他用的上周朝先，意大利人能干嘛？张景惠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个号称是列强的的国家，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哪怕是一万大洋的支票，蚊子肉也是一片心意。 “张，意大利人都很记仇，你这样的说话，他一定会记恨你的。” 公使夫人盈盈一笑，对两个人的争锋很感兴趣。似乎那个让雷诺吃瘪的中国人，现在就在大同。 上流社会就没有藏着掖着的事儿，雷诺连一个中国人对付不了的消息，早就人尽皆知。 她只是不清楚周朝先跟雷诺鲨威等人的秘密交易，只知道浮于表现的一些信息。 “听说周在察哈尔剿匪进行的很顺利，刚刚从土匪手中多会累尚义......”公使夫人咀嚼着这个词汇，用怪异的腔调说出这一词汇。 “对，他总是给我带来惊喜跟麻烦。” “麻烦？” 公使夫人不明白这个词汇出自于什么地方，美眸当中闪过一丝笑意：“年轻人总是这样，将我们年长的当做是敌人。可一旦没有张你的帮助，他立马会陷入危机当中。” 张景惠略带赞许的点了点头，他是男人，喜欢被女人吹捧。尤其是这样的吹捧正是他所想的，周朝先就是自己一手捧起来的，他应该无条件的效忠自己，而不是有条件的跟自己合作。 “他准备在大同建立一个开采煤矿，用于冶炼。”张景惠漫不经心的解释，将自己懂的不懂的词汇组成句子。 “按那小兔崽子说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三个月之后，位于的大同钢铁厂就能够冶炼出钢铁。” “结果老子还没高兴多久，那王八羔子又去招惹意大利人。” 公使夫人算是看出来了，张景惠并非是在不满，而是在炫耀自己手下的人做事勤勉，能力出众。 “张，等周再次来北平的时候，我想见他一面。”公使夫人抿唇轻笑，提出一个张景惠不可能拒绝的请求。 “好，我现在就把他招来北平，拜访法国公使。”张景惠答应的痛快，知道公使夫人身后的公使也想要分一杯羹。 这年头驻外公使都是利益集团的代言人，法国公使身后的法国财团看着一个里昂地区的乡巴佬异军突起跟中国人做了一笔大生意，他们眼热，却没有办法从中作梗。 雷诺身后的鲨威是法属印度支那的高级官员，法国驻华公使可不敢半路截胡。 “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法国公使夫人听到张景惠的话，遥遥举起红酒杯，轻轻一抿，一切都在不言中。 “啪啪啪！” 一连串的掌声当中，梅兰芳登台。 民国九年梅兰芳远远不如数年之后名声响亮，他只是当下年青一代京剧艺术家当中的佼佼者，年轻且气盛。 “泰山，您找我？” 王子圃小心翼翼的站在张景惠身边，听着舞台上面二胡拉奏的“嫦娥奔月”，强忍着好奇心不去看，而是将心思都放在自己岳父张景惠身上。 “周朝先明天就回北平，你去的北面路上迎接一下。”张景惠看也不看自己这个毛脚女婿，换做他年轻的时候，早就大耳刮子扇过去。 “周朝先他怎么回来了？” 王子圃没听懂为什么要自己去迎接，明明自己跟周朝先关系很差。 “意大利人投诉周朝先恐吓他们的人，法国公使夫人想要见周朝先一面，据说是谈生意。” 张景惠漫不经心的剥着花生，眼睛里面只有梅兰芳的身影。 王子圃跟一同到来的曹子恒迅速交换眼神，确定答应下来之后，王子圃不在狐疑。 “泰山，您放心好了，怎么说我跟周朝先都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的事儿，我保准办好。” “就你？”张景惠难得侧目看了一眼自己女婿，鄙夷道：“你带他吃好喝好就行，别的事情我自己来。” 王子圃立马放下心来。别的事情他没什么把握做好，可吃喝玩乐那是他的长项。 第190章 张孝若 十一月底北平已经寒气逼人，王子圃领着仆人在北平前往赤城的官道上面早早等候。 “奶奶的，姓周的忒不是兄弟了，哪有叫兄弟大冷天早起的。”他心中发着牢骚，双手放在仆人提着的小碳炉上面，眼角余光却落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曹子恒，你他娘的也来了？” 王子圃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抓住曹子恒的手，问道：“你也是来接周朝先那王八蛋的？” 自从曹子恒从他手中拿走二十万大洋，给了周朝先之后，同处北平，他门却是从未相遇。 “是啊。”曹子恒心中不由奇怪，这王子圃是抽了那门子风，怎么突然就到了德胜门？ “他什么时候到？兄弟我都快冻死了？”他一张嘴巴，就吐出一口白气，仿佛身上穿着的大衣，头上戴着的狗耳朵帽子都不起作用。 “十一点。” 曹子恒略为一想，给出了一个精准的答案。 “这不是坑爹吗？明明十一点到，偏偏要跟我说是八点到，这三个小时老子怎么熬？” 王子圃素来桀骜不驯，全无商人的圆滑。在“自己人”面前，他说话肆无忌惮，根本不担心曹子恒把自己卖了。 “人是八点到，我等的东西是十一点到。”曹子恒无奈一笑，若是他早就知道王子圃会来，就不会来得这么早，企图给周朝先留下一个好印象。 跟这个王八蛋混在一起，不给周朝先留下坏印象就不错了。 “什么东西？” 王子圃咋咋呼呼的问，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酒壶，扭开盖子，顿顿顿起来。 “一个叫蜂窝煤的玩意儿。”曹子恒挠头解释，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叫蜂窝煤，更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他是富贵人家出身，家里面冬日取暖用的都是上好的房山木炭，品质是一等一的。 他根本不知道北平的老百姓每年冬天都会因为卖不起煤炭，无法在屋子里面生火，从而冻死。 “这玩意儿能干嘛？” “据说能日进斗金。” 曹子恒说着笑了起来，他在来的时候就已经问清楚了煤炭的市价，上好木炭每斤要五个大子儿，寻常的煤炭则是在一个大子一斤，洋煤价格在这中间，大概在三大子左右。 这生意在真要投身进去，赚的也只是微末的银钱，几个大子儿的差价，根本不值得劳神去做。 “此言当真？” “这话不是我说的，我没当真。你真想问的话，去问周朝先，他说的。” 两个人私底下里面都对周朝先有些不满，倒不是他们记恨周朝先。而是周朝先表现的太过优秀。 你说他不懂带兵打仗，别人手底下不是德国教官就是法国教官；你说他不会做生意，又跟晋商，满洲里的商会关系不错；你说他没上过大学，可别人就是东北大学的名誉校长。 人比人气死人，曹子恒天天被自己老爸拎出来，跟周朝先对比，被鞭尸无数次之后，已经麻木。 “我现在就去问。” 王子圃闻言一笑，拍着胸脯保证：“我王子圃不缺钱，就缺一个能赚大钱，光宗耀祖的机会。你可不许跟我抢！” 曹子恒见他脸色潮红，醉醺醺的样子，暗中摇头：“哪能啊？你我都是兄弟，我哪能跟你抢生意。” 他是真不想接手周朝先提出的合作，也不认为什么的蜂窝煤能够赚钱。 现在王子圃说的甭管是真心话，还是酒后之言，管他屁事儿。 这时候，北面终于传来一阵马蹄声。 十多名穿着奉军军装的骑兵从北面驰骋而来，让道路两旁的百姓下意识的纷纷侧身躲避。 那骑兵呼啸而来，就在越过曹子恒一行的时候，为首的一人却是勒住战马，叫道：“到了！” “周少校！” 曹子恒站在路边，见到骑兵到来，连忙迎了上去。 周朝先在战马上面微微颔首，奇道：“你跟王公子来这么早干嘛......” “来发财的.” 王子圃没等周朝先说完，就急促的打断他，挡在马前问道：“老周，咱们是不是兄弟？” “是？”被他这样一问，周朝先哭笑不得，回答也模棱两可，他当然记不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拉胯的兄弟。 “是就行了。”王子圃此刻却是听不出来什么叫言不由衷，言外之意。 他将怀里面的酒壶掏出来，递给周朝先道：“这是定金，纯金的酒壶，是沙俄的玩意儿。我要那个蜂窝在整个华北的销售权，独占。” 咦？ 周朝先看了曹子恒一眼，后者苦笑一声，用情绪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可以是可以，但曹子恒要是想要插一手的话，你必须给他一定的份额才行。” 在呼呼冷风当中，周朝先只觉得人生际遇如何，其实就是一念之差。 蜂窝煤能赚钱吗？当然能赚钱，不过这玩意儿靠的不是价高，而是走量。 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赚，日积月累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现在曹子恒放弃的机会，绝对会诞生一个巨富。 王子圃，究竟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多谢周先生。”曹子恒依旧是苦笑，不过是装出来的。 周朝先无意多言，知晓二人态度之后，便笑呵呵的道：“曹公子赶紧回去吧，若是这几日有时间，我一定来曹府拜访。现在我得跟王公子去六国饭店复命。” 曹子恒自然是乐意之至，巴不得自己现在就回家去多读两本书。 至于王子圃，他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看王子圃孤零零跟仆人孤零零的站在德胜门底下，不免哂然：“那个谁，你自己回家，我现在带着王公子去六国饭店了。” 仆人赶忙行礼回去，站在远处的王子圃则是被自己的好兄弟给提溜起来，按在马背上，入了北平城。 规矩就是来打破的，周朝先在城中骑马，靠着一身奉军的装束，压根没有不开眼的巡警去管。 从城门到大菊胡同，周朝先把人安置起来之后，没有丝毫迟疑，便前往六国饭店。 这一次王子圃还是倒了血霉。 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大菊胡同外面根本没有黄包车的影子，周朝先只能委屈自己，再度将王子圃按在马背上。 第191章 状元公子 “张公子不愧是状元公之子，你们瞧瞧，这模样放在过去，那铁定又是一个翩翩公子，状元辅国之才。” 六国饭店门口，张景惠拉着一帮人一一介绍。张孝若微微笑着，礼貌打招呼，三言两语便成了多年未见的熟人。 “唏律律！” 就在一众人要入门的时候，却听到六国饭店门口停下一匹健硕的黑马，马背上翻身下来一个奉军军官。 然后是王子圃。 “王公子。” 有人惊诧，却不认识一身戎装的周朝先。 “朝先，这个逆子你别管，我待会收拾他。”张景惠脸色一黑，不知道是被王子圃气的，还是被周朝先气的。 “张副司令，别的卑职都能答应您，可这件事情不行。”周朝先搀扶着王子圃入内，在一众目光下神态自若，并无位卑而怯。 “我这兄弟刚刚为了跟曹公子争抢订单，愣是将一壶伏特加一口气喝光，才成了察哈尔煤业在华北最大的合作商。” 周朝先信口雌黄，曹子恒看得清楚的事情，他同样看的清楚。眼下甭管王子圃是真的醉了，还是假的醉了。 他都得抓紧时间，把生米煮成熟饭。 “就是你电报里面说的那个劳什子蜂窝煤？” 张景惠回想半天，终于想起电报当中还有一些不太紧要的内容，其中之一就是煤矿。 “诸位，这位是察哈尔营的少校营长周朝先，我的心腹。”张景惠没有在此事上面做文章，而是短暂思索之后，立刻切入正题， 向众人介绍。 这几日北平诸多报纸都在报道察哈尔匪患的最新消息。一连串的战报被张景惠做成了连载小说的模式，短短几日周朝先跟张景惠的名气都井喷式提升。 前者能征善战，后者知人善任，相得映彰。 甚至有些说书人得了报纸后，靠着穷酸秀才的复述，愣是将全文一字不漏的背了下来，改变成察哈尔剿匪记。 周朝先在这些说书人的妙笔生花之下，一改往常的奉军络腮胡，牛高马大的形象。 成了一位白面将军，吴秀才那样的人物。 “周营长。” 又是一阵寒暄，落在最后张孝若并无任何不满，反而笑容和煦。 “听说你与张副司令在察哈尔的诸多举措，小弟佩服。” 张景惠若有所思的看了张孝若一眼，却无太多他想。 这一次他从魔都请来张孝若，为的并非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老爹张謇的大生纱厂。 察哈尔虽然没有养蚕，棉纺的传统。可察哈尔的牲口，却被他看在眼中。 周朝先提倡的诸多改革举措当中，就有大力发展畜牧业，建立纺织厂，就地跟商人合作，垄断毛皮行业。 张景惠当然不懂工商业，可他的毛脚女婿知道什么叫垄断，知道毛皮在市场上的价格。 为了满足女婿的小小设想，张景惠动用自己的关系，请来张謇之子，为的就是赚钱。 没有那么多花哨的理由，也不是为了国富民强。张景惠的想法很朴实，他做事就是为了牟利，能赚钱的事情，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手下人去做。 眼下张孝若对周朝先释放善意，出乎他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本以为张孝若这样在蜜罐子里面长大的贵公子跟周朝先聊不来，却没想到张孝若会主动跟周朝先攀谈。 “区区小名，不知挂齿。”周朝先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依旧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他并不知道眼前的白面小生是谁，是那家公子。但就在他要转头与其他人寒暄的时候，张孝若却再度开口。 “蜂窝煤是何物？” 他眼神清澈，倒是问了一个周朝先从未想过，却又能信口回答的东西。 “煤渣所做，在特定的炉子里面能够燃烧更久，适合寻常百姓取暖，做饭。” 张孝若道了声谢，伸出一根手指道：“大同太远，我张家在枣庄有自己的矿场，若是周兄愿意出售制作方式，未来十年我张家愿意将此项交易所得利润的十分之一赠与周兄。” 柔软的灯光底下，西洋乐队已经开始拉奏大公交响曲。 悠扬的乐声在宽敞的走廊当中回旋，激荡在周朝先的脑袋当中。 “此事我可以做一个中间人，将大同煤业的股东负责人请来北平，与先生面谈。” 周朝先没有一口答应，至始自终，他都没有在明面上持股这些公司，行业。 至少在自己拥有更强大的实力之前，他不会暴露自己的底牌，更不会傻乎乎的承认这些公司是自己的。 “抱歉，免贵姓张，张孝若。” “久仰久仰。”周朝先咽了咽口水，总算明白此人开口一个张家，闭口一个张家，敢从自己手上买配方。 原来别人是民国四公子，跟张学良齐名的张孝若，张骞的独子。 “空口无凭，鄙人府上正好有一些刚刚从大同运来的蜂窝煤跟煤炉，张公子诚心想做生意的话，不妨亲眼看看。” “好。” 张孝若一口答应，心中痒痒的。 一旁，张景惠已经看不懂年轻人在干嘛了。一个人想要给钱，另外一个人却疯狂拒绝。 他都心动的事情，周朝先居然能够一口回绝，用的理由更是让他笑掉大牙。 “你跟周朝先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看着周朝先跟张孝若相谈甚欢，只能将王子圃拉到身前，细细问道。 “曹子恒说那个煤能赚大钱，我就梭哈，拼了一把。岳父，周朝先是我兄弟，他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您放心好了，这大洋我赚定了！” 王子圃话说的有多硬气，心中就有多怂。 在马背上被颠了半个小时，他肠子都快吐出来了，哪一点酒早就醒了。 刚才他被周朝先搀扶着进来，不是因为他喝醉了，而是腿软。 他一想到黑着脸的岳父张景惠，就止步不前。 “瞎猫撞上死耗子，明天你就去大同，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本末。” “张副司令。” 周朝先再度拜见张景惠，后者早就听到不远处的对话，不便拂了张孝若的面子，便笑道：“我叫厨子先歇着，午宴延后片刻也不碍事。” “多谢。”张孝若拱手道谢。 第192章 日进斗金的大生意 在大菊胡同的察哈尔营奉军愁眉苦脸，他们在草原上吃的不差，平常顿顿都是白米饭，打仗的时候囫囵吃一点，人人口袋里面都有冰糖跟牛肉干随时充饥。 现在到了北平，周朝先丢下一百大洋，让门房叫餐，门房那小老头子也是尽心尽力。 他叫来大米饭，还从街边的涮羊肉馆子弄来了一头羊，一个厨子，一个伙计，现场片羊肉，涮着吃。 这叫奉军有苦说不出，只能痛并快乐着的胡吃海塞。 正吃着，门房忽的跑进来道：“长官来了，快起来！” 没等他说完，周朝先就进门道：“别听他的，安心吃饭，接下来的事儿，跟你们没关系。” “朱苑你过来帮忙。” 周朝先招手，独自坐了一张桌子，正闷闷不乐的朱苑立马高兴起来。 周朝先并无太多想法，让朱苑帮忙纯粹是为了彰显蜂窝煤的便利。 就像是后世一样，民国做饭的大多是女性，只有女性掌握了蜂窝煤使用的诀窍，她们喜欢，才能推动这玩意儿走进千家万户。 生炉子，添置蜂窝煤都十分简单，几乎是傻瓜式的。任何一个十岁以上的孩子都可以轻松做到。 朱苑只是点燃煤炉，放上一壶水，便大功告成。 正在吃饭的奉军还是将筷子放下了，他们虽然不认识到来的人，却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张景惠肩膀上的军衔——中将。 张孝若若有所思的看向蜂窝煤，并未任何此物的价值，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周朝先。 “周先生，此物使用时间真如你说的那样绵长？” 周朝先笑道：“蜂窝煤的各项数据都是我亲自测试出来的，数据必然会有偏差。但大差不差。” 张景惠道：“客随主便，你们这有涮羊肉吃，干脆咱们中午就与民同乐，一起吃顿羊肉。不然你的兵可都要埋怨我喽。张公子，您看怎么样？” 周朝先苦笑道：“张副司令您别看玩笑了，这可不是我的兵，是您的。” 张景惠压根不信这一番话，周朝先短短时间就把察哈尔营经营的密不透风，他的人亲自前往都指挥不动。 他这奉军的副司令早就成了样子货。 周朝先接着又冲着张孝若拱手道：“张公子，不如吃顿便饭吧。” “行是行，不过不许中途添菜，他们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张孝若也是一个妙人，他见周朝先张景惠两个人一唱一和，自觉有趣。 正好他还有话要问周朝先，便一口答应下来。 众人落座，上好的腐乳，芝麻酱，芝麻饼一个劲儿的被伙计送上桌。他们都是街边混的小店，哪见过这般阵势，不得不打起十分的劲头儿做事儿。 “诶，你干嘛去？” 临末，朱苑下意识的拿了碗筷就要走的时候，却被周朝先一把拽住：“这里没外人，一起吃点。” 朱苑脸颊绯红，用手去拍周朝先抓住自己衣角的大手，却怎么也拍不动。 她并非是傻子，听着周朝先的介绍，就知道来的都是贵客。她心知肚明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周朝先有求自己老爹，他才会带着自己东奔西走，来北平见世面。 要是震坏了他的大事儿，自己一家老小可就没安稳日子过了。 张孝若好奇道：“弟妹？” “朋友。”周朝先解释。 “他啊，有好几个朋友。”张景惠摇头，不去管他，只是招呼客人。 周朝先无奈起身，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要是走了，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赶紧吃点东西，下午指不定还要忙。” 朱苑耳根子一软，这才红着脸坐了下来。 待人齐了，自然有人将羊肉放进炽热的铜锅当中，趁着涮的间隔，张孝若问道：“周先生，察哈尔现在匪患如何？是否能够做生意了？” 周朝先想想道：“察哈尔的匪患目前大抵平定，知名的土匪都被先后剿匪。不过内外蒙的土匪马匪我鞭长莫及，开春之前无力清缴。” “周先生是做大事的，您觉得要是做毛皮毛线生意，在哪儿最好？”张孝若吃下一片羊肉后，再度开口。 “真要说的话，还得赤城北面，张家口。” 这倒不是周朝先偏袒这地方，而是关内外的贸易增加，张家口在就从一个称呼，变成了地名，现在面积不亚于一个县，人口也极多。 “不过更具体的数目，你得问她。” 周朝先指了指朱苑。 朱苑她家的黑雾寨就在张家口，做的是黑白两道的生意，自然对口外的环境一清二楚，知道这生意如何才能做大做好。 “还请赐教。” 张孝若拱手做礼。 朱苑连忙起身回礼，轻启红唇：“口外的贸易毛皮多来自外蒙跟兴安岭一线。羊毛，牛皮则是内外蒙察哈尔一线。” “方才我听周校长说张先生想要办纺织厂，小一点的随便一个旗都能做，大一点的得只有鄂尔多斯跟张家口两个地方能办。” 她说的准确，一口就将后世两个羊毛羊绒最知名跟最传统的交易常说道出，纵然是知道身份的周朝先也不免吃了一惊。 张孝若眼中有光芒闪烁，张景惠则是错愕。他们一个人有备而来，的确像做生意；一个是搂草打兔子，就想试试能不能多一条财路，却没想到周朝先手下卧虎藏龙，随便一个女人都是人才。 “多谢姑娘。” 张孝若再度称谢，看向张景惠：“张副司令，鄂尔多斯是在内蒙？能不能想办法先剿匪？再办厂子？” 张景惠闻言苦笑：“办法有倒是有，就得看大总统愿不愿意批准。我早就想将察哈尔营扩充为旅，就看上面给不给编制了。” 周朝先哑然失笑，这张景惠还真他娘是个人才。丫的想借此机会直接将察哈尔营升格成旅，而且还是有编制的正规军，而不是杂牌军。 单单他一个人，这根本做不到。 甭管是曹锟还是张作霖，在这种事情上面都是配合默契，绝对不会让张景惠实力继续增加。 因为正规军是要北洋政府发饷的，当下的察哈尔营吃喝拉撒花的是张景惠的私房钱。 “这有些难办，一个团的规模，我回魔都找老爷子说说，也不是不成。只是这生意，王子圃能来，可这个姑娘跟他一样，挂副职，我心里才有谱。” “成。” 张景惠眼珠子转动，答应的特别痛快。 第193章 做生意小心亏本 敲定合作之后，张孝若兴致寥寥。他并不偏好羊肉，只是在北方，在冬天，他得客随主便。 席面上，周朝先跟张景惠张孝若相谈甚欢，每每张孝若问起一些一些察哈尔的事情，周朝先都会不着痕迹的引向张景惠，好叫他大出风头。 就在酒足饭饱的时候，四合院的门忽的开了，未见其人，秦宣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周先生，这事儿不成啊。全北平我找了七八十号人，也只订购出去三万块蜂窝煤，一千多煤炉子。” 他一边抱怨，一边将身上的灰尘掸去，压根没注意看院子里面一众目光。 “陈西林哪儿也给回话啊，他愿意去修平绥铁路。” 他唠唠叨叨，说的话叫张孝若惊奇起来：“周先生想要续修平绥铁路？” 周朝先笑道：“不是我，是张副司令为了连同鄂尔多斯，大同，一直都在想办法修筑平绥铁路。” 平绥铁路一直都存在与计划当中，无论是张景惠还是张孝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路。 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北洋政府没钱，地方乡绅当中没有强有力的主导者，大家一起凑钱没有没地方凑。 “那陈西林真的答应了？”张景惠佯装惊喜，其实他不知道陈西林是谁，只知道周朝先是人精儿，他请的人，绝对不是糊弄自己的样子货。 “陈副工程师答应是答应了，不过他要优先使用国外的铁轨，除非大同能够生产品质不亚于洋人的铁轨。” 周朝先苦笑，这对他来说又是一笔极大地开支，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掌管交通银行的曹汝霖都不肯为一条铁路投入这么多。 “钱不是问题，这一次我请张先生来北平，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想要通过张先生在上海筹集资金，建立平绥铁路有限公司。” 周朝先恍然大悟，区区一个纺织厂不可能满足张景惠的胃口，现在他将自己的目的说出，周朝先反倒是捏了一把冷汗。 张景惠的贪婪，他是一清二楚。为了养兵他压榨商人百姓，现在通过张孝若募集的资金多少能用在铁路上面，只有天知道。 “张副司令有所不知，最近魔都乱糟糟的，直系皖系的人争权夺利，南方的同盟会也掺和进来。这大洋一两万，我一个人拿出来轻轻松松。可一二百万大洋，只怕没人愿意把钱丢进这个无底洞里面。” 张孝若站了起来，他等不及看试验成果，拱拱手道：“平绥铁路的事情我会想想办法，关于鄂尔多斯羊绒毛线纺织厂的事情，我这就回魔都禀告我父亲。” 张景惠见他去意已决，连忙挤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领着一众人送到巷口，看到张孝若上了小汽车为止。 “今天晚上，六国饭店有一个舞会，法国公使夫人在等你。意大利人哪里你也准备一份礼物，打狗是要看主人的。福公司不值一提，看意大利人跟英国人的影响力不小。” 张景惠叮嘱后，走得干脆。 他的平易近人都是装出来的，平常都是一口一个王八羔子，小兔崽子。 这才是他的本性。 这时候，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秦宣才一抹额头上的毛毛汗，苦笑道：“周先生，刚才我没注意张副司令他们来了，没说错话吧？” “不但没说错话，还立了一功。” 周朝先见他提及，哈哈大笑起来：“刚才张孝若还在犹豫，听了你的话，立马就回去准备签合同了。” “什么张孝若？什么合同？” 秦宣一头雾水，他压着第一批的货物前往北平，主要是找寻销路，签下订单。他到达北平的时间比周朝先晚了两个小时，到了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在北平合作伙伴，勉勉强强打开局面。 “大生纱厂老板张謇的儿子，当下坊间流传的民国四公子。” 朱苑终于等来一个可以炫耀的机会，她叽叽喳喳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 在德胜门的时候，她在周朝先的身旁，将他们一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等到周朝先再度回到大菊胡同，她又是当事人。 “周先生，您也太厉害了，这下咱们的蜂窝煤一定能够立马打入华北市场，进入千家万户。” 秦宣身后的商会掌柜们都是大喜。 “周先生，这笔生意真要做的话，我去找一个做账高手，不然咱们赚不到多少钱。” 秦宣却来不及高兴，立刻紧张起来：“这做生意，利润多少，卖多卖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咱们要么亲自查账，弄清楚零碎支出，要么就说定一个数目，每年变更，或者数年一变。” 他是懂行的，知道这里面藏着多少坑。 “这件事情不急，等张孝若做了决定之后再说。”周朝先放轻松，合作只是两个人脑袋里面一闪而过的念头，除非赚钱，不然张孝若跟王子圃跟进的可能性不大。 他真正关心的还是张景惠要张孝若帮忙做的事情，察哈尔营升格成为察哈尔团一事。 这件事情至关重要，意味着他能够升任中校，手下的人也能从一千五百人，扩充为四个步兵，一个炮营的加强团。 事关切实利益，他反而更加上心。 “那就先说说王子圃，他的话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周先生不妨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帮咱们做推广。” “你直接找他就行了，就说是我说的。” 周朝先说着就把自己腰间的镜面匣子取下来，递给秦宣道：“他要是不听话，这把枪你就拿去用。” “算了算了，和气生财。”秦宣干笑一声，这玩意儿他是一点都不想要，他信奉的是和气生财，对枪械他是丁点兴趣都没有。 “那北平的事情你先别管，你跟你家小三儿一起去大同，先把钢厂的事情敲定。煤矿大同不缺，铁矿，石灰矿必须先拿下来，不然咱们什么东西都要从别出买，又多一笔开支。” 周朝先叮嘱，心中还是牵挂着大同这样的好地方。 大同矿产资源丰富，除了煤矿品质极高之外，还有大量的石灰矿，这玩意儿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眼下民国并不缺乏烧制水泥的小厂子，他都不需要外购，就能获得一批水泥厂，从而开始基建狂魔的时代。 秦宣他用钢笔在小本本上飞快的记录下来之后，对周朝先的精打细算多了一分了解，却不知道空下来的周朝先陷入一个疑问当中。 法国公使夫人找自己干嘛？ 第194章 再见司徒雷登 夜幕降临的时候，周朝先正好与自己对视。 他在全身镜面前，看着西装革领的自己恍如隔世。明明在前世自己天天都是这一副打扮，穿越以来他倒是忘了自己是从文明世界来的，整天一身军装潦草过日。 他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模样，好半晌才准备妥当，收拾好心情，出门。 眼下的北平并无后世那样多的光污染，天穹上面的繁星点点，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大冷天。 黄包车在城中肆意穿行，等到了六国饭店，周朝先递给车夫两个大子儿后，车夫道了一声谢，才拉着车走人。 这一次换成了洋人装束的周朝先总算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能够在刘国饭店所在的使馆区域横冲直撞。 但想要进宴会厅的时候，他却犯了难。 无论是张景惠还是法国公使夫人，都忘记给他一张邀请函，邀请他进入私人的舞会当中。 不然慕名而来的陌生人会将只能容纳三百余人的宴会厅挤得满满当当。 悠扬的华尔兹近在咫尺，不断涌入周朝先的耳朵里面，他已经可以通过转角看到里面的人正在跳舞。 西式的宴会数百年并无太大变化，除了自助餐，便是跳舞，喝酒。 似乎能够宣泄情绪，结交陌生人的舞会就是生命的全部。 周朝先对西式民主的价值观看的多了，自然明白什么叫挂羊头卖狗肉。 眼下进不去，他也不急不躁，就在二楼的窗口点燃一根烟，看向窗外的满天繁星。 司徒雷登跟妻子一个穿着燕尾服，一个穿着青色晚礼服并肩而来。他们谈论着北平近日来的种种，新立的燕京大学遇到的种种困难。 “特莱恩先生希望我能够除了教会之外的事情上面，多多关心政治，跟中国的实权人物接触。” 司徒雷登对此倒也没有太多抵触，他接受的是全美式的教育，虽然是教会出身，却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并没有父母那样的伟岸的传教士胸怀。 相反，他认为这是一个重回美国主流生活的机会，他一直都希望回到美国。 可在回到美国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这个国家格格不入。 美国如今的全权驻华公使特莱恩先生告诉他，他的自身优势是在中国的美国人。 只有发挥这一个长处，才能跻身名流，为美国效力，拿到更多美刀，提高教会的威望，增加自己的可支配收入。 而特莱恩想让他接触的人之一，就包括在奉系年青一代当中拥有深厚影响力的周朝先。 “中国的实权人物有很多，南面的孙，北平曹，吴，张。” 妻子艾琳如数家珍，她对北洋政府的实际掌权者，一清二楚。 “不不不，那些大人不需要我们负责，我只需要见到一些有影响力的年轻人，获取他们的支持。北洋政府获得关税自主权，对北洋跟美国来说，都有好处。” “我看到了我的目标。” 司徒雷登刚刚上二楼，一阵带着烟味的冷风就刮在他的脸上。他眼角余光当中正是他今天晚上参加这个晚宴的目标人物——周朝先。 “周，我跟黄季刚昨天吃饭的时候，还谈到你。” 司徒雷登以美国人特有的热情招呼周朝先，伸出手简单握了握之后问道：“周，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周朝先握了手，将烟熄灭，还没明白想清楚黄季刚是谁，司徒雷登就狂风暴雨一般的说起北平教育界的现状。 “黄季刚几次三番希望教会资助北平教育界，上一次我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所以拒绝了你的提议。但现在，我们可以加强合作，你的大学只要有可以自由传教，教会便可以给你一定的资助。” 周朝先哑然失笑：“司徒先生，黄先生的提议是资助北平教育界，我这东北大学在承德，怎么也算不上北平教育界。您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传教的是事情，还是算了。” 他听清楚司徒雷登提议之后，想也不用想，就直接拒绝了。他现在不是刚从奉天回来，囊中羞涩的周朝先。 不说他用坑蒙拐骗等等手段从张景惠手中弄来的大洋，就说曹汝霖的抵押贷款，只要他愿意，现在就能弄一两百万大洋出来应急。 更别说与雷诺的交易，他到现在为止才支付了不到五十万大洋，他手上有钱。 不过司徒雷登的态度让他警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脑袋里面闪过这样一句话，老祖宗的智慧是即便千余年后，也能庇佑子孙。 他敏锐地直觉告诉自己，司徒雷登的来意绝对不单单是商谈教育。 此人作为美国在华利益的代表人之一，是教会跟教育界知名人物，分量不低。 能够让这样的人出面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司徒雷登下一步的举动也证明了周朝先的猜想。 年近四十五岁的司徒雷登当然不会因为碰壁而沮丧，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单纯的赠与，而是利益交换。 只要这件事情办成了，他跟教会都可以从中获得海量的资源，除了名声之外，还有大量的资金投入。 用兴办教育的方式给周朝先送钱行不通，他接下来的话就更直白了。 “美利坚合众国会在中东路，外蒙上面支持北洋政府。”他目光炯炯，等着周朝先的回应。 “你应该去找北洋政府商谈这件事情。” 周朝先不免有些迷茫，他就是一个军人，还是一个少校，基层军官。这样的大事儿，他插不上手。 “特莱恩先生希望用外蒙中东路，换取北洋政府支持列强退还中国关税。” “我认为你在这件事情上面，能够增加北洋政府的信心，能够让他们支持我们。” “你跟你的人可以通过这一次的合作，赚取巨大的政治声望，在奉天的张，他摇摆不定。在北平的张蛇鼠两端，他们都不是好的合作对象。” 司徒雷登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周朝先心中涌起一丝亢奋。这并非是他第一次站在历史的潮流当中，可以一定程度上面影响时局。 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被自己的敌人所认可。 对，日本人是敌人，美国人同样是敌人。 第195章 公使夫人的请求 “你们就是美国的财团，你们掌控各州，你们的的选择决定着联邦的总统是谁。你跟你的盟友，足以影响张的判断。” 那个张？周朝先想问，却没有问出口。或许是一个，或是司徒雷登认为张作霖张景惠都会被自己影响。 “我没那么大的影响力。”周朝先还是选择拒绝，此事有利于中国，可让他去办，他没有信心办好。 “周先生，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你是一群人的领袖。”司徒雷登不断加码：“如果您愿意达成这一次合作的话，洛克菲特财团愿意跟您达成更多的交易，在未来五年时间内投资五百万美元......” “？？？” 周朝先一阵无语，什么洛克菲特财团就不能大气一点吗？什么投资五百万美元。说的自己答应了，他们就会把绿油油的美刀砸在自己脸上一样。 资本是来赚钱的，他们来华目的是赚钱。可不是为了什么人道主义。 要是五百万的无息贷款，他倒是可以跟洛克菲特财团好好交流一下，看看能不能深入合作。 五百万投资，还分为五年，五年之后，会发生什么，鬼知道......不对，五年之后，再往后几年就是大萧条！ 周朝先这一秒心动了。 别说这些资产能够源源不断的带动经济，单单是大萧条时期之前的经济繁荣，就足以美国人将全世界的投资都撤回本土，去买股票。 德国意大利日本等国家的经济崩溃，很大程度上就是美国华尔街的资本逐利，发现实业赚钱比不上股市之后，就将大量资本抽调，借贷，抵押。 从全世界汇聚而来的钱吹捧出来大萧条前的大泡沫。 “五百万投资，一百万的无息贷款。要是洛克菲特财团愿意答应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说服我的盟友劝说奉系直系加入谈判体系当中。” 周朝先快人快语，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耽搁。战争会摧毁一切，只有尽快敲定洛克菲特财团的投资，才能尽快有所产出。 “合作愉快。” 司徒雷登微微笑道：“在此基础上，大中华区的教会愿意免费捐赠十万大洋，作为察哈尔教育基金。” 这一次周朝先不再拒绝，他已经想清楚关键。只要自己能够掌控这些资本，那他们就是无害的。 “多谢。”周朝先道谢后，挠头道：“能不能带着混进去？法国公使邀请我参加宴会，却没有给邀请函。” 司徒雷登总算找到拉近两个人关系的机会，他不去看周朝先略显窘迫的神情，而是不顾绅士风范的上前，措辞强烈的训斥门口的宴会看门人。 美式口音跟法式英语口音碰撞，前后咄咄逼人，长着鹰钩鼻的司徒雷登很快便获得了允许，周朝先能够自由进入。 “周，据说你的英文水平不错。以后出入这样的地方，只要会英语跟法国，就能避免绝大多数的问题。这些服务人员一直都是看人下菜，他们只尊重强者。” 周朝先听得挺不是滋味，不免哂然：“司徒先生，他并未做错什么事情，是我没有邀请函，没能进去，错的是我。” 他挪步向前，走到的看门人面前的时候，看门人正紧张兮兮的道歉：“嘿，哥们，你不用为这件事情道歉。我会跟法国公使先生说明情况，会让他奖赏你的。” 周朝先心中说不出滋味，他觉得自己是在平等待人，可话说出来之后，他却又觉得不对劲。 明明大家都是人，他却要身居上位的公使来奖赏下位者。 为人日渐圆滑的他很快收敛起来自己心中的真实情绪，他笑笑说道：“司徒先生，一起吧。” 司徒雷登记住周朝先的表现，与之并行。 晚宴热闹，百余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谈笑，说着各国的趣事，对华政策，或是商人间的趣闻。 周朝先跟司徒雷登的队伍并不引人注意，这里面的洋人占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华人。 跟司徒雷登匆匆告别之后，周朝先还未找到张景惠，便被一位穿着束腰装的女人叫住。 女人叫做伊芙琳，是法国波尔多地区的贵族，自称是卡佩王朝的直系血脉。 “周，你来迟了。”伊芙琳请他到了窗边，递过一杯橙汁之后笑道：“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已经戒酒，这是橙汁，据说是从江西南部运输而来的。” 赣南脐橙？周朝先心中狐疑，回想起来，要见自己的的确不是法国公使，而是公使夫人。 “多谢夫人。” “叫我伊芙琳就行了。” 伊芙琳并无贵族饿架子，她平易近人，蓝绿色的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瑰丽，活像一颗宝石。 “周，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周朝先惊讶，但他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试探着问：“商业合作的话，需要等以上的时间，我才能筹集新的资金，跟伊芙琳夫人合作。” 伊芙琳不禁高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他不卑不亢，拒绝人的时候也是极为温和。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的家族经营的酒庄，跟远东地区没有经贸来往。我今天要说的是安娜，我受人之托，想让她去巴黎。” “高尔察克？” 周朝先脑袋里面立马冒出一个名字，他在穿越之前，就跟许多人讨论过高尔察克的黄金，记得高尔察克的妻子孩子最后都去了法国。 在满洲里的时候，周朝先就发现安娜的身份并不简单。每每提及高尔察克的时候，他重视的是黄金，而安娜往往会很快转移话题。 “你很聪明，安娜的确是高尔察克的女儿，现在就在你的手下，她的家人希望跟她团聚。” 伊芙琳轻轻抿了一口红酒杯，风轻云淡的提起自己的诉求、 她并未用任何强烈的措辞让安娜就此离开中国，而是用情感表明自己的立场。 “安娜就在大同，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命人拍一封电报送往大同，送到安娜手中。如果需要强制手段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派人将她绑回来，送上前往尼斯的邮轮。” 周朝先说的很爽快，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跟安娜的之间只有利用关系。现在的合作则是两个利益集团的合作。 白俄需要保护伞，周朝先需要工厂。 这一点他们一拍即合，即便没有安娜，也还有门捷列夫。 第196章 法国人的真实意图 周朝先的回答让伊芙琳措手不及，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是因为她见过周朝先对意大利人的无力举动，确信激怒这个年轻人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 她宁愿让安娜继续待在蛮荒的察哈尔，也不愿意得罪一个实权人物。 “周，如果你能够送安娜前往天津，相信她的家人会感激你的。”伊芙琳趁热打铁，开始日常画饼。 周朝先拎得清轻重，不管伊芙琳，只是道：“我会立刻安排这件事情，如果公使夫人还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伊芙琳投桃报李，提出一个设想：“西利奥的怒火，我会帮你草拟一个合同，就此平息。他会退出察哈尔跟山西的的煤矿业，将手中的矿洞全都转交给你。” 周朝先心念转动，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他对福公司了解不多，只知道这是意大利人创办的掠夺性公司，想要一口吃掉整个山西的矿产，却被晋商按在地上锤了一顿，灰溜溜滚出去山西。 但在他随后的调查当中，他才发现福公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放弃山西境内的矿产资源除了实力之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满清交通落后，山西的矿场资源再好，拉不出去也卖不上价格。 随后福公司在焦作选定矿场，培养人才，倒是一直持续到了新中国建立，才最终退出中国市场。 眼下正处在福公司丧失主动权之后再度选择，要么在山西重整旗鼓，要么将手上的矿场全部出售后，专心经营焦作煤矿。 若无意外，福公司的选择不会改变，仍旧会选择退出山西市场，前往焦作。 “这个可以谈，一口价五万大洋，要是他们不愿意的话。除非他们愿意投入更多的资金在大同的煤矿上面，不然我会让他们自己滚蛋。” 周朝先将话说的斩钉截铁，倒是给了伊芙琳不同的感受。她本以为周朝先是谦谦公子，现在看来周朝先就是一个军阀。 一个小时之后，西利奥听到周朝先的报价，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熟练地用法语问候周朝先的祖宗十八代。 他虽然是意大利人，但直到一战结束的凡尔赛会议之前，整个欧洲上层的通用语言是法语。 直到凡尔赛条约谈判的时候，英国首相跟美国总统都压根不会法语。为了安抚盟国，这才有了英语在国际会议上一步步增加的话语权。 同一时间，蒋作斌也用自己的中文演讲，作为中文作为的世界性语言的开端。 “伊芙琳，那些中国军阀都是土匪，你不能容许他们做这样的事情。他们不能合法的掠夺我们的财产。” 西利奥表情痛苦，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大同的局势他一清二楚，哪里有一个营的奉军。甭说是他了，就算是福公司施压也没有卵用。 英国三等武官死了，英国人施压有用吗？屁用都没有。 这里是远东，不是非洲，不是埃塞俄比亚！ “他没有掠夺，五万大洋的收购价格出乎我的心里预计。” 伊芙琳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即便是一块大洋，你也得答应下来。除非你愿意继续投入数十万大洋在矿场当中，扩大自己的规模，跟周建立牢固的合作。” “你疯了？山西除了石太铁路之外，还有什么铁路？大同矿场都在山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开了矿也没办法往外运输。” “周在察哈尔，他在扩建铁路，修建工厂，用煤量一直都在提升。” 铁路！ 这是一个衡量一个地区是否发达的关键因素。铁路能够快速联通两个城市，也能够让石家庄这样寂寂无名，郑州这样并无历史底蕴的地方，变成繁华的大都市。 “窄轨还是宽轨？”西利奥张嘴问道。 这是明知故问，除了石太铁路承包商是法国人，而修成了窄轨铁路，对内阎锡山大力推广之外。 民国铁路都是宽轨铁路。 平绥铁路虽然已经修到了大同部分煤矿产区，但那是大的站台。 距离真正的煤矿产区，还有一定距离。因为成本原因，大同煤矿运输方式仍旧原始，都是用牛马人力拉拽。 轻轨道是周朝先现在提出来，准备进行的尝试。 人力始终是宝贵的，不能无节制的使用。他想要用更多的机械解放人力，让察哈尔更快变成工业基地打造自己的工业体系。 这一点，几乎人人知道。但除了石栗那样的年轻学生，根本没人相信周朝先这样的军阀能够实业救国。 张作霖张景惠这样的当事人所做的也只是发展军工，免得什么都要从洋人手中购买，除了贵之外，还有附加条件。 “这一次的中俄和解，是法国英国美国权利推动的。”伊芙琳一直在等西利奥自己想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可她失望了，一个商人当然无法弄明白什么是政治，这样做的必要性有在什么地方。 “中东路，外蒙的权益一旦归于中国，沙皇俄国在1899年之后在远东地区撰取的利益将全部拱手相让，失去跟中国的战略缓冲区。” 伊芙琳能够成为公使夫人，当然不全是她的贵族身份，更是她敏锐地政治目光。 一旦中俄和解，看似英美法全输，唯独苏俄的战略失败。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诠释，这是一次无痛手术，可以让苏俄无痛的损失到手的利益。 毕竟北洋政府当中的直系是英法一手捧起来的势力，算是他们的亲密盟友。 无论苏俄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站在英法美的角度上来说，他们都不亏。 倘若苏俄拒绝归还中东路，签订条约，苏俄的民主名声，无产阶级的呐喊，立马会受到重创。 “周的人马在察哈尔是由德国人训练出来的，即将升格成为一个团。这些人可以作为法国在远东地区的重要盟友。” 伊芙琳寥寥数言，已经让西利奥傻眼。 他虽然不懂，却也能够感受到伊芙琳支持周朝先的行为是为了围堵苏俄。 “一旦外蒙局势失控，我们会支持北洋政府在外蒙跟苏俄有限度的开战。” “如何去选，你自己慢慢思考。” 第197章 钢铁厂定址 “周先生，这是宣化烟筒山产的铁矿矿砂。” 丰台站，周朝先跟秦宣蹲在一列货运火车边上，一人手里面攥着一把铁砂。 宣化就在张家口附近，现在有一条铁路支线专门运输铁矿矿沙出售。 “这铁砂质量怎么样？” 对陌生的事务，周朝先也是懵懵懂懂。在秦宣提醒之前，他一心想要从大同寻找铁矿。 却不知道张家口就有现成的铁矿。 现在见到了矿砂，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的质量如何。 换乘别人，秦宣肯定会吹得天花乱坠。可他现在也是诸多工厂的股东之一，自然不亏坑害自己。 他神色闪躲，生怕周朝先知道实情之后，放弃采购的想法：“此处都是赤铁矿，品质不算出色。但开采容易，露天铁矿多。周先生您要是用的上的话，铁矿绝对都是成本价。” “露天的？炸了也没用。” 周朝先露出一抹失望，他不单单是想要采矿，他还要直接把烟筒山给炸了。 在吉林同样一处叫做烟筒山的地方，日本人在32年诱杀三百余名抗日武装分子。 侵华战争时期，又在张家口宣化烟筒山虐待矿工，八年时间内造成一万九千七百六十五人的非正常死亡。 而这只是侵华战争当中日寇丧心病狂的一角。 秦宣头一次见到周朝先喜怒无常，刚刚还有笑容，下一秒便冷着一张脸的样子让他陌生。 “算了，把设备拉回宣化，就在张家口建立钢铁厂。” 原定的计划被推翻，周朝先却并无任何的情绪波动，他现在建立工业是为了利益最大化。日后的迁移，也应当在铁路沿线，只有这样才能穿越偌大的中国国土，到达西南西北的大后方。 历史已经改变，周朝先已经不在乎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未来，他也懒得多说什么。 钢铁厂早一天投产，就能早一天积累实力，打好基础。 话说回来，宣化也是好地方，地处南北要冲，又在张家口西北边，濒临河流，正好作为钢铁厂厂址。 “走吧，回张家口。” 大同是察哈尔都统下面少有的市级行政单位，市中心有电报存在，与北平的通讯畅通无阻。 周朝先的电报在被收到之后，刚刚抵达大同的张海鑫将军帽从脑袋上扒拉下来，捏在手中叨咕：“这是请人，还是绑人啊？” 他跟了周朝先之后才开始启蒙，现在识字不多，电报是军中文书帮忙阅读，他才知道周朝先的命令。 “营长的命令下来了，要我们就近，在12月1日之前将安娜小姐送往北平。” 他挠头，听着文书的话，选择了服从命令。 察哈尔营并非是传统的奉军队伍，周朝先紧抓的就是服从命令，要求上行下效，为国而战。 张海鑫作为跟随周朝先抛弃北平那个花花世界的嫡系，自然的不会违背周朝先的命令。 大同火车站位于大同北面，这里白俄的工程师正在指挥在大冷天穿着短褂的工人将从火车里面卸下来工厂设备再度装上去。 安娜站在一边，用笔记本正在记录的物资装卸情况。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在大同，为中国人服务。 在伊芙琳收到法国方面的电报之后，安娜就已经发送电报前往巴黎，给自己的家人报了平安。 她的心是迷茫的，一边是家人，一边是责任，她无法从中作出选择。 就在他思索未来的时候，她全然没有注意火车站台上面的奉军比之前多了不少。 张海鑫亲自带队，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安娜面前之后，板着一张脸，说了他这辈子第一句谎话：“安娜小姐，我们营长请您去北平，有事情要跟你闹商量。” “什么事情？” 张海鑫礼貌又不是尴尬的敬了个礼：“卑职不清楚长官心思，只知道门先生也会去北平。” “门先生？”安娜已经习惯中国人给洋人接触的时候，都喜欢给别人安上一个自己习惯的称呼。 门捷列夫去北平干嘛？她心中疑惑，却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北平到张家口的铁路就是京张铁路，只不过由于民国战乱不休，张家口并未彰显出自己省会城市的光彩来。 安娜坐在另外一个班次的列车，“呜呜”长鸣当中，两辆列车交错驶过，一如两个人的人生轨迹。 周朝先正在畅谈自己对于张家口的某些规划，坐在他对面的王子圃冻得跟三孙子一样。眼下的火车，除了特等车厢，其他车厢并无太完善的保暖。 “老周，张家口要是成了市，你说我能不能当当市长？”王子圃异想天开，听得热血沸腾。 他也是有野心的人，也想做出一番事业。可惜他眼高手低，一直没有在军队当中任职，更没有在地方上面担任过行政官员。 周朝先听着他的话，并没有发笑，而是略作思考之后，确信这件事情的确可以这样做。 他心中一动，已经想到了王子圃作为张家口市长的好处有多少。 不提别的，单单是张家口成为市，麾下自然有几个县作为附属，凭空增加的行政面积，就够周朝先眼馋的。 现在的宣化地区，日后就是张家口的一个区。 要是烟筒山能够被张家口直接管理，那好处多多。 “要是王公子愿意屈尊当这个市长的话，兄弟我第一个支持。” 周朝先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一旦张家口升格成为市，占便宜的是他。王子圃能够成为张家口首任市长，占便宜的还是他。 就冲王子圃志大才疏，能力马马虎虎，只想捞钱的性格，他做这个位置，还真是一件好事。 张景惠或是北洋政府换一个能力出众的人成为张家口市长，周朝先首要面对的问题便是话语权，他得争权夺利。 “真话还是假话？你不会又想着把我给卖了吧？”王子圃意动，却不敢动。他酒醒之后，知道自己不小心做了一笔自己泰山也满意的大生意之后，对周朝先的信任跟警惕都上了一个层次。 现在听到周朝先旗帜鲜明的支持自己，他第一反应并非是高兴，而是不安。 “真话，你当了张家口市长，咱们一起实业救国，总比一个陌生人来给我捣乱好。” 周朝先拍拍胸脯，一脸真诚。 第198章 制碱大王入瓮 货运列车已经到站，一个连的奉军作为守卫，押送这一笔物资。 说是物资，其实是一个钢铁厂，一个火力发电厂的设备。 已经亡国的安娜跟门捷列夫是从什么地方搞来这样的物资，周朝先尚不可知。 但对于眼下的晋商联盟来说，这无疑是一次工业革命。 “周先生。” 白俄工程师看到周朝先的军衔，是一点也不淡定。他们都知道周朝先对于白俄融入东北的贡献，都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周朝先。 “我的要求你已经知道，火电厂需要多少时间投产？钢铁厂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投产？” 周朝先不是来这里寒暄的，他快人快语，两个问题让白俄工程师里面严肃起来，挨个回答：“周先生，火电厂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修筑主体，调试之后才能投产。” “能不能想办法做到半年之内投产？” 周朝先神色一凝，他不懂发电厂能不能尽快投产，他只是提出自己的需求。 “周校长钢铁厂可以，发电厂至少要八个月。” 就在白俄工程师摇头的时候，他身边站着的一个中国工程师却站了出来。 秦宣在一边介绍：“这位是王星拱校长聘请的教授陈潇先生，他是在法国学水电的，对水电火电很了解。” 周朝先惊讶，他倒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还有这样一号人。 “陈教授，久仰大名。” 陈潇风趣道：“我刚从法国回来，周校长就知道我的大名，这是早就准备把我弄到荒郊野岭来修电站了？” 周朝先哈哈大笑：“对，察哈尔就需要先生这样勇于奉献的人才。” 笑过之后，周朝先不在寒暄，直接转入正题：“陈教授，我不懂水电火电，只是在短时间内让这两个工厂投产。在未来五个月之内，还有三台1000千瓦的两台汽轮发电机组和五台每小时11吨链条锅炉从法国运来。” “这些火电厂的设备都需要陈教授您现在就打好基础，尽快投产。” 陈潇面露惊讶，他被王星拱骗到察哈尔的时候，之知道周朝先要修电站。这对一个水电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诱惑。 如今国际上对水电的看重远胜于火电，故而他们这些学生学的也都是水电站的修建，维护。 “周校长，电站的实际勘探工作可以放在冬天进行，在三个月之后，所有准备工作就绪之后，立马开始修建电站。原本四个月的工期，压缩一下应该能在两个月之内完成。” “这个我会找王星拱，让他从东北大学调遣一些土木方面的人才来，他们对建筑更有造诣，应该能为我们节约不少时间。” “周先生，钢铁厂的前期筹备也可以放在冬天进行，一些平整地面，需要的水泥，也可以在大同直接烧制。” 对！周朝先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工业不是一个小的行业，而是涉及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 “丁西林请范旭东烧水泥去了，他应该能够在冬天就开始投产。” 周朝先丝毫没有将丁西林当做是北大的教授。在其他大学能够被重视，不会有任何的劳动的教授，在周朝先手上都是工程师。 ...... “阿嚏！” 在驴车上面，领着学生刚刚抵达石灰岩矿场的丁西林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冲着学生们说道：“这就是咱们未来几个月的家了，在大同第一座现代化的水泥厂建立起来之外，咱们天天有肉吃，每个月还有十块大洋的学习补助，等回了北平，你们可得请我吃烤鸭，涮羊肉。” 学生们哈哈大笑，全然不知道这是苦中作乐的开始。 他们部分是东北大学的学生，部分是北大的学生。其中男生占了八成，只有四个女生。 大同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没了战争，险峻的地势跟不发达的农业，足够让这里人烟寥寥。 更别说工厂所在的地方是一段长城附近，距离大同站有十公里的直线距离。 “男孩子帮忙帮东西，女孩子负责清点，时间紧，土法的的水泥每天都在烧制。咱们的任务是在此基础上面，增加水泥的配方，最好能够造出在冬天能够铺路建厂的水泥。” 丁西林挺了挺胸，向学生们介绍自己的目的。 就跟钢铁厂一样，钢厂最重要的并非是产量，而是高端合金的配方。 加入碳，铝，镁等等矿石之后，钢铁会有不同的反应。硬度，强度不同，适用范围也大不一样。 后世中国钢铁产量位于世界第一，利润却被欧美厂商靠着自己的专利，不断收割。 他们更早工业化，手中专利够多，而中国的钢铁企业想要进入国际市场，就必须被这些吃老本的欧美企业不断收割，才能与之竞争。 水泥同样又不用环境下，不同的使用标准。 丁西林这一行的目的就是增加水泥配方，不再受制于人。 被请来的范旭东一言不发，他并非是东北大学的人，跟周朝先的关系也不办。 王星拱丁西林王世杰等人都是英美留学回来的人，他则是从日本留学回来，学的化学。 在丁西林拜访他的时候，他正在塘沽建立更大的制碱工厂，并不知道短短数月当中竟然有人能够筹到数百万的大洋，用在工业上面。 当周朝先愿意入股永利制碱，承诺在华北东四省地区协助销售的时候，范旭东终于心动。 眼下虽说物理跟化学都是相互关联的，二者彻底在学科上分开不久。 但在实际运用上面，这两者互相关联，还没有后世那样明确地分界线。 这也是丁西林被周朝先委以重任，他敢于接手的原因。 要是在等二十年，学科之间的界线更加明确之后，物理教授的化学水准就蹭蹭往下掉了。 范旭东制碱的大王，现在跑去烧水泥，几十年后绝对是天方夜谭。 “范先生，请。” 丁西林作为半个主人，主动邀请范旭东的时候，心中并无底气。 范旭东虽然不是什么名望颇高的人物，却自己创业成功。是天津一地颇有资产的小资本家。 这样的人当惯了老板，根本不可能屈尊当打工仔。 对此周朝先倒是看得清楚，范旭东这样的人值得白嫖。 入股加推广，范旭东这一民营的资本家，便被绑上周朝先的战车，愿意一分钱也不要的来大同帮着烧水泥。 第199章 范旭东的一天 清晨，阳光还未升起的时候，丁西林就带着学生们打扫卫生，将昨天用驴车拉来的实验用品，跟个人用品分开归置。 “范先生。” 范旭东推开门，还未说话，门外的学生们便微微鞠躬，随后才去忙活自己手中的事情。 “这些东西我自己来就行了。” 就在范旭东打招呼的时候，丁西林却是从学生手中夺过一支温度计。 “范先生先洗把脸，早饭还有十五分钟。” 丁西林拍拍温度计上面的灰尘，苦笑道：“法国最新式的高温温度计，能够承受450度的高温，价格不菲也就算了，还是国内唯一的一支。” 范旭东感同身受，他的制碱厂从无到有，也是一点点积攒出来的。 他很能明白丁西林看似滑稽的动作之下的根本原因，没有替代品，那就得格外的珍视。 这种事情即便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他也经常遇到。 他是中国人，在外天生低人一等。 在日本读化学的时候，他做研究的材料都是自己省吃俭用买来的。 时代在变，有些东西却没有变化。 范旭东已经习惯从天津到大同，从花花世界变成荒凉大山的景象。 甚至昨天晚上堆放在外面的物资，一夜呼呼冷风吹过之后，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风沙。 “不过范先生您放心，您需要的东西我们已经从法国订购，随着下一批船就会抵达天津。” 间范旭东不说话，丁西林心中苦笑，倒是没想过自己出了劝说学生安心做实验，身体力行的做事之外，现在还要安抚范旭东。 范旭东闻言，不介意的摆摆手后，寒暄道：“我昨天下车看到这附近还有一个矿场，是洋人的？” “意大利人。” 丁西林凑近，将实验器材放在一旁的小木屋里面，哆嗦着说：“就是那个福公司。” 范旭东“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时间不长，做饭的厨子穿着围裙来了，他挥舞着手中的勺子道：“先生们，吃饭了。” 丁西林见状笑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范先生，同学们，都别忙活了，去厨房那边用热水洗洗手，吃饭了。” 食堂不大，却挤得满满当当。 除了一百三十一个的矿工之外，还有一个班的奉军。 矿场当然是不会驻军，他们的任务是无条件的保护丁西林一行人。 “范先生，辛苦您了。咱们这儿上下一心，吃饭都在一起，他们吃什么，咱们吃什么。” “不辛苦，你们这儿的早餐，天津大多数小老百姓中午也就能吃到。” 范旭东已经收敛心中小看，变得小心翼翼。 他是为了大洋跟市场来帮忙，本以为自己要到的地方是一个穷乡僻壤，已经对吃跟住放到最低的时候。 却发现大同矿场吃的比自己工厂好得多。 “主食大米粥，馒头，咸菜，油条，豆浆，比不上天津。” 丁西林的扫了一眼，介绍道：“北方人的话，只有早上有面食，今年小麦卖得贵，南边来的大米便宜的很。” 一旁年轻学生也插嘴：“我们东北大学现在也是天天大米，许多北方学生从吃不惯，到现在也都习惯了。” 范旭东道：“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今年北方大米的确便宜，许多以前吃不上饭的穷人，现在也能顿顿白米饭。” 他是商人，思考的时候也是在商言商，更关心这些大米的来源。 “是周校长。”丁西林笑笑：“这些大米都是跟法国人做生意，从法属印度支那运输而来的。” “周朝先。” 范旭东暗暗吃惊，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他对周朝先的了解浮于纸面。 奉军，察哈尔营营长，东北大学荣誉校长，张景惠的宠臣。 现在又多了一个，跟法国人关系亲密。 诸多身份环绕在周朝先身边，让他做事更加认真。 一顿早餐很快过去，新招募而来的矿工在奉军指导下开始了训练。 “丁先生，这些矿工也是奉军？” 学生们看着寒风当中已经开始简单队列训练的矿工，不禁问道。 丁西林摇头道：“他们不是奉军，但周校长认为他需要帮助这些矿工强健体魄，让他们站起来，成为中国人的骄傲。” 学生们跟丁西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样不明就里。 民国仍旧是精英政治，精英们统治着这个古老的国度，不断利用各种特权为自己牟利。 周朝先的想法跟简单，任何一个中国人都应该具备强健的体魄，反抗意识。 所有被他雇佣的矿工，都应该接受简单的军事训练，成为民兵。 教授跟学生们所想其实都一样，没几个人将北面的布尔什维克认为是中国的救星。 他们仍旧认为只有精英才能改变这个世界。 “齐步走！” 奉军士卒都是刚刚从战场上面拉下来的精锐，都是班长排长的苗子，由着一个中尉带着，个个器宇轩昂。 范旭东默默看着，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在天津的时候，他自认为自己是思想非常进步的一批人。但到了大同，看到了这帮青葱年华的学子投身于大山当中。 又看到了奉军训练矿工，给他们每月四块大洋的薪水，包吃包住的待遇。 体魄，精神！ 他念叨着这两个词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周朝先是真正做事的人，能成功。 “开工了！” 远处，没有接受军事训练的矿工开始工作，他们不再木然的工作，整个人都有干劲儿。 因为矿场只有一个标准的工作额度，一旦挖掘的石灰岩超过矿场预先估计的数量，这多出来的部分将让工人做成的工会监督检验后，利润的百分之三十作为当月奖金发放。 对周朝先来说，这钱真不多。但对范旭东来说，无论是欧美还是中国，都没有这样的工厂存在。 欧美现在还是血汗工厂，工资固定，扣钱的方式五花八门。 作为资本家的一员，范旭东已经麻木。 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回到制碱厂将周朝先的奖赏方式公布。但是不行，他的制碱厂是股份制的，他要为股东负责。 “丁先生，周校长不怕这样做矿场亏本？”他忍不住问。 丁西林闻言一笑：“亏钱是不可能亏钱的，现在只要开矿，办厂都能赚钱。周校长只是把自己揣口袋里面的利润分润给下面的矿工，提高他们的积极性。” “旭东，你有所不知。周校长现在最担心各个矿场工厂的产能不够，拖慢了国家工业化的时间。只要能节约时间的工作，他都会想办法提高待遇。” 第200章 古德里安到来 足足半个月之后，范旭东才习惯自己的生活状态。 矿场的工人每天都会有一百二十人接受军事训练，剩下的人则是下矿开采石灰岩。 学生们跟丁西林对化学的了解或多或少，却都在孜孜不倦的学习，短短数日时间就从一窍不通，变成了个中好手。 别的方面他不敢保证，至少在石灰岩这一块，他们都是人精。 无他，水泥这玩意儿并不复杂，国内外都有较为成熟的工艺。 实验室性质的水泥也能很快拿出来。 周朝先的目的却不仅仅于现在，他要从开始就打好基础，一面采矿，修建工厂，一面培养专门的人才。 除此之外，最让他震惊的还是周朝先真正做到了自己的许诺，几乎每天都有一头猪，或是两只羊，数百斤咸鱼被送到矿场，让二百多工人的体魄日渐强壮，矿工的数量也逐渐多了起来。 而大同周边的矿场普遍提高工作待遇的风声也让他沉默许久，他并非是资本家，他也是想要用自己的知识救国的人。 现在周朝先用自己的方式提高了整个大同矿工的待遇，让他心中愈发的羡慕起来。 “号外号外！” 就在他吃过午饭，慵懒的在水泥铺就的地上晒着太阳的时候，一匹快马从北面而来。 马上的骑士，飞快的从马上翻了下来，挥舞手中报纸说道：“俄国人与北洋政府建交，中东路归还中国，俄国人承认中国对外蒙有统治权，是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的声音洪亮，却只有靠近他几个青年学生知道短短一番话意味着什么。 “万岁！” 不知道谁开的头，随着一声欢呼，学生们冲过来将报纸抢走，各自走到人多的地方，摘下围巾，将冻得通红的脸蛋显露在人群当中。 他们声音稚嫩，却震撼人心。 外蒙，中东路，这些矿工们知之甚少的地方立马热门起来。 让范旭东难以理解的是，随着学生们解释这些地方是列强侵占咱们的，现在还给咱们之后。 矿工们爆发出的“万岁”声远远超过学生们的音量。 似乎在这一刻，教授，学生，矿工，做饭的厨子，都再无身份差别，都融为一体，都在为国家骄傲。 “砰！” 奉军军官也纷纷将手中武器朝着天，空放起来。 数百里之外的热河承德，东北大学已经人声鼎沸。 王星月领着同学，抢光了报童手中的报纸后，将报纸送回学校，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涌上街头，开始游行，唤醒民智。 倒霉蛋王星拱则是快步前往承德县衙所在的地方，事后报备游行。 隐藏着欢呼声当中的中德建交知道的人不多，但作为当事人之一周朝先却是亲赴天津，迎接新来到德国教官，工程师。 “周，你在看什么？” 马克斯里面穿着德式军装，外面套着蓝呢子的大衣，跟周朝先一样冻得跟三孙子一样。 天津冬天本来就冷，今天一场雪从半夜下到现在，也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我好像见到了一个熟人。” 周朝先收回目光，不再去看远处登船旅人。 “周，北洋政府跟俄国人的谈判已经结束了。” 周朝先微微颔首，这一点他很清楚，其中附加的商业合作，王永江毫无保留的跟他说了一遍。 跟直系不一样，奉系的地盘紧紧挨着苏俄，具体的谈判也都是张作霖敲定的。 中东路即将归还给奉系手中，这不是免费的。而是一千万大洋的农副产品，棉衣等等生活物资换来的。 一个苏俄士兵都不存在的外蒙，则是需要北洋政府保证除了必要的警察，巡警之外，不能存在任何非必要的驻军，苏俄才愿意承认外蒙属于中国。 实际上，民国对于外蒙的主权一直持续到二十年后，民国政府才承认外蒙独立的现实。 最重要，也最不重要的建交，象征意义，大过于实际好处。 据周朝先所知，两条莫辛纳甘的生产线已经被拆卸，将在三个月之后抵达奉天。 等张作霖换装俄式装备的时候，只怕日本人会骂娘。 他们千辛万苦才让苏俄退出东北外蒙，结果奉系对外最大的军贸订单还是落在了俄国人手中。 条约杂乱，大多数都是双方极为克制的忍让，才有的结果。 在欧洲到处都是敌人的苏俄已经没有力气在远东地区跟一个接壤的庞然大物为敌。 同时，苏俄的内政情况跟现在的日本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要等到慈父上台，一五计划开始，苏俄才能开始跨越式发展，现在的苏俄远远不是后世的红色巨熊。 “听说你们也要跟苏俄建交了？” 周朝先给自己点燃一根烟之后，默默看向远处。 马克斯笑笑道：“德国的外部环境很差，需要另外一个盟友，实验基地。你的实力太小，不足以成为德国在远东地区的盟友，张的话，他跟俄国人走得太近，也不能成为德国的盟友。” 周朝先了然，这大概就是在常凯申清党之后，德国人跟其合作，结盟的关键原因。 德国需要盟友，需要原材料，产品倾销地，出售过多的德式装备。 常凯申的民国政府正好符合以上所有条件，自然会被德国人当做是远东最佳的盟友。 可惜常凯申并未抓住机会，依靠德国打造自己的军工体系，而是一直都在买买买，直到买不了了，德械师立马开始拉胯。 “时间还早，等这一代经历过战争，饥饿的年轻人成长起来之后，战争会再度来临。” 周朝先毫不客气的再度充当一个预言家的身份，“大英帝国已经失去对于一些事物的掌控，爱尔兰共和国随时都会成立。” “非洲，东南亚，女王头上的钻石——印度，现在的反殖民倾向一直都很高。” “等那一天到来，我希望我们是盟友，马克斯中校。” 依靠种种军事理论，在华的外交拓展，军购。 马克思充分的证明了在资本主义国家，只要有钱就是大爷。 他比周朝先更快的升为中校，工资上涨了不少。 “到了，古德里安上校来了。” 第201章 狼窝，虎穴 就在廖仲恺裹紧大衣快步行走的时候，他身后有声音炸响。 清脆的军靴声音的让他忍不住吞咽口水，下意识的想要加快步子行走的时候，却听到后面汉阳造枪栓被拉响。 “站住！” 廖仲恺身后的人重复了一遍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便听见一声枪响。 “砰！” 一发子弹穿透一个直军士兵肩膀，巨大的冲击力险些将他那个一米八的汉子掀飞。 “吁！” 更加尖锐的口哨声在空气当中炸响，廖仲恺脸色苍白，下意识的蹲下，抱住脑袋。 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辨认谁开的枪的，是敌是友，他只想浑水摸鱼，假装百姓快速溜走。 “追，往东边去了！” 呼喊声不断，廖仲恺眼角的余光不断落在穿着棉布军装的直系士兵身上，他们匆匆忙忙，却未再度叫人停下来检查。 而是朝着还有枪声响起的方向奔去。 “好机会！” 他心中念叨，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看到已经有大胆的百姓开始趁乱溜走。 天津的港口，是T字型的，有长长的水泥路，对方在道路两旁的木箱。这些木箱就是继集装箱的原型，装载着南来北往的货物。 此刻货物散乱的放在海港内，不时响起的枪声直叫没经历过大阵仗的老百姓肝胆俱裂。 “都别动！” 几乎同一时刻，在小木屋里面看着喝着青岛啤酒，吃着酱牛肉，大猪蹄子的德国军官刚刚起身，就被周朝先喝住。 他听到枪声立马放弃正在装卸的货物，相比那些机械，这些德国军官才是真真儿的宝贝儿，尤其是那个古德里安上校。 “都在这里吃吃喝喝，外面的事情跟你们没关系。” 周朝先嘴上这样说，却是不经意的摸到了腰间的镜面匣子。 他们这一行人前往天津，并未携带长枪。他作为奉军军官，身上唯一的武器就是两支镜面匣子。 姓廖的同盟会员，官儿很大。能符合这些特征的人，周朝先倒是想见上一见，不过现在港口乱成整个地步，就算自己想见，怕是也见不到。 另一边，廖仲恺不得不举起自己的双手，他可以敏锐地感觉到抵住自己的枪是汉阳造，冰冷的枪口戳着他的腰杆，让他不得不转身。 那是一个少尉，穿着笔直直系军装，脸蛋被海风吹得满是裂纹，由着这个年轻不该有的苍老。 “军爷，您放过我吧，这儿到处打枪，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三岁的孩子要养活，我不能死在这里。” 廖仲恺没有多硬气，他转过身后，连连躬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只将自己当做是一个商人。 “军爷，您收着。” 他干嚎着，声音有如杀猪，却让身边的少尉眼中多了一丝疑惑，又多了一丝暖意。 大洋这东西，可太贴心了。 “行了，别干耗了。俺们这是抓捕革命党，你他娘的不想死就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由我们保护着，没人能够你半根手指头。” 少尉将一把大洋揣进口袋里面，嘟哝了一句话，仍旧是不放人。他心中想法朴素，刚才奉军长官给钱让自己买就买肉招待客人，还有富余，那是好人。 现在这胆小如鼠的商人甭管是不是革命党，先保护起来再说。不是革命党，自己做了好事，是革命党的话，自己人财俩得，岂不美哉？ “看啥看，往东边走，赶紧的。” 廖仲恺无奈，清楚这个时候解释的越多，就越麻烦。 时间不长，少尉停下脚步，将一扇门打开，打了一个招呼之后，推攘道：“进去呆着，里面有炭盆，冻不着你。不过我可警告你了，里面的人，你惹不起。” 廖仲恺心中疑惑，却不敢有半分拖延，他走进屋子里面之后，才知道为什么里面的人自己得罪不起。 他只见矮小昏暗的小木屋里面，除了自己，还有十多个人高马大的洋人。这些洋人还他娘的穿着一水的蓝黑色军装，明显就是德军。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心中狂喜，脸上却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哈德门开始散烟：“哥几个有没有会说中国话的？” “你也是周的客人？” 马克斯没有外出，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懂中文的德国人，充当翻译的听同时，跟他们一起嗨皮。 别看外面打的热闹，可这些经过欧战洗礼的德国军官，那是能在150重炮轰击下活下来的人，除了胆大之外，没别的特长。 再说了，青岛啤酒这就是德国的酿造方式，一杯就让这些远道而来的德国军官，毫无形象的啃起大猪蹄子，想吃上两口德国香肠。 他们的德国胃被满足之后，不再闹腾。让马斯克产生一个荒谬的想法。 一定要在察哈尔建立一个啤酒厂。 不然这些王八蛋绝对不愿意留在察哈尔。 “我是周朝先的朋友，魔都来的。”廖仲恺没有自报家门，他对德国人颇为警惕，知道这帮人是洋人，未免人多口杂。 “一起吃点吧，海上风怪大的。”马克斯不疑有他，周朝先的朋友本来就多，现在天津港口乱糟糟的，别人能够一口说周朝先的名字，自然被他加入信任名单。 “你们是那个国家来的？”廖仲恺明知故问。 “德国。” 马克斯咬着肘子，囫囵道。 这些肘子本就是港口商户卖给远洋旅人的家乡菜，炖的及其软糯，味道不亚于德州扒鸡，北平的烤鸭。 “周先生在哪儿？” 廖仲恺“哦”了一声，倒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周朝先。叫长官，不合适，叫少校，也不合适。校长这一称呼又多是学生之间称呼，先生又太疏远。 马克斯全然不知道眼前人的胡乱思想，他道：“周跟直军交涉去了，货物必须在今天下午送到火车站，九点钟前往张家口火车就要出发，不能耽误。” “张家口？你们也去张家口？我能跟你们一起吗？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乱兵，我一个人......” “我会帮你安排跟周的见面，在那之前，你最好少说一些话。” 马克斯若有所思的看向廖仲恺，他不是傻子，当然能够从外面的枪声，呼喊声当中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出事了！我们走不了了！” 第202章 同盟会大佬 “门捷列夫先生，我必须离开这里。” 码头一角，一个裹着灰黑色大衣的中年人跟门捷列夫并肩站立，他们目光停留在即将离开的轮船上面。 安娜静静站在轮船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海洋，思绪却飞到了草原上面。 “廖先生，北洋军阀已经开始搜查，他们对你的身份了若指掌，你现在不能离开码头。” 熟悉的哨声让门捷列夫仿佛回到了在满洲里躲避日本人，苏俄的时候。 “呆在这里的时间越长，才会越危险。” 廖仲恺早有经验，他是革命党人，对此经验十足。 必要的伪装，化名，隐匿的身份，都是他能够安全出现在天津码头的关键点。 “门捷列夫先生，据我所知，今天码头上还有另外一支奉军，我希望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向他们求援。” 门捷列夫心脏不争气的跳动了一下，他是怕什么来什么。天津码头戒严前所未有，要他求助周朝先，那更是不能商量的事情。 他一口回绝，将周朝先的身份来历表明：“廖先生，周朝先皖军出身，是张景惠的人，你要是想闹得不可开交的话，尽管去找他。” 廖仲恺目光凝重，这些信息他一清二楚，不然也不敢出现在天津码头。 他之所以将希望放在周朝先的身上，仅仅是因为周朝先跟同盟会的成员关系亲密，值得信赖。 这是几个同盟会会员跟他说的话，他自然相信周朝先是一个潜在的同盟会会员，一个可以争取的旧军阀。 “这样的话，那就按照原定计划。我想办法蒙混过关，前往奉天。” 廖仲恺知道事情紧迫，见门捷列夫固执己见，也不好出言暴露周朝先的倾向，而是顺着他的意思，坚持自己的想法，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 “好。” 略作思考，门捷列夫并没有拒绝这一提议，而是一口答应下来。 继续等下去，他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回去！” 就在两个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大队直军到来。 他们持着手中的汉阳造，冷冰冰的看向不远处的门捷列夫等人，冲着船上嚷道：“停船，接受检查！” 廖仲恺脸色巨变，他再清楚不过这些异变代表着什么。直军还是没能耐住性子，仍旧是选择了直接搜查，也要抓到自己。 “门捷列夫先生，你先离开，如果我被北洋的人抓住，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 廖仲恺说完这样一番话，便毅然决然的跟门捷列夫分开，自己是中国人，必定会被盘查。 白俄终归是洋人，直军的人看一眼就知道门捷列夫不是自己的目标，将其释放。 门捷列夫立在原地，心情远远没有他的身份更为复杂。 他是贵族出身，父亲是伯爵，自己却又是革命党人。在推翻沙皇统治的时候，他也立下过汗马功劳。 但对随后俄国履行约定继续对德开战的时候，他陷入了两难当中，他既不愿意看着俄国财政继续恶化，百姓过的更惨。 一面又抗拒布尔什维克的主张，拒绝加入他们。 哪怕在满洲里，苏俄的人一直想跟他合作，让他加入布尔什维克，他都态度暧昧，没有加入，也没有拒绝。 正是这样一个身份才让他获得张作霖的青睐，他需要跟广州军政府合作，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使者，通晓俄语，并且不会背叛自己。 张作霖的要求很容易满足，白俄当中任何一个人都能达到他的要求。这些白俄憎恨苏俄，现在变成中华民国的子民后，只能效忠张作霖一人。 门捷列夫作为其中佼佼者被选定，秘密前往天津接广州军政府的前往奉天。 但不知道为什么，消息走漏，船一到天津码头，直军就开始戒严。 “洋人？白俄？” 曹姓少校领着人过来，瞅了一眼门捷列夫，咧嘴一笑：“我在六国饭店见过你，带走！” 门捷列夫立刻嚷道：“我是张大帅的人，你敢抓我？” 曹姓少校咧嘴笑道：“刚刚我碰到一百来好人，不是说自己是奉系的，就是说自己是直系，跟玉帅认识。你说说，我是该信你们，把你们全部放走，还是全部请过去，一一甄别？” “下面的，都给我注意一点，不要动粗，把这边的人都给老子请过去。” “这下白俄先生应该找不到我的茬了吧？” 曹姓少校挑衅式的朝着门捷列夫一笑，吹着口哨转身而去。 他全然不介意这些奉军的人找自己麻烦。 广州军政府在北洋政府看来就是搅屎棍，辛亥之后就没有老实过一天。 现在苏俄从中作梗，转而支持奉系，曹锟急的夜不能寐。 这时候给奉系上上眼药算什么？这只是敲打。 “长官，真要搜查他们？” 另一边，下面的大头兵无所畏惧，天塌了也是个头高的人顶着。他们一棒臭丘八怕个甚？ “搜查，不能放走革命党人。” 曹姓少校面色一冷，咬牙切齿道，“尤其是那个头目，给老子盯死了！” “是！” 廖仲恺神情紧张，他这一次北上奉天除了跟张作霖商讨未来的合作之外，还要面见苏俄的外交官。 跟英美不一样，苏俄对华政策一直都是扶持南面的的广州军政府。倒不是他们不想跟北洋政府打交道，而是如今的北洋政府的支持者是英法两国，连美国人都插不上手，更别说苏俄了。 从革命导师到慈父，苏俄对华政策一直都是扶持南方的革命派。直到常凯申掌权，清党之后，慈父还是觉得同盟会的比较靠谱，抗日战争时期，初期大量援助都是苏俄提供的。 广州军政府现在正处在爹不疼，娘不爱的情况下。 英法有支持对象，日本人支持皖系跟奉系，唯独广州军政府看似跟谁关系都不错，却都不被认为有改变天下的能力。 因为周朝先的原因，苏俄跟历史上一样，跟奉系的合作虽然有所加强。革命导师还是认为需要找寻更加进步的合作者。 眼下跟苏俄外交官碰面的重担就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不敢松懈，更不敢落入直系的手中。 宋教仁是不是死在北洋政府的手中不好说。可他要是落入北洋政府手中，那绝对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站住！” 第203章 你不干有的人去干 廖仲恺心中咯噔一下，随着推开木门的奉军呼喊，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 他从未想过可以隐瞒自己的身份，被猜出来也合情合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怎么连奉军都走不了了？难道奉军跟直军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这种地步？ 他心中沉吟，这倒是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对广州军政府来说，只有北面的直系跟奉系产生矛盾，他们才有机会北伐成功。 “营长正在跟直军交涉，如果直军不放行的话，他会立刻给北平打电话，解决这件事情。” 面对周朝先的曹姓少校仍旧态度强硬，心中怒骂不止。 什么狗篮子奉军，一群关外的破落户，就算是死了又怎样？ 他心中满不在乎，压根不怕周朝先给北平打电话，控诉自己的作为。 “周少校，不是我为你兄弟你，是你为难兄弟我。这码头多多少少也有万把号人，我把你放了，那些手眼通天的人闹腾起来，你说我是放还是不放？抓革命党这种事情，你们奉军还不是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他不在意，他手下的一个少校参谋却不得不拉着周朝先的手，在一旁攀谈，安抚人心。 他家世不行，没有曹姓少校这样张狂，对周朝先这样有背景的人物，当然不可能硬钢。 “实话跟你们说，这批货是奉军张副司令要的，今天晚上要是不到的话，我一个电话，他兴许没事儿，你们哥几个都得喝一壶。” 周朝先其实不弱于人，心中却也在骂娘。 他穿越以来，遇到的王八蛋数量也不少，可真就没有遇到像曹姓少校这样的的混不吝，丫的软硬不吃。 “周少校，您外面说。” 那少校参谋退让，心中知道周朝先说的没错。眼下别看直系奉系已经开始闹矛盾了，可真要收拾一个人，托托关系还是两三句话的事情。区区一个少校，在上面人的眼中，那真是猪狗不如。 一出门，冷冽的海风吹了周朝先一个激灵，他深吸一口气道：“你们是要钱，还是要什么？这戏唱了这么久，总该落幕了吧？” 那少校参谋长得白净，却不是唱白脸的，他笑呵呵的说：“您不是晚九点的火车吗？现在还有时间，真要给个数的话，多少看您自己。里面的人，不好糊弄。” 周朝先也笑了，他笑的很开心：“我跟交通系的曹汝霖关系很好，跟玉帅也是数面之缘。他答应我，只要我穿上你们直系的军装，一年上校团长，就少将旅长了。” “你说说看，你们直系有多少像你们这样要钱不要命的王八蛋？十万大洋能不能让里面的贵公子挪窝，再给你们安一个挪用军费的罪名，把今天码头上面，自少尉以上军官都给老子嘣了！” “曹督军的人老子不敢动，你们他娘的算什么玩意儿！” 他霸气外露，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直叫里面的人，外面的人怒火中烧。 可他们还真拿周朝先没办法。 周朝先如今名满天下，这样的人动不得。 “十分钟之内，老子的人跟东西还在天津码头，后果自负，咱们走！” 周朝先没有啰里啰嗦，直接摆出一副不准备谈的架势。他还真就不信了，天津码头上面的直军都是不要命的，拼了命也要拦住自己。 周朝先一走，门里面的曹姓少校就骂道：“他娘的什么玩意儿，奉军了不起啊！你他娘的给老子等着，等哪一天你栽在我手里，老子要他好看！” 少校参谋问道：“长官，真要放人？” 曹姓少校咬牙切齿，他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楚。被周朝先一说，他是真的怕了。 天津现在繁华程度一点不亚于魔都，是实打实的工业城市。作为整个华北唯一的对外渠道，天津港口的重要性从常驻一个营的驻军，就可以看出门道。 在这里，曹姓少校一年能捞至少十万大洋。真要跟周朝先鱼死网破，别人转身就走，倒霉的还是自己。 他怕的不是周朝先，而是那些眼馋这块肥肉的王八蛋。一旦自己捅了娄子，那些王八蛋绝对不会吝啬自己的口水，把自己拉回去，发配到一个没钱可捞的穷地方。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老子是在救你们一条小命！”曹姓少校没好气的给了少校参谋一拳，锤在他的胸口，骂道：“赶紧去追，别耽误了事情。” “是！” 少校参谋揉揉胸口，摇摇头走了。 他们一向狐假虎威，对周朝先这样的强龙是能不惹就不惹。 周朝先并未走太远，他矗立在海边，吹着海风。枪声早已停歇，直军士兵缓慢的驱使码头工人打扫战场。 呜呜叫着的轮船终于离开港口，周朝先的心情却难以平复。 今天来得是德国的军官团，走得却是安娜。 他很难言语自己心中的缅怀之情。那玩意儿并非是所谓的爱情，短暂的相处，同患难的确可以让人敞开心扉。 可在敞开心扉之后，面对柴米油盐的琐碎时，未必能够容忍下去。 “周少校。” 少校参谋并无刚才的郁结，他笑呵呵的说道：“码头已经肃清，您现在开始随时都可以离开了。以后您的货物，跟俺说一声，俺立马给您全都送天津火车站。” 周朝先思绪被打断，却没有任何不满。民国积弱多年，他没有时间浪费在缅怀旧日的荣光上面。 “今天是第一批货，十次之后，我会让人去花旗银行开一个账户，你的名字，一次货，一千大洋的过路费。” “未来三年，至少一百批次的货物，少任何东西，这笔钱都会要了你的命。” “长官您就放心好了，您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卑职保准不会让您失望。” 少校参谋眼中再度有了光彩，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周朝先这样做的目的是怕自己秋后算账，暗中搞破坏。 “行吧，就交给你了，一个小时，我的东西送到天津站。” 周朝先施施然的负手往回走，事情了解，该走了。 海风呼呼吹着，木屋里面的来哦仲恺却没办法冷静下来，他死死地盯着门口，却没等到破门而入的直军。 开门的是满心欢喜准备回家的奉军士兵。 “走啦走啦。” 来人招手，笑容满面。 第204章 收钱办事的直军 心思全然不在队伍这一块的周朝先并未发现队伍里面增增减减，几个白俄工程师接手发电机去了之后，队伍里面却多了一个人。 此刻排队经过海关的人数不少，德国人涉外，却因为周朝先的缘故，早有直军在一旁看着，直接绿灯，全都放行。 但对于中国人，海关在直军的指导下，却是的一个也不肯放过。 “我们的时间很紧，不需要任何检查。” 马克斯做人低调，做事的时候也不够高调。但在此刻，他却是出人意料的站了出来，冲着海关指着鼻子骂道：“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足足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不是直军的兄弟们，我早就找你们上司，控告你们渎职了！” 海关听得直翻白眼，这样的话他们每天都能听到无数次，这个职位在民国真不是啥好工作，看似光鲜。 其实谁都不敢得罪，直军跟自己上司光明正大走私，他们全都知道，却管不了。 小老百姓的违禁品，他们理论上可以查上一查，却对打击走私，恢复海关毫无作用。 别看民国关税自主权都没有，返还关税现在还在谈判当中。 可洋人管控的关税，其实也只能对大宗的商品进行审计。对军阀跟职员做的事情，他们照例拿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好处费之后，便不再过问。 这种事情，只要还有人存在，就避免不了。 “等等！” 整个队伍停住，周朝先皱着眉头，刚想骂这帮孙子收钱不办事，就见跟少校参谋拉住少尉。 看守此处的直军少尉正是收了周朝先好处那位，他收了钱之后，仍旧尽忠职守。 他见德国人操着生硬的中国话开始骂娘，狐疑的看了一眼跟在队伍当中的廖仲恺，刚说了两个字，就被身后的少校参谋拉了一把。 后者上前道：“周长官的人自然没有问题，这一次海关的人不知道周长官，动作不够快，还请见谅。” 周朝先微微颔首：“没事儿，他们尽忠职守就行。反正我这里除了这玩意儿，没什么违禁品。”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手枪。 这玩意儿再哪儿都是违禁品，但像周朝先这样显露出来的人，反倒是少数。 “长官您放心，以后我们知道是您的东西，立马就放人。” 他们不住开口，脸上的笑容无比僵硬。 对他们来说，周朝先就是一个惹不起的大人物，直军的少校都要小心对待，他们又如何敢放肆？ 可就在周朝先一行人刚刚走出海关的时候，海关便纷纷打听起来：“那谁啊，这么拽？” 少校参谋咧嘴笑：“还能是谁，财神爷啊！这位爷的货物过一次海关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一百大洋？” 有人惊呼，这他娘的可真是财神爷！ “这部分是你们的。” 少校参谋还是在笑，除了他跟曹姓少校之外，没人知道周朝先一批货要缴纳多少过路费。 “长官，刚才我觉得后面的人有点眼熟。” 少尉这个时候凑上来，刚要提起那个名字，少校参谋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他转过身，一把扯住少尉，冷冷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这里面有你的一份儿。让你的人，把刚才的事情忘了，咱们呐，什么都没看见。” 少尉欲言又止，他当然不知道少校参谋的思绪当中，廖仲恺也是周朝先的货物，自然是免检的。 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周朝先一直到了天津火车站，看着苦力们在白俄工程师指挥下，将发电机装车之后，才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周先生，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廖仲恺在抵达天津之前，对周朝先的了解只有一鳞半甲。但现在，他已经清楚周朝先手眼通天。 别人都在接受审查，唯独他带着人横行无忌。 那个少尉最后的眼神让他呼吸急促，险些拔腿就跑。 可偏偏周朝先能够视若无睹，轻轻松松的解决。 “你是？” 周朝先错愕，只当是在火车上迎来送往的旅客当中见到了认识自己的人。 这是常有的事情，外蒙，晋商等等商会跟他联系紧密，他见过不少当家的，却没有好记忆，能够记住所有的人。 “对对对，这里不方便明说。”廖仲恺会意，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从广州来的，姓廖。” “姓廖？” 周朝先面色一凝，刚要说话，就再度听到廖仲恺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周先生，救命之恩日后再报，若是方便的话，您能不能带我去张家口？” “方便。” 周朝先常常吐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廖仲恺！ 与他记忆当中的黑白照片不同，此刻的廖仲恺戴着黑框眼镜，大檐帽，裹着大衣，脖子上缠着围巾，他那最引人瞩目的双眸，并未露出来。 这一身装扮，即便是熟悉他的人，也未必能够第一时间辨认出来，更别说周朝先跟他压根没有任何接触的陌生人。 “你跟德国教官坐一起，他们身边有几个翻译很正常。” 周朝先指了指旁边的一节车厢，漫不经心的说道：“阁下今天把天津码头闹得底朝天，又想去张家口闹腾啊？” 廖仲恺苦笑一声道：“天津码头的人跟我没关系，我的人是文职，来这里也不可能带枪。我们的护卫是门捷列夫，你认识的。” 周朝先“哦”了一声，好奇道：“你是谁的客人，奉天还是莫斯科。” “两个都邀请了我们广州军政府。” “行了，你可以在张家口随便呆着，不过出入我都要安排一个班的人保护。” 周朝先见他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目的说出，也不继续多问。 国父的左派财政部长北上能干嘛，还不是跟苏俄，跟奉系合作。 至少在直系倒台之前，他们之间是可以合作的，彼此之间并无太大的矛盾。 “多谢周先生。” 廖仲恺拱手感谢：“鄙人冒昧来访，本就惹人嫌。不过鄙人想坏人做到底，希望能够拜访一下周先生的东北大学，看看察哈尔的工业建设，察哈尔营的训练。” “大学可以看，军队也行。工业建设现在都在大同，在修水泥路。电厂钢铁厂，得等五六月才能投产。” “这就够了。不瞒您说，我其实还有一个想法。” 第205章 大惊小怪的廖先生 “说说说。” 周朝先倒是不明白南方人说话都这么啰嗦，还是只有廖仲恺一个人是这样的。 “周先生您有没有想法加入我们？” “你们？” 周朝先心中一动，他倒是想加入。这件事情对他现在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穿越之前，他觉得自己穿越之后立马能够改变整个世界。 可从穿越到现在，他丫的手里的兵力才一个营，工业还是一个雏形。 别说称霸天下，能在直奉之战的时候，当个旅长，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基本盘是在察哈尔，无论是九一八，还是七七都是对日的最前线。他现在修建的工厂越多，日后需要搬迁的也就越多。 这南方，不出意外还是同盟会的天下，还是常凯申主政。 只是廖仲恺是谁？国父的左膀右臂，同盟会的巨佬，左派人士。 就是因为他身份太高，就被人稀里糊涂弄死了。 “我得考虑一下。” 周朝先没有一口答应，更没有回绝。 “先上车吧。到了张家口，我先带你看看我一个连的兵。” “一个连，周先生不是有一个营的人马吗？”廖仲恺诧异。 周朝先为此解释道：“编制是一个加强营，人数在一千五百人左右，有十一个步兵连，三个炮兵连。” “在我们那儿，这得一个团了，火炮是什么样？都是36的？” 廖仲恺大为吃惊，他以为的加强营，顶多八百人。没想到周朝先的加强营，已经顶一个广州的主力团了。 “炮兵连一个36的，一个75野战炮，一个75高射炮。” 周朝先介绍，同时带着一点炫耀的味道：“不出意外，开春的时候，察哈尔营就升格为察哈尔团了。” 他心中清楚，即便是廖仲恺这样的人，在同盟会内部都比不过拿枪杆子的。他如果不能将自己的实力彰显出来，也就无法获得更多的支持跟好处。 同盟会现在穷是穷了点，可不缺人才啊！ 弄点跟北洋尿不到一个壶里人才，全都往察哈尔的行政机构里面塞，趁着张景惠还是察哈尔一把手的时候，能弄好处就弄好处。 “恭喜。” 廖仲恺嘴上说着恭喜，心里面却没什么谱。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军队的战斗力跟人数没啥关系。 就算周朝先一水的德式装备，真要厉害，还用得着不断请德国教官来教导？ 一路无话，廖仲恺跟德国人聊不来，索性在车厢里面呼呼大睡，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周朝先。 一觉醒来，张家口到了。 清晨，火车的“呜呜”声让火车站装卸的员工聚拢而来，大队的奉军也快速过来。 “报告！” 廖仲恺紧跟这周朝先下火车，看着在寒风当中站得笔直的奉军，兴致寥寥。 “察哈尔营一连三排报道！” “张海鑫那小子呢？”周朝先抬眼望了望，没看到张海鑫的时候，倒是有些好笑。 因为德国军官的缘故，张海鑫那小子愈发觉得自己从德州跟自己学的本事能派上大用场。 便以副营长的身份，跟其他十个步兵连长较劲儿，非要练出一支最强的兵。 “报告长官，我们连长正在例行拉练。” “正好。”周朝先指了指旁边的廖仲恺：“这位先生姓廖，是我朋友，还没吃早饭。你给他弄一个小轿车，带着他跟这些德国军官去看看拉练，顺便吃早饭，告诉张海鑫，我在靶场等他！” “廖先生，请吧。” 旁边，马克斯一行人倒是简单的多，普鲁士贵族嘛，不会骑马、击剑，那能叫贵族？ “我会骑马。” 排长敬了个礼作为回应，旋即转身安排去了。 十五匹马，很好找。 五分钟不到，德国军官们就被上了一课。 “古德里安，中国人的城市里面不允许骑马，需要出了城才能骑马。” 张家口自然没有多好的城墙，但人家有长城。 从张家口的口出了长城，一行人才能够肆意驰骋。 也是这个时候，廖仲恺才知道自己错的究竟有多离谱。 “拉练是日常训练科目，大概三天就会全连跑一次。”排长解释，“一次五十里，负重四十斤，营长说这个叫战斗负重。就是俺们打仗的时候，也要带这么重的东西，在三个小时内前进五十里路。” “三个小时？”廖仲恺抬眼看看，不见草原上面有任何人人影，心中半信半疑。 “对，最优秀的士兵可以在两个小时完成拉练，在靶场打五个弹夹子弹后，不是脑袋就是胸口。” 廖仲恺听的迷糊，他是同盟会元老不假，可不是谁都上过战场，知道如何打靶。 “他们就在前面了。” 就在这个时候，排长手一指，廖仲恺眯着眼睛仔细看，才看到地平线上的黑点正在增加。 “来个人，上去汇报一下！” 排长一说话，立马有一骑兵快速上前，可惜这已经晚了。 等廖仲恺等人出现在正在拉链的察哈尔营士兵面前的时候，大多数奉军正在关闭保险，不在瞄准南边。 “三排长，你下次注意一点，提前十里就要通报！你丫的领着一帮人看戏，不得提前说一声？” 张海鑫骂骂咧咧，走过来却是敬了一圈礼，他一个上尉，面对一群上校少校，只能的那个孙子。 “卑职遵命！” 被骂的排长再无刚才的意气风发，跟三孙子似的，乖乖站在张海鑫身后。 “继续跑，跑回去打完靶洗澡吃饭，别傻乎乎的吹风，万一感冒，老子还得伺候你们这帮王八犊子！” 张海鑫虽然是在骂，可士兵们却只是嘿嘿笑着，转身扛着半新不旧的步兵包，朝着草原奔去。 “廖先生是吧？我是察哈尔营的副营长张海鑫。” 张海鑫伸出手握了握之后道：“今天上午训练科目就两个，拉练五十里之后打靶洗澡，洗完澡吃饭后，学习一个小时。学习之后，开始下午训练，下午训练是挖战壕，防炮训练。” 廖仲恺已经收起心中的轻视，变得凝重起来。 他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张海鑫再度回到队伍当中，抵达草原的一个点之后，折返回到张家口。 靶场，周朝先一身戎装，早早地等着了。 第206章 广东的钨沙矿 “周先生，你的兵是你训练出来的？” 廖仲恺神色凝重，他深知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是由多种方式构成的。可国内的军阀根本没有这个意识，而有这个想法的广州军政府，最大的问题是没钱。 现在黄埔军校都还没有开办，广州军政府还在小政府当中折腾，根本没有对外扩张的野心。 而这也是国父跟陈炯明闹翻的原因之一。 “我跟德国教官的功劳，一人一半。” 周朝先仍旧不肯承认这全部都是自己的功劳，他懒得计算谁多谁少，索性一人一半。 “那怎么练一支强军？”廖仲恺再问。 他发现自己在广州学会的许多东西，套用在察哈尔，根本就用不上。他只能变成好奇宝宝，不断去问周朝先的秘籍。 “一是有钱，二是给他们赋予精神，三是现代化训练。你可以看看德国军官的训练模式，他们的模式比我更适合你们。” 周朝先没开玩笑，同盟会是什么玩意儿，他一清二楚。想要那些大佬跟士兵吃穿一样，那是做梦。 倒是德军军官跟士兵分开的方式，更适合他们去学习。 廖仲恺默默记下，不断在后面两个问题上面追问。 “如何放他们拥有精神？” “很简单，我告诉他们当兵不是为了吃粮，而是保家卫国。他们不信。我带着他们打土匪，告诉他们这是保家，他们信了，记了下来。我又带着他们打跟白俄打，告诉他们这是卫国，他们也信了，记了下来。” “从这之后，察哈尔没有白俄，也没有土匪，他们的家人享受的和平，需要他们守护，他们就自发地拿起枪，愿意保护自己的明天。” 话说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复杂。 周朝先自己都没弄明白这里面的一些必要条件是如何达成的。 “最后，高待遇，让他们拿到钱，能养活家人。没钱，才是最大的问题。” 周朝先补充，说到了廖仲恺的心窝子里面。 “周先生，您有办法弄钱吗？” 廖仲恺病急乱投医，他只知道周朝先很有钱，能实业救国。 “开矿卖资源。”周朝先不厌其烦的解释，救人就是救己。 广州军政府的实力能强一点，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儿。 “广东不缺资源，只要你们用心勘探，肯定能找到矿场，能从中弄到钱，开办工厂，富强起来。”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洋人，保准让你们不吃亏。” 周朝先是随口一说，即便没有他，广东的军阀也会靠着卖矿发家致富。 至于国有资产流失，周朝先压根不在乎这些资源的存量。1921年的世界，是强权并立，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的世界。 所谓的文明社会是建立在用不文明的手段压榨他们认为不够文明的国家这一手段之上。 只有能够打好基础，对日作战能够顺利一点，在国际谈判上获得的好处只会越来越多。 十三段线算什么？十九段线，直接划到马六甲，有谁敢说不？ 但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廖仲恺却满心欢喜的一口答应，“周先生，您这可是帮我们解了燃眉之急，广东的钨沙矿好几个洋行都有购买意向，价钱却不高。” 洋行...... 周朝先一听，就立马知道问题出现在什么地方。 洋行说白了就是洋人创办的商业机构，本质上是为了压榨中国而建立的机构。 为洋行服务的具体人员则是洋人一两成，剩下的都是买办。 这些买办熟知地方政府情况，很清楚广州军政府的经济情况，自然在一战后借着欧美订单减少，疯狂压价。 被他们欺骗的广州军政府有苦说不出，欧美洋行虽然在不断竞争，但是对话贸易上面，却是保持一致。 英国，美国，法国的三家洋行统一出价的行为让廖仲恺叫苦不迭，眼看着矿场要么增加产量，才能弥补锐减的收入，要么硬抗洋人，坚持不减价。 现在周朝先无心的话，却让他眼前一亮。他虽然没有太多跟洋人打交道的途径，可周朝先有啊。 他没准就能让钨沙矿多一些销路。 “这个忙我可以帮，不过廖先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周朝先不需要思考，就把问题抛给廖仲恺。 他可以跟洋人打交道，去谈价。可广州军政府不能拖后腿。 “周先生但说无妨。”廖仲恺严肃以对。 “从今天开始，广东的钨沙矿一粒都不需要卖。” “要多久？” “少则半年，长则一年。”周朝先说出一个让廖仲恺惊掉下巴的数字。 “这未免太长了吧？” 周朝先笑笑道：“长？国际上的商业谈判动辄三五年，一年时间跟欧美拉锯，他们既来不及重新寻找替代品，也能让国际贸易的钨沙矿涨价，更能让我们占据主动，何乐而不为？” “我需要考虑一下。”廖仲恺没办法立马答应，此事事关重大，牵连很广。他这个广州军政府的财政部长，也不敢直接答应周朝先。 “廖先生是担心钱的问题，对吧？你们要是缺钱的话，我联系交通银行的人，让他们帮忙在广州垫付一笔资金，用过收购钨沙矿。你卖多少，我就买多少！” “那些多谢周朝先援助了。等鄙人回去，一定会亲自向中山先生说明，请中山先生作为周先生的入党介绍人。” 廖仲恺喜不自禁，他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交通银行的鼎鼎大名他当然知道，有曹汝霖打底，这事儿就成了。 他没想到自己刚到察哈尔，就办成了这样一件大事！ “钨沙矿我会随后咨询法国，美国和德国的朋友，现在先看看打靶。” 钨沙矿，即便是欧战结束，销量也不会有任何的降低。经济繁荣带来的大量的民用需求能够轻轻松松将整个广州的钨沙矿产量吃掉。 等到民用需求因为大萧条而衰减的时候，法西斯主义抬头，军工厂对钨沙矿的需求提高。 总而言之，这个年代，开矿就没有亏本一说。 现在以低价位买进钨沙矿，屯上一年，再出手，觉得大赚特赚。 国际贸易的价格变动远远没有后世那样敏锐，需要长线布局，才能利益最大化。 煤矿钢铁这些基础性的工业品，能插手的都是国际巨鳄。可钨矿现在全世界产量都不高，广东作为主产区，一旦停止出售，乐子就大了。 第207章 狙击训练 靶场的寂静无声，一连士兵已经开始按照班次步入靶场，在德国教官的指指点点下，开倾泻子弹。 三八大盖短促的射击声在靶场响起，让一众德国教官面色严肃起来。他们看着眼前的察哈尔营士兵熟练地拉栓上膛，瞄准动作也是教科书式的标注，便立刻收起自己心中的骄傲，认真观察起来。 其中的中校马丁更是从口袋里面取出一个蓝黑色的小本本，一边看，一面写写画画。 清脆的枪声让人着迷，一个班的射击很快结束，在下一个班轮换的时候，靶纸被送了上来。 “报告长官，察哈尔营一连一排一班共射击250发，平均成绩210环。” 说着，张海鑫献宝式的将手中那一摞靶纸塞到了周朝先手上，昂着脑袋等着表扬。 周朝先懒得搭理这货，直接将手中的靶纸分发出去。 十四个德国教官加上廖仲恺，一人平均两张靶纸。 靶纸余温尚存，空洞的弹痕让德国教官很感兴趣，马丁更是挥舞着靶纸，嚷叫起来。 廖仲恺听不懂的德语，则是关心起经济问题：“周先生，他们一个士兵一个月要消耗多少子弹？训练量是每天都这样吗？” 周朝先先回答了廖仲恺的问题：“廖先生，察哈尔营的士兵每个星期有三次实弹射击的机会，每一次都是二十五发子弹。训练量的话，平常更多的的时候会训练战术。” “多谢。”廖仲恺了然，这察哈尔营的奉军训练强度高，纪律严明，却耗钱，广州军政府养不起。 “中国长官，这就是你说的狙击？他们能够打出这么好的成绩，肯定都是狙击手吧？” 周朝先对面的翻译等到廖仲恺不言语，才上前翻译。 周朝先笑眯眯的听完翻译的话，摇头道：“射击训练是一个最普遍的士兵训练方式，狙击训练则是另一种，他只适合少部分懂物理的士兵。” “弹道，风速，曲线，湿度，光学，这些都非常重要。”周朝先列举，比之前更加详细的描绘的狙击。 反正吹牛不上税，他说的再多，也得一点点发展，实践才能跟上理论。 “我认为的狙击手应当是在五百米之内，能够射杀的任何敌人军官，重机枪手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不断地打击敌人的技术兵种，指挥的特殊兵种。” 对德国人，周朝先倾囊相授，这玩意儿他还得靠德国人才能弄到军用级别的光学镜片。 没有狙击镜，再牛逼的狙击手也只是精准射手。 张桃芳只有一个，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天才。 “中国长官，我这一次按照你所描绘的方式，制作了两支狙击步枪，不吝赐教。” 翻译很好的掌握了的信雅达，简单的话语让周朝先咧嘴一笑。 随后他见到了德国人所谓的狙击步枪。 其实就是1898年版本的毛瑟加上八倍镜。 “等一分钟，他们停止训练之后，我们来玩一玩。这里刚好有五百米的靶子。” 这一款毛瑟的射程远远没有后来那么优秀，至多六百米的有效射程，打五百米的靶子，说实话，周朝先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一分钟转瞬即逝，三班停止训练之后，早有准备的张海鑫立马撤换靶场，重新布置一百五十米，二百米，三百米，四百米，五百米。 一共五处靶场，十个靶子，都是察哈尔营来训练特等射手所准备的。 张海鑫在测量靶场的时候，特意多准备了几块矿石，把石头放在地上，就算是标记的。 他颇有野心，一个劲儿的想要证明自己不能单单是因为周朝先的信任而成为副营长，一连长。 除了狠抓体能之外，射击战壕也是一连必修课。甚至在大同矿场戒备的一个班，也是他手下的兵。 “周先生，您有把握吗？” 察哈尔营军纪严明，倒是没有士卒议论纷纷，在旁边加油鼓劲。德国人也刻板，他们虽然在讨论这件事情的走向，在谈论意义，却没有人大声嚷嚷。 唯一的外来者廖仲恺自觉地将自己划在中国人这一边，忧心忡忡道。 倒不是他长别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威风。而是德国刚打完欧战，剩下的老兵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战火当中走出来的，中国军队什么水准，他一清二楚。 哪怕周朝先的察哈尔营牛的一比，又能说出一堆他听不懂的话，可比赛不是儿戏！ “把握？”周朝先并无任何担忧：“为什么需要把握？我只是验证一种极为小众的战争方式，想要推广他。我跟马丁中校的测验，仅仅是为了证明我的理论知识能够发挥作用。” 周朝先说着，蹲在射击位置，没有立即开枪。 毕竟不管是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碰这一款毛瑟。诞生在98每年，还在不断改进，并未成为二战最顶尖步枪的毛瑟98k。 “砰！” 就在周朝先调试的时候，另一边的马丁中校已经开枪，周朝先不熟悉的毛瑟，他日夜相伴。 在西线的战壕当中，他也跟士兵一样，抱着一杆毛瑟，就蜷缩在阴霾天气下战壕当中，听着轰隆炮响，等待炮击结束。 当熟悉的毛瑟枪声不断响起的时候，他脑袋里面并非是在学校当中学到的步兵理论，而是周朝先刚刚说的一番话。 简洁而有力的一番话。 弹道！风速！ 别的东西他不太懂，但这两个东西，任何上过步兵培训班的军官，都知道这玩意儿是所有炮兵军官都需要掌握的。 就在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靶子上时，在廖仲恺的目瞪口呆当中，周朝先并未站直身子，也没有匍匐在地上，而是半蹲着歪着脑袋，一发一发的点射。 枪栓不断被拉动，周朝先的神色也愈发凝重，他额头开始冒出细汗，精神也变得极度紧张。 忽的，冬日干燥的草原上常有的阵风吹拂起尘土袭来。 “阿嚏！” 正聚精会神瞄准的马丁猛地打了一个喷嚏，他瞄准五百米靶子的最后一发子弹，随着扣动的扳机，直接脱靶。 “Scheisse！” 他咬牙怒骂，看着已经空了的弹夹，欲哭无泪的时候，却猛地响起一件事情。 在参谋本部的报道当中有一段文字论述，说的是狙击手能够在任何恶劣的天气当中保持自己的射击不受到任何干扰！ 他下意识地看向周朝先，只见后发先至的周朝先仍旧在瞄准，仿佛随风而来的细细砂砾草屑不存在一样。 第208章 中了还是没中？ 满天飞舞的砂砾跟草屑周朝先的确不放在眼中，他在察哈尔呆了小半年时间，也算是见多了风雨，自然不将这小小的沙尘放在眼中。 这天气越是恶劣，他就越是心虚，越是凝重。 他的枪法在察哈尔营当中虽然是数一数二的，可五百米的超远距离，风沙天气，面对固定靶位...... 额头上的汗水与沙尘混合，一点点滑落。 “周朝先，你行的。” 他在心里面给自己鼓劲儿，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娘的，生死当中你都闯过来，现在不就是打个固定靶，你怕个卵子！” 他自己骂自己，却颇为有效。他从未将自己当做是一个士兵对待，他有能力也有义务去拯救更多人，做更多的事情。 周朝先的心神仍旧绷紧，弹夹里面还有两发子弹，两次机会，只要中一次，就是他理论的极大支持。 “放弃四百米，直接打五百米的，成与不成，就看这一次了。” 他没时间看隔壁马丁的战绩，他的心里面只有靶子。 在沙尘当中，随风呼呼晃动的靶子。 靶子都是木头做的，地基不太稳，充当身体的是茅草。 各种最便宜的东西凑在一起制成的靶子随风晃动，加大了瞄准的难度。 四下寂静，话最多的马克斯也屏息凝神，看着周朝先下一步的动作。他的中校军校来自于对周朝先言论的收集，作战方式的表述。 军购这一块是促成，而不是最主要的因素。 军队军队，至少在德国人的军队当中，仍旧是谁的军功更高，谁就晋升的快上一些。 嗯，仅限于普鲁士的军事贵族，跟容克贵族。 普通老百姓的上限在欧战当中顶多是上尉连长。 “砰！” 熟悉的毛瑟枪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马丁身子绷紧，他已经看出来问题所在。 周朝先瞄准的并非是更近的四百米靶子，而是五百米。 他可以向上帝发誓，他从未见过像周朝先这样的疯狂的人。刚刚他打四百米靶子的时候，光线，风力都还在可接受的程度当中。 可现在风大了，卷起来的风沙在这些没见过沙尘暴的德意志人眼中，堪比沙尘暴。 周朝先并没有任何迟疑，他拉动枪栓，凭借记忆，飞快的瞄准刚才开枪的地方，将手中的最后一发子弹打了出去。 “风速正好，希望有效果吧。” 他心中呢喃，将毛瑟抱在怀里面，回首就听到马丁嚷个不停。 “周长官，您的选择太有魄力了，我相信上帝会站在你的身边，我们可以对狙击战术进行更多的研讨，检验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出来。” 英雄惜英雄，都是明眼人，马丁没有任何过多的自谦或是嘲讽。他实事求是的看向周朝先，眼神炽热。 “合作愉快。”周朝先苦笑一声，这个结果，还真就出人意料。 靶纸还没送回来，德国人就已经决定合作，倒是一件他没想到的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在德国参谋总部的时候，许多军官就切切实实的研究过这些理论，但因为德国军备被法国英国限制。 别人刚刚开完凡尔赛会议，开始制裁德国的时候，自然看的紧紧的，不会给德国研究新技术的机会。 为此参谋本部选定了数个可能的合作目标，奥地利，捷克，苏俄，中国。 在这些合作当中，跟北洋政府的合作虽然排在最后面，参谋总部拍出来的军官却是最优秀的。 跟欧洲本土不一样，他们虽是可以干涉具体的研究。 未来更加成熟的毛瑟步枪就是在捷克跟比利时的军工厂当中改进之后，列装纳粹德国的。 在欧洲能做的事情，他们当然也能在远东地区照猫画虎。 一个欧战的战败国德国，两个欧战当中打赢了，却被英美法白嫖的苏俄跟中国，这是天然的盟友。 “报告长官，这一份是德国教官靶纸，百米十环；一百五十米十环，二百米十环，三百米八环，四百米五环，五百米脱靶。” 已经冰凉的靶纸被送到马丁面前，他却看也不看，他在瞄准镜当中已经知道自己的靶数，他关心的是周朝先的靶数。 很快，另外一名士兵到来，他带来的并不只是靶纸，还有靶子。 木质的靶子被放在地上，士兵大声禀告：“报告长官，一百米十环，一百五十米十环，二百米十环，三百米九环，四百米脱靶，五百米两发中靶！” 周朝先看向靶子，只见靶纸中间有一个小点穿透而过，算起来应该是七环上下。 另外一发子弹则是穿过靶子的木板，留下一个孔洞。 按理说，这两发子弹应当只有一发命中，可察哈尔营的大头兵对周朝先一向崇拜。现在见到自己长官五百米之外枪枪命中，不管不顾的将靶子送上来，当做周朝先的功绩去炫耀。 “好了，收起来吧。”周朝先并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训练继续，晚上的话，多杀两只羊，款待德国教官，明天他们就各奔东西了。” “是！” 士兵敬礼，却没有带走靶子。 那玩意儿被人高马大的马丁一把抓了起来，他的手指磨砂着孔洞，郑重其事的看向周朝先：“周，你的枪法比我厉害得多，我希望能够学习狙击战术。” 他模仿周朝先的口音，说出的狙击两个字生硬，但真诚。 “那你就在这里呆着，我会调集军中擅长射击的士兵加强训练。” 周朝先笑笑，这倒是意外之喜。 昨天晚上上了火车，他才从马克斯的嘴里面弄清楚来的德国军官各自的职位军衔。 古德里安是骑兵参谋长出身，现在是上校。 马丁是陆军中校。 其余人不是少校就是上尉，分别来自于工程旅，炮兵团，都是周朝先亟需的技术型人才。 “廖先生，如果广州军政府想要更快的让军队现代化，不妨引入德国人的体系，他们拥有这个时代最强的陆军，大量退役现役的军官军事素养极好，他们能够迅速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没钱。”廖仲恺也不装了，直接坦白：“广州军政府的财政吃紧，没有多余的资金购买武器装备，外聘德国军官。” “没关系，可以用钨矿抵押，德国缺这玩意儿。” 周朝先循循善诱，没钱也可以先欠着啊！ 第209章 提前诞生的军校 入夜，简单的晚餐之后，廖仲恺却睡不着。 窗外寒风冷冽，漫天飘舞着雪花。 他坐在窗边，在书桌上写写画画，透过窗花看着外面的漆黑，心潮澎湃。 德军教官，日械装备，法国人的火炮，中国的士兵。 万国造的察哈尔营的让他大为震撼，他从未想过在察哈尔这样一个落后贫穷的地方，会有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 他将白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记叙下来。他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够派上什么用场，却想要模仿，在广州推行周朝先立下的规矩。 军队，同盟会必须要有自己的军队！ 他又想到了周朝先，这样一个聪明的年轻人，怎么才能让他加入同盟会，成为党员呢？ 他揉揉脑袋，放下钢笔，并无太好的办法。 对外，周朝先有自己军队，对内，他也有自己打造的工厂体系，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一个军阀。 “不行，得尽快回去，让中山先生亲自邀请周朝先。我的分量还不够。” 他叹了口气，将任务索性搁置，而是专心书写对于周朝先的一些举动的个人看法。 “军校，我们需要培养我们自己的军官！” 提前数年，廖仲恺脑袋里面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大不一样。 多年漂泊之后，国父已经意识到了军队的重要性。但在掌控军队之外的军官，却是一个盲区。 现在广州军政府的陈炯明等人，都是跟同盟会合作的军阀，他们独立于同盟会之外，迟早会产生矛盾。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军队需要花很多的钱，军官却不需要太多的钱。 至于教官，他已经认定周朝先手下的德国军官都是一等一，想要借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通过周朝先的手培养属于自己的军官。但在短暂的迟疑之后，他还是反悔。 周朝先不是自己人，又是一个有独立地盘的军阀，这样的人值得拉拢，却不值得完全信任。 他起身，连夜拜访周朝先。 相隔不远的另外一处院落，青姑娘打开门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她已经习惯周朝先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朋友拜访，这一次是男人，虽是半夜，却不值得吃醋。 她盈盈有礼，问了几句之后心中了然，便带着廖仲恺进入内院。 “先生，廖先生来了。”她隔着门，轻轻敲击，门里面的周朝先开门一笑：“廖先生请进，青姑娘麻烦了。” 青姑娘幽怨的看了周朝先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她知冷暖，知情重。这个时间拜访的客人自然都是有紧要事务，她这样的人儿无关紧要，自然什么都要靠后。 “廖先生请坐。”屋子里面的周朝先说着往炉子里面丢了一块煤，又抓了一把花生放在炉子上面。 廖仲恺搓搓手，他走了二百来步，肩膀上面已经落满白雪，冻得他直发抖。 在广州上船的时候，他穿的还是短袖。到了天津，裹上大衣，围巾刚好御寒。 等到了察哈尔，还得加上毛裤。 “周先生，你是保定毕业的，如果我去广州筹备一个军校，需要哪些准备？” “军校？”周朝先一怔，心中想到常凯申。这一辈子，难道常凯申会更快的上位？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个寒颤。 “对，培养军官的一个地方。我觉得让军队变强，最好的方式就是提高军官的素养。”廖仲恺一脸兴奋，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地方。 通过士兵提升军队战斗力的想法，即便是苏俄，也只是刚刚开始。 “那我有两个建议。”周朝先还是没办法想象常凯申再度成为黄埔军校校长，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什么建议？”廖仲恺立刻问道。 “第一个，请蒋百里作为军校校长；第二，从广州军政府抽调部分军官，前来察哈尔紧急培训。” “好。”对这件事情，廖仲恺一口答应。 一来是他没有想好找谁当新军校的校长，而蒋百里是当下国内最好的军事人才，自身也当过保定军校的校长。 就冲这一条，真的能够请动蒋百里，邀请他加入同盟会的话，让他当校长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后面一条就更简单了，他最开始担心的是军队控制权掌握在周朝先的手中。 现在定好了军校校长，送来一些隶属于同盟会的军官参加培训，也不担心失去对这部分人的掌控。 同样，周朝先也不担心自己培训出来的军官，会拐带走自己麾下的人，反而准备挖墙脚。 现在加入同盟会的，都是革命有志青年，这些人的能力如何另说。但绝对比北洋军阀的人道德情操更高尚。 年轻人腐化也是需要时间的，只要立下规矩，也不怕这些人贪渎。 “我明天一早就发电报，跟广州商量这件事情，具体的名单，会尽快出具。” 廖仲恺郑重其事的应诺下来，相比其他的合作，这件事情更让他上心。 不花钱提高军队实力的法子，真没几个。 “邀请蒋百里先生做校长更重要。”周朝先叮嘱，相比军官，还是校长更重要。 虽说就冲同盟会的烂样子，未必有一个比常凯申更厉害的人。但换一个人，总归是有新气象。 廖仲恺并不知道周朝先心中所想，倒是笑意盎然，全盘接受下来。 “武器装备的话，等到察哈尔地区的军工厂建立，我可以以出厂价向你们出售！” 周朝先露出笑容，提起另外一件事情。眼下民国军火贸易基本都是从外面进口。 汉阳造这玩意儿虽然便宜，却已经跟不上时代发展，不再是主流。 大量的外国枪械不断流入市场，让整个民国的军火贸易愈发繁荣起来。 察哈尔营的日械，直系军中英法系的枪械，都数量庞大。 国父领导的同盟会底蕴深厚，掌控钨矿这一财源，这白花花的大洋让洋人赚去，还不如自己赚了。 至于价格，武器生产的越多，价格便越低。低到某一种程度之后，就叫倾销。 在国外，他根本竞争不过国际大鳄，不是没人买。而是连入场券都没有，但在国内，军火贸易都是卖方市场，只要自己能够源源不断的产出，那就是下金蛋的母鸡。 第210章 再临大同 民国十年的第一天，并没有放假。 准确说是这个时期的人除了政府人员，其他的都没有养成休假的习惯。 尤其是西历的第一天。 大队的奉军再度集结，大雪不过是日常训练的一部分，漫天的大雪那就更好了，这是一年难得几次的训练时机。 察哈尔地处北疆，每年都有小半的时间满地大雪。为了应对日后的冬季作战，即便是奉军都不太训练的冬季作战，周朝先仍旧不敢放松。 “一二一！” 吐着白气奉军朝着北方而去，廖仲恺提着小箱子，看着周朝先一行人，脸上的笑容灿烂。 他在察哈尔呆了不过四天，却感觉过了一年那么久。 他裹了裹围巾，笑呵呵的道：“周先生，我这就走了，下次再来，我一定提前打招呼。” 周朝先也在笑，这一次跟廖仲恺相遇，除了军购一事并没有达成任何的协议，其他的廖仲恺无一不接受，主动地站在自己一边。 包括返还关税一事。 没辙，广州也有海关，关税多少至关重要。要是关税能够自主，广州的关税在自己手上，他这个名义上的财政部长做事也能大气一点。 他又不是周朝先，能够利用时局，创出偌大的基业。 “廖先生慢走。” 他并没有远送，只是看火车呜呜叫着，缓缓离开。 “朱小姐，你也要去大同？” 周朝先的话又快又急，他并非是一个人前往大同，身边还没没有去过大同的青姑娘。 可偏偏，朱苑矗立在他的身边，等着他主动开口。 “对啊，我跟周校长您送过去的学生约好，有机会就去拜访。他们还叫我现在就努力学习，去考东北大学。” 朱苑昂着脑袋，迈动皮靴，大长腿格外醒目。 周朝先将手伸进帽子里面，挠挠头发：“行，等今年下半年开学的时候，你就去考试。青姑娘你要是想要多写一些东西，也可以去东北大学读书。” 置身事外的青姑娘闻言一怔，身子僵硬起来。她倒是想要一口回绝，却有一想朱苑后来居上，跟周朝先有那么多话说，就心中吃味不已。 她虽不是小气的人，又知晓三纲五常，却也不喜欢自己中意的人跟别的女人走得太近。 “先生，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只怕不行。” 她略作思考之后，咬着粉唇，说了一句棱模两可的话。 周朝先却浑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说道：“行与不行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东北大学并无太严格的入门，只要愿意学习，即便是只上过蒙学都能前往学习。” “不过，要是学的不用心，拿不到毕业证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甭管后市大学的入门方式是什么，当下周朝先都是高标准，高要求。对愿意读书的人，他可以放低入学门槛，提供一定的帮助。 但对于学生毕业的要求，他则是十分的高。他又不是废物收容站，创办大学本质上是为了培养人才，而非是米虫。 朱苑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当下她便笑道：“周校长说的没错，宽进严出是极好的，要是能够早一点入学，跟同学们一座做学问，那就好了。” 她露出憧憬的模样让青姑娘羡慕，她已经许久没有自己做出决定，决定自己的明天究竟该如何去过。 她的生活就像是晨钟暮鼓一般，经年不变。 好在火车的警告声让她飞散的思绪收拢回来，与周朝先先后上车。 大同火车站愈发繁华，自从数个矿场同时开工，大量民夫被聚在一起，开始烧制蜂窝煤，或是进行装运。 整个大同市境内，倒是提前富裕起来。但凡有壮劳力的家庭，都纷纷将家里人送到矿场，领上一份工钱不说，还能剩下一份口粮。 已经变成大工地的大同自上而下，无疑都变成了周朝先的忠实簇拥。 一个连的驻军，两个小小的军官团，更是构建了大同的民兵防御体系。 “周先生到了。” 丁西林亲自迎接，他本以为自己的化学水平不错，但跟范旭东切磋之后，他主动退位让贤，将范旭东聘请成为客座教授，又将整个矿上的学生丢给他，自己则回到了北平，继续去挖人。 多亏了直隶总督曹锟，现在北平教授愈发便宜，一百五六实发的薪水都能请到一个学识渊博的教授。 在民国七年，蔡元培主政北大的时候，这个数字高达二百大洋。 “周先生。” 丁西林主动打了招呼之后，一一介绍。 被他介绍到教授都是行业当中的佼佼者，全部都有留洋的经历。 这让周朝先大为意外，破例跟他们多寒暄了一阵。 照例是察哈尔的气候能不能适应，吃的东西能不能习惯。 反正就是套话，能够让人感受到在乎的话。 “别的都还好，就是整天大米，有点受不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教授苦笑一声，倒不是他矫情。 而是这年头能够留洋的人，家境都不算太差，就算是小时候吃得不好，长大了也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改善生活。 “张教授是吧，我刚刚看着街边有烧饼，咱们去买几个。长久的改善伙食，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以后食堂会准备一些面食，不过今年情况特殊，面粉太贵，注定不能太多。” “这边请。” 他主要邀请，朝着火车站东边走去。 没几步路，他们便走到一处小摊位面前。 还未走近，周朝先就看到一个煤炉子上面架着一口大锅，老板正在煎炸，在这冬日里面忙的热火朝天。 “丁教授，煤炉子销量怎么样？” 周朝先忽的发问。 这时，他才发现问题所在。 煤炉子这玩意儿在南方都是做小生意的会用，在北方没有集体供暖的现在，反正他家是不会用的。 他家里面用的是火炉子，烧的是木炭跟煤，做饭用的才是煤炉子。 “不太行。”丁西林闻言神色微变，苦笑道：“商会的人都说这玩意儿等开春之后就好卖了。冬天大同老百姓都是一家人围在一起，用火炉子烧饭，根本用不上煤炉子。” “等开春不用烤火的时候，煤炉子就派上用场了。” 第211章 笔直的水泥路 “烧饼来了，客官您久等了！” 年过三十，却长得活像是五十岁的老板殷勤的递过来报纸包着的烧饼，笑呵呵的看着周朝先一行人离开。 今天周朝先每有穿军装，除了熟人，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平易近人的小年轻，就是奉军少校。 周朝先接过烧饼，一一递了过去，再说了一声谢谢才有跟丁西林说道：“你不是说你在大同两个月修了十公里的路，怎么还没修到火车站？” 丁西林道：“修路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再说还要打地基，范先生说要在这里修轨道，减少运输。这路就还得拓宽。还好这边的地不怎么产粮食，不值钱。不然小一万大洋砸进去，一条十公里长的路都修不出来。” “水泥厂设计的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投产？” 周朝先不听这些旁枝末节，这些细节都是丁西林拍板的，他只需要一个结果。 过程是如何的，他不需要知道。 丁西林在这种事情上面值得信任。 “还得半个月。”丁西林有些恼火：“技术都是德国的，修建的人却都是咱们自己的，又是大冬天，高标号的特制水泥不便宜。又要安稳，又要少花钱，我头发都急白了。” 周朝先咬着芝麻烧饼，并不同情：“你赶紧把这一块的忙完了，就去筹备大学。今年的目标是从北大挖人，春季直接开开始，时间不等人。” 周朝先长长叹了口气，时间是真的越来越快。 漫长的冬天将整个察哈尔的活力封印，一列列火车不断运输各项资源南下，到来的无数利益都给洋人剥削而走。 “再说了，你的工作是打基础，有一就有二， 我准备在其他地方也弄两个水泥厂，免得到时候资源不够。对了，李四光教授什么时候来？” “半个月后吧。” 丁西林琢磨，也没能说出一个精准的时间：“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加入察哈尔大学了，周校长。” “那真是好消息！” 眼下的李四光远远没有后世那样的大名鼎鼎，但他仍旧是国内一等一的地理学家。 无论是在包头，鄂尔多斯，他不断探矿，都让周朝先的规划变大。 谁都知道这两个地方的矿产丰富，可即便是穿越者，也不是全能的，弄不清楚数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面，究竟那里有矿。是贫矿，还是富矿，都得让专业人士去，才能弄清楚。 “能弄清楚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抽掉一点人马去保护，能行吗？”周朝先连声发问，并未使随口一说，而是他真的想要这样做。 探矿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尤其是现在大雪纷飞。 “不知道。” 丁西林倒也光棍，他是真的啥也不知道。 “雪下得太大，李四光按照既定计划，应该是半个月之后会来。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啥时候才能回来。” “那就拍一个排的骑兵从四王子旗过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李教授。” 周朝先直接拍板，时间不等人。以前他不保护李四光，是因为手下没有太多机动兵力，现在有人了，他当然不会亏待自己手下的人。 “现在去看看你的路。” 路是水泥路，并无任何特殊的地方。丁西林说的高标号，那是真的高标号，在这个天气能够凝固的水泥，造价可不低。 水泥路旁边是平整的土地，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修筑轨道，连接铁路。 “北平也没有这么宽敞的水泥路。” 青姑娘轻启红唇，难得发出自己的声音。她不是旁观者，一眼就看出这一条笔直漫长的道路多么昂贵。 这比那一张轻飘飘的二百万支票更直观，让她知道周朝先究竟在做什么。 “宽敞？现在也就勉强够用。” 周朝先瞥了一眼，却没有太多惊喜。他见多了钢筋水泥，对工业化的东西，有一种天然的抵抗，并非是不喜欢。而是见多了，就没那么多惊喜。 “等到德国的汽车队到了，你就知道这条路够不够用了。” 德国的卡车不多，只有十二辆，正副驾驶，加上维修班，刚好一个排。 而这一个排，可以算是眼下整个察哈尔营当中学历最高的一个营。这年头没读过书的人，根本不懂汽车，更别说修理。 “时代在发展，咱们不能故步自封，必须追赶上去，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追上他们百年的时间。” 周朝先长长叹了口气，走上这条路，他才知道前辈人走完这一条路酒精花费了的多少心血。 他这个后来人，仗着自己的知识也不过是小小的走了半步，多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我也想多做点事情，可也得等春天到了，才能继续做下去。冬天太冷，做啥都是事倍功半。” 丁西林农民揣，颇为不满周朝先压榨免费劳动力。 “钱不是问题，你只要把水泥厂这一块做好，以后水泥厂的股份察哈尔大学占据三分之一，利润越多，你们学校的小日子就过得越好。” 周朝先没好气白了丁西林一眼，说起对于察哈尔大学的日后安置。 张景惠是顾不上的，他办大学只是为了捞取名望。真要他长期把钱投在无底洞当中，他绝对不乐意。 “这一笔账怎么算？以后水泥全部出售，公对公？”没等周朝先说完，丁西林就急躁起来，问个不停。 没辙，去年整个华北多出来的三所大学，就他这一所还没有挂牌，还没有正式成立。 他缺人，更缺钱。前者可以慢慢来，反正还没到开学季，还能等。但是钱的问题是当务之急，周朝先弄来的二十万大洋看似很多，真用上的时候，却杯水车薪。 察哈尔不必东北大学，有皇家园林，直接节省一大笔钱。 单单是学校，丁西林到现在都还没确定选址。 周朝先的想法是最好在包头，或是鄂尔多斯。 丁西林觉得太远，一直在犹豫，姑且跟王星拱挤在一个办公室里面，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对，以后所有账目必须厘清，根本上分离。” 周朝先点头，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公对公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只负责给予一定的启动资金，跟部分行业特殊补助。 其他都要公司对公司，分得越清楚越好。 “丁经理，事关切身利益，现在不会头秃了吧？” “嘿嘿。”丁西林傻笑，自己的大学，妥了。 第212章 插足绥远的机会 “周校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翌日天明，蒙蒙亮的时候，丁西林跌跌撞撞的闯入周朝先所在的小院落，冒着风雪不断敲门。 “李教授出事了！” 朱苑有早起的习惯，她第一个推开门问道：“出什么事儿了，赶紧说，别说废话。” 丁西林想说说不出来，好不容易缓了几口气，才平复呼吸，说道：“内蒙的马匪绑了李教授，说要跟咱们换人！” “内蒙？那个土匪头子敢这么虎？他们不要命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对丁西林来说极度重要的一件事情，在朱苑看来只有荒谬。 整个察哈尔的土匪头子都被扫荡一空，只剩吴萧那小子去了热河。 内蒙的土匪就算脑袋被驴踢了，也不可能招惹周朝先这样的猛人。 “要钱不要命，他们要钻山炮加十万大洋，不然就撕票。”丁西林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人是他凭借个人关系请来帮忙的，给的钱不多也就算了。现在人还被土匪抓了，这叫怎么回事儿！ “十万大洋，好大的口气。” 周朝先从屋子里面大步出来，他将皮带拿在手上，想到的问题跟朱苑几乎一致。 在对付土匪上面，他们都是行家。一个是土匪出身，一个刚刚剿灭许多坐匪，都是行家里手。 现在土匪再度作妖，手段跟之前那个劳什子叶什么的玩意儿如出一辙。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猫腻，才是怪事。 “老丁，你联系他们，十万现大洋直接去钱庄拿钱。位置他们自己选，他们要的人，从矿山带出来。” 周朝先看着手表，边走边说：“现在七点，内蒙的话，我立马去跟北平说说，看看能不能借助这个机会，提前扩军。” 丁西林压根不在乎周朝先后面说的话，他忙中愈发冷静。钱准备好了，人得先拷打一番，甭管文明与否，他现在要弄清楚敌人到底是谁！ 大同一个连的奉军很快集结完毕，丁西林也带来最新消息。 “周校长，土匪就在包头。” 丁西林记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只能将救出李四光的希望，寄托在周朝先身上。 “你受点累，跟我一起，路上继续联系土匪。”周朝先微微颔首，直接点了丁西林的将。 大是大非面前，丁西林没有半点犹豫，一口答应下来之后，问道：“周校长，有把握吗？” “全歼？有点难。”周朝先故意答非所问，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丁西林担心的是李四光的安全。 可他在看来，只要土匪想要活命，李四光的安全就不需要担心。 当下需要亟需结局的问题是如何剿匪。 “营长，人带来了。” 钻山炮中等个头，穿着灰色的囚衣，寸头下的圆脸怎么看怎么狡黠。 他由着朱苑领着人压过来，一见到周朝先黑着的脸，就立马怂了，叫道：“长官饶命，长官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您就饶过我吧。” 他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个弟兄非要自己死，居然借这个机会来让自己死在奉军手中。 “饶过你？老子饶过你，你怎么对我的人的？” 周朝先怒火中烧，半真半假的将皮带当成武器直接“啪”的一下，抽在钻山炮的背上，抽的他嗷嗷叫。 “他娘的，你找的人救你。三句话之内说清楚，不然老子现在就崩了你！” 他不只是说说，而是从腰间掏出勃朗宁，直接指向钻山炮，开始数数：“现在开始吧，别TM的说废话，浪费爷爷们时间。” 他是真的生气，这些土匪不冲着自己来，非要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要杀人立威！ 冰冷的枪口直直抵在钻山炮的脑袋上，让他脑袋翁的一下，险些炸裂开来。 他不是傻子，心中问候着那位害了自己的王八蛋的祖宗十八代，表面上却十分惶恐。 “长官您放过我吧，我真不知道谁想害您。要是您不信的话，小的愿意去找那孙子，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我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痛苦的样子让周朝先无奈。 要是这也是演的，那这演技肯定是影帝级别的。但更大的可能性是，这并非是演出来的，而是面对死亡，最真实的反应。 娘的，难道这个人只是一个幌子，那些土匪又是冲着老子来得？ 周朝先心中打鼓，倒是铁了心将在尚义等地的军队集结过来，凑三个步兵连加一个炮兵连，直接怼过去。 朱苑也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他该不该死，日后再说。你给我一个连，我现在就带人去包头把敌人的情况给你摸出来。” 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周朝先没有否决朱苑的提议，他需要时间集结军队，也需要弄清楚敌人的信息。 不是为了打赢这一仗，而是不让李四光出事儿！ 包头没有吕布，只有土匪。 李四光在屋子里面烤着火，并没有生命安全。土匪也不都是傻子，他们干这一票除了为了钱，还有心中隐隐约约的道义，跟一桩承诺。 山寨大当家姓孙，叫孙大头，他重义气，在什么地方都吃得开。 他这一票人原本是在热河混的，结果被奉军撵走后，又在察哈尔遭遇皖军，一路躲到绥远，才捡了一条命。 想爱你在旧事重提，有人请他们跟奉军攀攀交情，送来人质。 别人都不会干的傻事儿，偏偏孙大头讲义气，偏要做。 “大当家的，奉军可不好惹，咱们弟兄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要不这样，留下几个弟兄把人看着，其他人现在离开，您说怎么样？” 二当家的畏畏缩缩，他在上山之前也是读过书的，知道什么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惹。 周朝先这样的狠人，就算是在借给他十个八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 “不成，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查过了，咱们是绥远的，他是察哈尔的奉军，他不敢越境剿匪。”孙大头露出与身份不同的狡黠，他是明眼人，正是知道周朝先不敢轻易越过边境，才敢闹事。 “放心吧，咱们只要钱，不惹事儿。” 孙大头见二当家不说话，知道他心中还是有疙瘩。 “实话跟你说，这一票干成了，咱们都能去日本。” 第213章 老周当了红娘 绥远跟察哈尔一样，都是被新中国撤销的省份。 其中南部划给了山西，其他区域都成了内蒙古的一部分，首府在大名鼎鼎的呼和浩特。 周朝先中意的工业基地包头跟白云鄂博，都是绥远。 这是没有办的事情，东北矿产资源丰富，却太过靠近日本，现在还属于日本的势力范围。 就冲这一点，周朝先就不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现在在等，等北平传来消息。 “周校长，要是北平不同意的话，咱咋办啊！” 朱苑有些发愁，她不是天生胆大，而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做土匪，不胆大心细，早就没了。 可北平太遥远，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就是未知的天堂。 “同意的话，咱们去救人。不同意的话，还是咱们去救人。” 周朝先叼着一根烟，也心烦这事儿。他当然知道眼下民国军阀混战，自己没有得到任何许可的情况下跨境剿匪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 同样，正因为他知道跨境剿匪不现实，才会亲自出马。换成别人来做这件事情，他都不能放心。 唯独自己，他有把握能够救出李四光。 “马祥福不好惹。”朱苑提醒，她是知道此人的。 “西北三马骑兵是不错，可现在都已经二十世纪了，骑兵再强也没用！”周朝先冷笑一声，整个民国他必须清理的人不多，但西北三马绝对首当其冲。 甭管这一次的事情是不是跟马祥福有关，北大教授被绑架一事，就是大瓜。 没错，现在李四光仍旧是北大教授，他本人没有回到北平离职之前，就是中国第一学府的教授。 别看马祥福现在是绥远都统，可他手下只有两个旅的架子，真正能打仗的也有一个连的昭武军，在军阀当中，是弟中弟，不值一提。 他周朝先一个察哈尔营，就能抵消一个旅！ 单轮火力，他一个营就能干掉马两个满编旅。 “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就看北平了。” ...... 北平，六国饭店。 张景惠做在宽大的沙发上面，用手拍了拍电报，笑道：“这个姓周的又在没事儿找事儿，一个北大教授被土匪绑票了，他也要闹上一闹。” “老周你说说，这小子的中校团长是现在给，还是等等再给？” “现在给吧，最好让他占了包头到鄂尔多斯一线。”老周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那马祥福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现在正好断其一臂。” “理由呢？剿匪？” “一万大洋，我现在就让大总统给周朝先发委任状，现在就负责外蒙，察哈尔，绥远剿匪事宜。” “这钱我不出，得张大帅出。这地盘占了，那就是他的地盘了。” “察哈尔团的军费你也不准备给了？” 张景惠斤斤计较，没准备投入更多的资金。 一个团的编制，他倒是能给，可钱一分都没有，武器装备也得周朝先想办法自己弄。 他现在拎的清清楚楚，自己跟周朝先就是同床异梦的人，某些地方能够互相利用，没有敌对关系。 可现在继续让他替周朝先养兵，那是做梦。 察哈尔团可不是隶属察哈尔的地方军队，而是隶属于中央。 周朝先想要军费，就去问徐世昌要！ “我可是听说了，他弄了一帮教授帮他建厂，比王永江的声势还大，现在已经敲定两个火电厂，一钢铁厂的地址了。” 老周有意无意的提醒，周朝先的成长速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也就罢了，真正让他们无法接受的还是周朝先跨越式的发展，地基居然打牢了。 奇了怪了，从清末学洋务到现在，前后数十年，全中国就像只有周朝先知道怎么做实业一样。 别人花了十年二十年做不到的事情，他三言两语就敲定，在用数月时间就能打好基础。 “军费我给也就给了，军械怎么办？他手下都是日械，我补充不了。” 张景惠一听，也有些急了。周朝先要不了多久就能上马军工厂了，自己现在跟他闹僵，的确不划算。 “日械王永江肯定还有，一个团的，不对，一个旅的不好凑，也不是你的事儿，是王永江的责任。” 老周说到这里，不免一笑。他都习惯性的将周朝先的团当做是普通的团。 可细细一想，周朝先的普通营，都是一个加强团的样子。真要给他一个团的编制，他绝对能养一个混成旅的兵力，小五千人马。 “老张啊，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老周出起馊主意，揶揄道：“爹亲娘亲，才是真的亲。你要是真的看重周朝先，干脆让他当你们老张家的上门女婿好了。” “这不行。”张景惠不需要任何思考，就一口回绝。 他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老周说的女儿现在刚好十六岁，在北平读高中。 “有什么不行，男才女貌，要是周朝先真成了你的女婿，他做的事情越多，你这泰山的分量就越重。人才难得啊！” 老周循循善诱，他知道张景惠最看重家人，与家人说话的时候乧温言细语。更知道张景惠甚爱自己还在读书的女儿，特意将她养在刚入门两年多的七夫人膝下养着。 “二十一岁的中校团长，我看未来两三年，绝对能做少将旅长。” 老周特认真，别看他跟周朝先没有任何关系。可他知道周朝先跟张学良关系好，都是奉军的种，值得培养。 就冲这一点，他就想要说服张景惠下血本笼络周朝先。 “老张，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们老张家考虑。那小子就算是以后不当兵了，做生意绝对是一把好手，饿不着你家二妞。” 张景惠犹豫了，他对家庭的看重无需多言。女儿，他现在拢共就两个女儿，老二是他精心培养，蜜罐子里面养大的。 这样的姑娘肯定不可能嫁给普通人。 “再说了，按照老规矩，十六岁的姑娘就算没有嫁出去，也该定一门亲事。就算你不想撮合两小辈，万一两个人看对眼了怎么办？” 第214章 不能越界！ “止步！” 周朝先跟朱苑等人骑马到来，还未靠近立在边界上的哨所，就听到短促的口哨声。 几个人影慌乱当中从木屋子里面窜出来，裹了裹衣服才想起自己的汉阳造不知所踪。 等他们将衣服穿好，武器拿出来的时候，他们见到的是三个步兵，一个骑兵构成的军队！ “奉军？” 刚才说止步的哨兵已经钻进木屋里面换裤子去了，他刚才直接吓尿，不敢面对成群的奉军。 “这边就是绥远了？”周朝先明知故问，看着方圆十里人烟寥寥的荒凉景象，觉得有些渗人。 “长官，过了哨所就是包头。” “我知道，我是来剿匪，要是没事的话，你们去跟他们都统说说，包头我现在守着了。” 周朝先意外收到了从大同送来的电报，看到内容之后，险些从战马上面摔下去。 什么叫惊喜，这就叫惊喜！ 他本以为自己不可能顺利通过绥远，没想到张景惠居然给了他团长的职位不说，还给他申请了在察哈尔，外蒙，绥远剿匪的权利。 别看这三个地方在此刻的中华大地而言，都是名副其实的穷地方。可蚊子再小，也是肉。 “要是你们都统为难你们，你们还想当兵的话，就来我察哈尔团好了。待遇不变，四块大洋的实发，打仗的时候天天有肉吃，不打仗的时候三天一顿肉。” 周朝先一夹马腹，朝前走的时候，心中想到的却是张景惠的暗示。 现在整个绥远的都统不像话，北洋军阀都乐意看他的笑话！ “来人，去呼和浩特，请绥远都统来包头一叙。” 这狗屁世道，还是全靠自己拳头大，才能吃香的喝辣的。他的一个营人马的现在扩充成一个团绰绰有余，但如何进一步的扩军，却是极大地问题。眼下的兵力负责察哈尔一个地方足够。 想要围剿三个省的土匪，至少要五个营的步兵，一个营的骑兵，一个营的75野战炮。 也就是说，除了炮兵之外，其他兵种都需要进一步的扩军。 步兵营三个连加上营直属部队，由36步兵炮组成的火力支援连，五个营的步兵就需要三千人。 加上骑兵，炮兵，团直属部队。这一个团初步扩张，就需要扩张到五千人。 单单是粮食，军饷的消耗周朝先无所畏惧，甚至老套筒，汉阳造这样破烂玩意儿他都准备好了足足三千人的数目。 日械是不敢想了，自己敢要，王永江就敢坐着火车，来砍了自己。 五千人的团，堪比一个混成旅的人数。 别说他一个绥远都统，就算是察哈尔的都统，他都敢当面拍桌子。 “奉军来了，多的数不清！” 平原上，有土匪裹着大衣盯梢，想要弄清楚奉军来了多少人。 孙大头内心慌得一笔，表面却十分镇定的挥斥方遒：“来得再多也不怕，咱们是绥远的，真打起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咱们地头蛇，怕个卵。” 他说着呸了一口，给了自己一巴掌。这话他说的自己都不信。 他娘的，这日本人的大洋，真不好拿。 孙大头现在极度后悔，却不知道如何缓解尴尬的气氛，让奉军老铁开开心心的离开。 二当家舔着舌头，已经有了绑了大当家，卖友求荣的念头。 “大当家，我要是你的话，我现在就把日本人给抓起来，送给奉军。不然咱们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他两手揣在漏风的棉袄里面，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着。 “不成，这事儿真不成。咱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把买家的信息告诉奉军，咱们以后怎么做生意？我看啊，咱们现在风扯紧呼，走的越快越好！” 孙大头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出卖日本人的。那小东洋，也是他娘的洋人，是自己惹得起的？ “走？往哪儿走？去甘肃，还是去外蒙？” 二当家的在李四光被抓回来的时候，就换了一条裤子。现在他非常冷静，知道自己自做什么。 “往那儿走都成，一路向西，总有咱们低胸的活路。”孙大头垂着脑袋，心情复杂。 二当家却没有时间心情复杂，他深呼一口气，大喊道：“不想死，想回家种田，当兵吃粮的，都给老子动手！” 他一声暴喝，声音不大，却在呼呼风声当中让孙大头众叛亲离。 除了几个恶贯满盈的老土匪，后加入的，没做过什么坏事的，都纷纷将枪口对准孙大头。 “大当家的，不是兄弟要害你。而是奉军直接来了好几百号人，咱们弟兄不想死，只有下山投降一条路。您就老实一点，承认错误，交钱去挖几年煤，还是一条好汉。” “咱们好多弟兄都还不到二十，用不着说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弟兄们，奉军的周营长那可是天大的好人，不会随便杀人，更不会把咱们交到北洋挨刀子。” “老二，小日本鬼子就在后山。” 孙大头话一说出口，整个人都萎靡起来。他出卖了自己的雇主，做了与自己道德观不符合的事情。 二当家的抱拳道谢，收缴了孙大头几人枪械之后，才去后山搜索。 下午，天黑之前，奉军兵临城下，正准备炮击的时候，山上的土匪一溜烟的下山了。 周朝先估摸着开炮的时间，看到土匪投降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绥远不是察哈尔，这破地方想要站稳脚跟，除了实力之外，还得有留下的理由。 老祖宗玩了一辈子的养寇自重，老子怎么一用，土匪就投降了？ “都给老子滚回去，谁他娘的让你们投降了？你们当家的人是谁，把人给老子放了之后，滚下来说话！” 李四光文质彬彬，被押送下山的时候，整个人都处在懵逼状态当中。 他只知道自己被土匪抓了，前后七天，现在土匪又要把自己送下山，给放了。 这不玩闹，浪费自己时间吗？ “李教授，多有得罪，还请海涵。”二当家同样懵逼，他当了小半辈子土匪，还是第一次遇到投降不被同意。 现在他整个人都怂的一笔，恨不得现在就跪在周朝先的面前，求得一条生路。 他娘的，要不是那个孙大头，那个小东洋，自己犯得着跟人走狗吗？ “你他娘的，走快点！” 他一脚踹在宫本的屁股上面，朝他撒气。 第215章 狗改不了吃屎 “周长官，这是李教授。”土匪头子们全然没有悍匪的样子，都如同乖宝宝，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都在乖乖等待周朝先的检阅。 抓了一个北大教授，来了一个营的人马。这让他们万分惊悚，生怕周朝先直接一枪崩了自己。 “李教授先一边歇着，烤烤火。” 周朝先没有热情接待，仍旧冷着一张脸。他看着丁西林出列将李四光接过去，一人一个小马扎坐在火堆旁边。 “谁是当家的？滚出来！” 第一次，周朝先没给他们好脸色。 “你们能不能要点脸？想干仗直接说，对我周朝先不满意说就行了。咱们拉上人马，找一个地方直接干仗不行？非要绑票？” 他挥舞马鞭，“啪啪”声在夜空当中格外醒目。 他气急败坏，万分恐惧！ 李四光是谁，那不是他的亲戚，却是他敬仰的人。这个年代，能够真正做事的人，不管做什么，他都心里佩服。 李四光教书育人，是地质界的大佬。这样的人，这些不要命的土匪居然敢绑票！ “军爷，小人是二当家。” 二当家不得不站出来，他现在也怂的一笔，不知道自己是迎头一刀，还是缩回去等那一刀下来。 他知道今天肯定有人会死，死定了！ “大当家呢？还是说今天这事儿是你小子一手主导的？”周朝先直接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骂道：“老子的人你也敢动，你他娘的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 “长官息怒。”二当家愈发惊悚，不敢反抗：“长官您息怒，这事儿是我们大当家做的破事儿，他人就是帮着那个，身边的那个王八羔子，是小东洋。” “他？”周朝先闻言一笑，大步走到小东洋面前，抓着他的下颚，将他提溜：“你说是小东洋，那就是小东洋了？” “说，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鬼子？” 宫本打了一个寒颤，被周朝先的目光看的心肌梗塞：“我是中国人，我只是” “砰！” 枪响了，在任何人都没有准备的时候。 子弹贯穿宫本的胸膛，他就那样，直直的倒了下去，双目呆呆地看向夜空当中的繁星。 “他是主谋，对吧？” 周朝先将勃朗宁塞回枪套，冷笑连连。 既然你凑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了，那不守信用，卖国的中国人，该杀！ 有多少，他周朝先就杀多少！ 二当家连忙点头，人都死了，这不泼脏水，怎么过好日子。 “都是这个王八蛋要我们绑架李教授，说是李教授家里有钱，十万大洋都能随便拿出来。我们大当家的动了心，就瞒着我们干了这票，还是长官发了电报要钱。” “那是该死。”周朝先摇摇头，没有继续杀人。 天很黑，但他还是一眼就辨认出来裹上大衣，略显狼狈的宫本。他跟在满洲里的时候一样愚蠢，该死。 他本以为自己抓到宫本小辫子之后，他就能够为自己效力，做些事情。现在看来，小日本就算是裤裆里有屎，也会假装没有，把知道这事儿的人通通弄死。 狗改不了吃屎！ “你是大当家的？” 周朝先又揪住大当家，看着他的光头冷笑一声：“你又是什么人？” 大当家这下倒是硬气，他呸了一口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宫本，骂道：“这小子没种，老子生是铁岭的人，死是铁岭的鬼，姓周的，我做错事，你杀了我就别为难我的弟兄了！” “倒是个爷们。” 周朝先笑笑，没有掏枪。 “你不是要是老子十万大洋的买命钱吗？老子现在人来了，还你给钱了。十万大洋，少一分你就去矿山挖矿，挖到钱够为止。” 周朝先不愿意杀人，这人虽然蠢了点，但也不是没办法回炉重造。 就算是垃圾，也可以分为可回收垃圾，跟有害垃圾。 这年头当土匪的，大多都是没得选的穷人。少数的悍匪周朝先碰到就得直接动手，灭掉一个是一个。 可据朱苑所知，这一股土匪并没做什么太坏的事情，据说当年在铁岭劫了一个为富不仁的地主，被汤玉麟追到绥远来了。 大当家了愣在原地，一句话都没说的时候，二当家直接冲上去，一巴掌打在光头上面：“还不快谢谢周长官，周长官是明眼人，饶了你了。” 二当家现在已经回过味来，周朝先刚才开枪的狠辣他前所未见，让他不寒而栗。 随后周朝先对自己大哥的态度，让他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了某一种可能。 这个日本人就是想趁着察哈尔军不能进入绥远这一规定，借山寨的手，除掉周朝先。 却没想到周朝先直接带了一个营的人马，直接登门拜访，把枪炮送到自己家门口了。 “长官您放心，我们大当家的拎不清，却不是傻子。交了钱之后，绝对好好做人。” 周朝先一翻白眼，他听多了保证，对这些土匪头子能不能改邪归正，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生死都是他们自己决定，一次选错路了，他能原谅，两次都选错了，他没办法原谅。 “把你们的武器，装备都上缴，接受调查。要是没事的话，交钱走人，有事的话，砰！” 张海鑫学着周朝先比了一个开枪的姿势，带人上山接受缴械。 山下，周朝先蹲在火堆边上，伸手道：“李教授，如果不是我周某人的话，您也不会遭次横祸，还请见谅。” 他心里清楚，就是因为自己，李四光这样不得罪人的穷教授才会倒霉。 土匪也不是傻子，他们要么求财，要么求人，绝对不会抓一个穷的没钱的人当肉票。 “周校长莫要开玩笑了，这几天我在山上住着，他们倒也没为难过。正好我忙活了大半年，睡了几天安稳觉，不用风餐露宿。” 李四光打趣，轻描淡写的将在山上做肉票的日子淡去。 周朝先无奈笑笑道：“以前的事情不说了，以后李教授外出勘探地形的时候，我安排一个骑兵班的人护送。” “包头应该不用人了吧？刚才丁教授说以后包头也是周长官的地盘，到时候我来探矿，包吃包住就行，被人盯着，我不自在。” “现在还不是，不过也快了。” 第216章 绥远都统 呼和浩特，绥远都统府内，马福祥的脸色很不好。 他刚刚接到电报，手下的人已经将察哈尔团入境剿匪的事情上报。 这让他面露不渝，心中狠狠地问候了北洋政府官员的祖宗。 就在去年，如果不是北洋政府从中作梗，他绝对是甘肃督军，外加绥远都统。 结果因为政治斗争，他现在只捞到一个绥远都统不说，刚刚上任，就被察哈尔团打了脸。 “那个察哈尔团哪来的？我怎么是第一次听说？”他不怒自威，说的话让左右的亲信下意识的低头，不敢直视。 “回禀长官，察哈尔团是刚刚升格的，之前是察哈尔营，下属十三个步兵连以上，一个骑兵连，一个工兵连，一个炮营。” “一个步兵营下辖一个炮营？” 马福祥被逗笑了，别看他在甘肃的时候，距离察哈尔只隔了一个省。 可这一个省，有小三千里的直线距离，他当然不知道察哈尔的地方部队，夸张到了这种程度。 “都统，据说这个察哈尔团是奉军副司令张景惠的心头肉，其团长是中校周朝先，保定毕业。” 吴本植声音低沉，不苟言笑的介绍：“不出意外，察哈尔团前身就有一个加强团的兵力。扩充编制之后，能够扩军到五千人以上，相当于一个混成旅。” “战斗力如何？”马福祥脸上笑容收敛，他不是不懂军队的傻子，当然知道张景惠意味着什么。 “察哈尔团目前的战绩都是剿匪，据说其精锐是清一色的日械，马克沁装备到了排一级，火炮也是由法式36毫米步兵炮，75野战炮，75高射炮构成。” “别的我都懂，高射炮是什么炮？” “都统，卑职也不知道。” 吴本植并非不学无术，而是飞机在欧战当中刚刚登场，中国还没有自己的机场，飞机。 对空的高射炮更没人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就连察哈尔团高射炮连的人，也没见过飞机，不知道如何打飞机。 “不过都统，那个周朝先，很有钱。” 正事说完了，吴本植小心提醒：“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早就听说姓周的到处开矿，又在新建工厂。要是能让他在包头投资的话，咱们的财源也能多一个。” 马福祥一听，来了兴趣。他在西北内陆称王称霸，当了都统之后，麾下才两个旅的人马，由此可见他有多穷。 并非是他收刮地方的水平不行，而是绥远这地方除了牲口，没啥值钱的东西，想要收刮那帮穷鬼，都没得收刮。 “你能说服他投资建厂？”他问。 吴本植摇摇头道：“都统，卑职没把握。但我有把握把包头一线的土地卖给周朝先，让他自己开发，咱们每年拿个十万大洋的稳定收入。” 十万大洋！ 马福祥有些犹豫，他这个都统刚刚上任，就把下面的地盘卖了，这不合适。可不卖地的话，哪来的大洋？他可知道自己的家底有多少，别说扩军，就是现在养兵都不够。 “那要是周朝先不想给钱怎么办？” 马福祥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钱的问题。 别的问题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只要他扩军结束，两个旅，五六千人足够镇压整个绥远。 吴本植一怔，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民国的官职可以买卖，这都是潜规则。 土地的转让也是如此，军阀之间为了避免矛盾，互换土地也不是没有。 他知道周朝先前来包头不管是不是怀着好意，现在一纸任命之后，谁肯走啊？ 剿匪三省虽然是临时任命，可这出入省边境的权利却不小，足够让周朝先在各省选择一个县城驻军，境界四周。 而被他驻军的县城，还姓马吗？ “算了，这件事先不想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包头。不管这件事情如何谈，平绥铁路必须按时开工。” 马福祥挠挠脑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索性不去想，等见到真人之后再做打算。 ...... 翌日中午，包头城外，周朝先已经修建好了军营。 他站在城墙上面眺望这一座古城，看着未来的工业基地，愈发从容。 “张海鑫，你的一连改编成一营，三连编入之后，你小子就在包头重新招募两个步兵连，一个骑兵连。” 周朝先阔气，对包头是格外上心。 招兵买马，就得从拉拢本地人开始。 “趁着修建军营的人还没走，看看有没有吃了饭之后想当兵，体能合格就行。” 张海鑫叫冤：“我的老连长，我一个营两个连的老兵，还要肩负防守，招兵，还得重新练兵，能不能从其他地方多分点军官来？” 周朝先没好气的道：“你要是不行，就换一个营来。” “军官好歹多给几个啊！”张海鑫欲哭无泪，察哈尔应扩张太快，现在好兵苗子都是不断升值，速度快的巴图鲁现在已经是上尉连长。 要不是骑兵营组建的顺序在各营属的骑兵连之后，没准他现在都能当上代理营长。 “军官没有多的，你可以放慢一点招兵，把你的看中的的好苗子送到张家口学习几个月。” 跟廖仲恺谈论军校的时候，周朝先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察哈尔营也需要自己的军官培训体系，不然日后要么从外面招军校生加入察哈尔团，要么自己培养。 他选择了后者，谁让现在察哈尔团对外没有任何吸引力，招不到人。 “那也行，老连长，我先扩充一个连的步兵，把大同的军官给收回来。等开春之后，在扩充剩下的两个连。” 敲定扩军之后，周朝先心情郁闷。 人才人才！随着实力增加，他愈发觉得手下的人变少。 原本一个察哈尔的防区，他就得将一个营拆散，现在一个团负责三个省，他更得扩充骑兵，将步兵拆开，才能勉强控制重要地区，继续剿匪。 在一众军官当中，张海鑫已经算是人才，现在带上一个营的人马，也能独挡一面。 他现在缺的是参谋，能够出谋划策的军师！ “不行，还得想办法去一趟北平，去魔都。” 周朝先心中嘀咕，他想到了一个可以跟自己一起搞事情的人！ 第217章 初露锋芒 “团长，绥远都统来了。” 马福祥来得很快，他是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包头。 他在城门口下马，看着站得笔直的奉军，跟正在招兵的军官，再看看自己身后的昭武军官，不免气势低人一头。 吴本植心中打鼓，他对马福祥并无任何忠诚度。两个人只是一起反张广建的盟友，彼此之间只有利益关系。 “老吴，这奉军兵强马壮，不像是样子货。你说咱们能不能从吴秀才哪里弄点军官，帮咱们也练一下兵？” 马福祥饶有兴致的看向周朝先的兵，继续说道：“陕西督军冯玉祥的兵也不错，要是能从他手下弄个参谋长，咱们的位置就稳了。” “办法有是有，不过眼下还得先跟周朝先好好谈谈。咱们是地头蛇，可别人是过江猛龙，不好惹。” 吴本植正要继续说话，就见到一队奉军从包头北门出来。 为首的赫然是一个穿着蓝呢子大衣的年轻军官。 只是他的肩章并非是中校，而是少校。 北洋一系的军装略有不同，但肩章都是一个模子的。 看派系看衣服，看身份高低，看肩章就行。 “都统，这就是周朝先，他的中校还没正是晋升。” 吴本植低语，说完之后大步上前，自我介绍：“绥远财政厅厅长吴本植，周团长年轻有为啊。” 他不是玩笑，而是周朝先短短时间的所作所为让他有一种抱大腿的冲动。 谁不知道现在奉系如日中天，对外获胜，收回国家主权。对内不断兴办工业，一看就不是直系那种看门老狗。 “这位是绥远马都统。” 他又介绍，脸上笑容洋溢。 马福祥拱手道：“周中校此次前来包头，我绥远蓬荜生辉。” 周朝先苦笑道：“不是我想来绥远，而是绥远的土匪太厉害了，北大教授被人绑架，我是受人之托，带着十万大洋来剿匪的。” “要是大总统不批准我带兵剿匪，我就只能乖乖交钱，把人领着，等着马都统来剿匪。” 马福祥听出来周朝先的揶揄，心情一下变得更加不好。绥远是他的地盘，奉军却能肆无忌惮的出没，他还得忍着！ 他娘的！ “职责所系，不敢推辞。” 马福祥冷着一张脸就要入城。 周朝先晒然，跟着一起走：“马都统说的极是，职责所系，在包头土匪清缴完毕之前，卑职有意驻军一个营，以四个步兵连，辅以骑兵炮兵各自一个连的人马剿匪，不知如何？” 吴本植笑道：“周团长有心了，只是这包头的土匪不值钱，用不着您这一千来号人人吃马嚼，空耗粮饷。” 周朝先也是外交鬼才，他笑眯眯的道：“可不是白剿匪，是鄙人想要在此处开矿，修剪工厂。平绥铁路都我重新招募股东，才能继续上马。您说说，我飞了这么多事儿，是为嘛！” “大洋。” 这两个字吴本植藏在心里面，没敢说出来。他当然知道周朝先拐弯抹角，费这么大的劲儿说这些话的意思。 马福祥是绥远都统，有包头等地的法理统治权。但人家周朝先不吃这一套，他直接说了我费这么大的劲儿，在你还没上任的时候就在鼓动。 你一上任我就卷铺盖走人，投资全都打水漂，合适吗？ “马都统您评评理，修铁路，开矿，我花了小三百万大洋，我不得多弄点兵看着我的家业？” 马福祥气的发抖，却没有直接发作。 “北洋政府军政分离，地方自治为主，我虽然是绥远都统，对地方却没有太多管辖......” 太嫩了！ 吴本植忍不住摇头，马福祥这一番话看起来没错。可地方自治的根本还不是为了不给中央缴税，想要获得半独立的权利。 有没有你马福祥，绥远都一个样子。但要是有了周朝先，绥远绝对能够盘活，铁路，矿场，工业。 地方乡绅用屁股去想，也知道自己该选择谁合作。 他不知道的是，马福祥自从通过自己的手段，用民意赶走张广建之后，就发现民意是个好东西，想要故技重施，通过民意赶走周朝先。 但马福祥却忘了一件事情——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马都统放心，这事儿我已经有所了解。整个包头的士绅都欢迎察哈尔团进驻。赶明儿我就去呼和浩特瞅瞅，看看民意。” 周朝先扯着虎皮当大衣的，他没有资格吃掉绥远，甚至连一个包头都勉强。但架不住他背后有人。 如今张作霖的官职就有蒙疆巡阅使，名义上他负责整个中国的北方防御。 “周团长，这就没意思了。民意民意，他们愿意让周团长来包头，咱们都统也是支持的。” 吴本植赶紧出来打圆场，拼命给马福祥使眼色。 真要让周朝先靠着民意吃饭的话，整个绥远都会成为奉军的地盘。 “周团长，您稍等片刻，我跟都统说两句话就来。” 走到一个饭店门口，吴本植拉着马福祥就要密谈，商量对策。 “可以。” 周朝先爱能笑容灿烂，优势在我。 酒店里面，马福祥直接将一个花瓶砸在地上。 后进门的吴本植就当没看见，事实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马福祥这样失态。 “你瞧瞧他们奉军，一个个眼高于顶，不声不响的就把包头给我抢走了。那个姓周的，什么玩意儿！” 他用自己的语言咒骂，吴本植听不懂，却也能丛中的愤怒腔调当中弄清楚他的情绪波动。 “都统，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咱们要马上拿出一个章程，看看咱们绥远怎么才能不吃亏！” 他咬咬牙，说出一个底线：“包头给他也不是不可以，但他需要帮忙将铁路修到呼和浩特，其次是给都统一些好处费。” “十万太少！” 马福祥犹豫，他不是贪财的人，他是气不过，才想要从中捞钱。 “这钱不是咱们自己要的，而是看姓周的想不想给。至少等绥远混成旅成军之后，咱们才有实力跟周朝先叫板。再说了，一个包头县，真要卖掉县长的话，一年能拿三万大洋就不错了。咱们卖的是采矿权！” 吴本植苦口婆心劝说，两相对比，他一下就知道谁的拳头更大。周朝先才是大粗腿，帮哪边说话，他心中有数。 “他必须承诺，不朝呼和浩特扩张。” “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吴本植长舒了一口气，只要马福祥有需求，那就有的谈。 只是他忘记包头归属从来都不属于马福祥。 第218章 下马威！ 包头经济发展的远远不如满洲里的证据之一，这城中最好酒店的装潢格调都落了下乘，活像是满清时期的客栈。 周朝先并无考古的兴趣，对这里的建筑式样也没什么研究。 他百般无聊的翻看着数日之前的报纸，看着一条条商业广告，不免的有些唏嘘。 民国百态割裂了整个社会，报纸上的一切，与百姓无关。在这个时代最为摩登的时候，百余年之后，仍旧是社会主流。 时代一直在变化，但人从未变过。 在西方文化不断入侵的当下，春节不放假，农历节气节日不过，反而要在一月一日这一天放假，共庆新年，就是光怪陆离的民国景象之一。 “周团长。” 吴本植没在屋子里面呆多久，便大步出来，寻找到了在靠窗角落里面，自斟自品的周朝先。 “马都统到底要什么？要是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的话，咱们俩也没必要谈了。他不满意也就罢了，我上面的人不满意，那麻烦就大了。” 周朝先意有所指，照例扯上张景惠的大名做事。 “周团长莫急，我这不来了吗？” 吴本植勉强挤出笑容，靠近周朝先之后，一屁股坐下：“剿匪乃是绥远家务事，周团长此次剿匪，已经是逾越，真要闹大了，上面怪罪下来......” 周朝先冷笑一声，打断吴本植的话：“剿匪乃是大总统的命令，我周朝先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这是要我违抗军令！” “周团长，违抗军令是犯不上的，这剿匪剿匪，只要没了土匪那就天下太平，周团长去不去这些地方，也无关紧要，是吧？” “你在教我做事？” 吴本植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本以为自己释放善意，周朝先会给自己面子。 “我奉军的调度，家务事用不着你绥远都统来管。” 周朝先起身，以礼相待，直接走人。 “周团长别急着走，我们不妨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吴本植也起身，手僵在半空中，不敢拦住周朝先。 “谈？有什么好谈的？整个包头归奉军，不同意的话，拉着你们的军队，老子就在包头等你！” 周朝先动作凌厉，说话也不脱离带水，表明自己离场之后，他便果断走人。 他是不知道这人是真的拎不清，还是愚蠢，开口就要限制自己的行动。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这民国的套路再多，却也万变不离其宗。 “他们要给老子一个下马威，张海鑫你就给他们一个教训好了！” 门口，张海鑫静静立着，他看到周朝先从里面黑着脸出来，立刻叫道：“来一个排，架起马克沁！” 他也是混不吝，全然不顾这样一来引发的连锁反应。 酒店门口，吴本植两杆三八大盖给抵了回来。奉军面无表情，例行公事的将他“请”回了酒店里面之后，立马封锁了此处。 马福祥后知后觉的出门，见到这一情形，破口大骂：“土匪！你们这是连土匪都不如。说起来还是奉军，什么玩意儿！” “都统，这下玩了。卑职就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稍微让让步。没想到他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您。” 吴本植心中暗自惊诧，对周朝先的强硬态度十分迷醉，民国不乏像他这样，信奉强人政治的人。似乎只有强人才能让国家的变得富强！ 但表面上，他却是马福祥的忠实簇拥：“要不现在就给北平拍电报，把这件事情闹大！” 马福祥闻言连连摇头，除非真真儿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自己有了生命危险，不然的话他不想把时间闹得人尽皆知。 他是军阀，北洋政府任命的绥远都统，连一个奉军团长都对付不了的话，都统位置也坐不稳了。 “这一次你不要插手了，我自己去跟周朝先谈。” 马福祥迈动步子，在门口穿衣镜面前，整理了一下领口，才继续往外走。 门口的奉军目不斜视，见到马福祥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只是街对面，迅速累计起来的沙袋，沙袋上面已经架设好的的马克沁，让马福祥不寒而栗。 “奉军兄弟，我要见周团长！” 他站在门口，洪亮的声音让张海鑫一翻白眼。 早知道自己错了，干嘛非得绷着。 一群灰孙子，只记吃不记打。 “团长早就走了，你想见的话，晚上再说。” 张海鑫坐在一把藤椅上面，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的看向马福祥：“马都统，咱们都是外来人，干嘛非得争个你死我活？这地盘，人人有份，这大洋，咱们团长也不会亏待你。” “咱实话跟您说吧，整个绥远都是烂地，要不是包头有些矿产，我们团长犯得着带兵剿匪吗？这打仗不花钱？找关系疏通不花钱？” 张海鑫浑然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间，已经将周朝先的牌说了个七七八八。 “张营长，鄙人的确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跟周团长商量。您要是方便的话，帮鄙人说一声，日后必有厚报。” “那还是算了，咱们察哈尔团最见不得贪渎，我帮你做事，你给我好处，这不是犯了错误。马都统，我就一句话，你是要当都统，还是要当包头县长？” 张海鑫听得直迷糊的时候，被这样一吓，立马警醒起来。 “张营长，我真有事想要见周团长！”马福祥急的都要哭出来了，他哪能想到张海鑫软硬不吃，非要自己表态才肯让自己离开。 在他看来，自己亲自拜访，诚意已经够大了。换成别人，你一个中校团长，老子是绥远都统，姓周的怎么也得叫自己一声长官。 争吵当中，周朝先骑着一匹纯白色的战马从远处缓缓而来，他冷着一张脸，身边随从七八人，都是的远行的装束。 “马都统，我不吃你这套。你的下马威还是留给别人用吧。” 他揶揄，淡淡说道：“这官司你尽管打，北平也好，还是别的地方，你随便找人说项，都不如带着你的人老老实实的待在呼和浩特。” “别自己手欠，把事情闹得没法收拾，开春之后老子把整个团的人给拉到呼和浩特，也就是你们归绥城溜溜。” 话音落下，周朝先拍马而走，留下愣在原地的马福祥。 第219章 铁路工人 跟周朝先一道前往包头的丁西林暂且留在了包头，他需要跟李四光一起绘制地图，安抚人心，筹备建立更多的工厂。 朱苑紧紧跟随在周朝先身边，充当好奇宝宝。 “周校长，你为什么你跟他说定包头归属？”她眨眨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一县之地所属权还在马福祥的手中，就觉得周朝先还有后手。 偏偏，她不知道周朝先野心很大，后手也准备了好几手。 “卧榻之地其容他人酣睡，这包头一地，我看重了，那就是我的。他绥远都统正好管着包头，他要存着拿钱了事的念头来了。可我不想给他钱。” 周朝先随口糊弄，理由都是现成的。 他需要包头，更需要绥远，外蒙，也相将大西北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不是因为个人欲望，而是纵深越大，对日作战就会越顺利。 “那咱们现在去北平是为了什么，是找张副司令，让他站在咱们这边？” 朱苑“哦”了一声，虽然不懂，却对周朝先信心十足，自然而然的站在他身边，为他考虑。 “是招揽人才。” 张景惠吗？周朝先倒是被提醒了一番。准备上门拜访，好好汇报一下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 毕竟是自己的恩人，老上司，他必须给一些面子。 “人才？” 朱苑大大的眼睛当中有小小的疑惑，她并不知道周朝先口中的人才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也不明白什么样的人才需要周朝先亲自去请。 “嗯，我师兄。” 周朝先咧嘴一笑，算起来，“赵括”还真是自己师兄，保定第五期，步兵科的学长。 “那马都统，就放着不管？”朱苑再问。 周朝先笑笑道：“他可用不着我管，别人是堂堂的绥远都统，官大着呢。” ...... 北平，这一次张景惠终于不在六国饭店了，他在城西买了一个一处前清的王府作为自己的官邸，门口热闹非凡。 “周朝先，你这次干的可真不错，姓马的道出告状，往吴秀才，冯玉祥手里面要人，你是把他得罪狠了啊！” 张景惠笑吟吟的，他是坐山观虎斗，对一个绥远没兴趣，不然他也能当当绥远都统。 现在周朝先涨了自己的威风，让堂堂一个绥远都统都的吃了瘪，这年少轻狂的作风可就成真了。 “回禀张副司令，卑职只是担心此人坏了副司令大事，才出此下策。” 周朝先避重就轻：“早在去年，卑职就跟副司令说过一些矿场的事情，当时包头便已经被的卑职放在心上，想要保证此地跟副司令一心。” “那时候的察哈尔都统给您面子，咱们做什么，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姓马的刚上任，土匪就联合日本人绑人，想让卑职去绥远送死。” 对宫本的事情，周朝先选择了有限度的隐瞒。 杀了一个日本人的事儿可大可小，对斗升小民那是天大的事儿，小东洋啊！ 对周朝先跟张景惠来说，这就是屁事儿。 张景惠神色不变，心中却骤的对日本人有了几分警惕。他素来跟日本人是合作关系，而非918之后的从属。 他记在心上，跟尚义缴获的日械联系在一起，的蓦地生出去问问土肥原贤二，他想做甚！ “你想做什么？要多少土地？” “包头一县就够了，别的地方鸟不拉屎，要来没用。” 周朝先藏着自己的野心，一点点表露自己的想法：“包头不一样，这里有许多矿产，一个火电厂的设备已经在往包头运输，等夏天就能投产发电。到时候就算是用手磨，也能让汉阳的老师傅弄几杆德国人的毛瑟给您瞅瞅。” “那包头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跟姓马的勾兑勾兑，要是他不给我这个面子，我就跟老曹说说，看看能不能在弄一个绥远都统的牌子，好叫你安心做事。” 周朝先当然明白张景惠做出的决定对自己多重要。包头一事已经从小小的争论，变成了奉系的事情。 张景惠出面，必定能够让马福祥妥协。 但这完全出乎周朝先的意料，自从自己跟王子圃发生矛盾之后，张景惠对自己的态度就发生转变，从上下级的关系变成合作。 现在则多了一分莫名其妙的关心，来源不明的关心。 “包头暂时你就常驻一个营的人马负责守卫，有人闹事，打他姥姥的！还有就是你说的调几个军官，你自己去十六师，顺眼的愿意去的，你自己去。下周一，我为你举办一个舞会，祝贺你升任中校，就在这里。” 周朝先弄不明白张景惠心里面到底想着什么，只能先答应下来，想着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可走出门，被门外的寒风，头顶洒落的雪花一激，他就反应过来，下周一，不就是后天了吗？ “烧饼！” 夜幕下的街巷寂静，冬天不是夏天，北平冻得要死。除了在街上讨生活的小商贩，人力车夫之外，少有人在外面晃荡。 周朝先顺着声音而去，只见枯藤老树在昏沉沉的云雾当中随风飘动，哗哗作响。 秋日没有落尽的叶子被风卷着，在周朝先的脚下晃荡。 “来两个烧饼。”周朝先搓搓手，看着沉沉夜色，漫不经心的一问：“你们这行一般几点回家吗？这大冬天，怪冷的。” 烧饼老板干瘦，抬起头的时候，满脸笑容：“军爷您当兵吃粮，不愁吃喝。咱们这些工人白天上班，晚上连夜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可不敢早点回家。” “那是挺苦的。” 周朝先点了点头，眼下全国上下都一样，举目都是苦命人。 不过他拿着烧饼，递过去一个大子，忽然看到那老板脑袋上面的狗耳朵帽子。 “长辛店的铁路工人？”他眉头一皱，想到一个地方。 “对，我家就是长辛店的，军爷您知道？” 周朝先咬着一个烧饼，三五口吃下肚之后，一抹嘴巴道：“你们有没有空着的，没事做的，有本事的铁路工人？” 那老板一愣：“您这是？” “陈西林知道不？他现在就在大同，你们要是去的话，吃喝不愁，薪水是实打实的五块大洋。” “干，当然干，我不就是没事儿才没日没夜的卖烧饼吗？” 第220章 长辛店招工 “军爷您是？” 他不知所措的搓搓手，想要伸手去握手，却又担心周朝先跟来长辛店好多次的北大教授不一样，看不上自己。 却不料周朝先动作敏捷，他一把抓住烧饼摊老板的手，笑道：“奉军中校，察哈尔团团长周朝先，平绥铁路的护卫工作就是我负责。” “长官好！” 老板慌忙松开手，整个人都傻了。 他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参与了京张铁路的修建，半辈子过去都是一个小小的铁路工人，养家糊口都成了问题。 他这辈子见过最和蔼的贵人，除了詹天佑詹先生，就是北大图书的李馆长，现在还多了一个，吃自己烧饼给钱的奉军中校团长。 他虽然不知道奉军一个团长管多少人，多大的官儿，却知道长辛店出了一个少尉，那叫一个威风。 “这里不是军队，别叫长官。”周朝先笑笑，看着他拘谨的样子，不禁说道：“既然你是长长辛店的人，那咱们今天晚上就去敲定这件事情。你的话，回去了就做烧饼，今天做多少个，我买多少个。” “不成，做多了您吃不完。”烧饼老板连连摇头，说道：“长官我贱名徐大海，您今儿想吃几个，我就做几个。不瞒您说，我这老手艺了，祖传好几代人了。” “先回去吧。” 车子是独轮车，上面的炉子赫然就是蜂窝煤专用的炉子。 “这炉子好用吗？” 周朝先搭了把手，一起推着独轮车，朝着西南方向前进。 “长官您撒手，我自个儿来就行。” 徐大海愈发不自在，周朝先的殷勤让他受宠若惊，觉得自己不配。 “这炉子我也想买，你赶紧说说东西好不好用。” 周朝先不搭理他，继续帮着推车。 “长官您千万别买，这炉子他啊——不是卖的，天桥，潘家园，德胜门，东直门......都有白送的，不过这蜂窝煤要钱，但也便宜实在。” 徐大海连忙劝阻，报菜名儿似的说了十多个免费送炉子的点之后，才意犹未尽的合上嘴巴：“不瞒您说，这玩意儿做饭，做小生意那叫一个舒坦，能省不少煤钱。” “那北平城里面的人，用的多不多？” “挺多的，据说每天都白领的人都排着长队。不瞒长官您说，您要是想用的话，我家还有一个。等开春人人都要用炉子的时候，没准人家就不白送了，买也不好卖。那商人一看就是山西的，满口醋味，铁定跟那洋人一样，现在白送煤油灯，煤油要买，以后煤油灯也要买了。” 周朝先哈哈大笑，这法子倒是不错。 白送煤炉子，提升市场占有率之后，卖蜂窝煤，这主意跟洛特菲勒卖煤油套路一样简单，却有效。 两人边走边说，倒也不觉得头顶的雪花冰冷。 时间不长，长辛店到了。 周朝先默默看着漆黑一片的长辛店，又看看背后灯火璀璨的北平城。 什么叫魔幻现实，这就是魔幻现实！ “长官您等等，我去拿煤油灯照照，这边天黑，您不熟悉路，容易踩坑里面。” 徐大海絮絮叨叨，却每一句都是为周朝先考虑。这让他心暖暖的，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他穿越到现在，与张景惠等人打交道的时候，仍旧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欢虚以为蛇，更不喜欢奉承，跟人争斗。 穿越之前，他已经躺平，有些狮吼遇到杠精，都不想杠了。 他累了。 “长官，咱们走吧。” 一分钟不到，徐大海就提着一盏煤油灯，扛着一个煤炉子出来，他将煤炉子自然地放在门口，用煤油灯照亮前路：“长官，这边请。” “徐大哥，我说了多少次了，别叫长官。” 周朝先的与其让徐大海微微一愣，也没真的改口，只是领路。 “葛大哥，您在吗？您不是说这段时间没活儿吗？有个贵人用得上咱们兄弟。” 葛树根的家贫寒，油灯照亮的空间里面杂乱的摆放着不值钱的玩意儿，地上堆放着煤渣。 但从肉眼来看，这一家人并无任何的余财，穷的响叮当。 但屋子里面闻声而来的人，却个个精气头十足。 “老徐，这是？” 葛树根微微眯眼，看了眼周朝先，倒是没第一时间认出来他身边的军装，只当是裹着大衣。 “我是奉军中校团长周朝先。” 他再次自我介绍，声音不大，却让屋子里面的人脸色微变。 “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我刚刚碰到徐大哥，等烧饼的时候知道他是铁路工人，就想到平绥铁路还需要铁路工人，才请他做个中间人，来招募一些宫人，跟着陈西林工程师前往大同包头一线干活儿。” “老葛，这个你别担心，周先生我熟，他可是东北大学的荣誉校长，要不是我去不了热河，也在他手底下讨饭吃了。。” 忽的，门里面又出来一个人，一个大胡子。 “周校长，久仰大名，我是李守常，咱们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吧？您吃没了？”来人热络，三言两语就将屋子里面的尴尬一扫而空。 “刚吃了两个烧饼。”周朝先伸出手握了握后道：“葛大哥是吧？平绥铁路现在的目标是包头，中间经过归绥，再过黄河去鄂尔多斯。” “有兴趣吗？” 他邀请，他设想当中铁路应该要绕过祁连山，直抵甘肃。 只有这样，整个北疆才能联系起来，他才有足够的运力运输物资前往西北内陆。 “我的乖乖，里面说吧，这得花多少钱啊！” 李守常主动插嘴，引着几个人到了屋子里面，寒气立马被驱散。 周朝先没有坐下，而是扭头看向徐大海：“冒昧来访，还请徐大哥按照刚才的约定，去把所有面做成烧饼。我吃饱了，可长新店的工人，都饿着肚子。” “这怎么行。”徐大海脸色涨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手足再度无措起来。 “诶，你去做就行了，这可是大财主，他开在大同的矿里面，矿工顿顿白面馒头，大米饭，隔三差五还有肉吃，日子可美了。” “那行，周先生您先歇着。” 徐大海终于换了称呼，躬了躬身之后离开。 第221章 我辈的使命 徐大海一走，周朝先就问道：“东北大学，奉天大学，还在肚子里面的西北矿业资源大学，三个大学都请不来李先生？” “东北大学有王校长，有辜老先生。奉天大学也有王校长，王先生，我去了也白去。丁西林一直筹备的大学我倒是想去，可我不会挖矿。” 李守常一脸无辜，让周朝先也无话可说。 他心里清楚，这位意志坚定，跟自己不一样。 “那行，以后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说。” 周朝先懒得跟他斗嘴，他不擅长口舌之争：“葛大哥，我刚才说的话，您想的怎么样？” “工资待遇五块一个月，吃的话顿顿大米，肉食的话，一个星期能保证两次。要是能行的话，明天你就带着人直接去大同。” 周朝先现在缺人，也不缺人。他缺的是有工作经验的铁路工人。 而没有工作经验的人，他手下一抓一大把。 民国有工作经验的工人得不到重视是社会常态，而真真需要有着有技术的工人时候，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 人才很重要，但没有资本家愿意将自己口袋里面的钱分给工人。 “咱们长辛店只有八十多个没活干的，要是周先生您答应，他们可以等您开工在上工。” “那可不行。” 周朝先一口回绝，把葛树贵的胃口吊起来之后才道：“时间不等人，早做一些准备工作，等到天气回暖，也能动作快一点。” 葛树贵这才将心放回来，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那就麻烦周先生了。” “这才那到哪儿。” 周朝先伸手往口袋里面一掏，先是一把勃朗宁。 他旁若无人的将枪放在桌上：“这玩意儿刚刚不能揣在枪套里面，放在怀里怪不舒服。李先生，有没有钢笔，借我一用。” 李守常也被这手枪吓了一跳，分了神。直到周朝先讨要钢笔，他才从胸前取下一支万宝龙钢笔，递给周朝先。 周朝先也不客气，拿起钢笔，刷刷刷的在一个小本本上面签字，然后撕下一张递给李守常。 “李先生，明天麻烦你帮葛大哥他们取一下钱。” “花旗银行，五百大洋。” 李守常脸上的胡须颤动，也被周朝先的大手笔惊到了。一出手五百大洋，满打满算八十个工人一个月薪水只需要四百大洋。 “四百大洋是薪水，剩下的一百大洋是路费，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开一张。” “周朝先大气。”李守常竖起大拇指道：“现在我信了你真对工人好。” 周朝先笑笑：“我是中国人，中国人对中国人好不是很正常嘛？反正他们都是为我工作，多花一点钱，就能省很多事情，加快工期，反而能省钱。” 李守常也笑了：“看来我错过了一个有良心的雇主，早知道我就跟你干了。” “无妨，要是李先生有兴趣的话，可以当一个客座教授，一个月二百大洋，三个学校随便上上课就行。” 周朝先知道李守常想要赚钱很简单，可有的人信念比天高，更比天大。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路要走，他根本不会想办法去赚钱。 反而会将手里面的钱接济比自己更穷的人。 “那好，我这就是薪水小偷了？” 李守常哈哈大笑，并没有拒绝周朝先的好意，他的确缺钱。 “吃烧饼了！” 正事商讨完毕，煤油灯微弱的亮光当中，只见徐大海用擦了七八次的盘子，端着一盘芝麻烧饼过来：“周先生，李先生，趁热吃点。” “孩子先吃，我刚吃了，最后吃。” 周朝先抓住一个滚烫的烧饼，递给一旁烤着火的小孩儿。 “谢谢叔叔。” “谢谢说得好，有家教。不过下次要叫哥哥，李先生才是叔叔。” 周朝先哭笑不得纠正小孩子错误的判断。明明自己年纪不大，为什么就要遭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被孩子叫叔叔。 “哈哈，周校长你得习惯，你再年轻，也没小葛子年轻。”李守常乐不可支，还是头一回见到周朝先这一号人吃瘪。 徐大海在一旁候着，一盘子烧饼最后周朝先分了一个，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周朝先三两口吃完烧饼，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李先生，一起？” “也行。” 李守常起身，一一道别之后，出门看着周朝先将大洋塞给徐大海，两手插在兜里面，笑的很开心。 雪越下越大，在这个天气，一场雪常常会下一整天。 “周校长如何看北面的布尔什维克？” 两人边走边说，李守常判断周朝先是一个进步青年，有自己的思想，对人和善，可以交流。 “他们很好。” 周朝先语气莫名，这个话题还是他第一次与人说起。他不是李守常，也是当代人，他看过一五计划的图文资料，大清洗，也在无数游戏当中的重现了卫国战争，更看到了这个庞大国家的衰落，轰然崩塌。 从苏俄变成苏修，这个国家理念不断变化。 但在现在，他们的的确确是民主的灯塔。 “可惜他们不是我们，我们要学他们的话，还需要二三十年的时间才能成功。李先生，一代人太长了。” 好几次，周朝先都想劝说这些革命先行者，让他们退让，不再死于敌人刀口之下。可真真见到他们，这些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们是有信仰的人。 “可总得有人去做。” 李守常也变得沉默起来，他抬头看了看阴郁落雪的天：“周校长，你说究竟是天先亮，还是雪先停。” “会死很多人。”周朝先沉着脸，停住脚步，看向他：“年轻学生，不管是学哪一科，做实事对国家都是有帮助的。” “如果有那么一天用得上我，我就在察哈尔，我的人也会给你们一定程度的庇护。” “李先生，就此别过吧。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风华正茂。” 周朝先拱手，他没办法跟这群人继续走下去，他没时间等待，一代人有一代的人使命。 他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得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发展工业，成为二战的主导国！这就是他的使命。 常凯申不愿意对日驻军，他去驻军！ 第222章 赵括在哪儿？ 雪下了整整一夜，将墨色的四合院染成白色才堪堪罢休。 整个北平城中熙熙攘攘，各行各业的百姓都早早地忙碌起来。 北洋政府不让过春节，可他们人人都在为春节准备。 城北军营，周朝先畅通无阻。 看门的宪兵看到周朝先身上的衣服，再看看肩膀上的军衔，勉强敬了个礼之后，便放他进去，让他自己发呆。 别看他原本就是十六师的人，可拢共呆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大半时间都泡在作战室当中，他对自己要找的人在哪儿，心中是一点没谱。 奶奶的，“赵括”到底叫啥来着？ 他嘀咕，左顾右看，只见奉军都裹着类似的大衣，恨不得窝在屋子里面不出来。 就在他举足无措的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人打招呼。 “诶，周朝先你怎么回来了？” “赵参谋长。” 周朝先喜不自禁，上万人的一个师，他认识的人不过寥寥，现在能碰上一个，能省老鼻子劲儿了。 “你在北平城里面搅动风云，每次去察哈尔都是过十六师的大门而不入，今天是那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赵晓飞揶揄，周朝先多少是他看重的人才，虽然后续没有跟更多接触，但总归是有些香火情的。 “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来找人，想着找到人之后，跟您今天晚上好好搓一顿。” 周朝先嘿嘿直笑，遇到这种事情他只能装傻。 “谎话连篇。” 赵晓飞直接戳穿，笑呵呵的道：“走吧，先去作战室烤烤，这外面怪冷的。你要找的人，一顿东来顺的涮羊肉，保准十分钟给你弄来。” “那可就多谢了。” 两人说说笑笑，倒是没有多少生疏。赵晓飞知道周朝先跟张学良关系不错，便将他当做是自己人，一心想要结交。 被砍他现在是堂堂的奉军上校参谋长，这身份在张学良手下叫前途光明，在张景惠手下，那叫死路一条。 十六师不可能扩编，他的上校参谋长没有机遇的话，一辈子也升不上去。 倒是周朝先，从上尉到中校，前后也就四个多月，这升官速度在民国也是令人羡慕。 他短短数月，成熟不少，不再像当初一样冷静，将一切当做是理所当然。对周朝先这样的地方实权派，谈不上讨好，却想要多一条后路。 作战室空无一人，巨大的沙盘上面旗帜却颇为整齐。 “周朝先，你看看地图上还有什么遗漏。” 他一边摘下帽子围巾，一面问：“你找的是谁？” “一个外号叫赵括的，中尉参谋还是啥来着。也不知道是那个旅，哪个团的。” 周朝先挠挠头，他心里面挂念着的学长很是模糊。 “赵括？有点印象，不过十分钟肯定不够，我得多叫几个人帮帮忙才行。” 赵晓飞神情有些不自然，他问道：“不认识的人你都找，你是来挖人的吧？” “对，察哈尔营扩编成团，我手下人才不够。” “那你找他干嘛，直接找我啊。” 赵晓飞来了兴趣，他拉着一把椅子，坐在周朝先对面，把手放在火炉子上头，翻来覆去的烤。 “不瞒你说，现在十六师乱糟糟的，上面的人都跟张景惠，直系走的很近。下面的人觉得没前途，前几天走了一批，悄悄南下广州。剩下的人心浮动，要是你有心招人，我给你推荐几个尉官，个个人品过硬，步兵炮兵都有，个个基本功扎实。” “那可太好了，这些人要是能加入察哈尔团的话，参谋长您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嬉皮笑脸起来：“参谋长，您有考虑换一个地方吗？” “怎么？你想要一个上校去一个团当参谋长，还是当营长？” “参谋长，不瞒您说，我的团扩编完成之后，至少5500人起步。” 周朝先倒不是头一次透露自己的扩军计划，至少张景惠跟王永江两个人就很清楚。 他们一个给钱，一个人想尽办法调拨一些额外的日械，子弹，对周朝先的大手笔已经习以为常。 “我的乖乖，你他娘的这是一个团，还是一个旅？”赵晓飞倒吸一口凉气，察哈尔营超编的消息他当然清楚。但一个营跟一个团在他眼中没什么差别。 现在周朝先露出自己的獠牙，他才知道这家伙有多大的野心。 “只是一个加强团。”周朝先露出一口白牙，人畜无害。 “行了，啥也别说了，等老哥我在十六师混下去，保准带着人投奔你。” 赵晓飞委婉拒绝，现在北平城内气氛不对，直系奉系随时都有开战的可能。 赵晓飞心中火热，对周朝先的招揽非常满意，却还想要搏一搏，看看这一次能不能直接升任少将，完成阶级跨越。 “现在我给你介绍的人，都是你们保定的精锐。” 正事谈完，介绍几个尉官那就是玩闹，周朝先是妙手偶得，在意也不在意。 赵晓飞是顺带推荐，他也知道周朝先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全盘接手，细细甄别之后，有人欢笑有人哭。 选择都是双向的，周朝先挑选下属的时候，尉官们也对周朝先好奇的不得了。 毕竟大家都是同一个师的交情，就算没见过，也知道这个人背景很硬，上面有人。 现在察哈尔团大名鼎鼎，剿匪都剿的奉军内部酸了起来。 不遭人妒是庸才。 “徐少校，好久不见。” 这些人里面，周朝先又见到一个熟人，他上前一个熊抱，寒暄起来。 徐少校面露尴尬，当年他带着周朝先做作业打小抄，都是一起作弊的交情。现在周朝先都是中校，实权团长了，他还是一个少校参谋。 这心情复杂，却还是听从了赵晓飞的召唤，他们可没有赵晓飞的底气，想靠着下一次的直奉之战立功，升职加薪，走上成功道路。 “塞北苦寒，周长官保重身体。” 周朝先笑笑道：“我身体还行，就是你要受累了。少校副营长，去包头管一个营，兼任一个步兵连连长，怎么样？” 徐少校难掩喜色，这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他门清儿，知道周朝先的任命都是临时性质的，副营长兼任连长，这是给没带过兵的自己历练的机会。 只要自己表现的好，当一个营长绰绰有余。 “卑职遵命。” 他敬了个礼，主动站在了周朝先身后。 “赵括在哪儿？” 第223章 老崔的经国之才 “老崔家里面出事儿了，这半个月都在北平。” 徐少校飞快回答，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他绝对是知情人之一。 “要是长官您要见他的话，我派人叫他过来。” “没事儿，下午或者晚上，你有空的话，带我登门拜访。” 周朝先摇头，知道人在哪儿就行了，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算我一个，我也想知道周朝先你看中的人有多厉害。”赵晓飞难得插嘴，饶有兴致的看向周朝先。 “行。” 周朝先痛快的答应，找人入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老崔的心里想法他真的无法判断。 又过了几个小时，招兵买马才算告一段落。 保定学长们留下七个，一个上尉，两个中尉，四个少尉。 上尉是炮兵科，中尉一个步兵一个骑兵，少尉都是步兵。 “明天一早，就在营门口集合，直接去张家口集训两个月，合格的话，带兵打仗。不合格的话，有遣散费拿。” 他本身对人才的需求量并不大，扩编部队可以慢一点，但绝对不能让军队良莠不齐。 加上十六师作为奉军的军队，在北平不受待见，他们就算是跳槽，也找不到好去处。 种种原因造就下，周朝先有底气跟他们讨价还价。 他们一群人互相看看，也没人退出。 别看他们在军队里面熬了一两年，可心里面还是傲气满满，不认为自己会被淘汰。 “都觉得没问题的话，按照军衔，少校二十块大洋的安家费，依次往下，明天一早发放。今天剩下的时间好好准备，察哈尔不是北平，可冷了。走吧走吧，明天见。” 一群尉官敬礼离开。 周朝先这才道：“老徐，他们几个你先带着，到了张家口之后，多学多看。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没带过兵，一直都在当参谋，贸然当营长，我放心你，可下面的人多少也有怨气。先过渡一下，三五个月之后。你要是带的连能在全团当中排进前五，我就给你一个营，让你带。” 徐少校从未关注过察哈尔营的训练，此刻仍旧信心满满的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长官放心，卑职一定好好努力。” “行，就不说废话了，现在你带我去见见老崔。” 老崔住在皇城根下，就在宣武门附近，家里面不算大富大贵，却有自己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徐少校推开木门，入眼是两棵掉光了叶子的石榴树，树下面是面色惨白的老崔。 “赵，呸，老崔，你看看谁来了！” 老崔裹着棉袄，蹲在地上，用煤炉子熬着药，他麻木的看了一眼徐少校后道：“喝茶自己倒，喝完自己走。” 周朝先无语凝噎，这倒是跟他第一次见到的老崔的时候一样，他无欲无求，似乎不把什么看在心上。 “老崔，我今天找你是有大事儿，咱们旅的赵参谋长，察哈尔的周团长都来了。” 徐少校着急上火，他已经隐隐猜到周朝先看重这个穷酸文人，对老崔颇为看重，当下自然十分卖力，想要立功获得人情。 “别急，你帮我一个忙，出门坐黄包车去这个地址，帮我请一个医生来。” 浓浓的中药味冲鼻，周朝先揉揉有些发酸的鼻子，强忍着不打喷嚏，拦住徐少校。 徐少校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笑容：“长官您放心，卑职这就去，绝对不会耽误时间。” 周朝先点点头，又看向呆呆看向煤炉子的老崔，心中了然。 生老病死每日都在这种千年古城当中重复上演，能够让一个无欲无求的军人产生情绪波动的，也只有他牵挂的家人了。 “赵参谋长，您也帮我一个忙，去东来顺定一桌菜，多准备点儿的黄瓜条，让人给送这里来。” 周朝先打定主意，决意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他心软，见不得有人受苦。陌生人他都要帮上一帮，更别说他看中的人，这个忙，他帮定了！ “时间定在一点半，行吗？” 赵晓飞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金表，对了一下时间。 “晚一点比早一点好，可惜芝麻烧饼要趁热好吃，送过来就绵软了。”周朝先意犹未尽的笑笑，目送赵晓飞离开之后才走向老崔。 “崔中尉，我周朝先今天冒昧来访是请你去察哈尔团任少校参谋长一职。只可惜，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这事儿暂且搁置。你跟我谈谈病人的情况，我好看看北平天津，魔都那儿的医生能帮上忙。” 老崔微微动容，他听到前半截话，没有拿着笤帚疙瘩将周朝先赶出去，已经是有涵养了。 但随着周朝先后半句话说出来，他整个人愈发沉默。 “病是小病，难在没钱。花旗的亨利医生说要至少五百大洋才能动手术，手术之后还得养半年，又得花五百大洋。要是长官觉得我值这笔钱，愿意帮家父不再受苦，我崔融誓死效力长官。” 周朝先沉着脸，看着瓦罐当中的中药，又回想着花旗的亨利医生，只是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东交民巷的洋大夫来了再说，我不是医生，不敢保证能帮上忙。” 周朝先叹了口气，愈发这个时候，他就越是警醒，他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趁此机会让崔融投靠自己。 君子爱才取之有道，他要的是真正志同道合愿意跟自己走到一起的人，而不是用强迫手段，让别人为自己效力。 “长官这般说了，卑职投桃报李，送给长官几句话。” 崔融似乎没有情绪波动，只是看向周朝先：“长官在各处募军，应当取消，换成一地募军，或是异地募集军士，训练之后编入各营连当中。” “地方各自成军，或管粮饷，枪械，日久天长，必然独立于长官之下。” 嘶！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周朝先只是一听，就立马明白为什么军阀会源源不断的出现。 归根究底还是军人拥有募兵权，能够养活军队。 自己跟张景惠现在的状态也是如此，张景惠是自己名义的上司，可察哈尔团的任命，指挥，军饷都是自己发放。 自己就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军阀。 “除了募兵之外，军官应当三年一任。” 崔融侃侃而谈，说的都是民国乱象的根本。 第224章 曾经的救命恩人 “现在我不想让你当我的参谋长了，我想让你当我的大管家，管钱袋子。” 周朝先露出笑容，心满意足的看向崔融。 “包头县长怎么样？军事上面的建议，募兵这一块立马实行，调任制度等我会到察哈尔，立马开始。” 崔融莫名兴奋，脸上不在没有表情。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老爹能不能熬过这一茬，可他能做的事情已经都做了。 对于大病，他只能听天由命，就像这个越发糜烂的国家一样，他只是努力做事，却看不到任何希望。 北洋政府从上到下，已经烂透了。 如果不是老爹还在，他早就南下，去广州闯荡了。 “调任不能太急。” 他有了活力，开始进一步的思考：“调任远远没升职更合理，不容易被抵触。能力不俗的人，全都升任，连长加一个副营长，排长调到新连队当副连长。趁这个机会把之前的体系打乱，再给他们一段时间熟悉，保证军队战斗力不下降。” “这样一来，就算是老人抵触，想要抱团。他手下的人也会产生不满。” “妙啊！” 周朝先再度惊悚的发现，不是自己不喜欢阴谋，而是自己比不上这些整天玩政治斗争的人，玩不过别人。 “用新人掺沙子，让他们齐心工作，却又目标不一样。连长想要当副营长，副连长想要当连长，都想要往外跳。” 崔融越说越兴奋，这些实操只能在周朝先的军队里面才行。十六师一潭死水，想要搞事情，都搞不了。 周朝先的队伍兵力不多，正好重新掉头，从内部瓦解下面的派系。 “还有一件事情，长官一定要离十六师，张副司令远一些。” 他正色，变得很严肃。 “理由。” “日本人不断要求张作霖兑现承诺，直系与日本人尿不到一个壶，必定反对。短则一年，长则两年，直奉之间必定有一战。” “十六师现在上上下下都是心慕吴秀才，等大战开始，十六师倒戈，张景惠实力大损，奉军副司令的位置也得换一个新人来坐。” “我该做什么？”周朝先问。 “广积粮，多练兵，伺机吃下察哈尔！” 周朝先左右看看，确定四周没人之后，才说道：“你这话是风言风语。” “张作霖根基在关外，只要吴佩孚的人马不能一个月内打到奉天，张景惠的利用价值全无，无论是张作霖还是吴佩孚都会让他吐出察哈尔。” 崔融冷笑，笑的很阴森。 “直系奉系面对皖系的时候能够一心。现在皖系已经实力大减，奉军有张作霖张景惠，直系有曹锟吴佩孚，四个人各有心思。这四个人里面，只有张景惠根基不稳，输不起。” 周朝先再度对眼前人刮目相看，他是后世人，当然知道这一段既定历史，知道张景惠黯淡的未来。 可作为这个时代的人，崔融能看的这么精准，倒是让他意外。 “长官在大同等地现在已经有了基业，跟本地士绅关系和睦，纵然兵败，也能靠着矿场，工场，当一个富家翁。可张副司令有什么？您真的愿意跟随一个不信你的人，为他效力？” 崔融脸上尽是嘲讽之色，他虽然家无余财，也不懂商业，可他知道什么叫广积粮，什么叫底蕴。 “不瞒您说，这些日子，卑职一直都在关注北方时局，清楚长官您明面上做了什么。” “这一场直奉之战，打的越晚，长官您的底蕴便越深厚，也能捞的更多，护佑更多百姓。” “叮叮叮。” 就在此处，门外的黄包车的铃铛声响起，崔融跟周朝先看向门口，只见两个人高马大的洋医生由着徐少校领着进门。 “长官，两位大夫来了。” 徐少爷美滋滋的将人领起来，昂着脑袋邀功。 周朝先道：“病人就在屋子里面。” 他内心同样不安，却又要安慰身边的崔融。他是见过大风打烂的个人，可身边熟悉的人因病去世，却并非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这不是战场，一旦背上枪，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周，没想到你还在北平，安娜非常想念你。” 两个医生一个进门检查，另外一个则熊抱周朝先，熊一般的力量让他无法挣脱。 “安娜？”周朝先心中叹了口气，强颜欢笑道：“你是？我认识你吗？” “周，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中枪那一次，你的伤口就是我亲自处理的。对了，我是杰克。” 周朝先脑海当中的安娜再度清晰起来，他不得不跟这个杰克攀谈起来：“房间里面的病人很重要，我希望你用尽一切办法，让他再度变得健康。” 杰克哈哈大笑：“周，你放心，没人会跟大洋过不去的。即便你不说，我也会用尽所有办法，从死神手上把他抢回来。” 说着他就绕过周朝先，也进东厢房去了。 崔融没有跟上，而是在院子里面踱步。 周朝先却没有太多顾忌，该担心的时候他已经担心过了，现在只需要等待，无休止的等待一个好的结果。 “周，病人需要手术，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只要签下生死状，星期二立刻进行。” 杰克一脸严肃，不复外面的油腔滑调。他指着崔融父亲的腹腔说道：“现在送去医院，检查之后才能确定病人的具体情况，等你们做出决定。” 周朝先直接替崔融回答：“你是医生，你们的见解比我们这些外行专业，只要你认为有必要做手术，那就去做。” 杰克故作轻松地道：“那就好，在到来之前，我还担心我的病人又会因为高昂的手术费用，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现在就去叫车，去医院。” 不知何时站过来的崔融深吸一口气道：“周长官，您还有事情就先去忙好了，这里有我就行了。” 他惨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比之前多一份担当。 “杰克，只要这位老先生能够健健康康的出院，我会给你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作为额外的报酬。” 周朝先听到崔融的话，只是摇头。他现在可以走，但他必须将事情安排妥当。 崔融现在这样子最需要的是休息，不然先一走一步的可能是他，而不是他的老父亲。 “周，我就知道你不会亏待我的。”杰克挤眉弄眼，将一切安排的有条不紊。 第225章 双喜临门 周一一大早，周朝先还在床上窝着，门就被人踹开了。 “嘿，你怎么还没起来，赶紧穿衣服，今天哥哥我带你去洋裁缝铺涨涨眼界，弄一身得体的西装，让你美美的去晋升。” 王子圃一只手撑在门口，一面堵在门口，等着周朝先起来。 他得意洋洋，浑然忘了自己是在别人家里。 “门谁开的？” 她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门关得好好的。 “难道进贼了？小贼偷到了姑奶奶头上？” 她从腰间摸出勃朗宁，摩拳擦掌，只觉得从良之后的日子，除了尚义那一次之外，其他时候太古平淡，不够刺激。 好不容易有不要命的小毛贼送上门来，她那肯放过。 院子里空荡荡的，她直奔西厢房，只见宽大的门帘刚好有一个人影晃荡，贱兮兮的声音让她相隔二十来步，都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耳光。 她压低脚步，手中的勃朗宁枪口朝下，学的赫然是军中的法子。 积雪嘎吱作响，却没让王子圃警觉，他在北平城里面呆惯了，这里舒服的一笔，又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老周啊，你有机会让哥们跟你一起玩玩呗。听说你们的75野战炮打起来，一炮一个坑洞，我能不能见识见识？现在察哈尔还有土匪吗，我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的土匪，能不能让我见见？” 他跃跃欲试，纯粹是看周朝先为人老成，做事稳重，跟他在一起瞎浪此计之余，还没有危险。 “不许动！” 朱苑提着枪冲了过来，将勃朗宁抵在王子圃的脑门上的时候，周朝先犹抱琵琶半遮面，半个身子都在被子里面，一双手则是在寻找躲藏自己的衣服。 “诶，你他娘的谁啊。” “啪！” 朱苑啥身份啥脾气，她从小没了娘，现在听到王子圃的话，抬手就一个大耳瓜子，声音清脆，让周朝先开心的一笔。 “朱苑，这是我朋友。” 周朝先一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揶揄道：“你不是想看土匪吗？你眼前的这位就是黑雾寨大当家的......手下有好几百号悍匪，都是不要命的。” “姑奶奶，我错了。” 王子圃直接吓尿了，他听着声音像娘们儿，可耳光的力道，跟手掌的粗糙程度不太像，正疑惑着，就听到周朝先详细的解释，直接摊在地上。 “我说错话，是我不对，您就放过我吧。” “老周，你别看热闹，看在我泰山的份上，你拉兄弟一把啊！”他见朱苑不为所动，枪口还抵在自己脑门上，只能祈求周朝先帮帮自己。 “我也想啊，可男女授受不亲，我他娘的衣服还没穿，就被你闯进来。现在多一个朱苑，我怎么穿衣服救你？” 周朝先坐在床上，理直气壮的不帮忙。 “我待会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今天的事儿，你要是想听的话，就帮帮我。” 王子圃现在坐在地上，反倒没那么怕了。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脸上的疼痛不减，可只要土匪婆子跟周朝先认识，那自己肯定死不了，顶多挨顿揍。 “朱苑，给个面子，待会收拾他。” “那行，你欠我个人情。” 朱苑点头，觉得挺新奇的。这段时间她见周朝先的朋友一个比一个爷们，今天倒是开了眼界，来了个比娘们还要娘们的货。 “兄弟，他谁啊。”王子圃欲哭无泪，他早早的来叫周朝先，让他准备好参加舞会的衣服。 却没想到迎接自己的并非是周朝先，而是手枪。 表面上，他是为了舞会来的，实际上他是为了周朝先而来。他已经弄明白老头子的心思，知道周朝先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连襟。 就冲这一层关系，他就得好好关照周朝先。一旦成了一家人，这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也能让自己多捞一点大洋。 “先说说你的目的。” 周朝先穿上裤子，漫不经心的上前，在一面镜子面前，整理自己的衣服。 “今天的主角不是你。”王子圃道。 周朝先看着翻白眼的自己：“张副司令的宴会，主角只能是他。” “也不是他。” “那谁啊。”周朝先微微侧首，来了兴趣。 “我小姨子。”王子圃嘿嘿笑，笑的非常猥琐：“你是不知道，我那小姨子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现年十六岁，豆蔻年华，只缺一个夫婿。” “关我屁......” 最后一个字周朝先没说出来，他人已经傻了。 半晌，他才问道：“老张眼瞎了吧？我这样的人，他也敢招女婿？” “就没他不敢做的事情，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一个人钻林子，连黑熊都敢揍，你算什么？再说了，现在老张家全靠你的计划撑着，与其让我进来捞钱，老头子更想让你当上门女婿，自家人才放心。” 他冷笑一声，倒是把自己的婚姻现状说了出来。他这是高娶，不是上门女婿，过的比上门女婿还惨。 “你没看玩笑？” 周朝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乱糟糟的。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安排了。 老子才二十一岁，就得相亲了？ 他努力不不让自己面目狰狞，理性的去思考这件事情的好坏。 可现实是，他没得选。 除非现在就跟老张闹翻。 “兄弟，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待会回去见到老张的时候，就说我临时有事去了魔都。晋升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他肯定不会计较。” “你疯了？”王子圃用手默默周朝先的额头，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张芷溪在东四省，那也是有数的小美人，你见都不见，就说不，你还是男人吗？” “我他娘才二十一岁。” “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儿子都会打酱油了。”王子圃试图现身说法。 “朱苑，帮我拦住这小子，待会我去魔都，你帮我把徐少校他们送回张家口。改日再会。” 周朝先边说，便从衣帽架上面将毛子围巾取下来，裹上一裹，立马闪人。 王子圃眼睁睁的看着周朝先出门，却不敢动，只能在心里面暗自盘算，头一次觉得这两人没戏。 第226章 翘家的二小姐 灯火璀璨的宴会厅里面已经挤满了凑热闹的观众，他们应召而来的，冲着张景惠的面子参加的宴会，却不知道今天的主角儿究竟是谁。 他们满腹狐疑，却保持冷静，礼貌的跟身边人交际，谈听着对方最近的日常，跟某些暗中的交易。 张景惠早早地来到，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却让宾客尽欢。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见张景惠一面，能够搭上关系最好不过。不能搭上关系，只要能进这里，就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泰山。” 王子圃来得很快，他摆脱了朱苑的纠缠之后，便快速赶到六国饭店当中，在自己岳父耳边轻轻说道。 “周朝先临时有事，去了魔都。” 张景惠脸上的肌肉冷不丁的抽动了一下，却没有直接发怒，而是依旧温文尔雅：“他去魔都干嘛？” “据说是有一批货送到了魔都，他要亲自去验收。” 王子圃撒谎不脸红。他可不敢说是自己不小心走漏风声，让周朝先临阵脱逃。 “什么时候回来？”张景惠再问。 王子圃道：“要不小婿现在就去火车站，跟姓周的一起去魔都，把他押回来。” 张景惠摇摇头：“不要打草惊蛇，他不知道老子的目的，就不会跑路。再说了，晋升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依他的脾气，得了好处之后，不重虚名。” 王子圃哂然，像是头一次见到自己老丈人一样。明明对自己的时候，就是非打即骂，怎么到了周朝先那小子的时候，他就温言细语了。 老天爷，不公平。 就在两个人暗中谋划的时候，只见一个穿着旗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到来。 她是极少参加这种宴会的七夫人，张景惠的第七个老婆，肚子里面还怀着一个红色间谍。 对，就在抗战时期，张景惠身为伪满洲国总理的时候，他的小儿子是地下党。 她匆匆到来，见到张景惠便压低声音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我都知道了。” 张景惠看了一眼王子圃，只道是他已经派人回家告知了此事，才来见自己，倒是有心了。 “七夫人说的大事是什么大事？” 王子圃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不简单。能够让家里面一向风轻云淡，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的七夫人关心的事情，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比如，张芷溪也跑了！ “张芷溪那丫头片子说是去同学家拿东西，结果我派人去接的时候，她早就走了，说是去天津玩去了。” 七夫人气的肝疼，让张景惠连忙伸出手，搀扶着这位梨园世家的京剧名角。 “王子圃，你现在带人追上去，她要玩就让她玩个够，保证她的安全就行。” 张景惠揉揉发胀的脑袋，倒是没多生气。 他这个年纪，见惯了风风雨雨，现在只关注闺女的安全。 “是。” 王子圃领命，快步离去。 张景惠则是暗中叹了口气，将两件事莫名的联系在了一起，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不可能同时发生两件极为类似的事情。 肯定是王子圃那小子走漏了风声！ 不过他也不急，周朝先他是知道的。此人能力强悍，现在跟自己是蜜月期，倒是不用担心他反叛自己。 自己女儿那就更不用担心了，老张家的闺女不愁嫁。郎无情，妻无意，那就作罢。 反正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自由恋爱，只要对方家世过得去，他乐意支持。 ...... 丰台站，张芷溪熟络的买票，站在站台上面等车。 她快十七岁了，每次出门都是跟着家里人一起，买票提行李的小事儿也有别人操劳。 之前见过别人买，自己却是第一次。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诶，让让路，别挡道了。” 就在她看着最能够代表人类的机械的蒸汽式火车头缓慢的呼哧呼哧的朝自己行进，她侧目看的时候，身边一个声音叫她不免回头。 这一看，她却见到一只手伸到了自己挎包里面，只见自己粉色的钱包正被一只大手抓着。 “小偷？” 她一愣，下意识的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并未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切毫无征兆的发生，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触不及防之下，动作慢了半拍。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钱包被人抓走，才后知后觉的大喊：“抓小偷啊！” 可这是民国时期的火车站台，内外都是人，挤挤攘攘的不只是乘客，还有小贩，送客的人。 他们聚在一起，让小偷如鱼得水，让被偷的人无路可走。 张芷溪心急如风，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提着小箱子，知耻后勇的朝着站门口奔去。 小偷不管是去哪儿，肯定都会从门口经过！ 可让她失望的是，站门口的巡警听了她的话，只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位小姐，您要是东西被偷了，那就赶紧回来重新拿钱买票。这年头出门在外，谁还不遇到一点糟心事儿。” “再说您也说不出来那小偷的样貌，衣着......” “谁说我说不出来？我一看到那个王八蛋，铁定一把揪住他！” 张芷溪是没吃过亏的主，哪听得这种话。 可她的反驳毫无作用，这些铁路警察秉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念头，对小偷这种事情看的十分淡漠。 别说火车站，就是整个北平城，小偷小摸有多少？哪管得过来。 要不是张芷溪穿的的民国学生装，外面裹着米色的羊绒大衣，他心知这是哪一家店小姑奶奶，不敢得罪，只能小心的劝说。 换做旁人，他早就不耐烦了。 张芷溪知道靠人不如靠己，她见巡警不愿意搭理自己之后，索性转身走人，继续在门口等着。 现在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她只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到小偷，把钱包拿回去，继续去天津。 她可不想灰头土脸的回家，被老妈老爸戏谑一顿。 “诶，就是他！” 就在这时，一张她刚刚惊鸿一瞥，见过的熟悉面孔，蓝黑色的袖口同时呈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我刚刚说的小偷就是他！” 张芷溪再度寻求帮助，却还是无用。 巡警们惹不起，却躲得起。他们听到声音，一见来人立马躲闪开来。 许是冬日路滑，张芷溪一个脚滑，摔了在一个人的怀里，摔了个七荤八素。 第227章 这世道如此 “受伤了吗？” 张芷溪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脑袋还晕乎乎的。 可当她由人搀扶起来，看清楚自己撞上的是男人之后，她霞飞双颊，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没，没受伤。”她磕巴的道谢：“谢谢先生。” 周朝先用军靴跺了跺地，无语道：“没受伤就好，又是这些交通部的人偷懒，把雪堆积在一旁，白天雪化了，晚上又结冰，成了暗冰。” “你的鞋不适合踩着种地，下次不想脚滑，最好换一双鞋。” “谢谢。” 张芷溪的脸蛋愈发红润，但这一次却完全是羞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见到自己后，还能一本正经的谈论地上冰雪多，路滑的男人。 “不用谢。” 周朝先摇头，跟张芷溪保持距离：“还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忙？要是没有的话，我先去火车站了，等下车就开了。” “糟了。” 张芷溪这时候才猛地抬头，认认真真的看了周朝先一眼，“我的钱包被小偷偷了，里面的车票也没了。小偷就在站里面，巡警却不帮我。” 周朝先刚刚还想着去了魔都之后的行程，现在听到张芷溪的话，也不免看了一眼这个身高只比自己矮上一点的姑娘：“小偷？正好我今天儿有一肚子气没撒，带路。” 张芷溪大感意外，上下打量周朝先之后，却是摇头：“先生文质彬彬，那些小偷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在家的时候，我娘跟我说不要轻易招惹街边的青皮混混。” “这些人好勇斗狠，能不碰最好不碰。” 周朝先倒也知道这姑娘说的在理，也就自己能够对付这些不讲道义的小偷。 真要是寻常百姓，小资产阶级遇到这种事情，还真就手足无措。 巡警不管，单单凭借个人力量想要扭转不正之风，太难。 他在张家口，大同两个火车站分别安排有类似宪兵的驻军看守，用伤残退伍老兵发挥余热，才让小偷绝迹。 在他手下小偷被抓到可不是关押几日就会释放，而是统一去矿山挖煤，五年起步。 丰台站跟他无关，可他却能做一些事情。 “我认识巡警，他们会帮忙的。” 周朝先笑笑，让张芷溪站在原地，自己揪住一个巡警道：“老子是奉军中校，我朋友的钱包被小偷偷了，你不管的话，老子现在就去找曹汝霖告状！” 他趾高气昂，正好捏住巡警们的死穴。 别看曹汝霖现在已经不在北洋政府当中任职，可他对于交通体系的影响力却是丝毫不减。 别说是一个小小巡警，便是一个司长，他都能轻易拿捏。 “长官稍等。” “等你大爷，现在就跟我去抓人。抓到人算你运气好，抓不到人你就等死吧。” 周朝先压根不给这些混日子的巡警面子，这帮子王八蛋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根本不会讲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指望他们主动帮忙，不如等猪上树。 “行行行，长官您放心，小的马上就去。” “他们来了。” 周朝先转身走向张芷溪，说道：“看运气的时候到了，要是你还记得小偷模样，他又恰好在这里面，那就成了。” 张芷溪惊奇的看向周朝先，她不愿意搬出自己的家世，遇到事儿只能吞下苦果。周朝先三言两语就让那些巡警不在摸鱼，这让她的大感意外，心中暗暗猜测起来。 “想什么呢？我半个小时之后就要上车，可没时间耽搁。” 周朝先见她不说话，抬头远眺，只见茫茫人头涌动，数不尽的老百姓挤在一起，南来北往。 “谢谢先生。” 张芷溪回过神来，默默记下，领着巡警开始搜寻目标。 可结果还是让她失望。半个小时一晃而过，那小偷不见踪影，她的钱包却被巡警送来。 周朝先看在眼中，默然无语。官匪勾结的事情太正常不过，两个老北平从小一起长大，有的能当巡警，有的则只能做些下三滥的勾当。 时间久了，互相帮助扶持。 他将要去的魔都，小偷混混们构成的青帮，跟法租界就是这种关系。上面勾结，下面搅成一团，专欺负没有靠山的小商人，小老百姓。 “行了，东西回来了，就别计较那么多。” 周朝先看看拥有这个年纪所特有的愤世嫉俗的张芷溪，不免叹了口气：“要回家现在回家，不回家的话，看看几点的车，误了就做下一班。” 张芷溪拿着钱包，心情复杂。 从她钱包被偷开始，整件事情的性质便发生变化。她要的不单单是自己的钱包，更是要抓到小偷。 现在周朝先的表现让她有些失望。可她心里面却又清楚，周朝先没有任何的责任跟义务免费帮助自己，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 “谢谢先生，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免贵姓周......” “呜！” 周朝先正要自我介绍的时候，只听火车呜呜叫着，即将发车。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左手上的手表，确认发车的是自己搭乘的火车后，也顾不得对方听没听见，只是摆手。 “有缘再会。” 他转身径直上车，全然没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张芷溪一挑眉，她不需要看时间就知道自己搭乘前往天津的火车已经离开半个小时。 现在车票回到自己手中，她瞄了瞄即将发车的列车，迈着小碎步登了上去。 先上车后补票！ 反正都是离开北平，去哪儿不是去？ “十里洋行花花世界。” 周朝先坐在特等车厢，看着窗外愈发寂寥贫瘠百姓居所，心中有些凄凄。 他本以为察哈尔的百姓就够困苦的，今日一见，他才真真儿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兵祸。 “河套！” 他坐不住，便索性站起来，想到这样一个地方，塞上江南。 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乱世，粮食都至关重要。 “去了魔都，先跟鲨威聊聊法属印度支那的粮食虽然跟北方的大米不一样，可总能填饱肚子。” 周朝先默默在这个时代挣扎，只有他一个人明白自己正在经历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228章 嘉道理的邀请 “周先生。” 魔都北站，也就是后来的魔都站，周朝先刚刚出站台，便见到秦三的身影。 他毕恭毕敬的在门口等待，见到周朝先之后，一颗心总算放了下去。 “跟张公子的合作怎么样了？” 周朝先戴上帽子，魔都的冬天没有北平寒冷。但时近傍晚，气温骤降之下，小雨淅沥沥的下着。 “很顺利。” 秦三儿满脸红光，亢奋道：“魔都江浙一带多的是小摊贩，蜂窝煤一被推出来，就广受好评。现在做生煎，阳春面的小老板们，都用的是咱们的煤炉子。” “张公子还说要跟您商量，把整个华南的份额也吃掉。南方冬天没咱们冷，他们用不着火炉子，煤炉子倒是人人喜欢。” 秦三将周朝先引到备好了小轿车旁边，笑呵呵的道：“光是煤炉子，咱们察哈尔煤矿，就有一千多大洋的净利润。” “我没记错的话，过去一个月拢共往魔都发了两万个煤炉子？” 周朝先瞠目，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煤炉子这种耐操，卖了一次十年不用换的玩意儿也能带来极为恐怖的利润。 “北平现在炉子白送都没几个人要，魔都却供不应求。先生，咱们还是专门做南方生意，以后煤炉子全都送到魔都。” “两万个民国九年就卖完了，现在我二哥托关系，也只能到一个火车皮，每个月只能运五万多煤炉子，根本不够卖。” 秦三儿拉开车门，边说便请周朝先上车。 “这个急不得。” 周朝先摇摇头，他了解经济学，知道这种煤炉子现在销量高，只能带来蜂窝煤的销量。 反而煤炉子卖的越多，魔都等地对煤炉子的需求只会降低，而不是提升。 “魔都等地人口固定，现在需要煤炉子的都是小商贩，随后是百姓。这两个有需求始终会买，急不得。” 他上车，轻描淡写的拒绝秦三儿的倡议：“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拓宽渠道，让小商贩都用上咱们的煤炉子。” “是。” 秦三儿有些沮丧，却不得不服从命令，介绍其魔都来。 “前面就是法租界，公共租界。宾馆就在外滩里面，安全。” 小桥车驶过公共租界，周朝先脸上的肉不断跳动。 北平的贫富差距并没有魔都恐怖，还在他可以接受的地步。 某种意义上来说，寒冷的冬天会将穷人活活冻死。反而让北平，乃至于整个北方的穷人数量看起来不多。 但在鱼米之乡锦绣江南，不那么严寒的冬天，大量洋人的涌入，让魔都这一座略显年轻的城市，充斥港口文化。 所有的产业，都是围绕港口，围绕外贸，围绕洋人开展的。 自从成为通商口岸以来，数十年的发展让这座城市富者权倾天下，穷者食不果腹。 他看着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在街上胡乱跑动，静静说道：“老三儿，这街上的小孩子，只要是没有父母的人，要是他们愿意，你就把他们送到察哈尔。咱们管他们吃住，让他们读书，也让他们勤工俭学。” 霎时间，秦三儿挠挠脑袋，在心里面回忆了一下周朝先刚才说的话，竖起大拇指道：“先生仁义。” 周朝先苦笑：“我也是没钱，要是有钱的话，也不会让他们全都勤工俭学，做一些自己利索能力的事情，减少财政压力。” 秦三儿听得直摇头：“先生您做的事情，在大同可是人人称赞。上个星期，我去押送货物，才发大同跟往日大不一样，整个城市，就像是活了一样，每个人都喜笑颜开，不在暮气沉沉。” 他绞尽脑汁说出来的话并不准确，却让周朝先多少宽慰了一些。 “您放心，魔都这边我会安排妥当，会联系一些洋人的社会组织，教会机构，多领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去北方。” 秦三儿眼睛里有光，他总算明白自己老哥为什么愿意甘愿当周朝先的工具人，任劳任怨还不求发财。 现在他明白了，有的人精神境界高，做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大事儿，眼界跟俗人不一样。 “对了，帮我发一封电报，邀请鲨威先生前来魔都，谈一笔大生意。” “是。” 外滩多是洋人跟衣冠楚楚的中国人，他们要么是洋行的高层，要么是买办集团的一员，都对华颇为了解。 甚至周朝先刚刚在外滩十九号楼上入住，就收到了一个叫做埃利.嘉道理的犹太人邀请。 “这个嘉道理家族经营房地产，电力，也做慈善，大华饭店就是他们家的。” 秦三接过周朝先看不上眼的邀请函，惊喜交加的提醒。 周朝先不为所动，他当然知道这个嘉道理家族是干嘛的。 常凯申跟宋美龄结婚的大华饭店就是他家的，号称是整个远东地区最好的饭店。 他儿子劳伦斯被邓公接见过，是大亚湾核电站的股东。 这样的人，他当然感兴趣。只是这感兴趣，不代表自己一到魔都，就落在别人的监控当中。 “先生，要不咱们现在就换个地方住？” 秦三见周朝先出神，忍不住说道。 “不用了。”周朝先摇头，露出一口白牙：“我来魔都也不用刻意瞒着，正好借这次机会，看看谁想见我。” 夜幕降临，大华饭店里面热闹非凡。此处在魔都受欢迎的程度，不亚于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往来的都是鼎鼎大名的各界人士。 埃利.嘉道理年过五十，却仍旧精神十足。 他在顶楼等候，见到周朝先的时候，只是握手。 “周先生，你的名字我经常听到，听说你正在筹备组建中国最大的电力公司？” 他握手之后，一边邀请周朝先坐下，一边问道。 周朝先看着灯红酒绿的魔都，已经知道埃利是想要跟自己合作：“发展电力迫在眉睫。眼下中国分为两个世界，一个是魔都这样的大城市，一个是小城市。在大城市旁边修建发电厂，能够获利良多。在小城市附近发电，成本很高。” 他没有明确拒绝，而是说出现状。 眼下投资民国的基础建设，赚钱是肯定赚钱的，但军阀混战，日寇入侵，足以让所有投资都面临血本无归的可能性。 周朝先不在乎自己的投资会不会被战争摧毁。但他不能坑人。 第229章 校长？任公？ 要是维克多.沙逊在这里，他绝对二话不说，直接忽悠。 但埃利.嘉道理跟中国人没仇，作为白手起家的第一代家族掌门人，他1867年出生，却被许多人认为是鸦片战争的幕后推手。 现实则是，嘉道理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出生，第一次抵达中国是在1881年前后，十四岁的时候。 反倒是沙逊家族一直都在走私鸦片，鸦片战争就是他们家族游说英国人，最后发起的。 不提英国人在这里面有多少私心，单单凭借长期走私鸦片这一点。 在一战成为瘸子的维克多沙逊继承家族后，在魔都大搞房地产，让外滩部分地区地价高于伦敦跟纽约。 同样是这个王八蛋，哄抬地价，等到新中国建立的时候，因为朝鲜战争的原因，英国在华资产都被没收。 沙逊家族也滚出了中国。 同样是犹太家族，两个家族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周朝先对他们的态度，自然大不一样。 “周先生，你说的不对。大城市竞争激烈，到现在为止，我的公司在中国都没有涉足任何的电力的入场券。” 埃利摇头，说出自己的见解，他虽然在HK九龙有自己的发电厂，但那是在英国殖民地，并非是正儿八经的广州。 “在无法进入大城市的时候，消费稳定的小城市的也可以作为盈利的地区。如果周先生愿意的话，我可以前往大同，张家口，包头等地建立发电厂。” 周朝先哑然失笑：“你是想要供应工业？” 埃利不屑于隐瞒自己的真正目的：“对，小城市无法容纳足够多的电力，为了减少损耗，只有提供给工业。居民用电需要培养，不能一蹴而就。” 他带着粤语腔调的普通话让周朝先犹豫起来，他可记得德州暴雪之后，电价成倍增长。 资本是好东西，但资本不能无须扩张，必须在监管当中。 “我可以提供建筑工人，提供一切中华电力有限公司的需要的所有物资。作为回报，中华电力公司的电价必须跟官方电价一致。如有违约，你在察哈尔等地的投资，都会被没收。” 对，埃利在九龙入股，变成大股东的电力公司名字就是“中华电力有限公司”。 “如果是别人，我会怀疑你是想要没收我的公司。但周先生你的名气很大，我的很多朋友都说你是值得信赖的好人。我答应你的条件。” 埃利很爽快，或者说他早就在准备这样的见面。只是周朝先的到来将见面的地点变成了的魔都，而不是张家口。 “周先生，你的工业规模到底有多大？” 埃利表情严肃，他对周朝先的了解都是通过鲨威，这个法国佬跟他关系不错，他们早在十年前就是好朋友。 那个时候他还在广州，HK等地区经营产业，没有将总部搬到魔都，跟当时在越南的鲨威每个星期都能见上一面。 往往到了周末，法属印度支那的法国军官都会在职权的范围当中开着军舰，去风景优美的法属，英属殖民地度假。 甚至周朝先跟鲨威的合作，就是通过军舰走私达成的。 不然单单是粮食贸易，根本没有商船愿意干。现在还没有兴起自由贸易，无论是国家还是殖民地，粮食的自给率都非常高。 只有少数经历战争的国家才，才需要大量进口粮食。 在二十一世纪，全球的粮食贸易都掌握在ABCD四家公司的时候，才会出现发达国家韩国一公斤牛肉需要一千RMB的情况。 全世界的种子粮食都被人垄断了，想吃肉就得加钱，再加钱！ 当然，在一百年前，日据朝鲜的年代。 棒子别说吃肉，就算是吃细粮，都得过节。 “兵工厂，现在有七个。钢铁厂，纺织厂，机械厂，都会不断开工。同时我还准备给整个察哈尔所有城市，都通上电。” 周朝先信口胡诌，就差将一个ppt拍在埃利的老脸上。 他说的都是真的，但短时间内不现实。 未来两年也就大同张家口包头三个城市的部分地区会通电。 “在未来二十年里，我计划生产三百个陆军师的装备，需要百万的工业人口。” 数据都是真的，民国一个标准步兵师，三三制的师，大概在一万人左右。 三百个师，也就三百万德械轻装陆军，刚好能够淹死小日本。 淞沪会战的时候，常凯申出动的德械师只有四个，占总兵力的二十分之一。 “嘉道理先生，你想不想在海运，工业上面，加入我们，为中国的工业化，添砖加瓦？” 周朝先蛊惑，基建不可能赚钱，把黄泥路修成水泥路，更会影响游击队埋地雷。 但工业却是民族脊梁，发展越快于国家越有利。 “我会在一个月之内前往察哈尔，具体勘察地形，寻找地方修建发电厂。在那个时候，我会考虑进一步的投资。” 埃利，面色严肃，这不是小事儿，而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他身为家族掌舵者，不可能一口就答应。 投资电厂，除了这是他的夙愿之外，有利可图才是最关键的一点。 他是商人，最看重的是经济利益。 “周先生，半个小时之后有舞会，您有兴趣吗？” 周朝先摇头，他对舞会是真没兴趣，不喜欢跟陌生人玩暧昧。 “你的校长蒋方震先生现在就在魔都，他与任公等人最近几日都在魔都，思索联省自治。” 蒋百里？梁启超？ 但凡是知道这段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两个称呼代表什么。 蒋方震就是蒋百里，任公则是梁启超称呼。 “啪！” 周朝先给了自己一巴掌。 就在去年宋子扬跳河的时候，蒋百里从欧洲回来，接待了罗素，泰戈尔访华！ 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居然给忘了！ “半个小时对吧？半个小时之后我准时到达。” 周朝先压住心中的惊喜，在跟廖仲恺闲聊的时候，他才知道现在蒋百里是浙江省的议员，一直在筹备联省自治。 其中主要参与者是浙江跟湖南两个省份。 教员这个时候就在倡导湖南省自治。 “这附近有没有礼品商店？” 周朝先忙中出乱，倒是忘了自己身边就是大资本家。 第230章 邀请爱因斯坦的计划 “周先生需要什么东西，我吩咐下人，他马上就能买回来。” “不行，你派人带路，我自己去就行了。老实说，我现在也不知道带什么礼物。” 周朝先手足无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真正敬仰的人，真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样的礼物。 蒋百里，梁启超，两个人他如雷贯耳，却不知道他们各自的喜好。 埃利道：“周先生，以我对蒋方震，任公的了解，他们对礼物并无任何需求，反倒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很喜欢。” 周朝先轻轻摇头，蒋百里他们的需不需要那是一回事情，自己有没有准备礼物是另外一回事情。 他索性随着下人的脚步，在阴冷潮湿的外滩上面漫步。 此刻的外滩虽然还不是后世的著名景点，却仍有人满为患。 只见烟花升空，绽放开来。 “啪啪”声不绝于耳，与黄浦江上的汽笛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 念及于此，他不在思考闲逛，而是转身走向大华饭店。 仆人引路，他畅通无阻，在前台拿到了一张纸，跟一支钢笔。 时代变化，纸墨笔砚被束之高阁，只有作画的时候，才会被拿出来用上一用。 作为现代科技结晶的钢笔，却成为日常书写的主要工具。 他刷刷刷的在上面写上一行字，转身便上了电梯。 宴会在七楼，据说是为了团结进步人士，为讲学社而举办。 周朝先了然于胸，后者是幌子，前者才是真相。 无论是蒋百里，还是梁启超，都算是当局的眼中钉。他们不属于任何派系，却又地位超然，门生故吏满天下。 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当局都只能忍着。 讲学社是蒋百里跟蔡元培，汪大燮一起举办的，目的就是邀请各国的学者来华讲学。 去年来得是泰戈尔跟罗素。 1922爱因斯坦本来要来，结果蔡元培没凑够一千美元，爱因斯坦最终还是没等来华。 讲学社源自于新文化跟五四运动，却又是广泛面对现代科学体系。 简单说就是，讲学社由国学大佬组成，邀请国外的知名专家学者来华讲学，提升国民科学素养。 奶奶的，周朝先脑袋里面关于讲学社的东西太少，他仅仅记得爱因斯坦不能来华的原因是没钱。 就冲这个，他就能砸钱让爱因斯坦成为东北大学的名誉教授。 明年爱因斯坦的行程，就别去日本，直接来华！ 打定主意之后，周朝先心情愈发畅快。 虽然大的历史自己现在没办法改变，可一些人物的生活轨迹，却可以改变。 蒋百里不受重用，梁启超的肾。 “周朝先，这边请。” 埃利也出现在宴会厅当中，作为这里的主人，他不免出席这样盛大的聚会当中，赚取一点人望。 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是人情社会。归根究底都是资源上的比拼，看谁的利益共同体更强。 在华做生意，能够认识几个教授学者，往往比认识几个军阀更有用。 “埃利先生。” 周朝先礼貌的接受邀请，笑嘻嘻的问：“今天晚上有哪些人回来？” “这个？据说除了蒋方震跟任公之外，还有熊希龄，林长民，张謇。” 埃利如数家珍，都是今天晚上将会到来的客人，其中有几位的身份还不一般，他自然是早有准备。 “更具体的名单，还得加上他们的徒子徒孙，业界的一些年轻人。” 周朝先一一记在心中，整个人都亢奋起来。这里面的人都是业界大拿，不说拐带到自己地盘。就是能够做朋友，让他们推荐一两个优秀学生，对自己的帮助也是极大的！ 宴会厅里面，巨大的吊灯底下，黑白唱片不断转动，悠扬的古典音乐烘托着气氛，让宾主欢颜。 蒋百里端着一杯红酒，打趣道：“任公，你为我写的序章，究竟要写多少字？” 熊希龄奇道：“序章？什么序章？” “方震兄旅欧，大感欧罗巴文化艺术之另类，一直想要写一本关于欧洲文艺的书籍，以此向国人介绍自欧罗巴文艺复兴以来的文艺复兴。” “还有这等事情？”熊希龄听到梁启超介绍，大受震撼：“此处出版，我必定拜读。” “你且先拜读一番任公所书的序章再说。” 蒋百里饶有兴致的看向梁启超，介绍道：“鄙人委托任公书写序章，的任公如今做序已经挥毫月余，洋洋洒洒书写二三万字，皆是真知灼见，让鄙人自惭形秽。” 周朝先不知不觉走到他们身侧，听到他们的对话，骤的想到影响深远的两本书。 一本是梁启超先生《清代学术概括》。 另一本则是蒋百里先生的《欧洲文艺复兴史》。 梁启超能够写书这样的书来，是情理当中的事情。 可中国陆军的奠基者，保定军校校长，国民政府陆军上将，写出《国防论》，坚定反日。 说出“地无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的蒋百里，居然写了一本美院的教材。 而最让周朝先敬佩的一点还是，蒋百里提出了用时间，空间换取战争胜利等等手段。 他脑海里面已当中，关于蒋百里的过往来来回回的重复。 若无意外，他已经开始思索中华与日本一战，该如何获胜，有了论持久战的想法。 “蒋先生，梁先生，熊先生。”埃利却不知道周朝先心中所想，他上前打招呼，介绍道：“这位便是我跟你们说的小东西，察哈尔的周团长。” 团长？ 熊希龄不感兴趣，他来魔都是来化缘的。他现在已经五十一岁，逐渐退出政坛，一直都在为慈善奔走，希望多多抚育孤幼。 当下位于北平香山的慈幼院当中，孩子有五六百人需要养活，北洋政府却掏不出大洋，逼得他南下魔都，自筹资金。 “方震，你们聊吧，我跟长民兄好好说道说道。” 他转身离开，一点面子都不给周朝先这个小辈。可他有这个资本，察哈尔是谁的地方？那帮土匪有好人吗？ 梁启超笑笑道：“周团长见谅，熊秉三身负重任而来，不是我们这等闲散之人，无所事事。” 蒋百里却上下审视了他一眼，道：“熊秉三失策了，周团长可是大财主，口袋里面不缺大洋。” 第231章 疯狂挖墙脚 “冒昧来访，还请校长多多见谅。” 周朝先说着将那张纸递过去。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蒋百里表情微妙，他不是没有收过礼物，而是他从未见过这样轻盈的礼物。 “任公请笑纳。” 接着，他又将另外一张白纸递给梁启超。 两位大佬对视一眼，后者忍俊不禁：“你这学生倒是妙，这一张纸只怕是我不收下都不行。” “除了这张纸之外，学生愿意承担讲学社每岁邀请外国学者来华的所有费用。” 梁启超听到了蒋百里的戏言，只当他在调侃熊希龄。现在听到周朝先的话，才明白什么叫土豪。 “每年二三千美金，以你区区一个团长的身份，只怕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吧，周团长。” “他可不只是奉军中校团长，还是东北大学的名誉校长。” “什么？” 梁启超大吃一惊，忍不住问道：“东北大学名誉校长周朝先难不成真是奉军团长？” 他猛地一拍大腿，又看周朝先文质彬彬的装束当中，却又军人铁马金戈的味道。对比就在一旁的蒋百里，他连忙伸出手：“久仰大名，不曾想能在此处遇到。” “前几日我还跟方震兄说要邀请周朝先周校长加入我们的讲学社，不曾想方震兄早就知道周朝先便是那个周朝先，故意不说，就是等今日笑话我。” 梁启超打趣自己，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快速拉近：“周校长，你这次来魔都，不会是来送钱的吧？” “任公，此乃是朝先私事，勿要多问。” 蒋百里提醒，又看看周朝先，请他在一旁坐下：“你是保定七期的？” 梁启超拇指一翘：“怪不得方震兄你要叫周校长朝先，原来他是你学生。” “我早就不在保定教书育人了。”蒋百里摇头，一脸怀恋。对他来说，保定军校是他这辈子一个跨不过的坎儿，会让他铭记终生。 “校长虽然不在保定，然全国军校，陆军讲武堂，无一保定军校翻版。” 周朝先正色敬礼：“还请校长前往察哈尔，帮助学生查缺补漏，将察哈尔团变成一支新军！” 他露出自己的獠牙，挖人他未必抢得过广州军政府。可他是保定毕业的，这一次关系在，就算不能挖走蒋百里，他也希望这位大佬能够看看察哈尔团的训练方式，总结出更多的东西。 “若是开春之后有空，我必定前往察哈尔。” 果不其然，蒋百里笑了两声，只是答应前往察哈尔。 “学生多谢校长。”他再度敬礼，这就够了！ 他心知肚明，另外一个时空的蒋百里从来都没有实际权力，一直都是大人物的幕僚，参谋长。 但自己来了，他就不会让蒋百里的战术体系仍旧停留在一战期间，他要让蒋百里影响更多的国人，了解近现代的军队是什么样子的！ “任公，学生恳请您担任奉天大学，东北大学，察哈尔大学客座教授，每年的讲学一个月即可。” “一个月？你这是想拆了老朽的身子骨？”梁启超笑笑，同样没有拒绝。 周朝先一口数千美刀砸下来，容不得他拒绝。 “任公若是觉得一个月太短，干脆担任校长，常驻一地好了。” 梁启超有些意动，他见周朝先说的真诚，是真的想去。 东北大学虽然走得虽然还是奉军财政拨款，听上去不好听。可真的是不缺钱。 一年几十万大洋砸下去，又不是北大那种大而广的大学，结余的资金可以更多的用在硬件跟教授招募上面。 周朝先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向正在纠结的梁启超，一副任你择选的样子。 一个校长的位置换一个国学大拿，名望顶天的大学者，简直不要太值。 “朝先，听说在察哈尔同时存在德国军官团跟法国军官团？”蒋百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浅浅喝了一口咖啡后道。 周朝先点点头，坐得笔直：“校长，法国军官团是炮兵参谋，他们完成阶段性的训练之后已经回到法属印度支那。现在留在察哈尔的是以古德里安上校为首的德国军官团，他们涵盖步兵，骑兵，炮兵，工兵，机械化步兵等等兵种。” “机械化步兵？”蒋百里好奇，别的他都听过，唯独这个机械化步兵，他从未听过。 “机械化步兵脱胎于普法战争时期，普鲁士通过铁路快速行军，穿插。机械化步兵是由装备大量坦克，装甲车，汽车为主的军队。在二十小时之内，这样一支机械化的步兵，可以穿插四百到五百公里。” “这样的公路网在欧洲常见，但真要达成很难。” 蒋百里目光炯炯，周朝先的话给他带来的震撼难以言喻，让他第一时间带入中国。 然后他惊奇的发现，这样的部队出现在中国，绝对不能发挥出太多的作用。 长江黄河之外，中国水系众多，只有华北平原能够做到一昼夜数百里的穿插。 “对，构想很好，想要达成很难。法国陆军少将马奇诺正在计划建立永久性的要塞防线，只要这一要塞群被法国人完善，德国人的机械化大军无法攻破马其诺防线！” 周朝先在度忽悠，一定程度让这个说法广为人知。 他不在乎法国人完善马其诺防线，或是德国人改变自己的战略。 战争是经验学，但凡还有一点智商的德国人都不会傻乎乎的硬啃马其诺防线，阿登森林注定成为法国人的死穴。 刚刚结束的一战，四千万不到的法国人，直接战死一百二十四万，受伤，致残的人数是五百万上下。 也就是说，每八个法国人就负过伤，这其中还包老弱妇孺等等不可能参与战争的人员。 结果法国人跟中国人一样，参加一战，什么都没拿到。 二战法国人不再相信英国，损失不大。 国民政府相信英国人的许诺，十万远征军穿越野人山无人区，只有不到两万人拖着残躯回国。 无人知晓的是——当马奇诺防线的说法被法国驻华公使传到了法国本土的时候，马奇诺一头雾水的接受莫名而来的荣誉，认为是自己的朋友走漏了风声。 他心安理得的接受大涨的名声，在公开场合不断宣扬自己的观点，支持者也从军队，变成了卖钢筋水泥的资本家。 第232章 成为讲学社董事 蒋百里不知道周朝先心里面正在胡思乱想，他只知道周朝先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关键信息，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 德国人，机械化！ 这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 他不知道周朝先只是在安利机械化，想要更多的人接受这一概念，在未来战争来临的时候，多做一些准备。 而这些人当中，最让周朝先在乎的当然是他的老校长，战略大师蒋百里。 蒋百里的名望可以影响千千万万的国人，他周朝先只能在察哈尔的一些角落当中有自己的影响力。 他做事，不求当下，只求长远。 “卡车跟三轮摩托将在半个月之后抵达天津，随后会运输到察哈尔。” 周朝先介绍。 汽车是魏玛共和国来换小麦，摩托车也是用小麦换的。 原本应该在1923年跟苏俄建交之后，开始的军事合作，周朝先直接截胡。 虽说运输费有点贵，但对于现在的德国来说，这是他们的唯一的选择。要么跟中国合作，要么等跟苏俄建交之后再合作。 “据我所知，日本也有一定程度的机械化设想。” 日本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展机械化部队，不是他们不想。而是陆军马鹿跟海军马鹿竞争的时候，经费不足。 一边要扩大陆军规模，一边要扩大海军规模。 只能陆军吃亏，一杆三八大盖从一战用到二战。 就算是被日本人一直欺负的中国，步枪也从汉阳造，老套筒更新换代成了中正式。 “我能观摩整个训练吗？” 蒋百里有些意动，却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如果方便的话，我会带领一些学生一起参加这一项训练，广州的一些人。” 我靠？这就勾搭上了？ 还没等周朝先腹诽完，就瞧见蒋百里抛出一个诱饵：“有一部分不愿意南下的人，我会推荐他们北上。” 不南下北上？周朝先一惊一乍，脸上再度绽放出笑容。 “学生谢过校长！” 周朝先大感意外，再度从保定毕业这一身份当中，获得好处。 别看保定毕业的人名声不显，那是因为他们效忠的北洋军阀随着时间泯灭，保定毕业的毕业生再优秀也没用。 整个体系的崩坏，不是一个人的能够改变的。 “等他们正式加入察哈尔之后，再说这些也不迟。”蒋百里浑然不在意周朝先的感谢，只是道：“到时候我们好好聊聊。” 周朝先重重点头，他心中清楚，蒋百里说的聊聊，牵扯颇广。 梁启超见他们说完，插话道：“一年一个月太少，分成三个学校之后，怎么讲都无济于事。不如这样，一个月二百大洋的薪水，三个学校，我个子呆上一个月的时间，怎么样。” “任公大才，四百大洋一月，在兼任察哈尔大学荣誉校长如何？” 在旁人看来觉得有事有毛病的讨价还价模式，梁启超跟蒋百里却是觉得这人能处。 他们都知道周朝先不缺钱，梁启超主动降价是因为自己时间不足，没空整天教书育人，当校长更是扯淡。他虽然心动，可真要当校长，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做学问。 “可以。” 梁启超摸着胡子，一口答应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熊希龄跟林长民联袂到来。 熊希龄是辛亥元老，德高望重。 林长民则是林觉民的堂兄，林徽因的父亲。是五四运动的策应人之一，更是坚决的反日派。 凡尔赛条约被披露之后，他在报纸上呼喊：“胶州亡矣！山东亡矣！国不国矣！国亡无日，愿合四万万民众誓死图之。” 跟大部分留学日本的革命志士一样，他们不耻跟曹汝霖那样的亲日派同流合污，反而一直反日，被日本人视作为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此君运气不好，在郭松龄反奉的时候北上，乱军当中被流弹击中而亡。 “周先生，埃利先生说你有意抚恤魔都孤儿？可有此事？” 熊希龄已经收起心中轻视。他刚刚听到这话的时候，满脸惊诧，现在却冷静下来。 埃利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那个周朝先更不可能做这些事情。 他长居北平，知道张景惠的爪牙在察哈尔做了不少事情，甚至做出创办大学邀名这种事情，奉系军阀为了利益，都要去做！ “是。”周朝先点头，对此人并无太多尊敬。 倒不是熊希龄不好，而是他从来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熊希龄这样的人看不上军阀，看不上自己，他懒得解释。 “你准备将他们安置在工厂当中？”熊希龄再问。 “对，他们并无父母，在我手下半日学习知识，半日劳作，赚取一些零花钱，可用作其他事情。请问熊先生是想要学习察哈尔的法子安置香山的孤儿，还是知识问问。” 熊希龄愕然，正要说话，却见林长民道：“周先生，我观你言行作为，你为何要为奉系效力，为日本做走狗？” “？？？” 周朝先缓缓打出三个问号，见蒋百里等人并无说话的意思，才无语道：“皖系大败，我部被奉系收编，这就是我现在是奉系人的原因。” “至于我为日本人效力，这纯属是无稽之谈。我虽然没有在报纸上刊登自己的观点，誓与日寇不死不休。可这位先生为何要斥责我为日本人效力？” “难不成我部所用日械，就是铁证？” 奶奶的，周朝先心中怒骂一声，他穿越到现在，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说当汉奸！ “这位是林长民先生。”蒋百里介绍。 周朝先微微颔首，起身伸出手道：“林先生好，奉系如今虽然与日本人合作，却并非是真正的盟友。东北爱国志士许多，少帅张学良，奉军第八旅旅长郭松龄，财政厅厅长王永江等人都是仇日的。难不成他们也是汉奸？愿意为日本人效力？” 林长民老脸一红，被周朝先说的毫无反驳之力。 “不过我跟曹汝霖关系不错，若是林先生因此认为我是汉奸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梁启超这才开口说道：“周朝先在察哈尔等地兴办教育，工业，虽是奉军一员，却是爱国的仁人志士。今日我邀请他成为讲学社董事，诸位觉得如何？” “同意！” “不同意！” 第233章 意料之外的合作者 不同意的声音让与会的男男女女都面露惊愕，他们都是上流人士，知识渊博，不会轻易得罪人。 梁启超开口推荐，他们并无理由否决。 那一声同意，就是林长民说的。他自觉羞愧，又觉得周朝先的确没有做什么卖国的事情。 跟曹汝霖关系好的人要都是卖国贼的话，那才叫滑天下之大稽。 反而他将周朝先说的名字牢牢记住之后，准备前往奉天，好好拜访一下这些人。 军政继承人，张作霖麾下较为重要的几个人只要反日，那就是一家人。 而说不同意的则是蒋百里，他见一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起身解释道：“周朝先现年二十一，又是奉军，位于察哈尔，可以加入讲学社，却不能成为董事。” 他深谙政治，知道周朝先的身份尴尬，加入讲学社对他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而成为董事，那就更是坏事。 一棒辛亥革命的元勋，革命的同情者，就没有奉系直系的大佬参与其中。 周朝先一旦加入，被人捅出去的话，他这团长位置只怕坐不稳。 出于保护，他不肯让周朝先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未来有一日，朝先的身份可以公开，我第一个支持他成为讲学社董事。因为他愿意每年资助讲学社五千美金，作为邀请各界大师来华的经费。” “嘶！”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只有梁启超微微颔首，除了蒋百里的反对，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样的话，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但此时不能公开，在场的诸位先生，女士，也不能将此事透露出去。等到某一天合适了，咱们在公之于众，表彰朝先对我们讲学社的贡献！” “好！” 林徽因第一个鼓掌，她刚刚跟父亲从欧洲回来，第一次参与宴会，就遇到了周朝先这样光彩夺目的年轻俊杰。 这让她有些倾慕，想要跟他聊聊教育的事情。 半工半读的勤学，在法国都不太行得通，大量学生已经从半工半读，变成了全工，在有限的时间内才能读书。 “谢谢。” 周朝先礼貌的躬身，跟在场人一一问好之后，只见一个老头子伸出手。 “老夫张謇。”他自我介绍，一脸和善。 周朝先连忙伸出手，搀扶他：“伯父好，小侄与张孝若情同兄弟，不曾想今日能在此处遇到伯父。” 张謇笑笑道：“你的蜂窝煤卖的不错，是一个利民的买卖。我儿想要扩张市场，你觉得如何？” “西北西南留给晋中商会，他们与小侄长期合作，需要吃点肉。” 张謇道：“你是掌柜，你说了算。” 两人三言两语，直接将整个国内市场划分出来。对于这些看似微末的小钱，张謇却是极为在意。 他自清末摸爬滚打数十年，所见洋人都会做微末的小生意，自己同样不会落在人后。 赚钱，不寒碜。 “还有便是，在鄂尔多斯，张家口的纺织厂，你准备入股多少？” “我已经发电布鲁塞尔，请陆先生帮忙检验一批纺织设备。”周朝先侃侃而谈，“等到运输回国，真正开工的时间，应该在的九月中旬上下，正好赶上冬天。” 张謇双眼并不浑浊，反而精光闪闪，他道：“法国的设备跟国内可不是一个价，换算股份，就按国内的机械价格算。” 周朝先讶然，收起心中的轻视，变得严肃：“伯父这样说了，小侄绝对不会让伯父失望。” 张謇笑着摇头，这样的小事本来不应该他亲自插手。可碰上了，他还是得管管。 他在北面考察的人可是说，察哈尔团停止募兵的时候，都有五个标准营的步兵。 一个两团的旅，下辖的营也才六个。 周朝先不断膨胀的实力，让他主动让利，也要维持住现在的友谊。钱可以慢慢赚，但朋友没了，那就真的没了。 张骞跟蒋百里等人关系一般，寒暄两三句之后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周朝先不免被梁启超打趣：“朝先，恐怕要不了三两年，你就能潜龙升天，振兴民族工业了。” 周朝先苦笑一声：“任公莫要说笑了，学生多年努力，现在只觉得手下人才不够，更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统帅一切。” “这责任太大，压得我都喘不过来气。若是任公有物理化学，或是经营的人才推荐，学生感激不尽。” 梁启超道：“此事我帮不了你，只能推荐熊秉三于你。” 熊希龄？周朝先暗自摇头，他知道熊希龄是少数的明眼人，可是熊希龄的态度他看在眼中，对跟他合作并不报以希望。 熊希龄却道：“纵然你跟奉系不清不楚，又是张景惠那个土匪的亲信，但你愿意收容孤儿，教授他们技能，让他们活下去，我便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他不管周朝先，只是陈述自己的想法。军阀又如何？只要爱民，那就是好军阀。 熊希龄的爽快让周朝先一时间有些迟疑，还是梁启超开口，才让他松了口气。 “朝先，熊秉三是大才，他在政界商界颇有声望，跟他合作，比跟曹汝霖好了千百倍。” 周朝先苦笑一声，这话说的。 他就挺喜欢跟曹汝霖合作的，这个人虽然有汉奸的嫌疑，但现在多多少少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背叛国人，更没有像汪精卫等人那样认日本人做爸爸。 不能言语的最关键的原因则是，只要他有抵押，是真真儿可以从银行弄到贷款，而且是上千万的数额。 这数字即便是现在的北洋政府都眼馋的很，可惜交通银行不可能给张作霖曹锟贷款。 曹锟是皖系的是其一，直系奉系借钱之后还不上是其二。 交通银行跟北洋政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都抵不过银行人的坚持，他们不愿意被愤怒的百姓跟士绅撕碎，根本不会将存款借给军阀，只会在商人之间周转。 曹汝霖给周朝先做抵押担保，股东们会同意。曹汝霖借钱给张作霖，那他的交通银行总经理位置，绝对坐不稳。 “熊先生，学生想要在察哈尔打造中小学体系，用半工半读的方式，尽可能的减轻财政负担，您觉得怎么样？” 熊希龄摇头道：“我是不赞成用这样的方式教书育人，但时局如此，你必须保证半工半读的学生身体健康。” “这是自然，我没指望他们能做多少事情，我只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国家正在经历什么样的变革，他们又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第234章 国产动画之父 更详细的合作没有展开，熊希龄得到了周朝先保证，香山孤儿院的运营暂时并无问题，孤儿们也会在条件许可的时候，迁移到物价更低的察哈尔。 对兴办教育，熊希龄有自己的经验，早年他就在湖南等地兴办教育，实业。 而香山孤儿院的建立更是因为民国六年河北等地的洪水，他见灾民众多，便收敛不知父母去向的的孤儿，从大总统徐世昌手中要来了香山作为孤儿院所在的地方，最多时同时照顾上千孤儿。 在一年之后的直奉战争当中，熊希龄更是深感战争无情，亲自组织医疗队，救治百姓。 他引入西方体系，创立了中华红十字总会，连任十二年，在淞沪会战的时候，还在积极为国民政府奔走，救治伤员。 这样的人脾气不好，周朝先本不愿意招惹。他宁愿捐钱，也不愿意跟熊希龄有太深的牵扯。 现在不一样，教育体系很重要，他需要有能力的人来做这件事情。反正现在人力不值钱，真正重要的教室，他可以自己修建，老师可以让大学生勤工俭学的时候担任。 周朝先亲眼目睹，没有产业链的美帝是如何在深渊当中陨落。而拥有全部产业链的新中国是如何将各方面的成本降到最低，物美价钱。 诚然，那个时代的老百姓有长辈没有的烦恼，但他们也享受到了国家飞速发展的红利。 民国需要打倒的大山更多，百姓也更加绝望，麻木。 他知道如何唤醒这些百姓，让他们走上反抗的道路。 不是马列，而是活着。 当夜，他并离开，而是就住在了大华饭店，看着黄浦江的夜景，究竟不能入眠。 次日一早，他发送完电报后，就直奔苏州河。 他在一座不知年代的石桥上面，看着河岸边住户冷漠的眼神，点燃一根烟，默然离去。 这里没有美人鱼。 转过身，他却与一个年轻人撞到一起。 “先生，您还好吧？” 他没说话，这个年轻人倒是紧张兮兮的说话了。 他见周朝先五大三粗，先入为主的觉得对方不是好人。 “没事儿。”周朝先摇摇头，正要离开，却听那年轻人惊呼一声，哭丧起脸：“册那。” 那年轻人用上海话骂了一阵，沮丧起来。 周朝先只见他手上抱着的几张皮影掉在苏州河里面，随着几个小小的旋儿，沉底了。 他问道：“皮影？多少钱？” 那年轻人摇头道：“不要钱的，不要紧的。” 他说话结巴，国语当中带着本地人的腔调。 周朝先无语道：“不要紧，你刚才还草？” 册那就是普通话的草，眼前年轻人没有骂自己，那就是在骂他自己。 他敏锐地觉得，掉在苏州河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给我看看。” 他伸出手，对面的年轻人只能将手中的几张皮影递过来道：“先生小心一点，这些东西都是我刚刚借来的，要是弄丢了麻烦就大了。” 周朝先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只见皮除了猴子，便是一头黑猪，一个和尚。 “西游记的皮影？” “三打白骨精的，东西不贵，但很难得。弄丢了想再找一份，就得去苏州了。” “多少钱，我赔给你。” “不是钱的问题。” “你说地址，我让人开车去拿。” 年轻人还是摇头，却觉得周朝先的身影变得高大起来。钱，真能解决问题。 “先生，我不是手艺人，不靠这个吃饭。东西没了，晚几天再画也行。” “那你叫啥，住哪儿？我让人弄一套，赔给你。迟几天也没事儿，你自己说说的。” 那年轻人一时间倒是不好拒绝，他知道周朝先是好心，却又想坚持本心。 “先生，我叫万嘉综，住在闸北天通庵路。” “我姓周，住大华饭店。” 周朝先点点头，转身就走，全然不知道对方脸上的惊愕。 大华饭店是什么地方，万嘉综当然一清二楚，只是他没钱去。 他现在主宰闸北，做梦都想要搬到静安寺去住。 而大华饭店就在静安最繁华的地方。 傍晚，天通庵路的弄堂里面，秦三儿四处张望，问了一个老阿姨，就知道具体地方了。 “就是哪个，整宿整宿不睡觉的地方。” 老阿姨指着弄堂深处：“他们一家三兄弟，都出息，在大公司里面上班，回家就搞那什么皮影。” “是动画，不是皮影。” 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无奈解释，即便他说了千八百次，也无法改变街坊邻居对自己的看法。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就没几个人知道什么叫动画。 “就是他，你要找的万嘉综就是他大哥。” 秦三儿了然，笑呵呵的将手中的礼物盒拿出来，递给万古蟾道：“万先生对吧？这是我们老板送给万嘉综万先生的礼物，您收好。” “您是？” 秦三一口北方方言，一听就不是本地人，这让他诧异。他们家里面几兄弟都在上海商务印刷馆工作，没什么北方的亲戚，更没有朋友。 “秦三儿，你见着你那兄弟，说是大华饭店来得就行。” “这东西我不能收，您要是有空的话，里面坐坐，他半个小时之内就能回家。” 万古蟾摇头，这东西他不敢收。 秦三儿笑笑，也不知道是笑自己白跑一趟，还是笑这家人不懂变通。 他也不急，跟着进门，端上一杯热茶，听着里面的嘀嘀咕咕，倒是被墙上一张张巨大的画纸所影响。 “这是皮影？”他看了看，觉得有些不对。 皮影是什么样的，他这种整日在天桥混的人再清楚不过，这玩意儿绝对不是皮影。 怪好看的。 他吧唧嘴，品头论足起来。 老实说，他不懂什么艺术，也不知道什么是美学。可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他却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就是你们说的动画？” 他好奇。 万古蟾解释道：“动画就是通过绘画的方式表述人物.......” “有成品吗？” “有大闹天空的小样儿，不过我们不太满意。” “你们不是在弄三打白骨精吗？怎么是大闹天宫啊。” 他嘀咕，凑上去，看着万古蟾转动机器，简单的黑白的猴子在画布上面跳动。 第235章 秦三入股动画 “动了动了，这玩意儿真的不需要人去操作？” 秦三的DNA动了，他既是晋商，也是进步学生。 这些年他除了在魔都养了白俄小妾之外，并无其他不良嗜好。这也是秦宣敢把自己老弟派来魔都这一地方的根本原因。 不单单是因为秦三儿是自家人，值得信赖。 更重要的是秦三够聪明。 “秦先生，您看过定军山吧？定军山是真人拍的，叫电影。咱们的是画出来的，叫动画。” 万古蟾摇头，介绍道：“这项技术是法国人开创的，叫电影。后来美国人用画的方式，做了动画，我大哥看了美国人的动画，才想要做中国人的动画。” 秦三的目光随着穿着战袍，在天穹上面激斗天兵天将的猴子跳动，忽的问道：“不用人手的话，需要多少设备，设备的价格，使用年限是多久？” 万古蟾咋舌，这些问题他根本没考虑过，压根不知道。 倒是提前回来的万嘉综解答了秦三的疑惑：“洋人的设备要数百大洋一台，一台播放，可以同时让七八十人观看。” 秦三算了一笔数学账：“一人收一个大子，七八十人就是七八个大洋......” “这位先生，没那么多观众。” “市场都是从无到有的，再说国内现在许多人都喜欢看洋人的电影，只要二位万先生愿意跟我晋中商会合作，我只要七成股份，提供开发的资金，市场由我们负责。” 秦三露出獠牙，市场？市场根本就不是天生就存在的，越是新鲜事物，就越能吸引百姓去看。 至于赚钱，亏本铺设市场，三五年之后赚钱的例子太多。 “晋中商会？我们可不去晋中。”万古蟾心动，却不想去晋中。 “不是晋中，是张家口。” 秦三笑道：“只要你们愿意签合同，你要什么东西我就给你们什么东西，工作室需要的人才，也可以从东北大学，北大等高校募集。” “人才有了，张家口还是苦寒之地？设备的话，我可以做主，从法国买。” 万嘉综年纪不大，却意志坚定，他从无到有，开创了中国动画。 在数年之后更是被一把大火，将手中的所有画稿，影片底片被烧的一干二净。 随后他痛定思痛，继续研究动画，在抗战时期拍摄铁扇公主，新中国拍摄大闹天宫。 这样的人才，太过偏门，即便是周朝先都都只有一些印象。 “你能投入多少钱？动画很费钱。” 秦三儿道：“钱不是问题，你签字，我就给你一千大洋。未来两年，你要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但我要你做出一个小时的猴子。” 万嘉综哑然失笑，朝着弟弟挤眉弄眼，用眼神交流——看吧，我就说猴子比七仙女更受欢迎。 “两年一个小时的猴子，我需要五十个人的团队。” “太少，你自己招募人手，三个月之内搭建起一百人的团队，要是技术有难题，我帮你请法国佬跟美国佬来帮忙。” “一千大洋太少，五千吧。” “除了猴子之外，我还要你画一部关于察哈尔团打土匪，爱护百姓的动画。” “那是啥？”万古蟾问。 “那是打土匪，打鬼子，让中国人站起来的军队。” 这样的话现在说出口，自然没几个人相信。等到万氏兄弟抵达察哈尔，看到察哈尔团拉练，实地考察之后才下定决定，将之前的设定全都推翻。 老哥啊老哥，该我立功了！ 秦三儿琢磨，他不相等到周朝先需要自己的时候，才出场。他要增加自己的分量，主动为察哈尔团做事。 他拎得清，知道察哈尔团越强，晋中商会在晋商一系当中的分量也就越高。 “对了，你认识拍电影的人吗？我还想拍一部察哈尔团的宣传片。” “有。” 这个时期，国产电影已经到了百花齐放的时节，庞大的市场，逐渐降低的拍摄成本，加上先后涌现的一大批专业人才，都让电影成本跟剧情到达一个新高。 在魔都，只要有钱，别说是国产团队，就算是好莱坞的团队，都能请来。 敲定诸多事宜之后，秦三儿念念不舍的再看了一遍猴子才说：“要是真有神仙，咱们就不会受这么多欺负了。” 万嘉综游刃有余，一边再度播放，一边道：“总会变好的。” “也对，等你们去了察哈尔，就知道什么叫好了。” 万氏兄弟迎合的笑了笑，他们对察哈尔并非一无所知，但他们所知道的差啊赫然尚且停留在数年之前，并非当下。 当秦三回到大华饭店的时候，周朝先正在挠头，他手上正好有一份来自北平的电报。 “找人，这就棘手了。上海滩那么大，天知道人去哪儿了。” 他皱眉，却又不能不帮。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相亲对象张芷溪也来了魔都。 “张芷溪。”周朝先暗自摇头，看看夜色，到没有立刻出门寻找。 他对魔都知之甚少，这几日都在大华饭店内外活动，见的人都是名流士绅。 一个小姑娘，能去哪儿？他不知道，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先生。” “你来的正好，帮我去查查魔都各大饭店里面有没有一位叫张芷溪的姑娘入主。”他吩咐，脑袋里面闪过七八个饭店名字。 娇生惯养的贵小姐就算是离家出走，也不可能出现在贫民窟，她仍旧会住在魔都最好的饭店当中。 秦三儿默默消化，点着脑袋转身就将命令传递给了下面的人。 他在魔都，自然不会是周朝先这样形单影只。他除了小妾之外，还有晋商在魔都的百余号人可以调动。 “先生，我立马联系晋商会所，让他们一起帮忙。” 周朝先点点头：“成，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尽力而为就行了，天知道那位姑奶奶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无奈，没心思陪张景惠玩一出离家出走的戏码。 将奇奇怪怪的念头从脑袋里面挤出去，周朝先来到一楼吧台，说道：“帮我准备八个房间，一个最好的，七个稍次的。明天中午跟晚上，我需要一整个宴会厅，外加十个白俄舞女。” 第236章 黄老板 吧台的负责人一看周朝先，就无比殷勤。干他们这行的，最会见风使舵。 他道：“周先生您放心，房间一早就跟您空着，要不要我帮您安排一下，准备小汽车去码头接人？宴会厅跟白俄舞女您也放心，明天一早他们就来这里候着，绝对不会给丢了您的面子。” 周朝先摇头道：“舞女要那种，不是出卖身体的。” 他抿着嘴唇，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白俄舞女在魔都北平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找一个有钱人，摆脱自己的窘境。 即便东四省已经放开限制，任何白俄都可以落户，成为中国人。可舞女们都是非富即贵，真要会干农活的，早就种地去了。 眼下这些人一心攀附权贵，拉丁人又一贯浪漫，穿上裤子不认人，天知道会擦出多少火花。 “这是我的要求，明天十点之前必须安排妥当，未来一个星期，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都应该在的魔都享受假期。” “周先生您放心。”负责人轻轻笑着，恭恭敬敬的说道：“魔都的法国大厨，意大利厨子，老板已经派人请过来了。不管是可颂，还是法棍，保准法国人吃不出差别。” 听他说完，周朝先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为什么埃利能够开创一个商业帝国，而自己就是一个商业上的废材。 除了仁慈跟来自后世的见识，他根本不可能跟埃利在商业上面一较高下。 这服务，别说是法国人了，就是他也一败涂地。 “周先生，出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三匆匆而来，他的脚一迈进门，看到周朝先的身影，便忙道：“张小姐惹恼了青帮的人，刚刚被抓走了。” “什么？” 周朝先还没开口，吧台的负责人就道：“周先生您放心，我们老板跟黄老板关系很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巡捕房，一个小时内，谁动的手，谁的手就要被斩断！” “你先联系，我去去就回来。”周朝先摸了一把腰，摸到勃朗宁之后，神色冰冷的出门。 巡捕房？等那些人来，人都凉了。 “别急。” 负责人慌忙出来，拦住周朝先道：“实不相瞒，我们这边保安部的部长也是青帮的，我看让他带路，免得浪费时间。” 他心急如焚，知道周朝先是自己老板的客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分钟。” 负责人长舒一口气，转身后很快就叫来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帮头子。 周朝先看去，只见男人穿着不符合季节的短袖，满是肌肉的胳膊上面不是纹着青龙就是白虎。 “周先生。” 青帮头子见到周朝先，劝道：“魔都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能花钱消灾，您那位要找的那位姑娘，我能帮您......” “花钱消灾？”周朝先毫不拖泥带水：“花钱也行，先让我见到人再说。” 青帮头子笑笑道：“那行，您跟上，我去打听打听。” 周朝先点头，默不作声的跟上。倒是秦三儿一脸不忿的暗自心惊，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偏偏周朝先能够按耐住胸腔当中的愤怒，还能跟那个王八蛋扯东扯西，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周先生，要不要我去找皖系的人？” “没必要。” 周朝先贴近秦三说道：“青帮内部矛盾不小，对外确是一致，待会儿动起手来，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您这是？”秦三儿有些亢奋，似乎看到了周朝先剿匪的英姿。 “能用钱解决问题，那最好用钱解决问题。可咱们今儿遇到的是张景惠的大小姐，这人我没接触过，可观其行动，就知道不好惹。要是那位姑奶奶非要青帮道歉，不肯花钱消灾，咱们还得备着。” 周朝先存了秋后算账的心，却没有秋后算账的实力。 魔都距离察哈尔太远，未来十年二十年，他麾下的大兵都不定能抵达这个远东最大的港口，商业中心。 真要报复青帮，还得从长计议。 “您放心，小的也有枪。” 秦三儿嘿嘿直笑，不知道从而哪儿摸出一把1911。 “这枪不错，我先用用。” 周朝先一把摸过来，趁着无人，揣在大衣里面。 秦三儿瞠目，却又不敢要回来。 他心知自己的枪法很水，打靶再多也比不上周朝先这样从战场上下来的狠人。 青帮头子在前，周朝先在中，他只觉得这法租界不愧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弯弯绕绕之后，在一处弄堂里面，他们还真就停了下来。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把玩着一左一右两把手枪，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听着青帮头子加密的对话。 “先生，已经谈定了，只要五百大洋，他们就放人。” 青帮头子回首，殷勤的看向周朝先。 周朝先淡淡的看着他：“刚才说好了，见到人，多少钱都不是问题。见不到人，你跟他们，今天晚上都得去黄浦江里面喂鱼。” 青帮头子脸上的笑容僵硬，半晌才道：“周先生，您是不相信我的信誉？”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这是规矩。” 周朝先气势迸发，瞬间让无数人把目光投向他。 别说其他混混，就是青帮头子跟周朝先走了一路，也只当他是一个肥羊，却未曾想过这个肥羊是假的。 “人在里面吧？” 周朝先不等他们说话，冷着一张脸，大步朝着亮着一盏的惨白色灯的屋子而去。 “你个小赤佬，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有青帮混混上前，拳头停留在半空当中。 在冬日魔都，被加持冰霜buff的m1911抵在混混的脑袋上面，周朝先漫不经心的道：“三十秒，我要见到人。” “周先生，这里是魔都！”青帮头子急眼了，“这里的规矩是先交钱，再交人！” 周朝先不说话，只是将1911往下挪了五公分，“砰”的一声，子弹穿透青帮混混的小腿，鲜血绽放在冰冷潮湿地板上面。 悠长的回音让所有青帮混混惊悚。 “你是大华饭店的人，我不为难你。”周朝先从腰间里面拔出勃朗宁，指向青帮头子：“我最后再给你一分钟，我要是见不到人，你最后一个死，他们谁动谁死！” 第237章 枪杀黄金荣 屋子里面的张芷溪终于被推了出来，她被麻绳捆住，嘴巴里面塞着一团蓝色的手帕，发红的眼眶当中有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不断滑落。 秦三躲在周朝先身后，努力吞咽口水后道：“不想死的，赶紧松绑，道歉。” 青帮混混们互相看看，都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挨一发子弹。 正在恍惚当中张芷溪并未听到周朝先的声音，只见一个男人一手一只手枪，救了自己。 周朝先知道秦三心意，只是问道：“我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刚刚这小子要对我动手，我还手了，有问题吗？”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等法租界的巡警到来，将周朝先抓走。 这里是法租界，打架可以，但是不能开枪。 杀手大王王亚樵最牛逼的时候，手下弟兄也只是人人两斧头，并未真正动枪。 法国人的法租界也好，英美的公共租界也罢，本质上都是为了捞钱存在的，地方黑帮如何厮杀，洋人老爷不关心，他们只担心有人私藏枪械，杀了不该杀的人。 明里暗里，青帮混混跟殖民者的关系都不错，洋人老爷需要一群了解地方的狗，才有黄金荣出任探长的可能。 现在黄金荣除了沪军上校身份之外，还是法国人的处理魔都许多事物的顾问，包打听，专门做走私生意的白手套。 青帮头子花钱保释的手段，就是从黄金荣手中学来的。 若无意外，两年之后，黄金荣会再度全心全意的效忠法国人，升任督察长。 他趾高气扬，两把枪一指，根本不担心出事儿。 这里是法租界！ “啪啪啪!” 一连串脚步声在弄堂里面响起，穿着黑衣，表情冷酷的青帮混混簇拥着黄金荣，大步而来。 “你就是嘉道理的客人？我是黄金荣，现在离开这里，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 黄金荣身材肥胖，目光却极为锐利，他在黑暗当中领了十余号人快步而来，见到周朝先的瞬间，就警惕起来。 这个男人很危险！ “我不算是埃利的客人。”周朝先摇头，看着黄金荣道：“老子来这里也不是跟你们这帮人渣谈生意的，老子是来带人走的。” 黄金荣皮笑肉不笑：“这位先生，这里是魔都，凡是都得讲一个道理，他们做错了事情，他们该罚。先生您开了枪，这是大事儿，必须好好谈谈。” “周先生，您赶紧走吧！” 青帮头子刚才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心虚。他总算明白前台负责人所说，这位周先生是老板客人的真正含义。 他娘的，这是过江猛龙，一言不合就开枪，整个上海滩，也米几个人比他还横啊！ 现在他只想让周朝先快走，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姓周的王八蛋敢开枪....... “走，我倒是想走，可他不让。” 周朝先懒得搭理这些蛇鼠两端的混混，谁让这些拜关公的人，最没道义。 “先生，我再重复一遍，这里是魔都！” 黄金荣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年轻人这样猖狂，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现在就跟我走！” 周朝先只是静静看向黄金荣，缓缓抬高手中的m1911。 这个时候，他愈发躁动不安。他可以跟曹汝霖谈笑风生，也跟屈从于张景惠手下。 除了实力不济之外，他的的确确知道曹汝霖如今罪不至死，张景惠更没有投敌叛国。 可眼前的黄金荣做的却是走私鸦片的勾当。 且不说随后的反革命行为，单单是鸦片，他就该死，死上千万次，也理所应当。 他不是理性的人，不会利益最大化，他只想杀掉一个垃圾。 “砰！” 就跟在包头的时候那样，他毫无顾忌的开枪，子弹贯穿的从日本人，变成了黄金荣。 三十米之内，夜幕底下。 这一枪又快又急，别说是黄金荣触不及防，就算是青帮的混混们，就算是最了解周朝先的秦三儿也没想到他会再度开枪。 子弹贯穿黄金荣的脑袋，这位叱咤上海滩的大佬倒在地上，再无法作恶。 “都站在原地别动，等巡警来。” 周朝先咬咬牙齿，低声说道。 他还是第一次毫无顾忌的杀人，杀掉一个鼎鼎大名的恶人，也足以让他心情复杂。 就在他原地发呆的时候，青帮混混们互相看看，没人敢动。 他们或许是受过黄金荣的恩惠，或许是另一派人马。但在生死之间，他们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站着不动。 “吁！” 刺耳的哨声越来越近，法租界的警察来得很快，拿着勒贝尔的警察、宪兵们直接保卫，将枪口对准周朝先。 “放下武器！” 周朝先收起枪，转身看向法国佬：“十五分钟之前我已经向警察厅报警，大华饭店隔壁的丽景饭店绑架案就是我报的警。” “放下武器！”对面的法国人仍旧绷紧神经，死死地盯着周朝先。 “我爸爸是张景惠！” 终于想起自己身份的张芷溪由着秦三搀扶，踉跄上前，开始拼爹。 “没用的，这里是魔都，不是北平。”周朝先回首一看，目光凝固。 四目相对，周朝先心情复杂，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冥冥当中注定的相遇。 张芷溪的想法并不复杂，她只知道周朝先姓周，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先生们。” 周朝先不去看这一次奇妙的相遇，而是看向法国人：“傅乐猷先生在不在？” 这年头中国人留洋会取一个洋名字，外国人来华，也会取一个中国人的名字。 傅乐猷是法国驻魔都最高的文职人员，头等参赞的身份让他成了周朝先最好求助的对象。 这是民国十年二月的魔都，并非是一百年后。法租界的存在，足以让法国人在这里做任何的事情，都不受到中国法律的约束。 而法国人的法律是不可能约束资本家，贵族的。 只有流氓乞丐，无产者才会被法律约束，犯错之后投入监牢当中，永久被监禁。 “傅乐猷先生并不会处理这样的小事。”穿着法式警察服的法国大胡子朝着周朝先敬了一个礼。 “我跟柏卜先生，傅乐猷先生，秘书长鲨威先生都是好朋友。” 周朝先一口气说出三个名字，都是在远东地区有举动轻重影响力的名字。 他叹了口气，刚刚他犹豫就是因为他担心自己当众杀人，哪怕是一个恶人，也会惹出乱子。 黄金荣确确实实是法国人的狗，可狗被打了，主人会无动于衷？ 第238章 杀他是为了国家 法国巡捕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来远东殖民地工作，为的是钱多事儿，而不是得罪大佬。 周朝先是谁，他们没人知道，可他们知道周朝先说的一连串名字。 柏卜，法国驻华全权公使；傅乐猷，魔都方面法国人的头儿，法国驻魔都总领事；鲨威是法属印度支那的秘书长，文官最大的一个。 周朝先双手超前，将手枪递给他们：“这位姑娘被魔都青帮绑架，我奉命救援，逮捕不法劫匪二十多人......我的人会通知你们的长官，我的枪暂时交给你们保管。” 巡捕长敬礼，一脸严肃的接过手枪，用法语安排：“准备一辆雷诺，请这位先生去巡捕房做客。青帮混混，全部拘捕！” “是！” 巡捕，宪兵飞快调转枪口，对准一旁的青帮混混。 周朝先则趁机说道：“秦三儿，你现在就去找嘉道理先生，他肯定知道傅乐猷先生在哪儿，再给张家口发电报......” 一句话说出来，秦三儿顿时掉头，朝着大华饭店奔去。 张芷溪紧紧跟在周朝先的身后，仿若受惊的小鹿，一面揪着周朝先大大衣衣角，一面将头低下。 短短数分钟的时间，发生的事情让她无所适从。在北平，父亲构建的温柔房子被撕碎，丰台站的小偷，一下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生死，只在书本上瞥的见的字眼，极大地冲击着她的认知。 “先生，这边请。” 周朝先微微颔首，目光直视前方，他只见一辆黑色的小桥车停靠在弄堂口，已经有人将车门拉好。 “张小姐，这边请。” 他迈动脚步之前，先回头看了看张芷溪，见她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用言语邀请。 张芷溪终于开口，眼泪汪汪的道：“你是要带我去哪儿？” “法租界的巡捕房，去做一个笔录，做完笔录之后，我就带你回宾馆，过两天就送你回家。” 家？张芷溪一双大眼睛当中有了情绪波动，她咬着嘴唇问：“你会有事吗？你到底是是谁？” 周朝先看着近在咫尺的车门道：“我是周朝先，别的你应该知道。” “是你？” 张芷溪堵在车门口，泪水划过的脸蛋上面霞飞双颊。 她这才松开手，呆呆的上车，心神始终牵挂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身上。 他就是——周朝先。 她浑浑噩噩，想到了在北平家中，姐姐说的话，让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是接受父母的安排，还是反抗。 周朝先接着上车，他能够猜想到女孩子复杂的情绪当中，百般的变化，但他心里面也一团乱麻。 小桥车缓缓行驶在法租界的街头，一辆卡车装载着巡捕宪兵，紧随其后。 周朝先的心里面却是一连串的疑问。 在很久之前，他就在思索，杀不杀常凯申。 可是他左思右想，始终没能下定决心。国父所在的同盟会跟国父死之后，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的果党，完全是两样。 他不敢将国家命运转变，赌在一个人身上。 常凯申不必杀，但汪精卫这样的铁杆汉奸，若是有机会，他必杀之！ 同理，黄金荣，杜月笙等人，这样的青帮混混固然是时代的印记，是在史书当中留名的人物，他却是杀得！ 因为他们有的人卖国求荣，有的人走私鸦片。这样的人活着于国家并无任何好处，死了对国家才是天大的幸事。 少一个黄金荣，少一些走私的鸦片，就能救下无数人！ “张小姐，我刚刚杀了一个人。” 张芷溪高挑的身子一僵，缓慢的看向周朝先，咬着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自己。 “也救了除了你之外的千千万万的人，你说这个人，究竟该不该死。” “你是坏人吗？”张芷溪不置可否，反问了周朝先一句。 周朝先哑然失笑，似乎是自嘲：“也对，我不是坏人，我做的事情豆油我自己的理由。” 张芷溪却忽的来了兴趣：“那个人该杀吗？” 周朝先道：“他是魔都头一号的混混，跟法国人做事，算得上是无恶不作。欺压百姓，中饱私囊这些小罪咱们就不说了，他还干走私鸦片这种断子绝孙的恶事！” 虽说民国并不禁鸦片，但没有什么比走私利润更大的。 不缴纳税赋的鸦片，数量庞大，价格反而比市面上的鸦片低廉一些，会吸引更多的人去吸食。 “你真勇敢，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不敢开枪。” 张芷溪抿了抿嘴，她看着周朝先沮丧的样子，只觉得这一次相亲，也不算没有收获。 “先生，到了。” 法租界不小，穿过数条大街之后，真真儿抵达巡捕房的时候，此处已经是灯火通明。 无数巡捕，宪兵荷枪实弹。 没办法，刚刚死了一个巡捕，还是华人巡捕，还是青帮大佬。林林种种的身份让黄金荣在上海滩权势惊人，谁都倚重他。 偏偏这样的大佬被一个过江猛龙杀了！ “亚历山大局长，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 黄金荣的亲信围绕在巡捕房局长亚历山大身边，个个义愤填膺，想要彰显自己的能力。 一来是为了大哥报仇，二来是为了夺取大哥死后留下来的基业。 怎么说大哥没了，还有大嫂。 亚历山大抖落烟灰，淡淡说道：“这件事情不需要你们华人插手，你们给我滚出去！” 他不怒自威，说的话直叫这些华人巡捕不甘心的灰溜溜离去。 “先生！” 这时候，傅乐猷迈动步子大步而来，他看向亚历山大，问道：“当场放人，有问题吗？” 亚历山大敬礼：“总领事先生，很棘手，死的人很重要。” “三分钟之内如果人还在巡捕房之内，全权公使会过问此事。明天一早抵达魔都鲨威先生是周朝先的好朋友。别说死的是一个中国人，就算死的是法国人，这件事情也只能算了！” 傅乐猷看的极为透彻，准备借此机会卖给周朝先一个面子。 别人他不管，可周朝先是法国人的亲密盟友，一笔笔商业订单之外，还有各项走私交易。 魔都法租界作为中转口，也拿了不少好处。 二十世纪的欧洲列强，往往是本土自成体系，海外殖民体系同样自成体系。 鲨威也好，傅乐猷也罢，都是一类人，他们在远东工作，只求国家利益跟个人利益。 第239章 人走茶凉 鸦片战争就是从禁止走私鸦片开始的，后来卷入无数资本家，英国政府的原因还不是，整个海外殖民体系都需要增加远东地区的贸易份额。 法属印度支那的公务员开始走私各项物资，整个远东地区的公务员都会收到一份格外的工作补贴。 作为交换对象，他们需要在这一笔笔交易当中大开方便之门。 他揉揉脑袋，周朝先的雷厉风行解决了所有问题。 黄金荣已经死了，他的势力不管是谁继续掌控，法租界的整体利益都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反而这个时候为了一个死人，得罪一个活人，才是最不应该的事情。 “明天一早，鲨威先生来的魔都是为了谈一笔军火生意，你存下来的二手枪械，正好一起出售给周朝先。” “是，先生！” 亚历山大再度敬礼，转身出了巡捕房。 身为殖民地官员，亚历山大很熟悉地方规则，每年从法国运输而来的物资，从人员到装备都是可以报损的。 法租界的巡捕跟宪兵手中的武器是可以源源不断补充，子弹也是按照每人每年数百发的数量补充。 但这些从马赛运来的物资，根本不会下发到士兵手上。 殖民地部队还需要训练，但魔都法租界的士兵根本不需要训练，只要会开枪就行。 被长官们官员们可以节约下来的物资，大部分都会出售给没有威胁自己能力的友好势力。 周朝先这样的地方军阀，就是法国人最爱的合作伙伴。 为了自己利益，一个黄金荣算个屁！ “周，你终于来了，我需要向你诚挚的道歉。”摘下帽子，地中海的亚历山大夸张的躬身：“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相信你的清白，也知道华人巡捕当中有许多跟黑帮有所牵连。” “但你要相信，我会秉公执法，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他言之凿凿，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卖人情的好机会。 中国派遣军第一营的装备他插不上手，可法租界警察部队的规模不断增加，装备也愈发精良，油水也越来越多。 勒贝尔步枪，绍沙轻机枪，手雷，加上头盔，水壶，被褥，一万大洋的买卖，不小了。 “我当然相信亚历山大先生的承诺。”周朝先明人不说暗话：“明天在大华饭店有宴会，还请先生光临。” “好说好说，这是周你的枪，他们很漂亮。” 亚历山大用怪异腔调表达自己的满意，他从巴黎来魔都，可不是为了建设这个国家，而是花式捞钱，满足自己的个人欲望。 作为老牌帝国主义的急先锋，他太清楚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 “走吧。” 三言两语之后，一切尽在不言当中。就在青帮混混呆滞的目光当中，周朝先跟张芷溪又上了之前那一辆雷诺。 “老何，他们怎么就走了？” 黄金荣手下的青帮混混跟巡捕关系的莫逆，都是一起嫖过的交情。当雷诺汽车开走之后，在上海滩横行霸道惯了的他们，只能愤愤不平。 “走？”一个混混吐了一口痰，恶狠狠地道：“别说他还在上海滩，就算是的走到了天涯海角，老子都要杀了他，替黄老板报仇！” 他骂骂咧咧，因为受过黄金荣许多恩惠，心中又存着想要出人头地的念头，自然想要做一番大事业！ 法国人薄凉，不愿意管的事情，他偏偏要管上一管，让别人知道自己厉害。 他很快将烟蒂熄灭，遁入黑暗当中。巡警们与这些人熟悉，也不过问，只留下几个头目做做样子。 “什么，黄金荣死了？” 在周朝先抵达大华饭店的同时，整个上海滩黑道已经炸裂。 张啸林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得到下属肯定的回答之后，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叫上兄弟，现在就去老头子的地盘，看看谁想帮老头子报仇！” 他眼神狠辣，跟黄金荣，杜月笙虽然是结义兄弟，但兄弟这玩意儿本来就是用来卖的。 黄金荣死了，他留在法租界的遗产却还在，作为好兄弟，他张啸林得帮这一个场子。 申报，此刻灯火通明。 刚刚校正的报纸正要印刷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史量才的声音。 “先不要印刷。” 他声音急促，泛着喜悦。 “加一个头版，黄金荣死了！” “什么？” 报社当中的工作人员惊喜交加，他们惊的是这样鼎鼎大名的人物居然死了。他们喜的却是，黄金荣这样的无赖，也会死！ “怎么死的？” 史量才将一个青帮混混推出来道：“你仔细说说。” 那个混混也不怯场，他在别人抢地盘的时候，连夜赶往报社，为的就是卖出这一手消息。 他拿钱办事，收到大洋之后，毫无顾忌的将事情经过道出。 “就写爱国志士枪杀毒枭黄金荣。” 别人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史量才直接拍板，将拟定的题目吐了出来。 人走茶凉，黄金荣现在死了，他的徒子徒孙自身难保，根本没空找申报的麻烦。他也能趁此机会，好好地宣泄心中不满。 在上海滩讨生活的人，没一个不受到青帮混混的影响，其中为首的黄金荣更是让史量才深恨之。 可惜他并无与黄金荣对抗的实力，骂都不敢明目张胆的骂。 他不怕死，却怕自己苦心经营的报社被不讲道义的青帮混混打砸抢烧。 “能行吗？”有编辑一推眼镜框，抬头问道。 史量才反问：“申报不能说真话了吗？” 此言一出，编辑室里面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对啊，申报就是讲真话的报纸，别人敢做，他们当然敢说。 不管怎么说，字越少事越大。 史量才标题用了十一个字，内容却寥寥数言。 不是他不想写，而是他不知道法国人跟周朝先的交情，不知道这里面的秘密交易。 但这就够劲爆了！ 然后，趁着夜色，申报开始校订。 油墨的清香味在屋子里面飘散，低矮的白炽灯照亮桌面。 点着烟的编辑不断遣词造句后，印刷之后，却发现四点钟就该到的报童们，数量少了一半。 第240章 暗流涌动的上海滩 天微微亮，休息一夜的魔都百姓走上街头，并未发现报童数量减少。 仿佛风在传播一样，黄金荣已死的消息让无数百姓难以抑制自己的喜悦，但凡是对青帮混混没有好感的人，现在都亢奋起来。 整个上海滩，只有黄金荣手下一小撮人在咬牙切齿，恨死了住在大华饭店的周朝先。 他们聚在一起，部分人已经投降其他青帮头目，或是继续跟着法国人。 少数人聚在一起，没有跟打着报酬旗号的张啸林合作，而是自己想办法报仇。 “武器准备好了吗？” 为首的混混叫胡越，他面无表情，静静检查自己手中的手枪。 理论上，他们都是帮会精英，实际上他们大部分人没碰过枪，手中的武器是砍刀跟斧头。 “准备好了！” 一群人躲在弄堂里面，紧张的点头。 “守好大华饭店，见到姓周的，立马上去砍死他！”胡越叮嘱，将手枪别在腰间之后，大步离开。 ...... 街道另外一边的饭店里面，周朝先已经任由法国裁缝在自己身上乱戳，按照自己的体型剪裁衣服。他跟秦三谈笑风声，并无后人的担忧。 “先生，真不要去警告申报？你看看他们怎么写的？这样一来，青帮混混都会盯上您的。” 秦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周朝先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怕这些小毛贼，可他担心啊。 周朝先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的利益代言人！ “你要是真的想警告申报的话，现在派人去请史量才先生来，我有生意要跟他谈。” “生意？” 秦三绝倒，一张脸臭臭的，却又不得不执行周朝先的命令。 隔壁房间，王子圃脸色也不好。 他对自己小姨子是一点也不敢得罪，现在冒着挨骂的风险到了魔都，他还没见花花世界，就得起身返回。 “芷溪！我的小姑奶奶，现在魔都乱糟糟的，您就赶紧回北平吧，算我求您了，行吗？” 张芷溪坐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不断晃动，她一万个不想回北平，却又知道自己老爹下了命令，姐夫都来了，不回去也不可能。 “那你帮我做件事情。” “别说一件，就是十件都没问题。” “昨天晚上我救的小姑娘，她被家里人卖给青帮混混，说是逼良为娼。你帮我买下她。” 王子圃连声答应，这样的小事他不放在心上也不行了。他知道这姑奶天不怕地不怕，决定要做的事情十头牛也拽不回去，只能照做。 “那你这几天不许一个人出去忙，等老周的人到了，你想去哪儿，跟我说一声，我去找人。” “待会法国裁缝来得时候，你自己挑挑拣拣，有喜欢的衣服，直接定下来，自己做几身衣服。” 他絮絮叨叨，知道自己说的话张芷溪不会听，却还是忍不住说。没辙，他是看着张芷溪从小长大，说是小姨子，其实跟女儿差不多。 “行行行，你赶紧去帮我做事。别人全都都没饭吃，你要是不帮忙，他们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你真觉得他们惨的话，干脆你去跟周朝先说说，把人送到张家口。哪儿不缺吃喝。” “张家口？”张芷溪一听就要摇头，却又鬼使神差的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听说那边很冷。” 王子圃知道张芷溪没吃过苦，耐着性子解释：“穷人没挑挑拣拣的权利，有的吃喝就不错了。” “那我现在就去。” 张芷溪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风风火火在镜子面前梳理了一下额头上散乱的头发，这才转身出门。 王子圃看在眼里，苦在心里。 他就跟老父亲一样，现在对周朝先要多恨就有多恨！ 张芷溪风风火火的推开周朝先的房门，法国裁缝优雅的记录周朝先的要求。 “张小姐。” 周朝先听到门发出的响动，看向动作停止，想要装成乖乖女的张芷溪道：“正好你来了，待会你跟我一起去码头，现在先得准备好帽子跟围巾。” “阿兰，你帮张小姐量一下身材，你们法式的束腰装就不用了，剪裁两身美式的服装。” “张小姐，请站好。” 张芷溪如同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的时候问道：“周先生，你去码头做什么？外面不是很危险吗？” “外面危不危险我倒是不清楚，但张小姐你一个人留在大华饭店里面，我不放心。” 张芷溪像吃了糖一样，甜甜的，却犹自嘴硬：“没什么不放心的，这里是法租界，他们不敢乱来！” 周朝先哂然：“这样说也没错，可你是张副司令的闺女。” 张芷溪嘟嘟嘴，转动身子时侧颜道：“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女儿？” 周朝先一想，他好像真没将张芷溪当做是张景惠的女儿。或许是两个人的差别太大，又或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 反正他一直都拿张芷溪当做是朋友。 “不啊，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在丰台站，可怜巴巴找钱包。那时候我可不知道你是张副司令的女儿。” 他摇头否认，对着法国裁缝道：“春夏秋冬，你先设计。设计好了给张小姐看看，让她自己挑。” “先说好，我身上钱不够，只能让我姐夫给。” “他？” 周朝先苦笑着摇头：“你是不知道王子圃，他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你别担心，这几身衣服给你压惊用的。” “不行，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张芷溪脸噌的一下就红了，她没什么坏心眼，把自己的心里话直接说了出来。 “白要？没有啥东西是没价格的。张小姐你要是不拿我当朋友，不想收下的话，以后你帮我给你爸爸多说几句好话就行。” 张芷溪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她全然不知道周朝先并未胡思乱想，只是单纯的利益交换。 但她并未点破，理所应当的接受了的衣服。 周朝先的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鲨威马上就到，张景惠要的重炮团，也有了着落。 “迷人的小姐，您尽管放心。我以法国人的荣誉发誓，我一定会让你穿上远东最时尚的衣服。” 第241章 总督到来 扛着包，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码头工人麻木的将手中货物从一个点搬运到另外一个点，以此赚取微薄薪金，养活一家老小。 “来活了，来活了！” 远处工头卖力呼喊，立马有七八十号穿着短褂的码头工人围拢上去。 “待会儿都给老子卖力一点，法国官长说了，要是咱们干得漂亮，待会有赏钱。” 他吆喝，让聚拢的码头工人不在喧嚣，都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黑白相间的邮轮在港口停泊，鲨威站在甲板上面，饶有兴致的看向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阿尔佛雷德伯爵。 说是伯爵，却随着波旁王朝覆灭，封地全无，只能依靠自己的人脉，勉强担任法属印度支那的总督一职。 法属印度支那包含越南，柬埔寨，老挝等等国家，幅员辽阔，有大量殖民地军队。 几十年后，越南想要建立的歌囊括大半个东南亚的大越南的法理基础就是源自于此。 “阿尔佛雷德总督阁下，魔都到了。” 鲨威介绍：“魔都是远东地区最繁华的港口城市，对帝国的重要程度，远远高于西贡，河内。” “周作为法属印度支那在华最大的合作伙伴，他拥有极强的行政能力，在北方拥有极强的底蕴。” “鲨威先生，告诉周，法属印度支那没有足够的105火炮，如果让需要的大口径火炮的话，我可以给他一个105跟155榴弹炮组成的炮兵团。” 阿尔佛雷德伯爵叼着一支古巴生产的雪茄，饶有兴致的看向这座城市。 “法属印度支那也准备换装了？”鲨威奇道。 “巴黎方向的计划是减少重炮部署，增加绍沙轻机枪，75野战炮的数量。法属印度支那的丛林太多，重型装备难以展开，沿海地区有战舰作为火力补充，对重炮部队的需求大大降低。”阿尔弗雷德伯爵解释。 按理说战后军队不会进行换装，但在远东地区这一常识注定被打破。 大量退伍军人空置出来的装备除了外售这一消化方式之外，还用于殖民地部队换装。 “被淘汰的武器，殖民地有权利对外出售。”阿尔弗雷德这才说出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将无用的军火出售到第三世界国家。 两个人相视一笑，对于这类物品的价格，巴黎是没有任何权利干涉的，殖民地的各项事宜，通通都是殖民地决定。 只有在圣诞节的时候，位于国内首都地区，知道殖民地真实情况的官员，会收到一笔格外的薪水。 “周对火炮的兴趣很大，张对火炮的兴趣不大。” 鲨威看着靠岸的邮轮，进一步解释：“周朝先很清楚现代化军队的构成，他对炮兵等技术兵种的了解，远胜于一般中国军官。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周很快会拥有一支更加强大的军队。他也将成为我们最好的客户。” “张景惠作为奉军副司令，他受到日本人的支持，却没有任何富庶的地盘。这样的人，注定无法成为成为一个军阀。” “这就是我喜欢年轻人的原因。他们精力充沛，没有任何实践经验，会无畏的向前进，成为我们坚定地盟友。你的大米，我的法式装备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客户。这一点，张景惠做不到，曹锟张作霖也做不到。吴佩孚跟周，都是不错的合作对象。” 阿尔弗雷德接茬，大笑道：“一个团的法式装备，配属一个105炮兵营，如果周需要的话，我会给他一个低廉的价格。作为交换，周必须捍卫法兰西在华北等地的利益！” 鲨威的眉毛挑了挑，别的中国人他不清楚。但周朝先绝对不会捍卫法兰西的利益。 只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法兰西在法属印度支那的文官长，来魔都是来度假的，真正想卖货的是阿尔弗雷德，不是他。 ...... 阿尔弗雷德是老牌的贵族，衣着考究，脸上始终带着令人亲切的笑容。 “周，这位是法属印度支那的总督，阿尔弗雷德阁下。”鲨威介绍。 周朝先伸出手道：“阿尔弗雷德阁下，您好。” 阿尔弗雷德看了一眼周朝先身边的张芷溪，收敛目光后，看向年纪轻轻的周朝先，不禁说道：“周，鲨威告诉我，你是法兰西的好朋友，是这样吗？” 即便是再不喜欢这个高高在上的法国人，周朝先此刻也不得不给了所有人一个意料不到的回答。 “尊敬的总督阁下，我跟鲨威先生是好朋友，我跟的友谊是私人友谊，跟国家没关系。” 张芷溪在周朝先的身边看见了这一切，她近乎窒息，艰难的扭动脑袋看向周朝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他不知道法国人的总督是多大的官员？还是他真的疯了，不给法国人面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阿尔弗雷德很满意周朝先的回答，他认真的说：“周，出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友谊，我希望你能够减免在你实际控制区域内的过路费，厘税。” 周朝先不失时机的点头，承诺道：“我回到北平之后，就会跟张景惠副司令商谈此事，取消察哈尔全境的过路费跟厘税。” 英国人跟法国人的军舰字长江上航行的时候，不需要任何的过路费跟厘税，但这些货物一旦离开港口城市，就会被当成国货对待。 洋人再厉害，也无法全程押送。 北洋政府，国民南京政府都是一丘之貉，他们有心改变中国贫弱的现状，却无法实施下去。 厘税城门税过路费，是地方财政主要来源。 在察哈尔这样的内陆，洋货往往缴纳的税赋比国货更少是不争的事实，但在过路费跟厘税上面，洋货还得缴纳，只是交的比例刚好在洋人可以接受的范围当中。 阿尔弗雷德贵族出身，前往法属印度支那担任总督的时候，身边一大群敏锐的商人已经嗅到了商机。 随着这群人愈发了解远东地区的局势，再度选择一个新的扩张方向。 察哈尔地区！ 别看察哈尔在民国属于老少边穷，但放在整个东亚，那也是中等偏上的处女地，等着法国人开垦的好地方！ 第242章 我辈的意义 码头上短暂的接触只相当于前情预警，等到了码头边缘，鲨威上了周朝先的车后，才说道：“法属印度支那需要一个长期的销货点，周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向他推荐了你。” 周朝先丝毫也不怀疑鲨威在这件事情上面给自己脸上贴了多少金，但他仍旧是由衷的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鲨威先生，我从收购了一块西伯利亚虎皮，明日就能抵达魔都。” “西伯利亚虎？”鲨威大感意外，却又毫不迟疑的收下礼物：“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周朝先并不在乎这些注定送给别人的礼物，他轻描淡写的揭过此事，又拐弯抹角的提及阿尔弗雷德的来意。 “他的目的之一就是出售一定数量的库存装备。”鲨威在利益面前，毫无底线的将阿尔弗雷德的底牌尽数说出。 并非是他不喜欢阿尔弗雷德这位总督，而是周朝先的友谊更有价值，他也喜欢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知道一个155跟105火炮混编的炮兵团在华北地区意味着什么！ 周朝先听完之后，心中忍不住泛起了酸水。就在欧陆大国开始淘汰一战时大量生产的军火时，中国连他们已经淘汰的二手货都无法生产，只能按照法国人的官方价格的一定折扣购买。 “火炮我可以说服张副司令买下，但要一定程度的折扣。”周朝先忽的使用英语，让鲨威诧异的同时，也用英语回答。 “五门105的轻型榴弹炮附带一百个基数的弹药，十天之内就可以从河内装船，补充到你的炮兵营当中，这些炮只需要一万大洋。” “成交。”周朝先伸出手紧紧握住鲨威毛茸茸的大手，这一笔买卖太值！ “作为附带条件，一个整编团的法式装备，将在半年内送到察哈尔，这一笔军购的货款，全都用小麦支付。” 后续的交易都是日常的补充，周朝先需要的更多的武器装备，装备自己的部队。法国人也需要用法式装备武装周朝先，让他依赖法国人的后勤。 卖装备从来都是卖附带服务，一次性的交易，阿尔弗雷德看不上，周朝先也看不上。 他们都需要稳定的合作伙伴。 “你多让你治下的百姓种小麦，如果不出意外，未来两年整个欧洲的粮食还会涨价。” 临下车之前，鲨威出于友谊又提供了一个消息。 他跟周朝先的交易都是直接越过农户，没有太多的利益纠结，也不在乎整个欧洲的粮价究竟是多少。 作为中间商，国际粮价越高，他就赚的越多。 远东地区距离欧洲太远，交流不畅，有很大的获利空间。 用即将报废的老旧军舰走私，更是零成本，打着维修军舰的旗号，从远东一直开到马赛港口，不会有任何的阻拦。 虽然这样的白嫖每年也就十七八次，可也能装近五万吨的小麦送往欧洲。 本就是没有本钱的买卖，根本不会被国家粮价左右。 鲨威慢吞吞的下车，他到现在愈发庆幸自己跟周朝先有所合作。换乘别人，根本想不到远东地区的中国人会因为大米更便宜，从而出售小麦，赚取差价。 这在大多都吃小麦的欧洲国家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在周朝先之前，并非是没有人提出这样的设想，但真正实行的时候，却会遭受地方保护主义的敌视。 一直到抗日战争后，国家经济崩溃，果党才开始用各项资源疯狂从美国换取贷款，武装军队。 那时候，国际贸易已经被日本隔断，大量土地人口的损失，也让国民政府处于风雨飘摇当中。 而在这一笔交易当中唯一受伤的人，大概只有法属印度支那的土著。 这里的大米价格低廉，却因为法属印度支那是法国人的殖民地，任何的工业品只能买法国的，他们的各项资源想要出售，也只能卖给法国人。 在殖民者眼中看来，用根本不值钱的东西，换来法郎，是稳赚不赔的交易。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对英文一知半解的张芷溪根本不知道周朝先跟法国佬在说什么。 在车上经历了听力风暴摧残之后，她终于有机会在私底下问周朝先，鲨威究竟有什么坏主意。 “张副司令一直想要组建一个重炮团，刚刚法国人跟我说的就是火炮的配置，具体的参数，都是一堆稀奇古怪的单位，他不知道怎么用中国话表述，才用的洋文。” 周朝先照例言不由衷，他倒是不想欺骗这个娇小可人的小姑娘，可话到嘴边，他却不得不欺骗。 “张芷溪啊张芷溪，要是你爹战败之后想要当一个富家翁，我就把他的东西都还给他，让他在我监管下面，当一个好人。要是他想做汉奸的话，他的这份家业只能留给你跟你哥哥弟弟了。” 他心中呢喃，这样一番话注定不能公之于众。不然第一时间张景惠就会想办法弄死自己！ “重炮？”张芷溪呢喃着这一个称呼，脸上的好奇变得沉重，她幽幽地问：“你们为什么要打仗？我问我老爹的时候，他说这不关女孩子的事情。我问别人，他们都说军阀是坏人，要打倒军阀。” 周朝先莞尔一笑，转头看向张芷溪：“张小姐，事情没有那么绝对，好人跟坏人的不同点并不是在于他们的称呼不同，而好似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事情。对了，令尊说的没错，打仗这件事情的确跟女孩子没关系。除非到了我们不得不打仗，为了国家跟民族的时候。” 张芷溪眼神迷茫，不大明白周朝先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些话跟他以往受过的教育大不一样，让她惊愕，由灰暗当中看到了一丝光芒。 “周先生，你知道国家跟民族是什么，他们知道吗？”她转身用手不客气的指着一旁的黄包车夫，指着路边匆匆忙忙西装革领，或是长衫短褂的行人。 “他们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周朝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只见行人匆匆忙忙，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计忙碌。 “正因为他们有人不知道，我们才需要宣传，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国！” “动手！” 第243章 刺杀大王 胡越并没有动手，他的人早早地就埋伏在大华饭店外面，看着周朝先离开，再度返回。 本来他们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偏偏周朝先正在跟张芷溪谈论家国的意义。 时间，很重要，足以让他们穿过街道，在叫骂声当中，露出藏在衣服下面的砍刀！ 当一个“杀”字被吼出来之后，周朝先并无任何动作，他只是下意识的看向横穿马路的一行人，将张芷溪挡在身后，露出大衣下面的勃朗宁。 刀，明晃晃的砍刀远远比上海话晦涩的字音很容易理解。 枪打开保险，也远远比从枪盒拔出来更快。 “砰砰砰！” 子弹在街道上翻飞，周朝先神情冰冷，他怒了，他真的怒了！ 他知道这里是上海滩，可这里还是法租界，还是他接待客人的重要场所。现在青帮混混肆无忌惮的出现让他心中怒火被点燃。 他毫不留情，勃朗宁跟镜面匣子一起开火。 “换弹会吗？别说你老爹没教过你？”周朝先抽空回头，将打光子弹的勃朗宁塞到张芷溪的手上：“弹夹在我口袋里面，你看着我的手，赶紧学！” 他深吸一口气，放慢速度教学。 街对面还有七八个，都没有枪，左边右边各自还有两三个，他盘算，目光愈发狠辣。 “冲，姓周的就一个人，他现在没子弹了，再不上咱们就死定了！”打头的一个人叫嚷，自己却一动不动。 “吁！” 巡警不断吹响哨子，却没人有干往前靠，他们干巴巴的在远处等待，等待支援到来。 在那之前，他们只需要看戏。 “周先生，好了。”张芷溪颤抖着将手中的勃朗宁递给周朝先，她不知道这一批由秦秦宣等人送来的比利时手枪，早就变成周朝先的心头好。 越是经典的枪械，便意味着用途更广，实战越好用。 “自己拿着。”周朝先看也不看就知道身后的小姑娘必然嘟着嘴，眼泪汪汪，大有一副你不管我我就哭给你看的冲动。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街头炸响，让周朝先心中一惊，他蓦地朝着惨叫声响起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子提着一柄斧头，旁若无人的杀入青帮混混当中。 他身形健硕，动如狡兔，势如猛虎，手起斧落，便有一个人惨叫倒地。 “斧头帮？”周朝先苦中作乐，猛地直起身子，瞄准远处的小轿车。 “砰砰”两枪，子弹毫无意外的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那陌生的年轻男子却仿佛是得到了讯号，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穿过街道，杀入青帮混混当中。 “砰！” 周朝先再度起身，朝着街对面鸟作兽散的青帮混混开枪。 五发子弹一空，负责保护鲨威跟阿尔弗雷德的法国军人才姗姗来迟。勒贝尔的单发枪声在街道上不断响起。 “张小姐，你现在就回到大华饭店，我马上就回来。” “你干嘛？” 张芷溪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看着周朝先奔向街对面，急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不停跺脚。 周朝先却不管这么多，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会是他吧！ 这个时代，在上海滩纵横，喜欢玩斧头的，大概就那位爷！ 戴笠的把兄弟，刺杀常凯申失败，差点弄死大汉奸汪精卫的斧头帮帮主，暗杀大王——王亚樵！ 他亢奋，一想到自己刚杀了十恶不赦的黄金荣，就能遇到王亚樵，这是何等的幸事！ 王亚樵早早地便见到周朝先的举动，他停在弄堂里面，看着栏杆外面的黄埔江道：“周先生，久仰大名，不曾想这些拎不清的小赤佬会找上你。” “不提他们，你可是王亚樵王先生？”周朝先目光炯炯，比知道张芷溪身份的时候，还要迫切。 “我是王亚樵，不过不敢愧称先生。”王亚樵点点头，说着惭愧，却递过来一根牡丹牌的香烟。 周朝先怀念的搓了搓，这才点燃：“大恩不言谢，若是以后有用的上我周朝先的地方，尽管吩咐。” “周先生是教育大家，实业大家，我这样的人，您还是离得远一点比较好。”王亚樵脸上的笑容一僵，落寞起来。 不行不行，这小子把自己当成是国父那样的君子了。虽说自己也不赞成随便刺杀，可有的人死了的确能够有好处！ 周朝先目光流转，这才想起王亚樵应该刚刚从广州返回魔都。他原本是同盟会的成员，因为主张激进的暗杀军阀，汉奸，跟国父孙先生产生矛盾之后，回到魔都创建了斧头帮，专门惩奸除恶！ “你知道我是哪的人吗？” 王亚樵摇头：“不知。” “我是河北沧州人，就是自古出义士的燕赵人氏。”周朝先自嘲般的笑笑：“可直到今日，我才真正见了不求回报的义士！” 王亚樵哈哈大笑，对周朝先的话倒是没什么否认的地方。他做事随性，向来不求结果。 “只是王先生孤身一人，在偌大的上海滩能够做成的事情，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少。” 王亚樵不笑了，冷冷看向周朝先，他不需要思考就知道周朝先下一句话是什么。 “我察哈尔团有五六千人，可以学制作炸弹，也可以苦练枪法，三百米之外一击毙命。更可以找寻一些与你一样，想要救国的同志，一起来上海滩，杀掉黄金荣这等用鸦片毒害我中华儿郎，逼我姐妹为娼的恶人！” 王亚樵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认真思考。周朝先的话让他看到另外一种可能性，也被他视作是周朝先正在招揽自己。 可他乐意如此！ “我听说周先生在大同提高矿工薪水，降低工作时间，强度，可是真的？” 周朝先心中一动，知道王亚樵嫉恶如仇，在懵懵懂懂当中替穷苦大众撑腰。 “是真是假，只需要一张火车票，王先生就可以前往大同，自己看看。” “我会去的。” 王亚樵话音一转，自问自答道：“周先生既然知道我，那您不反对刺杀黄金荣这样的人......不对，周先生您之前杀了黄金荣，手法精湛，比我勇敢的多。” 他苦笑，索性摊开了说：“我若是加入先生麾下，可有自主权，能否刺杀汉奸，国贼？” 第244章 初见史量才 周朝先一屁股坐在栏杆上面，回首看向王亚樵。 “王先生既然愿意加入我麾下，自然应该知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想要刺杀黄金荣这样的恶人，需要提前准备好各项计划，有我批准之后再带人行动。若是事出紧急，你可以立刻行动，事后立马到安全的地方躲避。” “至少在未来数年，我只能给你人，给你钱，给你枪械，却不能明面上支持你。至少在跟日本人全面开战之前，你不能暴露你是察哈尔团军官的身份！” “你要跟日本人开战？”王亚樵蹭的一下，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他这样的爱国人士，自然痛恨小日本。 英法美等等列强距离中国太远，欺负中国也都在过去。眼下别人是文明世界的人，都在暗戳戳的做坏事。 日本人就不一样了，青岛，山东，二十一条，胶州湾。 每一条都在敲打着中国人，让无数有志之士愈发痛恨日本人。 “不是我想打仗，而是中华民族想要崛起，成为英美那样的列强，国际大国，就必须把日本国打成废墟。” “王先生，欧战之后世界百废待兴，英法老牌列强已经衰落，德国意大利，日本等国家为了国家民族利益，必须再度发起战争。” “日本人的目标是中国，他们要吃掉东北，再吃掉华北，让我辈国人都变成亡国奴！” “你想当亡国奴，还是收回列强在华权益，跟他们说不？” 王亚樵不断跟着周朝先的思维跳动，整个人也变得安静下来。 如果之前，他只知道周朝先是做实业的军阀，教育大家的话。现在他对周朝先的了解更深了一层，知道这是一个爱国的人。 爱国不是嘴上说说的，而要观其行，所做的事情。 周朝先的话让他热血沸腾，让他领教了一地军阀的底气！ “不瞒长官，您说的话，卑职也想做，也想要让列强滚出中华。可当下国贫民弱，军阀当中，只有您说出这话！” 周朝先听了一笑而过，还能多说什么？大家的目标一致，想法一样，直接并肩干！ “晋商在魔都的会馆，你去拜访一个姓秦的掌柜，我会让他给你准备一万现大洋的经费。等到明天早上，北站会有一些察哈尔团的老兵到来，他们会协助你杀死今天对我动手的人。” 毕竟还是在魔都，周朝先并未想过就此将民国上海滩的三个巨头一网打尽。 甭管下黑手的是张啸林，还是杜月笙，他都要让王亚樵借此逞威风，快速崛起，打下几条街道，开始小范围的禁烟。 他简短的吩咐，听到一阵脚步声到来之后，又道：“你先走吧，记住，你现在是察哈尔团的上尉，罪大恶极的人你审视时度，能保证自己安全的话，杀！一些军阀，奸商，贪官，你必须上报我，经过我确认之后在动手。” “若是惹了大人物，尽管将人送到法租界，我到时候会安排人与你接洽，将人安全护送到察哈尔！” 王亚樵跟周朝先相视一笑，他们一个三十一岁，正值壮年；一个二十一岁，都是胆大包天的年纪。 杀个把恶人，在这乱世，反而是对良善的庇佑！ 法国巡捕姗姗来迟，他们动作很快，但架不住枪战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王亚樵的出现提前结束了这一场乱战。 足足花了五分钟赶到现在的亚历山大脸色铁青，昨天发生的事情让他颜面无光；今天发生的事情则让他暴跳如雷。 事关自己的乌纱帽，他也是发了狠。即便没有黄金荣，他对法租界的掌控力度有所减弱，却也没有到极点。 他沉着脸，直接向远东司令部，申请调动中华派遣军第一营的军士协助搜查。 能不能抓到大鱼是一回事情，有没有抓人的心，是另外一回事情。 “你去告诉杜月笙，他必须交出幕后主使，不然的话，青帮别想继续在上海滩混下去！” 他咬牙切齿，说的话未必管用，却是一个态度。 此时的大华饭店里面暖烘烘的，听到这样一番话的巡捕们，却是冷汗淋漓，后背发凉。 他们摘下帽子，恭敬的离开，飞快的将发生在此处的事情宣扬出去。 “咔嚓！” 相机记录下大华饭店外面发生的一切，这让亚历山大更是恼火，记者都来了！ “鄙人史量才，敢问亚历山大局长，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亚历山大斜睨一眼，认出这个人就是申报的老板，中国的学者：“魔都青帮混混仇杀东北大学校长周朝先，被当场击毙四人，逮捕七人。” 他没好意思说，人都是周朝先击毙，被逮捕的人则是另外一个中国人用斧头砍了才被他们抓住。 “他们谁的人？”史量才亲自可窜记者，在速写本上面，飞快的写下一连串的关键文字后，穷追不舍。 “黄金荣。” 亚历山大打定主意跟黄金荣撇开关系：“此人多年前为巡捕房效力，四年前加入沪军后，便一改往日恭谨作风，无恶不作。昨天晚上此人在街道上逼良为娼，绑架周校长的好友张小姐后，周校长颇具骑士精神，他不惧困难，面对黄金荣手下十数人胁迫，不得不开枪，击毙黄金荣。” “今天埋伏在大华饭店外面的青帮混混，都是黄金荣的小弟，他们目无法纪，想要为黄金荣报仇！” 我信你个鬼！洋鬼子都坏得很！史量才心中腹诽，却写个不停。他看的真切，法国人现在已经抛弃黄金荣，竭力想要撇开之间的联系。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何一个在魔都呆了半年的人，都知道巡捕房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叫做黄金荣的人。 这叫人走茶凉，有事黄金荣，无事临时工！ 啊呸！ 百余名巡捕聚在一起，正准备四散而去的时候，周朝先终于回来，他看着亚历山大跟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聊得起劲，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呼喊。 “周先生，这位是申报的史量才史先生，他有事要找你。” 亚历山大叫住周朝先，主动退让，离得远远的。 周朝先走向史量才，伸出手道：“史先生，久仰大名。” “什么大名不大名的，周先生办学建厂，今日来魔都可是与张小姐私会？与黄金荣为敌，是否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嘶！” 第245章 史量才来善后 “无稽之谈。”周朝先看着如同八卦小编一样的史量才，只觉得自己认错了人，这个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大名鼎鼎的史量才。 不对不对，申报是商业报纸...... 周朝先欲哭无泪，有些后悔主动邀请史量才。 史量才无论是言行，都是铁骨铮铮的好人。但他还是申报的老板之一，是要恰饭的。 商业化就是申报能够屹立魔都，成为全国性报纸的关键点之一。 申报除了敢说话之外，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一份报纸相当于一份杂志。 别的报纸里面是新闻夹杂着广告，他是广告里面夹杂着给新闻。 “那周先生为什么要枪杀黄金荣？” “史先生，边走边说吧。”周朝先总觉得自己被人盯上了，可他四下搜寻，却又找不到有些威胁的人。 他索性直接进入大华饭店，到里面说。 “第一，黄金荣昨天晚上的确参与了绑架张小姐，并且逼一位少女卖身为娼。我相信，这种事情史先生碰见了，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我只是做了一些中国人该做的事情。” “第二，不是我要杀黄金荣，而是我不反抗，死的人就是我！” 周朝先肃然，他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相对于黄金荣这些人来说，自己绝对是大善人。 “西方有城堡法，在受到威胁的时候，反杀凶手无罪。法国驻上海领事傅乐猷先生愿意为我保释，因为我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反抗。” “史先生作为报纸人，应该知道魔都青帮有多厉害，手段多残忍吧？” 他明知故问，变着法儿为自己开脱。 史量才忠诚的记录下来周朝先说的话，最终叹了口气：“周先生不愧是有良心的中国人，史某人佩服。但要是周先生愿意跟张小姐的关系暧昧一点，就更好了。” “别人还是高中生。”周朝先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史量才，这老家伙的地位在他心里面不断下滑。 要是史量才晚生几十年，绝对能够做UC震惊部的主编。 丫的不关注黄金荣，反而关注自己的花边新闻。 “史某人惭愧。”史量才连连道歉后，仍旧道：“我能不能进去采访一下法国佬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请。” 周朝先领着他入内，却见大华饭店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外面戒备森严，里面音乐悠扬。十三个人组成的乐队正在——致爱丽丝。 从河内出发的法国军官们人人都端着香槟，跟白俄女郎攀谈。 倒是张芷溪孤零零，见到周朝先便直接扑了过来。 “你干什么去了。” 她小手仍旧死死地攥着那把勃朗宁，对整个世界报以敌意。 “去查谁想杀我去了。”周朝先哭笑不得的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张芷溪，这大小姐脾气的太好，非但没有权贵特有的傲气，反而像邻家妹妹。 “下次你带上我，我不会开枪，但我可以学。你不准把我丢在这里面，我怕。” 她把话说的颠三倒四，柔情从她一双大大的眼睛当中溢出，再度变得水汪汪。 “周，你是一个军人，也是一个领袖，你不应该冒险去做与自己身份不相符的事情。” 鲨威刚才组织护卫将张芷溪护送进了大华饭店后，对周朝先的离开仍旧耿耿于怀。 “你是一个成年人，你必须对自己跟身边的人负责！” 这鲨威，没想到还这么关心老子。 周朝先莫名其妙，却又只能虚心受教。 大华饭店的灯火璀璨跟外面冰冷残酷的世界让他心惊肉跳，再度感受到了真实。 什么是魔幻现实主义，这就是魔幻现实主义！ “周先生，那个洋鬼子说的很对，你不应该一个人去冒险，魔都的那帮小赤佬，每一个是好东西，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是不是拉？” 史量才拿着小笔记本，身后跟着一个摄影师，在人群当中穿行，不断的记录着自己认为的新闻。 “你赶紧去采访别人，别看我们。”周朝先下意识的想要将身边的张芷溪藏起来。可下一秒他又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又将张芷溪推出来，介绍道。 “这位是我长官的长官的亲闺女，奉军张副司令，察哈尔都统张景惠，张先生的二小姐。” 周朝先随便捡了几个词语，信口胡诌：“这一次我来魔都除了公事之外，还负责张小姐的安全。” 史量才打了打哈欠，根本不相信周朝先的话。你老板女儿的小手，你敢抓？ “你可以跟鲨威先生，阿尔弗雷德总督，傅乐猷领事好好聊天。” “我也想啊，可他们不跟我说。”史量才倒是习以为常，并不沮丧。洋人一向都是鼻孔朝天，现在要他们放下身段，接受自己的采访，那无疑是白日做梦。 “鲨威先生，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申报的史量才先生。他是我请来，特意为这一次黄金荣事件，摘除法租界责任的人。” 周朝先一把抓住史量才，将他送到喝着白兰地，目光却在白俄舞女高耸胸部的鲨威面前。 鲨威撇撇嘴，伸出手道：“史先生，我知道你。” 史量才惊讶于周朝先的面子，安排好拍照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自己要问的问题。 “这位是傅乐猷先生，这位是阿尔弗雷德，法属印度支那总督。” 周朝先一个接一个的拉过来，一一介绍。 真正要谈的事情已经谈好，现在只需要把事情闹大，让法国人亏欠自己！ 别说什么黄金荣跟法租界没关系之类的屁话，他周朝先根本不信。 黄金荣死了就死了，老子刚用订单弥补双方的关系，你们法国佬就拉胯，让老子差点被人当街砍死！这像话吗？ 他又注意到张芷溪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她需要安静，安全的一个地方。 “鲨威先生，你替我招待一下，我稍后就来。”他抱歉的拱拱手，转身看向可怜巴巴，似小动物的张芷溪道：“张小姐，明天早上我们就回去，现在先回房间。” 张芷溪没说话，只是咬着粉唇，随着他上楼。 第246章 预言家上线 大华饭店的每个房间装潢都各有千秋，从伦敦的英伦风情，到地中海沿岸的哥特式，希腊式，再到异域风情浓郁阿拉伯世界，印度，中国。 这里面一间房都是嘉道理精心打造，足以让最博学的社会学家，都挑不出毛病。 嘉道理知道张芷溪跟周朝先的关系之后，将自己手中最好的房间让给张芷溪居住。 埃利的原话是这样的。 “三四年前，一个的青帮混混跟宋家小姐结婚，求了我好几次，我才借给他宴会厅，让他请客。” “张小姐，你知道这个房间之前住过谁吗？”现在故地重游，周朝先看着大量宗教元素，倒是明白为什么常凯申要在整个房间里面住上一夜。 上有所好，下必焉之。 宋家小姐是基督徒，常凯申便信了基督，离了婚。 “我不知道。”回到熟悉的地方之后，张芷溪苍白的脸颊上面，总算有了些许红润。 周朝先并不知道这并非是张芷溪心安，而是这还是第一次有血亲之外的男人进入自己的闺房当中。 周朝先大大咧咧，想尽办法哄女孩子开心的时候，自然不知道这些细节，反而在翻来覆去的思索如何安慰人。 周朝先正要说话，却见房门被敲响，他无奈开门，却见王子圃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道：“走，今天晚上就回北平。要是泰山知道你在魔都有生命危险，他老人家恐怕会亲自来魔都，抓你回家！” 张芷溪眼眶一热，想到了远在北平，千里之外的家人，终于不再强忍，嘤嘤抽泣起来。 周朝先连忙抽纸递了过去，旋即把王子圃推出门外：“王大少，王公子，我好不容易抽空把人哄的不哭了。你倒好，三言两语就把人家的伤心事勾了出来，非要张芷溪哭起来，你才开心？” 王子圃没想那么多，张口就道：“不管你怎么说，张芷溪现在就得离开。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跟我泰山解释吧。” “解释？”周朝先无话可说，仿佛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过错一样。 王子圃啊王子圃，你果真是扶不起来废物。他无奈摇头，转身下楼。 “你干嘛啊？怎么就走了？”王子圃见周朝先一动，反而着急起来。他在魔都人生地不熟，单单从大华饭店到北站一段路，他都不敢一个人走。 “诶，老周你别走。”就在电梯关闭的前一秒，王子圃进了电梯，急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哪来的滚哪儿去，我不是你们老张家的长工，使唤的佣人。老子来魔都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不是给你擦屁股的。现在老子不欢迎你，有多远滚多远。” “老周，你是知道的，我没什么坏心思......” 周朝先却是置若罔闻，他自己进入宴会厅的时候，朝着两个红头阿三吩咐之后，王子圃便进不来。 倒是一直尾随而来的张芷溪无人阻拦，直直的回到了周朝先身旁，见到了光怪陆离的世界。 在决定离家的时候，张芷溪还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女。在接踵而至的磨砺之后，她隐约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当下听到周朝先描绘下光怪陆离的欧洲风云，只是暗暗记下。 “周，你的预测没错，现在爱尔兰议会已经在筹备向英国人的宣战！” 鲨威忽然意识到点什么，他奇道：“难不成英国人会容许爱尔兰独立成功？” 周朝先在众目睽睽之下，严肃道：“英国人什么时候允许自己的殖民地独立了？他们那帮土匪一直都在贯彻执行压榨政策，让他们统治下的人民不断反抗他们，敌视他们。” “一旦维持爱尔兰现状的花费超过爱尔兰带来的收益，英国人肯定会放弃对爱尔兰的控制权。” 阿尔弗雷德哈哈大笑：“从十三州，再到布尔战争，现在的印度，爱尔兰，非道义的殖民统治迟早会崩盘！” 你就不是殖民者了？周朝先腹诽，他乐意去看英国人跟法国佬互掐，这对冤家刚刚携手把德国干碎，就立马分道扬镳，变成敌人。 “对于英国的内政，法国无法干预，爱尔兰是否能够独立成功，只能看他们自己。” 周朝先对此实心十足，英国人的尿性他一清二楚。别看后世许多人觉得甘地就是废物，他的非暴力不合作没用。 事实上，非暴力不合作行之有效。无数印度人在大英帝国的体系下面，整天摸鱼，当薪水小偷，大英帝国家大业大，也经不起无休止的薅羊毛啊。 从印度大革命之后，彻底占据印度的英国，一直都将印度当成最重要的原材料产地。 随着一战印度人也被英国人白嫖，英国人承诺的独立，变成泡影。 到二战后独立，大英帝国从印度地区收税收的越来越少。 不提殖民地官员中饱私囊，单单是大量印度人加入同盟会序列，反抗英国人的统治，就可以看出印度地区对于英国的看法。 而英国对于印度的态度是什么？如果无法维持统治，直接让印度独立！ 周朝先简单的话语在法国人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他们都在关注欧洲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对爱尔兰持续两年的暴动，他们一直都在开心吃瓜。 对法国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夏日的午后，在尼斯的庄园当中，吃到海峡对面英国人的瓜，更让人愉悦的。 但在张芷溪听来，却如同晴空霹雳，在远东的中国，英国绝对是一个庞然大物，爱尔兰的反抗让她大受鼓舞。 周朝先的断言，她无法理解，却下意识的相信。在她看来，周朝先的学识，远远超过自己的父亲。 她就从来没见过自己父亲在面对一群洋人的时候，还能谈笑风生。 周朝先倒是浑然不在意一双眸子随着自己不断游动，他是今天晚上的主角，自然需要面面俱到。法国人俗礼，他不在乎。 但他需要法国人的支持。 “周，据说张作霖跟梁士诒走得很近。” 阿尔弗雷德冒出一句话后，就牵着一个白俄舞女的手，离开了。 旁人都一头雾水，唯独周朝先清楚即将发生的事情。 段祺瑞手下的四大金刚，皖系出身的敬云鹏的总理职位坐不稳了。 第247章 张啸林的妥协 魔都，徐汇区一处别墅里面，张啸林面无血色。 杜月笙此刻就在他的对面，说着法国人的要求。 “我要是不交人呢？” 张啸林咬牙切齿，他现在心里十分后悔没有弄死周朝先，而不是后悔自己得罪了周朝先。 他一项信奉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现在周朝先安然无恙的活着，法国人连连质问，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法国人的意思很明确，你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然追究起来，那个姓周的能杀掉黄金荣，也不怕在多杀一个你。” 杜月笙此刻跟张啸林等人关系亲密，都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把兄弟。 “姓周的疯了？”张啸林从来都是欺负人的主儿，从未想过周朝先这河北佬，也敢越境欺负自己。 “不是姓周的疯了，而是法国人都站在他的身边。”杜月笙也是心中恼火，黄金荣的死让他兔死狐悲，并未有太多动作。 他生性谨慎，不敢在上海滩高调做事。 张啸林倒好，他不但当着法国人的面再度刺杀周朝先，现在还想被法国人丢进黄浦江里面去。 “这个人手眼通天。”杜月笙郑重提醒。 “小小一个奉军中校，也敢在老子面前横！” 不提倒好，一提张啸林更是火冒三丈。想他青帮大佬，在上海滩赫赫有名的人物，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中校欺负，他能不气吗？ 就是上海督军的公子，他都不放在眼中！ “黄金荣死前是上校。”杜月笙开始后悔，他本以为张啸林早就胆寒。没想到自己这般说了，他还不知死活，非要跟周朝先作对。 他暗暗后退，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 他连忙探身从窗口往外看，只见十余名巡捕朝着别墅冲来。 “法国人来了！”杜月笙倒吸一口凉气，法国人效率不高，做事死板他是领教过的。 但法国人做事殷勤，主动，他却是头一次见到。 亚历山大亲自到来，他气呼呼的走在最前面。 王亚樵斧头没伤人命，他在一斧头砍断混混的手或者脚之后，就毫不拖泥带水的杀向下一个目标。这些倒霉蛋简单止血后，通通都被关在巡捕房里面，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啸林，你个小赤佬，给我滚出来！” 他的上海话字正腔圆，声音洪亮。 杜月笙有点惊讶，在他印象当中，亚历山大这样的法国官员，只会坐在椅子上面指挥行动，根本不可能屈尊来抓捕犯人。 “杜月笙，你现在就去找到张啸林，告诉今天晚上必须去道歉。不然的话，他在法租界的小弟，都会被拘捕！” 噩耗来得突然，不管是杜月笙还是张啸林都万万没想到法国人态度这样坚决。 杜月笙的脑袋快速转动，忽的想到了什么：“他要什么？” 亚历山大局长冷笑一声：“周先生来魔都是跟魔都总领事傅乐猷先生有事情要谈，不是来跟你们青帮混混扯皮的。” “黄金荣死的莫名其妙，你们俩个再闹出点动静来，你们兄弟三个真就同生共死了。” 杜月笙当即冷汗淋漓，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他道：“局长，您可不能袖手旁观，这一次小人什么都没做，都是张啸林那小赤佬想要吃掉黄金荣的地盘，打着报仇的旗号，想要弄死姓周的。” 就在翻译飞快的将杜月笙的上海话翻译成法语的时候，躲在屋子里面静观其变的张啸林无法在忍耐下来。 他惊觉起来，发现杜月笙竟然将所有责任都一股脑的推在自己身上。他打着旗号想要扩大势力，可姓周的连黄金荣都敢杀，他敢动手？ “局长，我来了，我张啸林啊！” 他飞快的从别墅当中跑出来，摘下帽子，露出狗腿子的一面：“您放心，姓周的要什么，我给他什么，绝对不让他找机会发作。不过小人向您保证，我真不知道有人胆大包天敢动周朝先！”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心里面早就问候了数百遍害了自己的王八蛋祖宗十八代，可偏偏他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跟我走。” 亚历山大脸色微变，他不停解释，直接大手一挥，拿人。 张啸林不敢反抗，也不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教到法国人的手中，而是看向杜月笙：“月笙，你朋友多，这一次你可真得帮帮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说没做过的事情，那肯定没做过。可我怕姓周的不讲道义。” “胡越指使青帮混混在大华饭店门口伏击周先生。” 亚历山大的翻译忽的开口，又冲着亚历山大低语一阵，后者面无表情，在它看来无论动手的人是张啸林还是胡越，都无关紧要。 他只需要抓到一个替罪羊，让周朝先满意。 杜月笙按兵不动，他找不到花头，没办法动手。张啸林大肆动手，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只要将他请到周朝先面前，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局长，胡越我知道，他是黄金荣的铁杆心腹，擅长用短枪。”张啸林大舒一口气，道：“您都知道是胡越那小赤佬做的，怎么还找上我？” “不是我找你，而是上面的人认为你跟这件事情有所牵连。” 上面？ 杜月笙心中一动，忽的想到的一个名字——周朝先。 不会吧，难道此人在法租界影响力这么大？他下意识的看向亚历山大，见局长本人脸色臭臭的，这才发现亚历山大这样的大人物也对此事的颇为不满。 他心情莫名复杂，想他在上海滩闯荡多年，在法国人面前也勉勉强强能算一个号人物。那姓周初来魔都，居然就能够成为洋人的座上客，人比人气死人。 姓周的，不能得罪。 他们一行人抵达大华饭店的消息无人知晓，亚历山大倒是直接进入宴会厅，可两位青帮巨头，却被两个红头阿三拦在门口，等里面人的召见，才能进去。 “月笙，他妈的，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张啸林嘴巴仍旧不干净，想要跟杜月笙报团取暖。 换做半个小时之前，杜月笙会欣然接受。但现在，他敬而远之。 第248章 杜月笙 张啸林杜月笙联袂而来的消息并非在宴会厅当中引起多少波澜。 阿尔弗雷德总督早就去了房间，傅乐猷就住在法租界，早早地就回家去了。 此刻仍旧在此处的法国人，反倒是以鲨威为首。 他对上海滩叱咤风云的青皮混混毫无兴趣，只是道：“周是我的好朋友，你一定要严惩凶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的态度让亚历山大愈发谨慎。他起初就知道周朝先得罪不得，现在听到鲨威的话，更是对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 他敬了个礼，严肃道：“先生放心，我一定会让周先生满意。” 亚历山大离开，找到周朝先的时候，重复了一遍自己在鲨威面前说过的话。 周朝先同样兴致寥寥，但他对亚历山大的话不感兴趣的原因却又跟鲨威不一样，他是讨厌青帮混混的，但他从未想要借助法国人的手严惩他的狗。 无论是杜月笙还是张啸林会因为自己就改变自己为人处世的方针，变成好人？笑话，要是狗改得了吃屎，才是怪事。 上海滩的活计不少，不想被欺负的人有的成了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的模样，也有的人成了王亚樵。 “这件事情交给亚历山大局长处理就好了，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 他自有后手，并不在乎青帮混混对自己有多不满。 亚历山大听着翻译的话，脸色变得更差。周朝先的无所谓在察言观色多年的翻译看来，这就是一种胁迫。 没有任何表示，就是最大的表示。 周朝先越是表现的不在乎，反而证明他对此事上心，断然不会往日那样好糊弄。 这样想着，亚历山大倒是心中有了主意。 他在确定周朝先没有更多话要说之后，大步流星的走向门口，在红头阿三的“先生”当中看向外面的两个青帮头子。 “张，杜，很遗憾，周先生不愿意见你们。” 他脸上露出遗憾，身边的翻译精妙的提醒：“周朝先不好糊弄。” 杜月笙警醒：“我会约束上海青帮混混，让上海滩消停几天。” 张啸林也表示：“局长，您放心好了，只要我在一天，上海滩就绝对不会在乱起来！” 黄金荣死后，杜月笙无所举动，反而叫势力最小的张啸林抓住机会一口吃掉黄金荣不部分的实力，让他立马芜湖起飞，成为上海滩实力最强的青帮头子，声势与杜月笙都到了伯仲之间。 就在张啸林实力膨胀的时候，法国人让他如坠冰窟，他从未关注的周朝先居然他娘的被人刺杀，还要自己负责。 这是哪门子道理？ 他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有多少愤恨，但在法国人面前，他却是乖宝宝。 “周先生需要看到诚意。” 亚历山大毫无风度的用赶苍蝇式摆手驱赶张啸林：“杜，你比他聪明，更知道周先生需要什么。” “周先生不想见的是他，而不是你。我希望你能够入内周旋，让周先生原谅法租界巡捕房在这一次事件当中毫无作为！” 杜月笙深吸了一口气，笑吟吟的道：“长官信任月笙，我杜月笙绝对不会让长官失望。” “那就交给你了。” 紧接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入内，张啸林不甘心的想要跟上，不想充当背景板的时候，再度被红头阿三拦下，无法入内。 这让他倍感屈辱，明明自己现在已经吃掉黄金荣遗留下来的大部分势力，为什么法国人还是不信任自己，还是万事都以黄金荣杜月笙为主？ 他憋屈！ 杜月笙却不知道自己把兄弟此刻心中在如何挣扎，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对一众陌生人，都送上善意。 洋人，数不清的洋人让他动作愈发轻柔，哪怕是见到了正主，端着白兰地，正在跟鲨威说笑的周朝先，他的腿已经软了下去。 这里毕竟是法租界，洋人为尊的地方。能跟洋人平起平坐的人，在何处都是顶威风的大人物。 “周先生晚上好，鄙人杜月笙久仰先生大明，略备薄礼，还望笑纳。”杜月笙说着递过去一张支票，接着补充：“这是鄙人与张啸林为先生大学筹集的善款，算是魔都士绅的一片心意。” 周朝先却是看也不看，淡淡说道：“亚历山大先生，我跟你说了，我不想见他们。” 场面顷刻间气氛凝固，亚历山大看向自己的翻译，后者结巴，不知道为什么周朝先跟大多数的中国人不喜欢，没说反话。 “我周某人最恨鸦片，也恨毒害国人的人。杜老板你用卖鸦片的钱，去大学生里面洗白自己的声誉，倒是好算盘。” 杜月笙额头开始冒汗，他发誓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却不知道如何辩解。 “支票你自己收好，钱，我周朝先不缺。倒是你们的脑袋只有一个，什么事情做得，什么事情做不得，你们自己知道。” “我周朝先不是恶人，黄金荣作恶多端，以为吃定老子，非要在弄堂里面对老子下黑手，赚黑心钱，老子才开的枪。你跟张啸林两个王八蛋，之前做了什么老子管不着。可今儿你来见了老子，日后还做逼良为娼，坑蒙拐骗的事儿。就算老子不杀你们，也会有人把你们的脑袋打穿。” “杜老板，你要记住，这世界还有公理跟道义存在。你现在也不缺钱了，干嘛还要做坏事？” 杜月笙冷汗直流，周朝先三言两语便叫他悚然。全然忘记此处是上海滩，并非是察哈尔。 “周先生放心，我杜月笙以后肯定多多积德行善，不再做坏事，只是鸦片生意事关重大，一时间脱不了手，还请周先生给杜某人一些时间。” 杜月笙无比真诚，真真儿的在拷问自己内心，是否要这样下去。他也想要洗白自己，黑道看似风光，却是如履薄冰，若是他能做商人，做别的，他断然不会加入青帮，在码头上讨生活。 “鸦片我倒是想全国上下都给他禁止了，可当下洋人在咱们国内横行，谁能做到的？这鸦片在魔都禁绝不了，干脆就规范一点。” 第249章 杜月笙的选择 杜月笙的到来在周朝先的意料之外，他的表态却让周朝先心中有了别的想法。 后世国人的道德水准不断增加，对黄赌毒都是深恶痛绝。但在当下，这些都是合理合法，根本不可能禁绝。 哪怕是周朝先自己仅有的几块地盘，几个县的区域，他也只是强制禁毒，禁赌博。 黄并非是他不想禁绝，而是无法根治。 民国从法律上来说是一夫一妻制的国家，但在民间养姨太太蔚然成风。 官员文人逛窑子更是一种风趣。 周朝先对俨然已经成为文化一部分的东西，根本没有力量变更，只能禁止逼良为娼。 奶奶的，要是杜月笙听话，愿意在魔都也约束青帮，让混混言行受到约束的话，倒是一件好事。 他心中琢磨，头一次有了利用这些青帮头目的念头。 王亚樵只能作为暗子，这样的人太直，反而做不了许多沾染阴暗面的事情。 真要做事还得这些名声狼藉的杜月笙。 伟人说过，要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个人当中，人品最好的还是杜月笙，其余两个一个坏事做尽，一个直接投靠了日本人。 杜月笙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他至少敢跟日本人对着干。 就冲这一点，周朝先就愿意饶他一条狗命。 “杜老板，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做什么。” 杜月笙尴尬，他当然不知道周朝先想做什么。他要是有这本事，早就去天桥算命去了，还用得着把脑袋摔在裤腰带上面，过上刀头舔血的生活？ “公平正义！” 周朝先也不啰嗦，用简短的四个字作为开场白，宣扬自己的主张。 “公平正义？”杜月笙诧异。 “对，就是这四个字。”周朝先点头，见杜月笙的老脸上面满是不解，耐着性子解释道：“做事公平，做有利于国家民族的事情，懂？” 张芷溪叫道：“周先生，就是你之前说的，要复兴伟大的中华民族？” 周朝先看到张芷溪举一反三，赞了一句：“对，就像张小姐说的一样。杜老板现在有资格，有实力帮穷苦百姓，自己的同胞做些事情了。” “罢工，只要是合理诉求的，你就应该帮助穷苦大众，而非资本家！” “革命志士被军阀追捕，你就算不帮，你也不能帮助军阀。” 杜月笙低着脑袋，细细琢磨。他开始觉得周朝先是北方的军阀，现在却又估摸不准，觉得他是南方的革命党。 周朝先说话的时候，观察着杜月笙。他见后者时而露出思索，时而惊愕，倒是知道他有认真在听。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跟香蕉还大。 张芷溪听得眼睛发亮的东西，杜月笙却是无比纠结，俨然处于两难抉择当中。 “周先生，别的我都懂，我也是中国人，也不想让洋人在咱们中国人的地盘上嚣张。可为什么要帮革命党，不帮军阀？” “我是不是解释的不够通俗？” 周朝先耐着性子反问：“杜老板认为谁能得天下？” 杜月笙低着脑袋，认真思索之后还是摇头：“周先生见谅，杜某人虽然在魔都的花花世界，却不知道谁能夺了天下。” “既然杜老板不知道谁能得天下？为什么想要帮军阀？” 杜月笙恍然大悟，抱拳感激：“谢谢先生解惑，杜某人明白了。这军阀杜某人得罪不起，这革命党，也是万万不能得罪。” “你懂个屁！” 周朝先一翻白眼，杜月笙自作聪明，自以为自己猜到了周朝先的心思。却不知道周朝先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发生在北伐成功之后反革命行径！ 无数革命志士刚刚驱逐军阀，建立南京国民政府，就发生了旷日持久的内讧，无数年轻人被果党捕杀。 如果这些人少死一些，对整个国家整个民族来说，绝对是一件幸事！ 杜月笙有低下脑袋，思索着周朝先一句国骂后面的本意究竟是什么。他不相信周朝先是无聊，才来骂自己。 可周朝先已经累了，他本就不愿意跟这些人有太多接触，当下的合作能够持续多久，或是能否开展，都得看杜月笙此人是否真真儿的信守承诺。 “杜老板，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甭管未来谁主政魔都，他们都会喜欢跟好名声，有能力的人一起合作，而不是跟张啸林那样的无耻之徒。” 周朝先侃侃而谈，不介意分化一下这两个注定走不到一起的“兄弟”。 “人可以当混混，但不能一辈子都在江湖上混！” “行了，我也没别的话可说，再会。” 杜月笙微微颔首，恭敬地告辞。 他心情复杂，出门后看也不看张啸林，直接回家。 到了公寓里面，他才与大夫人沈月英说道：“奇了怪了，今儿我被一年轻人说教，非但没觉得不妥，还觉得他说的很对。” 大夫人是丫鬟出身，没读过书，却在接人待物上面颇有一套，她一听自己丈夫这样说，便知道他已经打定主意，想要听从年轻人的建议。 “老爷想做的事情，尽管去做，家里面都是支持的。” “我送杜维藩前往东北大学读书，你也支持？” 沈月英这下有些犹豫，她希望自己养子前往欧美留学，而不是在国内接受高等教育。在魔都多年，她眼界开阔，对于子嗣教育，她从不吝啬，只求最好。 “父亲，你真要送我去东北大学？” 年仅十六岁的杜维藩嘿嘿一乐：“娘您不知道，现在我们班上好多同学都说不要去欧美留学，也要东北大学实业救国。” “实业救国，洋务运动搞了这么多年，还不是那个样子。你姆妈不是不不支持你，而是国外更好。” “你跟我说说东北大学是什么样的？” 杜月笙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拉着夫人儿子坐在沙发，想从儿子的嘴里面弄清楚东北大学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东北大学半工半读，不同学科会不定期的参与一些实践活动，这些都是工作内容。周校长说学生应该实践结合理论，才能学的更快，记得更牢靠。他想要这样的方式，为国家培养十万理工人才。” “你想学理科？” “西方有飞机，我想学造飞机，可国内没有教这个的，只能先学机械，学了机械之后，再去学造飞机。” 杜维藩一脸憧憬，在大部分同龄人都不知道飞机是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绝大多数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梦想。 第250章 恩威并施 “你不是说青帮混混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坏人吗？” 张芷溪气鼓鼓的，她开始不知道，还以为那个长得不好看的大叔是朋友。结果她后面才知道那个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杜月笙。 早一天，她根本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大佬是什么人，可从黄金荣之后，她被动的关注了上海滩的许多风云人物，其中之一就是杜月笙，刚才的糟老头子。 “张小姐，对我来说，人没有好坏之分，只有有用跟没用的分别。杜月笙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做的事情，现在上海滩青帮混混每个人都在做。北平天津，也有大把的人跟他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所以，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对你有用，你都会原谅他了？” 周朝先哑然，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他想用水至清而无鱼解释自己的做法，但话就在嘴巴里面，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是原谅他，而是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他不改的话，再度作恶，我亲自杀了他。” 张芷溪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只觉得这个男人魅力大增。她本以为周朝先会像自己老爹一样，遇到事情总是搪塞自己。 “你不许杀人，你手下那么多人，脏活累活让他们做就行了。”张芷溪忽的用白皙软嫩的小手捂住周朝先的嘴唇，让他无法说话。 下一秒，她又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收回自己的小手，带着脸颊上的绯红，猛烈跳动的小心脏，飞奔到了电梯，上楼躲进房间。 ...... 张啸林同样住在法租界里面，他有自己的大房子，成群的妻妾跟打手。 “老板。” 他冷着一张脸进门，心中尽是不爽。杜月笙走得匆忙，只留下一句周朝先不计较咱们的事儿，便飘然而去。 这让连周朝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张啸林心里愈发不平衡。 “这里没什么事儿了，弟兄们都回家休息。” 他随手安排，等房子安静下来，刚要喝酒解闷，就听到一个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是谁！” 他的猛地回身，只见一柄黑色的斧头砍向自己的面门。 张啸林死了，就死在自己家中。 杜月笙知道这个消息是半个小时之后，他刚刚下定决心将儿子送入东北大学，去周朝先地盘的时候，他家里面的电话响了。 亚历山大的动作更快，他从床上蹦起来，骂着张啸林，却还是出现在张啸林的家中，冰冷的目光落在同样冰冷的尸体上面。 “人已经死了，斧头杀的。” 亚历山大只想快速结案：“系数仇杀，杜月笙你听清楚，未来三个月上海滩再有这样恶性的案件，别怪我抓人了！” 这斧头还能是谁？今天不也有一个人拿着斧头在大华饭店外面乱杀吗？ 一想到又是周朝先干的，他就恨的牙痒痒。可恨了之后，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黄金荣死了，张啸林也死了，该有的孝敬，还是一分都不能少。 黄金荣死了，张啸林也死了。本应该难过的时候，杜月笙却是一点也难过不起来。 小赤佬，干的漂亮！ 杜月笙暗中给自己鼓劲儿，总算见到周朝先凌厉的手段。明明自己已经登门道歉，可别人还是只想要自己的脑袋，还是说了要拿下，就立马拿下！ 如果说没有跟周朝先暗中交易，他现在已经兔死狐悲，带着兄弟一起干周朝先了。 偏偏他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他想洗白，做个好人！ 他转身离开案发现场，前往大华饭店。 但让他意外的是，周朝先已经睡了！ 于是，他就近开了一个房间，不去打扰小两口亲亲我我，天亮之后才再度见到周朝先。 “什么，张啸林死了？” 周朝先脸上的惊讶是真真儿，他的人现在刚到北站，还没到大华饭店，更别说杀人了。 但跟亚历山大一样，他立马就有了一个准确的答案——王亚樵！ “行了，别说了。”他打断还在说话的杜月笙，骂道：“奶奶的，这下就算老子想要弄死那孙子，现在都晚了。” 他一脸懊恼的样子并非作伪，而是内心最真实的念头。 “我一会儿就跟法国人说，人是我杀的。” 周朝先摆摆手，看似背锅，实际上只有少数几个人才门清儿，知道这件事情跟周朝先的关联。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杜月笙不明白周朝先为什么能做出这种选择，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周先生，这样一来，上海滩又乱起来了。” 他故意试探，想要获得周朝先的支持，从而背靠法国人，从新整理上海滩。 “乱，乱不起来的。” 周朝先摇头，这上海滩各国势力云集，谁都不会让上海滩乱起来。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的人现在已经到了北站，正在接收法式装备。可惜张啸林现在就死了，不然以后还能把他揪出来，杀鸡儆猴！” “您的人？”杜月笙心情立马复杂起来。他将上海滩视作是自己的地盘，现在周朝先派人来，他第一时间抗拒。 “也是你的人。” 周朝先看着杜月笙，此人果然将自己的话当做是耳旁风，没认真听。 “老子日后是要对付日本人的，这些人一边训练你的人，让他们多多少少有一些军事素养。对了，你要是有心的话，不妨挑选一些人送到察哈尔，老子给你训练一帮精兵。” “精兵？” 杜月笙惊喜交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自己该高兴，还是该不安。 “对，一百米之外枪枪爆头的狠角色。” 有一说一，周朝先只是例行的炫耀自己的实力。他清楚，想要杜月笙这样的人跟自己合作，还得恩威并施。 恩就是提携之恩，法国人需要一个人维持上海滩的秩序，杜月笙是最好的人选。 威就是察哈尔团的实力，只有实力强大，他才能保证杜月笙不会偏离轨道太远。 平心而论，他不相信杜月笙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信任度这玩意儿，是一点点累积的。 两个把兄弟刚死，还没入土为安，就想办法屯兵他们的小弟，想要制霸上海滩的杜月笙，不值得信赖。 第251章 王亚樵的察哈尔之行 “呜！” 丰台站，周朝先淡淡的看向接走张芷溪的护卫。 “下次再见。” 他一一道别，刚要离开，却听到远处有人叫卖。 “号外号外，上海滩大佬黄金荣张啸林反目成仇，双双毙命！” 周朝先心中摇头，即便是史量才想要认真办报纸，也抵不过报纸开在法租界。 张啸林一死，整个法租界的报纸就火力全开，纷纷将黄金荣的死按在张啸林的身上。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少数知道这里面内情的人也缄默不语。 北平跟魔都是两个世界，被评人不是当事者，他们更倾向于相信报纸上的报道，更相信两个青帮知名的大佬是死于内讧。 “周先生。” 王亚樵带着法式的宽沿帽子，领着八个从上海滩带来的年轻人，紧紧跟随周朝先。 “你们现在就去张家口，直接找徐本周徐少校。” 察哈尔团一分为三，一营营长张海鑫，驻扎在包头，二营营长谢忠明，驻扎在大同。 三营营长由周朝先暂代，副营长是徐本周。四营代理营长是马克斯，五营代理营长是卡尔。 骑兵营代理营长巴图鲁，炮营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合适的代理营长。 “卑职遵命。” 王亚樵点头离开，上了前往张家口的火车。 随着年关将近，张家口愈发繁华。 老老少少们在察哈尔团照应下，多多少少积攒了一两个大洋，腰杆子也硬了起来。 “来来来，募兵在这边，赶紧站好！” 崔融军衔变了，他现在是少校参谋长，可谓是位高权重。 随着察哈尔团扩编，周朝先手下的军官几乎是人人都能升职加薪。他只需要将一份升职的名单递交给张景惠，后者看一眼就会立马批准。 他担任参谋长之后，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将募兵的权利收回到了张家口，收到了团部手中。 王亚樵混迹在人群当中，边上有一个带着秦腔的中年人。 他问：“察哈尔团不是说三十岁以上不能入伍吗？你也能参加募兵？” 中年人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是，我是来当兽医。这里不是在招兽医吗？一个月六块大洋。” “我们陕西好几个老乡都是在包头，榆林那块做事儿，听到察哈尔团的长官用得上咱们，给的钱也多，咱们就干脆来试试。” “那他们呢？”王亚樵指着天南海北来的汉子。 “他们是矿工，铁路工人，哪儿都得有，也想当兵保家乡。” “佩服，爷们佩服！要是今儿有空，叫上他们几个，咱们一块聚聚。都是穷苦人家，正好喝一碗热酒，一起报国！” 王亚樵做了一揖，真真儿佩服这些人。 他胸腔当中好似有一团火正在燃烧。在魔都见到周朝先的时候，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跟自己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他真诚，做事干练，富有感染力。 从魔都到北平，一路上所见所闻，跟长江以南并无两样。 但到了察哈尔之后，他却发现张家口的百姓脸上居然有他久违的笑容。 跟香烟，糖一样，笑容在民国也是奢侈品，少有人能够无忧无虑的大笑，对未来充满希望。 他在魔都，广州呆了多年，接触的人当中不乏上层人士，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忧虑，或是担心自己的前途，或是担心国家未来，自上而下，整个社会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全然没有未来。 但在察哈尔，他却见到所有人都怀有目的，都有自己的想法，而非是乱世当中苟活，不知明天的糊涂蛋。 “喝酒，现在还能喝上两口，等到入了军营，一个月也喝不到一口。” 兽医舔舔舌头，有些意动。 他三十而立，读过书，识字儿，却没能当上医人的医生，反而成了兽医。 在西安，他这样的人一个月顶多收入三四块大洋，而且还不定能拿到。 “下一个下一个！” 漫长的队列终于轮到兽医，他干巴巴的说：“兽医，听说你们这里要？” 崔融抬抬眼镜，见他面向和蔼，反问道：“你懂医术？识字？” “医人医牛羊，都会一点。读书的话，我进过私塾。” “医人的战地医生你要不要做？要做的话一个月十块大洋，上士军衔，先去北平，承德学习半年时间，要是通过测验，就是少尉医官，月薪再加五块。要是没通过，再去学习兽医。” “可以是可以，只是占地医生是干啥的。” 兽医结巴，一口应下这个差事后还有些狐疑。 他虽然不知道外科医生是啥，可一个月十块现大洋，太多了！ “就是士兵上战场，中枪了啥的，你要上前线把他们的命从老天爷手上抢回来的工作。洋人叫战地医生，咱们也这样叫。” “要上战场啊？” “也可以不上战场，只需要接受简单的军事训练，留在野战医院里面。” 崔融说个不停，实在是察哈尔读书人太少，愿意来军队做战地医生的更少。 国内相关人才匮乏，是全方面落后时代。 “那行，我一定不让长官失望。” 崔融一笑，这样的保证他今天早上听过数百次，都是各方面的专项人才给出的保证。 他随口问姓名贯籍，刷刷的在纸上面写上姓名——郝西川，西安人。 “拿着条子去东边排队入档案，拿钱。记住，拿了钱要是人不见了，那就是逃兵。” “长官放心，我不会，我不是那样的人。” 郝西川不标准的敬礼，干皱的脸上再度有了活力。 “下一个。” 王亚樵凑上去道：“步兵，玩过枪，安徽人。” “玩过枪？” 崔融写上贯籍：“名字。” “王亚樵。” 他不屑直接靠着周朝先的关系成为察哈尔团的一员，他想看到最真实的察哈尔团面貌。 “北边报到，凑够五十人，立马开始参军测试，要是过不了的话，抱歉。” 崔融例行公事，没有任何关照。 他身为参谋长，战战栗栗的为周朝先守家，负责新兵入伍，简单训练。 东边是军营，北边是长城关口。 郝西川跟王亚樵一起拿了钱，抵达长城关口后，王亚樵却是看到了刚才就注意到的一帮弟兄。 他凑上去问道：“哥几个都在呢？晚上聚聚？随便找个馆子，咱们认识认识。” “成啊！” 第252章 学习强军 “你也是步兵？” 一个瘦高个看了一眼，递过来一根烟道：“我叫康有才，大同人，骑兵。” “郝西川，战地医生。” 另外几个矿工纷纷接过烟，自报家门：“徐小海，北平人，工兵。” “北平人也来察哈尔当兵？” “笑话，这年头儿哪都不好过日子，北平人跟山里面的人有什么差别，您说是不是？” 徐小海嘴碎，三两句就跟王亚樵套上关系。 一行五十个人凑够，只需要了十五分钟。 人够了，一个一直立在旁边的奉军上士大步而来，他冷着一张脸，一板一眼的道：“集合！站成三排！” 一群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的百姓聚在一起，由着侯飞一手一手引导，这才勉强排列整齐。 接着，他立在原地，大声道：“我姓侯，叫侯飞，是察哈尔团三营六连一排排长。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要在我手下进行最简单的体能测验，过的人，一个月六块大洋，每月一号实发。不过的人，三十岁之前还有机会再来！” “背包？背包准备好了没有，给他们都背上。” “四十斤的负重，四个小时进行五十里路折返跑，觉得自己做不到的，现在出列！” 无人说话。 初周朝先招兵的法子留下现在，已经广为人知。 别看这要求看似极高，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农民，矿工而言，却是家常便饭。 往往他们赶集，都要走二三十里的山路才能抵达集市。 四十斤的重量更是小菜一碟，十岁的小孩子都能扛着健步如飞。 “没人出列是吧？那就出发！” “一个班的老兵一前一后，照看着点新人。” 侯飞不断呼喊，背着同样重的背包，将三八大盖挂在脖子上，一同受训。 “长官，医生也要跑？” “特殊人才五个小时内完成就算及格。” “骑兵算不算特殊人才？官长？” “骑兵不算。” 侯飞耐心解答，由周朝先兼任营长第三营，可以说是警卫营，是嫡系当中的嫡系的，注定装备更好，火力更强，承担更重要的作战任务。 “最后，队伍当中不许交头接耳，要说话大喊报告长官，得到允许之后，才能说话。” 侯飞的话就像是一个讯号，整个队伍瞬间寂静下来，素来懒散惯了的王亚樵也不禁愕然，下意识的闭上嘴巴，埋着脑袋死命跑。 二十五里转瞬即至，低矮的山峦已经消失在身后，白茫茫的草原天地相连，看不到边界。 “全员休息三分钟。” 王亚樵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刚要抬头，就听到骂声：“都动起来，边喝水边活动。注意别感冒了！” 侯飞里外都忙，他是从新兵摸爬滚打上来的老兵，知道新兵蛋子容易犯什么错误。 “排长，这样的训练持续多久？” “退伍为止。” 侯飞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王亚樵，笑笑道：“察哈尔团，两天一次的长途行军只是家常便饭。咱们的训练科目除了体能之外，还有射击，挖掘战壕，学习，战术训练。” “学习？”别的东西王亚樵一听就懂，唯独学习在这些内容当中有些格格不入。 “对，咱们察哈尔团的士兵小时候家境不富裕的占了多数。现在当兵吃粮，咱们团长就想让他们多学一点本事，能够读书看报。” 王亚樵的DNA动了，他在魔都痕迹，很清楚下层的混混，百姓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们不识字，除了出卖自己的一把子力气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全军都在推广？”他问。 侯飞道：“全团的训练科目都一样，又都不一样。靠近草原的多骑兵，此外还有雪地，山林，沙漠针对训练。” “洋教官就是不一样。”王亚樵惊叹，这些训练方式，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洋教官？”侯飞莫名烦躁道：“德国教官只负责常规训练，狙击训练，巷战，地形训练，都是咱们团长自己创造的，德国人都甘拜下风。” “我看你小子不错，体格好，入伍后好好训练一年，就能升格士官，当个班长。识字的话，升的更快。” 王亚樵不明觉厉，的刚想说什么，却见侯飞道：“起来起来，回家了，能够在限定时间回到张家口的，都是咱们自己弟兄，能领大洋，拿枪打土匪，打鬼子。” “集合！” 五十来号的散兵游勇很快聚在一起，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却朝着同一个地方奔去。 直线距离二十五里之外的张家口市。 当草原变成低矮的丘陵，再到蜿蜒的长城，王亚樵才常常舒了一口气。熟悉的山峦变得亲切，逐渐增加士兵，百姓更让他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宣泄欲望。 爷，今天也是察哈尔团的一员了！ 这不是在魔都，周朝先许诺的上尉职位。而是他一脚一脚丈量了足足五十里的中华大好山河，获得的成果。 无关结果，他只在乎过程。 “奶奶的，今天晚上必须搓一顿，明天开始，咱们就是当兵的了。” “可以吃饭，但不能喝酒。我在包头就听他们说，察哈尔团不碰大烟，不喝烂酒，都是诚实守信的人。” “行，那就不喝酒。” 王亚樵豪爽，直接拍板。他转身叫上几个看得上眼的年轻人，真真儿的录入信息，拿到人人都有的四十斤大米之后，才算加入了察哈尔团。 张家口的饭店最近一个月开了不少，一面面酒幌子挂在门口，还得郝西川拿主意。 “一面的是迎客，两面的是有啥吃啥，四面的是能接喜事白事。”他介绍，对北地人情很熟悉。 “咱们一共几个人？九个是吧？九个人的话，随便找一家吃吃看，吃完就澡堂子里面泡澡。听说这里面的师傅都是从北平来得，咱没见过。” 酒幌子里面是开门迎客的店家，掌柜的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一见来人都是彪形大汉，不敢怠慢：“几位先生，您吃点什么？” “卤牛肉上个五斤，再来一个葱爆羊肉，烤个羊腿，弄个蘑菇汤。” “再炒一个青菜。” “得勒。” 第253章 终到分离时 翌日天明，叫醒这一帮人的是军号声。 “起床起床！”穿着军装，站的笔直，一脸肃杀的侯飞在门口候着。 “我跟你们讲个规矩，吹响集结号，三分钟之内起不来的人，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他神色冰冷，已经训练过一次新兵，当下磨砺这帮新兵蛋子，那叫一个手到擒来。 屋子里面的王亚樵听到号声，立马从床上蹦起来，他是知道周朝先规矩多，对士兵严格的人。 昨天一顿饭，加上搓澡的情谊，一群人立马玩到一起，不再生疏。 王亚樵能在上海滩摸爬滚打，靠的就是这一股子真诚，跟谁都玩的来。 “起床了。” 他飞快给了睡在床上的邻居，一人一下：“集合了！” 郝西川年纪最大，睡眠较少，他第一个爬起来。 徐小海年纪最小，现在刚刚十九岁，十足的的小弟弟，被王亚樵踹了一脚，才从床上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来。 侯飞看着手表计时，三分钟之后，人到齐一半，剩下的人动作稍慢，却也在不断集中，按照昨天的队列排序。 “七分钟？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就这个成绩？老子现在就是去张家口拉几个老娘们，集合的速度都比你们快。怎么，穿衣服都不会了？” 王亚樵动作很快，但也不是第一批到的，而是三分多钟才冲出营房。 现在挨训，他自觉羞愧，觉得自己其实还能做的更好！ “长官，下次我们动作就会快了！” “下次？真要有下次的话？上了战场，你能让敌人给你下一次机会？” 侯飞冷笑一声，训道：“队列当中不报告发言，本应惩罚出列三十个俯卧撑，念你们都是新兵，初犯就不追究了。下次若是再犯，没你们好果子吃。” 说罢，侯飞大手一挥，立马有人送上军装：“冬天到了，从苏州发起来的冬季作战服，人手两身，轮换使用。” “团长念着你们，你们要念着家国，听见了吗？” “家国？”王亚樵心中细细咀嚼这个词汇，深深思索起来。 他顺着人流，领了两套衣服之后，各自回到营房换衣服。 这一次，军士们的动作比刚才快了许多，人人脸上都洋溢起了莫名的笑容。 就如同牛老二一样，许多人所见最威风的新郎，城里面的大老爷，都没有这样光鲜亮丽的衣衫。 “吃饭。” 早饭简单也不简单，他简单在粥跟馒头小菜，寻常人家就能做出来。但难就难在这一批一个营的新兵，都是想吃多少拿多少，只要吃的完，那就随便吃。 王亚樵咋舌，他走过许多地方，还是第一次见到周朝先这样不把细粮当回事儿的主。 早饭之后是常规的队列训练，没有任何难点的动作，却需要整个早上进行。宽大校场里面，德国教官跟中国教官两两组合，不断纠正新兵的姿势。 即便是自认为自己动作标准，是老兵的王亚樵也不免被纠正了许多坏毛病，也能勉强做到站如松，坐如钟。 一连三天，王亚樵都在被操练，他眼睁睁的看着应该当战地医生，骑兵，工兵的袍泽弟兄，被操练的欲仙欲死。 虽然在某些具体的科目上面，周朝先对技术兵种的要求会稍微放松，但在体能跟学习上面，他却是一视同仁，甚至对技术兵种的要求比寻常士兵高得多。 他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看着目不识丁的农民，被周朝先的军官练的能够在任何时间点，在三分钟之内紧急集合。 看着他们从左右不分，到勉强能走队列，这前后不过数日！ 清晨，大地白茫茫的一片，例行体能训练，五十里的拉练之后，大量士卒聚在一起，准备洗漱。 “紧急通知，下午团长来看看咱们弟兄练的怎么样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都给老子专心一点！” 侯飞并无官架子，反而跟他们在私底下关系极佳，能够一起搓澡的交情。 “团长来干嘛？”王亚樵不知不觉当中改变了自己对于周朝先的称呼，更喜欢称他为团长。 “上课！” 侯飞笑眯眯的道：“你读过书，懂的知识多，要是弟兄们有听不懂的地方，回来之后，你私底下说说，不让让兄弟们不懂装懂。” “我以为什么事儿呢，就这，不用你说，我就给你办好了！” 王亚樵笑呵呵的，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一应答应，保准让人喜笑颜开的离开。 在新编营当中，他短短三天就认识一个连的人。 短短数日，他最大的感触就是放松。 除了紧急集合之类的突击项目，任何的训练项目都会提前告知，让士兵们有心理准备。 长途行军的时候，体能强的都会拉一把体能弱的，这叫互相帮助。 他可太喜欢这种氛围，不用担心自己身后的人捅自己一刀的察哈尔团，让他谁的贼香。 隐隐的，他现在都有些不想离开察哈尔团，真真儿想要做一个士兵，保家卫国。 “你啊你啊。”侯飞哈哈大笑，犹豫着附送一句话：“跟你说吧，你的兄弟们马上就要散了，趁着周末休息，你们赶紧聚聚。鬼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 “散了？”王亚樵脸上的笑容僵住，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瞧你说的，你是步兵，其他人有战地医生，骑兵，还有工兵。除了你，别人都是技术兵种，未来肯定不会跟你分在一个部队。” “上面来了命令，为期半个月的紧急训练之后，技术兵种直接抽离，调派到具体兵种当中学习。” “那个郝西川，兴许你下次见面，人家就是少尉医官，跟老子一样了。你小子努力一点，作战部队升起来很快。” “对了，明天实弹射击，清一色的法式装备，我们三营马上就要列装法国人的的勒贝尔步枪。” 侯飞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却不知道王亚樵的心思已经不再军队上面。 他为王亚樵勾勒升职路线很简单，有某一方面出众的成绩，三个月的步兵训练之后，多少能当一个副班长。要是副班长考核全优，半年就是正班长。 表现的最优异的副班长，还能连升两级，直接兼任副排长，协助排长管理部队。 没辙，哪怕是从北平挖了一些人回来，困扰周朝先的基层军官还是无法解决，只能不断提拔有才能的年轻人短期培训后充当。 第254章 小家大家 周朝先带来了一个团的法式装备，可以武装整整三个营的步兵，也能够将现存的炮营变成一个105榴弹炮为主的炮团。 但在换装之前，周朝先先一步抵达了位于张家口的新兵训练营，让整个三个营，一千五百人的部队聚在一起，都在城外军营当中集结。 “长官好！” 崔融见到周朝先，敬礼之后苦笑道：“幸不辱命，这里的事情太过繁杂，我就像是赵括一样，只知道纸上谈兵，最近几日都是什么都不干涉，才能让一切运转自如。” 他有些羞愧，虽又不甘心，却还是承认自己没带过兵，嘴上说的话再多，到了实操的时候，却还是经验不足，许多小事都要瞻前顾后。 “人齐了吗？” 周朝先拍拍他的肩膀，笑笑道：“你是参谋部出来的，没带过兵是劣势，但你足够聪明，这一点胜过无数人。” 崔融愈发脸红，大感惭愧。 “在张家口的部队，除了必要执勤的人，其他都集中到了校场当中。” “那就直接去，时间不能耽误。” 周朝先心思转动，不免紧张起来。他心知肚明，政治宣传一直都是军队当中关键点。 以往在北平察哈尔，他所见的世界与二十一世纪是割裂的，这让他无法设身处地思考这个时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时代。 但魔都之行，他见的多了，也知道自己当下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他深呼吸，走上台的时候，不免看向一张张年轻稚嫩的面孔，他们怀着千般心思聚集在张家口，此刻却又都变得一样。 “我是周朝先，中校团长。简单说就是，我是你们团长。” 他简短的自我介绍后，才用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发问：“你们为什么来察哈尔团？” 话筒将他的声音传递到了所有人耳中，些许刺耳的杂音存在，却不重要。 “崔融参谋长，徐本周副营长出列！” 他没有问士兵，一千五百多张嘴，他问不过来。 崔融大步上前，道：“卑职加入察哈尔团是因为长官可以给我施展抱负的机会。” 徐本周的回答更简单：“长官，卑职想带兵打仗，不想当参谋了！” “他们俩个你们都认识吧？既然认识，我在问一个人。马克斯中校，你来察哈尔团干嘛？” “赚钱。” 德国人不幽默？周朝先大笑，想把说这话的人给弄死。 “所以我想问诸位弟兄，你们来察哈尔团是干嘛的，是赚钱，还是干饭，还是想要保家卫国？” “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答案，具体的，你们自己记住，今天的课后作业就是这样，写下来，认识自己的目标。” “现在我跟你们说说，老子来察哈尔干嘛！” “我周朝先，沧州人，读的是保定军校。” “毕业到现在，先效力于皖军，现在是奉军。你知道我这两年换了军队，看到的是什么吗？” 没人知道周朝先想说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这次去魔都，我有个朋友跟我说，不拉屎会憋死我们，不吃饭活七八天，不喝水活五六天，不睡觉活四五天，琐事养我们也要我们的命。洋人在中华大地横行，军阀在地方上霸道，我们倒已经活了八十一年。”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我想要一切变成他该有的样子，让国家变得健康，没有租界，不受列强欺负，满清带给我们的屈辱，袁世凯，凡尔赛条约给咱们带来的屈辱，都烟消云散。” “你们还想被土匪欺负，被军阀欺负，被列强欺负吗？你们想吗？” 没读过书的不大懂这段话到意义，八十年太长，这是一群年龄只有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他们大多数并不知道过去这片土地发生了什么。 许多东西，在他们的生活当中，自古就在。 “崔融，徐本周，侯飞......”一个个军官被他点名，提问：“你们现在要么已经结婚，要么即将结婚。我问你们，你们想让孩子生活在当今的中国？” “我们没得选，身处在列强环绕的新中国，可我们的孩子不能跟我们一样！” “三营军籍为1005的战士出列，上台！” 周朝先说出一串数字，立马有士兵出列，走上校场。 一分钟不到，士兵走上校场，以及标准的军姿开启谈话。 “姓名。” “郑小虎。” “你为什么加入察哈尔团？” “团长您说跑五十里，不管能不能过抗走四十斤白面，卑职才来的。” 他说的实在，让一群人大笑，立马从刚才的沮丧当中脱离出来。 可略微有文化的人就都知道周朝先说的话究竟有多悲凉。 自清末到民国，国家衰败，民生凋零，无数有志之士，都想要国家富强。可到头来，却一次次失败，无数人的看着灰暗的世界，选择了放弃。 “现在呢？别人给你四十斤白面，你就跟他们干？” “长官说笑了，卑职在察哈尔别的没选到，可也知道忠义廉耻信。” “那你知道何为家国？” 铺垫许久，周朝先终于说到最关键的地方的。家国，而非国家。 北洋政府，广州军政府，未来的南京国民政府。 林林种种的称呼大部分百姓根本分不清哪个是正统。 “卑职听先生说，先有家，才有国。” “那你知道家国之间的分别跟联系吗？”周朝先再问。 郑小虎摇头，这就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答不上来。 “不知道。” “察哈尔团的兵，比如你，就是一个小家。我们合在一起就是大家，就是国家。我们就能低语外辱，不让土匪欺负咱们，也能把白俄赶走。” 周朝先随手举例，拿离自己最近的部队作为例子：“咱们现在国家就像是咱们部队，你们班上的战友跟你闹矛盾，土匪欺不欺负你？” 郑小虎道摇头道：“咱们村里的人都知道，一家一户要是团结，谁都欺负不了他们。要是不团结的话，那就谁都能欺负。” “那你想被欺负吗？” “长官，卑职不想！” 第255章 听长官的的话 郑小虎昂着脑袋，身上是半新的军装，扛的虽然是日本人的三八大盖，可他骨子里面还是中国人。 “那我问你们，你们是想保护你自己的小家，还是跟东西们保卫所有人的家，跟我一起让中华民族再度站起来？” 周朝先问的并非是郑小虎一个人，而是在场的所有将官。 他尽可能的将复杂的话掰开，揉碎后，告诉自己会麾下的将士，告诉他们，自己该怎么做！ “卑职愿意！” “卑职愿意！”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第一个吼出愿意的并非是郑小虎，而是军阵当中，坐在小马扎上面的寻常军士，他藏在军队当中，注定无人知晓。 但他吼出来的话，却让无数士兵齐声呐喊，宛若疯魔的叫喊。 “大道理小兵们不懂，可自家的利益，需要自己守护的道理，人人都知道。” 崔融默然无语，对周朝先的敬佩又多了一层。他这样的聪明人，从未将家国放在心上，他效忠周朝先的两个原因，一个是周朝先信任自己；另外一个则是救命之恩。 这是民国，不是后世。北大学子刚刚说出国家是国家，北洋政府是北洋政府的新概念，让北洋政府变成一个可以取代的反动旧势力。 徐本周也道：“周长官不愧是长官，这收揽人心的手段，天下少有。日后只怕察哈尔团上上下下都要宣扬家国的道理，让士兵知道自己不是为了别人而战，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身后的亲人，最后才是国家。” 队伍当中，王亚樵也暗自琢磨：“家国家国，家家户户团结一致，才有国！只要上海滩的人全都团结起来，迟早能够赶走洋人！” 一千个人看哈姆雷特，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一千个人品味周朝先的话，也都能够从这里面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利益至上者看到的利益，野心家看到的手段，内心赤诚的人看到的是国家理念。 而周朝先自己，他只是在讲述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从未经历过被外寇入侵，只是在书本上看到冰冷的文字，看到黑白照片也也遮掩不住的残忍。 他只是描述他所在的国度，他所经历的一切，他也想让自己身边的人，过上自己曾经过上的日子。 仅此而已。 察哈尔团没有太多长篇大论，说完话之后，就地解散，军队四散开区的时候。 王亚樵却待不下去，他道：“兄弟们，今天晚上我做东，就去咱们上次去的馆子，有想去的弟兄都叫上，我做东。” “不成，可不能这样。咱们都是穷苦人家，哪能光让你一个人给钱。咱们还是凑凑份子，实不相瞒，我在这里再呆七天，就要去北平学习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 郝西川连连摆手，他不是爱占便宜的人，不愿王亚樵吃亏。 王亚樵也不坚持，一口答应下去，便去准备。 下午三点，难得的假期到来，军队的饭菜有油水，味道也不多，却也架不住兜里面有几个小钱的士兵想出去找找乐子，歇息一下。 指定的饭店里面，几个人聚在一起，难得没有说接下来的军事训练，而是说家国概念。 就像是刚拿到玩具的小朋友，他们迫不及待地在人前炫耀咱们的观点。 年纪最小的徐小海嗓门最大，他青筋暴起，嚷道：“咱们长辛店的工人就算团结，才能勉强有一条活路。要是不团结的话，早就被那帮买办给坑死了。” 他是北平人，跟洋人打得交道不多，可跟买办却经常接触，这知道这些西装革领的家伙骨子里面究竟有多坏。 “现在团长让咱们团结互助，手里面有枪有炮，迟早有一天能把洋人给赶出去，看那些买办没了主子，怎么办！” “对，洋人固然可恶，可这些给洋人做事的买办，同样可恶。” 王亚樵爽朗大笑，他最喜欢跟这群人一起交流，可现在却不行。他不是为小家舍大家不顾的人，他即便在喜欢眼前的生活，也会坚定自己的道路，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是王亚樵！ “今天不喝酒，咱就以茶代酒，敬诸位弟兄一杯。”他说着端起的茶杯，眼看来的人比初见的那一群人多了几个，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换做上海滩，凑份子吃的饭，来的人只会比不要钱的少，不会多。 “咱们兄弟相聚就是缘分，干杯！” 一杯茶水下肚，王亚樵心情格外舒爽，能够认识这样一帮赤诚的汉子，就是天大的幸事。 “排长跟我说，明天实弹训练，你们准备好了吗？” “不瞒你说，我可是从没摸过枪，别说是实弹训练，就算是汉阳造，都没碰过。” 徐小海口气高，却没有吹牛逼。 他在军队里面唯一学到的东西，就是赤诚。 “没事儿，我问了长官，咱们这一批人碰过枪的也就一个排，其他都是新兵蛋子。再说了，咱们察哈尔团富裕，每个星期都有四次实弹打靶的机会，只要耐得住性子，迟早变成神枪手。” 王亚樵安慰，他玩的枪都是短枪，镜面匣子，勃朗宁，1911，他都玩过。长枪不是没碰过，但相对于新兵，却知道的更多。 “今日之后，来日再见，希望诸位都是军中栋梁，前程似景，能够为大家守小家。” 茶不醉人人自醉，明明是最差等高碎，他却喝出了大红袍的感觉，只觉得美滋滋，心情舒爽。 郝西川道：“我最大，算不得长者，却也知道长官说的对，咱们受了欺负，是时候团结起来，为咱们后代做点事情。” “我们能做什么？” “长官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虽然不会打仗，但从北平回来，总能治病救人。” 郝西川笑笑，无形当中代表了许多人。 许多察哈尔团的士兵都跟郝西川一样，虽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却知道听令行事。 “长官是不会错的。” 他补充，这句话说的倒是不心虚，周朝先的名声在察哈尔是大得很。 不说办厂开矿，单单是剿匪，那就是活无数人命的大功绩，不得不说。 第256章 重回上海滩 “可长官说的话不对，你还要不要听？” 一群人正说笑着，却见几个军官大步而来，为首的正是周朝先。 最初，他以为王亚樵不在这里，却在花名册当中看到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王亚樵，更知道了他现在的身份。 新编营一连一排一班的小战士。 这一身份让周朝先诧异的同时，也让他现在就想要见到王亚樵。 王亚樵对他很重要，不只是工具人那么简单。 在他的计划当中，未来十多年，察哈尔团都没有实力踏足上海滩，更没有实力去约束杜月笙，跟上海滩的汉奸。 王亚樵如果愿意成为军队的一份子，他当然欢迎。 反正按照察哈尔团的规矩，想要往上爬，就得通过军事训练，战术训练。 王亚樵无法通过的话，挂着上尉的军衔，也只是军衔，算是荣誉称号，不能到部队上带兵的。 “长官！” 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大头兵们没几个人认出来周朝先的的身份，但他们眼尖，多少看得见周朝先身上的校官衣服，知道这人来头大，惹不起。 “坐下吃饭，军营之外，除非打仗，不然没有长官一说。大家都是中华民国的公民，职务上有些差别， 但在私底下，大家都是自己人。” 他将话说的温和，王亚樵却是忍不住问道：“长官，如果长官说的话不对，卑职能不能反驳？” “五四运动，北洋政府做得对吗？”周朝先反问。 他最不怕的就是反抗精神，反而觉得如今的中华民族身上，应该多一些反抗精神，多一些王亚樵这样脚踏实地的人。 王亚樵不懂军事，不会做事业，也没有崇高的理想。但他能脚踏实地的做事，亲手刺杀他厌恶的军阀，官僚，汉奸。 某种意义上来说，另一个时空如果不是王亚樵失手，汪精卫可能会死于他的手中，不会成为汉奸。 “你做得不对，我也能反对你？” “在胜利之前，我可能会隐忍一段时间，就像现在这样，加入军阀。但你能看到，我所做的一切。” 周朝先特真诚，他知道聪明人都是糊弄不了的。王亚樵嫉恶如仇，这样的人只能以诚相待，用心交朋友，而不是欺骗。 “除了日本人，所有的列强，我都会跟他们合作。” “你会赶走他们？”王亚樵问。 “不是赶走，而是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对，长官说的对，咱们中国人就应该从洋人的手里面，拿回咱们自己的东西。” 王亚樵亢奋，愈发确定周朝先就是自己一直要找的那个人，能够让国家变得富强，踏踏实实做事的人！ 见他觉醒，周朝先也不多留。到了他这个身份，出现在任何场合都是焦点当中的焦点，反而会让人显得不自在。 “乖乖，刚才那位不会那个营长吧？”周朝先一走，康有才一拍大腿，后知后觉的叫道。 “他可不是营长，是咱们团长。”徐小海是认得的周朝先的，在长辛店，他吃过周朝先递过来的芝麻饼，见他威风的样子，才舍弃铁路工人这一身份，成为工兵。 “团长？我的乖乖，这么大的官，一点架子都没有，真的假的？”郝西川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以为刚才来的长官只是长官。谁曾想是顶了天的大官儿。 校官跟尉官之间的差别，他现在都被弄不清楚。 “实不相瞒，我也要走了。” 王亚樵忽的开口，脸上带着笑容：“所以我才想着跟哥几个好好聚聚，这次之后，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到弟兄们。不过你们要是来魔都，哥们我做东，带你去看十里洋行的花花世界。” “所以你跟团长认识？” 该怎么回答？王亚樵心中犹豫，不能说出真正的过往，那就只能搬出条例：“都注意点，咱们团的保密条例忘了？” “对对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分工，不该问的就别问。” 一群人面面相觑的事后，还是王亚樵拍手唱道：“长亭外，古道边......” 来自异域的曲调，填词，让这一群山沟沟里面的土包子涨了见识。 歌词浅显，浅显到他们这帮没读过书，只认识几个字的人都能听懂，眼眶止不住的在眼眶打转。 一个不注意，便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 半个月后，魔都北站，穿着风衣王亚樵笑眯眯的看向这令人向往的花花世界，摸了摸揣在上衣口袋里面的铜制身份牌。 上面的3721就是他加入察哈尔团的编号，代表他的身份。 军衔上尉，任务——锄奸。 任务时间——至死。 他这般想着，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铜子，丢在一个小乞丐的碗里面：“不想当乞丐，想堂堂正正的做人，我可以帮你。” 小乞丐不说话，畏畏缩缩的想走。 王亚樵也不阻拦，只是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就跟上。 除非安徽江苏等地大灾，不然上海滩的乞丐无论老少，大多都是职业乞丐，被青帮混混控制。 尤其是小孩，穿的脏兮兮，在大冬天都光着脚丫子的小男孩，任何时候都会有好心人施舍一两个大子。 一日下来，未必不能讨要几毛一块钱。 “知微见著，先从小事做起。” 王亚樵不紧不慢的跟上，提着一口棕黄色的小箱子，一路跟到了北站西边的一处弄堂里面，才停下脚步。 “怎么着，这就到了？” 他漫不经心看向弄堂里面七八个青帮混混，又看看躲在屋子里面的孩子，眼见他们脏兮兮的，大冬天仍旧穿着夏天的单衣，脸冻得发红。 他不等小混混们报上名号，就一阵恼怒，骂道：“你们这帮王八蛋，这些孩子才多大？赶紧给老子把人放了，不然......” “不然怎么样？” “不然就得死！” 他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把斧头，提着便冲向青帮混混。他不是周朝先，背景不够深厚，没办法上海滩随意开枪杀人，还能全身而退。 对付一帮小混混还用不上他腰间别着的手枪，他只需要一把斧头！ 青帮混混欺软怕硬，他们见王亚樵一个人到来的时候，心中轻蔑。 再见到王亚樵从箱子里面取出小斧头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事情大条了。 随身带着斧头的人，不好惹！ 第257章 靳云鹏内阁倒台 整整半年，周朝先都在训练新兵。 五个营的基础上，新编营成为第六个步兵营，徐本周任营长。 在跟白俄作战表现卓越的热河人徐晔以上尉身份，成为第三营副营长。 一营二营都是日械，三营之后全都换装成为法国枪械。 跟从日本人手中买枪械不一样，小日本抠抠搜搜，自己的武器装备都不足，卖出来的步枪价格远远高于求他步枪，在国际市场根本就没有竞争力。 欧战之后的欧洲，大量武器被销售到了远东市场。通过种种利益交换，这些法国枪械价格已经变成白菜价，一支九成九新，法国人自用的勒贝尔步枪只需要三块大洋。 而一支全新的三八大盖则要二十块大洋。 就这，日本人可怜巴巴的钢铁生产力，还无法大量生产。 大量列装法式装备的察哈尔团并非是奉系当中唯一的异类，张学良的第六旅跟郭松龄的第八旅也陆陆续续换装俄械，一水的莫辛甘纳换来无数的更便宜的水稻沿着西伯利亚大动脉，前往欧洲地区。 别说俄国人不吃大米，卫国战争时期，饿急了的时候，别说大米，就算是黑面包也供不应求。 “团长，张家口的电站竣工了！” “注意战术动作，匍匐的时候屁股低一点！” 就在周朝先亲自训练军官的时候，丁西林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快步跑进来，叫道：“张家口有自己的发电站了！” 他疲惫，却神采飞扬。 这种脚踏实地做事的滋味，是他从未有过的，比在教室里面挥斥方遒更符合他的性子。 “输送到钢铁厂的线路已经铺设完毕，今天能发电，就今天开始发电。” 周朝先风轻云淡，并无任何的情绪波动。 张家口，大同，包头都有火力发电站正在建设，为下一阶段的工业建设打好基础。 “老丁，钢铁厂加快速度修建，其他设备我暂时封存在天津魔都。对外的话，你记得统一口径，就说东西没到，基础建设没有做完。” “老周，你不是说要办实业吗？怎么现在也玩起按兵不动这一套来了？” 丁西林大为不满，他跟周朝先合作的最关键原因就是周朝先是个实干的人，懂机械，懂科学，也舍得放权。 “不是我想，而是时局如此。靳云鹏就在一个小时前，辞去内阁总理职务。” “什么？” “梁士诒顾不得游山玩水，已经提前北上北平。” 周朝先沉默。 半年时间不到，整个华北的天空上再度阴云密布。 皖系出身靳云鹏出任内阁总理，最初是直系跟奉系都能接受的人物。 但随着局势稳定，靳云鹏的存在对于曹锟，吴佩孚，张作霖三人而言，已经毫无利用价值。 由于财政恶化，大总统徐世昌将一切希望都寄托于梁士诒，希望他能够让北洋政府财政好转。 从百年后而来的周朝先自然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二十一条的谈判，对日借款。 直奉之战！ 梁士诒是新交通系的领袖，跟曹汝霖关系密切。 别看梁士诒身边都是亲日派，但他却是在一二八的时候，致电英国首相，以私人的名义希望英国首相制止日本人的暴行。 “梁士诒的上台意味着奉系不再甘于妥协，张大帅希望更多的地盘，更大的政治利益。” 崔融在地图上面指指点点，半晌才道：“梁士诒刚刚从HK返回，跟广州军政府关系密切，又是奉系盟友，背后还站着日本人。” “要打仗了！” “怎么就又要打仗了？”丁西林急了：“我的大学刚刚招收了一批学生，一打仗兵荒马乱，还怎么兴建工业？” 周朝先俯身看着地图，用铅笔圈圈画画：“你的事情日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设立防区。” “老崔，你带上一个营的骑兵，半个炮兵营，秘密前往包头。” “长官的意思是要防备绥远都统？”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朝先点头，他对军阀素来没有好感，更不相信他们的道德节操。 “徐少校，你带六营驻扎大同，替换谢忠明的二营。” “卑职遵命。” 周朝先潦草布置，六个步兵营，一个骑兵营，一个略等于炮团的炮兵，一个工兵连。 包头大同张家口各自的驻扎一个步兵营之后。他的机动兵力只剩三个步兵营，一个炮团。 合计约莫三千人，兵力火力都强于一个混成旅。 “长官，三千人马在张家口驻扎，真要打仗的话，咱们的战略储备，只能坚持半个月的高强度作战。” “奉军跟直军又不是咱们自己，跟他们打，弹药消耗足够坚持一个月。” 周朝先没好意思说这一仗整个奉军都会全线崩溃。 就像他在皖军时那样，不管自己怎么做，战争的主导权都不在自己手中，而是在张作霖跟他的老兄弟手上！ 一个团，三千人的机动兵力，对于十几万人的大战，不值一提。 哪怕是张景惠即将负责的西线战场，他都没办法影响。 无他，他跟崔融徐本周都是十六师出来的，知道奉军的训练多拉胯，战斗力多孱弱。 并非是奉军不够努力，而是奉军的战术仍旧是骑兵穿插。这在满是战壕的阵地战当中，跟送人头没两样。 整个奉军现在最能打的部队只有张学良的第六旅跟郭松龄的第八旅，周朝先的察哈尔团。 “各部加强训练，不要吝啬弹药，我马上就发电报，从法国人手上订购，要多少有多少。” “老丁，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最多半年直奉开战后，你的大学，你的工厂，就能再度开工。” “现在的隐忍，是为了未来数年的长足进步！” 周朝先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地方出错了。 明明要到年底的时候，靳云鹏才会被迫辞去内阁总理，亲日派梁士诒上任。 可现实给了他狠狠地一耳光，张作霖更早掀桌子，换上自己的亲信的做法，已经引发直系的不满。 他不禁扪心自问：“难道历史已经发生改变？” “不想了，睡一觉就到奉天了。” 第258章 郭松龄的计划 半年时间，奉天愈加繁华。原本就有工业基础的东四省短短半年，获得大量投资，经济发展迅速。 中东路移交之后，大部分员工虽然还是白俄，但做主的人已经变成奉系的官老爷。 王永江做事踏实，任用的人清正廉洁，将中东路搭理的有条不絮，少了北洋军阀当中的贪污，赚钱的反而变多。 大量工厂不断燃烧黑土地上面的的矿产，将成吨的铁锭吞吐出来，变成功业基石。 高耸的烟囱已经在这片黑土地上面，围绕奉天城，不断吞吐着长长的黑烟，向全世界宣告，有一个国家的挤出工业，愈发完善。 “周朝先！” 郭松龄亲自迎接，规格很高。 作为一旅之长，他的年纪只比张学良大，在整个奉军体系当中，都可以称之为年少有为。 “郭旅长。” 周朝先一个熊抱，随后问道：“日本人想要什么？” 郭松龄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引导周朝先到了车站外面的小轿车上面后，才道：“王厅长的工业化进展很顺利，上个月位于奉天的兵工厂，已经秘密开始生产莫辛纳甘。大帅的野心不只局限于东四省察哈尔，他还想要逐鹿天下。” 东北的工业化自从满清开始，就一点一滴的进行，无论是白俄，还是日本人在短暂对东北有所野心的时候，都有相对应的工业布置。 中东路沿线并不单单是铁路，还有一座座矿场，跟矿场一起拔起而起的初级冶炼厂，火电厂，成网的电力设施。 由着前人数十年积累起来的工业基础，王永江只需要加大投入，立马就能看到肉眼可见的回报。 “苏俄方面的钢铁，军工方面的工程师都跟王厅长签了协议，他们三百大洋一个月，教导出一个合格工程师的，奖励五百大洋。” 郭松龄娓娓道来：“短短数月，整个奉天已经大变样子。如果不是苏俄答应的火炮生产线太过落后，大帅一心想要德国货的话，现在就能尝试打造小口径火炮。” “子弹，弹炮生产呢？” 别的东西周朝先都谈不上关注，唯独军工，他是专业的。他清楚，苏俄为了武装奉系，直接将整个远东地区的二线工业，军工设备，转卖给了奉系，为的就是减轻财政压力的同时，优先发展欧洲部分。 “子弹正在调试，据说一个月之内应该能够完成子弹生产。炮弹遥遥无期，得等大帅敲定究竟是装备德国人的炮，还是奥地利人的火炮才行。” 周朝现坐在后座上，看着车里面简单的装饰，波澜不惊的看向街道两侧穿起夏衣的路人，总算明白这一次靳云鹏下台，很大原因就是自己提前解决了中东路事件。 原本张作霖就按捺不住心中野心，只有日本人支持的时候，他都敢跟直系开战，跟吴佩孚为敌。 现在有了工业，有了军工，他张作霖如何还忍得下去，继续蜷缩在东北，当一个东北王？ “这一仗，你有把握打赢吗？” 周朝先忽的开口。 郭松龄没有丝毫犹豫，态度悲观：“奉军数量并不占据优势，武器装备也没有强过直系，军官体系上面，仍旧停留在十年前，二十年前。在我看来，整个奉军当中合格的将领，只有我跟你。” 周朝先哑然失笑，正要说话，就再度听到郭松龄的声音响起：“一旦开战，整个战场分为东西两个部分。整个东四省的部队都会被大帅节制，他作为总指挥。察哈尔等地的军队则是由张景惠节制。” “张景惠，汤玉麟等人的军事才干，你比我清楚。他们只会是吴玉帅立下赫赫战功的基石。愚兄请你先来奉天的唯一原因就是，你要多做准备，一是与吴佩孚，曹锟媾和，要么据察哈尔，要么据绥远独立于奉系之外。” “二是，此战大败之后，东四省老将必然遭受清洗，必须抓紧时间扩充军备。第六旅，第八旅必须扩充为师，成建制换装俄式武器之后，军官全都选用军校，陆军讲武堂毕业之人，提高军队战斗力。” “三是，与六帅，王厅长合作，制止下一次直奉之战。” 周朝先默然不语，这三条都是长远之策，可每一条想要实施，都是难于登天。 半晌，他忍不住问：“若是大帅不听，不信，又如何是好？” 郭松龄道：“逼宫！” “若是六帅不听，不信，又如何是好？” “此战后张景惠必然惨败，他麾下军队与你部师出同源，你抓紧机会收编，混上师长也绰绰有余。你的察哈尔营，可称之为团；你的团，可称之加强旅；你的师，要是低于三五万大军，才是怪事。” 郭松龄长居奉天，却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他此刻揭破周朝先暗自扩军，便是想要将他当做是自己的援军。 若是张作霖一心想要打内战，不抵御外辱，他宁愿与张作霖决裂！张学良如此，他同样决裂！ 国仇家恨，岂能被个人利益所左右？ “你所需要的钱粮，王厅长答应解决一半，剩下的由你自己筹集。” “我要是扩军十万人，王厅长也这样大气？” 周朝先好奇。 郭松龄忍俊不禁：“你若是手下有十万带甲，这钱就不是王厅长出了，而是张大帅亲自送来。” 周朝先也是大笑。 张景惠凭什么成为奉军副司令的？还不是因为他兵多将广，会偷偷摸摸的扩充军队，又处处支持张作霖，让两人面子上过的去。 “最迟三个月，张大帅绝对会动手。要是继续按兵不动，到了冬天，这仗还得往后拖。” “郭旅长。” 周朝先听到这里，心中恍然大雾。他记得第一次直奉战争是发生在四月，正好是春夏之交。现在想想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军伍多年的张作霖方方面面都有考虑，他选择在春天出兵的原因就是，他也担心冬天出兵，会影响军队行军速度，士气，增加补给难度。 打仗，打的就是经济账。如何才能省钱打仗，把仗打的漂亮，让王永江忙的团团转，头发一掉一大把。 “你能不能帮我加速这一战的到来？” 第259章 快刀斩乱麻 “你想做甚？” 郭松龄虎目一瞪，颇有大怒的趋势。他并非是反战之人，而是他反对无意义的内战，想要对日作战！ “时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周朝先解释，生怕郭松龄听不懂：“提前一个月开战，奉军提前一个月战败，消耗的粮食，军械更少。我们就有更多的事情，内部清洗整合，让六帅更快掌握更多的权力，去做我们想要做的事情。” “如果没有意外，此战之后，未来三到四年，张大帅都不会再有机会与直军开战。你可以自己想想，四年时间，王厅长能给你捣鼓多少个师的俄式装备，用来对日，对直系作战！” “奉天，张家口，在直奉之战分出胜负之前，都无法变成工业基地。我不可能我的工业基地暴露在直系的兵锋之下。” 他解释，将自己库存在天津魔都港口当中的工业设备一一道出。 “早一天，这些设备就能更早安装，用在国家身上。晚一天，就意味着我们又少了二十四个小事。” “他娘的，就按你说的去做，我去找六帅，你去找王厅长。只要他们两个被说服，阻拦大帅动兵最大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周朝先诧异，但在听到郭松龄的解释之后，却又恍然大悟。 “王厅长跟六帅都在极力反对大帅立刻动兵，都想更换更多部队军械之后，再与直系开战。” ...... 财政厅的警卫很少，只有两个伤残老兵维护财政厅仅存的威严，负责看门跟传达。 周朝先并不知道自己某些时候，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仁慈，已经被有心人偷摸着记在小本本上，生搬硬套。 王永江是仁慈的人，同时他也劝说张作霖这样做。 北洋一系没有赡养老兵的传统，但提供一些不重要的工作岗位，却是绰绰有余。 周朝先迈动步子，他脚步坚定，身上的奉军校官军装就是最好的通行证。此刻还未到盛夏，早晚之外，整日却都炎热起来。 知了在树杈上面嘶鸣，控诉夏日酷热的时候，周朝先却衣冠楚楚，仍旧穿着春秋时节的军装，纽扣纹丝不动，都扣在该有的位置。 他在门卫拱手后，问清楚王永江所在的地方，才大步走去。 这是王永江的习惯，只要在他财政厅当中办公，任何工作人选都可以直接找他汇报工作。 “王厅长。” 他熟稔的周到王永江所在的小房间，在一堆卷宗找到了正在埋头苦干的王永江。 王永江红光满面，干劲十足。 他一见到周朝先便道：“朝先，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上半年东四省的财政报告，大吉啊！” 王永江许久没有这样高兴，却情不自禁的将自己的情绪在一个年轻人面前显露，毫不矜持。 “你跟苏俄，法国的合作建议很好，我决定加大推广。”他笑眯眯的，见到周朝先，就像是见到亲人一样。 “该说的话，郭松龄应该跟你说了，你现在找我是为了什么？” 他招来侍从，送上一杯热茶。 “为了直奉之战。” “此战卑职看来，打得越早越快，对咱们奉系好处越大。”周朝先信口胡诌，他跟郭松龄的话，注定不可能广而言之。 “何解？”王永江奇道。 周朝先道：“国家安定，才能大力发展工业。直奉大战打完之后，才能更好整合资源，发展工业。” 王永江笑笑道：“你是支持打仗的？” “当兵的没法决定打不打仗，长官有令，就得服从。” 从张作霖以降，整个奉军体系里面支持打仗不到一半，大部分军头都是既得利益者，他们想要扩张自己的权势，又怕战败引发丢掉自己既有的利益。 王永江大笑三声，勉强信了周朝先的鬼话。 这小子真要听话的话，也不会搞得张景惠焦头烂额，非要使出美人计。 “除了你，还有谁支持这件事情？” “郭旅长也认为应该快刀斩乱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直系，获得此战胜利。” 王永江手中的钢笔无意识的滑动着纸张，权衡着利弊。他与张作霖私下底也讨论过奉军的财政状况，也提出过类似的观点。 这一仗要么打得越早越好，要么越晚越好。 周朝先此刻的话正中他的下怀，打的早消耗的大洋，人力就少。 张作霖的性子果断，宜早不宜迟。他那样的人不可能继续苦等下去，等军队建设更为完善，奉军全都换装俄式装备，东四省财政好转。 “好！” 他一拍桌子，终于确定此战宜早不宜迟！ 周朝先却有些羞愧，某种意义上来说，即将发生的直奉之战，他并非站在国家民族上面，而是身处军阀一方，趁乱为自己谋利。 “你自己去走走逛逛，这半年奉天愈加繁荣，这都是你的功劳。今天晚上我做东，带你吃吃俄国人的牛排面包。” 王永江没有起身，而是将眼前的草纸捡起来，在一张新的草纸上面，洋洋洒洒的引经据典，支持张作霖尽早对直系开战。 他不怕张作霖看不懂自己繁杂的典故，这位五大三粗的胡子大帅，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只需要看到当中自己想要看到的字眼，便会欣喜的执行自己自己的主意。 当王永江大步走入挂上东三省巡阅使牌匾的张作霖府邸的时候，张学良也被自己老师轻松说服。他本就不是特别坚定的人，当听到郭松龄言之凿凿的建议之后，恍然大悟，立马应承下来。 只是他向来不敢一个人表达自己的观念，不愿意背负责任，便索性在门口候着，等着随时都可能到来的王永江。 “叔父。” 王永江晒然，这才想起周朝先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除了找自己，肯定还有别的后手。 小六子分量虽然不太够，却是张作霖的儿子，贴心人。他说的话，倒是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王永江带着笑容，满心欢喜的离开。 张作霖对亲信好的没话说，王永江刚刚把话说完，张学良还未开口的时候，他就拍板同意。 “吴佩孚那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真觉着自己了不得。我倒要看看这一次曹锟袖手旁观，玉帅还有几斤几两！” 第260章 华盛顿条约引发的直奉. 就在亲日派梁士诒上台，想要通过对日借款，收回部分日本在山东权益的时候，远在大洋彼岸的华盛顿无数自诩是文明世界的外交人员，正在磋商海军事宜。 自从普法战争之后，后来居上的美国跟德国就不断在海军吨位上面追赶老牌列强英法，造成一个怪诞的现状。 往往一艘战列舰设计需要数年，建造也需要数年。 而这样一艘耗资巨大的舰船，在设计的时候极为先进，建造的时候也是不落后于时代的弄潮儿。 但在舰船下水之后，立马落后于时代。 无论是列强还是稍微有所野心的国家，都在这样一场海洋军备竞赛当中，造一艘落后一艘，却又不得不跟进。 直到德国战败，在凡尔赛没有捞到太多好处的美国人，在华盛顿召开限制世界大国海军军备竞赛，从吨位上面限制各个国家的海军实力，从而保证自己的利益。 就跟美国主导的反还关税一样，美国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将各个竞争者，拉到跟自己同一起跑线，而非是真真儿自由。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周朝先很清楚华盛顿条约之后，美国跟英国一样，成为列强第一梯队，拥有最大的海军吨位，随后才是法国日本意大利等等国家。 同时，凡尔赛条约维持的是欧陆局势，华盛顿条约维持的则是远东太平洋的局势。 从限制日本海军吨位，到逼迫日本归还山东权益，都是美国人正在做的事情。 如今尚且属于日本人经管，梁士诒需要赎回来的胶济铁路乃是德国人修建，日本人在山东继承的权益之一。 长远来看，梁士诒的选择并无问题。只是他的解决方式，却是让人诟病。 从日本人手中借钱赎买日本人抢占的中国铁路，看似荒唐，却是二十世纪国际当中时常发生的事情。 弱国无外交，日本这样的列强，根本不需要跟弱小的中国讲道理。 甲午战争后的三国干涉还辽，日俄之后，日本还是接收了大连旅顺两个港口。 欧战后，日本用赎买的方式归还了部分在华权益，青岛却成为日本人的军事基地。 退让，无穷尽的退让，足以让吴佩孚占据在道德制高点。 自始至终，吴佩孚都是反日的。 而国际大事，与周朝先息息相关。 “周先生，有一位姓熊的先生拜访您。” 就在周朝先抵达北平的当天夜里，他的房门被扣响，门房小心翼翼的禀告。 周朝先笑笑道：“既然熊先生连夜拜访，你去准备一壶茶，瓜果没有的话，现在就去买一些。” 门房躬身而去，片刻之后出现在周朝先面前的熊先生，却让他错愕。 熊希龄面容和蔼，知书达理。眼前的熊先生却是五大三粗，身上带着隐隐的煞气。 “周连长，多谢不杀之恩。” 熊先生摘下帽子，露出面容。 周朝先压住心中的惊愕，邀请道：“里边请。” 熊先生入门，将帽子放在柜子上面，并不落座，而是看向周朝先：“鄙人熊常州。” “砰！” 凄厉的枪声被脑补出来，焦土上熊常州捂着肩膀的样子让周朝先从容起来。 熊常州，吴佩孚第三师的上校团长。 廊坊之战，他的阵地，数次都险些被此人麾下的士兵突破！ “我记得你，如果不是直皖之战，我们也不会不打不相识。” 他作势请坐，熊常州还是没有做下去，而是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封书信：“奉命而来，见谅。” 周朝先接过来，顺手放在桌子上道：“直奉开战之后，你还是还活着，我在东来顺做东。” 熊常州道：“玉帅佩服你的为人，想要邀你共谋大事。” “我周某人也佩服玉帅，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要谈合作，此战之后，再谈也不迟。” 熊常州也不强求，只是道：“我麾下的一个团兵力火力相当于一个加强团，来日战场上相见，我会给你一个惊喜，在战俘营里面请你吃美国的牛肉罐头，小饼干。” 周朝先哈哈大笑：“这份好意，兄弟我心领了，东来顺见。” 两人相视一笑，并无针锋相对。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们都有铮铮铁骨，却立场不同。 “玉帅现在就在洛阳，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直接一封电报，玉帅必定亲自来迎接你。” 熊常州敬礼，转身离开。 端着茶水，刚刚从厨房里面出来的门房，一头雾水的将茶盘摆放在周朝先面前。 “顾老伯，您先歇着吧。” 周朝先没看书信，而是抓着这封信前往拜见张景惠。 奉天暗潮涌动，北平也好不到哪儿去。各方势力不断串联，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直奉之战随时都会开战。 可偏偏无人知道直奉之战是什么时候会开始，究竟是张作霖开第一枪，还是吴佩孚开第一枪。 当周朝先步入张府的时候，张景惠正看着灰白色的幕布上面跳动的人影。 咿咿呀呀的“定军山”周朝先看不懂，却不妨碍张景惠享受这唱腔，功底当中的乐趣。 “谁找你了？” 半晌，一曲之后，放定军山的的仆人更换放映带的时候，张景惠头也不回的问。 “玉帅。” “他倒是对你上了心，整个北平城，咱们奉军上上下下的军官，他就找了你一个！简直小家子气。” 周朝先默然无语，猜不透张景惠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被人收买这种事情，谁会广而告之，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整个奉军系统越是风平浪静，越是暗流涌动。 “副司令，吴佩孚此人素来聪明，狡诈，只怕手段不仅于此。”周朝先提醒，后者却充耳不闻。 “吴佩孚我知道，他除了聪明之外，还极为高傲，根本不屑于策反将领。可惜了，曹大帅念及情谊，不肯与梁士诒就此决裂，更不想因为山东问题，交恶日本人。” 周朝先愈发沉默，局势倒是人人都看得清楚，都想要趁机解决一部分的二十一条内容，收回胶济铁路。 北洋一系军阀当中，唯一旗帜鲜明反对此事的只有吴佩孚。可偏偏，吴佩孚面临皖系奉系广州军政府，日本人的胁迫，曹锟的不作为，还能轻松击溃奉军，让当下声势不弱于张作霖的张景惠变成寓公。 这般手段，北洋军阀无出其右。 第261章 前往香山 “行了，不说军国大事，说说工厂。咱的工厂怎么样了？”张景惠明知故问，有些话他就要周朝先说出来。 “回禀副司令，张家口大同的火力发电站已经的并网，钢铁厂已经开工，正在德国工程师的指导下，开始冶炼铁轨。尝试生产更多型号，强度的钢铁。” “军工厂呢？” 张景惠对于工业的了解仅仅在于战争，他对战争以外的所有事情都不感兴趣。民国军阀各有不同，但共性却是相差无几。 他们不会将一分钱的税收投入在军队以外的任何地方，反而会不断压榨提供税赋的老百姓。 “设备正在运输当中，部分抵达张家口后，待钢铁获得德国工程师的认可之后，就可以小规模实验生产德国人的毛瑟。” 张景惠听到这里，仍旧不满：“王永江在奉天开始生产俄国人的枪械了，你怎么现在还没有开始生产？” 周朝先耐着心解释：“副司令有所不知，东北有工业基础，察哈尔从无到有建设，需要的时间更多。不过副司令您放心，德国佬的毛瑟步枪，比俄国人的莫辛甘纳强不少。” “您从法国人手上买来的重炮团，威力如何，副司令您心里清楚。现在咱们只需要再等等，就能反超奉天的重工业，成为国内最大的中工业基地。” 张景惠漫不经心的看了周朝先一眼，问道：“我准备让王子圃担任张家口的十章，你觉得怎么样？” 他点燃一根烟，野心十足，想要趁乱而起。 “做好准备，这一次想办法吃掉绥远。” 周朝先以一种奇特的心态看向张景惠，蓦地发现这家伙也发生了些许改变。另一个时空此刻张景惠内心是怎么想的，周朝先一无所知。 但眼下的张景惠的的确确是锐意进取，野心勃勃。 “察哈尔，绥远，陕西，山西，只要直军的人动手，这些地方尽管吃。” 张作霖的许诺很有诱惑力，除了北平天津所属的北直隶之外，几乎所有跟张景惠接壤的土地，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周朝先后知后觉的感悟到张作霖此人的魄力多大，他给出了别人都给不了张景惠的东西，换来这位老兄弟对奉系忠心耿耿。 只是，智商上的碾压，真的是忠心耿耿就能换来的？ “十六师人心浮动......”犹豫半晌，周朝先还是提醒。 张景惠手下的嫡系不多，十六师就是其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部队。 若无意外，十六师的大部分军官都已经被吴佩孚策反，拉拢，变成吴佩孚的人。 张景惠却浑然不在意，他是十六师的师长，对手下人了解的很清楚，这些人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 “人心浮动是因为北平是花花世界，大兵们在北平呆久了，都不想去穷乡僻壤驻扎。一旦打起来，他们个个都是爷们。” 周朝先站在张景惠的身边，看着的新一场的的京剧开演，却是不能从人声当中判断出这是那一出剧目。 也对，他苦笑一声。十六师的师长是张景惠，他要是投降直军才是天大的笑话。 刚愎自用。 周朝先暗自叹气，十六师的临阵倒戈并非是无能，而是战术素养太过低下，一被直军包围就进退失据。 “你去看看芷溪那丫头，陪她逛逛街在北平待两天就回张家口整军备战。” 周朝先脸色一僵，却不知道如何拒绝。这半年来，他一直都在察哈尔，并未如同之前一样，三五日就要前往北平一日。 但从北平送上来的书信，却是连绵不绝。 他本以为小女孩的喜欢来得快，去的也快。 可这并非是二十一世纪，书信很慢，喜欢一个人，也绵长久远。 有些东西并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 张芷溪放下拖着下巴的双手，低下头来，看着书上的文字，整个人都好似要跳跃起来。 她心思通透，当然知道自己父亲母亲的心思。早在还在魔都的时候，她就知道周朝先的身份，对他有所依恋。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无条件的依赖的靠近，并且温暖自己的人。这并非是爱情，而是一种眷恋。 也亏了周朝先的确符合张芷溪的择偶标准，没有少女会对年轻英俊又才，品性操守都是上上之选的人不产生爱慕之意。 尤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不再被年轻人接受，可真要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大部分的年轻人却都会无条件接受父母的安排，去跟一个可能喜欢的人在一起，一直走下去。 她近乎一夜未眠，直到天明才浅浅睡下，便被侍女叫醒，在房间里面紧张兮兮的洗漱。 夏天的早上略显凉爽，微风徐徐，吹散周朝先鼻翼上面的汗水。他汗淋淋的，整个都像是从水缸里面刚捞出来的一样。 在北平他仍旧坚持在草原上的习惯，早上晨跑之后，他洗漱之后，又匆匆来到张府等待，准备去一个张芷溪打死也想不到的地方。 “朝先你来了？”七夫人仍旧年轻，见到周朝先的时候，不免上下打量。 她虽然见过军官证上面的周朝先，但那是照片。 直到现在她才见了自己女儿心上人，自己丈夫手下得力大将。 “夫人好。” 周朝先微微躬身，仍旧板着脸，不苟言笑。 “你怎么现在来了？” 屋子里面的张芷溪一阵骚动，从里面风风火火的出来，见到自己老妈跟周朝先并立，立马想要将其藏在自己身后。 “周先生，麻烦你去前院等等。” 周朝先看看手表，点头道：“时间还早，还有半个小时。” “你们这是去哪儿？”七夫人忽的开口，一双眸子看向周朝先。 “香山......” “香山？这季节可不是去香山的好时节，要是等到秋天，满山红叶开了，那才叫一个美。” 七夫人笑眯眯的，越看周朝先越满意。 “夫人，今天卑职受邀前往香山慈幼院，正好与小姐一起前往赠送一些物资，作为慈善。” “香山慈幼院。”七夫人却是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我这就吩咐下人准备一些吃食，赠与慈幼院当中的老人。” “谢谢夫人。”周朝先懒得纠正这里面的错误，躬身领命而去。 第262章 红十字会的设想 香山孤儿院，熊希龄戴上眼镜，早早地就在批条子，批准一项项支出的同时，也在等待周朝先到来。 半年时间，他对周朝先态度大为改观。别的不说，单单是周朝先不断砸钱，又将香山孤儿院当中十四岁以上的孩子接到张家口学习，工作。 这些零零种种的措施，让他压力骤减。 大洋，他现在并不匮乏，几乎他要多少钱，周朝先就会给多少钱。 这些用来照顾孤儿的钱，熊希龄一分不要，自己还贴钱进来补贴孤儿院。 反倒是周朝先要求从香山孤儿院走出来的孩子，都要在拿到工资后，未来五年每个月都要将百分之十的工资汇到孤儿院账上的做法，颇为不满。 他开孤儿院，是为了救治孤儿，不是为了赚钱。 但让熊希龄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他本以为长大成人，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孤儿们会反对。 事实上，经过他教育，又在察哈尔半工半读的孤儿，性格有所不同，却都在用自己的一双小手，为孤儿院贡献一份力。 社会各界倒是跟熊希龄一样，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是二十世纪，慈善还不是一门生意。 而是有善心，有地方威望的人，真正在帮助一群孤儿，让他们吃饱穿暖，能够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这里就是香山孤儿院？” 张芷溪从小轿车上面，缓缓走下来，看着的简朴的木门里面，一个穿着洗了不知道多少遍麻布衣服的老妇人起身相迎。 “周先生？” 老妇人试探着问询，得到周朝先肯定的回答之后，立马惊喜起来：“这位一定是周太太了，周朝先周太太蛮般配的嘛！” 周朝先挠挠头，转移话题：“他是张副司令的女儿，这次带来了粮油米面。” 还没等周朝先说完，老妇人的就连连拱手道谢：“周先生不愧是熊院长说的大好人，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 听到这话，周朝先僵住了。 张芷溪倒是直接应了下来：“东西清单的司机会给您的，您在里面歇着，东西有年轻人自己搬。” 她虽是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待人接物却是受过专业训练，三言两语就拦住一脸热切的老妇人，与她一道进门。 青葱有力的读书声从门里面传来，早在周朝先赞助之前，香山孤儿院就有自己的老师跟学校。 熊希龄是兴办教育的人，知道孩子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有了周朝先大力支持之后，他更是将还在孤儿院的小孩子分为几个年纪，因材施教。 周朝先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这是不是受到自己影响发生的改变，却成就感满满。 人才，始终是一个国家奠基最重要的一份子！ “朝先，你来了。” 熊希龄听到外面的声音，也主动迎了出来。 他看着周朝先跟身边的张芷溪，眉头略微一皱，却还是笑脸相迎。 “朱小姐来这里四五次，你却是第一次来，需不需要参观一下？” 周朝先略微扫了一眼院子里面的陈设布置，摇摇头道：“该做的事情熊公您已经做好了，我现在去看看反而打扰学生学习，我来的事情，不要告诉学生。” 熊希龄听到这话，对周朝先愈发满意：“不行，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可孩子们必须知道自己的吃穿从而来，树立起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才行。” “我不指望他们能够像你一样，为社会多做一些事情，但向你学习，总归是件好事。” 熊希龄声音洪亮，说的周朝先不知道如何拒绝，只能勉强答应。 “准备一下简单的演讲，孩子们都想去察哈尔，觉得察哈尔是天堂。” “啊这......” 周朝先顿时欲哭无泪，他尅没准备好演讲，更不准备在孩子面前大放厥词，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没什么营养，都是从后世剽窃而来的话。 另一个时空的人已经将所有可以走的路走了一遍，给他留下的是一条坦途。 “蒋方震跟任公都说你擅长雄辩，今天你要是不在孩子们面前多多说话，可不行。” “任公的少年中国说怎么样？”周朝先问。 熊希龄摇头：“不行，孩子们都学过这篇文章，你得说自己想说的话。” “说什么话？说他们很多人都会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一切？”周朝先一时失言，说出来的话让熊希龄大为惊讶。 “什么叫付出一切？” “没什么。” 周朝先抑郁，这话不能说。 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告诉他们人类文明时段，最后一个黑暗时代即将到来，中华民族即将遭遇重创，数千万同胞会死于战乱，饥荒。 熊希龄眼中的周朝先极为痛苦，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出，却又说不出来。 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面似乎藏着宇宙，深邃无比，一眼看不到边。 两人相顾无言，都有自己的心事儿。 张芷溪察言观色能力已经锻炼出来，她轻轻揪住周朝先的一角军装，扯了扯。 周朝先微微侧首，见她这般调皮的举动，不免心中一暖。 这小丫头。 香山孤儿院的一切都不需要周朝先插手，熊希龄的存在就是保证，他能够做好一切自己该做的事情。 “熊公，其实晚辈今日来访，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而来。” “什么事情？” 熊希龄不动声色的看向周朝先，这触不及防的话语从周朝先最终说出，让他不免有些好奇。 但他的年纪已经不容许自己再向年轻人喜怒形于色，他不能把好奇写在脸上，还得藏在心底。 “日内瓦公约熊公可曾听说？” 熊希龄闻言哂然：“拿破仑跟奥利地皇帝作战，日内瓦的大善人创立的公约，为的是治病救人。” “日内瓦公约底下还有应运而生的一个红十字会，熊公可知道？” 熊希龄点头，他对红十字会十分了解，知道这个组织的使命跟运转。 事实上，他一手创立的香山孤儿院就是针对于孤儿儿童的红十字会，主要救济帮助的对象是孤儿，而非成年人。 “熊公，如今国内四处都有战争发生，我认为建立一支以人道主义为根本队伍，让他们前往受灾地区，战争地区，进行援助百姓，非常重要。” 第263章 人人平等 熊希龄没有立刻给出一个答案，他还陷入在某种困境当中，他是真真儿做过善事，知道慈善不好做的人。 周朝先的一片好心在他看来，想要践行，千难万难。 他也是靠着一腔热忱创立香山孤儿院，其中冷暖，只有他一人知道。 资金，孩子的出路，如何救助更多百姓。 一桩桩一项项，都让他短短数年，就苍老许多。 在他的设想当中，救助一个人不单单是让他活下来，而是让他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让他能够作为一个人活下去。 战争，天灾带来的难民千千万万，需要的粮食，物资更是天文数字。 不是他不想参与其中，而是责任太重，他肩负不起。 “此事我还得考虑一下。”熊希龄努力让自己不去思考这件事情，算是委婉的拒绝了周朝先的建议。 周朝先也不生气，只是道：“熊公，我的人就在北平城中，即将囤积物资，组建人道主义救援队。到时候熊公愿意参与其中，大可去找他们。” 熊希龄长长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你这话说的，我不出面，你不甘心是吧？” “当下中国人才辈出，但慈善一道，在晚辈看来，只有熊公一人是真心想要做慈善，并非是沽名钓誉之辈。我的钱粮人马，也只能交给熊公负责，我才放心。” “百姓的救命粮，救命用的药物，晚辈不敢让人贪墨，给买到黑市当中去。” 这话全然出乎熊希龄的意料，一时间既让他高兴，又让他羞愧。 “人马我自己筹备，钱粮你先囤积。等需要的时候，我会派人去领取物资，一分一厘都要核算清楚。” 周朝先摆摆手道：“晚辈信任熊公，核算一事就不要再提了。” 接着，两个人就在院子里面张罗，将救援队搭起一个框架。熊希龄做了自己想做而不想做的事情，心中愧疚稍稍减了一些。 时间很快到达中午，按照惯例捐献者应该跟孤儿院的老少们一起吃顿便饭。 而这一顿的便饭的的确确是便饭，肉只有小块儿的红烧肉。 这让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张芷溪默然不语。一个人的出身决定自己所见到的世界，张芷溪出身的时候家境就开始好转，如今更是北平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小姐。 这一身份让她身边的人也大多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难以体会人间疾苦。 “吃不惯就少吃一点，孤儿院都是大锅饭，管饱，有营养就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味道这一块儿，得等咱们老百姓都有钱了，才能提升。” 周朝先却吃得很香，肉食对于这个年代的军人来说，已经是奢侈品。即便是在察哈尔团，吃肉也是两的三天才有一次。 高强度的训练下士兵们的蔬菜粮食供给充足，肉食却碍于成本，不可能大规模提供。 察哈尔团的士兵军饷是张景惠按照三千人标准的加强团发放的，剩下部分需要周朝先自己筹措，吃喝拉撒同样需要周朝先自己承担。 在察哈尔的时候，周朝先跟士兵吃的一样，在少许的休假才会离开军营，去外面吃一顿好的。 一旦陷入繁忙的工作，跟训练当中，他跟士兵没什么两样。 察哈尔团的作风就是艰苦朴素，人人都是如此。 张芷溪不言语，只是低头用筷子夹了一块没有糖色的红烧肉，塞进樱桃小口之后，只觉得甜。 别的滋味一应全无。 她强忍着的甜腻腻的滋味，看着周朝先吃的极为欢快的样子，不禁问道：“熊先生，周先生，你们能吃得下？” 在魔都，她看着周朝先跟熊希龄举着红酒杯，出入的是上流社会。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够跟寻常百姓一样，吃这些东西！ 别人是没得选，可他们都是上流人士，能够随心所欲，吃自己想吃的东西。 “别问我，我是跟他学的。” 熊希龄放下筷子，苦笑道：“亏我行善多年，却忘了与他们一样，吃喝拉撒并无两样。” “还是我去了察哈尔，看到朝先跟士兵同吃同住，才明白什么叫平等。” 熊希龄再度感到羞愧，原本他习以为常的事情，到了周朝先这里，却是另外一种让他也想要学的做法。 “你别看这红烧肉没你家做得好，可孩子们最需要营养，对糖跟肉的需求很大。” 周朝先也补充：“我跟士兵一起吃饭，跟这些小孩子一起吃饭，吃一样的东西，是因为我跟他们一样，只有职务上的差别，在人格上面没有任何差别！” “人人平等？” 张芷溪幼小的心灵再度受到极大的冲击，她风风火火的再度夹起一筷子红烧肉，道：“我吃肉。” 周朝先跟熊希龄相视苦笑：“人人平等不是嘴上说说，吃块肉那么简单。而是从内心出发，真正认为人人都是一样的，并无任何差异化。” “那我该怎么办？” “熊公，我把她留给你，让你带她脚踏实地的做些事情，不管是募捐，还是做事，她读过书，总归是能够帮上一点忙的。” “喂，什么叫总归？好歹我也是附中的。” 张芷溪紧咬银牙，气的抛给周朝先两个大白眼。 周朝先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既然身处这个时代，能够帮助一个人了解到人人平等这一个观念，也是极好的事情。 年轻人热血，总是会想要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力的事情。 “对，熊公，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的将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都送到察哈尔去，北平不太平。” “不太平？” 熊希龄见状顿了顿，脸上笑容戛然而止。周朝先今天话不多，林林种种说的两件事情都跟战争有关，这让他早就有了准备。 只是越到这个时候，他就越希望周朝先跟军阀之间的关系，远一点。 “张家口就太平吗？” “至少我还在张家口，就一切太平。” 熊希龄露出笑容，他不懂军事，但对周朝先却无条件的信任。 这位蒋方震的高徒，麾下兵马数千的小军阀，至少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坑自己。 只是熊希龄万万没想到，周朝先并非是胜利一方的人，而是败者。 整个奉系都会在接下来的冲突当中，实力大损。 第264章 点燃火种 “周朝先，你到底要做什么？”回去的路上，张芷溪边走便用小靴子提着路上的小石头，忽的转过脸蛋，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周朝先。 “我？我要救人。” 周朝先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很灿烂。 从盛世到乱世，他沉浮许久，现在终于能够大着胆子跟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要救人！拯救这个乱世当中死去的千千万万百姓。 “可谁需要你去拯救？”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死了很多很多人。四万万百姓流离失所，大片江山烽火连天。我心痛，心快要了死了。” “结果，梦醒了，我一头冷汗的爬起来，看着地图，看着地图上面的列强，就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张小姐，这就是我想做的。我想睡觉，睡一个安稳觉，不再担心有人会骑在咱们的脑袋上面，不再担心洋人的租界还是咱们国土上面，不再是东亚病夫。” 周朝先悲跄，越是回想得多，他就越睡不着。 张芷溪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崩碎，周朝先描述的画面并不难以理解，任何一个读过书的进步青年，听到这一段话，都会愤怒。 五千年的文化孕育的不单单是文明，还有知耻而后勇。 张芷溪不再说话，她心潮澎湃，胸腔当中生出了一点东西。并非是忽远忽近的爱意，而是懵懂当中的光亮生根发芽。 “该怎么做？” “知微见著，从小事做起，时间长了，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清华有句话说的很好——遵从本心，无问西东。” “那你是革命党吗？”张芷溪问了之后，自觉唐突，又连连保证：“放心，我不会跟人说你的真实身份。” “我不是革命党。”周朝先肉眼可见张芷溪眼中的光亮变得暗淡，似乎这个回答不符合她的心意。他略作一想，也恍然大悟。这个时代革命理念，全在南方，在广州。 “革命很好，但比革命更重要的是做实事。只有把事情做好，才能让国家变得强大。光喊口号，中国永远不会有所变化。” 张芷溪默默思考，终于不再说话。 小汽车随后抵达，两个人一路无话，抵达张府的时候，周朝先却见到张府门口有许多记者，一队奉军也开到了府邸门口，戒严起来。 “先别回家。” 周朝先往前探了探身子，隐隐约约猜到了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他从后门下车，绕行而去，抓住一个记者后问道：“咋了，路都给堵住了，你们在干嘛？” “你还不知道？张副司令支持对日借款！” 嘶！ 这话一说，周朝先立马明白怎么回事儿。 他心念一动，转身回到车上道：“直系奉系矛盾已经公开化，吴佩孚竭力阻止对日借款。我不能陪着你了，我现在就要回张家口。” “如果局势有所变化，你尽管来张家口找我。” 周朝先深深出了一口气，张芷溪的身份尴尬，让他不敢心有所动，对方却像是认定了一样，时时刻刻牵挂自己。 这让他心中生起别样的滋味，此刻倒是做了一些保证。 张景惠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对无数人造成剧烈影响。张芷溪并无选择权利，也与张景惠关系不大。 民国政治斗争，从来不会祸及家人。 “我会的。” 张芷溪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贝齿咬着粉唇，几欲哭出。 “走后门，正门走不了。” 周朝先提醒，将她护送到了后门之后，随之入内。 张景惠此刻正在府邸当中，他见周朝先到来，屏蔽身边人，冷冷说道：“大帅从日本人手上借款，意欲扩张奉系实力。” 周朝先眉头一皱，明知故问道：“副司令您拿不到？” 张景惠不言语，算是明白了周朝先种种布置的高明之处。别的不说，单单是在察哈尔等地新建的工厂，那都是跟张景惠有莫大的联系，多多少少有他的股份。 “日本人不甘失败，组织皖系，奉系，广州军政府一起对抗吴佩孚。这一次，曹锟吴佩孚死定了！” 周朝先默然道：“副司令纵然心有不甘，也是奉军副司令。” 张景惠也叹气道：“此番日本人的动静太大，我只能顺势时局。” 他心有不甘，不愿意只充当一个奉军副司令的头衔，他也想要成为奉军之首。 “你去张家口好好备战，大战开始，你部作为后盾。” “卑职遵命。” 三言两语，张景惠将自己的不甘心尽数道出。 这些不甘在周朝先意料当中，只要张景惠还有一丝一毫的野心，他都不会继续成为张作霖手下的应声筒。 他现在心中有斩不断的的乱麻，在军事实力上面极度相信曹锟吴佩孚，但在政治形势，国家大局上面，却又倾向于张作霖。 奉系，皖系，广州军政府联合，曹锟吴佩孚拿什么对抗？ 区区直隶，如何能够对抗半个中国？ 回张家口的路上，周朝先心情复杂。 作为敌对者，他非常赞赏吴佩孚的军事能力。 此人的军事素养在国内是一等一的，别说是张景惠了，就算是他自己遇到吴佩孚，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会成为玉帅的突破口。 转眼之间，张家口到了。 入眼之处，蜂窝煤不断远销华北，靠这笔生意发了大财的王子圃也在火车站等待，笑眯眯的看向周朝先。 “妹夫。”他亲切，很自觉地离周朝先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自顾自的说：“泰山说你这个点到，你果真就这个点到。你有什么地方用得上哥哥的，尽管说。” “奉军夏季冬季军装，被褥，各要一万人份，有吗？” 周朝先一翻白眼，懒得搭理这货。这个王八蛋自从成了张家口的市长之后，倒是缠上了他，三天两头凑上来，一口一个妹夫，亲热的不得了。 “这个还真有。”王子圃嘿嘿一笑，指着南边道：“张孝若一点头，你要多少军装被褥，他随时都能送来。” “那就下订单，越早越好。” 周朝先一阵头疼，这家伙做事不靠谱，但人脉是真的强，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只是过于贪婪。 “东西要是有任何问题，你一分钱别想拿到！” 第265章 吴佩孚就任直系总司令 民国十年，七月下旬。 反直同盟成立之际，张家口钢铁厂压制的第一根铁轨诞生。 明亮宽敞的厂房里面，周朝先领着一群士绅，从王子圃到赵议员，陈西林，都见证了中华民国第一根自己出产的铁轨锻压的全过程。 全称半机械化，德国的锻造设备是一战前的老货，却胜在便宜稳定，附送钢铁配方专利使用权。 “陈总工，你看看这铁轨能不能用。” 周朝先兴冲冲的用手抚摸还残存着余温的铁轨，脸上是难得兴奋之色。 有了这玩意儿，平绥铁路立刻可以开工，铺的速度快的话，半年之内，就能够修到包头！ 陈西林老成持重也掩盖不了内心真真儿的欢喜，他在国内修筑多条铁路，给詹天佑做过副手，见证了中国铁路的发展史。 平绥铁路是中国人自己设计，建造的也就算了，这铁轨也用上中国人自己造的，如果能造出蒸汽车头，那中国铁路就没有短板了。 “周长官，你莫要开玩笑了。这钢铁厂我是看着他从无到有，这铁轨好不好，我还不晓得？” 陈西林笑呵呵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要不是周朝先不顾一切的投入，钢铁厂想要正式运行，至少得延后半年。 而这提前半年竣工带来的好处，却能够弥补之前的所有花费。 单单是平绥铁路不从国外购买铁轨剩下来的大洋，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足够再让平绥铁路向南延伸，直达鄂尔多斯。 “您就放心吧，我现在就去监督，带着人尽快把铁路修好。” 他哈哈大笑，脸上尽是欣慰之色。 一开始接到周朝先的邀请，他有些抗拒。军阀这玩意儿，他向来敬而远之。 但周朝先人脉广，几次三番来的人都不一样，一个个德高望重的人出面，让他忍不住出山。 在张家口，他看到周朝先从无到有，打造出来一个工业基地的基础后，许诺要造出中国人的火车头。 士为知己者死，他年纪不小了，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他不求自己余生能够超过詹天佑先生，但他不想老死在病床上面，他要为中华之崛起而奉献出自己微不足道的一份力气！ “长辛店的工人，的确不错，提前完成的话，你得给他们准备奖金。” “不只是奖金，我还准备把他们全都留下来，维护铁路，新建，总少不了人。我还准备去川渝。” “成渝铁路？” 陈西林眼前一亮，要论铁路，修修补补数十年，都没有修成的成渝铁路，那绝对是铁路人心中的痛。 “对，铁轨走水路，直接到重庆，一路在修到成都，花的钱又少又快。孙先生不是想要修十万里铁路吗？咱们目标小，未来十年能够修一千公里铁路，就算是幸事！” 民国十年的中国没有大兴基建的能力，只从修铁路，提升各地之间的交流，促进经济发展。 ...... 保定，曹锟的直隶都督府内，吴佩孚冷着一张脸，再无往日的从容。 反直联盟成立，就是因为曹锟优柔寡断。张作霖那个胡子拉着曹锟，推举一个亲日梁士诒作内阁总理，也就罢了。 权力之争，曹锟不在乎，吴佩孚还真不好说什么。他现在是直系当中的大军头，实力仅次于曹锟，麾下也有几员干将，好些盟友。 真正让吴佩孚无法忍受的还是张作霖用中央借款，想要赎回胶州济南铁路的同时，用日本人的日元购入物资，扩充奉系实力。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吴佩孚不是曹锟，他更年轻，更有野心，更想做事！ “大帅，张作霖已经在奉天自任总司令，兵马正在调度，随时都会进入山海关。” 吴佩孚其实啥都明白，这一次来他只是为了最后一次警告曹锟，若是曹锟还是执迷不悟，不愿意跟张作霖，梁士诒撕破脸，他只能自己干！ “英国人，美国人都在那儿看着，法国人最近有跟张景惠走得近，再等下去的，黄花菜都凉了。” 曹锟道：“梁士诒受我举荐成为国务总理，你问他要粮饷，他不给，我不便出面。” “这样吧，你为直军总司令，若是张胡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手，那就把他赶出山海关！” 吴佩孚神色稍霁，脑袋不断转动。直军总司令，这称呼虽然好听，可自己真正能够调动的，也仅仅是自己一脉，将近八万人马！ 想到这里，他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他的第三师自从直皖之战后便快速扩军，将近八万人的规模一应汉阳造，战斗力却是十分不俗。 “冯玉祥对付赵倜，马福祥对付周朝先。”他呢喃两个名字，“王占元管不了，萧耀南继续坐镇两湖。” 从直皖之战到现在，吴佩孚已经从声名鹊起，变成一方大佬。他如今在北洋政府的官职是两湖巡阅使，获得两湖大量土地，声势一时无两。 他现在已经是能够跟曹锟平起平坐的直系大佬，这一仗，他只能胜，不能败！ 次日，吴佩孚返回洛阳，立马发电北平，请求国务总理梁士诒发放粮饷。 梁士诒不允。 翌日凌晨，上海申报。 “社长，这发还是不发？” 编辑看向社长史量才，抖了抖手中的材料。 “发，当然发，他张作霖卖国媚日，我中华男儿岂能旁观！” 史量才义正辞严，心中却无甚把握。他自己清楚，这手书是吴佩孚送来的，里面内容牵连颇广，即便自己不报到，也会有人另外报到。 更何况，他是报社社长，不是军阀的走狗，这种揭露军阀所作所为的正义举动，他没有理由不做。 “好勒。” 编辑校正印刷，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侬个小赤佬，军阀打仗都要师出有名，张作霖不是是那么好东西，你吴佩孚又是什么货色？” 史量才嘟哝，对两个人都极为不满。 “张作霖赎回中东路，现在又要从日本人手中收回胶济铁路，不管成不成，于国于民都是有好处的。” 史量才并不知道，自从张作霖决意跟直系决裂开始，战争的主导权便不再军阀手中，若是再度回到了洋人手中！ 第266章 长辛店战备 吴佩孚一篇随着通电，报纸，檄文直指梁士诒。 一时间，民间情绪被跳动起来，但凡关注时局的人，都会对梁士诒的作为感到不耻，在朝野上下谩骂梁士诒此人作为。 可真正关注时局的大佬都知道梁士诒身后的人是东北王张作霖，吴佩孚这一篇檄文来者不善啊！ 与此同时，张学良的第六旅已经驻扎到了山海关，没跟郭松龄的第八旅共同协防。 这两个旅都是加强旅的骨架，各部约八千人，战斗力不弱于奉军一个师的精锐。 此刻张作霖将最能打的两支部队放在最后，倒是用心良苦。 一来是他不想让自己的精锐受到太大的损失，二来张学良虽然是受过陆军正统教育，可他有几分本事，只怕郭松龄都不好说。 稳妥起见，他将这两个旅放在最后，反而让张作相的二十七师先一步进入天津北平一线。 时局陡然间变得动荡不安，尚且在张家口的周朝先也接到调令，驻防长辛店。 长辛店在北平西南，城外旷野当中。 此处是距离北平最近的乡镇，也是西南方向进入北平的关键所在。 “回家了！” 徐小海混在军队当中，第一批抵达长辛店。 “集合，工兵立马修筑防御工事，按照在张家口学的，以班排为单位，链接个人坑洞，修筑战壕！” 周朝先也是第一批进入北平的奉军，他神色冷峻，简单吩咐之后，就看着工兵营代理营长，德国人默克尔通过翻译不断指挥。 第一批来华的德国军官现在都可以用中文进行简单的交流，但后面抵达的古德里安等人，只会一些简单的口令。 在高强度的军事训练当中，他们并没有掌握足够多的词汇，学会中文。 “轰！” 一块大石头被工兵爆破，碎石漫天飞舞，尘土飞扬，留下巨大的坑洞。 “吁！” 第二批的步兵已经到达，参谋长崔融带领第三营的精锐到达。 “下车立刻休整，汽车连返回张家口。” 奉军太多，火车呼啦啦的一车一车的往南边运输，部分积压的部队乘坐汽车南下，反而更快抵达长辛店。 “团长，奉军士气低迷，不好打。” 崔融眼观六路，来的路上就把友军的情况看了七七八八。他说话直接，不留余地：“张景惠此人掌握诸多军队，不断扩军，却没有任何军事素养，卑职在十六师呆了一年半，寻常士兵的实弹射击次数不过超过十次。” “其他非精锐部队的训练程度只会更低！” “吴佩孚的人马卑职知道一些，他们的训练强度很高。” “高？吴佩孚的人高得过我们？他十万人，不吃不喝，一天都要花十万大洋。老子一个团吃饱喝足，打打靶，一个月也才花五万大洋。” 周朝先冷笑一声：“不要在乱我军心了。奉军是奉军，我们的番号是察哈尔团！” 崔融叹了口气，他说的不是战场的局部胜负，而是整个战斗。 现代化战争，个人的武勇已经不再重要，能够决定战争走向的是整体实力。 不然局部战场就算打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他暗自摇头，前往一线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战壕已经颇具雏形，周朝先也在此处检查防炮洞。 “一段战壕要分配清楚，火力点的位置，替换位置，防炮洞要保证每个一线的士兵都拥有两个以上的防炮洞。” “周长官，你这样的话，我们的工作量会增加很多！”德国人默克尔抗议，他是老容克工兵，一战的时候就专门挖战壕。 本以为离开军队到了远东，就不用像在西线战场那样整天挖战壕。 可到了察哈尔他才知道宿命是无法逃脱。 “增加的工作量可以极大减少战士在炮击下的伤亡，我不希望我的兵，死在战场上面。” “荒谬，简直荒谬，士兵哪有不战死在战场上面的。”默克尔仍旧不满。 周朝先回答很干脆：“如果你不愿意挖战壕，你可以现在就前往察哈尔，训练士兵搭桥铺路，代理营长的格外薪水，归零。” 默克尔不说话了，他在远东是为了赚钱的。 他不希望自己丢失这份工作，回到经济萎靡的德国，去跟无数人竞争一个普普通通，去拿数十万马克一个月的工资。 德国经济已经崩溃，失业率日益增加。 资本主义的定理，有钱就是爸爸。 爸爸让做什么，只要钱给的够多，就没有不能做的。 “崔融，你盯着这里，阵地必须要按照察哈尔团条例修建，可以因地制宜，但防炮洞，建筑强度，不能有任何改变！” “六营随着押送一批水泥，我准备在长辛店附近修筑一批全水泥，红砖的半永固工事。” 直奉之战，周朝先一点把握都没有。他只知道直系会赢，奉系会输。 他没办法反败为胜，却能借此机会扩张自己的实力，减少自己军队的损失！ “秦宣，跟我北平城。” 北平城乱，红砖瓦墙底下肃穆的大兵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军士聚在一起，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茶打牌。 一队队奉军已经将北平变成奉军的海洋，他们从关外席卷而来，带着东北也有的粗口，嬉笑怒骂如家常便饭。 往日混迹在街边的小混混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他们不敢出门，生怕一旦出门，就被强拉去当壮丁，运输物资。 “秦宣，你这一次多帮熊公，他年纪不小，一个人未必能够坚持下来。”周朝先肃然，整个北北平的乱象让他浑身不舒服。 这座他来了无数次的国都，古城，即将沦为战场，被战火摧残。 “卑职遵命。”秦宣却是面露惊喜，他是知道熊希龄的。准确说，读过书，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熊希龄是谁。 这位传奇人物现在蛰居北平，做的是慈善，看似脱离宦海，却名声日益大了。 没人会讨厌一个纯粹的好人，对政治毫无野心，只关心民生，没有权利的人。 恰恰相反，所有人都想要跟熊希龄做朋友，捐出一顿午饭钱，用来捞取名望。 秦宣是晋中商人，小商人好利，大商人邀名，他是后者，他想要赚取名望，当大官。 他不缺钱，在山西等地也有自己的人脉，不需要贪污，就能让一家人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第267章 直奉开战 张景惠又处于癫狂状态，张作霖的毅然决然跟兵临北平的直军都让他心神紧绷。 这让他再度离开张府，将自己的办公场所更换为六国饭店。 他不仅仅是奉军副司令，还是一个父亲。他不想将自己的暴躁愤怒的一面展现在自己的子女面前。 “他娘的，一天三次，曹大帅真看得起老子。” 张景惠狠狠的将脑袋顶上面的帽子拍在桌面上，挠着头。 “报告副司令，察哈尔团团长周朝先到了。” “请他进来！” 张景惠猛地起身，亲自从桌子上面，倒了一杯茶，在周朝先迈步进来的时候，递过去：“芷溪那丫头天天念叨你，你小兔崽子来了北平，也不知道去见见她。” 周朝先接过温凉的茶水，顿顿顿喝下去后道：“副司令，我不是奉命守卫炮兵团，正在长辛店构筑防御工事吗？您真不准备把我们团放在一线？” 张景惠坐下，道：“你的团没打过大仗，这一次先在十六师后面负责后卫，等击溃吴佩孚的第二十六师之后，追击的时候，你再上。” 周朝先这才想起来，民国的军事部署就像是一个笑话，吴佩孚知道自己的对上分别是谁，奉军也对自己对面阵地当中的敌人什么来历一清二楚。 周朝先敬礼：“是！” 他心中琢磨，隐隐觉得张景惠没把他当做是自己人，不然也不会把明面上立功的机会交给十六师。 聪明人最大的困惑就是，知道的内容越多，就会脑补更多的内容，以此证明自己所想的内容并无差错。 以至于他将张景惠的用意全都猜错。 “行了，小兔崽子你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现在就回长辛店，把老子的重炮团看严实了！” 周朝先瞪大双眼，企图从张景惠的神情举动当中猜到一些东西。 可现实让他失望，张景惠并未流露出自己的真正用意。单单是重炮团三个字，倒是像一个正经的军事部署。 二流的军队，放在二线，而非一线。 奶奶的，这重炮团不是白送给老子了吗？ 等离开六国饭店，周朝先才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老张啊老张，以后老子罩着你！” ...... 长辛店，李守常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在拆除部分村庄，窝棚，就近搭建指挥部的奉军察哈尔团士兵。 一车车的红砖被小推车推到了屋舍边缘，水泥是从大同运输而来的高标号水泥，砂石是从运河采集而来的。 工兵营的士兵聚在一起，干起泥瓦匠的活儿。 “守常先生。” 周朝先姗姗来迟，他并不知道李守常就在这里，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等待自己。 是出自于愤怒，还是悲伤？他不得而知。 “周先生，你的兵将这里变成战场，这里会被战火摧毁，变成瓦砾。” 周朝先淡淡回应：“守常先生应该知道这里即便没有我，也会因为战争变成瓦砾。这些铁路工人的家眷现在很多都在察哈尔修铁路，现在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他们的家变成瓦砾，而是不想让他们死于战火！” “人都是有私心的，我周朝先力所能及，能做的事情不多。这时候帮他们搬家，是是救他们的命。” “对，我知道你是在救他们。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希望你能够停止这一场战争。” 他说着鞠躬，一双眸子清澈无比，全无利益纠缠。 他真诚，并未有任何个人情绪掺杂其中。 “停止？只要人类还在，战争就不会停止。守常先生，我打这一仗不是为了奉系，也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是国家。” “你有心的话，帮我送送他们，去察哈尔看看。等这一仗打完了，在回北平。” “我不能走。” 李守常话音才落，就看见周朝先大步离开。 他目光当即黯淡下来，长长叹了口气。他本以为周朝先跟其他人不一样。现在看来军阀并无本质上的区别，他们都是为了的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走啦走啦，去察哈尔啦！”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艳阳底下呼喊，看着长辛店变成一座堡垒，看着一发炮弹砸在旷野上面。 呼啸的炮弹摧毁了一间空旷的屋舍，木质的门板，墙体被炮弹顷刻间撕碎。 周朝先转身奔向李守常，骂道：“你他娘的快走，这里是战场！” 最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吴佩孚开了第一炮，在毫无征兆的午后，在阳光底下，炮弹拖拽着刺眼的光芒，撞在毫无准备的奉军阵地上面。 整个长辛店，都在顷刻间内硝烟密布！ “滚进去！” 周朝先顾不得礼貌，一脚把李守常踢进战壕当中，将他塞进防炮洞之后，吼道：“防炮啊！救人啊！” 他从地上抓起一支勒贝尔步枪，朝着南方奔去。 战壕当中，士兵已经纷纷把自己塞入防炮洞当中。 “三营二连的爷们，都给老子出来，把百姓先转移了！” 他眼眶红了，不知道是被尘土刺激，还是被吴佩孚突如其来的炮击给打蒙了。 “剩下的人炮声一停，立马重新修筑工事，谨防直军再度炮击！” 他猛地起身，冒险穿透灰蒙蒙的阵地，看向远方。 只见一线阵地一片狼藉，近半临时构建的阵地被摧毁。 很快，他领着一个连的人马撤出阵地，奔向后方。 “妈妈！” 有小姑娘跌跌撞撞的在长街上面行走，长辛店本就是繁华之处，眼下一阵炮击，铁路工人走得干干净净，他们相信周朝先，知道察哈尔团的官长都是好人。 “小心。” 李守常一把抱起孩子，在硝烟当中大喊：“谁家孩子走丢了，谁家孩子......” “啪啪啪！” 一连串的军靴踏地发出来的声音扰乱李守常的思绪，他回头一看，只见周朝先去而复还，伸手就要把孩子夺过去：“守常先生，我说过，这里是战场，不是过家家。你这样的大学者，还能做更多的事情，不能死在这里。” “孩子我会让我的兵送到香山照顾，这里的事情你别管了，直军一旦进攻受挫，下一轮的炮击还会砸在长辛店。” “他们一直都在找我们的炮兵阵地！” 第268章 缴械重炮团 “周先生你到底在做什么？”李守常大声问道。 “尽我该做的事情。”周朝先没时间解释，却停下脚步：“我是一个军人，我只想我的部下在战争来临的时候，能够保护这个国家的同时，少死几个。” “这是军人的人道，就像你救她一样。” 周朝先说完，再度迈动脚步，吼道：“清理屋舍，转移百姓，拖家带口的全都送到丰台站，送到张家口。” “李先生，您要是不怕死，想为他们做点事情，一定要跟紧我的士兵，他们会带着你活下去！” “轰！” 又一发炮弹来袭，撞击在原野上面。 “是105口径的榴弹炮，炮兵他娘的在做什么！” 周朝先骂娘，察哈尔团直属的炮兵营并未开火，仍旧隐藏在战场之外。 就如同长辛店老街一样，直军稀疏却又猛烈的炮火不会落在毫无价值的军事目标上面。 这里，从昨天就开始戒严，所有炮兵阵地都隐藏在洼地当中。 “嗡嗡嗡！” 因为硝烟不在蔚蓝的天穹上面有三架银色的飞机正在缓慢飞行。 “看得清楚吗？是大帅的还是直军的？” “长官，看不清楚。” “待命，我去打电话。” “崔参谋长，不能这样做。” 马克斯担任五营代理营长，是德国军官当中跟周朝先关系最好的一个。 “等你打完电话，不管是奉军还是直军的飞机都会完成侦查。如果敌人的飞机是直军的，我们的炮兵阵地一定会遭受炮火打击！” “我打过欧战。” 关于那个血腥的年代，马克斯并没有赘述：“如果上面的飞机是奉军的，打下来我会负责。如果是直军的，参谋长你不愿意开火，也请立刻转移炮兵阵地！” 崔融沉默了，炮兵营在半年前被拆分，37毫米的高射炮被拆分，具体到营。 三营直属的防空排拥有三架37毫米口径高射炮。 这是整个奉军当中，少有的对空单位。 “打还是不打？” 他沉吟，无法一时间做出决定。 他是北洋军人，保定毕业，却没有见过飞机，只知道周朝先的战术当中就有飞机侦察，空袭等等。 “马斯克中校，五营团长交给你负责，这些飞机能够打下来，就全都给爷们打下来。我去联系后方，确认飞机归属。” “通讯员，联系团长，让他照看一下重炮团，直军一直在找这一个炮团！” 聪明人的想法大抵一致，周朝先跟崔融不约而同的将重炮团当做是一块肥肉，想要一口吃掉的同时，马克斯也在战斗动员。 “我不管你们平常是如何训练的，有没有对空经验，吴佩孚的空军只有侦查功能，他们的飞机对我们毫无威胁，是活靶子。”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开炮。” 高射炮手颤抖着，将机炮子弹倾泻在空中，巨大的噪声将整个班的人马吞噬时。 一架低空飞行的直军飞机被击中，一头扎在田埂当中，只留下一朵洁白的伞花绽放在空中。 另外两架侦察机紧急拉升，却已经迟了。 飞机拖着黑烟坠落，飞行员在空中飘舞。 看的奉军士兵士气大震！ “三连长，带上你的人，去把飞行员给团长抢回来！” 崔融看的眼热，也想照猫画虎，弄出一支自己的飞行队，也想要用飞机侦查，弄清楚敌人的布置，远程打击！ ...... 一直到下午，张景惠的炮团才完成布置，各营分梯次布置，没有太多技巧，甚至连多余的炮兵阵地都没有一个。 “张景惠啊张景惠啊，老子说什么好，你丫的不会打仗，就不要打仗！时代变了！” 他发牢骚，不忍心看着这些火炮糟蹋在张景惠手里面，直接派人强行接管。 “从炮营抽调人手，立刻接管这些火炮，重新构筑阵地！” “六营的人，给我接管防御！” 周朝先大吼一声，手下人齐刷刷的将勒贝尔步枪举起来。 炮团团长顾世吏见到周朝先，脸色一黑，冷冷道：“周团长，你是干嘛？” “接管炮团。” 周朝先声音同样冰冷，他一挥手，立马有人上前，缴了顾世吏的械。 “周朝先，你疯了？大敌当前，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老子在救你，你他娘的贻误战机。昨天下午就该布置好的炮兵阵地，为什么现在还没布置好？为什么不开炮？” “周团长，这炮不是我想开就能开的，上面有命令，我才能能开！至于炮兵阵地，要不是长辛店的人都被你们团弄走了，老子也不至于没人可用！” 周朝先没有理他，而是看向身边的人：“我现在就去六国饭店，最多一个小时之后回来。你们现在临时构建阵地，按照察哈尔团的标准构建。” “顾世吏团长，你自己滚去见张副司令。” “周朝先，重炮团是张副司令的心头肉！”顾世吏意识到周朝先想要谋夺炮兵团掌控权的时候，开始低三下四，他这个团长是费劲心力，恰好当过炮兵，才当上的。 没了炮团，这个团长当着有什么意义？ “送走。” 周朝先无动于衷，他只相信里两种人，一种是没有家国情怀能做事的人，另一种是有家国情怀做事不行的人。 前者可以拥有家国情怀，后者也可以一点点提升能力，到能做事为止！ 唯独没有家国情怀，又不能做事的人，他不待见。 一个炮兵团长，连备用阵地都没有，各个口径的火炮一前一后就叫炮兵阵地？ 但凡当过一年炮兵的老炮手，都比他强。 “那是直军的飞机？” 周朝先瞠目，急切向前的时候，却又见到的飞机被击落。 “他娘的，打得好！” 他下意识的发现，历史重演，吴佩孚仍旧将突破口放在张景惠所率领的西线奉军身上。 炮击，飞机侦察，大量步兵争夺的一线阵地。 战争在短短时间席卷整个战场，小规模的交火发出的枪声，在长辛店漫长的防御阵地上面，处处可见。 “防炮啊！” 兴许是又一轮的步兵进攻受挫，直军炫耀式的将小口径的37步兵炮，75山炮，野战炮，105的榴弹炮，挨个拉出来溜溜。 成吨的炮弹炸裂在十六师的阵地上面。 “汉斯，测算直军炮兵阵地，准备反击！” 第269章 钳形攻势 “玉帅，十六师的抵抗很强烈。”熊常州半趴在地图上面，用手戳着十六师的阵地，气的牙痒痒。 “要是再早一天就好了，早一点奉军构建的阵地就会差一点。” “别整天叽叽歪歪，你们团打的不错，进退有序，准备从左包抄吧。”张长生敲敲桌子。 “不成，俺们一团人都等着跟察哈尔团硬碰硬，一雪前耻呢！”熊常州嚷嚷，他等这个机会，等了整整一年，他要正大光明的击败周朝先！ “军令如山！” 张长生冷着一张脸，在吴佩孚的面前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这里是直军，令出如山的。吴佩孚下达的军令，谁都只能执行。 “你放心。”一直在皱眉思考的吴佩孚却是忽的开口：“仗有你打的。只要察哈尔团不投降，对付他的时候，你们三十七团第一个上。” 他神色阴郁，中午飞机被奉军击毁，他已经失去对长辛店西侧一线讯息，不知道奉军在这一块狭小土地的具体布置。 尤其是驻扎这一块的军队他是求而不得的察哈尔团，那个叫周朝先的家伙！ 他最不喜欢未知！ “派出小股侦察部队尽可能的侦查长辛店周朝先所部，本帅怀疑，张景惠的重炮团就在此处！” 他用马鞭抽了一下地图，神色愈发冰冷：“一切都按照原定计划，要玩儿，就玩一场大的！” 大的？张长生脸上露出笑容，知道这一仗已经赢了。 “轰！” 骤的，炮击来临。 距离前沿阵地只有三公里的指挥部里面，瞬间乱作一团。 吴佩孚有大将之风，临危不惧。可他身边的人缺一个比一个想让他躲避炮击。 “不对，早不来，玩不来，他娘的这个时候来了！” 吴佩孚心思转动，脸色一青，似乎想到了什么。 “炮兵！炮兵转移了吗？”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民国的炮兵一向都是菜鸡互啄，没有战术条例，测算敌人炮兵阵地，快速转移反击，这些高难度的科目，根本没人训练。 尤其是105口径以上的重型火炮，就算是一个排的人，也伺候不了。 这玩意儿必须让牲口，卡车牵引，才能转移阵地。 “应该还没来得及，刚才炮击只进行了一个基数，奉军的炮手，不可能打得这么快，这么准。”张长生一手虚掩脑袋，一面拽着吴佩孚奔向最近的防炮洞。 他们构建的阵地远远不如周朝先坚固，远处炮弹犁地的声音震的屋梁上面的泥土，哗哗落下。 “奉军的炮手当然不能打那么准，察哈尔团的德国教官呢？”吴佩孚脸色铁青，总算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一直藏在暗处的周朝先，只怕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的炮兵阵地。 “吩咐下去，所有士兵防御炮击，计划不变。” “玉帅。”这下张长生急了：“要是咱们师的重炮团被端了，还怎么打啊？” “法国人的火炮射程比不上德国人的，咱们重炮火炮在指挥部以南十公里的地方。听爆炸声，奉军的炮击，他顶多摧毁三公里之外的75炮群。” “给重炮团打电话，测算奉军炮兵阵地位置，想办法给他们一点教训！” 躲在坑洞里面，吴佩孚的心在滴血。但他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具现化，他仍旧从容不迫的下达一项项军令的同时，多了一个心眼——这仗不好打！ “原本的钳形攻势修改，三十七团在大口径火炮掩护下，正面进攻，三十八，三十九两个团，从左翼包抄。” 张长生细细琢磨，惊道：“玉帅，你这是要绕过察哈尔团的防区？” “骨头以后慢慢啃，这些精兵强将，我要了！”吴佩孚大笑一声：“十六师这帮软骨头，今天晚上你们就去给本帅料理了。” “整个西线，三万余人，能打的只有察哈尔团，其次是十六师，暂一师，其他杂牌部队，不值一提。” “五分钟。” 吴佩孚掐着表，计算时间：“奉军打完一个基数的时间跟咱们差不多，有的打了。” “走吧，回指挥部。” 吴佩孚起身，拍拍帽子上面的黄土，听着己方发起的炮击，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就算打不到奉军炮兵阵地，一轮炮击，总归是能够提升些许士气。 “都学着点，周朝先那小子的战术都是跟德国人学的，阴毒的很。” 他真真儿心疼，中午飞机被打下来了，飞行员不知道落哪儿去了。现在炮兵阵地铁定被端了一块儿，损失不小。 事到临头，他顾不得啃骨头，先把奉军给打趴再说。 “玉帅，75野战炮损失十七门。” 片刻之后，战损汇报上来，将近半个营的炮兵在五分钟的炮击当中被彻底摧毁。 “他娘的，等天黑！” 吴佩孚拳头攥紧，用力一挥，骂人的话终究是没有吼出来。 他整天绷着神经，不让人看到自己不安，焦躁的一面。他早就不是吴秀才了，他现在是吴玉帅，一方大佬。 “玉帅，您别担心了。”张长生在边上嘿嘿直笑，挥舞着一份战报：“老人说，活到老，学到老，咱们现在也算是涨了见识。这周朝先手段真不赖。” “东线奉军骑兵冲击重机枪连，您瞅瞅，这算什么事儿？民国十年了，汤胡子他娘的还是不会打仗。” “东线不需要主动进攻，全军防御。” 奉军跟直军在战略上面并无任何差别，都是部分军队防守，部分军队进攻。但在具体战术上面，擅长骑兵作战的奉系军阀们面对阵地战，全都抓瞎。 他们挠破头，也不知道如何对付直军机枪壕沟。 层层叠叠的战壕，对骑兵来说，就是天堑，无法跨越的鸿沟。 “玉帅，吃晚饭了。” 吴佩孚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饭盒，简单吃了两口后，却蓦地起身，冲去战壕，半蹲在沙袋后面，看向西面战场。 “他们也在吃饭。” 他咧嘴一笑：“通知炮兵团，奉军西线，十六师阵地，饱和式炮击！想吃饭，没那么容易！” 张长生竖起大拇指，他是旅长，这个指挥部是第三师，第六旅的指挥部。 吴佩孚在此处的消息，无人知晓。 第270章 张景惠的信任 “飞行员？” 在炮击来临的时候，周朝现在野战医院里面看向受了轻伤的飞行员，笑的很开心。 这个时代的飞机战斗力很孱弱，很垃圾。但这不妨碍这个时代的飞机仍旧是天空中的霸主。 同时代的飞机，跟吴佩孚买来得飞机，并无本质上的差别，都是一路货色，不好也不坏。 随着欧战结束，各个国家字军事上面的支出不断减少。用于研发飞机的资金也是大幅度减少，短时间内不会有更成熟，更廉价的飞机出售。 而比飞机更重要的是，人，驾驶飞机的人。 “周长官好！” 飞行员很年轻，是高知识分子。 “坐下，好好养伤。”周朝先微笑，想到自己方兴未艾的大空军，就忍不住想要招募这些天之骄子。 “战后你可以离开，也可以加入察哈尔团。” “啊？” “是不是觉得我们陆军没有飞机，就不想加入我们？” “不是不是。”飞行员陈忠连连摆手，一脸苦涩：“我今天就是被你们的高射炮打下来的，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发现在咱们中国也有防空炮。” “现在全国人都知道了。”周朝先莞尔一笑：“你喜欢哪一国的飞机？英国的？法国的，还是美国的？” 飞行员们想不到周朝先还知道这么多，心中也隐隐明白周朝先刚才那样一番话的目的，这是在招揽自己。 奉军有自己的飞机，但是飞机在奉天，机场也在奉天。 周朝先不好明目张胆挖墙角，也不敢对奉军内部动手。 最最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他现在并无足够的资金供养一支自成体系的空军，他只能从飞行员一点点培养。 他需要是火种，一颗就能够点燃无数后继者的火种。 “都喜欢。” “中国的呢？” “中国有飞机吗？” “现在没有，未来肯定有。”周朝先介绍，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照片：“刚刚从工兵营抢来的照片，这是张家口钢铁厂生产的铁轨，拥有德国部分钢铁专利的使用权。” “木质飞机，合金飞机，迟早有一天，咱们自己能够生产，就在中国。” 飞行员们想不到周朝先有这样的野心，但他们不由自主的心动。他们在国内数年，见过很多人，却第一次听到有人想要造中国人自己的飞机。 “周长官，这可能吗？” “资本主义世界，没什么买不到。我们没有经验，没有工厂，我们就去买，就去学。你们几个还不是从零开始学的？” 周朝先诧异，这个年代中国人孱弱却聪明，每一个中国人都在从零学习自己不熟悉的一切，朝着自己的梦想奔去。 “你们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当然也能做到！” “我会在察哈尔兴建机场，购买飞机，培养飞行员，地勤人员，也建立咱们自己的飞机工厂。” “你们不用急着回答，等战争结束之后，我们再见。” 周朝先没有在他们面前停留在太多时间，在表明自己求贤若渴的态度之后，他便翩然而去。 这让三个飞行员互相看看，一时间倒也犹豫了。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周朝先刚才在坚持一秒种，兴许他们现在就加入了察哈尔团。 飞行员，都是有知识有学历的人，他们受雇于吴佩孚，却没有把自己的命卖给吴佩孚。 更何况周朝先的确是个人物。 ...... “团长，士兵都吃过了，你也吃点吧。” 崔融在临时构建的团指挥部里面坐镇，他见到周朝先到来，主动迎了上来：“观察员汇报，上一轮炮击，直军炮群损失惨重。” “重炮没有损失，在长辛店直军的火炮就没有任何损失。”周朝先接过饭盒，开始扒拉，这样的话用来跟士兵说，鼓舞士气合适。 真正的明眼人都知道直军根本没有用力，炮兵被偷袭一波之后，小口径火炮也分为多个阵地，一轮炮击之后，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转换阵地。 吴佩孚从一介书生成为直军领袖，靠的是实打实的功绩，他是北洋军阀当中少数懂得如何打仗的军人。 “我会让张景惠派出一支骑兵，尝试偷袭直军炮兵阵地。十多公里之外的重炮阵地！” “有用吗？我们团三千号人现在守着一个重炮团。吴佩孚的重炮距离我们那么远，具体布置，怎么防御，咱们都是两眼一抹黑。” “打仗就是赌博，用自己的优势赌对方不如自己。一个营的骑兵突袭，就算不能吃掉重炮团，全身而退也没问题。” “周长官，你刚刚把重炮团的指挥权攥在手中，张副司令还会信你？” 周朝先大笑：“当然会相信，刚才那一轮炮击，他手下谁能打出来？十六师从今儿开始，得把我们当成祖宗供着，求着我们给他们打一轮炮击，支援他们。”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张景惠派出去的骑兵，不顶用。” “察哈尔团四个营，各自有一个连的骑兵建制，凑在一起，也勉强一个营。” “不行，这是我们压箱底的机动部队，现在不能派上去。” 周朝先一口否决，现在战局不稳定，直军随时都可能发起大规模进攻，这个时候，需要隐忍。 等到双方都精疲力竭，才是亮剑的时候。 正如周朝先所说，下午的炮击在英美观察员看来，具有一流陆军的水平，这让张景惠的愤怒全无。 随后他又听说周朝先在这一轮的炮击当中，并未有任何的火炮遭受损失，更是服了。 傍晚，张景惠不断接待客人的时候，周朝先的请求被参谋送上来。 “一个营的骑兵试探性进攻敌方炮兵团，他胆子倒是不小。” 他短暂犹豫之后，决定再一次相信周朝先，将整个骑兵应都划入察哈尔团里面。 想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的道理，张景惠一清二楚。 东线骑兵在战壕上不断受挫，于是他不相信这些军官对骑兵的指挥能力，更相信周朝先有自己的办法，能够创造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什么？要我负责今晚的夜袭？” 周朝先眼睛滴溜溜的转动，在长辛店看到这一支装备还算精良的骑兵时，道：“没别的要求，立刻出发，越快越好！” 第271章 一胜一败 一个营的骑兵不多，堪堪五百人的骑兵在夜幕下行军注定十分艰难。 西线的直军跟东线一样，极快的修筑了大量战壕，延缓了奉军骑兵进攻的速度。 夜，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到周朝先心神不安。 他骑在战马上面，早早撒出去的侦察兵藏在道路两侧的屋舍当中，汇聚而来的情报让他沉默。 骑兵，绕不过去！ 一个团的直军就堵在前面的马路上，修建大量工事。 “团长，绕行的话，至少要多十公里。”骑兵营长叫赵大奎，东北人，也是绿林出身，深得张景惠的信任。 “多出来这么多路，中间稍有不慎，今天晚上的夜袭，就注定失败。直军那帮瘪犊子玩意儿，咋小心思这么多，这是不当人啦？” 他大声发着牢骚，整个人是抗拒这一次行动的。 周朝先却不以为然，直军防御严密，反而证明目标就是南方。 现在四下一片漆黑，靠着老式指北针，他勉强分辨东南西北，想要摸到直军屁股，很狠踹他一脚，还真得靠着沿途的直军阵地。 “往西面走，速度快一点。钻林子受到了，现在来了北平的花花世界是不是就不行了？是爷们就赶紧跟上！” 周朝先斜睨，身边除了张景惠派来的骑兵营之外，还有三营的骑兵连。 “尖刀赶紧分散，必须弄清楚直军的环形阵地边界在哪儿，炮兵团在哪儿！” 周朝先琢磨，始终无法在地图上面画出大概的位置。就跟吴佩孚无法弄清楚长辛店察哈尔团的布置一样。 第三师的重炮团所在的区域，周朝先也一无所知，既不知道敌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驻扎的地方。 “团长，人早就出去了，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尽力不开枪。” “行，你记住，机会只有一次，今天不管成不成功，下一次想要偷袭，那都难于登天。” 周朝先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庆幸吴佩孚没有在原野上面埋设地雷，不然的话自己的骑兵根本跨越不过这片原野。 “团长您放心好了，弟兄们下午都吃了一嘴泥，对直军的重炮恨的牙痒痒。” “咻！” 骤的，炮击再度开始。 拖拽着光芒的炮弹不断朝着奉军阵地飞去，这让周朝先悚然，想要回去。 “周团长，直军发现咱们了！是打还是走？” 夜幕带来的天然伪装被炮击的光亮撕碎，一个营又一个连的奉军赤裸裸的出现在原野上面。 赵大奎不得不为自己麾下的弟兄着想，他知道周朝先对士兵好，察哈尔团的奉军待遇在整个奉军体系当中，只有三旅六旅八旅三个旅可以一较高下。 “来都来了，不带点东西，怎么回去？炮兵阵地在七点方向，极速前进。” 周朝先咬咬牙，他已经猜到吴佩孚现在在做什么。 钳形攻势，也就是俗称的包饺子。 一个方向的直军牵制奉军注意力，其他方向的直军包抄奉军左翼右翼，一旦包抄完毕，被围住的奉军就只有投降一条路可以走！ “传令兵，回去告诉参谋长，坚守阵地！” 他咬咬牙，还是想要冒险一试，从侧面策应十六师，豪赌一把。 “出发，目标第三师的炮兵阵地！” 周朝先身后的赵大奎咬咬牙，还是迎头跟上，对，这就是豪赌，可他甘愿跟着周朝先赌上一把。 炮击仍在继续，骑兵下马，在战壕当中快速前进。 兵种之间的界限在察哈尔团并不明显，所有骑兵在成为骑兵之前，都是步兵。 少量装备的绍沙轻机枪，大半也都在骑兵部队。 相对于步兵重机枪倒排的火力，没有冲锋枪的骑兵，战斗力的非常孱弱。周朝先不得不将大量的绍沙轻机枪作为班组火力，优先加强骑兵火力。 直军防线漫长，大部分战壕围绕着一个营或者团的预备队，这些军队在夜幕当中并无休息，而是待命。 尤其是负责守卫重炮团的直军，他们枕戈待旦，一刻也不敢有所松懈。 跟张景惠一样，吴佩孚也在重炮团附近驻扎了一个团的兵力守备。 在连绵不绝的战壕当中，钢铁构成的重炮在火把照耀下，正在将弹药倾泻在十六师的阵地上。 “口令！” 暗处，忽的有人大喊。 走在最前面的尖刀这才发现黑暗当中还有暗哨存在，他想要套几乎，一张嘴，一口大碴子口音，瞬间迎来了子弹。 “奉军！” 凄厉的吆喝在重炮轰鸣下略显细微。 但随着汉阳造清脆的枪声，反映再迟钝的直军也都反应过来，沿着战壕，开始朝着西方聚集。 “轰！”手雷爆炸，康有才抱着绍沙轻机枪，不断点射。 他枪法精准，愣是把轻机枪，打出步枪的味道。 在他身后，奉军不断涌入。 蓝呢子军装下面的奉军手雷，绍沙轻机枪开道，一个连有十三支的轻机枪，凭借强大的火力，直接撕开一条口子，将聚集起来的直军打退。 “四连一分为三，一排吸引敌人注意力，二排三排一左一右。” “我们营呢？不是怎么没我们的事儿？” 赵大奎急了，周朝先却不多解释，只是道：“军令如山，你们跟在一排走。” “周团长，我的弟兄们都憋着一口气，都想打仗，让我们上吧！” 黑暗当中的枪声忽远忽近，熟悉这一块战壕结构直军坚韧，留在这里负责守护炮兵团，本就是实力的证明。 不能打的根本不可能接到保护炮兵团的军令。 “你有什么？一腔热血？你们是骑兵，现在下马后还剩什么？他们的命你不想要，我还想留着，让他们回家。” 周朝先瞧也不瞧他，只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 左右两翼的二排三排穿插的很顺利，无人想到奉军在主动进攻下，还有余力穿插而来。 当密集的手榴弹落在人堆里面，枪声大作的时候，警备团直接被吃掉半个营的兵力。 几乎在同一时间，直军也吃掉了十六师一个团的兵力，顺带将左翼的杂牌军，吃掉三个团。 巨大的包围网将里面的奉军全都包裹，四面八方想起来的枪响，意味着全线崩溃。 从奉天，从哈尔滨，从承德而来的奉军，从未想过被视作为心腹之地的身后，也会冒出一个团的直军！ 第272章 不抛弃 “撤！” 一枚手榴弹歪歪斜斜在周朝先前面不过七八米的地方爆炸。 尘土飞扬，军帽宽大的帽沿儿上面满是泥土。 “周团长，不能走啊。” 赵大奎却不肯走了，他刚才不肯来，现在看到直军溃败，又不想走了。 “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就在眼前，现在就走，重炮团怎么办？” 周朝先恼道：“都什么时候了，第三师的部队一回来，咱们一个营就被别人包饺子了，赶紧走。” “半个小时，只要半个小时。” 赵大奎有些慌了，周朝先是他名义上的长官，至少过去三个小时之内，周朝先的的确确成为他的团长。 但在此之前，他们一次面也没见过。 “一秒钟都没有。” 周朝先冷着一张脸，一眨不眨的盯着赵大奎，半晌才道：“带上伤员，战死的弟兄，撤退！” “周团长，恕罪了。” 赵大奎心一横，全身都紧绷着。直军的重炮已经停止炮击，但那粗大的炮管，呼喊着的炮兵，近在咫尺，只有不到二百米。 二百米的距离，别说是骑兵，就是步兵，一个冲锋也能到。 “弟兄们，上，吃掉炮兵团，升官发财！” 周朝先复杂的看向这个不要命的赵大奎，这样的奉军军官随处可见。整支奉军当中，充斥着个人主义，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骑兵落后于时代，战术落后于时代，野心却大得很！ 老实讲，他也想要吃掉近在咫尺的第三师直属的重炮团，而不是吃掉直军一个营之后，便要飞速离开。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团长，弟兄们都撤了！” 骑兵连连长何德政已经将伤员，阵亡的弟兄先一步送到了停放战马的地方，才来等待周朝先进一步的命令。 “传令兵，让四营五营六营的骑兵连急速支援。” 周朝先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我知道你们新里面想的是什么，这帮灰孙子王八蛋打仗的时候不肯上，现在抢功劳的时候，跑的飞快。” “嘿嘿。”连长傻笑，算是默认了周朝先的话。 对这帮友军，他瞧不上。 “可张副司令把这个营划到了咱们麾下，不管他做的对不对，他们都是咱们的弟兄。战后该惩罚就惩罚，现在我就一句话——不抛弃，不放弃！” “带着你的人，分出一个排把伤员送回去，其他的人，隐蔽！” 连长自以为明白了周朝先的意思，比周朝先还要积极的转身准备，只留下了一个班的士兵，贴身护卫周朝先。 “康有才，对吧？” 周朝先没有原地等待，而是一路上都在观察四周环境。 刚才一波激战，战壕坑道与之前大有不同，战争摧毁了这片土地本应该拥有的生机，将一切变成焦土。 “团长好，您还记得卑职啊？” 康有才莫名荣幸，数个月的训练，他依靠精湛的骑术，成为马背上的骑兵，马背底下的轻机枪手。 “等回了张家口，我让老王回来，跟你们聚聚餐。” 周朝先笑笑，他当然不会忘记王亚樵身边的一帮新兵蛋子。 察哈尔团的人很多，足足五千多号人。这些人的名字，他未必能够一一喊出来，但却对每个营，甚至每个连的一些优秀士兵，一清二楚。 军队是充斥着荣耀，竞争的地方。 有人的地方，就会不断有人拔尖儿，学习好的，枪法好的，骑术好的。只要一个人优秀，那就会被周朝先记录在案。 营连的干部也会将这些人记在心上，一旦有新的编制，或是晋升机会，他们都会优先推荐最优秀的士兵，让他们组建新的连队。 康有才就是骑兵当中玩轻机枪最好的，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能被分配到警卫营——三营，当上班长。 “团长，我不问你老王的事儿，我就想当汽车兵。” 康有才边走边说：“卑职上次看到汽车兵在车里面开车，不用风吹日晒，可威风了。卑职现在认识一百多个字，等五百个字的时候，能不能报考汽车连？” 周朝先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得等到汽车连扩建成为汽车营的时候，现在卡车不多，等你识字够了，有空就先去学习修车，开车，等扩编的时候，直接转进去就行。” 就在察哈尔团最后一小撮残余骑兵离开战壕的时候，枪声大作。 直军战术并不僵硬死板，是整个北洋体系当中最灵活的一支部队。 只可惜，士兵个人军士素养太低，在将大半个营的骑兵包围之后，运输而来的马克沁喷吐火舌，也无法彻底吃下这一支奉军。 “团长，打起来了。” “就近构筑防御工事，三挺轻机枪，就是三个火力点，一个在十一点方向布置，一个在十二点的弹坑旁边，最后一个机动。” 周朝先瞥了一眼远处，不为所动。 “你们别学他们，生死咱们不论，等回了诸地，赵大奎的营长老子直接给他撸了。王八蛋，战场临阵抗命，换成咱们察哈尔团的弟兄，老子直接把他撤了。” 康有才嘿嘿笑道：“团长，瞧您说的。咱们弟兄谁不知道您面慈心善，是个大好人，对咱们兄弟那叫一个好。” 周朝先见他说的颠三倒四，只是道：“都给我盯紧了这个口子，直军马上就到了！” “团长，不能就这样等着啊，弟兄们都在里面交火，怎么也得撕开一个口子。” 何德政去而复返，“团长，察哈尔团的人都重情义，不管里面的人算不算是自己人，只要是人，咱们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直军全歼。” “现在你还有多少号人？”周朝先按住他的肩膀，问道。 他不急不躁，心中的确不忍。 但他不单单是正在跟直军交锋那一小撮人的团长，更是其他五千士兵的团长。 他不愿弄险！ “还有六十二个。” 何德政回答十分精准，他回去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清点人数弹药，做好第二轮的进攻。 他相信周朝先不会辜负自己的希望。 “六十二个，加上这里的八个，加上老子，就是七十一个，差一个就凑够地煞了。” “这样，骑兵连全连集合，去救人。” 第273章 不放弃 周朝眼眸当中有淡淡泪光，他并非是薄情寡义的人，当然知道这些人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自己影响。 察哈尔团混杂了许多东西在里面，对敌人必须亮剑，对袍泽弟兄是不抛弃不放弃。 上行下效，士兵会不会相信军官的话，靠的不是军官说的话有多少，而是上面的军官有没有去做。 “两个点位的机枪手给老子留下，其他人跟老子一起上。” 触目所及，黑漆漆的一片，两个轻机枪手在黑暗当中架好了绍沙轻机枪，两个背着弹夹，枪管，支架的副射手在旁边伺候。 四个人，两挺轻机枪，就是两个机枪阵地。 何德政快速扫了一眼，心中愈加佩服，他不是憨憨，是打过仗的精锐。 他看的真切，这两挺轻机枪所处的位置十分刁钻，一个在战壕左角，另外一个则是在右侧角落，射界极广，两挺轻机枪就能够顶住一个连的冲锋。 事实上，周朝先临阵的发挥让他惊愕，原本懵懂的一些军事术语，立马领会。 他们这一批军官，理论知识十分扎实，也打过土匪，见过血。可跟正规军的交锋，却是第一次。 今天下午，他带着全连人都在战壕当中蹲着，感受战争气息。看着成吨的弹药倾泻在十六师的阵地上，零散的几发炮弹落在察哈尔团的阵地上面。 即便如此，他们也快速成长起来，逐渐成熟。 “团长，要不多留点人在这里？” 周朝先提着一支勒贝尔步枪，一边校正，一边道：“没时间了，你这一连人我恨不得一个扳成两个用。” “能在这里留两挺轻机枪，足够保证最大限度的火力支援。再多，里面的人出不来。” 隐隐的，周朝先有些后悔，没有迫击炮，连排一级的支援火力，就永远不足。 现代战争打的就是组织度，火力！ “谁！” 骤的，有人大喊，勒贝尔步枪指向黑暗当中的一个人影。 “周团长。” 赵大奎手下的二连长嚎啕大哭，“噗通”一跪：“救救弟兄吧！俺们一个连的人大半个连都被包围，俺的半个连冲了三次，现在还剩一个排。” “团长，您行行好吧。” “闭嘴” 何德政骂了一句：“要不是赵大奎那个王八犊子不听话，非要上去送，现在兄弟们已经回长辛店了！” 周朝先道：“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那个二连长，你跟你的兵并入三营四连，担任中尉副连长。” “卑职遵命。” “何德政，带着你的连，反向冲击，撕出一条口子来！” 周朝先又细细布置，将二连编成一个加强排，人事不变，充作后备。战斗力更强的察哈尔团骑兵才是主力！ “吹冲锋号！” 唢呐一响，直军惊愕的发现，奉军再度来了自己身后。 没有任何征兆，还未哑火的九挺轻机枪同时开火，喷吐出来的火舌，将触不及防的直军扫倒一大片。 “弟兄们，援军来了！” 赵大奎被围在中间，陡然间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勒贝尔步枪发出来的枪声，又听到轻机枪嘶鸣的声音，挥动拳头。 “朝西边突围，回家了！” “轰！” 一发手榴弹在距离直军团长不过十余米的地方炸裂，两个离得近的直军惨叫一声，再无呼吸。 团长于晓湖挥动手中美式手枪，叫道：“一营二营各自分出一个连，继续包抄！炮兵连炮击地方阵地后向前推进，支援一线阵地。” 依旧是钳形攻势，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用的是钳形攻势，兵力不占优势的时候，还是钳形攻势。 “他们要救人，就让他们救好了！” 沙绍轻机枪组成的火力网不断被削弱，换弹，更换枪管，移动。 这根本不是两军交锋，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重机枪推上来！” 于是直军配备到连一级的马克沁终于派上用场，在进攻当中，笨重的马克沁一向不受军官们喜欢，常常被搁置。 步兵的战斗素养太差，也会让勉强跟上冲锋的重机枪手架起机枪之后发现，自己前面都是友军，一梭子子弹能够拿下一个排的人头。 “轰！” 小口径的37步兵炮，或是战防炮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想起自己是一个标准步兵团当中，应该有的火力支援连。 炮弹砸在坑洞当中，气势并不骇人，却能够不断收割年轻的生命。 “防炮啊！” 跟白天不一样，到了夜晚，此刻还站着的奉军都是人老成精，他们未必打过多少仗，却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们躲进战壕，一边诅咒直军无能，连防炮洞都不会挖，一边背着的工兵铲开始挖掘防炮洞。 “两翼散开，就地构筑防御工事！” 周朝先的吼声在间断的炮击当中格外清晰，他让无数人找到了自己的任务，哪怕是刚刚从口子里面突围出来的骑兵营，也都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周朝先。 “团长。” 赵大奎傻笑：“谢谢你救俺们。” “不用谢，少校，你被撤职了！” 赵大奎的笑容戛然而止，却没有丝毫愤怒：“团长，我知道您看不起俺们，俺们不会打仗，还是拖累。如果不是您，我们最多在坚持一刻钟，就会举手投降。” “可我不想，我是佳木斯的，加入奉军这么多年打了那么多仗，抽大烟，喝烂酒我会，可我不会投降。” “会挖战壕吗？” 工兵铲被周朝先丢了过去：“多大的人了，别老是的要别人照顾你。你他娘的违抗军令，害死多少弟兄？” “就你，也配当营长？” 赵大奎一脸羞愧，从地上捡起工兵铲，就开始学着周朝先挖掘防炮洞。 “我会开枪，我百发百中，我会多干掉几个直军，替兄弟们报仇。” “就你？你还有多少弟兄。” “二三百号。” 周朝先啐了一口嘴里面的泥土，听着头顶上的爆炸声，眯着眼缝，看着泥土哗哗落下，在微光当中，只余下灰尘缓缓漂浮。 “哒哒哒！” 不是马克沁，而是绍沙轻机枪的声音，就在西方，五百米之外预留阵地！ 第274章 吃掉团属炮兵连 “还是他娘的钳形攻势。” 周朝先哈哈大笑，钳形攻势好用是好用，可要遇到硬骨头，还得用人命去填，把一个个战壕填满，才能阵地里面的敌人彻底清理。 不是谁都都会被包围之后，立马举手投降。 “炮击停了，紧急集合！你他娘的不是想要吃掉炮兵团吗？现在跟老子往东边打！” 周朝先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把汉阳造，熟练地拉动枪栓，瞄准。 合计不过三百人的骑兵集合在了一起，他们失去了战马，人人都在用脚丈量大地，现在猛地听到往东进攻的命令，队伍当中立马有了两种声音。 察哈尔团的人无条件相信周朝先，连带着一些刚刚被划入察哈尔团的骑兵，也站在了周朝先一边。 东北人讲义气，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我刚刚看了，直军炮兵连就在两公里之内，扑过去，吃掉他们。” “走！” 赵大奎被撤职的消息没几个人知道，部分奉军骑兵仍旧以他为主，听到他说走了之后，军官们才纷纷行动起来，朝着直军兵力最薄弱的方向发起进攻。 没有任何征兆，掉头反击的察哈尔团踢到了直军屁股。 他们在仅有马克沁被手榴弹摧毁之后，不得不节节败退。 战壕攻坚战，手榴弹跟轻机枪就是永远的神。 “团长，炮兵连就在前面！” 出乎意料的是，直军的炮兵连一直都在往前推进，火力也要够得着更远处的战场。 “投降不杀！” 绍沙轻机枪扫射，没有往炮兵身上打，全都扫在地上。 即便如此，点燃几个火堆，作为光源的炮兵阵地，已经傻眼。 前线的步兵溃败的快，奉军来得更快。 “他娘的，机会来了，有没有会打炮的？” 周朝先发着恼骚：“别说三营的骑兵不会玩小口径炮。” “会，我会。”康有才没有留守战壕边缘，而是紧紧跟在周朝先身边。 跟轻型机枪一样，小口径炮一直都在列装的路上。但这玩意儿法国人在法属印度支那的使用频率也高，外售数量也不多。 从本土漂洋过海的成本太高，装备率反而不如75山炮，野战炮。 只有巴图鲁的骑兵营真正装备了37步兵炮，余下的骑兵连培养的炮手，都是有人没炮。 “团长，咱们的骑兵也得会打炮？”赵大奎悚然，猛地发现察哈尔团一个连的骑兵火力超过自己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有炮兵！ “对。” 周朝先没空解释：“校正。十一点方向，十三点方向，两轮急速射击。” “让俘虏也跟上瞄准，打不准可以，要是乱打的话，老子崩了他！” “是！” 康有才简单瞄准，测算，总觉得数据不对。 他根本不懂弹道学，也不是专业的炮兵，只是习惯性的用大拇指校正方向。 “往后延伸三十到五十米，放！” 一个连，十五门37mm英式步兵炮一同开火。 猝不及防下，直军损失惨重。 他们并不知道，绍沙轻机枪就是最好的坐标，吞吐的火舌在黑暗当中犹如指路的明灯。 往后延伸的炮弹一个劲儿的落在战壕内外，砸的直军大兵七荤八素。 他们本来就被机枪锁死，进退不得。 现在一轮炮击，于晓湖整个人都蒙了。 十分钟之前，他刚才知道奉军开始突围，朝着东方突围。 那个时候他在大笑，现在他笑不出来，脸色铁青。 他如何也想不到一群残兵败将居然吃掉了自己的炮兵！ “撤退！”他咬牙切齿，不得不撤退。 他的本意是吃掉这一股奉军。但他的职责是守住重炮团，而不是歼敌无数。 可就在他刚刚转身，想要回到重炮阵地的时候，火光冲天，爆炸声让他耳鸣，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全都完了。 “他娘的，团长成功了！” 四个骑兵组成的机枪阵地上面，四个人欢天喜地的看着远处的爆炸声。 那一朵朵小小的爆炸云，在夜空当中，美的惊人。 周朝先也在欣赏爆炸云。 “你们几个立下大功，等回了察哈尔，哥几个官升一级，怎么样？” 周朝先笑眯眯的，炮兵连里面有硬骨头，也有愿意为奉军效力的人。 他们轻而易举的就把身后的直军炮重炮阵地所在的位置报出。 六点方向，两公里之外就是第三师的炮兵阵地。 但这个具体太远，远到只能炮击。 “团长，我想当炮兵了。” “滚。” 周朝先没好气的看了康有才一眼，这家伙倒是个好苗子，刚才两轮炮击，他都是按照康有才报上来的参数打的。 直军俘虏，他现在信不过。 “往北边走，火炮全都炸了，不愿意投降的全都捆起来，丢到战壕里面，等他们自己人来救。愿意走的，一人十块大洋安家费。我给你们一分钟的考虑时间，过期不候。” 炮兵不是步兵，是技术型人才，多多益善。 “我愿意。” 被俘虏的炮兵一阵骚动，十块大洋的安家费不少，足够他们心动。 这年头当兵吃饭，都是混日子，炮兵也是如此。 真正的炮兵是用炮弹喂出来的精锐，可直军的炮兵，哪怕是吴佩孚，都没有多余的大洋养兵。 这是民国，这是北洋。一个军阀实力强弱看的不是他的军队训练强度，士兵精锐程度。 而是看他占的地盘有多大，有多少兵，多少枪。 “捆起来。” 一分钟时间很快过去，半个炮兵连姓了周，剩下的人被捆起来，丢在战壕里面，眼睁睁的看着火光冲天，十五门步兵炮被掀翻，炸毁。 十五分钟后，当团长于晓湖赶到炮兵阵地，只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跟刚刚被解开绳子，获得自由的炮兵。 “说，谁把你们俘虏了，人往哪儿去了。” “长官，奉军长官说他们是察哈尔团的，往北边去了。” “察哈尔团？周朝先？”于晓湖心情复杂，在第三师的他当然知道周朝先的鼎鼎大名。 熊常州那小子每次喝酒，喝醉了都会从腰间拔出手枪，想要跟周朝先来一场西式的决斗，看看谁才是男人。 现在熊常州的梦魔变成自己的了，也不知道重炮团咋样了！ 他灰头土脸，派出一个连的步兵往北面搜索，联合友军准备绞杀周朝先的时候，周朝先已经从南边绕了一个大圈子后，再度上马。 “团长，十六师跟暂一师被直军包围！张副司令请咱门出动步兵救援十六师，参谋长以您不在为由，拒绝了张副司令。” “什么？” 周朝先一阵晕厥，万万没想到自己要为奉军大败而背锅。 第275章 周朝先也投降了？ “他娘的周朝先要干嘛！小兔崽子不接电话，是想违抗军令？” 张景惠铁青一张脸，整个人都处在崩溃前夕。 他就打了一个盹，不曾想转头王承斌就派人过来，送上十六师跟暂一师被包围的消息。 这一消息让他如遭惊雷，整个人都傻逼了。 多年以来，他积累的兵马当中多是杂牌，这一次他犹豫再三，好不容易将精锐顶在最前面，想要借此机会，撰取更大的权利。 却没想到从开战到十六师被包围，只用了十二个小时。 “泰山。” 王子圃也从张家口回来，紧紧跟在张景惠身边，他道：“周朝先不是突袭去了吗？他手下的人都听他的话，不是咱们的。” 三十二旅参谋长赵晓飞也道：“副司令，当务之急是让察哈尔团坚守阵地，依托十六师跟察哈尔团相连的战壕，一点点把人撤出来。” “两个师，小两万人，蚂蚁搬家式的撤军要撤多久？他吴佩孚铁定就在长辛店附近。” 张景惠恨的牙痒痒，心中也愈发沮丧。 他不太会打仗，但真正嗅觉敏感。被他给予厚望的两个师被摧枯拉朽的打垮，他就知道，完了，全都完了！ “赵晓飞，你去联络十六师，暂一师的军官，让他们坚守阵地，通过察哈尔团获得补给！” 等赵晓飞敬礼离开后，张景惠又幽幽说道：“王子圃，你带着你哥哥弟弟，妹妹，现在就去六国饭店！” “是。” 王子圃连连点头后，猛地回过味来，泰山只是要干嘛？ 王承斌是直军副司令，曹锟的心腹。 他此刻就在六国饭店，就在张景惠隔壁。 并非他艺高人胆大，而是直奉双方都有一定默契。上面的大帅非得飞出一个胜负，下面的兵将，却没有那么多野心。 “张副司令。”王承斌在屋子里面煮茶，见到张景惠到来，不禁一笑：“曹大帅让我给您带话，保定也好，北平也好，都有您的位置。” 张景惠苦笑着坐下来：“王副司令不愧是曹大帅心腹，长辛店，大城，马厂你的兵打的如火如荼，你却还有闲心在此处煮茶。” “大城，马厂是我在打，长辛店是吴佩孚那小子在打。” 王承斌奉茶，笑呵呵的说道：“你我相识多年，我直接跟你说吧。广州陈炯明在，广州军政府便无法北上支援你。皖系就更别说了，他们一帮杂碎，你看得上？” “河南都督赵倜倒是支持你们奉系，正在跟陕西督军冯玉祥交锋。” “关内关外，看似打的如火如荼，可真真儿决定胜负的地方，现在已经分了胜负。” “十六师，暂一师，你想他们生，他们就生，你想让他们死，他们就死。” “不瞒你说，马厂，大城三五日内必定被攻陷。到时候张兄还有什么资本讨价还价？这北平城内，曹大帅的兵，可没动过！” “投降吧。” 张景惠心情复杂，王承斌梳理的局势让他浑身冰冷，正如王承斌所说。 奉系皖系广州一起反对直系，河南督军赵倜也是反对吴佩孚，看似一片大好的形势，又顷刻间崩碎。 “曹大帅说了，不管张兄选择如何，来日咱们依旧是朋友。” 随后，他又露出笑容：“调动命令已经在草拟，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中午第三师，第二十六师的部队就会调动到东线，直戳张作霖防线漏洞，一战定胜负！” “你是想再等等，还是现在停战？” “停战？” 张景惠琢磨着这个字眼，这个字眼好听，不是无条件的投降，也不是直接加入直系，而是单纯的背叛张作霖。 “对了，忘记说了，我们已经跟周朝先达成协议，只要他在长辛店，我们就不会跟他开战。” “当真？” 张景惠瞳孔放大，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东西，周朝先背叛了自己。 “一个满编师的师长，察哈尔都统，这是吴佩孚的价码，曹大帅心中念着你，还没做决定。”王承斌微微一笑，他不怕鱼不上钩，就怕张景惠不为所动。 “周朝先下午摧毁了第三师的炮兵阵地......” “一些小口径火炮没了正好取信于你。不然今天晚上，直军行动也不会那么顺畅。周朝先的察哈尔团，全团上下，可是一枪不发！” “张兄，时不待我。你现在就算想要退回察哈尔，也回不去。张家口都是周朝先的人！” 王承斌无所谓的看着，张景惠投降与否，影响的并非是西线战事，而是东线！ 一旦张景惠倒戈直系，奉系势必军心不稳。 马厂，大城所部的奉军，传檄而定，整个西线战事结束，东线的奉军还能支撑多久？ 孤零零的察哈尔团，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行啦，张兄不妨在此处慢慢喝茶考虑，等做好决定，愚兄必定相迎。” 张景惠有点郁闷，因为王承斌所表现出来的无所谓让他不满，不安。他需要被重视，他不想失去权利，更不想成为替罪羔羊。 他就算是要倒戈，也要倒戈的体体面面，站在胜利者的一方。 “我听说新任的察哈尔都统是张锡元。” “他？张作霖的巡阅使都被免职了，更别说你的都统。一朝天子一朝臣，赢家通吃，输家洗洗睡吧。” 王承秉笑的灿烂，冲着他嚷嚷：“我先睡了，明儿见。” 张景惠见他并无假装，而是真真的进入了卧室里面，整个人才慌了。 王承秉方才所言，他都在脑袋里面过了一遍，确信他所言非虚之后，心乱如麻。 盟友盟友不给力，周朝先仗着有吴佩孚赏识，做的事情也让他气急败坏，恨不得将这小子拖出去毙了。 最让他心疼的还是掏出去的四百万大洋，他已经分两次给了周朝先。现在这些钱铁定打了水漂！ “老王，我来你们直系，你能给我什么？” “十六师，暂一师还是归你，察哈尔都统你是做不了了。” 王承秉一边刷牙，一边嘟囔：“早这样多好，咱们弟兄也用不着打生打死。” “是现在去收拢部队，还是待会？” “先打电话让他们放弃抵抗，就地等待。” “那也行，不过你们必须填平战壕，放弃抵抗。” “行。” 第276章 张景惠倒戈！ “什么？要我们放弃抵抗？” 刚刚抵达十六师的赵晓飞一听到这消息，立马毛了：“他娘的，老子是奉天人，奉命入关，怎么可能投降直军！” 他眼珠子转动，发现机会。 自立为王是不可能了，可旁边就是周朝先的部队。 “你们谁想投降？” 他想着，转过头来看向自己麾下的兵？ “咋滴，都没张嘴巴啊，长官问话就说，你们还想回家吗？” 赵晓飞话音落下，一个少校站了出来，用东北话嚷嚷：“张景惠不地道，他投降的时候，咱们兄弟在跟直军干仗。咱们多少人死在他们手上，投降的人，睡得着吗？” “对，投降的人，心里过意的去吗？” 赵晓飞重复，加重音量。 此处聚在一起，接到命令的都是十六师跟暂一师旅团营一级别的军事主官，其中九成九都是东北人。 “你们知道今天晚上为什么直军没火炮了吗？察哈尔团的周团长带着一个骑兵营过去偷袭，把对面的火炮都给干哑了。” 于是，他又将周朝先的功绩，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 包括现在重炮团的指挥权。 “咱们今天下午打仗的时候，那炮兵叫一个猛，都是咱们周团长的功劳。” “现在周团长还没回来，还在直军后面干仗，咱们弟兄吃的是张家饭，还想跟直军干仗的，咱们走。不想干仗的，投降算了。” “都是弟兄，谁也不为难谁，东北人不打东北人，咱们的敌人是直军。” 随后，赵晓飞不语。该说的话，他都说了，在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三分钟之后，我就带人去察哈尔团的阵地协助防守，一起回东北。” “算我一个。” 一个中校咬咬牙，还是不甘心就此投降。他们多年从军，大过不少硬仗，却从未投降过。 “张大帅还在，咱们还能打！” 他们嘟囔，不少人开始谩骂张景惠。有兵有粮，干嘛非要投降？ 他们想不明白，直接抗命。 “能不能联系到奉天？” “不能。”赵晓飞矢口否认他们的设想：“奉天太远，要发电报给大帅，大帅才能收到。现在半夜根本没地方发电报，等天亮再去，黄花菜都迟了。” “照我看，现在就得去找周团长帮忙。” “姓周的是张景惠眼前红人，张景惠都投降了，他能不投降直军？”一个上校问道，那人是暂一师。 赵晓飞冷笑一声：“对啊，张景惠在北平有大宅子，他投降了，立马回家。咱们弟兄不想投降，只想回家，回东北！” 此言一出，现在气氛一变。各人心思迥异，却不约而同开始思索，开始做出选择。 有野心的人将直系当做是救命稻草，张景惠战败了，可十六师只要还在，自己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兴许这一次整个奉系都没了，也说不定。 秉持这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多数还是想要回家的人。他们在北平见了花花世界，也捞够钱了，现在衣锦还乡也不是什么坏事。 投降直系的事情，他们做不出来！ “走！” 时间很快到了。 赵晓飞也不啰嗦，直接开始号召士兵直接离去。 相比军官的纠结，士兵的选择更少，也更果断。 他们都想回家。 “拦住他们！”第三十二旅的旅长姜秦道：“咱们的身家性命都跟大头兵有关，要是咱们手底下没枪没兵，这仗打完了，旅长不是旅长，团长不是团长，那就全完了。” 愿意投降直系的军官们也是纷纷点头，他们的想法跟姜秦一样，也像强行留下士兵。 再不济，也得把枪支弹药留下。 赵晓飞不再幻想，他冷静的指挥，看着投降直系的一群军官过来，招呼来一个亲信，吩咐道：“去察哈尔团，请他们派人过来帮忙！” “长官，有用吗？”亲信咋舌，只觉得察哈尔团的人刻板，不好打交道。 “直接找周朝先，周朝先不在的话，找管事的人。我就不信，他对十六师跟暂一师的兵不感兴趣。” 他现在后悔，极度后悔。如果早一点舍弃身份加入察哈尔团，现在至少是副团长，周朝先一人之下，数千人之上。 现在十六师惨败之后再加入察哈尔团，意义跟分量都大不一样。 先去的是雪中送炭，后去的是锦上添花。 只是当下说的再多也没用，他只能收拾好心神，冷静面对现实。 不管周朝先欢不欢迎自己，他都要带上礼物，强行登门！ “老赵，你这样有些不地道了。下面的大头兵是兄弟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你全带走了，兄弟们还剩什么？” 姜秦是张景惠亲信，他是铁了心想要继续跟随张景惠，才会找上门来。 赵晓飞见气氛紧张，一群人咄咄逼人，也不温和了：“实话根斯说，现在重炮团的炮口已经调转，你们要是真打出旗帜投降直系。我敢保证周朝先的炮弹半个小时之内就能砸在你们的头上。” “下午的炮击你们自己看到了，咱们的指挥部，弹药库的具体位置，周朝先手上有备份。你真要拦着我们走的话，大不了鱼死网破。” 姜秦神色一僵，这倒是他没想到的地方。长辛店就在他身后三公里之外，周朝先的阵地则在十六师正后方一公里。 重炮团就在长辛店。 他毫不怀疑周朝先会掉过头来对自己开炮，那个家伙对张景惠没有任何忠诚度，也不知道他是为何人而战！ “我刚才说了，东北人不打东北人。你们要投降，自己走，十二个小时之内，还在这一块阵地的人，只有敌人。” 赵晓飞将一切摊开来说，根本不怕姜秦有所异动。 十六师暂一师加上一众杂牌部队被包围，最后的生路长辛店是周朝先的防区。 就算直军要拿下长辛店，也是在十六师暂一师调走之后。 当下，无所顾忌，可以随便开火的只有察哈尔团。 “半个小时，愿意跟你走的人，全都带上武器装备离开，剩下的人你不能强留！” 另外一边，赵晓飞点头：“行，就半个小时。” 他心中乐开花，姜秦的态度就是其他人的态度，他们能让自己挖墙脚，半个小时足矣吃掉一大帮人。 第277章 来自张景惠的任命 六国饭店，张景惠一阵沉默。 天已经大亮，他也知道了周朝先的最后选择。 周朝先手书的信就在他手上。 王子圃几欲抢夺，看上一眼，却没有成功。 “王子圃，你等送完信，就回张家口，全力配合察哈尔团的行动。新任的察哈尔都统张锡元的命令，你直接抵制。” 张景惠苍老了许多，说话也不比之前中气十足。 “咱们的确选错了。” 王子圃欲言又止，他并不知道张景惠口中的选错了是哪里选错了，是不该倒向曹锟，还是不该提拔周朝先。 “蛰伏，谈何容易。”他低语一声，将信纸放在蜡烛上面，点燃。 信里面，周朝先依旧诚恳，机械厂矿仍旧有张家一部分股份。 这里子，换来的是张景惠对周朝先无条件的支持。 “泰山，周朝先还会相信咱们吗？”王子圃有些不安，他对周朝先敬畏有加，知道这小子的厉害。 “他当然会，你我不再是他的顶头上司，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了。” 张景惠在书桌面前，签下自己的名字，盖下印章。 “去吧，别让周朝先等急了。” 王子圃领命，惴惴不安的骑着快马抵达长辛店的时候，大队十六师，暂一师的军队已经正在干饭。 工兵营正在掘进，不断修筑工事。 “老徐，我是王子圃，我找周团长。” “团长就在里面。”徐本周指了指一间寻常的木头房子，亲自令他进去。 让他意外的是，王子圃一进屋子，便敬礼道：“周师长，这是张副司令昨天给您的任命。” “师长？”徐本周咋舌，没眼看王子圃不伦不类的敬礼。 “对，昨天中午，直军开炮之后，副司令下令，让察哈尔团团长周朝先扩充兵力，就地组建奉军暂编第二师，任上校师长，西线副司令。” 上校师长？徐本周想笑，却笑不出来。校官到将军需要北洋政府的任命，暂编师也是暂编的，没有正规军的番号，编制也是两旅的小师，装备好坏，全看长官能力。 最后的西线副司令称呼更是让他整个人呆滞。 等等，他猛地醒悟过来，他娘的，这绝对不是昨天的任命。 要是昨天张景惠就这样任命的话，委任状早就下发到察哈尔团了，绝对不会拖延到现在！ “多谢。” 周朝先静静听完，并无任何异议，欣然接手。 奶奶的，上校师长，还真比不过西线副司令有用。 他心中沉吟，张景惠的任命还是太晚了。现在这一份委任状堪称是皇帝的新装，足以让张景惠成为奉系叛徒之后，还会被曹锟吴佩孚敌视。 “周师长，这是您的上校军衔，军装。别的副司令现在也帮不了了。” “无妨。” 周朝先笑眯眯的拍了拍王子圃的肩膀：“你的张家口市长，我保定了！” “徐本周，宣读任命！” 周朝先在屋子里面拨通电话，道：“崔融，原地计划取消，不用假装接到了张大帅任命，张景惠把委任状送来了。” “什么？” 崔融跟赵晓飞现在都是构筑一线阵地，听到这话，二脸懵逼。 “西线副司令，暂编第二师，上校师长。” “你这升官可够快的。” “你先当个旅长，四营五营编成三团，再凑三个营补充团。” 赵晓飞羡慕，却无嫉妒，对周朝先的任命也十分欣喜。 他是一步一步看到周朝先走到今天这步的人，知道周朝先的根基有多稳。 同时，他也立马想到周朝先这一个任命的诡异之处，心中不免大笑。 这样一来，就师出有名了。 “立马通告全军这个消息，做好作战准备。吴佩孚的兵不是吃了亏，不还手的人。” “大的要来了！” “卑职遵命。” 赵晓飞跟崔融异口同声地回答，眼眸当中都是惊喜，而非担忧。 赵晓飞胆大心细，没有带过兵，却野心勃勃。崔融在察哈尔团历练半年，看到这一支军队是如何壮大的，心中清楚察哈尔团的优势在什么地方。 “赵旅长，一线阵地开始换防，四营五营接替防御之后，直军有所异动，立马联系指挥部，我会竭尽可能的提供炮火支援。” “对对对，十六师跟暂一师的炮兵，你也带走。” 崔融点点头，拱手道谢之后飘然而去。 整个察哈尔暂编第二师，六个营的步兵现在有四个营都在长辛店驻扎，炮兵团，工兵营，运输连，也都聚在一处。为了这一仗，周朝先下了血本。 “两个营防守，不好打。” 赵晓飞亲临一线，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初来乍到，有被委任成为旅长。这一身份让他万分荣幸的同时，又亚历山大。 “旅长！” 前线指挥部是一个圆圆的白色球体，坚固如要塞。 “接到命令了？” 赵晓飞看向两个德国人营长，明知故问。 “赵上校，周的命令我们已经接到。目前，四营五营各自有六个战斗连，一个骑兵连，一个营直属的炮兵连。” 八个连？ 赵晓飞愣在原地，他早就知道周朝先的队伍编制大，却没想到区区一个营的兵力，已经相当于一个正常的步兵团。按照三三制度，不算辅助兵种，一个标准的步兵团，只有九个步兵连。 也就是说，不算还没到战场的暂编营，他现在有两千精兵驻防第一道防线。 “跟十六师接壤方向防线构筑的怎么样了？” 他将惊愕藏在心中，沉声问道。 “赵旅长，工兵营正在加紧抢修阵地，预计在一个小时之后，东方向的战壕能够向北平城延伸，直抵运河。” “即将完成了？” 就赵晓飞来说，三个小时之前，他经过的时候，即将完工的战壕一点影子都没有。 “工兵营都是老兵，他们知道瞒报军情的后果。” 马克斯没说话，卡尔先表达自己的不满了。他是德国人不假，可在察哈尔将近一年，他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察哈尔团的一员，甚至已经将家人从德国接了过来。 在他看来，察哈尔有一流的军队，一流的教育体系，还没有夸张的通货膨胀，这简直是落后的天堂。 第278章 收编友军 “长官好！” 长辛店，奉军士兵，军官都拥挤在一起。他们刚刚吃了午饭，人人都吃的满嘴流油。 即便是在北平驻扎，他们的伙食标准也只是饿不死，手中拿到的钱也是奉票居多，大洋居少。 “都知道上面的任命了？” 周朝先跟赵晓飞的套路几乎一样，都是用明知故问的手段，唤醒他们的记忆，让他们知道这一片土地，现在谁做主！ “长官您放心，我马老三看您把伤员都送到野战医院，让大夫救治，就知道您没把咱们弟兄当成炮灰。您直接说吧，我就打哪儿。” 马老三高瘦，脸型是东北人常有的国字脸，一看就特正经。 周朝先瞅了一眼，看见他肩上的中校肩章道：“你的部下还有多少，能不能编成一个营？能的话，你现在就去当营长，打完这一仗再去军校学习。” “当然，也可以打完之后，拿着大洋回家。” 他说着，将从秦宣手中弄来的十万现大洋一一陈列在地上。 “放心，咱们暂编第二师都是奉系的军队，不会坑自己人。愿意打仗的话，十块大洋安家费。不愿意打仗的咱们也不拦着，脱了军装，绕过北平城，穿过山海关，不被直军长官抓回去当兵，就能回家。” 军官们无动于衷，他们对回家执念不深，对大洋倒是兴许十足。 “我要是打完这仗想回家，能拿多少？”马老三舔舔嘴唇，忍不住问。 周朝先笑笑：“你中校营长的头衔，三百现大洋的遣散费，一文不少。要是打仗的立功，该升职的全都折算成现大洋。这里有十万，不够的话，我去花旗银行给你抽调一百万！” “现在暂编第二师就一个旅长，一个事参谋长，下面的团长，营长空缺多了。咱们察哈尔团军官都是经过训练后，才能升官，这一点咱们说清楚。这些官职，咱们能者居之。” “长官，我跟你干了！” 此言一出，最近的百余个军官纷纷亢奋起来。他们刚刚听到周朝先的安排心中打鼓，没把周朝先当自己人。 现在奖赏，军职都跟诱惑驴子往前走的胡萝卜一样，魅力大无边。 “过来拿了安家费，录入籍贯，就是咱们暂编第二师的弟兄，享受一应待遇。” 时间紧，任务重，周朝先也没有设立更多的考核目标。对待这些曾经的友军，他轻描淡写的收编消化，增强步兵后备。 察哈尔团不是别的部队，随便拉来一个人，丢过去一杆枪就是一个兵。 一个团五千多士兵，都是体能过关，打过几百发子弹的老兵。 他很谨慎，以前他是宁缺毋滥，现在只要是人，他都要。 一个班塞进二十人，原本的编制，现在变成更大的编制。 没辙，半年时间，周朝先也只是让军队的识字率稍微上升，还无法大规模培养军官。 基层的军官随着扩军，已经消化百分之九十，剩下的一些骨干顶多制成一个营的编制。 最最最主要的一点还是，立功才能获得擢升，过去半年时间，察哈尔匪患全无，外蒙也没有多少土匪。 土匪最好的绥远因为达成协议，周朝先不得再越境剿匪！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在其他部队是怎么过日子的，但在察哈尔团，你们要是待的不开心了，拿钱走人，我绝对不说二话。” 周朝先拼命忽悠，他不要这些人因为种种原因加入察哈尔团之后，心生不满的离开，而是想让他们将自己当做是察哈尔团的一员。 “我就问你们，张景惠投降直系了，你们也想投降，看着直军进入北平城，从咱们面前趾高气昂的进城阅兵吗？” 周朝先把话撂在这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都是当兵的，十六师顶在前面，直军炮火猛烈，一个下午直接打没了两个营，可十六师根本不退。 二十世纪，两军作战的士气很重要，但稍微出现伤亡就溃败的场景已经很少见。尤其是是在真打不过之前。 周朝先纵观民国，真正部队由下而上的溃败很少。往往都是军官撑不住，逃走投降之后，下面的士兵才会不知道目标，不在抵抗。 不说别人，就是周朝先自己都憋屈，真的憋屈。 他在前线冒险偷袭直军重炮，张景惠在后面直接投降。 谁顶得住啊？ 只是他也清楚，历史早就改变，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吴佩孚的准备更加充分，反而整个奉军只有少量部队跟原本历史有所不同。 两两比较，吴佩孚打的更加轻松，在东线西线，都是乱杀！ “长官，俺们不愿意。” 有一就有二，军官们不想见到直军炫耀，士兵们也从众，他们听令行事。 “那就拿钱打仗！” 周朝先站在一队文员面前，看着士兵不断登记造册的，然后被划入新的部队当中。 拿钱走人，看似寻常的操作，却让败军们的士气很快恢复。 他们惊讶的发现，同样是面对窘境暂二师士兵，居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现。 他们依旧坚定的完成自己的职责，坚守在一处处的岗位当中。 马老三自诩跟周朝先有一面之缘，忍不住问道：“师长，咱们不撤退吗？” 周朝先递过去一根烟，淡淡道：“直军围追堵截，咱们一万来人现在就窝在长辛店一侧，你说咱们往那儿走？” 马老三一时无言，他还真真儿不知道往那儿走。 “我告诉你，咱们现在一个师，一万多人，吃住不缺，枪支弹药也不缺。前面阵地完善，钢筋水泥可劲儿的用，永固的防御工事，后面还有一个重炮团。想跟咱们打阵地战，吃掉咱们，吴佩孚的牙口还没这么好！” “再说了，你想死吗？” 马老三当然摇头。 周朝先闻言大笑：“你都不想死，老子当然也想死。活下去，老子肩膀上多颗星星。上校师长，不像话。你小子肩膀上面的中校，也能提提。” “我再跟你透露一个信息，直军没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我们是硬骨头，东线的奉军才是肥肉。咱们最近一两天，都没大仗要打。” 周朝先冷笑，他不是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人，可他也知道这些如贼的溃兵，看上去在光鲜亮丽，士气跟战斗力都十分孱弱，根本派不上大用场。 只有大洋跟承诺，能让他们心安。 第279章 升官发财 落垡（天津），奉军司令部当中。张作霖知道张景惠倒戈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与张景惠的联系都是通过电报，此外没有任何直接联络。 战况紧急，数小时没有更多的情况汇报，也实属正常。 但让张作霖真正愤怒的还是他可以说是全中国最后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无论是在北平还是魔都等地，十六师，暂一师被围歼，张景惠倒戈的消息都满天飞。 唯独在漫长的东线战场，他最后一个知道。 “大帅在吗？” 电报室的少校挥舞着一张电报，问道。 站在门口的副官冷冷道：“不是很紧要的事情先缓缓，你他娘的别让老子进去挨骂！” 他不敢说张作霖勃然大怒时，满屋子的将校大气不敢出，人人都怂的跟孙子一样。 少校道：“您给看看，北平急电，卑职拿不准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副官冷漠的接过电报，飞快的扫了一眼，短暂思忖后还是咬咬牙，道：“我现在就就去禀告。” “大帅，好消息！张景惠昨天委任察哈尔团的周朝先作为西线副司令，奉军暂编第二师师长，授予上校军衔的委任状，今日送到周朝先手中了。” “妈那个巴子，就是小六子常说的那个周朝先？”张作霖眉头拧成麻花。 副官点头，摊开一张地图后，介绍道：“此人跟郭松龄关系极好，据说是八拜之交。” “根据西线布防，周朝先的任务是防守长辛店，保护重炮团。据北平方向传来的信息，周朝先并未投靠直系。” “妈那个巴子，张景惠都倒戈了，周朝先没倒戈？”张作霖喜出望外，挠头道：“去，叫小六子跟郭松龄给周朝先写亲笔信，附带三十万现大洋。别的东西咱老张现在给不了，大洋，物资，他要多少，老子就给他多少。” “只要他钉在长辛店，老子认了。” 张胡子目光狡黠，思考着如何安抚周朝先。副官话里有话，言外之意他很清楚。张景惠或许并非是真心倒戈，而是全线溃败，不得已而为之，留下周朝先这一手牌。 可他还是气不过，西线败了就败了，他又不是没打过败仗。可你张景惠投降的时候，为什么周朝先没投降？还是你老张家没骨气？ 张作霖并不知道周朝先跟张景惠不言的默契，只是愤怒，愤怒张景惠背叛了自己！ 山海关防线，张学良将电报拍在桌子上面，大笑道：“周朝先不愧是老子兄弟，这个时候整个西线就他一个人还在抵抗。” 郭松龄从桌子上抓起电报，草草看了一眼之后道：“暂编师长？张景惠倒是好手段，这官职大帅现在也得认了。” 暂编师并非是正规部队，没有北洋政府的正是番号。吴佩孚的第三师，张景惠的十六师，张作相二十七师，都是有番号的正规军。 周朝先的暂编第二师不是正规番号，堂堂师长只是区区上校，看似简陋，却战力不俗。 “大帅让你我安抚军心。这样吧，你我各自写一封短信，拍给北平后，让他们誉写一份。” 郭松龄提笔落字顺畅，张学良却一字难写。 “郭老师，周朝先会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劝说，不投降直军？”他心中打鼓，始终不相信周朝先会在面临危难的时候，继续跟着老张家！ 郭松龄反问道：“你就这么对周朝先没有信心吗？” 张学良苦笑道：“张景惠叔叔都背叛了父亲，别的人除了你，我谁都不相信。” 郭松龄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张学良的信任让他有些承受不起，明命周朝先才是那个成重要的人，偏偏张学良更看重自己。 “六帅，周朝先的所作所为你都看在眼中，能够踏踏实实做事的人，是不会轻易倒戈。你要记住，他是周朝先，他是跟你一样的年轻人，他有自己的坚持。” 张学良惊愕的看向郭松龄，不太明白他说出的这样一番话用意何在。 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还是周朝先真真儿不会背叛自己？ 他不知道。 但他还是咬着笔盖，用最快的速度组织了一段话，写在白纸上面，递给郭松龄。 郭松龄定睛一眼，不由苦笑。 张学良的话十分简单——。 简单的十个字，却已经是张学良的极限，他尚且稚嫩，会下意识地推卸责任，隐瞒一些东西，却不是太坏的人。 “行了，发报吧。” 他亲自走到电报室，将文字变成符号，送到周朝先手中，已经是傍晚。 夜幕降临，北平已经黑漆漆的，奉军阵地更是一片寂静，无人在黑暗当中胡乱动弹。 自从十六师，暂一师倒戈之后，整整一天，一线的士兵再也听不到任何的枪炮声。 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士兵惴惴不安，军官们却都聚在一起，商讨这仗该怎么打。 “师长，有人将山海关急电送来，想要拜见师长您！” “念。” “一切安好，勿忧——郭松龄。” “你我兄弟，应当共度时艰——张学良。” 周朝先笑笑道：“把人请进来，就请来这里。” 传令兵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带来一个周朝先意想不到，却又在情理当中的人。 老周。 “鄙人周四海，辽宁锦州人，大帅帐下一小卒，今日前来是为师长送后勤补给来了。” “牛羊都在长辛店，数量不多，顶多让全师的人吃上两三天。大洋也不多，两三个月的军费，三十万大洋！” 周四海并无往日的倨傲，此刻和蔼，让人如沐春风。 “周长官，您要是没空，让下面的参谋弄一份委任表，鄙人送到落垡，大帅立马签了，咱们全师上下官兵，都能多拿大洋。” “这事儿不急。” 周朝先笑着拒绝：“仗还没打完，就要封赏，咱们暂二师没这规矩。周先生真有心的话，帮咱们多找几个医生，多弄一点药品牛羊肉。” “行，我就这就去安排，您有什么需要，直说就行。”老周答应的十分爽快，脸上的笑容让周朝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替我转告张大帅，察哈尔还是咱们奉军的，谁也拿不走！” “大帅也是这样想的。”周四海大喜，他不怕周朝先要的多，他就怕周朝先无欲无求。 第280章 抢救直军伤员 “轰！” 忽的，爆炸声响起。 前线指挥部的军官纷纷起身的时候，一线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旅长，直军趁着夜色摸了上去，碰到铁丝网被警戒哨发现，请求火力支援！” “师长？” “给炮兵团打电话，一线阵地外覆盖射击，不断往十六师原本阵地推移。” “是！” “这样吧，周先生要是不怕一发炮弹砸在指挥部里面，干脆就去咱们暂二师的师指挥部里面坐着喝茶吧。” 周朝先一拍脑袋，又想起一件事情。 这周宇翔是张作霖的心腹人，他来自己这里要是没一点想法的话，那才是怪事。 “不过咱们约法三章，打仗的事情你只能向上汇报。落垡太远，大帅跟他的参谋们不清楚长辛店这地方的情况，越权指挥，不好。” “行。” 周宇翔眼珠子转动，答应的更加爽快。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挽回周朝先，不希望他倒向直军。现在周朝先如此识相，反倒叫他松了口气。 “周师长，您有信心守住这里吗？”周宇翔犹豫着问道，他还不想成为战俘，要是周朝先没把握的话，他想远离战场，离得越远越好。 周朝先摇了摇头：“把握说真的没有，我现在手上就一万一千人，对面的直军有三四万，死守是不行的。” “那鄙人先去北平督促肉食劳军了。” 周宇翔点了点头，不等周朝先说出自己的打法，立马就要走人。 周朝先哑然失笑，倒也不阻拦。道不同不相为谋，张作霖跟张景惠并无太多差别，都不信任自己。 “三十万大洋，一个月十万大洋，养活这一万人马，不多，也不少。” 他暗自摇头，张作霖不愧是张作霖，比不上常凯申阔气，但也比吴佩孚好。 要是吴佩孚许自己一个察哈尔都统，再来一个正规师的编制，自己早就流口水了，指不定哪天过不下去，一拍大腿，就跟了吴佩孚。 可惜，价码不够啊。 “轰！” 就在周宇翔离开旅指挥部的时候，炮击开始，漫天的炮弹跟枪声齐鸣，即便是一线的周朝先，也有些可怜一线的直军。 这样强大的火力网，直军根本冲不破封锁。 “传令一线阵地，抢救伤员，直军愿意投降的话，让他们丢下武器，押送到后面去。要是有人趁机强攻阵地，杀无赦！” “是！” 传令兵拱手而去的时候，徐本周咬着牙，看着冲上一线的直军，在铁丝网前面成片成片倒下，心疼的很，这都是吴佩孚的兵，一等一的兵源。 都是中国人，为什么要打仗？ 这是整个暂二师的士兵都在思考的事情。他们不比以往，现在多少识字，都会思考了。 “师长有令，停止开火，招降直军！抢救伤员。” “什么？” 有人诧异，也有人大喜。 徐本周当即上前，举起铁皮喇叭：“直军的弟兄们，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想投降的丢下武器，带上伤员往右走，去战俘营里面等打完这一仗，就回家。” 同样的话语在一线阵地随处可闻，仁慈是会传染的，伤员，投降这两个概念一下击溃了无数人。 “老三，有救了，还有救。” 背上背着一把大刀的汉子，把自己兄弟搀扶起来，举起手，在火把照耀下，一点点靠近奉军营地。 此刻，早有士兵上前将铁丝网剪开，上面挂着的小物件儿叮咚作响，在黑夜当中，能够传到数十米之外。 一个连的直军从趴着的地上爬起来，走向最近的奉军阵地，投降。 “伤员呢？” 连排军官迅速安排，填补好了漏洞之后，押送俘虏，运输伤员往后而去。剩下的士兵仍旧警戒，炮火正在不断向直军阵地延伸，彻底斩断直军跟前线的联系。 “在这里，我家老三挨了一枪。” 汉子将老三推上去，自己怯生生的站着，看着站得笔直的奉军军官将人接过去，放在担架上，抬着往后走。 “等等，我是他哥。” “刀放下。” 排长扫了一眼，“你会刀法？” “不成......” “放下刀我给你留一个名额，来我们排当刀法教官，你也能你弟弟去战地医院呆一个小时。等他做完手术，你就来四营十连三排报道。” “是，长官。” 汉子听不懂，却还是将背在背上的刀递给排长。 “你叫什么？” “曲二，他叫曲三。” “记住，你现在是四营十连三排的人。” “来个人，送他过去。” 曲二连连躬身，一口一个长官好，步子却又随着士兵，朝着北边去。 “大个子，算你们运气好，要是俺们周长官不下令停止开火，你们都得死。第二轮团营直属的炮兵连都已经校正好，准备开火了。” 曲二倒吸一口凉气，刚刚一发105的榴弹就在他几十米之外炸开，巨大的爆炸将大片泥土掀飞，他这个当事人也震得晕乎乎的。 他不知道的是，除了重炮团之外，暂二师其他火炮根本不敢随意开火，夜晚视野不好，开火之后一旦被直军重炮盯上，那只有死路一条。 “周长官心善，在后面准备了战地医院，你这弟兄小腿中枪，好好养伤，过两个月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子。” 抬担架的安抚，他们都学过简单的急救知识，能为一线士兵止血，爆炸伤口，眼力劲儿是有的。 曲二心中暖暖的，在东北口音当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怀。他们就像是，自己兄弟一样。 “伤员再哪儿？” 战地医院灯火通明，一盏盏路灯将这里照成不夜城，从北平接过来得电线是生命线。 明亮的电灯底下，打了麻药的士兵正在做手术。 郝西川带着口罩，严肃的处理伤口，进行最后的缝合。 炮弹杀伤破片，直军的倒霉蛋！ “中尉，这里还有一个，子弹贯穿。” 郝西川放下手中钳子，针，来不及抹一把额头上汗水。 八月的北平，酷热。原地站着不动，半个小时也保准汗淋淋。 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一切按照察哈尔团规定的外科医生们，个个都累成了汗人。 “伤员怎么样了？” “敬礼！” 第281章 从军歌 长辛店奉军暂二师指挥部里面，周朝先将吴佩孚送来的信摆在桌子上面。 “诸君，吴佩孚的信还需要我在念一遍吗？” 赵晓飞道：“周长官，别的我不说，单单是吴佩孚提出来的条件，咱们的编制，军饷都又找着落了，只要咱们按兵不动！等直奉分出胜负。” “待价而沽？”周朝先问。 赵晓飞点头，重重的道：“对，咱们孤军奋战，做做样子，把老本打折了，以后还怎么打？” “崔融，你呢？”周朝先看向自己的参谋长。 崔融嘴唇蠕动，话说的很慢：“原则上，我是支持赵旅长的。只是待价而沽分两种，一种是别人知道咱们的价格之后，重新开的价。另外一种是咱们现在趁机涨涨身价。察哈尔团的根基在察哈尔，不是在奉天！更不是在保定！” “你想跟他们打？”赵晓飞大吃一惊，劝道：“直军昨天晚上夜袭失败，丢了一地尸体跑了。今天吴佩孚送来信，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咱们有实力跟他们谈判吗？” “师长的家底，不好攒！” 周朝先沉默，却又理解赵晓飞的变化。大半年时间，赵晓飞仍及不上不下，参谋长看似是殊荣，却也要看长官用不用他，用的话，参谋长就是真的参谋长。 十六师这样的地方，参谋长说话根本不管用。 “家底不是攒出来的，是赚出来的。”周朝先略作思考之后，仍旧支持崔融：“老崔说得对，吴佩孚开的价码比张作霖还低，是因为老吴觉得自己能让咱们自己答应，才把第三师，二十六师调走的消息告诉咱们。” “他的底气就是咱们西线孤军奋战，就是我，我第一时间考虑的也是如何壮大咱们的队伍，其次才是跟直系开战。” “我要察哈尔跟包头，这是底线！如果吴佩孚不给，老子自己去拿！” 赵晓飞默然，周朝先的话对他造成极大的触动，让这个在奉军多年，已经被同化的新派军官长长的叹了口气。 “长官，您真的会的能赢吗？” “吴佩孚你打不过，王汝勤什么东西，你也打不过？”周朝先反问。 赵晓飞哑然失笑：“长官说的对，玉帅咱们不是对手，我服。可王汝勤什么东西！他也配跟咱们为敌？” “老崔，你是活化石，你说说王汝勤。” “王汝勤这个人我知道，我们老校长王汝贤的亲弟弟。当初剿灭白朗，就是王汝贤干的。保定当年有一个学长，叫方其道，因为关心时政，偷看报纸，被王汝贤抓住，借机开除学校。” 参谋部里面，崔融介绍：“王汝勤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能力马马虎虎，是接替他哥王汝贤成的第八师师长。” “不出意外，这家伙现在在修筑防御工事。他要么死守，要么存着一口气吃掉咱们的心。” “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人，能力大多一般，比不上欧洲列强，在咱们国内也就资历老，新毕业的在哪儿都不吃香。” 崔融说了实话，陆军士官学校，士官就是基层军官，而非将领。 日本陆军的高级将领，都是陆军大学毕业的天之骄子，他们虽然都是士官学校的学习的经历，但成为佐官之后，都在陆军大学深造过，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之后就毕业了。 单单从战术来说，很难说日本的陆军将领跟国军将领有什么不同。但在士兵素质，军队构成上面，日本陆军占据优势。 “对，日本陆军那一套炮兵轰，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的战术，在哪儿都不吃香。十六师不久跟日本人学的吗？日本教官指导的，什么玩意儿。”周朝先吐槽。 可偏偏日本人就是靠这一套战术打穿了大半个中国！ “老赵，你现在敢跟直军打了吗？” 周朝先明知故问，暂二师的师长跟实权的参谋长做了决定，别说是赵晓飞，就是其他军官一起反对也没用。 周朝先的根基在营连一级，所有军官都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都受过文化熏陶，知道自己是为了国家而战！ 哪怕这一次暂时是为了个人利益，那也是为了察哈尔，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 “卑职遵命。” “那现在说下一个问题。” 周朝先看向老周，干笑一声。似乎刚才对张作霖直呼其名了！ “周先生，你送来的补给，我待会儿转送给直军一份，您觉得怎么样？” 老周闻言一怔，他是没有权利管辖周朝先的，但周朝先此刻开口，他又不得不回道。 “周长官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北平不缺吃喝，我现在就找人送。” “行！” 周朝先笑的灿烂，冲着营连军官说道：“那今天咱们就吃好喝好，军队轮流换装洗澡，洗完澡的休息一个小时，就立马进行爱国教育训练，文化训练。” “不是做给王汝勤看的，而是新编进来的奉军太多，咱们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骄傲！” 他说着，从地上提起一摞皱巴巴的小册子，拍在桌上道：“北洋军队，以师为单位，都有自己的军歌。” “我们暂二师，以前是察哈尔团，没有军歌。但现在，我可以大声的告诉你们，咱们有自己的军歌了！” “分发到营连一级，识字的今天必须会唱歌。不识字的，一边学一边唱！” 赵晓飞宛如看西洋景儿，崔融，徐本周等人却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纷纷接过小册子，只见上面有数句话。 “从军歌？” 崔融呢喃，一目十行的扫下去，呼吸骤的变得急促。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他轻声吟唱，挥手寻找拍子，却找不到。 “老周，这个怎么唱的！” 崔融停下，连声问道。 周朝先打着拍子，唱道：“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净胡尘，誓扫敌寇不顾身！” 清脆的声音在营帐当中响起，半永固的指挥部，钢筋水泥里面，却关不住周朝先的心。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首歌是抄的。 第282章 直军驰援东线 从军歌诞生在驻印军新一军军队当中，因为孙立人的关系，流传甚远。 而周朝先唱出来的曲调则是新四军的曲调。 冥冥当中自有天意，周朝先也曾经想过不要脸，去抄写一些歌曲作为军歌。 可他思前想后，还是选择了这一首诞生的相对较晚，影响力又不大，却又跟中华民族贴切的从军歌。 “君不见.....”崔融跟徐本周开始重复，他们年纪都比周朝先大，却大的有限，不至于泯灭梦想。 在从军之前，他们也都是地方上的大好青年，读过书识字才能被考入保定，成为保定的一份子。 弃笔从戎，这是整个察哈尔团军官团的真实写照。 隐隐约约，他们看到自己，看到了战争底下，不服输的自己。 “团长，我现在明白咱们为什么咬在乌兰巴托驻军了！” 崔融眼角隐隐有泪水滑落，他对察哈尔团的忠诚来源于对周朝先的忠诚。 国家民族太重，对大部分来说，都远得很。 唯独周朝先的宽容，爱兵如子，才是他们追随的原因。 但现在，崔融多了一条追随周朝先的理由。 家国情怀！他自己的家在皇城根儿，长在旧社会，却不爱大清国，也不爱这民国。 过去，他对周朝先的许多想法支持，但不理解，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不理解了。 那是因为自己眼中的国家是北洋政府，而不是周朝先说的那个人人平等的新中国。 “我们就应该全国老少，跟洋人干到底，把咱们的东西，都给收回来！庚子赔款，让他娘的爱新觉罗赔去，老子是中国人，凭什么为他们爱新觉罗家族造的孽负责？” 他狂怒，愤怒的情绪很快传染到了许多人心中。 即便是不懂中国典故的德国人，在听到他们异口同声的咏唱声，都忍不住符合。 人类对美的追求，都是一致的。 只有赵晓飞茫然，心里面有一个声音让他留在这里。另外一个声音则在疯狂撕扯他的灵魂，让他远离周朝先。 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疯子。 哪有跟洋人开战的道理，至少现在不行！ “长官，我现在就去阵地，跟士兵们唱歌，教他们认字！”他咬牙，第一次站出来，站在了周朝先一边。 上行下效，周朝先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去吧。” 赵晓飞一走，其他人也都坐不住了。大量军官纷纷回到军队当中。 崔融最后走，他另有任务，需要坐镇中军。 而新编入暂二师的奉军，都需要周朝先亲自调教。 与此同时，直军也忙个不停。 相隔两公里的阵地，一发炮弹就能轻松砸到对方战壕当中。 奉军唱歌的声音，让近在咫尺的直军酸的牙疼。 “长官！奉军派人送来吃的。” 王汝勤坐镇，却不是这里真正的指挥者，吴佩孚并未随着第一批部队前往西线，而是在等。 他在等周朝先的下一部反映，等奉军确信直军全都在东线战场之后，再杀一个回马枪！ 古典战争，跟现代战争之间并无明确的不同，真要说不一样，也只是武器不断更新换代。 战争目标从未改变，都是斩将夺旗，断绝粮道，直白说就是摧毁敌人的指挥，后勤。 吴佩孚打仗用的方式也都是从故人身上学来的，跟他秀才的身份一样老旧的知识，在战场上面，却十分有用。 “玉帅，周朝先那小子送东西来了。” 王汝勤笑呵呵的，他在吴佩孚手下并无太多不满，反而对节节获胜的直军十分满意。 作为直军一份子，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很重要，知道自己看守的周朝先所部也很厉害。 上万的兵力跟自己师相距不大，真要打起来，单单依靠奉军的重炮，就够自己喝一壶。 “麻痹之计。” 吴佩孚扫了一眼，冷冷说道：“周朝先我见过一次，此人示好是为了麻痹你我，等他认为我们已经足够松懈的时候，他就会立刻发起进攻，一战打垮我们。” “对了，前线不是在汇报吗？他们在唱什么？” “唱的应该是军歌，听声音他们挺慷慨激昂的。” “也对，奉军暂编第二师，有了番号，也该有自己的军歌了。”吴佩孚无语凝噎，他对周朝先十分看重。 别说是一个师长，就算再加一个察哈尔都统也没问题。 可是张锡元是曹锟的人，也是从陕西调任的。 也就是说，想要撤他的职位，至少要跟曹锟，冯玉祥利益交换，用同等职位交易，才能让周朝先担任察哈尔都统。 问题在于，不是他不想给，而是张锡元已经上任，除非直军大获全胜掌控北洋政府，不然根本腾不出位置给周朝先。 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做一下准备，奉军应该在三到五天之内，就会发起进攻。今天跟明天，你们第八师的弟兄，多少也能睡一个好觉。” 吴佩孚仔细思忖了一阵，确定周朝先不会在短时间内主动挑衅，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麾下虽然有将近十万人，但对阵张作霖的十二万陆军，还是兵力有所不及。 “守住阵地，等我击溃张作霖，打出山海关，就来帮你！” 吴佩孚说的热忱，王汝勤也理所应当的应诺下来。他们都清楚，周朝先不过是小病。 直系真正的心腹大患是张作霖。 只要将张作霖彻底打垮，北洋政府就会迎来光明的未来。 “如果可以做到，你一定不要先开第一枪。” 果不其然，最后吴佩孚还是暴露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无意同时进行两场战斗，跟东线奉军主力交锋的时候，还要跟西线奉军的残余交手。 被周朝先用一万多人牵制两万人，他已经丧失战场主动权。 要是王汝勤贸然动手，不是周朝先的对手，西线还怎么打？ 王汝勤只是微笑点头，一副唯吴佩孚马首是瞻的样子。在他心里，他却不将周朝先放在眼中。无论是军职，还是学历，他都远胜过周朝先的人马。 一个暂编师，怎么打也不可能是自己一个成军多年的整编师对手。 “奉军的火炮很厉害，加强防炮工事！” “对，奉军的火炮厉害！” 王汝勤依旧在笑，心中却狐疑，奉军的火炮厉害，关周朝先鸟事儿？ 第283章 杨宇霆送装备来了 “妈那个巴子，西线还一动不动？” 张作霖又在骂娘，不擅长阵地战的奉军面对直军猛烈的炮火攻势，损失惨重。 双方前线布置的十几个团犬牙交错，激战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每分钟都有大量的伤亡产生。 相对于战况并不激烈直皖之战，直奉之战某些区域的烈度，一点都不亚于欧洲战场。 张作相干笑一声，故意拱火：“大帅，西线这两天也不是没动静，还在练兵，学写字，唱军歌！” 他对周朝先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本质上，他们的矛盾来自于周朝先的身份过于复杂，并非是奉系老人，却身居高位，而且还跟张景惠关系好。 更让他们恼火的是，周朝先跟他们关系一般，反而跟郭松龄这些外来者关系不错。 就冲这一点，他就跟周朝先不是一路人。 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哪怕大家都是奉军内部的人，那也有山头，也不断争夺。 张作霖却不予理睬，他人老成精，那里不知道张作相说这话的意思。 “大帅，还得加紧安抚周朝先，他现在已经安抚两天士兵，就算不出动步兵进攻，开几炮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好不容易张作相不拱火了，杨宇霆又插嘴进来。 作为外来者跟士官系名义上的大佬，在张作相等人对周朝先不感冒，将他当做是敌人的时候，杨宇霆自然而然的保护起来周朝先。 “我现在就给周朝先拍电报，亲自安排这件事情。那小子是有主见的人，对大帅您是忠心耿耿。我保准一封电报，他就把第八师死死的牵制在长辛店！” “咱们十多万人，对阵吴秀才的六七万人，胜券在握！”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 “是！” “正好，小六子刚从北平德国人手里买来一批7.58cm掷雷炮，也给周朝先送过去！” “大帅，我亲自去，您觉得怎么样？” “你？”张作霖吧唧吧唧嘴，倒是楞了一下。 杨宇霆不是小人物，这样的人前往周朝先的部队里面，肯定有奇效。可他走了，部队谁指挥？ “最多来回半天，咱们奉军骑兵多，天津到北平铁路上面都是咱们的人。我来回半年，轻装简行，绝对没问题。” 张作霖犹豫了，杨宇霆是他的左膀右臂，地位很重。这样的人请命，容不得他不认真考虑。 “大帅，时不待我！”杨宇霆督促。 张作霖这才咬咬牙道：“妈那个巴子，周朝先那个小兔崽子非要你出面的话，你就去。我只要西线立刻发起进攻，最好让吴佩孚挥师援助！” 杨宇霆心中苦涩，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成为张作霖最希望发生的事情。东线情况一直在变化，大量损失，让奉军下层军官匮乏，中上层的徐璈军阀们作战勇猛，但他们也都是人，也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随着战火不断蔓延，张作霖有心将在山海关的杀手锏，第三第六第八旅调动而来，三个列装俄式装备，郭松龄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 “去吧，再带三十万大洋！” 杨宇霆再度敬礼，信心一下子更足。 在他看来，周朝先同样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没有好处的事情，周朝先绝对是不会去做得。 这是军阀明哲保身的法子，人人都会。 三十万大洋的筹码不低，足够周朝先配合一下。 ...... 正如杨宇霆预想的一样，作为非交战地的北平虽然处在两大北洋军事集团交锋当中，可谁也没有傻乎乎的派兵进入北平。 此时维持北平秩序的是曹锟麾下的第五师。 这一支直军并未参与直奉之战，反而在看戏吃瓜。 甚至他们对快步而来的杨宇霆，也视若无睹，根本不在乎杨宇霆肩膀上的星星代表什么。 他们是曹大帅的队伍，看戏的！ 直到出了北平城，他才看到战争到来的景象。 长辛店几乎被战火摧毁，巨大的野战医院获得吴佩孚的保证，没有任何直军跟直军的炮弹会落在这里。 但三五人构成的红十字会成员，仍旧在昏暗的午后，在清理街道上的瓦砾，让着一座由着数百年历史的长辛店变得不在那那么残破。 “君不见.......” “奉军？” 忽的，他见到一队奉军正在协助胳膊上带着红十字标志的红十字会成员清理战争遗留的残骸。 “长官好！” 奉军不是睁眼瞎，他们一看就知道杨宇霆的来历不简单，真要是敌人的话，抓起来能很多钱。 “我是杨宇霆，从落垡来，来见你们师长的。” 杨宇霆掏出一包烟，给自己点燃一根后，开始散烟。 军士们无人接受，为首的班长道：“长官既然是司令部来的，俺您可以打电话给周先生，他也睡司令部来的。等他确认您的身份，会有人带您去见我们师长的。” 杨宇霆默默观察，一直到见到老周，他才道：“察哈尔团，有点东西。” 老周笑笑：“察哈尔团除了新兵，其他都认识几十个字，知道什么是国家。” “老周，别闹，咱们奉军是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啊？读过书的都是小猫小狗三两只，他周朝先什么来历，手底下怎么可能那么多读书人。” “不是他手下的读书人多，而是他手下的人都在认字！”老周苦笑道：“这几天他们修整的时候，早上体能枪法，下午就立马变成学习。” “枪法？” 杨宇霆大受震撼，这都什么时候了，周朝先居然还有充足的武器弹药能够提供给士兵训练。 这简直离谱。 随后老周的话更让他感到震撼。 “不仅如此，十六师跟暂一师的人，现在已经把暂二师当成自家了。” 老周递过去一根烟，吞云吐雾道：“你来的时间正好，今天晚上就有炮击。你瞧好吧，第八师的人，根本不是暂二师的对手。” “我想见周朝先。”杨宇霆道。 老周点点头：“不用你说，你到的消息现在已经送到了周朝先手上，待会你就能见到他了。” “周朝先长得什么模样？” “反正不是青面獠牙。” 周朝先笑着走进来，自己介绍。 “长官好，奉军暂二师师长周朝先报道！” 第284章 掷雷炮的原名 “不用紧张。”杨宇霆将周朝先的手按下来，打趣道：“西路副司令，轮官职，你在我之上。” 杨宇霆不敢在周朝先面前摆架子，反客为主的将他按在在马扎上道：“真有军事行动？” 周朝先起身散烟：“暂二师暂编而成的，全师上下在长辛店的有一万二千人，这些人能打的只有察哈尔团的老人，剩下的只能坚守阵地。” “你想主动出击？”杨宇霆嗅到了周朝先的言外之意，叫道：“好小子，我这次来对了。要是你们暂二师能打的漂亮一点，吴佩孚肯定顾此失彼。” 周朝先道：“最好的防御是进攻，只是怎么打，还得从长计议，直军敢冲敢打，王汝勤也是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不好对付！” “？？？” 紧随其后的赵晓飞无语凝噎，刚刚你还不是说王汝勤就是花架子？怎么一转眼，就不好对付了。 “对，王汝勤的第八师都是老兵，他大哥王汝贤的老人马，资历深，敢打硬仗。”杨宇霆点头，郑重其事道：“我是不赞成暂二师主动出击的，能够一定炮火牵制，杀上直军，就是大功一件。” “杨参谋长，问题在于没钱！法国货你知道的，好是好，不限量供应。可真打起来，还得加钱。尤其是张景惠留下来的重炮团，105跟155口径的炮弹，我现在从法国人手上买，价格比开战前高了三倍。” “就这，法国人还限量供应，不卖了！” 杨宇霆苦笑一声：“周师长啊，你别跟我叫苦，谁不知道你跟法国人关系好。”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法属印度支那总督刚上任，想多捞点钱，兄弟我能怎么办？” 周朝先仍旧叫苦，把锅都甩到法国人头上。 “我实话跟你说吧，参谋长。我没好意思跟大帅要物资，上一次给的三十万，往下一发，买点炮弹之后，就啥也不剩了。” “不过你放心，就算没有足够炮火支援，只要我周朝先还在一天，西线的直军就别想动弹。” 杨宇霆不厚道的笑了，他没继续当演员。他不管账，心疼的也不是他自己，而是张作霖。 “你的困难我知道了，这一次专门给你弄来一个连的掷雷炮，德国货，弹药充足。” “德国货？德国人倒是比法国人实在，黑市军火也就涨了两倍。”周朝先吐槽，他不管杨宇霆怎么想，反而现在就算是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 有困难更要说清楚。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朝先，该买的东西就得买，不要省着。要是买不到，才叫麻烦。你要什么，我拍电报给大帅。”老周皱着眉头，站在周朝先一边说话。 崽卖爷田心不亏，他又不花钱，哪管周朝先买不买。 他只要周朝先还是奉军，这就行了。 “上一次大帅送来的军费就够了，能够坚持十天左右。要是十天之内，东线无法完成反攻，就还得花钱。” 十天？杨宇霆琢磨，这倒是一个不太妙的数字。 按照东线战场僵持的近况来说，别说是十天，就是三五十天，也未必能够分出胜负。 现在直奉看的是谁先撑不住，谁先投降！ “用不了十天，大帅已经抽调三六八，三个旅前往廊坊支援。” 廊坊。 周朝先苦笑一声，这是自己曾经的驻地。 “大城，马厂已经被直军占领，李景林退守廊坊！” 兴许认为周朝先不知道战场形势，杨宇霆快速介绍。 李景林也是陆军讲武堂毕业，不过他是西元1906年毕业的。 “李景林......” 周朝先无语，如果说奉军上下都是土匪构成的，那李景林绝对是其中的一个奇葩，因为李景林并非是土匪出身，而是保定军校毕业。 若无意外，他即将跟武当派传人宋唯一在直奉战争的空隙学习剑术，成为一代剑侠，国术大师。 民国就是这样，军阀的爱好广泛。除了本职工作军人做不好之外，抽大烟，打麻将，吟诗作赋，他们样样精通。 可以说，他们除了打仗，他们什么都擅长。 “对了，你说的掷雷炮是什么？” 周朝先好奇，他完全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 “德国人生产的，步兵连排支援火炮。”杨宇霆在路上恶补了一阵关于掷雷炮的信息。 “周长官，空口无凭，咱们先看看。这可是哥哥我好不容易为你争取来的。” 杨宇霆旁若无人的亲近落在老周眼里，却他不置可否。他并不在意周朝先的态度好坏，更不关系杨宇霆跟周朝先关系。 他巴不得杨宇霆跟周朝先是八拜之交，这样他的任务才能更好地完成。 奉系内部的竞争，不是他一个张作霖心腹有资格参与的。 老周所在的工事外面是一片开阔地，只见几个民夫将装了五车的掷雷炮跟炮弹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 他们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只知道自己手中的玩意儿很危险。 “来人，把炮放好，注意炮弹，别给磕爆了！” 周朝先快步上前，目光落在那小口径的火炮，吐出一个名词：“你们都把迫击炮叫做掷雷炮？” 他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为什么没能从法国人手中买到迫击炮。 一来是法国人的迫击炮是1917年列装部队，在战壕战为主的欧洲战场上面，能够发挥出的作用并不大。 二是法国人列装的数量不多，加上翻译问题，一群远东地区的高官根本不知道周朝先说的迫击炮是什么玩意儿。 甚至他们将整个法属印度支那的武器列表转交到了周朝先手中，想看看还有什么可以被反抗军摧毁的破烂。 这两年，法属印度支那抵抗军反抗情绪高涨，已经摧毁了许多火炮，步兵装备。 而这些武器装备大部分都流入了中国市场，周朝先手中的法式装备的廉价，就是因为这些武器装备并不存在。 包括一些小口径的步兵炮，在上报巴黎的电报当中，不是被抵抗组织缴获，就是被摧毁。 “来来来，把全师最好的37步兵炮手调过来，老子要给直军玩一个大的！” 周朝先摩拳擦掌，他一直想要主动出击，但即便是有炮火掩护，在进入敌军战壕之后，双方火炮失灵，决定胜负的便是谁的重机枪更多！ 第285章 杨宇霆送装备来了 “妈那个巴子，西线还一动不动？” 张作霖又在骂娘，不擅长阵地战的奉军面对直军猛烈的炮火攻势，损失惨重。 双方前线布置的十几个团犬牙交错，激战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每分钟都有大量的伤亡产生。 相对于战况并不激烈直皖之战，直奉之战某些区域的烈度，一点都不亚于欧洲战场。 张作相干笑一声，故意拱火：“大帅，西线这两天也不是没动静，还在练兵，学写字，唱军歌！” 他对周朝先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本质上，他们的矛盾来自于周朝先的身份过于复杂，并非是奉系老人，却身居高位，而且还跟张景惠关系好。 更让他们恼火的是，周朝先跟他们关系一般，反而跟郭松龄这些外来者关系不错。 就冲这一点，他就跟周朝先不是一路人。 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哪怕大家都是奉军内部的人，那也有山头，也不断争夺。 张作霖却不予理睬，他人老成精，那里不知道张作相说这话的意思。 “大帅，还得加紧安抚周朝先，他现在已经安抚两天士兵，就算不出动步兵进攻，开几炮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好不容易张作相不拱火了，杨宇霆又插嘴进来。 作为外来者跟士官系名义上的大佬，在张作相等人对周朝先不感冒，将他当做是敌人的时候，杨宇霆自然而然的保护起来周朝先。 “我现在就给周朝先拍电报，亲自安排这件事情。那小子是有主见的人，对大帅您是忠心耿耿。我保准一封电报，他就把第八师死死的牵制在长辛店！” “咱们十多万人，对阵吴秀才的六七万人，胜券在握！”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 “是！” “正好，小六子刚从北平德国人手里买来一批7.58cm掷雷炮，也给周朝先送过去！” “大帅，我亲自去，您觉得怎么样？” “你？”张作霖吧唧吧唧嘴，倒是楞了一下。 杨宇霆不是小人物，这样的人前往周朝先的部队里面，肯定有奇效。可他走了，部队谁指挥？ “最多来回半天，咱们奉军骑兵多，天津到北平铁路上面都是咱们的人。我来回半年，轻装简行，绝对没问题。” 张作霖犹豫了，杨宇霆是他的左膀右臂，地位很重。这样的人请命，容不得他不认真考虑。 “大帅，时不待我！”杨宇霆督促。 张作霖这才咬咬牙道：“妈那个巴子，周朝先那个小兔崽子非要你出面的话，你就去。我只要西线立刻发起进攻，最好让吴佩孚挥师援助！” 杨宇霆心中苦涩，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成为张作霖最希望发生的事情。东线情况一直在变化，大量损失，让奉军下层军官匮乏，中上层的徐璈军阀们作战勇猛，但他们也都是人，也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随着战火不断蔓延，张作霖有心将在山海关的杀手锏，第三第六第八旅调动而来，三个列装俄式装备，郭松龄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 “去吧，再带三十万大洋！” 杨宇霆再度敬礼，信心一下子更足。 在他看来，周朝先同样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没有好处的事情，周朝先绝对是不会去做得。 这是军阀明哲保身的法子，人人都会。 三十万大洋的筹码不低，足够周朝先配合一下。 ...... 正如杨宇霆预想的一样，作为非交战地的北平虽然处在两大北洋军事集团交锋当中，可谁也没有傻乎乎的派兵进入北平。 此时维持北平秩序的是曹锟麾下的第五师。 这一支直军并未参与直奉之战，反而在看戏吃瓜。 甚至他们对快步而来的杨宇霆，也视若无睹，根本不在乎杨宇霆肩膀上的星星代表什么。 他们是曹大帅的队伍，看戏的！ 直到出了北平城，他才看到战争到来的景象。 长辛店几乎被战火摧毁，巨大的野战医院获得吴佩孚的保证，没有任何直军跟直军的炮弹会落在这里。 但三五人构成的红十字会成员，仍旧在昏暗的午后，在清理街道上的瓦砾，让着一座由着数百年历史的长辛店变得不在那那么残破。 “君不见.......” “奉军？” 忽的，他见到一队奉军正在协助胳膊上带着红十字标志的红十字会成员清理战争遗留的残骸。 “长官好！” 奉军不是睁眼瞎，他们一看就知道杨宇霆的来历不简单，真要是敌人的话，抓起来能很多钱。 “我是杨宇霆，从落垡来，来见你们师长的。” 杨宇霆掏出一包烟，给自己点燃一根后，开始散烟。 军士们无人接受，为首的班长道：“长官既然是司令部来的，俺您可以打电话给周先生，他也睡司令部来的。等他确认您的身份，会有人带您去见我们师长的。” 杨宇霆默默观察，一直到见到老周，他才道：“察哈尔团，有点东西。” 老周笑笑：“察哈尔团除了新兵，其他都认识几十个字，知道什么是国家。” “老周，别闹，咱们奉军是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啊？读过书的都是小猫小狗三两只，他周朝先什么来历，手底下怎么可能那么多读书人。” “不是他手下的读书人多，而是他手下的人都在认字！”老周苦笑道：“这几天他们修整的时候，早上体能枪法，下午就立马变成学习。” “枪法？” 杨宇霆大受震撼，这都什么时候了，周朝先居然还有充足的武器弹药能够提供给士兵训练。 这简直离谱。 随后老周的话更让他感到震撼。 “不仅如此，十六师跟暂一师的人，现在已经把暂二师当成自家了。” 老周递过去一根烟，吞云吐雾道：“你来的时间正好，今天晚上就有炮击。你瞧好吧，第八师的人，根本不是暂二师的对手。” “我想见周朝先。”杨宇霆道。 老周点点头：“不用你说，你到的消息现在已经送到了周朝先手上，待会你就能见到他了。” “周朝先长得什么模样？” “反正不是青面獠牙。” 周朝先笑着走进来，自己介绍。 “长官好，奉军暂二师师长周朝先报道！” 第286章 掷雷炮的原名 “不用紧张。”杨宇霆将周朝先的手按下来，打趣道：“西路副司令，轮官职，你在我之上。” 杨宇霆不敢在周朝先面前摆架子，反客为主的将他按在在马扎上道：“真有军事行动？” 周朝先起身散烟：“暂二师暂编而成的，全师上下在长辛店的有一万二千人，这些人能打的只有察哈尔团的老人，剩下的只能坚守阵地。” “你想主动出击？”杨宇霆嗅到了周朝先的言外之意，叫道：“好小子，我这次来对了。要是你们暂二师能打的漂亮一点，吴佩孚肯定顾此失彼。” 周朝先道：“最好的防御是进攻，只是怎么打，还得从长计议，直军敢冲敢打，王汝勤也是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不好对付！” “？？？” 紧随其后的赵晓飞无语凝噎，刚刚你还不是说王汝勤就是花架子？怎么一转眼，就不好对付了。 “对，王汝勤的第八师都是老兵，他大哥王汝贤的老人马，资历深，敢打硬仗。”杨宇霆点头，郑重其事道：“我是不赞成暂二师主动出击的，能够一定炮火牵制，杀上直军，就是大功一件。” “杨参谋长，问题在于没钱！法国货你知道的，好是好，不限量供应。可真打起来，还得加钱。尤其是张景惠留下来的重炮团，105跟155口径的炮弹，我现在从法国人手上买，价格比开战前高了三倍。” “就这，法国人还限量供应，不卖了！” 杨宇霆苦笑一声：“周师长啊，你别跟我叫苦，谁不知道你跟法国人关系好。”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法属印度支那总督刚上任，想多捞点钱，兄弟我能怎么办？” 周朝先仍旧叫苦，把锅都甩到法国人头上。 “我实话跟你说吧，参谋长。我没好意思跟大帅要物资，上一次给的三十万，往下一发，买点炮弹之后，就啥也不剩了。” “不过你放心，就算没有足够炮火支援，只要我周朝先还在一天，西线的直军就别想动弹。” 杨宇霆不厚道的笑了，他没继续当演员。他不管账，心疼的也不是他自己，而是张作霖。 “你的困难我知道了，这一次专门给你弄来一个连的掷雷炮，德国货，弹药充足。” “德国货？德国人倒是比法国人实在，黑市军火也就涨了两倍。”周朝先吐槽，他不管杨宇霆怎么想，反而现在就算是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 有困难更要说清楚。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朝先，该买的东西就得买，不要省着。要是买不到，才叫麻烦。你要什么，我拍电报给大帅。”老周皱着眉头，站在周朝先一边说话。 崽卖爷田心不亏，他又不花钱，哪管周朝先买不买。 他只要周朝先还是奉军，这就行了。 “上一次大帅送来的军费就够了，能够坚持十天左右。要是十天之内，东线无法完成反攻，就还得花钱。” 十天？杨宇霆琢磨，这倒是一个不太妙的数字。 按照东线战场僵持的近况来说，别说是十天，就是三五十天，也未必能够分出胜负。 现在直奉看的是谁先撑不住，谁先投降！ “用不了十天，大帅已经抽调三六八，三个旅前往廊坊支援。” 廊坊。 周朝先苦笑一声，这是自己曾经的驻地。 “大城，马厂已经被直军占领，李景林退守廊坊！” 兴许认为周朝先不知道战场形势，杨宇霆快速介绍。 李景林也是陆军讲武堂毕业，不过他是西元1906年毕业的。 “李景林......” 周朝先无语，如果说奉军上下都是土匪构成的，那李景林绝对是其中的一个奇葩，因为李景林并非是土匪出身，而是保定军校毕业。 若无意外，他即将跟武当派传人宋唯一在直奉战争的空隙学习剑术，成为一代剑侠，国术大师。 民国就是这样，军阀的爱好广泛。除了本职工作军人做不好之外，抽大烟，打麻将，吟诗作赋，他们样样精通。 可以说，他们除了打仗，他们什么都擅长。 “对了，你说的掷雷炮是什么？” 周朝先好奇，他完全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 “德国人生产的，步兵连排支援火炮。”杨宇霆在路上恶补了一阵关于掷雷炮的信息。 “周长官，空口无凭，咱们先看看。这可是哥哥我好不容易为你争取来的。” 杨宇霆旁若无人的亲近落在老周眼里，却他不置可否。他并不在意周朝先的态度好坏，更不关系杨宇霆跟周朝先关系。 他巴不得杨宇霆跟周朝先是八拜之交，这样他的任务才能更好地完成。 奉系内部的竞争，不是他一个张作霖心腹有资格参与的。 老周所在的工事外面是一片开阔地，只见几个民夫将装了五车的掷雷炮跟炮弹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 他们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只知道自己手中的玩意儿很危险。 “来人，把炮放好，注意炮弹，别给磕爆了！” 周朝先快步上前，目光落在那小口径的火炮，吐出一个名词：“你们都把迫击炮叫做掷雷炮？” 他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为什么没能从法国人手中买到迫击炮。 一来是法国人的迫击炮是1917年列装部队，在战壕战为主的欧洲战场上面，能够发挥出的作用并不大。 二是法国人列装的数量不多，加上翻译问题，一群远东地区的高官根本不知道周朝先说的迫击炮是什么玩意儿。 甚至他们将整个法属印度支那的武器列表转交到了周朝先手中，想看看还有什么可以被反抗军摧毁的破烂。 这两年，法属印度支那抵抗军反抗情绪高涨，已经摧毁了许多火炮，步兵装备。 而这些武器装备大部分都流入了中国市场，周朝先手中的法式装备的廉价，就是因为这些武器装备并不存在。 包括一些小口径的步兵炮，在上报巴黎的电报当中，不是被抵抗组织缴获，就是被摧毁。 “来来来，把全师最好的37步兵炮手调过来，老子要给直军玩一个大的！” 周朝先摩拳擦掌，他一直想要主动出击，但即便是有炮火掩护，在进入敌军战壕之后，双方火炮失灵，决定胜负的便是谁的重机枪更多！ 第287章 第八师一败涂地 “狙击手在哪儿！射杀直军机枪手！” “砰！” 精准射手俯卧在土堆上面，一击毙命，让直军的马克沁停歇了片刻。 “哒哒哒！” 副射手骇然，不情不愿的接替，蜷缩着身子，胡乱扫射起来。 紧接着，直军隐藏在中后方的火力点在炮击之后，一个个被激活。 在确定奉军进入战壕，炮弹不会落在自己脑袋上，直军军官们立刻从防炮洞里面钻出来，拍拍身上的浮土，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开始布防。 王汝勤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的优点终于展现，他的防御并非单薄一层，而是在同一层的战壕当中，还有第二第三梯队。 往往是一个整编营在一段战壕当中，后备是同一个团的另外两个营。 他一字形的将三个团摆在第一道第二道战壕当中，却没想到周朝先直接切断了各部队之间的交通壕。 密集的炮弹从未停歇，不间断的落在王汝勤所在的阵地，让他失去对部队的掌控。 第一轮炮击的时候，埋藏在泥土当中的电话线就被炮弹炸断！临时派出的通讯兵能否穿越复杂的战场，抵达一线阵地，只有天知道。 “旅长，迫击炮排来了！” 赵晓飞碍于周朝先是自己的上司，对迫击炮略有了解。这个略有了解的意思是知道有这么一个玩意儿。 迫击炮真正的威力，根本没人知道。 无论是欧战还是军阀混战，都钟爱大口径的重炮，或是速射炮。 迫击炮这种口径不够大，火力不够强的玩意儿，不受重视。 “七点，十一点，六点，各有一挺马克沁，距离一百一十米，到一百五十米之间，打掉他！” 关键时刻，赵晓飞还是选择听命行事！ “是！” 不远处的马克沁仍旧在嘶鸣，换弹，换枪管，换水。 一连串的操作下来，短暂的火力停歇让奉军的敢死队又近了一步！ 曲三在队伍最前面，他枪法不行，但刀法一流。 短短三天时间，他吃好喝好，已经将自己当成暂二师的一员。他唯一的牵挂，弟弟又在战地医院里面养伤，白吃白喝白住。 当下，营长挑选人手端掉直军火力点的时候，他第一个报名。 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也知道士为知己者死。 自己烂命一条，能够周长官拿下天下，自己弟弟回家就有好日子过了！ “还有六十米！” 他躲在战壕里面，眯着眼看向远处，一股劲儿冲过最后二十米，从腰间抽出一颗木柄手榴弹，拉燃引线，往机枪壕丢的时候，却见天降正义！ 一发7.58mm的迫击炮弹将阻拦奉军进攻三分钟的马克沁被炮弹掀翻。 “他娘的，把剩下的火力点给老子拆了！”赵晓飞放下望远镜，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他总算明白周朝先为什么要推迟进攻时间，也要训练迫击炮。 有这玩意儿，重机枪终于不需要用人命去填了！ ...... “喂喂喂，还是无法联系到前沿阵地吗？”王汝勤气急败坏，足足半个小时，他已经失去前沿阵地的所有讯息。 奉军来了多少人，打得怎么样了，直军指挥部无人知晓。 “长官，不是兄弟们不努力，而是奉军他娘的炮火太猛了，这都半个多小时了，咱们也不知道奉军打到哪儿！要不这样，炮击前沿的三处阵地？” “不行！” 王汝勤脸色一黑，打输了这一仗，他可以归结为奉军炮火猛烈。对自己人开火，那可就遗臭万年了。他还不想被手下人戳脊梁骨，往死的骂！ 第八师大半都是从湖北招募来的兵，下层军官也是优先选用的湖北人。真要炮击前沿阵地，下面的大头兵绝对造反！ 没办法，老牌军阀都有自己的裙带关系，下面的军官士兵也都是互相认识的。 真要组织敢死队，断后任务，军官都是花钱让人心甘情愿的去做才行。 真要让某一部人马去送死！ 士气立马就会崩溃，下面的士兵绝对会争抢着投降。 当兵吃粮，给谁卖命都是卖命。 “准备放弃第一二道防线，在第三道防线重新构筑阵地！” 王汝勤咬咬牙，想到了一个问题——奉军故技重施，在一波炮击，冲到第三道防线，哪还有第四道防线可退！ 就在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时候，一个破破烂烂的营长撞进指挥部，他哭道：“师长，卑职有罪，奉军火力太猛了，弟兄们顶不住，前沿阵地基本失手，奉军正在抢占第二道防线！” “什么？” 王汝勤气得发抖，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第八师半个师的重机枪都在前沿阵地，说，这阵地怎么丢的！” 刚刚他心中不安，却也没想到短短时间前沿阵地会彻底落在奉军手中。并非他自信，而是大量重机枪构成的火力网，绝对没有人能够横穿。 奉军步炮协同再厉害，也不可能把炮弹精准在百米之内啊！ 他想不通，只是问：“周朝先的兵，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你们的机枪手死了，副射手顶上。副射手死了，你们军官就不能顶上去？” 参谋哭丧着一张脸，军装上一股硝烟味。他沮丧，面对斥责，师长逃出来的手枪，他叫道：“师长，不是卑职不敢打，而是奉军没怎么打咱们的机枪手，倒是军官，一营的连排军官，死在炮击的只有一个，死在冷枪下，有一半！” “至于重机枪，真不是卑职不愿意当射手，而是奉军一炮接着一炮，把咱们的机枪壕都给掀了。重机枪被炸得七零八落，零件碎了一地。” “弟兄们没了马克沁压制，根本不是奉军的对手。一营560人，自营长以降到卑职离开前沿阵地的时候，投降的也就是七八十个，剩下的都没了。” “师长，炮火支援呢？” 沉默，长久的沉默。即便是最嚣张的直军军官面对参谋带回来的讯息，都需要时间消化。 他们实在不明白奉军的炮是怎么打得这么准，这么快的。 参谋的提问更让王汝勤难受，他答应的炮击全都落在前线阵地外面，杀伤多少奉军，只有天知道。 开阔的战场上硝烟弥漫，五百米之外的能见度都低的吓人，更别说五公里之外旷野。 第288章 侦察连 “师长，直军的第二道防线已经被咱们抢占下来了。” 赵晓飞快步走出临时构建指挥部当中。 一个155口径榴弹炮撞击产生的大坑，在坑洞周围堆起沙袋，架设好电话，从师长周朝先到下面的参谋，人均两个防炮洞的指挥所。 “赵旅长，你部就地构建防御工事，准备防御炮击！” 周朝先低头看着地图，催促道：“炮兵团移动到什么地方了？” 一个参谋出列拱手道：“长官，炮团的大口径火炮，已经前进五公里，就在我军一线阵地的营属炮兵阵地上面。最多五分钟，他们就能投入战斗。” “师长，咱们还有炮弹？” 赵晓飞惊愕，他在前沿阵地反复跟直军争夺阵地，即便有迫击炮不断拔出直军的重火力点，但战壕战仍旧是肉搏战，双方都在近距离用最原始的武器跟方式想办法杀死对方。 被困在战壕当中的直军悍不畏死，往往三五个人就能发起决死的冲锋。 “炮弹？”周朝先只觉得这位临时加入的赵晓飞对察哈尔团的底蕴不太了解。 “在长辛店就有一个弹药仓库，里面的155口径榴弹炮炮弹，按照现在的炮击力，能不间断的打一天一夜。仓库战前储备的炮弹，价值超过三十万大洋——才怪。” 最后两个字不足以道出嘴中，告知不相干的人。只有秦宣等少数几人知道从法属印度支那的部队当中购入这种训练弹的成本有多低。 当然，这样的军购往往还附带一些其他的军购条款。勒贝尔步枪，轻型火炮等等。 甚至阿尔弗雷德总督阁下还想要出售一些周朝先用不上的炮艇。 法属印度支那财政充裕，但阿尔弗雷德总督跟他麾下的的军官文官们，都觉得口袋里面的法郎不好用，都喜欢大洋。 发生在德国的金融危机，同样影响到了近在咫尺的法国。 幸亏法国有半个非洲为法国输血，法国才没有德国一样严重的金融问题。 一战，打残了整个欧洲！ “赵旅长，你放心好了，逐渐降低炮击频率是参谋长的建议。一边转移重炮到前沿阵地，一边的给直军造成一种错觉，咱们的弹药跟他们一样少。” 赵晓飞一拍大腿：“我早就在想，咱们察哈尔团兵每个人分到的步枪子弹都在一百发左右，人均三个手榴弹。怎么到了炮弹，就不多了。原来师长是想玩一个大的。” 赵晓飞说着，心中愈发后悔。他习惯性的将奉军的一切带入察哈尔团当中，却没想到这样一支强军收纳友军构成的满编师，居然有这样强大的火力跟后勤。 早一点，要是自己早一点加入察哈尔团，现在至少是副师长，或是参谋长了！ 周朝先没有回答赵晓飞，而是指向地图：“目前前沿观察哨发现直军的三个炮兵阵地，需要弄清楚那一个是直军的重炮阵地！只有敲掉他们，才有机会全歼第八师！” 赵晓飞听得诧异，却见在场的察哈尔团老人无人发出质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个指挥部里面，除了不会说话的电话，其他人都相信周朝先说的话，他们在夏日的战壕里面窝着，睡着，忍受着蚊虫叮咬，运河沿岸潮湿的泥土，为的就是全歼第八师。 太嚣张了！他低语，却第一次想要融入察哈尔团，而非是暂二师！ 暂编第二师，这样的临时番号配不上这样的强军。 只有察哈尔团这样的番号，才承托的起这一支强军。察哈尔是地名，有了土地，就有了根！ “师长，我亲自带队吧？” 赵晓飞主动请缨。 周朝先却是看也不看：“你堂堂旅长，教给你做这种事情，那不是屈才了？再说了，暂二师分工明确，你现在的任务是构建防线，尽可能的让你手下的兵活下去，而不是弄险。” 甚至他自己这一次都不准备亲自出马。他是上校师长，而非是中尉副连长，不需要亲自领兵冲锋。 “这一次作战任务由三营下属的侦察连前往。” 周朝先再度用手中铅笔敲了敲地图上面圈定的目标。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能侦查出直军火炮所在的大概位置，直接打掉直军的重炮团的话。 一旦暂二师的重炮团开火，直军就算不能五分钟之内侦测出炮兵阵地的位置。 周朝先也不敢冒这个险！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弄险，冒险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此战，求得是一个稳字！ “他们在哪儿？”赵晓飞好奇。 “他们在等炮击。” 周朝先两只手摊开，一手向东，一手向西。 “一个连的人，开展的第一天就已经分散出去，躲在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赵文是大同人，他在张家口募兵的时候，第一次坐了火车，第一次接受军事训练，第一次知道扁担倒了是个一。 短短数个月，后世新兵训练都还未结束，察哈尔团已经拥有了一批精兵胚子。 在建立狙击部队，挑选神射手的时候，周朝先同样在挑选身体素质，体能，枪法各方面都不错的六角形战士。 这些战士被编入第三营的侦察连当中，是周朝先亲自训练的斥候，眼睛。 现在赵文等人分散在各处，有的被征调成为民夫，有的则潜伏在直军军营外面的民房当中。 北平城外战乱连连，最不缺的就是没人居住的房屋。 能走的早就走光了，不能走的也得想办法活下去。 直军对破房子里面的乞丐没兴趣，反而一直都在看戴着红十字绣袖章红事会成员，不断送来食物，将这些留在原地的饥民送入北平城中，在辗转送到察哈尔。 赵文现在是红十字会的临时员工，他认识几个字，自称是山西逃难而来的，倒也没人觉得意外。 这年头北平首善之地，聚集的人海了去了。 “轰！” 远处直军炮兵动了，赵文猛地回头，近处的红十字会成员安抚道：“放心，直军跟奉军打仗，打不到咱们这里了。这里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张家妹妹，你就不怕打仗吗？” “怕有用吗？仗打起来，整个北平城都闹哄哄的，学生不能上课，老师也只能在家带着。熊先生号召青年学生为民服务，你来了，我也来了，我问你，你怕打仗吗？” “不怕。” 第289章 缴械一个班 “小心牛皮吹破了。” 张家姐姐笑笑，依旧埋头填写发放物资的清单。 赵文笑的不自然，他的腰间还有一把比利时人生产的勃朗宁，这玩意儿是他最后的指望。 战争已经来临，作为一个大头兵，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只能想办法活下去，完成任务，拯救更多的战友！ 即便距离最近的战友，袍泽弟兄都有一两公里的直线距离，可那炮弹明明就是从脑袋上面飞过去的75野炮打出来的。 “张家姐姐，打完仗你回学校？” “对啊，回学校继续读书，升学。你呢？凭你的聪明劲儿，这两天又学了二三十个字了吧？去读书，还是回山西做小买卖？”张家姐姐笔耕不辍，抽空问道。 立在原地，站的宛如一根标枪似的赵文却是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见数辆牛车被军士驱赶，正运输着155口径的炮弹，从一侧阵地打开的口子，缓缓入内。 大口径炮弹？ 赵文纠结，按理说现在就可以返回部队，将消息上报。 “小赵？” 半晌，张家姐姐抬头，只见赵文消失不见。她不禁摇头，继续伏案忙碌，她时间不多，能在这里多呆一秒种，就能多做一些事情。 “小吴，你帮着分发一下物资，找下小赵，待会儿还得回北平城。咱们拢共五个人，四个北平城里面出来的，小赵虽然不是咱们北平城出来的，可也不能把他丢在这儿。” 小吴顶着火辣辣的阳光，分发完物资后，只见一队直军押着赵文走来。 打头的少校见到小吴便骂道：“奶奶的，这兔崽子是你们红十字会的？” 他指着赵文，黑洞洞的枪口让小吴鼓起来的勇气荡然一空。 “军爷，他是我们红十字会的，您......” “这玩意儿也是你们红十字会的？” 少校冷笑一声，一挥手中的勃朗宁，便有七八个上前，将小吴扣押下来。 “把人都给老子抓了，红十字会了不起啊？我看你他娘的都是奉军奸细！” 少校早就看外面的红十字会碍眼，眼馋外面的物资，现在得了机会，立马领着人查抄！ 他们一帮弟兄在战壕里面窝着，上顿饭有虫，下顿饭有石子儿。他娘的外面的灾民吃的都比自己好，这谁能忍？ “长官，有个女的。” 片刻，几个直军围着张家姐姐到来，后者临危不惧，脸上仍旧有温怒之色。 “王汝勤叔叔在哪儿？你是想让前总理亲自跟你们要人？” 她冷着一张脸，俏丽的脸上尽是寒霜，整个人宛如发怒的雌豹，正在护崽子。 “我再问你一遍，少校。你是想让我去找你们师长，王汝勤中将，还是直接回北平找吴叔叔，熊主席？” “敢问小姐尊姓大名？”少校直冒冷汗，他早就知道北平多富贵人家，可真真儿听到张家姐姐一连串的人名，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状态。 “家父张景惠。” 张芷溪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身边目光产生变化，直军的恐惧不安当中多了一分鄙夷。 这一分的鄙夷来至于张景惠临阵倒戈，成为直系一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张景惠的女儿仍旧不是一个寻常少校能够招惹的。 “赵文是我的护卫，你有疑问，可以打电话给保定......” 少校沉着一张脸，他不敢放人，却又不敢不放人。 张芷溪知道他的心意，冷冷说道：“你叫什么名字？那支部队的？具体到职务！现在食物已经派发完毕，半个小时之内如果我不能回到北平城的话，也好跟你秋后算账。” “跑得了和尚，你还跑得了庙！抓了我的人，你尽管去查，查出问题我自己把这小子毙了。要是没问题，本小姐耽误的时间，您赔得起吗？你还想不想干了！” 少校静默了一下，苦笑道：“张小姐，您高抬贵手行吗？卑职奉命行事，这小子刚才在军营外面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我的人形迹可疑？你怎么不说本小姐是奉军奸细？干脆你把他放了，把本小姐抓起来。您放心，我张芷溪绝对不会为为难你的，你想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 少校有苦说不出，他有假公济私的念头，可说到底他是直军，听命行事。 “我的枪给我！” 张芷溪见要不来人，便伸出白皙的手掌，主动讨要勃朗宁。 “给你三秒钟考虑——三，二......” “我的小姑奶奶，您拿去还不行吗？枪您拿走，人我们先带回去问问，行吗？” 少校吃定张芷溪一介女流之辈翻不起什么风浪，主动将勃朗宁递过去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张芷溪双手握枪，打开保险。 “放人！” 张芷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姑奶奶，这是枪，您别闹了好不好！” 张芷溪道：“放弃武器，双手抱头！我倒想看看，你们敢不敢开枪！” 少校动容，咬咬牙，低声道：“小姑奶奶，今天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您行行好，把枪收回去，我们哥几个现在就滚。” 他说的急促，心中憋屈。他对张芷溪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小姑奶奶桀骜不驯，鬼知道她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开枪。 “放下武器！”这个时候，张芷溪却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虽然直奉之战刚刚进行没几天，可她已经去了好几次战地医院，跟里面的医生护士混熟之后，更是成为红十字会当中的小头目。 这里面可没有熊希龄的帮助。 作为中国红十字会的创始人，熊希龄习惯抓大放小，下面人的任命都是靠能力上位，而非裙带关系。 这是二十世纪，慈善还没有深入人心。 做慈善的也并非是后世的各类名媛，而是真正关心穷苦百姓的人。 第一批加入红十字会的张芷溪，战争让她快速成长起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砰！” “我再说一遍，放下武器！” 少校看着张芷溪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一个哆嗦，只好说道：“哥几个，把枪丢在地上......” 第290章 大胜跟大败下的异动 汉阳造被丢在地上的一瞬间，就有了新的主人，赵文一个飞扑，从地上捡起汉阳造，熟练地拉动枪栓，瞄准直军少校后道：“张家姐姐，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张芷溪却道：“老吴，你们找点绳子，把他们全都捆起来，待会送到奉军阵地，换点赏钱。” “小姑奶奶，这可不行。”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赵文反手一巴掌，问道：“七点防线，一点五公里的地方是不是重炮阵地？” 少校捂着脸，刚想反抗，腰间手枪就被拔出来。 “砰！” 跟刚才不一样，这一次手枪并没有任何放空枪。 子弹贯穿少校小腿，鲜血四溢。 “你要么告诉我答案，跟我往北平走五公里，去奉军的野战医院躺倒打完仗，拿大洋。” “要么兄弟我踩着你往上爬，拿着你的脑袋往上升一级。” 赵文锋芒毕露，枪口抵在少校脑门上面：“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是生是死，你自己选。” “长官，第三师的炮兵阵地从西面阵地进去，两里地就到了。” 少校脸色惨白，一面捂着小腿，一面求饶。他刚刚接到通知，东面防线有奉军突袭渗透，才不得不外出搜寻。 结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就落在奉军手中，成了俘虏。 两里地？赵文心中默念，脑袋里面快速闪回这一片的地形，又从胸前掏出一张褶皱的地图，摊平在黄泥上面。 “这里？” 他指着一个点，再度确认。 少校连忙回答：“长官，就是这里。第三师的炮兵部队三天前就到了这里，俺们就是负责警戒炮兵团的守备部队。奉命搜寻四周可疑人员，才会招惹到长官您。” 赵文用手沾染血迹，在地图上面做了记号之后才道：“少校，你们直军的医疗水平很清楚，现在你是跟着张家姐姐前往野战医院，你跟你的部下都是主动提供军事情报，只要我活着，你去张家口读几个月的军官培训班，还是少校。” “对了，你也可以回你们直军。” “长官放心，我还不想死，我知道该怎么选。”这时他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小吴，小岳，你们不会开枪，但也帮我一下。把他们押送到长辛店，交给暂二师的长官的看押，等打完这一仗，咱们再见。” 军情如火，容不得赵文有丝毫的犹豫。他收拾好东西，深深地看了被俘虏的直军一眼，转身就走。 不远处的民房当中，一匹蒙古马等的不耐。 在见到主人到来之后，蒙古马嘶鸣一声，迈动步子朝着北方奔去。 十余里的距离，一刻钟不到，赵文便越过。 “紧急军情！” 他翻身下马，将自己的证件，跟代表自己身份的军牌递过去道：“三营侦察连二排六班班长赵文归队。” “兄弟，收缴武器。” 看门的军官看着赵文到来，例行公事之后道：“任务。” “侦查在直军重炮阵地。现任务完成，俘虏直军自少校以降，一个班的士兵。” 他介绍，将地图递过来。 负责此处营房的正是徐本周，他的六营在简短的冲锋之后，便就地构筑阵地。 早前的一轮炮击让阵地满目疮痍，大量士兵正在抢修战壕。 徐本周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他问道：“你确定这里是直军重炮阵地？” 赵文道：“长官，卑职距离直军炮兵阵地最近的时候都有三里多路，只能确定此处是直军炮兵阵地。但被卑职抓捕直军少校承认他们的任务是警戒第三师遗留在长辛店的重炮团。” “行，你去休息，我现在就把情报送上去。” 徐本周摆摆手，猛地打断他的话：“俘虏需要去接管的话，我给你一个骑兵排，你现在就带人去把人给我接回来。” “是！” 赵文肃穆，等待骑兵排前来的时候，直军的炮火再度落在周朝先新构筑的防线上面。 相比长辛店一线的半永固工事，临时构建的工事四处漏土。 一发发炮弹带来的硝烟让阵地充斥着浓烈的硝烟味，大量泥土让藏在防炮洞里面，扯着嗓子谈论作战计划的周朝先跟赵晓飞不断用口中呸出泥土。 “师长，现在预定的三个目标，东边两个阵地已经被证实没有大口径火炮。是不是要立刻朝着第三处阵地开炮？” 赵晓飞耳朵里面有无数蜜蜂嗡嗡乱叫，他被震的整个人都懵了。 “就算重炮不发起进攻，也要吃掉一部分直军火炮啊！” 虽然跟周朝先并肩作战才短短数个小时，他却已经服了周朝先这个年轻人。 察哈尔团的老兵敢打敢拼，比同在一个连原十六师暂一师的奉军战斗力更强，一个个枪法都准的不行。 要说察哈尔团哪儿不好，也就是近身作战能力的稍弱，全军上下只有百十号人会武术。 周朝先蜷缩在防炮洞里面，他眯着眼睛看着头顶刷刷落下的黄土，炮声忽远忽近，弹坑却近在咫尺。 直军几乎将所有中小口径的炮弹都倾斜在了他们最为熟知的前沿阵地上面。 王王汝勤后知后觉的学习了周朝先的打法，想要用有限的弹药尽可能的阻止周朝先兵力调动，以求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用在 他正在向吴佩孚求援。 “什么？第八师一个早上就被吃掉了一个半团？两千五百人就这样没了？” 仍旧是炮兵轰，钳形攻势左右突破的吴佩孚春风得意，李景林所部溃败，落垡奉军全面崩溃的时候，他如何也没想到周朝先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吴佩孚的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他恼道：“命令各部，尽快打垮直军，骑兵从李景林所在防区突破，围死奉军！” 步兵战术僵化的奉军面对战壕战，只能被动挨打。短促的交锋几乎让这一支从未经历过现代化战争洗礼的奉军在面对第三师，第二十六师数万援军打击下，处处告急。 “第八师怎么办？”居中指挥张长生问道：“周朝先这小兔崽子，不好对付啊！” 吴佩孚冷着一张脸道：“长辛店孤悬奉系之外，他再不投降的话。阎锡山，马福祥都有所动，大同，包头，总有一个地方是周朝先的软肋！” 张长生欲言又止，他本想说战场上面拿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拿不到。可又看着吴佩孚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再作声。 第291章 缴械一个班 “小心牛皮吹破了。” 张家姐姐笑笑，依旧埋头填写发放物资的清单。 赵文笑的不自然，他的腰间还有一把比利时人生产的勃朗宁，这玩意儿是他最后的指望。 战争已经来临，作为一个大头兵，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只能想办法活下去，完成任务，拯救更多的战友！ 即便距离最近的战友，袍泽弟兄都有一两公里的直线距离，可那炮弹明明就是从脑袋上面飞过去的75野炮打出来的。 “张家姐姐，打完仗你回学校？” “对啊，回学校继续读书，升学。你呢？凭你的聪明劲儿，这两天又学了二三十个字了吧？去读书，还是回山西做小买卖？”张家姐姐笔耕不辍，抽空问道。 立在原地，站的宛如一根标枪似的赵文却是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见数辆牛车被军士驱赶，正运输着155口径的炮弹，从一侧阵地打开的口子，缓缓入内。 大口径炮弹？ 赵文纠结，按理说现在就可以返回部队，将消息上报。 “小赵？” 半晌，张家姐姐抬头，只见赵文消失不见。她不禁摇头，继续伏案忙碌，她时间不多，能在这里多呆一秒种，就能多做一些事情。 “小吴，你帮着分发一下物资，找下小赵，待会儿还得回北平城。咱们拢共五个人，四个北平城里面出来的，小赵虽然不是咱们北平城出来的，可也不能把他丢在这儿。” 小吴顶着火辣辣的阳光，分发完物资后，只见一队直军押着赵文走来。 打头的少校见到小吴便骂道：“奶奶的，这兔崽子是你们红十字会的？” 他指着赵文，黑洞洞的枪口让小吴鼓起来的勇气荡然一空。 “军爷，他是我们红十字会的，您......” “这玩意儿也是你们红十字会的？” 少校冷笑一声，一挥手中的勃朗宁，便有七八个上前，将小吴扣押下来。 “把人都给老子抓了，红十字会了不起啊？我看你他娘的都是奉军奸细！” 少校早就看外面的红十字会碍眼，眼馋外面的物资，现在得了机会，立马领着人查抄！ 他们一帮弟兄在战壕里面窝着，上顿饭有虫，下顿饭有石子儿。他娘的外面的灾民吃的都比自己好，这谁能忍？ “长官，有个女的。” 片刻，几个直军围着张家姐姐到来，后者临危不惧，脸上仍旧有温怒之色。 “王汝勤叔叔在哪儿？你是想让前总理亲自跟你们要人？” 她冷着一张脸，俏丽的脸上尽是寒霜，整个人宛如发怒的雌豹，正在护崽子。 “我再问你一遍，少校。你是想让我去找你们师长，王汝勤中将，还是直接回北平找吴叔叔，熊主席？” “敢问小姐尊姓大名？”少校直冒冷汗，他早就知道北平多富贵人家，可真真儿听到张家姐姐一连串的人名，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状态。 “家父张景惠。” 张芷溪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身边目光产生变化，直军的恐惧不安当中多了一分鄙夷。 这一分的鄙夷来至于张景惠临阵倒戈，成为直系一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张景惠的女儿仍旧不是一个寻常少校能够招惹的。 “赵文是我的护卫，你有疑问，可以打电话给保定......” 少校沉着一张脸，他不敢放人，却又不敢不放人。 张芷溪知道他的心意，冷冷说道：“你叫什么名字？那支部队的？具体到职务！现在食物已经派发完毕，半个小时之内如果我不能回到北平城的话，也好跟你秋后算账。” “跑得了和尚，你还跑得了庙！抓了我的人，你尽管去查，查出问题我自己把这小子毙了。要是没问题，本小姐耽误的时间，您赔得起吗？你还想不想干了！” 少校静默了一下，苦笑道：“张小姐，您高抬贵手行吗？卑职奉命行事，这小子刚才在军营外面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我的人形迹可疑？你怎么不说本小姐是奉军奸细？干脆你把他放了，把本小姐抓起来。您放心，我张芷溪绝对不会为为难你的，你想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 少校有苦说不出，他有假公济私的念头，可说到底他是直军，听命行事。 “我的枪给我！” 张芷溪见要不来人，便伸出白皙的手掌，主动讨要勃朗宁。 “给你三秒钟考虑——三，二......” “我的小姑奶奶，您拿去还不行吗？枪您拿走，人我们先带回去问问，行吗？” 少校吃定张芷溪一介女流之辈翻不起什么风浪，主动将勃朗宁递过去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张芷溪双手握枪，打开保险。 “放人！” 张芷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姑奶奶，这是枪，您别闹了好不好！” 张芷溪道：“放弃武器，双手抱头！我倒想看看，你们敢不敢开枪！” 少校动容，咬咬牙，低声道：“小姑奶奶，今天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您行行好，把枪收回去，我们哥几个现在就滚。” 他说的急促，心中憋屈。他对张芷溪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小姑奶奶桀骜不驯，鬼知道她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开枪。 “放下武器！”这个时候，张芷溪却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虽然直奉之战刚刚进行没几天，可她已经去了好几次战地医院，跟里面的医生护士混熟之后，更是成为红十字会当中的小头目。 这里面可没有熊希龄的帮助。 作为中国红十字会的创始人，熊希龄习惯抓大放小，下面人的任命都是靠能力上位，而非裙带关系。 这是二十世纪，慈善还没有深入人心。 做慈善的也并非是后世的各类名媛，而是真正关心穷苦百姓的人。 第一批加入红十字会的张芷溪，战争让她快速成长起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砰！” “我再说一遍，放下武器！” 少校看着张芷溪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一个哆嗦，只好说道：“哥几个，把枪丢在地上......” 第292章 大胜跟大败下的异动 汉阳造被丢在地上的一瞬间，就有了新的主人，赵文一个飞扑，从地上捡起汉阳造，熟练地拉动枪栓，瞄准直军少校后道：“张家姐姐，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张芷溪却道：“老吴，你们找点绳子，把他们全都捆起来，待会送到奉军阵地，换点赏钱。” “小姑奶奶，这可不行。”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赵文反手一巴掌，问道：“七点防线，一点五公里的地方是不是重炮阵地？” 少校捂着脸，刚想反抗，腰间手枪就被拔出来。 “砰！” 跟刚才不一样，这一次手枪并没有任何放空枪。 子弹贯穿少校小腿，鲜血四溢。 “你要么告诉我答案，跟我往北平走五公里，去奉军的野战医院躺倒打完仗，拿大洋。” “要么兄弟我踩着你往上爬，拿着你的脑袋往上升一级。” 赵文锋芒毕露，枪口抵在少校脑门上面：“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是生是死，你自己选。” “长官，第三师的炮兵阵地从西面阵地进去，两里地就到了。” 少校脸色惨白，一面捂着小腿，一面求饶。他刚刚接到通知，东面防线有奉军突袭渗透，才不得不外出搜寻。 结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就落在奉军手中，成了俘虏。 两里地？赵文心中默念，脑袋里面快速闪回这一片的地形，又从胸前掏出一张褶皱的地图，摊平在黄泥上面。 “这里？” 他指着一个点，再度确认。 少校连忙回答：“长官，就是这里。第三师的炮兵部队三天前就到了这里，俺们就是负责警戒炮兵团的守备部队。奉命搜寻四周可疑人员，才会招惹到长官您。” 赵文用手沾染血迹，在地图上面做了记号之后才道：“少校，你们直军的医疗水平很清楚，现在你是跟着张家姐姐前往野战医院，你跟你的部下都是主动提供军事情报，只要我活着，你去张家口读几个月的军官培训班，还是少校。” “对了，你也可以回你们直军。” “长官放心，我还不想死，我知道该怎么选。”这时他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小吴，小岳，你们不会开枪，但也帮我一下。把他们押送到长辛店，交给暂二师的长官的看押，等打完这一仗，咱们再见。” 军情如火，容不得赵文有丝毫的犹豫。他收拾好东西，深深地看了被俘虏的直军一眼，转身就走。 不远处的民房当中，一匹蒙古马等的不耐。 在见到主人到来之后，蒙古马嘶鸣一声，迈动步子朝着北方奔去。 十余里的距离，一刻钟不到，赵文便越过。 “紧急军情！” 他翻身下马，将自己的证件，跟代表自己身份的军牌递过去道：“三营侦察连二排六班班长赵文归队。” “兄弟，收缴武器。” 看门的军官看着赵文到来，例行公事之后道：“任务。” “侦查在直军重炮阵地。现任务完成，俘虏直军自少校以降，一个班的士兵。” 他介绍，将地图递过来。 负责此处营房的正是徐本周，他的六营在简短的冲锋之后，便就地构筑阵地。 早前的一轮炮击让阵地满目疮痍，大量士兵正在抢修战壕。 徐本周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他问道：“你确定这里是直军重炮阵地？” 赵文道：“长官，卑职距离直军炮兵阵地最近的时候都有三里多路，只能确定此处是直军炮兵阵地。但被卑职抓捕直军少校承认他们的任务是警戒第三师遗留在长辛店的重炮团。” “行，你去休息，我现在就把情报送上去。” 徐本周摆摆手，猛地打断他的话：“俘虏需要去接管的话，我给你一个骑兵排，你现在就带人去把人给我接回来。” “是！” 赵文肃穆，等待骑兵排前来的时候，直军的炮火再度落在周朝先新构筑的防线上面。 相比长辛店一线的半永固工事，临时构建的工事四处漏土。 一发发炮弹带来的硝烟让阵地充斥着浓烈的硝烟味，大量泥土让藏在防炮洞里面，扯着嗓子谈论作战计划的周朝先跟赵晓飞不断用口中呸出泥土。 “师长，现在预定的三个目标，东边两个阵地已经被证实没有大口径火炮。是不是要立刻朝着第三处阵地开炮？” 赵晓飞耳朵里面有无数蜜蜂嗡嗡乱叫，他被震的整个人都懵了。 “就算重炮不发起进攻，也要吃掉一部分直军火炮啊！” 虽然跟周朝先并肩作战才短短数个小时，他却已经服了周朝先这个年轻人。 察哈尔团的老兵敢打敢拼，比同在一个连原十六师暂一师的奉军战斗力更强，一个个枪法都准的不行。 要说察哈尔团哪儿不好，也就是近身作战能力的稍弱，全军上下只有百十号人会武术。 周朝先蜷缩在防炮洞里面，他眯着眼睛看着头顶刷刷落下的黄土，炮声忽远忽近，弹坑却近在咫尺。 直军几乎将所有中小口径的炮弹都倾斜在了他们最为熟知的前沿阵地上面。 王王汝勤后知后觉的学习了周朝先的打法，想要用有限的弹药尽可能的阻止周朝先兵力调动，以求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用在 他正在向吴佩孚求援。 “什么？第八师一个早上就被吃掉了一个半团？两千五百人就这样没了？” 仍旧是炮兵轰，钳形攻势左右突破的吴佩孚春风得意，李景林所部溃败，落垡奉军全面崩溃的时候，他如何也没想到周朝先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吴佩孚的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他恼道：“命令各部，尽快打垮直军，骑兵从李景林所在防区突破，围死奉军！” 步兵战术僵化的奉军面对战壕战，只能被动挨打。短促的交锋几乎让这一支从未经历过现代化战争洗礼的奉军在面对第三师，第二十六师数万援军打击下，处处告急。 “第八师怎么办？”居中指挥张长生问道：“周朝先这小兔崽子，不好对付啊！” 吴佩孚冷着一张脸道：“长辛店孤悬奉系之外，他再不投降的话。阎锡山，马福祥都有所动，大同，包头，总有一个地方是周朝先的软肋！” 张长生欲言又止，他本想说战场上面拿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拿不到。可又看着吴佩孚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再作声。 第293章 周朝先的钳形攻势 “喂喂喂，听得见吗？” 临时铺就的电话线中断，这吴佩孚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东线战场直军势如破竹，西线战场奉军却势如破竹！ 周朝先！ 他咬着这个名字，难得的心绪不宁。隐隐的，他总觉得这一次中旬中断，指不定又是因为奉军炮击！ “参谋，立刻派骑兵联系第八师，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在半个小时之内，弄清楚第八师到底发生什么！” 参谋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群人唯命是从，快速转身，派遣骑兵。 王汝勤的电话来得很快，他的一身泥土，窝在战壕里面，结结巴巴的道：“玉帅，炮兵团完了！” “我军三处炮兵阵地都被周朝先那小兔崽子发现，损失惨重！” 王汝勤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此刻打这个电话是他心一横的结果。 他太清楚吴佩孚了，这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想要逃脱惩罚，他只能用更耸人听闻的战报掩盖自己的无能。 “玉帅，您听得到吗？周朝先在用铁皮喇叭广播，他们在十五分钟之后将会发起进攻！玉帅，弟兄们顶不住了！” 吴佩孚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将手捏成拳头。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处发怒。 “守好阵地！” 吴佩孚叹一声，沉默无言却又必须强打起精神，面对麾下的参谋，士兵。 “参谋长，封锁消息，命令各部加快突击，必须在半个小时之内突破落垡防线。他王汝勤打了一个败仗，咱们就打一百个胜仗！” 他昂首挺胸，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他心里清楚，长辛店无关紧要，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张作霖！ 只要击溃了张作霖本部，周朝先又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赵参谋，发电马福祥，阎锡山，允许他们对周朝先开战！另外，发电质问张景惠，让他出面让周朝先停手！” 吴佩孚看着地图，他把局势看的清清楚楚。这一套的连招他为的不是周朝先，而是张景惠。 他倒要看看张景惠投效直系之后，是想要继续虚以为蛇，当墙头草。还是真真儿愿意为直系效力。 反倒是周朝先，他现在已经不抱希望。 这是一只猛虎，想要打虎，靠的不是阴谋诡计，而是自身实力！ 只有实力够强，才能有惊无险的降服猛虎，让他为自己所用。 “另，秘密集结休整部队，第一时间补充兵源。炮兵不要节约炮弹，打多少，我买多少。” 速记员飞快的将命令记载下来，转交给一旁的参谋。 时值大战，在场诸多军官都将心神绷紧，密切关注吴佩孚一道道军令，想要弄清楚战争走向。 ..... 百余里之外的长辛店战场，炮火早已停止。 第八师的重炮炮兵阵地在短短时间内遭到奉军炮火打击，顷刻间半个团的炮兵损失殆尽。 毫无防备，一直都在等待奉军主动进攻，想要彻底打掉奉军重炮的王汝勤呆若木鸡，整个人丧失了思考能力。 半晌，他给吴佩孚再度打去电话，却没有任何回应。 第八师只能孤立无援的固守阵地。 “轻型火炮不允反击，全都彻底原本阵地，去后方重新构建炮兵阵地！” 王汝勤的心在滴血，第八师名义上是直军部队，但实际掌握权是从他的大哥王汝贤手中移交到了他的手中。 无论是中下级军官，还是火炮，都是他一点点提拔，拼凑起来的。 这是他的家底，一战尽墨的话，以后日子还过不过？ “做好战斗准备，奉军说半个小时来，就肯定会在半个小时之内发起进攻。”王汝勤哆嗦着划动火柴，他想给自己点燃一根烟，却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走开。”他推开给自己点燃的参谋，闷声道：“老子还没有老到连烟都点不燃的地步。” “多组织敢死队，顶着周朝先的火炮，也要给老子守住阵地！” 他郁闷的将烟揉成一团，丢在战壕里面，转身布置防御。 说实在的，王汝勤的的确确在防御战上面颇有天赋，他学着周朝先打造战壕体系，修筑防炮洞，单单是这一举措，便让第八师的官兵在奉军猛烈的炮火打击下，并无太大的损伤。 真正让第八师官兵吃败仗的还是周朝先阴损的打法，火炮切断阵地之间的连接，迫击炮跟狙击手不断点名重机枪。 第八师的兵力优势发挥不出来，火力优势又被抵消的差不多。 到了近战的时候，察哈尔团老兵人均五百发子弹的射击量是直军的十倍，高下立判。 唯独白刃战，周朝先只是例行训练，并未在全团当中都加强白刃战。 以他后世的经验来看，能够用炮解决的敌人，尽可能的用火炮解决。不能用炮的，用轻重机枪，步枪也好。 近战手枪，兽类，冲锋枪都好用。 就在王汝勤加强布置防御的时候，奉军再度开始炮击。 没有山摇地动的轰击，仍旧是简短的覆盖。 一轮炮弹砸在直军构筑的阵地当中，造成的杀伤并不强，但对士气的影响，却是肉眼可见的。 仗打到这个地步，哪怕是一线战壕里面的直军全都换成了拿钱买命的敢死队，可真真儿面临重炮轰击，往往百人在炮击后能够存下七八十人，便是上天保佑。 “师长，奉军发起进攻了！” “师长，我走了！” 赵晓飞敬个礼，转身大步离开。 战争的号角已经被吹响，大量补充营的士兵被补充到了第一线的部队当中。 单单自己这个旅长下面就由十三个营的部队，大半都是四营五营副职军官跟暂编营编在一起。 一个营一拆分，补充老兵，就是两个战斗营。 别看整体实力短暂下降，但老带新，一仗下来就都成老兵了！ “七八九营，三营跟骑兵营准备好了吗？” 周朝先回首，正面仍旧是佯攻，主动方向是侧翼，防御松懈的直军侧翼。 “师长，暂编第二团的兵已经准备好了！” 徐本周被调离，暂时接替第二团的团长。 他在察哈尔团呆了半天，资历跟能力都足以出任一个团长。 此刻，他原本带着的六营一分为二，半数军官升职，搭建起一个营的骨架，成为这一仗的主力。 “骑兵营何德政，你他娘的按照计划， 袭扰直军左翼阵地。”周朝先大手一挥，立马有一支精锐快速出击。 张景惠的慷慨让他在长辛店足足凑出了两个营的骑兵。 第294章 什么叫攻坚战！ “老徐我重复一遍，一个小时之内，直军右翼阵地不会有任何支援。你的任务是在一个小时之内，包抄第八师，彻底打垮他们！” 周朝先神情严肃，这是打仗不是儿戏，更不是几百号人的过家家。 而是暂二师跟第八师，两军三万人之间的交锋。 徐本周同样严肃，他心中清楚这一仗决定暂二师生死。打赢了，自己是中校团长。打输了，暂二师的番号没有，自己就得滚蛋下野。 骨子里，他对周朝先没有什么多少忠诚。只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观念在察哈尔团当中是一个被证实的谬论。 在察哈尔团当中，多得是愿意为了察哈尔，为了周朝先悍不畏死的人。但他并不属于这当中的一员。 他只是上行下效，拿周朝先的薪水，就为周朝先做事，将自己的任务做好，不断地往上爬。 同时，他心中也清楚，周朝先最提防的就是属下拥兵自重，也知道察哈尔团下层士兵军官都对周朝先忠心耿耿。 准确说是，察哈尔团里面的大量士兵都相信周朝先能够让这个国家变得不一样。 只可惜，此刻严肃以对的徐本周对没有太多崇高的理想，国家大事距离自己太遥远，周朝先的某些举动在他看来无法理喻。 部队在缓缓行军，炮弹从头顶飞过，士兵们都在匍匐前进。 他们早早地就做好准备，缩在战壕里面。 现在得了命令，一个接一个的按照战术动作翻出战壕，半蹲着，或者趴在地上，缓缓行军。 “狙击手，打掉直军的观察哨！” 相隔数百米，一顶钢盔隐隐冒出战壕。见此，最前方的营长一声怒吼，身边的传令兵快速穿行，将命令下达到狙击手耳中。 时间不长，“啪”的一声之后，直军观察哨应声而倒。 冒着火炮在战壕当中观察敌人步兵什么时候发起进攻的观察哨倒在战壕当中，他的战友们汗毛直立，却无动于衷。 整个阵地数千人，几乎人人都听到了奉军的通知。 下午两点半，炮击半个小时之后，步兵开始进攻。 “还有没有观察哨？”负责此处阵地的连长骂了一句，扯着嗓子刚说了两个字，就吃了一嘴泥。 “传令兵，去后面求援！” “传令兵被炸死了。” 一个倒霉蛋说道。 “下士，你升职了，现在你就是老子传令兵。现在就去后面求援！你......起来观察奉军啥时候到！” 连长比划，揪出两个倒霉蛋一个求援，一个警戒，自己却躲在防炮洞当中，看着观察哨再度中枪，一命呜呼。 此刻徐晔已经背着一把大刀躲在战壕外面，距离最近的战壕，只有七十米远。 这个距离正好位于炮击之外。奉军炮手都是用炮弹跟数学喂出来的，前者让炮手快乐，后者让炮手充满痛苦。 一百发炮弹的训练数量，就意味着一百道与曲线，测距相关的数学题等着他们去做。 在步兵进行射击训练，战术训练的时候，炮兵在做题，学数学，拖着大小口径的火炮转移阵地。 也正是因为徐晔知道炮弹不会落在自己的脑袋上面，他才敢匍匐前进，将自己与大地融为一体，等着身后炮击的结束。 他挪挪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呢喃道：“还有五分钟。” “营长，师长说了，不许您亲自带领敢死队往上冲。” 这时候，营参谋爬到徐晔身边，苦口婆心的劝道：“咱们第三营现在骨干被拆走一大半，剩下七八百人都指望着您指挥呢。” 参谋叫肖岸，军衔上尉，是保定毕业，跟徐晔从军时间相差无几，只因为加入察哈尔营太晚，没有赶上从营扩编成团，现在还卡在上尉，没有获得晋升。 但他的军事理论扎实，数次剿匪都有不俗的成绩，才能够成为周朝先心腹的第三营参谋，干的是普通团参谋长的工作。 此刻他忧心忡忡，不是担心徐晔的身手，而是身为一个营长，带头冲锋弄险，这是现代战争不可思议的一幕。 “好好好，那就让曲二去。” 徐晔指定另外一个会用刀的家伙，不甘心的道：“他是我从第一旅借调过来的，刀法据说不错。这一次就让他主攻，把手雷一丢，就快速突进！” 他还没说完，肖岸便道：“师长的命令很明确，火炮开路，重机枪掩护，轻机枪跟迫击炮清理敌人据点。” “可惜咱们迫击炮太少，步兵炮重炮运输太慢，都在后方阵地，派不上用场。” 肖岸只觉得可惜，奉军占据的火力优势在犬牙交错的战场上面，反而很难彰显出来。 “老肖，炮击停了！” 随着徐晔开口，炮击的密度果然一下子降低了许多：“最多五分钟，重炮又要开始炮击，千万千万要第一时间杀进战壕。” “不然进不去的弟兄连防炮洞都没有，在野地上面有多少就得死多少！” 肖岸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徐晔为什么要抢着杀进去。 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后的弟兄。 除了三营之外，暂编一团三个营的步兵也在等待炮击结束，便直接撞入直军阵地里面。 “十分钟，最多是十分钟，一个团加上一个营的兵力就能进入阵地，巩固战果。” 肖岸深吸一口气，吹响口哨。 “撤！” 战壕里面直军却像是听到命令一样，第一时间后撤，将最前面的战壕白白让给了奉军。 “轰！” 爆炸声响彻不停，整个战壕都被手榴弹清空。硝烟让晴朗的天空蒙上一层灰黑色，细碎的泥土跟冬日飞雪一样轻盈，却又像暴雨一样，泼洒在奉军衣帽当中。 已经撤到第二道战壕当中的直军却只是极少部分，第八师第二十五旅，第三团团长咬着叶子烟，骂骂咧咧的看着已经逼近过来的奉军，破口大骂：“奶奶的，坚守阵地！要是守得住，姓王的你他娘的来守啊！让老子守着算怎么回事儿！” “都给老子听着，不打了，咱们投降，去奉军哪儿吃红烧肉，吃蒙古的牛羊肉。到了察哈尔，老子还是团长，你们还是老子的兵！” “砰！” 第295章 刀术大师的弟弟 就在团长发表演说的时候，远处的狙击手已经在战壕当中寻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中校团长的肩章在艳阳底下格外醒悟，相隔二百余米，狙击手仍旧看的一清二楚。 枪响之后，狙击手快速转移，身边的观察员却道：“十一点方向，021阵地击毙敌军中校团长一名，此处有大量直军聚集，请求炮火支援。” 传令兵飞快离去，数十秒之后，迫击炮弹砸在阵地上面。 曲三却没有这样好的运气，直军当中有多少软骨头，就有多少硬茬子！ 第一时间放弃阵地只是少数，数量更多的直军打红了眼，他们在督战队的监督下，开始反扑。 小口径的火炮也开始炮击战壕之外的奉军士兵。 远的近的，机枪巢被纷纷启用，第三师最后的重火力点暴露在空气当中，压制止住了奉军的冲锋。 “冲！” 他却是不顾一切，直接往前一扑，手中握着的大刀直接砍在一个猝不及防的直军身上！ “迫击炮呢？” 肖岸急切，大声问道。 他身后的炮手也急的不行：“参谋，不是弟兄不开炮，是刚才一箱子炮弹打光，炮弹运输不上来了！” 肖岸咬牙切齿，总算明白挨打的滋味。 明明支援部队就在数百米之外，可就是这么数百米的距离，没几个人能够跨越过来。 “老徐，你上！” 他发了狠，不在称呼军职，而是一口一个老徐：“靠人不如靠自己，不能按照预定时间拿下阵地，师长的计划作废，咱们牺牲那么多弟兄，都白牺牲了！” 作为军官，他在军校里面学到了军令如山，在周朝先身上又学到了仁慈。 军官的仁慈在于为国而战的时候，让麾下的弟兄少损失几个。 “我试着联系指挥部，呼叫一轮炮击！” “等你呼叫？”徐晔大笑，从背上取下一口刀，一边用手轻轻抚摸刀刃，一边道：“师长比你我更清楚前线的局势，直军的炮兵阵地，跟秋后的蚂蚱似的，蹦弹不了多久了。” “走了，兄弟先行一步，要是日后咱们不再是东亚病夫，老哥我先走一步，别忘了给老子烧两炷香！” 徐晔转头，朝着重机枪嘶鸣的阵地而去。 第八师阵地支离破碎，曲二领着一支敢死队，挥舞手中大刀，艰难作战。 直军凶悍，吴佩孚所部更是如此。 从北洋时期打下来的底子，多年训练下的直军军饷充沛，白刃战更是跟暂二师旗鼓相当。 “李尧顺，你他娘的，老子死了有抚恤，你他娘的你死了有个屁啊！” 曲三刀法精湛，可遇到的人却也不一样。 只见两人招招致命，都是从沙场上面简化而来的刀法。 民国武术并非是后世的武术，塞外东北西南土匪横行，习过武的人格外吃香。 寻常百姓不能学文，也会学一点拳脚功夫，一来是强身健体，二来是没准日后派的上用场。 李尧顺并非是寻常百姓学的把事儿，而是真真的杀人利器。 “你大哥不是在北平开镖局吗？你现在投了暂二师，我保你没事儿！” 别看曲三人高马大，不善言辞。但他早年走过镖，习过武，知道与人为善，藏拙的意义何在。 此刻见到直军缠斗，同样想到了此战的意义并非是杀人，而是击溃直军，获得战略上的胜利。 “在哪儿吃饭不是吃饭！跟了咱们暂二师，你他娘不想当兵，打完仗就滚回家去。你要死在这里，” 那直军三十来岁，身材健硕，手中一柄钢刀一时间跟曲三不相上下。 “我实话跟你说吧，老子在洛阳的镖局干下去，你大哥的镖局迟早也没生意。时代变了，咱们的刀法只能在军队里面还有一点用处。” “俺们长官想要加强士兵的肉搏能力，准备聘请刀术大家，好保家卫国。来不来看你！” 曲三话音落下，往后一跳，一抹脸颊上的汗水，不再缠斗。 他跟李尧顺并非同门，却认识多年，知道对方底细，不下死手，谁也奈何不了谁。 “你别看老子现在只是班长，打完这一仗就是刀术教官，挂少尉军衔，俺们营长，师长都知道我。” 曲三吹牛不打草稿，正要继续说话。 却听身后有人道：“缴枪不杀！” 他回头一看，只见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李尧顺。 许是看在曲三的面子上，徐晔的勃朗宁并非开枪。 “都民国十年了，你们两好好勇斗狠。曲三，你不是敢死队的吗？现在就给老子往前冲，把直军的机枪壕给老子端了。 ” “是！”曲三重重敬礼，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回头看向徐晔：“长官，他呢？” “缴枪不杀。” “他哥哥在北平是个人物，叫李尧臣，刀法好我许多倍。” “行，正好咱们营缺一个刀法教官。” 徐晔微微颔首，李尧臣的名字他早就听过，却没想到他的弟弟会罗在自己手上。 机会来了，他如何都不会放过。什么李尧臣，李尧顺，都得为暂二师效力。 他心中有了主意，大手一挥立马有士兵上去拿人。 李延顺也光棍，他眼睁睁的看着大队奉军到来，知道自己反抗无用，便双手一举，做了战俘。 他心知肚明，自己跟曲三水平相差不大，真要打起来谁也奈何不来对方。 现在奉军长官用得上自己，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他常常叹气，却不知道曲三再度奔向下一个目标。 徐晔能够担任营长靠的并非是刀法，而是脑袋。他趴在土堆上面，远眺远处，暴喝一声：“狙击手！” “砰！” 子弹飞出，直军机枪手脑袋一歪，马上有下一个顶上。 但是没关系，曲三正在快速前进，他捏着一颗手雷，等的就是直军重机枪停歇的一秒钟。 “1，2，3！” 曲三默念，他并非是这里面成绩最好的人，却是最拼命地人。 即便是徐晔对他赞誉有加。 军队最缺的就是敢打敢拼的人。 “轰！” 手榴弹被丢入战壕，机枪被直接炸飞。 徐晔仍旧急躁，或远或近的枪炮声证明着暂二师各个营的进展大不一样。但落在最后的却是他们三营。 这让素来骄傲的徐晔，急躁不堪。 “已经被挡住十五分钟了，最后五分钟，必须打掉直军的全部重机枪！” 就在他将目光转移到下一个困扰自己的机枪壕的时候，只听“咻”的一声，一枚迫击炮弹砸在战壕当中。 第296章 雪崩开始 “他奶奶的！” 徐晔一拳砸在泥土里面，炮弹并非是从身后打来的。 而是不远处的七营。 七营进展最为迅猛，一个团团长被狙杀，大量军官死于炮击，让七营还有时间支援友军。 最紧要的迫击炮在此刻派上用场。 “三分钟！在三分钟老子就打完了！” 他咬牙切齿，冲着传令兵道：“让七营的人把直军火力点都给老子拔了，来都来了，别缩头缩尾。打完仗儿，老子请他吃饭！” 徐晔咬着牙，可心里面装的并非是功勋，而是弟兄。他心知肚明能够用迫击炮打掉直军的火力点，三营的兵才能往前推进。 别提什么三营啃的骨头嘴硬，察哈尔团没这说法。 分工之后，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敌人强弱在决定要打之后，就不再是问题。 “是！” 对面的直军早就缩手缩脚，他们既担心阵地守不住，自己没好果子吃。又担心自己会接替机枪手，操纵重机枪。 跟暂二师开战到现在，第八师的官兵可是见识了这支部队的厉害。 炮火猛烈，枪法准，周朝先砸钱养出来的部队，除了进攻时使用的重机枪数量不多之外，轻重火力都是碾压级别的。 短短时间，前后几道阵地都被暂二师轻松占领就是明证。 很多人都豁然开朗，才知道仗该怎么打！ 三营最后一块短板被补充上来，直军火力锐减，原本修建在制高点的重机枪巢变成死地。 战争突然变得简单起来，谁能够尽快的将更多的生力军投入战场，谁就能够占据主动。 “轰！” 爆炸声接连不断，声音大的惊人。 但位于一线的士兵没时间思考，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血肉，浇奠胜利。 由于师属火炮损失殆尽，直军火力大幅度削弱，王汝勤不得不将所剩的中小口径火炮也不得不将火力倾泻在战场上面。 此刻弹药殉爆，第八师的最后一个炮兵阵地被摧毁，阻拦奉军支援部队前进的弹幕消失殆尽。 看到直军炮火被彻底打垮，周朝先不在藏着掖着。 阵地战，攻坚战！他就没怕过谁！ “除了暂编第二团所属十三十四十五营，其他部队按照原定计划，展开攻击。记住，是抓俘虏，而不是杀敌！” 周朝先很严肃，刚才的一仗是为了打掉第八师的抵抗，取得战略上的胜利。 现在战略占据优势，出于民族大义，他更希望直军士兵能够投降。 奶奶的，老子现在不缺吃喝，只缺人手。 周朝先嘀咕，这些直军老兵他倒不眼馋。对他来说，重新征募士兵比招降这些老兵油子更划算。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多的政工人员可以改造士兵的思想，让他们媲美自己亲手打造的察哈尔团精锐。 随着冲锋号响起，各条战线上的奉军几乎同一时刻发起冲锋。 持续整整半日的炮击，也在此刻停止。 见到奉军的炮击停止，本来就焦躁不安，知道自己输定了的王汝勤更是红着眼，想要豪赌一把！ 白刃战，他就不信周朝先还能跟自己拼得过刺刀！ “组织敢死队，将奉军干下去。愿意参加的，每人三十块现大洋。人死了的话，老子亲自把钱送到家里去！” 他孤注一掷，将全军的希望放在最不可能建功的白刃战上面。 连续的炮击已经让第八师士气崩溃。 当下吴佩孚派来的参谋长道：“师长，这仗打不了了！咱们要是往后撤，不还有一线生机吗？” 参谋们乱成一团，却不影响参谋长的判断：“玉帅要你在此处坚守，不是让你打胜仗，或是打败仗，而是牵制住周朝先的暂二师。现在咱们就算是打败了，只要牵制住周朝先的暂二师，咱们就算立功！” “现在的损失再多，咱们后退，重新构筑防御，坚守！” 王汝勤愣在当场，半晌才反问道：“有用吗？” 参谋长青着一张脸道：“现在没办法连接司令部，不然我直接打电话了。师长，咱们是老交情了，这仗打输了又不怪你。谁来都一样，周朝先那小兔崽子只有玉帅能对付。” 王汝勤见说，整个人都冷静下来。对啊，打败仗的又不是只有自己，之前第三师不也偷袭失败，折算将近一个团的兵力吗？ 他下定决定，做事爽快起来。 “敢死队还是要组织的，一千人，留着死守阵地。必须有人断后，不然咱们撤不走。” “指挥部现在就移动，往南移动二十里，那边有一些丘陵，树林，能够构筑阵地！” “敢死队我组织，师长您现在就带着警卫团前去构筑阵地！” 参谋长主动请缨，却没想过奉军最擅长的骑兵，周朝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他更想不到的是，周朝先从一开始有了决定，便会不顾一切代价的去完成自己想要做成的事情。 “多亏你了。” 王汝勤长长叹了口气，他不安的看向战场，枪炮声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奉军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师长，25旅被包围，正在求援！” 王汝勤心情复杂，换成之前，他一定会无条件的驰援25旅，将他们从周朝先的包围当中救出来。 可他现在自身难保，只能望洋兴叹。 “告诉25旅，让他们自行突围！” 他沉着声，还是下达了军令：“事不可为，可以投降奉军。” 参谋长已经出门，并不知道王汝勤的军令。但指挥所里面的参谋一个个瞪大眼睛，难以了解王汝勤所说。 “刷” 火柴被划燃，香烟冒出寥寥青烟上升。这一次，王汝勤不在手抖，他坦然面对现实，准备留下一丝香火情。 “你们这些参谋，要是被俘虏了，直接投降就行了。等打完仗，再回来就是。” 参谋们见说，也沉默不语了。他们听得出来王汝勤说的是真心话，也知道现在局势真的就坏到了这种地步。 第八师上下所剩的一万多士兵，自师长以降人人自危！ 漫长的阵地注定第八师兵力优势无法展现，当一处阵地被突破，露出薄弱的侧翼之后，崩溃开始蔓延。 雪崩开始。 第297章 直奉和谈的前奏 “师长，第八师已经溃败，只有少量人马正在逃窜。” 赵晓飞敬礼，他面对周朝先，总算低下自己高昂的头颅。 直到现在，他都晕乎乎的，难以相信这个年轻健壮的年轻人能够在短短时间内，用暂二师这样一个暂编的师，击溃直军成军十数年的第八师。 一万人打两万人，他娘的居然还打赢了！ 换成其他时候绝对值得大书特书的时候，赵晓飞心中确有倚重悸动，似乎这才是暂二师的开端。 “步兵追击，骑兵包抄，不能给第八师重整旗鼓的机会，尽可能俘虏他们。” 周朝先看着地图，第八师的溃散是朝着四面八方。不对，准确说他们正在逃离北方。 “师长，敌第三师可能会随时支援第八师。” “援军？第八师没有援军了。”周朝先摇头。 赵晓飞大喜过望，他问道：“什长，东线大帅打赢了？” 周朝先面露古怪，但没有隐瞒赵晓飞：“东线全线溃败，郭松龄正在山海关构筑第二道防线。” “什么？”赵晓飞如遭雷击，从天津到山海关可不是一丁点路程。 “现在吴佩孚正在抓俘虏，我们必须敢在吴佩孚完成部队整合之前，结束这场战争。” “你的第一旅退回长辛店休整，负责长辛店防御体系，坚守阵地。” “是！” 赵晓飞莫名骄傲，瞬间从东线战败当中走了出来。 东线败了，东路军败的一塌糊涂，可西线打的顺利，第八师同样被打垮。 一胜一败，高下立判。 周朝先并不知道赵晓飞心中军阀念头作祟，已经将暂二师跟奉军划清界限，他仍旧在布置。 “未来几天我会前往张家口，大同，包头。北面不太平。” 周朝先忧心忡忡，长辛店北平跟他毫无关系，部队驻扎的时间再久，这里也不是自己的地盘。 “杨宇霆邀请我一起去北平找英国人法国人作为中间人，仗打不下去了。” 赵晓飞恍然大悟，总算明白周朝先为什么要前往北平。 他不在迟疑，直接道：“法国人跟师长您关系好，肯定帮忙，英国人就说不定了。” “对。”周朝先点头，指着地图上面的河南道：“冯玉祥正在跟赵倜交锋，后者连连败退。” “大同有阎锡山虎视眈眈，此人眼馋大同多年，现在终于等到机会。为了堵住山西北面漏洞，他调动了两个混成旅，拢共五个步兵团，骑兵炮兵各一团的兵力前往大同。” “归绥（呼和浩特）的马福祥也不安分，他半年拉起两个旅的架子，一心想要拿回包头。” “咱们现在四面楚歌，小胜一场也只能振奋士气，不能改变局面。” 周朝先没有在心里面默默欺骗自己，笃定阎锡山跟马福祥都不会真正动手。 亦或者包头跟大同驻扎的一个营部队能够挡住数倍敌人，坚守阵地。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暂编第一团的兵，全都带走？”赵晓飞沉吟之后建议。 周朝先摇头：“时间不允许。现在火车都在直系掌控当中，我就算回张家口，也只能骑马。” 赵晓飞却暗自心惊，不知道周朝先从哪儿弄来的这些情报。 马福祥有所异动，他心知肚明，此人对察哈尔团包头剿匪一事耿耿于怀。 可山西的阎锡山调动多少军队的消息，他又是从何得来？ 就在他想要劝说周朝先暂时放弃大同的时候，周朝先却道：“行了，我收拾收拾就去北平了。” “长辛店的事情，老赵你跟崔融商量着来，实在摸不准，就坚守阵地，等我回来！” ...... 北平城死寂，这座千年古城在现代炮火轰击下，再也不能置身于世外。 战争就在城外，城中的直系副司令王承斌却在广邀宾客，想要谋求与奉系停战。 “报！奉军西路副司令周朝先拜访。” 侍从官站的笔直，他在阳光底下吼出的声音，让无数人侧目。 “奉军？他来干什么？” “他能来干嘛？当然是投降。张作霖都打输了，他这孙猴子还能在玉帅手中翻天不成？” “没准是张景惠说服了这小子，咱们直系又多了一员悍将。” 王承斌笑眯眯的，他跟奉军关系极好，跟张作霖张景惠都有极深的交情。连带跟奉军的新秀周朝先他都爱屋及乌，与之亲善，想要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当中。 眼下他见到周朝先到来，却未曾想到与他一道而来的是杨宇霆。 “杨参谋长，周副司令，二位联袂来访，令寒舍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旋即，他又向在场的人介绍：“这位是杨宇霆杨邻葛，奉军参谋长。这位是周朝先，奉军西路副司令。” “副司令？这么年轻？老于，你是一把年纪活在狗身上了。”一个大嗓门的直军少将看到周朝先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赶紧埋汰起身边的老友。 他们这年纪已经知天命，知道自己还能往上爬的可能性极低，大多不将周朝先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当做是竞争对手，反而乐意直军实力增长。 “老冯，你他娘的一把年纪不也还是少将旅长吗？” 几个人一顿挤兑，笑呵呵的看向周朝先。 周朝先身着校官军装，硬朗的面容上面带着淡淡笑容，他跟着杨宇霆，甘于屈居后位。 “诸位多喝一点，我跟杨邻葛好好聊聊。” 说着，王承斌拉着杨宇霆就要前往角落。 这时候，杨宇霆忽的开口，一双明亮的眸子看重众人：“就在半个小时之前，长辛店战斗结束，第八师全军覆没。” “怎么可能！” “王汝勤有两万人，怎么可能连一个周朝先都对付不了。” “他娘的，老子早就说不要让王汝勤当师长！” 在场众人哗然，几乎人人都叫喊起来。 唯一没有开口的便是早就知晓内情的周朝先，跟笑容全无的王承秉。 王承斌虽说跟奉系关系紧密，可也不代表他就会因此背叛直系。反而他此刻听到杨宇霆的话，立马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这仗打不下去了！ “周副司令，一起吧。” 难得的，王承斌邀请了没有资格参加小圈子的周朝先。 周朝先用打垮第八师作为投名状，成功跻身北洋军阀上层圈子。 第298章 幕后交易 王承斌的居所位于城北，就在皇城根下儿，前清一个探花的院子。 院子不大，却格外雅致。前后两进院落当中大片楼阁，处处都是的与北平相反的江南气息。 时值盛夏，一丈见方的莲池当中莲花绽放，几只蜻蜓正在莲蓬上面舞动。 柳条随风舞动，知了嘶鸣，别有一番风味。 树下，杨宇霆率先开口：“大帅东线大败，已经退守山海关。仓促之间，玉帅现在再度建功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三第六第八三旅所持装备都是俄式，跟周副司令的暂二师战力旗鼓相当。” “东线殿后的就是六帅张学良亲自率领的第三旅。战力如何，王副司令一清二楚。” 王承斌只是问道：“周副司令，王汝勤麾下第八师二万官兵，你如何能敌？” 周朝先哂然道：“我军士气如虹，敢打敢拼，又有现代化军队训练，你们直军防炮洞人均几个？” “半个不到。”王承斌略显沮丧，“直军并无太多土木作业训练，除了第八师面对暂二师的时候，遭受大量炮火时，损失极大，紧急掘壕后，损失才减缓。” “暂二师人均两个防炮洞，与第三师，第八师交锋，死于炮击的总人数为二百七十三人。” 杨宇霆惊愕，王承斌这是惊悚。 他们一个并不知道长辛店炮火有多猛烈，另外一个却知道第三师，第八师在炮击下，倒下的人超过三千！ 这一数字还是能够统计的，大量逃兵，俘虏，被炸的支离破碎的直军，根本不在统计当中。 “杨邻葛，你们东线防炮洞有多少？” 杨宇霆松了松领口的纽扣，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倒是想要胡编乱造一个数，可他真真儿不知道前线有多少防炮洞，跟不知道炮击下的奉军有多少伤亡。 他是参谋长，只需要制定战略战术，根本没机会前往一线，更不知道一线的战况究竟如何。 “你知道第八师为什么防炮洞这么多吗？”王承斌明知故问，大笑着回答道：“全都拜你们这些奉军猛虎所赐，这小子第一天就把重炮团的弹药库给掀了半个。” “我是觉得你们的火力没之前那么猛了。”周朝先一拍大腿，总算明白过来直军炮火一日不如一日的关键所在。 没炮弹了！ 吴佩孚的直军客场作战，在长辛店外面的弹药储备只有周朝先的三分之一。 被周朝先摧毁一处弹药库之后，弹药储备更是锐减。 火力一日不如一日。 “打不过人，就只能被动挨打，不多挖点防炮洞，这仗怎么打？” “现在老吴麾下的十来万人马，折损两万，算上东线的损失，已经算伤筋动骨了。周朝先，你跟杨邻葛想要直系罢手来找我没用。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引荐曹大帅。” “曹锟。”周朝先心里面猛地窜出一个人名，如今直系的掌舵人，还在保定的曹锟。 “谈可以谈，但这一次必须英国人插手其中。” 杨宇霆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预案，一开口就是英国人介入。 “没问题，英国人就在天津，只要愿意谈，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天津。”王承斌笑笑道：“真要谈下来，还得看山海关跟长辛店。” “山海关跟长辛店没什么好看的，吴佩孚除非不惜血本，硬碰硬。不然的话，他吃不下这两地方。” “实不相瞒，我准备去大同跟包头。” 杨宇霆并不吃惊周朝先的举动，真正让他不安的是周朝先竟然把这样的机密说给王承斌听。 “阎锡山跟马福祥对吧？这两个人被老吴说动，应该跟你们察哈尔团，不对，是你们暂二师交上手了。” “王副司令。”周朝先犹豫了片刻，咬咬牙道：“我求你帮我一个忙。” “都是自家弟兄，有话直说。” 杨宇霆接过话茬，直接替王承斌应了下来，这让王承斌疑窦丛生。他本以为周朝先是张景惠的人，现在看来不大像。周朝先似乎跟杨宇霆关系更加亲密。 “杨邻葛都这样说了，我还会拒绝你吗？不过先说好，察哈尔我给不了你。” 周朝先沉默了片刻，他早就猜到会这样，可事到临头，他还是有些遗憾。 “此战之后，暂二师实际上控制的地盘，全都属于我。”周朝先狮子大开口，在王承斌所有反应之前开价。 “在张家口跟大同的工厂，最多三个月就可以生产德国人的毛瑟。到时候一个混成旅步枪，马克沁，法国人绍沙轻机枪，两年之内再给你配齐一个75跟105构成的炮兵团，如何？” 王承斌呼吸瞬间急促，他万万没想到周朝先开出这样一个条件。 他心动了。 “杨参谋长，咱们奉军现在列装俄式装备，一年半左右，一个炮团需要的火炮，炮兵，我帮你练好，直接送你地盘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 杨宇霆没有接茬，而是忍不住问道。 他是在不明白周朝先想要什么，花费这么大，为了那么几块破地方，值得吗？ “包头可以诞生一个类似于德国鲁尔的钢铁城市，张家口跟大同只要发展的好，三五年就能列装十万德械陆军。” “参谋长您不用担心，设备现在都在港口，跟欧洲。运输到天津，还需要时间。” 周朝先临末冷不丁的敲打了一下在场的两位大佬，提醒他们不要杀人越货。 “一个整编师的装备，一年之内，火炮在两年之内到位。” 王承斌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直接畅所欲言：“你不是要包头吗？直接把马福祥慢走，我会说服曹大帅许你一个绥远都统。” “在加一个外蒙。” “绥远有铁矿，外蒙有什么？” “咱们国家的土地。” 王承斌万万没想到周朝先的如此回答自己，他也不啰嗦，直接点头：“行，既然你做了决定，那你就最好让长辛店的部队坚守阵地。这一次谈判至少要一个多月时间才能敲定，中间还有变数。” “一个月？那最好还是再慢一点，我怕我还没打下山西，直奉就和谈了。” 三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清楚一件事情，当下中国除了吴佩孚之外，没人希望张作霖倒下。 第299章 密云遇袭 王承斌不便远送，送周朝先前往察哈尔的是杨宇霆。 他面白净，并未像时人一样蓄须，反而特立独行，显得十分干练。此刻他跟周朝先并行，嘱咐道：“阎锡山可以打，但不能使劲打。直系势大，他们容不得你进入山西。” “绥远是穷乡僻壤，现在是西北军阀管辖，即便是你插手进去，他们也乐得你跟马福祥狗咬狗。” “外蒙更是没人要的破地方，当下中国只有你跟徐次长将外蒙当做心腹之地。” 杨宇霆不免有些感怀，他对外蒙也是既有情感的，可现实终究是现实。外蒙对外战略价值极大，对内却是一个烫手山芋。 “你想当绥远都统，这没问题。咱们奉系就算打输了这一仗，还是东四省的老大，他吴秀才绝对不会出山海关，更没有时间管你。” “这次我回去之后，会跟大帅说明实情，再给你筹措一笔军费。” “多谢。” 周朝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谢之后，便领着一个骑兵连朝着张家口而去。 ..... “他们真的要来？” 山坳当中，几个直军正在暗中观察，此处是北平密云，正好处在北平以北，前往张家口必经之路上面。 此处再往北十余里，便是察哈尔地界。 “谁知道，上面只说今天有一条大鱼要来，叫咱们早些准备。” 连长没精打采的坐在石头上面，咬着一个狗尾巴草，嘟囔道：“谁让咱们得罪了上面的人，被丢在城外干着苦差事。咱们弟兄但凡上面有人，现在都在北平城里面吃香的喝辣的。” “来了来了！” 就在一群人百般无聊的时候，只见山头上，古城墙上面的岗哨忽的叫喊起来：“骑兵，上百人！看样子像是奉军军装。” 此言一出，连长反倒惊愕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此处等了七八日，居然真的等到了一支骑兵，而非商队。 即便是火车横行的当下，有京张铁路连同北平跟张家口，这条自古便存在的出塞要道仍旧存在。 他们也在这几日收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按大高个连长的话叫贼不走空。 “高连长，马克沁咱架好了。” 十步之外，披着草皮的马克沁临促胡漆黑的枪管，副射手则在更换液体，他将一壶水倒在枪管外面，做好临战准备。 高连长这才勉强找回信心，他道：“一百步之内，马克沁直接开火，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年过三十，仍旧是上尉连长的高连长尚且不知道长辛店没跟落垡战斗结果，仍旧认为直奉之间势均力敌。 他不但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念头，反而害怕惹怒了惹不起的大人物，自己这一连人马就在葬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地方。 正在快速向张家口靠近的周朝先并不知道夏日山林当中有所埋伏，而是向以往每一次路过此地一样，走得飞快。 直到山林当中的马克沁开始开火。 猝不及防下，炽热的子弹穿透三五个骑兵的身体，将他们打落马下。 随后近乎一个弹链的子弹打在战马，泥土之上，让后来的奉军勒住战马，远远退去。 “他娘的。”周朝先咬着牙，想要搬起三四百斤的战马，却又谈何容易！ 他并未跑在最前面，而是在队伍中央。当重机枪足以撕碎任何疲惫的声音响彻午后晴空的时候，他想要勒马已经晚了。 惯性让他胯下战马轰然倒地，嘶鸣着压在他的腿上，将他压在地上。 不幸当中的万幸，腿只是没有知觉，并非是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将马背上的毛瑟取下来，趴在地上开始瞄准。 “哒哒哒！” 马克沁的声音来得迅猛，消退的又极快。十余发子弹让尘土飞扬之后，又让一切归于沉寂。 “人呢！” 周朝先默默观察远处，却不见有任何人影闯入他的视野当中。 就在他愤恨的时候，山坳当中的直军机枪手捂着脸，满头金星。 “他娘的，谁让你胡乱开枪的。这子弹不要钱啊？ ” 高连长黑着一张脸，让机枪手欲哭无泪。这开枪都有错？ 他不知道的是，还真的有错。 “一百发马克沁子弹外面至少要十多枚大洋，你小子现在一下给老子打光，老子吃什么喝什么？” 高连长怒目，让机枪手愈加委屈，却又不知所措。 “行了行了。”副连长看不下去，眼看高连长就要把倒卖物资的事儿抖落出来，赶紧劝阻：“都是咱们自己弟兄，教育教育就行了，别扯那么多犊子。” “你听命行事，咱们连长让你开火，你就可劲儿的打，不让你打的时候，你老老实实在一边呆着。” 机枪手更委屈，却又不敢顶嘴。 就在此处，茂密的矮树林外面，似乎有东西正字飞扑而来。 奇怪的破空声并未让这一连人马联想到火炮。 骑兵不可能装备火炮，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这一连步兵压根想不到自己对面的人正是暂二师的师长周朝先。 而他身边的骑兵连，同样不是一般的奉军骑兵，而是大量装备轻机枪，甚至还驼运了一门7.58mm迫击炮。 “轰！” 没有巨大的爆炸声，但眼前的弹坑，却还是让这一支步兵森然。 他们看着阳光斑点洒落林子，来不及思考，便见一个抬头看向远处少尉“砰”的倒在地上。 战争来的太快，并不茂密的阔叶林针叶林交界处，是察哈尔团士兵必须训练的科目。 周朝先身边骑兵精锐，就精锐在他们都是经过高强度军事训练，人人都可以适应多种地形作战的精锐。 上了马，他们是骑兵。 下了马，他们是步兵。 在林子里面，他们不能健步如飞，却也能以最稳健的脚步穿过山林，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有一就有二，炮兵在没有任何指引的情况下停止炮击，但密林当中冷枪，却不会停止。 一发发子弹大多落空，但带来的心理压力，却让高连长几乎疯狂。 他不敢去看地上躺着的少尉尸体，而是躲在一棵大树下面，不断深呼吸。 密林当中的冷枪越来越多，数人到数十人的质变，让他给了自己两耳光。 可这两个耳光并未让他有所清醒，反而让他更为迷糊。 “奶奶的，这奉军钻林子太厉害了，咱们撤！” 在第七个试图还击的士兵一命呜呼之后，高连长终于忍不住下达撤退命令。 第300章 王子圃改弦易辙 “师长！” 在直军撤退之后，咬着牙，硬气到底的周朝先终于获得自由。 三四百斤的战马已经毙命，鲜红的血液染红周朝先的军装。 他由人搀扶，一边舒缓着自己的腿，一边大骂：“他奶奶的，直军他娘的太阴险了。活着的把死了的带上，受伤的全都送去北平。” 身边的参谋肖岸眼见周朝先浑身鲜血，急匆匆道：“师长，已经封锁您遭遇袭击的消息了。” 周朝先皱眉，他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在这里埋伏一支人马是要做什么。 打伏击不像是打伏击，反倒像是一个恐惧。 他摇摇头，一字一句斟酌道：“我被直军伏击的消息不能隐瞒，这样吧。拟点山海关，我周朝先于密云遭遇直军袭击，身受重创，将回归北平养伤，坐镇长辛店。” 他猜不透这些人的目的，便索性不去思考，直接将他们的做法归结于一次伏击，或者是刺杀！ “肖参谋，你即刻去北平，把我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大帅，我负伤前往北平修养。” 周朝先接着又道：“去圣乔治医院，请他们的人帮忙出诊。洋人见钱眼开，只要给钱，他们绝对会作证我受伤了。” “养伤的地方，就在法国公使馆里面。我再给你拟几份手令，你带过去分直接按照手令做就行。” “是！”肖岸敬礼，忍不住问道：“师长，您真没事儿？” “有事儿的话，老子还能站着跟你说话？”周朝先见说，心一急，疼的龇牙咧嘴。 “死的马能弄走就弄回去，弄不回去就送给周边的百姓。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吃点肉就跟过年似的，这马肉不能浪费。” 周朝先长叹一口气之后，又口诉几个手令，才挥手让一旁的肖岸准备。 “师长，死了四个，伤了二十三个。” “伤员中枪的有七个，都是擦伤，不致命。其他弟兄要么是摔下马，摔伤了，要么是被后面的战马踩了一脚，骨折。” 刚才一阵兵荒马乱，现在总算有了确切的结果。 伤亡很大，三成的伤亡足以让任何一支普通部队在遭遇袭击的时候，立刻崩溃。 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他又觉得自己自己幸运，一挺马克沁不间断的射击，绝对会将这一连人射杀大半。 这里是山林当中开凿出来的黄土路，所有站在上面的暂二师骑兵都是光溜溜的，没有任何遮蔽物可以抵挡直军马克沁。 仓促之间，两到三个弹链打光之前，暂二师的骑兵绝对无法调转马头，逃离战场。 “伤员全都送往北平。”周朝先索性不去想直军究竟要做什么，他不在迟疑，开始应对：“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对山海关的措辞按照我说的直接发电。” “王承斌跟杨宇霆都在北平，他们如果来探望我，直接说我没受伤，去了察哈尔。” “是！” 肖岸看着周朝先浑身是血，强打着精神的样子，就是鼻子一酸。 过去十余天，作为第三营名义上的参谋，实际上的参谋长，周朝先警卫营的大管家，周朝先每天睡觉都不超过三个小时。 他将大量时间用在制定不同战术，为的就是将第八师一战打垮。 直到杨宇霆送来迫击炮，他才见到周朝先破天荒的在开战之前睡了四个小时。 就在士兵人均能够休息八个小时的时候，周朝先的睡觉情况，让这些参谋部的精锐，恨不得将周朝先按在被子里面，直接封印。 等一觉睡到大天亮之后，再将人放出来。 “师长，到了咱们自己地盘，多睡一会儿，卑职走了！” “走吧。”周朝先苦笑一声，他倒是想睡觉。可他睡不着，他心里面装着国家，暂二师上下一万多官兵。 “是！” 原本一个连的骑兵，毫不迟疑的执行命令。整整一个排的骑兵护送伤员南下北平。 战死的弟兄则由另外一个排的骑兵，由周朝先带领，前往张家口。 别看两地之间不过一二百里，可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直军的伏兵。 这一次，周朝先吸取教训，侦察兵提前派出，他也从队伍最前，变成最后。 忠实执行命令的骑兵连长邓飞再不同意周朝先身先士卒，将他藏在队伍当中，才奔赴下一个目的地——张家口。 ...... 张家口，王子圃心力交瘁。 他并非是治国的大才，而是一个商人，靠着裙带关系成为张家口市市长。现在新任察哈尔都统虽然还窝在北平一动不动，行政命令却送到了他的手中。 “兹，撤销王子圃张家口市长任命，民国十年，八月三日。” “黄县长，丁师爷，帮我出出主意啊。” 王子圃看着电报，如遭雷劈。他早就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撤职，已经花了二十万大洋，走张锡元的门路。 却没想到张锡元收了钱，不办事。 “咳咳。”丁师爷咳嗽一声，提醒道：“黄县长已经走了。” 王子圃一阵无力，他本以为丁县长是周朝先的人，值得信赖。却没想到第一个背叛自己的人，就是中出现的心腹。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小人有上中下三策......” “说说说，要是我还是张家口市长，就算是花再多的钱，老子也要给你谋一个赤城县长。” 丁师爷微微一笑，并不将王子圃这样的酒囊饭袋放在眼中。他真正关心的是周朝先对于此事的态度。 这是察哈尔，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张锡元就算就任察哈尔都统，也不能违背民意。 民意这玩意儿是双刃剑，看似谁都能伤。可现在握剑的是周朝先，是暂二师！ “上策是拒不接受。” “这算啥呢么上策？拒不接受北洋任命，咱们还有活路吗？”王子圃哭丧着一张脸。 “中策是按兵不动，回电北平，直奉之战结束前，无法进行交接。” “这倒是一个办法。”王子圃连连点头，这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下策是改弦易辙。” “啥叫改弦易辙？” 丁师爷笑笑道：“市长，下策的意思就是，您现在就投靠曹大帅，吴玉帅。” “这个好，不过选谁？” “非要选的话，还是吴玉帅。”丁师爷撇撇嘴，自觉王子圃错过一座金山。 “我现在就去发报！” 第301章 张作霖的野心 山海关，厚重的关墙上面，仅存的三万奉军正在依托有利地形，积极构建防御。 张学良并未受伤，顺势成为山海关守备司令后，将一应大权都交到了郭松龄手中。 “第三，第六，第八三个旅已经构成防御。” 郭松龄站的笔直，将厚厚的作战计划递给处在暴怒边缘的张作霖。 “大帅，单凭山海关的防御工事，卑职有信心让直军打不进东四省！” 他声音洪亮，让遭遇惨败，丢失大半军队的张作霖言不由衷：“好，有这个信心就好。咱们还有四五万军队可以调动，长新店的周朝先还在一日，咱们就有的谈。” “第八旅殿后打的怎么样了？”张作霖问道。 亲自指挥第八旅殿后的张学良骄傲道：“第八旅熟悉步兵操典，在直军炮击下伤亡不大，又学习暂二师构建重火力，铁丝网。直军触不及防，损失惨重。” 相比奉军大败，负责殿后的第八旅反而打出亮眼的成绩。 在一片溃败当中第八旅愣是挡住第三师跟第二十六师的进攻，生生拖延了三个小时，才在放弃阵地，在郭松龄的掩护下，回到山海关。 “损失惨重。”张作霖琢磨着这个词语，倒是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别的不说，单单是小六子有了担当，就让他大为意外。 断后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想要打好，那更是难上加难。 别说张学良现在才二十郎当岁，就是张作相等人，也被打得一败涂地。 “大帅，第八旅训练方式当中有不少借鉴了暂二师。”郭松龄提醒，忍不住道：“暂二师师长周朝先是保定毕业，据说是蒋百里的关门弟子。他军队里面又都是德国教官，学的战术手段，都是德国人从欧战上总结出来的。” “原来如此。张景惠就是从这小子手里面学来的欧战经验？”张作霖忽的提及一个人名，不禁恶狠狠地骂道：“他学了一个徒有其表，你们俩没事儿多跟周朝先好好学学，这小子有本事。” 张学良道：“打完这仗，我就去跟他拜把子。” 郭松龄莞尔一笑，这倒是张学良能干出来的事情。别的不说，抽烟喝酒，那是一绝。 “报，北平急电。” 这时候，门口忽的有一个中校参谋拿着一封电报到来，他挥舞手中电报，脸上惊恐不加掩饰：“暂二师师长前往张家口途中，遭遇直军一个连的步兵伏击，死亡五人，自师长周朝先以降，二十三人负伤，已经退回北平。” “他奶奶的，他去张家口干嘛？他也想临阵脱逃？”张作霖一拍桌子，猛地起身：“小六子，你秘密前往长辛店，担任西路军司令。” “这不太好吧。” 张学良并不愚蠢，他只是难以适应张作霖的变脸速度。明明刚刚还要自己大力拉拢周朝先，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了。 他不明白，却不得不在周朝先跟自己老爸当中，选择后者。 他只能无条件的相信张作霖的判断。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了。老子让你去当司令，不是让你去夺权。而是让他多多接触周朝先的部下，跟他们打好关系。长辛店不得有失！” “是。”张学良这才点头。 一旁的郭松龄暗自摇头，他不是张学良，不会那么容易被欺骗。 张作霖的手段他一清二楚，张学良去只是明面上的手段，暗地里还有人在想办法将周朝先的暂二师变成自己的兵。 这里面有直系奉系诸多军阀大佬，张学良近水楼台先得月，未必能成，却也站在不败之地。 老张再赌，赌周朝先会死在医院里面。 “暂二师有什么需求，你尽管满足。” 张作霖提醒一次，张学良就点头一次，父子两个心思不一的样子，让郭松龄齿冷。 半晌，张作霖吩咐完毕，他也拱手告退，在路上说道：“这一次你去长辛店，无论如何，也不能插手暂二师的事情，更不能得罪周朝先。” 张学良大惊：“我不是西路军司令吗？” 郭松龄停住不动，冷不丁的问道：“西路军除了暂二师，还有谁？大帅不在乎大同，包头。你不在乎？” 张学良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这两个地方对于周朝先的重要性。可他不仅仅是张学良，还是奉军少帅。 郭松龄看着自己那沉默不语的好学生，他只觉得这张学良陌生的紧。这小子活脱脱又是一个冷血的张作霖，一个冷酷的执行机器，会完美的执行张作霖下达的任何军令。 插手暂二师的军务，他会像构筑山海关防线那样，交出一份自认为不错的答卷。 只是山海关的负责人是张作霖，而位于北平西南的长辛店，负责人则是周朝先跟吴佩孚。 他如何也不相信周朝先遭遇伏击，负伤返回北平。 此刻，他却不得不开口劝阻：“奉军眼下只有四万军队，周朝先所部兵力一万以上。若是你强行接管军队，导致暂二师倒戈，这个责任你读担得起？” 张学良如遭雷击，他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极为关键的时刻。做得好，还能保存奉军一丝元气。 自从落垡李景林部大败之后，奉军作战方针从进攻变成了守住山海关，等待列强调停。 尽管年轻气盛的张学良对列强很不齿，却也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了英法美等等列强，希望他们能够让战争止步于山海关。 “还请老师指点迷津。” 张学良半晌才苦着一张脸，向自家的老师郭松龄求教。 “无他，你想要暂二师倾心，只需要不管军务，不问战略。你是司令，管好后勤！” 张学良并不知道的是，自己老师郭松龄早就跟周朝先有所约定，他们对奉系没有任何忠诚度，约定提前让直奉之战开启，是为了更好掌权。 为了外有援军，郭松龄不得不帮周朝先掌控暂二师，打消张学良掌控暂二师的野心。 “暂二师是一支强军，这样的军队是周朝先一手训练出来的。你想想第三旅第六旅第八旅为什么这么能打，还不是因为他们武器精良，对大帅忠心耿耿吗？” 张学良一听也是，拍板道：“那我去了北平，什么都不做。”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郭松龄并未回应，而是远眺北平所在的方向。 第302章 大同攻防战 并不知道山海关变故的长辛店阵地，崔融见到肖岸，知道周朝先的谋划之后，第一反应是封锁消息，尽可能不让消息扩散。 这让他满头大汗，深知整个暂二师的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稍有不慎，暂二师里面察哈尔团的老人好说，他们唯命是从，对周朝先忠心耿耿。 可暂二师现在拥有大量前十六师，暂一师的部队夹杂其中，这些人对周朝先有多少忠诚，没人说得清楚。 他不敢赌！ “崔总参谋长，人齐了。” 赵晓飞等人应邀来访，暂二师各部人马都在收缩，长辛店最为开端，也将作为结束的终点。 崔融并未说话，而是将一封电报递给赵晓飞，由他依次查看。 “六帅要成为西路军司令了？ ”要说谁乐于见到张学良成为西路军司令，首当其中的还的是奉军老人。 这些人对关外黑土地的热忱，远远超过组建在察哈尔，一应人员都是察哈尔籍贯的察哈尔团军官。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密云的消息。” 崔融并未先一步宣布周朝先在密云所发生的一切，而是宣读了任命之后，将高兴的人记在小本子上，才缓缓说道：“师长在密云遭遇直军袭击，伤亡数十人，师长现在正在北平法国领事馆养伤。” “什么？周的情况还好吗？” 德国人议论纷纷，他们无法想象周朝先会受伤，对他的担忧发自内心。 他们从经济崩溃的德国而来，艰苦学习中文之后，在暂二师拥有了身份铭牌，军职。 拿着两份薪水为周朝先服务。 在马克斯等人看来，周朝先就是上帝，对他们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更具体的信息，暂时没有。但有一点请诸位放心，师长身体无恙，但需要短暂的修养。短时间，暂二师的指挥权在我跟诸位手中。” 崔融心知肚明，周朝先此刻正在张家口，或者是从张家口前往大同的路上。 军队的指挥权，他没有染指的念头。 相反，他想看看谁会耐不住寂寞，跳出来争权夺利。 电灯晃荡，嘎吱作响。 橘黄色的灯光洒落在的一众军官头顶上。 外面正是艳阳天，可处在钢筋水泥包裹当中的暂二师指挥部，却没有任何暖意。 这个半埋在地下永固的指挥所，只有少量灰白色的圆顶露在地面。 此刻崔融的消息就像是一记惊雷，许多刚才还露出笑容军官，现在却笑不出来了。 赵晓飞更是呆立原地，以他的政治智慧，他很快就想明白张学良到来的用意，并不简单。 但他更关心的却是周朝先的健康跟张学良会开什么样的价码拉拢自己。 ...... “轰！” 一发炮弹命中战壕。 猛烈地爆炸让无数松散的泥土升天，如同暴雨一样泼洒在战场上面。 位于大同的防线仍旧坚固，大量永备工事是周朝先放置一个营，就敢打出保卫大同旗号的根本。 “营长！您怎么又上来了！ ” 谢忠明盯着炮火在战壕当中穿梭，晋军的战斗力不强，但留守在大同的二营只有一千人马。 除开部分守卫矿场，工厂的兵力。 谢明忠手中的机动兵力，更是只有九百人。 而他对面的晋军，有足足五千人之众。 “没事儿。”谢明忠窝在防炮洞里面，憋着气道：“部队伤亡怎么样？” “伤亡倒是不大，问题是晋军的炮火太厉害，咱们只有高射炮。” 副营长谭强，络腮胡，并无军官的样子，但却是货真价实的保定毕业。他被周朝先从十六师挖过来的时候，仍旧是中尉。 短短半年，他顶着上尉军衔，担任千人加强营副营长，升迁速度并不慢。 但在前线指挥当中，他却是临阵不足。 跟张海鑫大过直皖之战，谢明忠剿过匪不一样。 他并未参与任何战争，直到此刻，才知道防炮洞，步兵战术的妙用。 谭强就像一块从未沾水的海绵，正在知识的海洋中源源不断的汲取在课本上，学校里面学不到的知识。 残酷战争带来的亲身体会。 “一个连的七五小姐已经到位，只是晋军咱们从未打过交道，知道他们有炮团，却不知道他们火炮口径。” 谢明忠挠头，他明知道晋军兵力构成，却又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将大口径的炮运输到大同一线。 这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宁愿在战壕里面挨炸，也不愿意将火炮投入战场当中。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样吧，咱们还是......” 就在谭强思索如何打这一仗的时候，炮声停歇，这预示着新一轮的晋军即将抵达战场。 并不知道长辛店如何打的二营官兵已经习惯跟晋军对垒时，晋军艰难的学习过程。 从重机枪打垮晋军的集团冲锋，到晋军开始小心翼翼的摸索步炮协同。 只能说，晋军从不合格的军队，总算变成了不入流的土匪。 要不然，九百人顶住五千人的进攻。 中原大战时期的晋军已经变成晋绥军，又有太原兵工厂作为后盾，战斗力跟当下不可同日而语。 但眼下，晋军没有成体系的后勤保障，军官率也比不上吴佩孚，更没有什么花活儿。 山西大同地势险峻，二营一个营，堵在大同，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副营长，步兵冲上来了！不是小股进攻，至少是一个团的兵力正面进攻！” 观察哨将情报汇总后，随着凄厉的“吁”声，两个连的奉军从战壕当中爬出来，将马克沁跟绍沙架在高处。 神射手们也将自己的目标放在敌人军官上面。 但这一次，晋军来得不仅仅是一个团的精锐，在他们身后还有架着的马克沁。 “督军，奉军火力猛，枪法准。咱们就直接冲进战壕，直接肉搏战。”山西督军兼省长的阎锡山身边，他的亲信阎天梵正在出谋划策。 此人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推崇武士道。 对前线多日不曾有所进展，直接搬出日本军神乃木希典作为案例，让阎锡山有所松动。 只可惜，阎锡山并不知道乃木希典的胜利是踩在无数日本军人身上达成的。 他目光短浅，对于军事并非一窍不通，却也知之甚少。 “就按你说的，擅退者杀！你处理就好了，我老了，见不得有人流血。” 第303章 重炮来临 “营长，晋军上来了！” 二营一连连长一声怒吼，猛地拉开手榴弹引线，将其抛在二十米外的弹坑当中。 “轰”的一声，数个手持大刀片的晋军一命呜呼。 但十倍，百倍的晋军正蚁附而来，他们用血肉之躯，不断吞噬二营构筑起来的防线。 “他娘的！”谢明忠骂了一句：“老子要是再多一个营，他晋军根本打不进来！” 五六千人的晋军对阵千余人的奉军，但从人数来看，从阎老西以降，所有晋军将领，都对此战信心十足。 “督军，火力咱们比不上奉军，还是得想办法在太原弄一个军工厂。”山西第一混成旅旅长商震出谋划策。 商震是保定毕业，随后又在奉天的陆军讲武堂就读，还是辛亥元老。 此刻他投靠阎锡山，成为他的心腹，麾下一个混成旅的精锐此刻大半都投入在对暂二师第二营的作战当中。 他多年从军，却怎么也捉摸不透周朝先的部队为什么这么厉害。 明明都是一样的大头兵。 他思前想后，最终只能劝说自己，相信奉军强在火力，而非士兵素养。 “军工厂？咱们山西穷，没钱办。只能看周朝先在大同跟咱们置办了什么家产。” 阎锡山说话条理清晰，大同对山西来说很重要，却也不重要。 冷兵器时期兵家必争之地在热武器的当代已经无关紧要，阎锡山更在乎的是山西版图的完整性跟北洋对自己的支持。 “吴佩孚说咱们抠搜，说我姓阎的小家子气。”阎锡山抱怨，言语当中对吴佩孚的敬意为零：“他们家大业大，咱们山西就一个省，哪有资格跟他们直系奉系为敌。” 商震却笑道：“督军，姓周的现在只有发电厂跟钢铁厂建起来了，别的咱们就算是拿下大同，也不能插手太多。” “别人碗里面的肉香是香，可咱们的根基在太原。” “是啊，在太原。” 阎锡山摸摸脑袋，长长叹了口气。 大同再好，也不是自己家。 “督军，旅长。” 这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中校拱手说道：“奉军第一道防线被咱们冲破，敢死队已经开始向奉军二防发起进攻。” “好，打得好！”阎锡山叫好。 商震却问道：“部队伤亡怎么样？弟兄们士气高不高？还能不能一鼓作下，拿下大同？” 阎锡山眉毛一挑，倒是没怪商震灭自家士气，长他人威风。 他不懂带兵打仗，通常都是将军队交给部下管理，他只负责军队的粮饷，装备。 那中校哭丧着一张脸道：“督军，弟兄损失惨重，刚又报效半个团的弟兄。” “半个团？”阎锡山倒吸一口凉气，总算对奉军战斗力有了一个直观印象：“天个塌了，天个塌了，他才一个营，咱们前前后后打没了一个团，这日子还咋个过啊？” “督军，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咱们现在把周朝先得罪死了，不能尽快把大同收回来，咱们的日子才叫不好过。” 商震也心疼的紧，可现在并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奉军还有一战之力，损失多少，谁也说不清楚。 “胡嚼，周朝先毛头小子，算起来是你学弟。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他招过来？” 阎锡山骂了一句，却又心中一动，想要将周朝先收入麾下。 二十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才。 观一叶而知秋，周朝先在长辛店自己能打，可以归功于他的指挥一流。 千里之外的大同，暂二师一个营的一千人马，也能挡住数千晋军进攻，这样的人才，他阎锡山也想要。 “不易。” 商震摇头：“此人能力太过出色，当下不单单是咱们想要招揽，张作霖，吴佩孚，曹大帅，您，谁不想要此人投效？” “暂编第二师的家当咱们就不说，他干实业的的本事，北洋里面，他是这个。” 商震竖起大拇指，对周朝先欣赏不言而喻。 英雄最惜英雄。 “那就得想办法把他打死。” 阎锡山一听没戏，只能出此下策。 商震却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小声道：“督军，您看张作霖这次会不会下野？” 阎锡山摇头鄙夷的同时也有几分羡慕：“张胡子绝对不肯下野，东四省他经营多年，已经成了气候。这次纵然败了，背后的日本人使劲儿，要不了几年就能恢复元气。” “周朝先还有一个师在长辛店。”他提醒，让阎锡山紧吧起来。 “你的意思是现在就把前面的部队撤下来？” 商震摇头：“周朝先可以得罪，但不能得罪死了。” 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学弟欣赏之余，更多的是警惕。山西察哈尔相邻，一山又不容二虎。 周朝先实力做大，必定会威胁到山西的安全。他不愿意让山西最近一两年的安宁，就此打破。 “伤员，俘虏都要好好对待，就算拿下大同，督军也要安民为先，不要让周朝先对咱们有所敌意。” 商震目光长远，一直都是阎锡山手下干将，深受他信赖。 此刻商震所言，阎锡山紧巴巴的脸上，再无从容。 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财帛动人心，他不能不对周朝先下手。 “不行，大同的工厂必须收回山西，不然这么多伤亡的抚恤谁出？” 商震站在阎锡山身后，只是一怔。 阎锡山目光短浅，只在乎一时利益是出了名的。 “轰！” 骤的，炮声炸响。 “哪来的炮击？” 连续不断的炮弹落在一线阵地的商震大惊失色，连忙问道：“传令兵联络前线，必须问清楚炮声是从哪来的。” 跟财大气粗的暂二师不一样，周朝先直接用有线电话构建指挥部，建立通讯体系。 阎老西就不一样了，能省的地方他都在节省。 晋军仍旧是通讯靠吼，并无现代化军队的变革。 尘土飞扬，打过仗的老将们色变，这不是75口径的山炮，野战炮能够打出来的尘埃。 “105重炮！” “奉军援军到了！” 商震止不住的想要骂人！他在各地都安插了探子，密谋此战大半个月，没想到开局不顺。 打到一半，奉军援军到了！ “督军，这仗不能打了！”商震黑着一张脸，挡在阎锡山面前。 “长官，周朝先在前往张家口的路上，遭遇袭击，身受重伤！” 就在此时，周朝先遇刺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第304章 占地阵地 这时候，对周朝先心存好感的商震也迟疑了。一边是同僚，一边是晋军利益，他一时间难以决断。 周朝先是生是死，能够继续掌控暂二师，都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一边是落井下石，一边是雪中送炭。 他倾向于后者，但阎锡山却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是五台人，最擅长的就是讨价还价。 晋商的精明跟小气在他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他奶奶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咱们弟兄好不容易冲上去，得想办法再冲一次，最后一次。第三次还是吃不下大同，咱们就跟他们耗着，不冲了。” 阎锡山摘下帽子，揉揉头发，咬咬牙还是决定赌上一把。 商震不动声色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坚决执行命令：“我亲自督战。” “去吧，老汉儿就在这里等你。” 阎锡山看了商震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督军，还请发电北平，联络曹锟。吴佩孚那小子卑职信不过。这大同还是得掌握咱们自己手上才行。” 阎锡山无比相信商震，便将他说的话牢牢记住。 “三团集合！” 整个混成旅当中下辖三个步兵团，一个骑兵营，一个炮兵营。 晋军没有周朝先阔气，一个混成旅的兵力也不到六千人。从装备火力，到人员素质，周朝先的暂二师都远超晋军。 商震麾下的骑兵营无法参战，炮兵早就加入炮兵行列当中。 组建最晚，战斗力相对而言最弱的三团作为后备，现在也在紧急动员。 “旅长，部队已经集结完毕！”三团团长敬礼，这也是一个保定军校毕业的学生，民国四年毕业，是蒋百里一手带出来的。 他面容坚毅，正要请战，便听到商震说道：“这一仗你部任务是坚守阵地，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阵地让给奉军！” “是！” 多年从军生涯让三团团长没有疑问，只有服从命令的职业操守。 只是他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坚守阵地。 现在友军不是通过包抄的方式，已经将奉军一个加强营的兵力死死包围了吗？ “传令兵，让炮兵转移阵地，不要在傻乎乎的在原地放炮。” 他接着又下令，依靠步兵穿行战壕的传令方式落后时代。 从成军之后，就没有打过一场漂亮仗的晋军，军官素养停留在民国早期，士兵的军事素养，则停留在辛亥之前。 甚至作为晋军第一旅的旅长商震，上一次指挥一旅人马赴湘作战，打了一个全军尽殁。 这一次阎锡山吸取教训，不在胡乱参与民国军阀之间的交锋，商震同样不肯将自己新练出来的精锐损失殆尽。 这就是军阀！ 一连串的军令下达之后，整个战场上的晋军都在快速集结。所有人都在积蓄力量，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发起第二波有效进攻。 战斗忽然变得简单起来，谁能够发起致命的攻势，谁就能够获得战斗的胜利。 “走，去一线阵地。” 商震刚领着一个连的警卫，准备前往一线阵地，就近指挥的时候，只见西北方向硝烟弥漫。 爆炸声稍后抵达商震耳朵，他立在原地，痛苦的闭上双眼。 完了，全都完了！ 炮兵没了！ 炮弹殉爆，当紧随周朝先而来的炮兵观测到了晋军炮兵阵地之后。 不需要德国教官提醒，负责指挥的炮兵连连长便将炮火倾泻在数里之外的晋军炮兵阵地。 没有任何前奏，一发校准弹砸在晋军炮兵阵地上之后，再度瞄准，汇报坐标的奉军道：“师长，晋军弹药殉爆，炮兵全完了。” 周朝先高兴不起来，弹药殉爆看似正常，这玩意儿直到抗日战争时期，国军还经常发生。 根本原因就是在火炮附近放置太多炮弹，导致的被炮击的时候，木箱子里面的炮弹被引爆。 一整个炮兵阵地都会被殃及池鱼，直接上天。 “师长，咱们炮兵必须火炮炮弹分开。”身旁的炮兵连长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忍不住道。 周朝先训斥道：“炮兵操守还要我教你们？上了战场，就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你们第二营的炮兵是没有参与过长辛店的炮击，还不明白现代战争的精髓。” 知易行难，只有真正跟直军炮兵交手，养成习惯之后，暂二师的炮兵才能跟日本人一较高下。 同样多年不打仗的日本人有大把的训练时间，炮兵又是陆军马鹿当中少有的技术兵种。 换而言之就是，日本陆军的炮兵服役时间更长，炮击的精准强度远远胜过当下的暂二师炮兵。 更别提日本健全的体系，足以在短时间内培养大量合格的炮兵工具人。 “停止炮击，等待命令。” 周朝先心思不在炮兵身上，此刻需要摧毁的晋军炮兵阵地再无法提供火力支援，打了整整五天的第二营，能撤回来了。 “二营长。” 周朝先很快见到谢明忠，他没有不忿，反而对周朝先的命令喜出望外。 在察哈尔团老人心目当中，周朝先的军令是神圣的，他一旦出现在某一处战场，战争的天秤就会倒下自己一方。 “师长。”谢明忠敬礼，将作战计划地给周朝先：“二营四个连的步兵正在进行防御，矿场，工厂还有两个连的步兵随时可以抽调，投入战斗。” 周朝先微微颔首，大编制的作用除了臃肿，指挥不便之外，更适合复杂的战场环境。 真真儿一个营防守大同，早就被阎锡山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下一次加强侧翼阵地防护。”周朝先简单翻看，发现问题所在。 侧翼！ 大同是市级行政单位，暂二师跟晋军真正交锋的地方正好处在大同市南方十余里的野地里面。 这里土地贫瘠，就算是红薯土豆，哪怕风调雨顺，产量也低得惊人。 并非是百姓不懂得浇灌施肥，而是有更好的田地时，百姓不会讲有限的资源投入在这种烂地。 当下野地变成战壕，晋军懵懵懂懂的杀入阵地，靠着人海战术突破奉军防线，在接连夺下奉军两道战壕之后，却进退维谷。 撤离阵地的奉军开始就地构筑新的战壕，一批穿着崭新蓝呢子大衣的奉军到来，个个都精神饱满。 “旅长，弟兄们还能再冲一波。3” 第305章 吃饺子得沾老陈醋 已经拿下阵地的晋军第一混成旅一团团长咬牙切齿：“弟兄们损失惨重，要是不吃掉这一个营上下的奉军，咱们弟兄咽不下这口气。” 商震举着军用的双筒望眼镜，静谧的观察正在掘壕的奉军，轻轻摇头：“督军给俺们的任务是夺下奉军的阵地。现在阵地到手，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你们给我死死守住战壕。” 团长道：“旅长您放心，就算天塌下来，弟兄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商震不动声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忧愁并未消减。 他看的真切，奉军放弃的战壕当中并无伤员，也没有多少尸体。 一防战况惨烈，数千人愣是在水冷马克沁换水，换枪管的空隙，在督战队的监督下，从侧翼撞了进去。 晋军火炮无差别的炮击，更是让人力不足的奉军损失惨重。 一面是近在咫尺的晋军步兵，一面是袭来的炮弹。 两难之下，一线防御阵地被突破，奉军不得不撤离一线防御阵地。 随后的二防则是被奉军放弃，他们后退了足足三公里，重新构筑的阵地简陋，却让商震胆寒。 没了炮兵，这仗怎么打？ “督军。” 商震火急火燎的出现在阎锡山身侧，硬着头皮劝谏：“打不了了，咱们的炮兵阵地被奉军敲掉。现在敢死队也不敢往前冲。” 阎天梵不屑一顾，仍旧推销自己那断子绝孙的打法：“敢死队不敢冲？那是钱没给够。刚刚奉军阵地还不是被督军的敢死队打下来了？” “督军，一来大同南边的平原上，咱们没有炮火掩护，只有步兵。二是奉军大量火力点已经布置完毕，新到来的援军火力配置咱们不清楚，兵力构成咱们也不清楚。” 商震知道当下能够决定晋军前途的人只有阎锡山一人，这老汉儿愿意拍板，晋军一旅现在撤离战场，大家还能好聚好散。 在准备一点礼物送给周朝先，当做慰问品，谁都说得过去。 隐隐的，他觉得当下奉军的隐忍，有些不对劲儿。 纵观周朝先简短的从军历程，这就是一个主动进攻的疯子。 “不急，现在周朝先不是在北平，不是在养伤吗？今天晚上想办法夜袭奉军，要是攻不进去。明天一早咱们就走。” 阎锡山这时候倒是坚持起来：“我听说周朝先一个营能够当咱们一个团。现在多出来的兵力，不出意外就是从大同矿场抽调的。” “他们都是新兵蛋子，真要打起来，还是咱们的兵更胜一筹。” “这样，启予贤弟你就辛苦一下，这仗打完了，咱们晋军也能捞一个正规师的编制。这个师，你带好不好？” 别看阎锡山并不擅长带兵打仗，但他对外穷酸，斤斤计较。对内却是擅长民政，极为护犊子，在军队当中威望不低。 “一个团的兵力夜袭，其他部队原地休整。”商震见说，心知阎锡山已经做了决定。 一个正规师的编制就是他从吴佩孚手中争取来的好处之一。 当下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督军放心，卑职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阎锡山没有说话，他欲言又止，知道自己部下现在犹豫不决，他反而不在督促。 战争并非是一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一个体系自上而下构成。 为了打胜仗，为了大同。 他不惜一切代价。 ...... 夜幕底下，一支骑兵正在快速南下。 直到步兵半机械化，骑兵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在民国十年的夏天，二营的骑兵连蓄势待发。 阵地战跟骑兵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养精蓄锐，负责执勤，将大同市长看管起来。 跟已经变成一家人的士绅不一样，大同市长始终是外人。 “先生” 电灯摇曳，光线随风洒在周朝先身上。 只见一个人影撞入周朝先的视野当中。 宽大的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跟卫生棉签，绷带。 朱苑一眼扫过，只见周朝先躲在屋子里面，已经脱下裤子。 她没由来的俏脸一红，接着快步上前，从周朝先手中抢过一小瓶酒精。 “你受伤了？”她鼻翼耸动，闻到了空气当中弥漫的血腥味儿。 周朝先咬着手绢，声音模糊：“关上门。” 朱苑握着酒精转身关门的同时说道：“矿场的两个连步兵，三个连的民兵都来了。” “他们听说周先生有用的上他们的地方，就留了部分人值守，保证最低的开采，运行之后。剩下的人都来了。” 周朝先笑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小腿上面的伤口并非是枪伤。 而是跟大地亲密接触的时候，地上的碎石子造成的坑坑洼洼。 流血不多，却伤口面积极大。 他不敢将此事告诉部下，只能一个人硬抗。 别人有的选，可他没得选。 他是从后世而来，一直都想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不怕死？” 朱苑再度转身，半蹲在地上，红扑扑的联单上面有一丝怒容。 “怕，我当然怕死。”周朝先将嘴里面的手绢吐出来，呸了几下后道：“可我是暂二师师长，我必须守住大同跟包头。” 朱苑没有将心思放在周朝先泰然自若的强撑当中，她小心翼翼的将酒精裹上棉签，轻轻擦拭伤口。 伤口仍旧新鲜，细密的血珠不断上涌。 周朝先冷汗直流，他咬着牙，强忍着不喊出来。 半晌，伤口被清理完毕，朱苑一圈圈缠绕绷带的时候，周朝先苦中作乐：“你现在可以去做一个护士，医院一直都很缺人。” 朱苑没好气的抛给周朝先一个白眼：“你当我是那种抛头露面的女人？我只给我老爹包扎过伤口，他早年在外面的时候经常受伤，跟你一样非要逞英雄，回家自己抗。”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周朝先摸摸鼻子，呆呆地看向头顶的灯泡，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师座！饺子包好了，二营长问您要不要多加点醋。” 就在这时，门忽的被兴冲冲的传令官推开，周朝先僵直，还未开口，门又啪的一下关上了。 “加醋，要山西的老陈醋。” 周朝先咳嗽一声，短暂停顿后低语道：“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先去忙吧。” 朱苑缓慢起身，她心跳的扑通扑通，任谁也没想到会有人不敲门就进来！ 第306章 我要见周长官 “督军，这些就是今天晚上要夜袭的弟兄，都是咱们三晋的精壮男儿，个顶个都是壮士。” 商震战壕当中点兵点将，作为旅长他不可能亲自上前线。 但此战至关重要。 不愿意插手具体军务的督军阎锡山都忍不住来了一线阵地视察部队，商震谨小慎微。 “探子汇报说，奉军在不断运输炮弹，粮食到阵地当中，并无兵力调动的迹象。” 漆黑的夜色就是最好的掩护，商震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派出去的探子都是胡乱扫了一眼，趴了一会儿，见奉军没有动静，便草草回来禀告。 一听这话，阎锡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里面琢磨起来。 下午炮兵阵地被奉军端了，这让一向小气吧啦的阎锡山暴跳如雷，好半晌才缓过气。 “弟兄们，我是山西督军阎锡山。今儿老汉儿来看你们，是给你们送钱来了。奉军就在对面，敢打敢冲的弟兄，一人十块大洋。要是死了，还有安葬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阎锡山一开口，精明惯了的晋军士兵就闹腾起来。 他们嗷嗷叫着请战，让阎锡山大为满意。 “那就喝了这碗汾酒，老汉儿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阎锡山笑呵呵的，举起碗，正要喝酒的时候，却听到凄厉的破空声。 “炮击？”商震大惊，正要拖着阎锡山进入奉军挖掘好的防炮洞时，却见天亮了。 “咻！” 照明弹被发射升空，黑夜宛如白昼。 冰冷惨白的阳光照耀大地，让没有丝毫准备的晋军大吃一惊。 欧战前便从军校毕业的保定学长商震并不知道战争让科技飞速发展。大量新式武器装备不断列装部队。 照明弹作为后起之秀在，在战场上大放光彩的同时，也被周朝先引入暂二师当中。 高昂的价格让照明弹不得不用在刀刃上。 “左右包抄，中间阵地缓慢推进。” 战术早就做好，没有任何的技巧性。 左右各一个连的尖兵带走所有的绍沙轻机枪，绕过原野，出现在晋军视野当中，打头的是炮击。 白天校正的炮击坐标派上用处，一个105炮兵连跟75山炮在照明弹指引下，宣泄着炮弹。 “炮击！” 短短十五分钟，二营步兵推进刚刚一点五公里的距离，就有三个基数的炮弹砸在晋军盘踞的阵地上。 由于场面混乱，通讯不畅。 阎锡山商震等人并未发现近在咫尺的奉军，他们都在防炮洞当中蜷缩身子，瑟瑟发抖。 “撤！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炮击停止的一瞬间，阎锡山立马想要逃离战场。 眼看着黑漆漆的战壕里面横尸遍野，即便有奉军挖掘好的防炮洞，大量没有经过防炮训练的晋军在第一二轮的炮击当中，仍旧出现大量伤亡。 商震也十分恼火。 他从军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猛烈地炮火。 “走走走，我护送督军离开，你们坚守阵地。” 他顾不得多说，架起阎锡山便朝着南方退去。 “你放开，老汉儿自己能走。” 阎锡山从商震手上挣脱，闷声道：“炮击之后步兵就上来了，必须牺牲一部分人。” 商震从不怀疑奉军的目的是吃掉己方一部人，却十分担心阎锡山的安危。 士兵跟山西督军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 “三团就在南边整装待发，一个团的兵力足够护送督军回到太原。” 阎锡山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商震已经做好丢失大量土地，军队的准备，将战线延伸太原以北。 “启予贤弟，没别的办法了？” 商震苦笑一声，边走边道：“督军，周朝先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吴佩孚的第八师还不是被周朝先一万多人马直接给吃了？夜战，突袭战。” “周朝先这是把在长辛店做过的事情，在咱们身上再做了一遍！” 阎锡山闻言一愣，问道：“能不能跟周朝先谈和？大同归他，山西督军还是我？” 商震刚要回答，却有猛地想到阎锡山弦外之音：“督军是觉得周朝先现在就在大同？” “重炮，援军，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哪有那么多巧合。” 阎锡山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逐渐苦涩：“老汉儿不能被抓住，战场就拜托你了。要是周朝先真在大同，他要啥，咱们给他什么。” “只要他答应跟咱们晋军结盟，互不攻伐，一起对抗直系！” 阎锡山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冒出来的念头会导致什么。 民国十年的山西王阎锡山，还不是后来的那个王者。一手摸着算盘，一手想着跟周朝先拉关系的阎锡山现在手下满打满算就两万来人。 这其中还包括大量镇守地方的杂牌军，真正的精锐少之又少。 “您是担心吴佩孚？” “周朝先占据山西土地，吴佩孚必定派兵前来山西作战。到时候来的客人，会不会变成主人，全看吴佩孚。” “老汉儿现在损失两个团的兵力，三千人马没了，没有资格跟吴佩孚较劲，只能联合周朝先抱团取暖。” 阎锡山难得妥协，他既担心周朝先盲目自信，想要拿下山西。又担心现在还是盟友的吴佩孚会对自己下手。 “卑职遵命。” 商震忧心忡忡，他快速将阎锡山送走之后，选择了投降。 不抵抗，才是保全晋军最好的方式。 他坐在旅指挥部当中，冷冷看向汹涌而来的奉军，落落大方道：“我是保定军校毕业晋军第一旅旅长商震，我要见周朝先。” 谢明忠来的很快，他见到商震不免问道：“听俘虏说阎老西走了？” “阎长官先走一步，我想见周长官。” “没关系。半个小时之内要是没抓到阎老西，那就是咱们无缘。”谢明忠笑呵呵的道：“我们师长在北平。” “这仗你打不出来。” 谢明忠一秒变色，他清楚自己的军事水平马马虎虎，在人才辈出的察哈尔团当中，是短板。 但架不住他是第一批投靠周朝先的奉军军官，现在官职少校营长，也算是求仁得仁。 “你也决定不了你身后这一千弟兄的明天。我重复一遍，我要见周长官。” 第307章 阎锡山和谈 “商震？” 并未亲临一线的周朝先听到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是抓了条大鱼。 商震并非是寻常将领，他在数年之后做过绥远都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阎锡山的左膀右臂。 中原大战后，还做到了河北省长。 抗战时期而是第六战区司令长官。 当下，他却只是少将旅长，混的还不如周朝先。 “让弟兄们别忙活了，白天打了一整天，晚上好好歇息。阎老西没跑掉的话，商震也不会投降的。” 周朝先不计前嫌，对这位保定毕业的前辈还有一丝敬意。 他心中琢磨，倒是想要拉拢保定毕业的能人志士们。 抗日时期投靠日伪的中国人不计其数，商震能够抵住诱惑，没有投敌，这就比张景惠等人人格高尚不知多少。 而整个保定毕业的学生，除了商震之外，还有大量活跃在政军两届，这些人大多名声不显，却是中层做事的人。 由于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保定军校上面，根本没注意到商震很快就被带到了自己面前来。 “师长。” 谢明忠敬礼，亲自冲当周朝先的护卫，饶有兴致的看向自己的手下败将。 “你去准备一些茶点，我跟商师兄还有话说。” “是。” 谢明忠走后，商震也敬了一个礼：“多谢周长官不杀之恩。” “杀？我为什么要杀你？”周朝先诧异。 商震道：“卑职并非是为了自己感激周长官，而是为了晋军数千俘虏。” “他们？他们不用你感激。做错了事情就要负责。”周朝先哂然道：“大同，包头开发需要大量的人力，他们我准备打包带走，为我挖矿三年之后，才能回家。” 商震心中一急，这些人可以说是他的命根子，要是被送去挖矿，天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 “周长官莫要开玩笑了，当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您要多少人，卑职就能从山西给您弄来多少人。不就是精壮汉子吗？山西地大物博，不缺人。” 周朝先淡淡道：“我要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些侵略大同的俘虏。他们做错了事情，该受到惩罚。” 商震并不甘心让这些士兵成为矿工，他恳切道：“周长官，阎长官是奉命对大同发起进攻，并非是想要与您为敌。” “十二个小时之前，晋军不顾察哈尔山西之谊，包围暂二师第二营的时候，就不是与我为敌？”周朝先不怒反笑，他倒是想看看阎锡山能开出什么样的价码把他的兵换走。 商震也笑道：“大同之战结束之前，我们各为其主。现在仗打完了，周长官想要占据大同的话，阎长官愿意鼎力支持。” “还不够。”周朝先用手指敲着桌面，看似闲情雅致集于一身。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腿上的伤口有多痛。 “晋军跟暂二师结盟，共同对抗直系。” “你敢？”周朝先反映慢了半拍，跟商震对视一眼，才明白阎锡山提防的人是吴佩孚，而非曹锟。 曹锟是有大抱负的人，他想做中华民国的大总统。 “此外钱粮，赎买士兵所需，还请周长官派人前往太原，详谈。” 周朝先摇头。 “谈可以谈，但必须在大同。在谈判结束之前，我只释放你一个人。” 周朝先见商震还要开口，摆摆手道：“启予兄，你我各为其主，你做不了主，就不要再多言，免得伤了你我兄弟情义。” 商震猝不及防，只听周朝先道：“最迟三个月，察哈尔军工厂就能生产毛瑟，启予兄有需要的话，愚弟可以给启予兄一个优惠价。” 商震一时无言，倒不是不知道如何拒绝周朝先，而是周朝先的提议让他心动。 虽说民国是军火贸易繁荣，但大多数的军火交易都不涉及国家，属于一榔头买卖。 市场上充斥的大量镜面匣子，m1911手枪，根本没有任何维修售后。 真正想要成批量大规模采购，那就必定要走国家层面，消耗巨资。 “阎长官对武器不感兴趣，他想要在太原新建兵工厂，不知道贤弟有什么建议？” 周朝先心中狂喜，不动声色的道：“这倒是麻烦了，欧洲列强的设备机械虽然不错，却要时间。谈判，运输安装投产，至少要两年时间。” “启予兄若是急着给晋军换装，我倒是有一个馊主意。” “但说无妨。” 商震脑袋里面同时冒出一个疑问——周朝先究竟想要做什么！ 周朝先对商震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细心地给商震提供了一个完善的工业体系建造方案。 从探矿，到简单的粗加工，冶炼到军工，民用。 “需要多少钱？” “钱不是问题，可以一点点还，用农产品，矿石抵押也行。”周朝先恨不得现在就回到张家口手搓机床，再将机床白白送给阎锡山。 聚则一团火，散则满天星。 中国的工业化不能单单从张家口，大同开始。 而是应该如同星星点点的火种，播撒在中华大地。 或许三年五年见不到成果，但十年八年之后，中华大地的工业水平绝对能够提升一个档次。 周朝先毫无负担的将选择权交给商震：“只要你要工业化，我就能将部分机床，直接转卖给你。奉系这一次败了，愚弟在大同也不敢投资太多。” 很快，商震回到了阎锡山身边。 他急促的将在车上默写好的长信递给阎锡山，等他慢条斯理的看完之后，才问道：“周朝先真的这么说？” 商震一见阎锡山，有了主心骨便不再隐瞒：“周朝先说自从二十一条之后，他便厉兵秣马，不想山东沦陷于日军手中。倘若日军再度踏上华夏大敌，杀一人，他就会与日军作战到底。” “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阎锡山对周朝先的设想置之不理，只是阴沉着一张脸：“这笔生意还是得你去谈，工业先缓缓，先把兵弄回来，娘子关外面的直军，最近不太老实。” “大洋，需要至少四十万大洋。”商震说出一个熟记在心的数字：“三千七百人的俘虏，伤员八百七十一个，真正阵亡的人，只有二千三百。” 阎锡山拍板道：“老汉儿不是跟你说了，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武器装备是什么价码？能不能弄来一点火炮？” 第308章 这是中国人的战术 “重炮想想办法还是能弄来的。”商震咳嗽一声，忍不住问道：“要想想办法对付周朝先，此人虽然是保定毕业，却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得想办法限制一下。” “他啊？”阎锡山皮笑肉不笑：“日本人想他死，曹锟也不想让他好过，马福祥的人也对他虎视眈眈。” “都不用找你我出手，就有一群人想要他死。”阎锡山胸有韬略，对周朝先的处境一清二楚：“你好好瞧着，该谈的事情谈下去，咱们晋军也得多弄一些武器弹药。” “听说张作霖的东北军已经能造俄国人的枪了，咱们晋军想要保境安民，单靠现在的武器装备已经不够了。听说周朝先的部队都是德国教官？” “德国教官的话。”商震的河北方言说的极慢，他并非是愚不可及的人，当然知道向来精明的阎锡山将主意打在了德国教官身上。 当下他真正关心的是阎锡山说的日本人。 曹锟对周朝先有杀心，他不明白，但直系奉军为敌，曹锟绝对有理由对周朝先下手。 马福祥也是如此，卧榻之地其容他人酣睡。归绥城现在就在周朝先的眼皮子底下，堂堂绥远都统，竟然只掌握半个绥远。 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可日本人为什么会对周朝先起杀心？ “这个我会跟德国人接洽，最好是通过非周朝先的途径，弄来一些德国教官。” “好，这个我会跟北平方面联系，保准半年之内，咱们晋军也有自己的德国教官。”阎锡山有些不忿，周朝先有的东西，他都要有。周朝先没有的东西，他更要有！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他不在吝啬，决定将有限的预算分出一部分用在聘请军事教官上面。 “督军，除此之外，周朝先大量使用保定军校毕业生，对他们委以重任，也是增强实力的一个法子。” 阎锡山这下却没有一口答应，保定军校毕业生太多，也是一个烦恼。军阀出身的阎锡山最忌讳的就是麾下没有足够多的派系制衡，保定军校毕业生一家独大，着军队是姓阎，还是姓商？ 防微杜渐。 阎锡山的脑袋里面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对商震无比信任，但保定军校，跟他还隔了一层。 “必须在太原建立讲武堂，培养咱们三晋子弟兵。”他在心中核算了一下成本，觉得肉痛的同时，还是准备打造自己的军官体系。 军官军事素养高低不是问题，关键在于忠诚度。 他是军阀，优先考虑的是军队听不听自己指挥，而不是军队的战斗力。 “德国教官为主？”商震一怔，这是他万万没想到，却又能够接受的方案。 晋军当中保定军校毕业生多一点，并非全部出自他的私心，但在最后，他获利却是最多。 “你当校长，德国跟保定毕业的精英充当教官，学生就从军队里面挑选，学生的话，就算了，让他们好好学习。” 阎锡山有些犹豫，他心知肚明学生在军队当中充当的作用是积极向上，能够让军队的战斗力快速提升。 有好处的同时，学生兵也会将新思想传入军队当中。 比如广州军政府传唱颇广的——打倒军阀，除列强。 作为山西督军，实质上的山西王，阎锡山当然不希望军队当中有人反对自己。 ...... “周长官，这就是你说的机械化部队？” 从包头赶来的古德里安看着周朝先的运输连，连带着几门105口径的榴弹炮，眉头紧皱。 “这是半机械化。”周朝先摇头，他倒是想要拉出一支机械化部队。 可惜他没钱，机械化部队太烧钱，油门一轰，万两黄金就没了。 “真正的机械化，至少需要二十年，才能成体系建立。” 古德里安仍旧皱眉，他并不明白这位中国长官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从中校变成上校，从团长便是师长。 即便是暂编师的师长，在德国也是阶层跨越，是资历的一部分。 “谢明忠，二营就地扩充为大同团，兵源由张家口提供。目前的七个步兵连骨干保留，在基础上扩建出九个步兵连，一个骑兵连的架子。” “配套的武器装备，人员在一个月之内到位。” “是！” “矿场的守备部队全都抽调回来，即便是停产，也要保证大同的安全。” “是！” 谢明忠敬礼，眼眶当中有热泪萦绕。 他本以为自己此战打的并不顺利，却没想到周朝先如此看重自己，仍旧对自己委以重任。 周朝先并不知道谢明忠的内心戏，甚至他对古德里安也谈不上热切。 相对于晋军，真正难以对付的是绥远都统。 “现在就出发，争取在十五个小时内抵达归绥。” “十五个小时？”在场的军官面面相觑。 山西大同跟归绥城相距甚远，别说是十五个小时，正常行军，七十个小时能够抵达，就已经是急行军了。 “步兵全都上车，骑兵警戒。” 周朝先吩咐，瞬间有头疼起来。 人的忍耐度远远高于战马，机械的耐性高于人。 半机械化的行军当中，编入步兵补充火力没问题，但骑兵是真的不行。 他没时间为这些骑兵擦屁股，让战马吃的饱饱的，休息好了之后在行军。 “骑兵全都留在大同。” 他咬牙做出选择，心中却在盘算。 包头被封锁，任何消息都传递不出来。 民国十年，无线电还未在中华大地广泛运用，即便是周朝先通讯用的也是有线电报。 战场上更是有线电话跟吼。 “周长官，我反对。骑兵不能全都留在大同，军队不能失去他们的耳朵跟眼睛。” 古德里安抗拒，他是骑兵上校，干的就是骑兵这行。现在周朝先指着鼻子说骑兵不行，古德里安偏偏就要杠一杠。 “我们现在缺时间，上校，你可以选择执行命令，随军作战。也可以拒绝执行命令，留在大同。” 古德里安没有认怂，而是道：“一个连的骑兵，一人两匹战马，三匹战马，用哥萨克人的战术，快速行军。” “哥萨克？你这个战术几千年前，中国人就会了。”周朝先嗤之以鼻，什么哥萨克人的战术，不就是长途奔袭的时候，多带几匹战马，分摊行军负重吗？ “就按你说的去做，半个小时之内，你必须出发！” “是！” 第309章 注定失败的绥远都统 归绥城外是大片原野，四下绿草葱葱，正是一年最好的时节。 抬头望天而去，只见蓝天白云，一轮艳阳正炽烤大地。 徐徐微风吹散夏日炎热，大队集结在草甸子上的骑兵磨刀霍霍。 军队的战斗力，从集结速度，行军速度就可以看出来。一个是纪律，一个是组织度。 马福祥动作最慢，他麾下的两旅人马组建时间大多比周朝先的察哈尔团更晚。 同时因为周朝先在察哈尔大力募兵，高昂的薪水足以让察哈尔，热河，绥远等地的青壮慕名而去。 无奈之下，马福祥招募的新兵，八成都是从甘肃，宁夏招募而来的。 这些新兵大多是牧民出身，纪律根本没有，训练度也参差不齐。 昭武军残部都是经年的老兵，打过仗，军事素养比不上奉军，也相差不大。 绥远两个旅的骨架下面扩充的新兵，仅仅达到人人有一杆汉阳造，会开枪的地步。 马福祥却信心十足。 无他，对外奉军必败，自己与直系，晋军共同攻伐周朝先的暂二师。 对内则是整个西北军阀都是一个鸟样，仍旧停留在有人有枪，在军队里面摸鱼两年就是精兵的阶段。 马福祥根本没见过正规军，更不知道直军跟奉军之间的差别有多大。 周朝先的暂二师，跟绥远混成旅之间的差别有多大！ 而这也是军阀常态，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不知道敌人的装备如何。 军阀混战的时候，一地军阀拉上两个盟友，就觉得优势在我，此战必胜！ “都统，两个旅的骑兵已经集合完毕！” 绥远混成旅旅长郑金声是绥远人，地方武装头领，做的是黑白两道的生意。 在马福祥担任绥远都统之后，他直接洗白，成为垄断地方的大佬，北洋政府的少将旅长。 马鸿逵道：“兵贵神速，晋军已经跟奉军交锋好几日了，再不快一点，咱们汤都喝不上了。” 绥远军事教官罗震被折腾的没脾气了，在归绥城他吃喝好喝，唯独没怎么训练军队。 他是直系出身，吴佩孚的亲信，专业实力过硬，却也架不住他娘的绥远都统马福祥没钱，人手一杆汉阳造都险些凑不出来。 更别说训练需要消耗的枪支弹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整个绥远唯一一个跟暂二师交过手的罗震无法练兵，劝说马福祥速战速决，马福祥却将一切希望寄托在长辛店跟大同。 马福祥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死道友不死贫道。 奉军，直军他都惹不起。为了包头他不得不跟周朝先开战，可事到临头他仍旧畏缩，不敢跟周朝先身后的张作霖交恶，跟奉系结仇。 哪怕罗震跟都署参谋长赵守钰苦口婆心的劝说，马福祥在晋军进攻大同后，才聚集部队。 前后数日时间浪费，错失良机后，马福祥却信心十足。 “北平传来消息，不日山海关将被攻陷，咱们弟兄的机会来了。” 马福祥穿着旧式军装，活像一个老农。他脸颊干瘪，眼眶发黑。 最近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睡好，整日都在思索如何不得罪张作霖的情况下，将包头收回来。 赵守钰也道：“河南督军赵倜被冯督军击溃，数万兵马做了鸟散。不需数日，河南脱手可取。” 罗震默默不语，他是吴佩孚的人，代表的是吴佩孚的利益。赵守钰则是冯玉祥的人，他们都是被马福祥请来绥远，又束之高阁的人才。 马福祥一手平衡政策不可谓不好。可惜他始终是一个军阀，难以捕捉天下大势。 “周朝先，不好对付啊！” 这一句他说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得到的命令是唆使绥远都统对周朝先发起进攻。 在直奉和谈之前，让绥远都统马福祥跟周朝先结下死仇！ 对，直奉之间的和谈正在秘密进行的时候，吴佩孚已经默契的再跟张作霖勾兑，重新划定势力范围。 张景惠丢了察哈尔都统，张作霖的蒙疆巡阅使，东三省巡阅使已经被革除，周朝先是否能够捞到绥远都统。 绥远都统是否掌握在北洋一系手中，这很重要。 弄明白这一点之后，罗震默默将自己的身份转换，站在了北洋一侧。 全然不知这一切的马福祥仍旧在动员，想要发挥出骑兵的优势，一战击溃周朝先驻扎在包头的一营人马。 值此同时，包头已经构筑了完善的防御工事。 大量厂房变成战场，工人除了读书识字之外，还得在工作之外，参加简单的军事训练。 全民皆兵！ 这是另一个时空，这歌民族出现过的事情。周朝先来到这个时空，将自己所见的一切，有选择的复制。 看似最难的全民皆兵，在包头却是最简单的。 包吃住，提供武器弹药，有补贴。 周朝先第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上的百姓，短短数月，所有十四周岁以上的男性，都有射击经历。 枪法好的好在短时间内加强培训，被编入预备役当中。 说通俗一点就是维持地方治安的民兵。 包头不匮乏矿产，缺少的开发人口经过周朝先各地招募，已经有大量没有通过军事选拔，或是对军队抵触的东北，山陕等地百姓抵达包头，成为一名矿工。 这些矿工往往不是一个人到来，而是拖家带口，举家搬迁到了包头。 张海鑫认真检查这些拿着汉阳造，各种老式枪械的民兵，道了一声辛苦才道：“咱们的电报线已经被姓马的给剪短了，骑兵来报，天杀的绥远混成旅最多一天半就能抵达包头，你们怕吗？” 他明知故问，为了补助，土地举家迁移到了包头的民兵们身后就是家人，退无可退。 他们跟周朝先绑定在一起，成为这片土地上的新主人，源源不断的挖掘矿石，创造个人财富的同时，也让包头欣欣向荣，从牧区，变成工业城市。 “张营长，您放心好了。这矿场是咱们察哈尔大学下属，矿工都明白道理，知道咱们生活来之不易。还想过上好日子，就得把整个绥远打下来。” 丁西林风尘仆仆，穿的不再是西装，而是暂二师军装。 一种类似后市迷彩，能够提供一定隐蔽能力，又耐脏的服装。 除了士兵之外，包头矿工学生们也都喜欢穿这玩意儿。 第310章 北洋第五混成旅 张海鑫闻言大笑，心中愈发敬佩丁西林。 他不是寻常人，身为周朝先亲信，他知道丁西林身份来历。 此君是伯明翰大学毕业，回国之后拿到北大教授聘书不久，就成为察哈尔大学的校长。 当下建立在包头的矿业大学，就是丁西林跟李四光一手建立。 他们一个精通数学物理，一个对矿产颇有心得。 一文一武通力合作，才能在短短时间内让包头有了新气象。 民国最不缺的就是能人，缺的是让人做事的桌子。 换做另一个时空的周朝先，他打死也不愿意相信偌大的民国，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 现在他信了。 “战地医院已经建立完善，包头城外设立的四处阵地，加上城墙上的阵地。你们应该不用上战场。” “不用，我们已经做好上战场的心理准备了。弟兄们也写好了遗言。” 张海鑫闻言苦笑：“你们这玩的是哪一出？马福祥的队伍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除了欺男霸女能做啥？上个月他们不是还被一伙白俄给抢了吗？” “就他们的战斗力，根本用不着你们出手。” “再说了，连长早就说过，中国人不应该让学者，学生上战场。各行各业应该各司其职，你们安心做研究。包头守不住的话，我再来找你们！” 张海鑫笑呵呵的，他心知肚明全民皆兵的制度下面。 满打满算只有一千二百士兵的一营，实际可以调动一万余人的预备役。 这些预备役求战心切，却没有足够枪支弹药，派不上大用场。 逐渐换装法式装备的暂二师，现在只有三个营仍旧使用日械。不出意外的话，未来数年这些日械会越来越少。 法式装备也会不断更换，换成毛瑟步枪。 在那之前，周朝先有限的财政预算无法投入在补充汉阳造跟配套弹药上面。 “听说周长官受伤了？”丁西林忽的问道，十分关切。 包头如同孤岛，现在能够接收到的信息寥寥无几。 但关于周朝先中了埋伏，受伤的消息，几乎人人知晓。 “假的。”张海鑫一翻白眼，忍不住道：“丁校长也相信他们的攻心之策？连长的本事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连长受伤的话，消息早就铺天盖地的传进来了，不至于要他们说，咱们才知道。” “那帮王八蛋以为老子张海鑫是背主求荣的人，区区一个团长就想收买老子。” 他说着呸了一口，对马福祥的鄙夷更甚。 从一个少尉就跟随周朝先的张海鑫更像是新派学生，他对周朝先无比狂人，坚信偌大的民国只有周朝先能够改变。 军阀跟新思想并行的中国只有周朝先再认真做事。 没人会讨一个认真做事的人。 “营长，第五混成旅的兵来了！” 战争的号角被吹响，大量骑兵出现在包头城外。 灰黑色的城墙上奉军士兵枕戈待旦，他们已经布置好了阵地，马克沁水冷重机枪，三八大盖，绍沙轻机枪构成的火力网足以撕碎任何出现在包头城外的军队。 营属的炮兵连有六门75野战炮，六门36步兵炮作为火力支援。 辞别丁西林等人之后，张海鑫并未见到敌人发起进攻，黑压压的骑兵盘踞在东边的草甸子上面。 “接炮兵连，直接炮击。” 张海鑫皱眉，想不明白第五混成旅的兵会停在原地不动，充当活靶子。 75口径的野战炮毫无征兆的将炮弹倾泻在城外，熟悉的地区，熟悉的坐标。建立在包头城内的炮兵阵地在简单测算之后，便开始一轮齐射。 “旅长，前面就是包头了。” 马鸿逵冷冷看向不远处的包头城，只见奉军如同土拨鼠一样，将偌大的包头城外变成一处处战壕，永固工事。 大量钢筋水泥构建的防御工事，马鸿逵不会傻乎乎的冲击，他要的是野战，突袭，将奉军城外的步兵阵地一个个拔掉。 “吩咐下去，让弟兄们好好歇息，八点半准时发起进攻，拔掉奉军城外的所有据点。” 马福祥麾下除了绥远混成旅之外，还有第五混成旅。这两个旅人数都在三千人上下，装备也不齐全。 但在人数上，马福祥却是占据绝对的优势。 单单是马鸿逵第五混成旅，兵力就远远超过张海鑫的第一营三倍。 “旅长，俺麾下一个团，现在就能够发起进攻。”一个人高马大，络腮胡子的上校团长主动请缨，想要一营开战。 “奉军炮火厉害，咱们夜袭正好抵消奉军这方便优势。”马鸿逵摇头拒绝，“今天晚上才是你们发挥的时候，听命行事！” “是！”那团长这才不情不愿的点头。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真正经历战争，没有被炮击过。 “轰！” 认准扎堆第五旅士兵而来的炮弹炽热，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他们出现在第五旅脑袋上的时候，是无差别的杀伤。 大地颤抖。 紧接着是第二轮的炮击，射程更近的37战防炮也加入炮击的行列当中。 在城中坐镇的张海鑫并不知道，自己随意的炮击行动，直接让第五混成旅的指挥系统全军覆没。 全然没想到还有炮击这一手段的第五旅自旅长以降，扎堆远眺包头的时候，被一发炮弹命中。 “骑兵连出击，步兵一连跟五连出动。” 张海鑫镇定自若指挥，前后三分钟不到，第五旅便作鸟兽散，炮击宛如高射炮打蚊子，再也发挥不出应有作用的时候。 张海鑫才不疾不徐的将步兵派出。 骑兵连打头，身后足足两个连的步兵没有携带任何重武器，他们去的任务并非是追击，而是将第五旅短暂停留的战场打扫干净。 活着的人带回包头，死的人全都埋了。 不死不活的送到野战医院抢救。 在他身边，许多学生教授沉默不语。 “这就是战争。” 半晌，还是张海鑫开口。他并无任何不忍，反而长舒了一口气：“包头暂时安稳了，诸位还是在学校里面用心做学问。” 丁西林道：“需不需要挑选一些年轻学生，感受战争的残酷？” “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批准。连长在北平也招募了很多百姓，学生参加救护工作。” 张海鑫略为一想，全都应了下来。 第311章 半机械化的行军 一盏昏黄的电灯底下，马福祥彻夜未眠。 他挠着脑袋，想不明白为什么晋军就这样败了。 数千军队打不过千把人的奉军，这让他心中不安，只能在口中默默念叨，祈求神灵保佑。 他以前并未将奉军放在眼中，远在北平的战争与与世无争的他毫无关系。 他上一次参加战争还是面对蒙古王公独立。 时隔数年，他已经看不懂战争为什么变得这样简单。 就就在这个时候，一连串的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让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看向门口。 “咚咚咚” 敲门声之后是赵守钰的声音，他声音急促：“都统，包头惨败。第五旅遭到炮击，已经退往磴口。” 稍作停顿，赵守钰又才硬着头皮说道：“自旅长以下，十七名军官失踪。” “什么？” 马福祥大惊失色，战场上面的失踪几乎等于死亡，这是不变的真理。 “怎么可能！” “据一个逃回来的营长禀告，他们抵达包头城外，旅长见到奉军防守严密，就招来团长以上军官探查敌情时，遭遇奉军炮火袭击。” “损失不计其数。” 马福祥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他多年从军，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初上战场就马革裹尸。 “随后奉军派遣军队出城打扫战场，带走许多伤员，俘虏。” 不幸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奉军从被动防御到主动出击，掌握了整个战场的主动权。这让好不容易握紧拳头，想要给周朝先一拳的马福祥失去最后的勇气。 “还请都统命令绥远混成旅加强戒备，我担心奉军援军在三五日内能够抵达归绥城。” 马福祥不做声，赵守钰却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早做打算，他是冯玉祥亲信，在绥远就是一个吉祥物。 一个旅，数个军官战死，这让赵守钰第一次审视自己即将面对的奉军。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怪物！ “不行，周朝先跟我有旧怨，包头本就是绥远管辖，他硬生生的分出一块。现在第五旅损失惨重，绥远混成旅必须北上，前往察罕（四王子旗）驻扎。” “能不打，就不要打！” 赵守钰心中长长叹了口气，他跟罗震一样都是速战派。可偏偏绥远都统是马福祥，现在第五旅大败，马福祥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想要北遁，他毫无办法，只能唯命是从。 “卑职遵命。” “归绥城中所有带不走的东西，可以销毁。” “？？？”赵守钰脸色微变，光看表明他与常人无异。 但他心里面却是因为马福祥的话，掀起滔天巨浪。 “我想明白了，外面的谣言满天飞，指不定就是周朝先放出来的。那小子阴损恶毒，早就准备好了手段对付我。” 马福祥自顾自的拍桌怒目，却没有观众。赵守钰听命行事，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混沌当中。 他已经从马福祥的言语当中听出来这位绥远都统的打算，放弃归绥城，永久性质的放弃。 片刻之后，马福祥不再唠叨，愤怒，他才离开。 在距他一个院落的罗震给自己点燃一个眼，眯着眼望着白茫茫的雾气。 夏秋之交，草原水汽重，容易起雾。 这一场大雾再寻常不过，几乎每个秋天都有这样的大雾。 “老罗。” 赵守钰直奔罗震，来不及喘气便道：“都统下令摧毁城中带不走的东西。” 罗震苦笑一声：“这位爷总算知道自己撞到铁板上了，准备收拾东西，各回各家吧。” “你什么意思？” 罗震道：“曹大帅已经同意周朝先担任绥远都统，唯一要求是让周朝先加入直系。” “昨天晚上的消息，比大同晚两个小时。有些人，咱们拦不住。” “吴大帅同意此事？” “自然同意，周朝先至少不会下达摧毁归绥城东西这样的命令。” 罗震冷笑，早就看清楚这些人的嘴脸。 他对马福祥没有任何忠诚度，自然也不会为其陪葬。 “现在北平有许多人鼓吹周朝先乃是人杰，足以担任绥远都统。张作霖，熊希龄，徐世昌大总统，都站出来发声。此人能力不一般，人脉更广。” “呜呜呜！” 就在他们相视无言的时候，忽的有古老的牛角号被吹响。 各地新军当中集结用的多是口哨，唯独马福祥的队伍用的还是牛角号。 “奉军来了！” ....... 雾气当中，暂二师的奉军正在缓慢下车，两个连的步兵挤在汽车上，在路上颠簸足足十八个小时之后，总算抵达目的地。 晕车晕倒没有力气行走的奉军都被抬下车，送到就地建立起来的野战医院，休养身体。 仅存的一个半连，不足二百号步兵开始就地掘壕。 炮兵也在下车后，将炮衣掀开，露出青黑色的炮管。工业的结晶出现在归绥城外，已经宣告这座城池的主人已经姓周。 古德里安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上也有了情绪波动，他不是憨憨，当然知道奉军强大的根本并非是德国教官。 而是周朝先自成体系的训练方式，让德国人也用的训练方式，步兵作战手册相形见绌。 三三制，班排的轻型火力配置，让古德里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骑兵根本无法对抗这样的火力配置。 当下跨越三百公里，却只用了不到十八个小时的行军，让他大受震撼，蓦地发现。 他娘的机械化，不就是骑兵的马变成卡车，坦克吗？ “东欧大草原上，这样的路况很常见。” 周朝先给自己点燃一根烟，开始指手画脚：“时代变了，骑兵能派上的用场越来越少。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建立的装甲部队，你可以担任副指挥官。” 他第一次见到古德里安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年轻人”还未被社会毒打。 当下欧美各国都知道骑兵注定被淘汰，坦克汽车火车将决定作战距离的设想，人尽皆知。 可真正的作战，半机械化作战，还得看自己。 “没人比我了解如何指挥一支半机械化的军队，摧毁敌人的防御。” “卡车的损坏很严重。”古德里安很冷静。 “战马除了脾气不好之外，耐力也不好。”周朝先嗤笑一声，“时代在不断变化，汽车的可靠性会不断提升。但战马的上限已经注定。” 第312章 被驯服的古德里安 “都统，奉军就在城外。” 白茫茫的雾气逐渐消散，奉军蓝呢子的军装影影绰绰。 马福祥脸色铁青，他挠破头也想不明白周朝先到底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归绥城下。 没有任何征兆，奉军就直抵自己老巢。 “撤退！” 马福祥神情冰冷，任谁也想不到他会在奉军大兵压境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无论是早有退意的郑金声，还是一心反水的罗震等人，都在短暂的惊诧之后，看出马福祥的用心良苦。 不是他想要撤军，而是不撤不行。 奉军兵锋直抵归绥城，这仗还怎么打？ 军阀之所以是军阀，不是因为他们贪婪残暴，目光短浅。更是在于他们遇到问题最直接的结局方式是逃避，而不是解决问题。 常凯申具备贪婪残暴，目光短浅等等特点，最后成为国家领袖的根本原因是在于，他至少会正面面对某些问题，希望国联的大佬当自己主子。 “绥远混成旅即刻出发，留下部分警察坚守阵地。” 死道友不死贫道，马福祥的话音落下，郑金声请战：“都统，卑职愿意留下一个营的骑兵拦住奉军，让大部队前往察罕。” 察罕是蒙古地名，倚天屠龙记里面的敏敏帖木儿，父亲汝阳王察罕就是出自此处。 “你去布置作战任务，半个小时之内，军队必须出发。” “半个小时？”郑金声心中叫苦，嘴上却一口道好：“弟兄们早就准备好了，都统您尽管放心，最多二十分钟，俺就把弟兄们带着北上。” 话是这样说，可郑金声心中清楚，别说半个小时能够撤走，就算是两个小时，人也走不完。 ...... 一公里之外，步兵阵地已经构筑完成，马克沁堆放在土堆上面，周朝先面色凝重的看向归绥城方向。 这雾气来得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汽车停在雾气当中，大多已经没油，无法继续长途跋涉。 炮兵阵地构筑完成之后，却没有任何坐标可以进行炮击。 没有无线电的当下，骑兵来回奔走根本无法将消息及时传递回来。 “师长，俺们骑兵连不需要任何炮火支援。” 周朝先身边，临时任命的骑兵连连长郭大耀嘟囔着，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请战。 前两次都被周朝先无奈驳回，他在等白雾消散，也在等马福祥的部队撤离归绥城。 “师长，不能这样下去了，绥远混成旅的兵坚守归绥，这仗就不好打了。” “留在城里面吗？”周朝先冷笑一声：“老子就怕他不留在城里面！” 部下担心的事情，周朝先一点也不担心。 对他来说，马福祥的部队留在归绥城反而是一件好事。 山西的陈醋蘸饺子好吃，这归绥城的马肉却也不差。 “我跟你说，现在不能急躁。这仗打下去，老子或许占不到什么便宜，可他马福祥那得死无葬身之地。” “师长，俺们往北面走，侦查一下总行吧？” 郭大耀尽着自己最后的努力，四下白雾茫茫，他不甘心就在这里等着，他要主动出击，把绥远混成旅堵死。 “行。” 周朝先抹着打仗胡渣的下巴，咬咬牙道：“你去试试，随时跟我保持联络。” “步兵加强警戒，千万不能让马福祥的兵摸到炮兵身边来。” 他说着，转身走向汽车连。 这里汽车被简单改装，车顶焊接了支架，让绍沙轻机枪，半固定在车顶上面，可以不断宣泄火力。 某种意义上，这是非常简陋的装甲运输车。 嗯，没有装甲的那种。 “周长官。” 古德里安见到周朝先到来，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他道：“长官，我有一个问题，机械化步兵是否能够在更短的时间内跨越更大的作战距离。” “这一点受限于后勤补给，足够多的技术人员，补充装备。”周朝先长话短说：“一个汽车连当中有两个汽车兵排，一个维修排。真涨到了战场上面，维修人员数量还会增加。” “同时，我的步兵顶多是半机械化的步兵。”让他伸出手，坐飞机飞行的样子，在头顶上面画圈：“没有飞机制空权，地上没有坦克提供进行火力。” “重炮只适用于阵地战，未来战争体系是超脱凡尔登，索姆河的作战模式。任何希望重演这一场战争的将领，都将以无能出名。” 周朝先只知道古德里安现在还在骑兵部队任职，是魏玛共和国的骑兵部队参谋长。 他递过一支香烟给古德里安，道：“你是想要成为出众的人，带领一支有飞机提供空中支援，步兵都在装甲，汽车当中，能够轻松跨越数百公里，出现在敌人身后的精锐。” “还是像我现在一样，带着一支四不像的步兵欺负连现代化战争都不知道的废物？你想学吗？” 古德里安神色愈发凝重，他从见到周朝先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这位来自于神秘东方的军阀战略眼光超前。 可周朝先将制空权，跟轻型装甲炮综合在一起，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他心中在好奇，周朝先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获悉这些即便是西方陆军当中，也少有人知的理论。 空军诞生不过数年，坦克为代表的装甲兵，只在英国跟法国还有美国有少量装备。 坦克昂贵是其一，有能力装备的德国意大利要么是战败国，要么是名义上的战胜国。 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小日本就更别说了，他们的陆军理论落后于这个时代。 “周长官，我想学。” 心中还在腹诽的周朝先听到古德里安终于改换门庭，至少愿意充当一个学生，心中笑开花的同时，脸上却强作镇定。 他笑呵呵的道：“好，我会在两年之内建立一支装甲部队。这一点的具体实行，我需要跟魏玛共和国国防部讨论。” “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回国联系兴登堡元帅。” “兴登堡？”周朝先难掩惊讶，这位已经74岁高龄的老人，从参与普法战争开始，一直到去年，仍旧活跃在德国的军政界当中。 眼下他虽然在汉诺威的庄园当中，没有担任任何的军政职位，影响力却与日俱增。 周朝先记得清清楚楚，四年之后，兴登堡就在竞选当中，成为德国总统。 大萧条之后，兴登堡更是将希特勒任命为德国总理。 第313章 什么事军阀 不对劲儿，为什么我身边不是亲日的，就是德国法西斯份子？ 周朝先挠头，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明明自己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好的五好青年。 怎么穿越之后，身边不是大汉奸，就是纳粹德国的中流砥柱。 就在他自我反省的时候，雾气消散，更详细的信息从北面传递而来。 绥远混成旅正在北上，他们从归绥城北门出城，大队骑兵当中混杂着些许步兵，毫无秩序，如同搬家一样正在远离归绥城。 “你没说错？”跟在周朝先身边的德国教官们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他们大多数没有在暂二师当中担任军官，而是单纯的教官，顾问。 只有周朝先泰然自若，因为这破事儿太常见了，民国军阀就没几个会打仗的。 逃跑也能弄成蚂蚁搬家绝对不是马福祥想要看到的结果。 可现实就是现实，马福祥也无法彻底掌控绥远混成旅这样的杂牌武装。 来自马福祥，郑金声的撤退命令下达的仓促。 此刻正是清晨，早饭都没吃的绥远混成旅骂骂咧咧的收拾行装，他们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晨雾当中隐藏的奉军是真是假。 他们奉命撤退，仅仅知道奉军随时都会抵达归绥城。 “他娘的，你们这是搬家啊？赶紧走，待会雾气散了，就不好走了！” 郑金声笑呵呵的站在军士当中，给这个一拳，给那个一脚，亲切地紧。 能够拥有一支地方武装的郑金声深谙人心向背关乎成败，主动让人留下断后绝对不行。 他郑金声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靠的不单单是狠毒，还有恩惠。 “老许，你过来下。”他点燃一根烟，时至此刻难免有些忧心忡忡。 他是归绥城土生土生的人，小半辈子的生活都跟这座小城息息相关。上峰让他撤离，他说撤离。 亲信说不能走，他说不走。 “奉军就在城外，咱们走还是不走。” 他咬咬牙，这混成旅当中，只有一部分骑兵是马福祥从甘肃带来的人。其他的都唯自己马首是瞻。 老许单名一个茂字，长得清秀，读过新式学堂，颇受郑金声信赖，被他视作为左膀右臂。 “旅长，您还在犹豫什么？现在还不走，待会可就走不了了了。奉军大败，可周朝先不是吃素的。咱们现在还得曹大帅吴大帅给咱们撑腰，才能打回来。” 他着急上火，眼见郑金声事到临头还不做决定，只觉得天都塌了：“旅长，我可是听说，第五旅的旅长跟团长都死在奉军枪炮下面。” “前两天好跟咱们谈笑风生的人，现在生死不知。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您这样的人，甭管是马都统，还是周都统，对咱们来说都一样。” 他深谙为官之道，知道地方官想要治理地方，捞钱，都离不开地方乡绅的帮扶。 只要郑金声还在一天，这归绥城主人是谁，都少不了自己好处。 “先撤吧。” 许茂左拐右拐，最后说出的话正中郑金声的下怀。 他不愿意舍弃荣华富贵，但在危难来临的时候，不肯舍弃的东西，却又不值一提。 “走。” 他心一横，牙一咬，说出来的话让许茂松了口气。 显然，在郑金声的心目当中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舍弃掉的。 “很多人走不了。”许茂眼神闪烁。 “他们负责断后。” 许茂没有猜错，这些混乱的杂牌部队在郑金声麾下名声不好，战斗力更是孱弱。 当下撤军，也是他们最抵触，动作最慢。 刚才跟马福祥讨价还价的时候，郑金声所说一个骑兵营，便是这些数百人的杂牌部队。 之所以他要主动留下部队断后，倒不是他一心为公，而是主动提出断后，还能讨价汉家，不至于被马福祥吃干抹净。 “不用提醒他们？” “他们都是打过仗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郑金声神情肃穆，做出决定之后，他便不再犹豫。 出乎马福祥意料的是，前后不过十五分钟，郑金声真就将大部分的队伍从归绥城当中调遣出来。 骑着马，扛着枪的骑兵护卫前后，灰扑扑的步兵被夹杂在中间。 行军队列绵延数百米，在逐渐消散的雾气当中，格外醒目。 “做的不错。” 马福祥的脸上绽放出笑容，这是他今天所见，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归绥混成旅的必须加快行军，在抵达察罕之前，不惜一切代价，你也要给我杀出一条血路。” 郑金声已经舍弃在归绥城当中的一切，当下只能无条件的选择相信马福祥，灯塔打回归绥城。 他站的笔直，如同一个军人那样郑重承诺：“都统您尽管放心，俺们弟兄受您恩惠，正愁没地方报答。这前往察罕的二百来里路，就算是刀山火海，卑职也给您趟过去。” 马福祥也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紧紧握住郑金声的手，说道：“你弟弟不是想做包头县长吗？等打完这仗，他就去上任。” 郑金声闻言更是恨不得将一颗真心掏出来给马福祥看看。 他心知肚明，自己弟弟想要担任县长是他提出的，到头来包头落在周朝先手中，这任命久久无法下达。 现在马福祥妥协，郑金声笑眯眯的亲自调兵谴将，干练的样子让一众军官诧异。 看他干练的样子，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郑金声是某个讲武堂毕业。可罗震心中清楚，郑金声并无任何的从军经历，也没有大兵打仗的经验。 他能够成为归绥混成旅旅长，纯粹是因为他最先倒向马福祥，获得后者倚重后，将手下的千余人马从一个保安团，扩充为归绥混成旅。 “骑兵！” 忽的，一阵马蹄声直叫马福祥心中打鼓，他是打过仗的，知道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意味着什么。 奉军的骑兵到了！ 眼见一支骑兵部队快速靠近，浅薄的雾气当中，清一色的勒贝尔步枪，绍沙轻机枪，都不如他们人人都有三匹的战马更为醒目。 “奉军只来了小股部队？”赵守钰默然不语，心中想到了，却不敢说出口。 他怕担责任。 “都统，卑职现在就去把这一支奉军赶走！！” “传令兵，你去找师长支援，老子抓住归绥混成旅了！” 郭大耀一手持着步枪，一手遥指远方乱哄哄的行军队列。 第314章 什么叫精锐 “骑兵连，集合！” 一百二十人构成的骑兵连快速集结，大量士兵朝着郭大耀而去。 身高一米八，国字脸的郭大耀在草原边上长大，自幼便长在马上。 可惜，这一项技能别说在民国，就算是在暂二师当中，也在被淘汰的边缘。 据说骑兵部队将被改编，骑兵编制会逐渐缩小。 一个营就有一个骑兵连的时代即将结束，未来的骑兵连只会存在于团级当中。 “唏律律。” 战马嘶鸣打断了郭大耀的思绪，他冷冷看向朝着自己冲来的绥远军。 两支骑兵部队在战场上相遇，作战方式要么肉搏，要么中门对狙。 郑金声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肉搏，因为他麾下有整整一个骑兵团，步兵也有浩浩荡的两个千人团。 区区一个连的奉军，他调集了足足一个营的骑兵，为的就是打一场漂亮仗，让马福祥知道自己的厉害。 一个包头县长，市场价得三五万大洋。 “老五，好好打。”他亲自督战，用如鹰一样的目光审视战场上的奉军，只见奉军停止了冲锋，而是下地作战。 “有意思了。”郑金声眯着一只眼睛，不改土匪脾气：“听说这个姓周的道出剿匪，要是他来了咱们绥远，老子迟早被他剿灭。” “骑兵一营都给老子上，半个小时之内全歼这支奉军，等打完仗，老子带你们逛窑子。” “卑职遵命！” 一群人狂喜，男人的话题里面，始终离不开女人。 这些孬兵打仗为的是吃饭发财，一听自家旅长要带自己逛窑子，立马嗷嗷叫着，准备发起进攻。 另一边，郭大耀正在进行最后的准备。 “迫击炮呢？给老子瞄准，沙绍轻机枪，分成两段，咱们有一整个营的轻机枪，这仗可得好好打。” 叼着一根烟的郭大耀苦中作乐，一双眸子漫不经心的落在集结完毕的绥远骑兵身上。 “有啥好打的，归绥的骑兵老子一看就知道，那就是一帮废物。” 郭大耀身边的骑兵排长撇撇嘴，一脸不屑：“这都什么年代了，骑兵还密集冲锋？” 郭大耀哈哈大笑，他心里面就是这样想的，但他作为连长，最重视弟兄们的安全：“弟兄们，师长说了，咱们弟兄打仗的时候，要在战略上轻视敌人，在战术上面重视敌人。” “绥远骑兵再不堪一击，子弹打在咱们身上，咱们也会流血，会负伤。” “连长，他们来了。” “战斗准备，赶紧把前面挡住绥远骑兵视野的战马给老子牵走。” 他还没把话说完，就见到大队骑兵袭来。 士兵们日常训练就有隐藏自己火力配置的训练，当下他们所展露出来的火力都是步枪，并无迫击炮跟绍沙轻机枪。 当下绥远骑兵怪叫着发起冲锋，那马背上健硕的汉子一个接一个的举起手中汉阳造，胡乱开枪的时候。 只见相隔百米之外的奉军阵地上面，几个木箱子搭建起来的机枪巢，绍沙轻机枪开始嘶鸣。 “哒哒哒” 冰冷的子弹穿透绥远骑兵火热的胸膛，接二连三的倒下。 大片绥远骑兵闻声倒下。 一个少校大惊之下，正要调转马头往右边冲锋，大吼道：“左右分......” 可惜他最后一个“散”字还未说出，一发子弹就贯穿了他的脑袋。 即便在成建制的骑兵当中，仍旧有少量经过训练，枪法一绝的精准射手。 这些射手并非是专业的狙击手，承担的任务也只是射杀敌军下层军官。 失去指挥的绥远骑兵四散而去。 数十秒的战斗，他们留下近百具尸体之后，不得不退后。 “他娘的，谁让你们退后的！” 郑金声破口大骂，胡乱挥舞手中镜面匣子：“都给老子回去，奉军就一个连，百十号人，怕个卵。” 眼看着骑兵溃败，郑金声正要组织第二轮进攻，却见数十米之外，一处士兵聚集的临时阵地，被炮弹掀飞。 “他娘的，骑兵能带炮？”他暗恨的同时，下意识的道：“留下一个营的骑兵拦住他们，其他部队分散，继续北上。” 许茂也是心有余悸，他根本没打过仗，那想过发生在包头的事情，会发生在这里。 “往东再三度。” 炮手观测，确定郑金声等人所在的人群位置之后，再度炮击。 随军的德国炮兵教官不断审视，不得不承认周朝先的炮兵应用的确高于大部分国家。 在欧洲战场被轻视的迫击炮，在班排连之间，提供的大量火力让德国教官惊愕，某种程度上正在影响将要重新组建的德国步兵火力配置。 师夷长技以制夷并非是中国人的说法，德国人也很擅长学习，运用。 “轰！” 郑金声狼狈的躲避，却不知道奉军的炮击都是冲着人多的地方。相距太远，谁也并不能判断敌人指挥官的位置。 冲着杀人而去的迫击炮手尽可能的在炮膛发热之前，将炮弹倾泻而出。 一连串的炮击让在队伍最前方的马福祥脸上一阵青，一阵黑。 他想要怒骂，问候周朝先祖宗十八代。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刚刚上任绥远都统，他姓周的不安好心，抢走包头也就算了。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去问问郑旅长能不能在指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把奉军骑兵消灭掉。” “轰！” 猛地，更加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随着烟雾消散，位于归绥城南边的炮兵阵地开始炮击。 跟精准的迫击炮不一样，105的榴弹炮没有精准度而言，没有观测点，没有哨位，更没有引导员。 炮兵们熟练地将炮弹塞入炮弹，发射到数公里之外，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这就是炮击。 周朝先说的——威慑性炮击。 “都统。” 郑金声领着七八十人穿过队伍，直抵马福祥的身边：“我部缠住奉军骑兵，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候，奉军炮兵炮击战场，我军损失惨重。” “什么？” 马福祥已经猜到了情况不容乐观，可郑金声详细禀告的时候，他还是揪心起来。 骑兵损失多少，他不在乎。 他只关心奉军是否突破了封锁，会不会追上自己。 “拦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拦住他们。” 第315章 这就是闪电战 “师长，骑兵连缠住绥远军了。” 传令兵骑着快马，抵达周朝先面前的时候，满脸兴奋。 别看暂二师现在能够抽调出来的机动兵力只有两个连的步兵。可这两个满编制的步兵连拥有的火力，堪比绥远军一个团。 “步兵急行军。” 周朝先冷静应对，冲着古德里安说：“当机械停止运转的时候，人将作为最可靠的工具，完成最后的任务。” “三十里之内，必须追赶上去。” 他定下一个数字，超过三十五里路，急行军的步兵就会陷入疲惫状态，无法完成更多的军事任务。 就在古德里安心中默默记下的时候，却见两个连的步兵健步如飞，他们早就习惯这种强度的急行军，在急促的运动当中，人人都精力充沛。 “周长官，你是怎么做到的人a连的士兵完美融入b连当中？”古德里安好奇。 他看到周朝先的暂二师因为晕车，有少量减员。这些步兵都被留在归绥城外休整。 “这个问题很复杂，但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他们相信他们的指挥官。” 人都有私心，两个不满编的步兵连补充部分新兵之后，相互之间虽然陌生，却也有所联系。 “下级军官在战争当中必须无条件的服从上级军官的命令，同一军职，同一军衔的时候，番号。一连二连共同作战的时候，二连从连长开始必须服从一连连长。” 古德里安听得整个人都蒙了：“这在德国军队当中，根本不可能出现。” 周朝先闻言一笑，这倒也是。容克贵族掌握的德国军队，都能感触刺杀希特勒的事情，更别说让一个不是贵族，容克的普通军官踩在自己头上。 德国军队遇到协同作战的时候，还是得看谁名字里面没你的“冯”来历更大才行。 “砰！” 远处，枪声开始响起。 精准射手之后，是步兵们三人一组，分散行动。 他们将大片空地留给马克沁跟绍沙轻机枪发挥。 周朝先身边最后一门迫击炮也在蓄势待发。 “啪啪”枪声响作一团，绥远军却被激起凶性，约莫一个连的步兵聚在一起，为首的连长曲大义是马匪出身，干的就是不要命的活儿。 他见奉军来势汹汹，数目却不多，胆子大了起来：“弟兄们，他娘的奉军就二百来号人，咱们这小一万人，随随便便就给他料理了。” “想回城里面睡娘们的，都给老子从地上爬起来。咱们把奉军赶回来，大洋，娘们不就全都有了？” “都统可是说了，打死一个奉军，十块大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曲大义手下也都是好凶斗狠的土匪。他们跟了马福祥，纯粹是因为有大洋拿，加上土匪也不能干一辈子。 当下他们在归绥城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比在鸟不拉屎的山上，日子舒坦的多。 说着，他操着汉阳造，就朝着的奉军开了一枪。 旋即他又道：“奉军他娘的也是娘生爹养的，一颗子弹，就能弄死一个。跟老子上！” 他猛地起身，去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刹那间，数发子弹贯穿他的身体。 脑袋，胸口，都有勒贝尔步枪的子弹穿透而过。 百余米的距离，用子弹喂出来的奉军个个都是神枪手。 他死后，一旁的绥远军愣了愣，半晌才发现，他们每次想要站起来反抗的时候，奉军的子弹都会照顾到自己。 时间不长，绥远军便再无斗志。 枪声逐渐稀疏，一个班的奉军停留在原地，将对面的绥远军堵在原地。 “有没有伤员？送到后面战地医院里面去治伤？”曲二留在原地，他会骑马，身为直军的经历并没有让他被歧视。 反而在许多地方，老兵们关照他，将他编入步兵连当中，调遣到了周朝先身边。 “老子是直军投降的，弟弟就在长新店的战地医院里面。你们不想死的，想顿顿吃白米饭的，都把枪给老子扔了，走过来。”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他目光炯炯，已经将暂二师当做自己家。 “哒哒哒！” 子弹打在空地上面，草屑翻飞。 赤裸裸的秀肌肉让土匪新兵悍然，都不说话了。 他们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奉军十几个人就有一挺机枪，就把他们百来十人丫的动弹不得。 “投降！” 曲二走出掩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是燕赵汉子，身材高大，说的也不是北方方言，而是河南话。 “老子现在是上等兵，一个月七块大洋。你们一个月能那几块钱？” 有人现身说法，主动站出来，立马让人群一阵骚动。 许多人都将目光落在这百余人当中的主心骨身上，申飞身上。 申飞却没有任何动作，他吓得浑身发抖，刚才一发机枪子弹险些穿透他的胳膊。 “投降，现在就投降。” 他一说话，这一支百余人的队伍立马的举手投降。 就如同溃堤一样，大片大片的绥远军开始投降。 古德里安在他随身的笔记本当中记下：“一旦防御被突破，大量的敌军将失去抵抗意志，会主动投降，成为俘虏。” “未来无论是在阿登森林，巴黎岛，还是在波兰平原，大量机械化部队冲破敌人防御之后，战争就会变得简单。” “周长官说，现代化战争打的就是后勤，谁能够拥有更完善的后勤，谁就能够获得战争的主动权。” 提前接触到机械化作战的古德里安如同海绵一样，不断吸取营养，开始构思新一轮的战争。 他心中毫无“波兰”，那个国家，再度不复存在。 周朝先视若无睹，看也不看古德里安。 他心中清楚，自己跨越数百里，神兵天降般的出现在归绥城，这仗就赢了一半。 “收拢俘虏，驰援包头。”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包头发生了什么。 “周长官，士兵数量不足，没有余力支援包头。”古德里安一脸严肃：“战争不是这样打的。” 周朝先淡淡一笑：“上校，这不是常规战争。我出现在包头，带来的好处远远胜过一个团的士兵出现在包头。” 第316章 一战而胜 “轰轰！” 越来越近的爆炸声让马福祥灰头土脸，他仓皇北窜，可人力根本不是机械的对手。 “都统，是卡车！” 吴本植面露惊悚，他是少数随军逃窜的文官，现在见到周朝先到来，整个人都处在呆滞状态当中。 罗震却是把目光落在仅有的两辆卡车上面，恍然大悟的同时，又疑窦丛生。 他在洛阳也做过小汽车，知道小汽车的行驶距离不超过五十里路，超过这个距离就会面临油料不足。 说话间，周朝先乘坐的卡车越来越近。 “哒哒哒” 绍沙轻机枪开始嘶鸣，将几个反抗的绥远军射到在地之后，卡车缓缓停下。 周朝先从卡车上面一跃而下，大步走向马福祥：“马都统，可敢一见？” “是周朝先。” 马福祥面色一凝，他万万没想到周朝先竟然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出现在自己面前。 周朝先肆无忌惮的样子让他咬牙切齿，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茫然，无力。 “都统，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周朝先既然来了，必定有所求，还能谈啊。” 同时，也有人偷偷将枪口对准周朝先。 罗震稍微昂起脑袋，像一个迎宾一样，主动迎上周朝先：“周长官，大驾光临，卑职有失远迎。” “我可不是你的长官。”周朝先只是一眼，便立马清楚眼前人的身份。过去半年时间，他除了练兵之外，已经将晋军，绥远军的派系，主要将领弄得一清二楚。 “周长官说的是，在大总统的任命下来之前，您就还不是绥远都统。” “什么？”马福祥大吃一惊。 周朝先却微微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罗震是吴佩孚的人，他都知道自己即将成为绥远都统，只怕上面已经争斗完毕，开始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马都统有所不知，这是曹大帅跟吴大帅的意思。”罗震意味深长的看了马福祥一眼，对周朝先愈发热情。 “这件事情我不知情。”周朝先心中了然，嘴上却是另一个口吻：“老子要当的是察哈尔都统。让玉帅，曹大帅给老子换一个位置。他张锡元什么货色，居然敢当察哈尔都统。” “要不是那小子现在在北平城里面，老子现在就去把他的兵给缴械了。” “来人，把诸位长官的武器看管一下。” 周朝先一拍脑门，顺理成章的缴械。 “啪！”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枪响，一发本来是射向周朝先的子弹歪歪扭扭的穿透罗震手臂。 随后，一个绥远军端着汉阳造仰面倒了下去。 “缴械！” 周朝先重复，不动如山的看着绥远军。 马福祥倒吸一口凉气，正要说话的时候，只听到一阵枪栓拉动发出的清脆响声。 不远处两辆卡车上面的沙绍轻机枪虎视眈眈，唯一的迫击炮组也在三个奉军操控下，构筑简易炮击阵地。 远距离，中距离，近距离。 短短数分钟，奉军构建起来的火力优势，足以打垮一个营的绥远军。 冷汗不断滴落，最不想死的赵守钰道：“都放下武器，周长官说话算数，他说了看管一下，那就是看管一下。咱们的破枪，周长官还看不上勒。” “仔细检查一下。” 朱苑从另外一辆卡车上面跳下来，她道：“马都统，你的人刚刚想要偷袭我家官长，你说说这又没有人指使？” “这件事情日后再说。军医，给罗教官包扎一下。”周朝先招手，立马一个中尉医官到来。 操着一口秦腔的郝西川快步跑来，他本学的是兽医，在北平经过半年强化培训之后，早就成了一个合格的外科医生。 从离开大同，他就被朱苑拽上车，随军抵达数百里之外的归绥城，又一路跟着周朝先，到了马福祥身边。 “额来了。”郝西川一手撕开罗震的军装，一手翻来覆去的看。 “汉阳造，近距离穿透，没事儿。” 说着，他就用一根卫生棉签，一桶而过：“条件简陋，长官原谅。” 话音落下，他用酒精消毒伤口，用纱布包扎，便前往救治别的伤员去了。 “周长官，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直到郝西川离开，一众人才将目光从奉军粗暴却又有效的军医身上挪开，看向周朝先。 “处置？”周朝先咧嘴一笑，昧着良心说话：“诸位同僚又不是俘虏，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在绥远境内，谁都不准组织军队。不然被我暂二师的部队撞上，那就战场上在一较高下。” 罗震长舒一口气：“周长官麾下的士兵不愧是子弹喂出来的，个个都是神枪手。” 周朝先淡淡道：“出门在外想要活着，就得多一手准备。马都统想做什么，我周某人做不了决定。” 罗震闻言苦笑，马福祥犹豫不决，错失良机也就罢了。 偏偏那枪手枪法不行，害自己中枪。 “马都统是走还是留着？” 马福祥并未第一时间开口，而是半晌之后才道：“周师长既然占据包头，归绥。这绥远都统也理当是你。” “我对绥远没兴趣。”这是实话，也是假话。 没有中国人会对土地的毫无兴趣，周朝先骨子里面还是那个喜欢种田中国人，对能够种田的绥远他当然喜欢。 可他更想要的是察哈尔。 马福祥只是道：“周师长，这件事以后再谈。我只要你将第五混成旅的兵都释放。我的人，我全都带走。” “可以。” 周朝先一口答应：“不过要按照西方的规矩，缴纳赎金，枪械另算。” “那诸位，走吧。” 马福祥灰头土脸，却未继续提出要求。 他是看出来了，周朝先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骑马吧。” 周朝先主动邀请，从骑兵手中接过缰绳，漂亮的翻身上马。 马福祥等人对视一眼，也纷纷上马，簇拥着周朝先南下。 周朝先却是心悬吊吊，他生怕马福祥等人要坐卡车，发现卡车燃油即将耗尽。 从大同到归绥城，路上抛锚的卡车从油箱到备用的燃油都被装在还能继续前进的卡车上。 如此反复，大多数卡车抵达归绥城后，仍旧失去动力。 他身后的暂二师，从汽车到士兵，现在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第317章 组建蒙古旅 塞北的草原上，被分割成一小支一小支的绥远军无精打采，他们坐在草地上，武器堆放在一起，人人都无所事事。 往往一个班的奉军就需要看守一个连的绥远军。 这样的对比，让马福祥恼怒的同时，却又无力对抗。 绍沙轻机枪配发到班的奉军，最不缺的就是支援火力。 重机枪配置在营一级的绥远军仅有的重火力在第一时间被暂二师打掉之后，战斗力立马变成地方民团的战斗力。 别说还有配置到班的轻机枪，就算是没有轻机枪，暂二师的步兵火力也远远强过马福祥的绥远军。 “周长官，这仗俺们输的晦气。” 一路南下，眼看着奉军数目不到一个营，数百人便将自己数千人吃掉。 这让罗震大为震撼。 “就算是三四千头猪，也不至于老老实实的举手投降。” 三百人，俘虏三四千头猪，那根本就是笑话。 这是耻辱！ “每一个打了败仗的人都会说跟你类似的话。” 周朝先呵呵一笑，战场上的胜负在战场上面已经决定，离开战场之后，哪还有什么胜负可言。 他一指地上的俘虏：“罗教官，他们跟你一样不服气。可再上战场，他们绝对没有机会说出不打了的话。” 俘虏们听得窝火，一旁的将校们脸上却阴晴变化。尤其是马福祥，他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朝先，将愤恨埋藏在心中。 “老子从大同抽调了一个加强营的兵力，三个步兵连，一个骑兵连，外加一个运输连。” “合计五百三十人，就把混成第五旅打的丢盔弃甲。像这样的部队，老子有十个营。” 赵守钰只是目瞪口呆，周朝先的话让他深深不安，却又无可奈何。他所代表的西北军当下并无太多野心，更没有实力插足天下。 即便如此，周朝先所表现出来的精明强干，咄咄逼人还是让他下意识的将周朝先当做是敌人对待。 “技不如人，无须再说。” 马福祥最终拍板，选择卑躬屈膝。 周朝先只是微微颔首，心中却是琢磨起来如何重新布置防御。 归绥城上，打出来的旗帜仍旧是察哈尔团的旗帜。 暂二师是暂时编制，一切仍旧是察哈尔团的底气。 当下随着旗帜在城墙上面升起，断绝许久的通讯也再度联通。 “哒哒哒。” 电报室内，奉军井然有序，他们第一时间抵达，维修好了从包头到归绥城的通讯线路。 “包头方向报告，三个步兵连连同两个骑兵连已经出发一日，即将抵达归绥城。” 留守的上尉连长接过电报道：“致电包头：暂二师已经占领归绥，第一营固守待命。” 有线电台不断被敲击，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当中，电文被送到包头。 远在包头的张海鑫接到电报，立马亢奋起来。 他挥舞电报，笑呵呵的道：“连长就在归绥，咱们终于有自己地盘了！” 前路茫茫，携大胜之威，成为包头主宰的张海鑫重重挥舞拳头，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骨子里面，他仍旧是军阀思想，认为想要救国就得有自己的地盘才能实业救国。 归绥城陷落，前线情况只言片语难以说清，却让整个包头的一营官兵心中大定。 他们听到许多宣传，现在总算听到一锤定音的消息。 “传令兵，通知炊事班，今晚全军加餐。” “是！” 传令兵快速离开，张海鑫在电报室当中，亲述一封电文，还未发出，便听到发包员恭喜。 “营长，不，旅长，升了。” 旅长？ 张海鑫瞠目，半晌才回想起来。 “乖乖，连长现在成了师长，俺也能混一个旅长当当？”他有些呆滞，一时间难以相信自己一个讲武堂毕业的，也能在弱冠之年，当上旅长。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归绥城。”张海鑫踱步，埋头思考，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又止步不前， “不行，老子现在去了归绥城，指不定直接军法从事。还是稳固绥远当先。” 忽的，张海鑫叹了口气，冲着自己的副营长问道：“老孙，你是保定毕业的，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连长变了？” 孙伟笑道：“不是师长变了，是咱们现在一个旅长，一个副旅长，虽然没番号，在北洋政府里面，你挂不上少将军衔，也能当个上校。” “在其位，谋其政。咱们都是师长的亲信，私底下关系再好，可在明面上，师长都是咱们的官长。” 他可不敢将周朝先称作旅长，他是赵晓飞推荐而来的保定军官之一。 虽然跟周朝先是同一期毕业，自身的境遇却不大一样。 “旅长。”他麻溜的该换了称呼，笑眯眯的道：“现在咱们旅的兵员，装备都是师长一手提供的。咱们弟兄想要升官发财，全靠师长。日后要是有人想要咱们临阵倒戈，兄弟我可是站在师长这边的。” “老子”他话音忽的上扬：“他曹锟，吴佩孚，张作霖。有一个算一个，全中国的军阀，谁跟师长一样做事百姓为先，想着富国强民，让咱们国家站起来。” 他说的亢奋，眼中尽是崇拜：“国人太爱安逸，只有师长这样的人才能带着咱们国家崛起。” 张海鑫冷笑一声：“莫说你，老子还不是一样想的。他马福祥许老子一个团长，十万大洋。老子压根看不上。” “这样，你不去鄂尔多斯了，就在包头。指不定咱们旅那一天就开拔了。今天晚上吃过饭之后，继续爱国教育。要让士兵知道咱们为什么而战！” “卑职领命！” 孙伟站的笔直，脸上的笑容收敛。 “营长，师座来电，第一营改变为蒙古旅，驻地暂定乌兰巴托。巴图鲁的骑兵营编入蒙古旅，扩编为骑兵团。” “旅长张海鑫带领一个营前往归绥城，组建蒙古旅第一团。副旅长孙伟驻扎包头，组建蒙古第二团。” “是！” 就在这时，新的任命到来，无论是张海鑫，还是孙伟都远远低估了周朝先的野心。 暂二师虽然没有向南扩张的本钱，但向北扩张的实力却是有的。 “师座是用外蒙连接满洲里，跟奉天连在一起？”孙伟眼前一亮，想到了周朝先的布置。 “不要多想，听命行事。” 张海鑫摇摇头，他才不管周朝先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想执行命令！ 第318章 清华高等科的同学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北平的赵晓飞也接到自己的任命，暂编第一旅更名为大同旅，即将驻扎大同。 负责防守大同的谢明忠官升一级，中校团长。 “谢明忠。” 崔融用手敲敲桌子，淡淡说道：“此人能力不足，现在当一个团长，也算妥善安置。” “包头打的极为漂亮，一战就把第五旅的指挥部吃掉，半个旅直接投降。师长的闪电战，都比不上张海鑫耀眼。” “张海鑫，谢明忠我都没听说过，这两个人能力如何？” 随后到来的张学良心中庆幸。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周朝先出现在大同的消息让他惊愕。 随后一天，绥远都统被周朝先俘虏的消息更是让张学良麻木。 这让他不再接触赵晓飞，希望用赵晓飞掌控暂二师的想法，也被搁置。 哪怕赵晓飞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在周朝先安然无恙的时候，让暂二师倒戈。 “张海鑫张旅长是师座亲信，少数从皖系时期就跟随师长的嫡系。其人作战学自师长，土木作业极强，喜欢藏拙。” 崔融俯身，从桌子上面取出一份作战计划，递给张学良：“少帅，这是张海鑫的作战计划，他计划依托有利地形，依靠火力优势，大量杀伤敌军。在经过三个小时左右的糜战之后，派出骑兵营，吃掉至少一个旅。” “一个营，顶多一个团的兵，一口气要吃掉一个旅？” 张学良只觉得自己在讲武堂当中学到的东西已经过时。 他娘的周朝先手下为嘛都是这样的狠人！不仅能够放狠话，还能说到做到！ “从火力来说，周朝先的一个营火力，跟一个混成旅不相上下。但能够利用这个优势的人，不多。周副司令麾下，倒是有几员虎将。” 杨宇霆在北平坐镇，帮着协商停战。 在知道周朝先在大同的表现之后，他立马打消了对暂二师的觊觎之心，仍旧将周朝先当做是自己最亲密的盟友。 尤其是当下北平有一个传闻，周朝先即将成为绥远都统。 这一消息广为人知也就罢了，真正关键的还是在于。北平城中出现在这样一个消息，那必定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有人在暗中谋划！ 他不打听也就算了，这一打听才知道周朝先背后的实力有多强。 为他奔走的不单单是熊希龄，还有一些素来没有政治立场的人。 江苏的张骞，保定曾经校长蒋百里。 有自己势力的吴佩孚，空头大总统徐世昌。 反对者从者云集，为首的一人却是曹锟。 他思虑良久，选择站在周朝先一侧，无论曹锟如何选择，他也敌不过大势。 绥远都统都打输了，曹锟想要扭转局面，就得将长辛店的暂二师打垮。 “周副司令可说了什么时候回北平？”张学良愈发想要见到周朝先，好好跟他谈谈。 “师座旧伤复发，正在归绥城养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崔融面色古怪，现在他都分部清楚周朝先是真的旧伤复发，还是假的。 多喊几声“狼来了”，狼真的来了，反而没几个人愿意相信。 周朝先一连串的布置，让赵晓飞疑神疑鬼，他倒是想要自立为王，掌握暂二师。 可崔融是周朝先的死忠，麾下一堆营长，德国人教官都只听周朝先跟崔融的话。 他是身为旅长，却没有多少发挥的空间，只能按部就班的指挥军队作战，而不能成为军阀。 张学良跟杨宇霆对视一眼，后者说道：“少帅，刚好北平无战事，您就去绥远替大帅慰问一下周副司令。” 张学良不明就里，却也一口答应下来：“替我拍电报给山海关，我问问老头子跟郭老师的意见就去。” ...... 北平城，张宅。 张景惠冷冷看着眼前的战报，已经不再恼怒。 时至今日，直奉之战打的的如火如荼，奉军一触即溃，已经丢失山海关内除了长辛店所有据点。 十余万奉军，损失过半，只剩张学良跟郭松龄麾下的第三第六第八三个旅完整。 整个西线更惨，周朝先的暂二师之外，其他奉军全军覆没。 仗打成这个样子，奉系没落成为既定事实，张景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只后悔周朝先这样一员猛将，没有继续留在自己手中。 “准备车，去保定！” 他目光深邃，大步离开府邸的时候，并未发现身后有人正凝视自己的背影。 张芷溪也道：“帮我准备车，今天晚上我要去香山。” “是。”仆人准备，将张芷溪送到香山之后，也不肯离开。 他不仅是司机，更是张芷溪的保镖。 “门房可以休息，今晚上就睡这里吧。”张芷溪指了指门房，那里有多余的床铺可以休息。 “张姐姐，你来了。” 就在此刻，几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见到张芷溪，纷纷迎了上来：“这几天你都没来，我还以为你也被家里面禁足了。” 张芷溪闻言神色暗淡，她的确被禁足了，但不是被禁止来香山，而是张家口。 现在周朝先安然无恙，再度生病的消息传来，让她无法分辨，只能选择相信周朝先健健康康。 “这几天熊先生的红十字会如何了？” 一人道：“张姐姐，十字会这几天又有许多学生加入。听说任公的儿子也来了。” “梁思成？” “对！好几个跟他一样在清华附中读书的人也来了咱们红十字会。” “能不能让他们想想办法，多找一些人来？”熟知周朝先秉性的张芷溪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招揽人手。 “这个只能张姐姐你去问问，我们跟他们不太熟。” “一回生二回熟，都是北平城这一块混的多多少少，都得给我点面子。” 张芷溪笑笑，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另一边，梁思成跟孙立人正在键政。 男人之间的友谊不是在球场上面，就是在澡堂子里面键政。 同样是清华高等科，等同于清华高中就读的粮食城跟孙立人是校友。 但直到先后加入红十字会后，他们的关系在好起来。 一个体育健将，一个书呆子，能玩到一起，纯粹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学霸，又是校友，天生就比外人关系更加亲密。 “我想读东北大学。” 屋子里面，孙立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倾向。 “我也想，可惜我父亲想让我去美国。”梁思成一脸羡慕。 第319章 他不是一般的军阀 “美国有美国的好，东北大学由东北大学的好，不能比较。一比较就落了下乘，只顾着挑选‘好的’，容易忘了当下男儿最该做的不是挑选......” “不是挑选是什么？”张芷溪身边的少女娇声问道。 “是学习。” 从周朝先口中得到的答案从张芷溪嘴里面说出来，不免难以让人信服。 “这位小姐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家父也让小子多多学习。”梁思成，孙立人纷纷起身。 他们本就坐在窗边，趁着夜色一边闲聊，一边做账。 从北平，天津，乃至于全国各地汇聚而来的物资都在他们手中经手，才能下发给下面的受灾百姓。 兵灾历来影响甚远，对百姓伤害极大。 意识到这一点的熊希龄在跟周朝先达成合作之后，立马创立中国红十字会，并且向各地征集善款，并且请在校师生做义工，监督经费下发。 没辙，熊希龄没有足够人手掌控新组建的红十字会，只能从社会各界招募人手。 他又担心社会上招募而来的人会从中贪污，吞噬百姓的救命款，又让学生监督。 零零种种举措，新生的红十字会虽然仍旧举步维艰，却也有了一个大纲，正在文中运行。 “这位是张芷溪，张小姐，是咱们红十字会在长辛店的主管之一。” 两人见说，再度拱手，眼中难免惊讶。 虽说熊希龄的红十字会当中不乏女性雇员，在民国十年已经超前。可女性雇员跟女性管理是两码事。 “还是咱们学妹。” 此言一出，几个人对视一眼，倒是没了刚才那么拘谨。 “学长学妹太过生疏，还是叫我名字。再说我等到秋天就会前往东北大学参加考试，去学习如何救国。” 梁思成疑惑道：“张小姐既然能够充当长辛店负责人，必然能力出众。为何不在清华在多读两年书，再去东北大学报考？如此一来，把握也能大一些。” 张芷溪微微一笑：“学习是不分场合地点的，在清华能够学到的东西，我在东北大学也能学到。但在东北大学能够学到的东西，在清华学不到。” “清华可以留洋。”孙立人摇头：“洋人好玩意儿都在国外，不在国内。” “同学，中国人的好玩意儿，都在国内。” “我叫孙立人。” “梁思成。” 两人后知后觉的自我介绍。 张芷溪道：“我知道你，是任公的儿子。这位孙同学倒是在学校里面见过几次。” “都是贵公子，跑这儿吃几天苦不算坏事。但不能为了工作，累垮自己。这样吧，我请你们去便宜坊吃鸭子。这段时间红十字会都在往东移动，道都去天津，山海关一线了，咱们也能稍微松口气。” 她说得轻松，大姐大的风范初为显现，三言两语便叫一众人信服。 “这不太好吧？”孙立人意动，他家庭不错，在参加红十字会后，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出去偷吃。 一听到鸭子，就眼冒精光。 “别客气了，张姐姐又不是外人，是咱们自己人。你们两个收拾一下东西，我去看看今晚谁在，给大伙儿张罗一点夜宵。大家都辛苦了。” 跟在张芷溪身边的年轻学生主动张罗起来，她心中清楚张芷溪的身份，知道现在是得振奋一下士气。 她家里有钱，却一分钱拿不出来。直到现在，她家里人都不知道自家闺女加入了红十字会，还以为女儿在同学家里面偷偷补习。 这年头，做慈善的反而是稀罕生物。 “多谢张小姐。”梁思成没办法拉下脸叫张芷溪张姐姐，而是以张小姐为称呼。 同时，他心中好奇这位张小姐究竟是北平城中哪一位名媛。 这般想着，一行人到了便宜坊，当场选了八只鸭子，叫跑堂的送去烤了。 众人一一落座，张芷溪却是告了一声罪，去后堂吩咐去了。 这时候，梁思成才道：“曹晓菲，这位张小姐是什么来历？” 曹晓菲道：“跟你家不一样，跟我家也不一样。我家都是汉奸，她家刚刚倒了直系。” 梁思成莞尔一笑，他倒是知道曹晓菲来历——曹汝霖的女儿，五四后本应该在天津读书的曹晓菲因为直奉之战，回到北平后便加入红十字会。 倒不是她信耶稣，而是一群同龄人都在红十字会当中忙东忙西，就自己不在，实在不像话。 全然将红十字会当做是交友的曹晓菲娓娓将张芷溪前几日作为一一道出，摆出一副与有荣焉的做派。 “张家姐姐的身份你们可不要胡诌，人家现在还是堂堂正正的大小姐，听说还跟暂二师的那位关系亲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梁思成莞尔一笑：“据我所知，周先生并未有婚约。” “没有婚约不假，可他们一起去了魔都。” 曹晓菲笑眯眯的说：“张家姐姐想去东北大学，就是因为周朝先是东北大学的名誉校长，现在东北大学又是全中国最引人瞩目的高等学府。” “东北大学的半工半读并不新颖，留法勤工俭学不都一样？”孙立人摇头，正继续反驳，却听张芷溪的声音骤然间响起。 “谁说一样了。” 张芷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近，正好听到孙立人末尾的一番话。 “在法国的学生面临的是吃不吃的上饭，能不能读的起书的窘境。在承德，乃至整个察哈尔，学生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吃不起饭，读不起书。” “教育是免费的，食宿跟零用钱是学生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白俄，国内最顶尖的教授实地教导他们工科物理知识，德国的教授也在源源不断的涌入东北大学，为中华民族之崛起，而提供知识供养。” “诸位年纪虽不大，却芳华正茂，正好为国为民做些事情。留洋看看眼界是好的。多看看洋人是如何欺辱我中华儿女，才会奋发图强，多学一些知识，报效祖国。” “可周朝先是军阀！” “军阀？”张芷溪不怒反笑：“熊先生创立的红十字会，香山孤儿院，周朝先在里面花了不下十万大洋。他要真是军阀，你岂不是连军阀都不如。” “至少他知道兴办教育，实业，想要救国。” “谁知道这是真的假的？”孙立人不服。 “我可以资助你北上，亲眼去看看。” “一言为定！” 第320章 不对，我很重要！ 位于归绥城中央的钟楼旁边正是周朝先临时寓居的公寓。 仿俄式的尖顶二层小公寓人头攒动，几多人聚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是焦急之色。 半晌，医生出来。 “郝医生，师长没事吧？”从包头赶来的张海鑫脸上又说不清的焦急之色。 暂二师上上下下新来的或许不清楚，但察哈尔团出身的老兵，都知道周朝先有多重要。 郝西川还没开口，朱苑便冷着一张脸道：“师长连日奔波，疲乏了一些，正在屋内休息。” “张旅长就地募兵一千五百，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之后，编入大同旅。” 张海鑫还未开口，朱苑便又说道：“这是周校长的原话。” “正式的命令下达之前，需要送往长辛店，让参谋长知晓。”张海鑫迅速冷静下来。 不管周朝先是真的没事儿，还是需要卧床养病。自己都需要稳定地方。 募兵既可以稳固地方，更可以消除地方上的不安份子。 民国多事之秋，靠种地活不下去的百姓数量庞大，这些人要么当土匪，要么行商，当兵。 直奉之战断绝商道，当兵又是一个危险活，百姓只能铤而走险，上山当土匪，却是在草原上当马匪。 现在绥远大部都掌握在暂二师手中，剿匪跟募兵同时进行，才能稳固地方。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张海鑫胸腔当中滋生，让他愈加坚定。 抬起头，他能够感受到重重的胆子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当下整个暂二师，没有一个人比自己更适合当暂二师的管家，看好周朝先的绥远！ “来人！骑兵营暂时停止前往乌兰巴托，让巴图鲁将绥远北部全部清扫。发电孙伟，让他肃清绥远南部！”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民政体系照旧，重要城市直接军管。朱小姐，我会安排一个连的士兵归你指挥，负责此地防务。” 张海鑫寥寥数言，便将一切安排妥当，新增的兵力更是让朱苑大感意外。 “至于你们，谁他娘的让你们脱离军队！归绥城防务由你们负责，马福祥等人不允许释放！” “卑职遵命！” 别说张海鑫是蒙古旅的旅长，单单是曾经第一营的营长，察哈尔团副团长两个身份，张海鑫便能够指挥暂二师除了崔融之外的任何人。 “朱小姐，麻烦你了。连长不管有什么消息，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张海鑫一脸严肃，此事至关重要。 朱苑重重点头，全然不知道将好奇心压制住的张海鑫究竟有多想知道周朝先身体究竟如何。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郝军医道：“朱小姐，师长的伤没有大碍，静养几天就能恢复。” 朱苑一双美眸当中担忧占据大半，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周朝先现在有事。 “郝军医，我想进去看看。” 郝军医一边用纱布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边道：“进去看看莫得事，关键的是朱小姐您不能说话。” “师长伤口一直没有养好，现在溃烂，想要养好，切记不可急躁。师长还想坐镇绥远，你得帮下忙，劝一劝。” “谢谢郝军医。”朱苑虽然无奈，但一想到周朝先的伤口也有自己包扎一部分。 伤口恶化也跟自己有关系。 如果当初包扎伤口的人不是自己，是眼前的郝军医，只怕所有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不用谢，额是医生，做的就是治病救人。师长又是大好人，额心里有数，不会让好人有事儿。” 公寓里面寂静无声，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护士在一旁守着。 在培训医生的时候，周朝先也不忘培养一批护士。跟后世不一样，当下男女防备森严，即便是护士，军队当中也是男性。 这些掌握一部分急救，外伤处理的护士，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野战医生更重要，他们越多，前线的士兵死亡率便越低。 战火连天的时候，往往士兵无法及时从前沿运输到后方的野战医院当中。部分位于一线的男护士直接转职成为卫生员，为士兵包扎伤口，简易救治。 “郝军医，朱小姐。” 朱苑没有搭理护士，而是看向半坐在床上的周朝先，冷着脸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早说让你在大同休息，你非要来归绥，这下好了，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又病了。” 周朝先强打着精神，苦笑道：“生老病死又不是我能掌控的。在说了，现在不是一切都好吗？只要我还活着，暂二师就上下一心，没事儿。” “这就还没事儿？”朱苑强忍着冲上去，将周朝先遮羞的床单掀开，看看那腐败的伤口。 “周朝先，你他娘的现在是暂二师的师长，手下掌握百万人的生死。你出事儿了，你做的事情，不全都打水漂了吗？” 周朝先仍旧苦笑，知道现在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这个悍妞性子好不容易温婉了一些，现在又强硬起来。 “我有错。” 周朝先举手投降，在朱苑面前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情，只有我能做。” “那是以前。”朱苑揭穿周朝先的真面目。 “东北大学有王星拱校长，暂二师有崔融参谋长，蒙古旅有张海鑫。实业有丁西林。你说你统筹全局，我信。你说他们离开你，就不会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我不信！”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周朝先心中涌动。对啊，有这么多杰出之人，让他们跟自己一同分担责任，一起让国家富强不行吗？ 越是乱世，越是能够涌现大才。人人都在求生，都在求变，不想死！ 不对！ 周朝先猛猛地醒悟，咧嘴一笑：“你说的很对，我不应该亲身冒险。但我要说的是，有些事情除了我之外，真没人能够玩转。” “没有我，王星拱十年之内当不上校长，崔融只是中尉，张海鑫在遇到我的时候，只是上士。丁西林一个北大教授，一个月二百大洋都不能拿到手，哪里来的实业？” “你！” “不过你放心，我是祸害，我能长命百岁。我现在还不想死，更不想以后还被你指着鼻子痛骂一顿。” “郝军医，恭喜你，升职了，少校军医。朱苑配合你筹备一所医学院，教授分传统医生跟洋医生，你当院长。” 第321章 建立医学院 走出门，仍旧处在巨大惊喜跟不安当中的郝西川并不知道周朝先的安排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朱小姐，额真的行吗？我就是一个半吊子医生，从来没有当过老师。” 朱苑心事重重，听到郝西川的话后道：“周朝先说的没错，中国需要更多的医生，一个医学院很重要。” “额不是这个意思，额只是没有把握做好这件事情。额只是......” “郝军医，没有那么多可是。你的任务是治病救人，现在多了一个，教学生救人。” “别的你不会，拿手术刀做手术，你还不会？” “额以前只是一个兽医。”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朱苑问道。 郝西川摇头，人说三十而不惑，他早就过了三十岁，早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没有盼头。 从兽医变成军医，他为的是每个月能够多出来的三块大洋。 现在周朝先将重重的担子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呼吸都困难起来。 “我爹是马匪。” “这不可能，你个女娃娃长得这么漂亮，额看你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对，我就是仙女下凡。”朱苑莞尔一笑：“我最近新学会了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郝军医要是觉得自己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一个人代替你。” “你啊，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军医，十年百年之后，再见到医学院院长，你说你救了成千上万的人。他说他教了成千上万的学生，救了千千万的人。” “你想救一个人，还是想救一千万人？” “额真的能行吗？”郝西川心动了。 他是1886年生人，刚读蒙学便听到镇远舰被日本击沉。弱冠之年丧父失学时，又听到八国联军入了北平。 二十五岁的时候，大清朝亡了，取而代之的中华民国让已经成了兽医的他心中毫无波澜。 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不管是大清朝，还是民国。 直到民国九年，日子真真儿过不下去，他从兽医变成人医。 “你只需要做自己会做的事情，你不会做的事情，师长会找人帮助你的。” 朱苑并不清楚周朝先为什么让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医当医学院院长，但她一贯的态度就是周朝先无论做什么，都无条件赞成。 “那额试试。不过额先说好了，要是你们觉得额做的不好，就重新找人。” 浑然不知道的自己所作所为会造成什么郝西川，从未想过这一个时空中医的命运会因为自己存在而发生转变。 ...... 山海关，奉军指挥部当中，张作霖面对郭松龄，张作相，将手中电报拍在桌子上道：“那个巴子，你们看看，那个小王八羔子到底想干什么！他说自己在密云遭遇伏击，重伤去了法国人的使馆。” “转眼就到了大同，打了阎锡山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他已经把马福祥等人抓了起来，占据绥远。你们说说，他是真病了，还是假病！” 郭松龄没有接过电报，而是站在原地将张作霖口中的脏话一一屏蔽。 “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都应该做两手准备。小六子现在愿意去绥远探望周朝先，那就让他去一探究竟。” “周朝先毕竟是咱们‘奉系’的一员虎将。” 张作相声音阴恻恻的，他的部队损失惨重，现在已经没了资本，只能顺着张作霖的意思，紧紧抱住张作霖的大腿，重振旗鼓。 “大帅，张师长说的没错。现在王汝勤，马福祥都在周朝先的手中，他还传出生病的消息，只能说明他是在密云的确负伤，但一路支撑到绥远后，瞒不住了！” “当下应该抓紧时间跟直系谈判，必要时刻，可以命令暂二师出击，清扫北平周边的直军，迫使直系谈和。” “这一仗指挥可以是六帅为辅，周朝先为主。” 张作霖眉头一挑，他最怕的就是周朝先临阵倒戈。现在听到手下两员虎将提出的解决方法都跟自己一样，不禁道：“好好好，就按照你们说的去办。” “给小六子发电报：暂二师所部，每个月奖励一个月俸禄，不是奉票，是大洋。再给周朝先五万大洋的嘉奖。” 张作相却是被气得半死，第二十七师损失惨重，他堂堂中将师长，啥都没捞着。 周朝先那个小王八糕子才打了几场仗，就人财俩得。一个团变成一个暂编师！ 张作相也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奉系正在用人之际，内部虽然有所摩擦，可远远比不上的外部吴佩孚带来的压力大。 至少现在，是需要团结的。 “大帅。”等郭松龄离开之后，张作相才沉着脸道：“周朝先可不是咱们奉系的老兄弟，此人能够背叛皖系，背叛张景惠，迟早也能背叛咱们。” 张作霖一拍桌子，骂道：“他张景惠不是好东西，背叛咱们。周朝先留在奉军，叫什么背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脑袋里面想的是什么，这话你以后再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张作霖恼怒，倒不是因为张作相说的话，而是周朝先的身份委实太过尴尬。 皖系张景惠张作霖，这已经算是换了三家。 手握重兵，却跟自己关系不大，这才是最要命的。 张作霖一想到周朝先手中的暂二师，便头疼不已。他是胡子出身，自然知道张学良保证周朝先不会背叛奉系有多虚伪。 财帛动人心，真到奉系落难的时候，除了老张家的父子，张作相，汤玉麟这些人能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事。 “来人，拟电奉天，让王秀才多准备一些大洋，得鼓舞一下士气了。” 张作霖不禁想到王永江的建议，能不打就不打，要打的话，最好一个月内解决战斗。 现在一个月时间已经用完，奉军的财政也已经见底。 战争不断将来自于东四省百姓的税收吞噬，五万奉军的巨大损失，更是让奉军财政雪上加霜。 “老子不能服软，这仗还得打！” “小六子，你的判断一定要精准，时间不等人。咱们老张家现在全都压在你身上了。” 张作霖喃喃自语，一边警惕周朝先，一面却又将希望寄托在周朝先身上。 第322章 也有大铁路梦的少帅 在长辛店接到电报的张学良第一时间搭乘火车前往绥远。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行踪，而是大张旗鼓的前往绥远，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行踪。 与周朝先北上不一样，曹锟万万不敢对张学良下手。 大队直军看着张学良上车，北上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前往归绥城的火车无法直达。 过了大同的百余里，张学良便到了铁路的尽头。 大队的铁路工人正在烈日底下忙碌，来自张家口的铁轨一车接着一车的运输而来。 陈西林一手操持，在草原，戈壁上面修筑铁路，几乎每一天都能够铺就五六里的铁轨。 数百里铁路，只需要三到四个月，就能铺完。 大量国产的钢轨极大地降低铁路成本，让陈西林不禁热泪盈眶。 中国，总算有一条没有外国资本介入，主权到修筑都是中国人自己操办的铁路了！ “怎么停了？” 张学良吃着火锅听着留声机当中女声，却见火车停了下来。 “六帅，前面铁路还未修好。” 负责戒备的警卫营营长张大海敬礼，满脸赔笑。 “铁路不是能够直接到大同的吗？”张学良挠头，他记得京张铁路是可以直接连通到察哈尔大同的。 “六帅，这里不是察哈尔，已经到绥远，前面凉城。还有一百多里，就到归绥城。” 凉城这样的小地方，张学良一无所知，但归绥作为此行的目标，他却是极为期待。 “绥远不是没有铁路吗？”张学良诧异。 张大海道：“六帅有所不知，绥远的铁路是张景惠跟周师长募集资金修筑，今年三月开始从大同一路延伸，即将抵达归绥城。” “要是没有铁路，在大同就得骑马前往绥远了。” 张学良这才恍然大悟，不免惊诧道：“整个东北这几年都没有修筑铁路，察哈尔这么有钱吗？” “卑职不知。”警张大海回答不上来。 张学良有生以来，却是头一次对铁路这么感兴趣。在他看来，铁路就是能够赚大钱的。 中东路谈判到现在，已经有二百万大洋进了王永江口袋里面。 这些大洋才是张作霖掀起直奉之战的根本，有钱了，自然可以随便折腾。 “这里肯定有管理人员，你帮我问问，看看有没有工程师之类的人。” “卑职这就去问。” 铁路最前沿，陈西林正在监督发工资。 葛树贵作为工人代表，平绥铁路大半铁路工人都是被他招募而来的工友。他理所应当的成为管理层的一份子，拿的大洋比弟兄们更多，做的事情也多上不少。 他认识几个字，正好趁着中午吃完饭鼓劲儿：“弟兄们，下午钢轨就送来了，咱们现在好好休息，待会去棚子里面睡一会儿。” “树哥，您就的放心吧，弟兄们巴不得现在就开始干。这短短两个月，咱们修了一百多里的铁路，放在以前谁敢信啊？” “对，就冲着大洋，弟兄们也恨不得为周长官誓死效力。” 陈西林大为感慨，他身为国内少有的铁路工程师，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和谐的场面。 往常修筑铁路的样子，变着法子从里面捞钱，无论是工程师，还是铁路工人，都是被压榨的对象。 他不禁笑道：“老葛，你跟周长官认识，可听说了别的铁路修建计划？” “成渝铁路。” 葛树贵脱口而出：“据说周长官正在寻求合作，想要将张家口的钢轨，通过铁路水路运输到巴蜀，改善内陆交通运输！” “这倒是一个办法。” 让大清覆灭的保路运动保护的铁路，跨越半个世纪，直到新中国才被修筑完毕。 成渝之间，现在并无铁路运输。 “我认识巴蜀地方士绅，他们应该愿意出资。”陈西林感慨万千，能做事情的人就是不一样。 平绥铁路还未完全通车， 周朝先就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周长官在北平说过，他可以出资，用股份换取成渝铁路的控制权。”葛树贵笑呵呵道：“他说要留下部分铁路工人在平绥铁路工作，剩下的人也要去继续 修筑铁路，增加国力。” “修铁路能够增加国力？” 穿着军装的张学良仪表堂堂，身上奉军军装轻松将的一群人的距离拉近。 “长官说的不错，铁路能够加快南北距离，运输物资，军队所需要的时间都会大大降低，只低于海运。” 张学良大为惊诧：“铁路既然于国于民有利，为何现在才修平绥铁路？” 陈西林道：“长官有所不知，国内缺钱，缺工程师，缺各项设备。直到周长官从法国大力购入机械设备，请德国工程师指导，平绥铁路才能按时开工。” “花钱能够解决的都不是大事儿，这样，我去东四省规划一下，日后修铁路还找你们。”张学良细细琢磨，发现周朝先能够做到的事情，自己也能够做到。 当下他脑袋一热，想要模仿周朝先。 他身边的警卫营长张大海却不是一般人，是张作霖的亲信，所存在的意义除了保护张学良之外，就是让张学良不要犯浑。 张学良年轻气盛，一旦犯浑，还真没几个人能够制得住。 “六帅，现在咱们奉军缺钱啊。”张大海懒猪张学良，一阵无语。 打仗打的就是经济，奉军的财政不好，吴佩孚的财政也好不到哪儿去。 张学良这样的阔少只管打仗，根本不知道奉军财政情况，可他知道啊。 “修建铁路是大事儿，干脆咱们回去之后先给大帅禀告，在跟王厅长好好说说，指不定能行。”张大海劝说。 一旁的陈西林也道：“六帅有这个想法，老朽十分欣慰。日后但凡有用的上老朽的地方，尽管吩咐。” 葛树贵并不知道张学良身份，但在民国能够被称之为帅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他也道：“陈总工都把话说了，小的也表一下态。六帅以后需要铁路工人，一封电报，小的一定带上弟兄们来为六帅效力。” 张学良闻言也是意气风发：“好，现在没钱以后咱奉军有的是大洋。我张学良也是体面人，断然不会辜负弟兄们的一番心意。” “张大海，你带着兄弟去采购一些酒水，肉食，蔬菜，算我小六子给大家的一份心意。” 第323章 你愿意跟我去北平吗？ 张学良抵达归绥城是在日落之后。 大队骑兵抵达，归绥城立马热闹起来。 张海鑫面无表情的接待，他是周朝先的嫡系，跟奉军大佬并无接触。甚至张景惠他都没有见过。 “六帅久仰大名。”他拱手，仪表堂堂，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并无丝毫热切。 张学良见状并不介意，抽烟喝酒打牌，他就不信张海鑫没有喜欢的。 “张旅长，闲话少叙，我想见周副司令。”只是此刻他的心思并不在张海鑫身上，而是在近在咫尺的周朝先身上。 区区一个旅长，远远不及周朝先重要。 “副司令就在城中公寓静养，六帅是否能够见到，还需要卑职禀告之后，才能确定。” “那就先将大帅给在周副司令与诸位的嘉奖下发吧。”张学良微微颔首，也知道病人养伤都是静养，心中坐实了周朝先受伤的信息。 张学良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张海鑫想法与自己无二，都未曾将对面的人放在心中。 他们一边寒暄，消息一边传入周朝先身边。 公寓里面消毒水的味道变淡，捧着一本书在床上躺着，只需要在极个别公文上面签上自己名字的周朝先，享受着难得的假期。 “周朝先，张学良来了。”在没人的时候，朱苑才会卸下伪装，对周朝先直呼其名，毫不遮掩自己少女的一面。 周朝先见的多了，只是诧异张学良来的这样快：“他不是三天前还在长辛店吗？怎么今天就到归绥城了。” 朱苑一翻白眼，简单的收拾屋子：“他是大活人，长腿会跑的。你当他是你家佣人，非得你说了别人才来？” 周朝先摇头：“不是这个，我是想知道他看来这里干嘛，是看我生病了，还是想要做些别的。” “你们男人脑袋里面全都是阴谋阳谋，就不能想的别的东西。你不是说你跟张学良他们关系不错，难不成他就不是你朋友？” 周朝先哑然失笑，半晌才道：“朋友，真要说是朋友的话，我跟他不是朋友，更像是一种合作伙伴。” “我搞不清楚你自己的分类，就问你，见还是不见。” “见，就在这里。” 朱苑一听，更是觉得周朝先有毛病，不是朋友还能再卧室立面见面的？ 她搞不明白！ 她又转身，亲自去通传。 就在街对面的另外一处公寓，这里已经是张海鑫的临时居所。不管周朝先愿意还是不愿意，张海鑫不需要使用任何手段，就会有人主动上门献殷勤，将自己的房子免费交给张海鑫居住。 一年十年，只要张海鑫权势不减，那是越长越好。 “六帅，张旅长，周校长请你们过去一叙。”朱苑仍旧臭着一张脸，除了周朝先谁也见不到她的笑容。 张海鑫近在在归绥城中说一不二，却未曾忘记一墙之隔的周朝先。自始至终，他都认为周朝先独自在院子里面养伤是套路的一部分，也不过分担心。 朱苑就是最好的证据，连长若是有事，她早就找上自己了。 “这边请，六帅。” 他主动开路，穿过街道，进入公寓当中。 公寓是二层的小楼，装潢，建筑都是俄式风情，在这归绥城中少见，但在奉天却是满大街都是。 张学良兴致寥寥的跟着，直到进入一间里屋，见到床上的周朝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浓郁的消毒水味道在周朝先的自我认知当中是安全的讯号，他心知下了战场的伤兵大部分都是死于伤病，只有不到半数能够拖着残缺的身躯回到家乡。 他从建立察哈尔营开始，就对军营卫生有极高的要求，医院该有的东西，公寓当中齐全。 “阿嚏，不行，我得出去走走，你这里面气味不好闻。”张学良捂着鼻子的样子，让周朝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郭老师让我来看看你，他希望你能够让长辛店的部队主动发起进攻，尽快结束战争。我没记错的话，袭扰就行。” 张学良挠头，断断续续的把郭松龄的嘱咐说出。 “你先出去，我等下问问医生，要是能出门，院子里面细说。”周朝先止住笑，倒是认真起来。 “连长，你是真的受伤了？”张海鑫却是一头雾水，闹不清楚周朝先是真的受伤了，还是在故作姿态：“难不成您在密云被直军伏击了？” 朱苑无语道：“你但凡问一问郝军医，就知道周校长到底有没有受伤。” “连长。”张海鑫一脸惭愧：“卑职一直没有来看你，是卑职的错。” 周朝先却笑笑道：“在我养病期间，整个绥远的军事部署，我看在眼中，十分欣慰。” “即便我在长辛店，你也可以将绥远打理妥当。日后你我分开作战，大后方你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守好！” 他说的认真，张海鑫也听得认真。 半晌，他才又羞愧，又无奈的道：“连长您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了，卑职才干马马虎虎，只能谨遵连长之令。” “能力又不是天生的，我让你当连长的那天晚上，你不是说自己不行，要我换人来当。现在让你当旅长，管几十个连，你就不怕了？” 周朝先嗤之以鼻，他太清楚张海鑫的愧疚的东西是什么，是预判失误，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探望自己。 “好好干，我最多再呆两天，就要去长辛店了。” “什么？” “不行！” 张海鑫惊愕，朱苑不满，两个人态度截然不同，一个人对周朝先马首是瞻，会毫无保留的执行命令。 另外一个则不希望周朝先在冒险。 “我的伤口情况如何，我很清楚。”周朝先索性掀开被子，露出大腿。 “伤口愈合的很快，只要不剧烈运动，根本不担心伤口崩裂。回去的；路，我会坐车，不会骑马，更不会颠簸。” 周朝先冲着朱苑一笑，希望她能支持自己。 “就因为一个男人，你现在要冒险去北平？”朱苑恼羞成怒，一张俏脸上面尽是不满。 周朝先笑容变得尴尬，什么叫做为了一个男人。虽说小六子长得的确不错，很帅气的年轻人，可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好伐！ “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北平吗？”周朝先伸出手，认真邀请。 第324章 张作霖要下野！ 公寓院子里面，张学良一手勒贝尔步枪，一手三八大盖。 “老张，你们暂二师的装备就是好。老子的三六八旅，现在莫辛纳甘还没人手一杆。” 张海鑫没有跟张学良打交道的经历，面对长官，他向来一本正经道：“法国人的勒贝尔跟日本人的三八大盖都不行，真要说好，还得是德国人的毛瑟。” 张学良爽朗一笑，普法战争之后德国人实力大增，军队向德国人看齐的中国军队，装备也是德械演变而来的。 汉阳造是仿造毛瑟1888委员会造的，中正式则是仿造毛瑟。 他将三八大盖丢给一旁的张大海，大笑道：“对，日本人的枪口径小，一枪打过去，就是一个窟窿。” “改天我给你一个营的俄式装备，让你看看老毛子的莫辛纳甘。” “周朝先，那个姓张的不怀好意，一来归绥就大把砸钱，白花花的大洋砸下来，心里指不定有什么坏主意。” 周朝先闻言一笑，缓慢挪动步子：“六帅的好意鄙人心领了，最多半年时间，暂二师就会换装德械，以德械为主。” “这一个营的俄械我看着眼馋，可后勤压力太大。” 张学良见状，将勒贝尔步枪也丢给一边的张大海，冲着周朝先就是一个熊抱：“朝先，你不在里面歇着，出来干嘛？” “松开松开。” 周朝先从张学良怀中挣脱，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口纽扣，喘了口气：“吴佩孚费了多少力气都没弄死老子，你小子倒好，差点一击毙命。” 张学良哈哈大笑，依旧跟周朝先勾肩搭背，惹得朱苑美眸当中夹杂杀意。 全然不知道自己多招人恨的张学良笑呵呵的说：“五分钟前，大帅给了一封密电。他有两件事情想要咨询你的意见，这是电文。” 电文刚刚被翻译过，洁白的纸张上面是灰白色的笔迹。 “两件事，第一件是兄弟我荣升了，黑龙江督军。” “第二件是大帅会引咎下野。” 膏粱子弟张学良说出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时，也不免忧心忡忡。他不学无数，却不代表是憨憨，不明白这件事情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下野？”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不管是奉军还是暂二师的军官都从未想过直奉之战，败的一方会被如何处置。 陡然间听到东北王张作霖即将下野的消息，许多人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六帅，这里不适合说这种事情。”周朝先看了一眼左右，暂二师的人值得信赖，张学良身边的人，那叫一个鱼龙混杂。 “无妨，这件事情现在知道的人很多，是吴佩孚提出来的和谈条件之一。” 周朝先恍然大悟，这法子有种釜底抽薪的味道，看似是冲着奉军而来的，但真正被影响到的却只有张作霖一个人。 “大帅是真的想要下野？”周朝先心中狐疑，嘴上却道：“大帅万万不能下野！东北四省当下需要大帅这样的掌控，才能打消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纵观民国军阀，他们有卖国多少的差别，却少有人能够不压榨百姓，向列强卑躬屈膝。 张作霖作为东北王，不可否认他跟日本人关系亲密，但他从来都不是溥仪那种软骨头，会将东北变成伪满。 只要张作霖还是东北王，九一八照旧出现，东北军绝对不会出现不抵抗的情况。 张学良苦着一张脸道：“我也是这样回电的，只是吴佩孚咄咄逼人，大帅为了保全奉系，只有下野一途。” 听到张学良心中也是倾向于张作霖下野的时候，周朝先一时无言。他本以为张学良会极为坚定的站在张作霖身边，支持张作霖赖着不走。 现在看来，张学良还真是一个坑爹货。 遇到困难就退缩，不愧是你！ 心中腹诽之后，周朝先还得安抚人心。 “吴佩孚是吴佩孚，直系当中还有曹大帅！除了曹大帅之外，还有列强，还有日本人。除了吴佩孚之外，谁都不愿意大帅下野！” 周朝先言之凿凿，他不知道领一个时空当中，是谁打消了张作霖的顾虑，让这位东北王赖在奉天不走，等到第二次直奉之战时，将直系彻底打垮！ “不是老头子想要下野，而是时局如此。你可知道高士傧？”张学良气恼，反问周朝先。 “前段时间，吴佩孚任命高士傧为奉吉黑讨逆军总司令。”周朝先虽然在归绥城中，却对时局十分了解。 甚至他都知道前往围剿高士傧的人是谁！ 是民国著名诗人。 写了“远看泰山黑乎乎，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的张宗昌。 “此人看似实力不俗，却只有二三千人马，战斗力不如暂二师一个营。” 周朝先兴致缺缺，本想转移话题，却又猛地发现这并非是一次简单的后院起火。 而是政治问题！ “不对，大帅不会是无人可用，才让你担任黑龙江督军，亲自负责围剿高士傧？” 他欲言又止，已经看到了张家父子几乎穷途末路。 一边是主力损失巨大，已经被吴佩孚打到山海关了。 另一边则是后院起火，士绅，地方官员还跟高士傧眉来眼去。 他记得高士傧也不是一般人，其舅舅曾经担任过吉林督军的孟恩远。高士傧本人也是吉林暂编第一师师长。 只可惜，孟恩远被张作霖赶走之后，高士傧率领的吉林暂编第一师也在仓促间被奉军击败。 现在高士傧在黑龙江卷土重来，轻易便收编了许多不满张作霖的地方武装，获得吴佩孚的任命后，更是攻城略地，好不痛快！ “正是如此。” “大帅没有安排张宗昌去剿匪？” “张宗昌？”张学良记不起来，挠挠脑袋，他身后的张大海却道：“周师长有所不知，大帅有心让张宗昌率领一个营的兵力剿匪。郭老师却希望周师长能够助六帅一臂之力，稳固黑龙江。” 周朝先脑袋飞快转动，他确信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取代张宗昌，让张宗昌晚一点发迹的机会。 “发电给乌兰巴托的巴图鲁，让他带着骑兵团前往黑龙江协助剿匪，暂时驻扎在满洲里！” “一个月之内，必须将高士傧打垮。” 第325章 张桑你没时间了！ “六帅，只要卑职还在绥远一天，大帅就不会因为直奉之战下野！” 周朝先拍着胸脯保证，这个时候是最好证明自己对奉系忠贞不二的时候，他肯定不会放过。 “朝先，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略作犹豫之后，毫无城府的张学良还是决定如实告诉周朝先在北平城中发生的一件事情。 微风徐徐，夏日草原上的凉风吹拂着周朝先的头发丝，让他不断分神，并未想到张学良将要说的事情，至关重要！ “但说无妨。”他笑着应答。 “吴佩孚与曹大帅支持你做绥远都统的条件是，你必须离开奉系，加入直系！” “他们疯了！” 周朝先暴跳如雷，这件事情他一无所知，却是极有可能的。 是谁跟自己有仇，非要在这种时候坑自己一把？他疑惑，脑袋里面浮现出吴佩孚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吴佩孚不想让自己担任绥远都统？ 亦或者他想要让自己成为直系的一员，而出此下策？ “没疯，郭老师说你绝对不会同意离开奉系，却又舍不得绥远都统。”张学良得了郭松龄嘱咐，知道该说什么话，倒是没有将低政治头脑的自己展露出来。 “要不我这个黑龙江督军给你吧？” “我只去黑龙江剿匪，这督军只有你能做。”周朝先心中有些感动。 张学良这个人一起工作不太行，但做朋友那简直不要太好。 吃喝玩乐，就没有张学良不擅长的，人家玩的都是高雅的。而且张学良极为重义气，对手底下的弟兄，那叫一个好。 “六帅，卑职认为吴佩孚曹锟没有实力在掀起一场直奉之战，一口气吃掉暂二师！” 周朝先信心十足，地雷铁丝网，步炮协同。 奉军跟直军比就是一个弟弟。 直军跟老子的暂二师比，那就是弟中弟。 “只要暂二师还在，绥远都统是谁，都不影响大局！” 周朝先豁出去了，偌大的绥远不要就不要，反正该占据的地盘，都在自己手中。 众人齐齐吃了一惊，无论是张学良还是张海鑫朱苑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绥远都统更重要。 奉系风雨飘摇，周朝先愿意支持张作霖继续作为奉系首领，就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 谁都没想过周朝先竟然会无条件的支持张作霖，为了留在奉系，连近在咫尺的绥远都统都不要了。 “老张啊，小张。老子都这样掏心掏肺对你们了，你们可要撑住啊！”周朝先磨牙，心中的话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听到。 张学良莫名感动：“朝先，三思而后行，你就算不在奉军，咱们也是兄弟！大帅知道你的心意，也不会怪罪你的！” 他心中清楚，当下周朝先做出任何选择，都不会真正伤及奉系根本。从始至终，张作霖都没有将周朝先当做是奉系自己的嫡系！ 暂二师也被排除在奉军的指挥序列当中。 如果不是郭松龄跟张学良坚持，张作霖也不会将一笔笔大洋用在周朝先身上，希望暂二师能够出现在战场上，缓解奉系的压力。 “我已经想好了。”周朝先将话说的斩钉截铁：“我周朝先虽然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却也知道从一而终。他吴佩孚曹锟要我因为一个绥远都统就跟少帅你们刀兵相向，背叛奉系，我周朝先做不到。” 张学良听得更是感动，周朝先没有提及大帅，却将自己放在关键位置上，这让一向不受奉系实权人物重视的张学良，分外感动。 “六帅，日后见人心啊。周师长对大帅忠心耿耿，客套话就不要再说了。卑职马上就发电山海关，振奋奉军人心！”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张大海最为高兴，他心知肚明这一次张学良来到绥远是为了争取周朝先支持大帅张作霖继续坐镇东四省。 现在任务超额完成，一切都在好转！他急切的想要将消息传回去，鼓舞士气。 “你去，我跟朝先好好说说作战计划。”张学良大手一挥，把一切都交给属下去做。 “不急，一会儿我亲自给大帅致电，以示诚意。” ....... 山海关，奉军指挥所。 土肥原贤二跪坐在张作霖对面，苦口婆心的道：“张桑，大日本帝国会支持你继续成为东北的主人。” 若是要问谁最不同意张作霖下野，当然要数日本人。 “孙中山在广州被驱逐，赵倜被冯玉祥击败，皖系作壁上观。他奶奶的，吴佩孚吃准老子舍不得奉系，非要老子下野！” 张作霖黑着一张脸，现在直奉正在江河日下的英国人介入下进行和谈，吴佩孚提出和谈条件就是自己下野。 这一条件张作霖万万不可能答应，可奉系当中却有人想要谋取奉系老大的位置，想要自己下野。 即便心中清楚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张作霖仍旧将其视作亲密盟友的缘故还是因为，土肥原贤二一改之前的态度，大力支持东北独立！ 不管名义上还是事实上东北只要脱离北洋政府管辖，就是一件大好事。 “就像广州军政府一样，东北一旦不听北洋政府的话，大日本帝国就有机会插手起来！” 土肥原贤二心中默默思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 “张桑，吴佩孚咄咄逼人，高士傧又在黑龙江作乱。我大日本帝国可以用保护侨民之理由，帮你平乱！稳固后方。” “我已经命令宪兵营长张宗昌前往黑龙江剿匪去了。”张作霖烦闷的摆了摆手，土肥原贤二的心思他一清二楚。 保护侨民是假，想要借此机会扩大日本在东北影响力是真。 “张宗昌？”土肥原贤二一愣，万万没想到张作霖还真找到了一个不属于奉系，跟地方上没有关联的人去跟高士傧作战。 “轰！” 每日例行的炮击再度开始。 在古德里安等人真正将闪电战用在了战场上之前，阵地战仍旧是两军对战的主流。 奉军打不过直军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士兵战斗力弱，而是用奉军无法穿越地雷，铁丝网，加上炮兵构成的阵地。 同样奉军字山海关一线构筑的阵地，也不是吴佩孚能够打穿的。 双方火力对等的阵地战，没有赢家。 “张桑，吴佩孚将在北平附近的部队全都调遣到了山海关外面。现在长辛店跟周朝先对峙的是冯玉祥的部队！” “没有时间等待了，你必须尽快作出决定！” 第326章 杀人者3721 “妈那个巴子，吴秀才欺人太甚！” 张作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心中清楚自己现在能打的部队都是郭松龄跟张学良的第三六八，三个旅的部队，总数约莫一万人。 张作相，李景林等人对自己倒是忠心耿耿，可他们的部队都打光了，只剩杂牌。 日本人虽说咄咄逼人，却也是一个主意。 多一个朋友，总比把日本人推到对立面的好！ 就在张作霖犹豫不决，倾向于获得日本人支持的时候，少校参谋冯庸大步走来。 他看也不看土肥原贤二，直面张作霖。 “大帅，归绥急电。” “念。” 张作霖心中狐疑，脸上却并无任何情绪波动。 “暂二师师长周朝先携暂二师全师三旅一万三千七百人拜谒大帅......绥远平定，时已抽调暂编蒙古旅一营骑兵前往满洲里平定高士傧所部，另长辛店所部两旅人马正在备战，以六帅马首是瞻......” 电文很长，在这字字如金的有线电时代，一封电报越短，价格越低。 反之字越多，价格越贵。 周朝先不惜用长篇大论发来电表明自己态度。 他不是别人，知道当下如日中天的直系问题在什么地方，也知道东四省的重要。 更知道张作霖有千般万般不好，可他愿意发展工业，打造了一个以东四省为基础的工业基地，就比曹锟吴佩孚目光更加长远。 “土肥圆先生。” 张作霖不等电报念完，就打断冯庸的话，看向土肥原贤二：“黑龙江的家务事不需要大日本帝国插手。但在金融方面，我会让王永江与你好好谈谈。” “东北是否独立于北洋政府？”土肥原贤二问道。 张作霖犹豫，正要说话，却听到冯庸再度开口：“今绥远蒙古平定......” 他立马住口，明白冯庸的意思。 还有戏！ “这件事情还得继续谈。如果我还能担任东北巡阅使，东北就不独立！” 张作霖的给了一个不算是保证的保证，亲自送土肥原贤二离开之后，回到屋子里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才看向冯庸。 “周朝先什么意思？” “大帅，这是六帅发过来的密电！” 冯庸没有回答，而是将密电递给张作霖。 后者微微一怔，接过一封密电。 “周朝先支持大帅坐镇东北，不支持东四省脱离北洋政府，愿意舍弃绥远都统，也要留在奉系。” 没有任何废话，张学良的文学功底不行，但他电报上面的话，却让张作霖精神大震！ “他真的不支持东北脱离北洋政府？”他问。 冯庸道：“卑职曾听闻小六子言及周朝先，多是将其比肩古之孟尝，称其忠义无双，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国家，民族的事情。” 张作霖冷笑一声：“那就是他可能会为了民族国家背叛我？” 冯庸沉默一瞬间，继而道：“大帅所言并无真凭实据。” “你小子也认为周朝先没有野心，愿意屈居人下？”张作霖斜睨一眼，冯庸是他把兄弟冯德麟长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说话也没什么忌惮。 “大帅，人都有野心，但周朝先的野心，是收回旅顺大连！” “他倒是野心不小。” 张作霖冷笑不止，却没有在提及这件事情：“回电归绥，东北乃是中华民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是有人想要借此机会生乱，杀无赦！” “告诉郭松龄，死死钉在山海关，无论直军来多少人，都给老子顶住！” “他吴佩孚不是要老子下野吗？老子倒要看看，谁能够让老子下野！” 民国时期政府众多，众多省份也是不断自治，脱离政府，又加入政府。 东四省在张作霖直奉之战输掉之后，名义上不归北洋政府管辖，是广州军政府那样独立的政府。 但在第二次直奉战争打赢之后，东四省就再度加入北洋政府。 ...... 暂时寓居在山海关内的土肥原贤二盯着茶杯，听着一份张作霖刚刚拿到手的密电。 在奉军当中，并无真正秘密。尤其是张作霖身边的人，大半都跟日本人有所联系。 “周朝先。” 土肥原贤二微微眯眼，这个名字最近一两年，多次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你是军人，还是商人？” 他冥思苦想，却想不明白周朝先究竟是什么人，更不知道此人为什么会要在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发展工业。 “先生，门口有一个王先生想要拜访您，他自称是吴佩孚的人。” 王先生？土肥原贤二面无表情，现年三十七岁的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通，是张作霖的顾问。 这样的人当然知道姓王的在中国有多少。 但吴佩孚只有一个。 “请他进来。” 土肥原贤二整了整衣领，起身迎接。 他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大汉随着随从到来，将身上的手枪递给一旁的随从。 “土肥原贤二先生？”来人明知故问，脸上带着一丝好奇。 “鄙人正是土肥原贤二，请问王桑来此目的何在？是吴大帅想要见我？” “不是吴大帅想见你。”王先生摇头，笑呵呵的道：“土肥圆先生，把客人晾在门口，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土肥原贤二道：“你滴，奉茶。” “王先生，这边请。” 两人先后入内，这是一间临时改造的和室，主座头顶书写着一个“忍”字。 忍字下面是一柄武士刀。 “这刀不错。”王先生眼前一亮，上前就要将其取下来。 土肥原贤二眼中不满一闪而过，脸上仍旧是满满的笑容。 武士刀被缓缓从刀鞘当中拔出来，王先生看着冷冷的刀锋，忍不住的将手指放上去，轻轻触碰。 “王先生，你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是吴大帅想见我，那是谁想见我？” “西方的撒旦，东方的阎王。”王先生猛地转身，手中武士刀轻轻划过土肥原贤二的衣领。 “你到底是谁？” “按照规矩，我不该说我的名字。”饶是最不喜欢日本人，王先生仍旧是说出自己的名字：“将死之人，知道一些东西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是王亚樵，编号3721。” 武士刀刺穿土肥原贤二的肚子，王亚樵仍旧不放心。他再度将武士刀从土肥原贤二身体里面拔出来，将他斩首后，才飘然离去。 无论是王亚樵，还是随后发现土肥原贤二被人刺杀的人，并不知道此人在日本战败被判处绞刑之前，在中华大地做了多少坏事！ 第327章 坂西利八郎 “八格牙路，土肥原君怎么可能死在朝鲜人手下！” 北平，坂西公馆当中，坂西利八郎勃然大怒。 他是日本对华关键人物，从袁世凯开始，他便是北洋政府大总统身边的幕僚，关键人物。 此人创立坂西机关，官至陆军中将，在华时期培养大量特务，亲日派。 土肥原贤二之外，还有横扫半个华北，参与南京大屠杀的板垣征四郎，九一八时，日本关东军司令本庄繁。 此人并无板垣征四郎的鼎鼎大名，却下令发动九一八，侵占东北。 “老师，山海关当中不可能有朝鲜人。我想，杀死土肥原君的是中国人！杀人者极有可能是张作霖的部下！” 本庄繁现在是张作霖的军事顾问，他带来了土肥原贤二被刺杀的消息。 土肥原贤二被刺杀的时候，他在天津游走，为张作霖奔走，想要尽可能的挽回张作霖的颓势。 早就将东北当做自己势力范围的日本人不甘心让英国人支持的直系插手东北政治。 “不，中国人，中国人没有这个胆量！” “只有朝鲜人才会对大日本帝国如此仇恨！” 坂西利八郎勃然大怒之后，却又消沉下来：“听说，那个人姓王，是吴佩孚派去的人？” “这绝对不可能。”本庄繁摇头不已：“吴佩孚跟英国人关系亲密，绝对不会越过英国人直接跟我们联系。” “更何况老师就在北平城，吴佩孚想要与大日本帝国合作，不用舍近求远。” “嗦嘎，你说的很有道理。”坂西利八郎叹了口气：“但我还是不相信是朝鲜人动的手。” “这件事情我会秘密调查，土肥原贤二君不会白白牺牲性命，我会为他报仇！” 坂西利八郎在过去十余年当中把握住了整个北洋政府的命脉。 但从民国九年开始，他就有一些力不从心，向来软弱的张作霖敢于跟俄国人叫板，曹锟更是强硬宣传对于蒙古的主权。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张作霖成为我们的人，他现在跟苏俄关系亲密，这已经严重危害了大日本帝国在东北的利益。” “这件事情比帮助张作霖与吴佩孚和解更重要，大日本帝国需要的是一个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军阀，而不是信封苏俄的赤色份子！” “老师不用担心，我了解张作霖，此人跟俄国人的合作都是为了利益，而不是出自本心。他对俄国人的戒心，一点也不弱于对大日本帝国的戒心！” 本庄繁叹了口气，在华多年他遇到许多媚日的中国人，也遇到很多对日本人极为仇视的中国人。 正是这两种人构建出北洋政府，这让他不得不戴上面具，小心翼翼的跟中国人打交道。 “这一点我对你非常放心，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些朝鲜人，是不是三一运动的那些朝鲜人发起的。他们许多人都在魔都，都在中国！” 坂西利八郎郑重其事的提醒，相对于中国人。目前在中国的朝鲜人才是大日本帝国的心腹之患！ “朝鲜人不忠诚大日本帝国，不主动融入大和民族，他们居然想着反抗！” 坂西利八郎越想越气，相比昂撒的残忍手段，将土著直接消灭的政策。 日本人在大屠杀之后，往往会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选择文化征服。 在周朝先原本存在的那个时代，无论是大韩民国还是东南小岛上面，都有大量被日本文化同化的卖国贼。 “老师，我会想办法去魔都，抓捕一些韩国人。” 坂西利八郎失望的摇摇头：“我们杀的人再多，也无法摧毁朝鲜人的反抗精神，他们始终对大日本帝国心存警惕，却不想想是谁将他们从朝鲜国王，跟大清的双重压榨下面脱离出来的。” 本庄繁闻言叹了口气：“老师所做的事情，一直都是对的。只是他们无法理解老师您做的事情。” 坂西利八郎道：“不，他们知道我们的做的事情是什么，只是他们不愿意成为我们的一员，他们想要取代我们成为朝鲜，成为东北的统治者。” “也许他们一开始是为了国家民族，但到了某一天之后，他们就不会对国家民族再有感情。权利之上，是利益！” 坂西利八郎接着说道：“落后的殖民地即便脱离宗主国管理，也无法成为一个正常国家，更不可能成为大日本帝国这样的强国。” “朝鲜弹丸之地，没有任何资源，无法发展工业，只是一个农业国。” “这样的国家不积极融入大日本帝国，只能吃到泡菜的朝鲜人难道独立之后，能过能比现在更好？” “无需担心，帝国正在朝鲜推荐去朝鲜化，迟早有一天，朝鲜会变成大日本帝国的朝鲜！” “半载！” 本庄繁重重鞠躬。 ...... 刚刚抵达的北平的周朝先看到一纸电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顾不得旁人，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谁会去杀了他？这个小日本该死，可到底是谁干的？吴佩孚没这个胆量，张作霖没有理由。老子不记得朝鲜人在这个时候刺杀过日本官员啊！ ” 周朝先挠头，他绞尽脑汁，也没有将王亚樵跟土肥原贤二联系到一起。 他知道蝴蝶效应，却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没有任何接触的两个人因为自己的缘故，产生交集。 “命令蒙古旅，大同旅加强戒备，不要主动出击！” 周朝先触动心事，反而警惕起来。 “老子杀掉张啸林，黄金荣，是因为这两个人渣根本对时局没有任何影响，杀了就傻了，他们还能咬老子一口！” “土肥原贤二， 板垣征四郎，这两个王八蛋死一百次也只少不多。要是让老子碰到那个姓王的，一定要好好聊聊。” 周朝先心中亢奋，毕竟是土肥原贤二，这样的日本人少一个，那根本无法弥补。 此人不单单是一个特务，而且还是一个陆军军官，可谓是能文能武。 这样的人，在日本死一个少一个，根本没地方能够再找一个。 “可惜没钱，要是有钱的话，现在就想想办法，建立一个情报系统。”周朝先磨牙，摊子越大，手上的钱越少。 别说是情报机构，就是养兵，他手头现在都不宽裕。 暂二师一个月的的开支是察哈尔团的三倍！ 第328章 目标十一师 “师长，你终于回来了！” 暂二师师指挥部，张学良跟在周朝先身后，将自己定位为客人。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士兵，军官整齐划一的敬礼，发自肺腑的尊敬模样，十分羡慕。 他是奉军少帅，身份尊贵，虽然受人尊敬，却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尊敬。 “王汝勤呢？” 周朝先好奇，此人在第八师溃败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在数日之后却奇妙的出现在周朝先的战俘营里面。 “王师长在香山福利院当中。”崔融介绍。 周朝先笑笑道：“那就请马都统他们一起去香山福利院吧。” “那得加强守卫。”崔融想也不想，就有了主意对策。 “守卫？他们要走的话，现在就送他们回家。俘虏里面甄选一个老兵，能打仗的。愿意加入咱们暂二师，那就让他们加入。” “参谋长，你先立一个章程，咱们暂二师的老兵也得甄选一下，不是谁都能够安安心心的在咱们暂二师吃饭。一些十六师，暂一师的干脆让他们转成地方警察，或是矿工部队。正规军，咱们养不起那么多！” 崔融微微颔首，这也是他想要说的。人一多，人吃马嚼下来，一个师别说周朝先现在并无固定地盘的军阀。 就算是绥远都统也只有两个旅的部队。 不是马福祥不想扩军，而是养不起！ “地方部队怎么算？” “矿工的话，工资归矿场发放，警察地方政府管辖，发放的话也是地方政府发放。部分不愿意挖矿，做警察的，可以让他们放牧，种田，编成民兵。” 民国十年，绥远等地仍旧是地广人稀。 “卑职这就去办。”崔融走了，张学良却是急了。 他道：“朝先，现在裁军是不是有点早了？吴佩孚还在虎视眈眈啊！王汝勤跟马福祥现在放回去，这是筹码啊！” 按规矩，他不该插手暂二师的家务事，可事关重大，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机会跑掉。 “六帅不要着急，松开手是为了更好的捏紧拳头。现在退让隐忍，是为了麻痹敌人。” 周朝先爽朗一笑，就在作战地图上面，看着上面更新的直军部署，露出笑容。 “他吴佩孚不是像打仗吗？那他的杂牌部队，老子吃定了！” 张学良闻言一惊，目光顺着周朝先的手指，看到的仍旧是长辛店跟冯玉祥的部队！ “你要对冯玉祥下手？”张学良心里砰砰直跳，他最怕周朝先不打。现在周朝先选定对手之后，他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冯玉祥不是吴佩孚，两者之间并无统属关系，而是合作者。 “我没有足够的畜力，重炮短时间内无法运输到山海关。单单依靠步兵，我的暂二师跟你的第三旅火力对等，无法发挥作用。” “我不打阵地战。” 张学良轻声问道：“那你有把握打赢冯玉祥的部队？” “把握？”周朝先哈哈大笑起来：“六帅你哪哪儿都挺好的，唯独一点不太好。” 张学良不明就里，赶忙问道：“我哪里不好？” “不够果断。” 周朝先看了一眼张学良，此人心事重重，明明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讲。 “做人做事不能婆婆妈妈，决定了就去做。行军打仗更是如此，一旦决定了，那就得去做下去！” “老子来了长辛店，他冯玉祥的部队敢出现在老子面前，他不是找打是什么？”他雄赳赳，压根不讲冯玉祥的西北军放在眼中。 不对，现在冯玉祥的军队还不能称作是西北军，而是陕西军。 杨宇霆是见惯市面的人，见到周朝先信心十足地样子，也不禁放下心来。 周朝先跟张学良同龄人，却是两个极端，一个是正规军校毕业，能征善战的少年英才，一个却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现在周朝先来了，大局已定！ “冯玉祥的部队不好打，都是精锐。”杨宇霆提醒：“他的兵极其擅长白刃战！” “现在是民国十年，打不打白刃战，不是他姓冯的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 “老赵，你说说冯玉祥的部队火力情况。”周朝先环视一眼，见崔融不在，直接点将。 “是！”赵晓飞敬礼，随后介绍道：“师长，冯玉祥的炮火不足，缺乏75毫米口径以上的火炮，重机枪只能配置到连一级。” “冯玉祥的陕西军刚刚进入陕西不到六个月，其人担任陆军十一师师长，只有半个月。” 周朝先微微颔首，直奉之战提前大半年。 导致在另一个时空准备充足的吴佩孚跟冯玉祥，现在无论是武器弹药，还是军需口粮都十分匮乏。 冯玉祥临危受命担任十一师师长，部下虽然有一万多人，却没有足够的重火力。 “单从火力而言，十一师不如第八师。” 周朝先是见惯了民国风云的狠人物，对自己敌人的信心自然是烂熟于心。可他身边除了杨宇霆之外，还有张学良这样的公子哥。 与其多费唇舌，他更想用简单的数据说服张学良，叫他知道这仗能打！ “士气而言，十一师远胜第八师，携新胜，一旅又两个团的兵力已经抵达长辛店南方十五里的崔家集，正在构筑防线。” “十五里！”周朝先插嘴：“集结一切畜力，必须在两个小时内向前推进十里，炮兵才能肆无忌惮对冯玉祥所部，造成威胁。” “是！”参谋刷刷记录，一旁的奉军军官面色严肃，时值大战，他们都在求战。 “除此之外，骑兵集中使用，作为机动部队待命。步兵以大同旅为主攻，具体的作战计划，赵旅长你现在就去准备。我要在六个小时内，收到好消息！” “是！”赵晓飞实心十足，自己一个旅的步兵骑兵，数目远远超过同等编制的十一师部队。 身后又有师属火炮支援。 单看人数，两军相差无几，但从火力来看，奉军是冯玉祥所部的五倍也不夸张。 周朝先又道：“迫击炮不要吝啬使用，乘着作战，你多训练一些迫击炮手，以后这玩意儿不必须下放到连属。” 赵晓飞愕然，却又明白周朝先的意思。 当下将迫击炮当做是鸡肋，支援武器的皆有。唯独周朝先将其当做是至宝，在全师配备。 第329章 周朝先的假想敌 “师长是想要加强连排一级的火力？”四下无人的时候，赵晓飞才装着胆子问道。 初见周朝先的时候，自己是上校，他是少校。 时间不长，自己兜兜转转，仍旧是上校，周朝先却已经是上校师长。 哪怕是暂编师的师长，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师长。 除了职位之外，最让赵晓飞敬佩的还是周朝先超前的战斗指挥。 在与第八师交锋的时候，第八师大量的固定火力点在重炮轰击下存活下来，给予新组建的暂编第一旅造成极大的伤亡。 如果不是迫击炮，敢死队不断往上冲，也没有太好的效果。 现在周朝先提及迫击炮，很难让他不想到迫击炮在连排作战的轻便，强火力。 “对。”周朝先微微颔首，畅所欲言：“东亚，乃至于亚洲强国当中，日本对我中华威胁最大。” “日本的三八大盖你用过吧？那玩意儿怎么样？” “垃圾。”赵晓飞如实回答。 “日本常设师团轻武器垃圾，但重机枪却是暂二师的两倍。据可靠线报，日本人研发的轻机枪正在进行测试，若是测试完成，日本大规模列装。我暂二师对阵日军，将不会有任何的火力优势。” 赵晓飞正色道：“师座以日本人为假想敌的话，我军的确不如。只是日军精锐跟我暂二师也就不相上下，不至于被师座视作是心腹大患！” 周朝先冷冷道：“暂二师只有一万三千人。日本任何一个师团，都有二万八千人。日本常设师团，现在高达十七个，常备兵力二十五万人！” “日本尔搓小国，维持这样庞大的军力，你说是作甚？” “他奶奶的还不是想要图谋我东北，中华大地！” 周朝先来脸颊涨红，一想到可能再度发生的种种大屠杀，他就心情沉重。 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个不知名的贼老天为何要将自己送到整个蛮荒，恐怖的时代来。 现在他隐约知道了自己的使命而在，不是为了一夫多妻，也不是为了做文抄公。 而是救国。 救这个已经烂到无药可救的国家，让他浴火重生的时候，少损失一些百姓，让侵略者受到他该有的惩罚。 全日本从上到下，要么道歉，被刻在耻辱柱上，子子孙孙都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忏悔。 要么一亿人玉碎！ “二十五万人，也不多的。”赵晓飞嘟囔一句，却触及周朝先的底线。 “二十五万人的确不多，当下在我暂二师的德国军官，一旦回到德国，是否一个人就能训练出一个连，一个营的精锐士兵？”周朝先沉声发问。 赵晓飞怔怔的看着周朝先，见他说的认真，才不情不愿的盘算起来：“马克斯中校能力不俗，能够练出一个营，甚至一个团的精锐。” “日本人的二十五万常备军当中，人人都可以作为士官，班长。一个人就能带好一个班。” “二十五万人，能够在一年之内，扩军到二百五十万人的庞大规模。” “加之日本有健全的预备役，一旦与某个国家开战，临时征召的预备役，退役军官能够组成的军队数目更加庞大。” “暂二师只有一万三千人，打得过吗？” “北洋还有其他军队。”赵晓飞有些赌气的说完，就后悔了。他是保定毕业，在北洋摸鱼多年的老人，当然知道北洋军队是什么货色。 缺乏训练，缺乏枪支弹药，真要打仗，这些大头兵一个都指望不上。 更别说北洋军阀最匮乏的是火炮。 赵晓飞并不知道，在十几年后，侵华战争开始时，日军一个常设师团，将近三万的兵力，在中华大地横行靠的就是健全的机制，炮火支援。 “等到中日开战，我希望你能够站在我的身后。” 轮到赵晓飞胡思乱想了，他倒是对周朝先并无太多忠诚，大家在一起纯粹是合则两利。 现在周朝先身居高位，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暂二师一员。日后周朝先真要跟日本人开战...... 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娘的，要是打输了，那不就又得割地赔款了吗？ 周朝先忽视了一个问题，没有人会认为中华民族会亡国灭种。尤其是当下的军阀，反倒是知识分子看的更为深远，更为警惕帝国主义！ 从鸦片战争到现在，大清亡了，可中华民族还在，打输了顶多割地赔款，哪有亡国灭种的危机。 只有真正见到日本人残忍手段的周朝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作战会议室当中人声鼎沸，具体的作战计划是参谋们写出来的，大量参谋聚在一起，数十个人在短促的争吵当中，决定好了进攻方向，进攻手段。 炮击，炮击，炮击！ 漫长的炮击之后，步兵一举拿下阵地，战斗结束。 任何计划都是完美无缺的，即便是周朝先在制定好作战计划之后，也不知道战争具体的走向。 他不是常凯申，非得将指挥部安插到班一级，非要指挥二狗子往左移三毫米。 “师座，裁军计划已经发出了，俘虏也开始按时释放。”崔融静悄悄的走到周朝先身侧，冷不丁开口。 捧着热茶的周朝先头也不回的道：“凌晨五点炮击，四点步兵就要出发。一旦敌人发现我军意图，立马火力压制。” “主攻的是暂编第一旅一团，团长是徐本周。” “还有三个小时。”周朝先看了一下手表，有抬头看了一眼寂静的夜色。 “师座，非得跟冯玉祥为敌吗？”崔融问道。 周朝先哑然失笑：“我没有跟他为敌的意思，只是他刚好挡在我的面前，挡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我要么跟他一战，要么去山海关。你的话，你去哪儿？” “就在长辛店。”崔融苦笑一声，面对周朝先的时候，他总是有些力不从心。 “冯玉祥不好对付，他的部队白刃战很强。” 周朝先微微颔首，后世的大刀队就是西北军出身，可见这一支作风朴素，顽强的军队，是什么样的。 “告诉徐本周，这一仗多抓俘虏。” “是。” 参谋转身拨通电话，联系到徐本周，转述来自于周朝先的命令。 不久，崔融也捧起热茶，长夜漫漫，只有喝茶才能顶住睡意。 第330章 突袭失败 “一班往七移动，二班朝着十一点方向移动，注意敌军前沿阵地动向。”黑暗当中，几个人影交错穿行，“昨天晚上冯玉祥的兵就在执勤，今天不可能就窝在战壕里面，光睡觉了。” 勒贝尔步枪的枪口朝下，老兵们或半蹲，或趴在地上，警惕远处。 一团一营一连一排的精锐们聚在一起，排长正在进行最后的战斗部署。 营连一级的战斗部署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做好，但更具体的战斗，还需要一线的基层军官临时进行增减，确保在固定时间内完成军事任务。 “排长，十一师的兵布置好了铁丝网。”一个老兵从前面缓缓退下来，介绍道：“十一师的铁丝网覆盖整个前沿阵地，想要偷偷靠近不现实。最好请求炮兵支援，摧毁敌军铁丝网，撕开一道口子。” “炮火支援现在没有，你带着三班往前挪，在炮击结束之前，必须打开十个以上的口子，供大部队通过！” 排长目光灼灼，在他面前是十一师一个旅又两个团构建的防御阵地。 单单十一师的一线阵地，直径就有两公里，驻扎着一个团的防守兵力。 “能完成任务吗？”排长问。 “能！”士兵异口同声的回应。 距离炮击还有三分中的时候，一排三班的士兵继续前进，他们匍匐在夜色底下，距离十一师的阵地只有不到三百米。 为首的老兵更是一眼就能看到十一师士兵划动火柴，点燃香烟随着呼吸发出的点点红光。 “轰！” 就在此刻，巨大的气浪让老兵耳鸣，神色一僵。 “地雷！” 他脸色大变，来不及悲痛，便听到十一师执勤的明哨吹响口哨。 “吁！” 急促悠长的口哨声在夜空当中格外悠远，别说是十一师，便是紧紧跟在侦察兵身后的大量步兵，都傻眼了。 徐本周反应最快，他拨动电话道：“师指挥部吗？请求提前发动炮击。” “核准炮击，怎么发生爆炸了？前线发生什么？”周朝先目光冰冷，十五里的路被跨过，炮击展开的前几分钟，还是出事了！ “师座，卑职正在核实。”徐本周满头大汗，他倒不是因为周朝先的态度而不安，而是前线战况！ “立刻核实，评估进攻风险。” 徐本周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坏了！ 在暂二师不成文的规定当中，评估风险意味着重新判断这一仗能不能打。 “师座，卑职有十足的把握，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贪功冒进。”周朝先声音依旧冰冷。他此刻距离前沿的进攻部队只有五公里，就在炮兵阵地上面。 “炮击开始了。” 早已校正炮击方向的炮兵阵地开始倾泻弹药。 没有首发校准，三发急速射击。 炮弹砸在十一师阵地上面的时候，十一师正在集结。 大量士兵在印度高警戒声后，从木屋战壕当中爬出来，刚刚探头，便见到临死前最后的一幕。 无数炮弹撞击在阵地上，火光当中，袍泽弟兄被炮弹撕裂。 战争发生的一瞬间，便给了十一师的骄兵们当头一棒。 暂二师将几乎整个师的重炮投入此战当中，一门门法式火炮在射程上面，远远不如德国火炮，但在射速上面，却是完胜！ “师座，一团传来消息，是地雷暴露了我军行踪！” 周朝先神色一凝，“他娘的，让工兵开路，在清理完进攻道路之前，一团停止进攻。” “师座，这样打的话损失太大了！” 一听这话，赵晓飞急了：“军情如火，咱们得趁着十一师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发起进攻！” 周朝先却冷着一张脸道：“哪有那么复杂，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军注定胜利，十一师的兵在精锐，能比得上察哈尔团的老兵？咱们日夜操练出来的暂二师老兵？” “打胜仗，哪有那么多胜仗要打。只要老子跟老子的暂二师还在长辛店，他吴佩孚就得捏着鼻子认栽！” 周朝先正聚精会神的看向地图：“人命比炮弹更珍贵，我不想让我的士兵死在雷区。” 崔融不得不站出来解释：“按照既定计划，冯玉祥所部防御阵地出现铁丝网，地雷阻碍前进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现在原定计划已经被取消，正在执行的计划是第二作战计划。” “赵旅长，你刚来暂二师没多久，暂二师的一些规矩可能不太了解。暂二师以人为本，所有军官都需要减少在战争当中的部队伤亡。” 他说的极不客气，但在数息崔融的人看来，这却是他的一贯作风，对事不对人。 “师座，工兵营将在十五分钟内抵达战场。” 周朝先“嗯”了一声：“炮火延伸，小口径火炮继续对一线阵地开火，压制十一师的部队，让他们无法威胁到前沿阵地外面的我军。大口径火炮往后砸，尽可能摧毁十一师的反抗意志！” “是，师座！” “轰！” 十一师前沿阵地不断有士兵被炮弹掀飞，在陕西，河南打过许多硬仗。却从未经历过阵地战的十一师官兵，对于周朝先的炮兵，缺乏一个明确的认知。 他们只看到沙袋泯灭，赖以生存的战壕处处都是炮坑。无数袍泽弟兄还未见到敌人的模样，便再无呼吸。 长辛店一战结束后，大量直军被俘虏，至今仍旧关押在战俘营当中。 他们早长辛店作战的种种经历，自然无人外传。冯玉祥知道的周朝先的暂二师很厉害，特意拉开距离构筑阵地，为的就是不跟周朝先发生冲突。 只可惜，周朝先打的就是精锐！ “师座，前沿阵地危险，暂二师炮火猛烈！” 战壕当中，冯玉祥的注意力被数十米外的一发炮弹吸引，气浪滚滚涌来，让他站立不稳。 “是施耐德155的重炮，在整个暂二师也只有三门。” 炮兵团团长鹿钟麟苦苦相劝：“师座，不能继续往前了。” “钟麟，我的士兵就在前线浴血奋战，我不能坐视他们倒在奉军的枪炮底下！” 冯玉祥失望，深深的失望。 “轰！” 又是一发炮弹落在不远处，位于前沿的一处营级指挥所，被炸上天。 大量木屑散落下来，这才打消了冯玉祥继续往前的心思。 第331章 倒戈将军殒命 “钟麟，你自己说说，这仗怎么打！” 冯玉祥倒吸一口黄土：“去看看，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师座，咱们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加固战壕，增加防炮洞，就地防御。”鹿钟麟看似是炮兵团长，实则深受冯玉祥信赖。 在第二次直奉之战，便是鹿钟麟最先抵达北平城，接手北平城后，将溥仪驱赶出了紫禁城。 “炮兵真的无法展开进攻，提供火力支援？”冯玉祥握紧拳头，他眼睁睁的看着奉军炮兵撕碎自己阵地，却什么都做不了。 鹿钟麟窝在防炮洞当中，扯着嗓子：“师座，不是卑职不想打。而是您也看到了，奉军炮火猛烈，大口径的火炮现在阵地就在七八公里之外。咱们的75野炮，山炮，根本够不着！” “他娘的！”冯玉祥破口大骂，却再度吃了一嘴巴的黄土。 “师座，二营指挥部被摧毁！石营长跟各连连长，都没了。卑职距离指挥部最远，抵达指挥部的时候，指挥部已经没了。” 就在这时，一个上尉冒着炮火到来。 “什么？”鹿钟麟听不真切。 冯玉祥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张自忠？石友三死了，连排长死了，你他娘的就是第二营营长，立刻组织防御！” “用不着炮击结束，暂二师的兵就摸上来了！” “是！”张自忠郑重其事的敬了一个礼，转身再度奔赴战场。 奉命离开的张自忠并不知道自己的突然擢升，同样发生在各处战线上面。 将星璀璨的西北军此刻仍旧是一师规模，鼎鼎大名的倒戈将军石友三，现在仅仅是一个营长。 张自忠更是刚刚加入十一师不久，只从中尉升到了上尉，仍旧隶属于石友三管辖。 “连长，师座怎么说？”前沿阵地遭到的炮火打击逐渐减弱，这是一个信号，任何打过一年仗的老兵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子现在是营长了。让军官都给老子过来，准备打仗了！”张自忠冲着身边的传令兵喊道。 缓缓地，十一师的阵地开始探出脑袋。 “营长，外面有奉军正在扫雷！” 一个上士探头，吼道。 “啪！” 没有任何征兆，一发子弹贯穿上士的脑袋，将其掀翻在地。 “老三！” 张自忠眼眶都红了：“医疗兵不用来了，活着的，不想死的都挖防炮洞，奉军就要来了” 阴霾，泛亮的天穹上面是积蓄的雨云。比天气更让人压抑的是整段战壕都弥漫着阴霾。 空气当中弥漫的尖锐破空声停了，张自忠在袍泽弟兄尸骸遍地的战壕当中蠕动，这里一个营还有约莫一个连的士兵，半个连的督战队。 所有人都沉默者，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工作，注视着北方向。 “还有没有能喘气的？重机枪给老子拉出来，手榴弹有没有？预备一下。大刀队呢？都给老子准备白刃战！” 张自忠喘着粗气，奋力的说着话。 他对面的奉军却不知道战壕当中的一切，随着炮击停止，工兵缓缓后退。 有线电话里面，汉斯正在最后确认：“75以下火炮炮击地雷，铁丝网，持续三分钟？” 曾经遍布在阵地之外的地雷让工兵们步履艰难，他们没有足够时间，清理出一条条坦途，只能选择炮火支援。 “轰！” 一发炮弹砸在战壕之外，泥土被掀飞到十余米的半空当中，再洋洋洒洒的泼洒在战壕里面。 随着徐徐凉风，张自忠跟他的士兵人人都吃了二两泥。 “防炮啊！” 他的嘶吼在炮击声当中可有可无，在他嘶吼之前，早就有士兵学会了防炮。 死亡是最好的老师，能够教会这些骄兵在战场之外很难记住的东西。 张自忠从战壕当中探了出去，37小炮，75小姐，大量火力被倾泻在一个无人，却有致命的地雷阵上面。 三分钟之前被重点关照的一线阵地，却是没有落入任何一发炮弹。 他只好沉默，看着财大气粗的暂二师在短短的一个炮击时间内，将十一师半年的弹药量打光。 “都出来，准备作战！来个人，帮老子看看奉军来了没有！” 一个中士探头，头顶上的帽子刚刚冒出战壕，还未开口，便再度被子弹贯穿脑袋。 张自忠这一次连沉默的时间都没有，他道：“来两个不怕死的，跟老子一起瞧瞧他娘的奉军来了没有！” “我来。” “我也来！” 就在一个军官一个上等兵站出来的之后，凄厉的破空声再度响起。 “防炮啊！” 张自忠大喊，动作却慢了一步。 已经将重机枪架好的机枪手来不及拆解，一发75毫米炮弹，就将二营唯一的全自动火力摧毁。 水冷的马克沁飞到三四米之外，一个机枪班组也被无人生还。 “他娘的！”张自忠用拳头锤着湿冷的战壕，眼泪从眼眶当中滑落。 从军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场仗，一个敌人没见到，己方就几乎全军尽殁的。 他相信，二营能够仍旧挺在战壕当中，并非是超人的意志，而是身后执法队冰冷的枪口。 轰隆的炮声再度犁地的时候，赵晓飞已经麻木。 他半点也不犹豫：“这是最后一轮炮击，三十分钟之内步兵必须占领十一师一线阵地，如果无法达成，必须立刻撤出战壕。” 赵晓飞欲言又止，知道自己此刻说出口的话，并不是多么美妙。 周朝先年轻和煦，不代表他会听从别人的建议。 崔融则道：“必须加强班排军事训练，争取在每个营都增加一个工兵排。” 周朝先总算将目光从那一张军事地图上面挪开：“团属工兵连，旅级别为营，优选从想要当兵，军事训练次等的士兵当中挑选。” 崔融在这种事情上面，是周朝先的忠实簇拥，他拍手叫好：“师座英明，此战之后大量十六师暂一师的老兵无法适应我军训练，又不甘心退伍。这样一来，也能多一个安置他们的地方。” “不是为了安置他们，而是工兵很重要。”周朝先从笔记本上面扯下来一张纸，边写边道：“汽车，工兵，炮兵。人类战争方式不断发生改变，技术兵种的重要性越来越强。” “老崔，这件事情你亲自负责，择选一批技术兵种的苗子。” 第332章 两名名将的初见面 徐本周放下望眼镜，他远眺的地方正是冯玉祥十一师的一线阵地，一个长两三公里，宽一公里的环形阵地。 阵地外露出来的沙袋几乎被炮火摧毁殆尽，在炮击间隙冒出来的观察哨，也不见踪影。 整个战场就像是一处死地，没有人声，也没有枪声。 只有硝烟在战场上面弥漫，升腾起来，被冲锋号吹散。 战斗随着刺耳的冲锋号开始，一个连一个连的奉军在长达两公里的战线上面，沿着弹坑前进。 工兵无法在短时间内清理出一条道路，在上报师指挥部之后，周朝先选择了赵晓飞看来无法理解的作战方式。 用炮火在地雷阵当中清理出一条条进攻路线。 每一个深浅不一的弹坑都预示着一件事情，这里绝对安全。 任何地雷都无法在高强度的炮击下存货。 “砰！” 十一师的步兵终于拉动枪栓，开始反击。 子弹撞击在泥土当中，弹坑就是天然的掩体，趴在温热泥土当中的机枪手将脚架支起来，绍沙轻机枪开始嘶鸣。 “哒哒哒哒” 连续的射击声就是最好的警告，足以压制任何从战壕当中冒出来的脑袋。 “轰！” 经验老道的老兵们半蹲在弹坑当中，将手榴弹抛入战壕当中。随着爆炸声响起，停顿的进攻再度开始。 十一师的老兵们也不甘示弱，躲在战壕当中的张自忠直接放弃抵抗，擦拭着刺刀。 “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跟我冲！” 白刃战！ 突入战壕当中的暂二师老兵们眼皮直跳，狭小的战壕当中，不断有班长掏出手枪挨个点射。 绍沙轻机枪也在嘶鸣，在短促的战壕当中，将提着大刀，想要白刃战的十一师扫到在地。 “砰！”更为清脆的步枪射击声重重叠叠，在每一处战场都能听到。 “他娘的！” 张自忠吃痛，一发子弹穿透的他的肩膀，一个奉军上尉拉动枪栓，刚想要开枪，便听到身后有大喇叭在喊叫：“投降拿钱回家，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张自忠置若罔闻，往前扑的时候，却听到“哗啦”一声，一杆枪落在自己脚边。 身前的，身后的袍泽弟兄，由一个人带头，将手中的武器纷纷丢在地上。 阵地被占领，长官负伤，现在的劝降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自忠一阵恍惚，一屁股坐在地上。 “哒哒哒！” 远处，一挺大沽生产的马克沁嘶鸣起来，连续射击下，轻松将奉军压制在战壕当中。 “奶奶的，迫击炮呢？赶紧把重机枪给老子砸了！” 上尉没有开枪，而是转身大叫。 不多时，便有一个班组的迫击炮到来，炮手测量，瞄准到发射，前后不过花了一分钟。 “轰！” 随着爆炸声响起，位于高地的马克沁被掀飞，十一师的重火力再度短缺。 “哪有伤员？” “这儿。” 上尉扫了一眼，立马尊敬起来：“长官，这里有伤员。” 那是一个中校，不到四十岁的脸上都是心疼：“都是中国人，你们打啥子打吗？ 赶紧把武器丢了，额好给你包扎。打完仗，你就回家，额们不为难你们。” 张自忠愣愣的坐在战壕里面，手中紧握的刺刀滑落在地。 军装被撕开，少校的动作并不粗鲁，反而十分温柔：“放松，现在不打仗，咱们都是中国人。我们奉军军医，对你们跟额们是一视同仁，等下额让卫生员把你们送到战地医院去。” 张自忠不言语，任由火辣辣的酒精消毒伤口，医用棉签在里面捅咕，包扎。 “郝长官。”这时候，一张年轻的面庞露在中校面前：“我们是香山的，来这里帮忙救治伤员。” “你们这些秀才娃娃，谁让你们上战场的？”中校嘟囔：“赶紧运输伤员下去，不要上来了。这里有额就行了。” “伤员，哪里还有伤员？” 郝西川走了，留在原地的卫生员则是开始指挥，重伤的已经被送走，轻伤的搀扶着就能回到一公里之外，临时搭建的野战医院。 “走吧。” 几个老兵押送，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防止十一师的俘虏闹事儿。 回去的路上，张自忠眼见一个个残缺建制的连队被押送回到奉军战俘营，心如死灰的问：“你们都是医生？” “不是，我们是红十字会的，我叫孙立人，清华的。” “张自忠，北洋法政学堂毕业的。” “天津的学长？我一朋友在战地医院里面，叫曹晓菲，就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孙立人笑笑，努力让他宽心：“学长你放心，暂二师跟别的军队不一样，但等打完仗，你就可以回家了。” “你很了解暂二师？”张自忠明知故问，想要套取一些军事情报。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一双眸子冰冷的可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十一师开战前对暂二师的实力估计有所失误，才会被打的一败涂地。 “刚开始不了解，后面就知道了。”孙立人道：“张家姐姐跟我说，暂二师是为了保护中国人而建立的军队。” 张自忠摇头道：“我信三民主义，不信暂二师是为国为民的军队。” “我跟你一样，最开始也不相信，但我现在相信了。”孙立人笑笑：“除了你们之外，所有在直奉战争当中，长辛店附近受伤的百姓，都可以在暂二师的战地医院当中，免费治疗。” “在长辛店北边的战地医院里面，现在还有一千多直军伤兵。跟你们十一师开战的时候，周先生又从各地调集了大量医生护士，足够容纳数千伤兵。” “就连我们这些略懂急救的红十字会成员，都被借来，用来治疗伤病员。” “此处之外，周先生兴办教育，发展工业！迟早能够将中国从落后的农业国，变成先进的工业国！” “这样的军队，不是为国为民，为什么要给你包扎伤口，把你送进野战医院？就因为你是一个上尉？” 在他们身边，一个个伤员被运输而来，重伤员被送入急救室当中，接受治疗。 让张自忠难以接受的是，伤员十之八九都是直军军装的十一师士兵，而不是蓝呢子的奉军。 “敬礼！” 忽的，有人到来。 第333章 还得谈何 随着熟悉的“敬礼”，张自忠跟许多士兵一样，忍不住想要敬礼。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非是什么高官，而是一个几位年轻的上校。 “医疗器械有什么需要的，立马致电北平城，半个小时内的就能运输来。血浆的话，正在安排专人献血。” 民国时期冷冻技术并不发达，大量用血还得现场献血。 第一旅的主战部队之外，还有大量士兵在接受简单的体检之后，成为血库一员。 “师座，人还是太少了。咱们察哈尔团的老兄弟那是没话说，暂二师的弟兄不太愿意献血。” 一旁，负责战地医院的少校请求支援。 他并非是医生，却负责管理这一处战地医院的同时，负责安保工作。 周朝先挠头：“利诱吧，无偿献血在部队内部可以列入升迁。不愿意无偿献血的弟兄，可以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助，具体的数额我会跟参谋长讨论之后公布。” “先从我开始吧。” “师座您受了伤，还没好利索，是不可以鲜血的。” 周朝先一撸袖子，旁边的参谋长崔融就拦住他。 “我来。”说着，他一撸袖子，送到少校面前。 “算我一个。” 周朝先跟崔融一开口，立马有七八个军官主动请缨，他们对晋升优先无比眼热。 暂二师现在风头正盛，日后必定会被列入正规军序列，而非是现在暂二师这样一个临时番号。 扩大编制之后，空缺出来的军官，按照察哈尔团的老规矩，还是得从自己人当中提拔。新投靠的军官，士兵，都需要经过考核期，参加过军官训练团之后，才能正式走马上任。 时间，现在他们最匮乏的就是时间，稍有不慎眼巴前的机会就会落入别人手中。 “你看看，这就是暂二师，你看北洋政府还有那一支军队的军官会献血给敌对的士兵吗？你们直系军阀会这样做吗？” 张自忠大为震撼，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过去他只知道奉军很能打，暂二师很牛逼。 现在见到年朝气蓬勃的周朝先跟暂二师军官团，他隐隐又有一种羡慕，而非敌视。 “之前我跟你一样，也对暂二师没好感。”孙立人自嘲一笑：“直到我知道周朝先所做的一件件一桩桩事情，我才知道当下之中国，的确是需要这样的杰出人士，才能改变国家命运。” “我准备去东北大学读书，学机械。学长你好自为之吧，这里的医护人员还会对你做一个简单的检查，确定你没事之后才会给你安排病房。” 孙立人敬了个礼，用军人的方式离开。 张自忠沉默不语，被护士检查一遍之后，眼见不分年龄，军衔的十一师官兵受到的救助几乎一样，反倒不迷茫了。 早在还在天津读书的时候，他就秘密加入同盟会，也算是一方元老。 民国五年，他愤然从军，蹉跎到现在才是一个区区的上尉代理营长。整个营，现在只有不到一百号残兵。 远在战场上的十一师官兵并不知道自己被俘后的命运，他们仍旧在拼命抵抗，不抵抗的人都被身后的督战队枪决。 焦灼的战争是单方面的屠杀，步兵冲，炮兵轰的打法根本对付不了暂二师。 战壕，铁丝网同样无法阻挡暂二师的进攻。 几乎一整个旅的轻机枪都被集中在一团，大量轻机枪，足以让战场上负隅顽抗的直军丧命。 “突围，现在就走！” 冯玉祥仓皇逃窜，心中无比憋屈。他打仗。打过无数的仗，却是第一次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憋屈，俺冯玉祥就没打过这样的仗！”他在清晨的雾霾当中无能狂怒，枪炮声在四野响起，战争从未远离，一直都近在咫尺。 鹿钟麟紧紧跟随，却又蓦地停住脚步。 清晨湿冷的雾气当中，影影绰绰立着大量骑兵。 作为机动，后备力量的骑兵营再度出现在战场，拦在冯玉祥身前。 “师座，这仗不能这样打了。”鹿钟麟仗着胆子对冯玉祥耳语：“张学良那个人我知道，他绝对没有胆子对师座发起进攻。” “更别说暂二师是周朝先的部队，跟老张家没什么关系。” “他不是释放了王汝勤，马福祥吗？卑职愿意跟他达成协议，不打了！” 冯玉祥心情复杂，他想要答应，却又不敢答应。他与吴佩孚之间的关系并非是统属，而是合作者。 正是因为吴佩孚支持，他才能够在陕西这么快站稳脚步。 当下吴佩孚有难，他不得不帮。 “师座，哪有帮忙折掉自家根本的？咱们十一师刚刚进入陕西，未来大有可为。” 冯玉祥犹豫，半晌才道：“你确定是周朝先指挥这一战？还是确定他会放过我们？” 鹿钟麟道：“师座有所不知，卑职是炮兵团长，刚刚暂二师持续了接近半个小时的炮击，至少打了二十万大洋的炮弹。张学良是奉系少帅，却指挥不动暂二师，更拿不出这样多的炮弹！” 冯玉祥一听也是，懊恼道：“早知道就留在河南了。” 两人都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当务之急不是追责，而是拦住周朝先的兵锋。 “你去联系周朝先，我重新构筑防线！”冯玉祥吩咐，很快就带着身边的警卫营构筑起一条简单的防线，驱赶溃兵在简易的战壕当中匍匐。 鹿钟麟则大步走向奉军骑兵。 近了，雾中的蒙古马嘶鸣的声音越发近的时候，鹿钟麟心中反而没谱。 他看的真切，那是至少一个骑兵营的骑兵，已经有不少人下马，沿着铁路构筑防线。 黑洞洞的枪管就在雾气当中沉默，随时都会嘶吼起来。 冷汗从鹿钟麟头顶上滑落，直到现在第十一师，都没有一个明确的作战方案。但周朝先已经准备好了全歼自己。 这一个营的骑兵数目不多，关键时刻却能够拦住一个旅的溃兵，让他们举手投降。 “营长，来了一个人。” 已经荣升营长的何德政冷冷看向白雾当中的直军，冷冷道：“机枪手最好准备，一旦直军有所异动，杀无赦！” 怪不得他不警惕，所有从第三营走出来的军官信奉的都是小心为上。 “我是第十一师炮团团长鹿钟麟，我有要是求见周师长！” 第334章 还是得结盟 时至今日，周朝先已经习惯了一件事情。每当军阀打不赢的时候，都会从战场之外的地方想办法获得战场上拿不到的利益。 北洋军阀是这样，后来的常凯申也是如此。 在接到前线打来的电话时，他仍旧在战地医院。 “喂，我是周朝先。” 电话那头，惊讶于这一切的鹿钟麟总算明白为什么周朝先来得这样快。单单是将电话线临时铺到前沿阵地，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在第十一师，根本没有这样的通讯手段。 古老的通讯靠吼，依旧是主流。 “周长官，卑职是......” “不用介绍，我知道你是谁，五分钟内说明来意。”周朝先神情冷漠，鹿钟麟是谁他一清二楚。 鹿钟麟是冯玉祥真正倚重的大将。中原大战之后，常凯申要求冯玉祥下野的同时，责令必须下野的人只有鹿钟麟。 在那之前，鹿钟麟在莫斯科拜谒过慈父。 在抗战时期，他因为并无实权，无法控制手下军阀与延安合作，索性辞职下野。 鹿钟麟道：“周长官，冯师长久仰您的大名，不愿意与您作对，愿意跟您进一步合作。” 周朝先淡淡道：“我的敌人是玉帅，冯将军若是愿意与我握手言和，所部退出长辛店，回到河南，也不是不可以。” 鹿钟麟心中咯噔一下，他心知肚明凡是都怕一个“不是不可以”。 “周长官的意思卑职明白了，只是还请周长官提出要求，冯师长一定会想办法满足您的。” “好啊。”周朝先心中存着对冯玉祥的些许敬佩，此人虽然打过内战，却驱逐溥仪，在抗日问题上面十分坚定。 就冲这一点，他就毫无保留的将冯玉祥划定在可以合作的人范围当中。 “没别的要求，从今之后，还请冯将军跟我暂二师达成同盟，共同进退。具体细节，日后在研究，如何？” 鹿钟麟大感意外，他本以为周朝先还有别的心思，不曾想到周朝先想要跟十一师结成盟友。 他又很快高兴起来，只要能谈，那就一定能够达成协议。 “周长官，卑职做不了这件事情的主，但卑职一定会想办法让冯师长答应此事。” 他算是明白了，周朝先的暂二师，那就是一帮狠人，真要跟他们作对，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板，真不行。 鹿钟麟挂断电话之后，很快就回到了冯玉祥身边。 战争已经停止，冷漠的奉军的将包围圈当中的直军视作草芥，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远在他乡的游子们现在总算知道和平的宝贵，仅仅一个早上，一个旅又两个团的直军，损失过半。 现在的活人都想活着，没人想继续打仗，将自己融入泥土当中，成为滋养大地的养分。 “答应他！”听到周朝先的要求，蹲在地上，老农似的冯玉祥不需要任何犹豫，就一口答应下来。 “你走了之后，俺仔细想了想。奉军在山海关的部队俺们不清楚，可在长新店的暂二师，咱们十一师绝对对付不了。” 说到这里，久经风霜的冯玉祥仍旧面露苦涩。 “前段时间我老是能从报纸上面看到张景惠对于欧战的一些评论，现在看来他的评论都出自周朝先之手。” “咱们只学了铁丝网，地雷阵。周朝先学的是重炮对轰，阵地战！”他自嘲一笑：“亏咱们以前还觉得北洋政府的诸多军队当中，玉帅的兵最能打是因为玉帅谋略。咱们十一师的精锐跟第三师不相上下。” “现在我明白了，要发展炮兵，大炮兵。不然日后与人作战，就得挨打，落后就得挨打！” 鹿钟麟苦笑一声，说道：“师座说的好，咱们想要追赶周朝先，就得先跟他们合作。依卑职愚见，这一次奉系死不了，周朝先坐稳绥远都统只是时间问题，咱们可不能落于人后，也得大力发展工业，多弄点大洋，买枪买炮。” 他说的好听，心中却没谱。陕西现在刚刚落入冯玉祥手中，一年的税收养活十一师之外，还能剩多少？只有天知道。 “这样吧，你去准备一下，我要跟周朝先面谈。”冯玉祥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说出要跟周朝先面谈的话时，鹿钟麟大惊失色的同时，却又了然。 这的确是一个机会。 没有什么比双方首脑开诚布公的谈判更好的。 在不知不觉当中，周朝先已经从张景惠身后的下属，成长成为一个能够跟一方督军，都统谈笑自若的大人物。 只可惜这一变化周朝先并不清楚，他仍旧将心思放在医学院的建立上面。 在归绥建立医学院是必然的事情，但大部分医生还得从北平，西安，太原这些地方请。 “郝中校。”周朝先的有些头疼，军医说到底还是医生，用军衔制度虽然方便，却不利于长久发展。 他更想将军医变成隶属于暂二师的医生，待遇不变或者提高，但不在授衔。 “额在。”郝西川将手套放在一边，怯生生的站在周朝先身边。 “你先歇着，这边医生够用。你真要是想忙，帮我带一些人，去直军防线里面治病救人。” “额不累，额现在就去。”郝西川一听，一蹦三尺高，他的确不累。在一线阵地救人的时候，他担心的是天上的炮弹，不长眼的子弹。 到了野战医院，他仍旧干劲十足。 “直接去，重伤员用卡车拉到野战医院。” 周朝先说着，却见赵晓飞领着两个直军军官到来。 为首的一人赫然是北洋陆军中将冯玉祥。 “抱歉。”周朝先见状主动迎了上去，说了莫名其妙的字眼后介绍道：“这位是暂二师中校军医，他将带领部分医生卫生员前往冯将军阵地当中抢救伤员。” 冯玉祥并不知道周朝先说抱歉的意思是因为自己在另一个时空的两个月后，授衔上将。 这一进程被长辛店一战打断，冯玉祥是否能够继续坐稳陕西，谁也说不清楚。 全然不知这一切的冯玉祥道：“周贤弟古道热肠，不愧是我燕赵男儿，钟麟，此事你负责，医官有什么需求，你尽管满足。” “不敢，额不敢有要求。”郝西川不断摇头，他是陕西西安人，对眼前的陕西督军冯玉祥不了解，却又如雷贯耳。 第335章 买的没有卖的精 战地医院当中，冯玉祥惊叹于周朝先的种种布置，难免心中比较：“周贤弟不愧是保定毕业的高材生，别的不说，单单是这医疗手段，愚兄替下面的弟兄谢过你了。” 他说的真诚，眼见时常出现的红十字标记，更是仔细询问。 早在数年前，他便归顺基督教，成为耶稣信徒，也在十一师当中为教徒洗礼。 随后洗礼的教徒用心诚不诚周朝先不知道，但冯玉祥是真真儿的基督教信徒。 “士兵视我为官长，为国家民族而战。我为了国家民族，也不肯亏大他们半分。” 他说的倒不是假话，从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稍微培养一下，就是下层军官。 一个打过仗的，比五个没打过仗的新兵更好用。 “他们都是好样的，不该死在中国人手下。来日若有强敌来袭，还请焕章兄与愚弟共同御敌。” 冯玉祥笑笑道：“周贤弟以为哪一国是我中华之敌？英吉利，还是法兰西？” “都不是。”周朝先摇头，英国法国对中国有想法，可惜吃不下。中国太大，主体民族有太强。 英国人占据印度百余年，也没有将藏区独立于中华之外。更别说主体民族更多的其他地区。 “是跟咱们签订二十一条的日本人。”周朝先目光冰冷，有的事情别人可以忘记，但他记得清清楚楚。 “焕章兄可知道旅顺？” “知道，在东北。” “那焕章兄可知道旅顺大屠杀？” 冯玉祥沉沉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自然知道。但国穷民弱，知道也没用。 “旅顺大连当下都是日占，按照条约，在十年之后，旅顺大连将被日本归还给政府，介时中日再无争执。” “这绝无可能，周贤弟你莫要说笑了。日本人狼子野心人尽皆知，他们若是愿意将旅顺大连归还我国才是怪事。” “正是如此。” 周朝先拍手叫好，他循循善诱，等的就是这句话。 “焕章兄，兄弟我便是等这一日，等日本人不愿意归还港口之时，以武力夺回这二港口，一雪前耻。” 冯玉祥短暂沉默之后道：“日后的事情应当日后再说。但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时，若是日本人想要赖在中华土地上不走，愚兄必定会参与到对日作战当中。” “好！”周朝先重重的拍了拍冯玉祥的肩膀，笑笑道：“在那之前，暂二师会是焕章兄的忠实盟友，有甚需要的，尽管说。” 冯玉祥打蛇上杆，连忙道：“周贤弟，我十一师的俘虏？” “武器装备人员一应归还，伤员出院后，我会给他们路费，让他们到你的部队当中报道。” 全然不知道这一段话隐藏着什么的冯玉祥兴高采烈的答应下来，全然不知道这些打过仗，敢肉搏的老兵，几乎全都选择加入暂二师当中。 无他，暂二师工资高，装备好，负伤有抚恤，战死更有抚恤。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愚兄想要麻烦贤弟。”冯玉祥脸有些臊得慌，明明自己比周朝先年长，长兄长兄，到头来却跟弟弟一样。 “但说无妨。”周朝先却是毫不意外。冯玉祥要是不趁机跟张作霖媾和，达成一定协议才是怪事。 军阀就得反复横跳。 “我想要重炮！” “重炮？”周朝先心思转动，主动提冯玉祥着想起来：“不瞒焕章兄，这重炮要是施耐德105的榴弹炮到还好说。155口径的榴弹炮，那就不好办了？” “为何？”冯玉祥反问，毫不掩饰的告诉周朝先，自己是一个棒槌。 可惜重炮这种生意不好做，做一笔少一笔，周朝先没准备从中捞钱。 他直白的说：“基建，此战我的155榴弹炮根本没挪窝，还在长辛店的炮兵阵地。105，75口径的炮更适合随军作战，骡马跟汽车就能拖动。” “155榴弹炮只能在有铁路的地方快速行军。” 冯玉祥毫无压力的听着周朝先的介绍，这才恍然大悟。 “大口径榴弹炮不利于快速行军的话，只能用来镇宅。”冯玉祥说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周朝先苦恼的就是这一点。 他的155炮兵在当下的军阀当中，绝对是战场之王。 但王者只能打阵地战，一旦离开铁路网，就是小废物。 “焕章兄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从法国人手中订购一个营的105榴弹炮，75加农炮。” 周朝先一一将这两款火炮的特征说出，让冯玉祥自己考虑。 “多少钱？” 冯玉祥的问题让周朝先哭笑不得，像他们这样的军阀都在买买买，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会当中问价钱的人。 不过一想西北军的作风，周朝先也就释然了。西北不是沿海地区，没有工业基础，一个穷字就能概括大半。 农业是国家根本，却不能骤然聚拢财富。再加上整个民国都在被列强不断收割，经济屡次遭到重创。 “钱不是问题，暂二师炮兵团的......” “周贤弟莫要开玩笑了，钱是大问题，哥哥我养兵千日，早就阆中羞涩了。再说你那哪是炮团，一个炮兵旅也比不上你们暂二师的炮兵团。”冯玉祥苦笑连连，说出心里话。 他想要可劲儿买，却没钱。 “焕章兄，我说了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够配合我，在陕西一地禁烟，禁止种罂粟，我可以按照半价出售给你一个团之内的105，75火炮。” 周朝先一脸严肃，别的事情他不管，也管不了。唯独禁烟，这是大事儿，他不希望白鹿原上都是鸦片烟。 陕西有八百里秦川，数不清的沃土，这样地方，必须发挥出他本应该有的价值，而不是去种罂粟。 “禁烟？”冯玉祥眼前一亮，却又有些犹豫。 筹码如果还不够吗？周朝先心中琢磨，再度加码。 奶奶的，实业救国太难了，想要这些军阀为国为民做点事情，小爷还得自己亏本赚吆喝。 “焕章兄若是想要实业救国，可以派人来绥远，我可以卖给你机械设备，帮你培养技术工人。” “好，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等仗打完了，咱们兄弟俩归绥一叙。” 冯玉祥一脸笑容的应承下来，却未想过买的没有卖的精！ 第336章 和平条约 “致电玉帅，我部十一师遭遇奉军袭击，无力对抗奉军炮火，损失颇大，现已撤军涿州。” 冯玉祥看着奉军骑兵撤离，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本以为周朝先会咄咄逼人，誓不罢休。 却不想周朝先是如此的平易近人，跟他说话不需要任何客套，只需要说出自己的目的，跟一个承诺。 “督军，怎么现在就要走？”鹿钟麟不能对撤军置之不理，他将局势看的一清二楚，却不明白冯玉祥的态度为何三百六十度转变。 “周朝先不愧是沧州人，是个爷们。”冯玉祥感叹一声，随后将自己跟周朝先的对话，种种交易说出来。 鹿钟麟听得喜笑颜开，他道：“国内有识之士都在提倡禁烟，督军要是能够在陕西推广这一举动，绝对能够获取海量声望。” “何况鸦片税收的不多，大洋全都落在商人，烟馆里面。咱们这一次就趁着这个机会，把鸦片查抄后，要么送给周师长，要么转卖给别的省份。” 冯玉祥听着不禁一笑，这主意倒是绝妙，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你现在就带着你部炮兵，去接受德国教官的训练，随时等我命令，带着火炮回来。” 冯玉祥是琢磨过味了，周朝先的炮兵在国内绝对是顶尖的，自己手下的炮兵则是七拼八凑出来的，不提专业素养强弱，单单是数量都远远不及。 现在正好让鹿钟麟前往暂二师，多培养一些会打炮的精锐，顺势将炮兵团改编成正式的旅。 吴佩孚请冯玉祥出山，进攻赵倜的许诺之一就是将十一师变成三旅的师。 隶属陆军部的整编师，有番号的陆军师都能够从陆军部拿到钱。别看北洋政府穷，没钱。 在陆军部挂号的整编师能够拿到多少大洋随缘，也比暂二师这样的地方暂编师强，能够拿到陆军部的军饷。 冯玉祥是有野心的人，也想要借此机会一跃而起，成为一方军阀，多做一点事情。 “督军，要不要咱们也在西安城募集大洋，办一所大学？”鹿钟麟眼看冯玉祥有心多做一些事情，不禁提醒：“除了学生之外，还得有咱们自己的讲武堂。” “讲武堂现在就得开办，奉军炮击的时候，咱们弟兄连防炮都不会。得好好讲讲，学学奉军怎么打仗！”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冯玉祥就满肚子牢骚。 “学校可以先筹备，要是能够募集到足够的大洋就立刻开办，要是不行，就先办几个中高等院校。” 鹿钟麟见说，顿时喜笑颜开。 “督军，您就放心好了，别的咱们不敢说。只要您愿意出头，于右任于先生绝对愿意出面周旋。日后大学教授，也能让于先生亲自出马。” 冯玉祥哑然，他跟于右任，杨虎城不对付。从未想过跟他们合作，现在经鹿钟麟提醒，他倒是犹豫起来。 是做一个有地盘的军阀，还是充当吴佩孚跟曹锟的大手，这是一个问题。 ...... 山海关，张作霖跟吴佩孚同一时间接到来自双方的电报。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所在的方向，长长叹了口气。 “签字吧。” “他奶奶的，给周朝先嘉奖令，大洋先欠着。” 秦皇岛外克留尔号军舰上面悬挂着大英帝国的米字旗。 旗帜下面，代表直系的王承秉跟代表奉系的王永江对坐。 他们是老朋友，彼此之间并无冲突，反而交往甚密。 “王桑，英国人就要出来了。”本庄繁坐在王永江身侧，土肥原贤二死了之后，他顺势成为张作霖唯一的日本顾问，出席这一次的和谈。 王永江道：“本庄先生，东北百废待兴，希望大日本帝国能够多多支持张大帅才是。” 本庄繁郑重其事的看向王永江，知道这个人不好糊弄：“王桑，鄙人已经尽力，国内的批复一向不快，还请您能够见谅。” 王永江笑笑不说话，他当然知道日本人不肯给钱的原因在哪儿。 无非是土肥原贤二死的不明不白，张作霖又不肯让出更多的利益，只保证日本在东四省境内仍旧能够像之前一样自由活动，贸易。 特殊的商业条款，那根本不可能！ 商业谈判，本就是互相拉扯，看谁能够坚持底线。到最后要么一方妥协，要么一拍两散。 东北赌得起，王永江有资本谈条件。 但日本人等不了。 “没关系，下个月来自莫斯科的外交团就会抵达奉天。”他随口一说，却让本庄繁大为紧张。 素来都将东四省是作为自己势力范围的日本人，不肯让俄国人插手。现在白俄没了，新来的苏俄仍旧让日本头大。 “王桑，大日本帝国一向对张大帅心存善意，才会有一系列的合作。鄙人希望王厅长能够记得关于我们的合作。” “合作？”王永江淡淡一笑：“过去的合作都在继续进行当中，俄国人现在来奉天是要谈新的合租。必须说明的是，这些合作跟大日本帝国无关。” 本庄繁一时间茫然起来，他不知道王永江是否在暗示什么，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国内，要加强跟张作霖的合作。 “埃斯顿爵士到！” 船舱一角，一群英国佬迈着六情不认的步伐的到来。 甭管英国人在爱尔兰打的多惨，在远东地区，凭借着坚船利炮，英国就是爸爸！ “埃斯顿先生。”本庄繁深深鞠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埃斯顿爵士的敬佩之情。 “日本人？”埃斯顿目光冰冷，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日本人，尤其是张作霖身边的日本人。 在他看到诸多亲英人士送来的信息之后，已经确定站在张作霖身后，打破远东局势平稳的就是这些小矮子！ “嗨。”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埃斯顿越过本庄繁，看了一眼王永江，又看了一眼王承秉，随后才道：“签约吧。山海关为界限，从今之后，互不相干。” 王承秉道：“这一份是附录。” 王永江憋屈的接过去，这上面除了关于张作霖跟张景惠的的撤职的行政命令之外，还有要求张作霖下野的明文要求。 换做以前，他绝对不会签字。 但在确定暂二师无条件支撑张作霖之后，王永江才会选择息事宁人后，在用行政手段拿回来本就属于奉军的东西。 “不对劲儿！” 第337章 蒙古巡阅使 王永江揉揉眼睛，只见条款的最后是关于绥远都统的任命。马福祥被一撸到底，新任的绥远都统是周朝先！ 这让他大为惊诧，对面的王承秉却是面无表情。 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面同样拿不到，他虽然不想再这里浪费时间，却架不住这份条约是英国人起草的。 从七月开始，在八月十五结束的直奉之战，比另外一个时空结束的更快。 而束缚直系跟奉系的并非是一纸条约，而是囊中羞涩的口袋。 战争就是打钱，没钱了，战争自然而然的结束。 在政治上面，他与张作霖十分亲密，并不希望张作霖所代表的奉系军阀就此成本为失败者。 周朝先这样的年轻俊杰，取代马福祥成为绥远都统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给马福祥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满编的暂二师为敌，在绥远的大草原上玩一出千里大溃散。 唯一利益受损的马福祥都不说话，失去利用价值之后。吴佩孚也好，曹锟也罢，都选择支持周朝先成为绥远都统。 支持总比反对好，明目张胆的反对一件既定事实，在民国注定是会不死不休的。 全然不知道远在的秦皇岛谈判的周朝先已经忙碌完毕，他深深舒了一口气。 大量士兵的遣返花费甚多，让他本就入不敷出的荷包更是空空如也。 除了遣返之外，从俘虏当中挑选精锐补充进入暂二师，也是一件极为紧要的事情。 无论是蒙古旅还是大同旅当下都不满员，匮乏大量技术兵种，基层军官。 军官技术兵种可以慢慢培养，但下面的大头兵现在就要补充齐全。 打过仗的老兵都是稀缺资源，稍微丢在军官速成班当中学习三个月，就能充当班排军官。 一年军校就能当连级军官。 这样的好苗子，周朝先可舍不得放弃。 为此，他宁愿从现在的暂二师当中剔除一部分老弱残兵，让他们成为地方上的警察，或是矿工护卫队这样的武装力量。 也不愿意让他们暂居暂二师的士兵名额。 “师座，有客人来访。” “客人？”周朝先从堆积如山的公文当中探了探头，奇道：“我没有客人啊。” 他冥思苦想，也没想到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自己。 “是吴大帅。” “吴佩孚？”周朝先大为惊讶。 “不止是玉帅，还有我。” 这时，一个人影闯入周朝先的视野当中，大腹便便的张景惠协同吴佩孚居然联袂而来。 “副司令，玉帅。”周朝先从凳子上蹭的一下站起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会联袂而来，但这并不影响他表现出自己应该有的尊敬。 一个是自己曾经的老板，一个是自己当下最大的敌人。 “我知道你在想直奉之战还未打完，为什么我就要迫不及待的见你？”吴佩孚摘下军帽，不拘一格的坐在椅子上面，岔开腿，凝视周朝先。 “就在秦皇岛，直奉和谈。张作霖还是你们奉系的头领。”吴佩孚面无表情，开战前这是他最想见到的场景。 面对奉系，皖系，河南督军赵倜，广州孙中山的围剿。 他近乎毫无反抗之力。 但在将奉军逼退到山海关之后，吴佩孚的野心不断滋生，想要占据东四省的心思刚刚生出，就被英国人连同日本人掐没。 现在他已经承认，直奉之战，赢家只有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 凭借一个地方团，依靠溃兵临时成立的奉军暂编第二师，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第八师击溃，吃掉。 随后又在一处处战场上面逞威风，跟晋军，绥远军交锋，接连取胜后，又在长辛店，依靠炮火优势直接打垮陕西军。 这样的战绩，成就了周朝先的赫赫英名，也叫吴佩孚心中生出浓烈的兴趣。 他敏锐地察觉道周朝先跟张景惠不是一路人，跟张作霖同样不是一路人。 二十郎当岁的人，想的不是什么利益至上，而是国家民族。 他在二十来岁，还没中秀才的时候，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战争结束了。”匆匆赶来的赵晓飞脸上尽是惊愕，他万万没想到战争结束的这样快。 没人回答他，在这作战室当中，赵晓飞是当之无愧的局外人。 “我这次来见你，除了告诉你战争结束之外，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吴佩孚缓缓开口，他的一双眸子明亮的吓人。 “新任绥远都统周朝先，周都统，身兼蒙古巡阅使。暂二师番号变为十六师，也就是绥远师，下辖三旅。” “这是曹大帅的提议。” 吴佩孚意味深长的一笑，说出来的话叫周朝先一怔。他万万没想到到头来绥远都统还是落在自己身上。 在听到不知凡几的人说曹锟反对自己成为绥远都统之后，周朝先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但令他不曾想到的是，到头来，自己还多了一个蒙古巡阅使的身份。 当下的蒙古并非是后世的内蒙，而是首府位于乌兰巴托的外蒙。 “卑职多谢曹大帅！”周朝先心思转动，大笑道：“玉帅日后用的在卑职，尽管吩咐。” 他算是明白了，吴佩孚跟张景惠一起到来，无非是想让自己身上的直系烙印更深一点。 一边是式微的奉系，一边是如日中天的直系，傻子都知道该选谁。 可当下绝对没人知道直系会在短短数年之内分崩离析，被赶回东北老家的奉系还能再从山海关外杀进来，再度争霸天下。 “告辞！” 话一说完，吴佩孚就要告退。 这更让周朝先错愕，不知道吴佩孚来此地作甚。 “卑职恭送吴大帅。 周朝先亲自送行，却见张景惠不动如山。他心中有了计较，便跟着吴佩孚一路王外走。 临近营地门口之后，吴佩孚才道：“周都统年轻有为，心怀国家，日后必成大器。在这华北，日后有哥哥我帮得上的忙，你尽管吩咐。” “卑职不敢。” “不敢？”吴佩孚大笑：“你跟我二十岁的时候一样，嘴里面说着不敢，心里绝对不会把我这老头子放在心上。” “罢了，话先说到这里，别的事情，日后再说。” 他走的极为洒脱，让周朝先不明觉厉。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知道吴佩孚此行的目的，真的只是来看看自己。 第338章 张景惠的小心思 作战室里面，张景惠跟赵晓飞吞云吐雾，他们关系不错，在十六师的时候，就是上下级关系。 “朝先你回来就赶紧坐，我跟赵旅长刚好说到和谈。你知道这一次和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张景惠明知故问。 周朝先摇头，他是真真儿不知道张作霖跟吴佩孚的谈判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开战第二天，英国人跟日本人就派了观察团在东线战场上面观摩，几乎在同一时间，双方就开始谈判了。” “双方各执一词，都想要让对方后退。为此，奉军在东线主动进攻，损失惨重。西线战场，十六师暂一师拢共两万余人，被吴佩孚亲自带领四万精锐包围，一败涂地。” 张景惠置身事外，就像是在述说一个不相关的人所经历的种种见闻。 不对！他就是局外人。 周朝先心中想到，坐了下去。 “这仗从始至终，都是老张跟吴秀才争权夺利，关我们下面人什么事儿？”他说的轻松，表情却颇为严肃。 往日那个手下大将，现在变成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大人物，这让张景惠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可又一想到周朝先并非是薄情寡义之人，心中又稍微多了一些安慰。 “照我说，这仗就不该打。” 赵晓飞不言语，只是闷在屋子里面听着张景惠故意说出来的话，心中觉得好笑。 不消说，他就知道张景惠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瞧瞧咱们奉军的老底子都输光了......” “副司令。”周朝先不改称呼，仍旧尊敬张景惠：“上面的事情归上面管，咱们大头兵听令行事。” “朝先，你现在可不是大头兵，你要为自己跟手下人的未来着想。”张景惠苦口婆心的劝说，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曹大帅欣赏你，希望你能够投入他的麾下。这十六师的番号，就是他争取来的。” “张副司令，如果我不加入直系，是否属于十六师的饷银，陆军部一分不给？”周朝先明知故问，直系掌控的北洋政府，怎么可能给奉系发军饷。 直奉之战，就是因为北洋政府归属权，打出狗脑子。好不容易分出胜负，曹锟吴佩孚绝对不会容许奉系再来摘桃子。 “自然。”张景惠的回答沉闷，给出底线：“一个名头而已，你现在是绥远都统，一方诸侯了。也是时候脱离奉系，哪怕是名义上的脱离。” 周朝先心中冷笑，他太清楚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成为直系一员，一条是继续效忠张作霖。 前者可以获得曹锟庇护，拿到足额的军饷。后者获得张作霖的庇护，拿到足额的军饷。 一旦自己独立，必定会成为张作霖的眼中钉，肉中刺。同样也不会溶于直系军阀当中，军饷会成为曹锟拿捏自己的手段。 “前世老子做事要看人脸色，这辈子还要看人脸色？” 周朝先沉吟，他心中有了答案。 “张副司令，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直系这两年连年开战，财政入不敷出。奉系除了在奉天各色的工厂之外，还有中东路的税收，日本人的支持，根基还在。” 周朝先一改刚才的迟疑，转而提醒张景惠：“咱们在察哈尔的工厂，在绥远的矿场工厂，日后都是奉系的助力。一两年内，奉系绝对还能拉出十万装备精良的新军，拥有自己的军工体系。” “奉军第三，第六，第八旅足以扩充为三个师，三个掌握在大帅手中的精锐师，最多两年，这三个师火力配置不弱于玉帅的第三师。” “奉系集权之后，直奉再战，鹿死谁手，谁也说不清楚。” 张景惠一听整个人都傻了，他从未想过奉系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不然也不会投降直系投降的那样干脆。 现在听到周朝先的剖析，他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打了败仗，以张作霖的性子，绝对不会追究，只会宽慰。 但投降直系，那真真儿是不死不休。 “副司令。”周朝先谈不上同情，他就事论事：“二百万大洋的机械，车床，你要现大洋的话，我可以打欠条，在两年之内，一分不少的归还。要么这二百万大洋，入股工厂当中，按年分红，股份副司令不想要了，大可卖给卑职。” 张景惠不禁皱眉，他倒是有拿回大洋的想法，却没有那么强烈。只要周朝先加入直系，那财产根本不需要分割，一切照旧便是。 一旦周朝先不愿意加入直系，那二百万大洋拿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一个落魄的军阀，一个新锐军阀之间没有任何公平正义民主平等，有的只是新人胜旧人。 周朝先说的话如同天方夜谭，他只见过军阀欺负百姓，却没见过周朝先这号军阀，居然将自己的大洋原封不动的归还。 以前他是羞于跟周朝先谈钱，现在却是意动。十六师自己是拿不回来了，可大洋，白花花的现大洋能够拿回去，足够自己去天津当寓公，挥霍数十年。 “这件事情日后再谈。”张景惠留了一个心眼，并未急着做出选择。 “你是真不愿意加入直系？”他问。 周朝先微微颔首：“卑职受副司令提携，担任暂二师师长，对副司令心存感激。日后副司令但凡有用的上卑职的地方，尽管吩咐。只是这直系，卑职却是不愿意加入。” 他不为所动，反而规劝起来张景惠：“王承秉副司令与大帅关系亲密，副司令现在虽然不是奉系中人，确也可以与大帅多多联系。当日是情非得已，日后总归还是会见上几面的。” 张景惠哑然失笑，他本是来劝说周朝先的，却不料这小子居然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反客为主。 不对，他忽的想到，自己跟周朝先谈话，一直都是身处高位，言行举止都是发号司令，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交谈。 今日再见，他才真正审视周朝先本人，想要从他手中寻求支持。 “我想让王子圃继续担任张家口市长，现在阻力很大。” “阻力很大？”周朝先冷笑一声：“十万现大洋，一个大同，一个张家口。要是张锡元不愿意收钱办事，这大洋，他一个子都别想要。” “好，这件事情我现在就去办！”张景惠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339章 留洋学童 张景惠的效率极快，他回到北平城，立马见到了张锡元。 本应该就任察哈尔都统的张锡元一直都在北京城中，并非是他不想就任都统职位，去察哈尔。 而是察哈尔要道的军队，都是暂二师的部队。 作为战略要冲的张家口更是有足足一个旅的暂编部队正在集结。 暂二师的三个旅，蒙古旅在蒙古，绥远；大同旅在大同；最后一个旅继承了察哈尔的称呼，驻扎张家口，对外称呼是察哈尔旅。 正因为周朝先一直都将一个营的步兵放在张家口，随后又将部分新兵安置在张家口进行训练，才让张锡元有苦难说，不敢去当察哈尔都统。 现在直奉停战，可他还是想要问清楚，才跟去察哈尔当官。 “张兄。”张锡元苦着一张脸：“你麾下的虎将答应了吗？” 张景惠跟张锡元接触不多，却自来熟的坐下，笑呵呵的道：“周朝先虽然不愿意加入咱们直系，但你只要保证不影响他在大同张家口的统治，他就会保证你的安全。” “当真？”张锡元难免惊讶，他是陕西军阀之一，现在荣升察哈尔都统不过数日，手下无兵无权，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现在听到周朝先的保证，足以让他长舒一口气，将周朝先当成好人。 “千真万确。”张景惠为周朝先的举动辩解：“现在察哈尔的土匪被他剿灭十之八九，只有跟蒙古接壤的一些区域还有流窜的土匪，马匪。其他地方都国泰民安，你去上任，都不需要带人。” “这样吧，我跟周朝先说说，让他安排一个连的警卫，协助你在察哈尔执政。作为交换条件，张家口跟大同归周朝先管辖。” “先别急着拒绝。”张景惠眼看张锡元有话要说，笑呵呵的拦住他：“你想要组建察哈尔混成旅的话，枪炮人手，至少要花三四十万现大洋。这笔钱北洋政府拿不出来，你只能去地方募集。” “你辛辛苦苦募集几十万现大洋，你是想要用在民生上面，还是军政上面？难不成你还想要建立察哈尔混成旅？”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民生军政，其实都是一个借口，一个捞钱的借口。 “我做了一年多察哈尔都统，不出意外，你也在这个位置上面待不了多久。与其看人脸色，不如现在多捞一笔是一笔。周朝先不是什么坏人，只要你不出吉他的利益所在，他绝对不会对你下手。” 张景惠拍着自己的胸口保证，他心中明白周朝先的性子坚定，绝对不会为了些许小事而动摇。更不会希望出现在一个强势的察哈尔都统。 张锡元没病没钱，想要掌握察哈尔，难于上青天。 “张都统，若是你愿意接受这个条件，我会想办法从周朝先那里要来一笔资金，算是补偿。” 最先敲定的报酬，最后才被张景惠说出。他深谙谈判要领，知道关键就在钱上面。 爹亲娘亲，归根究底还是大洋最亲。 “那一切有劳张兄。”张锡元长长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朝先的暂二师，已经是十六师，编制完善，根本不是自己招惹的起的。 ....... 香山孤儿院门口，熊希龄眼见一辆军车抵达，道：“小孟，人来了。” 小孟年约三十，正值壮年，却有一股挥发不尽的书卷气。 “熊老师，学生早就想见见这个兴办教育，想要实业救国的周朝先了。”小孟对周朝先并无任何尊重，反而高昂着脑袋，似乎对恩师熊希龄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在意。 军车缓缓停下，车上的人快步下来，一个班的步兵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呢子军装，从车上跳下来。 他们人人背着一杆勒贝尔步枪，当中夹杂着一挺绍沙轻机枪。 周朝先从副驾驶下车，快步走上熊希龄：“熊先生，多歇歇，这段时间我们当兵的忙的不行，你们的红十字会也忙的双脚不离地。” 熊希龄看了一眼周朝先身后站得笔直的大兵，叹口气道：“不碍事，我这一次给你介绍几个大才，才特意来得。换做别的事情，你请我出来见你们，我都不来。”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孟珙，孟子后裔，清末留洋学童，学的机械制造。”熊希龄介绍，随后又指向一个胖子：“他叫时恬，清末自费留洋的，学的是枪炮铸造。” “二位先生。”周朝先眼前一亮，机械制造也好，枪炮铸造，都是自己现在用的上的大才。 “鄙人是周朝先，一介武夫，今日得空见到二位先生，心中甚是欢喜。是里面说，还是找一个茶楼雅座，好好一叙？” 他虽是询问，却还是将目光落在了熊希龄身上。 多年从事教育的熊希龄身份特殊，可以说是这些留洋学童的老师，也是少数能够让他们心悦臣服的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师生在儒家体系的中国当中，十分特殊，同样十分坚固，不亚于君臣父子。 “这边请吧。” 还是熊希龄做主，直接将他们请入香山当中。 孟珙见到真人如此年轻，心中不免更加轻蔑，似他这种人，只相信自己看到救国之道。 时恬却颇为圆滑，他吹捧道：“鄙人听说周先生想要建立大工业的中国，不知道能不能实地探访一番？” 周朝先求之不得，他怕的不是这些人去看，而是他们不去看。 中华大地虽然不小，可真真儿有心实业救国的，就那么小猫小狗三两只。 信奉实用主义的军阀们宁愿将白花花的大洋用在购买武器弹药上面，也不愿意打造自己的工业体系。 当下军阀，只有张作霖跟阎锡山从无到有拥有了自己残缺的工业体系。 由他们衍生而出的东北军，晋绥军就是工业化的结果。 “明天一早能够出发吗？”周朝先快人快语：“现在出发最好，我准备去天津押送一批车床前往大同。” “鄙人在北平了无牵挂，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时恬笑呵呵的，脸上的肥肉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能够有的。 民国，白白胖胖意味着有钱。 “我倒要看看你在张家口的工业，究竟有几斤几两。”孟珙仍旧不置可否，满是狐疑。 第340章 前往张家口 “呜！” 火车头吞吐白雾，缓缓停靠在丰台火车台上。 负责执勤的直军军官冷冷看向军列上面的奉军士兵，还未抱怨，一旁同样将前往张家口的孟珙已经发起牢骚。 “这好好的火车站，整日戒严戒严，被你们这些当兵的糟蹋的不成样。” 他有口无心，所言直叫人火冒三丈，怒火攻心。 偏偏这人边上也是奉军军官，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中校站立在孟珙身边，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你他娘......” “连长。” 中尉副连长拉住自己的连长，劝诫道：“这读书人咱们惹不起。” 副连长眼尖，看的真切。能在北平城中当中横行霸道的奉军，不出意外都是暂二师的。 当下直奉停战，奉军大量乘坐军列前往张家口，寻常人招惹不得。 倒不是直军怕了奉军，而是周朝先是阎王，直系小鬼哪敢胡乱纠缠。 “劳烦孟先生亲自来访。”周朝先亲自下车迎接，有才之人往往恃才为傲。当下一个留洋，学过机械的人才，绝对值得他亲自出面请缨。 说白了，民国根本就没有发展工业的土壤，尤其是民间资本，终归是追逐利利润。有更赚钱的官商勾结，谁还愿意苦哈哈的发展工业，跟洋人竞争。 “我不是为了你来的。”孟珙将话说的极其直白，不给周朝先面子。 “我丑话说在前面，我来这里是为了国家民族。” 周朝先哑然失笑，倒是知道孟珙是真性情。 当下他也不多言，而是冲着身边人道：“你们好好照顾孟先生，带他去钢铁厂，若是有事，尽管给我发电报。” 说罢，他不再将目光落在孟珙身上，而是转身上了火车。 他归心似箭，恨不得这始建于大清的火车能够开出高铁的速度，数百里的路程，转瞬便至。 孟珙穿着西式衬衫，提着一口棕色的小巷子，目光当中仍旧带着狐疑。 但他身边的时恬却笑笑道：“孟兄，周长官能够闯出偌大的名头，让熊先生高看一眼，必有自己所长。我看咱们这一趟是来对了。” “你知道火车上是什么吗？” 孟珙冷哼一声道：“无非是一些洋人淘汰的废旧机床，这样的废物，也就咱们国家还会当成宝。” “可不是废旧机床。”时恬没有笑，他十分凝重：“孟兄这话就说错了，这些机械都是陆先生在法国里昂，德国汉堡亲自查验后，才登船送往天津，魔都的。” 正因为他在天津港口看到了这些机械，才断定周朝先是真真儿的爱国者，若非爱国，这些机械足以让一个军阀倾家荡产。 “不可能，我在美国读书，学贯中西，清楚洋人是什么秉性。他们无耻至极，只会以次充好，那会卖给我们中国人用上的机械。” 时恬只是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孟兄怀疑小弟所言，大可上军列看看，看看上面装的是用来打仗的武器弹药，还是用来强国的各色机械！”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是苏州人，同样留洋，回国之后并五容身之处。 偌大的中国，并无任何一家军工厂需要一个能够设计枪炮的无名之辈。若非熊希龄亲自拍电报，他也不会相信在察哈尔随缘这样的不毛之地，居然会有人醉心于大工业，想要打造中国的鲁尔区。 孟珙的目光随着时恬的背影，落在火车上面。 站的笔直，雷厉风行的奉军正在不疾不徐的上车，大量士兵各司其职，以连排为单位很快将军列挤满。 “孟先生，额们该上车了。”临末，站在孟珙身边的中校张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就算你不喜欢额们当兵的，也可以去察哈尔，绥远看看。” “有句老话说得好，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看到奉军各司其职的场景，孟珙的心动摇了，他本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现在见到周朝先，时恬，郝西川的劝说，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一起吧。” 他最终还是登上军列，在一众士兵注视下，在长久的沉默当中，抵达张家口。 “下车！”口哨被吹响，孟珙站起来的时候，郝西川道：“不要着急，额是要去绥远的，你待会下车，就按照长官吩咐去做就行了。矿场，工厂，都是为你们这些留过洋的人准备的。” 等最后一个士兵下车，不属于警卫连的军官们跟乘客们才纷纷下车。 原本就对奉军不甚感冒的孟珙一见张家口是一个比北平更大的军营之后，彻底麻木。 大量身着蓝呢子军装的奉军忙活自己的事情，少量执勤的奉军则是将目光落在每一个行人身上。 在北平能够时常见到的扒手，监守自盗，在此处谁也见不到。暂二师严明的军纪，延续到了十六师身上。 换了皮，借壳上市的暂二师仍旧恪守规矩。 “我是秦宣。”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中山装的年轻人大步走到他们面前，摘下帽子自我介绍道。 “周都统安排我带领诸位前往工厂一探究竟，这边请。”时至今日，秦宣也是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凭借自己跟周朝先的患难之交，他在偌大的晋商团体当中的地位不断上升，现在已经成了晋商在察哈尔随缘地界的代表人物。 无数商贾，山西的老百姓过的都是仰自己鼻息的日子。 但面对这些周朝先从各地想方设法弄来的人才，秦宣却是不卑不亢，对他们尊敬有加，却又不会躬身。 众人跟随，走出车站，所见的却又是另外一幅光景。 如果说北平城十年前跟现在有啥不同，那就是城墙上面的大清龙旗变成了北洋的军旗。 而张家口却从十年前的一片蛮荒，变成了现在的大工地。 灰蒙蒙的土路正在被铺就水泥，变成宽敞的八车道。 许多人认为铺张浪费的做法，周朝先却不置可否，他是知道中国人数目有多恐怖的，自然不会在城市基建上面做出不断拆建，打补丁的错事。 他要一次性到位。 “劳民伤财。”孟珙心中摇头，只见一辆卡车停在门口，而非轿车。 “时间紧急，察哈尔无从抽调其他车辆，委屈各位了。”他说的轻巧，自己骑上一匹马，随着卡车前往钢铁厂。 第341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在北平城停留在十年前的时候，时间不会停止，张家口外的钢铁厂时间仍旧流逝。 大量铁轨堆放在铁路边上，边上的火车头，有百余个壮汉，正在将铁轨装上火车。 “嘿呦！” 喊着号子的塞北汉子将健硕的肌肉暴露在空气当中，他们兴高采烈地呼喊着，通常两人合力就能够将一段铁轨放在火车上。 秦宣领着孟珙等人进去的时，装车已经过半，他们意见，便有人叫道：“停车，这些都是修筑平绥铁路的钢轨吗？” 秦宣见他们明知故问，仍旧耐心解释：“对，这里的铁轨全都送到归绥，最多两个月，平绥铁路就能通车。到时候铁路上的运力就不紧张，可以运输更多工业产品，输送到整个华北。” 孟珙说：“只怕你们修建这条铁路，不是为了大工业，而是为了运兵。” 秦宣脸色微变，心中骂了一句，嘴上却道：“我是商人，我只管货值南北。长官若是愿意用铁路运兵，那最好不过。我还巴不得十六师兵到处都是，免得我们商人到哪儿都受欺负。” “这苛捐杂税绥远是废除了，过路费也没人收了，咱们老百姓的日子，也都好过起来了。” “钢铁厂的产量如何？”时恬问道。 秦宣道：“张家口的钢铁厂每天能够生产三十吨钢铁，一年就是一万吨。” “包头筹备的钢铁厂，两年之内，产能至少能够达到十万吨钢铁的规模。” “十万吨？”时恬眼前一亮：“周长官不愧是懂行的，有十万吨钢铁，能造多少枪炮！” “枪炮枪炮！粗俗！”孟珙却是不屑一顾，心中反而坐实了周朝先是个军阀的念头：“孙先生修十万里铁路，才是大情怀，才是实业救国。” 时恬冷笑一声：“没有枪炮，你这铁路如同法国铁路一样，反而会被敌国所趁，让我国民备受屈辱！” “只有枪杆子硬了，咱们腰杆子才能硬起来！” 他说的直白，孟珙却毫不在意：“都是歪理邪说。” 正嚷嚷着，卡车穿过厂门，进入钢铁厂内部。 戴着头盔，穿着工作服的德国工程师跟中国技工忙碌不停，为首的几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时恬眼睛直冒亮光。 半自动化的工厂当中，被熔铸的铁水泛着红光，在巨大的容器当中翻滚。 这是最美的火树银花，绽放在晴空底下，在无数人的监测当中，变成工业最初级的产品——钢铁。 “这就是民族之脊梁，钢铁！”时恬眼巴巴的凑上去，用德语与德国工程师交谈。 在知道这些人基本都是从鲁尔区，或是从捷克到来的工程师之后，更是与之交换种种对于机械上面的看法。 他是光绪三十年留洋，回国时正值辛亥革命，一身所学再无用武之地。 在江浙沪蹉跎七八年，他总算回了苏州，娶了妻，生了子，埋葬了梦想，将一腔希冀寄托在幼子身上。 他不信数十年后，自家儿子正值壮年还会像自己一样悲跄，十年苦读成无用之人。 月前，直奉开战。 熊希龄的书信让他大感意外，心中却是意动。 犹豫许久，他也不曾回信，只是将老母托付妻子，只身北上，抵达北平。 “孟兄，德国工程师说这些钢铁品质不亚于鲁尔区。”时恬转身用中文介绍，他心中清楚，列强太多，英法美德，三国话都精通的人少之又少。 “只需要不断调试，就能够生产出特种钢。”他一脸兴奋，已经猜到德国人这么大方的原因还是因为部分钢铁配方在欧洲不值钱，在远东却是值钱货。 周朝先不可能自己重新研发各种钢铁比例配方，直接一笔授权费，一次结账，就能获得一堆合金配方，足够让中国工程师，节约数年的研发时间，先一步开始生产。 “只可惜，咱们张家口的煤炭，铁矿石品质比不上鲁尔的。”时恬砸吧砸吧嘴，继而大笑：“有总比没有好！先生们，里面请吧。” 孟珙一言不发，只是看向那火树银花构成的不夜天，他已经开始幻想在黑夜当中，这一处熔炉的瑰丽景象。 在欧洲，他见过更大的钢铁厂，初见震撼，随后悲愤。 今日在国内见到同样的光景，他却没了震撼，悲愤，只是跟紧时恬秦宣等人的步伐，从熔炉到分拣，模具车间。 看着矿石变成铁汁，再变成一条条铁轨。 接着是发电厂，和一片旷野当中拔地而起的纺织工厂：“大生纺织厂，张公在察哈尔新建的毛纺厂，专门将草原上的羊毛加工成毛线，出口国外。” “原本张家口咱们暂二师，呸，十六师的地盘，稍微发展一下就能变成工业城市。可惜察哈尔都统换人了，咱十六师跟察哈尔大学都要搬迁到归绥城。张家口只会留下一些轻工业。” 他介绍，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轻工业？难道你们还想发展重工业？”孟珙不在哀怨，愤世嫉俗，而是主动开口。 面对这个与自己同龄，却又一言不发的家伙，秦宣从他眼神，就已经领悟到了，这是一个不好招惹的人。 他不敢怠慢：“孟先生说的不错，周都统的确想要发展重工业。”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这张家口我是待不下去了，我要见周都统。” 秦宣道：“如果先生想要见都统的话，正好有一列运输铁轨的火车将前往归绥城，我找人送您去。” “我也想跟都统聊聊。”时恬嘿嘿的笑，他心中也有类似的想法。 在苏州，千里之外的江南，他所见的一切都是轻工业。家里面更是给他谋了一个在纺织厂做机械总工的位置。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察哈尔这片沃土上的重工业，他心潮澎湃，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跟周朝先说。 “算我一个。” 整个队伍当中的学童们大多发出同样的声音，他们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更多的东西。 “那就一起出发，在车上吃便餐。”秦宣果决，脑袋一点，就领着一帮学者登上火车，临时加挂了一个车厢，在车厢里面大眼瞪小眼。 第342章 请将不如激将 周朝先跟陈西林见面的机会不多，每一次见面，却又有说不完的话。 作为平绥铁路的总工程师，已经头发花白的陈西林仍旧精神抖擞，在他身边是七八个年轻人。 “陈总工。”周朝先主动伸出手，还未说话，就被陈西林一个熊抱搂住。 就在周朝先的错愕当中，陈西林才松开他道：“周先生，请恕我拒绝察哈尔大学邀约，我实在是没有教授学生的能力。” 周朝先大笑道：“这话你跟我说没用，求贤若渴的是丁西林，不是我。我只希望陈总工能够多多培养几个学生，多修几条铁路，免得咱们中国人修铁路，还得从国外请过来。” “我知道丁校长甚爱我，只是我年纪不小，所学已经落后于时代，比不上年轻人思维矫健，更不知道如何欧美列强铁路是如何修筑的。” 他将话说的很慢，每一个字眼都是抠出来的，为的就是用最简短的话语，表述自己的情绪。 “我不能误人子弟。” 周朝先闻言一笑，一屁股坐在滚烫的钢轨上面，又一蹦三尺高：“陈总工，你知道在察哈尔跟绥远新办的小学当中，教授学生的是谁吗？” 陈西林道：“私塾的夫子。” “对！”周朝先点头：“他们也说自己老朽，却也愿意教书育人，开启明智，启蒙学。” “陈总工年纪不小，知识稳固，行事又颇有年长者的沉稳。便是新留洋回来的俊杰，也要在您的手下好好打磨两年，才能作为总工，亲自设计修筑铁路。” “您如同城中夫子，自以为年迈老朽，却不知道自己才是当今社会所需要之俊杰，能够发挥出许多用处的国之俊杰。” “那我试试。” 眼见于此，陈西林也动摇了，他怕误人子弟，又担心旁人水平还不如自己，让他们当了教授，教授子弟，那才真真儿的叫误人子弟。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一口应了下来。 “诶，还是老一辈的人好哄，中年人都猴精猴精的。”周朝先在心中感慨，也就想做事的人才会请君入瓮，揽在新的差事。 ...... 秦宣抵达是下午三点，正好是一天最热的时间点，也是下午铁路工人上工的时候。 修筑平绥铁路的铁路工人每天都在忙碌三件事，早上一车铁轨，下午一车铁轨，晚上则是趁着夜色，将枕木铺在星光底下，惬意的躺在铁轨上，睡上一觉。 这是草原跟戈壁交界，偶尔有大风狂做，黄沙漫天。 “呜！” “来了来了！” 随着汽笛声，火车抵达。 学者们从火车上下来，眼见一帮光着膀子的铁路工人忙碌起来，心中不免惊诧。 “平绥铁路都修到归绥了？”秦宣都吃了一惊，他只知道铁路一日千里，每天运输铁轨的货车司机都会带上一封要求送来更多铁轨的信，送到自己手中。 可亲眼所见，跟亲耳所闻，还是有所差别。 他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地平线上，归绥城的轮廓了。 “荒唐，你说你是此事负责人之一，却不知道铁路修到哪里去了。你这样的主官，放在何处都不称职。等我见到周长官，我一定会让他将你撤职！” 听到这话的周朝先哑然失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在北平相处不过一分钟，他就知道孟珙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有才的人心中必然有所傲气。 这是民国，可不兴藏拙，人人都不加掩饰的将自己的脾气暴露在公众视野当中。 “他可不负责铁路。”周朝先笑着给秦宣打圆场：“红十字会在北平消耗的巨量物资，许多都是他一手筹措而来的。今从张家口到归绥城的数百里铁路，也大多都是秦宣一铁轨一铁轨修出来。” “要是没有他从中调度，这铁路修不了这么快。” “商人逐利，这事情做的越快，他就获利越多。”孟珙鄙夷。 “？？？？”周朝先缓缓打出三个问号，他不怕别人恃才为傲，可他不喜欢有人堂而皇之的攻击自己属下。 “孟先生。”他声音一冷：“秦掌柜负责此事为的可不是自己，而是为了百姓。他真要赚钱，会将真金白银投入在铁路上面？” “再说了，逐利，追求更好生活是人之本能。能够静下心，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才是大聪明。” 他的情绪来得极快，眸子当中的不满也显而易见：“孟先生，熊先生说你有大才，请问你的才干可是在北平城中养出来的愤世嫉俗，只动嘴皮子，而不动手？” “还是孟先生认为，鄙人将这一摊事情交给你，你就能做的更好。” “那是自然。”孟珙老脸一红，听到周朝先的话，不禁昂起脑袋，他是自傲的人，不愿意将自己跟商人相提并论。 “听说孟先生学的是机械？” “机械是孟某本业，管理鄙人虽然不擅长，却也能在纸面上推演出来，计算出一各大概。” 孟珙回答的极快。 周朝先拍拍手，笑道：“这样最好，我在绥远准备建立机床厂，若是孟先生想要证明自己才干的话，大可屈尊担任厂长一职，帮我研发一款可以用来纺织的机械，用于羊毛。” “人才，钱粮，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我对你就唯一一个要求，不要浪费绥远百姓缴纳的赋税，做一些能够利国利民的事情，而不是满腹牢骚。” “当下中国最不缺的就是发牢骚的人，孟先生！” 周朝先当头一棒，什么吹捧都是假的，杀杀威风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人才，他求之不得，不听话可以，但要有才，能够为国效力才行！ “时先生。” 周朝先转身，看向另外一个被熊希龄力荐的大才：“我有一份察哈尔大学的聘请书，我希望你能够多教授几个学生，打造咱们中国人的军工体系，培养一大批接触的人才。” “君上所愿，不敢不从。”时恬微微一笑，这就是他的目的，将自己的有用之身，用在关键的地方。 “毛瑟生产线下个月就抵达魔都，在那之前，你必须在包头搭建好厂房，跟德国来的技工，工程师一起实验生产。半年之内，我要你日产十支毛瑟。” “是！” 从德国回来的时恬满脸兴奋，德国枪，好诶！ 第343章 来自黑龙江的求援信 从北平奔赴数百里抵达周朝先面前的英才们都被妥善安置，人人都成了教授，在自己所在的专业当中，尽可能的拉出一个团队来。 尽管这些人许多都寂寂无名，并没有太大的名声。 可能够留洋，留洋之后受到熊希龄的推荐，这本就说明他们能力不俗。 唯独孟珙，他最拧巴，想要接受，却又不喜欢的态度。 什么叫不缺发牢骚的人？自己不是在奋力疾呼吗？ “孟先生，怎么样？是不是担子太重了？做不到？” 周朝先泰然自若，早就将孟珙的心思拿捏手中。不就是要面子又要里子的腐儒吗？老子就是不给你面子，就是要把你吊起来，让你知道绥远谁做主。 对面孟珙，眉头已经深锁，他毫不介意跟周朝先对视，却又一言不发。 一直等到周朝先耐心几乎消耗殆尽，他才说道：“我不想看到工厂里面有军人出没。” “可以，少量的安保人员是退伍军人，归你管。”周朝先大手一挥，只要孟珙愿意留下来做一个小实验，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就不怕麻烦。 “钱粮要按照北平的收入发放，即便是绥远，科研人员，工人也应该被优待。” 周朝先懒得多说什么：“工人待遇你可以去包头自己看看，问问。我说的再多，也比不上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师座，黑龙江急电，六帅求援！” 一封来自遥远黑龙江的电报打断周朝先的思绪。 在北平的战争已经结束，直奉和解大团圆的时候。黑龙江高士傧却在骂娘。 “他奶奶的吴佩孚，用人家的时候，一天三封急电，让老子往东往西。现在直奉不打了，就不管老子了是吧？” 高士傧磨牙，别看他是北洋政府任命的官员，可张作霖是谁？那是狼人，杀自己不跟玩似的。 卢永贵道：“高师长，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等吴佩孚那个兔崽子发兵援助咱们，是如何撑下去！” “张胡子让他儿子当了黑龙江督军，又派了一个营的往北开来，咱们要不就在五站固守？再想想办法吧。” 两个人面色凄苦，都知道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他们都跟张作霖关系不好，要是打了败仗。那铁定全军覆没。 “挡？挡得住吗？”高士傧心中没底，他趁乱而起，手下满打满算就八九千人。当出他掌管吉林省暂一师的时候，都不是张作霖的对手，现在缺兵少粮，打个屁啊。 “我看还是退回黑龙江，实在不行就走蒙古回北平。” 卢永贵眼前一亮：“这样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就去黑龙江！” 仍旧在山海关的张学良手下有大量机动兵力，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投放到黑龙江。 黑龙江左近部队能够投入战场的，只有周朝先的骑兵营，跟张宗昌的宪兵营。 无奈之下，他在接到求援电报，第一反应并非是高士傧要逃走，而是高士傧在搞事情！ ...... 全然不知道黑龙江发生什么的周朝先将电报收在怀里面后，冲着众人道：“诸位先生远道而来，当下紧要的是做研究，提升基础建设，自强不息。” 他猛地鞠躬，将自己的内心话说出来。 来到这个大时代，他无比孤独的时候，却又发现无数人比自己还要孤绝望，却又为了一个未知的未来而努力。 “我周朝先并无太大能力，只能在细微之处，帮助诸位先生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若有需求，尽管来绥远都统府找我。” “告辞。” 话说完，周朝先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跟数个军官翻身上马，领着一队骑兵朝归绥城而去。 秦宣招呼：“几位先生可以随便看看问问，若是想要去归绥城，得等上片刻，我去叫人开车过来接诸位先生过去才行。” 时恬等人笑着应答，对修建铁路也颇为好奇。 尤其是知道当下平绥铁路，每日都可以铺设十余里的时候，人人都目露惊讶。他们却不知道这十余里并包含前期的准备工作，仅仅是材料人员充沛的情况下才能达到的速度。 日暮，几辆小轿车到来。 这一次秦宣没有再用开车，而是将城中本就不多的小汽车调动而来，用来迎接访客。 张家口百废待兴，一切有用无用的物资，都在朝着绥远，准确说是归绥城汇聚。 周朝先需要一个安身立命的省份。 绥远正好满足了他的一切需求，这里冬季漫长，无人打扰。 原本在张家口，大同的部分人员，正在源源不断的融入绥远，打破归绥城的平静。 归绥城内再无静谧。 早先的交锋对这座不大的小城影响颇大，大量壮劳力变成俘虏还在其次，真正关键的还是在于大量奉军涌入，代表的种种变化。 “军爷里边请。” 军人在不也不是丘八，而是军爷。手中有足额月薪的十六师官兵出手阔绰，他们人人都有过去一个月积攒的大量，在抵达绥远后，便在短暂的休假当中，买买买。 “军什么爷，俺们就是大头兵。好菜多来一点，俺们胃口大。酒就不用了。”一个下士领着几个上等兵到来，这一仗打的太过顺畅，大多数士兵都获得了晋升。 在绥远的蒙古旅，一旅人马几乎人人都是上等兵，距离全士官也只差一步。 “得嘞，军爷您稍等。咱们店里面有上等的鲁菜大师，拿手的就是葱烧海参。” 孟珙等人听着大头兵之间的对话，忽的开口：“就这里吧，随便吃一点，看看绥远跟暂二师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倒是从未见过这样平易近人的兵。 时恬笑笑道：“诸位......” “有小偷！” 随着一声尖锐的喊叫，刚刚跨过门槛的几个大头兵从里面窜了出来，朝着呼喊的人奔去。 “劳烦让让，哥几个拦住他！” 下士拱手，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小偷身上。 他们的身手极快，约莫百步便将人追上，按在地上。 “他们都是奉军？”孟珙眨巴眨巴眼儿，算是开了眼界。 “奉军这样不这样我不知道，可周大帅的兵，那叫一个好。”跑堂的小厮眼见几个穿着西装的大爷开口，忙回答。 “吃饭给钱的兵，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孟珙哑然失笑，这玩意儿，他还真没见到。 第344章 孟珙服了 大兵们很快回来，为首的下士见到几位先生还在门口站着，不约而同的拱了拱手，又才侧着身子入内，谈笑起来。 “孟兄。”时恬在一旁说道：“我知道你有心多等等，想看清楚周朝先的为人，再做打算。可过了这个村，就真没这个店了。” 他并不比孟珙聪明多少，可他吃过亏，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观一叶而知秋，十六师的这种做派，莫说是北洋军阀，南边的军队比得上？”时恬在踏上火车，见到位于天津的机械时，就心中有了主意，留在张家口，留在周朝先身边。 现在刚在天津的时候，他多了一个念头——打造出中国人自己的枪械，武装中国人。 对初见，却有种种共同点的孟珙，他心中可惜，他也是生不逢时的人，知道重拾勇气，继续往前走需要多大的勇气。 孟珙一副见多识广的穷酸样：“我知道这里跟你的理想国很像，但我的理想国绝对不是这样的大军营。” “那就留在这里，想办法改变归绥。”时恬咧嘴一笑，胖脸上面的笑容诚挚又可爱。 仿佛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还胸怀着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 “你容我问两个问题。”孟珙终于不在沉默，而是张开干瘪的嘴唇，拦住跑堂的问道：“跑堂的，你喜欢现在的归绥，还是以前的。” “客官您是要问真话还是假话？”跑堂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见大主顾开口，不免调笑一番，活跃气氛。 “真话是什么，假话是什么？”孟珙好奇，他不明白这为什么还有真话假说一说。 “那小的先说假话了。”跑堂的卖了一个关子道：“咱这归绥城那不是人人都怀念马都统，上任三月，三次摊派，谁也在嘴里念着他......” “那真话呢？” “您要是想听真话的话，那小的老实说了。这个月，俺的例钱已经提到三块大洋，比不上奉军，也能攒点小钱，准备成家立业。听说现在归绥城要取消苛捐杂税，庚子的赔款，咱们也不用缴纳了。” 跑堂的絮絮叨叨，话说了不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他是跑堂，是整个饭馆里面最忙的一个人。 “还有问谁？”看着一脸歉意的跑堂离开，时恬问道。 孟珙仍旧不老实，他走到方才的几个奉军身边，问道：“你们为什么当兵？” 下士早就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当下笑道：“先生您有所不知，咱们当兵大多都是为了大洋，白面。当兵之前，只要通过五十里的行军，就能抗走一袋白面，算安家费。” “后来就不一样了，咱们弟兄读了书，识了字，都在等长官带着俺们让中国人站起来，不再受人欺负。” “那你们站起来了吗？”孟珙问道。 下士道：“察哈尔剿匪，绥远剿匪，土匪越来越少，白俄土匪也被剿灭不少，站没站起来，俺不知道。可俺腰杆挺得直了，察哈尔绥远没了土匪恶霸，也没了小偷扒手，百姓日子也过得好多了。” “你刚才冲出去的时候，不怕外面的小偷对你动手？” 不等下士开口，一个健壮的下等兵就道：“动手？他奶奶的在咱们察哈尔团的地盘上动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下士随后道：“怕？为什么要怕？为什么好人要怕坏人？俺看先生读过书，挺气派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怕这些坏人呢？再说了俺们当兵吃粮，为的就是保家卫国，如果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还当个卵兵。” 孟珙不是滋味，他心中空落落的，下士所言跟他所见几乎一样，扒手土匪在察哈尔绥远绝迹绝对不是什么善政才没有的。 而是武力剿匪，通过开办工厂，让百姓多一条活路。 “吃吃吃，他家葱烧海参真不错。” 时恬等人的隔得不远，听得也是大为感怀。 他们本以为军人都是粗鄙武人，却不曾想到周朝先居然会教导士兵学习，教育他们爱国！ 这让他们惊愕的同时，对只见了一面的周朝先好感倍增。 什么是理想国，这就是理想当中，人人各司其职的理想国。 “吃不下。”孟珙却是难得的不在沉默是金：“我本以为我是一个读书人，现在我连这些粗鄙武夫都比不上。他们知道爱国，知道做事。跟他们比，我就像是一个小丑，整日跳梁，却又浑然不觉，仍旧自鸣得意。” 他说的轻巧，但这些话无一不是重逾千金。 “还好让你出来逛逛，不然你只待在北平的屋子里面，只能闭门造车。”时恬爽朗大笑：“现在见到还不迟。” “的确不迟。”孟珙叹了口气：“我本来想就此打道回府，不再看周朝先的脸色。可现在见到一切让我脸红，他是实干家，我只会说，不会做，该我是小丑。” “你是留洋的机械博士，他是保定毕业的军人。在军队上面，你比不上他；但你在机械上面的早已，我们在座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喝一盅。”时恬邀请，主动递上酒杯。 “多谢。”孟珙伸出接过来，却放在桌上：“方才我问跑堂，为什么不给他们上酒。跑堂说察哈尔团的自师长以降，十之八九在休息时，也是不喝酒的。” “我准备去包头，去看看能不能挑选几个愿意学习机械的年轻学生，带着他们早一点开工。我等得起，中国等不起了。” 时恬就此对孟珙刮目相看。旁的不说，单单是这拿得起放得下的做派，就让他竖起大拇指。 “不差一天半天。” 时恬哈哈大笑，拦住孟珙：“你知道周先生为什么不喝酒吗？” “不知道。” “听他们说是，张景惠在米市胡同的谭府菜邀请商贾的时候，周先生作陪，不得不喝酒。等回了军营，被现在十六师的大同旅旅长训斥一顿，自此滴酒不沾。” “那旅长当初是上校参谋，现在成了周先生麾下一员悍将，长辛店就是大同旅打下来的。” “好气魄。”孟珙这些服了。 第345章 蒙古王公 “都统，您找我？” 即便是老熟人了，秦宣却仍旧将身姿放低，害怕周朝先生气。 他静静站在周朝先面前，心中并无忐忑，只是好奇周朝先为什么要找自己。 “我要你帮我办好二件事情。”周朝先揉揉脑袋，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到来，让他头疼。 他是真真儿忙不过来。 “都统您尽管吩咐，卑职一定会做好。” “第一件事情是你担任包头市长。第二件......” “什么？”秦宣如遭雷击，呆呆的看向周朝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包头市长？包头不是一个镇行政单位的县吗？ “包头太小，必须将附近的区域划入包头。”别看包头现在只是一个镇，但他城墙，有人口。 在周朝先占据后，更是获得长足的发展。 整个包头都在源源不断的从其他地区吸引百姓前来采矿，放牧。 由之衍生出现在的饭馆，勾栏，理发店，遍布小小的包头。 “我没时间浪费，包头直接提升为特别行政市，你当市长，按照我的规划发展重工业，农业。当务之急除了开办工厂之外，就是种树，防止沙漠化加巨。” “第二件是钱，我现在很缺钱。”周朝先十分直白：“绥远境内的部分矿场作为抵押，我要一千万大洋的现金。这一笔钱的利益越低越好，作为回报，晋商会有更多机会。” 相比第一个消息，秦宣现在却是冷静下来。他从商多年，醉经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周朝先任命自己为包头市长，绝对不是无欲无求。 “一千万大洋，现大洋。”秦宣沉吟片刻：“此事我会尽力帮忙筹措，最多一个星期，一千万大洋一分不少的送到都统手中。” 周朝先微微颔首，这跟他预想的差不多，秦宣家族晋商数十上百年，家里面的存款绝对不少。 “对了，附送你一个消息，我准备在归绥建立绥远自己的银行，用来吸纳储蓄，存款，以后士兵领军饷，直接通过银行发放，不需要军官从中插手。” 周朝先点燃一根烟，漫不经心的吞云吐雾，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这一部分的权利与军官分开。 只要军官无法插手军饷，就可以杜绝很多贪腐。 “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出售一定的股份。” “都统大气。”秦宣喜出望外，别的东西他可以忽视，唯独这件事情他格外重视。 无他，银行业当下太赚钱了。尤其是周朝先开展的银行业，一开始就有整个十六师上下一万多官兵作为客户，再稍微努力一下，一年之内绝对能够做到十万储户！ “对了，公事说完了，接下来是私事儿。我从北平请来的专家教授，个顶个都是后样的，他们用好了，一个人能顶一个团。两三个人就能顶一个旅，一个师。” 周朝先郑重嘱咐，他麾下大多都是武夫，长袖善舞的仅有寥寥无数人。 而作为包头市长的秦宣，近水楼台先得月，正好承担这一无法变成明文规定的重任。 文人，科学家很重要，但在有所成果之前，周朝先也不好明面上给与他们优待，只能在暗地当中给予他们些许补助，让他们尽快融入绥远这一群体当中。 “卑职明白，必定不会让教授专家对绥远失去信心，转投他处。”秦宣没有就自己的新身份有半分自矜，他很快摆正身份，面对周朝先的时候，仍旧小心谨慎。 “只是都统，卑职有一话不吐不快。” 周朝先只觉得秦宣说话不干脆，不利索。自己都在他面前了，还有什么话不可说？ “你是我亲信，有什么话不能说？不能讲？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没时间跟你瞎扯淡。” 秦宣没由头的挨了一顿骂，心中反而大喜过望，拱手说道：“都统，蒙古的白俄越来越多，若是不及时妥善处理，迟早会跟那些王公贵族裹在一起。他们可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当初他们独立，震惊朝野，是徐次长亲自平定的。” 周朝先用手敲敲桌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秦宣说的事情，他自然清楚。他起家的皖军第二混成旅，便是跟随徐树铮北上平定蒙古叛乱，将分裂份子干碎的部队。 现在风水轮流转，第二混成旅早就烟消云散，可他的残渣并未消失殆尽，反而在奉军当中茁壮生长。 “此事必须快刀斩乱麻，徐树铮不敢做的事情，只能我去做。我去当恶人。”周朝先沉吟，他最关心的并非是北洋政府的态度，而是北面苏俄。 “秦掌柜，蒙古的王公贵族名单你给我列上一份。” 周朝先心思深沉，一旦决定好了，便会不顾一切的去做。 “是。”秦宣一听这话，那还不知道周朝先要干嘛，他有心阻止，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 “行吧，你去准备。”周朝先挥挥手，冲着警卫团团长肖岸说道：“老肖，你给崔参谋长拍密电，我要一份蒙古王公的详细情报，最好是他或者别的专人送到赤城！” “是。” 对于蒙古王公，周朝先一直都心存不满，并非是他们占据大量草场，鱼肉百姓，而是他们跟北洋政府，跟中华民族并非是一条心的。 纵观民国，一直都在闹腾，真心想要跟北洋政府分家过日子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对这种人，周朝先没有任何仁慈可言，能教化最好，不能教化就只能以杀止杀。 “都统，不是刚才秦市长都去拍电报了吗？怎么还要咱们自己去调查？”肖岸聪明，却没有太多政治智慧。 周朝先知道他的心思不在行政上面，抬头笑道：“你是不知道察哈尔，绥远蒙古最横行霸道的是谁。不是那些蒙古王公，而是这些商人，晋商！” “他们以次充好，压榨牧民，王公。赖于满清对蒙古提防政策，他们赚的盆满钵满，这些蒙古王公跟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千丝万缕。” “天知道他提供的名单当中有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周朝先笑完之后，提醒了一句：“军人应该纯粹一点，不问政治，不追逐个人荣誉，但这不意味着，咱们别人手中的枪！” 第346章 北上北上 是夜，周朝先并未停留，而是直奔张家口。 跟绥远不同，张家口的铁路直通长辛店。原本属于察哈尔团的老兵们欢天喜地。 他们归心似箭，没人能在长新店的方圆之地从六月窝到了九月后，不怀念张家口外面的茫茫原野，原野上面的点点白云，红着脸的牧羊姑娘。 “呜！” 周朝先强打着精神，在随风摇曳的路灯底下看着军列停在自己面前。 虽是九月，察哈尔温度却骤降。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毫无征兆的袭击了这片土地，让执勤的军士裹上了大衣。 “师座。” 崔融从军列下来，由着几个军官簇拥。他这几日都在北平忙碌撤军事宜，裁军，各部人员调配。 “辛苦你了。”周朝先看着比自己疲惫的崔融，一拳垂在他的胸口：“你先休息，裁军扩军不急一时，宁缺毋滥。最重要的还是你的身体，一定要养好。” “这样，你在忙一个月，等我从北面处理完白俄回来之后，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假，你想去哪儿度假，就去哪儿度假。” 崔融急忙申辩：“工作可以放一放，但休假就不必了。有些事情我不放心交给他们去做，我得盯着。” 周朝先道：“你不放心他们，还不放心我？” 崔融点头道：“师座现在是绥远都统，身兼两职，想要顾忌军队的同时，又将全部精力放在民生工业上面，只能顾此失彼。与其让那些不着调的人捣乱，我宁愿埋头在文件当中，自己多做一些事情。” 话说到这个地步，周朝先只是道：“我真的那么差劲，让你不放心吗？” “百万人口，上万军队，哪一个也不是碌碌无为之辈能够利顺德。师座您天纵奇才，什么都能插上一手，做的叫人满意。这天分卑职羡慕不了。只是人力有穷，卑职知道卑职当下的模样狼狈。可师座也想跟卑职一样，陷入俗物当中，脱身不得？” 周朝先哑然失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周朝先自诩不喜欢别人吹捧自己，可在听到“老实人”崔融实诚的话语，却也不免笑了起来。 毕竟这些都是真的，他是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的代表人物。 多年从戎，也只会下达军令，真要临阵指挥，他比不上崔融。 “这样吧，暂二师转变为十六师的整顿，在一个月之内拿出一个章程，交给我审批，具体的整编，你只负责团以上的，营连一级交给下面的营连长负责。” “现在九月，明年三月全军大比武，看看那一个连，那一个营的训练成果最好。” 崔融眼前一亮，这主意好。让下面的军官自己挑选士兵，又用全军大比武作为噱头，让他们训练士卒，提升营连一级的默契度，战斗力。 “师座，卑职现在就去安排。”崔融快言快语，容不得时间浪费。 “蒙古王公的信息呢？”周朝先问道。 崔融从身后参谋手中接过一个文件袋，从中取出外蒙的信息后道：“现在蒙古王公的实际控制权是在俄国人手中。” “这个我知道，那些俄国人都是恩琴的部下。”外蒙一直都是张作霖蒙疆巡阅使的管辖范围，周朝先的察哈尔团就在外蒙剿匪，对外蒙的情况，谈不上多熟悉，却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哲布尊丹巴自称国王，一直都想要获得俄国人的支持，真正独立。” 始料未及的消息让周朝先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恩琴一死，外蒙的王公们就老实起来了！他娘的，只要老子还在一天。他外蒙就别想独立！” “师座勿要着急，外蒙局势比咱们想象的还好。”崔融扑克脸上头一次有了笑容：“恩琴一死，他麾下的千余人马立马分裂成了七八支，咱们这两年剿匪，剿灭的都是这些白俄。” “随着北边内战结束，大量白俄涌入外蒙，满洲里。王公们更不敢动弹，都怕师座心一横，把他们全都给砍了。” “这倒不至于，矿场那么缺人，把他们砍了，老子还得重新招募矿工。”周朝先冷笑一声，心中有了主意。 “老崔，你坐镇张家口，老子带着徐本周的一个团，现在就去库伦跟他们好好谈谈。” 崔融果断的道：“此战越快越好，最好在不动武器的情况下，就将王公们秘密逮捕，挨个审判。反抗者杀无赦，不反抗的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只要愿意支持我们入主外蒙，就保留他们的财富......” “他们的财富不能保留。”周朝先森然一笑：“现在发生的事情，只要我们实力衰弱，就会发生一千次一万次。只有彻底将他们铲除，让外蒙的老百姓知道谁在压榨他们，外蒙才能长治久安。” “不必说了，我这就出发！” 周朝先再度一堂言，在这种小事上面，不给崔融任何发言的机会，他就要快刀斩乱麻，杀蒙古王公们一个措手不及。 崔融欲言又止，他迫于周朝先的淫威，索性不言语了。打心眼里面，他就跟周朝先想的差不多，只是些许细节上面有所差别。 现在周朝先做出决定，他毫无保留的支持周朝先的一切决定。 不就是外蒙王公吗？别说没收财产，就冲他们想要蒙古独立这一点，全杀了也合情合理。 “师座！” 徐本周的精锐集结的很快，一团参加过直奉之战的精锐就在冷冽秋风当中站的笔直。 为首的徐本周一脸严肃的到：“十六师大同旅一团应到2302人，实到2302人，请师座指示！” “稍息。”周朝先大步上前，站在徐本周身侧，一双眸子扫过自己的士兵，他道：“外蒙又出事了，王公想要独立。咱们中国人，能容许蒙古独立吗？” 别说现在，就算是百年之后，也有无数人认为蒙古不应该独立。 十六师气势如虹的精锐们更是用自己的喉咙嘶吼出三个字——不愿意！ “好！”周朝先爽朗大笑：“既然大家都不想让蒙古独立，那弟兄们跟我上，肃清外蒙的王公，让外蒙的老百姓，也过上咱们的好日子！” 他说的真切，也叫这一团人沸腾起来。 老底子是察哈尔团的一团老兵，三分之一都是蒙古人。 同样是蒙古人，生活在察哈尔，绥远，跟外蒙一比，简直在天上。 第347章 夜幕下的杀机 库伦城中，负责守卫这种城池的仍旧是察哈尔团的老兵跟白俄。 约莫一个连的兵力自从驻守库伦之后，便未曾撤离。他们不断从南边收到种种信息，知道察哈尔团改变成为暂二师之后，终于拿到了正式的番号，十六师。 “连长，上峰的上峰急电！” 正在连部的副连长拿着一封电报快步走来。身处库伦不比察哈尔，这一连人有足足一百八十，八成都是从察哈尔营起家就加入周朝先麾下的老兵。 为了这些人的安危，秘密修建的电报室不断收发着来自于绥远，张家口的军令。 “内容。”连长将手中的半截烟直接按在城墙上面，拍拍手道。 “密切监视哲布尊丹巴。”副连长说出一个名字。 “他啊？”连长一把抢过电文，细细看完之后道：“连长要来了。” “什么连长？” 副连长诧异，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是师座。”连长嘘声：“小声点，老子以前也是皖系，后来留在十六师，跟师座在廊坊扛过枪，打过仗。” “古连长，师座怎么回来外蒙？”副连长不理解。 “一是为了白俄，二是为了蒙古王公。”古连长抖了抖电文：“这事儿全连上下，之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现在多你一个。” “好好干，这事儿做好了，你我晋升有望，不用等整编的时候，才能晋升一级。这可是大功，咱们连，升格成为团，也在情理之中。” “哲布尊丹巴哪里要不要盯着？”副连长问。 古连长道：“一切照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咱们人太少，控制不住场面。还得等援军来了，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狗日的东西，老子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机会了！” “吩咐下去，巡逻队荷枪实弹巡逻，若有人挑衅，可自由射杀。军营外松内严，一个排日夜值守。” 库伦城小，小小的动静也能让无数有心人战栗。 心中有鬼的哲布尊丹巴招来几个俄国人，在小小的帐篷当中来回走动：“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那些中国人肯定顶上我了。他们就想要我死，非要我死了，才肯罢休。” 白俄军官大多沉默，专心蹭吃蹭喝。自从恩琴死后，他们便再无往日和睦，都是当一个和尚敲一天钟，既不肯放下武器，又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去年察哈尔团一个连的步兵驻守库伦，也是他们默许的结果。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把中国人赶走。”那个白俄军官狞笑一声，心思如同恩琴那样恶毒。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蒙古这样的穷乡僻壤，大量因为苏俄内战产生的白俄，让这些白俄匪徒实力不断扩充，在外蒙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佬。 “我早就说过了，那些中国人不值得信赖。哲布尊丹巴，我愿意推举你成为蒙古的王。” 他野心勃勃，随着张作霖实力大减，下意识地认为属于奉系一员的周朝先实力同样被削弱，不值一提。 “伊万诺维奇先生，中国人的实力很强，想要对付他们，还需要你们的协助。” 本应该在年初就某种意义上独立的外蒙，现在仍旧是北洋政府治下的一片土地，独立之后成为皇帝的哲布尊丹巴，现在只是蒙古王公当中野心最大的一位。 “诸位，来自黑龙江的高士傧司令愿意跟我们合作，他所部的上万士兵就在黑龙江的满洲里附近。如果诸位愿意跟高士傧合作的话，我可以从中牵线搭桥，一起对抗奉军十六师。” 尚且不知道南方究竟发生什么的白俄军官都在犹豫，他们无心跟奉军作战，都将奉军治下的东北当成自己的后路。 随着中东路所有权转移到张作霖手中，白俄难民也在东四省安家落户。 对于这些白俄，王永江的安置方式也是集中安置，让他们尽快融入东四省，成为东四省的一员。 “我退出。” 一个白俄军官站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这里是中国人的土地，我们不应该插手其中的政治。恩琴男爵就是被中国人杀死的，我不想像他一样死在异乡。” 此言一出，伊万诺维奇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冷冷道：“对于这片土地，我们都是异乡人。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我们都迟早会死在中国人的手中。” “你不要忘记了我们的身份，我们是白俄，他们是中国人！” “我遇到的中国人大多很和善，他们并没有因为我是俄国人，就对我有所偏见。”白俄军官不再废话，他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异变突然发生。 伊万诺维奇从腰间拔出一支勃朗宁，熟练地打开保险，瞄准。 “哗啦！” 一个矮桌子被掀翻，上面的茶盘器皿碎了一地。 桌子隶属的主人也从腰间拔出一支手枪。 “砰！” 交火，激烈的交火。 伊万诺维奇毫无顾忌的将一个弹夹打空，在士兵冲进来的时候，结束鸿门宴。 “要么服从，要么死。”他用中文艰难的说出这样七个字，眼中杀意汹涌而出。 哲布尊丹巴被伊万诺维奇从桌子底下揪出来后道：“尊敬的先生，为了你的个人安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对你进行保护，希望你能够原谅我那些粗鲁的士兵。” 哲布尊丹巴挣扎着想起来，却敌不过那一支支黑洞洞的长枪短炮。 他最终选择放弃抵抗，成为傀儡。 “为了蒙古跟俄国的友谊，干杯。” 伊万诺维奇握着一瓶伏特加，直接开始顿顿顿，直到一个部下到来。 “少校，谢尔盖跑了。” “他？不重要。你们跟着我，现在就去将库伦的奉军杀光。”伊万诺维奇残忍一笑，一瓶伏特加下肚，他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丝毫不担心奉军可能存在的援军。 他就要借此机会为恩琴男爵报仇，将这些放弃俄国的叛徒，一个个枪毙。 “聚集部队，出发。” 伊万诺维奇歪歪扭扭的起身，出门之后，拿起一杆莫辛纳甘，朝着库伦走去。 他身后是千余残兵败将，武器不足，士气全靠伏特加。 第348章 诱敌深入 是夜，伊万诺维奇的千余白俄直扑库伦城南边，十六师蒙古旅一团三营九连营地。 “口令！” 没有任何征兆，莫辛纳甘的子弹擦着岗哨的耳朵飞向远方，向来跟奉军不是一个体系的白俄陡然间发难，让值守老兵惊悚的同时，下意识的开枪还击。 “敌军！” 他身后的暗哨则是不顾隐藏在黑暗当中，拖长声音嘶吼起来。 这远远没有在夜幕下的枪声更为醒目，更让人愤怒与不安。 来自于察哈尔的精锐们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夜晚，被一支自己一向瞧不起，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可以歼灭掉的白俄突袭。 古连长从行军床上一跃而起，其他营帐当中的奉军老兵也纷纷穿着衣服，将放在床头的勒贝尔步枪，绍沙冲锋枪取出。 连属火力班则是将九连唯一的重火力，两挺大沽造的马克沁从隔壁的营房当中抬出来。 “砰！” 位于北面的枪声愈发密集，古连长毫不迟疑，直接布置：“一排加上火力班固守，二排三排一左一右，侧翼掩护，等老子命令。” 他环视四周，已经想到敌人从何处而来，白俄来势汹汹，只怕跟蒙古人有所联系。 不然以白俄的性子，只要有肉吃，有伏特加可以顿顿顿，他们绝对不会闹事儿。 反常即为妖，白俄断然不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他们没那么大的报复，也没想在库伦搞个大动静。 “哒哒哒！” 来自地狱的魔鬼开始收割猝不及防的白俄，前后不过五分钟，栅栏外面的白俄嗷嗷叫着，他们用自己多年未曾擦拭的莫辛纳甘艰难还击。 他们的马克沁被自己人挡住射界，想要开枪压制九连的火力，就得先将前面的白俄士兵扫倒一片。 “机枪手压制，哨兵给老子退回来，借助掩体还击！” 古连长抬手便是一枪，勃朗宁的子弹的破空而去，让一个白俄大汉吃痛惨叫一声。 就他来说，这样的交锋从未有过。在察哈尔，他屡次跟土匪交手，对方要么一触即溃，要么负隅顽抗，极难对付。 “看什么看什么？重机枪依次射击，哪有枪声，就往哪儿给老子扫射。怎么来了库伦，连打仗都要老子教你？开枪啊，活命啊！ ” 古连长雷厉风行，扯着嗓子怒吼的模样直叫这些约莫半年没有作战的精锐们沉下心来，开始还击。 “连长，要不等等，等白俄冲上来，在火力压制......卑职担心子弹不够。” 副连长动作略显迟钝，晚了两分钟才抵达战场。 “什么子弹不够？老子要的是外面的白俄以为老子没弹药。让重机枪可劲的打，三分钟一过，立马更换枪管，冷却液。让二排三排收敛着，往回退。” “轻机枪都停下，不要浪费弹药。” 古连长脚步不停，挨个检查沙袋搭建起来的临时战壕，查看伤员，铁青着一张脸指挥。 “求援的电报现在就发，不管援军知不知道咱们的情况，都要让师部知道。” “是！” 副连长匆匆离开，前往电报室发报去了。 留在原地的古连长死死盯着黑暗当中那一双双择人而噬的凶厉目光，咧嘴一笑：“行了，重机枪也给老子歇着。步兵三人一组，都跟着班长，两个副班长走，注意保护自己。熬到天亮，咱们就赢了！” 枪声停歇了，来自地狱的咆哮戛然而止。先是绍沙轻机枪退出战斗，随后是马克沁重机枪。 奉军火力的减弱让伊万诺维奇长舒了一口气，他并非是疯子，突然对中国人发难是恩琴男爵在许久之前就做好的决定。 现在恩琴死了，但他跟蒙古王公勾结，企图独立，库伦等地空虚的防守，他都看在眼中。 偌大的外蒙，中国人的正规军为零，一支地方守备团的一个连队，不到二百来号人，他有把握一个冲锋就将其吃掉。 “乌拉，契丹人没有子弹了，冲上去，杀光他们！” 跟中国人打过多年交道的伊万诺维奇对中国人跟蒙古人十分了解，蒙古人一杆枪里面人均不超过十发子弹，中国人富裕一点，也绝对不超过二十发。 “乌拉！” 随着一声乌拉，伊万诺维奇率先发起冲锋，他身后的白俄武器从恰西克刀到莫辛纳甘，马克沁，应有尽有。 “轰！” 一枚手榴弹滚到营寨当中，掀翻一个奉军。 “他娘的！” 古连长一拳锤在沙袋上面，猛地支起身子，用勒贝尔步枪瞄准一个白俄之后，手指扣动扳机。 “弟兄们，给老子打！精准射手，你他娘的帮老子盯紧了白俄军官，重火力。” 刹那间，已经停歇的马克沁，绍沙轻机枪在同一瞬间开火。 7.62的子弹无情的撕裂白俄身体，这一专门为战争出现在的武器最大限度的收割着生命。 爆炸声不断响起，白俄的马克沁姗姗来迟，在短促的激射后，再度哑火。 “机枪手呢？” 伊万诺维奇并未随同士兵一起发起冲锋，作为军官他最先保证的是自己的生命安全，只有活着才有选择的余地。 “长官，机枪手死光了。” 伊万诺维奇回首一看，只见马克沁旁边安稳的躺着三个白俄尸体。机枪手，副射手，弹药手在九连精准射手的打击下，阵亡率高达百分之一百。 “你上！”伊万诺维奇冷冷一看，直接让回答的人上战场。 他多年从军，在大波兰为沙皇俄国战斗过，知道重机枪的用法是什么。这玩意儿杀人倒是其次，在战场上重机枪是用来压制敌人火力的利器！ 被指名点姓的小卒子将手中的莫辛纳甘换成了马克沁，弹链由副射手理顺，刚刚开火不到二十秒，小卒子再度被爆头。 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的伊万诺维奇酒醒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懊恼，后悔，眼睁睁的看着衣冠不整的部下再度逃了回来。 战斗在这一刻，几近结束，他自己都在怀疑，这一仗究竟能不能继续打下去。 “站住，谁让你们走了？”但很快，他就用冷峻的神态面对自己的部下：“契丹人就在这里，只有杀光他们，我们才能离开。” “你们可以问问蒙古人，问问他们契丹人会怎么对付他们的敌人。这里是契丹人的地盘，我们想要活着，就只能杀光他们！” 第349章 白俄鬼子的手段 “连长，卑职看这些白俄今儿是舍不得走了。” 副连长发完电报后，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他唯一的战绩就是用步枪打穿了一个白俄的肩膀。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二排警备，一排三排睡觉。” 古连长保持着警惕：“你睡觉，我守着。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四个小时之后，我去休息。” 副连长问道：“连长，咱这仗究竟该怎么打？” 古连长道：“怎么打不看咱们，看师部，看外面的白俄。军人服从明亮，上峰让咱们干嘛，咱们就干嘛。” “也对。”副连长哂然一笑：“不过我可告诉您，师座指不定会让咱们撤军，要不卑职先做准备？” “撤军？”古连长也笑了，他保持着自己的连长威严，从来不将自己跟周朝先的袍泽友谊说的太过清楚。 正因为他知道周朝先的为人，才会大笑：“师座最容不得的就是撤退二字，咱们来了库伦，这辈子都留在此处不现实，可三五年之内，你我就算擢升，也不会离外蒙太远。” 副连长这下不说话了，他对这个鬼地方没什么好感，只是隐隐觉得军校老师讲的很对，中国再大，也不能少一寸。 “也怪了，咱一个涞源人，在这库伦倒是住惯了。现在要是师座把卑职调遣到其他地方，我还怪想库伦这破地方的。” 半晌，他发着不是牢骚的牢骚，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绥远都统府急电。” “念。” “库伦情形张家口已经明了，然此事事关重大，若非伤亡过半，万不得已，不允撤离库伦，参谋长崔融亲笔。” “不允撤离？”副连长一把抢过电报，凑到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后面亲自看了起来。 “没错，是不允撤离。” 古连长看也不看的从口袋里面掏出半个馒头，塞进嘴里，嚷嚷道：“这事儿现在就给弟兄们说说，大家都得有一个心里准备。咱们察哈尔团，呸，十六师，军纪严明，军令如山，上峰有了军令，咱们就得严格执行。” “不对，单单咱们一个连，守不住吧？” “就他们那鸟样儿，老子能守一个月。”古连长看了看退回库伦，只剩下少许哥萨克骑兵的白俄士兵，“呸”了一口。 “再说了，谁跟你说就咱们一个连？骑兵团刚去了黑龙江，随时能够调头回来。咱师长也在路上。” “什么？” 副连长惊喜交加：“师座亲自带兵，此战稳了。” “稳个屁。”古连长一翻白眼，没好气的道：“你都是堂堂副连长，扩编怎么也能捞一个副营长当当的人，怎么一点见识都没有？师座就算能来，也需要时间。在那之前，只有咱们一个连的弟兄。” “直皖之战，老子在廊坊当观察员的时候，师座跟我说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现在我将这句话转送给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上战场之前，上战场之后，你都只能相信自己。” “好了，滚去睡觉。” 副连长被赶走之后，古连长却长长叹了口气，他松开不自何时便紧紧握住的拳头，望向南方。 ...... 天微微亮，草原就嘈杂起来。 哭喊声，呵斥声汇聚在一起，变成洪流。 整宿未眠的二排并没有时间休息，战争在开始的一瞬间，双方都得抓紧时间保存自己的体力，以最饱满的姿态面对自己的敌人。 他们木然的看着地平线上，那一抹鱼肚白下面的男女老少。 自连长古越以降，所有人都缄口不言，默默准备战斗。 “奉军弟兄，不能开枪啊！白俄鬼子要让老弱妇孺开道，你们要是开枪，我家老少爷们都得死绝。” 一个在库伦安家的晋商被释放，他哭喊着跑到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的奉军驻地之外嚎啕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古越心中冒出这两句话的同时，也不忍心看着自家人在外面受了委屈。 他沉着声问道：“白俄想干嘛？” “他们希望你们现在撤离库伦，以后再也不要来库伦......” “不可能！” 古越一口回绝，脸上不忍消失不见。 “我是军人，我可以带着我的人去救你的家人，但你要从放弃阵地，撤离库伦，这我做不到。” “长官。” 晋商趴在地上恸哭，用拳使劲锤动大地。 “别哭了，我带人救下他们。” 古越深吸一口气，看着身后的袍泽弟兄，缓缓举起勃朗宁：“师座给咱们的命令是驻守库伦，昨天晚上参谋长给咱们的命令是坚守阵地。可我古越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要违反军令，为了咱们老百姓的生命，去跟白俄鬼子斗上一斗。” “二排之外，不怕死的站出来，跟老子去试试白俄鬼子的成色，看看是咱们老爷们厉害，还是他老毛子厉害。” 古越就是要挑动弟兄们火气，好叫此战更够轻松一点。 除了留守的二排之外，其他两个排的兵，他都想带上。 “连长，我去吧。”一直沉默不语副连长突然开口，眼中尽是决然之色：“卑职来了库伦这么久，总得为弟兄们做点事情吧？这守卫阵地，还是连长您来干比较合适。” “胡闹。”古越低声骂道：“留在营地里面，还有一线生机。出去的人，都是不要命的。你家里面还有老娘，给老子好好在营地里面呆着。” “那把绍沙全都带走。” 副连长不再说话，只是传达命令，将轻机枪集中在一起。 “师座最迟明天就到，我要是死了，你就跟师座说我古越没有丢他的人。” 副连长仍旧沉默，一边是完善的防御工事，一边是天苍苍野茫茫的原野。 前者坚如磐石，来再多的白俄，没有重火力，啃下来都得崩碎一嘴牙。 后者赤裸裸，毫无防御。 走出营地的一个半排，约莫六十人队伍唯一的依仗是超额兵力所带来的四挺绍沙冲锋枪。 “爷们们，这里是咱们的土地，白俄鬼子来了，咱们就不能让他们欺负咱们的老百姓，欺负到咱们弟兄的头上！” “别跟老毛子玩白刃战，能用枪就用枪！” 近了，被裹挟当做盾牌的老百姓就在眼前。 战斗一触即发。 第350章 援军来了 白俄的无耻超出所有中国军人的预料，无论是在直皖之战，还是刚刚结束的直奉之战。九连的奉军一直都在坚定不移的贯彻周朝先高喊出来的口号——当兵吃粮，保家卫国，爱护百姓。 越是简单的话语便越深入人心，无论是剿匪，还是实打实的军饷，上行下效的训练。 无论是察哈尔团，还是暂二师，十六师。九连的番号不断变化，可他们的人还是那些老兵，他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趴下！” 察哈尔略带东北口音，山西，河北口音的呼喊此起彼伏，当中夹杂的蒙古话，满语也不时破音。 “哒哒哒！” 枪声再度响起，不是法国人的勒贝尔步枪，而是马克沁。 被裹挟，充作人墙的老百姓不分年龄，不分民族，都在马克沁的打击下，身体被撕裂，倒在血泊当中。 “跑啊，别站着不动啊！” 古越心如死灰，不再对白俄报以任何的希望。 “砰！” 清脆的枪响在战场上面不断响起。布置在队伍两翼的绍沙轻机枪也很快咆哮起来。 “来几个人，跟老子救人！卫生员呢？赶紧救人！” 古越踩着夏末秋初的草甸子，在草原上面奔跑。子弹在头顶“嗖嗖”的飞跃，那是不忍心将子弹打在老百姓身上的白俄唯一能做的事情。 抬头，枪口朝上，冲着空气乱开枪。 “人墙”大多匍匐在地，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下意识的听从那杂乱的呼喊，来自察哈尔，与人亲善的奉军就不像是军队，他们和蔼，就像邻家大男孩。 “啪！” 一个奉军一头栽进草甸子，倒在冲锋的路上。 “他娘的！” 古越骂了声便半蹲在草甸子上，瞄准一个白俄士兵，扣动扳机。 下一秒，他挪动身体，继续往前冲。 他远远比大多数奉军更幸运，廊坊直军火力是白俄的十倍，小口径步兵炮，75山炮野炮让他无时无刻都在警惕。 这救了他的命。 一发子弹穿透他传令兵的胸膛，让这个倒霉蛋跟许多人一样栽倒在草甸子里面。 “连长，不能这样冲，冲不过去。” “精准射手呢？别给老子窝着，开枪啊！” 躲藏在人群当中的精准射手终于开火，他只是将白俄机枪手肩膀打穿，让压制绍沙轻机枪的马克沁停止咆哮。 “连长，东西北白俄包抄过来了，要不先带着老百姓回营地吧？” “一排长，你带老百姓退回去，老子在这里拦着他们！” “不行......” “老子是连长，执行命令！”古越来不及说更多的话，白俄人多势众，他们放弃了专业的机枪手。 伊万诺维奇匍匐在草甸子上，随便一指，就有一个受过一定程度训练的炮灰接替机枪手的位置。 人的恐惧在死亡面前毫无反抗力，伊万诺维奇跟他的亲信用莫辛纳甘胁迫，任何反抗他的人都会被一枪毙命。 不反抗，还能多活几分钟。 时间不长，老百姓退了回去。伊万诺维奇对这些老弱妇孺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想将眼前的奉军歼灭。 昨天半晚上，他损失五十多号人，刚才又倒下二十来号人。 这种其中十分之一，都是被挨个点名的机枪手。 “连长，咱们撤吧。” “撤不了了，他们来了。。” 跟在古越身后的三排长像是没有感情的人，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只是木然的换弹，将子弹打向远方。 “乌拉！” 随着呼喊，乌拉之后是更激烈的交火。 马克沁嘶鸣，这一重火力压的一个加强排的奉军抬不起头，也就无从反击。 只有在精准射手冒死干掉一个机枪手后，四五发子弹打在精准射手所在的区域。 “完了，连长他们撤不回来了！” 负责营地防务的副连长心急如焚，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是老兵，知道令出如山。上峰下达的军令就得严格执行。 “不行，一排长你给老子守着，老子现在就去支援连长。” 事发突然，一排长还没来得及应变，便见到副连长领着十几号弟兄朝着草原奔去。 “他娘的，这白俄鬼子不得好死，生儿子没屁眼！”一排长破口大骂，却无济于事。一公里之外的枪炮声大作，弟兄们都在厮杀，自己却在看戏。 “排长不好了，南边也来了好多人，都是骑兵！” “骑兵？”一排长心叫不好，在草原上横行霸道的除了蒙古王公的骑兵之外，只有白俄的哥萨克骑兵。 驻扎在库伦城外的九连终归不是骑兵连，只有一个骑兵班作为通讯使用，并未成建制的骑兵可以上战场厮杀。 南方的确有一支骑兵正在驰骋，朝着库伦而来。 隶属于徐本周所部的骑兵连作为先锋，轻装上阵，直奔库伦而来。 随后是师属的运输营，跟卡车上面的大量步兵。 “发生什么了？怎么北面在交火？” 一个骑兵班到来，他们勒马“吁”了一声，便在营地外面吼叫道。 “长官。”一排长敬礼，眼见那为首的骑兵肩膀上扛着上尉军衔，简单的将昨夜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去个人，禀告师座，就说白俄造反了。剩下的人跟老子去看看白俄鬼子长了几个脑袋，是直军难对付，还是白俄难对付。” 骑兵来去如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停留在原地的九连一排士兵面面相觑，大抵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都回去好好值守，让师座看看咱们弟兄不在察哈尔，还是察哈尔团的人。” 一排长最先反应过来，他是少数知道师座即将抵达库伦的人。可即将抵达是几日后，没人说得清楚。 现在援军到来，三言两语当中的霸道让他们有些不忿。明明是自己先来的，打仗却轮不到自己。 一想到自己不能亲手报复这些天杀的白俄鬼子，他就一阵气恼。 “弟兄们，父老乡亲们，援军来了，大家放心，我们安全了！” 一排长一声声呼喊，总算让老百姓麻木的眼神当中多了一丝意外。他们并不知道援军从何而来，心思却都在援军身上。 第351章 兵临库伦 “援军？”一个正在卫生员包扎下的蒙古老人满脸狐疑，他对九连的奉军心存感激，却不知道援军这玩意儿从何而来。 “就是咱们十六师的师座来了！”一排长也说不清楚更详细的信息，上面的军事调动，基层军官大多连知情权都没有。 “活佛保佑。” 老人闻言双手合十，低低念叨起来。 “可不是喇叭庙里面的和尚保佑咱们的，是咱们师长。”一排长见惯了当地百姓将一切都归结于神佛上面，当下笑着提醒。 老人苦笑着点点头，却不知道护佑这一方天地的“人”即将到来。 周朝先还未抵达库伦，便见到骑兵禀告，白俄联合蒙古王公攻击十六师在库伦的驻军。 驻军人数不多，一个加强连，战斗力却不亚于一个标准营。 大量配备的轻重机枪，足以让周朝先对库伦的形势有所预计，不会太坏。 但随着抵达库伦，从九连送来的情报让他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娘的白俄鬼子自己找死！” 他的话向来不是虎头蛇尾的，他在抵达战场之前就通过扩音喇叭道：“一营主攻，二营三营左右包抄，一战拿下库伦城，反抗者杀无赦！” 徐本周耐心等待，等到周朝先下达军令之后，才在另外一辆卡车上面将具体的战斗部署下达。 置身在奉军营地当中老百姓们总算弄清楚什么叫援军。 穿着蓝呢子大衣的大兵挤在卡车上面，朝着北面而去。由卡车组成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之前快速穿插而去的骑兵，只是一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部队。 庞大的军队让人窒息，车队当中停靠在营地边上装备齐全，士气高昂的奉军更是让老百姓们惊诧。 他们这才发现让自己感慨万千的九连并非是意外，而是十六师的常态、任何一支超过半个月整训的十六师连队，战斗力或许比不上九连，但精气神，士气却不会有丝毫不同。 一个老兵带一个其他奉军，直军转化而来的新兵，教给新兵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的规矩。 只有守规矩的十六师官兵，才是精锐。 “敬礼！” 周朝先没有亲临一线战场，身为绥远都统，他只需要制定一个战略就行，更具体的事情，有下面的军官去做。 “师座！” 仅剩的一个尉官领着一个上士到来。 “辛苦你们了。”周朝先叹了口气：“这些事情早就该处理的，现在才来做，太晚。” “师座，俺们不辛苦。”一排长昂首挺胸，他是从察哈尔募兵时加入察哈尔营，因为读书识字快，在读了三个月的军官训练团后，就从上士晋升为少尉。 “辛不辛苦不是嘴上说说的，好好休息，防御让警卫连负责。” 周朝先大手一挥，直接全体放假。 随后他看向老百姓，心中怒火蹭的一下上来，他只觉得自己该做一些事情：“老少爷们们，是我周朝先对不住你们。要是我早来一些，白俄鬼子也不敢这么嚣张。” 老百姓们却明事理，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是一个了不得的大官儿，心中没有埋怨，只有感激。 “都统。”早先的晋商从人群当中挤出来说道：“都统您来了，小人便放心了。只是小人有一件不情之请，还请都统成全。” 不情之请？周朝先心中摇头，这话就不该说，不情之请，那就最好不说。 可面对一众百姓，他说不出什么硬气的话，只能问道：“什么请求？” 那晋商道：“还请都统为我等报仇。那白俄鬼子不是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等苦命人等到都统到来，只求报仇！” “好！”周朝先回答的干脆利落：“诸位尽管放心。我周朝先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道理。他白俄鬼子敢做出这种事情，就别怪我周朝先对他不客气。” 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面对这些饱受摧残的老百姓，百姓并无过错，就是因为白俄需要肉盾，他们就成为牺牲品，不知道多少人为之而死。 “现在一个团，二千三百人正在战场上面，他们的目的是拿下库伦城，让库伦再无战争，父老乡亲不在面临战火！” 周朝先并不知道另一个时空当中为什么除了徐树铮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插手其中，将外蒙的控制权掌握在手中。 接连发生的直皖之战，直奉之战牵扯太多人的心思，让军阀百姓都将目光放在眼前。 外蒙在争霸天下的棋盘上面毫无经济价值，军事价值也是在面对白俄，苏俄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 外蒙从直皖之战撤军开始，旋即落在白俄恩琴男爵手中，一年后恩琴男爵被苏俄枪毙，外蒙便再也不属于中华。 这一时空恩琴男爵在策动外蒙独立之前就被周朝先枪毙，苏俄的触手在伸进蒙古之前，就被曹锟阻拦。 中苏建交的条件就是中东路跟外蒙主权。 “报告！” 就在此时，一辆卡车停在营地外面，十余名轻重伤员从卡车上面被抬下来，送入营地当中，开始急救。 “说。”周朝先转身，军靴踩在硬化的泥土上面，发出闷响。 “战斗结束，白俄已经逃回库伦城中。炮兵阵仗构筑阵地，十分钟之内可进行炮击。” “不要炮击城中。” 周朝先摇摇头道：“传令兵，联系徐本周，炮击城门，只接受无条件投降。” “是。” “连长，卑职没能救下更多百姓，卑职有罪。” 古越胳膊上面的军装被染红，简单包扎后回到九连驻地，见到周朝先强忍着嚎啕大哭的心思，努力站直。 “好兄弟，辛苦了！” 周朝先一时语塞，嘴里面的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句话。 古越瞬间泪如雨下，他哪管什么威严，在周朝先面前，表现得就跟孩子一样。 除了恸哭，他别无他法！ “哭吧哭吧，他们都是你救下来的，等你哭完，也该带着他们回库伦了。” 周朝先看的很开，一个团的的兵力如何不够横扫库伦，那就再调一个旅来！ 一个旅不够，整个十六师只需要留下少量的守备部队，其余的机动部队，都可以调集到外蒙，干趴蒙古王公跟白俄之后，在回师绥远。 第352章 驻防事宜 一发炮弹砸在库伦，古老斑驳的城门轰然倒塌，巨大的爆炸如同地震一样，在小小的库伦城中蔓延。 当下的库伦称中人口不过五六万，别说张家口大同，就算是现在行政级别刚刚提升为市的包头人口都跟库伦相差无几。 “奉军杀来了！” 炮击打破了库伦称的寂静，本就对时局颇为了解的蒙古王公们一直都在钢丝上面跳舞。 眼下最坏的情况出现，北洋政府对于叛乱仍旧是零容忍。 上一次公然叛乱的王公无一例外被清理。从徐树铮到马福祥都对这类叛乱份子零容忍。 只可惜世道艰难，所有人都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中原大地上面，外蒙这样的不毛之地根本没人在乎。 哲布尊丹巴从床上一跃而起，此刻正是早上，他昨天晚上高兴看了大半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今天早上理所应当中的没能早起。 “皇上，北洋政府杀来了！”装修典雅的北方四合院门口，管家焦急万分，冲着门里面的哲布尊丹巴叫道。 “不可能，白俄说了，北洋政府无兵可用！我们应该更早驱逐奉军的兵马，独霸库伦。” 哲布尊丹巴已经在侍女服侍下穿好衣服，他黑着一张脸，打死也不愿意相信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 因为徐树铮平定外蒙的时候，手段凌厉，大兵压境后，秘密处决了几个为首的叛乱份子，加之驻军才让外蒙短暂安定下来。 随着俄国内战，大量白俄涌入，对蒙古痴心不改的白俄仍旧想要扶持一个服务于沙皇俄国的蒙古政权。 恩琴之后是伊万诺维奇，他们出身不同，想法却是近乎一致。都笃定直奉之战后的奉军没有实力控制外蒙，想要借此机会占据蒙古。 “白俄败了。” 管家声音干涩，道出一件不可说的秘密：“伊万诺维奇他们在城外抓捕牧民商人，送去攻击奉军的营地，现在大败而归。” “什么？”哲布尊丹巴声音抬高八度，满脸都是不信。 白俄数千人马，战斗力彪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打败仗！ 难不成那些奉军都跟徐树铮的北洋军一样厉害？ 他不能理解。 “快走！” 就在此时，伊万诺维奇一脚踹开房门，领着一群大兵进来：“尊敬的王爷，奉军来了，现在我们要撤离库伦城。为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请你跟我们一起离开！” 哲布尊丹巴脸色大变，刚想说话，就被两个身形魁梧的白俄士兵挟持而走。 出了门，他更是发现，除了自己之外，所有赞同跟北洋政府开战的蒙古王公都被裹挟，被白俄控制。 他惶恐不安，请求卫兵通报，想要再见伊万诺维奇一眼。 只可惜，直到从库伦城北门往北奔驰数里地，他才见到伊万诺维奇。 “着火了！” 忽的，他见到库伦城中火光冲天，伊万诺维奇魔鬼一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奉军放火焚城，这件事情可以大做文章，让蒙古的老百姓知道奉军无恶不作。” 哲布尊丹巴心中“咯噔”一下，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他不是憨憨，当然知道这把火绝对不会是奉军放的。 放火的人不是别人，绝对是这些白俄。只有他们才有理由放火！ “伊万诺维奇将军，我会让所有蒙古百姓知道奉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让他们站起来，反抗侵略者！” ...... 库伦城满目疮痍，这座建立不久，便逐渐荒废的城池骨架是按照四门修建，周长约莫四里，城高只有三米三。 无论是是高度，防御，都只是小城规模的库伦在草原上唯一的作用就是不让狼群袭扰城中百姓。 “师座！” 徐本周就在紧急清理出来的城门底下，一脸严肃的禀告：“九连损失过半，全连一百八十三人，战死战死三十一人，负伤七十三人。” 周朝先在心里面慢慢计算了一下：“九连的编制提升为独立加强营，隶属于蒙古旅，驻地不变。” 徐本周忧心忡忡，白俄不比直系，那是自家人。白俄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就冲这一点，他就忍不住道：“师座，一个营的兵力防守库伦，兵力会不会太单薄了？” 周朝先无奈笑笑：“库伦太过遥远，想要驻军超过一个团的人数，消耗的给养都是天文数字。包头归绥这些地方虽然贫瘠，通了铁路，有了工业之后，数年之内能够自给自足。库伦的税收想要养活一个团的驻军，一个字——难。” 徐本周这下不说话了，亏本的买卖没人会做。如果外蒙真的有极大的经济价值，绝对轮不到十六师来负责防御此地。 徐树铮来了一次，就不可能离开，直系奉系为了北洋政府，都把狗脑子打出来的。 外蒙被遗弃，说白了就是毫无价值。 “师座，卑职虽然不明白师座为什么对外蒙上心。但卑职愿意镇守此地。” 周朝先闻言，看了一眼再无书生意气，不再懒散的徐本周，爽朗一笑：“我倒是想让你留在此处，只是蒙古多平原，你的一团就一个骑兵连，机动能力不足。这外蒙说到底，在有足够机械化部队之前，还得用骑兵防守。” 徐本周见说，只是道：“师座放心，卑职麾下弟兄上马能当骑兵，下马能当步兵。” 他深知越是紧要的地方，获得的关注度越高。他不怕白俄，也不怕苏俄，只担心外蒙无法短时间内被十六师控制。 说到底，整个十六师上下，兵员来历复杂，军官也是拼凑，自己培养起来的。这些在十六师当中根正苗红的精锐，一旦十六师没了，全都得回家种地。 无论是直系还是奉系，都对并非自己嫡系的十六师心存戒备。 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周朝先的大腿，为了十六师的共同利益而奋斗！ “你的任务不在这里。”周朝先微微一笑，忽的说道：“我已经跟四川方向有所联系，若无意外的话，需要一个军官前往接洽，你去吗？” “四川？”徐本周一怔，这才想起周朝先不止一次提过修建成渝铁路。 现在他心思转动，已经想到周朝先想要做的事情，假借修铁路之名，拉拢军阀作为盟友。 第353章 震慑士绅 周朝先其实并不知道徐本周心中所想，他虽然想在军阀当中找几个盟友，却从未想过四川的军阀作为自己的盟友。 无他，四川的军阀太过弱鸡，内部争斗不休，他一个绥远都统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 此番他跟巴蜀军阀接洽，是真的为了铁路。 西南西北作为抗战大后方，基建越好，经济发展越快，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 “小人拜见都统，都统救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身穿西装的蒙古王公联袂而来，这些跟白俄不对付，跟晋商关系密切的商人对外蒙归属权并无太多想法。 他们在王公当中本身就是被排挤的一部分，外蒙独立也好，不独立也罢，他们都无法掌控权利。 为了跟晋商交易，他们宁愿跟周朝先合作。 谁让周朝先的经济政策是轻徭薄赋，他不征收厘税，也不收过路费。 晋商已经将民国十年十一年的羊毛，毛皮全都包揽，准备精加工后出售到北平魔都这样的大城市，或是欧美。 从民国九年，察哈尔多了一个察哈尔团之后，察哈尔与库伦贸易繁荣，人人都在赚钱，谁都不想跟周朝先翻脸。 现在财神爷变成战神，让他们惊诧的同时，也安了心。 他们可知道相距不远的察哈尔土匪无一幸存，都被周朝先亲手剿灭，富户也用不着自己养一支民团，保护自己生命财产安全。 “好说好说，我这一次来可不止为了你们，还为了蒙古无数百姓。” 周朝先虽然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自己这么殷勤，却也坦然接受。 “这位是徐本周徐团长，他暂时负责库伦一地防御，有白俄，土匪作乱，直接跟城防部队说明，他们会立刻派人清剿。” 周朝先介绍，徐本周他用的顺手，也算是一员悍将。 外蒙的战斗烈度不高，正好让徐本周的老兵多多历练，多一些实战的经验。 “徐团长与周都统联袂光临，小小库伦蓬荜生辉。”王公士绅们将目光放在徐本周身上，纷纷拱手介绍。 周朝先心思不在士绅王公身上，跟他们稍微寒暄几句，便步入正题：“据我所知，库伦白俄头目是伊万诺维奇，一个白俄少校，蒙古人的头目是哲布尊丹巴。” “骑兵团正在从黑龙江回来的路上，肃清蒙古，最快也需要半个月时间。” “在骑兵抵达之前，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一个是白俄的驻地在什么地方，第二是如何甄别白俄是敌人还是友军。你们跟他们打交道多，知道那些人能够接触，愿意加入中华民国，那些屡教不改，需要被清理。” 为首的王公叫巴雅尔，蒙古语为喜悦。 他往上数，家族能够追溯到成吉思汗，可惜蒙古荣光早就是昔日黄花。当下他跟北洋政府并无任何交际，谈不上喜欢，也不算厌恶。 但对穿行草原，货值南北的晋商，晋商身后的周朝先，他却是十分热心。 巴雅尔道：“周都统，伊万诺维奇的诸地在恰克图，也就是买卖城。此处当年是跟俄国人外贸的商埠，俄国人数目一直在万人左右。” “去年中苏签订条约，白俄便一直盘踞在买卖城，苏俄想要情理这些反动份子，却碍于外蒙归属于中华民国，而不能越境。” 周朝先笑笑道：“看来革命导师还是讲信用的。” 在另外一个时空，恩琴男爵掌握外蒙后，恰克图被苏俄攻占，恩琴男爵也被苏俄抓获，枪毙。 徐本周解释道：“去年中苏谈判，中东路的条约便是师座参与其中，奉天财政厅王厅长负责具体谈判的时候，三番五次给师座致电请教具体策略。中苏建交的条款就有外蒙归属权。” “徐本周，在没有骑兵的情况下，你有把握拿下买卖城吗？” 眼下买卖城当中并无北洋残兵，只有白俄，这是一个机会。 “卑职有把握。” 徐本周顺手接过一张地图，摊在众人面前：“据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白俄蒙古王公兵力合计约莫二三万人。” “没那么多，白俄精锐不超过千人，蒙古的骑兵骑术不错，枪法也不赖，可惜打仗靠的不是步枪，是这个。” 周朝先说着，直接开始炫耀。 “老徐把你的团拉出来给大家伙看看。徐本周团是标准步兵团，隶属于十六师大同旅，所部下辖三个步兵营，一个骑兵连，一个工兵连，一个炮兵连，一个卫生排。所部可战之人二千三百人上下。” “第十六师下辖整编两旅，各自下辖三个团。此外还有暂编绥远旅，同样下辖三个整编团。” 这都是常态，无论是奉军还是直军，都将自己的正规军扩大编制。周朝先只是萧规曹随，将二旅师，变成三旅师。 “敬礼！” “刷”的一下，一个连的奉军扛着枪支弹药齐刷刷的看向周朝先所在的方向。 这不是阅兵，却也是炫耀武力，将自己的肌肉展现在蒙古王公面前。 二十世纪，讲的是谁的拳头更大，这是弱肉强食的年代。 大队步兵正在入城，随行的少量骑兵作为警戒部队。 绍沙轻机枪，马克沁重机枪，这些步兵部队标配的重火力足够让蒙古人的骑兵感受绝望。 除此之外还有75小姐，37炮，迫击炮。 各色军火毫不遮掩的展现在蒙古王公面前，蓝呢子的奉军个个衣衫得体，提胸抬头后，肃杀之气让从未见过这种精锐的蒙古王公心中大定。 “周都统，小人已经给诸位弟兄准备好了接风宴。”巴雅尔放低姿态，这他娘的谁能对付？ “多谢。”周朝先爽朗一笑：“日后叨扰的机会还多，我这十六师上下约莫两万人，就在绥远外蒙两个地方驻扎了。” 好在巴雅尔想要的并非是独立，十六师越强，自己就安心。 “这边请。” 他愈发殷勤，将周朝先等人迎接到屋子里面，笑呵呵道：“听说周都统在察哈尔发展工业，您看库伦一地能不能也发展工业？” “可以是可以，但都是轻工业。”周朝先介绍：“工业分轻重两种，外蒙牛羊产量极高，正好发展毛纺业。只要时局稳定下来，毛纺业足够让无数百姓牧民收益。” 第354章 威逼还是利诱 “轻工业也好啊！” 土包子一样的巴雅尔哪里知道轻工业跟重工业的差别，在他看来有工业就是好事儿 整个外蒙地区，现在连手工工坊都寥寥无几，草原人大多没有教育传承，也没有手工织布纺织的传统。 放牧，用牛羊战马换取一切生活必需品就是他们生活日常。 “什么时候开始建设？” “拿下恰克图之后，我会找人设计一条从张家口，绥远直抵库伦，恰克图的铁路。铁路修建完毕，外蒙的矿场，牛羊也能顺着铁路运输到南方，卖上一个好价钱。” “也只有基建修好了，工业设备才能通过铁路运输到恰克图。” “为什么是恰克图啊？”巴雅尔好奇。 当然是苏俄一五计划发展的都是重工业，轻工业发展的落后，没有市场经济，上面决定生产什么物资，那就可劲儿生产。 以至于欧美商店里面的毛衣有几十个色号选择，苏俄只有固定的五个。 恰克图这样的好地方，正好作为对俄贸易的关键点，轻工业生产的物资正好直接卖给老毛子，赚卢布。 但话不能这么说，他也不可能将数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预言出来。 “当然是俄国人的对方更冷，他们更需要御寒物资。西伯利亚你们去过吗？那里比蒙古更冷，更没有工业。” 巴雅尔等人这才恍然大悟，敬佩起周朝先来。同样是人，他们就没想过建立纺织工厂，将羊毛编织成成品之后卖给俄国人。 按照过去数百年的习惯，俄国人都是前来将羊皮，牲口收购，运输到一个个殖民点处理之后，在运输到乌拉尔山以西的大城市。 “有都统牵头，我就放心了，这事儿能成！” “我？”周朝先连连拒绝：“具体的事务我不会插手，你要是想建立工厂，我可以将状元爷介绍给你，你们自己谈合作。我只负责出售机械。” “状元爷？”巴雅尔一阵迷糊，既不明白状元爷是谁，又不知道明摆着赚钱的生意，周朝先为什么无动于衷。难道他想要别的东西？ “就是张謇张公。” 巴雅尔身边一个西装中年人见他还不明白，连忙用蒙语的将张謇的过往一一道来，尤其是张謇跟翁同酥与纺织业的关系，说的格外仔细。 “周都统好意我等心领了，此事稍后再谈，先吃饭。”巴雅尔看清周朝先的样子，直觉告诉他周朝先很疲惫。 他不在废话，直接将零星几个文职人员请入。 周朝先不好拒绝，毕竟是私人宴请，军官自徐本周以降，都得老老实实在军营里面同吃同睡。 “那在吃饭之前，还请巴雅尔先生帮我一个小忙，帮我准备一些牛羊，每个星期都要保证在一万斤左右。粮食可以从南边运输，牛羊就地解决。” 巴雅尔见说，一口答应下来。这等小事别说是他，随便一个王公都能满足。 周朝先的部队名声在外，都是按照市场价给的大洋，不是奉票那样的废纸。 “这下可以吃饭了吧？”巴雅尔好奇，他总觉得周朝先还有话没说完。 周朝先却是压住话头，与之入内。 炽烤成金黄色的羊羔表皮涂抹着一层蜂蜜，香味让周朝先食指大动。 孜然跟辣椒的吃法当下在草原上并不流行，蜂蜜烤制的纯天然方式，反而独具一格。 相比于牛羊，蔬菜才是稀缺品，做法也更为考究，都是鲁菜大师按照蒙古口味精心烹饪而成，礼仪性质远胜于食物的原本作用。 午饭后周朝先才跟巴雅尔谈及正事。 “恰克图附近有多少蒙古人？多少敌视我们？我需要直观的数据，或多或少没关系，但几个关键人物，你一定知道。” 周朝先目光锐利，他深知打蛇打七寸，与其用自己尚未在草原上建立起来的情报系统打探情况，他更希望获得巴雅尔等等王公的支持。 巴雅尔额头上冒出密密细汗，他早就知道周朝先不好对付。事实上，能够在北洋政府混出一些名堂的人都不容易对付。 周朝先年轻，让他轻视。现在简短的对话却又让他心中悬着一块大石头，七上八下，不知如何应对周朝先。 “数目不多，都是一些跟白俄关系极佳的王公。蒙古人分为两派，一派跟晋商交易，一派跟白俄交易。沙皇俄国覆灭，大部分人继续跟白俄合作，少部分人跟北面的苏俄合作。” 周朝先了然，还是经济问题。 “纺织厂我已经给你打好基础了，除此之外，未来五年，我会筹集近千万的大洋，用在外蒙工业，教育，铁路上面。这些大洋，都会用在朋友身上。” 巴雅尔汗流浃背，方才他就知道周朝先有所求，已经做好应对的准备。 周朝先要的太多，他招架不住。 他不禁想到数年前北上的徐树铮：“周都统，上一个将问题抛给我的，是陆军部的徐次长，他你知道吧？” “我知道，十六师的前身，我跟蒙古旅旅长，库伦外面的第九连连长，都是徐次长带到外蒙那支军队的残余。我曾经是皖军第二混成旅的一份子。” “怪不得。”巴雅尔心中骂了一句疯子，脸上却并无情绪波动：“徐次长当年跟我说，除非他死，不然没人能够让外蒙离开北洋。周都统也是这样想的？” “对。” 巴雅尔听到这儿，也别无他法：“说实话，外蒙南北，越北边跟白俄联系越紧密。这些人跟白俄有商业往来，但不是一伙的，不能滥杀。” “人舍不得杀，但要迁往绥远，或是察哈尔。恰图克，库伦都要军屯，军队会在这里屯田。” “周都统，我不想反驳你。但这让我很难办。” “ 你说不想让我杀人，那我只能用这样的办法长治久安。让他们去一个他们无法勾结外人，把咱们老祖宗基业丢出去的地方。” 周朝先冠冕堂皇，全然不谈自己对大清有多鄙夷，只在界定外蒙上面，坚持自己的看法。 “白俄都会被清理，敌对者，反抗者我会把他们送往苏俄。蒙古人敌对我，我也会将其清理干净。这样才能长治久安，你们才能真正的安全。” “我不希望某一天，我的合作伙伴被人拿枪指着脑袋。” “如果同意的话，我会给北平发电，任命你为库伦市长。” 这是威逼还是利诱？ 第355章 弃卒保车 库伦城北，军营拔地而起。 工兵连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建出战壕，铁丝网，并且在军营当中构建出一个小小的炮兵阵地。 如此盛况，只有看多了，无甚感觉的十六师官兵看得到。 “师座，那些蒙古人愿不愿意合作？”躲在军营里面的徐本周殷勤的跟随周朝先，嘿嘿笑着。 “合作？他们当然愿意。”周朝先若无其事的巡逻，这里将成为十六师掌控外蒙的基点，至关重要。 “收钱办事，这一仗好好打，蒙古王公的名单我给你一份，按照这个抓人。记住，是抓人，不是杀人。” 徐本周秒懂，保护费都收了，肯定要大干一场。 “白俄呢？” “我准备将部分职业军人收入军队当中，前提是他们能够完成我们的所有军事训练，遵守十六师的规章制度。” 徐本周咂舌：“白俄鬼子人高马大战斗力还不错，可他们真的会跟咱们干？” “你忘了德国教官了？这世界有钱就是大爷，为了吃饭，白俄肯定会主动融入我们的体系当中，朝着统治阶级前进。” “他们没了自己的国家，没有自己的选择，就像朝鲜国一样。老徐，如果有一天，我们跟日本开战，国不将国，你会坚持到底吗？” 徐本周毫不犹豫：“卑职好歹是个爷们，做啥都能过日子。唯独亡国奴，我做不得。旅顺大连青岛，师座不是要一一收回来吗？他小日本鬼子敢跟咱们十六师开战，老子第一个往前冲。” “你敢第一个往前冲，老子绝对会崩了你。过三五年，七八年，跟日本人打起来的时候，你中校团长，怎么也能升到少将师长。好赖一个师长，别把自己当成小兵。” 徐本周嘿嘿一笑道：“不说这个了师座，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手下参谋给了一份作战计划，您瞅瞅。” “咦。” 周朝先接过作战计划，本来是一目十行。这一级别的作战计划全都是细节，无论是行军还是部队展开，都有一个标准。 这样的标准不用看，周朝先就知道。 但这一次，他看得很慢：“你希望苏俄配合你，防止白俄逃回苏俄国内，当土匪，不断袭扰咱们？” 徐本周道：“这也是一个办法，正好让苏俄看看咱们的十六师的实力，让他们知道咱们中国人也不好欺负。” 周朝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思考，北面的苏俄他发自内心的喜欢。可喜欢不能当饭吃，民国想要强大，就得脚踏实地。他没时间用思想武装自己的队伍，跟全国的军阀干一架，干服他们为止。 工业，现代化军队，都是他尝试的结果。唯独思想，思想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事情。 就在三个月前，嘉兴的乌篷船上，思想已经诞生。 “我给奉天拍电报，看看能不能通过奉天跟苏俄联系一下。”周朝先犹豫半晌，还是没有绕过张作霖。 “该合作就得合作，该警惕就得警惕。” 徐本周在这件事情上面没有决定权，他只是将一份作战计划递上去，如何决定是周朝先的事情。 只要周朝先有需要，他可以在三个小时内做出十份乃至于更多的作战计划，供周朝先选择。 “打铁还需自身硬，苏俄的态度没那么重要。买卖城，还是得咱们自己拿下来。这样，三营防守库伦城，一营二营及其他部队称作运输营的卡车，快速穿插，争取十二个小时内抵达买卖城，打白俄一个措手不及。” 兵贵神速，出其不意！徐本周脑袋里面闪过两个念头，快速立正敬礼：“师座放心，卑职一定将这一仗打好，打漂亮。” “我对你放心，我们是老交情，你的本事我一清二楚。这一仗打好了，日后扩充第四旅的时候，旅长你来当。” “卑职一定不负师座厚望，保家卫国护佑百姓。” 显然徐本周对周朝先近在咫尺的画饼心动，想要伸手触碰，跟进一步。 “去准备吧，天黑之后，立刻出发！” “是！” 徐本周会意，天黑之后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正好打白俄一个措手不及。库伦与买卖城唯一的联系就是有线电报，位于库伦城中的电报室现在被九连控制，任何消息都无法从城中传递出去。 夜幕很快降临，刚刚经历了攻城战的巴雅尔好不容易睡下，就被叫醒。 一个蒙古王公急促的敲门，大声道：“奉军军队调动，朝北面去了。” 巴雅尔心中一惊，顾不得十月的草原昼夜温差极大，穿着单衣走到门口道：“不可能，中午的时候，周都统还要我准备肉食，两千人所需要的牲口。” “都是假的，奉军压根没把我们放在眼中，他们担心我们当中有人跟白俄私通。现在电报室被封锁，库伦城到处都是丘八。”门口的王公心情复杂，无论是白俄还是奉军，都没把自己当成自己人。 “你们跟白俄没有一点联系？”巴雅尔明知故问，却是冷静下来。他披上仆人送来的大衣后道：“我本来可以好好睡一觉。被你一折腾，我还得去见奉军军官，请他们安抚人心。” “实在不行，把城中跟白俄关系还行的几家推出去，再想办法把他们救下来，就当杀鸡儆猴。” “能行吗？” 那王公大为惊诧，没想到还会遇到这种破事儿。 “周朝先了解我，此人手段强硬，你不想跟察哈尔的土匪那样，被消灭的一干二净，最好现在就去跟十六师的人解释。” “我不是危言耸听，周朝先信奉的是宁杀错，不放过！为了长治久安，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 “去吧，我跟你一起。” 巴雅尔倒是对周朝先信心十足，当下时局纷乱，强权主义反而受到热捧。大多数人都不想承担责任，现在周朝先勇于承担责任，他巴不得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周朝先，让他自己处理。 只要外蒙安定，就是一桩美事。享受却又不用负责，这是多美好的人生。偏偏有些人自不量力，非要争取自己所不能拥有的东西。 权利是致命的毒药，沾染上就得死！ 第356章 我检举，我揭发，我立. 巴雅尔匆匆的穿好衣服，带着几名王公和仆从非一般的向门外冲去。 此刻夜已经黑了，大门打开后，黑漆漆的土路上不见半个人影。 “马车呢？” 巴雅尔大声叫道。 忽然黑暗中有东北口音的男声响起：“什么人？举起手来。” 巴雅尔心下一惊，暗道一声不妙，周朝先难道先前说的都是假意安抚自己的话？实际上却要除自己而后快？ 他心下想着，身体本能的举起手来。 他身后的王公和仆从们更不敢违抗，只一个接一个的举起手来，月光下他们的脸一个比一个苍白。 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响起，一队扛着枪的人影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他们当中还押着一个人，可不正是先一步出来准备马车的马夫。 “军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呀？要银子我们府里有的是，你尽管去拿，只要给我们一家老小留个嚼口就行。”巴雅尔声音有些颤抖。 他可是听说过“兵祸”的，乱世里当兵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命的，这世上就没他们不敢挣的钱。 这是一队穿着蓝色呢子军服的士兵，为首的那名军官对身后的士兵按了按，随后走上前来扫了一眼巴雅尔等人。 “今天军队接管城市，已经明文要实行宵禁了，你们若是无事速速退回府中。” “若是有事，那也等明早宵禁结束之后再去办。” 巴雅尔闻言心下一松，原来不是来找他麻烦的，于是赶忙道：“这位军爷，我想见贵军的周朝先周长官，今夜就要见，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要见我们师座？”军官上下打量了一眼巴雅尔，又看了看他背后的人和气派的宅子，知道对方不是一般人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 巴雅尔心想这些士兵是肯定不认自己王公贵族的身份，但周朝先给他许下的那个市长身份或许会管用。 “回军爷，我是周朝先长官委任的库伦准市长。” 军官闻言挠了挠头，问道：“市长就市长呗，怎么还是准市长？” 巴雅尔有些尴尬，只道：“贵军周长官只是口头许的，还没有下发委任状呢。” 军官上下大量了一眼巴雅尔，琢磨着对方既然被师座许下了市长的职位想来应该是自己人。 “那你找我们师座有什么事？” 巴雅尔忙道：“十万火急的事情。” “有话直说，别给我整这么多弯弯绕子。” 巴雅尔只得在心中暗暗地念了一句：“几位兄弟对不住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呀！” 随后巴雅尔咬着牙道：“我检举，城中有和白俄军队极为要好之人，我担心这些人要私通白俄，给我们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库伦带来危害。” “有人私通白俄！”军官一下子瞪起了眼睛，外人不知道徐本周带着军队出去干嘛了，他确是知道。 徐长官趁夜行军就是要领兵去偷袭白俄残军，此时库伦城中有人要私通白俄，说不得会让徐长官的偷袭计划泡汤。 于是军官当机立断，一把抓着巴雅尔的手大声道：“走，现在就跟我回军营。” …… 库伦城北的军营里并不安静，全副武装的士兵巡逻声、军情电台室里的交流声、后勤战士忙碌的之声其次必伏。 但在这种嘈杂的环境声里，经历了数日鏖战的三营战士们此刻正在轮班休息这。 位于军营中心的指挥部里倒是静悄悄的，几名警卫连的士兵守在门外，手持钢枪神情肃穆。 忽在此时，一阵迅捷的脚步声逼近指挥部，却见一名上尉军官正带着几名士兵“押解”这巴雅尔等人走了过来。 “停停停，怎么了这是？”少校参谋从一旁的小军帐里走了出来，他声音比平时低了很多，对几人道：“什么事？” “参谋好。”上尉军官敬了个礼，指了指身后的巴雅尔等人，道:“这些人说有紧急情报要禀告师座。” 少校参谋皱起眉头，伸手推了推鼻梁上上下滑的眼镜，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方道：“师座在参谋部里睡着了，他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你们有什么事先跟我说，等师座睡醒了我再去转达。” 参谋说的不错，刚才众多部下都劝周朝先先休息，但周朝先执意要在参谋部里等待徐本周的战报。 刚才一个没支持住，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了。部下们不愿意打扰周朝先休息，于是都一起退出了参谋部。 上尉军官闻言也是一愣，他回头看了一眼巴雅尔，道：“那你就和参谋汇报吧。” 巴雅尔欲哭无泪，他此刻只想先获得周朝先的信任，他更想当面向周朝先汇报，不然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好事也变成了坏事。 “参谋长官，是关于库伦城里有人私通白俄的情报，十万火急等不了呀……”巴雅尔哭丧着脸道。 “私通白俄？”参谋也惊了一下，此刻他也拿不定主意了。 按理说这种重要的军情是应该立刻通报周朝先的，但此刻自家长官好不容易才得片刻安眠，他实在不忍心去打扰。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参谋部里周朝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醒了，让他进来吧。” “是。”参谋立正应了一声，带着巴雅尔进入参谋部的军帐里。 有警卫员上前打开了刚才被关闭的电灯，昏黄的灯光下，周朝先正面带疲惫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身上还披着一件宽大的披风。 “咳……这库伦空气还真是干，给我倒杯水。”周朝先咳嗦了一声，指了指陶瓷缸子。 自有警卫员跑步去倒水，周朝先揉了揉脸清醒了一些后看向巴雅尔，笑道:“好久不见呀，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都统，我检举揭发城中和白俄友善甚至有可能私通白俄之人。”巴雅尔赶紧道。 跟在他们身后的几名王公贵族也跟着一起点头道：“对对对，我们检举，我们揭发。” 周朝先眼前一亮，心中喜道：“我打算清洗一遍库伦城，本还要找理由，现在岂不是想瞌睡他们给递上了枕头来？” 第357章 库伦市临时政府筹建组 于是周朝先道：“好，你们说。” 说完他有指着几名参谋道：“你们记。” “是！”几名参谋一起立正，都摸出小本子盯住巴雅尔等人。 此刻警卫员也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进来，放到了周朝先的手边。 巴雅尔被几名参谋盯得背心里一阵发毛，他此时有点后悔了。 也许不应该将这些家族给推出来，这原本是自己置换利益的筹码。 现在全都交出来了，可不是将刀柄交到了周朝先的手上？ 周朝先抿了一口热水，干涸的喉咙被水润了润顿时舒服多了。 他放下水杯，见巴雅尔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皱眉道：“巴雅尔，有什么直接说，谎报军情是要被拖出去枪毙的？！” 帐中几名警卫员立刻摸枪的摸枪，上来按人的按人。 巴雅尔被吓了一跳，其他的王公贵族们比他还不堪，一听到要枪毙，又一人直接坐在地上，片刻后一阵尿骚味传来，竟是被吓得尿裤子了。 “都统饶命，都统饶命，我刚才是在回忆他们的名字，我现在就说，现在就说……”巴雅尔连忙求饶。 他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他现在是上了贼船了，想下船就只有跳进海里了。 “苏德家、卓越家、牧仁家、江河其木格家还有润饰家、那日松家均与白俄交好，他们中定是有人投靠白俄。此刻说不得也正将库伦城的情况私告给了白俄人。” 人一旦认清了自己的命运，那就再也没有半点保留了。 巴雅尔直接将他所知的库伦城内和白俄关系紧密的几家王公贵族给报了出来。 周朝先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库伦城有多少家王公贵胄？” 巴雅尔不明白周朝先为什么这么问，迷茫的回答道：“大概三十多家吧。” “跟随白俄人逃走的有几家？” “三四家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周朝先微微点头，说道：“那就是说除了了你们帐中这四个人，还有你们刚才说的那几家意外，库伦城里还有十多家王公贵族？” 巴雅尔不解其意，默默拜了拜手指头算了算点了点头道：“是，是呀。” “还是太多了呀……”周朝先端起杯子，默默地说了一句之后喝了一杯水。 “太多了！”这三个字仿佛雷电一样击中了巴雅尔。 此刻巴雅尔忽然意识到了周朝先要干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他开口道：“都……都统，不……不行啊……” 周朝先瞥了他一眼，目光绕过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他的身后。 “你们几个……”周朝先刚说到这，却见巴雅尔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周朝先这是在警告自己，现在库伦城……不，不只是库伦城，日后整个外蒙都将在周朝先掌控之中。 他先前许给自己的库伦市市长的职位同样也可以许给别人。 巴雅尔想到这，不敢再犹豫了，立刻道：“都统大人，哈斯其其格家、玉花家、 阿尔斯楞家、多兰家，还有瓦伦家……” 巴雅尔一连又爆出了七八个库伦城贵族家的名字后，看到周朝先点了点头于是立刻停止了。 “他们都和白俄长期私通？” 巴雅尔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身后的几名王公贵族都傻了眼，但此刻终于也反应过来了，也一起跟着巴雅尔点头。 周朝先不在看他们，拿过参谋手中的小本子看了一眼，将写着名字的这一页撕了下来“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三营一连长！” “有！”一个身材结实的汉子立正领命。 “按名单抓人。” 一连长再次立正，高声道：“是。”说完上前来拿起名单对着周朝先敬了个礼后快步往外走去。 “等等。”周朝先叫住了他，叮嘱道：“切记，要与平民秋毫无犯，这几家里的孩子也不要抓。” “是！”一连长再次经历，见周朝先挥了挥手，快步奔了出去。 不多时军营里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在过了片刻，便是整齐的脚步之声逐渐远去。 “都统，草原上的规矩，斩草要除根呀……男孩高过马鞭，不能留。”巴雅尔低声道。 周朝先瞥了他一眼，提高了声音道：“我们第十六师团不是你们草原上的军队，我们民国政府也不是封建之政府，草原上的规矩休要再提。” 巴雅尔被训斥一通，也只好低下头来连声道：“是是，都统长官说的是。” 周朝先沉了沉，方才缓和态度，温言道：“巴雅尔，你今日向我及时的汇报了库伦城的情况，这是大功。” “我先前说的要在库伦建立一个市，让你当市长的事就这么定下了，我现在正式委任你为库伦市临时市长。” 巴雅尔闻言脸上沮丧之色顿消，先前虽然周朝先许给他这个职位了，但此刻听到周朝先亲口直接任命还是喜出望外。纵然前面带着“临时”两字，但巴雅尔相信只要自己做得够好，那么那两个字很快会被消除。 周朝先也没忘了和巴雅尔同来的三名王公贵族，他们能和巴雅尔一路同来，足以表明忠心，于是道：“就由你们四人组成库伦市临时政府筹建组。” “由巴雅尔担任组长，你们这个筹建组从明日开始，挑选人手组建库伦市临时政府。” “是，多谢都统大人信任。” “请都统大人放心。” 周朝先等他们谢完了，这才道：“还有一件小事，你们筹建组从明日开始做。” “是，请都统大人吩咐。”巴雅尔也学着军官的样子立正领命，但他的身材不如军人们健硕，挺胸时巨大的肚子上下摇晃显得十分的滑稽。 “中华民国政府之下是不设王公贵族这些封建职位的，裁撤王公贵族，将他们手中的土地财产收归政府之手的工作要抓紧完成。” 巴雅尔等四人闻言脸上的喜色瞬间就消失了，昏黄的灯光下，他们的脸色白的吓人。 “都统，这……”巴雅尔想开口在争取一下。 “啪！” 周朝先重重的一拍桌子，厉声道：“连皇帝都是个虚名了，难道还要留有什么贵族吗？” 第358章 逮捕 巴雅尔闻言纵然心中千般不情愿， 也只得硬着头皮道：“是，都统说的是。” “大哥，你……”有一名王公哑然叫道。 “住口，我们如今是民国政府的官员，是周都统的官员，王公贵族什么的，从此不再有了！”巴雅尔转过半个头去，双眼通红的说道。 那开口的王公被巴雅尔的神态给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话了。 巴雅尔此时心里跟明镜一样，周朝先想要彻底的掌握外蒙要做的是两件事。 头一件，是通过暴力的手段，将白俄人的势力特地扫出蒙古的地界。 第二件事，就是清洗原来的掌权者，建立新的民国政府组织。 周朝先之所以要抓大批的库伦王公，为的一方面就是他们的家资，二就是将他们从权利的桌子上扫下去。 巴雅尔不傻，他知道自己抵抗这个废除王公制度的政策没有用，自己抵抗的唯一后果就是，自己会被当成和白俄人私通的罪人关到大牢之中。 而周朝先会从其他的王公贵族中在选一人来接替自己的角色。 用贵族的身份换一个市长，依然还是统治阶级，这生意划得来！ 想通了这一节后，巴雅尔便释然了，故而才有了刚才他去劝身后人的那一幕。 周朝先将巴雅尔的每一个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巴雅尔不知道，自己刚才如果有一个反应不对劲的话，周朝先都会直接下令将他拖出去。 这位曾经的王公贵族，现在的库伦市临时市长，库伦市临时政府筹建组组长还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 库伦城东，一座占地几百亩的巨大宅院的中心灯火通明。 瓦伦家的当代主事者瓦伦花哈正一脸愁容的抽着大烟，他眼睛周围的一圈皮肤都已经变成青黑色，一双眼里满是愁容。 “这什么破烟土，英国佬做事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瓦伦花哈忽然毫无征兆的咆哮一声，将手中金镶玉的烟管重重的摔在地上。 “哎呦爷您这是怎么了？”一个貌美的女奴连忙躬下身子去捡烟管，并道：“往日您心烦的时候不是抽一口就好了，我再伺候您抽一口？” 瓦伦花哈摆了摆手，愁眉不展的道：“刚才听人说城里全都是那什么民国的丘八了，爷和那些丘八的长官偏偏又没什么交情，他们若是打上门来这可咋整？” “这年头送走了这个，那个又来了，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烦呀！” “哎呦爷，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就这事呀？你万万不必放在心里，白俄那些红毛鬼子厉害不？进了这库伦城，不还是乖乖的供着咱们这些贵族？那群丘八厉害还能厉害过红毛鬼子？” 瓦伦花哈闻言点了点头，道：“定是比不了那红毛鬼……”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阵激烈的喧哗声。 瓦伦花哈暴怒的站起身来，大叫道：“这是怎么了，这库伦城又要变天了不成？” 他刚要召下人来问时，管家一脸惊恐的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看见瓦伦花哈，赶紧喊道：“主子，快走，那些丘八来拿您了……” 瓦伦花哈脸色骤变，片刻后反应过来，四下环顾一圈，却见刚才还劝他“没事”的女仆早已经夺路而逃，甚至还顺走了他价值连城的金镶玉烟管。 “该死的东西，一个都靠不住……”瓦伦花哈骂了一声，掀开床铺从里面摸出个小木匣，打开来看是几十根小黄鱼。 他将木匣塞入怀中也要夺路而逃，但此刻前面的院门处忽然响起一声枪声，紧接着几个士兵就如狼似虎的冲了过来。 “瓦伦家的家主是谁？”为首的士兵持这枪高声喊了一声。 管家趴在地上不敢吱声，士兵瞧了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瓦伦花哈一眼，不敢确定于是重重的踹了一脚趴在地上的管家。 “问你话呢？不说就一枪崩了你。” 管家抬起头，看了一眼瓦伦花哈，伸手一指道：“他就是主子，他就是主子呀，军爷我只是个管家什么都不知道……” 几名士兵大喜，如狼似虎的冲了过来就要将瓦伦花哈拿下。 “几位爷，这里有金子，好多金子，都给你们，你们高抬贵手饶我一命，以后我定有厚报呀。”瓦伦花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木匣递了过去。 他面色苍白，跪在地上连连冲这些军人叩首，只求他们能放过自己。 为首的士兵打开木匣看了一眼，眼前一亮，但片刻后那背过不下千遍，早已经深入骨髓的军纪军纪还是让他将木匣扔给一人道：“做好记录充公。” 随后他一脚将瓦伦花哈踹翻，掏出绳子将他绑起，并道：“老子是吃军饷的，你们这些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的脏钱老子才不要。” 他说完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手绢堵住瓦伦花哈的嘴，随后一摆手道：“带走。” 同样的场景出现在了那个名单上所有家族之内，他们家族的首领和核心人员全都被抓进大牢之中。 而士兵们在做完这些后干净利索的离开，对周围平民百姓的住所没有丝毫侵犯。 甚至于有不少胆大的百姓们看着这些身穿蓝呢子军装的士兵们将平日里欺压他们的王公贵族们一个个抓走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站出来大声的叫好，真可谓是民心所向。 几个小时之内，库伦城内的王公贵族锐减，没上名单的几家首领被“客气”的请到军营之中。 在周朝先和巴雅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下，他们纷纷表示愿意放弃王公贵族的身份，必将大部分的家产无偿捐给政府以用于发展。 而同时，这些开明的人，也被周朝先委任为库伦市临时政府中的官员。 至此，周朝先和这几位前王公贵族们达成了高度共识，至于那些没有达成共识的人吗……他们现在正在牢房里数苍蝇呢。 军营里，送走了一众“归顺”自己的王公贵族后，周朝先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刚准备继续打个盹等前方战报的时候他本能的抬起头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先现在已经是四点多了。 第359章 奇袭 蒙古多平原，此刻正是初春时节，冷风自西伯利亚吹来，带着冰原上最原始的寒气。 位于买卖城北的一处小平原上，十五名穿着白俄军装的红毛鬼子正背着枪围坐在篝火前烤火。 “这该死的鬼天气，如果有一杯伏特加就好了。”一名挂着上等兵军衔的老兵将手靠近篝火叹着气说道。 “如果不是这些该死的奉军，我们现在应该在库伦城里喝着烈酒唱着歌。”另一名老兵骂骂咧咧的说道。 “班长，”这时一个身材干瘦，穿着明显大于体型军装的士兵有些怯懦的问道：“那些奉军会追过来吗？” 班长看了一眼这瘦弱的半大孩子，隐约的认出对方好像是一名贵族家的孩子。 他的全家都被那些名叫布尔什维克的人给吊在了路灯上，偌大的庄园里只有他一人跑了出来。 班长不愿再去回想发生在故国的事情了，伊万诺维奇上校和他们保证过，迟早有一天他们会重新杀回莫斯特，将那些下贱的农奴们全都推进黑海里淹死。 “放心吧，奉军不会追过来的。”班长安慰道：“那些人现在应该正在库伦城里享受，而且他们也不敢追过来。” “他们不敢吗？”年轻的士兵脑海里出现了那些奉军悍不畏死的向前冲锋时的样子。 班长笃定的点了点头，目光越发浑浊的望向篝火，他一面回忆这曾经的往事，一边说道：“就在几十年前，这些黄皮猴子看见我们都是被吓得瑟瑟抖动，今天只不过是他们偷袭我们而已。” “若是摆开阵来真刀真枪的干，他们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 三百米外的一处草丛里，一营三连的侦察兵正通过望远镜 这伙小队白俄士兵的一举一动。 “十支步枪，两挺轻机枪，其他几人的火力配置看不清楚。”侦察兵说了一声后，原地打了个滚拍了拍趴在另一边草坪里的同伴，道：“我在这里继续盯着，你回去向营长报告。” “好，那我先回去了。”同伴微微直起身子，拍了拍侦察兵的肩膀道：“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侦察兵冲他呲牙笑了笑小声道：“老子是老侦察兵了，见过的敌人比你小子吃过的米都多，快去吧。” 同伴压低脚步声快步跑远，侦察兵一路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之后，抬起头看了眼天空。 夜空灰蒙蒙的一片，月亮被云层遮蔽。 “妈的，又冷又黑的什么鬼天气。”侦察兵骂了一声，俯下身自重新重新端起望远镜，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不远处围坐在篝火旁的白俄士兵们。 …… 距离买卖城二十公里外的避风坡里徐本周正在听取这派出去的侦察兵们的汇报。 “这群白俄人还真是谨慎，居然放了这么多的前哨。”徐本周看着面前地图上用铅笔圈起的一个又一个圈，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一团三营的尖刀连连长赵大虎主动请战道：“团长，我们有信心在不动用火器的情况下拔掉这些外围的警戒哨。” 徐本周看了一眼赵大虎，这是个来自河北的高大汉子，据他自己说是从少林寺里出来讨生活的。 虽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一身肉搏的本事却是是暂一团里数一数二的。 据说这个赵大虎在交战之时，往往是打空了手枪弹夹里的子弹后，就抄起大砍刀冲过去和对方贴身肉搏，战绩也是十分的惊人。 他也是十六师的老人了，他所在的三营三连之所以被称之为“尖刀连”就是因为他们彪悍的贴身肉搏本事而得名的。 虽然这样的战术和师长周朝先的“火力压制”战术不同，但尖刀连也在十六师辗转作战之中立下了许多其他连队难以比拟的奇功。 “行，这清楚哨站的战斗就交给你了。”徐本周只思忖了片刻便也认可了赵大虎的请战。 买卖城外的哨站最近的距离城墙只有五百米的距离，若是发生了激烈的交火一定会被城内的白俄军们知道，到时候他们有了防备想将这块骨头啃下恐怕就难了。 “团长，我还有个请求。”赵大虎领命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原地说道。 “你说。” 赵大虎挠了挠头道：“团长，如果我们作战任务完成得好，等会攻城的先锋军要让我们连先上？” “放屁，军中岂能如此儿戏。”徐本周骂了一声。 赵大虎却也不恼，只厚着脸皮央求道：“团长，我们尖刀连最近都没冲锋的机会，再这样下去兄弟们的腿脚都不利索了。” “我给团长您立军令状，我们尖刀连肯定能完成主攻的任务。” 徐本周盯着赵大虎看了一阵，随后说道：“你先去执行清楚哨站的任务吧，攻城之事等会再议。” 赵大虎闻言眼前一亮，忙不迭的敬了个军礼之后快步离开了指挥所。 赵大虎返回连部的时候，正在驻地调试武器的战士们立刻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连长，把主攻的任务抢下来了没？”有战士跑过来问道。 赵大虎登上一处高石，对身边聚拢过来的战士们高声道：“弟兄们，平时你们老跟我说，连长，别的连都有仗打，怎么就咱们尖刀连没有仗打？” “今天连长我可是厚着脸皮向团长保证，买卖城外白俄鬼子的哨站咱们能不惊动城里的鬼子的情况下全都扫除干净。” “团长说了，咱们要是有这个本事，就把主攻买卖城的任务交给咱们。” “弟兄们，战士们，这些白俄鬼子们敢侵占我们国家的固有领土，还欺压咱们的同胞们，你们想不想狠狠的砍白俄鬼子的头给咱们死去的弟兄们还有老百姓们报仇？” 十六师上下都长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战士们的战斗意愿，战斗意志都是现在中国大地上独一档的。 此刻听到连长的话一个个都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声道：“砍鬼子，报仇！” 赵大虎神情肃穆的将往下按了按，战士们激昂的情绪也随之被压制下去。 第360章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 “现在我来分配作战任务，各排排长来我这。” 赵大虎说完，几名排长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赵大虎身边。 他将简易地图小心的从怀里取了出来，平摊在石头上，按住了中间，伸手指了指地图上用圈标志这的五个位置。 “在咱们前进的路上一共有五个敌人的哨站，根据侦查员的判断，每个哨站的敌人大约在十五人左右，均配备步枪甚至还有轻机枪火力。” 赵大虎介绍完，开始布置任务，“此次作战，团长要求我们连在不动用火器的情况下，将这些哨站全部干掉，你们有信心吗？！” 三名排长一起道：“有信心。” 赵大虎点了点头，说道：“一排排长，你带领你们排从西北方向靠近这个哨站，并且拔掉他们。” “三排长，你带领你们排从南边靠近，将河道上游的这个敌军哨站给清除掉。” “二排长，你带着你们排跟我走，咱们从正面拔掉这两个成‘之’字形的哨站，可以做到吗？” 三位排长再次一起道：“能。” 赵大虎撩起袖子借着微弱的月色看了眼手表，开口道：“对表，现在是两点三十，全连修整十五分钟，随后分别行动，完成任务后回营里报道。” “是。” 十五分钟后，借助这黑夜的掩护，尖刀连的战士们以排为作战单位，飞速向着白俄军的哨站靠近。 当伏在草丛里的侦察兵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后，他转过头，便看到一群身着兰呢子军服的战士们正靠了过来。 “这里。”侦察兵对他们挥了挥手。 突然响起的人声让带队的赵大虎吓了一跳，他本能的将大刀从背上拔下做戒备装，待看到穿着一身插满树枝做掩护服的侦察兵时这才放松下来。 “我是尖刀连连长赵大虎，兄弟在这辛苦了。”赵大虎走上前来用力的和侦察兵握了握手。 “连长来的正好，你快看那队白俄鬼子除了一个小年轻的还在放哨外，其他的早都眯了。” 赵大虎闻言心中一喜，接过侦查员递过来的望远镜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除了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白俄士兵还在扛着枪左右晃着，其他白俄士兵或是躺在地上，或是坐着均是一动不动。 “连长，千载难逢的机会呀。”二排排长捏紧了大刀刀柄。 赵大虎有拿着望远镜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后，方才将望远镜交还给侦查员，随后对身后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战士们道：“弟兄们，把大刀拔出来，咱们悄悄地摸过去。” “是！”战士们压低声音应道。 赵大虎便当先拿着大刀在夜色和杂草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向白俄哨所靠了过去。 …… 白俄哨所里，正在烤火的青年士兵被料峭的春风一吹整个人浑身颤抖了一下。 他看了看身边酣睡这的同袍，也不禁打了个哈切。他站起身来打算在转一圈后也坐下来眯一会。 现在已经快天明了吧？奉军就是敢过来，想必也是要等白天了。 他目光漫无目的的在周围扫了一圈，忽然眼角的余光被一闪而过的白光晃了一下。 “什么人？！”他猛的举起枪，指向夜色中。 随着他的一声大叫，身边的几名白俄士兵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但他们明显是老兵油子了，起来的瞬间就找好了掩体。 “是奉军来了吗？”老兵抱着枪躲在树干后大声叫道。 刚才开口的青年士兵瞪大了眼睛看向刚才反光的地方，但此时哪里却是黑蒙蒙的一片，好像并没有什么。 殊不知，就在他以为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赵大虎正将一名战士压在身下，并且用衣服遮住了战士刚才反射月光的大刀。 几十秒过去了，黑夜里静悄悄的。 白俄老兵壮着胆子从掩体后探出头来，却什么都没发现，不由的心下一松。 “行了没人，都起来吧。”老兵站起身子打了个哈切，没好气的横了青年士兵一眼道：“他娘的，老子刚梦见和维多利亚女王亲嘴，你就把我叫醒了。” 众人都被老兵的这句话逗笑，一个个解除了警戒重新坐下休息。 “班长，刚才……刚才那里有反光。”青年士兵用手指着刚才反光的地方，声音有些颤抖。 老兵根本就没理他，打了个哈切重新将头埋在膝盖上休息起来。 年轻的士兵就是这样，太容易紧张也太毛躁了。 现在买卖城附近怎么可能会有敌人呢？ 奉军还远在库伦城，他们要想追过来就得摸黑行动，可天底下出了溃兵以外，哪还有趁夜行军的部队呢？ 老兵想着头脑发沉，即将坠入梦乡。 “啊，敌袭击……”身边有人高声叫道。 老兵瞬间被惊醒，他忍不住转过头想大骂一声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可当他脑袋转过去后，却是微微一惊。 身着蓝呢子军服的士兵们如同猛虎下山一样扑了过来，他们的手中举着闪闪发光的大刀。 “奉军！”老兵瞬间惊醒，他弯腰去捡放在地上的枪。 但他终于还是慢了半拍，系这红巾的大刀从空中劈下，一刀将他的头砍飞起来。 此刻的白俄哨站中，潜伏而来的尖刀连战士们举着刀直接越过用泥土搭成的低矮战壕，未等白俄士兵们拿起武器就抢先用刀砍了过去。 鲜血，惨叫声，唯独没有枪声。 赵大虎一脚将一个白俄士兵踢翻在地，他没有半点犹豫，大刀直接将对方捅了个对心凉。 在他身后的战士们也是一刀一个干净利落的收拾了这些还来不及拿起武器的白俄士兵们。 唯一一个例外则是最开始大声警告的那名士兵。 就在刚刚，当赵大虎带着人从黑暗中扑了过来的时候，这名年轻的士兵被吓得连枪都拿不稳，随后竟然熟练地跪在地上举起了手。 姿势之熟练让人看着都心疼。 赵大虎坐在一名白俄老兵的尸体上，伸手从他口袋里翻出几包香烟，他自己抽出几根，随后将其他的烟和战士们分了。 他将香烟从篝火上点燃，吸了一口后踹了一脚跪在地上哭成泪人一样的年轻白俄军人。 “你滴，什么人？” 第361章 雨夜突袭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浓郁的雨水使得天气越发的寒冷，远在库伦城外军营中的周朝先终于等来了那通他等待了已久的电话。 “师座，”徐本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属下幸不辱命，买卖城已经在我军的控制之中。” “但并未能全歼白俄军，被他们夺路向北方而逃，我认为我军疲惫再加上今夜大雨的缘故无法继续追击，请师座示下。” “嗯，伊万诺维奇呢？” 徐本周声音略带遗憾的说道：“伊万诺维奇和哲布尊丹巴都逃了。不过其他王公贵族倒是被丢下了，师座怎么处置他们？” “先将他们关起来吧。二营三营原地修正，等待我的下一步军令。还有，伤亡情况如何？” “回师座，因为我军是趁敌人无防备之机会偷袭得手，故而伤亡并不大，只是……只是担任主攻手的三营中的尖刀连伤亡过半。” “三营尖刀连？”周朝先微微一愣，脑海中似乎闪现出某个人的影子。 “是赵大虎的连？他有没有事？” “回师座，赵连长受了重伤，不过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我知道了，你暂时驻扎在买卖城里，等我肃清了库伦城我们在商讨下一步计划。” “是。” 电话挂断，周朝先叫来参谋，让他派人连夜运送一匹物资前往买卖城后，掀开参谋部的帐篷向外面看去。 后勤战士们正在有序的将防雨布覆盖在军营中的要紧位置。 “春雨贵如油呀，今年察哈尔的粮食或许会有个好收成。”周朝先端着水杯对警卫员道。 警卫员年纪不大，大约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模样还稍显稚嫩，他听到周朝先的话呲牙笑了笑。 “那感情好，今年老百姓们都能吃饱肚子了。” 周朝先听到他的话只觉得一阵心酸，在自己前世，这样大的孩子应该还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学习文化知识吧？可现在却扛着枪。 他伸手揉了揉小警卫员的头，笑道：“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他感觉到一阵疲惫涌上心疼，转身回道自己的军帐里和衣而眠。 …… 四个小时前。 买卖城外。 二营三营的战士们趴在草地上，前方三百米就是买卖城的城墙，通过望远镜，徐本周已经能清楚的看到了买卖城城墙上的白俄士兵。 他们大多都蜷缩着身子靠在避风处和衣而眠，只有不到十人还坚持在城墙上往来巡逻。 城墙上并未按照探照灯，而今晚的月色又出奇的黑暗，他们更无法发现趴伏在黑暗中的奉军士兵了。 三营长段志飞领着赵大虎弯着腰跑到徐本周身前，段志飞开口先“嘿嘿”的笑了两声，搓着手道：“团长，刚才我们赵大虎可跟我说了，这次主攻的任务交给我们三营了是不？” 段志飞的话刚说完，徐本周没做反应，旁边倒有一个人先急了。 “去去去，什么主攻任务是你们的，我们二营养精蓄锐已久，你们三营刚拔了城外的暗哨，也该给我们弟兄们展示展示手段的机会吧。”二营长孟松急着请战。 “停停停，都闭嘴。” 徐本周瞅了瞅段志飞，又看了眼孟松，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尖刀连连长赵大虎的身上。 “此次主攻手由三营担任，二营从旁策应，就这么决定了。” 徐本周说完，两位刚才还请战心切的营长也没有继续闹，而是立正领命。 作战前可以争夺任务，但是军事主官一旦确认军事任务，那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的执行军令，哪怕是心中有怨言也不行的。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 “段志飞，你说说你打算怎么进攻？”徐本周问道。 段志飞转过身瞄了一眼买卖城，随后道：“团长，我们打算用炸药包炸开城门。” “炸开城门？！”徐本周拿着望远镜看了下城门前的情况，道：“他们城门前有个小阵地，虽然看不清楚，但也隐约能看到有两支轻机枪。人数大概有五十人左右。” “你们有把握快速的突破这个阵地吗？要是等会一开战，城墙上的守军和地面的阵地会组成交叉火力，到时候想要靠近城门，很难。” 段志飞自然也清楚城门前的情况，他敢这么说自然有他的这么说的依仗。 他伸手拍了下身边的赵大虎，笑道：“我们尖刀连可不是吃素的，等会他们全员匍匐过去，尽快解决掉城门阵地，让他们炸开城门。” “到时候枪声一响，咱们用火力压制住城墙上的敌军，随后大部队跟在尖刀连的后面冲进城里。只要进了城，那些白俄鬼子断不是我们的对手。” 徐本周听完他的计划，思考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就依你的计划，全军原地准备，机枪手寻找合适位置布置机枪阵地。尖刀连十分钟后出发。到时候城门爆炸声一响，机枪手压制住城墙上的守军，大部队交替掩护前进，进城杀敌！” “是。”两位营长一起挺胸敬礼，随后各自下去指挥部队准备作战了。 几分钟后，尖刀连一共115人皆是身背大刀，口中吊着杂草一路爬行几百米来到了买卖城下的阵地前。 白俄阵地中交谈声不断，城门下的这些人许是白俄军中的精锐，警惕性还是不错的。 亏的是今晚夜黑，同时尖刀连的战士们皆是穿着深色军装，否则定然没有这么容易的靠近。 轰隆！ 天空中划过一丝闪电，随后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 白俄军阵地中顿时骂骂咧咧起来。 连长赵大虎伸手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将背在背上的炸药包紧了紧，他屏住呼吸，举起了手。 轰隆！ 又是一名雷鸣声，赵大虎的手猛然落下，下一秒他身子如同猛虎一般从草地上跃起，扑向了白俄军的阵地。 随着他的动作，一百多名尖刀连的战士拔刀在手，随着他们的连长跃过白俄军的战壕。 雷电在一瞬间照亮了天地，白俄士兵惊讶的发现，那些本应该在几百里之外的奉军此刻却如同妖魔般的扑向了自己。 第362章 拔刀斩仇寇 赵大虎一刀将面前一个白俄士兵劈到，随后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将一个准备掏枪的白俄士兵踢翻，紧接着刀尖迅捷的插进了敌人的心口。 一百多人同时行动，几乎在瞬间就让这伙白俄军死伤过半。 “敌袭！” 有躲在远处的白俄军大声警戒，同时他也抬枪打出了第一枪。 “砰！” 枪响声震碎了雨夜，一名尖刀连的战士应声而倒。 “我草！”赵大虎大叫一声，举起大刀跳了过去，只一刀就将那开枪的敌人砍翻在地。 城墙上瞬间一阵嘈杂之声，有白俄人在城墙上高声而焦急的问话，也有人探出头去看。 城墙下这队人数约为50人的白俄军在三分钟内被屠戮殆尽。 而紧随其后的就是城墙上密集的枪声。 敌军从上开火，立刻就给尖刀连的战士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徐本周当机立断，下令道：“机枪阵地开火，掩护尖刀连战士炸门。” “全军准备，爆炸声一响立刻冲锋！” 机枪阵地立刻开火，十挺机枪一起对着城墙上倾斜火力，黑暗中仿佛一排排火舌在舔舐着城墙。 尖刀连上空，敌军的火力马上弱了下去，赵大虎知道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他飞身扑到城门前，按照自己学过的爆破知识将炸药包安装在城门上随后点燃了引线。 “立刻寻找掩体！”赵大虎大叫了一声，随后贴着城墙爬下。 还能行动的战士们立刻带着受伤的同僚寻找掩体并躲藏起来。 大概五秒之后“轰”的一声巨响将所有枪声全都压制了下去。 远远看去，就好像黑暗一片的城墙上忽然开出了一团由“火焰”组成的鲜花。 木质城门应声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远方埋伏着的二营三营的战士们不等长官下令，瞬间跳了起来，按照训练时做过无数次的交替前进阵型快速的冲向了买卖城的城门。 于是，城墙上的白俄守军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闪电的亮光照亮了苍茫的大地，而这片大地之上，一群身穿着蓝呢子军装的战士们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下一秒，闪电过后世界又黑了下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随着“轰”的又一声雷鸣声后的电光，他们惊恐万分的发现，刚才还在几百米外的战士们此刻已经逼近了城下。 他们近在咫尺！ 城墙下，城门被炸开后，尖刀连的战士们瞬间冲向城门的缺口。 他们要进去抢占有利地形，以方便后方的军队顺利进城。 但下一秒，如同布料撕裂开的声音骤然响起，十多名冲向城门的战士身子晃了晃后无力的倒地。 白俄军竟然还在城门后再设了一条防线。 “冲，不能被堵在城门口！”赵大虎看着自己的战士倒在面前痛不欲生，但他的头脑依然保持清醒。 现在如果被堵在门前进不去，等会白俄军反应过来正面交锋的话，那他们一夜突进几百里来偷袭敌军的效果就打不出来了。 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对方是以逸待劳的情况所以形成不利局面。 赵大虎站起身想亲自冲锋，却被一排长拦住。 “连长，我带着兄弟们冲一冲，你殿后！”一排长抓着赵大虎的肩膀，露出个笑容。 在被敌军以机枪火力封锁的情况下冲锋，那几乎是九死一生。 赵大虎看着一排排长，用力的将他的脸记在脑海里。 “去吧。”赵大虎拍了拍一排长的手。 一排长将大刀插回刀鞘中，一手攥着五个手雷绑在一起的巨大手雷，鼓舞了本排战士一番后，身先士卒的冲向城门。 机枪大作，一排长躲过了第一波弹雨，他借着城门的掩护突入城中，随后站起身来将一捆手榴弹掷了过去。 但他自己也因为暴露身体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那捆手榴弹最终没有如愿投入白俄的机枪阵地中，而是落在了战壕前方。 白俄机枪手赶紧抱着机枪藏进战壕里，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战壕上的掩体被掀飞。 一排剩下的战士咬着牙突入城中，越过城门后他们就地寻找掩体。 赵大虎也带着人在机枪停火的几秒钟里冲进城中。 白俄机枪手再次开火，但这次未等他打空弹夹，一杆大刀被人甩了过来，直接插进他的脑门里。 “杀呀！”甩飞了大刀的赵大虎站起身来他掏出手枪大叫了一声，第一个冲向敌军。 白俄军这已经是第二次见到战斗意志如此激烈的部队。 有人吓得抛下手中的武器，大喊着：“红军杀来了！红军杀来了，快跑呀。” 白俄军一传三，三传十，瞬间几十个白俄军弃了枪就跑。 尖刀连的士兵此刻正怀着一股怒气，他们咬着牙冲上去，子弹打光了就用刀砍，刀刃钝了就抄起石头砸，甚至还有人直接扑过去抱住对方贴身肉搏。 赵大虎将手枪贴着一个白俄军后脑上开枪，下一秒他就看见已经凉透了的白俄军尸体手中一只手雷掉在地上。 赵大虎赶紧向一旁扑倒过去，但那颗雷终究还是在他落地之前炸开了。 “轰！” 赵大虎被炸的在地上打了数十个滚，几名战士赶紧冲了过去抱住了赵大虎。 “连长，连长你没事吧？” “连长你不能死啊，你还要带着我们打鬼子，保家卫国呢！” 后方脚步声大作，二营三营的战士们如海潮般迅速的通过那尖刀连战士们用血肉扫清的通道。 “我们是卫生排的，你们都让开！”卫生排的医疗兵大叫着冲了过来，将被炸的如同血人一样的赵大虎的军服撕开开始施救。 二营长段志飞手持长枪也冲入城中，他只看了一眼赵大虎，便高声下令道：“一连上城墙扫清城墙上的敌人，三连快速前往城中，控制住白俄军头目！” 两连迅速分流快速的向各自的目标冲去。 …… 买卖城中心的豪华庄园里，骤然响起的枪炮声让伊万诺维奇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出事了！” 第363章 仓皇而逃 此起彼伏的枪炮声让伊万诺维奇立刻意识到这点，他匆忙从床上跳下，将衣服简单的一穿，举着手枪就走出卧室。 “发生了什么事？”伊万诺维奇对守在门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卫兵大叫道。 卫兵首领神色慌张，道：“不知道，我已经派人去探查情况了……” “混账！”伊万诺维奇大怒，他上前重重的扇了对方一个大耳光。 “难道不知道打电话吗？” 卫兵被扇了个结实，左腮一下子肿的老高，他有些委屈的捧着脸回道：“电话打不出去，电话线断了。” “该死，难道不知道要经常维护电话线吗？”伊万诺维奇大叫了一声，他将十指插入头发里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草原上能对他构成威胁的势力不多，一个是苏俄红军，另一个就是奉军。 苏俄红军现在绝不会出现在蒙古的草原上，那来的人就只有一个，奉军。 该死，他们怎么会连夜追到这里？难道他们不会疲惫的吗？！ 但他随后就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现在想这些事情已经没用了。 “哲布尊丹巴在哪？”伊万诺维奇问道。 “他被关在旁边的厢房里。” “哲布尊丹巴对我们很重要，先将他控制起来，一旦事态有变，带着他走。” “是。”警卫员答应了一声，领着人向厢房跑去。 哲布尊丹巴是他扶植的“大蒙古国”的皇帝，而且他更是蒙古上赫赫有名的活佛。 只要自己控制住他，他的任何军事行动都将是师出有名，并且可以联合大量的蒙古人。 正想着，门外有传令兵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伊万诺维奇一跃而起，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服，大声问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长……长官，奉军攻进来了……” 伊万诺维奇闻言先是一冷愣，随后用力的摇晃着传令兵，大叫道：“你说清楚，是奉军攻过来了还是已经攻进城了？！” 传令兵被伊万诺维奇的样子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回道：“攻进城了，守军死伤大半，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溃逃了。” “该死！该死！他们从哪个方向攻来的？”伊万诺维奇大叫道。 “东边，东边都是奉军……” 伊万诺维奇闻言一把将卫兵推倒在地。 他大叫道：“侍卫，侍卫在哪？” 卫兵们闻讯匆匆跑了过来，伊万诺维奇对着腮帮子鼓起老高的卫兵头领道：“集合警卫团，带着哲布尊丹巴走。” “长官，我们去哪？” “向北方突围，只要我们能突围出去，我们会再次拉起来一支队伍！” 卫兵们再次冲进惶惶不可终日的哲布尊丹巴的住所。 这位曾经蒙古的活佛，如今大蒙古国名义上的国王，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内，连续经历了两次兵祸让他看上去比平日里苍老了许多。 “长官，这是怎么了？” 哲布尊丹巴任由卫兵们将他从床上拖起来，问道。 “奉军攻过来了，伊万诺维奇上校要护送你避难。”卫兵简短的回了一句，给哲布尊丹巴披上一件宽大的披风好，拽着他就往外走，并道：“快走，快走，奉军这次来就是来要你命的。” 买卖城的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良民百姓此刻自然是将房屋门窗紧闭躲在家里面不敢出来。 但是一些做偏门生意的，此刻却想趁着大乱出来做几笔灰色生意。 但他们的运气也太不巧了，而白俄军溃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再加上紧追而来的奉军，顿时各方势力是打成了一片。 …… 存放粮食的仓库前，伊万诺维奇看着堆满了半个仓库的粮食，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他和白俄军的主力失去了联络，如今聚在他身边的只有警卫连还有几百名刚收拢的白俄溃军，人数大概有五百人左右。 面对着这许多粮食，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运不走了。 运不走也不能给奉军留下！ 于是伊万诺维奇咬着牙大叫道：“放火，放火烧了粮草。” “上校，外面下着大雨火烧不大呀。”有人提醒道。 伊万诺维奇没好气的瞥了那人一眼，随后骂道：“难道我还不知道这个吗？但现在能烧多少就烧多少，少留下一包粮食也是有利于我军的！” 卫兵们摸出火柴，将一捆干柴点燃后扔进了一包粮食里，粮食遇火既燃，瞬间周边几包粮食都燃起了火。 枪声也在此时越发的紧了，伊万诺维奇回头看了一眼被两名卫兵架着的哲布尊丹巴，随后大声道：“走，随我向北突围！” 说完他领着残兵向着城北奔去。 奉军从东边而来，但入城之后还是遭受了数次抵抗，但巷战本领那些白俄军自不是奉军的水平，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来到了城中。 徐本周看着空无一人的白俄军临时指挥部，暗骂了一声龟儿子是真会逃窜。 “团长，发现敌军首领踪迹，他刚才企图点燃粮仓，不过今夜大雨，粮仓在他们走后不久就浇灭了。” “现在他们正一路聚集溃兵一路向北逃窜，二营长正在率军追击。”传令兵禀告道。 徐本周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下令道：“告诉三营营长段志飞，三营各部立刻开始控制城市，我要在明天早上第一缕阳光出现之前彻底控制住买卖城，明白吗？” “是。” “还有，立刻聚集本城的医生，建立临时军医院，我要受伤的战士得到最好的照顾，知道吗？” “知道了。” 传令兵看到徐本周对自己挥了挥手，于是立刻挺身敬礼，转身抛入雨夜之中。 后方，团参谋等人也将电话线安装好，调试过后对徐本周道：“团长，我们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座吧。” 徐本周低头看了眼手表，随后摇了摇头对他们道：“还是等追击的二营汇报了战果后在向师座报告吧。” “好，团长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徐本周想了下，说道：“你们现在去将城中素有名望的人叫来，我需与他们分说清楚，也好在明日发安民告示。” “是！”团参谋敬了个礼，也带着几名士兵走出去。 徐本周办了把椅子桌下，看着窗外没有丝毫停止意思的大雨微微出神。 第364章 奉天回电 不久之后，二营长率部返回临时指挥部。 “让伊万诺维奇逃了？！”徐本周听到二营长孟松的汇报有些遗憾的伸手锤了下桌子。 “雨太大了，路上也是泥泞一片，再加上战士们一路奔袭而来又刚经历了一场激战……我不敢继续冒险追击。”孟松也不无遗憾地解释道。 “嗯，你考虑的很周全，战场上确实不能过度冒险。你马上带着你部人马轮流休息，记住要做好防卫措施，还有你部的伤员也要着力照顾起来。” “是。”孟松挺胸抬头，对徐本周敬了一礼，随后离开临时指挥部。 徐本周便是在这之后，向远在库伦城的周朝先拨打的捷报电话。 …… 上午10点左右，周朝先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刚一恢复知觉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不酸的。 他眨着眼睛看着军帐绿色的天花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军营之中，他曾在无数次刚睡醒的时候恍惚的觉得自己回到了21世纪的家里。 “唉，劳碌命哦。”他轻声说了句，随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赵豪。”他叫了一声。 帐帘被掀起，年轻的警卫员快步冲了进来，立正敬礼，呲着一口大牙笑道：“师座您叫我。” “我睡下后有新的军情或者消息吗？” 名叫赵豪的年轻警卫员赶紧从怀里摸出张小纸条，磕磕巴巴的念道：“有一份从奉天来的……来的……” “拿给我吧。”周朝先伸手要过纸条。 上面是两行字，头一行：“有奉天回复一份，非紧急事，勿要吵醒师长。”看笔迹像是参谋员的。 “你还不识字吗？”周朝先看向警卫员问道。 这个小家伙是警卫团团长肖岸从十六师里选拔出来给周朝先当贴身警卫的，政治上十分可靠，伺候人也颇为得体，但周朝先对这个小家伙却还不是十分了解。 “你今年多大了？” “回师长，俺1月20号的生日，今年十六了。” “你是哪里的人？” “俺是山东菏泽大旺乡的。” “你为什么来当兵？”周朝先问出了这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赵豪眼神瞬间失去了光亮，但紧接着他又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挠着头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乡里闹饥荒，俺们一路逃饥荒，可最后俺爹俺娘还有俺三妹都饿死了，俺他听说军队里管饭吃，俺就投了军。” 周朝先沉默了一阵，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年代，这样的理由实在是太常见，可却正是因为常见，更让周朝先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悸动与使命感。 周朝先沉默了片刻再问道：“你没参加军中的识字班吗？” 军中识字班是周朝先为了提高军中官兵的文化素质而设立的，在非战时会有有文化的官兵组织其他人学习识字，设立已有好几个月了，成果颇佳。 赵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太笨了，总是学不会。” “学不会也要认真学，以后小心吃了没文化的亏。” 赵豪见周朝先态度亲和，胆子变大了几分，道：“师长，俺枪打得准，胳膊上也有膀子力气，在被肖团长看上之前俺是一旅二营三连的尖刀班班长，你可别小看俺。” “臭小子，”周朝先骂了他一句，一面穿鞋一面道：“战场上有力气最多也不过十人敌罢了，但是有文化，有知识那可就是百人敌，千人敌，甚至是万人敌了。” “而且你看现在咱们十六师里，哪个当兵的想要当军官，哪个军官想要在上一步，不都是要学习文化知识吗？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别想当旅长将军们了，以后就给我当一辈子警卫员吧。” 赵豪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师长，俺……俺都不敢想旅长将军，你瞅着俺有机会当个团长不？像徐团长那样威风的。” 周朝先冲他点了点头。 赵豪愣在原地，眼中现出一抹期许之情。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个军人没曾梦想着带甲千万，挥斥方遒呢？ “俺才不愿意当什么将军，俺愿意给师长您当一辈子警卫员。” “臭小子，嘴倒是挺甜，去去去，给我打盆热水我洗漱一下。” “是。”赵豪立正敬礼，小步跑了出去。 周朝先洗漱罢，在军营了简单的吃了点小米粥加咸菜的早餐组合后来到了电报室内。 机要员找出周朝先要的电报，交到了他手中。 “库伦，周朝先收。” “你部上报之信息，奉天悉一知晓，特此回电。奉天同意将库伦市市长之职授予巴图尔，并奉天之于蒙古远，而你部近，故授予你部在蒙古省内便宜行事之权。” “你部可自行选拔人才，组织建立民主之政府，可自发委任状，只需方便时上报奉天。” “另，你部十六师与白俄军战况如何？请回电奉天。” “另，你部要求与苏方出兵扫平蒙古之白俄军，奉天已联系莫斯科，现莫斯科还未传回讯息。莫斯科若回电，奉天将第一时间通知你部。盼君诸事平安。” “奉天司令部，1921年2月13日，7:12分。” 周朝先看完电报之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将电报还给机要员归档。 奉天或者说奉系大佬张作霖的意思从电报上表达得很明确了。 我张作霖对蒙古并无想法，蒙古怎么治理，随你十六师的意见我不插手。 这是因为奉系所控制的地盘虽然有部分与蒙古接壤，但核心区域却还是在东三省，想要对蒙古形成有效的控制实在是鞭长莫及，所以索性就将蒙古的治理权交给周朝先。 “如此便可以毫无负担的大展拳脚了。”周朝先如此想着，对发报员道：“回电奉天。” “奉天，司令部收。” “白俄军战力彪悍，非我部所能及，死伤惨重。请奉天拨弹药与一切物资与我部。” “十万火急。另，大帅身体康健否？吾时常挂念。” 参谋员看的目瞪口呆，心想我军的确是有些伤亡，但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伤亡惨重。 “哼，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再说了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周朝先笑着为参谋员解惑。 第365章 库伦临时政府挂牌 “巴图尔现在在哪？”周朝先又问道。 “昨天下了大雨，没让他回去直接在军营里睡了。刚才传来消息，这老小子半宿没睡着觉，和他那几个朋友一起研究临时政府的人选呢。”参谋员笑着道。 “嗯，让他来见我吧。” “是。”有人过去通报巴图尔，不多时这位库伦市临时市长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见过周长官。”巴图尔尽力去模仿军人敬礼的样子。 他滑稽的模样将周朝先给逗笑了，他摆了摆手道：“你是政府人员，又不是军中的人，不必给我敬军礼了。” “我这次叫你过来，就是告诉你，奉天那边给我回电了，他同意由你出任库伦市临时市长的职务，并且给了我在蒙古军政方面便宜行事的权力。” 巴图尔闻言眼前一亮。 他也并非不同时事之人，他知道周朝先是奉系的将领。原以为对方上头另外有人，现在看确是独揽蒙古军政大权了。 便宜行事只是官方辞令，或者说用更接地气的话来说就是，蒙古这块你自己说了算。 若是自己抱上了这根大腿，那可要比之前当个没什么实权的王爷强上百倍。 蒙古虽然不能说是王公贵族遍地走吧，但是几百个总还是有的。 但库伦市市长却只有一个。 他忙越发殷勤的对周朝先笑着道：“都统大人请放心，日后我一定以您马首是瞻。你让我往东走，我绝不往西走。你指着北边，我就不往南边迈一步……” “行了行了，别贫了。”周朝先没好气的打断道：“你先跟我说一下库伦城里有什么比较适合做政府办公处的地方。” “政府办公……” 巴图尔眨着眼琢磨了一会，忽的眼前一亮，道：“都统，大蒙古国……不不不，伪蒙古国皇宫的大宅子是本城最气派的所在，不如将那里改成政府办公的地方？” “走吧，带我去看看。” …… 警卫连护送着周朝先和巴图尔一路从军营里开进城中。 连日战火让库伦城里的百姓平时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昨日周朝先带兵入城控制住局势后，就发了大量的安民告示，并且请了许多城中有名望的人告诉百姓，十六师将士乃是中华民国下辖的官军，并非白俄那等叛军，于是今日白天方才有百姓敢探着头出来看。 “乡亲们，我们十六师是中华民国下辖的官军，是来拯救大家的。” “乡亲们不必害怕，白俄匪军和伪帝已经被我军驱逐出境了。” “你们大可现在就恢复平日的工作生活，我们十六师定与百姓秋毫无犯。” 街道上，许多十六师的士兵举着用铜制的喇叭大声的喊叫着。 “唉，白俄鬼子将百姓们欺负的都不敢出门了……”巴图尔看着街道上发生的这一幕，也不禁叹了口气。 两人各怀心思来到了先前哲布尊丹巴居住的宅院。 单到了门前就看出此宅院的不凡，它的地基要比两边的院子高出去许多，而大门更是达到夸张的程度，红色的大门上密密麻麻的盯着金色的门钉，十分的气派。 进入院子内，内部假山、楼阁、水池是应有尽有，自是一派说不尽的豪华与奢侈。 巴图尔也是头一次进这里，忍不住也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忙道：“都统大人，你千金之躯，岂能一直住在军营之中？不如您住在这里吧。” 周朝先明白对方是想讨好自己，他目光在这层层楼阁之间扫了一圈。 他虽然是后世穿越而来的，但他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豪华的院落，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但周朝先还是摇了摇头，洒脱的笑道：“我是一介武夫，不住在军中住在哪里？” “你说的不错，此处院子倒是不凡，前面的部分就用来当库伦市政府的办公处吧。” “后面的那些院子分割成数个小别院，可以以后让没地方住的政府工作人员住在哪。” 巴图尔见周朝先的神态不似作假，这才点了点头应声道：“我晓得了。” 二人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复有出了院门，周朝先道：“你去寻个做牌子的人来，咱们将‘库伦市市政府’的牌子挂上。” 巴图尔则是搓着手笑道：“嘿嘿，不用都统大人安排，昨天夜里我就向参谋询问了市政府门牌的样子，并且遣人去做了。” 巴图尔说着走出院外，在周围并不多的人群中寻找了一圈，随后对一个瘦高的汉子挥了挥手大喊道：“牛二，牛二，牌子呢？” 那瘦高的汉子听了，赶紧往一边跑去，不一会他又小跑着回来，和其他三个汉子抬着一块用红布盖着的板子跑了过来。 巴图尔迎了上去，让四人将牌子立起来后伸手将红布揭开，黑色的木板上刻着一行填了白漆的大字。 “库伦市市政府。” 下方还有一行小很多的蒙古文，想来是汉字的翻译。 “你还挺机灵。”周朝先看了巴图尔一眼忍不住笑道。 “嘿嘿，不敢怠慢这些事，都统咱们现在把这牌匾挂上？” 周朝先看了眼太阳，估摸着现在还是中午，摇了摇头道：“不急着挂，挂之前还有些事要做。” “哦哦哦，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准备鞭炮什么的……”巴图尔说着就要走，周朝先赶紧伸手将他拦住。 “不是说这个，下午我打算聚集一些百姓，在这里……”周朝先指着府门前的广场，道：“在这里公审那些王公贵族，同时向他们宣布废除贵族制度。” “同时也向他们介绍一下我们中华民国的政策，在之后才是向大家宣传库伦市政府成立的事。” “哦对了，他们做过什么坏事你应该都知道吧？”周朝先看向巴图尔。 巴图尔本能的打了个哆嗦，随后忙道：“啊……啊知道，我这就网络罪状……不是，我这就搜集罪状。” “嗯，去吧。”周朝先挥了挥手。 他这么做并非是多此一举，而是因为蒙古封建制度持续的时间过长，本省内有没有经历过思想变革，想要让大家接受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第366章 德先生与赛先生 随着周朝先的吩咐，在府门前的这处小广场上很快就搭起来一个戏台似的小小高台。 高台后面有一块用竹竿撑起来的白布，上面有数个黑字。 “公审叛国贼！” 同时军中的文化人也下到基层中去，一方面大力的鼓励百姓们可以自由上街，另一方面鼓励大家来参见这次公审大会。 时间来到了下午两点多。 在士兵和本地一些有名望的人的鼓舞下，终于有百姓开始大胆的出门，而商家们也被组织起来重新恢复商业行动。 而壮着胆子来看着公审大会的百姓人数倒也不少，约有七八百人的样子。 密密麻麻的将小广场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初时大家还有些胆怯，但看到这些穿着蓝呢子军装的士兵们对他们表现得十分和气后，胆子便大了许多。 “这位军爷，我们大家伙都不识字，您给说说这是要干嘛呀？”有百姓壮着胆子问道。 战士忙解释道：“这位老乡，您也可别叫我军爷。等会我们中华民国的周都统兼十六师师长将在这里举行一个公审大会，同时宣布库伦市的建立以及组织库伦市临时政府的讯息。” 百姓们大多数对于时事没有多少了解，虽然隐约听过有伙叫同盟会的在中原闹革命，甚至把什么皇帝都给掀翻了。 但终究是天高地远，他们不清楚什么是同盟会，更不清楚什么是中华民国。 无非是白俄人被赶跑了，重新换了一拨人要统治他们罢了。 不过此刻他们却都被战士口中的另一件事所吸引了。 “公审大会？那是什么？” 战士想了想上级对自己的解释，于是道：“就是在大家伙……也就在咱们老百姓的面前，公开的审问判决这些有罪之人。” “那是什么人？” “都是些库伦城的王公贵族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先前亲近白俄人的那帮人。” “嘶。” 众人闻言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人敢公开审问这些草原上的传统豪强？ 他们是不要命了吗？ 要知道那些凶神恶煞的白俄鬼子们来了草原上，也是要对这些传统豪强们礼遇有加。 正当众人以为是这当兵的说笑时，忽然听到高台上一声铜锣声响。 随着一声铜锣声，身穿一身笔挺军装的周朝先率先登上高台，在他身后跟着巴图尔与同样一身军装的一营长和参谋员。 巴图尔今日并未穿蒙古传统服饰，而是穿着一身呢子大衣。 四人依次落座在高台上的小桌后。 “唉，那不是巴图尔吗？那当兵的果然在骗咱们，我就说他们不敢审判王公贵族们。” 有人发出小小的质疑声。 高台上，巴图尔看了一眼周朝先，见后者对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才会意的站起身来。 一名士兵将铜制扩音器递给他，他拿着这简易的喇叭来到了高台最前方。 他微微转过头看向周朝先，后者向他点头示意，他方大声的开口，声音通过简易的扩音器响彻广场：“各位乡亲，各位同胞，想必大家都被连日来的战火给吓到了吧。” “不瞒你们说，我也被吓到了，你们大伙瞧，我都吓得瘦了好几斤呢。”巴图尔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顿时引起现场一阵哄笑声。 气氛顿时也轻松愉快了不少。 周朝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左右道：“这个巴图尔，很是有些演讲的天赋嘛，看来是个搞政宣的一把好手。” 一营长微微点头。 参谋员却还是紧皱着眉头，低声道：“师座，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人政治上可不可靠现在还犹未可知呢。” 周朝先素质自己这位参谋员性格严谨，不喜玩笑，故而也没有理会他，而是专心的看向神采飞扬的巴图尔。 巴图尔等到百姓们的笑声稍歇后，继续道：“现在天晴了，雨停了，我们敬爱的中华民国的十六师师长，带领他们的部曲们不远万里来到我们库伦，将白俄扶持之伪政权大蒙古国及其走狗一扫而出。” “不但保卫了我中华民国国土之完整，更是要将……要将……” 巴图尔想了半天，方才想起那几个词，忙大声道：“更是将民主与科学带入我们，从根本上改造我们蒙古落后之现状。” “民主与科学，这是什么？”下面的百姓们可是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了。 忙有热心肠的士兵在旁边解释道：“民主与科学呀，就是德先生和赛先生，现在咱们都将这个，那是这个。”士兵说着竖起了个大拇指。 “德先生和赛先生又是谁？” 这下只是在识字课上听过一些只言片语的士兵却是答不上来了，搜肠刮肚半天道：“就是西方，对西方洋鬼子们搞出来的东西，德先生和赛先生能让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 “哎呦，那这两位先生可是圣人呦。”百姓们忙连声感叹。 他们可是见过白俄鬼子们的长枪短炮，自然知道那东西的厉害。 “那德先生和赛先生来了吗？这圣人我们可得拜拜，没准是文曲星下凡了呢。” 人们说着便去看台上看去。 大家的目光纷纷停在了穿着笔挺的蓝呢子军装的周朝先，有人问道：“那是德先生还是赛先生？” 士兵忙解释道：“那是我们十六师的师座，你们别乱看了，德先生赛先生这等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回来蒙古？你们只需知道这是好东西就行了。” 暂且不管这一方小世界的一阵小小的议论声，高台上的巴图尔继续说道：“今日，我们蒙古便要彻底废除腐朽落后的封建王公制度。”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蒙古再也没有王公贵族和平民农奴了，大家都同样为中华民国之公民。”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生来高高在上，再也没有人生来便贱如尘埃了。” 巴图尔的话就仿佛将一块巨石丢进平静的湖水中，立刻一石激起千层浪。 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不敢相信巴图尔说的那些话。 废除王公制度？那怎么可能呢？ 第367章 公审大会 见台下的百姓们纷纷不信，巴图尔笑了笑，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他对着一旁拍了拍手，几名战士上前将一个木箱子抬了上来。 他打开木箱，取出证明他身份的丹书铁劵打开来给下面的百姓们看。 “今日，废除封建制度从我还有这三家王爷家做起。” 看台下方，身为库伦市临时政府筹建处的其他三名成员纷纷起身向人群招手示意。 同时，还有昨夜没被抓的几家王公贵族家的领袖们强忍着悲伤之意站出来挥手。 “烧了。”巴图尔将丹书铁劵放进木箱，一脚踢到了看台下。 几名战士走上来先将汽油浇在箱子里，随后用火把引燃了木箱里的丹书铁劵。 箱子瞬间燃起熊熊烈火，不多时丹书铁劵连带着箱子全都烧成了一地灰尘。 “真烧了？” “这是来真的了？妈耶，以后咱家的崽和巴图尔大人家的崽是平等的了？” “阴谋，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百姓们众说纷纭，眼中依然有浓浓的戒备之色。 周朝先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并未觉得失望或者气馁。 封建思想早已经深深地植入到蒙古百姓们的观念深处了，想让他们理解新的思潮，任重而道远。 “诸位父老乡亲们，俗话说得好，光说不练假把式，今天这个公审大会，就是要在大家的眼前，审一审某些背叛祖国，背叛民族，投敌卖国者。” 巴图尔说着用力一挥手。 看台下一阵小小的骚动，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士兵们将十几个神情狼狈的正被五花大绑这的人押上了看台。 “这……这不是辣木哈家的……” “这都是城里的贵族呀，这什么中华民国真要杀了他们？” “哇，翻天了，翻天了，丘八们真骑在贵族老爷们的头上拉屎了。” 人群中就像是炸了锅一样，指着看台上一个个神情萎靡的王公贵族们大声交流个不止。 巴图尔看着这些曾经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朋友们，心中忽然有些庆幸。 如果昨天夜里自己没有向周朝先投诚的话，恐怕现在跪在这里的就有自己一个了。 巴图尔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周朝先。 他今天在看台上说的每句话都是在传达着周朝先的意思，换句话说他只是周朝先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 周朝先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巴图尔于是继续大声道：“这些人想必大家都认识，没错他们都是曾经库伦城里的掌权者。” “但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欺男霸女，压榨百姓，更是为了一己私欲，向白俄人出卖祖国和人民！” “父老乡亲们，你们还记得那连绵不绝的战火吗？还记得那些白俄鬼子在我们中华的土地上欺负我们中华儿女吗？” 巴图尔的声音十分有感染性，台下已经有不少百姓回忆起了以前那些艰难的日子忍不住潸然泪下。 “现在，我们中华民国十六师师长来了，他就是带着民主与科学来到我们库伦土地上，让大家伙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周都统来了，我们库伦就太平了；周师长来了，青天就有了！” “我们现在要怎么审判这些鱼肉乡里的卖国贼？！” 巴图尔的话音落下，百姓们纷纷举起了拳头高声叫道：“杀！” “杀了叛国贼！” “为死去的同胞报仇雪恨。” 一时间台下百姓群情激奋，声势震天。 十几名贵族老爷们跪在地上感受着人民的力量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巴图尔来到周朝先身前，请示道：“周师长，请指示。” 周朝先目光略带厌恶的扫过那些跪在地上的王公们，挥了挥手道：“施行枪决。” “是！” 几十名蓝呢子军装的士兵们架起十几名王公贵族，将他拉到位于街道口的简易行刑场上。 百姓们的目光追随这士兵们的动作望过去，随后便听到一阵枪响。 随着一行青烟升起，这些在草原上鱼肉了百姓不知道多少年的王公贵族们，随着他们那已经被烧成灰的丹书铁劵变成了前尘往事。 百姓们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物，此刻却如同烂泥一样倒在血泊之中，眼中都显出了茫然之色。 也就在这时，巴图尔那大嗓门在此刻响了起来。 “现在根据我们周师长的指示，现在正式在库伦废除落后的封建制度，改为民主之制度，即日起库伦城也改为库伦市，一应事务均由库伦市临时政府处理。” “大家看后方的府苑，今后就是我们库伦市市政府的办公处了。” “现在有请我们的周师长进行揭幕讲话。” 巴图尔说完让到了一边，并将话筒递到了走过来的周朝先手中。 周朝先来到高台前，目光扫过下面蒙古百姓们一张张并不干净的脸庞。 他们正用好奇、茫然、羡慕的目光看着自己。 蒙古啊，蒙古，周朝先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这一世，纵然他不能改天换地，但也要保住这块自古以来的土地。 “大家好，我是中华民国政府的师长，此次是从东北来到咱们蒙古，为的就是赶走白俄人。” “大家不要担心，白俄人就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好蹦跶的了。解决了白俄人的问题，我们要解决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民生问题。” “所谓民生，就是关乎着在座的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对此我有以下一篮子计划打算在未来的数年内作出行动，在这里告诉大家，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我们中华民国和十六师的决心。” “首先，我们蒙古地大物博，根据西方科学家的测算我们蒙古下面有大量的矿石资源，日后我们会引进新兴技术开展开矿事业。” “其次，我们有大量的牧民，更有数量庞大的可制作纺织业的原料，我们将会在一到两个月内去招商有实力的纺织商们来我们蒙古进行投资建厂，并带动我们蒙古的经济。” “我们的纺织品将会卖给苏俄人，到时候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吃饱饭，而你们的孩子，那些小家伙们，将不会像我们一样吃苦，而是读书， 学习成为有文化的人……” 周朝先缓缓地说着他对蒙古的初步构想，巴图尔还有台下的百姓们就这么听着，渐渐地他们的脑海中似乎也出现了周朝先描绘的景象，于是他们的眼睛都逐渐亮了起来。 第368章 通电全国，中华仰慕 在库伦百姓的欢呼声中，周朝先对人们挥了挥手后重新最回道了看台之后。 “民心可用。”参谋员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镜片如此说道。 周朝先没理会前方巴图尔的激情演讲，而是偏头看向身边的参谋员。 “你说的很对，你能看到这点我很欣慰。” 参谋员闻言脸色微微一红，低头道：“都是师座您教育的好。” 周朝先看向前方没继续看他，只是说道：“参谋长徐本周以后就是暂一团的团长了，参谋长的职务会空缺下来。” “这段时间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书，以后参谋长这个职位要你扛起来。” 参谋员闻言面色一喜，就要站起来行军礼。 在军中有句俗话，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意思就是在一支军队中，虽然可以有很多参谋员，但是真正有实权并且能对战事产生直接影响的，也只有参谋长一人。 所以对于参谋员来说，当他们成为参谋长的时候，虽然只是名字上的一点点改变，但就像鲤鱼跃龙门一样，一步登天。 而且有珠玉在前，自己的前辈也就是之前的参谋长徐本周现在已经是一个团的团长了。 这就是未来周朝先麾下的重要军事人才，现在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周朝先绝非一个师长的身份就能满足的人，日后等他的身份与实力再进一步的话，那下面的人，自然也会随之更进一步。 说不得今天还只是一团之长的徐本周未来会变成旅长、师长、军长…… 周朝先伸手制止了参谋员的动作。 这参谋员叫梁肖，在自己一众手下中也算是老资格的了。更难能可贵的是此人也是河北沧州人，与自己是乡党。 在这个年月，乡党比之其他关系是有着天然的亲密感的，忠诚度什么的也远比其他人要高。 巴图尔的讲话也在此时结束，他最后邀请周朝先和他一起将遮住门派的红色丝绸撤下，随后士兵们点燃了炮仗。 在乒乒乓乓声中，库伦市市政府正式建立了。 …… 下午，周朝先带人返回军营之中，传令兵向他报告了电报室有奉天回信。 来到电报室，机要员将电报叫道周朝先的手中。 “十六师，周朝先收。” “我以知你之困难，资源已从奉天出发，将不日就到，盼望朝先在蒙古之战事一切顺利，万胜。” “张作霖，1921年2月13日。” 周朝先看完后将电报交还给机要员，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敲击着，目光若有所思。 大概十分钟过后，就在手下考虑这是否要叫一声自家师座时，周朝先开口了。 “记录，此电报要通电全国。” 电报员闻言面色瞬间肃穆起来，忙问道：“师座，大通电还是小通电。” 站在周朝先身后的梁肖面显疑惑，他可不知道什么是大通电还是小通电。 他不敢不懂装懂，他以后可是要接任参谋长职位的，如果有东西不明白而不问的话，日后恐怕会生出什么误会来。 “请问什么是大通电，什么是小通电？” 电报员看向周朝先。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解释一下吧。” 电报员道了声：“是，通电全国就是将师长想表达的东西通过给全国主要的报馆拍发电报、公开发表的形式告知天下。” “通电中的大小之分则是指电报覆盖的范围，要达到全国通电的效果，则至少要覆盖全部一级、二级电报局以及各大报纸杂志。” “我国一级、二级的电报局现在大约有两百多处，有影响力的报纸刊物不下30余家。” “嘶。”梁肖听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家师座是要说什么话闹得满世界都知道？ 周朝先对电报员说道：“要大通电。” “是，请师座示下。” 周朝先目光看向窗外，初春世界，万物复苏，百废待兴，就像如今之中华一样，走过了最黑暗的年代，正在向创造辉煌的道路上不断迈进着。 “十六师师长周朝先告全体国民书。” “白俄之匪寇，欺我国民之无力，在我国之领土上扶植傀儡之大蒙古伪政权。白俄所到之处，我中华百姓深受其苦，可谓国破而家亡。” “朝先不忍我中华之同胞蒙受异族之欺辱，故提兵进蒙古，而今已与白俄匪寇及其附属之队伍大小战事近几十次。” “终于与今日，1921年2月13日，重新夺回库伦城，并将以库伦城为依托，与白俄匪寇誓死相杀。” “生于巍巍中华，我辈何幸，朝先将以我之血荐轩辕，不破白俄贼寇誓不会。” “望中华之国民须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中华民国十六师师长周朝先，与白俄之匪寇即日起全面开战，不夺回我国之领土，驱除异族，朝先誓无颜见中华之父老。” “1921年2月13日，库伦城，周朝先。” 随着周朝先的声音落下，电报室内静悄悄的一片，随后隐隐有啜泣之声，凝神望过去，却是几名女军官。 梁肖的眼圈也微微发红，随后他用力的鼓起掌来，也是电报室内顿时一片掌声雷动。 自清末中国弱于四方之后，不是今日割地，就是明天赔款，何曾与周遭之列强说过半句硬气的话？ 如今听到周朝先那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大家都忍不住心神激荡。 “好了，都停下。”周朝先对他们挥了挥手，笑道：“这有什么，本是我辈军人应该做的。” “现在可以开始发报了吗？”周朝先看向首席发报员。 首席发报员伸手擦了下眼泪，将刚才记录着周朝先话的纸条拿起来，随后开始不断的叩击这按钮，那一句句话随着电波从库伦城的电报室里传遍了中华大地。 …… 北京，箭杆胡同里。 “仲甫兄，仲甫兄，出大事了。”一个穿着西装，带着厚厚眼镜的中年人拿这一沓纸冲进了一幢小楼里。 名为仲甫的中年人疑惑的将眼睛从面前的书本上移开看向冲进来的中年人。 “何事如此慌乱？” “蒙古，蒙古出事了。” 仲甫神情猛然一震，一把抓住中年人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莫不是有外国承认了那大蒙古国。” 第369章 全国沸腾 “不是，不是，是好事，十六师，十六师的师长率军进入蒙古，将白俄人从库伦城赶跑了，他还通电全国要与白俄人极其伪政权全面开战呢！” “什么？你莫要唬我。” “我唬你做甚？自有全国通电的电报再次，北京电报局里受到这封电报后都疯了，不少人抄录好电文就送到了各要紧的地方，此乃时事，我跑着来送与你的。” 仲甫一把夺过那电文，摊开来一目十行的看完，随后长舒了一口气，挥舞着拳头大叫道：“痛快，痛快呀！”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说的好极，好极！” “我中华虽积弱，但也并非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欺辱一脚的！” “只是这周朝先是谁？我确是不知？” 那送信来的人伸手推了推眼镜，面显不屑之色道：“是张作霖麾下的一员虎将，据说带兵是一把好手，是奉系中的狠角色。吴佩孚和张景瑞他们都在这人手上吃过狠亏。” “竟还是一位虎将！妙极妙极。”仲甫却并未对这位军阀出身的将领表现出多少厌恶之色。 他说着拿起一张新纸来，提起毛笔只沉吟了数分钟，随后落笔如有神助，一篇文章就这样洋洋洒洒的写了下来。 “快，将此文送去编辑部，要将之放在下一期的头版头条……罢了，我亲自跑一趟吧还是。” …… 总统府。 时任中华民国大总统的徐世昌也将文章看完，忍不住拍案而起，叫道：“好，好极了。” “白俄鬼子那些丧家之犬的东西也敢来觊觎我国之领土，真是该死！传令，立刻嘉奖这周……周朝先。” “他是谁的人？张作霖的吗？通电全国，授予这周朝先文虎勋章，通电嘉奖！” …… 察哈尔大学。 校长室内，丁西林从文件上移开目光，转而望向窗外。 操场上学生们不知何故的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喜事，他们拥抱着、奔跑着甚至还有人在痛哭这。 “这是怎么了？”丁西林想着推开了窗户。 办公室外“噔噔噔”的脚步声响，有人气喘吁吁的叫道：“校长，有周都统的电报。” 难道和周朝先有关？ 想起这个堪称神奇的年轻人，丁西林忙道：“进来。” 秘书满脸笑容的将一封电报排在办公桌上，丁西林好奇的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这位睿智的老者眼中已经满是泪痕了。 “校长您……”秘书有些惊慌。 丁西林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拿起手绢擦拭了眼角上的泪水，在此看着这份电文，手指都在轻轻地颤抖着。 曾经，德国、法国、日本、沙俄等四方列强如同饿狼一样疯狂的分食这华夏，可华夏之政权却始终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一句。 如今，终于要重新夺回蒙古了吗？！ …… 全国只要有电报局的地方，所有人从那天起都知道了世界上有一支军队叫十六师，有一位师长名叫周朝先。 他，重新夺回了蒙古的重要城市，并且向着那些敢于窥视中华国土的列强们，第一次亮出了他锋利的獠牙！ 此时此刻的库伦城，周朝先还并未意识到随着他的电报发出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此刻他正在和在指挥使里交谈着。 看着抄家所得来的清单，周朝先不免有些头大，他看向一旁十几个正迅速拨动着算盘，似乎要把算盘干出火星子的的会计们问道：“行了，先别算了，你就告诉我大概有多少钱吧。” 一个老会计闻言抬了下头，随后又底下拨动了一番，最后数了数，声音颤巍巍的说道：“回长官的话，大概有两亿银元的样子。” “两亿银元？！”周朝先一惊，他竖起两个手指来，有些不敢相信。 “回，回长官，我们是将这几家王爷的土地、羊群、金银还有其他值钱的东西折成现银算的，只是个大概数字，可能会多可能也不及……”会计忙解释到。 “行了，行了你们带下去仔细算，算好了再来告诉我吧。”周朝先对几名会计挥了挥手，几人如蒙大赦的捧着账单和算盘飞也似的跑了下去。 “行啊，没想到你们草原上的一个个土财主居然这么富。”周朝先上下打量这巴图尔笑着道。 巴图尔被他的目光盯得害怕，只轻声道：“不多，不多只是有些积蓄罢了，都统大人你要置办什么东西，小人帮你去弄。” “我要置办的东西你弄不了。” “唉，您可别小看了我，小人打穿开裆裤就在草原上混，这草原上就没有咱们爷们办不成的事，您只管吩咐就行。”巴图尔颇为自信的说道。 “哦？”周朝先笑了笑，伸手竖起两根手指头，道：“第一件事，我要办工厂；第二件事，我要开矿场，你说说吧，这两样你哪一个弄得了？” 巴图尔闻言立刻低下了头。 乖乖，这两样东西他也只是听人说过，具体是什么都不清楚，让他弄？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算了，知道你弄不成，也没想让你弄。你现在发动发动你的人脉，劝劝那些周遭的那些王公贵族们。” 巴图尔闻言有些委屈的道：“都统，你要人家不当王公贵族，实在是太难了，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样的觉悟。” 周朝先闻言仰天大笑了数声，随后目光陡然一寒，轻声道：“你只管告诉他们，我的骑兵团不日就将抵达库伦城，到时候若是逼得我上门，不要说王位没得做，我还要借他们的人头用呢。” 巴图尔闻言浑身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自己脖子以上冷飕飕，空荡荡的，心中止不住的一阵后怕。 这那是个军人呀，这分明就是个阎王嘛！ 巴图尔道：“请都统大人放心，我会尽力劝说他们的，至于他们怎么决定，我也没什么信心能影响他们……”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你尽力去做，我自会赏罚分明的。不瞒你说，日后蒙古都将在我手里，到了那天你说不定还有个省长的位置坐坐。” 第370章 发给察哈尔大学的电报 周朝先将巴图尔从军营中送走之后，再次来到了电报室。 “发一封电报给察哈尔大学。”周朝先说道。 随后他便开始口述内容，道：“察哈尔大学，丁西林收。” “丁校长近来一切都好？朝先以控制库伦与买卖二城，待到后续部队抵达草原将不日与白俄匪寇决战，并将之彻底清扫出蒙古。” “朝先拙见，蒙古之地颇具经济之价值，往丁校长选拔并派出经济学家、地质学家、农牧学家等诸多人才前往蒙古，以助蒙古之经济发展，并以此反补我军职经济。” “切记，经济发展的重心放在矿物开发与轻纺织业上，并且要根据当地的自然条件和地缘政治上面，切记！” “急盼回电，周朝先敬上。” 电报员闻言有些犹豫，忍不住开口道：“师座，您贵为一师之长，对丁校长是否过于尊敬，是否应该改为命令之口吻？” 周朝先白了说话的电报员一眼，淡淡的解释道：“丁先生是我挖来的国士，有经天纬地之才，自当敬重，如此发出就好。” “是，师座。” 电报发出后，周朝先又下令道：“给穆藕初先生发一份电报。” 电报员摸出笔记本，准备好后开口道：“师座请讲。” “穆公关收。” “十六师以控制住库伦等城，将不日彻底铲除蒙古之白俄匪寇，蒙古乃北地之羊毛产地，北上便是西伯利亚冰寒之地。” “苏俄之国初立，百废待兴，此刻我们若在蒙古之地创建纺织工厂等布料轻工业，立刻便可销往苏俄，绝不缺金钱之利。” “朝先欲邀先生共同建设蒙古，朝先以备下资金，但静听穆先生之回信。急切盼望回信。” 穆藕初，乃是被后世人们尊称为棉纱大王的民国著名企业家。 此人留过洋，学过西方先进的企业经营管理理念，后来回国后创立里众多轻工业工厂。 他创立的工厂所生产之产品，曾经一度风靡全国，并且后世的上棉31厂的前身就是穆藕初所创建的工厂之一。 只是在历史上，此人下场并不怎么好，因为西方列强以先进的生产力向国内大量倾销，导致他生产的产品在市场上的份额迅速缩小，到最后不免破产倒闭。 正是因为穆藕初诸多优点，周朝先才找上对方，希望借助对方的专业知识可以尽快的将蒙古纺织业这块给做起来。 现在是1921年，距离军阀混战的时期不远了，自己要在那之前做好一切准备。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他可不想做个寓公。 …… 穆公馆。 午日的阳光落进巨大的办公室里，将穆藕初满脸愁容的样子照亮。 他翻看着面前的文件，忍不住叹了口气。 实业难做，在一个半殖半封的国家里，本土实业更难做。 “砰砰。”长子穆连生略带激动地声音从门外响起：“父亲，你在吗？” “有好消息？！”穆藕初脸上显出喜色来，难道是银行答应了他的贷款请求？ “我在，进来。” 穆藕初忙说道。 穆连生推开门一脸激动的说道：“父亲，周朝先周师长的电报？” 穆藕初闻言面上的喜色渐消，他摆了摆手道：“我已经知道了周师长要与白俄人全面开战的消息了。” 穆连生却是连连摇头道：“不一样，这是周师长单独发给您的电报。” 穆藕初闻言脸上愁容更加了几分，他搓了搓脸皮道：“既然是爱国将领，那……咬咬牙捐二十万大洋给十六师，聊表爱国之情。” 这时节，军阀们向著名企业家打秋风筹军费的事情十分的常见，穆藕初见多了这种事。 “不是，周师长是要和您做生意。”穆连生知道父亲误会了，连忙说道。 “做生意？哼，他一个军阀怎么会做生意，把电报拿过来吧。” 穆藕初略带不屑的说道。 他接过电报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目光凝重的看向窗外的落日，久久不语。 “父亲？父亲？”穆连生低声呼喊。 穆藕初这才回过神来，对长子道：“去给周师长回电，电文这么写，咱们家的工厂现在缺少流水资金，已然岌岌可危，周师长若是真有心合作，不妨现在为我注资，我愿意以股份交换之。并且愿意去蒙古与师座共同开发蒙古之经济。” 穆连生听到父亲的话有些惊讶，道：“父亲，这……这如何使得？周师长是爱国将领，咱们这么说是否……” “唉……”穆藕初长叹一口气，将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无奈的说道：“连生，你年纪也不小了，未来父亲的企业都要由你支撑起来，你怎么能如此幼稚？” “这些军阀那个不是表面上冠冕堂皇？这不过是为父的一次试探罢了，如果周师长真愿意资助我们度过这次难关，我们以股份的收益相报答，难道周师长会不喜吗？” “如果周师长只是想赚我们一次快钱，想来听到我的要求便会拒绝，你不要管了，快去拍电报吧。” 穆连生闻言也知道时局如此，无奈的叹了口气离去。 可随后的一个小时里，穆藕初却没法向之前那样平静了，他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思绪难宁。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是对那位军阀还有什么期待吗？ 是的，在这个时局是每个军阀都在拼命向扩张地盘的时候，这个名叫周朝先的师长竟然进了蒙古和白俄人开战。 他能帮到自己吗？ 就在穆藕初心绪不宁的时候，长子去而复返，激动的跑回来将电文奉上。 这次穆藕初没说什么，只一把将电文夺了过去戴上眼镜细细的看去。 “上海，穆公馆，穆藕初收。” “以知穆先生所求，朝先已派人前往穆公馆，此人可全权代表我的意思。朝先与蒙古居民，十分盼望先生能来。” “库伦，周朝先。” “周师长答应了？！” 穆藕初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他会派谁来？那人现在在哪？要是刚从蒙古出发，黄花菜岂不是都凉了。连生，你再给周师长发报，就说……” 就在这时，秘书快步走了进来，道：“老爷，门外有客人求见。” 第371章 晋中商会 “有客人？什么人？” 穆藕初心头跳了一下，难道是周朝先派的人。 怎么会这么快？不可能吧？ 秘书道：“是晋中商会驻上海的代表，这是他的名片。” 穆藕初接过名片，上面用烫金字印着来着的名字。 “秦思明？秦三爷。” 穆藕初吃了一惊。 秦三的本命叫秦思明，不过外边人叫惯了秦三爷，故而反而有很多人不知道他的本名。 “秦三？那可是财神爷呀。”穆连生也吃了一惊，道：“父亲，我下去迎接他。” “好好好，你快去，礼数要周全一些。” 穆藕初叮嘱一声。 穆连生小跑着来到公馆门前，见到一名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正一手拿着礼帽，一手拿着香烟的等待。 在他身后，两名身材壮硕的汉子正不住的四下张望着，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藏着什么东西。 “秦三爷，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您一向可好吗？什么风把您吹到咱们这的？”穆连生面带笑容热情的说道。 秦三将香烟收起，握住穆连生伸出来的手，上下摇晃了一下，笑道：“是要和你家老爷子谈个生意，老爷子在家吗？” “在家在家，您快请。” 穆连生迎着两人入门，进入别墅后对吓人吩咐道：“快去准备点热茶，这天寒地冻的几位都冻坏了吧？” 秦三客气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对自己的两名保镖道：“你们在客厅里等一下，我去和穆先生谈事。” “是。”两名保镖齐声说道。 穆连生带着秦三来到了穆藕初的办公室。 “我去倒茶，你们谈事先。”穆连生说着离开办公室并将门合上。 “穆先生，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往，您不介意吧？”秦三笑道。 穆藕初也笑道：“哪里话，我这个人也最喜欢直来直往了，秦先生有什么话只管说就好。” “好，我这次来是代表十六师师长周朝先来和您谈注资的事宜，如果谈的妥，那还要谈一谈关于蒙古的事。” 穆藕初闻言眼皮忍不住轻轻一跳，他刚才隐约猜到了，现在终于确定下来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尽管如此，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开始和秦三商谈起来关于注资与股份的关系。 这一谈，就谈到了日落西山。 办公室的大门在穆连生要打盹的时候“吱呀”一声打开了。 穆藕初和秦三携手二出，两人面上皆有疲惫之色，但神情却显得欢喜。 “秦先生不如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穆藕初挽留道。 “感谢穆先生的邀约，但是我要尽快回去告诉周师长这个好消息，并且我也需要时间来筹集这部分钱。签约那天吧，签约那天我请您去望海楼咱们好好地喝一顿。” 穆藕初闻言便也没有继续挽留，他和穆连生一起将秦三和保镖送出公馆，看到他上车后扬长而去时，方才返回公馆内。 “父亲，谈成了吗？”一进门穆连生便十分兴奋的问道。 穆藕初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正疲惫的揉着眼眶，此刻听到自家儿子发问便回道：“谈成了，他们诚意很足。” “对了，你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去瞎跑了，好好跟在我身边学一段时间。秦三说一旦蒙古局面稳定，我们就要尽快前往蒙古办厂。” “去蒙古我打算带上你，等到工厂建完后，你留在哪里我回上海主持大局。” 穆连生闻言只觉得恨不得此刻就插上双翅飞到蒙古去在哪片处女地上一展宏图。 …… 深夜，月上中天。 库伦城，城东一处公寓内，披坚执锐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公寓，此处正是周朝先的落脚地。 参谋员梁肖捧着一份电报敲响了周朝先卧室的门。 “师座，上海有消息传过来了。” 周朝先打开门，一身睡衣的他略显疲态，他打个哈切后接过梁肖递过来的纸条，上面是来自上海的电报。 “库伦城，十六师师长周朝先。” “事情已定，以大洋3000万入股穆藕初之实业工厂，占其15%的股份，价钱合理。” “穆藕初已答应蒙古平定，即北上蒙古建设事业工厂。” “弟长思念兄长，不知何时可以相见，另物资购买与转运一切正常，兄长无念。” “祝兄长在蒙古一展兵锋，大破俄军，秦三。” 周朝先看完后舒了一口气，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想在民国当一个合格的军阀至少要具备两个基本的要素，第一，就是手里要有枪；第二，手里要有银子。 现在自己枪和银袋子都有了，要做的就是继续扩充两者的规模从而达到壮大自己的目标。 周朝先将电报递到梁肖的手中，道：“回电，一切知晓，再将这封电文送去归档吧。” “是。”梁肖接过电文，立正敬礼，随后又道：“师座要注意休息，您看起来颇为疲倦。” “是吗？连你也看出来了，嗯我知道了。”周朝先说完对他挥了挥手。 梁肖离开后，周朝先在卧室的床上看了一会书后，便上床休息了。 …… 一连三日无大事，这几天里十六师的电报室就像集市一般热闹，各方的电文接踵而至，大抵都是勉力周朝先的，也有爱国人士捐赠了一些物资等，周朝先自然是全都一一笑纳。 就在周朝先打算启程去买卖城视察队伍的时候，忽然又传令兵快步冲进了营帐。 “师座，三连的战士今日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一家店铺很是奇怪，上前盘问竟然发现这家店里藏有电台，根据收集到的情报来说，这是一伙日本人。” “师座，我们现在已经将这些人全都控制起来了，请问我们现在该如何处理这些日本人？” 周朝先听完眼皮微微一挑，他是穿越而来，自然知道蒙古这帮人闹独立的背后不仅是有白俄人的支持，实际上还有日本人的援助。 “审了吗？”周朝先问道。 “审了，但是这伙人态度很是强硬，什么都不肯说。” 周朝先思考了一下，随即起身道：“走吧，带我去看看这伙日本人。” 第372章 诛杀日寇 周朝先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专门看押犯人的营帐中，一名士兵将帐门打开。 “八嘎！你们这群支那人，竟敢关押大日本帝国的公民，快把我们放出去！” 帐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聒噪的男声从帐中飞了出来。 “混账。”身为周朝先贴身侍卫的赵豪大怒，就要走进去教训那人，但却被周朝先伸手制止。 周朝先迈步进入营帐，入内方才看清里面的情形。 不大的一间营房中管着三个男人，他们的双手均被反绑在身后，脸上也有若隐若现的淤青。 显然这伙人面对十六师官兵的捉拿时定然是反抗过得。 那三个男人明显与蒙古的百姓不同，虽然他们都是黄皮肤穿着破旧的衣裳。 但这三个男人均留着干净利索的小寸头，脸上也挂着肉，与那些每日里吃苦受罪的蒙古百姓除了穿着上相似，其他的地方简直有天壤之别。 怪不得他们会被十六师的官兵盯上，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扎眼了。 三个男人中为首的那个四十余岁的男人也用眼睛看着周朝先。 自大刚才后者一进来，他就觉得面前这个穿着军装气度平和的男人不一样。 他再去看对方肩膀上的肩章，大校军衔。 “我们是大日本帝国……”左边那个男人又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周朝先对赵豪道：“去抽说话人的嘴巴子。” 赵豪立刻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走到左边那个男人面前。 “你们敢，我们是……”那人气势汹汹的大叫着。 赵豪根本没惯他，扬起手掌照着那人的脸上用力的抽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从营帐里响起，先前那个骂骂咧咧的男人的脸上瞬间肿了起来。 他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粗鄙的中国人竟敢打自己。 其实这种观念在日本国民心中是非常正常的，因为历史上北洋政府曾经和日本签订过丧权辱国的“二十二条”，故而在日本人的眼中，中国人是比他们低一等的存在。 “你敢打我，我可是日本……” 赵豪记得周朝先告诉他的命令是抽说话人的嘴巴子，此刻又扬起手掌，用吃奶得劲抽向那个日本人。 “啪！” 这下那个人的另一半脸颊也高高的肿了起来。 赵豪打的根本不过瘾，扬起手就打算左右开弓狠狠招呼一下面前的这位“外国友人”。 “够了，大校先生，我认为我们应该先谈谈。”中间的那个日本人看过不下去了，立刻开口。 周朝先举起了手，赵豪这才放下了准备继续抽嘴巴的手。 “大校先生，我的名字是山岸逢雨，未请教您的名字。” 周朝先笑了笑，温和的说道：“我觉得一个死人，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 山岸逢雨脸色微微一变，他是军人出身，看得出面前这个大校态度虽然颇为温和，但是眼神之中已经藏着浓浓的杀机了。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蒙古吗？”山岸逢雨敏锐地察觉到，他必须出卖些什么才能获得生存的机会。 “山岸先生……”那个被打的脸肿的向屁股一样的日本人大叫一声。 “八嘎，你难道想死在这里吗？！”山岸逢雨偏过头去，愤怒的瞪了那人一眼。 “哦，你们没有必要搞内讧，真的。”周朝先笑着道：“我知道你们出现在日本是为了什么，蒙古独立有你们一份力，我都知道。” 山岸逢雨微微一愣，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也并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 “大校先生，也许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大可问我，我都会交代的，我们只想回家。”山岸逢雨说着眼中露出悲伤之色，他低下头低声道：“故乡的樱花快开了，我只想再看一眼家乡的樱花树。” 他在卖惨！ 周朝先立刻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想法，但他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想问这些日本人的。 毕竟他是穿越客，日本人在未来的几年甚至是几十年里想干什么，干成什么样，他是一清二楚的。 “我这就送你们去见樱花。”周朝先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 “真的？！”一个一直没说话的日本人惊喜的问道。 周朝先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挥了挥手：“拖出去。” “大校先生，如果我们死在你的枪下，难道你不怕我们日本国对你们发出外交照会？！你的上司不会饶恕你的！你敢这样做吗？！” “哈，我有什么不敢的？！”周朝先眼中寒光闪烁，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中华民国，自上而下，无不视蒙古为我中华自古以来不可分割之领土。” “你们日本敢支持蒙古叛军，我们在外交上已然占了天大的优势！如果你们的政府够聪明的话，就会将这件事彻底忘记！” 山岸逢雨闻言面如死灰，他知道周朝先说的都是对的。 几名士兵冲过来将他们三人给拖了出去。 “枪毙了，找地埋了。”周朝先对副官说了一声，随后返回自己的军营之中。 当他走到营门口的时候，远处忽然响起三声枪响，他扬天看向天空，觉得今天的天气似乎都比往日里更好一些了。 当他走到指挥使里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阵阵交谈之声，有些好奇的对卫兵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自己上前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只见几名参谋围在桌前，正在交谈着什么，竟无人发现周朝先走了过来。 周朝先走到他们身后，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原来当中正平铺这一张蒙古的地图。 不过这张地图和他们所用的地图却又很大的差别，上面的图像更为清晰，甚至将每一条小河流和小山包都标注起来了。 比周朝先他们用的可以说是清晰明白了百倍。 “这是什么？”周朝先问道。 几名正研究地图的参谋闻言都打了个哆嗦，转过身来连忙向周朝先立正敬礼。 周朝先摆了摆手，梁肖上前主动解释道：“师座，这是从那几个日本人所住的房子里发现的，我们看这个地图十分清晰，忍不住交流了一番，真不知道这些日本人是什么将这地图绘制出来的。” 第373章 组建侍从室 周朝先上前仔细的察看了一番，随后说道：“应该是用侦察机拍摄的照片绘制而成的。” “侦察机？！那是什么？”众参谋员纷纷看向周朝先，眼中闪着求知的光芒。 “侦察机是一支空军的重要组成部分，德国的陆军总司令冯弗立契将军曾经说过，具备最有效的照相侦察能力的军队将赢得下一场战争。” “他可以在正面部队抵达战场之前，向军队的指挥者汇报敌军的状态等，从而让指挥者可以下达正确的命令。” 梁肖闻言眼睛亮了起来，这东西岂不是相当于让他们拥有千里眼了？ 可下一秒，梁肖的眼睛却又黯淡了下去。现在整个中华民国装备飞机的部队就没有几支，更何况是侦察机呢？ 指挥室内安静了一会，人们的心思大抵是相同的。 “好了，这地图是好东西，等会复制几份，分发到下面去。” 周朝先找了个椅子坐下，目光变得严肃起来，说道：“现在立刻召集全军少校以上的军官来开会。”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立刻出去传令，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十几名少校极中校一起来到指挥室内。 “为了加强对军队和地区的管理，同时也为了让我们的军队与政府机构更快的运转起来，我打算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负责汇总信息并且分门向我报告。”周朝先看着室内的军官们，一字一顿的说道。 几十名军官一起挺身立正，面色严肃。 “只要职责是处理各种工作信函什么的，大抵都是些文职工作。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宣布一个任命。” 周朝先看向梁肖，开口道：“现在我解除徐本周的参谋长职位，由梁肖接任参谋长的职位。” 室内的军官们一起看向梁肖，随后一起鼓起掌来。 徐本周要被解除参谋长的职务大家其实早就心知肚明了，因为徐本周自从进入蒙古以来，行事团长职务的时间远比行事参谋长职务来的久。 梁肖挺身出列，对周朝先敬了个军礼，随后道：“卑职一定幸不辱命！” 周朝先对他点了点头，等他重新入列后再开口道：“现在我正式宣布成立侍从室。” “侍从室分为三室，第一室分管军事文件的处理，室长职务有姜来担任。” 随着周朝先的话，一名四十余岁肩扛中校军衔的军官走出队列来，对着周朝先敬了个礼。 “第二室，分管民政文件的处理，室长职务由宫备担任。” 这下人群中却是小小骚乱了一下，原因是这个宫备只不过是个少校，而且一直在军中从事后勤的工作，没人想到竟然会由他出任侍从室第二室的室长。 一名少校军官从队列中走出来，对着周朝先敬了个军礼，随后站到姜来身边。 “第三室分管电报往来，室长就由电报室的室长孟皓担任。” 这次到没什么议论声，一名中校军官出列行军礼。 姜来、宫备、孟皓三人站在一起，再一次一起敬礼。 周朝先也换了个军礼，对三人道：“日后就要靠诸位的帮助了。” 三人齐声道：“师座所托，吾等必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侍从室的规模不宜过大，你们每个人目前各自寻十个好用的人手帮忙行事便可。” “是，师座。” 组建侍从室其实是周朝先早就考虑过得事情了，这个行事略微向清朝军机处的机构原本是由那个光头创立的，不过现在却提前在周朝先的手上现世了。 这个机构的优势便在于可以优化十六师军队极其地方民政的决策流程，换句话来说就是通过分门工作的方式，极大地提高工作效率。 当然现在的侍从室只是一个雏形，日后随着自己权利的扩大，侍从室的规模也会越来越大的。 之后众军官自个离去，三个室的室长自去寻找心腹这就不必细说了。 下午时分，巴图尔有来到军营中，在分管民政的侍从室二室室长宫备的陪同下，向周朝先做了长达三十分钟的工作报告。 简而言之，蒙古的百姓都是实诚人，无论是库伦市市政府的建立，还是清算亲白俄人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库伦城即将进入稳定局面。 “很好，你工作做得不错。”周朝先对他点了点头，勉励了一句，随后他又对宫备道：“你去统计一下我们军中有哪些伤员在康复之后不适宜继续从军的，挑其中精明能干者加入库伦市政府中，也帮帮我们的库伦市长。” 巴图尔闻言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嘛，连忙转头看向宫备笑道：“还请这位军爷好好地帮我们选选人，我们市政府初立，太缺人才了。” 宫备和他握了握手道：“这是分内之事。” “师长，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又说了一会话后，巴图尔主动请辞。 周朝先对他点了点头，让宫备把他送了出去，不多时宫备复有返回指挥室内。 “师座，我们要把人安插到什么位置上？”宫备开门见山的问道。 周朝先摸了摸下巴，随后道：“枪杆子一定要握在我们的手上，警察局局长的位置我要，另外还有财务局局长的位置，至于其他的位子我们可以把主事者的职务让给巴图尔选的人，但是基层必须都有我们十六师出事的人。” “是，师座我这就下去办。” “去吧。” 宫备离开后，侍从室第三室室长，分管电报的孟皓也来到了指挥室内。 “师座我们有一份来自总统的电报。” “总统？”周朝先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看向孟皓，随后道：“说什么？” “徐世昌总统要给您授一枚文虎勋章，而且还有一些其他俗物的奖励，据悉那队人已经向咱们这里进发了，随行的还有一批国内外的记者。” 赵皓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看起来总统是想树立一个优秀的正面典型，他选中了您。” 周朝先闻言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要知道太过于出名可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是如果比自己的老大更出名。 第374章 前往买卖城 不过，既然徐世昌已经下了命令，自己也不好推举。 再者说，自己也没打算一直当张作霖的马仔。 实际上十六师控制的地盘完全被周朝先打造成自己的“王国”了，无论是张作霖或者是其他什么势力，想轻易的渗透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嗯，”周朝先对于姜来道：“传令给军情部门，让他们去打听徐世昌还有张作霖等人对此事的真实看法，其他的事先不必说了。” “是。” “骑兵团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回师座，三个小时前我们刚接到骑兵团发来的电报，他们预计还有十天才会抵达库伦。” “那白俄残部溃逃向什么方向？人数有多少？可有外部接应？” 姜来回答道：“回师座，徐本周团长已经派出侦察连去搜寻白俄残部的位置了，但现在只能确定他们的大概方向是在北方，至于您的其他两个问题，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周朝先面色严肃起来，叮嘱道：“等会给徐团长打电话，搞清楚敌人的情况是能获得战争胜利的重要因素，让他无论用什么手段，务必要获得白俄残部的情报。” “是。” 周朝先又看向负责民政的宫备，问道：“库伦的军医院建的怎么样？我们士兵的康复情况如何？” “回师座，医院已经初具雏形，但我们还缺少大量的医生。我们已经命人去征辟本地医生了，但只有十几人自愿加入。还有药物的储备也不乐观了。” “不过好消息是与骑兵团同来的还有我们的一个辎重团，到时候我们可以一次性获得大批的物资，应当能极大的缓解我们的压力。”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嗯，发报给大本营，现在我们需要大量的物资补给，我们在蒙古可不只是打一两场胜仗就走，我们是要在蒙古扎下根的。” “希望你们可以认识到现在局面的重要性、困难性、紧迫性。” 三位新任的分管军情、民政、通讯的室长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后一起挺胸经理，齐声道：“是。” …… 与此同时，额尔登特的旷野之上，一队意志消沉的队伍正在向北方行进这。 伊万诺维奇骑在一匹战马上，他举着望远镜向前方看去，片刻后又打开地图仔细的辨别起方位来。 今天是他们从买卖城溃败后的第五天，他收拢了残部，并将他们重新打散后再次整编，现在勉强算有了一个团的兵力。 只不过这些士兵…… 伊万诺维奇想到这里忍不住放下地图看向身后的队伍，战士们在短短数日，连续遭到那些他们原本看不起的黄皮猴子的暴打，士气几乎低落到了谷底。 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这支队伍不要说和那奉军正面作战了，恐怕会在交战之前就彻底溃散。 伊万诺维奇这样想着忍不住头疼起来。 要想个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局，可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看到前方天空中升起一股烟尘，伊万诺维奇的神色顿时一变。 他勒住战马的缰绳，回过头大声警戒道：“全军注意，准备作战！” 他说完，从战马上跳了下来，落地后有拔出了腰间的配枪。 但当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回过头才发现身后的士兵们居然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呆愣愣的看着自己。 伊万诺维奇咬紧了牙关，举起了手枪，对着天空连续扣动了三下扳机。 “全军注意，准备作战。” 这次他的提醒终于有了作用，部队迅速向周围扩散，在寻找到合适的掩体后纷纷躲藏起来。 伊万诺维奇也躲在军队的掩护之后，他从花岗岩后探出半个身子，将望远镜放在布满血丝的眼睛前。 他从没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会跳的这么快？前方是什么人？是奉军吗？ 奉军怎么会出现在前方？不，我现在应该指挥军队交战还是直接撤退。 无数个念头出现在伊万诺维奇的脑海里，忽然一个骑着马的身影装入到他的视野当中。 那是一个带着巨大的狗屁帽子，身上披着一大块羊皮的黑瘦身影。在他的马颈下挂着一把宛如月牙的弯刀。 马上的人正在对着这边挥舞着手臂。 “啊，马匪。” 在伊万诺维奇身后，一个投靠白俄的蒙古士兵大叫了一声。 马匪又称蒙匪，其实就是在草原上依靠打家劫舍为生的土匪。 “是大蒙古国的军队吗？”那名马匪大喊道。 伊万诺维奇连忙揪住身边的那名蒙古兵，对他道：“他说的是什么？” 蒙古兵连忙给他翻译，随后在伊万诺维奇的示意下，那名蒙古兵连忙起身大喊道：“我们是大蒙古国的军队，你们有什么事情？” “我们家大当家的想要投奔贵军，请问可愿意接纳呀？”那名马匪士兵大喊道。 “这些马匪想投奔我们？”伊万诺维奇听到士兵的翻译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其中的道理却与他无关，而是于周朝先有关。 自从前段时间周朝先那封通电全国的电报发出后，几乎全国上下大大小小的势力都知道了周朝先要为国收回蒙古，而这草原上能让小儿止啼的马匪们自然也知道了这消息。 他们本来以为只是又换了一批人统治蒙古，没往别处多想，但当他们打听过周朝先这个人后，才吓得冷汗直流。 周朝先在原来的驻地剿灭山匪以训练军队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些马匪们本能的以为周朝先统一蒙古之后就要对他们下刀了，吓得他们不敢再置身事外了，而是找上了伊万诺维奇。 话说现在，伊万诺维奇在和马匪的传令兵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之后，便直接邀请马匪的头目上前来叙话。 马匪的头目也没推辞，一个人带着五个彪形大汉纵马而来。 来到近前，伊万诺维奇方才看清来人，这马匪的头目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 马匪头目一下马，便抱拳道：“大蒙古国的皇帝何在？” 第375章 伊万诺维奇的野望 伊万诺维奇连忙将哲布尊丹巴给请了出来，只是这位名义上的“大蒙古国皇帝”此刻却是面黄肌瘦，神情上更是无精打采。 “草民张大林，叩见陛下。”匪首跪在地上纳头就拜。 哲布尊丹巴吓了一跳，自从伊万诺维奇带着他逃窜以来，根本就没有人真的把他当做皇帝对待，现在突然有个人出现还给他下跪，他整个人都蒙住了。 “额……”伊万诺维奇上前将张大林扶起来，随后让翻译对他说道：“陛下这几天来被叛军追杀，休息的不好，现在就让陛下去休息，我能全权代表陛下处理事务。” 张大林早就对于蒙古皇帝没有实权的事有所耳闻，如今已见果然是如此。 “将军，我们营寨上下有五百多号能征善战的好汉，不知道将军打算怎么安置我们？”张大林没多犹豫，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五百多人？”伊万诺维奇闻言面上显出喜色来，便说道：“那我现在代表皇帝给你个团长的职务，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蒙古国的军人了。” “现在大蒙古国皇帝蒙尘，如果你能助我们赶走叛逆，那你就将是开国功臣。”伊万诺维奇尽量让自己显得神采飞扬一些。 张大林闻言神色略带不屑之色，说道：“我不远千里来投靠，只一个团长坐，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伊万诺维奇想了下，虽然不知道这班马匪的战斗力如何，但大概也不会比自己手下的士兵更差了吧。 再者来说，现在他们只有五百多的马匪，就是给他们一个师的编制，他们短时间也没法做大。 等到自己重新占据蒙古，君临天下的时候，这些粗鄙的马匪还不是任自己拿捏？ 于是便道：“好，既然张师长要，那自然是没有不许的。” 张大林闻言畅快的大笑了几声，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当官。 笑罢了，张大林对伊万诺维奇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随后挤眉弄眼的说道：“你现在打算去哪？” 伊万诺维奇一看张大林的样子，就知道对方一定是有了主意，于是顺坡下驴的问道：“张师长可有去处？” “前方不远处就是额尔登特城了，城里有好几个豪强，我看咱们的队伍现在是缺金少粮的，不如咱们纵兵好好地抢一把？” 伊万诺维奇闻言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来，他一拍大腿只在心里暗骂自己愚蠢。 提高军队士气的办法就在眼前，他居然忘了，真是该死！ “好，就依张师长的。” 哲布尊丹巴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直接傻眼了。 额尔登特从名义上还属于他的大蒙古国治下的地区，现在自己这个皇帝要带兵去劫掠自己的臣民，这实在是天下一大奇闻。 “中校，我们不该……” 哲布尊丹巴忍不住还是想开口劝一下。 谁知他这一开口，张大林顿时瞪起了眼睛，大叫道：“皇帝陛下累了，快带下去休息。” 伊万诺维奇闻言和张大林对视了一眼，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 一日后，清晨。 库伦城内一处戒备森严的公寓内的电话铃忽然响起，睡在放着电话的办公室旁边的副官孙天品被铃声惊醒，起身推门接起电话。 副官这个职位其实并不同于军队的副职，他严格来说相当于军事主官的贴身警卫与秘书的结合体。 本身从职务上来说是没什么权利的，主要工作也是服务于军事主官。 孙天品的军衔和同时期的大多数副官一样，是要低于主官三个等级的，故而他的军衔是上尉。 孙天品自从进了蒙古后，就因为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如今刚刚病愈归队。 “我是孙天品。”他接起电话来，对着话筒说道。 下一秒，他的脸色“唰”的就黑了下去，他大声道：“消息属实？” 三秒钟后，他重重的放下了电话。 他起身来到周朝先的卧室，他轻轻敲了敲门问道：“师座，您醒了吗？” 卧室内一个慵懒的声音问道：“现在几点了。” “师座，五点零三分。” “有事吗？”里面传来淅淅索索的穿衣服的声音。 “师座，”孙天品低声道：“暂一团的徐团长刚才打来了电话，他们的侦察营发现了叛军的踪迹。” “哦，叛军在哪？” “叛军在额尔登特，他们……他们屠了额尔登特城，还一把火将城市化为灰烬……” “噔噔噔！”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下一面卧室的门被一下子拉开，周朝先铁青着脸赤着脚走出卧室，问道：“你说什么？” “叛军屠城了，额尔登特现在已经化为了一片灰烬。他们……他们还放出消息说是咱们十六师干的。” “他娘的这些混蛋。”周朝先骂了一句，随后道：“通知参谋部、侍从室还有连长以上职务，去军营开会。” “是！”孙天品敬礼领命，快步而去。 三十分钟后，城外的军营中，司令部里的气压很低。 每个军官的脸色都阴沉的可怕，孙天品正在向他们报告这徐本周的侦察营探听到的消息。 “砰！”有军官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声道：“师座，我们不能再看着他们这样祸害百姓了，必须要对他们重拳出击。” 周朝先面色阴沉，但却并没有因为愤怒而失去冷静。 他问道：“现在徐本周所部在哪？” “报告师座，现在徐本周所部正在沿途向这群白俄匪寇靠近，距离大概有三十公里，不过……据侦察连的情报，这伙叛军与一部人数不清的马匪合流了。”姜来报告道。 随后姜来用手指指出了伊万诺维奇所部和徐本周所部的位置。 周朝先看了眼地图，心中对局势已然明了，再次问道：“刚才发电给骑兵团的电报他们回了吗？” “还没……”孟皓刚说完，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忙跑步出去，片刻后返回喊道：“师座，骑兵团回电了，他们现在在这里。” 他说着一面在地图上寻找着，最后在一个地方点了点。 “从这里向叛军所在全力行进，大概要五天的时间……，孟皓，立刻给骑兵团发电，让他们不要来库伦城和咱们合流了。”周朝先下令道。 第376章 率部出击 “发电报给徐本周，让他立刻缠住叛军，切记让他只许缠住敌人，拖延时间便可。” 周朝先现在不知道这伙叛军的具体实力，故而选择让徐本周缠住敌军，而不是发动正面战斗。 “还有通电给总统，此次屠杀与我十六师并无相干。”周朝先怕事情说不清楚，故而稳妥起见还是上报为好。 “是。”孟皓答应一声写了张纸条传了出去，自然有电报员去发报。 “师座，我们呢？”有军官请战道。 周朝先默不作声了片刻，随后下令道：“三连留下驻守库伦，保护伤员，其他人随我出征。” “是！”军官们大喜过望，当然那个被下令原地驻守的连长却是不太满意。 “去叫巴图尔来见我。”看着军官们冲去军营，周朝先对孙天品说道。 …… 军营中随着周朝先的命令一下子忙碌起来。 负责后勤的战士们将物资转移到马车上，同时开始分发火药和棉被。 侦察营的士兵们抢在其他部队之前冲出军营，参谋部里，梁肖正在组织这全体参谋员在商讨着最佳的行军路线。 …… 巴图尔气喘吁吁的奔到军营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排排穿着蓝呢子军装的战士们结这队列的向军营外走去，杀气腾腾。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又要打仗吗？”巴图尔看着这成群结队的威武之师，只觉得一个劲的后怕。 还好自己站在周朝先这一边，否则说不定这些大头兵们就要冲进他家了。 “嘚嘚嘚”的马蹄声响，周朝先纵马而出，看见军营外有些六神无主的巴图尔勒住缰绳。 “师座，”巴图尔赶紧上前，问道：“这……这是又要打仗？” 周朝先冲他点了点头，说道：“白俄叛军在额尔登特屠了城，还一把火把哪里烧成了白地。” “屠……屠城？”巴图尔双腿一软，他赶紧伸手扶住旁边的栅栏这才没摔倒在地。 “嗯，你好好替我看好了库伦，我会留下一个连的兵力帮助你。另外，”周朝先看了巴图尔一眼，续道：“过几日还有一支骑兵团要来，请你做好接应准备。” 这却是周朝先担心自己离开之后，这个巴图尔反水所说的假话。 虽然巴图尔反水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周朝先却不允许自己冒险。 “是，请师座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协助您的工作。”巴图尔连忙表忠心。 “嗯，孙连长，这段时间你安排几个卫兵贴身保护巴图尔师长，如果出了事，我拿你是问。”周朝先举起鞭子对一名彪形大汉说道。 孙连长就是被留下来驻守库伦的，他点了点头大声道：“请师座放心。”说完他一挥手，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就来到了巴图尔的身后。 巴图尔浑身打了个冷战，连忙再次表忠心道：“请师座放心，库伦城有我在一切都好。” 周朝先冲他点了点头，随后马鞭轻轻一挥，纵马带着警卫连向大部队的方向追去。 巴图尔扭过身看向孙连长，后者冲他和气的笑了笑，随后下令道：“进城关门。” …… 骑兵团驻地。 骑兵团团长巴图鲁凑在电报员身边，问道：“收到师座的指示吗？” 电报员轻轻的摇了摇头。 巴图鲁不安的直起肩膀，他是蒙古人，虽然他没去过额尔登特，但对于他来说，每一个蒙古城镇，每一个蒙古人都应该是他要守护的东西。 可现在，这些分裂国家的叛徒居然在蒙古制造出屠城的血案，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一团团长带着侦察连长走了过来。 “团长，我们周围都十分安全，之前的动静是几个牧羊人发出的，我们仔细盘问过了，他们没问题就让他们走了。”侦察连连长禀告道。 巴图鲁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围着电报台打起转来。 “团长，这是怎么了？”一团团长不解的问道。 巴图鲁这才想起刚才自己得到消息后并没有公布，便对一团长说道：“出事了，额尔登特被叛军屠城了，师部来的消息是哪里被一把火烧成了赤地。” “什么？！” 几名军官顿时变颜变色。议论声大起。 “团长，那咱们还在这里等什么？”侦察连连长说道。 “都安静，我在这等……”巴图鲁还没说完就看见电报员飞快的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他急忙看过去，看清了上面是师座对他们的调令。 巴图鲁立起挺起胸膛，高声道：“侦察兵立刻出营，向西北方探查三十里，其他部队现在起休息十五分钟，之后全速行军！” …… 徐本周部。 他接到领命之后，立刻叫来了三位营长。 “师座要求我们现在出击去缠住敌军，你们有计划吗？” 一营长翟刚用力的在空中一挥拳，咬牙道：“团长，要我说咱们早就该打了！” 二营长孟松点了点头表示支持。 三营长段志飞更直接道：“团长，我们三营愿意做先锋。” 看到手下们士气如此高涨，徐本周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一些。 “现在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如何，他们比我们的兵力还是要多一些的，所以不可以贸然行动……” 徐本周盯着地图，在心中模拟了一下战场上的局面，随后道：“一营长！” 翟刚道：“有。” “你部为今日的主攻手，立刻前插三十里，给我狠狠的踹他们的屁股！” “是。” “二营长，三营长，你们两部位副主攻手，负责在两翼袭扰敌军，和主攻的一营形成掎角之势！” “是！”孟松和段志飞齐声道。 “立刻出发！” …… 五个小时候，一营长翟刚匍匐在地上，他的汗水已经将衣衫湿透。 他举起望远镜看向前方，那里隐隐可以看到敌军行军的踪迹。 不过自己一路急行军而来，估计行踪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一连，二连给我走，等会小心靠近，见面就开火，不追求精确杀伤，拖住他们就行。”翟刚深吸了一口气，对手下连长下令道。 “是。” 三连长问道：“团长，俺干嘛？” “你跟在我们身后，等会一旦有变，你们立刻顶上来，这场仗不好打呀……” 第377章 咬住 伊万诺维奇心情不错，他将一块牛肉干抛进嘴里。 他心情不错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说他抢到的那好几车的金银珠宝；比如说他麾下战士们的精气神又回来了；比如说他通过电报和日军取得了联系。 “长官，有一伙军队跟在我们后面，看旗号好像是奉军。”一名军官恰在此时向他汇报起了军情。 一听“奉军”这两个字，伊万诺维奇吓得浑身都打了个寒战。 “他……他们在干什么？”他赶紧问道。 军官回道：“他们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看样子十分的疲惫，如果我们跑步前进的话，应该能直接甩开他们。” “但卑职以为我们可以以逸待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军官建议道。 伊万诺维奇摸着下巴想了想，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些奉军悍不畏死向前冲锋的画面，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加快行军脚步，甩开他们。”伊万诺维奇不想冒风险。 那名军官便要去传令，但就在此时，后方枪响声却猝不及防的响了起来。 …… “砰！” 一颗炮弹在丛林里爆炸，地上的土被炸到空中去，几秒种后翟刚从泥土中爬了起来，伸手摸了把脸。 前方，他的一营已经和白俄鬼子们交上火了。 “火力压制，火力压制！”翟刚大喊着，“掷弹筒呢？快把三百米的那个机枪阵地给我炸掉。” “嗖！” “砰！” 一发炮弹准确无误的落入翟刚指着的那个机枪阵地。 “他娘的打得准呀！”他起身大声叫道。 “营长小心。”一名战士冲过来把他扑倒，在他们倒地后的三秒内，翟刚刚战力的地方被机枪一阵扫射。 “连长，敌人扑过来了！”一排排长大叫着。 翟刚从地上爬起来，果然那些白俄鬼子们大喊着什么“乌拉”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但下一秒，后方的机枪换弹完毕，在密集的“哒哒哒”声里，那一队约为三十人的小队直接被无情的扫倒在地。 “营长，北边也来了敌人。”又有战士大喊道。 翟刚从一名倒下的战友手里接过步枪，他四下环顾，大叫道：“一连长呢，一连长在哪？！” “一连长牺牲了。”有人大声喊道。 翟刚微微一愣。 一连长……牺牲了？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笑起来有些青涩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刚刚还在问他自己跑的快不快，现在就……牺牲了？ 翟刚咬紧了牙关，他举起枪一枪干掉了一个白俄叛军，大叫道：“交叉火力，向后退，向后退！” 枪声大作，翟刚指挥这战士们再一次打退了敌人的冲锋。 就在这时，左右两翼的枪声也响了起来，显然是二营和三营的火力支援到位了。 翟刚从简易的战壕里探出半个身子向外面观望，白俄人向向后方退去，不过这其中还有很多黄皮肤的人，不用说那一定是最近加入白俄匪军中的马匪。 “休息一……”翟刚刚想下令休息，突然他感觉到地面传来巨大的震动声。 “我草不会是……”翟刚探出头去。 一支百人队的骑兵正飞驰而来。 “艹艹艹！” 翟刚跳起来大叫道：“全体都有，立刻飞散，机枪手全力倾斜弹药！将骑兵阻止在战壕之外！” 一旦被骑兵突入到阵地之中，骑兵将会向砍瓜切菜一样撕碎他们。 机枪手们纷纷将食用水浇在枪管上，冷水触碰到滚烫的钢铁，发出“嘶嘶嘶”的响声。 “哒哒哒！” 一阵阵机枪手不停地响起，骑兵队像是被麦穗收割一样层层倒下。 但这并未能完全阻止住骑兵，他们冲进了阵地。 鲜血和惨叫声在空中飞舞着，翟刚打光了弹夹，随后摸出了手雷，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队伍，打算抱住一个人和他一换一。 全营都在自由开火，但这帮骑兵来的实在是太快了 就在这万分危难之际，侧影忽然枪声大作，一队队士兵在在交替火力的掩护站住西侧有利地形，对骑兵队伍形成有效打击。 一瞬间又有十几名马匪被击毙于马上。 马匪们终究不是正规军，此刻也慌了手脚，立刻四散而逃。 翟刚此刻也是怒火中烧，立刻组织起部队发动反击，最终又让这群马匪留下了几道尸体。 翟刚见敌军退去，这才缓缓的靠坐在土坑上，伸手去怀里摸烟。 “翟营长，回头你可得请我吃饭呀。”耳边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翟刚扭头看过去，是孟松。 他抽出一支烟丢给孟松，又摸出火柴给两人点燃，美美的抽了一口后，这才觉得肩膀上有点疼，低头去看时是一处擦伤。 “真疼啊。”翟刚从怀里摸出一个干净的手帕，擦拭了一下伤口后咧嘴道。 “敌人现在不会全都退走了吧？”孟松看着远处，低声说道。 翟刚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应该不会吧。没事，他们直接跑反倒是正好，咱们可以追在后面踢他们屁股，可最害怕的就是他们在后面设伏呀……我军远道而来，我都有点疲惫了，更别说那些新兵蛋子。” 翟刚说完后，将燃烧的香烟按灭后重新收进怀里，随后在四周眺望了一下，组织起战士们收拾战场修整阵地。 …… 张大林看着信心满满冲出去的骑兵回来的时候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不妙。 “怎么了？出事了？”他赶紧问道。 “大哥，我们……我们折了三十多个人，还有二十多个兄弟受了伤。那帮人真是厉害……”骑兵小头目哭丧着脸说道。 “你们冲过去他们没有转身就跑？”张大林有些不信。 小头目闻言神情越发的悲伤，低声道：“他们不但没跑，还开枪打我们，火力太猛了……” 张大林闻言心中暗想，这个周朝先朕不是好相与的，如果让他做了蒙古的主，这偌大的草原哪里还有我们的栖息之地？ 不过现在也不能让我的人马上去跟这些奉军拼命，现在还是应该保存实力。 哼哼，白俄人，要送命你们自己去送吧。 第378章 追击 “营长，这一战我们牺牲的战士共计有七十三名，因负伤失去战斗力的战士有三十名，其中一名连长牺牲，为此役中阵亡军职最高者。” 翟刚听着面前战士的汇报声，用力的吸了一口叼在嘴里的香烟。 “敌人损失有多少？” 战士汇报道：“我们共清点出敌人尸体一百二十具，俘虏受伤敌军三十二人，合计一百五十二人。” 接近二比一的战损比，这不是理想的数据，不过因为他们营是主攻敌人的部队，这个数据远比在侧翼的两部要高。 翟刚将烟屁股丢在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对士兵道：“把死去的弟兄们给埋了，登记他们的性命，如果我有命回去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的家人。” “是，营长那些敌人的尸体怎么处理？” “就按照卫生条例来吧，玩个大坑埋了。” “是。” 阵地上复又恢复成静悄悄的，战士们或坐，或躺的在地上休息。 连续半日的急行军至此，没怎么休息就和白俄人交火，不要说他们只是肉体凡胎，便是钢铁人此时此刻也得在躺下歇口气。 感受到士气微微有些滴落，翟刚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作为营长有责任让战士们重新燃起斗志。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翟刚唱起了由十六师师长周朝先编写的军歌，随着他的歌声，一营的其他战士们也附和起来。 之后，二营三营的战士们也开始唱了起来。 一时间嘹亮的军歌响彻天地。 远方，指挥这部队撤离的伊万诺维奇也听到了这充满激情的歌声。 “他们在唱什么？”他忍不住问翻译。 翻译则是如实的将歌词翻译给他，伊万诺维奇听完之后许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则是催促着队伍更加迅速的撤退。 “哒哒哒。” 马蹄声撞碎了歌声，翟刚顺声望过去，看见团部的军人簇拥着徐本周向这边疾驰而来。 他连忙起身，伸手对周围的战士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徐本周将马停在翟刚身前，他从马上翻身下来，先环顾了一圈，随手伸手重重的拍了下翟刚的肩膀道：“此役，你辛苦了。” 翟刚此刻眼圈不知为何忽然一红，但紧接着他强忍住悲伤之意，开口道：“不辛苦，为国家分忧。” “如果我们中华民国的战士们都像咱们暂一团的战士这样，岂会被西方列强所轻视？”徐本周突然这样说着，随后他用力的攥住翟刚的手。 徐本周也是随着部队一路疾驰而来，他虽然没参与一线战斗，但一路来的风尘仆仆却没比其他战士少受办些，他红着眼睛盯着翟刚道：“我知道弟兄们都累了，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修整，我们还要继续咬上去。” “你们营还行吗？能坚持住，下一仗还让你部做主攻手。” “团长还要追上去？” 徐本周不愿去看翟刚的眼睛，他看向远方，声音坚定道：“要追上去。” “茫茫草原，四通八达，我们不咬住他们的尾巴，很可能会让他们潜龙入海再难咬住。” 翟刚没说话。 这个35岁的山东大汉低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风吹过他的蓝色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破旧的毛衣。 其他校级军官在军装大衣里穿的往往是配套的军服或者是衬衫，但翟刚却很少这样穿。 他不像个少校军官，更像个穿着一件军装的农民。 “营长，我们老兄弟还能在冲一冲。” “营长俺们的军功可不能让二营三营给抢了。” “是啊营长，我们还能打！一连长的仇我们还要报。” …… 战士们纷纷起身高声请战，翟刚心中最后一丝犹豫随着战友们的声音烟消云散。 他挺身立正，神情肃穆的对徐本周敬军礼道：“团长，一营愿为先锋营。” 徐本周用力的点了点头，下令道：“你部修整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奔袭与敌进行遭遇战。” 一营战斗力是暂一团里最强的，由他们做主攻手，徐本周放心。 “是！” 于是在蒙古的烈烈风中，大概在三十分钟后，在一片并不怎么平坦的斜坡上，再一次响起了砰砰乓乓的交火声。 …… 两天后，周朝先从军车上下来，姜来伸手指了指面前一望无际的废墟道：“师座，这就是额尔登特城。” 废墟内，还有许多蒙古的牧民在被烧得漆黑却并未倒下的放屋里进进出出的寻找着什么。 伊万诺维奇和张大林带走了他们能看到的一切值钱的东西，走之前还一把火把整座城市点燃。 牧民们的脸上毫无表情，仿佛机械一样，进进出出的将勉强能用的东西搬出来。 或许他们的眼泪早已经被烈火烤尽了。 “现在白俄军在哪里？”周朝先转过头问道。 参谋长梁肖和姜来一起展开那封从日本人哪里缴获的地图，梁肖伸手指了指一个蒙古北部的边陲之地，道：“徐本周的暂一团一路将匪军逼至此处，这般匪军不敢和徐团长正面交战，他们十分狡猾的一路且战且退，似乎隐隐要往西北边陲靠近。” “不可让他们逃出蒙古的领土。”周朝先斩钉截铁的说道。 若是让伊万诺维奇带着那位傀儡皇帝逃出生天，在外国的支持下成立流亡政府，一定会对蒙古的长治久安形成切实的阻碍。 “巴图鲁的骑兵团现在在哪？”周朝先问道。 “在这里，”姜来点出骑兵团的位置，并道：“骑兵团一路急行军至此，距离白俄军距离仍然十分遥远，但要是想将白俄军拦在境内并消灭之，那必定需要骑兵团的兵力参与围剿。” “但眼下这伙白俄军只想逃，除非……”姜来说到此处犹豫了片刻，最后硬着头皮道：“除非徐团长能将他困在原地，12个小时。” 周朝先沉默了。 根据徐本周的汇报，白俄军和暂一团的兵力相当，并且还有一支骑兵队伍。 让一支兵力与敌军持平的部队拦住一个只想一心逃跑的部队长达12个小时。 这是很难得，而且哪怕能做到，恐怕这支负责拦截的军队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379章 毙敌于国门之内 “参谋长，说说你的看法。”周朝先面色成精，看向梁肖。 新任的参谋长梁肖闻言，精神顿时一振，本能的伸手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片刻后他组织好语言开口道：“师座，我认为有必要让徐团长的部队将白俄军拦截在国门之内。” “我认为如此做好处有二，第一，从根本上杜绝了伪蒙古国的余孽再次卷土重来。” “第二，从舆论的角度来说，伊万诺维奇和伪皇帝一旦逃脱，一定会被外国势力利用，根据现在的情报，在蒙古上，还有不少愚笨的百姓真的认可伪蒙古国的正统地位。” 梁肖的话恰好说中了周朝先的心思。 周朝先没在犹豫，下令道：“给徐本周发报，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将敌人截留在蒙古的疆域之内。” “是。” “给巴图尔发报，我要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在十二个小时内抵达战场，不得有误！” “是！” …… 暂一团团部，徐本周得到了周朝先的命令。 他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就将三位营长叫过来开会。 这两日来，他们一路咬在白俄军的屁股后面，只要发现对方一放松警惕，他们就会发动凌厉的攻势，大大延缓了白俄军北上逃窜的步伐。 这也几乎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三位营长正在各自的防区坐镇，赶来团部还需要一些时间，徐本周便吸着香烟走出团部。 刚走到保卫团部的防线边上，就听到战士们苦口婆心的劝道声：“老乡，你们把东西都拿回去吧，我们部队有纪律的，你们的东西俺们要秋毫无犯。” 徐本周闻言好奇的走过去看，这一路上他也是知道有很多在额尔登特屠城惨案中的幸存者在知道他们是去杀白俄军的时候一路跟着部队走的，不过他一路上指挥作战几乎没有片刻的闲暇，故而并不曾与这些百姓当面交流过。 徐本周转过土墙，便看到墙边几十名皮肤黝黑的牧民们手捧着风干的肉干要往战士们口袋里塞得。 徐本周御下极严，在定下军纪之后，当中处死了数个违反纪律的士兵后又加以爱国主义教育的配合，现在十六师上下可以算得上是整个民国中记录最严明的部队。 “军爷，我们也想跟你们杀鬼子，你不给我们枪都行，我们能射箭，我们能扔石头，只要你们能让我们上去杀白俄鬼子，你让我们干什么都行。”一个牧民抓着战士的手，声音如泣如诉。 “我们都是经过训练的士兵，你们是平民，你们怎么能上战场呢？”徐本周忽然开口。 驻守的士兵这才发现自家团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连忙一起向徐本周敬礼。 几个牧民也立刻意识到徐本周的身份和这些大头兵不一样，于是立马转头跪在了徐本周的脚下。 “军爷，军爷，我们想报仇呀。白俄鬼子，白俄鬼子把我全家都杀了，我……我如果不能为家人报仇，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先前与战士理论的牧民此刻保住徐本周的腿嚎嚎大哭了起来。 其他的牧民闻言也不禁潸然泪下，一个个都低下头小声的啜泣起来。 徐本周举目望向牧民们的身后，哪里三三两两的集聚着几百名蒙古人，他们像是木雕一样，一动不动的看着这边，凌乱发丝下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 就仿佛失去灵魂一样。 “老乡，你放心你们的仇我们会给你报的，你们还是快重新开始生活吧。”徐本周拍了拍牧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那牧民闻言昂起头来，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说道：“军爷，你休要唬我们了，这些白俄人马上就要逃出国境了。” “我们知道你们官军肯定不可能越过边境去杀敌，你就让我们上战场吧，我求您了。” 那牧民说着又要给徐本周磕头。 徐本周一把拽住了他，随后看向周围的牧民们，高声道：“乡亲们，好叫你们知道。” “我们是中华民国政府军十六师团下的暂一团，就在刚刚，我们师长给我发了个电报，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白俄人留在国内。” “这些人在咱们国家烧杀抢掠，现在想拍拍屁股走人？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们放心，我们十六师绝不会让这些敌人越过国境线半步！” “血海深仇，必将用鲜血来报！白俄人，跑不了。” 徐本周的声音十分洪亮，每个牧民都听的很清楚，有些人激动的流下泪来，有些人举起拳头大声叫道：“杀敌，杀敌！” 那跪在徐本周身前的牧民则是呆呆的看着徐本周片刻后道：“我们……我们一定要出一份力。” 就在此时，远处“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孟松、翟刚、段志飞三位营长一同纵马而来。 他们看到自家团长周围围满了牧民，心中都有些不安，一齐把出手抢纵马而来。 徐本周瞧见他们的样子，生怕发生军民冲突，连忙对他们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三位营长奔到近前，徐本周向他们叙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经过，便都一起劝起牧民们来。 但那群牧民们如何肯走？ 他们的家人、朋友、财产或者说他们所珍惜的一切都已经被那些白俄人无情的夺走了。 很多人当时就自杀了，而这些一路追过来的牧民们则想的全都是复仇。 翟刚见劝不动他们，于是忽然灵机一动，对徐本周道：“团长，要不让他们帮咱们运输物资吧。” 徐本周闻言也觉得这是个解题之法，于是对牧民们道：“老乡们，你们是平民，按理怎么都不应该让你们上战场。” “不过……事到如今，我知道是如何都劝不住你们了，我现在有个章程，你们不可以上正面战场，但是你可以帮助我们的战士搬运物资，做一些杂活，你们要是愿意做现在就过来登记，但是无论如何，你们是别想上前线。” 第380章 有死无生 牧民们听到这些军官语气坚定，此刻也拿不准应该怎么做，彼此对望着不知所措。 这时先前跪在徐本周面前的那名牧民站起身来，他擦干了眼角的泪痕，用力的点了点头。 “军爷，只要能让我们为杀贼寇出一份力，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他说话的时候，牙关紧紧地咬在一起，声音是从牙缝中溜出来的。 “好。”徐本周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决定十分满意。 他们一路奔袭追击这群白俄军，每个战士肉体上都十分的疲惫，此刻有其他的劳动力可以使用，那么完全可以让他们帮忙搬运弹药箱、重武器、挖掘战壕等重体力活动。 而战士们也可以养精蓄锐，准备做最激烈的战斗。 “你叫什么名字？”徐本周看向面前这个牧民。 “我叫阿部牙。” “好，阿部牙，我现在临时委任你为劳动队的队长，你现在去牧民中挑选精壮的劳动力，组建劳动队，由我全权领导，明白吗？”徐本周下令道。 阿部牙闻言双腿一软就要给徐本周磕头，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不许跪！”徐本周道：“封建王朝已经没了，现在已经是民主共和的新时代了，不许跪。” 阿部牙哪能理解什么是“民主共和”，他懵懵懂懂之间被徐本周拽了起来。 他本是牧民中十分有威望的人，此刻得了徐本周的任命，转身便去挑选起精壮的汉子。 最后挑选出二三百人百余人，余下者尽是些老弱妇孺。 “军爷，你看我们这些人可还何用？”阿部牙来到徐本周的面前问道。 徐本周扫了一眼这些面黄肌瘦的牧民，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将自己的副官叫了过来，吩咐副官教阿部牙的劳动队进行简单的军事教育。 “军爷，”就在徐本周要带人进入团部的时候，那伙堆在一起的老弱妇孺们又叫嚷着道：“军爷，我们也很用，我们可以给军爷们烧火做饭……” 徐本周琢磨了一下，又安排了炊事员去选人帮忙。 这倒是不难，因为这帮牧民一路追随暂一团以来，是没什么吃喝的，虽然有些肉干，但顶多能算是改善伙食，想要吃饱是绝无可能的，全靠暂一团挪出了一些粮食才养活了他们，故而炊事员倒与他们颇为相熟。 见一切无事后，徐本周带着三位营长进入团部的指挥室内。 当指挥室的门关上的时候，徐本周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起来，他看着地图沉默了许久之后数道：“师座给咱们下达了军令了。” 三位营长立刻挺胸立正，便听到徐本周传达周朝先的军令道：“师座要求，我们暂一团就地对白俄军展开全面阻击战，并且要一直坚守到骑兵团的到来，听懂了吗？” 三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道：“听懂了。” 对于这个结果，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白俄军一路向北逃窜，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逃出国境线，和这伙白俄军交手日久，他们已经有很多同僚、部下、兄弟丧生在了白俄人的枪口之下。 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白俄人逃窜出去？！ “这场仗将会打的很惨烈，敌人的战斗意志一定十分强烈，”徐本周手指着地图，一字一顿道：“但幸好我们的任务只是挡住他们北逃的路线，只要我们监视十二小时左右，骑兵团就能赶到战场，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撤出战团了。” “如果我们一直跟在敌军身后的话，对方可能会直接舍弃掉后部，全力逃窜，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百分之百的将他们拦截，所以我认为要绕到他们的前面，锁住他们的必经之路，对他们展开阵地狙击战。” 三位营长一起点头。 “现在我们来分析目前情况，”徐本周手指在地图上瞧了瞧，说道：“根据侦察营的情报，敌军随军有大量的辎重车辆，我们可以合理的认为这些都是他们从额尔登特劫掠的金银珠宝，所以匪首是绝对不会离开这些辎重的，因为在如今的乱局中，他敢走，这伙匪军就敢当场分了这些宝物再跑路。” “根据地形来看，山地和丛林他们是肯定不会走了，那他们眼下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山脚下的河谷平原地带，第二是他们绕行三十里走江畔平原地带。” “我认为他们通过河谷平原继续北逃的概率高达70%，而绕行三十里走江畔平原只有30%，因为他们绕路而行的话将会浪费大量的时间，他们现在应该是想快速逃离我国所以不会绕行。” 三位营长一起点头，他们的分析也是如此。 “因为我军没有重型辎重所累，所以可以轻装快行的绕路到这两处行进不妨，所以……” “我现在分配作战任务。”徐本周目光从三位营长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一营长翟刚的脸上。 一营在这几天的追击战中表现出了超出想象的战斗力与钢铁般的战斗意志，再加之一营的装备也是三营中最好的，故而徐本周要将主狙击阵地的交给一营。 “一营长翟刚，我给你三十分钟准备时间，我要求你部在白俄军到达之前赶到河谷平原进行布防，组织白俄军的北逃。” “是！”翟刚挺胸敬礼，神情没有丝毫的摇摆。 暂一团，整支兵团都是拼凑而成的，其中多数都是新兵和新军官组成的。 他们之前未曾经历高强度的战争，可这几日以来，战火也洗练这他们的战斗意志。 先前的翟刚或许因为自己的部下死伤惨重而心生恐惧，可当他看着一个个战友倒在身前的时候，他只想带着死去战友们的战斗意志继续作战，不负马革裹尸之怀。 其实不只是他们，其他三位营长，还有基层战士和徐本周，都在这一场场战斗中变得越发的坚强。 徐本周目光看向三营长段志飞，他说道：“三营长段志飞，我给你15分钟休整时间，之后立刻出发也要抢在白俄军前抵达江畔平原。” “二营长孟松，你率领你部尾随白俄军而行，一路追击，配合主力阻击部队对他们形成有效打击！” “是！”两人一起敬礼。 第381章 保家卫国 随着徐本周的命令，三营迅速展开行动，而由阿部牙率领的劳动队则一分为三，分别跟在三营身后帮忙搬运物资。 …… 白俄军中。 张大林这几日以来整个人都瘦了好十多斤，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精气神。 “他娘的这伙奉军！”张大林重重的将手中的军用水壶摔在地上，毫无征兆的暴怒吼叫道：“他们不知道累是吗？一直撵着咱们乱跑，要我说现在咱们就该趁他们没有防备，直接杀个回马枪！” 骑马行在他身前的伊万诺维奇只是撇嘴笑了笑，眼中露出不屑之色。 他这几日也看出来了，马匪的战斗力根本没法和奉军比，甚至与自己麾下的这些白俄军都存在这诧异。 但现在自己手下无人能用，也只好哄着对方。不过等自己有朝一日重新拉起队伍来…… 伊万诺维奇想到这了用眼角瞥了一眼张大林，心中暗道：“到时候我定要你好看！” 但他还只得哄着张大林，道：“张旅长，我们只要逃出蒙古，立刻就能东山再起，我可不是无本之木，无根之水，再加上咱们得了这么多金银，只许稍微运作一番，便能在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再次卷土重来！” 张大林闻言一对牛眼眨的飞快，赶紧道：“那咱们可说好了，到时候你可得切切实实的给我一个旅满编的军费。” “那都是小事，都是小事。”伊万诺维奇笑道。 张大林举起胸前的望远镜向前方看去，随后问道：“大人，我们现在这是要往哪里走？” “穿过河谷平原，之后就可以路逃出生天了。”伊万诺维奇说着只觉一阵寒风吹过，吹得他瑟瑟发抖，他连忙裹紧毯子，骂道：“这该死的鬼天气。” 伊万诺维奇此时真是半分钟都不愿多在蒙古停留，他举起手枪，高声道：“快，加快速度，出了蒙古，我请你们喝最正宗的伏特加。” …… 翟刚率领的一营在两个小时后抵达了河谷平原，他立刻组织军队挖掘工事布置防御阵型。 这本来十分繁重的工作在有了阿部牙带领的劳动队的帮助下，在三十分钟内构建完毕了。 除了几支侦察分队外出探查情况外，全军都靠在战壕内养精蓄锐等待战争的到来。 战士们纷纷取出干粮吃了起来，这次伙食比往日要好很多，不但有饼子而且还有很多肉干。 一路以来饼子早已经冰凉，但是战士们却吃得津津有味。 民国天灾人祸频发，粮食歉收百姓吃不起饭而饿死的情况比比皆是。 他们现在能吃上一口粗粮饼子在加上几根肉条已经是十分享受了。 阿部牙挤到翟刚身边，他开口道：“军爷，能不能给我们发几杆枪？等会打起来我们也能帮帮忙。” 翟刚摇了摇头，道：“你别叫我军爷，你叫我营长就行，你们没经过训练，而且没有团长的命令我不会给你们发枪的。” “那给我们几把大刀行吗？我看辎重里装着大刀。” 翟刚想了想，点了点头高声道：“后勤，等会吃完饭给这些蒙古兄弟们一人发把大刀。” 随后翟刚又对阿部牙笑了笑道：“蒙古兄弟，等会我们要是都死光了，你们直接跑就行了，可别在这傻站着。” 阿部牙闻言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道：“营长，我们不走，你们死光了我们就捡你们的枪接着跟白俄鬼子们干。老实说我们家都没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要是真能杀一两个白俄鬼子，上天之后也有脸见死去的家人了。”阿部牙说着低下头，随后从口袋里摸出快干冷的饼子吃了起来。 翟刚瞥了他一眼，他刚才特意关注了一下这个蒙古汉子，个头虽然不高但是有膀子力气，干活是把好手。 翟刚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条牛肉干递到阿部牙身前，扬了扬下吧道：“吃吧。” 阿部牙看着那块肉干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忙摇了摇头道：“军爷，您吃，您吃等会您还要打仗呢。” 翟刚拍了拍自己的小口袋，笑道：“我还有呢。” 实际上这是他的最后一块了。 阿部牙听到翟刚的话，这才接过肉条，就这杂粮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军爷……啊不，营长……” 阿部牙一边吞着食物，一边说道：“要是打完仗我没死，我能不能……我能不能也给你们当兵？” 翟刚闻言跳了跳眉毛，好笑的说道：“你怎么忽然想当兵了？之前我听人白俄人召人当兵的时候，你们蒙古人可是不愿意应召的呀。” “我就是……”阿部牙挠了挠头，含含糊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给白俄鬼子们当兵……而且军爷你们和别人不一样……” 翟刚问道：“那不一样？” 阿部牙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才道：“我也说不上来，就觉得你们……你们把人当人，以前他们都把我们当牲口……” 周围安静了下来，士兵们牧民们纷纷看向这边。 随后有人笑了起来，翟刚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得好，我们就是要把“人”当“人”看。” “蒙古兄弟，你们知道我们从哪里来？”翟刚又问道。 阿部牙摇了摇头。 “我们是从大同，就是东北来的。” 这超出了阿部牙的知识范围，他摇了摇头道：“那是哪里？” “那是我们中华最东北的地方，能看见海的地方。” 阿部牙这下明白了，在蒙古的故事中，能看到海就是世界的尽头了，那一定很远。 “你们为什么从那么远的地方来？”阿部牙不解的问道。 翟刚收起了笑容，一字一顿的回答道：“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阿部牙呆住了，他低声的念叨着，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或许现在的他还不明白“卫国”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明白“保家”是什么意思。 泪水划过眼角的时候，依稀间他仿佛又看到了死去的家人在向他微笑。 “蒙古兄弟别哭，”翟刚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道：“不只是你们，在座的有很多人都是家破人亡活不下去才来投军的。” 第382章 阵地战 “蒙古兄弟，我们家是京师三元里的人，俺小时候爹娘就被英国鬼子残害了，一直吃百家饭长大的。” “我是北直隶的，我们连年大旱，整个村就活了我一个。” “我是山东的，俺也是家里剩下的独一个了。” …… 战士们纷纷揭开自己的伤口，或笑着，或悲伤，或含泪。 翟刚拍了拍阿部牙的手背，道：“蒙古兄弟，我们师长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对。” “什么话？”阿部牙问道。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乱世之中众生皆苦，但我们师长后面还有一句话。” 翟刚说到这的时候，眼睛微微亮起，仿佛有火焰在瞳孔中跳动着。 “我们这一代人多吃一些苦，多打一些仗，只要打出一个泱泱大国，打出一个太平盛世，那么我们的后代就能少打仗，少吃苦。” “师长……是谁？”阿部牙问道。 翟刚的话说的十分简洁，便是他也大概能听明白。 “我们是十六师的，师长是周朝先。”翟刚脸上显出与有荣焉的笑容来，挺胸道：“我有幸曾经在讲武堂里听过师长的亲自授课。” “有机会真想见见你们师长，他是个很有智慧……” 阿部牙的话还没说完，远方忽然传来了一阵仿佛夜莺般嘶鸣的声音。 翟刚面色一变，他对着阿部牙挥了挥手，认真的听着声音，待到声音消失后，翟刚站起身来面色严肃的道：“白俄人真走这条路了，传我命令所有人立刻进入作战位置准备战斗。” 翟刚又对阿部牙道：“你带着蒙古兄弟们躲到后面去，切记你们不出来捣乱就是给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阿部牙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立刻点了点头。招呼着这牧民们往后面跑去。 夜莺般的鸣叫声又响了几次，那是侦察兵的讯号，再告诉他们白俄人很快就到。 翟刚抄起一把步枪，透过准信看向远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中渐渐升起一片烟尘，又片刻便见到一大批人正望阵地的方向走来。 翟刚打开步枪的保险，高声道：“准备作战，步枪手、机枪手、投弹手立刻就位，迫击炮马上瞄准，等我命令！” “是。” 人影渐渐在准信里放大，五百步的距离。 对方只顾着赶路还未发现他们，四百步，对方停住了，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一队五十人的小队持这枪缓缓靠近。 三百步。 翟刚扣动了扳机，同时大叫道：“开火！” “嗖！” 出膛的子弹在下一秒贯穿了小队队长的脑袋，机枪手步枪手同时开火，子弹仿佛一般镰刀在麦地里收割，五十人的小队几乎瞬间就全军覆没。 迫击炮随后出膛，炮弹落到白俄军的大部队里，瞬间就将阵型前列的几人炸飞出去。 …… “有埋伏！”伊万诺维奇面色大变，他从受惊的战马上跳了下来，快步向后面跑去，大喊道：“找掩体，找掩体。” 亲卫军官们保护这他一路走到斜坡之后，他才稍稍安心。 张大林也舍了战马跑到他身边，急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奉军，奉军在此埋伏了一支部队！”伊万诺维奇面色阴沉的说道。 “那怎么办呀？”张大林急道。 “张旅长，现在可能需要你们骑兵旅出马了。”伊万诺维奇对张大林道：“敌军在这里埋伏的人马不会太多，你直接带领骑兵冲过去，我们大部队随后就到，一定能撕破对方的防线的。” 张大林闻言有些犹豫，前几天他的骑兵就组织过一次对奉军的冲锋，虽然险些撕碎了对方的防线，但也仅仅是险些。 而他们的伤亡却极为严重，要知道训练一名合格的骑兵花费可是不菲的，虽然马匪无法和正规的骑兵相比，但想要培养一个也是极难的。 而且这是他的筹码，他怎么会贸然的将筹码扔出去呢？ “大人，还是等一等，你再派一支部队冲锋试试，试探好敌人的火力，我就让骑兵冲锋。” 伊万诺维奇见张大林不想调动骑兵，心中虽然有气但此时此刻却不好发作，直大声道：“在组织一个百人队，走花步向前突击。” 白俄军中立刻分出一个百人队，在伊万诺维奇亲信军官的逼迫下，迈着花步交替向前。 …… “又来了，大家小心！”翟刚通过望远镜看到对方又出动了一支小分队，立刻大声提醒战士们。 随着百人队的靠近，交火声大作，但这次对方有了防备，而且多次寻找掩体交错向前，竟然一路攻击到距离翟刚所在的阵地二百步的地方方才溃散。 伊万诺维奇回头抓住张大林，一字一顿道：“骑兵冲锋。” 张大林往前瞧了一眼，随后使劲摇了摇头坚决道：“大人，现在不行，现在骑兵上去就是送死，你多派点人打头阵，我们骑兵机动前进。” “该死，下一次你一定要让骑兵出动！”伊万诺维奇大叫了一声，站起身子高声道：“三连，立刻前进！拿下阵地赏你们十根金条！” “十根金条！”白俄人瞬间红了眼。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三连士兵们就如狼似虎的冲了过去。 …… 翟刚指挥这战士们依靠防御工事快速向前方的白俄军队倾注火力，这次三连甚至没能靠近到三百步的距离就在奉军的狂轰滥炸之下败下阵来。 “该死！逃兵该死！”伊万诺维奇大怒，站起身来把出手抢枪毙了几个逃回来的逃兵这才止住了溃败之势。 “大人，不是我们打不过去，他们的机枪阵地火力太猛了，我们打不到呀。”一名军官哭丧着脸叫道。 “掷弹筒呢！日本人给的掷弹筒呢，快把对方的机枪阵地给我炸掉！”伊万诺维奇叫道。 “大人，敌军的机枪阵地距离我们太远了，我们现在必须毕竟对方三百米的距离才能用掷弹筒去轰炸他们，而且我们也需要机枪的火力压制！”掷弹手回道。 第383章 冲击 伊万诺维奇要紧了牙关，他抬头往前方奉军的阵地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看了眼腕表。 没多少时间了，天马上就要黑了。 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攻过去！ “一营长。”伊万诺维奇大吼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攻到地方三百米的距离，回头我让你当团长。” 白俄军中的一营长闻言，心中虽然对前方的局势有些害怕，但高官俸禄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不动心了。 “是！”一营长高声领命。 他立刻指挥这部队分成三条阵线向前方奉军阵地靠近。 “你们保着机枪组寻找有力地形，配合机枪组对地方形成火力压制！” 白俄军的机枪手们在步枪手的掩护和牺牲下，终于寻找到了一个一处何时的机枪阵地，立刻原地布置起来。 不多时，重机枪的嘶鸣声瞬间在河谷平原上空响了起来。 …… “妈的，这帮白俄鬼子。” 奉军的战士们被居高临下的火力点压得抬不起头来，但下一秒，就听到后方翟刚的一声大叫：“开炮。” 迫击炮炮弹瞬间出膛，随后炮弹在空中画出一道曼妙的弧线后，径直掉进了白俄军机枪阵地之中。 “轰！” 炮弹爆炸，白俄机枪阵地在一瞬间被夷为平地。 “呸，红毛鬼子。”翟刚将头从战壕里抬出一些，瞧了瞧远处寂静的白俄阵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半转过身对身后的战士道：“炮兵排立功了，回去我给你们表功。” …… 相比于翟刚和奉军战士们欢快的气氛，白俄军那边就要显得沉默了许多。 奉命进攻的白俄军一营长立刻高声下达了停止进军的讯号。 在地方有机枪实行火力压制的情况下，己方在冒然向前，那就和送死无异了。 “奉军的炮兵怎么会这么准。”一营长挠着头有些不解。 他哪里会知道，翟刚早就命令侦察兵摸清了战场周围所有适合布置机枪的位置，并且记下了几个位置的坐标信息。 故而，使用迫击炮的战士几乎是实行精准投弹，一发入魂，根本没有给对方转移阵地或者是火力压制炮兵的机会。 现在怎么进攻？ 自己能不能退回去？ 白俄军一营长向着扭过头去看向身后躲在掩体后的伊万诺维奇，只见对方正手持手枪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 一营长知道，自己如果现在下令撤退的话，奉军的子弹不一定会要了他的性命，但伊万诺维奇的子弹却一定会贯穿他的头顶。 “妈的，拼了！” 一营长将手枪插回腰间，取过一把步枪，高声激励战士们。 “全军冲锋，冲过去，冲过去我们就能回家了，在故乡有美人和威士忌在等着我们！” “冲锋！” 一营长咆哮一声，站起身来高声道：“乌拉！” “乌拉！” 原本伏在地上的白俄战士们被自家长官的话感染，瞬间都从地上站起身来，向着奉军冲锋而来。 翟刚看着如潮水般密密麻麻涌来的白俄战士，心中也微微有些慌乱。 暂一团之所以前面有个“暂”字，就是因为这支军队是临时配凑成团的，就拿翟刚的一营来说，他们的武器装备虽然都不错，但士兵们却有大半都是新兵蛋子。 翟刚吞了口口水，他知道自己不能乱，自己如果乱了的话，这些没有经验的战士们心里肯定会更加慌乱。 “大家不要慌！”翟刚大叫道：“机枪手给我狠狠的开火，迫击炮手给我狠狠的开炮！” 奉军战士们立刻按照上级的指挥开始进入战斗状态，机枪阵地上喷出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火舌，那些蜂拥而来的白俄士兵们立刻仰面倒地。 但下一秒，机枪手身子猛地一晃，机枪手本能的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胸口处大片的鲜血从里面渗了出来。 机枪手身体一歪，倒在一边。 一营机枪当然不只有一挺，但少了一挺的火力压制立刻就给了白俄军靠近的机会。 “乌拉！” 看着敌人一个个的倒下，但他们的尸体却距离己方的阵地越来越近了，翟刚面色大变。 他亲自冲到一处机枪阵地前，扛起机枪高速的扫射着。 “轰！” 迫击炮手们一发接一发的射出炮弹，阵地前被炸成了一片废墟。 就在这时，翟刚身边的一名战士大叫了一声。 “营长小心！” 随后翟刚目光余角就看到一个战士冲到他身侧，捡起了一个什么东西向外面扔了过去。 东西飞在半空中的时候，翟刚看清楚了，是炸药包。 “卧倒！” 翟刚大叫了一声，随手拽着身边两名战士就趴了下去。 火光从空中蔓延开来，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气浪从爆炸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奉军和白俄军的战士们被气浪吹得向两边倒飞出去。 …… 一直在关注着前方战事的伊万诺维奇看到自己麾下的战士终于逼近敌方的军阵，不禁大喜。 这下有了！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张大林，随后高声下令道：“警卫连，立刻上前线支援！” 警卫连是伊万诺维奇的贴身卫队，作为自己的保卫力量，伊万诺维奇可是下了血本的，武器、训练、工资都是最高的。 此刻就是将这支王牌力量派上战场一举攻破敌军的时候了！ 警卫连连长立刻集结部队，随后快步冲向前方战场。 …… 翟刚从爆炸的余波中清醒过来，他强忍着脑海里翻江倒海的眩晕感直起了身子。 枪声，炮声，嘶吼声在周围响个不停。 白俄人越来越近了。 翟刚抬起枪想开火，可扣动几次手中的机枪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低头看了一眼，枪身已经损毁了。 他左右寻了寻，抄起了一把步枪。 “营长，你快往后边来，第一阵线守不住了！我们要按计划轰炸第一列阵线了！”三连连长冲过来，抱住翟刚就向后面拖去。 翟刚闻言赶紧挣脱了三连长的手臂，立刻俯下身自去摩挲周围的人。 轰炸第一列阵线是他们早在之前就商量好的，现在如果第一阵线里还有战友的话，等下肯定是必死无疑了！ 第384章 夜 此刻，距离在战场百里之外的暂一团团部。 “还没联系上河谷平原吗？”徐本周抓着门板，手指都因为用力而变得通红。 电报员使劲的摇了摇头道：“联系不上，从一个小时前就联系不上了。” “那二营呢？”徐本周再问。 “二营那边回消息了，但是白俄人在后面阻击的火力也不弱，二营一时间没办法突围过去。” “团长，要不要调三营去支援河谷平原？”一名团参谋问道。 “三营现在距离太远了，调过去至少需要四五个小时，不过……算了，让段志飞（三营营长）他们去！但是记得叮嘱他，一定不要强行支援，要量力而行，毕竟他们也刚刚奔袭了那么远。” “是。”电报员赶紧发报。 徐本周烦躁的从团指挥部里走出来，晚风吹动他的军服，让他的头脑微微清醒了些。 他摸出军用水壶喝了口水后，看向远方默不作声。 …… “轰！” 迫击炮轰在第一列阵地上，爆炸引起了第一列阵地里安放的炸药包，几乎第一时间就将整个第一列阵地沦为一片废墟与火海。 巨大的烟尘升起，笔直的伸入空中。 伊万诺维奇由大喜变成震惊之色，就在爆炸的前不久，他分明看到自己重金打造的警卫连已经冲进了敌方的阵地。 就在他准备下达全军前进的军令时，爆炸突然出现。 警卫连，没了。 第一列阵的废墟上，白俄战士们死伤无数，痛苦的哀嚎声响彻旷野。 “大人，要不要先……先撤回来呀。”张大林试探着说道。 同时他也在庆幸者自己没有将骑兵投入进去。这下子如果进去的话，还不得全军覆没？ 伊万诺维奇瘫软在地，挥了挥手道：“先……先撤回了，整顿一下再说吧……” …… 白俄人如同退潮的江水般退去，一身污泥的翟刚也终于放下了心来，他靠在土坡上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营长，你的肩膀。”卫生排的战士走了过来。 翟刚低头看了一眼，鲜血染红了他肩膀的军装，刚才没觉得怎么样，此刻却觉得生疼起来。 医疗兵用剪刀剪开翟刚的军装，仔细的看了看，随后开始用酒精清洗伤口。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翟刚问道。 医疗兵摇了摇头道：“不严重，擦伤，只不过面积有些大而已，我给您缠上绷带。” 医疗兵手脚麻利的包扎好翟刚的伤口后就提着医疗箱往下一个伤员哪里走去。 阵地后方，战士们大多数都躺在地上休息，倒是那些牧民们在医疗兵的指挥下忙前忙后的抬伤员。 这时副营长走了过来，他一脸沉重的对翟刚道：“老翟，咱们……咱们没了八十多号战士……” “还有几十号失去了战斗力……” 翟刚听到这，只觉得脑袋一黑。 战斗减员达到五分之一。 “老翟，老翟你没事吧？”副营长上前扶住翟刚。 翟刚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眼腕表。 距离徐本周要求他们坚守的时间还有七个小时。 “老翟，刚才我带人去清点了一下战果，对面在第一列阵地上至少留下了二百具尸体，这一仗咱们是赚的，你现在可得振作。” 翟刚点了点头，问道：“电报员呢？快给团部发报。” 副营长面色难看的摇了摇头道：“转移过程中，出现意外，电报小组全体牺牲了。” “也就是说我们和上级失去联系了？” 副营长点了点头。 翟刚愣了下，片刻后又回过神来，他对副营长摆了摆手道：“你去安抚一下伤员，我去做做战士们的心里工作。” 副营长拉住了翟刚，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先不用我刚才去做过情绪疏导工作了，现在战士们作战情绪挺高涨的，而且我认为现在，该吃饭了。” 翟刚听到这，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便在此时，听到后方有人大喊：“开饭了，开饭了，今天有热乎的肉粥菜汤喝。” 战士们高兴地叫了一声，向着炊事班的方向靠了过去。 翟刚眼中显出喜意来，问道：“哪来的肉粥菜汤？” “牧民兄弟们一路上割的野菜，我在收集了一些肉条，切了一下全都煮了，让兄弟们吃顿好的。” 翟刚伸手用力的握了握副营长的手。 “辛苦你了。”他说道。 副营长摇了摇头道：“自家兄弟，说这个太见外了。” …… 比起奉军阵地，白俄军阵地的情况可就要凄惨的多了。 伤员没有有效的医治，并且和其他战士们混在一起，伤兵的哀嚎声让整个白俄阵地都陷入到一种怪异的氛围中。 “啪！” 伊万诺维奇将水壶重重的摔倒了地上，他对着面前的军官大叫道：“现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你们还有脸过来问我要吃饭？” “你现在立马带着你部兵马给我冲过，重开了前方奉军的阵地，别说吃饭，你想喝多少伏特加我全都包了。” “大人，先别生气……”张大林拽住伊万诺维奇，将他来到了一边，劝道：“在我们中国有句古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本来我们就攻不上去，如果还让他们饿着肚子往前冲的话，恐怕会溃散的更快。倒不如让他们饱餐一顿，然后再好好的养精蓄锐一番后，一鼓作气的夜袭敌军。” 张大林的话点醒了伊万诺维奇，他此刻也冷静了下来，知道继续责罚下属也没什么用了，于是吩咐手下开始埋锅做饭。 “张旅长，”吃饭的时候，伊万诺维奇将张大林拽到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白天的战斗你也看到了，我军打的十分的艰难，现在必须要你的骑兵出手了。” “那些奉军也不是疯子，为什么要绕到咱们前面来，他们肯定是在等援军，我们要是冲不过去，你我，还有那几十车的金银珠宝可就都没了。” “张旅长，不能再等了！” 张大林闻言也认可了对方的话，他看了看逐渐按下来的天空，开口道：“放下吧，大人，下一战，我一定会亲自带头冲锋，击垮敌军。” 伊万诺维奇闻言大喜，有了骑兵的帮助，这些奉军恐怕不是对手。 第385章 夜战 夜风拂过河谷平原，除了偶尔响起的咳嗦声，草原上静悄悄的一片。 白俄军阵地。 伊万诺维奇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罐，在酒罐的罐身上，镶嵌着一个碧蓝的宝石。 伊万诺维奇将袖子擦拭了一下，随后塞到怀里。酒罐是沙俄时期一位女公爵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上次听到她的消息好像是去了英国，想要寻求英国的帮助，据说在和什么叫剃刀党的做交易。 不过那些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现在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是怎么从奉军的围追堵截之中杀出去。 “张旅长。”伊万诺维奇转过头，张大林却已经靠在石头上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了。 伊万诺维奇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之后用脚踢了踢对方。 张大林一下子醒了过来，他瞪大眼睛先左右看了一圈，才问道：“啊……大人，怎么了？” “张旅长，你的心是真大呀，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还睡得着呢？” 张大林闻言嘿嘿一笑，袖子在鼻子上蹭了蹭后，贼兮兮的说道：“大人，你是不了解，做我们马匪这一行的，被人围追堵截这都是常有的事，这觉该睡必须的睡，不然没精神打仗呀，你看对面的奉军现在不也睡着觉呢吗？” 伊万诺维奇闻言举起望远镜向远处奉军阵地看了过去。 奉军阵地内静悄悄一片，通过望远镜他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些人影，但具体情况却是看不清楚。 伊万诺维奇将望远镜放下，问道：“张旅长，你说的夜袭什么时候进行呀？我心里老是有些害怕，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了。” “呀，可现在是几点了，我可没有手表怀表什么的。” 伊万诺维奇再次翻了个白眼，他从怀里摸出一只镶这五色钻石的怀表取出，随后抛给张大林。 后者连忙接过怀表，弹开表盖后看了一眼。 “已经两点了。”张大林瞧了瞧，可没有还表的意思。 伊万诺维奇此刻也没心情去争一只怀表的归属问题，他现在只想让张大林的骑兵配合自己的步兵冲垮对面奉军的防线好逃出这该死的蒙古。 “行了，对方现在应该没什么防备。”张大林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身来，他将手塞进嘴巴里，随后吹了一个响亮而怪异的口哨。 “滴溜溜！” 原本和衣而睡的马匪们一个个睁开眼睛，同时也唤醒了他们的战马。 “老大，干活了？”马匪里的二当家的跑了过来。 张大林伸手抽在对方的帽子上，骂道：“老大，还叫老大，叫老子旅长。” “唉唉，旅长，咱们要干活了？”二当家的扶正了狗屁帽子，点头哈腰的问道。 “嗯，招呼兄弟们准备上马，打对面奉军一个措手不及。成了，每个人赏一根小黄鱼！” 二当家的听到这话，眼睛的亮了，立刻招呼着马匪们吃饭喂马，准备发动突袭。 一根小黄鱼的诱惑，在此时此刻，已经勾起了马匪们昂扬的斗志。 他们一个个飞快的填饱了肚子，磨好了马刀，翻身跳上战马。 张大林也受此披挂上阵，这次他一马当先的在立在队伍前头，大叫道：“弟兄们，叫这些奉军尝尝咱们骑兵的厉害！” “大人，请叫步兵和我们一起冲锋！” 伊万诺维奇见骑兵终于肯出阵，自己也是十分高兴，他连忙指挥步兵立刻集结跟在张大林的骑兵部队之后。 “全军！” 张大林拔出马刀，高高的举过头顶，咆哮道：“冲锋！” 战马狂奔而出，在他的身后近三百名骑兵狂笑这追随在他的马后向着奉军的阵地冲杀过去。 奉军阵地中似乎亮起了灯光，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破敌只在今日！ …… 奉军，暂一团一营阵地。 当地方骑兵开始集结的时候，阵地内劲爆的口哨声就已经响个不停，灯光一个接一个的亮起，照到阵地前沿。 “营长，地方骑兵要冲阵了！” 翟刚从阵地中一跃而起，他在担心的事情还是要来了。 “机枪手，立刻进入机枪阵地！” 一营有轻机枪二十挺，重机枪三挺，此刻全都布置在早已经选好的机枪阵地之中。 现实里的机枪可不像是电影里那样，两三个人就能操作。 实际上像是重机枪这种大杀器，一般是需要十个人配合伺候的。 战士们纷纷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在各自上级的带领下快速进入阵地。 战斗一触即发。 “前方地雷都准备好了吗？”翟刚不放心，拽住三连长问道。 “都装好了，还有诡雷，我都再三检查过了……没事我去阵地了……”三连长说完，快步向着自己的防区跑去。 没办法，上次骑兵冲锋给翟刚冲的魂都没了，现在还是有些害怕。 “营长，骑兵开始冲锋了！”哨兵大喊道。 翟刚冲到机枪阵地，对着一个重机枪小组大喊道：“等会骑兵冲过来，你们给我狠狠地打，千万不要心疼子弹。” 重机枪组的观察手兼队长点了点头，比了个大拇指。 “拒马枪，拉起来！”翟刚再次下令。 随着他的一声命令，几名战士一起发力，将阵前的几十根麻绳拽起来，随着一阵木质结构的摩擦声，一排排就地取材的拒马枪屹立在阵前。 “全军准备！” 翟刚回道指挥位置，举起望远镜看向前方。 “准备接敌！”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从前方响起，战马被炸断四肢，破片划破骑兵的脖颈。 一个接一个的骑兵连带着战马倒在阵前。 张大林瞪大了眼睛。 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决不能撤，现在一撤，军心立刻涣散。 “冲锋，冲锋！第一个杀进阵地者，赏十条黄鱼！”他大喊着。 哒哒哒！ 重机枪骤然响起，密集的机枪声从几十个机枪阵地中同时响起，火舌覆盖向骑兵冲锋的位置。 步枪手则精准射击，并且不时抛出手榴弹。 战场上一片混乱，骑兵们高速逼近的同时，伤亡也越发的眼中。 张大林看着一个接一个倒下的骑兵战士，心中好似在滴血一般。 “快，打掉机枪手。”张大林大声喊道。 第386章 鏖战 有马上善射者，纵马疾驰，骑枪在瞄准几瞬，随后轻扣扳机。 重机枪手有仰头倒地。 数名善射的骑兵纵马逼近，他们的目标就是机枪手。 连续几十次精准射击，数十名机枪手应声倒地。 重机枪的压制力遂出现空挡。 “冲，冲上去！”张大林拔出马刀，大叫着率军冲锋。 机枪阵地中。 “快，”机枪组组长大叫道：“备用机枪手，快上来！” “组长，倒下的就是备用机枪手了……” 机枪组组长咬着牙将机枪手的尸体从重机枪面前移开，他亲自上去操作起重机枪。 “王虎，替我观察……” “陈新郎，给我上子弹……” 随后他将敌人瞄准在准心中，扣动了扳机。 机枪的火力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落进骑兵队伍之中，前面的骑兵倒在地上，下一秒后面冲锋的骑兵就已经踏碎了他的尸体向前方冲击而来。 骑兵至于拒马枪，已经仅有十几步的距离而已了。 翟刚手持步枪，一枪打爆一名骑兵的头颅之后，将枪放在地上站了起来。 “一排，三排，七排的机枪立刻转移阵地来正中方向……” “重机枪不许冷却，保持火力，不要心疼武器……” “迫击炮呢，迫击炮手呢？！” 一名战士闻讯抬起枪口转了过来，对翟刚道：“营长，我就是炮手，我们的炮弹已经打光了，现在按照条例加入步兵阵营作战了。” 翟刚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挥了挥手道：“继续作战。” 阵地上，火光闪烁如同白日，但骑兵却越来越近了。 就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一匹战马越过了拒马枪，马上的骑兵将一捆手榴弹向着重机枪阵地扔了过去。 “小心，卧倒！”有战士大喊。 可就在这时，战壕中一名伤兵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来一股力量，他飞身接住成捆的手榴弹，向着阵地外面扔去。 手榴弹在半空之中炸裂开来，破片从半空之中向四面八方射出。 那名受伤的战士瞬间被破片扎成了筛子。 但冲击过来的骑兵却也被这破片而伤，三匹战马七八名骑兵一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可更多的战马越过了拒马枪，向着奉军阵地扑了过来。 翟刚眼中已经显出绝望之色，但他却并未后退分毫，而是继续指挥战斗。 今日，十六师暂一团一营不退，他也不会退后半步。 捐躯赴国难，有死而已！ 阵地最前沿，一名年轻的奉军战士站起身来，他的胸口和后背各绑着一捆炸药包。 这种炸药包无法靠人的臂力抛出，此时此刻，唯有用身体携带前行。 “连长，我去了。”年轻的战士对着自己的长官笑了笑，随后义无反顾的跃出壕沟，向着冲锋而来的骑兵奔去。 随着他的动作，更多的身上绑着炸药包的战士向着骑兵阵地冲去。 马匪的骑士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视死如归的奉军战士，他们眼中显出迷茫之色。 这些人要干什么？ 他们不应该在自己的马刀下面瑟瑟发抖吗？ 难道他们以为自己的肉体可以抵挡骑兵的冲锋吗？ 一名马匪探下身子，打算一刀将最前面一名奉军的头颅砍下。 “轰！” 冲天的火光在骑兵阵地前亮起，滚烫的气浪从火花中心向着四周迸发而出。 借着又是七八声爆炸声。 这悍不畏死的冲锋将马匪的冲锋直接阻击下来。 翟刚的眼中早已经含满了泪珠，前线的将士们更是如此。 他们咬紧了牙关捏紧了钢枪。 机枪声好在疯狂的嘶鸣这，但他们的声响已经因为过热的枪管而缓慢起来。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马匪组成的骑兵已经开始骚乱起来。 “冲锋！” 翟刚扛起步枪跳出了战壕，随着他的一声怒吼，一个接一个的战士跃出了战壕。 步枪清脆高昂的声音接连响起，甚至有的战士已经放下来枪摸出了大刀。 马匪何曾见过这样顽强的抵抗和悍不畏死的冲锋？ 这些在草原上依靠劫掠手无寸铁的百姓而生的寄生虫们，纵然依靠着良马的冲击力有一战之力。 可当面对这样一支拥有钢铁般意志的军团时，只要给他们片刻的机会，他们就会发动最凶猛而犀利的反击。 “快，冲锋！”张大林察觉不妙，他举起马刀大声的督促这马匪们向前冲击。 但马匪们却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他们纷纷调转马头，向着本方的阵地逃窜而去。 甚至慌乱之间，还有不少白俄人被马匪这波“反向冲锋”碾死在地上。 伊万诺维奇在军阵后方，本来当他看到马匪们一个个越过拒马枪的时候就已经认为此战必胜了。 可随后，他就看到了那些被吓破了胆的马匪们开始慌乱的向后逃跑，甚至踏死了不少自己的手下。 “这些该死的土匪……”伊万诺维奇将军帽用力的摔在地上。 “大人，现在怎么办？”一名军官赶紧问道。 “还能怎么办？先撤回来在商议吧。”伊万诺维奇烦躁的说着。 他伸手从怀里摸出酒罐，拧开瓶盖想要喝一口，却发现酒罐里一点酒也没有了，烦躁的将地上的军帽踢飞起来。 …… 翟刚率人一路杀到第一列阵地的废墟前，随后他恢复了理智，勒令全军停止追击。 “打扫战场，布置地雷。”翟刚看着仓皇而去的骑兵，只觉得心神俱疲。 工兵们立刻分散开来布置地雷、诡雷、炸药包等物品，翟刚则率领着战士们返回阵地之中。 翟刚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徐本周定下的十二小时的期限还有四个小时。 “快，将失去战斗力的伤兵和有战斗力的伤兵区分开来。”翟刚对医疗兵们大声喊道。 这次他们一营人数实在是太有限了，有战斗力的伤兵必须留下来作战。 “副营长！”翟刚大叫一声。 一个胳膊上裹着白布的人跑了过来，正是副营长。 他在刚才的战斗中不幸负伤。 “这次战斗减员有多少？”翟刚问道。 副营长面色苍白，他四下里看了看，随后道：“还没有去清点，但是据我估计……失去战斗力的恐怕有百人左右。” 第387章 千钧一发 “这次战斗减员有多少？”翟刚问道。 副营长面色苍白，他四下里看了看，随后道：“还没有去清点，但是据我估计……失去战斗力的恐怕有百人左右。” “这么多？”翟刚瞪大了眼睛。 副营长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而且机枪手们死伤是重灾区，我刚才去找他们谈话，很多机枪组的备用机枪手等牺牲了。” “而且机枪的子弹也不富裕了，之后的战斗，恐怕火力压制的效果会……”副营长轻轻叹了口气，道：“恐怕不会明显了……要做好大量减员的准备了。” 翟刚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遥远的白俄军阵地，暗自祈祷着白俄军能多给自己留一些准备的时间。 阵地后方，牧民们已经接替了许多工兵在进行工事的修整工作。 …… 额尔登特以北二百公里，一处泥泞的土路上。 周朝先从军车上跳了下来，看着车轮陷进泥地里的军车，心中一阵烦躁，忍不住一脚踢在车轮上。 “师座别急，马上就能抬出来……”驾驶员一头冷汗的在旁边解释道。 其他军官看到周朝先下车，便都一起围了过来。 “徐本周哪里怎么说？”周朝先看向侍从室三室主管电报信息的中校军官孟皓问道。 “徐团长说他也联系不到前线情况，不过他已经派更多的人去支援一营了。”孟皓回答道。 “巴图鲁的骑兵团什么时候能到？” “上次通电是在三十五分钟前，巴图鲁团长报告的是四个小时内抵达。” “四个小时……”周朝先抬头看向夜空，璀璨的星河压制住了月光，夜空美的不可胜收。 但此时此刻周朝先却没有心情去欣赏如此美景，他只想知道前线的战事究竟如何了。 暂一团一营究竟能不能挡住白俄军的去路…… 如果真教伊万诺维奇逃出生天了，后续要做的事情……想到这里周朝先只觉得一阵头疼。 就在此时，身侧有人快步跑了过来，周朝先循声望去，是主管军事情报的侍从室一室室长姜来。 “师座，要出大事了。”姜来跑到周朝先的面前，脸上神色十分严肃。 周朝先看他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事，快说。”周朝先急声问道。 姜来说道：“是军情处广州站发来的情报。” “根据情报消息，国会非常议会正在推动一个提案，目的是推举孙文先生为中华民国政府非常大总统。” “并且，根据情报分析，孙文先生上台后就要对陆荣廷动手了。” 周朝先闻言只觉的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根据姜来的话，他想起了记忆中，那些在历史书上，被称之为“第二次护法运动”的政治活动。 自己忙于清扫蒙古，居然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准备一份礼物，到时候送给孙文先生以作贺礼吧。”周朝先考虑了良久，最后还是如此说道。 第二次护法运动最终是以失败告终的，况且自己身为北洋军政府的一部分，是不需要管孙文在广州干什么的。 等到孙先生彻底统一南方，并且发动北伐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这对自己没什么影响。 汽车也在这时候被驾驶员开出了泥潭，周朝先随后上车，星空下车队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 河谷平原。 璀璨的星空下，伊万诺维奇的心情不像夜空一样美好。 他等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张大林，一字一顿的问道：“张旅长，刚才就差最后一下，就可以杀过去，你的骑兵为什么向后方逃了？” 张大林此时站在伊万诺维奇身前，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他怯懦的低声道：“我……那些奉军太雄了，我勒令他们冲锋了，但是……但是那时候情况太混乱了，我也没办法指挥他们。” 伊万诺维奇深吸了一口气，将一枪毙了对方的念头强行压制了下去。 或许他现在一枪打死张大林会出一口闷气，但他也会失去骑兵们的支持，甚至是反戈一击。 伊万诺维奇现在只想这能尽快的逃出蒙古，这些该死的奉军，他真的多一秒也不想再蒙古待了。 就在这时，有战马奔驰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大人，后方奉军的攻击已经被打散回去了。” 后方的奉军便是暂一团负责尾随追击的二营。 伊万诺维奇听到这个消息，这才常常的舒了一口气。 他对张大林道：“张旅长，你听到了？现在他们将后方的奉军打散回去了，但他们随时会卷土重来。” “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你死我活的包围战，我们现在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而且说不定奉军的大部队还在向这边集结。” “这支奉军是十六师团的部队，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是几个营的兵力，但是到了明天，说不定就会出现几个团的兵力。” “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来说，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我们不能杀出重围，便只有被奉军屠戮了！” 张大林闻言也觉得有些后怕起来。 “那……大人，你说现在怎么办？”张大林有些紧张的问道。 他背叛祖宗，加入白俄军，就是害怕十六师的周朝先入主蒙古之后对他们大肆屠戮，现在听伊万诺维奇说，敌人的大部队可能很快就会包围过来，他只觉得两腿发软。 “现在还能怎么办？只能殊死一搏了。”伊万诺维奇看了一眼远处奉军一营的阵地，对张大林道：“把我的表给我。” “表？”张大林愣了一下，但随后便反应过来，立刻手忙脚乱的取出之前从伊万诺维奇哪里得来的那只怀表。 伊万诺维奇打开表盖看了眼时间，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之后对张大林道：“让你的手下休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要对奉军阵地展开全面攻击了。” 随后伊万诺维奇又招来一个机枪连，对机枪连的连长道：“我现在任命你为督战队队长，你的机枪连正式改组成为督战队。” “一个小时后，全面攻势展开后，一旦有逃兵从攻击线上溃逃下来，无论他们是军官、士兵、骑兵还是什么，全都格杀勿论，明白吗？！” 机枪连连长闻言立刻立正敬礼，高声道：“知道了。” 张大林看着督战队的机枪，只觉得心里一阵胆寒。 第388章 激战 奉军，十六师，暂一团一营驻地。 阵地上一片静谧，有晚风拂过阵地上空时，屹立不倒的军旗随风烈烈而舞。 副营长来到翟刚身边，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翟刚狐疑的问道：“什么事？” 但他心中却已经有所准备了，副营长和自己是老搭档了，当他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那说明一定没什么好事。 “营长，我刚才清点了一下战士们的弹药情况，我们的弹药储备情况不乐观……或者说我们的子弹现在已经快用完了。” “手榴弹和子弹平均到人上有多少？” 副营长回道：“手榴弹平均起来，一人有两个，子弹每人越有七十发，机枪子弹每挺大约剩下九百发左右。” 这次他们执行的是轻装奔袭的任务，为了提高奔袭的速度，所以带的武器弹药较之平时要少了不少。 而十六师在他们师长的影响下，一下以火力压制至上，很少打过弹药不充足的仗。 “营长，这些白俄人应该不会在攻过来了，你要不先休息下，我替你盯着。” 副营长见翟刚脸色难看，开口安抚道。 翟刚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不放心的说道：“还是我自己盯着吧，这些白俄人诡计多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攻过来的。” 副营长听到翟刚的话，又见他态度十分坚决，于是将身上的披风递给他道：“那你穿着我这件披风吧，夜里天凉。” 翟刚这次却没有推脱，接过副营长的披风穿在身上，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道：“你也和战士们去休息一下吧，记得轮流休息，白俄军随时都会攻过来。” 副营长本来并不怎么困，但此时听到翟刚这么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切，点了点头转身向阵地后方走去。 翟刚披上羊毛制的披风来到探照灯前，借助灯光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距离徐本周规定给他必须要坚守到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毕竟九个小时也撑过来了，连番鏖战，想来对面也不会在此时发动进攻了。 翟刚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哈切。 可就在这时，他却忽然感到地面传来一阵震动声。 他心中猛然“咯噔”一下，随后昂起头来向远方看去，在探照灯所及的范围之内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 于是翟刚又趴在地上，将耳朵贴近地面，此时此刻，他清晰地听到了万千脚步一起向着他们阵地逼近的声音。 而在这一片混乱的声音中，厚重的犹如鼓点般的马蹄声尤为刺耳。 翟刚面色一变，他从腰间枪套中摸出手枪，旋即举到半空之中，随后用力的扣动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从寂静的阵地中响起，原本半梦半醒的展示梦猛然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翟刚站起身子，高呼道：“敌袭，立刻回到作战岗位，随时准备接敌！” 寂静的阵地中顿时热闹起来，不过因为战争减员的缘故，此次有不少蒙古牧民被这大刀进入防御工事之中搬运弹药箱等物品。 五分钟内，近三百名作战单位已经进入防御工事内，调试好了武器做好了作战准备。 也就在这时，探照灯投出的光柱也照亮了旷野，奉军战士们看到密密麻麻的白俄人手持武器，或骑马，或步行的快速向阵地靠近。 翟刚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脸色难看的要命。 他从望远镜里看到了白俄军此次行动，出动了不少肩章级别颇高的军官，也看清楚了白俄人脸上那视死如归的表情。 这将会是一场恶战。 翟刚如此想到。 “轰！” 有白俄人触动了之前弓兵留下的地雷，炸弹瞬间就将一圈白俄人掀翻，但这些白俄人只是小小的骚乱一阵，却并未直接溃逃或者向本方阵地跑，而是继续挺直胸膛向着奉军这边逼近。 “传令，手榴弹集中起来交到善于投掷的战士手中，机枪火力不要不停射了，追求精准打击。” “还有，等会不要贸然开火，将敌人放倒咱们的近前时在开火，就是等我先开枪你们才许打，谁乱打我等会先毙了他，懂了吗？”翟刚大声吼道。 “听到了！”战士们纷纷大声回应。 一时间，奉军阵地之中再次陷入到某种奇特的安静之中。 每个战士都用自己的武器的准星瞄准一个敌人，安静的等待着上级的开火指令。 军纪之严明，可见一斑。 而这份军纪在整个北洋军阀系统之中足算得上是独一份的。 白俄军的士兵们还在靠近，前方地雷与诡雷的爆炸声连续响起，但白俄人似乎也有经验了，很多次炸弹爆炸的时候都并未对大群的士兵造成杀伤。 翟刚从战壕中探出半个身子，他举起望远镜观望前方的情况。 白俄军的步兵扛着枪走在前方，在步兵阵后，则是一群黄种人骑兵。 翟刚这下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想借助步兵撕开一个口子，然后让骑兵去快速冲级由步兵撕开的缺口从而达到以点破线，以线破面的战略方针。 翟刚放下望远镜，用步枪的准星套住前方一个敌人。 “三百步……” 翟刚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距离。 “二百步……” “一百步！” “开火！”翟刚大叫一声，扣动了扳机。 随着他的一声枪响，阵地上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 翟刚担心战士们又会极快的打光弹夹，于是大声提醒道：“机枪手注意，不要连续火力压制，要进行精准火力打击！” 机枪手们大抵都知道己方的弹药情况，所以并没有人死命抠动扳机连续开火，而是瞄准敌人人数最多的地方，断断续续的开火，形成有效的点射杀上效果。 而这次，白俄军的先头部队则是迅速的扑倒在地上，与一营的战士们对射。 随着一阵阵枪响，机枪手们因为不能实行火力压制，所以一接一个的被对方的神枪手用点名的方式干掉。 翟刚看着机枪阵地中或牺牲或负伤的机枪手们，脑中满是怒火。 但此时，他也同样清醒的知道，自己是绝不可失态的。 自己一旦失去理智，那么一营的战士们则会因为他不理智的决定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389章 血肉防线 白俄军团后方。 伊万诺维奇一直在举着望远镜密切的关注着战场之上的行事，当他看到奉军直到他们毕竟到很近的距离才开火的时候，以及他们的重机枪并没有连续的开火实施火力压制，伊万诺维奇立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奉军的弹药出现问题了！”他几乎是大喊出声。 “什么？大人是说奉军没子弹了？”张大林赶紧问道。 伊万诺维奇点了点头，他握紧了腰刀，大声催促手下的军官道：“立刻命令前线部队，迅速逼近奉军阵地，他们子弹快打完了，到时候就只能任由我们屠戮了！” “是！”军官答应一声，立刻向着前线阵地跑去。 此刻张大林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份兴奋之色，他主动对伊万诺维奇请战道：“大人，等会我们骑兵旅请求出战。” 张大林自认为此前三番两次的败下阵来是因为奉军火力太猛的缘故，现在对方快没子弹了，他怎么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呢？ 逆风仗他张大林打不了，难道顺风仗也打不了了吗？ 笑话，谁不知他们草原马匪最擅长的就是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之辈。 奉军没了枪炮，只凭一双肉掌，自然只能算作弱小之辈！ 伊万诺维奇瞥了张大林一眼，对对方的请战十分不屑一顾。 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愿意在奚落对方一番，他想的只是能快点通过奉军的防线，离开蒙古草原。 所以他对张大林笑了笑道：“那就有劳张旅长了，还请骑兵旅在等会步兵撕开奉军防线缺口的时候，立刻率领骑兵旅的战士们冲碎对方的防线，此战成功，我自为张旅长记一大功。” 张大林闻言乐的都合不拢嘴了，连忙对伊万诺维奇敬了个四不像的军礼之后，快步向着后方跑去。 …… 翟刚一枪将一名白俄军的上尉军官的脑袋爆头，随后他迅速的爬到在掩体里。 下一秒，他刚才探头的地方就受到了对方机枪的一顿扫射，射的土地尘土飞扬，无数石子纷纷落下将翟刚的钢枪砸的“砰砰”作响。 翟刚深吸了一口气，这次白俄军上的十分的聪敏，他们在发现奉军火力不足之后，立刻用轻机枪与重机枪对奉军进行火力压制，效果也十分的明显。 奉军的战士们虽然奋力反击，但是在火力更为凶猛的白俄军面前，显得无力还手。 “此战，恐怕要身死在此处了。”翟刚想到这，没觉得有多么悲伤，反而轻轻地笑了笑。 师长说的没错，捐躯赴国难，倒也是众多死法之中不错的一个死法。 翟刚等到头顶白俄人机枪停止扫射之后，迅速探出头去，下一秒准星扣在一名白俄机枪手的脑袋上，随后扣动扳机。 便听“咻”的一声子弹破空之声，那名还在开火的机枪手瞬间被打穿了大脑，身子向着后方无力的倒去。 战斗在后半夜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奉军和白俄军都不断的有人在倒下，但白俄军的火力却越发的凶悍，而奉军的火力则是越发的微弱起来。 交战距离在不断的缩小，白俄军连续发动了三次抢占阵地战，但始终都被奉军的战士们以顽强的战斗意志给打退。 翟刚将步枪的准星瞄准在一名中尉身上，随口快速的扣动扳机。 但这一次，他没听到子弹出膛之声，而是听到机械的“咔咔”声。 枪里没有子弹了。 翟刚随手将枪丢在一边，他缩回到战壕中，有拿起了一杆步枪，打开枪膛后发现里面并没有子弹。 他连续又捡起几支步枪，发现都是空膛的。 “谁还有子弹？”翟刚大声问道。 “营长我没了。” “我也打光了。” “我还有三发，您要吗？” 身边的战士们纷纷回答这。 但大多数人都没了子弹，有子弹的也很少有两位数的。 “子弹打完了。” 翟刚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默默地将步枪丢在一旁，转身摸出一把微端系这红绸的大刀。 “准备白刃战！”翟刚将手上的汗水和血水交杂而成的液体抹掉，握紧了刀柄高声说道。 身侧，奉军的战士们也摸摸放下早已经没有子弹的武器，转而取出大刀。 但却没有一个人因为失去火器而害怕、哭泣、甚至于临阵而逃。 今日，十六师暂一团一营全军上下，将用肉体在这河谷平原上铸就一条血肉长城。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队伍！” 阵地中不知是谁先唱起了军歌，随后全军一起合唱，嘹亮的歌声像是夜空中忽然升起的一轮太阳一样。 翟刚也在唱着，他十分的动情。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再唱这首军歌。 奔跑的脚步声越发的响亮，随后他听到了很多声“乌拉”在前方响起。 “乌拉”究竟是什么意思？ 翟刚很想问一问，他想那或许是“前进”的意思吧。 “兄弟们！” 翟刚握住大刀，大声道：“今日，或许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了！今日，是我翟刚对不住诸位，带你们走上了一条死路！” “如果还能有来生，我愿意为你们做牛做马偿还罪责！” “营长，俺们不怪你！” 有战士大声的喊道。 “对，我们都不怪你！” “不怪，不怪，我们今日死在这里，不是死的不明不白，而是死于保家卫国！畅快，畅快！兄弟们，十八年后咱们又是一群好汉了！” 战士们纷纷大喊着，甚至还有人大笑起来。 翟刚握刀的手越发的用力，他大声喊道：“好！来生我们在做兄弟！” “今日，我等捐躯赴国难，上对得起中华，下对得起师长！此战，我们一营绝不后退！” 随着翟刚的大吼，战士们纷纷应和道：“对！绝不后退！” 就在这时，一个白俄人一脚踏进阵地的壕沟之中，那白俄人和翟刚还对视了一眼。 “艹！”翟刚大叫一声，一脚将白俄人踹倒在地，随后大刀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第390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翟刚一脚将白俄士兵踹翻在地，随后快速的将刀从白俄士兵的尸体中拔出来。 “乌拉！” 身边白俄士兵的喊杀之声大作，目光所及之处，越来越多的白俄士兵手持着兵器向着阵地跳跃而来。 战壕之中奉军士兵和白俄士兵立刻战在一处。 “杀啊！今天杀一个不亏，杀两个稳赚！”身边有麾下的将士在大声喊道。 越来越多的白俄人越过了阵地，刹那之间，壕沟之内仿佛变成了冷兵器的古战场一般。 白俄人虽然有子弹，但是因为壕沟之中地形狭窄的原因，他们也不得不和奉军将士贴身肉搏。 而此刻，奉军却因为人人手中结持大刀的缘故形成了近身的肉搏优势。 “营长，小心！” 正在翟刚分心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下一秒翟刚就感觉有人拽住自己的后衣领，将他重重的向后方拖拽了一步。 便在此时，耳边忽然听到“嘭”的一声枪响。 翟刚顺着声音看去，发现在自己的右方，正有个白俄士兵举着枪。 显然刚才对方是对着自己开了一枪，但因为自己被人推开，所以他那一枪打空了。 “艹，偷袭老子！”翟刚面上现出恼怒之意，他扑身过去，扬起手中的大刀在那名白俄士兵换弹的间隙，一刀将对方的人头砍下。 翟刚此时才回过头看向刚才救自己一命的人。 “蒙古兄弟？你怎么来前线了，不是让你们在大后方待命吗？” 刚才将自己从敌人枪口下拽开的正是劳动队的队长阿部牙。 “营长，我听说你们前线没有子弹了，要和这群红毛鬼子拼大刀了，我就带着弟兄们冲过来了。” “我说过，我们已经是没有家的人了，我们活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指望了，今天能亲手为家人报仇雪恨也是一件快事。” “营长小心！” 阿部牙说着大叫了一声，翟刚此时也听到脑后传来一阵破风之声，连忙屈身转身，正看到一个白俄人用枪托向着之前自己后脑的方向砸了过来。 翟刚没有二话，将大刀从下往上撩去，血光从夜空中划过，那白俄人应声倒地。 翟刚从战壕中跳起，四下环顾。 壕沟内外已经有许多白俄人冲了进来，奉军还有阿部牙来领的牧民和白俄人打成一片，远处还有更多的白俄人向着这边冲刺过来。 这些白俄人或许是担心开枪会造成误伤，竟然逼近之后也选择和奉军贴身肉搏。 “黄皮猴子，死！” 一声并不流利的中文从前方传来，翟刚循声看过去，见一个顶着中尉军衔的军官举着一把西洋刀奔跑这向自己冲来。 西洋刀那轻薄的刀刃上还沾染着鲜血，而那或许就是自己战友的血。 翟刚二话不说，一个虎扑过去，举刀就砍。 白俄军官反应也极快，他微微向左方倾斜，随后一刀斩向翟刚的脖颈。但他显然没意识到，翟刚这举刀下劈的动作是虚招，翟刚真正要做的是在刀刃落下的瞬间，身体向前方做了个战术翻滚。 重心已经被晃开的白俄军官哪里反应的过来，瞬间就被一刀扎进胸口，瞪大了双眼向后方倒去。 奉军在这一刻表现出了远超同时代其他军队的战斗意志。 刀砍钝了他们就捡起地上的枪去砸，枪杆射了他们就扑上去厮打，甚至还有的战士直接抱起白俄士兵冲向敌人并在最后关头拉响对方腰间的手雷。 “啊！” 翟刚被一刀劈中了肩膀，刀刃深陷在骨肉中，但却并未一刀直接斩断。 翟刚痛苦的嘶吼了一声，举起手中的大刀狠狠地扎进了敌人的胸膛中。 白俄人的双手还想发力将翟刚的肩膀砍下，可他生命流失的速度显然要比他发力更快。 “营长……”一名战士冲过来，将白俄人拽开。 翟刚也站立不稳，身体向一个趔趄摔在泥地里。 另一名战士赶紧冲上来，他伸手想将卡在翟刚肩膀上的拔出来。 “别别别……”翟刚赶紧叫了一声，“别拔，别拔。” 他知道此时如果没有医疗兵在旁边，拔出来恐怕立刻就会形成大出血的情形，比起这样卡一会就卡一会拔。 那战士赶紧松手又赶紧过来将翟刚扶起来。 “有水吗？给我喝口水……”翟刚脸色惨白，声音也十分的虚弱。 战士赶紧取出行军壶，拧开瓶盖送到翟刚口边小心的服用起来。 “白俄人都退了？”喝完水，翟刚的脸色好了些，他问道。 “都退了，但……但恐怕随时都会再过来……”战士说着，看到一名空闲的医疗兵，连忙站起来挥手道：“这里，这里，营长负伤了。” 医疗兵赶紧跑了过来，他们指挥了两名士兵按住翟刚，随后一使劲将刀和翟刚的身体分离。 刀刃抬起的瞬间翟刚只觉得一阵剧痛，双眼一黑险些昏死过去，医疗兵眼疾手快的看了眼伤口，随后用止血带牢牢地缠住，又用绷带裹住伤口，最后又除去止痛药和其他药片一起给翟刚付下。 “行了，行了别忙了……”翟刚挥了挥手。 “等会白俄人又攻上来了，别忙活了……” 医疗兵却不为所动，做完一系列检查工作之后对着翟刚敬了个军礼道：“营长，已经为您做好了紧急处置，有异样随时叫我。” 说完医疗兵背起医疗箱快步向旁边的伤员跑去。 翟刚看着他的背影，咧嘴笑了笑，嘟囔道：“瓜娃子。” 随后他又对几个要过来搀扶他的士兵挥了挥手道：“都去，老子好得很，不要都围着我。” 士兵们这才离开去做其他事情。 翟刚靠在土坡上，伸手从腰间摸出烟盒来，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随手用洋火点燃。点火的时候牵动了伤口，疼的翟刚咧了咧嘴。 美美的吸了一口烟后，发觉肩膀疼得要命，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见纱布并未被献血浸透，想来应该是没事便将目光看向远处白俄军的阵地上。 白俄军的阵地上响起了几声枪响，翟刚猜测或许是他们的头头生气了，所以处决了几个将领。 身前，不少附上矫情的战士们在地上搜寻这白俄人尸体上的弹药。 他们现在只能依靠从敌人身上缴获的武器继续作战了。 “营长，能给我来一支吗？”一个声音在翟刚耳边响起。 第391章 支援来了！ “哪个臭小子敢向老子讨烟……”翟刚笑骂了一声，却摸出一支烟转过头去。 说话的是阿部牙，他的脑袋上缠着一圈纱布，他身上的衣服都破了，显得颇为可怜，只脸上还露出一副笑容来。 “你小子还活着呢？脑袋上怎么弄的？”翟刚一脸玩味，将香烟和火柴盒递给阿部牙。 对方点燃了香烟，将火柴盒还给翟刚后也学着他的样子躺在地上，舒服的长吸了一口，大大咧咧道：“我命大咧，被人用刀在脑袋上蹭了一刀，医生说只是破了个口子，没多大事。” “你小子还真是命大。”翟刚又瞧了一眼他脑袋上的伤口，不再看他。 “营长，我砍死三个红毛鬼子呢，在砍死三个就够给我家人抵命的了。” 翟刚没转过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后道：“那恭喜你呀。” “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杀三个，胳膊上没劲了。”阿部牙挠了挠头，苦笑着说道。 翟刚闻言脸上也显出一丝苦闷之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副营长呢？”翟刚忽然叫了一声。 半晌后才有人喊道：“副营长牺牲了。” 翟刚闻言微微一愣，他本能的看向自己的身上，哪里已经没有副营长给自己的披风了。 那件披风早在战斗之初就被他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翟刚没觉得有多悲伤，他只是觉得有些恍惚，有些不太真实。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事从脑海里甩开，再次开口道：“统计战斗减员，统计可以作战的数量。” “是。”有战士答应了一声。 十分钟后有战士跑过来禀告道：“现在全营具备战斗能力的战士有一百三十五人，请营长示下。” “一百三十五人？” 一共五百人的满编营，现在只剩下了一百三十五个战斗力。 翟刚还来不及悲伤或者是反省什么的，前方忽然有战士大声喊道：“骑兵，白俄鬼子的骑兵来了！” 翟刚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低头看表，距离徐本周给他定下的坚守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徐团长，恐怕这次要让你失望了……”翟刚如此想到。 下一秒，翟刚高声道：“准备战斗！” 奉军战士们纷纷站起身来，扛着从白俄人身上的武器开始准备作战。 翟刚从地上摸起一支步枪，打开弹夹看了一眼，大概还有七八发的样子。 “给你，你会用枪吗？”翟刚将枪递给阿部牙。 阿部牙连连点头，接过枪后向宝贝一样上下摸了一遍，笑道：“有了这玩意，我保准又能多带上几个鬼子。” 翟刚笑着点了点头，向他竖起了拇指，随后他也拿起一把白俄人的步枪俯身在壕沟里默默地凝望着向狂风一样袭来的白俄军骑兵。 “三百步……” 翟刚默默地算了一下距离，随后拉动枪栓，高声道：“全军注意！不必节省弹药，有多少打多少！” 随着翟刚的话，奉军阵地上再次枪声响成一片。 翟刚之所以下达这样的命令，是因为骑兵的速度太快了，一旦被他们逼近，很有可能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索性直接打完了，没准还能多造成一些杀伤。 一分钟后，子弹打光。 翟刚扔下步枪，再次握紧大刀。 奉军的其他战士们也纷纷抛下步枪转而拿起贴身肉搏的武器。 他们会怕吗？ 他们当然会怕，此刻的骑兵对于一营的战士们就像是一座座坦克一样，当骑兵列队冲锋过来的时候，他们甚至不需要做什么，马蹄就能将他们碾个粉碎。 “团长，师座……”翟刚默默地向着，握紧了大刀。 “准备！冲……”翟刚刚要动员战士们发动冲锋的时候，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呜呜呜……” 低沉而尖锐的号角声在阵地后方响起，随后翟刚惊讶的看到一群和他穿着同样蓝呢子军装的战士们如潮水般的用来。 “一营的战士们迅速后退，现在由我们接管阵地！你们辛苦了，现在可以休息了！” 一个顶着上尉军衔的军官大声喊道。 翟刚看他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却想不起对方是谁。 “老翟。”这时一个他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翟刚连忙转头看去，这下他认出对方的身份了。 那人一身蓝呢子军装，可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一样。 暂一团，三营营长段志飞。 “老段？！”翟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翟刚抓住段志飞的胳膊瞪大眼睛问道。 “团长派我们来支援你们的，你胳膊……算了，快，你快叫你的人下去，现在让我们来换防。” “哒哒哒！” 重机枪那沉重的声音已经响起，翟刚看过去，发现原本废弃的机枪阵地已经被三营带来的重机枪给架上了。 密集的火力如同漫天的子弹雨水一般射向对方。 举着马刀嘶吼着冲锋的马匪们猝不及防，瞬间就死伤了一大片。 翟刚抓住段志飞的手，叫道：“给我一支枪，我还能……”翟刚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老翟，老翟？”段志飞大叫。 医疗兵快步跑了过来，扶住翟刚，有人摸了下他的额头，对段志飞道：“营长，翟营长发了高烧，我们带他下去救治，你不用担心。” 说完几人扛起翟刚就往后方跑去。 段志飞看着医疗兵的身影消失，目光扫过阵地上和白俄人叠在一起的奉军战士，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娘的，弟兄们，给老子狠狠地打！给一营的战士们报仇！” “是！兄弟们狠狠地打！” 一路奔袭而来，又目睹战友的惨状，三营的战士们立刻借助一营修建的工事向着白俄马匪近乎疯狂地投送活力。 轻重机枪的轰鸣声、迫击炮的爆炸声、步枪的子弹的出膛声…… 张大林直接被打傻了，他根本没有想到之前弹药已经枯竭的奉军居然还能爆发出这么强悍的火力。 第392章 杀贼 张大林连忙勒住缰绳，神色狐疑的看向前方的战时。 “不对劲，而且是很不对劲！” “刚才这伙奉军的火力明明枯竭了，现在怎么会如此猛烈？” “这其中有蹊跷，说不得是埋伏！” 张大林想到这里，不敢再继续逗留，大喊道：“先撤退，先撤退！” …… 后方伊万诺维奇的脸色也由喜变怒，转而显出疑惑之色。 战局发生了改变。 但不能再让骑兵返回来了，此战再不能通过，恐怕士气将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而后果很有可能是他们将继续和奉军在这里熬下去。 “传令督战队立刻上前，骑兵敢撤回来，立刻射杀！”伊万诺维奇下达军令。 “是！”手下军官答应一声，快步向前。 督战队接到伊万诺维奇的指令之后，立刻拔营向前。 他们中有通汉语这，大声对着溃散的骑兵大喊道：“后退者死！” 可此时此刻，已经被奉军打蒙了的马匪们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他们直接无视了督战队的军令，继续向后方跑去。 督战队队长不再犹豫，他举起手枪高声道：“开火！” 随着他的一声枪响，督战队立刻开火，机枪射出的子弹瞬间就淹没了冲的最快的几名骑兵。 “唉，我们是自己人……”有马匪大声喊道。 张大林无论是进攻还是后退都位于骑兵队的中心位置，所以十分安全。 他连忙大声喊道：“先别开火，先别开火。” 他又对自己的手下道：“停，都停下。” 二当家的上前大叫道：“大哥，不能停下呀，这些红毛鬼子分明是想让咱们给他们当替死鬼！” “大哥，咱们不如冲过去将那几车金银珠宝抢了再重归山林，岂不比给这些红毛鬼子卖命要强？” 马匪就是马匪，在感受到了奉军强悍的战斗力后，他们本能的生出了欺软怕硬的心思。 老子打不过奉军，还打不过你们这群红毛鬼子吗？ 张大林大叫道：“闭嘴，老子出去和他们交涉一下。” 他在马匪队伍中的威望极高，此刻真的动怒大喊，马匪们本能的勒住缰绳停在原地。 张大林纵马而出，大叫道：“停止开火，停止开火，我是骑兵旅旅长张大林！” 督战队队长自然是认识张大林的，他立刻抬起手，喊道：“停止开火。” 督战队队长快步跑了过去，对张大林道：“张旅长，还请你继续率领骑兵向前冲锋，后退者杀无赦，请张旅长不要让我难做。” “我要见伊万诺维奇大人，我有重要军情禀告。” 督战队队长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让开去路。 张大林急道：“我自己一个人去见大人，其他人留在这里，这样总行了吧？” 督战队队长连忙让出一条去路，张大林没有丝毫的停顿快马加鞭的向着阵地指挥所的位置跑去。 “其他人戒备，敢上前者，杀无赦！”等到张大林通过之后，督战队队长再次封锁了退路。 督战队和骑兵便隔空对峙起来。 …… “砰！” 行军壶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伊万诺维奇转过身背对着张大林，声音既愤怒有无奈的骂道：“不是让你们冲过去吗？怎么又退回来了？每次都是快杀到阵地前就退回来，你这个旅长到底能不能干？” 张大林弯腰捡起水壶，绕道伊万诺维奇面前来，苦涩地说道：“大人，奉军的火力突然加强了，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我怀疑奉军可能是设下了什么埋伏，要引我们上钩，这才赶紧撤了回来。奉军现在火力突然加强，这其中必有变数，我们还要谨慎行事啊。” “哈！”伊万诺维奇被张大林气乐了，他出手指用力在在张大林胸口上戳了几下，大叫道：“你还知道这其中有变数呀？你要是早早的杀穿奉军的防线，现在咱们都坐在舒服的房子里喝着伏特加呢！” “现在有什么好讨论的？我们必须通过河谷平原，前方就是有埋伏，我们也必须趟过去，明白吗！” “是是是，”张大林唯唯诺诺的点头，并道：“那能派一支步兵在前方开路……” 张大林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一骑从后方飞驰过来。 “大人不好了，后方阵地被奉军突破了！”传令兵下马后大喊道。 “后方阵地被突破了？”伊万诺维奇大惊。 如果后方受不住的话，他们恐怕就要陷入奉军的双面夹击之中了！ “敌人有多少人？什么火力配置……”伊万诺维奇正在问话，却见张大林深色骇然的趴在地上并将耳朵贴在地面上。 “你在干什么？”伊万诺维奇既愤怒又狐疑的问道。 张大林对着伊万诺维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片刻后他爬起来，面色难看的对伊万诺维奇道：“大人，有骑兵正在向咱们这边冲过来。” “骑兵？你的部下哗变了？”伊万诺维奇大惊。 张大林摇了摇头道：“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奉军的援军，他们正从后方杀过来。” “人数有多少？”伊万诺维奇赶紧问道。 “听不出来，但是人数绝不会少。” “这……这可怎么办好？”伊万诺维奇的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 “大人，现在为今之计只有迅速突破奉军的防线，或许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不错，张旅长，还请你们骑兵……” 张大林大手一挥，断然道：“请大人放心，此战是危急存亡之战，我们骑兵定然会誓死而战的。” “好好好。”伊万诺维奇连连点头。 “不过我们还需要回来补充一批弹药，请大人等会让督战队让开道路。” “没问题，你快传令督战队队长，等会给骑兵旅的战士们让出一条路来！”伊万诺维奇连忙下令。 张大林也不再逗留，翻身上马，随后看也不看伊万诺维奇一眼，快速向着马匪们跑去。 当他来到马匪身边时，脸色一下子变得阴郁至极起来。 “老二，老三，老五！”张大林将几个心腹头目叫了过来。 “等会咱们回去补充弹药……”张大林道。 “大哥，咱们还给红毛鬼子卖命呀？”二当家的大叫道。 第393章 骑兵团，冲锋！ “你闭嘴。”张大林冷冷的扫了二当家一眼，随后道：“奉军的支援到了，这伙白俄人完蛋了。” “大哥，那咱们得快跑呀。”二当家的有些慌张，“一支奉军战斗力就这么恐怖，他们再来了援军，咱们可不能跟这些白俄人一起完蛋呀。” 张大林没有说话，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随后眼睛飞快的在周围瞄了一圈，压低声音道：“等会督战队会放我们过去，等靠近了白俄人，直接把他们杀了咱们带着车上的金银珠宝跑路。” “白俄人没马，追不上咱们，奉军会先对付白俄人，也没空追咱们，到时候咱们带着这些金银珠宝，世间岂不任咱们逍遥？” 二当家的闻言用力一拍手，叫道：“不错，合该如此呀！” “嘘！”张大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骂道：“都小声点，你们各自通知最信任的手下，到时候一起大喊动手，切记不能先被白俄人发觉。” “要是被他们发现，反而会被缠上，到时候不要说金银珠宝，恐怕连跑也跑不利索。” “对对对，是极。你们等会动手的时候千万别急。”二当家的赶紧叮嘱其他人。 张大林伸手在他军帽上狠狠地打了一下，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呀，小心点。” “是是是。”二当家的忙点头应道。 “走，咱们过去不要被白俄人看出破绽来。”张大林轻声说道，随后紧了紧衣服，率先打马走在众人前面。 前方，刚刚还在和马匪们对峙的督战队此时已经得了伊万诺维奇的命令，立刻让出一条去路。 路过督战队队长的时候，张大林还对对方点头示意。 随后越过督战队，张大林便开始加快马速，他身后的马匪们也快马加鞭紧追在张大林的身后。 …… 伊万诺维奇正在指挥这手下准备给马匪们的弹药和物资，但是副官却猛的拽了一下伊万诺维奇。 “大人，有情况。” 伊万诺维奇此时心情颇为暴躁，转过头看了一眼，见只是张大林率领骑兵归队，其他的并无异样，不悦的甩开副官。 “大人，不对劲！”副官忽然从后面抱住伊万诺维奇，将他往一块巨石后面拖拽这走。 他一面行动一面大喊：“这些马匪不对劲，他们来的速度太快了！” 警卫们闻言纷纷拔枪，护着伊万诺维奇往安全的地方撤去。 “张旅长，快停下马，快停下马，不然我们就要开枪了！” 副官将伊万诺维奇护在身后，举着枪大声的喊道。 “死吧！”二当家的举起骑枪，略一瞄准，随后扣动扳机，还在说话的副官只觉得嗓子一凉，低下头发现脖颈上正往外喷着献血。 他伸手按住伤口，身体却无力的倒下。 伊万诺维奇看着副官倒在身前，本能的向后方躲去，一面爬他一面大喊道：“开火！开火！” …… “冲锋！” 巴图尔举起手中的骑兵刀，将刀刃指向前方，发出一声咆哮。 终于，骑兵团在昼夜不停的奔袭十多个小时之后，抵达了战场。 巴图尔知道，现在他不能休息，必须趁着骑兵团的战士们心中憋着一口气对敌军发出凌厉的攻击。 他们奔袭了十多个小时，之所以现在还能勉力支撑，都是因为有那一口气顶着，这口气要是散了，士兵们立刻会被疲惫冲昏头脑。 巴图尔看了眼走在骑兵队伍两侧的步兵，那是暂一团二营的战士们，他们的营长孟松在之前的战斗中负伤，所以现在这些步兵也归他关了。 “团长，团长……”此时一名传令兵逆着冲锋的人群靠近巴图尔，禀告道：“侦查兵汇报，敌军内部发生火并情况。” “敌军火并了？”巴图尔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本来以为奔袭而来后，还要打上数次硬仗。 可从刚刚的交手来看，这支白俄军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斗素养都远远低于自己的预期，甚至远远低于曾经和自己交过手的军阀。 现在更是发生了内讧火并的情况，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他焉能不喜？ “侦察兵报告，白俄军的骑兵部队正在对着他们的步兵发动冲锋，应该做不得假！” “哈哈哈，好，天赐良机，绝不可放过！”巴图尔仰天大笑几声，握刀说道：“去，立刻放信号弹，通知在河谷平原的步兵们发动冲锋，咱们要在二十分钟内瓦解这支白俄军！” “是！” 河谷平原阵地内。 段志飞正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白俄军阵地中的情况，他正在疑惑白俄军内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枪响声乱成一片了。 就在这时，身边的士兵猛的拽了他一下，指着天空道：“营长你看。” 段志飞顺着对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就见夜空之中，两朵火红的烟花忽然在空中绽放。 “是信号弹，骑兵团到位了……”段志飞一下子就从阵地上跳了起来。 他身后的许多战士都认出了这朵烟花的含义。 “全军注意，准备冲锋！” “号手，吹冲锋号！” “呜呜呜……”号角的呜咽声随之响起。 静默的阵地上忽然纷乱起来，三营的战士和部分一营的战士们汇合在一起，向着白俄军的阵地冲去。 …… 一辆军车忽然从后方超车过来，一个声音在后方车辆上大喊道：“师座，暂一团和骑兵团联名发来电报了。” “停车！”周朝先对司机道。 司机鸣笛示意后，将车挺稳，周朝先不等有人来给他开车门，自己就从后座跳了下去。 姜来捧着一份电文快速跑了过来，对着周朝先敬了个礼道：“师座，暂一团团长徐本周和骑兵团团长巴图尔联名发来捷报。” “河谷平原一战，贼手伊万诺维奇、伪敌、张大林等匪首均被擒获，一役歼敌一千三百二十余人，生擒敌军一千五百名左右。” 周朝先闻言原地转了一圈，随后用力的一圈砸在旁边的车门上，喜道：“好，太好了！立刻准备通电全国！” “是！” 第394章 再通电全国 “师座，电文怎么写？”中校军官孟皓从怀中摸出一个笔记本，摊开后看着自家师长。 周朝先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道：“朝先不负国人期盼，已诛杀伪敌，尽除白俄侵略者，终让蒙古全境重归中华。” “是。”孟皓记完之后敬了个礼快速跑开了。 诚然周朝先的这份电文算不上文采斐然，最多也只能说是清楚明白。 但之于此时此刻，确实难能可贵了。 因为此时通电全国的电文，要不是过于文绉绉的使平民百姓看不太明白。 要不就是直接开粗口骂娘，而周朝先这篇简短却能说清情况的电文便足以。 “师座，咱们现在还是否要往战场那边赶路？”姜来上前问话。 周朝先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咱们回库伦，传令给徐本周，巴图鲁让他们整顿好后返回库伦城。” “是。” 周朝先这么做有两种考量，头一件考量便是战事已经已大捷结尾，自己现在跟过去也并无大用。 第二件事便是这伙子白俄人一除，蒙古草原上可是除却自己的声音以外在没有第二个声音了。 抓紧时间已库伦为中心，将政治影响力输出到蒙古草原的各个城邦与各个部落上才要最要紧的事情。 旁人不知这蒙古地下矿藏丰富，他却晓得。 还是抓紧时间准备开采矿物，换了钱，在用钱去换了军火，让自己的枪杆子在硬上几分才是正理。 …… 库伦城，市政府。 挂着代理市长门派的办公室里却是灯火通明。 “先生，这几个汉字我却又不记得了……”巴雅尔指着面前的一行汉字，颇为恭敬的问向旁边的人。 巴雅尔认识蒙古文，但对于汉字大多都是不认识的。 但政府的公文电报什么的却大多都是汉字，他本也可以一直让人读给他听，但他却是个谨慎的人，有些东西还是自己掌握的好，一直靠别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在大事上被人蒙骗了，可就悔之晚矣。 “地质学家。”旁边所谓的先生不是个全乎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褪色的蓝色军装，左边的袖子确实空空荡荡的。 这是在此前一番战役中，负伤被截去右臂的一名战士，因无法开枪而失去战斗力后，便被师部安排到了库伦市政府里做文员。 像他这样因为无法继续参加战斗的退伍人员，师里不但给了丰厚的退伍金，还按照他们各自的意愿和能力为他们安排了下半辈子可以谋生的工作。 他便是因为识文断字，故而在库伦市政府里做一名文员。此时又被巴雅尔抓着为他补习中文。 “地质学家……”巴雅尔嘴里念叨着，抄起笔又抄写了几遍这四个字。 “先生，这个地质学家到底是什么？”半晌后，巴雅尔抬头问道。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专门研究土地的教授什么的吧，我可未曾上过学堂，只在军中读过几次扫盲班。” 巴雅尔闻言微微点头，随后望向自己写的四个字，不禁思绪纷纷起来。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巴雅尔放下笔转而提起电话听筒。 “嗯嗯，好，告诉连长了吗？嗯，好。”巴雅尔说完将电话挂好。 “是那什么地质学家到了吗？”文员在一旁问道。 巴雅尔点了点头，可下一秒又迅速的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的文员，问道：“我们是否该去迎一迎？听说是师座不远万里从东三省那边调过来的，想来是很受器重的吧？” 文员闻言也觉得有道理，道：“想来不假。” 巴雅尔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立刻起身将御寒的大衣穿上。刚出办公室大门的时候，黑暗里“啪”的走出来两条带枪的彪形大汉，二人也不说话，只一双牛一般的眼睛死死的顶着巴雅尔。 这是军中拍下来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两名士兵。 巴雅尔对这两个跟屁虫早就见怪不怪了，冲他们点了点头，便带着文员和几名心腹便出了市政府，直奔城门口而去。 一行人来到东城门前，城门正微敞这，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守在内外。 见到巴雅尔一行人，连长立刻上前来狐疑的问道：“市长深夜怎么来此？” 周朝先临走前有意让连长监视并控制着巴雅尔，连长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觉得这个临时市长虽然不算是嫡系的人马，但是做事倒也妥帖牢靠，更不见半点叛逆，于是相交也变友善了些。 “我是听说师长请来的那些地质学家快到库伦城了，我虽是粗人，不晓得什么是地质学家，但既然是师长不远万里从外面请来的，如今师长不在库伦城，我还是应该代表库伦市政府迎上一迎的。” 连长闻言微微点头，道了声：“市长想的周全。” 漆黑的旷野中，两道笔直的光柱划破夜空，不多时便有两辆车驶到了城门前。 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在门前停稳，前面那辆车的前后车窗都摇了下来。 连长和巴雅尔一起迎了上去。 司机将证件递给连长，后者拿着在手电筒下对照了一阵，确定真伪后将证件还给了那司机。 车的后座上，一个年级大约五十挂零的中年男人正将一副厚重的眼镜带上，他模样生的颇为古板脸颊上又显消瘦，此刻面无表情的倒是有些吓人。 “老先生就是地质学家吗？”巴雅尔好奇的问道。 那中年男人循声转动了眼球，上下扫了巴雅尔一眼，随后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 “可以进去了，我们等会给您安排了……”连长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后方军营传来一阵喧哗声。 连长“唰”的一下转过身子，脸色变得十分阴沉难看。 奉军军纪严明，平日里绝不会无故在这个时间段内大声喧哗，难道是啸营了？ 如果当真是啸营了，那可实在是糟糕透顶了。 就在连长欲派手下人前去探查情况的时候，便看到五六个人正朝着这边飞奔过来，他们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道：“大捷！大捷！” “我军一举歼灭白俄侵略军，生擒伪敌与外军匪首，蒙古和平了！” 第395章 文虎勋章 在场的所有人先是一愣，但旋即又生出了个别不同的心思来。 对于带兵的连长，那腰杆一下子就挺直了几分，颇有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对于巴雅尔，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站错队，白俄鬼子也不是周朝先的对手。 对于车上的中年人而言，他虽然与周朝先并不熟识，但一直听身边人夸耀他如何如何的好，此刻听闻收复了蒙古，保住了家园也是万般的欢喜。 但另有一样，这位地质学家却不知道周朝先叫自己来着蒙古的苦寒之地到底要做什么。 巴雅尔最先从兴奋的心情中回过神来。 他忙招呼众人道：“快，先进城，这位老先生你是想用些晚宴还是先休息什么的，有什么要求只管跟我说。” 车内的中年人微微推了下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道：“不叨扰了，给我寻一处安静的所在休息就好。” 巴雅尔便让自己随性的人带路，将他们安排去了自己曾经住过的一间外宅。 虽说是外宅，但是装修用料都是最考究的，完全可做临时歇脚的所在，且不会失了礼数。 汽车油门轰气，一溜烟的消失在街道上。 库伦城此时一文一武两位执掌最高权力的人也只得垫着脚去看那汽车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坐上这样体面的小车。 …… 一连有过数日，这几日的库伦城可不算是太平，随着那地质学家来了之后，先是徐世昌派的特派员到了，随后又是中外媒体许多的记者，更有不少爱国青年出现在库伦城外的军营旁，嚷嚷着要加入十六师保家卫国。 幸好巴雅尔倒也算是个有能力的，竟也将库伦城内外的事情理的井井有条，并不曾出什么乱子。 但随着一支骑兵队伍出现在库伦城外后，库伦城的宁静就彻底被搅碎了。 骑兵队伍是骑兵团一营的官兵，他们只是前哨站，只远远地围着库伦城绕了一圈之后，就进入旁边的军营中休息。 当天下午，在巴雅尔和库伦师临时政府全体成员以及民众代表的迎接下，一列车队缓缓地驶进库伦城。 车队最后停在了库伦市临时政府的门前。 后方运兵车上的士兵“呼啦”一阵从运兵车上跳下，里里外外的将市政府给为了个结实，随后他们有仔细的甄别的守在外面的记者和民众手中的东西，确定无误后，姜来快步来到周朝先的座驾旁拉开车门。 周朝先一身笔挺的蓝色军装，头戴大沿帽，皮鞋擦得锃光瓦亮，刚一下车，四处灯光乱闪，拍照声响成一片。 周朝先略微在门前停了下，随后对着记者和民众们微微点头致意后方才进入市政府。 而市政府大院的内部也是热闹非常，同样也是有许多家媒体和记者。 只不过院子里的这批都是国内外一线的大媒体，看器材和准备的样子就知道要比外面的小报记者们多很多了。 院内搭着一个小小的高台，正中央竖着一根连线话筒。 “周师长，恭喜呀。”一名身穿军装的男人一看到周朝先，便十分兴奋的靠近，兴冲冲的说道。 周朝先看了他一眼，倒也算是熟人，是曾经在武备学堂时的一位同窗。 周朝先和他握了握手，便奇道：“陈武，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倒是不知你在哪里高就？” “我现在在大总统哪里做一名参谋五官，倒是朝先你，越发的出息了，可谓是我们同创之中的第一人了。” 他说的大总统确是徐世昌。 陈武又到：“我这次来也没别的事情，主要是以民国政府的名义给你表彰一番，再给你授勋。” 周朝先便想起来徐世昌的确说过要给自己个什么劳什子的勋章，此刻若不是对方提起，自己早就忘了。 老实说周朝先对着什么徽章还并不怎么看得上，他打心眼里觉得这玩意还不如送他几挺机枪实用。 “hi，周先生，”正在陈武要和周朝先在交谈几句的时候，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走了过来，他用稍显生疏的中文道：“我们是《时代周刊》的记者，等下可以给您拍张相当做封面吗？” 时代周刊，无论是后世还是当时，都足以称得上是国际新闻传媒界的龙头老大般的存在了。 而时代周刊作为时政类的杂志，其封面其实用过好几次民国时期的照片。 这段时间，周朝先先和白俄人开战，又说出了那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豪言，最后又已极快的速度诛灭白俄军，在当时之中国其实已经很算的上个人物了。 故而时代周刊才有意想要拍一张周朝先的照片用以新一期的时代周刊的封面。 周朝先听到记者的话，略想了下，便点头应承了，问道：“在哪里拍？要我换一身衣服吗？” 外国记者见到周朝先点头，立刻是十二分的欢喜，他们忙到：“不需要，不需要，这身军装就已经很好，请周师长等会面对镜头。” 周朝先从善如流，他对着带着时代周刊牌子的相机微微一笑，随后随着“咔嚓”一声响，周朝先一身军装，少年英武的模样就永远的刻印在了相片之中。 “师座，发布会可以开始了吗？”姜来来到周朝先的身边问道。 周朝先微微点头。 姜来立刻跑到一边，不多时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登上看台，对台下众人道：“外敌欺辱我中华积弱，以至于悍然入侵我国蒙古之领土，奴役我中华之儿女，幸于国破家亡之时，中华民国十六师师长周朝先，不远千里率军进驻蒙古，以一己之力，扫除白俄侵略者，并在蒙古之地，再造共和，是乃功在千秋。” “下面请大家已隆重的掌声，有请十六师师长，也是我们的英雄周朝先上台授勋。” 下面多是些记者和中高层军官，此刻闻言拍照的拍照，鼓掌的鼓掌，院内的一片热闹。 周朝先快步上台，陈武在他身后也随之上台，他取出公文包，将一枚制作十分精美的勋章挂在了周朝先胸前。 第396章 独立旅 “周师长，徐总统希望你日后武运昌隆，保家卫国，再为我中华民国创立新功。” 陈武说完和周朝先握住手，同时两人都微微偏身将正面展示在镜头前。 台下的记者自然知道这是留给他们拍照的时间，他们也没含糊，一时间台下相机的“咔咔”之声络绎不绝。 “请徐总统放心，卑职一定再立新功。”周朝先也笑着回应了下陈武。 到这里授勋和拍照都完成了，现在也就没有周朝先什么事了。后续自然有其他人向记者们叙述战况，当然其中会有有一定程度的杜撰成分。 毕竟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讲战争故事的军阀不缺兵。 “等会下去聊两句？”周朝先压低声音对陈武道。 后者微微点头，两人又再次握着手让供记者们拍了一阵后下了高台。 两人没在现场逗留，陈武跟着周朝先进了市政府的一间书房。 一进了房间，周朝先先将大檐帽给摘了下来，寻了条手巾用水浸湿后狠狠地擦了把脸。 周朝先这几日忙的可算是脚不离地了，此刻将湿手巾丢在一旁，转身坐在椅子上脸上已经是说不出的疲色了。 “给我倒杯水。”周朝先道。 陈武便拿起一个陶瓷缸给周朝先倒了杯温水递到了他面前，笑道：“你不是打了胜仗？怎么好像是吃了大亏一样？” 周朝先将温水一饮而尽，随后摇了摇头道：“唉，你是不知，这擦屁股的事麻烦这呢，现在伤员、俘虏、武器……总之是一顿事情，你看看我这黑眼圈，我都两天没睡着觉了，太累。” 陈武闻言微微点头，踱步到书房的窗户旁，透过玻璃去看外面的场景，却没说话。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来十六师帮我？”周朝先深深地瞧了一眼他的背影，方才说出自己之前一直想说出的事情。 十六师根基还是太浅，不光是缺乏基层军官，甚至是高层军官里不识字的都是大有人在，更别说向陈武和自己这样接受过系统的军事培训的人才。 陈武转过身笑道：“有些心动，不过还是算了，徐总统对我有知遇之恩。” 徐世昌吗？ 周朝先眨了眨眼睛，心里盘算了一下，根据原本的历史轨迹，徐世昌可离辞职归隐不远了。 便道：“如此我便也不勉强你了，如果以后徐总统用不上你，那你便来帮我可好？你是个带兵的人才，不该只碌碌无为一生。” 陈武闻言笑了笑，点头道：“若是如此，那我便要来吃你的饭了。”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大笑起来。 当天下午，陈武便要返回北平，周朝先亲自将他送到库伦城外，二人依依惜别。 周朝先送走陈武后返回军营中，刚一入营便撞见了徐本周。 这位立下了大工的暂一团团长眼睛狐疑的在周朝先身上的军装扫了一眼，随后问道：“师座，那文虎勋章呢？” “收起来了，又没事带他作甚？你要去干什么？” 徐本周举了举手中的一沓文件袋，对周朝先道：“我正要寻您呢，这是我汇总的详细战斗报告。” 战斗报告可是个好东西。 它能让军队无法亲临一线战场的高层通过这份文件详细而彻底的了解到战斗的全过程。 从而对论功欣赏、装备换装、总结战斗经验等多方面都有重要的影响。 “走，跟我进作战室。”周朝先接过文件袋，带着徐本周进了作战室。 “你自己坐就好了，我可能会问你些问题。”一进作战室，周朝先便头也不抬的坐到巨大的办公桌后，打开文件袋开始翻看起来。 徐本周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了，他径直坐在周朝先的对面，默不作声的思考着问题。 “一营的伤亡惨重，几乎丧失了编制？”三分钟后周朝先抬起头问道。 “是，一营战士十去其八，他们是担任阻击白俄军的主力，所以伤亡十分惨重。其中营长翟刚重伤，副营长牺牲，手下三位连长也牺牲了两个。” 周朝先闻言没说话，继续低头看下去。 “这个叫阿部牙的蒙古人又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他们是额尔登特城……”徐本周又向周朝先说明了阿部牙和那些牧民的状况。 “他们想当兵吗？那也很好，等会让阿部牙来见我。”周朝先从文件中看到了阿部牙和一营战士并肩作战，并且有加入奉军的计划。 “是。” 三十五分钟后，周朝先将文件收好放回档案袋中。 战争的全过程他已经知道了，他心中虽有些波动，但面上却无异色。 慈不掌兵，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冷冰冰的阵亡数字。 “我计划在组建一个旅。”周朝先抬起头如此对徐本周说道。 “啊？可是，可是我们一个师的编制已经满了呀……”徐本周这下可有些懵了。 周朝先摇了摇头道：“这个旅作为一个独立旅设置，兵力暂时不以一个满编旅的兵力，由我自己出军饷，想来奉天那边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周朝先已经通过和白俄军的战斗意识到，以他一个师的兵力，想要在不久之后的军阀混战中站稳脚跟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更多的军队。 “这个旅我计划就以你们暂一团为基础打造，另外我会从其他军队中调几个军官过来担任军职，至于这个旅长位置……”周朝先说着眼睛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 徐本周只觉得自己脑袋一片空白，心脏也忍不住“砰砰砰”的狂跳了起来。 “这个旅长的位置就由你来做，下设两个团的兵力，你做得了吗？” 徐本周“啪”的一下站起身来，对着周朝先敬了个军礼道：“请师座放心，卑职一定竭尽全力。” “坐下，坐下。”周朝先对他摆了摆手。 “现在骑兵团的骑兵们四面八方的在蒙古境内开始建立秩序，这时咱们好不容易有的一段安定的时机，现在我计划在军中开一个军事培训班，先抓一批立功的士兵速成一批军官，将独立旅的架子给打起来，这个培训班交给你抓没问题吧？” 第397章 想当你的兵 “报告师座，没有问题。” 徐本周再次敬礼大声说道，他不是蠢人，知道这是周朝先信任他才让他自己抓的。 “嗯，还有伤员的情况如何了，都安置妥帖了吗？” “卫生营已经在库伦城周边建立起了一个野战医院，负伤的战士们倒是都被好生的看鼓起来了，不过药物方面还是有些缺乏，师座您……” “药物我会想办法的，回头令卫生营写一份药品清单。不过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一些军事管制药品我也未必弄得来。” 徐本周闻言微微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现在列强对中华大地虎视眈眈，徐本周知道虽然自家师座背后是隐隐站着几个洋人的，但列强的扶植力度大抵也不会比如张作霖这等大军阀更强。 所以物资方面的短缺，他是完全能理解的。 “关于兵源的问题，师座咱们是就地征兵还是从外省征兵？”徐本周问出了另一件自己很是关心的事。 周朝先略微权衡了一番，道：“就地征兵吧，蒙古人多赤贫者，能吃苦，又不怕死，训练的得当是好兵胚子。我对你的带兵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徐本周也点了点头，他也是想从蒙古本地征兵，蒙古兵的质量他是看过的，很是不错。 “没什么事就去将阿部牙带过来吧。” “是。”徐本周立刻起身出去，不多时他便带着一个皮肤黝黑但是身材健硕的男人走进作战室。 “师座，阿部牙已经带到了。”徐本周说了几句，随后将阿部牙带了进来。 这个在战场上和翟刚并肩作战过的汉子一进了作战室便浑身不自在起来，他偷偷瞧了一眼周朝先，双腿一曲就要下跪。 徐本周不知他要干嘛，眼疾手快的拽了一把，这才让他没有结实的跪下。 “这是干嘛？快起来。”周朝先连忙说道。 他对跪拜之礼可是没什么好感的，他不喜欢跪别人，也同样不喜欢别人给自己下跪。 “求大人让我加入军队吧，我也想当兵。”阿部牙还想再跪，可被徐本周死死的拽住。 “哈哈哈，原来就是为了这点小事，你可知男人膝下有黄金？我军中可不要那娘了娘气的软骨头汉子。”周朝先打量着面前这个健壮的蒙古汉子，笑着说道。 阿部牙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直起了身子，道：“大人，我可不是软过头，我是响当当的男子，我……我和营长大人作战的时候，可是狠狠地杀了四五个白俄鬼子嘞。” 阿部牙说到这脸色微微发红，显出既兴奋又有些痛苦的神色。 “好，那我倒想问问你，你为什么想要当兵？” 听到周朝先的话，阿部牙却问道：“不，大人，我……您是营长说的师座大人吗？” “哈哈哈，是，你也不许叫我大人，只喊我师座便好。” “哦哦，那边好了，我不当别人的兵，只想当师座您的兵。” 周朝先闻言倒是奇了，笑道：“此话怎讲？” 阿部牙挠着头道：“我……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您的军队和别人的军队不同……我喜欢和营长还有您得兵待在一块，跟他们在一块，有股子活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是有理想，我虽然不懂，但觉得这种是顶好的。” “哦哦哦对了，可不止我一个想当兵，我们有百十来个都想当您的兵，求您大发慈悲收下我们吧。”阿部牙说完，挣扎着又要下跪。 “你要是在下跪，就不要当我的兵了。”周朝先正色道：“我的兵，各个都是英雄好汉，可不是会闹着要给别人下跪的小男人。” “你先说清楚，到底有多少和你一样的蒙古汉子想当兵？”徐本周赶紧从旁提醒。 他知道，现在征的兵以后都是他独立旅的兵，自然是多多益善。 “有……有三四百人，不对有五百人来人……”阿部牙道：“都是被白俄人祸害的可怜人，求……” 他又想求周朝先大发慈悲收下他们，可话到了嘴边可是不敢说了，他生怕周朝先又要说他们不够男人。 “差不多是一个营的兵力……”周朝先默不作声的想着。 根据作战报告，这些蒙古人的战斗意志还是不错的，但是战争水平却也只是普通百姓的水平，但想来大抵都是穷苦百姓家的孩子，也是能吃苦的，再加上悍不畏死，倒是个好兵种。 “好吧，我便收了你，让你当我的兵。”周朝先拍板道。 “啊，真的？谢谢大人。”阿部牙大喜过望。 “你可别先谢我，咱们有话说在前头。”周朝先挥了挥手道：“想当我的兵就要经过新兵训练，你也一样，你如果不能完成训练，可还是要被扫地出门的，而且军中纪律严苛，你可要想好了。” 阿部牙连忙点头道：“能的，大……不，师座您放心，如果我完不成，你用鞭子抽我都成！” 周朝先和徐本周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都大笑起来。 徐本周骂道：“你个臭小子，想得倒美，都是成年人了，谁会打你？不过是要扫地出门罢了。” 阿部牙没回话，只眨着眼睛问道：“那可不可以让我当一营长的兵，他……他是个好汉子嘞。” 周朝先却摇了摇头道：“等你们从新兵营里训练完，会有专门的人分配你们到底去哪里服役，你要是想当翟刚的兵，那就好好训练，好兵他小子准想要。” 周朝先的话一出口，他和徐本周又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让他出去登记吧。”周朝先冲徐本周挥了挥手道。 阿部牙千恩万谢的离开。 周朝先站起身来，对徐本周道：“走吧，咱们去野战医院里看看伤兵的情况。” “好。” 两人离开军营，驱车来到位于军营以西三十里的野战医院。 医院也是军营的模样，不过却嘈杂一些，伤兵的哀嚎之声此起彼伏，此时周朝先和徐本周也都露出不忍之色。 两人一起进入野战医院，院长也是卫生营的营长早在门口迎接他们。 “先去看看咱们的战斗英雄翟刚吧。”周朝先道。 第398章 看望伤员 进入野战医院帐篷内，浓浓的消毒水味充斥其间， 身穿白色大褂的卫生员快速的穿行其间，显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周朝先来到一处独立的帐篷中，便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伤员靠在行军床上看着书。 他身上缠满了纱布，脚上还被一块石膏给固定住了，足见伤势之厉害。 床上的伤员是正是翟刚，他听到门帘响动的声音，也没抬头直接说道：“我身上好着呢，不必看我了。” 周朝先闻言忍不住笑了下。 这个翟刚虽然是营一级的军官，自己确实颇为了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还算是对方半个老师。 “臭小子。”周朝先开口叫道。 翟刚赶紧转过头来，见来着是周朝先，本能的挣扎着要起身。 “好了，你好好养伤吧。”周朝先对他挥了挥手，来到他身边，道：“这次我们能顺利的将敌军歼灭在河谷平原上，你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好好养伤，出院之后我会委以重任的。” 听到周朝先的话，翟刚立刻就意识到，自家师座恐怕是要重用自己了，脸上立刻浮出笑意来，道：“请师座放心，卑职一定不会辜负师座的信任。” “嗯嗯，你先好好养伤吧。”周朝先拍了拍翟刚的胳膊便要起身。 “师座，我……我还有事想问。”翟刚突然开口。 周朝先转过身，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问吧。” “师座，我想知道我们暂一团一营的伤亡情况，我清醒过来后，没人愿意告诉我。” 野战医院的院长连忙对周朝先道：“翟营长刚苏醒过来的时候，身体还很虚弱，是我让他们不要告诉翟营张具体伤亡的。” 周朝先微微点头，又看了一眼翟刚，随后道：“死伤惨重，编制尽毁。” 翟刚先是一愣，随后重重的咳嗦起来，一名护士眼疾手快的端起一个垃圾桶来到翟刚身边，他抱住垃圾桶“哇哇”的狂吐了数口。 半晌后他脸色苍白的坐直了身子，护士上前用手绢帮他擦拭起嘴角。 “你不必忧心，战死沙场这，他们的妻儿家眷都会由我来抚养。暂一团一营的编制不会削去，而是会再次重建。” “暂一团一营以后就叫做‘河谷英雄营’，以此来纪念你和你的战友在河谷平原上和白俄军誓死作战的事迹可好？” 翟刚闻言神情十分激动，他有些艰难的举起手，对周朝先敬了个并不十分标准的军礼。 周朝先立正还礼，随后道：“你好好休息，作为河谷英雄营的营长，你可不能垮了，要做好表率和带头作用。” “是，请师座放心，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我也会研究军事学，不负师座垂青。” 周朝先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带着一行随从出了翟刚的病房。 随后他们又慰问了众多负伤的战士，离开野战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宫备在吗？”周朝先点燃一根香烟，吸了一口后转过头问道。 一名肩抗少校军衔的军官快步过来，道：“有。” “要抓紧做好失去战斗能力的士兵和军官们的安置工作，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将他们往基层公务员的岗位里去安排。” “是，请师座放心，我们都会尽力为因伤致残的战士们寻找较好的归宿。”侍从室二室室长，主管政务的宫备斩钉截铁的说道。 “嗯，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周朝先说完转身上车，车队旋即驶进库伦城。 傍晚时分，周朝先在自己的公寓内准备了一桌家常菜，宴请了从东北大学特地请来的地质学家邓生和他的几名学生兼助手。 晚宴气氛颇为亲切，几名学生一直将周朝先视为民族英雄，自然十分的恭敬。 地质学家邓生也因为周朝先投资教育业，兴办许多不同级别的学堂对对方十分有好感。 晚宴用罢，邓生用手绢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嘴角，方才问道：“周师长，我想请问您一纸调令将我调到这蒙古究竟是什么事？” 周朝先听到邓生开口问，目光飞快的在他的几名学生的身上扫过，随后起身道：“邓教授，不如我们到书房里详谈？” 邓生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却不好拒绝，于是微微点头，对几名学生道了句：“在这里等我。”随后便跟着周朝先进入了公寓内的书房中。 进入书房后，周朝先将一副从日本人手中缴获的绘制极度详细与细致的地图打开，并伸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区域让邓生看。 “额尔登特？”邓生调整了一下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不是十分明白周朝先的意思。 “邓教授，在额尔登特附近发现了大量的铜、钼、钨等矿石资源。我们打算在这额尔登特办一个矿场，但现在我们不知道从何下手，所以希望邓教授来指点我们的迷津。” “额尔登特下有矿石？而且还有稀有矿石？周师长，你是在开玩笑吧？”邓生扶了扶镜框，有些不敢置信。 “邓教授，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呢？是真的有。” 邓生却并未相信周朝先的话。 周朝先又不好直接跟他说自己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所以知道在额尔登特附近具有大量的矿脉，而且就算说了，邓教授也百分百不会相信，甚至还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可是该怎么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话呢？ 就在周朝先在盘算着怎么向邓生解释的时候，目光扫过地图，忽然计上心头。 “好吧，既然邓教授不信，那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周朝先伸手指了指地图，道：“我们在和白俄人交手的过程中，逮捕了大量的日本人。” “而且在额尔登特附近逮捕了一个特工小组，在我们严刑拷打之下，这些日本人爆出了一个今天大猛料。” “他们说在额尔登特下方具有大量有经济价值的矿石，我就想让东北派来一个地质学家来看一看，是否真的像日本人说的那样，如果是真的，咱们自己是不是有办法可以开采。” 听到周朝先这番话，邓生这位留学日本的地质学家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 第399章 勘探计划 “如果果然是被日本人探出的，那应该是真的有。”邓生说道。 他留学于日本，一向对日本十分的推崇，故而一听是日本人说的，便信了七八分。 “周师长，那请问日本人说的矿藏在哪呢？”邓生问道。 周朝先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是不知，如果我知道的话，也就不用请邓教授来帮我了。” 邓生一下子站起身来，道：“好……，如果果真能发现一处矿藏，那倒是于国于民大有裨益，我愿意前往那……额尔登特附近勘察。” 邓生虽对日本极为推崇，但也是个爱国的人。 周朝先伸手握住了邓生的手，用力的摇了摇道：“那就有劳邓教授了。” “请问我什么时候出发？”邓生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邓先生想什么时候？” “我随时可以。” 周朝先上下扫了一眼面前这位中年人，他全然没有一点水土不服的情况，于是随后说道：“那明日出发前往额尔登特可以吗？” 邓生点了点头。 “我派一个工兵连给你，邓教授如果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尽量满足的。”周朝先颇为兴奋的说道。 “我们倒是需要一些国外进口的勘察器材，但是……老实说不太好弄。”邓生眼睛微微闪着光，有些兴奋。 周朝先笑道：“我倒是也认识几个洋人，教授想要什么可以给我列一个单子，我会尽力满足的。” 邓生闻言立刻道：“请给我一支钢笔和纸。” 周朝先便撕了一张纸，有寻了支钢笔递给他。 邓生笔走龙蛇，飞快的写下了一个清单，随后抵到了周朝先的面前。 这位国内颇为有名的地质学家此刻脸上显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道：“上面还有一些在大学里用得上的教学器材，周师长如果能弄到也请给弄一些吧。” 周朝先欣然收下，笑道：“当然可以。” 邓生站起身来，主动的向周朝先伸手道：“如此我便再也什么要求了，现在天色晚了，我需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就告辞了。” 周朝先握了握手，将邓生和他的学生们一路送到公寓门口。 见他们一行人上了车离去后，周朝先方才返回公寓之中。 “师座，您对他是不是过于礼遇了？”姜来抱着一份文件，笑着问道。 “你懂什么，如果真能发现铜矿，我们就能大规模开采出售铜矿了，有了这笔钱，才好更加从容的扩军呀。”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周朝先反问道。 姜来举了举文件道：“刚要给您看，是广州站发过来的电文，孙文先生出兵已经有八九成的可能了。” 周朝先接过文件，快速的翻阅了一番后交到姜来手中，道：“你和我来书房。” 二人进入书房后，周朝先道：“军事情报做的不错，这有你一份的功劳。” 周朝先在谈话一开始，先表扬了姜来的功劳。 随后道：“但现在我们的情报力量还是太薄弱了，这样吧，你回去筹备一个军情处，人员可以由情报谍战工作丰富的人组成，不需要拘泥于金钱，我会单独批给你的。” “军情处成立后就就挂在你们侍从一室名下，由你全权管理，只需要对我一人负责就行。” 姜来点了点头。 “伊万诺维奇和张大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周朝先问道。 大战结束之后，他一直很忙，也忘记处理伊万诺维奇等匪首了，竟让他们一直苟活至今。 “还关在监狱里。” 没有周朝先的话，没人敢处理这几个人。 “明天当众枪毙吧。” 周朝先直接说道。 他原本也没想留下这几个人的性命，这几个人不死恐怕总会有人心怀鬼胎，杀了他们不仅可以断绝那些宵小的幻想，而且还能震慑蒙古境内的恶民。 就在此时，电话筒忽然响起，周朝先起身接起电话。 “我是周朝先。” “你好，周师长，我是大日本帝国驻北平大使馆的领事，村野一郎。”一个操着一口并不熟练的华语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日本人？”周朝先面色微微一变。 “领事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周朝先问道。 “周师长，我首先恭喜你打败了白俄人，成为蒙古地区的统治者。” 周朝先打断村野一郎的话，语气严肃的说道：“领事先生，现在蒙古是重归我中华民国的治下，并不是由单独的个人统治。” “好吧好吧，不过这都是不重要的，周师长我们这次打电话来的目的是想让你高抬贵手的放一个人。” “什么人？” “是一个白俄人，他叫伊万诺维奇。” 静，当村野一郎说完话之后，电话两边的人都没有说话。 声音静默了一两分钟后，村野一郎先沉不住气了，试探着问道：“周师长，你还在听电话吗？” 站在伊万诺维奇背后的黑手之一就是日本人，而且他还是支援伊万诺维奇最主要的一支力量。 现在他们可不希望伊万诺维奇就这样死了，此人还有另外的利用价值。 “领事先生，”周朝先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怒火，他沉声道；“伊万诺维奇意图分裂我国之领土，无论从何种方面来说，他都是中华之罪人，他应当由我中华之政府审判，而不是将他交给贵方。” “周师长，我知道现在您已经是蒙古地区说话最管用的人了，啊……在你们中国话里，您已经是蒙古的话事人了。我们愿意用伊万诺维奇做个交易。” “无论是钱，还是军火，只要您需要，我们都可以为您提供，我们只要伊万诺维奇。” “呵……”周朝先忍不住笑了下。 他太了解日本人了，先不说对方说的是不是唬他的话，就说现在全中国都知道周朝先率兵平顶了蒙古，如果匪首伊万诺维奇忽然逃脱，恐怕自己好不容易积累的好名声就全都要毁了。 或许其他人的名声不值钱，但现在周朝先这三个字确是颇为值钱的。 周朝先断然道：“领事先生，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要挂了，我绝不会和您做这样的交易。” 第400章 劫狱一 北平，日本大使馆内。 野村一郎听着电话听筒里传来阵阵的挂机提示音，脸色阴沉的吓人。 “啪！” 野村一郎重重的将电话摔在桌子上，低声和骂道：“不知死活的支那人。” 房间内的其他日本人本是坐着，此刻看到村野一郎大发脾气，一个个赶紧站了起来，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日本等级制度森严，上位者虐待比自己地位低的人出气的情况十分常见。 谁都不想触野村一郎的霉头。 “领事先生，那支那人不肯答应吗？”半晌后，与村野一郎关系颇为亲密的秘书开口问道。 “嗯，真是不知死活。”野村一郎坐在了办公桌后。 “那我们是否还要管伊万诺维奇的死活？他现在落在周朝先的手中，似乎没有多少为我们所用的价值了。”一名使馆的武官分析道。 说到这里，村野一郎也不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语气颇为懈怠的说道：“在蒙古，我们在伊万诺维奇的身上花费了太多的资源了，而且此人还有白俄背景，想要再扶持一个这样合适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可是我们在蒙古已经没有可以调用的资源了，是否……是否要向张作霖施压？”武官试探着问道。 “没有的，张作霖这人是个滑头，我对他说过结果被他搪塞过去了。”村野一郎说到此处的时候，脸上也忍不住显出恼怒之色。 他们大日本帝国给了张作霖那么多的好处，现在这一点点小忙对方就推三阻四的不想帮，真是该死！ “我们在蒙古还有可以动用的武装力量吗？我记得你之前向我汇报过……库伦城有一组情报人员失联了？”村野一郎忽然开口，目光看向先前说话的那名武官。 武官微微一愣，随后组织了片刻语言后回道：“报告领事先生，我们在蒙古还有小规模的武装力量，全都是情报站的行动队。” “上次失联的情报人员已经多方证实，他们最后是被周朝先的士兵给带走了，现在恐怕已经玉碎了。” “又是周朝先……” 村野一郎伸手在桌子上一拍，随后下令道：“通知库伦城附近的行动队，让他们想方设法，将伊万诺维奇给救出来。” “这……”武官一听也有些傻眼了，进言道：“领事先生，那些行动队的战斗力无法和正规军相抗衡，武装营救的成功率恐怕很低呀。” 村野一郎哪里会不知道这件事，但他现在也没有退路了，便只得试上一试，于是斩钉截铁的说道：“让他们立刻行动！” 武官见村野一郎心意已决，不敢在劝了，对着他立正敬礼后，快速向办公室外跑去。 他需要先对日本岛的情报处下达指令，命令会通过加密电文的形式发往蒙古。 蒙古，库伦城，周朝先暂住公寓内。 “这些日本人也太可恨了，竟然敢公然来要人。”姜来声音中带着愤怒之色。 “嗯，不过他们恐怕会生出贼心来，这样等会你下去后，传令给关押伊万诺维奇他们的卫兵，到明日枪决他们之前，一定要把人给我看住了。” “是，等会我自己去看一遍。”姜来又想起一事，从怀里摸出备忘录翻了翻，道：“师座，关于那些白俄俘虏咱们怎么处理？” 周朝先挠了挠头，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他有点记不清了，于是问道：“现在他们关在哪里了？” “按照您的吩咐，在额尔登特附近建了一处看押营，现在把他们都关在里面。这些人别看打仗没什么本事，个顶个的能吃，有些军官已经有些意见了，说是养活他们白白浪费粮食。” “你怎么看？”周朝先反问道。 “我？”姜来有些愕然，随后回道：“这些人大概是不能编练新军的，要不都杀了？” “屁，”周朝先白了他一眼，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手下多是杀才，但也没想到一个个居然这么恨，于是说道：“这是多好的劳动力呀，额尔登特底下一定是有矿藏的，到时候全把他们赶下去给我挖矿，还不用付他们工钱。” 这是周朝先早就想好的主意了，挖矿可是个危险的活，出现意外的概率极大，但是用这些战俘，他可就没有心理负担了，反正本也是该死的玩意。 “是，以后再有人议论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 “哦，还有你通知工兵连，明天邓生要去额尔登特找矿石，你让工兵连跟着他们去，可一定要把人给我保护好了，出了意外我找你负责。” “是，师座放心，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没事我先下去了。” “嗯，去吧。” 库伦城北，一间药店内还亮着灯。 这是不寻常的，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了，库伦人一向是日落而息的。 药店面积并不大，但此刻竟然有十二个人席地而坐，他们没人说话，只呆呆地看着墙角处翻书的一个身影。 “电文译出来了。” 男人放下书本，将一张纸条递给日本库伦情报站站长。 负责探听情报的情报组之前因为机缘巧合，被奉军给一锅端了，原本负责行动的行动队队长也兼任副站长的井上宏自动升职为情报站站长。 井上宏扫过电文，随后对众人道：“上峰要启用我们了。” 药店内在井上宏的声音响起后还是静悄悄的。 “上峰要求我们将伊万诺维奇从监狱中不惜一切代价给营救出来，你们有什么主意吗？” “站长，这是不可能的任务。”一个中年人起身后开口道：“根据最新情报，伊万诺维奇在明天就要被当众枪决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去准备了。现在行动的话，我们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井上宏盯着说话的男人，伸手扬了扬手中的纸条，一字一顿的说道：“上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 中年人语塞。 电报和站长的命令此时此刻再明确不过了。 他们要搏命了，那怕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当然，这百分之三十的数据是建立在中年行动人员认为他们的战斗力要远比奉军要强的基础上计算出来的。 第401章 劫狱二 “现在我们行动队分成三组，每组四个人。” 井上宏下令道：“一组由我亲自带队，前往关押伊万诺维奇的地点做踩点工作，二组负责去取武器弹药，三组尽量去打通监狱里的关节，看能不能用钱将人弄出来。强攻，是最后的法子。” 命令一下，众人虽然觉得成功率还是太低了，但还是齐声道：“是。” 井上宏带着三名组员从后门离开的药店，随后他们快速前往关押着伊万诺维奇还有其他高级战犯的监狱。 而此时此刻的监狱内，情况却也颇为有趣。 两间相邻的牢房被用铁栏隔开，一边是伊万诺维奇，另一边则是马匪头目张大林。 当奉军骑兵团冲锋而来的时候，他们俩都十分利索的跪在地上投降了，故而竟然全都活了过来。 而被他们复制起来的大蒙古国的伪皇帝哲布尊巴丹的运气就没他们那么好了，他直接死在乱军之中，尸体被找出来的时候，混上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了，死状凄惨至极。 此时此刻，伊万诺维奇将手伸到栏杆的另一面，左手死死地揪住张大林的衣服，右拳一个劲的向着张大林的脸上猛烈的招呼着。 而张大林也不甘示弱，他抱住铁栏，用脚狠狠地踹伊万诺维奇的腹部。 卫兵听到动静快步冲了进来，见两人又一次厮打在了一起，忍不住骂道：“娘希匹，你们两个能不能老实点，明天就要一起被枪毙的货，还要争谁先死？” 两人见到卫兵冲进来了，便各自撒开了手退了回去。 刚才他们厮打在一起，卫兵冲进来给他们两人各自一顿好打，此刻看着卫兵们都有点后怕。 见两人分开，卫兵只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随后又继续去门口站岗。 卫兵刚回到门口便看到一队人影向自己这边走来，在前面带路的是自己的上司，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高级军官。 军官停在门前，左右看了看，吩咐道：“在这里在多安排几个人。” 这名高级军官自然是中校军官姜来。 一行人随后进入牢房之中，牢房中的伊万诺维奇和张大林此时已经老老实实的缩在他们各自的床上。 他们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到姜来进来也不说话。 姜来确认了两人的情况，随后转身出了大牢，在牢房门口时，他对负责看管监狱的军官说道：“这两人的分量你应该是知道的，只需要明天把他们拉上刑场，你就算是立下了大功一件，相反如果今天他们在监狱里出了意外，你应该明白你的下场。” 看管监狱的军官立刻道：“请长官放心，今天晚上我亲自在这里盯着，保管不会出任何的意外。” 姜来点了点头，随后带着几名军官和卫兵离开了。 二人上了汽车重新向周朝先所居住的公寓行去。 侍从室三位室长的工作地点和休息地点都在周朝先所住的公寓旁边，方便他们及时向周朝先汇报工作。 汽车刚驶出街区，西北方向却忽然密密麻麻的响起了一阵枪声。 姜来面色一变，他立刻下令道：“出事了，去看看！” 他说完，从腰间摸出一只手抢来，打开保险借着灯光检查了一下枪的情况。 车上的其他军官和卫兵也和他一样的动作，军车随之调头，快速向着刚才枪声响起的方向开去。 时间回到三分钟前。 监狱外一面破墙后面，井上宏手持一把冲锋枪躲在墙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外面的情况。 他看着姜来的车队驶出监狱的大门，随后他敏锐的察觉到监狱的守备忽然变得严密几分。 这伙奉军的警惕心好高，竟然已经有了防备。 “站长，我们还要继续行动吗？”一名行动队成员低声问道。 “嗯，计划保持不变。”井上宏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就是个不错的机会。虽然他们的守备在增多，但是一时间肯定会造成混乱，我们现在冲进去一定可以成功。” “而且别忘了，我们还有调虎离山之计呢。”井上宏说着，回过头扫过身后的九名行动队成员，脸上显出一份笑容来。 “砰砰砰！” 枪声从远处响起！ 井上宏低头看了眼时间，对身后的行动队员道：“三分钟，冲进去将人带走，就走我们既定的路线，要在四分钟内撤出监狱，十五分钟内拜托追兵进入安全屋，明白了吗？” “明白！” 井上宏站起身来，用一块黑布蒙住脸。 他身后的九名行动队的士兵学着她的动作将脸蒙住，随后便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拉动枪栓的声音。 “行动！”井上宏断喝一声，随后身影好似猛虎下山一般从掩体后冲出。 “手雷！” 十发手榴弹迅速被投进监狱的院中。 “轰！” 在巨大的爆炸声中，井上宏持枪快速冲上门前的警卫。 守卫的士兵连忙举枪，可还未等他扣动扳机，冲锋枪那密集的枪声随之响起，士兵立刻身中数枪倒在血泊之中。 井上宏他们迅速冲进监狱内部，守卫在里面的士兵们立刻予以还击。 几名行动队的日本人应声倒在地上，井上宏看了一眼火力最密集的地方，站起身来一个侧身翻滚，随后快速扫射。 他作为日本特工里得精锐中的精锐，行动能力自然是不用说的，他快速的清除了火力点后，命令三名行动队员守住门口，随后带人快速冲进了牢房内。 在监狱内，又进行了三次小规模的交火之后，他终于冲进了看管伊万诺维奇的监狱之中。 伊万诺维奇和张大林也听到了外面激烈的枪声，他们二人都扑在铁栏前，尽力向外张望向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伊万诺维奇？”井上宏轻声问道。 伊万诺维奇先是一愣，随后大喜，他现在反应过来了，这应当是来救他的。 “我是，我是！”伊万诺维奇大声说道。 井上宏举起枪，对伊万诺维奇说了声：“让让。”随后一连串子弹射在门锁上，最后在用力一踹，门锁断裂，铁门瞬间打开。 “我们是大日本帝国派来就你的，快跟我走吧。”井上宏抓起伊万诺维奇的手大声说道。 第402章 劫狱三 伊万诺维奇闻言二话不说的站起身来，快步走出牢房，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却又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另一个牢房里的张大林。 “大……大人？”张大林此时没了刚才和伊万诺维奇互殴的胆量了，声音也有些颤抖。 伊万诺维奇对井上宏伸出手道：“给我一支枪。” 井上宏看了伊万诺维奇一眼，又看向另一边牢房中的张大林，随后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来递给伊万诺维奇。 张大林猜到了这个白俄人要干什么，他眼中露出绝望之色，似有些认命了，下一秒闭上了眼睛。 “啪啪啪！” 三声枪响，张大林瘫倒在一片血污之中。 伊万诺维奇将手枪插在腰间，转过身走出监狱。 监狱外，枪声响个不停。 井上宏护着伊万诺维奇快速向监狱门口走去，在大门处，三名日本行动队成员潜身埋伏在掩体之中，有节奏的起身向看守开火。 在如此近的距离，冲锋枪的火力对步枪形成了完全的碾压之态。 井上宏低头看了眼手表，五分钟，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些，不过还是可控的。 “人已经救出，快火力压制！”井上宏高声命令。 一名日本行动队员重新上了一个加长弹夹，随后做出一个战术动作，下一秒立刻起身向着守军开火。 但突然出现的一束光直插队员的眼睛，他眼睛顿时一白，下一秒他的额头忽然被一发子弹射穿，身体无力的倒下。 井上宏瞳孔微微颤抖了一下。 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小镜子，对着外面小心的举起，通过镜子小心的察看这外面的情况。 有数量运兵卡车停在院外的街道上，全副武装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从卡车上冲出，一部分人守住了正门，另一部分人从两边快速的包围了过来。 调虎离山之计，失效。 “啪！” 举起的镜片在手中碎裂，井上宏连忙全身缩回掩体后方。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放下武器投降，尚有生存的可能，如果负隅顽抗，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低沉的男生从外面响起。 片刻后，有人有日语大声又念了一遍。 井上宏不再去看外面的环境，转而看向躲在周围掩体后方的残存的七名行动队队员。 一名成员不知何故，忽然举枪起身，但还未等他的手指将扳机扣下，就听数声枪响，这名日本人便立刻被长枪打成了筛子。 “诸君……” 井上宏扫过周遭行动队员的脸，忽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低声道：“此次行动已经失败了。” “那我们怎么办？”有一名年轻的成员脸色惨白，眼中写满了惊恐。 “如今只有在此为以死向天皇陛下尽忠了。”井上宏说道。 “不……我不要死在这里，站长，我们可以假意投降，大日本帝国不会不管我们的，这些支那人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 “住口，武士道的精神你都忘记了吗？！”井上宏大声的呵斥道。 年轻的行动队员不在说话，但片刻后他却毫无征兆的突然起身，举起双手向着外面冲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我……我投降，我投降……” “八嘎！” 井上宏立刻起身，他飞快的抬手，一枪将那名意欲叛逃的行动队员打倒。 可下一秒，四面八方的士兵一起开火，一瞬间井上宏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万箭穿心了一般，身体向后重重的仰倒。 “站长！”一名行动队员爬到他身边，想要将他拖回掩体后方。 井上宏却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不可投降……不能让家乡人……蒙羞……” 井上宏没说一个字，口中便涌出一口鲜血来。 “是，我们都知道了。” 抱住他的行动队员咬着牙说道。 井上宏没说话，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天空，好像已经死了，又好像看到了家乡樱花树盛开时樱花纷飞的场景。 终究是回不去了。 按照情报站的规矩，上级身死，那么副站长将直接获得站长的权利。 副站长目光扫过行动队员，随后高声道：“为了天皇！出击！” 他说完，参与的行动队员们一起抱着冲锋枪站起身来。 “哒哒哒！” 枪声响做了一片。 伊万诺维奇长叹了一口气，他默默地掏出手枪，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随后扣动了扳机。 枪声结束后，奉军士兵们快速的冲进了监狱中，在确定了安全后，姜来在几名卫兵的保护下缓缓走了进来。 “姜室长，找到白俄头子的尸体了。”一名在尸体中翻找的士兵忽然举起手大声的说道。 姜来快步走了过来，尸体脸上已经满是血浆了，他打开手电筒照着尸体的脸，又伸手掏出个手绢来在尸体的脸上擦了擦，认真的看了几遍后确认这的确是伊万诺维奇，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刚才在听到枪声的时候，姜来本来是带着人向枪响的地方靠过去的。 但半路上他便反应过来，枪响的地方又不是市政府的办公地点，更不是周朝先居住的公寓，那地方有什么值得动用枪械的事情？ 而随后他便意识到，这有可能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于是立刻让自己的手下坐一部车子去通知赶过来的士兵直接转路去监狱。 这才让大部队在第一时间抵达了第一现场，并且拦住了井上宏一行人的脚步。 一名战士快步跑了过来，对姜来道：“姜室长，张大林死在牢房里了。” 姜来站起身来，问明了此处哪里有电话后快步跑了过去，随后给周朝先的公寓打去了电话。 “报告师座，”接通电话后，姜来的身体微微前倾，表情也悄然的显出尊敬之态，他低声道：“刚才的枪声是监狱这边发生了枪战，您猜的不错，果然有一伙人袭击了监狱，并且企图救走伊万诺维奇。” “不过幸好监狱守卫战斗意志顽强，卑职又有所准备，这才第一时间扼杀住了这些人的行动。” “嗯嗯对，没让伊万诺维奇跑掉，嗯嗯，他现在已经死了，看伤口是自杀。那个叫张大林的土匪也死了，嗯嗯都已经确认了。” 第403章 招兵买马 周朝先将听筒放在电话上，重新坐回办公室的椅子上。 办公室内，几名军官站在一起，正在小声的说着什么。 “好了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周朝先对他们摆了摆手道。 几名军官一起敬礼，随后依次离开办公室。 周朝先本来已经睡下了，但是突如其来的枪声还是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此时他反倒不觉得困了，想了想拿起电话，要求话务员接通日本驻北平大使馆的电话。 “我是周朝先，我要找贵馆的野村一郎领事。”周朝先声音十分平静。 三分钟后，电话那头响起了野村一郎的声音。 “周师长？我还以为您永远不会给我打电话呢？请问您有什么事吗？”野村一郎的声音颇为礼貌。 只是这种礼貌听起来是如此的虚伪，如此的惺惺作态。 周朝先却不觉得恼怒，他的嘴角反而勾起一道快活的弧线。 “领事先生，我想你现在也没睡着，您是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吧？” 周朝先说完，电话那头立刻沉默了下来。 “周师长为何这么说？”片刻后，野村一郎的声音再次传来。 “因为在库伦城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骚乱，不过请领事先生放心，一切都很好，那些捣乱者全都被原地诛杀了，我听手下说他们的死状都十分凄惨，每个人都被人射成了筛子，真是太惨了。” 随着周朝先的话说完，电话那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随后一声东西摔在地上的噪音后，电话随之挂断。 舒服了。 周朝先嘴角露出个笑容来，随后起身返回卧室，看了会杂志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本杂志的名字叫《新青年》，这期杂志的头版头条正是周朝先收复蒙古的事迹。 周朝先睡着了，但今夜另外一个人注定无眠。 北平日本使馆内的一间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唰！” 武士刀横空斩下，一个木质摆件被从中斩断。 “领事先生，请您息怒。”一名武官小心的提醒道：“刚才法国和英国使馆的灯都亮起来了， 咱们可不能被他们看笑话了。” 听到这话，发狂的野村一郎这才停手，他将武士刀用力的插在桌子上，随后大声道：“我要报仇！一个小小的支那师长，竟然敢奚落我！我会让他知道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厉害！” “立刻联系黑龙组的杀手，周朝先不能再留了。” “是。” …… 伊万诺维奇和张大林的尸体在次日被挂在了库伦城的东门城楼上，随着口口相传，人们都知道了这个恶贯满盈的白俄人死亡的消息，一时间蒙古百姓人人排口称快。 而第二件事情，则是不知道何时，库伦城市政府旁边的一扇侧门忽然挂上了另外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征兵处”几个大字。 “征兵征兵，保家卫国……”有人举着大喇叭高声喊道。 库伦城虽然被周朝先暂定为了省会，但其规模根本不大，市政府门前这条长街便是本城最繁华之所在了，可是从街头逛到街尾也不过需要十几分钟罢了。 但今天这条街上却有些不同凡响，不但人声嘈杂，而且看情况还有越发严重的倾向。 阿布鲁是个世代居住在库伦城的老牧民了，但今年年景不好，家里养的羊全在之前的战乱中被白俄鬼子一把给掳走了。 如今听说那白俄鬼子头目死了，他还特意跑到尸体下方时间的吐了几口口水。 但人虽然死了，但是自家的羊对方却是不会换了，现在他只得在城里一家饭店当跑堂的服务生，一个月赚不到一个银元，堪堪够吃饭。 “大爷，前面这是怎么了？”阿布鲁拉住前面一个穿着颇为斯文的老人，垫着脚尖问道。 “唉，还不是那什么奉军在招兵嘛，听说入伍就给五十块大洋的安家费，入伍后军营里还管吃穿，一个月还能给发五块现大洋呢。” “乖乖，五十块安家费，一个月给发五个银元的饷，这一年下来不就是好几十大洋。”阿布鲁眼睛眨个不停，心里小九九打得飞快。 他算数不好，但大抵也能知道这安家费加上这饷银，一年能落下百八十块大洋。 这都够他娶个媳妇的了。 看着阿布鲁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面前的老头笑了笑道：“你要是有心思就快上前去，前面可是排起长队咯。” 听到老头这么说，阿布鲁不再犹豫，快步挤过看热闹的人群，随后他便看到一个长长的队伍一直从前面延续到后面去。 “这要是排队得排到什么时候……”阿布鲁心里这么想着，便打算上前面去插队。 可刚走了几步便被一名身穿蓝呢子军服的士兵给拦住了。 “你干什么？”蓝呢子上下打量着阿布鲁。 “军爷，我想入伍当兵。”阿布鲁陪着笑脸道。 “想当兵后面排队去，这么多人都是要当兵的。” “唉，唉我知道了，军爷，俺想问问那什么五十块的安家费和一个月五块钱的军饷是真的吗？” 蓝呢子闻言笑了下，随后道：“当然是真的了，我们奉军从不骗人。我还告诉你，在我们军中，五块钱是最低的饷银，看看我，我一等兵，一个月拿七块现大洋。” “你？七块现大洋？”阿布鲁一时间无法将面前这个蓝呢子和七块大洋联系在一起，没办法，一个月饷银七块，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下一秒，阿布鲁赶紧追问道：“军爷，可有什么要求吗？” 蓝呢子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是十六岁以上，三十五岁一下，身体没残疾的都可以入伍当兵。” 蓝呢子说完又上下秒了阿布鲁一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个子大，肩膀宽，是个当兵的好材料，想当兵吗？” “想当，太想当了！”阿布鲁使劲的点了点头。 “那还不快点去后面排队，等会扰乱了征兵秩序，小心取消你的当兵机会。”蓝呢子板起脸来。 第404章 表彰大会 “砰！” 敲门声。 “进来。” 姜来看了眼立在客厅墙角的大座钟，随后伸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周朝先正在翻看着一封文件，他抬头看了眼姜来，挑了挑眉，示意对方有事便说。 “师座，这是今日征兵的情况汇总，请您审阅。”姜来将文件双手奉上。 周朝先接过来，说了声：“坐。” 姜来没坐，往前探头看了眼周朝先的茶杯，见里面已经空了忙拿起来为周朝先倒水。 “今日征到了750人？”周朝先看了眼数字，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随后飞快的翻看完后，在文件下方签了个“阅”字。 “新兵训练营的位置选好了吗？”周朝先将文件随手交给姜来，端起续上水的茶杯喝了一口后问道。 “选好了，工兵队已经开始建设了，预计一个月内就可以建立完毕。” “昨天那些袭击监狱的人的身份都确认了吗？” 姜来眼中显出一丝忌惮之色，答道：“已经都确认了，的确都是日本人，他们的掩护身份是分别是药店伙计、牧羊人、行商者。” “你的军情处也要把对内抓间谍的任务给抓起来，我以后可不想看着治下时不时的有间谍搞破坏。” 姜来知道周朝先这是在敲打他。 “是师座，属下的情报处处长的位置还空缺，所以想管你要一个人……” “哈，你倒是先惦记上我的人了，你说说把你想要谁？”周朝先笑着说道。 “属下想要警卫团，三营营长刘飞羽。” “牧云（刘飞羽的字）呀。”周朝先略有些犹豫。 警卫团是十六师中精锐之中的精锐，其性质与党卫军颇有些相似，编制虽然只有是一个加强团的编制，但其内部却分有分管行政、军情、作战、经济等诸多部门，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姜来点名要的这个刘飞羽便是在警卫团中负责情报收集工作的。 而对方曾是北洋系派出前往德国学习情报专业的“专业人士”。 “师长，我们这军情处小家小户的，要在没个有本事的人掌舵，那我可玩不转呀。”姜来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 “好吧好吧，等会你去给警卫团发电报，让刘飞羽调任到情报处任处长。” “是！”姜来大喜，自家手下有这么一支猛将，未来开张工作便又有了几分底气。 周朝先在说话之间已经站起身来了，他将一身新作的蓝呢子军服比在胸前，道：“你看看我穿这个明天早上出席庆祝大会怎么样？” 姜来赶紧比了个大拇指道：“师座穿什么都是这么英武帅气。” “你呀，先去忙吧。”周朝先伸手指了指他笑着说道。 “是。”姜来敬了个礼，随后推出办公室。 他们说的明日早上的庆祝大会其实全称是“庆祝收复蒙古全歼敌军大会。” 很多人为了参加这场庆典活动，甚至不惜千里迢迢的从外地赶来。 其中多是爱国人士，多数都是些家里有钱的商人、学生、个体户们。 至于其他的军阀倒是没有亲自出席，不过大多数人也都发了电报过来。 这也是没法的事情，中华积弱，一直被列强欺辱，如今总算是有件算得上提气的事情，自然要好生庆祝一下的。 周朝先坐在座椅上重新翻看其那封没看完的情报，上面是此次人员的晋升文件，此次大战有许多人是要被提拔重用的。 …… “妈你别送了，让人笑话。”阿布鲁挡在母亲身前，缓声劝道。 她的母亲今年不过五十岁作用，但是终年奔波劳累，早已让她两鬓斑白，脸上的欺负也是既黑又皱，活像个老太太一样。 只是此刻老母亲的眼中却噙着泪水，她伸手扯住阿布鲁的衣角，喃喃道：“我既劝不住你从军，便希望你能听进我的话去。” “妈你说……” 老母亲伸手扯着阿布鲁的衣服，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既然要从军，那就要好好听长官的话，我听隔壁张秀才说，这位周师长是个能成事的，你从军有奔头。” “打仗的事我不懂，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不，你别去了，五十块银元你拿去还给军爷，咱们……”老母亲说到一边又反悔了。 阿布鲁只好道：“妈你放心，你儿子什么样你还不晓得？肯定能活着回来的，你快回去吧……我报道的时间快到了，再不走不赶趟了……” 他又好生安抚了母亲一阵后这才背上一个包裹往外走去。 五十现大洋…… 自己要在库伦城里做活，只怕七八年都攒不下这许多的钱。 阿布鲁想这心事往城外走去，城外的小小土路上，像他一样背着包裹的年轻人还有很多，阿布鲁也碰到两个相熟的奔过去和他们一起向前走，一路上谈天论地，倒也不觉寂寞。 到了天蒙蒙黑的时候，前方出现一大片简易的帐篷，几个身高马大穿着笔挺的蓝呢子军装的人正站在前方看着他们。 “都过来，都过来。”有穿着蓝呢子军装的士兵高声喊着将人群赶到了一起。 几名士兵推搡着这些年轻人让他们列队，又有几名士兵用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就这样过来十多分钟，有人来到一名气势不凡的军官面前低声道：“团座，人数对不少，少了十三个。” 有人拿了安家费却没来报道。 被称为团座的自然是徐本周了。 他对手下的一名军官道：“打电话给城内，把这十三个人给揪出来。” 军官点头答应，随后快步跑开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一阵马蹄声从小路上传来。 来投军的年轻人们纷纷转过头向后方看去，却见几名骑着战马的士兵正狂奔而来，他们手上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后方是被困住双手的男人。 十多名骑兵，每个人马后都绑了人。 这些人被拽到在地，被战马拉着往前滑，有几个人已经闭上了眼生死不知，有几个人还在剧烈这挣扎着，真就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他们了。 第405章 晋升 徐本周侧过头看向眼孟松，对他道：“新兵由你来带，你先训话吧。” 孟松点了点头，走到这些马上就要成为新兵们的身前。 “都安静！”孟松大叫了一声。 本来议论纷纷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孟松环顾了众人高声道：“你们现在都好好地看看我的样子，在未来的两个月里，都是我来负责操练你们。” “看到这些被马拖着的人了吗？他们都是报名入伍，收了安家费后，想要拒服的人，我不会杀了他们，相反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他们永远没机会当奉军的士兵了。” 人群都安静的不说话了。 这人被从城里一直拖到这里，半条命早就没了，这下手也太狠了。 “现在给你们发新的军装，然后由各自的长官带队返回你们各自的驻地之中，清楚了吗？” “知道了。” “晓得了……” 人们乱喊着，场面十分的混乱。 孟松脸上浮现出一股怒气来，她上前一步，目光扫过面前的这些即将成为自己士兵的人，忽然大声咆哮道：“回答我！你们知道了吗？” “在部队里，回答上级的命令，只能用“知道了”你们知道了吗？！” 孟松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响这。 这些年轻的男人们都为之一振，他们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立刻都安静了下来。 孟松目光扫视着安静下来的士兵们，提高了声音大声叫道：“你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 不只是那个人先带头喊了一声，随后整整齐齐的几百条汉子一起大声喊道：“知道了！” 风吹拂过旷野，树立在营帐前的军旗在风中烈烈飞舞着。 孟松看着面前站着的一个个汉子，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微笑来。 或许还不错。 …… 军乐声从上午八点钟开始响起，今天的库伦城格外的冷清。 而城外则是一反常态的热闹，在距离城墙几公里的一处平坦的原野上，上千名穿着蓝呢子军装的士兵们成群结队的排列在一起。 “下面有请师座宣布晋升令。” 台上的主持人高声说道。 周朝先穿着一身崭新而笔挺的军装缓缓上台，他目光扫过原野上排列成群的士兵，看着他们望向自己尊敬而赤诚的眼神，他忽然心中没来由的动了动。 姜来跟在周朝先的身后，他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摆着几十根被红色绸带绑着的晋升令，还有几个军衔。 “原暂一团团长徐本周，在抗击白俄人侵略，收复蒙古的战役之中立下了重大功劳，师部决定调任徐本周为独立旅旅长，并授予上校军衔以及紫荆棘勋章一枚。” 徐本周在台上台下众多军官和士兵艳羡的目光中登台。 周朝先和他握了握手，将晋升令交到他的手上，并亲自为他更换了肩章，随后将一枚紫荆棘勋章戴在了徐本周的身上。 周朝先自穿越而来，积极学习后世各国军队的经验，深的美军那套“军事荣誉外在化”的理念，他微调了十六师全军上下的军装，让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穿上军服的时候永远是干净利索又充满英武之气。 并且周朝先还计划设计了一套完备的勋章体系，当然现在自己还只是一个区区的十六师师长，这套东西还并没有完全实施下去。 徐本周对周朝先敬了个军礼后又转过身，看向台下的众多将士，随后在一起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舞台上下顿时一阵掌声雷动。 同时，围在高台下方的来自中国与世界各地的媒体们毫不吝啬手中相机里得胶卷，“咔咔咔”的不断地拍摄这高台上周朝先和徐本周的合影。 徐本周下台后，周朝先又拿起一个晋升令高声念道：“原暂一团一营长翟刚，在河谷平原歼灭战中，以一营以力，阻挡住了数倍于他们的白俄军逃窜的步伐，为大部队进行歼灭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今日，调任翟刚为独立旅一团团长，并授予中校军衔与蔷薇花勋章。” 翟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也穿了一身崭新的军装，只不过他的右臂还被石膏固定，在几名士兵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登上了高台。 “以后还要勇立战功呀。”周朝先伸手和他握了握，将晋升令递给他。 翟刚还是头一次如此面对面的和周朝先接触，一张老脸顿时羞红一片，连连点头并大声道：“请师座放心，卑职必为师座和人民与外敌死战到底。” 周朝先点了点头，为他带上了中校军衔，并将那个漂亮的蔷薇花勋章戴在了翟刚的面前。 “原暂一团三营长段志飞作战勇猛，可堪大用，调任为独立旅一团副团长，并授予少校军衔与紫罗兰勋章……” “原暂一团二营长孟松，作战勇猛，机智果断，调任为新兵督训团团长，授予少校军衔……” “……” 一连晋升了数名在收复蒙古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军官后，周朝先缓缓地从高台的另一边向下方走去。 随后便响起了一阵歌舞声之声，今日是庆祝会，晋升调整军官的人事任命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通过文艺表演放松战士们因为战斗而紧绷的神经。 “师长，属下能和你合个影吗？”一个圆滚滚的身体从前方“滚”了过来，来人是库伦市的师长巴图尔。 他今天穿着一件颇为宽大的西装，与之前蒙古人的大相径庭。 周朝先笑道：“当然可以。”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周朝先确认这个巴图尔是个可用的人才，他的政治管理能力虽然算不上拔尖，但是在这个世代够用了，而且他还是个蒙古人。 以蒙治蒙，很合理。 周朝先和巴图尔站在一起，巴图尔还主动的握住周朝先的手对着镜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咔嚓！” 一个巨大的亮光闪过，照片已经拍完了。 “哦，我正好找你有事。”周朝先拉住了要走的巴图尔道：“库伦市你治理的不错，我这里有另外一副担子要你帮我挑，你挑不挑吗？” 巴图尔眨了下眼睛便反应过来了，他可是个人精，能听出周朝先的话外之意。 问你能不能只是客气，你的回答只能是能！ 第406章 尽收手底 “我准备在额尔登特也建立一个新的城市，所以希望你先过去把那边的民政工作给抓起来。”周朝先对巴图尔说道。 巴图尔闻言脸色略有些变化，但随后还是强自振作的说道：“是，请师座放心。不过那边不是说已经被大火给烧毁了吗？没什么人吧？” “那边确实是没什么人，所以是一次让你在白纸上绘画的好机会。”周朝先说完转过身看向姜来，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几本书，其中中文与英文都有。 “这是一些城市规划的书，你可以让别人念给你听。我现在是拿你当自己人，所以也不瞒你了，额尔登特那边发现矿石了，以后肯定能依托矿石资源成为一个富庶的工业城市。” 巴图尔对周朝先的话听的半懂不懂的，只一个劲的点头，随后在心里疯狂默念着那些他听不懂的词汇，打算等一会散场了找人问问。 “至于我曾经许诺给你的话，他依然奏效，你可以把额尔登特想象成一场考试，考试通过的话，那么那个许诺将会立刻奏效。” 许诺！ 巴图尔闻言嘴角向上勾起，他就知道周师长英明神武，一诺千金是一定不会把许诺给自己“省长”的事情给忘记的！ 当然也许这个省长更多的只是作为军方的一个傀儡而已。 但这个傀儡也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了！ “是，请周师长放心。”巴图尔将胸口尽力挺起，拍了拍胸膛道：“卑职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周朝先上下扫了一眼巴图尔，拍了拍后者圆滚滚的肚子，笑道：“放心放心，可你也该减减肥了，这肚子实在是太大了。”说完周朝先便转身带着一众军官离开了。 巴图尔留在原地，忍不住伸手揉了下眼睛。 跟在他后面帮他抱着一大堆书的随从看了一眼，不识趣的问道：“市长，你怎么哭了？” 巴图尔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随后伸手用袖子擦了下眼睛，说道：“没什么，风大眯了眼。” 而实际上，这眼泪确实因为感动而流的。 谢天谢地，师座跟我开起玩笑了！这玩笑是普通关系能开的吗？！ 我终于成为师座的自己人了！ “走走走，回市政府。”巴图尔一边走一边大喊道。 “这么早就回去吗？舞台上还有表演嘞……”随从那见过这么许多的热闹，有些不想离开。 巴图尔骂道：“不开眼的混账，师座是要给咱委任个大任务了，还看什么表演，你腿脚快，你先回库伦召集领导班子开会……” 且不提巴图尔准备在市政府召开高层会议研讨前往额尔登特重建市区之事，单说周朝先走回自己位于军营的办公室后，参谋部、作战部、侍从室的众多军官就一起走进了他那巨大的办公室内。 周朝先看到很多熟悉的骑兵部队的营长与连长，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说道：“呦呵，都回来了？！事情都顺利吗？” 这些营级与连级的军官非要紧事情，一般是不会再周朝先面前开口的，此次也是一样，骑兵团的团长巴图鲁笑道：“都很顺利，还剩下一营三连，三营一连与二连没回来，不过上次通信时他们汇报的情况一切都是向积极的消息。” 骑兵部队在围歼了白俄部队之后，立刻被下大了分散开前往蒙古各个城市、聚集区、交通要道等地向当地居民宣布了蒙古重新回归中华民国统治的命令。 “师座，您看这个地图，上面用红颜色标注的都是已经宣誓服从并拥戴中华民国的地区，而且也已经挂上了民国的旗帜。”巴图鲁说着将一份地图递了上去。 周朝先接在手中瞄了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蒙古的地图，上面绝大多数地区都被用红色标注了，但却有几个地区被用绿色标注。 于是周朝先的脸色悄然一变，他知道绿色是什么意思，这几个地方拒绝了十六师的管制。 巴图鲁显然也意识到了周朝先的心态变化，连忙解释道：“师座，这几个地方都是马匪的聚集区，我们的人和他们接触过了，他们不想对抗我们，也不想服从我们。” “你怎么看？”周朝先忽然开口问道。 巴图鲁的脸色悄然变得肃穆，他伸手点了点地图，只说了一个字“杀”。 “正合我意。”周朝先微微点头。 这并不是因为他嗜杀好战，相反这是最理性的判断。 蒙古在未来一定会是周朝先的地盘，其实这也得到了中华民国各个军阀们的默许。 那么周朝先一定会好好经营自己的这块地盘，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在蒙古的地下藏着各种丰富的矿藏，不夸张的说，蒙古就是一座被尘土覆盖着的金山。 那周朝先自然是要开发蒙古，让着金山为自己的势力服务。 可如果自己的治下不太平，那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这些土匪或许不敢碰军队和政府的东西，那商人们的东西呢？ 他们就是靠劫掠而生的，既然不能动军队和政府，那就只能把自己的需求从商队身上成倍的劫掠了。 而这将会极大地影响前来蒙古做生意的商人们的积极性，这是周朝先绝不会允许的。 “不过这些土匪倒也不急着剿，让你们骑兵团下手实在是杀鸡用牛刀了，徐本周你的独立旅什么时候能形成战斗力？” 刚被晋升为旅长的徐本周在人群中颇为亮眼，此刻他上前一步，也不多做思考，斩钉截铁的说道：“三个月！” “好，没经过血与火磨练的部队不是好部队，那就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这些土匪由你来剿！” 徐本周没有推脱，敬礼道：“请师座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同时徐本周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明天他就亲自指挥新兵们训练，他一定要让独立旅在编制齐全之后打个漂亮的第一战。 周朝先又看了一眼蒙古地图，其实地图上那些拒绝顺从的区域大抵都是边缘的戈壁地区。 “蒙古已经尽收手底了！” 第407章 真的发现矿石了！ “师座，这是我们参谋部制定的蒙古防御计划。”参谋长将文件送到周朝先的办公桌上，随后在周朝先开始翻看是解释道：“根据我军兵力的问题，我们安排以控制主要的交通要道对蒙古内部形成有力的控制。” “但如果面对外敌入侵时，因为兵力的问题会使防御显得脆弱。如果后续兵力补充的话，我们会重新安排防务工作的。” 周朝先将防御计划拿在手中翻看了一下，十分详实同时可操作性强，于是点了点头。 他现在从名义上还是张作霖的手下，所以不好肆意的扩充军队。 “嗯，我知道了，兵力的问题后续我都会解决的。”周朝先对参谋长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有意识的扫过在办公室里所有军官的神情。 他们的表情大多一致，那是一种有些期待的样子。 他们在期待什么呢？ 周朝先忍不住笑了下，他也许知道这些人在期待着什么，他们在期待着自己独立门户，然后大肆招兵买马，扩充队伍。 当然周朝先也想这么做，但这一切还不是时候，他的实力和其他割据一方的军阀相比实在是太小了些。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师座，还要向您汇报个事情，咱们已经征到了足够的新兵了，要说这蒙古人确实是当兵的料子，我今天还去看了看，绝对都是好兵坯子。”姜来上前送上了一份文件，笑着说道。 “征满了？”周朝先有些不敢相信，可是转念一想便又释然了。 他给的军饷和安家费都是高于同时代的其他军阀的，那些蒙古的年轻人，无论是为了获得军饷和安家费；还是为了获得一份有前途的出路，都会积极踊跃的参军。 再加上他此次只征召三千人，所以两天之内招满倒也不是很稀奇。 “没事我们……” “叮铃铃！” 电话声打断了周朝先的话，他停住了话头，接起电话。 当听筒刚贴近耳边周朝先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一个激动的声音大声喊这：“周师长，真的发现矿藏了，是铜矿，是铜矿！” 那个声音是前几日前往额尔登特寻找矿藏的地质学家邓生。 周朝先“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我本能的将电话贴近耳边，再次确认道：“我没听错吧？发现铜矿了？” 邓生同样激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没错，没听错，是铜矿，而且根据我的推算，这个铜矿的储量还十分的巨大。” “好，很好，简直太好了！”周朝先情绪有些失控。 虽然他早就知道哪里是存在丰富的矿石的，但他却也有一些担心，那就是以民国的技术是否能发现，是否能开采。 现在发现估计是肯定能做到了，那接下来就是问是否可以开采了。 “邓教授，那我想知道以现在我们的工业能力，是否可以开采这些矿石？” 电话那头随着周朝先的问话安静了下来，周朝先也没急着问，他知道电话那边的邓生应该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大概多了十分钟后，邓生才道：“这个我现在也不能确定，还需要后续的勘察才能知道，不过我个人认为可以开采的几率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当然如果可以聘请日本的机器和工人的话，可以开采的几率将会进一步提高。” “好，我会聘请一些外国的地质方面的专家，但在他们来之前，一切都靠你了邓教授。” “好的周师长。” “邓教授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尽我所能的满足您的。”周朝先又问道。 “好的周师长，我回头会列一个清单让人给你送过去的，周师长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我这还有很多勘探工作没有完成呢。” “好，邓教授再见，希望下次在听到您的电话，就是您已经开采出了第一批铜矿的时候了。” 电话那头随传来一阵笑声，随后电话被挂断。 办公室里的大多都是些大老粗，他们对于这什么矿石等物的重要性并不十分了解，故而更不能理解为什么周朝先会如此的兴奋了。 “姜来，你去通知所有我能指挥得动的学者，让他们立刻组织一批开矿呀，冶金呀还有锻造什么的学者，把他们都请到蒙古来，不愿意来就用钱砸，在不愿意来就……在不伤害姓名的基础上将他们强行带过来。” 中校军官敬了个礼后快速离开。 “师座，这都是啥东西，你怎么看起来比打了胜仗还开心？”巴图鲁这个老骑兵可不懂，挠着头问道。 “哈哈哈，这么跟你们形容吧，如果一个人的拳头和脚是可以击打别人的武器，那么让身体充满活力，让拳头可脚充满力量的血液和肌肉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 “铜可以制作子弹，如果我们依托一个大铜矿在加几条先进的子弹生产线，那么我们的弹药就将源源不绝的送到士兵们的手上……” 巴图鲁一把大腿，叫道：“好，好东西呀！” 其他将领大多也懂了，纷纷点着头。 “师座，要不要我亲自去盯着？”侍从室二室室长，少校军官，周朝先嫡系中的嫡系宫备开口问道。 “倒也不必如此严肃，现在还没开采出来，可以说连开始都还没开始，现在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尽量将蒙古打造成听从我们命令的铁桶，这点还要依赖诸位了。” 周朝先的话落地，众军官一起肃穆的立正敬礼，齐声道：“请师座放心，卑职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使命。” …… 午后，三点钟。 初春的日光下，徐本周带着墨镜和孟松并肩站在一处高台上。 在高台下方的不远处，机枪手“哒哒哒”的响个不停。 但机枪却并不是冲着人去的，在机枪前方有一道壕沟，壕沟内满是肮脏恶臭的泥水，赤裸着上身的新兵蛋子们在教官们的指挥下，匍匐着穿过壕沟。 而他们和机枪最近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枪管那滚烫的感觉。 不少新兵当时就被吓尿了。 这也并非是因为他们胆子太小了，实际上便是很多老兵，在面对机枪咆哮的时候，也不会比他们好多少。 第408章 练兵 而除了在泥地里练习模拟真实战场的训练外，偌大的平原上还有三处训练场。 有一部分新兵在练习队列，虽然现在看上去无论是列队、行进、转身他们都练的歪歪扭扭，但总算得上是有了雏形。 也有的新兵们在练习这端枪、刺刀搏击、格斗术。 亦有身上背着沉重的包裹的新兵们再练习奔跑和耐力。 训练场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团……旅座，这样训练是不是有些太狠了？”孟松问道。 “狠？有什么狠得，训练场上多流汗，战场上少流血。”徐本周回道。 “旅座，我还有个请求，你能不能跟师座说说把我调回作战部队呀，我……我不想以后一直都带新兵。”孟松说话时一直看着徐本周，眼中颇有委屈之色。 徐本周扫了他一眼，无奈的摇摇头道：“你被排除一线作战部队的原因是什么心里应该知道吧？你现在还是把心思放在带新兵的身上吧，你还是要立下军功那边我才好帮衬你几句。”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也就是孟松是十六师的老人了，所以周朝先才专门和统计军功的部门打了声招呼，不然以孟松的战绩和其他暂一团的两位营长的战绩相比实在是太惨了。 在此次收复失地的战役中，暂一团一营有血战河谷平原，几乎将士兵打光守住了狙击阵地。 暂一团三营有在攻克买卖城首当其冲，开城破敌的功绩。 而孟松和他们相比，战绩就略显难看了一些。 孟松闻言也不说话了，罢了，练新兵的团长也是团长，自己好好带出一批好兵坯子就不信师座看不见。 他想到这里对徐本周点了点头，下了高台冲到训练场中开始亲自训练起士兵们的队列。 很多人认为训练士兵的列队有什么用？还不如练练射击或者是体力什么的。 这其实是谬误，列队可以训练士兵们服从意识，列队训练的好的军队，一般能被上级指挥的如臂指使。 同样，列队训练也可以增加士兵们的向心力，让他们从陌生人变成生死与共的战友，可以极大地提高军队的凝聚力和团结性。 当然列队训练的效果不止这些，以上也不过是最为重要的两点。 徐本周看着下方孟松扯着脖子大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行，这小子憋着股气想证明自己，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徐本周本能的转过头去看，发现是徐本周带着一帮军官走了过来。 “师座。”徐本周连忙敬礼。 周朝先挥了挥手，来到他身边向下张望着。 “师座，我去叫他们停下来。” “不用，我就是办公累了来看看训练情况，情况如何？”周朝先问道。 听到这话，徐本周的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一抹笑意来。 他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得很呢。” “这些人真是好兵坯子，身体耐操，也服从管控，很是听话，未来一定能成为战场上的一支中坚力量。” “好呀，对了那小子怎么样？”周朝先又问。 徐本周立刻就知道自家师长是在问孟松的情况，于是回道：“回师座，那小子现在征憋着一股劲想要跟你证明自己是个好样的，你看哪里，他在亲自带队训练呢。” 徐本周说着将一个望远镜送到了徐本周的手上。 后者接在手中向徐本周指的方向看过去，随果然看到一个赤裸着上身，挥舞着手臂对着新兵们大声嘶吼的身影。 “看来剿灭马匪指日可待了。”周朝先放下望远镜笑着说道。 从新兵训练场离开后，周朝先又前往野战医院里探视了受伤的将士们。 不过在野战医院的时候，周朝先却发现了野战医院的医生和护士的数量增加了不少，而且大多都十分的年轻。 周朝先询问了院长，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自己数次通电全国之后，全国各地有很多热血的爱国青年从各自的家乡出发来到了蒙古库伦，其中也不乏一些有专业知识背景的学生。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野战医院的规模在短时间内扩充了许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人手不足的时候还要从其他地方要人来帮忙了。 于是周朝先又会见了这些爱国青年，其中一名名叫黄菲的小护士让周朝先记忆深刻。 要问为什么，那只能说这个叫黄菲的小护士长的十分像后世的一个港台明星，就是扮演白娘子的赵雅芝。 当然周朝先也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从医院离开后他便径直返回了位于城区的公寓之中。 “师座，”侍从三室负责电讯的中校军官孟皓拿着一封电文来到了周朝先的书房中，报告道：“日本驻华大使馆向民国政府抗议我们在蒙古的行径，民国政府那边扛不住压力，要求我们道歉。” 周朝先摇了摇头，他太明白这套抗议的环节了，除了能恶心下自己以外并不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当然也不能说全部都会免除，因为一定会有一些国内的“精日”分子们站出来大骂自己的。 “不必理会这些。” 这样的电文自己只当做没看见就行了，谁有闲心和日本鬼子们打口水仗？ “对了，让你负责去联系的事情有消息了吗？”周朝先问道。 他说的事情是指去联系国外的矿业公司，想要和他们谈合作开发矿业的事情。 周朝先在这件事上十分的理智，他知道目前国内外石油化工行业的工业差距极大，所以他将合作的目标放在了国外矿业公司上。 虽然国外这些矿业大佬们的胃口也许会很大，但和他们合作毫无疑问是最符合目前蒙古和自己利益的事情。 孟皓从怀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来，念道：“回师座，我们先后给美国的纽蒙特矿业公司、五大湖矿业公司、富美实矿业公司还有英国的大英矿业公司……” “好了好了，不用一一都念出来，你告诉我们情况如何？” 孟皓合上了笔记本摇了摇头道：“都没回复。” “哦。” 周朝先肩膀靠在椅背上，表示自己很失望。 孟皓赶紧回道：“师座，有可能是因为时差的关系，明天或许就回消息了。” 第409章 威廉的反应 北美大陆，科罗纳多州，丹佛市。 威廉博伊斯汤普森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大门。 他今年四十五岁，梳着一头干净利落的油头，脸上永远是一副平静的神色。 由他创立的纽蒙特矿业公司已经是美国一众矿业公司里得巨头了。 他除了具有众多美国本土的矿场以外，他还掌控着澳大利亚、秘鲁、加纳、印度、墨西哥等众多外国的矿场。 “威廉先生早上好。”她的秘书玛丽小姐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三十岁少妇，她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和她热情似火的性格交相呼应。 “早上好玛丽。”威廉将皮包交给自己的秘书，随后来到巨大的办公桌后开始自己一天忙碌的工作。 “哦威廉先生，这有一封电文，通讯部的同事让我一早就叫给你看。”玛丽将一份电文从装满文件的金属文件筐中取出来双手递给威廉。 “谢谢，让我看看是什么……”威廉接过文件后，从办公桌下的抽屉里取出眼睛戴好后，方才不紧不慢的打开了电文。 可随着他的阅读，他的眉头缓缓地抽在一起，形成一个川字纹。 玛丽小姐与威廉共事多年，她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妙，她端着一杯咖啡来到威廉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威廉先生，你最喜欢的美式咖啡，还有……您没事吧？” “噢……” 威廉抬起头来，眉毛处的川字纹渐渐散开。 “没什么事，只是玛丽今年你有的忙了。”威廉接过咖啡抿了一口后站起身来，一面将刚刚脱下的外套穿好，一面说道：“请通知所有董事来开会，就在十五分钟后，还有请帮我约国务卿先生还有民国驻华大使馆的大使先生。” 玛丽一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约这些美国的大人物也许对普通人来说是痴心妄想，但向威廉这种大资本家却是十分容易的，只是玛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老板这么着急。 威廉笑了下，对玛丽道：“不要担心，是件好事，他也许会让我们的公司再进一步。” 威廉的笑容下的心情其实并不平静，相反他还有些着急。 根据电文的描述，在遥远的东方，那个神奇的民国军阀并不只是向他发出了电报，而是发给了所有石化矿业的巨头们。 如果真的如电文上写的那样，那这将是一块巨大的蛋糕。 …… 查尔斯埃文斯休斯，这位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曾任纽约州州长，美国首席大法官，并且在1916年赢得共和党推举的总统候选人后以23票的差距败选的现任美国国务卿的心情并不好。 “这些该死的资本家，”休斯看着秘书捧过来的，还在“叮叮叮”像个不同的电话，低声咒骂道：“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合众国的统治者吗？” 秘书的脸色有些为难，他说道：“休斯先生，这是富美实执行总裁的电话，你最好还是听一下……”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休斯的声音还带着愤怒，他挥舞着手臂说道：“身为一个共和党人，我怎么可能拒听这些矿业大佬们的电话呢？” 休斯发泄完了，伸手接过了电话，他的声音在电话接通之后悄然变化，他语调温和的说道：“科林先生，早上好……是的……是的没错……当然我们很乐意为您服务，帮助朋友就是帮助我们自己，您说对吗？……好的，再见。” 电话挂断，休斯摇了摇头，骂道：“那个占据蒙古的军阀到底和他们说了什么？怎么一个个都像疯了一样？” 秘书摇了摇头，随后端着电话离开了。 …… 傍晚，周朝先的公寓中，几名军官正在向周朝先汇报情况，这时书房的门被从外推开了。 “师座，”孟皓敬礼个军礼，神色有些慌乱，他说道：“师座，您让我联系的那些公司陆续都回电了。” 周朝先目光扫了一眼神情慌张的孟皓，知道这其中一定还有事，起身问道：“回电您就那给我看呗，你这是？” “情况不对劲，和这些公司的回电一起来的还有各国使馆的外交照会……” 周朝先起身来到门前，他想了想又回头道：“你们先散了吧，事情明天再说。” “是。”房间里的军官一起答道。 “走吧，带我去电报室看看情况。”周朝先安排完又对孟皓道。 当周朝先来到电报室的时候也明白为什么刚才孟皓神情有些不自在了。 他随手拿过的一份电文便是美国大使馆的电文，他们要求民国政府和周朝先必须配合美国公司的行为云云。 而如此的电文还有从法国、英国、意大利等各个世界列强发过来的。 “妈的，这帮资本家还真他娘的手眼通天呀。”周朝先也忍不住骂了一句，随后拿起一个刚抄录好的电文。 “尊敬的周朝先先生，我是没纽蒙特矿业公司的董事长威廉博伊斯汤普森，关于你给我发来的合作要请，我十分重视，请将更多的信息发给我，如果不方便的话也可以送往美国大使馆，他们会代为转送的。十分期待与您的合作。” 而这样措辞的电文，同样有很多。 于是周朝先又给邓生打去了电话，在向他咨询了之后，将更多专业的信息通过电报的形式回电了各个矿业公司。 而片刻后，这些大公司们更是像约好了一样齐齐回电，而电文的内容也大抵相同，都是他们的人已经在前往蒙古的路上了，请周朝先代为照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周朝先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但随即也笑了下，这么多大公司都有反应那是最好了，这样自己可以更加从容的挑选合作对象了。 不过在此之前，进一步的提升自己的军事实力也变成了迫切的要求了。 一旦蒙古开始进行矿业开采，那此处一定会变成一个人人都像占据的金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周朝先还是懂得的。 第410章 暗流涌动 时间不声不响的来到了四月份，就在蒙古一切欣欣向荣之时，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打乱了周朝先的所有部署。 “师座，奉天站发来了情报，”刘飞羽跟在姜来的身后进了周朝先的书房，他进门后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汇报道：“日本公使和苏联公使都派人进了老帅的府邸了，根据咱们在老帅府的眼线，他们密谈了一个半小时方才离开。” 老帅说的正是奉系军阀的头目，东三省的土皇帝张作霖。 刘飞羽是半个月前从绥远来到蒙古的，他确实是个能力强的人，短短的半月内就将原来松散的情报机构改组成现在的军情处。 周朝先脸色很不好看，他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凝视了片刻窗外的景象后转过身问道：“可能探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刘飞羽摇了摇头。 “风雨欲来风满楼呀。”周朝先轻声感叹了一声。 七天前，各国矿业资本大佬的勘探专员悉数来到蒙古开始勘探，而随后蒙古境内蕴藏大量矿藏资源的事情便不胫而走。 也是从那时起，周朝先感觉到一股阴谋的气息正降落在自己的头上。 “曹锟还有杨爱源有动静吗？”周朝先问道。 刘飞羽摇了摇头道：“还不清楚，我们情报处还没能将摊子铺这么大。” “姜来，让徐本周和巴图鲁来见我。” 周朝先直接点了自己手下两个最能打的悍将的名字，现在蒙古局面虽还算稳定，但周朝先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姜来和刘飞羽离开后不就，徐本周和巴图鲁便联袂而至。 “师座，您找我们有事？”徐本周一身尘土，显然是刚从新兵训练场回来。 “新兵练的可还好？可形成堪用的战力了吗？” 徐本周闻言微微一愣，他偷偷打量了一眼周朝先，却发现自家师座气色十分难看。 “有事要发生。”徐本周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关键。 “师座，能打是一定能打的，但还是无法媲美原来的战斗力。”徐本周直言道。 巴图鲁轻声道：“师座，可是要发生战事了？” 周朝先微微点头。 徐本周和巴图鲁对视了一眼，最后徐本周开口道：“师座，不知是和什么人开战？如果兵力相当的话，我们还堪一战，但如果兵力悬殊，恐怕……” 徐本周的话没说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那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周朝先收复蒙古的过程中是狠狠地和白俄鬼子打了几场硬仗的，这期间损兵折将自不必说，但重要的是后勤补给线实在是太远了。 也正是因为这周朝先才生出要在蒙古兴建各种工业设施，以保证驻扎在蒙古的军队可以在战时快速的补给物资。 但眼下似乎是有些不可能了。 “准备整军备战吧。”周朝先忽然说道。 徐本周和巴图鲁面色严肃起来，徐本周问道：“师座，敌人是谁？” 周朝先摆了摆手，轻声道：“北边的苏俄？冯国璋？杨爱源？都有可能，现在还不知，你们先下去吧。” 徐本周和巴图鲁退下后，办公室里遂只剩下周朝先一人，他靠做回躺椅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轻轻的叹了口气。 势比人强呀。 三天后。 大帅府，曹锟对着话筒道：“百川老弟（阎锡山字百川），你听没听说，蒙古那边发现矿藏咯，而且还是好多的矿藏，现在英美等国的大人物都像在哪边分蛋糕咯。” 话筒另一边的阎锡山听着曹锟的话默不作声，片刻后才苦笑一声道：“仲珊兄，你说的这些老弟我何尝不知呢？可那是奉军的地盘，又与我们两人有什么干系呢？” “老贼忒精了。”曹锟听着阎锡山将皮球又踢给了自己，忍不住暗骂了一声，但随后还是笑呵呵的说道：“百川老弟，你也不好好想想，蒙古那边被那么多列强盯上了，最后张作霖还留得下吗？” “他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本事，”曹锟语气略带不屑，他素来对土匪出身的张作霖打心眼里看不起，但随后他画风一转，却又道：“但列强嘴边随便漏一点给他张作霖吃，那也够他撑得肚子圆圆的了，百川老弟，到时候咱们可就苦了。那土匪头子有枪有人，身后还有人撑着，咱们哪还睡得好觉呀？” 阎锡山静静的听完曹锟的话，又是沉吟了许久之后方才道：“那以仲珊兄高见，我们该如何做？” “哈，我手里恰逢有一个棋子可用，蒙古扎萨克土谢图亲王你该是知道的吧？这老小子流落到我的门下，我们可以借此生事，要去分一分蒙古这碗肉，再不济总也能喝完汤不是？” 阎锡山这下子是真的沉默了，要说曹锟的话他不心动那是假的，但真能像曹锟那样做成了吗？而且做成了以后，曹锟会不会真的分他一杯羹还犹未可知。 “仲珊兄，此事尚有不妥吧？那驻军在蒙古的周朝先你该是知道的，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呀。”阎锡山推脱道。 曹锟闻弦音而知雅意，知道对方觉得这筹码不够，还得再加，于是道：“百川老弟，如果你我二人练手向老土匪头子施压，那绥远一地，我倒是有三成的把握让他们让出来。” 阎锡山此时再也坐不住了，握着电话的他“啪”的一声站了起来，他握着电话的手轻轻的颤抖着，片刻后他故作风轻云淡的问道：“此话……当真？” 绥远可是块好地方，站住绥远之后，一遇战事，上可派兵进军东北，下可遏制直系之势力。 同时归绥在周朝先的治理之下也显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来，不但经济腾飞势发展，而且域内又有许多外国公司，可以通过资本大佬们与列强产生联系。 阎锡山可以眼馋这块宝地很久了。 曹锟笑道：“当真，自然当真。” “那这件事还当真有做的必要，仲珊老哥，我意欲派兵前往绥远界外施压，你意欲如何？” 曹锟拍手笑道：“哈哈哈，百川兄此言正和我意呀，我调吴佩孚前往，这绥远，老土匪让也的让，他不让也得让！” 电话挂断后，直系军队和晋系军队一起调动起来，直系出动了两个师，外加三个混成旅的编制逼近绥远，于驻守的十六师隔空对峙起来。 而晋系也在随后出动了两个师逼近奉军驻防区域，并且后续的作战物资也在源源不断的运到前线上来，大有真刀真枪大打一仗的感觉。 第411章 调回 “朝先呀，你在蒙古一向可好吗？”电话里，张作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周朝先站在电话前，声音十分恭敬的回道：“承蒙老帅挂念，朝先在蒙古一向都好。” 客套的话就算是说完了，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正事了。 “唉——”张作霖在电话那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半晌后道：“朝先呀，最近苏俄公使找上我了，他们以中东铁路为要挟，让我把你调出蒙古呀。” 周朝先闻言沉默下来。 正在此时，孟皓捧着一份电文急匆匆的冲进周朝先的办公室内，正要汇报，却见周朝先对他挥了挥手示意安静，孟皓便只得立在一旁，但是神色难看的要命。 电话那头的张作霖又道：“除此之外，也有许多国家的公使都来找我，让我将你调出蒙古，或者说是让蒙古境内不许有咱们的一兵一卒，便是徐大总统也是如此说的。” “所以我打电话问问你，你意欲何为呀？” 听到张作霖的问话，周朝先也大抵清楚了对方的态度，无声的叹了口气，自己也由站着的状态坐在了椅子上，他回答道：“朝先……一切都听老帅的安排。” 势必人强，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区区陆军十六师的师长，眼下在蒙古堪用的兵力也不过是一个骑兵团，一个被打残了的步兵团，还有一个没经过战场磨砺的新兵旅。 如果张作霖从根本上就打算放弃蒙古的话，只凭自己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在蒙古站稳脚跟的。 奉天，老帅府，书房中。 除了拿着电话的张作霖外，还有一名苏俄人，一名日本人。 书房两侧分成三拨站着几名身穿蓝呢子军装的将领，第一拨站位靠近张作霖，分别是张作相、汤玉麟、孙烈臣。 第二拨的站位则是颇为靠近那名日本人，分别是杨宇霆姜登选、韩麟春三人。 第三拨人站位则是靠近的门口，成员也是更为年轻，但只有两人，一个是张学良，另一个则是郭松龄。 “朝先呀，你能这么想真是最好不过了。”此前表情一向颇为严肃的张作霖此事表情也松弛先来显出轻松的模样，他道：“朝先，你不日就从蒙古撤回来吧，你先来奉天，咱们爷俩好好地聚一顿。” 听到张作霖说出这话，苏俄人和日本人齐齐露出放松之色。 张作相等人则是面无表情；杨宇霆等人神色略带不满，但转瞬即逝；可张学良和郭松龄却都面先恼怒之色，不过也并不敢发作，只是脸色和屋里其他人必就难看的多了。 三拨人不同的反应皆是因为他们的理念不合，以张作相为代表的奉系老派的眼里只有东三省这一亩三分地，至于蒙古是什么，他们根本就不关心。 而以杨宇霆为代表的的奉系士官派则战略目光更为长远，但碍于他们都是出自日本军校培养的，所以在这等事上不愿意和日本方面站在对立面。 而以张学良和郭松龄为代表的少壮派又或者称之为奉系陆大派则是三派中最为激进的一批人，此派多是毕业于中国陆军大学和保定军官学校的中基层军官，但他们的爱国热忱确实三派中最强烈的。 而且他们从根本上就认为蒙古不该平白让给列强们，但又不好当众和老帅发作，所以只好强忍怒火暗自生气了。 “嗯嗯，好的，我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张作霖将三派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后他对话筒又嘱咐了几句后，将话筒按在电话上。 苏俄人和日本人一起走到张作霖身前，笑呵呵的说道：“张大帅，恭喜您和您的部下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张作霖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两位，我答应你们的事情做到了，那您二位答应我的东西什么时候……” 日本人笑道：“哈哈哈，请张大帅放心，您要的物资我们马上就送达，咱们是老朋友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们吗？”日本人说完伸手和张作霖握了握手，显得十分开心。 日本是一小岛国，矿藏基本可以说是没有，此刻能在蒙古分到一大块蛋糕，他能不开心吗？ 苏俄人也笑着道：“张大帅，我们苏俄的物资也会按照约定送达的。”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书房内的张学良此刻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一扬袖子转身就离开了书房。 郭松龄也一秒不愿意多待，道了声：“军中尚有军务，告辞了。”随后也快步离开了书房。 张学良和郭松龄刚离开书房，就看到吴俊升着急忙慌的往里走，张学良心下生疑，忙拦住吴俊升，问道：“吴叔，这是出了什么事？” “出大事了少帅！冯国璋和阎锡山的部队逼近了关外！”吴俊升说完匆匆的跑进了书房之中。 张学良和郭松龄对视了一眼，都预感又大事要发生，立刻追上了吴俊升的步伐。 …… 蒙古，库伦城，城西公寓。 周朝先放下电话，疲惫的用手揉了揉眉心，他低声道：“出了什么事？” “师座，绥远有变！” 周朝先眼睛“唰”的一下看向孟皓，眼神锐利无比。 他全部家当都在绥远，绥远生变那是要掘他的根呀。 他自穿越而来积攒的家底几乎都用在绥远的建设上了，如果说绥远不保，那他就要从零开始再来了。 “师座，冯国璋带着两个师团逼近了关外，现在正在和我们的人对峙呢。” “tm的冯国璋！”周朝先勃然变色，伸手直接将书桌上的花瓶给推翻在地。 瓷瓶落在地上发出“砰”的清脆声响后碎落满地。 书房内所有人都低下头。 “呼——”许久后，周朝先长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态，对孟皓道：“快，快给徐哗发电报，让他约束好部下，绝不可我们先发第一枪。” 徐哗是周朝先留在绥远的主力旅团的旅长，此时应当驻扎在归绥。 此时此刻，周朝先真的有点理解那年那月张学良的心情了。 “师座，您也别太着急，绥远那边有老帅看着呢，想必不会出什么差池。”姜来赶紧劝道。 周朝先长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也只好如此想来安慰自己了。 第412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归绥外，一旅上下正在修整这防御工事。 阵地前沿一处指挥所中，徐哗举着望远镜看着前方冯国璋所部的阵地，两军距离至今，徐哗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对面阵地后方士兵们奔走的身影。 周朝先出征蒙古的时候将一旅和自己留下，言明将归绥托付给自己，如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后，直系便大兵压境。 如果敌人的兵力与自己相当，徐哗有自信保住归绥；如果敌人两倍于自己的兵力，那徐哗有信心可以让对方短时间内无法突破防线；可如今的情况确实自己以一旅之力对抗敌人几个师团的兵力，徐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的场景了。 “旅座，师长的回电来了。”副官捧着电文冲进指挥室里。 “师长什么意思？”徐哗忙道。 副官答道：“师长让我们原地警戒，但不可先发交战之第一枪。” “那师座说了如果敌军攻过来我们要干什么吗？”徐哗再问道。 副官摇了摇头。 “啪！”徐哗将手边的水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强敌压境的压力已经让徐哗微微有些发狂了，可周朝先的回电却只是废话。 他们怎么敢开第一枪？ 他们有什么本事敢开第一枪？ “发电给师部，问明如果敌军攻过来我们该如何处理。”徐哗吩咐道。 副官点头，快步跑出指挥所。 徐哗也并未在指挥所里待着，他来到战壕之中，默默地看着战壕内修整这防御工事的士兵们。 士兵们安静而沉稳的加强工事，就像他们训练时候所做的那样，都是好兵胚子，徐哗如此想着。 …… 奉天，大帅府。 日本人和苏俄人得到满意的答案后离开了，而吴俊升在所有军官面前汇报了冯国璋和阎锡山部下大军压境的事情。 “怎么这会还有阎老西的事？”张作霖并不慌张，只是好奇。 他平生打过的仗多了，早已经习惯了，再加上归绥也不是自己的核心利益所在，所以现在他只是好奇为什么阎锡山会和直系勾搭在一起了。 书房内却没人能回答张作霖的疑问。 “那行吧，咱们就议一议怎么来接招吧，是打算打呀还是打算合呀，总得有个章程不是？”张作霖说道。 书房内安静了一会，随后张作相先开口道：“老帅，要我说咱们不能打。” “那冯国璋可是个能打的主，就他们就够咱们喝一壶得了，这会阎锡山又出来凑热闹，要我说咱们就问问他们到底为了什么。” 绥远不是奉系老派的利益所在，所以他们不想为了他人之地卖命。 张作霖没说话，只拿眼睛去看剩下两拨人。 郭松龄最后没能沉住气，上前了一步道：“老帅，我认为咱们该打，咱们这会退了，就会让他们小巧了咱们，以后准还想接着占咱们的便宜了，到时候可就没完没了了。” 张作霖还是没说话，那边汤玉麟却反驳道：“屁，十六师师长还在蒙古呢，你上嘴唇一碰下嘴皮就说打，兵你出吗？枪你出吗？弹药你出吗？” 汤玉麟说完又看向张作霖，道：“老帅，这绥远根本就是那周朝先一个人的地盘，他的地盘让他自己处理，要打要撤咱们都不参与就是最好了。” 士官派的杨宇霆也微微点头，他道：“老帅，我也不赞成现在开打，日本答应给咱们的新式武器还没倒手，要打不妨等到我们新式武器拿到手再打。” 他这纯粹是处于战争角度考虑。 郭松龄此刻也不说话了，他看出来奉系老派和士官派都不打算守绥远了。 而他们两派的战斗力也远在自己的陆大派之上，此刻便只好一言不发的退后一步。 张作霖挠了挠头，道：“我先给阎老西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怎么个事，这其中别有什么误会。” 其实民国军阀之间往往是可以打通电话的，但多数时候为了方便刊登报纸上所以以电报的方式沟通。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会拒接你的电话。 这种关系存在于张作霖和曹锟之间。 张作霖拿起听筒，对那边道：“我是张作霖，给我接阎锡山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一阵忙碌，三分钟后，听筒里传来了阎锡山的声音。 “雨亭（张作霖字雨亭）兄？”阎锡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百川老弟，我听说你的兵马是堵到了我的家门口上呀，你这是想跟我姓张的真刀真枪的打一架呀。”张作霖大大咧咧的说道。 “哎呦哎呦，雨亭兄说的哪里话，小弟这也是迫不得已呀。”阎锡山买起惨来，他叹气一声说道：“雨亭兄，关中去年发了大旱，是一颗粮食都没有呀，可手底下的兄弟要吃饭呀，小弟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想借您绥远的宝地暂时休整一下，待渡过了难关，我就立刻撤兵。” “呦，我听你话这意思你可没想跟我姓张的打一架呀？” “雨亭兄，小弟岂敢呀。”阎锡山声音略带恭维。 “好，你阎老西是个拎得清楚的，关于能不能将绥远借给你，我们还得好生商量一下，你切等上几天可好？” 阎锡山忙道：“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电话随后挂断。 阎锡山放下电话后叫来了副官，下令道：“传令给前线的部队，在没有接到我的命令之前不许和奉军发生冲突。” 副官敬礼领命。 随后阎锡山又打电话命令在绥远的情报人员密切关注奉军的动态。 阎锡山虽然不想直接兵戎相见，但他也不会将这段时间留给张作霖做战争准备。 如果张作霖调动兵马的话，他将立刻开战。 张作霖将听筒放下，抬起头扫了一眼书房内的情景。 书房里的众多军官一起昂着头看向自己，张作霖便知他们很是关心电话之中的内容。 “这个阎老西，打得好算盘呀。”张作霖面无表情的说道：“是想要整个绥远，不过看样子也不是很想和咱们动刀子干上一干，如今怎么决断你们都说一说吧。” 第413章 撤军一 书房内先是沉默了一会，便见张作相微微向前了一步，说道：“老帅，以我看不妨将绥远让出去。” “这一呢，现在年景不好，北边东面的俄国人和日本人都对咱们东三省虎视眈眈，一旦和曹锟还有阎锡山开战，咱们都会在主动权上落入下乘。” “这二呢，咱们的根基就是在东三省，只要咱们将东三省牢牢地捏在手里，好好地经营的风风火火，那什么时候南下拿回绥远，不也是咱们一念之间的事情吗？” 张作相的话颇能代表奉系老派们的心中所想，一时间汤玉麟、孙烈臣、吴俊升等人都一起微微点头。 奉系老派都是在张作霖还未发迹之前就跟随他的，如今张作霖成了“东北王”往日的这些老哥们弟兄在东北军中都是居高位的实权人物，说话很是管用。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自己的根基，所以现在奉系老派们的想法渐渐的也不完全和张作霖的想法相同，虽远说不上是离心离德，但大抵也不是完全服从了。 杨宇霆自打张作相开始说话的时候就一直皱着眉头，此时虽未发言，但大抵也在心中狠狠地将张作相的话给驳斥了一通。 张作霖伸手轻轻抚摸着下颚的胡须，随后看向屋内其他人问道：“你们是什么想法？” 杨宇霆没说话，于是奉系士官派的其他人注入姜登选、于珍、王树常等人也没说话。 “老帅，关于绥远是去是留，我们还是应该问问当事人的意见。”郭松龄在此刻上前了一步，说道：“绥远毕竟是周朝先一直在打理，情况究竟如何，还是应该问问他的意见。” “呵，人家脑袋上可是顶着绥远都统的头衔，想来他是绝不想将绥远交出去，到时候他和阎锡山还有曹锟打起来，最后不还要咱们来擦屁股？”汤玉麟讥讽道。 “汤将军，您这未免有些不讲理了吧？”郭松龄面色难看，用硬话顶了过去。 汤玉麟狠狠地瞪了郭松龄一眼，随后扭过身去不再看他。 前段时间，奉系中的老派和陆大派为了军火辎重和饷银的问题狠狠地斗了一场，最后还是张作霖发话将分给老派的一部分匀给了陆大派一些。 奉系之中本就派系林立繁杂，此番便好似点燃了鞭炮的引信一般，此后大大小小的摩擦层出不穷。 大有只要你有难处，我不但不帮忙，还要狠狠地落井下石一番。 不过士官派这段时间确实一直作壁上观，这却是因为日本在送军火和钱的时候，声明了要优先供应这些毕业于日本军校的军官。 “行了，有什么好吵的，松龄的话有些道理，那就由你等会去给周朝先发个电报，催他快些回来。”张作霖如此说完，大手一挥道：“行了，再无其他的事了，都回去吧。” 随后他先一步出了书房，往大帅府的后庭转去。 书房内，没了张作霖压阵，汤玉麟便阴阳怪气的说道：“郭松龄，大家都知道你和周朝先关系不错，莫不是他小子许给你什么好处，教你如此说的？你可别忘了是老帅提拔的你。” 郭松龄听到这话脸被气得涨红，他恶狠狠地瞪了汤玉麟一样，随后拂袖而去。 书房内的奉系老派们便像是打了什么胜仗一样，一个个都扬天哈哈哈大笑起来，院里院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杨宇霆等人则随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书房，他们却是另有其他的盘算。 …… 蒙古，库伦。 周朝先暂居的公寓内，士兵们上上下下的将各种家具、金银珠宝、文件等都搬到停在公寓门边的车上。 “师座，邓先生和他们的学生来了，您要见上一见吗？”姜来来到书房中，向周朝先询问道。 自从张作霖向列强们表示周朝先以及他的十六师将会不日撤出蒙古后，先后又苏俄兵、美国兵、英国兵等各国的小股部队进了蒙古。 他们将最先发现丰富铜矿的额尔登特给控制起来，并且驱逐了当地的十六师驻军，在之后邓生等中国地质学学者也都先后给驱逐出来。 周朝先也在接到张作霖的命令后严格的约束部下不得与列强的军队交恶。 随后周朝先撤回了自己驻扎在蒙古各地的部署，而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些消失了的曾经的草原贵族们在列强与各地军阀的支持下死而复生，重新夺取了对蒙古的掌控权。 如今，曾经统治这偌大蒙古的周朝先能控制的地方，也不过区区一座库伦城。 “不见了，让车送邓教授回东北吧。”周朝先无言面对这位地质学者，只轻声说道。 姜来领命下去，不多时复又回来，周朝先奇道：“怎么？邓先生不愿意走？” 姜来忙道：“邓先生已经上车了，是巴图尔要来见您。” “唉，让他上来吧。”周朝先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姜来离开，不多时书房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周朝先一抬头发现前段时间还神采奕奕的巴图尔如今神色十分萎靡，气色也由其的差。 “师座，我听人说您要从蒙古撤军了？”巴图尔问道。 周朝先也没瞒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巴图尔恍惚了一下，险些摔在地上，他道：“师座，那您可前往要把我给带上啊，不然……不然我非让这些蒙古的旧王公贵族们给活吞了。” 巴图尔这话确实不假，曾经在周朝先的示意下，他曾经狠狠地对其他王公贵族下了死手，不但抄了很多王公贵族的家，甚至还断绝了几十门王公贵族的血脉。 只要周朝先离开蒙古，那么失去庇佑的巴图尔将会立刻被那些重新扶植起来的蒙古傀儡们给吞个干干净净。 “放心吧，只要你愿意和我去东三省，有我一口干的，就有你一口稀的。”周朝先露出个并不好看的笑容来。 巴图尔听到这话也缓了口气，他是真怕自己被周朝先给丢在蒙古不管了。 “师座，您这一走还回得来吗？”巴图尔试探着问道。 第414章 撤军二 蒙古是他的故乡，如今离开了蒙古，就好像去外地旅居的异乡人一样。 周朝先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这时，孟皓快步走了过来，对周朝先道：“师座，有一封从奉天来的电文。” 周朝先伸了伸手，孟皓赶紧双手奉上。 周朝先抖开电文，快速的浏览起来。 “朝先兄，” “大帅座下关于绥远是守是放之时，形成了极大之分裂，望兄及时返回东北，共商此事。” “郭松龄。” 周朝先将电文交给孟皓归档，便在此时姜来走了上来，轻声道：“师座，按您吩咐的，东西都搬上车了，咱们现在走吗？” 周朝先怅然若失的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数月的公寓，随后带着一众军官快速从公寓里离开，乘上车向城外军营开去。 周朝先要从蒙古撤军的消息许久之前就以流言的形式传遍了库伦城，此时此刻街道上出现了许多蒙古人的身影，他们木然的跟在周朝先的车后，当他们在也追不上的时候就站在原地用木讷的眼神看着那一列列汽车离去的身影。 军队早已经按照约定分“前、中、后”三军撤出，周朝先是与中军一起离开的。 到了军营时，周朝先的座驾缓缓地停在了军营外，只是此时此刻往日里那座巨大而热闹的军营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见一片光秃秃的坑坑洼洼的土地。 “师座，要下车吗？”司机试探着问道。 周朝先微微摇头道：“不必，你开车吧。” 于是车辆启动，车队在层层步兵的包裹之下永远的离开了库伦。 …… 北平，曹锟府邸。 副官接听了一个电话，随后快步来到曹锟的面前，后者正在对这一个名单盘算着什么。 “大帅，刚得到的消息，周朝先帅军从蒙古撤了，现在正在前往东北的路上。” “什么？就这么灰溜溜的撤了？”曹锟瞪大了眼睛，问道：“没反抗反抗？” 副官摇了摇头，轻笑的道；“没有，他得到命令后便一日不停的准备，在今日上午中军拔寨，开出了库伦地界。” “好呀好呀，我原以为他会是个铁骨头，没想到倒是个聪敏的，咱们扶植的那个王公大臣现在怎么样了？” 副官听到曹锟提起这个，脸上的笑容更胜了，他笑道：“好极了，听说他分的那块矿场位置虽然不说多好吧，但是现在的矿石是真多呀。” “哈哈哈，那就后，以后谁再说我不会搞实业，我就狠狠地打他们。”曹锟抄起烟袋，靠在躺椅上美美的吸了一口后笑呵呵的如此说道。 北平，日本驻华大使馆内。 “呦西，周朝先真的离开蒙古了吗？”野村一郎问道。 “是的领事先生，我们的人亲眼看到周朝先和他的部下们一起乘车离开，据他形容，状若丧家之犬。”武官赶紧回道。 “哈哈哈……这个狂妄的支那人，如今终于收到了应该有的惩罚。”野村一郎笑的十分舒心。 “领事先生，那黑龙会对周朝先的刺杀活动还要继续吗？”武官问道。 野村一郎摇了摇头，站起身道：“不，现在就让他死真是太便宜他了，通知黑龙会的人，停止对周朝先的刺杀。经川君，你知道有什么事会比死亡更痛苦吗？” 名叫经川五次郎的武官微微摇了摇头。 野村一郎举起了一只手，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没有比一个男人突然失去所有权力更让他绝望的事情了，你说对吗？” 经川五次郎看着野村一郎的神情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个寒战。 “好了，你先去通知黑龙会停止刺杀吧，我可不想在没有见到周朝先绝望的样子前先听到他的死讯。” “是。”经川五次郎赶紧离开。 只是当他关上野村一郎办公室房门的时候，听到了野村一郎的声音。 “我是野村一郎，请给我接关东军的电话……” 七天后，周朝先已经进入了东三省的地界。 “师座，今天没买到您要看的报纸，要不然你看看其他的报纸？”姜来面色略显不自然，他这么说着便将一本内容多是志怪小说和娱乐文章的报纸交到周朝先的面前。 周朝先瞥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他道：“你呀，你就是不会骗人，快将我要的杂志和报纸交给我。” 姜来见周朝先如此表情，便也不再坚持将周朝先要的新青年和一份时政报纸还有时代周刊交到了周朝先的手中。 当周朝先翻看来看的时候，才知道姜来刚才为什么想瞒他一下。 原来在这两份刊物的头版头条上等刊载这关于周朝先从蒙古撤军的事情。 文章将周朝先描绘成了一个畏惧西方列强，无情的出卖国家利益人。 而这些刊物还在不久之前将周朝先称作收复蒙古的国家英雄。 当初夸得有很狠，如今批判起来就有多毒。 相反，时代周刊则将周朝先称为一个极富有理性的将领，成全了蒙古与西方的友谊。 属于是皇军认证了。 周朝先只是翻看了几页，随后就将杂志和报纸放在一边，他到并未生气，只是有些苦恼与自己以后在历史书上的评价会不会十分的糟糕。 又过了几日，周朝先终于来到了奉天。 部队被安排在奉天外的一处军营之中，周朝先则率领一众军官直接进了奉天城。 老帅府前，张学良和郭松龄看到周朝先的时候都一起迎了上来。 “朝先兄，别来无恙呀。”张学良和周朝先握了握手，笑着说道。 张学良如今在唇上留上了一缕小胡子，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成熟的味道，他握着周朝先的手颇为用力，显然见到自己是有些激动的。 “少帅，一切都好，您和老帅一切都好吗？”周朝先笑道。 张学良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周朝先对郭松龄道：“松龄，你看朝先是不是比出征蒙古前黑了些，瘦了些？” “嗯，看起来是真受了苦的。”郭松龄微微点头，看向周朝先的目光也是十分友好和善。 第415章 绥远的去留 “好了，别在这里叙话了，老帅正在书房里等你呢，走吧咱们进去吧。”张学良拉起周朝先的手将他带进大帅府外。 随周朝先一起来的军官们则被请进大帅府的别院喝茶休息。 周朝先张学良还有郭松龄三人一路上说了会话，几分钟后便来到了大帅府的书房门前，三人一起走进书房。 “大帅，朝先回来了。”刚一进了书房，周朝先便看到一个清瘦矮小的身影正在地图前踱着步，他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份，提高声音道。 张作霖转过身来看到周朝先的时候眼睛微微一亮，他用目光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周朝先一番后，方才笑道：“你小子可总算是回来了，可让我好等，晚上说什么咱们爷俩都要好好地喝会子酒。” 周朝先自然知道这是张作霖的善意，赶紧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客套话，随后张作霖忽然道：“朝先，我打算问一问你关于绥远去留的看法。” 周朝先闻言神色微微一怔，他抬头看了一眼张作霖，见对方问话的时候询问的意思并不怎么多，心下便有了决断。 自己此时纵有千般万般想要留住绥远，但此时此刻自己已经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只能对对方的想法和要求听之任之了。 “朝先一切都听老帅的。”周朝先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道。 站在一旁的张学良和郭松龄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对周朝先的话都十分的惊奇，他们之前一直想的是周朝先一定会强烈要求老帅出兵绥远，帮助他保住自己的地盘，但却没想到周朝先竟然直接将主动权交到了张作霖的手中。 张作霖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来，他对周朝先的话十分满意。 这确实是个聪明的，可用的人，张作霖如此想到。 “作相、玉麟、俊升他们对于为了绥远和曹锟还有阎锡山大打一架都觉得不值当的，我原想着如果你很是想要绥远，那打上一场也没什么妨事的，但如今你既然愿意听我的话……” 张作霖摸了摸下把，偷眼瞧了一眼周朝先，见对方仍然是一脸平静之色，于是续道：“那便先将绥远让给阎老西和曹锟也没什么，说不得他们两家还会为了谁多占一里地而打起来。” 周朝先听到这话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之色。 此时此刻，他心中纵然掀起千万层波涛，但也都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意见在此时此刻的奉天并不重要。 张作霖之前提到的张作相、汤玉麟、吴俊升等人，也不过是想将周朝先因为失去绥远的怒火从自己身上转嫁到奉系老派等人的身上。 挑动臣子内斗，上位者收渔翁之利，这本是封建皇帝最爱做的事情之一，此时却被张作霖用在了平衡自家将领身上，当真是既高明又落后。 张作霖一直瞅着周朝先，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拍板道：“那就先将绥远让给阎老西和曹锟，回头你想收回来，咱们随时可以拿回来。” “老帅，这……”郭松龄有些着急，他也以为是周朝先不好意思开口，便要上前分说一番，却冷不防的被后面的人扯住了袖子。 郭松龄扭过头去看，却看到张学良正紧紧地拽着他的左边袖子，随后张学良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又向着周朝先的方向努了努嘴。 郭松龄忙看向周朝先，却看见周朝先点头道：“一切都听老帅的。” “哈哈哈，我害怕你跟我闹情绪呢，没意见就好哈哈哈，朝先你放心，回头等老子抽出手来，非拔了曹锟的皮给你出气哈哈哈……”张作霖大笑了几声，显得颇为开心。 书房内周朝先又和张作霖聊了几句后方才告辞离开，张学良和郭松龄随后又来了几名陆大派的军官凑在一起说起了闲话来。 此刻郭松龄总算能问出心中的疑惑了，他问道：“朝先，你怎么不劝劝老帅守绥远呀？据我所知，你的全部家底可都在绥远地界上了。” 周朝先闻言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面上不见丝毫恼怒之色，温和的说道：“军国大事，老帅既然已经有了决断，我们当军官的只需要去执行就行了，再说了什么家底不家底的，我的一切还不都是老帅给的？” “如今只要我的决定符合咱们全体奉军同仁的利益，别说只是让出一个绥远，便是把我的十六师让出去又有何妨？” 周朝先说的情真意切，让在场不少人等轻轻地点头。 十六师可以奉系之中有名的能打硬仗的“铁军”，隐隐算得上是奉系中的王牌军队之一，奉系中打十六师主意的人可不必外边的人想打绥远主意的人少。 郭松龄却为周朝先很是抱不平，但见周朝先都这么说了，他又能说些什么呢，此刻也只好点着头应和着。 他却不知，周朝先下午对他们几个说的话，到了晚上就被整理成了文字的形式出现在了张作霖的桌案上。 随后的几天里，奉系内部达成了让出绥远交换和平的意见，在之后就是张作霖和直系还有晋系扯皮的事情了。 最终奉系和直系以及晋系共同签订了一个交割土地的合约，直系和晋系用三个师的武器装备交换了绥远两年的使用期限。 但牌桌上的所有人都清楚，这只不过是奉系的一次退让，而这份所谓的合约，并不能约束任何人，他随时都存在着被撕得粉碎的可能性。 …… 徐哗在两天后接到了周朝先和张作霖的撤军命令，十六师第一旅团在和冯国璋所部对峙了数日之后，开始有序的从前沿阵地上撤出，随后离开了绥远境内。 而在十六师第一旅团离开后不久，冯国璋所部和晋系部队也随后进驻了绥远，这一次土地交换，绥远的地界上没有响一声枪响。 …… 进了奉天之后，老帅张作霖对周朝先不可谓不薄，专门送了他一套位于奉天城东的七进的大宅子。 书房内，周朝先正挥毫练字，纸篓里满是废墨草纸。 第416章 潜龙在渊 “报告！” 忽然石阶外响起沉重的军靴声，副官姜来捧着一份电报推门而进，啪的一声靠脚立正：“师座，徐哔旅长来电，一旅已经从绥远撤下来了，现已奉了帅府军令，现在返回热河休整部队！” “回电，一旅一切事物皆服从大帅府的军令，不必再报！” 周朝先闻言，却是不置可否，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待狠狠的在宣纸上勾了最后一笔，方才如释重负的把笔随手一丢，甩了甩酸楚的胳膊，仔细的端详了一阵自己的墨宝，微微一笑道：“看看，我的字是否有长进？” 姜来伸长脖子一瞧。 只见宣纸上以草书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潜龙在渊”。 “好，师座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姜来眨眨眼，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姜来又瞧了瞧自家师座，见对方表情十分轻松，不禁有些疑惑。 他心中暗自琢磨这：“师座这是怎么了？绥远没了他之前的努力可都算是付之东流了，怎么不见丝毫悲哀之色？” “你是不是在想为何我没有丝毫伤心？”周朝先却忽然开口。 姜来被自家师座唬了一跳，忙后退了一步，摇头道：“没有，卑职没有。” “你呀，也不想想跟我了多久了，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姜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师座，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就跟我说到说到呗？我看下面的兄弟们多少都是有些气馁。”姜来打蛇随棍上的问道。 “因为呀现在还没到最艰难的时候呢。”周朝先又摊开一张宣纸开始练字。 “还没到最艰难的时候？”姜来有些茫然。 现在不仅是刚打下来的地盘蒙古没了，便是之前视为“老家”的绥远也没了，难道还会有比这更倒霉的事情。 “你想想，绥远没了咱们十六师在哪里驻守呀？”周朝先抬头笑着说道。 “这不听老帅的安排吗？东三省可驻防的地方不太多了吗？” “你呀，幼稚，你们光懂得打仗，却不懂得政治以后是要吃大亏的。”周朝先默默地摇了摇头，笔走龙蛇的又在宣纸上写下了“落井下石”四个大字。 “师座，您究竟在担心什么事？”姜来忍不住问道。 周朝先却没搭话，只让姜来过来看自己的字。 …… 汤玉麟昨天晚上喝了大酒，清醒过来并听到陆军十六师要调往热河驻防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了。 “嘛？你说嘛？周朝先的十六师要调到热河驻防？”汤玉麟一些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副官的话。 “旅座，千真万确呀。”汤玉麟的副官贾云以肯定的口吻回道。 “这怎么行啊！”汤玉麟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着急忙慌的开始穿衣服。 副官贾云也跟着忙乎起来，汤玉麟一面穿衣服一面道：“备车，备车，我要去见老帅。” 汤玉麟本就对周朝先没什么好感，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姓周的既不是跟着张作霖打天下的老兄弟，又不是奉军的嫡系人马，可偏偏官升的就像坐了火箭一样快。 他作为在保安队时期就跟着张作霖打天下的老哥们，现在也不过是个旅长。 这反差一下子就上来了。 其次热河可是自己的地盘，此地位置极为关键，足可算得上是奉系一派的西北大门。 张作霖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竟然敢让这个非亲非故的人来把手关乎奉系兴旺的战略要地。 自己不过是一个旅长，而十六师不但是陆军师团编制，而且是出了名的能打，让这样的人和自己驻守在一起，定然是养虎为患呀！ 老帅真是……真是愚蠢！不过这话汤玉麟也只敢自己在心里想想。 “联系张景辉、孙烈臣、吴俊升他们，让他们和我一起去大帅府，咱们非得劝劝老帅收回这个命令。” 汤玉麟跟随张作霖多年，对这位老帅的脾气最是清楚了，老帅想做的事，如果只自己一人阻拦的话，恐怕根本拦不住。 穿好军服后汤玉麟对贾云说了一声后就直接冲出府门上了汽车直奔张作霖的大帅府而去。 …… 当汤玉麟等人来到大帅府外时，却被迎出来的张学良给拦下了。 “少帅，这是何故呀？”汤玉麟知道张学良和周朝先私交甚好，有些怀疑地问道。 “汤旅长，父亲现在正在会客，恐怕要你们现在别院暂歇了。”张学良对几人还是颇为客气的。 “大帅在会客？”汤玉麟有些不太相信，怀疑地问道：“少帅，你可别忽悠我们几个大老粗呀。” 张学良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道：“日本关东军的外事总长刚来拜见了，现在两人在书房谈事，这我骗你们做什么。” 汤玉麟等人闻言便只好和张学良去了别院，暂且闲聊叙话。 此时此刻的书房之中，关东军的外事总长 羽生明一正和张作霖含笑拉着家常。 这位外事总长可算得上是最早一批的中国通了，不仅会说北方通行的北直隶官话，还会说一口流利地道的东北方言。 “总长先生，咱老张知道，您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咱们现在就敞开了聊吧。”张作霖率先开口。 羽生明一闻言便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他身量不高，大概有165公分，这个身高在日本国人之中绝不算矮的了，哪怕是在现在的东北人中也算得上是中等身高。 他留着干净利索的平头发型，带着一副金丝框眼睛，鼻下留着一小撮卫生胡，是十分典型的日本人的形象。 此刻他正中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张作霖，似乎是在寻找着某种表情上的破绽。 “老帅，既然您这么问，那我就直说了，我此行来是代表大日本帝国让贵军交出来一个人。” 张作霖眨了眨眼睛，问道：“却不知是何人，竟然能劳烦总长先生亲自跑一趟？可别是我老张本人吧，那可是万万不可的。” 张作霖自觉说了个漂亮的俏皮话，不禁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而坐在张作霖下手的羽生明一却一眼不发，只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作霖。 第417章 交代？！老子用给你交. “咳咳……”张作霖轻轻咳嗦了一声，不再说话静等羽生明一发招。 这个老鬼子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要贵军十六师师长周朝先。” 张作霖眼皮轻微的挑了下，他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地抿了口茶，略作思忖后问道：“不知他是如何得罪了贵军，为何要我们把他交出去呀？” “老帅，此人在蒙古的时候杀了我们日本的侨民还有政府人员，你应当知道我们驻华大使馆是对他发起过抗议的吧？！” “这……此事的虚实我确实不知，你现在突然让我来交人，我却是办不到，要不总长先生您等我调查一下，然后再给您回话？” 羽生明一也是精于世故的人了，听到张作霖说这话，就明白对方是不想将这个叫周朝先的部下给交出来，他不禁脸色阴沉了下去。 因为在他看来，张作霖这个土匪头子出身的家伙能占据东三省，成为横霸中国一方的大军阀，完全离不开他们大日本帝国对他的支持。 现在对他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他便推三阻四起来，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还将不将他们大日本帝国放在眼里了？ “啪！”羽生明一用手重重的一拍桌子，眼中陷入强硬之色。 “老帅，今日我是一定要您给个交代的，此人手上沾着我们大日本官员的累累血债。” 坐在对面还是一副笑脸的张作霖嘴角从向上勾起变成了平直起来。 “交代？羽生明一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张作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望向羽生明一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凶悍起来。 “日本的那几位侨民或是官员什么的是怎么死在蒙古的想必阁下比我更清楚吧？” “说到底，他们身上也不干净，死了也就是死了，拿他们几个就要换我一个师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生意？” 羽生明一不肯示弱，他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回瞪这张作霖，一字一顿道：“那可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国民！张先生，请你一定要给我们大日本帝国一个交代，这不是请求而是要求！” “哼。”张作霖冷哼一声，厉声道：“交代？这本是我奉军内部的事情，如何处置自有我姓张的决断。” “再说交代，恐怕你们关东军的司令白川义则也不敢当着面的让我姓张的给他个交代，你——”张作霖瞟了一眼羽生明一，冷笑道：“你真是好大的面子。” 张作霖这么说还真不是赌气的话。 东北军虽然战力不敌关东军，可东三省的情形确是关东军、东北军、俄军三足鼎立之势。 张作霖不断地改变着自己与关东军还有俄军之间的关系，竟然让东北地界上形成某种平衡。故而，哪怕是关东军的司令也的确不敢当面和张作霖翻脸。 “你……你竟敢……”羽生明一被张作霖气的脸皮发红，他原本此行预想的是张作霖或许不会听话，但在自己一番威严呵斥之下会乖乖的将周朝先交出来，却不曾想对方竟然敢如此大胆的给顶了回去。 “羽生先生，我姓张的没什么好您说的了，恕不远送！”张作霖端起茶杯背对羽生明一。 张作霖的副官万福麟此刻快步走进书房之中，拦在羽生明一的身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好！张作霖，咱们山不转水转！”羽生明一愤怒的咆哮了一声，随后拂袖而去。 万福麟则一路跟随羽生明一离开大帅府， 看着对方上车离开后方才返回书房。 “走了？”张作霖问道。 万福麟点了点头。 “嘿嘿，这个小鬼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在老子面前耍混。”张作霖嘿嘿的笑了笑，样子倒是看不出来刚才生了一番大气的样子。 张作霖作为一个能在东北北有苏俄，东有日本的情况下将东三省牢牢地握在手里的人，自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军阀那么简单，他对政治的敏锐也是出奇的好。 虽然日本一直资助他奉系，但张作霖却绝不会因为拿了日本人的东西而对他们手软。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小鬼子想用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日本侨民的命换自己手下一员虎将，简直是痴心妄想，但这也足以看出现在的日本人有多么的狂妄了。 “老帅，汤玉麟他们也来了，刚才没见着你，现在在别院由少帅陪着说话呢。”万福麟说道。 “哦，他们来了，知道是什么事吗？”张作霖挠了挠头发问道。 “知道，是为了周朝先驻扎热河的事情来的，据说汤玉麟对让周朝先驻扎在热河很是不满。” “这个周朝先呀，还真是让人头疼……”张作霖用力的挠了几下头。 现在不仅是日本人盯上他了，奉系内部也有人盯上他了，这可就不好弄了。 周朝先是个能带兵好将领，又和自己儿子关系不错，往后调教好了也是足以镇守一方的虎将，张作霖对他很是看重。 但现在周朝先已经隐隐成为了风暴的中心，想将他摘出去，恐怕也是不容易。 其实很多人以为上位者对所有事情是有完全的掌控权，这实际上是错误的。 一个军阀集团就像是一个利益集团一样，上位者要不断地平衡这各方的利益，使得集团可以健康积极地发展，但如果一着不慎，轻则引起严重的内耗，重则甚至可使得一座摩天大楼应声倒塌。 “让汤玉麟他们来见我吧。”张作霖决定还是先听听对方怎么说自己在做决定。 万福麟退出去没多久，张学良便陪着汤玉麟还有吴俊升孙烈臣等人进了书房。 “老帅，那鬼子走了？”一进了书房，汤玉麟却不着急说正事，而是好奇的问道。 “走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汤玉麟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笑道：“我听说那鬼子把大哥您给惹生气了，我这不想狠狠地揍他一顿给大哥出出气嘛，可算这个鬼子走得及时。” 张作霖闻言伸手指了指汤玉麟骂道：“你呀，废话真多，得了你直说为什么而来的吧。” 汤玉麟听到这脸色便变得严肃起来，他道：“老帅，我们是为了您让十六师驻防热河的事情来的。” 张作霖眼角轻轻地挑动了一下，问道：“怎么，你对这个决议不满意？” 第418章 周朝先的安排 汤玉麟也不怕，只点了点头道：“老帅，我有意见而且意见很大。” 汤玉麟敢这么说倒是出乎了在场人的意料，便是张作霖也没想到。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汤玉麟，道：“说说你的看法。” “老帅，您若是把他放在其他的地方，那缓则罢了，我老汤就是在不待见他，那咱也没二话。” “可热河是什么地方？热河那可是咱们东三省的西北大门，老帅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能把大门交给一个外人来看管？” 汤玉麟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其他奉系老派也微微点头，便是站在张作霖身侧的万福麟也是如此。 汤玉麟敢这么说，一方面是他知道以自己和张作霖的关系，对方不会因为自己这个态度而降罪老哥们；另一方面是他汤玉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说这话还真是为了东三省的利益，是为了张作霖的利益，同时更是为了他们奉系老派的利益。 而奉系老派这些个军官实际上对张作霖以及后来的少帅张学良都挺忠心的，这点张作霖也是知道的。 “这周朝先是个什么人物老帅你该是清楚的，他性子活泛，你看他刚到了蒙古转眼就和美国人英国人眉来眼去了，您要是把热河交给他，你放心，我可不放心。” “热河不是有你看着呢吗？我对你放心。”张作霖笑呵呵的插话道。 “哎呦老帅，你可太瞧得起我了。”汤玉麟摆出一副哭丧脸，一摊手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旅长，人家可是师长呀，而且他的十六师咱们大伙都知道，那是出了名的能打呀。” “要是他真有什么心思，我的第十一混成旅可制不住他十六师，没办法谁让咱没人家兵多呢？热河要是不成了，那咱们东三省的西北一片地可都要遭大难了。” 张作霖闻言也忍不住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显出沉思之色。 “老帅，我觉得老汤说的挺有道理的，您要不把周朝先放在别处，大门不让自家人守我晚上可睡不着觉。”孙烈臣也帮忙道。 “行了，老子知道了。”张作霖骂了一句，他皱着眉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最后一抬头看了一眼汤玉麟等人问道：“你们都认为不该把周朝先放在热河？” 几人赶紧一起点头。 “嗯老子知道了，你们且回去吧。”张作霖挥了挥手做赶人状。 “老帅，您这是答应不把周朝先放在热河了？”汤玉麟喜道。 “屁，老子还没想好，你们回去等信吧。” 汤玉麟等人闻言便只好一起离开。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张作霖和张学良这对父子的时候，张作霖看向长子问道：“小六子，你怎么看？” 张学良皱着眉毛想了半天，随后道：“汤叔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儿子倒是不怀疑朝先的忠诚，只是汤叔一个旅长和朝先一个师长驻军在一处，究竟是以谁为主，以谁为辅，实在难说。” 张作霖闻言微微点头，他道：“小六子，你去给杨宇霆打个电话，我问问他的看法。” “行。” 张学良来到电话前拨通了电话，不多时对张作霖道：“父亲，电话通了。” 张作霖踱步到电话前，接过话筒笑道：“麟阁（杨宇霆的字），现在在哪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乱，随后杨宇霆的声音回道：“老帅，我在兵工厂呢。” 此时的杨宇霆正为东北军工厂之督办，平时没事就往兵工厂跑，他的确是个能人，东三省的军功底子有好大一部分就是他给打起来的。 “麟阁呀，我现在有件事想请教请教你……” “哎呀，老帅您何谈请教太折煞我了，您请直说。”杨宇霆忙道。 他虽然性格十分骄傲，但对待张作霖的时候还是十分谦虚的。 于是张作霖便将日本人要求交出周朝先，汤玉麟等人也不同意周朝先驻军热河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随后杨宇霆道：“老帅，我认为人，咱们肯定是不能交出去的，但是让周朝先驻军热河，我觉得也不是很妥当。” “老汤的话也不假，要是让周朝先强驻热河，或许真会伤了汤玉麟他们的心。所以我对周朝先倒是有个安排，这个安排既不会让周朝先本人过于不满，也不会刺激汤玉麟他们。” “哦？那你快说。”张作霖催促道。 “明升暗降，我记得现在东三省陆军整顿处副监的职位可还是空着的，您不妨让他做这个位置，然后削了他的军权。至于十六师交给谁，您自己看着办就行。” “明升暗降，东三省陆军整顿处副监……”张作霖拿着话筒踱起步来，片刻后脸上显出一副笑容来。 “麟阁呀，你真乃我之诸葛亮呀哈哈哈。” 杨宇霆道：“为老帅分忧，本是我的职责所在。”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忙吧。”张作霖说了一句随后将电话给挂断了。 张学良对杨宇霆很是不喜，见父亲十分欣喜忍不住问道：“父亲，杨宇霆又给你出什么馊主意了？” “去，一边子去。”张作霖瞪了张学良一眼，复又笑道：“小六子，杨宇霆给我出了一招名叫明升暗降，将周朝先调去东三省陆军整顿处当副监，这招实在是妙级了。” “一方面解决了十六师驻地的难处，另一方面也能将周朝先给保护起来，当真是一举两得呀。” 张学良闻言也觉得颇有道理，于是点着头道：“姓杨的这次说的倒是不错。” “行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回头你自己去安抚一下周朝先，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不错，你直言对他说，老子以后还是让他领兵，眼下不过是让他暂避风头罢了，明白了吗？” 张学良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我现在去找他分说？” 张作霖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这倒是先不急，咱不可朝令夕改呀，不过这十六师应该交给谁呢？对了，他是不是还有个独立旅？” 张学良眼前一亮，道：“对，父亲，不如交给我吧。” “去。”张作霖瞪了一眼自家儿子，道：“交给你到像是咱们爷俩馋他的兵，不妥不妥。” 张学良又道：“那不如交给姜登选吧，我听说他想裁撤他的第一军中的一部分老兵，正好可以用十六师来补他的缺。” 第419章 姜登选与第一军 “军长好。” 大帅府的卫兵对姜登选敬了个军礼，而后者只是微微点头就快步而入。 刚才他正在产看第一军的训练，却忽然接到张作霖的电报让他离开返回大帅府，于是他急忙驱车而来。 老帅忽然将自己叫回来有什么事？ 这和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十六师有没有关系？ 姜登选的眉头自打下车后就没有分毫放松，眼下的东三省内，政治斗争波谲云诡，稍有不慎便会陷入无尽的深渊之中，这由不得他不紧张。 来到平时接受会见老帅的书房，却见少帅张学良从里面走出来，姜登选连忙迎了上去。 “少帅，这是怎么了？” “来，上这边来。”张学良伸手揽住姜登选的胳膊将他往一边门洞子里拖去，道：“老帅在和周朝先谈事，你先等一等。” “周师长也来了？”姜登选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他停住脚步抓住张学良的胳膊，道：“少帅，究竟是怎么了？你跟我透个底。” 张学良和姜登选关系很好，见对方如此着急，便意识到对方是想歪了，笑道：“你紧张什么，是好事。” …… 书房内。 周朝先将茶杯端起来轻轻地抿了口茶水。 “朝先，我准备调任你去坐东三省陆军整顿处任副监，你有什么想法？”张作霖说完，一双眼睛便放在了周朝先的身上。 周朝先先是一顿，随后问道：“老帅，这是正式任命？” 张作霖微微点头。 周朝先便立刻起身，挺胸敬礼道：“是，卑职领命。” 张作霖脸上的笑容于是更盛了几分。 而在周朝先的心中，对这位东三省的无冕之王的评价抬高了几分。 就在刚刚，张作霖命手下急召周朝先来会见，等到周朝先到了之后，张作霖便摆明车马将当前的形式告诉了周朝先，随后就下达了对周朝先的任命。 摆明车马是旨在告诉周朝先，我老张不是要真的弃用你，现在夺了你的军权是因为现在要保护你。 将自己调到东三省陆军整顿处担任副监，也表明了张作霖对周朝先的看重。 根据周朝先的了解，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整顿处”的权力是很大的。 但就他的人员构成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此处以孙烈臣为统监，张作相、姜登选为副监，张学良为参谋长，这每个人都是东三省内真正的大权在握的实力派。 周朝先暗暗想着，张作霖这一招明升暗降再加上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政治手法虽然十分古板，但是应用起来却是十分管用的。 至少自己目前对于张作霖的这个决策并没有什么反感。 “报告！” 万福麟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他在门外喊了一声，随后就走进书房里凑到了张作霖的耳边小声的低语了几句话。 “哈哈哈，来的真巧，”张作霖说着看向周朝先笑道：“姜登选来了，让他进来吧，对了你们两个是认识的吧？” “自然，当时十一师团被撤的时候就是姜军长亲自率兵支援我军撤退的。” 两人说话之间，门外张学良和姜登选就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姜登选大概四十余岁的年纪，身材中等，面上无须，只一支高耸的鼻梁和闪着光的眼睛尤为惹人注意。 他和张学良一样穿着一身蓝呢子的军装，走进书房后他先对张作霖立正敬礼，随后又微笑的对周朝先笑了笑。 周朝先今日到没穿军装，而是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长袍马褂，他生的本就儒雅，此时对着姜登选还一淡淡的微笑，无形间便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只是姜登选却在心中奇道：“周朝先被夺了兵权，哪怕不对老帅怀恨在心，神情上也该带些失望之色，但现在怎么看起来好像无事发生？” “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最只要的是此人年级还小，他与学良同岁，但气度却截然不同，此人日后必成大器。”姜登选如此想这，忍不住又生出几分想要结交的心思。 “小六子已经跟你说了？”张作霖问道。 “是老帅，”姜登选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向周朝先，脸上露出个笑容来道：“朝先，可别怪我横刀多爱呀。” “哪里，我们都是为了大帅效力，何来横刀多爱一说？”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气氛不见丝毫尴尬。 张作霖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忍不住伸手轻抚胡须，周朝先的表现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几分。 几人在一起说笑了一会，这时里间的电话响了，万福麟快步跑过去。 随即这位东北王的贴身副官面色严肃的捧着电话机走了过来。 “大帅，是关东军司令白川义则的电话。” 屋内人的脸色顿时都严肃了起来。 倒是张作霖不以为意，他挥了挥手对周朝先和姜登选道：“你们自去吧，可能老鬼子想我了。” 张作霖的话让众人忍俊不禁，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张学良引这两人离开，出了书房，张学良对两人道：“超六（姜登选的字）朝先，今日左右再无旁事，不如咱们兄弟三人出去喝顿酒解解闷？” 周朝先现在虽然调任去了东三省陆军整顿处担任副监，但实权是一定不会落在他的身上的，所以现在可以算得上是半赋闲在家，故而他微微点头。 而姜登选今日本来还是有事的，但此刻他知道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给推了，和周朝先这顿酒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十六师的底细别人或许不清楚，他姜登选却清楚，陆军混成第十六师团并非是常规建制的奉军，而是周朝先在战场上一面打一面整合出来的部队。 这种部队的军官一般对主将都是十分忠诚的，所以现在别看张作霖将十六师调给他了，但是能不能真的收复十六师军官士兵们的心却还要看姜登选的手段了。 自己若是能得到周朝先的支持，那此事便事半功倍了。 而且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自己也可以听从周朝先的意见。 心念至此，姜登选也点了点头道：“朝先兄，今日老兄要是灌不醉你，可是不许你下桌的哈哈哈。” “哈哈哈，超六兄，你可别小巧了我，”周朝先风趣的拍了拍胸膛道：“我可能喝着呢。” 第420章 姜登选 醉太白是奉天城里最好的饭店了，但此时此刻出入于这家饭店的客人们却都有些惊慌的站起身来。 就在三分钟前，一伙穿着军装的士兵冲进了饭店，他们把住了楼梯口，随后便见两个穿着蓝呢子军装的军官陪着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年轻人一起走上了二楼的包厢。 还是有知晓时事的客人说出了少帅的身份，如此饭店中人方才放下了心思，各自落座继续用餐。 点菜什么的自不必多少，少帅张学良直接大手一挥让店家将拿手的好菜统统做一份奉上，又令上了上好的汾酒。 “来吧诸位，今天一是恭喜朝先胜任陆军整顿处副监，二是庆贺超六麾下又添一支强军，咱们一起喝一杯吧。”张学良端着酒杯起身。 周朝先和姜登选也一起端着酒杯起身，三人碰了碰杯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啧啧，我也没事就爱喝上这么一小口，旁边要还有个唱小曲的姑娘，那就没比这更美的事了。”张学良一杯酒下肚，两颊就见了红光，他伸手扯开军服上方的几个扣子，笑呵呵的说道。 “少帅还真是风流呀。”周朝先轻笑了下说道。 “嘿嘿，那自不必说，奉天要说比上海还是差得远，我跟你们说……上海那十里洋场真是……真是让人留恋往返呀，对了，朝先你还不曾成家吧？” “倒是不曾。” “那你可得抓点紧了，我都四个小孩了，你还单着这哪成呀。” 旁边的姜登选也道：“不错，朝先要以我看，现在你左右无事，不妨也寻个夫人，时局你也是晓得，不知什么时候又乱了，我辈军人到时自然冲锋在一线这没什么可说的，但好说不好听的，咱们可都是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指不定啥时候就没了，家里血脉断了那可是大事哦。” 周朝先闻言忍不住苦笑数声，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穿越而来竟然还会再受到其他人的催婚。 “我晓得了，少帅我敬你一杯，承蒙你的关照。”周朝先端起酒杯和张学良轻轻地碰了碰杯子随后两人各自一饮而尽。 这边周朝先没什么反应，而张学良已经开始抓耳挠腮的浑身不自在，强忍片刻后还是站起身来，对姜登选和周朝先一笑道：“我先去换身衣服，你们喝这。” 张学良说完也不等两人做出反应，直接推门而出，偌大的包间里只留下周朝先和姜登选两人对视了一眼，具都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们都知道张学良要出去做什么。 姜登选端着酒杯起身道：“朝先，我敬你一杯，多谢你培养了一支强军，你尽可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了你的老部下。” 周朝先知道姜登选算是个厚道人，他也愿意和这样厚道人结交，毕竟有些人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害人害己。 而且姜登选比自己年长二十岁左右，而且又是军衔也是少将军长，论权势还是身份都比自己高出不少，可两人相交之时，姜登选却丝毫不拿大，而是一直和自己以平辈之交，这让周朝先觉得十分舒服。 两人碰了碰酒杯，随后一饮而尽，气氛便也热烈了几分。 姜登选道：“朝先，老哥我厚着脸皮想向你请教一下，你们十六师上下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还有他们各自的特点性格如何，老哥我现在正欲裁撤第一军，还得你多多配合呀。” 周朝先点了点头，放下酒杯说道：“就拿十六师第一混成旅旅长徐哗来说吧，此人老成持重，有守土之才，但无开拓之力……” 姜登选连忙从怀里摸出个小笔记本，逐条几下周朝先所说的话。 等到张学良晃晃悠悠在回来的时候，饭桌上早已经菜过三巡，酒过五味，意气相投的周朝先和姜登选也喝得有几分醉意了。 张学良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周朝先红着脸伸手指着姜登选，道：“老哥，你知道你以后下场如何吗？” 姜登选只当自己刚结交的这个小兄弟是在和自己嬉闹，也不恼怒，反而配合的问道：“确是不知，你给说说呗。” “以后呀，你会被郭——”周朝先正说到这，张学良推开的门里窜进来一股子冷气，周朝先被吹得微微打了个哆嗦，随即回过神来。 自己失言了。 差点就说出在原本的历史上，姜登选死在同为奉系军官的郭松龄的手上。 张学良没喝大，但是抽大了，见周朝先话说到一半不说了，便催促道：“怎么不说了？” 周朝先摇了摇头，笑道：“我与两位耍笑呢，你们当我是什么江湖术士，还会给人看相？” 他说完包间里得三人都一起大笑了起来。 张学良坐下来后，几人又说了会话，喝了几杯酒，便都觉得有些乏了。 周朝先提议要散场，两人都点头应和，走之前张学良却交上来一个洋人摄影师。 “今日咱们兄弟三人喝得如此痛快，赶明却又各自操劳，不知何时再能像今天这样畅快痛饮，此情此景岂能不拍照留念？”张学良将周朝先揽了起来，大声说道。 姜登选也是微微点头，倒了点冷了的茶水在手上，随后抹在脸上振作精神。 张学良和周朝先各自整理了衣服后，这两个军装一人马褂的组合便一起立在饭桌之前。 周朝先和姜登选一左一右好似左右护法一般立在张学良左右，随后随着洋人相机的闪光点“噗”的一声，一张珍贵的历史照片便就此留了下来。 照片上周朝先和张学良风华正茂，姜登选正值壮年意气风华，他们是注定要决定历史走向的人，而此时此刻，在一个神奇的际遇之下，一起出现在了同一张相册之中。 而这张照片也登上了后世众多讲述民国军阀历史的课本之上。 三人在士兵的搀扶下离开醉太白酒楼，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接到上已不见什么行人的踪影。 张学良临走时还扯住了前来搀扶周朝先的姜来的衣袖，大声嚷嚷道：“给老子看好了你们家师长，老子……老子以后让他给我当军长……不，不，老子要让他给我当兵马大元帅……” 三人随后都在各自随从的帮助下坐上了各自的汽车，在卫兵的护送下一路离开返回各自的府邸。 第421章 我想采访周朝先 周朝先返回府邸后，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就躺在床上休息了。 他临睡着之前，忍不住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张学良还有姜登选的荒唐之举，不住的笑了几下，随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周朝先照例在六点钟准时醒来，只头有些昏沉，其他并无大碍。 八点钟时坐车前往陆军整顿处点卯后就直接返回了府邸，他也不糊涂，知道张作霖把自己提到这个位置上并没有想真让自己管事，更多的是以高官换兵权让自己的心情好受点。 返回府邸后，在全院练了会枪后，他的枪法和身手丝毫不减自己当初在武备学堂受训时期，让待在一旁服侍的姜来是打心眼里的佩服。 练罢了枪，又名姜来去取几分报纸来看，时间就这么悠闲的来到了午后。 现在周朝先手里也只剩下一个完备的侍从室编制，还有城内的一个警卫连以及驻扎在城外的一个警卫团。 就在周朝先难得的享受着属于自己赋闲生活的时候，忽然有人通报说有个记者想要采访自己。 “不见。”周朝先一面说着一面狐疑的看了一眼姜来，自己明明跟他说过这段时间不想接受采访。 姜来解释道：“师座，这个《燕赵周刊》是当初在您撤兵的时候少有的替你说好话的报纸，再加上又是您老家的报纸所以我这才来问问。” “哦？这倒有点意思，左右无事你让那记者来见我吧。” “是。”姜来答应了一声，随后又瞅了瞅周朝先道：“师座，您不换一套衣服吗？” 周朝先笑道：“怎么？我这么穿很丑吗？” 姜来挠了挠头道：“倒也不丑，就是……就是感觉有点新奇。” “行了，你根本不懂潮流，快去叫人进来见我吧。” 姜来领命后匆匆而去，不多时便看到姜来领这一男一女两个人走了过来。 周朝先瞧见了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越发的觉得有趣了，这个时代的记者大抵是需要天南海北的乱跑，而时逢乱世，不要说女人在外行走很是危险，便是男人也是如此的。 所以当周朝先发现那个中量个子的女子是记者时，忍不住生出了好奇心。 当然还有另一个方面是这位女记者长得颇为标致，她大概165cm左右，皮肤洁白，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镜片，镜片后的眼睛很大，显得既灵动又严肃。 …… 《燕赵周刊》的记者叫代欣冉，今年二十岁，人高马大的摄影师叫冯勇，今年三十二岁。 代欣冉算是这个时代标准的高知青年，她毕业于北京女子大学，学的是新闻与传播专业，大学毕业后她家人本来想安排她和当时北京外交次长家的长子相亲，可却被这个颇具独立气质的新时达女性给拒绝了。 她毅然决然的从事了自己喜欢的新闻工作，并且成为了《燕赵周刊》的特约记者。 这次她从北京来就是专门为了采访眼下最“热门”的人物，奉系陆军十六师师长这位经历完全称得上传奇的青年将领。 可当她看到周朝先的时候也忍不住有些发愣，她无法将书房里那个长身而立，但却穿着牛仔服牛仔裤还有一双造型怪异的鞋子的年轻人和一位收复失地蒙古的师长相提并论。 “请问您……就是周师长吗？”代欣冉来到周朝先面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好，我就是周朝先。”周朝先说完伸出了手。 代欣冉愣了半秒随后才反应过来伸手和周朝先轻轻地握了下。 “哦，周师长在我们开始采访之前，我可以让摄影师给您拍张照片吗？您得打扮出乎我们的意料。”代欣冉询问道。 “当然可以，我们一起合个影吧。”周朝先笑这说道。 于是两人并排站在这座豪华的宅院的书房前，由摄影师拍下了一张照片。 “您这衣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可以和我说一下嘛？”这位记者小姐对周朝先的打扮兴趣很浓厚。 “当然可以，”周朝先笑道：“我身上的衣服叫牛仔服，它是美国一家叫李维斯的厂家生产的，我脚上的鞋子也是一家叫匡威的美国工厂生产的。” 周朝先说道这里的时候，眼中闪过某种异样的光芒。 他自从穿越而来，时常会在不经意间去回忆原来的世界，于是他尽可能的去搜集某些带着他“那个世界”印记的东西。 幸运的是竟然还真的被他找到了不少。 代欣冉听到这话默默的记下了，心中对这位年纪虽轻却已经身居高位的军官有了更多的好奇。 她现在开始觉得，这个军官和她以前采访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周师长，您真是个有趣的人。”代欣冉笑了笑道：“请问现在可以开始采访了吗？” “当然，记者小姐请坐。”周朝先说完又对姜来道：“去给这位记者还有摄影师倒杯水。” 一切准备妥当后，代欣冉摊开一个笔记本问道：“周师长，请问您是怎么看待最近闹得很火的关于您从蒙古撤军的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一句话，形势所迫。”周朝先靠坐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字一顿的说道：“在西方列强的压力下，我已经选出了我认为最妥善的处理方式了。” “如果我强行不撤军的话，那么刚刚平定的蒙古又会重燃战火，而且我离开的时候和蒙古临时组成的政府还有列强们达成了一个默契，那就是蒙古依然是我们中华民国的蒙古。” “记者小姐，说不定有朝一日，我周某人还会再一次挥师蒙古，一扫往日之遗憾呢。” 周朝先说话的时候神情很平静，既没有颓废，也没有激动。 “周师长，我想请问您怎么看待北洋政府在外事上的问题……” “我们看待问题不能超脱于现实状况，我国的国力如何与外事能力一衣带水，息息相关……” 代欣冉问了很多问题，有关于时政的，有关于政治的，也有关于外国各种见闻的。 周朝先轻松应对，侃侃而谈，他结合自己后世的相关知识再加上穿越以来的感受，应对这样的问题简直不要太轻松。 他们从下午一直聊到了天色渐暗，代欣冉记录的手都有些发酸了，她还是被摄影师捅了一下后背方才反应过来时间遗恨很晚了。 “哦十分抱歉周师长，我没注意时间，这次采访要不就先到这了？”代欣冉轻声问道。 “好，我也有些饿了，这样吧你们今天就留在我府上用餐可好？”周朝先笑着邀请道。 第422章 军人和军阀 代欣冉也与周朝先聊得很投机，在她看来这个师长和其他军人完全不同，尤其是和当世这些文盲军阀头子们大相径庭。 “如果不打扰的话，当然可以。”她很是大方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几人转到了花厅用菜，几人一面吃饭一面谈天论地，代欣冉身上有股和当世的女性截然不同的气质，真要论起来倒是和后世的很多女人有些相似，她大方，开朗，富有知识。 周朝先对代欣冉颇有好感，而这位记者小姐也对这个年轻的军人很是好奇，再加上精于世故的摄像师不时蹦出几句好笑的见闻，气氛颇为和谐。 “师长。”姜来走进花厅，来到周朝先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周朝先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说不让他们来见我吗？” 姜来脸色也不好看，他轻声道：“是呀，他们来之前我也不知道，现在就在门外呢，怎么办？” “唉，都到了家门口了，总是要见见的，我先去换身衣服，你去照应着。” “是。”姜来答应一声，快步离开花厅。 周朝先拿起一块软帕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嘴角，对两个投来好奇目光的人道：“两位，我用好了，现在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继续吧。” 两人便知道这是下了逐客令了，于是都起身道：“我们也用好了，感谢师长先生的款待，我们也不叨扰了，就先行告辞了。” “好，小张，”周朝先叫来一名一直侍立在花厅外的警卫，吩咐道：“你送两位出去，在安排一部车将他们送到住处去。” “是。”警卫敬了个军礼，随后领这两人离开花厅。 当代欣冉来到府门前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门前竟然立这几十个身穿蓝呢子军官的军人。 他们一个个面朝府门，身子站的笔直，但他们身上一颗颗闪亮的标致则证明他们不是普通的士兵，而均是校一级的高级军官。 而刚才先离开的姜来正在和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小声聊着什么。 “停一停……”代欣冉扯住同行的摄影师还有警卫员，小声道：“看看是怎么回事？”随后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警卫员小张道：“不妨事吧？” “倒是不碍事，不过你们也不要拍照了。”小张答道。 就在几人小声碎碎念的时候，府门内在几名军官的陪同下走出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蓝呢子军装，头上带着大檐帽，武装带风纪扣手枪包等一应物品无比紧紧扣在一起。 “啪！” 众军官一起立正敬礼，齐声道：“师座好。” 周朝先有些无奈的看向领头的陆军混成第十六师团的第一旅旅长徐哗。 “你们他妈的不在军营里，来老子这里干什么？”周朝先开口就是国骂。 “师座，我们听说我部被调往第一军，我等无心为他人效力，只愿为师座效力，我等已经向军部请辞，请师座接收我等进入警卫团效力。”徐哗大声说道。 徐哗等人原本接收到的讯息是周朝先高升到了陆军整顿处，当时他们还是很为老上司开心的，可当他们接到了十六师要全编制的被划入第一军时，这才反应过来周朝先是被剥了军权了。 军人和军阀最大的不同就是，军人以奉上级军令为己任，但军阀则是截然不同。 军阀的构成是较为落后的基层军官与上级将领的依附关系，而十六师的情况是当时周朝先在战场上一面打一面整合出来的，可以说便是当时最基层的排长，连长都曾经直接接受过周朝先的命令。 而随后这些连长排长又不断地被提拔到了营、团、旅中任职，可以说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对周朝先的依附关系。 这就导致了十六师上下虽然是奉系的军队，但奉系的指挥部无法越过周朝先直接指挥他们。 换句话说，十六师是家军，他们只知道周朝先，不知道什么叫奉系军令。 所以当他们知道周朝先是被剥了军权之后，第一时间就集体请辞来到周朝先的府上听令。 远处传来一声急刹车的声音，第一军军长姜登选命司机将车停在了远处，他则神情复杂的下了车。 他在军部得到十六师上下集体请辞的消息后立刻就意识到坏事了，所以第一时间打算前往了周朝先的府上求见，但没想到自己来得晚了。 一个强力的军团是由血肉与骨科构成的，士兵们是组成血肉的部分，而军官则构成了整个骨骼。 十六师如果真的失去这些军官，那可以说整个师团的编制就垮了，想要重新组织起来，并且恢复战斗力的难度丝毫不亚于重新再拉起来一支人马。 所以姜登选才会在知道消息后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师座，姜军长来了。”姜来提醒道。 周朝先顺着姜来指的方向看过去，恰好见到姜登选正一脸焦急之色的看着自己，于是连忙向他招了招手。 姜登选便没有犹豫，快步走了过来。 “我不在带领十六师是因为老帅给了我更重要的职务，将你们调到姜军长麾下是因为你们可以有地方可以施展才华，”周朝先拉住姜登选大声道：“就在昨天，我还向姜军长介绍你们每个人都擅长什么，现在倒好你们给老子玩这一手？” “徐哗，你是怎么当军人的，难道不知道服从是军人的天职吗？”周朝先用手指着徐哗的胸口大声道。 几十名校级军官却没人说话。 “你们如果还听从老子的命令，那老子命你们整编加入第一军的编制之中。” 徐哗开口道：“师座……” “闭嘴，如果你们还肯听我的命令，那就照我的吩咐去做！”周朝先拔高了声音。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徐哗等人也明白了周朝先的真正立场，于是立刻一起敬礼道：“是，师座。” “行了，都回去吧。”周朝先如此说完又把姜登选拉到一边道：“超六兄，给你添麻烦了，你可千万海涵呀。” 姜登选见着几十名军官已经开始列队离开了，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放下了，从口袋里掏出个手帕来擦了下额头的汗珠道：“没事，我总觉得要出事，现在出比以后出强。” 第423章 解释 送走了姜登选后，周朝先乘车前往张作霖的大帅府去说明情况。 今天徐哗他们这一闹，城里不少人都看见了，周朝先不信张作霖不知道这件事。 此事说大不大，完全可以理解为是手底下的人因为换了领导所以有些不满。 说小也不小，十六师上下竟然出奇的一直，你这不是蓄养私兵吗？ 大帅府后花园，张作霖正在看戏。 副官万福麟跑过来小声道：“老帅，周朝先来了。” 张作霖微微抬了抬手，舞台上的戏子们一起停了动作。 “此事，你说我是见还是不见呢？”张作霖早就知道十六师的军官们来周朝先府前闹事又被劝走的消息了。 “见见吧，也安下他的心。”万福麟建议道。 张作霖却摆了摆手道：“些许小事而已，不见了，接着唱罢。” 万福麟虽领命而去，舞台上一声铜锣声响，戏子们咿咿呀呀的戏腔再次响起。 张作霖手指随着戏子们的声音上下晃动着，脸上不时浮出一抹笑意来。 …… “朝先，老帅在听戏呢，他难得休息休息，要不是什么大事就下回再说吧。” 东三省的无冕之王的老帅府外，万福麟笑呵呵的对周朝先如此说道。 周朝先闻弦音而知雅意，于是笑道：“既然如此倒是我唐突了，那便先行告退了。” 返回府中后，周朝先又亲笔写了一封解释情况的信，派姜来送到大帅府上去。 虽然张作霖的态度很明确，不把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当成大事，但所谓礼多人不怪嘛。 后续张作霖也并未发表什么态度，倒是张学良好心怕周朝先心里惧怕，又来安抚了一番。 这一日，姜来送来的报纸上却刊登这一件新鲜事。 “梅兰芳携电影新作《春香闹学》与奉天大戏院上映。” “师座，这电影是什么？”姜来见周朝先将报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便好奇的问道。 “你别管是什么了，切去给我订一个好位置。”周朝先兴冲冲的说道。 梅兰芳现在已经是红极中国一时的戏曲大师了，所谓“看戏要看梅兰芳，看球要看李惠堂。” 但周朝先自穿越以来，一直忙于打仗，无论是梅兰芳的戏还是李惠堂的球都是没看过的，现在赋闲在家，难道还不许享受享受吗？ 待看到姜来奔出书房外，周朝先却忽然又叫住了他。 “一个人看电影似乎有些无趣，你可知代小姐的电话或住址吗？” 姜来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也有喜意，看向周朝先的样子仿佛是再说：“师座你终于开窍了。” 看到姜来这幅表情，周朝先方才记起面前这个和自己同岁的军官在老家已经有两个女子一个儿子了。 “可是昨天采访师座您的那位代小姐吗？”姜来问道。 周朝先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安排，等我好消息吧。”姜来说完快步奔出了书房。 “哼，只是看个电影而已。”看着姜来奔出去的背影周朝先轻笑了一下，随即拿起一本书就翻看起来，但翻了几页后又觉得无比乏味，于是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踱步，寻思着姜来怎么还没来禀告。 …… 奉天北平会馆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客栈，供北平而来的断居的客人休息歇脚。 代欣冉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后，翻看起了刚写完的采访稿。 稿件上已经涂改了好几次，但始终不能让她满意，于是她索性站起身来推开窗户看向外面。 随便看了几眼也不能安心，复又摘下眼镜躺倒在床上，她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心绪不宁。 “三零七室的代小姐在吗？” “在。”听出是客栈跑堂小二的声音，代欣冉仍然躺在床上没动，只高声喊了一句。 “有您得电话。” “谁打来的？”代欣冉从床上坐起来。 “是什么陆军副监什么……哦，来电话的那个军官姓姜。” 姓姜的军官？代欣冉微微一愣，随后她隐隐想起周朝先的那名副官就姓“姜”。 她心里动了一下，走路的速度明显加快，如一阵风一般冲出房间。 门外小二也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道：“在前台，麻烦您跟我来吧。” 来到柜台前，代欣冉有些紧张的拿起电话，轻轻地：“喂”了一声。 “请问是《燕赵周刊》的代小姐吗？” “是，我是。” “我是周师长的侍从姜来，我是想代我们师长问一下，您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们家师座想请你看电影。” 代欣冉微微一愣，脑海中随即出现了周朝先的身影。 “代小姐请问你在吗？”听到话筒那边久久没有回声，姜来问道。 “哦我在，今天……我有时间的。”代欣冉声音略显羞涩。 “那好，到时见我们会派车过去接您的，再见。” “嗯，再见。” 电话随之挂断，代欣冉放下电话后靠在柜台上，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砰”的不住狂跳这。 “只是朋友之间的关系，只是朋友之间的关系。”她如此自言自语的一阵，又一阵风似的冲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里的代欣冉打开衣柜，开始不断地换衣服然后去镜子前照，如此循环往复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最终圈定了一套她在北平时购买的西式洋装。 还未等她坐下休息，门再次敲响了，又是店小二的声音。 “代小姐，会馆外有人找您，说是姓周。” 代欣冉闻言心跳的更快了，便是之前她冒然前往周朝先府上请求参访时也没有这么激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出门后和同行的摄影师说了一声，在后者惊讶的眼神中，她向会馆走去。 不多时她就看见一排穿着蓝呢子军装的士兵，而士兵之前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牌轿车。 “代小姐。”呼喊声从前方响起，代欣冉立刻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浅灰色美式西装的年轻人正朝她挥手。 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自己采访过的周朝先。 而周朝先看到代欣冉的时候也不禁眼前一亮，新款西式的小洋装再加上略施粉黛的精致容颜很是亮眼。虽然周朝先并不是完全的颜控，但此时此刻一个有知识、有勇气、还漂亮的女子站在面前，周朝先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第424章 无声电影 两人上了同一辆轿车后，简单的寒暄几句后气氛却略显尴尬起来。 两人均想说些什么，但脑子里一时半会却想不出来什么，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 “代小姐。” “周师长。” 片刻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于是气氛一下子又略显尴尬起来，周朝先笑道：“你先说吧。” “周师长，我是想问您今天怎么没穿您昨天穿的那身衣服呀？”代欣冉指着一身西装的周朝先好奇的问道。 “那个呀我也只是平时在府门中没事才穿穿，现在我国还没挂起来那阵风尚，现在穿会和别人格格不入的。” “牛仔服在国外很火吗？” 周朝先微微点头，道：“在现在的美利坚很火，他们一些中产阶级很喜欢穿。” 这点周朝先却没说假话，在彼时的北美洲，很多城市里的中产们会在休闲的时候前往乡下度假，在哪里很多人会模仿乡下牛仔们的打扮，后来有部分人将这种结实耐磨的服侍穿进大荧幕中，随后便风靡北美一时。 两人从北美话题开始逐渐聊得热烈起来，不知不觉之间车已经停在了大剧院的门前。 电影在现在是很新颖的东西，又加上是红极一时的梅兰芳先生主演并且亲自到场宣传的，所以来看的人很多。 两人从影院的后门低调的进入会场，来的不早不晚，正看到梅兰芳登台。 这位民国的艺术大师今年约莫三十岁上下，中等身量，皮肤洁白，一头赶紧利索的油头发型显得儒雅亲切。 “今日多谢大家来捧我的场，这部《春香闹学》是我和商务印书馆共同制作拍摄而成的，也是我个人拍的第一部电影，希望大家喜欢，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梅兰芳说完抱拳对四周行礼道：“多谢了。” “好！” 顿时有人叫起好来，随后整个戏院内都热闹了起来，气氛一下子被推上了高潮。 二楼包厢内。 “周师长，你很喜欢这些时兴的东西吗？”代欣冉却没跟着欢呼，而是看向周朝先好奇的问道。 周朝先点了点头，笑道：“当然了，我可是新青年呢。” “新青年？周师长你也喜欢那份杂志吗？”代欣冉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 当初她大学毕业的时候最想去新青年里当记者，只不过新青年内的文学方面的狠人过于多了，她未能如愿。 周朝先点了点头，仍然笑道：“当然，虽然他们曾发周刊骂过我吧。” 话一出口，两人忍不住都一起笑声笑了起来。 “砰。” 戏院内外的灯同时熄灭，下一秒前方的幕布缓缓亮起。 这部由梅兰芳主演的《春香闹学》本质上就是影棚版的戏剧表演，和听现场唱戏没什么区别，若说有趣便也只是载体有趣。 但现在中华上下皆处于一片变局动荡之中，这新坛装旧醋的方法倒也吸引了不少人。 电影在几十分钟后落幕，随后戏院的灯光亮起，梅兰芳又上来说了几句话，随后便散场结束了。 “代小姐你想见见这位梅兰芳先生吗？”散场后，包间里得周朝先和代欣冉却没走，周朝先如此问道。 代欣冉自然连连点头，现在的梅兰芳就相当于后世的顶流大明星一样。 于是周朝先便领这代欣冉前往后台去找梅兰芳。 刚到了后台演员们休息的区域，便看到姜来正和梅兰芳聊着些什么，见周朝先来了便一起迎了上来。 “周师长，梅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周师长果然非凡人呀。” “哪里，朝先也对梅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周朝先和梅兰芳轻轻地握了下手。 “梅先生刚从日本回来吗？”周朝先问道。 “不错，我去日本唱了几台戏，周师长看了我的电影，可喜欢吗？” 周朝先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请恕朝先直言，梅先生您的电影还是将戏曲从舞台上挪到了银幕上，而我据我所知，在美国一个名叫好莱坞的地方，已经开始拍摄现实的战争题材的电影了。” 周朝先这话说的却是不假，此时此刻的好莱坞虽然还没发展成后来那令人恐怖的规模，但已经有了些许的雏形，而再过一年为好莱坞象征之一的白色大字HOLLYWOOD就将被树立在好莱坞后的山坡上。 梅兰芳惊讶于这名军官对电影这个新兴的艺术形式竟然有许多了解，而且说起来还头头是道，竟给了他许多的启发。 而跟在周朝先身边的代欣冉已经开始默记起两人谈话的内容，同时她也暗暗钦佩其周朝先那令人恐怖的知识储备量。 “不是说他只读过武备学堂吗？怎么倒比那些留过洋的还开明，还博学呢？”她忍不住在心中如此想到。 周朝先又和梅兰芳聊了一会，随后找人用相机和对方合了个影后便握手挥别。 “周大哥，没想到你懂得这么多，这些东西回头我可以写在报纸上不？”离开戏院大门的时候，代欣冉对他的称呼不知何时悄然改变。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当然了。” 姜来本是跟在周朝先身后的，此时快跑几步要为两人拉开面前汽车的车门，可就在这时，他却赫然发现在汽车的正对面，正有几个人正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并且向这边走过来。 “不对劲。”姜来本能的伸手按在腰间。 那几个直勾勾看着这边的人忽然开始加速了，他们的手也伸到了风衣下面，似乎正要将什么东西取出来。 “师座小心！”姜来大叫了一声。 周朝先闻言立刻抬头，就见四五个黑衣人已经冲到了近前，风衣被掀开，黑色的枪管正对着这边。 “小心！” “有刺客！” 警卫们立刻反应过来，几个人一边掏枪一边扑了过去。 周朝先反应则更快，他一把将一脸茫然的代欣冉推倒在地，随后自己身子猛地向前一蹿，一个翻滚后整个人贴在车门后，将汽车当做掩体。 也就在这时“哒哒哒”的密集枪声响起，两名扑过去的警卫员直接被自动步枪打成了筛子。 “有人要刺杀我！” 周朝先脸色难看，他后背靠在车门上，伸手将别再腰间的手枪拔了出来，随后打开保险检查了一下枪膛。 而一边的代欣冉则被吓得脸色惨白。 第425章 刺杀 自动步枪在如此近距离之下火力异常凶悍，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十几名警卫只来得及抬起手中的枪口，就被刺客们扫倒在地。 又有三名守卫反应极快，依托地形进行还击。 人群在最初枪响的时候愣在原地，可片刻后立刻尖叫着四散奔逃，场面混乱至极。 “趁乱走！”周朝先低吼了一声，就打算拉着代欣冉混入人群之中，可他刚一起身，密集的子弹“哒哒哒”的射了过来，周朝先只得再次退回到车后掩体之中。 姜来微微抬身，用眼睛往外面看了一眼，随后闪电般的站直身子，以标准的站立射击姿势不断扣动扳机。 “啪啪啪！”三声枪响，三名距离最近的刺客顿时胸中中弹，倒在原地。 姜来又在对方朝他开火之前瞬间俯下身子，他所依靠的汽车车厢上瞬间被打了无数个弹孔。 “师座一共有七名刺客，我打倒了三个。”姜来一面再次谨慎的检查手枪，一面对周朝先喊道。 周朝先不敢起身，他左右看了看，残存的三名警卫皆在右侧，而左侧却无人看守。 奉天城的警卫力量还是很充足的，只要自己能坚守三分钟，奉天军警一定会到场，到时候刺客手中便是人手一把重机枪他也不怕。 “小王，小赵，你们两个人去右边，等会我们起身开枪，你们两个就跑过去！”周朝先大声的对警卫员喊道。 这些警卫员都是跟着周朝先出生入死过得兄弟，听到师座的吩咐，几人没二话立刻点头领命。 周朝先低下头看向躲在身前的代欣冉，这个小姑娘此时此刻已经被眼前的局面给吓傻了，泪水从眼眶里不住地往外留着，蜷缩着的身子也微微颤抖。 周朝先忍不住将这个我见犹怜的女人搂在怀里，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代欣冉靠在周朝先的怀中，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安全感，她抬头向上方看去，却只看到周朝先那仿佛刀削斧凿一般锋利清晰的下颌线。 周朝先看向姜来，躲在另一辆车后方的中校军官微微点头。 “动手！”周朝先一声大喝，他和姜来同时起身，两人手枪此刻也不顾瞄准，只疯狂的向着刺客的方向倾斜着火力。 他们是为了给随行警卫创造转换位置的空间，而并非寻求击杀。 因为精确瞄准需要的时间远要比瞄准大概的方向然后开枪火力压制要慢，而眼下对方是以长枪对短枪，以人多对人手，他们无法采取精确射击的方略。 随着周朝先和姜来同时开火，小王和小赵两名警卫快速的从掩体后窜出，向着左边扑去，他们两人原地翻滚，顺利的躲在左边一处花坛之后。 周朝先和姜来眼见计划得逞，身子立刻下蹲重新躲会车厢之后，而也就在两人蹲下的瞬间，密集的火力就从刚才两人所站的位置扫了过去。 手枪弹夹已经打空，周朝先从西装上衣的内袋里摸出他最后一支也是唯一一只压满子弹的备用弹夹。 因为以周朝先的身份，如果轮到他用手枪和对方搏命，那多半他也没什么可以反抗的机会了。 “咔哒。” 一个金属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周朝先心中登时警觉，他向左面两名警卫所在的地方飞快的探头，正好清楚的看到一颗香瓜手雷滚到了两人所处的花坛之后。 “卧倒！” 周朝先大喊了一声，随后转身就将代欣冉压在身后，就在两人倒地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从花坛后响起。 那刚才躲在花坛后方的警卫此时已经毫无生机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右侧的警卫立刻探出头去开枪，但他只来得及开一枪，瞬间就被刺客打中胸膛躺倒在地。 此时，随行周朝先而来的十名持枪警卫已经全都阵亡了。 周朝先抬起头看向姜来，发现后者也看向自己。 两人分别躲在平行的一前一后的两辆轿车后，周朝先伸手指了指汽车的后视镜，随后将自己这边的这个给掰了下来。 姜来自然明白周朝先的意思，连忙有样学样的也掰了一个下来。 周朝先将后视镜缓缓地探出到汽车轮胎之外，通过后视镜的折射，他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况。 四名刺客中的两个持枪站立不动，分别瞄着两辆汽车，而其他两名此刻则小心翼翼的从两边绕行了过来。 经典的迂回战术，这些人不是草莽刺客，相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 “唏！” 周朝先长长的吹了一声口哨，姜来立刻扭过头来看，周朝先对他打出一个看住两翼的战术动作。 姜来点了点头，缓缓从坐姿转变成蹲姿，将枪口瞄向左边。 周朝先也蹲了起来，她将代欣冉拉到身后，扭过身子将枪口瞄向右边。 踩在脚下的后视镜中清晰的看到持枪绕过来的那名杀手的身影，周朝先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面。 下一秒一个人影忽然闪现出来，随后“哒哒哒”的步枪声响，和“砰砰砰”的手枪声响同时响了起来。 面前那名刺客在未瞄准的情况下打了提前枪，周朝先身体向后方仰到了过去。 而那名绕过来的杀手则是额头中单，身体“砰”摔在地上。 姜来那边的杀手则没有这么训练有素，他直接冲过来，被早就预瞄的姜来一枪干掉。 可当他听到身侧有东西倒地的声音时，他甚至顾不得对敌人补枪，立刻转头看向侧面，正看到周朝先仰面倒在地上的情形。 “周大哥。”代欣冉先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姜来微微一愣，随即就要不顾危险的冲过来查看情况，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朝先右手微微抬起挥了挥。 “没……我没事，只是左臂中弹了。”周朝先奋力的爬起身来，对着车外指了指，示意姜来先关心外面的情况。 代欣冉看到周朝先再次坐起来，马上破涕为笑，她从裙子下撕了一块布下来，也没仔细看胳膊上在哪里，撕烂了左臂的袖子，随后往上面一顿乱缠，显然她是听说过该如何抱扎伤口，但或许是第一次用，有些手忙脚乱。 周朝先却没顾得看她，而是望向地上的后视镜，通过折射他清楚的看到原先站在原地没动的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 第426章 谜影重重 一名杀手从腰间摸出了一个手雷。 周朝先知道现在不能再犹豫了，他从身上扯下西装，团成了一个球就向外面丢了出去。 而外面两名杀手的注意力此时高度集中，他们猛然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车厢后向外面窜去，立刻一起调转枪头射击。 西装顿时被射的粉碎，两名杀手立刻反应过来中计了，此时立刻要重新调转枪口。 可就在这时他们却发现此行要击杀的目标周朝先却已经站起身来，手持手枪瞄准他们。 “啊！”一名杀手大喊了一声。 “砰！”“砰！” 两声枪响，两名杀手各自眉心中弹，身体直接向后方瘫倒过去，生息全无。 原来就在刚才两人对衣服开枪的时候，周朝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完成了起身，瞄准，开枪的动作。 可能这两名最后才死掉的杀手直到最后一秒才意识到他们所要刺杀的对象不仅仅是一名年轻的师长，还是一名战术大师。 “呼！”周朝先两枪击毙了两名杀手之后，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耗费一空，他身体无力的坐倒在地，此时他才发觉右臂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扭过头去，正好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代欣冉正茫然的看着自己。 周朝先扔掉手枪，伸手摸了摸这她的脑袋，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再随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在周朝先两枪干掉了两名杀手后的两分钟内，最早一批的巡警赶到了，又过了两分钟一批扛着枪的奉军士兵和几辆急救车到了。 在向周围的军警们出示了军官证后，军警们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听从周朝先和姜来的调派。 几名医生快速的检查周朝先的伤口后确认道：“师座，子弹还残留在你的胳膊里，我们需要动手术才能取出。” 周朝先点了点头，在几名医生的搀扶下上了医院的救护车，代欣冉跟上去后姜来也要上车，却被周朝先摆手制止。 “看一下这些刺客里还有没有活口，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盯着。” 姜来身上并未负伤，只一些轻微的跌打或是擦伤根本无关紧要。 他连忙领命，姜来指挥这一个三十人的军警小队护送周朝先去医院，随后组织起现场的军警还有医生们去查看刺客以及周朝先警卫们的情况。 且不说姜来那边，只说周朝先被拉入医院之后，迅速被送进手术室了。 在得知周朝先的身份之后，医院立刻联系了奉天最好的医院为周朝先进行手术。 手术规模也不大，周朝先只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一觉，在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病房中了，而在病房里，正有一个年轻人在破口大骂。 “妈了个巴子的，你这个奉天守备是怎么干的？嗯？一个师级军官，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用步枪袭击……” 周朝先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在燃烧。 “水……” “醒了，醒了……医生，医生……”一个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 随后周朝先就模糊的感觉到好几个人扑倒了自己的床前，随后眼前猛然被什么强光照射，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看清楚了床前的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然后是少帅张学良还有几名虽然不认识但是皆穿军装的军官，微微扭过头看床边看去，一个憔悴的女子正坐在床前看着自己，可不正是代欣冉吗？ “可以让周先生坐起来，然后用勺子盛水给周先生润一润喉咙，但是他刚做完手术不能喝太多。”医生如此说道。 代欣冉忙起身，在张学良还有其他军官的帮助下成功的将周朝先给扶坐起来。 “周大哥，你渴了就张开嘴。”代欣冉用一个金属勺装了些水抵到周朝先的嘴边。 随后轻轻地喂到周朝先的嘴里，随着冰凉的水滑入喉咙，周朝先的脑子便越发的清醒起来了。 他对代欣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够了，随后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左臂，左臂的大臂位置被纱布缠了好几圈。 “周师长，子弹我们已经为您取出来了，手术十分顺利，您只需要在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了。”医生解释道。 “会……会有后遗症吗？”周朝先问道。 “按照常理来说是不会有的，因为弹头嵌入的地方不深，但我们也无法为您保证。”医生回道。 周朝先点了点头，声音稍显沙哑的说道：“谢谢医生。” “周师长您多礼了，您还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周朝先摇了摇头。 于是医生不在看周朝先而是望向少帅张学良，他提醒道：“张先生，如果你们有什么要和病人说的就抓紧时间，他现在急需休息。” 张学良用力的点了点头。 医生又叮嘱了一声守在病房里的护士各种注意事项之后，就退出了病房中。 “朝先，你放心，今天的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结束，我张学良给你保证，此事一定会有个交代。”张学良伸手拍了拍周朝先的手，随后道：“你先休息，等你康复了我请你喝酒。” 周朝先微微点头。 张学良便带着一帮人走了，开门的时候几个军官往病房里探头，都被张学良以周朝先要休息为理由给赶跑了。 “你也回去休息吧，你看你，憔悴成什么样了。”周朝先侧过头看向守在一边的代欣冉。 她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上面脏兮兮一片，显十分的狼狈。 这个从北平来的小女生听到周朝先的话，竟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勇气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走。” “我想，我想留在这里照顾你。”代欣冉说话的时候脸微微发红。 “这……你也累了一天了……”周朝先也很想代欣冉能留在这里陪自己，但是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让这个漂亮的小女生回去休息。 “周先生，”一旁的护士小声道：“我们可以在旁边安排一个临时的床位让这位小姐休息。” 护士也是怕麻烦，知道如果这里还有其他人能跟着一块照顾自己能轻松不少。 “如果你不想走的话那就留在这里吧，但最好还是去打个电话报平安。现在奉天城里应该都戒严了，你朋友会担心你的。” 第427章 严刑拷打 “姜中校，凡人又昏过去了。”一个矮小的狱警上前查看了一下被绑在架子上的囚犯，随后转过身看向坐在板凳上观刑的军官。 这个年纪不大但是却身居高位的军官实在是太狠了，一共送过来一重伤，一轻伤两个囚犯，重伤的那个在一个小时里被这名军官折磨的昏死过去三次，后来要不是被军医给拦下，恐怕那个人也直接被折磨死了。 轻伤的这个身体可就皮实多了，被反反复复的用烙铁烫、老虎椅、生切手指多次，虽然也昏死过去好几次，但和上一个一样也是死活不肯交代军官的问话。 姜来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衬衫的袖子撸起来，他正要上前一盆冷水将昏死过去的犯人泼醒，但走廊里的脚步声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个年轻的军官推门进来，他对姜来道：“姜室长，我猜你可能还没撬开此人口，不如让我来帮你吧。” 此人正是原来的情报处处长，现任警卫团情报处处长的刘飞羽。 “我知道一些西方的审问技巧，”刘飞羽将随行的皮包放在桌子上，开始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摆出来，有药片、有药水、还有各色的注射器。随后他对狱警说：“这里没你事了，你先出去吧。” 狱警赶紧离开。 “室长，师座醒了，他派人传了口信给我们，要尽快撬开这人的嘴，不然估计会被别人抢走审问，那主动权就不在我们的手上了。”刘飞羽道。 “行，我先弄醒他。” 姜来关好门，提起一桶水就浇到昏死过去的杀手脸上，杀手瞬间清醒过来，茫然无措的看向姜来。 昏暗的牢房里，当杀手看到姜来的时候，眼中显出恐惧之色，身体不安的扭动着。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的话，我就要接着对你上刑了。”姜来盯着杀手，声音冰冷的说道。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说！” 杀手疯狂的扭动着身子，似乎这样就能从牢房里逃走一样。 “室长，交给我吧。”刘飞羽那着一个装满未知药水的注射器来到了杀人犯的身边。 “这是什么？”姜来有些好奇。 “师座从美国采购的，翻译过来的名字叫“吐真剂”，打下去了一般人就……”刘飞羽指了指脑袋，道：“这里就废了，但是他们一般会吐露一些关键信息。” “要不我在用传统的刑罚拷问一下。”姜来对这种高科技的东西有些不放心。 刘飞羽看了一眼腕表，退了一步道：“也好，反正还有时间。” 姜来将被炭火烤的通红的烙铁举到杀手的脸前，烙铁上灼热的气息灼痛这杀手的脸颊。 “刚才我们说的话你该都听到了，在不说的话，你就要变成傻子了。” 杀手瞪大了眼睛，低声道：“有种……杀了我……” “嘶！” 姜来没跟他废话，直接将烙铁怼在了他的左脸脸颊上。 青烟从烙铁和皮肤触碰的地方升起，杀手身体疯狂的挣扎着，但他的脖子却被姜来一把固定住，无法动弹分毫。 “杀了我，杀了我！”杀手大声喊道。 一阵烤肉的气息悄然出现在牢房之中，但片刻后这气味又变成了肉被烤糊的气味。 “啊……你杀了我吧……” 在杀手的哀嚎声中，姜来将烙铁放下。 他将烙铁扔进炭火堆了，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下杀手，此刻他浑身上下全都是伤口，烫伤、割伤、挫伤，总之只要是能让人疼的，他身上就都有了。 姜来也没见过骨头这么硬的，只好对刘飞羽道：“你来试试吧。” 刘飞羽站起身来，他笑眯眯地来到杀手面前，举起手中的注射器道：“我要给你打针咯，这是花旗国的最新科技，打下去我问你，你就什么都会说，但是这东西对脑子不好，听说十个打针疯了八个，我现在给你次机会，自己说我就不给你打针了。” 杀手瞪大了眼睛，对着刘飞羽咆哮道：“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刘飞羽便不再和他多说什么，用一根棉签蘸了蘸酒精，在杀手的大臂上擦了擦，随后一针扎进杀手的肩膀里，随后缓缓的将全部的药液注射进了杀手的体内。 “现在可以问话了？”姜来上前来好奇的问道。 刘飞羽看了眼表，道：“等三十分钟。” 于是两人便坐回到椅子上开始闲聊起来，时间很快就到了三十分钟后，刘飞羽和姜来再次来到杀手面前，只是此时杀手的状态却有点不对劲。 他双眼茫然的看向前面，举起手电筒直接照射他的瞳孔，瞳孔也只是请问的收缩。 “可以问了。”刘飞羽道。 于是姜来取出一个本子，开始询问起来：“你是什么人？” “杀了……杀了我吧……”杀手却没回答，只喃喃的问道。 姜来扭过头来，却见刘飞羽上前再次问道：“你是什么人？” 杀手这次没说话。 又反应！ 于是姜来连忙再次提高声音问道：“你是什么？” “我……我是……大日本帝国……黑龙会……” 日本人？！ 姜来和刘飞羽对视了一眼。 “是谁派你来的？” “日本驻华大使……野村一郎领事……” “你的目标是谁？” “奉军第十六混成师团师长，周朝先。” “你们为什么会埋伏在哪里，是什么人向你们通风报信的？” “是北平会馆的小二，他告诉我们周朝先……”杀手身体猛地动了一下，随后还是低声叙道：“他们告诉我周朝先和一个女的从门口上车，说去看什么梅兰芳……然后我们就紧急……制定了刺杀计划……” “你们还有多少人在奉天？” “我们是单一联络，上级叫……不，不能说，绝不能暴露驻奉天情报站！”杀手突然大声嘶吼这，随后整个人都进入癫狂的状态中，他剧烈的挣扎着，额头上青筋暴起，样子十分恐怖。 “这就是问到他心中防备最严密的情报了，”刘飞羽对姜来摊了摊手道：“看样子是问不到什么了。” “没事，最主要的讯息我们已经知道了，我先去向师座汇报，你去联络奉天军警去抓人。” “是！”刘飞羽敬了个礼，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监狱。 第428章 谍影重重 刘飞羽带着一组军警赶到北平会馆后，直接冲进去控制住了会馆中的所有人，随后不由分说的全都带回了大牢之中先关押了起来。 这时节，奉天城内一片兵荒马乱之像。 张作霖是真的愤怒了，虽然他还不知道是谁指使的这些杀手，但他清楚的意识到，有人不按照他的规则行动了。 今天这些人可以对东三省陆军整顿处副监动手，明天会不会对他张作霖下手？ 他都不敢往下想。 于是在张作霖的刻意指使下，只要是怀疑和刺杀案有关的的人，不论地位怎样，级别多高，通通的一律先抓起来再说。 什么？你说王法？抱歉，在东三省，张作霖的话就是王法。 随后身为张作霖亲信的万福麟更是直接将两名杀手给提走了，只是此时此刻，这两名杀手一个是精神陷入半疯的状态，另外一个则是身受重伤的死硬分子。 …… 刺杀案的第二天。 “周大哥，你张嘴。”代欣冉将一个削掉皮并且切成一小瓣一小瓣的苹果用叉子抵到了周朝先的嘴边。 美人投食，岂能不吃？ 昨天睡了一觉后，因为麻药而产生的昏昏沉沉之感逐渐散去，脑子也重新的恢复到清醒状态，至于身上出了枪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其他地方周朝先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周朝先一口将小记者递过来的苹果瓣吞下，连连点头道：“欣冉，还是你削的苹果好吃。” 代欣冉的脸色微微发红，她娇嗔道：“周大哥，你调戏我。” 周朝先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拿起瘫在被子上的一份杂志翻看了起来。 今天早上刘飞羽和姜来过来将他们所知的情报汇报给了周朝先，刘飞羽那边抓到的店伙计经过初步的拷问之后发现对方只是贪财想泄露周朝先的行踪转笔银子，但事情究竟是不是这样还是犹未可知的。 他在严令两人不许泄露一丝一毫的机密消息泄露出去后就让二人离开了。 至于为什么不让他们泄露出去，是因为周朝先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次将水搅浑的机会。 水浑方才好让他浑水摸鱼。 “咯吱。” 病房门被人推开，张作霖的副官万福麟探出半个身子来。 此时万福麟模样也略显憔悴，尤其是对方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他昨天应该是一晚上没合眼。 “朝先，大帅来看你了。”万福麟提醒了一声。 周朝先连忙将杂志放在一边，在护士和代欣冉的帮助下坐直了身子，甚至还拿起一边的镜子和梳子梳了下头发。 随后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万福麟将门推开，当先走进来的便是张作霖。 在他身后张学良、张作相、汤玉麟、张景惠、郭松龄等军中高官逐一进入。 “听说你身体结实的很，还亲手干掉两个杀手？”张作霖进来后并未嘘寒问暖，而是好奇的问道。 “回大帅，亲手干掉三个。” “哈哈哈，你小子……”张作霖笑了笑，随后道：“行，今天我也就是来看看你，你有什么要求吗?” 周朝先摇了摇头。 “你对我没要求，那老子可得跟你说说悄悄话了。”张作霖随手扯了张凳子坐到周朝先的床边，随后对众人道：“你们都退出去。” 张学良便引这众军官还有病房内的护士和医生一起离开，代欣冉走的时候还小声道：“周大哥，有事就叫我。” 随后万福麟从外面关上了病房的门。 “这小妮子是谁？你的相好吗？” “回大帅，一个朋友而已。” “哼哼，一个朋友哼哼，”张作霖笑了笑，随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跟小六子一个年级，我一直拿你当子侄辈，那当长辈的可得跟你说说，是时候成个家了。” “咱们这些脑袋别再裤腰带上，靠打仗拼前途的丘八，说不得那一天就死了，大丈夫死则死矣，但是不能沿袭血脉，下去之后却是无颜见先祖了。” 周朝先听的微微头大了，自己难道真的该娶妻生子了吗？怎么穿越过来做军阀也逃不开被催婚的命运？ “行了，你结婚的事是私事，老子现在可得给你掰扯掰扯公事了。”张作霖话已出口神情便严肃了起来。 周朝先心中一动，他连忙坐直了身子道：“老帅但说无妨。” “万福麟昨天把两个杀手带回去了，拷打了一个晚上什么也没问出来，听说还有个直接被折磨成了疯子。昨天的现场情况我看了，老子怎么看怎么觉得透着股子邪性。” “这帮子杀手是怎么把火力那么猛地玩意带进奉天城的，还有香瓜手雷，这可不是什么黑市里可以买到的呀。” “我瞅着你这伤没几日就好了，那伤好之后便别赋闲在家了，给我好好的查一查这次刺杀的事情，这里头一定是有事。” 周朝先听着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了一眼张作霖，但见老帅说话的时候眉头紧锁，眉眼之间露出一股子苦涩劲来，周朝先便知道老帅这是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了。 而这个怀疑对象恐怕此时此刻就在奉军之中担任高位，能时常和张作霖进行接触，所以老帅现在是既担心自己的安危，又担心奉系的安危。 “是，请老帅放心，我在休养几日伤势好了就能去查了。” “唉辛苦你了，军中上下精明能干的人不少，但在每一个比你更让人信任得了。”张作霖说着伸手拍了拍周朝先的手。 为啥对周朝先放心呢？ 因为这位差点死在刺杀之中。 “大帅，但是卑职地位颇低，若是碰见……”周朝先赶紧卖惨。 张作霖大手一挥，直接道：“我给你特许军令，东三省以及奉系治下，什么人你都有权利查，便是小六子，只要你怀疑也可以查明白吗？” 周朝先赶紧点了点头，张作霖的这个承诺其实相当于是给了他一把“尚方宝剑”。 “行了，你好好养伤，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了，抓家贼的事情你可留点心。”张作霖达成了此行来的目的，于是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汤玉麟还有张作相张景惠等人本就是过来打个晃的，此刻也没进来说话而是一起跟着张作霖离开了。 倒是张学良姜登选还有郭松龄等年轻一代的军官留了下来。 第429章 到底是谁？ “朝先，你的部下听说了刺杀案后，都央求我带他们来看一看你，现在都在门外呢，可让他们进来？”姜登选问道。 周朝先点了点头。 既然他们都来了，自己见一见也好。 一名卫兵去传话，不多时以徐本周，徐哗为代表的的军官们一起走进了病房内。 “师座，知道是谁对你下的手吗？你报个名字，老子去把他脑袋给揪下来。”刚一进病房，徐哗便大声嚷嚷着。 “行了，你们有心就好了。”周朝先说完后，目光猛然停在了一个混在众多军官后面的身影。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军官，他察觉到周朝先的目光，本能的呲牙嘿嘿一笑。 “你不是……你是哪个蒙古人？”周朝先伸手指了指那个呲牙笑的军官，脑海之中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黑皮肤的军官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来到周朝先的病床前立正敬礼道：“师座，我是阿部牙，现在是十六师一旅一团三营营长。” “啊。”周朝先一下子就全都想了起来，这不是当时那个想跪在自己身边求自己收了对方的蒙古小伙子，没想到一晃都成了营级的军官了。 “你们就好好跟着姜军长干，以后的前途都差不了的。”周朝先笑着对众人道。 这群军官们吵闹一阵后一名年轻的医生就进来赶人了，于是周朝先就让他们都先回去了。 张学良还有姜登选以及郭松龄等人也就此离开了。 都是在军中挂着重要官职的人，不可能老是在医院里待着的。 等到众人都离开后，周朝先委托代欣冉去给姜来打电话让他来见自己。 在姜来还未到达医院的这段时间，周朝先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下了好几个名字。 “汤玉麟、张景惠、姜登选……” 虽然现在周朝先已经知道了背后做这一切的人是野村一郎还有那个黑龙会，但还有一个问题却没有解释清楚，那就是这些人的武器是怎么带进奉天的。 千万不要以为民国时期各地都是混乱一片的，相反那些个军阀为了自己的小命，往往将居住的城市打扫的一尘不染，别说是这么强劲的自动步枪还有手榴弹了，就是黑市上的一支手枪，如果没有身居高位的人保着，万福麟等人早就将这些武器的来龙去脉给摸清楚了。 这也就是说明，是有人在暗中为这些人刺杀周朝先提供了方便。 但这是在周朝先知道野村一郎是幕后主使的情况下推测出来的结论，而在张作霖的心中，他是猜测是有奉天的人要对周朝先下杀手。 主犯和从犯，只一点点的差别，但背后所代表的意思是截然不同的。 其中像汤玉麟等人，周朝先是并不怎么怀疑的，但他知道张作霖肯定是怀疑的。 这皆因汤玉麟曾经和张作霖彻底闹掰过一次，张大帅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个粗人，但实际上心很细很细。 而像冯德麟这种，那更别说了，据说是每次和张作霖见面腰间都要憋着一支手枪的狠人。 但周朝先最怀疑的并不是这两人，而是另外一人，张景惠。 此人是名单上所有的人里唯一一个做过汉奸的，所以周朝先现在有理由想当然的认为，张景惠和日本人走得远要比其他人近。 自己和张景惠并没有什么关系，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此人抬了抬手，默许了黑龙会对自己的刺杀行动呢？ 当然这些都只是周朝先的猜测，他在下定结论交给张作霖的时候，必须是要有铁证的，否则张作霖是绝不会相信的。 “呼。”思绪至此，周朝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脑子微微发痛。 就在周朝先打算伸手按一下太阳穴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一双温润的小手按在了自己的脑袋两侧，并为自己轻柔的按压了起来。 不用想，一定是代欣冉这个小妮子。 自从两人出生入死过后，关系可谓是飞速前进，现在肢体接触早已经不在话下了。 “报告！” 就在两人温存的时候，病房外姜来的声音响了起来。 “进来。” 姜来推开房门，看了眼病房中的情景，心中稍稍放松了下来，自家上司看起来恢复的很好，这他就放心了。 “师座您叫我来什么事？” 周朝先并未回答，而是伸手拍了拍仍然在为他做按摩的代欣冉，温柔的道：“你去给我泡杯热茶。” 代欣冉明白，周朝先这是要谈公事了，于是识趣的点了点头拉着护士和医生出了病床。 “刚才张大帅来看过我了，他交代给我一件事，”周朝先看向姜来，笑道：“他让我查此事的幕后主使者。” “不是已经知道是野村一郎了吗？”姜来不解其意。 “这件事出了你、刘飞羽、我以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姜来摇了摇头。 周朝先笑道：“那这就是了，此事还有做文章的空间，我们应当好好利用一番才是，老帅已经给了我特权，想查谁，便查谁，你晓得吗？” 姜来微微一愣，但他终究是个聪明的，立刻就明白周朝先这是要在乱局之中，搏出一个机会来。 “是师座，属下明白了。” 周朝先点了点头，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简单。 “你回去后和刘飞羽一起，从我们的警卫团里选一些可靠的人去排查黑市里得情况，先查清楚这些杀手用的武器是从哪里来的。奉天城的检查很严密，而他们所用的自动步枪，据我所知奉军之中是并没有装配的，明白了吗？” “是。” “另外，等会回去你就去找万福麟要手令，将那两个还活着的杀手提到我们自己的安全屋去，他们身上的情报还没榨干净，小心别人杀手灭口。” 姜来闻言眼角轻轻跳了下，自己当时太轻易的就将两个杀手给交了出去，却不曾细想过他们既然敢公然行刺一名师级军官，又何尝不会去杀人灭口呢？ “其余的事情就没了，你先将这两件事情做好。我之前问过医生了，在换过药之后我就可以离开医院了，到时候我亲自去审问那两个杀手，他们一定还有信息可以榨取。” “是，那属下先去办了。” “好。” 姜来敬了个军礼之后快步离开了医院，出了医院他立刻前往警卫团里挑选人手。 第430章 审问 周朝先转过头看向医院窗外，天不知何时阴沉沉的，微微敞开的窗户便，窗帘被吹得随风狂舞，一阵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在周朝先被刺杀的第二天晚上，奉天守备被剥夺了军权关进牢房里看押，监狱里也送出来一批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尸体，传闻张作霖震怒，严令要厉查刺杀案，一时间无论是平民还是当权者，一时间都人人自危起来。 周朝先被刺杀的第三天，他的伤口医生检查后确认无恙，于是低调的离开了医院。 轿车离开医院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悄然的来到了原奉天的五城兵马司的衙门门前，这里此时已经被周朝先临时征用为办理刺杀案的安全屋。 地牢里，周朝先一身军装坐在桌案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那个身上缠满了绷带，被烤的没了人形的杀手翟如。 两个杀手虽然都不曾透露姓名，但是根据摸排，最终确认了其中一人，也就是面前这人的身份。 他是一个花边小报的编辑，根据摸排，此人是在七天前从北直隶来的，入城之后因为识字所以找了份编辑的工作。 此人在工作上任劳任怨，在生活中也颇爱帮助左邻右舍，名声居然还很不错。 而那个被扎了吐真剂的杀手现在则是已经进入半疯的情况了，问他什么他全都胡言乱语一顿，同时他的身份也并未确认。 “你认得我吗？”周朝先敲了敲桌子，开口问道。 翟如用力的抬起肿起的眼皮艰难的看了周朝先一眼后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你是周朝先，我永远忘不了你。”翟如开口，是一口地道的北直隶口音。 “翟先生，其实我还是挺好奇的，你们的口音是怎么练的？你的母语应该不是中文吧？” 根据那个已经疯了的杀手提供的情况，以及杀手们在行刺的时候展示出来的高潮战斗素养，还有后续被关进监狱里一顿拷打却死活不肯招供的情况来看，他们可能都是纯种的日本鬼子，而不是中国人。 翟如身子轻微的颤了颤，随后道：“周先生，你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我不想和你聊天了。” “哈哈哈，翟先生你这是何必呢？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你是黑龙会的人，是奉了日本驻华领事野村一郎的命令入城来刺杀我的，对不对？” 翟如微微一愣，随后低下头却不肯说话。 “翟先生，你这是何必呢？你的朋友都已经招供了，你变再说一次也是没什么的，哦哦哦，如果你是为了什么武士道精神或者是在家乡的亲人什么的，那很抱歉我们已经把你们投降的风声放出去了，想必不久之后你的家人们就会听到你投降给了中国人的消息。” “当地的官员应该不至于直接把你家乡的亲戚朋友全部下狱吧？” “八嘎！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做！”刚才还一副视死如归，平静异常的翟如此刻却暴怒起来，他试图从椅子上站起身，但手上腿上皆捆着锁链让他根本做不到。 因为武士道的缘故，其实很多日本人都是不怕死的，只要他们能为国立功，那么他们在日本本土的家人都会收到很好的照顾，可一旦被认为是背叛了国家或者上级，那他们的亲人可就惨了。 不仅会被公开的歧视，甚至严重一些的话他的家人都有可能被带进一些工厂之中和犯人们一起干活，直到累死为止。 翟如是不怕死的，但他却怕家人因为自己而被分人对待。 “翟先生，其实现在还有的挽回，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那事后我就会将你当众处死，那么你们留在奉天的其他情报人员就会回报给你的上司，你以身殉国了。” “如何？” 周朝先一面说着，一面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来。 他的声音好像有种魔力，于无形之中悄然的挑动着翟如的神经。 在之前，无论是被烙铁烫、被剪子剪手指、老虎凳、辣椒水……等各种各样的刑具折磨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要说出情报，但此时此刻，他居然真的慎重的考虑了起来。 周朝先一见翟如竟然真的在考虑这件事，于是又点了把火道：“翟先生，反正你的朋友已经向我们交代了所有事情，那么到时候我们可以把你说的事都推到他的身上，你会变成你们国家的英雄，我保证。” 周朝先说完之后地牢里面安静了下来，大概七八分钟后，翟如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我想喝杯水……” “快。”周朝先挥了挥手，守在一边的姜来赶紧到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 “那么翟先生，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翟如抱着杯子低下头，却什么都没说。 “你叫什么名字?我说的是真名。” “我叫长谷部云。” “此行你的目的？” “奉野村一郎先生的命令前往奉天，执行刺杀任务。” “在城中接应你们的人是谁？” “对方的级别远比我们高，我们只用死信箱交流。” 死信箱，是情报人员传递情报、接受指令、领取奖赏间谍工具的存储装置。 根据不同情况又分为固定式、可携带式、活动式等几种。 “是固定的吗？”周朝先问道。 “是固定的，我只去取过一次，是在大东区的巷子口的大槐树上，根据符号的不同，我们会按照不同情况在上面刻不同的符号。” 固定式的死信箱实际上就是在没人的地方交接情报，这些人倒是谨慎的很。 “什么符号代表什么内容？” “三角形代表我们已经收到任务，长方形代表我们即将执行……” 姜来摊开一个小本开始记录。 翟如话说到这里忽然抬头，眼中显出一丝疑惑之色，他道：“小村是负责刻符号的，如果你们撬开了他的嘴，现在不应记录而是对照……” 翟如说着瞪大了眼睛，他指着周朝先道：“你……你骗我，你们根本没有撬开他的嘴对不对！” “艹！” 周朝先骂了一句，心想这帮子间谍反应还真是快呀。 “你别管他，你直说你自己的情况就行，你管我们怎么记录？快说！”周朝先威吓道。 翟如却好似看穿了一切一样，他不在说话而是再次低下头，又变成了之前老僧入定的模样。 第431章 抽丝剥茧 两辆福特牌轿车停在了大东区向阳巷前，后车车门打开，几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快步下车。 西装男们用警惕的眼神扫过巷子的每个角落后，其中一人才上前拉开前车后座的车门。 周朝先也穿了一身黑色西装，他下车来到向阳巷便上的那颗巨大槐树前，默默地凝视着它。 街边靠墙的地方，三五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靠坐在墙根地下晒太阳。 巷口人流量很大，不时有人驻足看向这些衣着统一的男人们，随后又加快脚步离开。 “就是这了。”周朝先伸手在槐树上指了指，他手指的位置恰好刻着长方形的标记。 姜来取过个相机，对着痕迹“咔咔咔”的连拍了数张照片，随后道：“师座，咱们知道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周朝先并没有继续看槐树，而是已经在巷口踱着步子左右观察着，片刻后他笑着对姜来道：“至少我们已经握到了一个线头，至于这个线头能不能把背后的大鱼给钓出来，那就要看我们的本事了。” “这里人流量很大，那个标记虽然刻的不大，但是只要有心只需假装路过便可看清。”周朝先指了指巷口人来人往的景象，道：“看，就这一小会就有这么多人来回走动了，实在是难找的很呀。” 周朝先说完又迈步来到了靠在墙角晒太阳的几个老人面前，笑呵呵的问道：“老人家，我是官府的，你们经常在这里晒太阳吗？” 几个老人目光都很平静，他们反应慢了半拍，随后又陆续的点了点头。 “你们在这里碰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吗？就像是陌生的面孔，或者是经常往槐树底下靠的人？” 几个老人再次摇了摇头。 周朝先也没指望这能从老人这问出些什么，要是那些日本特务傻到会被几个老头老太太发现踪迹，那恐怕都不用自己出手，警察就够把他们逮出来的。 “师座，要不要把他们带回去拷问一下。”姜来上前问道。 周朝先惊讶的看了一眼姜来，骂道：“我靠，你有没有人性啊，这岁数都够当你奶的了……” 姜来挠了挠头，道：“我也是想快点破案嘛。” “行了，光靠这一点没法破案，这样你安排两组机灵的守在这里，如果看见可疑人员，也别急这动手先跟踪。” “是。” 周朝先吩咐完后，目光再次扫过周围的街景，见没什么异常之后索性上车走了。 回家后，刘飞羽也来了，他被周朝先派去查这些杀手们的身份，因为有了张作霖的授意，所以奉天城内的军警们都十分的配合，所以很快就查清楚了杀手们的身份信息，当然这些都是他们在奉天的信息。 “师座，根据我们的排查，这些人平均年龄在23周岁，都是十五天内新入奉天的人。” “他们的工作都很体面，有记者有会计律师等，因为他们入城的时间都不久，所以人际关系都很简单，我简单的摸过了他们的上司同事朋友没什么问题，他们对杀手的评价大多都是温和谦虚老实，这很符合杀手需要潜伏的特征。” “另外就是他们之间的生活的区域是散落在奉天的各个区域，所以表面上他们的生活没有交集，但是根据昨天翟如的话，他们之间很可能是认识的。” “还有根据我们从奉天守备哪里查看的入城文件显示，这些人进城的时候带的东西都很普通，如果一两个可以通过贿赂蒙混过关我是相信的，可如果所有人都是蒙混进来的，我个人存疑，所以我认为武器并不是他们带进来的，而是在他们入城后有人发给他们的。” 听着刘飞羽的话周朝先陷入沉思之中，他有手轻轻地抚摸着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表面上没有交集不代表私下里没有，根据这些杀手知道是野村一郎派他们来杀我，所以他们很可能入城之前都是互相认识的，当然也不能排除是有另外一个人在联络他们。” “从他们知道我和代欣冉一起从北平会馆离开，再到我们抵达戏院看电影，这段时间应该就是他们的组织联络时间，这些人能短时间内迅速集结，给我看奉天地图。” 刘飞羽赶紧将地图奉上，地铺上已经用各色彩色笔圈出了数个圆圈，分别是这些杀手们的住址。 “这些杀手们的位置都很分散，如果靠原始通信的话，他们不可能会这么快的就组织，他们一定是通过电话或者电台，但刺杀时间是工作日，电话……一定是电话！” “查过这些人的电话信息了吗？”周朝先抬头问道。 刘飞羽忙道：“搜查这些杀手的住所的时候，没……没发现电话。” “工作单位的电话呢？” “再查了，但是这些单位每天往来的电话都太多了，恐怕还要段时间。” “根据翟如的话，那个疯掉的杀手是负责刻标志的，说明很有可能那个疯子就是联络所有人的人，因为如果另外存在一个人负责联络的，那么此人自然是早就知道即将发生刺杀行动，自然不需要疯子再去可符号提醒，所以——”周朝先轻轻地拍了拍桌子道：“这个看见标记符号的人一定就是他们的上级。” “师座，那刻符号的目的是什么？刺杀案一起，消息是瞒不住的呀。”刘飞羽问出了疑虑。 周朝先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地图看，随后猛然间醒悟过来：“坏了。” “怎么了？”刘飞羽一惊，不知道自家师座为何忽然变颜变色。 周朝先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一面穿外套一面说道：“因为这些人的训练素质极高，他们很担心刺杀案一起，满城都会陷入到戒严和搜捕的状态中去。” “他们刻符号就是要那个收看符号的人在得知信息后立刻潜伏起来，他们甚至不敢通过电话的方式通知那人，他们是在保护这个人。” “而死信箱是固定的，如果想让这个讯息保持时效性的话，那么这个杀手们的上级有概率就住在向阳巷里，很有可能他们随时都能看到那个符号。” 一直在旁边站着没说话的姜来也一惊，他问道：“那……那今天咱们过去岂不是暴露了？” 周朝先微微点头。 第432章 晴子是谁？ “立刻联系留在向阳巷的那组人马，让他们立刻控制住巷口，不许任何人进出。”周朝先下令道。 “是。”姜来快步跑出去打电话。 周朝先又一指刘飞羽道：“你去把疯子给带上，他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是师座。”刘飞羽答应了一声也紧跟着跑出去了书房。 二十分钟后，当三两轿车，两辆运兵卡车抵达向阳巷的时候，这小小的巷口早已经被军警给控制住了，有几十人被堵在了巷子里，他们正在和军警激烈的争执这。 周朝先下车的时候正听到其中一人在大声的喊道：“我还要回去给儿子煮饭嘞。” 周朝先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一个中年妇女。 这次周朝先没有动恻隐之心，因为巷子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特务，而且是打算行刺自己的特务。 周朝先在姜来和刘飞羽等人的保护下来到激烈争吵的人群面前，姜来没二话直接掏出手枪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压制住了所有人的怒火。 “我是周朝先，”周朝先目光平静的扫过面前的人群，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现在在抓前几天刺杀案的主谋，请你们配合我。” 因为张作霖的疯狂搜捕，几乎奉天所有人都知道了前几天发生的那场刺杀案，向阳巷的居民们自然是知道，此时听到周朝先这么说了，再加上黑洞洞的枪口就在眼前，他们也不敢说话了。 “都带走。”周朝先挥了挥手，跟在轿车后面的运兵卡车上跳下来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大兵，这些都是警卫团中的精兵，他们对这些人还算是客气，拉着人们的胳膊往卡车边走。 遇到不听话的先是讲道理，在不听就劝几句，要是还不听，那就没办法了，举起枪托就是一顿砸。 而这几乎算得上是当代民国对老百姓最好的部队了。 “明德（刘飞羽的字），这些人由你去摸排一边，切记万不可制造冤假错案。” “是，请师座放心。”刘飞羽领命后，便指挥这军警将堵在向阳巷里的人给赶上运兵卡车。 此刻向阳巷房才算清静下来，周朝先站在槐树刻字的那一面，向相反的方向望过去。 见对面是一拍二层小楼，似乎每一间都可以通过望远镜清楚的看到槐树上面的刻字。 “你们去查那些住户，不管可不可以都先带走审问。” “是。”军官领命，带着一帮军汉就冲了过去。 但范围还是太大了，周朝先对姜来道：“把那个疯子给带下来。” 姜来便返回轿车上，将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但模样仍然显得十分疯癫的杀手给拽了出来。 吐真剂的副作用太大了，几乎将这人变成了彻底的傻子。 但当他来到槐树下的时候，目光瞬间变得清明起来，就在周朝先仔细盯着他表情的一举一动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看向了位于向阳巷第一排的二层小楼，随后他开口道：“晴子小姐……” “啊！”可下一秒，他又歇斯底里的大声咆哮起来，随后向着一名军人冲了过去。 “按住他！”姜来喊了一句。 那军人直接合身扑了上去，通过身体的重量将疯子给压倒在地。 “带人跟我走，那栋房子有问题。”周朝先指着第一排房子，也就是刚才疯子看向的地方。 姜来立刻点了几个士兵跟在周朝先的身后，他们到了门前是，先前的几名士兵还在敲门，一回头看见周朝先来了，苦着脸道：“师座，不开门。” 周朝先面无表情的拔出手枪，对左右道：“进去小心，里面可能有埋伏。” 士兵们大惊，立刻拔枪在手。 姜来退后几步，随后猛地冲向房门，用肩膀重重的撞在门板上。 “砰！”一声门轴断裂声响，大门瞬间被撞开。 两名早就准备好的士兵持枪而入，随后确认过院里的情况后道：“师座，没人。” 于是周朝先这才带着姜来了一班人马进了小院。 “轻手轻脚一些，不要破坏痕迹。”周朝先吩咐道。 随后他带着人进了二层小楼，楼里是西式的装饰，周朝先在茶几上摸了一把，很干净。 周朝先领着人走上二层，二层有三间卧室和一个客厅，可以看到槐树的只有靠北的那件卧室。 “搜。”周朝先一挥手。 军人们立刻如狼似虎的冲进各个房间开始逐一排查起来。 周朝先目光扫过这间卧室，房间里很是干净，靠墙放着一个梳妆镜，镜前摆着一些时兴的化妆品和香水。 周朝先将一个粉色的香水瓶拿了起来，上面刻着香奈儿的标志。 “拿个袋子把这些都装走。” 随后周朝先在靠近窗户，抬头望向老槐树，此刻天已经有些黑了看不太清，但是周朝先却能确定如果有望远镜的话，这里是一定能看清那个符号的。 “师座，您看窗台。”姜来提醒道。 周朝先低头看向窗台，这才发现窗户左边的窗帘是被拉起一些的，而在被挡住的窗台上放着半杯咖啡。 伸手在被子上摸了摸，冰凉无比。 正常，估计是看到符号的时候就跑了，肯定不会等到自己上门来抓人。 周朝先重新扫了一遍屋内的情况，卧室内有生活过的痕迹，也并不显得凌乱，这说明这个撤离的时候十分的从容。 “该死，不会已经出城了吧。”姜来也看出了这个问题，忍不住懊恼地说道。 周朝先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他却还是十分平静，他走到衣柜前并将之打开，衣柜里还有三四件衣服，但是很平常的女子装束，倒是有条旗袍却引起了周朝先的注意，他伸手摸了摸布料，道：“云锦？” 云锦是中国传统的丝织工艺，造价昂贵，而且产量极小，故而有寸锦寸金的说法。 此人能买得起云锦周朝先并不疑惑，而是他惊讶于这人没将这件旗袍带走，难道是故意设下的障眼法吗？ 周朝先将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摘了下来，随后交给一名拿着袋子的士兵，他又将云锦制作的旗袍单独留下来递给姜来。 “去查这件旗袍，奉天任何一个裁缝店都不要放过。” “是师座。”姜来接过旗袍快步离开。 周朝先随后躺在卧室的床上默默地凝视着天花板。 “晴子小姐，你究竟在哪？” 第433章 尾巴 轿车停在周府门前，后车门打开，周朝先快步下车进入大院。 刚进了花厅，就听到新雇的阿姨的招呼声。 “老爷，您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小姐等您好久了。” 新雇的阿姨周朝先一般都叫她王姨，她是警卫团里一名战士的婶娘，政治上十分可靠，而且手脚也很麻利。 王姨接过周朝先脱下来的外套，一边往里走一边念叨道：“小姐等您好久了，我刚才劝她先吃的，她都不吃非要等你回来一起吃。” 说这话周朝先已经来到了花厅里吃饭的大桌前，大桌上摆着荤素搭配的四菜一汤，左手旁代欣冉乖巧的坐在哪里。 自从周朝先出院以后，他便以保护代欣冉的安全为由让她搬进了周府中。 周府面积也足够大，周朝先分了一间暖阁给她，而且也有保姆等精心的伺候的生活远要比在北平会馆住舒服多了。 “周大哥，查的事情可有着落了？”代欣冉知道这些日子周朝先在查间谍，好奇的问道。 周朝先洗过了手正扯着一张毛巾擦着，听到这话便回道：“有些眉目了，你稿子写得怎么样？” 听到这话，代欣冉的脸上显出怒恼之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还是那样，写了改，改了写的。”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把咱们遇刺的事情写进去，说不得销量会很好呢。” 听到周朝先这话，代欣冉的眼睛一些子就亮了起来，她起身就要走，周朝先连忙一把拽住她道：“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代欣冉闻言这才乖乖的坐下。 那边王姨将周朝先的衣服挂好后笑着道：“老爷，小姐你们先吃，我去后厨和厨姨一起吃。” “不用忙，就在这吃吧。”周朝先笑着邀请道。 王姨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快步离开了。主人家虽然不讲规矩等级，可她一个保姆阿姨却还是要懂得的。 王姨走后周朝先忽然抬起头看了代欣冉一眼，然后没来由的“噗嗤”笑了一声。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周朝先摇了摇头，将一个鸡腿夹起来放到代欣冉的碗里，笑着说道：“我就是感觉家里有人能一起吃饭也挺好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代欣冉闻言脸微微一红，便埋头干起饭来，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再抬头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周朝先吃过早饭后照例锻炼了一会身体后，刘飞羽和姜来便一起上门了。 “师座，我们昨天夜里找到了您的信息是怎么具体泄露的，”姜来禀告道：“北平的店伙计打电话联系了一伙专门贩卖名人信息的掮客们，随后这些掮客们知道那个疯掉的杀手在买您的信息，所以贩卖给了他。” “由此我们可以基本断定，组织这些杀手的人，就是那个疯子，我们现在还在排查电话情况，但是八九不离十就是通过电话联络的。” “而那些情报掮客们我们也审了，基本可以确定是没有大问题的，根据他们的情报，他们不但敢买您的行踪，便是少帅的行踪他们也敢买。” 周朝先微微点头道：“做的不错，继续查，落实是不是用电话联系的。” “还有这些掮客们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人先不要交出去，以后可能还会用得上。” 姜来点了点头，后退一步。 刘飞羽见状便开口道：“昨天我审了向阳巷的所有路过的人还有原来的住户，基本来说是没有问题的，那个第一排第一栋房子我们也查了，是向阳巷的一户人家租出去的。” “那家人审了吗？” 刘飞羽道：“审过一遍了，师座您要去看看吗？” 周朝先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说道：“走，我亲自会会他们。” …… 地牢里的审讯室中，灯泡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散发着灰白色的光，看着十分诡异。 周朝先看了一遍审问的材料，又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神情有些恐怖的有些富态的中年男人。 “啪。”周朝先将审问的材料摔在桌子上。 中年男人被吓了一跳，有些胆怯的问道：“军爷，我在行政部里有朋友，能……” 周朝先摇了摇头，冷声道：“我是东三省陆军整顿处的副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冤枉好人的。” 东三省陆军整顿处副监是什么职务中年人是不太清楚的，但他猜想应该远比自己那个在行政部里当科员的把兄弟要厉害，索性怪怪的闭上了嘴。 “你叫什么名字？” “唐守。” “向阳巷巷口第一栋二层小楼是你家的？” 唐守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昨天也问过了，而且自己说了是之后连夜就被单独关了起来，他现在隐约是猜到了租住自己二层小楼的那个家伙是惹上了大麻烦了。 “这位大人，我已经和你们的人说过无数次了，我只是将房子租给别人，我可不知道那人究竟干了什么，这件事真的和我没关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呀……”唐守有些崩溃的说道。 他甚至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将房子租出去了，这个监狱不是人呆的地方，太恐怖了。 “你别急，”周朝先对他摆了摆手，道：“我只是例行询问你，没什么事就会放你出去的，放心。” “你那栋房子是什么时候租出去的？” “大概半年前吧。” 半年前就租出去了，看来是对方准备的一个安全屋，而并不是针对自己而设置的。 “租户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旁边的刘飞羽将一份租赁合同递给周朝先道：“师座，这是从唐守家搜出来的。” 唐守道：“那个租客是个中年人，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说话很少，好像也很有钱的样子，当时直接就按照我说的租金服了三年的钱，别人租都会讨价还价的。” “而且他专门叮嘱过，希望我们不要打扰他，所以我们将房子租给他之后就一直没去看过。” “不过……因为我家就住在向阳巷里，所以没事常能路过，这人好像长不在家里，也就是这几天晚上才亮着灯，大人我就真知道这么多了，您能放了我吗？”唐守如是说道。 是个中年租客，长期没人住最近才有人，看来和自己的推断没错，这就是个备用的安全屋。 “你还记得那个中年人长什么样吗？” 第434章 踪迹 唐守脸上显出一副思索之色，片刻后他摇了摇头道：“时间太久了，完全不记得了。哦，那个租赁合同上有他的名字，你们查这个，一定能查的到。” 周朝先默不作声的翻看了一下初审的记录。 租赁合同上的那个名字他们早就查了，虽然有几个同名的人，但是完全都对不上，这是个化名。 “那你能跟我形容一下你对他的印象吗？租房的那个人。”周朝先又问道。 唐守又苦思冥想了半天后，才断断续续的说道：“那个人……身材挺高的，比我高半头的样子。然后身材中等，不胖也不瘦，对了，他的出手很大方。” “因为我们一般挂出租信息都会把房租定的稍高一些，这样回头打价我们也有降价的空间。但是这个人却很干脆的就服了三年的房租，而且还特意叮嘱我们，他喜欢安静不想让我们上门吵他。” 周朝先用笔一一记录一下，又问道：“那之后你就真的没去过吗？” 唐守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没，平时我们出门也经常路过那边，从外面看一眼就知道房子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放心了。” 之后周朝先又问了几个问题，唐守都一一回答了。 最后周朝先又将两次的口供还有唐守妻子以及家中佣人的口供对了一下，都没什么问题，再加上唐守一家家世清白，于是周朝先在当天下午就将这一家子给放了回去。 “如果你以后碰到什么可疑的人，可以随时想我们报告，到时候会有额外的赏金给你们。”姜来将人送走后还特意叮嘱了一声。 唐守一家人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再面对这些军人，千恩万谢的快步离开了。 周朝先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唐守一家人离开，问道：“你说他们一家子有没有问题？” 站在身后整理文件的刘飞羽漫不经心的答道：“看不出什么，如果真有问题的话，那他们的水平也太高了。” “说的是呀。”周朝先感叹了一声，随后转过身看着桌子上的那瓶香奈儿的香水，自言自语道：“晴子小姐呀，你现在究竟躲在哪里呢？” 三天后，姜来兴冲冲的冲进了周朝先的书房中。 “师座，有重大发现。” “哦？说说看。” “云锦旗袍，我们拿着那件旗袍排查奉天所有的旗袍店，终于就在刚刚，我亲自带人去一家名叫“锦绣旗袍”的裁缝店里询问相关情况的时候，他们家店主说不认识这件云锦的旗袍，但当时我就注意到了他们家老板娘的脸色不对劲，我就吓唬了对方一下，没想到一下子就吓出东西来了。” “他们说这件旗袍就是他们家店做的，其他的我没细问，直接就将人给带回来了，师座您要亲自审吗？” 周朝先已经面露喜色的站了起来，他拍了拍姜来的肩膀道：“好样的。走，咱们去会会他们。” 地牢中，锦绣旗袍的店主兼首席裁缝的汤阳坐在一张铁椅上，铁椅的扶手上有金属的锁扣，此刻他的胳膊正锁在锁扣之中。 “吱呀。” 地牢房间的门被推开，汤阳赶紧转过头去看，却发现一个身穿蓝呢子军服的年轻人正一边翻看着文件一边走到审讯桌前。 军装青年从自己面前路过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了汤阳一下，随后继续低头看着文件坐到审讯桌后面。 “啪！” 文件被摔在审讯桌上，军装青年解开风纪扣，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周朝先，曾任东三省第十六混成师团师长，先任东三省陆军整顿处副监，今天把你带到这里来，你可知道你有什么罪过吗？” 汤阳倒比之前的唐守要明白许多事情，他知道在现在这个时代，枪杆子可比笔杆子好用的多，管着枪杆子的，那都是大权在握，执掌生杀予夺的大人物。 但汤阳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对方了，难道是因为那一方云锦旗袍？ 汤阳想不通。 “军爷，我不知道呀，我冤枉呀。”他开口便直接喊冤。 “这个云锦制作的旗袍可是你们家店的东西？” 汤阳点了点头。 “那当时我手下的兵问你的时候，你说不是呢？” “军爷，我当时看这几位都不像是善茬，我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这几位军爷都是冰雪聪明的，一眼就把小人的谎言给识破了，小人认罚，认罚。” “念在你认错态度还算不错，我现在便给你一个机会，如实交代我便保你无事，但你若是还跟我偷奸耍滑，那我也只能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了。” “是是是，军爷您问。”汤阳连连点头。 “这个旗袍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又是什么时候做好的？它的主人是谁？” “回军爷，这件旗袍应该是在三个月前开始做的吧，其间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做好了，它的主人是个生的颇为好看的小姐，名字还挺奇怪的叫……哦，想起来了，叫燕东归。” “哦，这位老板，你的记性这么好？三个月前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周朝先眼中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哎呦军爷，您可千万别怀疑我。我跟您直说了吧，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呀，是因为云锦这种布料，别说咱们奉天了，就是咱们东三省拥有它的人都不多，这布料是这位燕小姐自带的，所以我对她特别的留心了。” “二一个，这位小姐模样和身段生的好极了，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不能忘的人物，所以我对她记忆犹新，再加上这位小姐还很怪……” “哪里怪？” 汤阳回答道：“一般我们裁缝店都会留下主顾的家庭住址，做好后好方便第一时间送到客人府上去试穿，不合适也可以及时回来修改。” “但是这位燕小姐却不肯留下住址，只和我们约定了日子来试穿，其后修改也是如此，而且这位小姐的事情是真的很多，这一套云锦旗袍，我们前前后后给她修改了十几次她方才满意，所以我们才对她有些印象。” “那后来呢？” “后来？哦，后来燕小姐最后一次来试穿的时候就直接穿走了，那好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第435章 画像 “后来呢？后来你有没有在见过她？”周朝先问道。 汤阳摇了摇头道：“军爷，我发誓，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了。” “嗯，你的太太我们还另有一组人在审问，到时候你骗没骗我们，我们很快就能搞清楚。” 汤阳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当初他不承认那件云锦是他们做的，就是怕惹上麻烦，而进来以后自己就将所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清者自清，清者自清……”汤阳念叨了几句给自己打了打气，随后他又好奇的问道：“军爷，这位燕小姐可是犯了什么事吗？” 周朝先抬起眼皮瞧了汤阳一眼，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勾结日本人妄图刺杀我们民国的高级将领罢了。” “日本人？军爷，我们真的只是和日本人做过生意，没勾结过呀，军爷您明察呀。” “嗯？什么情况，你详细说说。”周朝先心中猛然警觉，仿佛是触碰到了线团中的一条线。 “是这样，我们锦绣旗袍店做的是改良款的旗袍，日本的夫人她们的腿是……”汤阳想伸手比划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固定在扶手上，只好道：“就是和我们中国女人不一样，所以我们的传统旗袍是不适合她们的，后来我就改良了一下，正好可以帮她们解决腿形上的缺陷。” “账本带过来了吗？”周朝先转头看向姜来。 姜来从证物箱里取出一个账本递了过去，周朝先快速的翻看了起来，果然发现在购买者的信息中又几个日本人的名字。 周朝先将账本放在桌前先按下不表，随后又问道：“如果这位燕东归小姐出现在你面前，你能认出对方吗？” 汤阳使劲的点了点头。 “那你能形容一下这位燕小姐的长相吗？” 汤阳想了想随后说道：“这位小姐身量比一般的女子要高，大概是165公分，她身材纤细，但是肩膀又略显宽厚，她的脸应该是标准的鹅蛋脸，哦对了，尤其是一双狐狸眼最为惹人注目……” 周朝先用笔飞快的记下了关键词，随后转头看向姜来道：“立刻去请奉天城内善于工笔画的画师过来，现在有他们忙的了。” “是。”姜来领命后快步而去 。 姜来的动作很快，再加上有张作霖办案特许的权利，只半个钟头就带来了十名奉天城内善于工笔画的画师。 “你等会就形容那个燕小姐的模样，你们就画，先从轮廓开始说。”周朝先令画师们支开画布坐在汤阳的对面。 “燕小姐鹅蛋脸……皮肤很白……” 汤阳大致的形容完后，周朝先将十幅画收了起来交到了汤阳面前让他看，并让他选出最像的一张。 汤阳选了半天，最后选了陈姓画师所画的一张，于是周朝先便令除了陈姓画师以外的其他画师都离开了。 当然走之前还是要求他们保密，以及给了一笔非常可观的酬劳。 再之后则是汤阳指导画师修改画像。 “陈先生，这个燕小姐的特征是狐狸眼，不如你试着把这个特点放大画出来试试……” 周朝先记得后世做犯罪画像的时候，画像师一般都会选择将嫌疑人的特点在画像中放大，这样也许人和画像并不是一模一样，但却往往能让看到画像的人一眼就认出画的究竟是谁。 “是。”陈姓画师立刻按照周朝先的要求将画像中人的狐狸眼描绘的更加突出。 此时汤阳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指着画像道：“像了，很像了。” 陈姓画师停笔后周朝先将画放在汤阳面前，再次确认道：“确认很像吗?” 汤阳用力的点了点头道：“一看到这张画像我就能想起燕东归，很传神。” 周朝先立刻拿着画像带着人前往关押半疯的杀手的牢房里，几名士兵按住疯子，周朝先将画像摆在他眼前。 原本还疯疯癫癫的杀手当他看到画像的一瞬间，眼中瞬间显示出一阵清醒之色。 “晴子小姐，没想到还能在见到你，请问你一切还好吗？我……”疯子低声嘟囔着，可下一秒他又重新陷入疯狂之中，他奋力的挣扎这想要抢夺画像，但却被一个二百多斤的士兵给无情的镇压了。 “立刻多印刷几分，交到下面的人手里，记住如果看到了也不要贸然动手，先跟踪确认住址，至于之后怎么做，听我的命令。”周朝先将画像交给姜来，待他临走的时候如此叮嘱了一番。 “另外你把奉天城的黄包车头目们给聚在一起，这些黄包车们每天在奉天城里乱窜，他们有很大的机会就可能见到这个燕东归。” 姜来眼前一亮，他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妙哉妙哉。师座那我先去了。” 姜来离开监狱顺便把陈姓画师给送走了，并且将他送回家之后还给了一百块现大洋。 陈姓画师大喜过望之下，拍着胸口表示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随时联系他，下次他免费帮忙画。 在之后，刘飞羽那边审问完了锦绣旗袍店的老板娘的口供还有几个裁缝帮佣的口供，一番对照之下并无什么问题，由此可以基本断定汤阳是没什么问题的了。 “呼，查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些眉目了，多亏师座您了，都是您方向指的清楚，我们查起来才这么省事。”院中，刘飞羽和周朝先透气的时候，刘飞羽试图拍个马屁。 周朝先扫了他一眼，笑纳了这个马屁。 “你等会布置人手去摸一摸一年之内前往这家旗袍店做过旗袍的日本人的情况。拿着画像满街找人，还是秘密找人，几率不亚于大海捞针呀。” “是师座，只是……这个燕归来会和这些日本人有来往吗？如果有的话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一些？”刘飞羽问道。 周朝先伸手摸着下巴，半刻后回答道：“现在说什么都太武断了，但是只要有可能就要去查。” “根据我对这个燕归来的心理画像判断，她很有可能是和这些来锦绣旗袍做过衣服的日本人有过联系，甚至很有可能是其中一人介绍她来的，而她也真的来了，不过是换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中国人的名字。” “呵，燕东归，真是就差把我是日本人写在脸上了。” 第436章 是个什么样的人 “师座，你觉得这个日本女特务是个什么样的人？”刘飞羽好奇的问道。 “我认为？”周朝先想了下，随后说道：“她是个外表很漂亮，爱打扮，很自信，做事也很认真，同时她应该有过留学法国的背景。” “啊？”刘飞羽瞪大了眼睛，疑惑的问道：“师座，前面的我能理解，但是她留学过法国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还记得咱们从梳妆台上带走的那些香水和化妆品吗？” 刘飞羽点了点头。 “那些都是法国巴黎一个名叫香奈儿的公司生产的，这并不是一家享誉全球的大公司，但这个女特务却有全套的香奈儿化妆品，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他怎么会知道并且还如此热衷于使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除非她已经习惯使用这些东西了，那她在什么样的条件下有可能会习惯呢？”周朝先循循善诱的说道。 “这么说也有道理……对了师座，锦绣旗袍店的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要不要放了？” 周朝先抬头看了下天空，天色不早了。 “先关着吧，不过对他们好点，水落石出之后在考虑怎么处置他们。” “是，师座。” 周朝先返回周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快步下车进院，来到花厅的时候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时候方才感觉到一阵疲惫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几天忙着抓日本特务，他几乎忙的脚不沾地了，当时带兵打仗也没这么累呀。 “老爷，今天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小姐都催了好几次了。” 王姨迎了过来，她帮周朝先将军装脱下来挂好。 “小姐吃饭了吗？”周朝先问道。 “小姐本来是想等你回来一起吃的，但您老不回来我就劝她先吃了，刚吃完现在在暖阁里写东西呢，您快洗洗手，我马上给您把饭温好。” 周朝先简单的吃了晚饭之后，便一路散步来到了暖阁外。 他伸手瞧了瞧暖阁的门，其内响起代欣冉的声音：“谁呀？” “周大哥。” 随后里面一阵脚步声响，门被从里面打开，代欣冉一脸惊喜的道：“周大哥，你回来了？” 周朝先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代欣冉忙让出身位让周朝先进去，随后一面泡茶一面问道：“周大哥，你忙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已经有些眉目了，你的稿子写的怎么样？” 代欣冉便又跑去将稿纸拿了过来交给周朝先看，并道：“我也有些眉目了，你帮着审批审批。” 周朝先一目十行的匆匆略过，他的文采可并不好，充其量也就能算得上是文辞达意的水平。 “写得很好嘛，我看你呀以后一定能以民国第一女记者的身份登上以后的教科书。” 代欣冉闻言心中忍不住一喜，笑道：“真的吗？”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随后周朝先又想起什么一样说道：“不过你们做记者的整日里走南闯北的，想必一路上一定会有很多的危险，如果有了保命的手段我也能放心些，不如我教你打枪如何？” 代欣冉闻言连忙点头，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满周大哥，其实我早就想试试开枪了，可惜家里人一直不让。” “正好，走吧我有把蛮适合你的手枪。”周朝先带着代欣冉来到周府的书房中，他从书架上拿过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摆在桌子上打开后里面是一把用红色丝绸包裹的手枪。 “这时比利时公司生产的勃朗宁手枪，通体是纯银打造，弹夹能容纳八颗子弹，威力大，射速高，你拿着试试？”周朝先将手枪取出来递到了代欣冉的面前。 实际上大多数枪械公司都会提供定做服务，像什么纯金步枪什么的也是有的，只是造价堪称天文数字就是了。 代欣冉接过手枪后惊讶于这手枪的重量竟然没有她想象中的沉，而枪柄上那十分有质感的菱形纹路让她握着的时候十分舒服也不滑。 “走吧，带你去靶场试射一下。”周朝先带着代欣冉来到了府中的靶场中。 随后周朝先手把手的交给她如何上弹，如何打开保险，如何瞄准。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代欣冉射出了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发子弹。 但很不巧，子弹直接射进了土地里，和立着的人型靶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你的射击姿势有问题。”周朝先笑着站起身来。 “周大哥，那你教教我怎么才是正确的射击姿势。”代欣冉揉着因为后坐力而有些酸软的手腕轻声道。 周朝先来到代欣冉的身侧，先用脚分开了她的腿，随后一手握住代欣冉的手腕，将她的手腕还有手枪都托了起来。 “现在另一只手握住枪兵，对，就是两只手一起握住。”周朝先托着代欣冉的手随后指挥她瞄准前方的人型靶。 “扣动扳机。” “砰！” 又是一声枪响，人型靶应声倒地，代欣冉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却正好退进了周朝先的怀中。 感受着男人强壮的胸肌，代欣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周朝先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赶紧躲开，随后从代欣冉的手中接过手枪，将子弹退出后又将手枪还给她。 “你现在还不能熟练地使用枪械，为了避免可能的意外所以暂时你先不要碰子弹了。” 代欣冉闻言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们又一起走到了人形枪靶前，将枪靶扶起后发现在人型靶的头部位置有一个弹着点。 “你很有射击天赋呀，一枪爆头。”周朝先指着弹着点笑着说道。 “是吗？那看来我好好练习枪法，以后会不会有机会成为周大哥你的兵呀？” 周朝先装出认真思考的样子想了半天，随后说道：“我身边倒是的确缺一个战地记者，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一手扛着枪，一手拿着摄像机了。” 周朝先话刚说完，两个人都一起“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两人再之后又闲聊了一些话题，随后各自返回住所休息了。 周朝先躺在床上，再次回忆了今天一天的经历后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来。 “晴子小姐，我是不是快要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想到这，周朝先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第437章 周朝先的特权 有过两日，这天上午上午，刘飞羽和姜来照例向周朝先禀告案件的进度。 此时两人神情都略显黯然，原因也很简单，刚出现的线索又断了。他们完全找不到这个神秘女特工的踪迹。 “师座，会不会这个人早就离开奉天了？”姜来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如果这人早就走了，那他们就根本没可能抓得到。 “有可能已经离开了，但是根据我的分析，她离开的概率很小。” 周朝先相比起他们两人，却是平静多了，他分析道：“根据房租的租赁合同还有三年的租期来看，她应该是不止这一处安全屋，如果这个女人潜伏在奉天只是为了做成一件事情就撤离的话，她的防备未免太过多余了些。” “所以我想她还有大概率是留在奉天的，但同样，因为这次刺杀案闹得沸沸扬扬，奉军又满奉天的抓人，她低调的蛰伏下去也是符合她的利益的。” “抓间谍就像是海底捞针一样，需要耐心，而且往往也是抓不到的，我以前很喜欢的一个哲学家说过，人的一生中成功只是一时的，而失败和挫折才是主旋律，但是如何面对失败，却把人们分成不同的样子。” 周朝先对两人道：“你们真应该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现在只是事情没有进展就灰头土脸的，日后我怎么敢大用你们？” 姜来和刘飞羽愧疚的低下头，随后暗自在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女间谍给捞出来。 隔天一大早，张作霖便派人召周朝先前往大帅府见面。 周朝先自然明白这是老帅想知道案件侦查的进展了，于是整理好了文件又带着神秘女特工的画像乘车前往大帅府。 进了帅府之后，万福麟便一路将他引到了张作霖办事的书房之中，随后万福麟又屏退了下人，亲自将门关上并守在了门外。 看起来张作霖是真的很在意这次刺杀案，竟然连身边人也防备上了。 “朝先，案子可有进展了？”门一关上，张作霖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开口问道。 “会老帅，进展堪称喜人。”周朝先将文件还有画像交到张作霖的手中，将自己如何查探线索，又是怎么通过不断地抓人来审问，最后将这个原本晦暗的线索一下子给扯到明面上来。 “啧啧啧，这女子生的还是真标致呀。”张作霖伸手弹了弹画像，啧啧的感叹了一声。 “做的不错，听着跟话本小说里一样。”张作霖将画像收齐又问道：“查案可有什么困难的？” 周朝先连忙点了点头道：“这个女子很有可能有权贵的背景，这方面卑职却不好动手去查探。” 张作霖也是人精，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点点头道：“回头我拆万福麟去查他们的家眷，这你不用管了。对了，要不要出动军警直接挨家挨户的大搜捕？这样应该能更清楚的找出来吧？” 周朝先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样做很可能会抢先惊动这个间谍，若是我们运气好真的能搜到她，那么她的上级肯定也会立刻和她切断联系，卑职想做的是将这一串潜伏在我们奉天的间谍都挖出来，这样大帅和卑职方才能睡得安心。” “说得好，”张作霖比了个大拇指，他之所以让周朝先查案，就是不想自己酣睡之时，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而且这些躲在阴暗处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突然出手给自己一刀。 而原本历史上的张作霖，还真是因为被间谍窃取了行踪之后，被人用爆炸案给送上了天。 “除此之外，你就放手去做吧，别怕得罪人，出了事我姓张的替你扛着。” “请大帅放心，这个女特务就算变成老鼠藏进臭水沟里，我也一定把她给捞出来。” 张作霖留下了女特务的画像之后便让周朝先先行离开，自己则将画像交给万福麟，让他秘密探查奉天的权贵家中是否有生这一双狐狸眼的蛇蝎美人。 又几过去，万福麟这边一无所获，反倒是姜来给周朝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师座，我们通过京川商会里得人脉查到了在锦绣旗袍店中有过购买记录的这些日本女人的一个重要的生活交叉店。” 姜来说着，从手中的文件袋中倒出了一打照片，将最上面一张交给周朝先看。 黑白的画面上，是一栋日式的庭院样子，在庭院上方悬着的牌匾上用日语写着：“插花会社。” “这个插花会社是关东井下商会吉田秀树的夫人吉田爱创建的，这家关东井下商会背后颇为复杂，现在来看是有着关东军做背景，所以生意做的极大。” “这位吉田爱笼络了许多在奉天做生意的日本贵妇人或小姐参加这个会社，其中便有很多参加人与锦绣旗袍店的顾客名录重合。” “所以卑职推测，咱们要寻找的这个女特务，很有可能也参加过这个插花会社。” 周朝先闻言微微点头，随后问道：“我们可以派人进去查看情况吗？” 姜来摇了摇头道：“这个会社很是私密，便是一般的日本人都很难入会，咱们的人就更难了。” 周朝先闻言没再多言，翻看了一下资料和照片后又问道：“这个给咱们提供消息的京川商会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这个京川商会是日本商人山岸平野创立的，它的规模不算大，主营业务是售卖各种日本生产的折扇、武士刀、玩偶等小玩意。” “我们之所以能通过它了解到插花会完全是因为山岸平野的夫人山岸田见，这个山岸夫人是个地道的中国人，不过在嫁给山岸平野之后改的日本名字。” “她是因为京川商会的经营状况不佳，欠了很多钱，她现在是急需钱才向我们的情报人员透露的这些消息。” 周朝先闻言眼前一亮，道：“消息证实了吗？” “证实了，这个山岸平野先生向很多家银行都借了贷款。” “那我们可以许给这位山岸田见金钱的方式，委托她进入插花会社中调查情况吗？” “我们还没问过她，但卑职觉得这样不太保险，让一个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去做这样的事，会不会打草惊蛇呢？” 第438章 山岸田见 “可以安排我和她见一面吗？” “可以，根据我们的判断，现在她很需要钱。” “什么时候可以？”周朝先问道。 他对这个嫁给日本商人又改成日本名字的中国女人很是好奇。 “我马上去联系。” 姜来来到电话前打了个电话，一阵交谈过后，他转过头来道：“师座，三十分钟后，市区的纽卡咖啡馆。” …… 山岸田见来到咖啡厅的卫生间内，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随后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平复了下复杂的心情。 她和山岸平野是在一次酒会上认识的，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山岸平野生意做的很大，年少多金又十分有礼貌，一下子就让还是高中生的山岸田见坠入了爱河之中。 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这个日本商人，随后还改了姓氏，加入了日本国国籍。 但好景没多长，随着其他日本大商会进入东三省之后，小本买卖的京川商会一下子就被挤兑的不行，如今也只能是靠着各种借款面前度日。 而就在前几天，她偶然接触到了黑市里得情报贩子，她通过出售一些她从丈夫哪里听到的一些关于日本的消息换了些钱。 但是一个落魄的日本商人能接触到的信息又能值多少钱呢？ 但正是因为前几次的黑市交易，却促成了她和一个出手阔绰的情报人员的生意。 对方要的正是住在奉天的日本贵妇人的消息，这可正中了她的下怀，日本贵妇人之间的家长里短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在出售了一些信息之后，今天对方忽然要和自己见面面谈，而且提出了很高的报酬，她为了拿到这笔钱帮丈夫的生意起死回生，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一个人来了。 山岸田见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后，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刚要的一杯美式咖啡已经摆在桌子上了，她正要喝一口，咖啡厅的旋转门却发出了“叮当”的声响。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魁梧男人走进咖啡厅中，他进入咖啡厅后停在了门口，他没先看服务生，而是飞快的扫了一遍咖啡厅的内部环境，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山岸田见的身上。 “那个就是要和自己见面的人吗？”山岸田见心中“哐哐哐”的狂跳，她将手伸进皮包里，握住藏在里面的小剪刀。 魁梧的西装男果然走到了山岸田见身边，他试探的问道：“山岸夫人？” 山岸田见强自振作的点了点头。 “请将您的皮包递给我。”西装男伸出了手。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必须要确保您的身上没有武器。” “不，我不想。”山岸田见死死地握住藏在皮包里得剪刀，她忽然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应该出来和这些情报贩子们见面的。 西装男看了山岸田见一眼，随后道：“山岸夫人，如果你不配合的话，那我们约定好的价钱你一分也拿不到，而且我这也只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 山岸田见听到这话，只轻轻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握着剪刀的手并将皮包递给西装男。 西装男快速的扫了一眼皮包内部，随后笑了笑，“山岸夫人，现在请您站起来。” 山岸田见听到这十分无礼的话顿时觉得羞恼起来，正要发作之时，却又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真的很需要钱，于是只好强行按下愤怒，站起身来。 西装男上下左右仔细的扫了一眼，确认并无异样后，对着窗户挥了挥手。 正在山岸田见疑惑这人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咖啡的旋转门再次“叮咚”的响起，这时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年轻男人走进咖啡馆中。 “我要一杯拿铁咖啡。”长衫男对服务员说了一声，随后走到了山岸田见身边。 “山岸夫人，希望我的随从没有让你生气，我在前几天刚遭遇了一次刺杀，所以容不得我不小心。”长衫男也就是周朝先伸出手，微笑着说道。 山岸田见闻言一愣，听到对方的解释心中的火气便消散了几分，她忙伸手和对方握了握，随后两人各自落座。 “山岸夫人，我也不和你客套了，请问这个画像的女人你认识吗？”周朝先说完将给女特务的画像展示给山岸田见看。 山岸田见接过画像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没见过，这个是插花会社的人吗？” 周朝先点了点头，虽然他也并不确定女特务到底是不是。 山岸田见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喜欢参加插花会社，因为……” “因为什么？”周朝先追问道。 “因为会社内部也有着森严的等级差距，无论是我的身份还是我们京川会社的经营状况，我都是最低等的。” “原来是这样……”周朝先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你可以替我们去偷一份插花会社的人员名单吗？” “什么？偷东西？”山岸田见闻言有些吃惊，她摇了摇头道：“不，不行，我不敢。而且会社内部的资料一直都由吉田爱看管这，她将这些资料都存放在一个办公室里，我平时哪怕是去会社的话，也没有机会可以靠近哪里。” “嗯，我知道了。”周朝先并未强迫或者是加码让山岸田见去完成偷窃人物，他看出这位山岸田见只不过是一个颇有姿色的普通妇人，让她做这些实在是太难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很有可能会暴露。 如果一旦暴露的话，说不得就会让那个日本女特务有所察觉，到时候在想将她抓出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周朝先对穿着黑色西装守护在一旁的姜来打了个响指，姜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木匣交给周朝先。 “山岸夫人，这是作为你来见我的答谢。”周朝先将木匣推到山岸田见的面前，打开木匣的盖子里面是用红色丝绸包裹的排列整齐的一块块银元。 “这是三百块大洋，请你收下。” 山岸田见的眼睛里一下子就亮起光来，她将银元盒子收起来，起身鞠躬道：“多谢先生，还未请教先生的大名。” 可等她站直身子后却发现周朝先已经埋步来到了咖啡店门前。 第439章 混入 周朝先带上一顶巴拿马帽，他转过身对山岸田见笑了笑，轻声道：“山岸夫人，有机会我们再见的，告辞。” 说完几个原本坐在咖啡馆里喝咖啡的客人忽然起身，簇拥着周朝先离开了咖啡馆。 一辆福特牌轿车从街角驶来，姜来拉开后车车门，周朝先快步上车，随后扬长而去。 山岸田见站在咖啡馆内看着重归于平静的街道忽然生出了一丝奇怪的感觉，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吗？ 她低下头看到摆放在桌子上闪闪发亮的银元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了。 有了这笔钱，又能多挨些日子了吧？ …… “师座，如果山岸田见不能帮我们窃取那份名单，我们就很难得到了。那件会社我们已经探过一次了，平时都有人守着，想要悄悄地摸进去，很难。”坐在副驾驶的姜来回过头来对周朝先说道。 周朝先正靠坐在后排座椅上闭着眼睛想事情，闻言只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让我想想。” 市中心离周府距离不愿，十几分钟后轿车已经停在了门前，而周朝先还在闭着眼睛，似乎像是睡着了一般。 姜来只能小声的提醒道：“师座，师座，到家了。” 周朝先缓缓地睁开眼睛，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来，轻声道：“我有主意了。” …… 书房之中，周朝先对姜来道：“日本这种会社我有过了解，一般都是由大企业的企业主夫人开办的，他的主要目的是通过走夫人路线拓展人脉，为企业的发展铺平道路的。” “那我们是不是能混入这个插花会社中，随后由我亲自将名单给偷走呢？” 姜来闻言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但是师座，这个是要夫人才行吧？难道……难道您要女扮男装？” 周朝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姜来，骂道：“猪脑子。” 随后他走出书房，对一旁给花坛浇水的王姨道：“王姨，小姐在哪呢？” “小姐刚刚是在暖阁里看书呢。” “那请小姐过来吧。” 周朝先说完后返回书房，姜来自然听得清楚，问道：“是要让代小姐装成夫人混进去吗？” 周朝先微微点头。 代欣冉来了后，周朝先便简要的向她说起了自己希望和她假扮成日本夫妻潜入会馆之中帮忙办案的事情。 “我……我可以吗？我不会说日语？”代欣冉有些惊讶，但没有直接拒绝。 周朝先笑道：“不用，我亲自出手的话，自然是扮一个巨富的身份，你作为我的夫人，自然有权利说中文。而且我会说日语，到时候你不用管这些就好。” “那……我愿意试试。”代欣冉很想帮周朝先抓住那个女特务，同时她也愿意参与到这些刺激的事情中去。 “那这样，”周朝先想了想对姜来道：“我去联系一下山岸田见，你让她来咱们府上和代小姐认识一下，瞬间教她一下插花会社的礼仪，还有用云锦为代小姐量身做一套和服……” “是。”姜来逐一记下了，随后快步而去。 山岸田见得知后，又听说事成之后会给她一大笔钱，立刻欣然应允，其间周朝先给自己起了个日本名字，叫：“藤原康。” 给代欣冉起了个日文名字叫做：“藤原惠子。” 简单的训练了几天后，代欣冉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藤原惠子”的身份之中。 当有一天周朝先回家的时候，迎面撞上穿着一身和服的代欣冉时，她微微躬身道：“こんにちは。” 周朝先险些吓了一跳，以为家里真的来了一个日本人一样。 こんにちは这是日语“你好”的意思，这几天山岸田见也教会了她一些常用的日语短句，倒也可以勉强装装门面。 于是，这天晚上，在奉天一家名叫“大喜屋日料店”的包房中，京川商会的会长山岸平野以及将老公蒙在鼓里的山岸田见夫妻俩受到藤原商会的会长藤原康先生及夫人的邀约赶来会面。 而牵线搭桥的自然是山岸田见，山岸夫人对自家夫君说自己认识了一个有钱的日本贵妇人，两人叫好后，自己向对方提起自家经济上有困难，于是对方提出可以请自家夫君藤原康出资帮助京川商会度过难关，但一定要先会面考察一下山岸平野的人品如何。 “你好。”山岸平野对着周朝先鞠躬道：“我是京川商会的会长山岸平野，很荣幸能收到藤原先生的邀请。” 周朝先对他挥了挥手，用日语道：“请坐，你可以用中文吗？” 山岸平野在中国做了很多年生意了，自然可以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于是两人切换成中文交流。 两人喝了些许的清酒之后，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藤原先生，请问您和议会里的那位藤原先生是什么关系？”山岸平野试探着问道。 藤原在日本可是个大家族，在藤原家族实力最鼎盛的时候，他们左右着日本天皇长达三百年的时间。 明治维新以来，藤原家族虽然势弱，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的藤原家族依然是日本举足轻重的大家族之一。 周朝先自然是早就知道这个的，这也正是他给自己起名叫藤原康的原因。 “藤原议长是在下的叔父。”周朝先料定对方这个小人物肯定是不清楚藤原家的家事的，于是随口说道。 “哦哦哦，那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呀。”山岸平野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我听惠子（代欣冉的日文名字）说，你的商会现在资金上有些困难？这我倒是可以帮上你的忙，我借你十万现大洋可好？” 周朝先在蒙古抄了许多王公贵族的家，总计一起掠夺了至少上亿的财富，十万大洋属实算不了什么。 可在山岸平野这边，十万大洋就够救他的命了，他立刻起身，鞠躬道：“阿里嘎多，多谢藤原先生。” “唉，无妨，我们一家刚从东京搬到奉天，一切还都不熟悉，话说你可知道有什么适合我夫人去的地点？她一个人在中国也没什么朋友，很孤单呀。” 周朝先疯狂暗示。 因为山岸田见在插花会社里得地位太低了，引荐自己和代欣冉入会还需要让真正的日本人山岸平野出手方才能做到。 山岸平野立刻入套，笑道：“当然有了，我知道关东井下商会的吉田夫人开了一个插花会社，我马上写一份信，引荐您夫人过去。” 第440章 金钱开路 “如此也好，我也捐一笔钱给这家插花会社。”周朝先说着端起酒杯笑道：“山岸先生，让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好吧。” “嗨！”山岸平野赶紧微微弯腰，双手举起酒杯十分恭敬的举起酒杯和周朝先碰了下酒杯，两人方才将酒水一饮而尽。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随后因为都各有心思，于是又一起匆匆告辞了。 临走的时候，山岸田见还约代欣冉在这个周末，和她一起去参加插花会社。 …… “叮当！” 铜铃声从房脊上方传来，佐山晴子多年养成的警惕性让她瞬间睁开眼睛，肌肉记忆使她的手指已经摸到了枕头下藏着的手枪上。 “呼呼呼。”佐山晴子深呼吸几口，平复了心情，缓缓坐起身来。 这是一间典型的日式房间，佐山晴子此刻正躺在榻榻米上。 房间的东北角的书桌上整齐的摆着一沓报纸。 这里是她准备的众多安全屋之一，刺杀案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的时间了，她一直多在这个安全屋中不曾出门。 她并非是黑龙会的成员，她的身份远比黑龙会那些带着黑社会性质的杀手们要高，她是特高课下情报部门的重要谍报人员，代号“守鹤”。 想到那些黑龙会的杀手们，佐山晴子不禁露出个轻蔑的笑容来：“这些拙劣的小丑，居然这也能刺杀失败。” 刺杀案和她之间的关系只是她奉了特高课上级之名，通过自己与奉天权贵之间的关系，为黑龙会排出的刺客提供武器。 但考虑到在奉天城中，公然刺杀一名师团级的高官，肯定会引起张作霖的激烈反扑，所以这才按照惯例潜伏起来。 如果不是条例如此，按照佐山晴子的想法，她根本不用潜伏起来。 因为以她对于奉天这些谍报人员的了解，这些人对谍报的了解根本就是“零”。 自己只要不当面告诉他们这件事有自己的一份，那么他们一定抓不到自己。 这并非是佐山晴子过于狂妄，实际上一直到国民党组建军事情报处以前，中国和日本之间的谍战较量基本上是日本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哪怕是后来戴笠带领的军情处也只是稍微挽回了一点劣势而已，如此足可见中日两国之间的谍报能力的差距。 “叮当！”“叮当！” 一慢，二急，这是她和那位奉天权贵之间越好的信号，看来是送补给品的人到了。 佐山晴子起身穿好衣服，随后在身上藏了一把手枪后快步出门，随后穿越小院，拉开了院门。 一个穿着蓝呢子军装的人迅速走进门中，佐山晴子则探出头去左右观望。 “没人，我饶了好几圈。”军装人如此说着，随后将一个袋子交给佐山晴子，道：“这里是报纸和食物，现在局面还是不好，大人的意思是，你在藏一段时间。” 佐山晴子皱起了眉毛，问道：“情况如何不好？” 军装人摇了摇头，语速颇快道：“他们保密的很好，不知道。现在案件是那周朝先一手再抓，听说已经陆陆续续抓紧去不少人了。” 佐山晴子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拙劣的支那人，他们能有什么手段能把我查出来？” 军装人脸色不善，但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却不好反驳，只低声道：“你切在蛰伏一段时间，以后再出现就保险了。” “那好，我需要一台军用电台。” “军用电台？你要干什么？”军装人蹙起了眉头。 军用电台在现在可是稀缺东西，整个东三省的奉军中都没装备多少台，以自家上司的能力弄来自然是能弄来的，但是却也不会太轻松。 “土原科长已经呼叫过我好几次了，我需要回电。” 军装人摇了摇头道：“弄不来，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走了。” 佐山晴子闻言也不强求，直接请对方离开。 等到对方脚步声渐渐走远，佐山晴子悄悄把门打开，又默默地查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方才重新将门关上，随后提着袋子进了房间。 她先翻看了一下报纸，没发现什么重大新闻或者是值得注意的消息后她低头看了眼座钟，已经快2：00了。 她打开了收音机，调到了特定的波段。 随后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又旋开了钢笔，之后便默默地等待着。 收音机里响起了日文歌声，听到家乡的小曲，佐山晴子不禁有些动容。 可下一秒，歌声忽然消失，转而开始机械的播报这数字。 佐山晴子立刻收拾好了心情，快速的将数字一个个的抄写下来。 语音循环播报了三次之后戛然而止，随后又变成了正常的日本本土歌声。 佐山晴子关闭收音机，手脚麻利的来到书架前从里面摸出一本书来。 她按照数字将电文译了出来，只是一行很短的字。 “守鹤，是否安全，请回复安全信号。” 这已经是日本本土发来的第三封同样信息的电文了，可以说老家是真的着急了。 佐山晴子将译出来的电文用打火机烧成灰烬之后撒到窗外，坐在月下的庭院中默默思考了一会。 “那就先蛰伏几天，随后找机会潜回之前的住所给老家发电。” …… 晚上，周朝先和代欣冉乘车返回的时候，汽车在奉天城内饶了好几遍，最后两人又换了车方才返回周府。 一下车，周朝先就撕掉了嘴上用来掩饰身份的胡须，看得旁边的代欣冉忍不住“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笑什么？你是不是也想粘上一撮假胡子？”周朝先笑着向代欣冉走过去。 “哎呀哎呀，你走开了！”代欣冉忙跑开，两人随后返回书房之中。 “周大哥，你看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呀？”代欣冉笑着问道。 周朝先竖起了大拇指，笑道：“表现得很好呀，如果我不知道内情，也真相信你是个日本贵妇呢。” “能帮到周大哥真是太好了，但是周大哥，如果你要找的那个女特务在插花会社之中也留的是假名字，那你怎么办呢？” 这几天相处下来，代欣冉也了解到了很多谍战的信息，故而她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因为这个女特务已经用过了假名字。 周朝先笑道：“那我们就得到一个假名字呗。” 第441章 插花会社 “啊？”代欣冉有些吃惊，问道：“那咱们忙前忙后那么多，就只得到一个假名字，那图什么呢？” 周朝先笑着解释道：“我说的是比较坏的结果，最坏的结果甚至有可能我们在插花会社中根本查不到那个女特务的信息。” “当然也会有好的情况，比如说那个女特务真的留下了真名字和地址，当然这种概率很低很低。但以我看来，我们或许可能会得到一个她曾经用过的安全屋，也就是她狡兔三窟之中的一窟。” “在间谍战中，一顿忙活下来一无所获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在对方的谍战力量本就比我们强得多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尽全力，然后听天命，就这样。” 听着周朝先的话，代欣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起身道：“周大哥，那我再去练习一下插花还有日语，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的。” 她说完站起身来“哒哒哒”的跑远了，只留下周朝先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愣住了。 “怎么说着说着话就跑了……”周朝先嘟囔了一句，随后从抽屉里翻出了山岸田见给自己绘制的那家插花会社的平面地区，其中在东北的一个房间赫然被标志成“办公室”的样子。 随后周朝先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构建出了一个3D的插花会社，同时开始计划该走那条路进入这件办公室。 …… 又几日的一天晚上，奉天日本侨民聚集区的一栋有日本武士持枪保护的豪华公馆的卧室里。 大名鼎鼎的关东井下商会的会长夫人吉田爱坐在梳妆镜前，正将护肤水涂抹在脸上。 她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但因为出身优渥后来又嫁给了多金的吉田良冈，可以说是从来没有干过任何体力劳动更别提风吹日晒了，所以身材和皮肤都保持很好，有一股成熟女性的魅力。 她不同于普通的大和女性，出身优渥的她从小是在家族长辈的宠溺之中长大的，后来又有老公疼，所以身上有一股子特别的慵懒劲。 “吱呀。” 卧室的房门被推开，吉田良冈一面看报纸一面走了进来。 “对了，京川商会的会长山岸平野给我写了封信，说是想介绍一位藤原家的媳妇参加你办的那个插花会社，周末你记得对人家客气点。”吉田良冈刚上床，忽然响起这档子事来，抬头说道。 吉田爱扭过身来问道：“京川商会还干着呢？不是听说干不下去了吗？这个山岸田见很久没来插花社和我们聚会了。” “听说是得到了那个藤原家的支持，现在资金又运转起来了。” “藤原家？是那个藤原家吗？”吉田爱眨着眼睛问道。 “谁知道呢，这人我还没见过，应该是吧，毕竟日本又几个出手阔绰的藤原子弟呢？” “那我可想见一见了，说不定还能给你拉来藤原家的支持呢。”吉田爱念叨这。 吉田良冈将目光从报纸上移开看了自家夫人一眼，提醒道：“那你可要记得对那个中国女人好一点，听说藤原家的媳妇和那个中国女人关系不错呢。” 他口中的“中国女人”自然是山岸田见。 虽然她加入了日本国籍，也改了日本名字，可是在他们真正日本人的眼中，这个山岸田见就是个彻头彻尾中国女人。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写信邀请藤原先生和夫人来参加插花会社。” …… 两日之后的兴起了，周朝先对着镜子给自己贴上了一副假胡须，随后又梳了个油头，对着镜子看的时候自然还能看出几分“周朝先”的影子，但也必须是对自己极为熟悉的人才能认得出来。 “周大哥，快帮帮我……”身后代欣冉的声音响起，周朝先转头看过去，却见她正在手忙脚乱的穿着那件特意用云锦新作的旗袍。 “还叫大哥，难道不怕露馅吗？”周朝先故意板起脸来说道。 代欣冉笑脸微微一红，才道：“亲爱的，请帮我塞一下衣角。” 周朝先这才走过去帮助代欣冉将衣角塞好。 两人随后乘车后又是满奉天的一顿乱绕，确定没人跟随之后换了一辆轿车前往山岸田见家中。 因为这次插花会社只邀请了周朝先，也就是藤原康一个男性，所以山岸平野在送自家夫人上车后便也离开了。 “山岸夫人，”周朝先对山岸田见道：“希望你今天可以配合我们，事成之后我单独又一份谢礼送给你。” 山岸田见早就和周朝先还有周朝先练习过很多次了，听到这话忙道：“请藤原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听到山岸田见这么称呼自己，周朝先忍不住笑了下，这是带入角色了呀，好演员，好演员呀。 汽车随后在日本侨民聚集区的一处即豪华的庭院前停下。 庭院上挂着“插花会社”的日文字样。 几人刚下车，庭院的门便被从里向外的推开了，随后数十名年龄各异、身材各异、和服各异的日本妇人从里面走出。 “你好，”一个身材婀娜的夫人走上前来，笑容满面的行礼道：“请问你就是藤原先生吧？” 一身黑色条绒西装的周朝先微微躬身，用日语回道：“正是在下。” 山岸田见此刻上前插话道：“吉田夫人，这个是藤原夫人。” “啊，原来这就是藤原夫人呀，真是年轻貌美，藤原先生真是有福了。”吉田爱上前笑容满面的说道。 代欣冉也适时回礼。 这时山岸田见再次插嘴道：“吉田夫人，藤原先生和夫人都是中国通，您不妨展示一下您得中文功力，而且你们说日文的话我可能会听不懂。” 这若是在平时，吉田爱肯定会伙同其他日本贵妇人狠狠地嘲笑一顿山岸田见。 但今天情况却又不同，于是笑着用中文道：“那自然是可以，两位请进吧。” 于是周朝先和代欣冉在贵妇人们的簇拥下进了会社内部。 会社的庭院装修的十分精致典雅，而进入主屋之后的装修更是一下子让人觉得是真的身处日本国内而非在东北的奉天。 “藤原先生，”吉田爱又将注意力放到了仪表堂堂的周朝先身上，笑容满面的问道：“请问您和藤原议长是什么关系呢？” “是在下的叔父。” 第442章 藤原康 “竟然是藤原家族的贵公子，愚妇真是失敬了。”吉田爱说着就站起身来，其他日本贵妇自然也跟着一起站起身来。 吉田爱的娘家在日本的势力也是不小，但若是和藤原家相比，却实在是有些蚂蚁与大象相比了。 一堆贵妇人站着给周朝先和代欣冉行礼，周朝先挥了挥手道：“都请坐吧。” 吉田爱这才带着一堆贵妇人坐下，随后她又好奇的问道：“藤原先生不在日本发展怎么来中国了？” 周朝先笑道：“叔父说中国地大物博，潜藏着无数的财富，于是让我带着一笔钱过来做投资。” “原来是要做生意呀，”吉田爱大喜，随后道：“不如过几日得闲了，藤原先生去我们家吃个晚饭？” 这话里的含义就是去谈个生意了。 “当然可以。”周朝先微笑着说道。 随后一群人又有的没的聊了聊，最终话题逐渐从藤原康也就是周朝先的身上转移到了代欣冉身上。 “藤原夫人这和服是用什么布料做的，真是华美异常呢。”一个贵妇人注意到了代欣冉身上用云锦制作的和服，惊叹这说道。 “这个是用南京的云锦所制作的吧？”吉田爱也注意到了代欣冉身上的和服，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藤原家的夫人，这等金贵的面料竟然也舍得做和服。” 代欣冉是知道周朝先要找一个用云锦做旗袍的女人，所以笑呵呵的道：“吉田夫人真是见多识广呢，知道这云锦的人可是不多呢。” “哈哈，是呀，我倒是也有块云锦，不过是扯了件旗袍穿，真是不比藤原家的大手臂呀。”吉田爱感叹了一声。 “云锦”“旗袍”两个关键字出现，周朝先将目光一下子落在吉田爱的脸上，这对方和画像上的人差别却太大了。 “怎么没见吉田夫人穿过呢？”山岸田见知道周朝先是在找一个穿云锦旗袍的女人，于是赶紧问道。 吉田爱笑了笑道：“那件云锦旗袍是我还在日本的时候做的，搬家来奉天的时候许是忘在东京了吧，一直没找到。” 周朝先和代欣冉听到这不禁都有些失望。 代欣冉又问道：“说起旗袍，你们可知道奉天城内有那家裁缝铺的旗袍做的好？” “说起来倒还真有一家，我是经常去他家做旗袍，那家店名叫‘锦绣旗袍’回头有机会藤原夫人可要和我一起去呀。” 周朝先和代欣冉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见众人没人往关键的话题上引，知道内情的山岸田见道：“说起这个，我记得还有一位夫人是穿过云锦制做旗袍吧？” 吉田爱簇起了眉头，心中暗骂：“这个讨人厌的中国女人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但她还是微笑的回答道：“没有吧，你们看人穿过吗？” “这倒是没有。”贵妇人纷纷答到。 这个其实是句废话，那个神秘女特工之所以用燕东归这个中文名字去定做旗袍，肯定事不会穿到这个插花会社中来的，不然她还用得着故意掩饰名字吗？ 周朝先对着山岸田见隐晦的做了个手势，两人之前约定过，做出这个手势的意思就是需要她吸引注意力，自己去偷东西。 山岸田见连忙道：“我们很久没展示插花工艺了，不如今天互相交流一下吧。” “好呀。”吉田爱笑着答应了一声。 于是众人便开始各自展示插花的技巧，而周朝先则说：“自己去逛逛。” 随后周朝先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地溜到办公室的区域，用铁丝撬开了房门之后潜入进去。 他关好门后打开抽屉，将里面的文件通通的倒出来查看了一番后，目光停在了一个合影上。 合影是一群日本贵妇人的合影，周朝先一下子就从上面看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下方分别标注着她们的名字。 “佐山晴子。”周朝先轻轻地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随后他又翻开了其他的文件，最终从一个登记册上找到了佐山晴子登记的一个住址。 周朝先默默记下后将一切还原，随后将一切还原后离开了办公室。 随后周朝先又假意在庭院里溜了一圈，最后返回了客厅中。 代欣冉对他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周朝先微微笑了下。 后者立刻会意。 天黑后，周朝先借故有事离开，随后乘车返回周府。 “立刻安排人马布控这个区域。”周朝先将看到的地点写在纸上，随后对姜来下令道。 “是。” “切记，不要进去搜查，先布控看能不能逮到人，现在哪里很可能已经废弃了。” “是，我知道了。” 随后姜来带着一班人马立刻出发。 书房中，周朝先靠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疲惫，但他隐隐有种感觉，他觉得这件事似乎就要成了。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就在布控到第八天的夜晚，周朝先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拿起电话道：“我是周朝先。” “师座，我是姜来，鱼已经上钩，是否动手？”姜来的声音有意地压低。 周朝先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他起身道：“可看清楚了是不是画像上的人？” “十有八九，现在她正扛着一个巨大的行李，我们动不动手？” 周朝先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道：“人手充足的话就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 “是师座！”电话随后被挂断。 周朝先此刻睡意全无，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默默地等待着消息。 十五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 周朝先一把接起电话，问道：“情况如何？” “抓到了。” “是活的吗？” “是活的，而且……而且我们动手的时候她只是想逃窜，发现走不掉了就直接投降了，看起来还挺配合的。” “还挺配合的？”周朝先挠了挠头，随后道：“那把她押金监狱，你们好生看着，千万不能出什么叉子，我马上就到。” 随后周朝先立刻穿上军装，乘车赶往监狱。 昏暗的地牢之中，一个长相婀娜的女子默默地坐在铁椅上。 “砰！” 铁门被推开，周朝先在一众军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终于见到你了，晴子小姐？” 周朝先笑着说道。 佐山晴子抬起头看向周朝先，随后无奈的笑了下道：“我小看你了，周先生。” 第443章 竟然是他？！ “晴子小姐，你应该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是自己主动交代，还是我们给你上点刑，然后你再交代？”周朝先面带笑容的坐在佐山晴子的对面，轻笑着说道。 “在那之前，我很想知道周先生究竟是怎么把我找到的，我自认为行踪已经很谨慎了。”佐山晴子不为所惧，反而对于自己是怎么被找到的很是好奇。 “大东区、锦绣旗袍店、云锦旗袍……”周朝先笑呵呵的说道。 佐山晴子微微点头。 “那么晴子小姐，让我们的话题回道正轨吧，你怎么选？” “周先生，你想要知道什么？” “全部。” 佐山晴子轻轻的笑了笑，一双狐狸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此刻周朝先必须要承认，这个女人很诱人。 “周先生，您的胃口好大呀。” “哼，晴子小姐，还是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我觉得你应该也不希望等会自己被绑在刑架上挨打吧？” 佐山晴子闻言面上现出失落之色，但这失落之色转瞬就被演示了下去，她道：“周先生，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的话，那么我就要面对特高课无穷无尽的追杀了吧？” “我可以保护你。” “保护我?哈哈，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佐山晴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又道：“30万美金，并且送我去法国，只要你答应，我立刻把我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我还以为要多少钱，不过是三十万美金，我答应了。” 佐山晴子听到这话，脸上浮出一抹笑容来，随后她道：“周先生，你想从哪里开始问起？” “那就说说刺杀案吧。” …… 两个小时后，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时间接近清晨五点。 张作霖卧室的电话忽的“叮铃铃”的响了起来，张作霖爬起身来，先打了个哈切后方才拿起电话筒，说道：“我是张作霖。” 电话那头响起了周朝先的声音。 随着周朝先的话，张作霖的脸色缓缓地变了，先是阴沉的可怕，随后又释然的笑了笑。 “确定吗？证据固定了吗？”张作霖问道。 实际上，他已经对周朝先的话信了一大半。 “那好，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将人交给万福麟就好了。没什么事我可要再睡一会咯。” 张作霖说完挂断了电话，他高声喊了几声“万福麟”，门被推开，衣衫不整的万福麟冲了进来，急道：“怎么了老帅？”他一面问还一面去系身上的扣子。 “晚上安排个晚宴，把兄弟几个都聚起来。”张作霖面无表情的说道。 “啊？”万福麟蒙了，大早上的急匆匆的把自己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没听懂吗？安排晚宴，把兄弟们都聚起来！”张作霖忽然大声咆哮了一声。 万福麟身体本能的立正敬礼，随后道：“是，老帅。” 咆哮完的张作霖忽然叹了口气，他像是老了几岁一样，对着万福麟摆了摆手道：“等会去找周朝先，嘿嘿这小子真是个有本事的，竟然真将那个小特务给逮到了，你去接手吧。” 万福麟的眼皮跳了跳，心里隐约闪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是，老帅。”万福麟不敢问为什么，敬了个礼后匆匆离开。 …… 地牢中，周朝先将一个厚厚的文件交到万福麟的手中道：“万副官，这是我搜集到的证据，还有部分人手在固定证据等会都移交给你。” 万福麟接过文件袋，随后又看向被几名士兵押着的穿着白色囚服，靠着手铐的绝美女子，努了努嘴道：“这就是？” “嗯，这就是那位神秘的晴子小姐，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答应了给她三十万美金，还有送她去法国，万副官做完事后，别忘了把她送去。” 万福麟闻言点了点头，三十万美金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来说当然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可对于张作霖这样的军头来说，那就只能算得上是毛毛雨了。 将案件全部移交给了万福麟后，周朝先终于放松下来，他直接乘车回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代欣冉分说清楚了。 “以后我就不忙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享受美好的二人世界了。” 代欣冉听到周朝先说这话，脸一红，轻轻地啐了周朝先一口骂道：“坏蛋，在说什么浑话。” 周朝先看到她害羞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府内外一片轻松快活的氛围。 …… 晚上八点，张作霖在帅府宴请了自己的七个结拜兄弟，分别是马龙潭、吴俊升、冯德麟、汤玉麟、张景惠、孙烈臣、张作相。 张作霖在席间赶走了所有人，只留下兄弟八个人把酒言欢，张学良回府后本想过来凑凑热闹，但却被张作霖的警卫给拦住了。 “老帅说了，今天晚上谁都不能打扰他们老八个喝酒，少帅别让我难做。”警卫员对张学良说道。 张学良闻言便不再硬闯，他只是十分好奇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宴请七个结拜兄弟，而且还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 这事里可透着一股子的邪气嘞。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便发生了一件足以震动东三省的大事情。 身居察哈尔都统、东三省陆军整顿处副监、东三省西路军司令等数个要职的奉系高级将领张景惠忽然通电全国，宣布自己因为身体愿意，辞去一切国家职务。 从此只寄情于山水之中，再也不问权力之事。 于是人们纷纷猜测昨天夜里张作霖对他发动了“杯酒释兵权”的行动。 但此间到底是有什么关节，却没人清楚，或者说那些清楚的人都不说。 而在张景惠宣布辞去所有职务的时候，奉天城内的军警忽然出动，开始成批成批的抓人，后来经过严格的审讯，确认了此次行动所抓的绝大多数人都有着日本情报部门特高课的影子。 三天后，佐山晴子在几名奉军的保护下前往北平，用隐藏的名字登上了一架前往印度的飞机。 后来她又辗转到了英国，随后从英国进入法国，从此开始隐姓埋名的生活在巴黎之中。 而随后，希特勒发动了闪电战，巴黎沦陷，这位曾经叱咤在奉天城中的特高课女间谍最后却死在了一场市井之间的争斗之中。 第444章 风雨欲来风满楼 公元一九二三年六月二十七日。 浙江，杭州，一手掌握着浙江与上海的皖系军阀头目卢永祥的大帅府中，副官何远捧着一份电文急匆匆的冲进客厅之中。 客厅内，卢永祥穿着一身丝绸长袍，正用力的嘬这烟斗，他一双浓眉皱在一起，显出十分的烦躁。 在他两旁的座椅上，分别坐着十几名身穿军服的军官，他们或是抽烟或是小声闲谈，但注意力都放到了卢永祥身上。 “子嘉（卢永祥的字）公，北平方面来消息了，他们已经掌握了曹锟老贼花钱收买议会的事情了。”副官何远说着将电文奉上。 “啪”的一声，十几名军官一起放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 卢永祥接过电文，一目十行的快速略过，随后骂道：“他娘的曹锟，真不是个好东西，中山先生创立共和十分不易，他居然用钱想买个总统当，老子头一个不答应。” “你们怎么看？”卢永祥骂完就看向厅中的军官们。 这些人都是他的智囊，打仗要靠这些人，出谋划策还是要靠这帮人。 毕业于保定军校一期现任中校参谋之职的军官胡柱明第一个开口道：“不能答应，要在这件事上好好地做做文章。” “老帅，现在直系的这帮军头子太无法无天了，真要让曹锟当上了这个总统，他们还不得骑在咱们的脖子上拉屎？” 厅中的众军官包括卢永祥在内都一起点了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自第一次直奉战争结束之后，直系军阀的势力蓬勃发展，直接对盘踞浙江一带的皖系形成了威胁。 甚至江苏督军齐燮元多次公开表示，卢永祥该将上海让给他齐燮元来管理。 这都不是偷偷摸摸的惦记别人的小金库了，这是公开说这玩意是我的了，那下一步要干什么？怕是要动手抢了吧。 “天下人苦直系久已，如今只要老帅您发部剿诏一份，定能引的天下群雄一起为老帅您助威。名不正则言不顺，我就不相信曹锟老贼敢顶着全天下的反对，真去做大总统的宝座。”胡柱明慷慨陈词。 “好，说得好。”卢永祥连连点头，但他又有些疑虑道：“可是鸣方（胡柱明的字）万一我们的剿诏真的逼急了直系，齐燮元会不会直接动手？” “这个齐燮元和曹锟关系甚是亲密，而且还拿了一大笔钱帮助曹锟贿选，此人不能不防呀。” 卢永祥的疑虑破有道理，近段时间以来，皖系和齐燮元部在福建地区常有摩擦，战事颇有种一触即发的感觉。 卢永祥到不是怕打，但他现在还并未完全准备好战争。 “老帅，齐燮元这老贼是什么脾气秉性您能不知道吗？如果他想动手，曹锟说不让他打，他也会动手；可若是他不想打，那就是曹锟逼着他打他也不会打的。”胡柱明回答道。 这话确实不假，齐燮元虽为直系一脉，但他也已经在地方上自成气候，虽说名义上还归属于曹锟之下，但要是真有利益冲突了，那他们翻脸的速度恐怕要比翻书都快。 此次齐燮元出钱帮助曹锟贿选，与其说是下属对上级的忠诚，倒不如说是一次政治上的投资。也是利益博弈的一种。 “而且咱们还可以做两手准备，发完电报之后，马上发给直系、孙先生这些潜在的盟友，咱们多争取些反直的朋友，要是真打起来，也好壮大咱们的力量。” 卢永祥使劲了吸了一口烟，随后一拍桌子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通电全国，给我狠狠地痛骂曹锟一顿。” 副官何远立正敬礼，随后快步跑了出去。 6月27日晚八点，一封从杭州发出的反对曹锟贿选大总统的电文就横空出世，同时一一往无前之势席卷了整个中华大地。 诚如胡柱明所说，天下人苦直系久已。 奉天，张作霖的帅府之中。 “哈哈哈，好个卢永祥，这句‘曹琨匹夫不得好死’深得我心呀。”张作霖手捧着电文仰天大笑。 此刻书房里还坐着张学良、周朝先、郭松龄等一大批将领，听到老帅这样说一个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朝先呀，你说咱们该给个什么反应？”张作霖忽然点了周朝先的名，问道。 周朝先起身道：“老帅，我认为咱们也要全国通电呼应子嘉公（卢永祥尊称），曹锟这厮确实太可恨了些。而且更关键的是，咱们不能放任直系这么舒服的蚕食中央政权。” 张作霖闻言微微点头，随后道：“好，立刻通电全国，给我好好地也骂一骂着曹锟老贼。” 当天八点半，一封从奉天发出的通电全国的反曹锟贿选电文将气氛再次推上了高潮之中。 八点四十五分，孙中山全国通电反曹锟贿选。 八点五十分，阎锡山通电全国反曹锟贿选。 …… 北平，曹锟府上。 曹锟面无表情的看着副官呈上来的电文，随后摆了摆手道：“又是谁发来的？” “阎锡山。” “哼，这个阎老西也不是个好的，前脚跟我一块瓜分了绥远，现在就来老子背后捅刀子。” “大帅，现在咱们怎么办？”副官问道。 “怎么办？”曹锟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但随后却只是开口“嘿嘿嘿”的干笑了几声。 “他们既然愿意通电全国，那就让他们通电全国好了，他们钱多的每处使，还不能让人家烧着玩吗？再者来说，他们骂我几句，就能改变即将发生的事情吗？你说是吗？” 副官闻言只觉得背脊上一阵恶寒，随后他忙道：“是，这些匹夫岂能懂得……岂能懂得大总统您得良苦用心。” “哈哈哈哈……”曹锟仰天大笑，但是下一秒，脸却一下子板了起来，这一动一静之间显得十分的恐怖。 “给我发电齐燮元，找机会给我狠狠地干他娘的卢永祥一仗。”曹锟厉声说道。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最开始通电全国带节奏的，就是这个卢永祥。 “是，大总统。” …… 万福麟捧着一份电文再次匆匆跑入书房之中。 “老帅，这是子嘉公的密电。”万福麟将电文交到张作霖的手上。 张作霖接过电文飞快的看了一遍就明白卢永祥的意思了。 想让自己帮帮他。 张作霖有心想帮，可却没想好自己该怎么帮。 第445章 请缨赴杭 张作霖将电文念给尚未散去的众人，随后张作霖挠着头皮说道：“现在绥远有直系军队把手，咱们的力量一时间没法越过这片重重阻隔抵达杭州呀。” 这话确是不假，在没有空中运力的现在，直系就是真心实意的想派兵过去也是不能的，还不如直接动手和北边的直系军队开战呢。 张学良道：“不如我们捐些钱给子嘉公？” 郭松龄摇了摇头道：“子嘉公占据上海这个聚宝盆，他根本不缺钱。” 张学良又道：“那我们委托日本人送一批武器军备给子嘉公？” 周朝先摇头道：“不可，前段时间咱们刚刚把奉天城的日谍一网打尽，现在日本人正恨着我们，不给咱们捅刀子就是好事了，帮咱们那更是不可能的。” 张学良此刻有些烦躁了，他伸手扯开军装，用力的在脖子上挠了挠，随后不安的道：“老帅，我去……我去换身衣服。”说着张学良就要走。 “站住，这边军事会议还没开完呢你就要走，成何体统？” 张作霖厉声呵斥了一声。 张学良见老爹真有些生气了，只好强行按住身体上的躁动，摊开手道：“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咱们该怎么帮？” 周朝先此刻却忽然灵光一闪，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机会。 如今自己虽然挂这个东三省陆军整顿处副监的职务，但每日礼无所事事，和赋闲在家没什么两样，那与其在这里继续蹉跎，倒不如跳脱出去，兴许在南边另有自己的一场造化也说不定。 “老帅，我倒是有个主意。”周朝先忽然开口道。 厅中的众将将目光落在周朝先的身上，张作霖奇道：“什么主意，快说。” “我们派出一支军官团，前往杭州，帮助子嘉公整顿军备，准备作战。” 周朝先的话音落下，没人反对，郭松龄还有张作相等人想了想都一起微微点了点头。 派出一支军官团前往杭州帮助卢永祥备战，这倒是真的能有些帮助。 毕竟现在满天下的军阀们都缺训练有素而且有战争经验的军官。 “那咱们选谁去呢？”张作相问道。 张作霖也道：“不错，中基层军官倒是好找，但是这高级将领咱们该派谁去呢？” 周朝先立刻起身道：“老帅，朝先不才，愿意南下帮助子嘉公整顿军备。” 张作霖闻言冲着周朝先“嘿嘿”一笑，那笑容仿佛在对周朝先道：“我早就看透你小子了。” 厅中也没人反对。 现在奉系中，级别够的，有的是；作战经验丰富的，有的是；扬名天下的，有的是，但关键的是这些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都担着担子呢，肯定是不能放下奉系这边的担子转头去帮皖系担担子吧。 但周朝先就是个完美的例外，他无论是级别还是作战经验亦或者是名声，都是极佳的选择，更重要的是现在他还是赋闲在家的状态。 “我看朝先挺合适的。”张作相开口道。 郭松龄也是微微点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这其中也不乏有抱着将周朝先就此从奉系中赶出去的人，但大多数还是真的认为这样安排很好，再加上周朝先本人也愿意去。 “好，既然朝先愿意走一趟，那就让你走一趟吧。”张作霖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张作霖又道：“朝先啊，但你记得，俺老张这里可是永远给你留一个位子的。” 张作霖一早就看出周朝先不是池中之物，那是有着有朝一日将乘风而去的巨龙之姿的人。 只是现在奉系之中受制于各方的压力，张作霖爱他的才华却不能用他，此时让周朝先跃出樊笼，说不定才是更好的选择。 “是老帅。”周朝先也听出了张作霖言语之中的善意，他挺身敬礼，动容的说道：“日后不管朝先在何处，心里都会记挂这老帅的。” “哈哈哈，好，很好了。”张作霖笑了笑，随后目光落到了周朝先军服上的徽记道：“军衔还是个上校，低了些，明日办庆功宴，老子升你当少将。” “省的让卢永祥说老子只派一个上校军官给他。” 张作霖的话逗得厅中人一顿大笑，此刻张学良实在是安耐不住，趁着老帅不注意偷偷的跑了出去。 散会后，张作相等一帮奉系老派拦住了周朝先，张作相代表着奉系老派的军官，叮嘱了周朝先几句话，随后离开。 其中汤玉麟还锤了锤周朝先的胸口，让他去了南边以后不要堕了他们奉系的名声。 虽然周朝先与奉系老派之间关系一直不好，但说到底终究还是奉系众人，此刻远赴南地，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奉系。 奉系老派走后，杨宇霆和姜登选等人也拦住了周朝先。 杨宇霆道：“朝先兄，此去南地，山高路远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万望你好生珍重。你一手练出来的十六师我前段时间见过了，端的是好雄壮的一支军队。” 周朝先对杨宇霆笑了笑，随后也客套了几句，杨宇霆知道姜登选与周朝先私交甚笃，便现行离开，将空间留给二人。 “没说的，晚上来我府上喝酒。”周朝先是真觉得姜登选这人不错，于是笑着道。 姜登选点了点头，看见郭松龄还等在一边要和周朝先说话，他和郭松龄不睦便快步离开。 郭松龄张开胸膛道：“抱一下？” 周朝先笑着和郭松龄抱了抱，后者用力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一晃你都是少将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郭松龄感叹着说道。 周朝先笑了笑道：“还没当上呢，明天在恭喜我也不迟。” 郭松龄闻言笑了笑，道：“你还是这么风趣。现在一想，那时候那率领军队一路向北边跑，让我帮你断后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呀。” 周朝先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是呀，那时候我好歹还有一支从战场上拉出来的残部人马，现在可是一穷二白的光杆司令咯。” 郭松龄又笑了，笑罢了他再次张开怀抱道：“朝先兄，此去南地，千万小心。” 周朝先再次和郭松龄抱了抱，也道：“茂宸兄，万望你在东三省一切都好，再见。” 第446章 夜宴 “周大哥回来了？快洗手，今天厨房烧了鸽子肉。” 周朝先刚一进入花厅便听到一个清丽的女子声音，不用看他便知道一定是代欣冉。 自从日本特务被东北军警一网打尽之后，按理说代欣冉应该是没有危险了，所以也不用继续住在周朝先的府上。 可两人谁都没提这事，于是就这样一直住了下来。 周朝先将军服脱下递给代欣冉，后者这顺手拍了拍后挂在了衣架上。 “欣然，你先别忙了，我想对你说件事情。” 代欣冉微微一愣，随即转过身看了一眼周朝先，可马上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支吾道：“什么事？” 周朝先一本正经的说道：“曹锟贿选，惹怒了天下人。南方皖系的子嘉公，也就是卢永祥将军率先通电反曹，但他恐齐燮元等曹锟之走狗以兵锋相威胁，所以我自请前往杭州，帮助子嘉公反曹。” 代欣冉微微一愣，她初时还以为周朝先是想向他告白，但未曾想说的却是公事，心下微微恼怒。 但随即一想到周朝先又要进去那波谲云诡的南地，心下既是担心，又是恐惧。 “周大哥……”代欣冉想了半天后方才开口道：“我素知周大哥是胸有韬略，志在千里之人，周大哥既然决定远去南地，那我也是时候返回北平了，妈妈前几日还问我几时回去呢。” 周朝先也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模样动人的女子，心中是多想将她拥入怀中，但可惜自己是军人，况且女人和绝对的权力相比，他更想要的还是后者。 这时，姜来快步禀告道：“师座，少帅和姜军长来了。” 代欣冉便道：“周大哥，你先应酬朋友，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她说完便快步离开花厅，看方向是返回暖阁去了。 周朝先轻轻地叹了口气，身后“哒哒哒”的皮鞋声响，随后便响起了张学良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我说为何躲在花厅中不来迎接我们，原来是金屋藏娇了呀。”张学良上前揽住周朝先的肩膀用力的晃了几下。 刚刚代欣冉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张学良看到个背影。 “哪里的话，两位快请坐吧。”周朝先招呼两人坐下后，刚发现张学良和姜登选都是穿着一身便装，而张学良的手上还拿着两瓶红酒。 “王姨，”周朝先叫了一声，伺候的王婆赶紧小跑了过来，“吩咐厨房炒几个拿手的菜，我们哥几个喝点小酒。” “好的先生。”王婆笑容满面的对张学良和姜登选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快步跑去。 几人说了会闲话，厨房便做好了几样下酒的小菜，三人遂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少帅，超六兄，你们怎么看卢永祥和齐燮元？”周朝先忽然问道。 张学良略微思考了片刻后道：“齐燮元此人大胆妄为，切背后又直系支撑，说不得他是真敢率先开火。” “卢永祥此人好谋而无断，见利而忘义，况且他手下的兵马原就不如齐燮元雄壮，依照我的看法，齐燮元要是真在直系的掩护下动手，卢永祥绝成不了多时间。” 姜登选闻言也是微微点头赞成张学良的意思。 “卢永祥手握上海，原本是多好的聚宝盆，只是他……”姜登选犹豫了下措辞，随后评价道：“只是他确实没有用好上海这个地方。” 此时的上海经济的繁荣程度远要比其他大陆地区强的多，而且往来于上海十里洋场的还有许多外国的大权在握的特权阶层们。 卢永祥只需要和这些特权阶层达成很好的协议，它便可以获得列强的支持，但他却什么都没做。 “不过我说的是那卢永祥手边没有你这么一员虎将，如果你去了杭州帮卢永祥对抗齐燮元，那么这个结果就很难预知了，毕竟如果是我在和你对垒的时候，也时常摸不清楚你的路数。”姜登选又道。 他所说的“对垒”是指几个人在地图上做军事推演，或许是缘分的问题，周朝先时常在地图推演上扮演被围困的角色。 姜登选说完三人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颇为融洽。 “朝先，别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预祝你在南方想做的事情都能一役功成吧。”姜登选说完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周朝先也起身和他碰了碰杯子，随后两人一饮而尽。 张学良对着周朝先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就不敬你酒了，在南方遇事不顺，那就找准机会开溜吧，可千万不要学什么抗争到底呀。” 周朝先闻言笑了笑，道：“那我就承少帅吉言了。” 三人又一起笑了笑。 周朝先喝了点酒，胆子也比平时大了一些，他转过身对张学良道：“少帅，那种东西你还是少用一些的为好，我听外国人说过，那东西用多了对脑袋不好。” 张学良闻言神色略显暗淡，他道：“我已经试过好几次了，可始终没有成功。” 姜登选也劝道：“少帅，那东西确实要戒，对人有百害而无一利。” 张学良听到两个好朋友都如此劝说自己，眼中也显出一丝坚定之色，他端起酒杯对周朝先和姜登选道：“如此也好，那我现在就戒，希望我和朝先都能一战功成！” “一战功成！”周朝先和姜登选一起举杯，齐声说道。 酒宴结束送走张学良和姜登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周朝先也有些疲惫，他随意的梳洗了下就返回自己的房间了。 可当他脱下外衣躺在床上的事情，确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 便在此时，房间的门外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周朝先坐起身子向外面看去，月光在窗户上映照出一个小小的剪影来。 “是谁？”周朝先问道。 “周大哥是我……”代欣冉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周朝先连忙起身批了件外套来到门前，推开门后就看到一个俏丽的女子正站在外面，月光下她美的仿佛一个仙女一般。 “周大哥，我想……” 代欣冉的话还未说完，周朝先在酒精的作用下，一把将她抱在怀中，随后低下头吻了下去。 小姑娘微微错愕了片刻，随后也没反抗，而是大着胆子的回应着周朝先的索取。 第447章 晋升少将 次日清晨，闹钟在六点钟的时候准时响起，周朝先从被窝中伸出手按灭了闹钟，随后从睡梦中逐渐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上沉甸甸的，掀开被角便看到一个动人的娇躯正赤身裸体的躺在自己身上，随后周朝先又回忆起了昨天的春风数度。 正当他暗自琢磨着怎么才能在不惊动代欣冉的情况下起床的时候，小姑娘却已经揉着惺忪的睡眼抬起了头。 “周大哥，你醒了……”代欣冉的脸色有些发红，她裹紧了被子小声的说道。 “嗯，等会还有点事。” “什么事？” “老帅要安排我晋升少将了，等会去授衔。”周朝先说到这的时候，脸上也不禁现出笑容来。终于进入“将”级行列了。 “那这是最重要的事，我帮你……”代欣冉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可随后却又觉得自己的身体酸软无力，要不是周朝先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恐怕她就要滚到地上去了。 周朝先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下，随后道：“你先休息一下，别忙活了。” 他说完便跳下床，互换佣人们伺候着沐浴更衣后，便乘车前往老帅府。 当周朝先驱车来到老帅府的时候，帅府前已经停了许多辆豪华的轿车，今天是周朝先由大校晋升少将的关键时刻，奉军中凡是有空能到场的人，也不管自己和周朝先熟不熟，都一窝蜂似的赶了过来。 不熟又怎么样？多聊聊天可不就熟了。 “朝先，恭喜你呀。”一路上，或认识或不认的将领军官们纷纷向周朝先道喜，周朝先自然也很礼貌得体的予以回应。 进入张作霖书房的时候，就看到张作霖正穿着一身西式的军装礼服往外走，周朝先忍不住笑了下。 因为这礼服的造型实在是过于夸张了，尤其是帽子顶部的羽毛，待在张作霖的头上是，倒更像是一个鸡冠子。 周朝先和张作霖简单的寒暄了一下，之后又等了一会，等到万福麟看了眼手表，对张作霖低声说了声什么后，张作霖大手一挥道：“周朝先，因你在蒙古与奉天素有功绩，今日特意授你一等青云勋章，并擢升你为少将军衔，往日以后再立战功，为人民，为国家多多出力。” 张作霖说完迈步上前，将一个青色的勋章戴在周朝先军服的胸前，随后又将代表大校身份的领章摘下，贴上了代表着少将军衔的军衔领章。 张学良率先鼓掌，书房外观礼的军官也一起鼓起掌来。 书房外，几十名士兵对空开枪，“砰砰砰”的枪声响成一片。 周朝先转过身对着书房外的军官和士兵们敬了个军礼，高声道：“朝先必不忘国家所托，此生为有以身报国，死而后已了。” 掌声继续响个不停。 周朝先的功绩他们每个人都是看得见的，这个年纪还不到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在北边击退了妄图自立的蒙古，在奉天又迅速的铲除了日本钉在奉天的情报人员，可谓是年少而功重。 观礼完毕后，大多数军官和张作霖还有周朝先打了个招呼就先行回去了，书房内就仅剩下张作霖张学良还有几个信得过的下属。 “老帅，这是我统计的愿意和朝先一起南下为子嘉公出一份力的人员名单。”郭松龄取出一个文件袋送到张作霖的面前。 张作霖打开后飞速的瞄了一眼，不置可否的又将文件递给了周朝先，随后问道：“派出这三十六名各级军官你可还满意吗？” 周朝先一目十行的将这份文件给看完了，不得不说，郭松龄选的这些人还的的确确是真的科班里训练出来的军官，而不是那些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的杀才们。 但其中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几个人都实在是太过于年轻了，年纪最大的也不过30岁，而其他人员则是一些刚从奉天武备学堂贝爷的第一期，第二期什么的。 知识文化方面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道上了战场之后他们能不能将所学的知识运用在战场之上。 “老帅，这份随行人员的名单我很满意。”周朝先也知道，能将这么多武备学堂毕业的苗子交给自己带走已经很不容易了。 或许换个其他人带队前往南方，张作霖很有可能就随便散点残兵败将什么的去应付事了。 “除此以外，你的警卫团也带上吧，那边什么情况都有，有了他们保护我也安心些。”张作霖又道。 “是，不满老帅说，我那警卫团里还真有几个好苗子。” “你打算怎么南下？要不要我帮你跟日本打个招呼，你乘飞机先去日本，然后在转头去上海？”张作霖问道。 周朝先赶紧摇了摇头道：“还是不了吧，我去了日本恐怕那些鬼子们饶不了我。” 张作霖闻言拍了下脑袋道：“我先险些忘了你还在他们的追杀名单上呢，那你打算怎么走？” 也并非是张作霖吝啬不打算送周朝先，而是因为自从卢永祥率先通电全国反曹之后，全国上下具都一拥而上，痛骂曹锟，由此原本稍微稳定些的军阀关系中有掺杂了许多火药，说不得因为个什么事就直接被引爆。 这种情况下，张作霖完全没法帮周朝先前往杭州，甚至他插手还有可能害了周朝先。 “我打算化整为零，都装作普通人的样子乘坐火车一路南下，老帅您看如何？” 张作霖闻言微微点头道：“不错，想来曹锟他们就是脑子在不清楚，也不会冒然对百姓下手吧？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周朝先道：“今天和明天我收拾东西准备一下，后天便发出。” “怎么这么急？”张作霖有些吃惊。 在张作霖想来，周朝先大概还要逗留半个月左右才会正式启程南下。 “兵贵神速，我能早到一点，就能早接触军队，如此对付起齐燮元或者是直系其他人也能更游刃有余些。” 张作霖伸手拍了拍周朝先的肩膀，感叹道：“真是个将才呀，罢了罢了，切让子嘉兄替我体验一下手下有大将究竟是个什么体验吧。” “你去了杭州就大胆地干吧，不管立下什么样的功劳，我们奉系这边都给你记上一笔，如何？” 周朝先笑道：“多谢大帅。” 第448章 手下的兵 张作霖还有张学良还有杨宇霆等一众奉系高级将领一路将周朝先送到了帅府门外，随后一一惜别。 刚才在帅府的时候周朝先就和他们说了，后天他走的时候不用其他人送，他自己走就行。 与众人辞别后，周朝先最后看了一眼帅府，轻轻的叹了口气后上车。 离开帅府之后，周朝先直奔自己驻扎在城外的警卫团。 到达警卫团之前，正好看到一个三十人的队伍进入军营，想来这是张作霖划给他的随他一起南下的军官团。 “师座，您总算来了。”刚一进军营，警卫团上校团长肖岸就快步迎了出来，随后一丝不苟的立正敬礼，十分的敬重。 “还叫什么师座呀，都被人撸下来了……”周朝先笑着摆了摆手，随后问道：“那三十人的军官团来了？” “来了，现在正在会议室里等着呢。” “好，我先去见见他们，通知了战士们收拾行李了吗？” “通知了，只是师座咱们怎么南下呀，这种情况咱们不可能直接南下呀。” “当然是化整为零了，你安排警卫团的战士们，以班为单位乘坐火车南下前往杭州。” 肖岸一惊，道：“编制分散吗?这……会不会……” 肖岸想说的是会不会有逃兵。 以现在的军阀手底下的战士们而言，安召周朝先的计划是一定会有逃兵的，甚至有可能直接半个团甚至是大半个团的人都直接带着武器在路上就中途下车，然后扛着枪占山为王什么的。肖岸也很是顾忌这个。 周朝先却笑了笑道：“翼先（肖岸的字），你怎么对手下的战士们也是如此的没信心呢？就咱们开出去的待遇，你说那个士兵舍得离开？” 肖岸闻言忍不住笑了，道：“说的也是，那师座我这就去安排。” 周朝先手下的兵饷银远超其他士兵，而且从不会欠饷，这正是周朝先自信士兵们不会逃跑的底气。 在姜来的陪同下进入会议室，刚一推开门，便听“哗”的一声，三十名军官一起站了起来。 “周将军好。”三十名军官一起立正敬礼。 周朝先如今军衔上升至少将，确实担得起他们一声将军。 “你们好。”周朝先对他们笑了笑，随后目光扫过这些年轻无比的脸庞，道：“在说正事之前，我好奇你们都是否是自愿南下的？” “是。”军官们一起答道。 周朝先这才放下心来，他就怕这三十人的军官团是张作霖他们强行安排的。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故乡就是他们的命根子，除非万不得已或者是就像离开，否则是很不愿意去其他地方。 尤其是去其他地方当“客军”。 “我是谁相信你们都知道了，不过我们你们还不是很了解，不过没关系，等到了杭州之后，咱们就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了，现在我安排一下咱们南下的方式。” “我打算安排你们化整为零，化妆成平民百姓乘坐火车一路前往杭州你们有异议吗？” “没有。”众人齐声道。 “很好，”周朝先目光扫了下，发现房间中的军官们大多挂着少尉军衔，只有六个人是中尉军衔，于是道：“那就有六位中尉为一个小组，每个中尉带领四名少尉军官行动，路途中的一切都要听从上级军官的指挥明白了吗？” “是，明白。” “好了，那就没别的事情了，你们将会在后天分别乘坐不同的车次从奉天出发，也就是说算上今天你们还有两天的时间收拾行李和家人告别，所以现在解散，各自回家。” 军官们纷纷离开会议室，虽然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周朝先还是听到了一些人抱怨为什么会这么急，不过这些也没什么所谓了。 周朝先随后又将肖岸找来，告诉了他后天分批离开奉天的事情，肖岸很痛快的就答应了，看他的样子他似乎比自己还想快些离开奉天。 肖岸早就想上战场了，当时周朝先去蒙古的时候没带他他就很觉得遗憾，现在终于又有机会可以和师座并肩作战了，这让他如何不不觉期待？ 当周朝先乘车进城的时候，他特意让司机将车停在了城边，周朝先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威尔而斑驳的城池，心中感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归来，随后上车回家。 周府内显得有些忙碌，周朝先南下大概率不会一开始就住在军队中，至少在战争没有直接爆发的时候应该是住在城中，所以他打算带上几个佣人。 “周大哥。”代欣冉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笑嘻嘻的道：“我想好了，我不但要陪你南下，我还要陪你去杭州。” “杭州？你去杭州干什么？兵荒马乱的小心我客官不了你。” “我去杭州当记者呀，苏杭时报请我去当编辑呢，我可是为了工作，并不是为了某人。”代欣冉说着还撇了周朝先一眼，颇为可爱。 “好吧好吧，不过我们大概率要路过北平，到时候你先问问你家里人同不同意吧。” 代欣冉听到这话，脸一下子从开心变成了苦瓜脸的模样。 她从北平跑到奉天就是瞒了家里人，这下回去指不定还要被怎么数落，要是在和他们说自己已经是周朝先的人了，恐怕以那两个老古板的性子会直接把自己锁在家里，更别说放任她南下了。 “怎么了？”周朝先看见代欣冉面色不悦，轻声问道。 “没什么，周大哥你说我爹妈会……会认可你吗？” 周朝先闻言故作生气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你夫君好歹是少将军官，此番南下更是为了反抗曹锟贿选，乃是要做一番利国利民的大事，再说咱这模样，那不说是威风凛凛也得说是相貌堂堂了吧，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吗？” 代欣冉被周朝先一番说辞给逗笑了，但随后又忍了下来，她傲娇的翻了个白眼道：“德行。” 周朝先便上前一个擒拿将她按在桌子上道：“怎么样，你服不服？” “不服。”代欣冉面色微红的挣扎着。 周朝先伸手将她扛在肩膀上，笑眯眯地问道：“服不服？” “不服不服。”代欣冉挣扎着娇嗔道。 周朝先便扛着她冲进了一间卧室之中，展开了一番轰轰烈烈的大战。 第449章 周朝先悍将也！ “大帅，奉天那边的回电来了。” 杭州，大帅府，卢永祥的副官捧着一份电文快步走入书房。 卢永祥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旱烟斗放在一边，接过电文快速的浏览了一边。 上面的意思很简单，张作霖将会给皖系给予一切力所能及的支持，首先便是一队指导作战的军官团，并且这支军官团将在两日后出发，不日就将抵达杭州。 “他娘的张作霖，”卢永祥骂了一句，将电文甩在一边道：“原来就给我这点支持，还不如多给些军火来的好。” 作为智囊的胡柱明忙道：“老帅，您还不知道吧，奉天那边狠抓了一批日本特务，现在和日本人的关系正闹得很僵，他们哪里去弄武器装备？” 卢永祥想到此处火气略消散了些，重新将电文拿起来，忽然惊讶的“咦”了一声。 “周朝先……这个名字怎么如此耳熟？” 胡柱明眼前眼前却是一亮，忙提醒道：“老帅，张大帅是把周朝先派过来了吗？” “不错，怎么你倒是认识这个周朝先吗？”卢永祥奇道。 “并不相识，但我与他却是神交已久，素闻奉系有五虎上将军，分别是郭松龄、韩麟春、李景林、张宗昌还有姜登选。” “但以卑职之见，这个周朝先却丝毫不逊色于张大帅手下这五员虎将，以我来看此人实乃是张作霖手下之二郎真君神将。” “此人早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之时，便展露出一手不俗的作战本领，随后乘乱占据绥远，授奉绥远都统，更是将绥远上下打成铁桶一片。” 卢永祥听到这里便想起这周朝先是何许人了，但见手下胡柱明似乎还要点评点评，便并未出声。 “此人不但善于马上作战，马上执政却也是一把好手，占据绥远之后，引用外资，发展经济又用发展起来的经济反哺军队，以至于绥远一时间成为东北一带经济最为繁荣之地，而他麾下的第十六混成师团更是威震一方。” “便是以张作霖之霸道的性子，对周朝先也如同那玉帝之于二郎显圣真君一般，是听调不听宣。” 说到这里，胡柱明也是无声的叹了口气，道：“可奈何，蒙古一行却是过于锋芒毕露，终于是惨遭了列强的毒手，在撤回东三省之时，绥远又被直系夺取，军权又旁落之姜登选之手，真可谓是鱼入网，鸟入笼。” 说到此处，胡柱明又显出兴奋之色，忍不住踱步道：“不过大帅，如果真有此人相助，可将一支师团交由他，一旦生变，可令他镇守一路，以他之能，定能保一路固若金汤。” 胡柱明的话说的卢永祥一阵心动，可他转念一想却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刚说他听调不听宣，如果他在浙江做大，恐尾大不掉吧。” 这却是卢永祥很是害怕的点，他身为一地军阀，怕的就是有人要瓜分他自己的地盘。 胡柱明笑着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老帅，他周朝先就是再强，但终究也不过是客军。他到了浙江，便是无根浮萍，即便是再强，可浙江人支持的是大帅您，可不是他一个北方人。” 胡柱明所说的确是不假，以眼下军队之中的关系，亲情血缘纽带俨然是一向绝佳的天然纽带，这比一切职务都更加靠得住。 便是以后光头上台后，如果条件相同的话，往往也会先重用那些同乡之人，无他只因乡音远比官话亲切得多。 而周朝先一个北方人，哪怕是得了自己的支持，想要站住脚跟，但是下面的人却不会服你。 “说得倒也有礼，那么说我将有一员虎将可用了？”卢永祥脸上带着喜色笑着道。 “恭喜子嘉公了。” …… 周朝先和代欣冉是乘坐黄包车前往位于奉天东城区的火车站的，当他拿着票来到站口的时候，赫然发现几个熟悉的声音。 张学良、郭松龄、姜登选三人穿着黑色的西装，正在蹬车的位置左右看着。 周朝先连忙快走几步，对几个人挥了挥手。 “不是说不用来了吗？”周朝先笑着和他们握了握手。 张学良气色不是很好，整张脸都发灰，而且无精打采的，对周朝先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姜登选道：“此去南地，我们还是想当面送上一送的，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姜登选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木匣子递到周朝先的面前，周朝先顺手收下笑着和对方抱了下。 郭松龄和姜登选关系不睦，所以等姜登选放开后，也从怀里摸出一个木匣子道：“此去南地，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多谢你了。”周朝先将盒子收下也抱了抱。 随后则看向立在一边打哈切的张学良。 “这个给你，是老帅的亲笔信，如果遇到了难处尽管拿出来，眼下这个世道，老帅的面子还是多少值点钱的。”张学良从怀中取出个信封递给周朝先。 此刻火车进站，乘务员打开门开始招呼着客人们上车。 周朝先依依和三人握手，随后道：“各位，祝我在南地一切顺风吧。” 三人都笑了起来，张学良骂道：“那有他娘的自己祝自己的。” 说话之时周朝先已经牵着代欣冉的手上了火车，三人又等了会，遂各自离去。 周朝先定的是一间包厢的车票，包厢大约十平米左右，车厢两侧是可以折叠的床铺，中间摆着一个大桌子，内部装饰也是颇为奢华。 同住一个房间的自然是代欣冉，在对门房住的则是姜来、宫备、孟皓三人，他们包厢的门却是敞开的，三人充当周朝先的警卫随时注意着对面包厢的动静。 周朝先的伪装身份是前往南方做生意的富商，几个送行南下的佣人则是乘坐硬座跟随。 关上包厢的门后，周朝先将张作霖的亲笔信贴身收好，这东西不能用金钱去衡量，基本上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可以用来保住性命的。 将信交出去，就是让张作霖请对方给个面子，放过周朝先，而凭借此信，张作霖在日后也会有所回报。 将信收好后，周朝先先打开了姜登选送的木匣子，打开匣子盖，只见里面用丝绸包裹着一把精致的手枪，旁边还有一个贴片铭文。 第450章 北平 “柯尔特M1911A1。” 周朝先打开弹匣和枪膛检查了一下，见没有子弹这才放心的把玩起来。 这把枪堪称一个时代的经典枪型，周朝先之前也是有一把同型号的，只不过没有这么新罢了。 把玩一阵后将枪放回木匣中收好，打算回头寻了子弹好生练习一下再戴在身上。 他又摸出郭松龄送的小匣子，打开来看时，里面却放这一款浪琴金表。 浪琴表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硬通货，无论是戴在身上看时间，还是会客时彰显身份，亦或者是跑路时急需现金，他都可以帮助持有人达成自己的目的。 周朝先自己也有一块一直带在身上的浪琴手表，他将旧的手表摘下来又将金表戴在手上，随后对着代欣冉晃了晃道：“好看吗？” 代欣冉点了点头。 郭松龄为人确实不错，送的这块金表无论从哪里都挑不出毛病来。 周朝先又自己看了看，随后将金表摘下又将之前的旧表带上。 代欣冉奇道：“怎么又戴回去了？” “这块表已经戴的习惯了，况且这块金表颜色实在是过于张扬了，”说到此处周朝先忽然笑了笑道：“回头我送给岳父可好？” 代欣冉小脸微红，她用手拍了下周朝先害羞的道：“人家还没答应要嫁给你呢。” 周朝先笑了笑也没继续话题，而是将金标还有柯尔特手枪收起，转身离开包厢在姜来和宫备二人的护送下前往车厢的公共卫生间。 硬座区人很多，出了坐着的，在火车链接处还站着很多买不起坐票的人，他们只是席地而坐。 此时见一身西装的周朝先和两名保镖走过来，连忙往旁边挤了挤，让出个大的空档来。 上完厕所返回包厢的时候，忽然发现坐在A3座位的几个人有些眼熟，随后猛然想起来对方好像是和他一起南下的军官团成员。 见到周朝先忽然望向自己，那几名军官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其中一个年轻人更是沉不住气的就要起身敬礼。 周朝先眼疾手快的按在对方肩膀上，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此刻这要真让他站起身来敬礼，恐怕立刻就会引得车厢内的乘客们胡乱猜疑起来。 想着旅途漫漫，一路上左右无事，倒不如提前了解一下自己手下这些军官们的情况，于是周朝先对其中年纪较大的人道：“等会按照军衔高低来我包厢里谈话。” 周朝先说完后便返回包厢中。 他又和代欣冉说了会话，大约三四分钟后，包厢外响起“砰砰砰”有节奏的三声敲门声。 “进来。” 包厢的门被推开，就是刚才那个年级较大的人走了进来，他反手关闭厢门后，忽然“啪”的一声双腿一磕，然后举手敬礼道：“卑职，奉天武备学堂三期毕业生，现任中尉军官陈树成参见将军。” 陈树成忽然的举动到吓得代欣冉一跳，可片刻后也明白过来不禁痴痴的笑了起来。 “坐下吧，我去给你倒杯茶。”代欣冉颇为女主人的架势，起身去斟茶。 陈树成还是笔直的站在那里，看样子似乎没有周朝先的命令他就会一直站在那里一样。 奉天武备学堂开设的颇有些历史了，其中又分为新奉天武备学堂和旧武备学堂。 旧奉天武备学堂开创于甲午战争后期，培养的都是为清廷效力的旧时代的军官。 新的奉天武备学堂则是张作霖稳坐东三省后为培养军事人才而设立的学堂，其作用主要是速成式的培养军官。 但新奉天武备学堂所培养的人才大多是基层军官，很少有人能升到团级以上。 而奉系军阀中，上层军官多数还是来自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学生以及保定陆军学校毕业的学生。 周朝先正是出身于保定陆军学校七期学生，而这也正是他和奉系中陆大系的郭松龄关系一向很好的缘故。 “好了，你坐吧。”周朝先对着陈树成挥了挥手。 陈树成方才乖乖的坐下，但他不敢整个屁股都坐下，只是靠着一点点。 “你今年多大？看着似是比我还老些。”周朝先问道。 陈树成老脸一红，道：“卑职今年三十周岁。” “那倒是不年轻了，我听你的声音似乎不像是东北口音，你是哪里人？” “卑职是直隶河间人。” 周朝先闻言脸上显出笑容来，没想到这个陈树成竟是个乡党。 “我是直隶沧州的，你我算是老乡了。”周朝先笑着道。 陈树成闻言脸上显出几分喜色了，但马上又压了回去，只憨憨的道：“是呀是呀。” 周朝先对面前之人便有了些许的印象，此人应该是个老持稳重之人，但其战场上的表现如何则另需考察。 “好了，你回去叫下一个人来吧。” 陈树成立刻起身，再次敬礼后，也没有因为周朝先赶他而显出什么气馁之色。 不久后下一名军官进来谈话，大抵都是询问些姓名年龄是哪里的人，在武备学堂之中的成绩如何的云云，并不算是正式的考察，权当是打发时间。 如此数日后，终于在一天下午，一名乘务员礼貌的敲开了周朝先包厢的大门道：“先生，咱们还有三十分钟就将抵达北平，请您抓紧时间收拾行李。” “到北平了？”坐的都快发芽的周朝先闻言脸上显出喜色来。 他当然不用自己动手收拾行李，随行的佣人还有姜来等人早早的就将一切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火车停下后，姜来先提着一个行李箱下车，左右看了看后请周朝先下来。 随行的佣人们则先跑出站去拦黄包车，等到周朝先一行人晃晃悠悠出站的时候便直接登上黄包车前往奉天会馆。 奉天会馆坐落于复兴门内大街39号，原旧刑部街12号，是个颇为气派的建筑。 周朝先化名周生，身份是奉天一个要南下做生意的大老板，而且有军方背景，会馆人员听到周朝先的佣人先来禀告，便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进入会馆后稍作歇息，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后，代欣冉方才提议要周朝先陪她回家一趟，向父母说明两人的亲事。 周朝先此前应允过得，便叫姜来、宫备、孟皓提着许多礼物乘坐会馆提供的轿车前往代欣冉的家。 “你紧张吗？”轿车内，代欣冉忽然扭过头来问道。 第451章 岳父岳母 “我怎么会紧张，我当初在蒙古的时候，带着兵从库伦杀到额尔登特，杀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没合过一次眼，我会紧张？” “三天三夜没合眼，眼睛不会干嘛？”代欣冉好奇的问道。 “噗嗤——”坐在前排的姜来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笑完后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 “好吧，”周朝先看向代欣冉，伸手再次整理了下发型道：“还是有些紧张的。” 两人说话只见，汽车已经在胡同里七扭八绕之后，停在了一个四合院前。 四合院说不上气派，倒是颇为干净整洁，想来平时也是有人常常收拾着。 “你去敲门。”代欣冉抓着周朝先，想让他先敲。 周朝先自然不肯，直接拖着代欣冉到自己身前让她敲。 代欣冉此刻近乡情更怯，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后来到门前，用力的敲响了院门。 “砰砰砰”几声后，院内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想起：“来了，谁呀？” 代欣冉答道：“陈妈，我是欣然。” 门后的脚步声迅速急促起来，随后院门被从里向外推开，一个身量矮小的中年妇人满脸笑容的道：“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老爷夫人还在……” 陈妈话说到一半却猛地停住了，因为她此刻看清了门外不仅有自家小姐，还有四名身材魁梧，神态威严的西装男子，在他们的身后并排停了两辆小轿车。 代家在京师中也算得上是富贵人家了，但是家里也养不起一辆小轿车，陈妈是个有见识的，已经瞧出陪同小姐回来的几个人身份不一般了。 “小姐稍等，我……我去叫老爷夫人……”陈妈吃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扔下句话后拔腿便走。 她离开后没多久，又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只是此次来的却不知是一人，而是四个人。 其中陈妈在前领路，一个身量中等面容老程的汉子跟在后面，再在两人身后则是一名身穿西装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的中年人，与一个穿个连衣裙的中年美妇，想来便是代欣冉的父母了。 代父代母猛然间见到数月不见的女人，脸上忍不住显出喜色来，可随后他们又看到立在代欣冉身侧与她举止极为亲密的年轻男子。 男人大概二十岁挂零，身材倒不算高大，但一身合体的西装颇显得体儒雅，他嘴角喊着笑容，但代父却本能的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锐利之气，随后目光猛然间停在对方的腰间，哪里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带着武器的。 宫备见几人速度甚快，忍不住上前一步就想拦人。 上次周朝先在奉天遭到刺杀的时候他并不在场，但从那以后他就经常防备着会不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此刻完全是身体本能的动作。 而代父在看见那年轻男子身后忽然一个魁梧的身影上前一步，他的手更是本能的向腰间摸去忍不住心里一惊，连忙扯住老婆。 周朝先喝到：“云德（宫备的字）。” 宫备猛然间反应过来，立刻停住脚步退了回去。 “爸妈。”代欣冉则冲向父母和他们抱在了一起。 代父拍了拍女儿的头，道：“还有客人，先把客人迎进去。” 代欣冉此刻也反应过来，于是赶紧从父母怀里挣脱出来，乖巧的立在父母身边。 “伯父伯母你们好，”周朝先上前一步，笑着伸出手道：“我从奉天来，你们一向可好？” 代父此刻见周朝先是如此神情，又见跟在对方身后的三根男人手中都提着礼物，心下就明白了几分，自家的大白菜终于是被猪给拱了。 代夫人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朝先，见他一表人才又是身穿华服，跟在对方身后的几个随从也不似凡人，心中便生出几分喜欢来。 “这是我三名长随，可否一起请进门？”周朝先笑着道。 “当然可以，都请进吧。”代父忙让出门来请众人进去。 待到一行人都进来，代父又看向门外停着的两辆轿车，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意。 代夫人则笑着问道：“这位先生姓什么？” “晚辈姓周，唤作朝先。” 代父指挥佣人将门关好后追了上来，恰巧也听到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究竟是在哪听到的。 一行人进入客厅后，佣人奉上了热茶后，代母试探着问道：“周先生和我女儿是什么关系？” 代欣冉脸色微红，周朝先道：“我与欣然有意结为夫妻。” 代父和代母对视了一眼，都微微点头，在他们看来代欣冉早就该结婚了，眼下寻得的这个男生不仅仪表堂堂，而且谈吐得当，更难得的是看起来家资也是颇为充裕，实在是良配。 代母道：“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周先生不知你家长在何处？现在在何处任职？” “晚辈家是直隶河间府沧州人，现在在东北军中任职。” “是个军人？！”代父代母对视一眼，既有些惊讶，又有些害怕。 “不知任何军职？”周父一边问一边拿起茶杯掩盖自己的惊讶。 “原东三省第十六混成师团师长，后来又调任去做了东三省陆军整顿处副监，现在添为少将军衔。” “啪！” 茶杯落地，摔个粉碎，茶水更是在厅中蔓延开来。 代父站起身来，脸上惊讶之色确实藏着不住的，他看着周朝先身体都微微颤抖这，随后开口道：“你就是……你就是收付蒙古的周朝先师长？” 代母也吃了一惊，她对周朝先的履历并不熟悉，但当初周朝先收付蒙古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举国皆知，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物会忽然有一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正是晚辈。”周朝先淡淡的说道。 代父此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时态了，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后落座后道：“刚才突然抽筋了，陈妈来把地打扫一下。” 陈妈本就在外面，此刻快步进屋，赶紧打扫起来。 “咳咳，这……真没想到欣然这丫头有机会嫁给周师长，真是……” 代母赶紧戳了自家夫君一下，心中暗骂这都说的是什么胡话。 周朝先只笑道：“你们不需把我当做什么别的人，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第452章 南下 众人又说了会话后便安排晚宴，代父对周朝先甚为好奇，问了许多关于行军打仗的事情，周朝先也很耐心的为他解答了。 吃罢了饭，代母终于问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代母道：“周先生，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小女结婚？” “此行南下，欣然说要与我同去，我们可能会在上海完婚，不过请伯父伯母恕罪，我并不愿意大办。” 周朝先说着目光看向窗外，轻声道：“时逢国难当头，家国天下是大，儿女情长是小。” 代父代母闻言，心中有话也是说不出来了。 两位老人对视了一眼，都无声的叹了口气。 既然自家女儿都认准了对方，那不大办婚礼也就不办了。况且两人看周朝先也是越看越满意。 二十多岁的少将，还是在这个谁拳头大谁说了算的世道里，自家女儿能落得如此归宿，也算是不错了。 用罢了晚饭，周朝先请辞返回奉天会馆，代欣冉则留下来和父母同住。 而当天夜里，姜来和宫备以及几名警卫团中训练有素的士兵摸黑前往北平的使馆区，随后用绳子将办完工刚准备休息的野村一郎活活勒死，并且伪造成了上吊自杀的假象。 日本驻华领事不明不白的死在使馆内，顿时引起北平城被一片轩然大波。 但由于当天日本使馆内的卫兵也没发现有外人闯入的痕迹，于是日方在闹了几天后，也只能认下了这笔糊涂账。 三日后，北平火车站外，代父代母将周朝先和代欣冉送到了站口。 “你以前没去过南方，到了地方之后一切都要听周先生的话，他是个老持稳重的人，听他的话你决计不会吃亏的。妈看得出来，周先生是疼你爱你的，你也要争点气，早点给周家留个后。” 代母拉着代欣冉在一旁说着悄悄话。 周朝先则将一个存折交给代父，并道：“伯父，欣然托付给我你尽可以放心，这里的钱是晚辈的一点小小心意，我还为您定了一辆福特牌的轿车，过几日便回到了。” 代父闻言脸上藏不住的喜色，他连连摆手道：“不用让你破费了。” 周朝先却强行将存折塞到代父的手上，认真的道：“我还要感谢你给我培养这样一个优秀的老婆嘞，只有一件事，我素与直系不合，伯父千万不可对其他人直言我之身份，不然恐会为您惹火烧身。” 代父也是晓得这里面的轻重的，连忙点头道：“我明白。” “嘀！”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随后火车站内的乘务员高喊道：“检票了检票了。” 周朝先这才和代欣冉携手告别了两位老人，随后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火车内，照旧是宽敞舒适的包厢，坐定后火车又在“嘀！”的嗡鸣声中向着南方狂奔而去。 …… 此时此刻，杭州老帅府。 “老帅，齐燮元真敢动手，福建那边响枪声了，咱们到底动不动手。”何远捧着电文急匆匆的走进来。 这段时间以来，卢永祥所部和齐燮元所部摩擦频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大战一触即发了。 卢永祥用力的吸了一口旱烟，随后问道：“到底怎么个章程？” “第四师三旅下设的巡逻队在福建那边例行巡逻的时候和江苏第一师下设的保安队打起来了，死了百十来个人。” “那你说的跟齐燮元要跟老子全面开战一样，啊？”卢永祥用旱烟管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大声喊这。 随后他摆摆手道：“给我传令手下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挑衅直系军队，现在还没到开战的时候。” “是，老帅。” 江苏，常熟，一座偌大的庄园立在郊外的路边，一辆轿车从路上驶来停在了庄园门前。 司机下车后拉开后排的车门，一个年约五十余岁的中年人从车上下来，他身量不高，但站的笔直，穿着一身合体的长衫，一伸手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手杖。 司机上前敲门，门内人问道：“何人来访？” 司机答曰：“吴县张先生。” 门内的脚步声立刻显出急促来，随后大门被打开，一名佣人道：“原来是张先生来了，快请进。” “季直兄可在家？”张一麐问道。 佣人答道：“我家老爷在的，张先生来的太是时候了，这几日我家老爷每日里唉声叹气，吃饭也吃不好，睡觉也睡不好，您来的时候瞧见了吗？医生刚走。” 张一麐闻言眉毛微微动了动，随后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跟着佣人走进张府，不多时来到了后院。 张府的后院里栽满了许多鲜花，此时节正是鲜花盛放的日子，可以为六旬老者目光无神的望着花丛，脸上不见丝毫的喜悦之色。 “仲仁来了？”张謇微微侧过头来，轻声问道。 张一麐点了点头。 “所谓何来呀？” “季直兄明知故问。” 张一麐说完，两人忽然一起叹了口气。 张一麐曾出任袁世凯的幕僚，后屡任大总统府总秘书长，机要局局长，民国教育局总长等一系列要职。 此等人物，即便是下野了，可他能调动的政治力量也是很客观的，更重要的是张一麐在此时此刻的民国军政界里，名望颇高，便是想见此刻实掌江苏大全的齐燮元可是可以见到的，而且说不得齐燮元还得立正给这位老前辈经理呢。 而坐在他对面的张謇，也是一号人物，生意从中国南部一直坐到东北的大生纱厂便是他所创立的，同时曾出任中华民国的实业总长，水利总长等要职。 “江苏和浙江恐怕要有一战呀，这一战下去，别说民生了，只怕刚发展起来的些许实业也要被搅个废碎呀。”张謇无奈的说道。 张一麐也道：“季直兄所担忧的事情也是我所忧心之事，我已经给曹锟和齐燮元各写了一封信，但……但自家人知自家事，恐怕这两位捉着枪杆子的，是不会看我的信里究竟写的是什么。” 张一麐说完无奈的笑了笑。 张謇起身道：“不过此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或许你我结出一份力，那么便可以避免这一场江浙之间的战争。当然只是或许。” 张一麐闻言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问道：“季直兄，有话请速直说。” 第453章 抵达杭州 “我观齐燮元与卢永祥皆无必战之决心，或许我们可以效仿战国时的纵横家们，将这场战争斡旋结束于开始之时。”张謇道。 张一麐今日所来，为的就是这件事情，他立刻同意并道：“那也让我姓张的出一份力吧。” 张謇笑道：“我也姓张，看来是注定要出一份力的了。” 于是三日之后，由江苏士绅张謇与张一麐牵头成立了“江浙和平协会”，其中多是江苏与浙江两地的在民间有名望的人士。 他们通过个人关系，开始两边游说，希望齐燮元和卢永祥放下刀兵，以和为贵。 五天后，一列火车平稳的驶入江苏火车站。 周朝先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这五天以来他从没有下过火车哪怕是半秒钟，此刻忽然脱离了火车车厢那颤巍巍晃悠悠的感觉时，身体没能及时的调节过来。 站稳后，周朝先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出来。 提着行礼的姜来奇道：“师座何故发笑？” 周朝先回望列车，眼中满是畅快之意，他道：“我在东北之时，就好似笼中之鸟，网中之鱼，虽等闲而不敢擅动，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如今来到南地，此一行便好似鸟上青天，鱼入大海，再也不受控制了。” 周朝先这话其实说的有些托大，毕竟杭州是卢永祥的地盘。 但凡事就怕对比，在奉天的时候，压在头顶上的可是东北王张作霖，如此一对比，是不是忽然感觉浙江的压力忽然小了很多？ “师座，咱们现在去哪？”姜来却没管周朝先抒发心情，问了个现实的问题。 “咱们先去找个旅店，换洗下衣服，然后去大帅府找子嘉公。” 主意已定，立刻行动，乘坐黄包车直接来到杭州城内最豪华的酒店，梳洗好后，让代欣冉在酒店里稍作，自己则带着姜来、宫备、孟皓乘坐黄包车前往大帅府。 当拉车的师傅听说周朝先的目的地是大帅府的时候还微微吃了一惊，随后道：“小先生不是杀手吧？” 这段时间以来，爱国学生刺杀军阀的事情层出不穷，虽然大多数都被消弭于无形之中，但黄包车师傅却不得不防，毕竟这事可是很容易的就连罪到他身上。 周朝先哭笑不得的道：“师傅，你何曾见过别人乘坐黄包车行刺？我是去找子嘉公谈事的，你快去吧，少不了你的好处。” 黄包车师傅却不知道子嘉公是谁，上下看了看周朝先也不像是坏人，便拉着他一路跑到大帅府门前。 周朝先赏了黄包车师傅一个银元之后，快步走向这座规模比奉天张大帅府小一些的府邸。 “什么人？”卫兵早就注意到周朝先一行人，立刻有人上前问话。 周朝先取出一个证件道：“我是周朝先，要见你家卢永祥卢大帅，大帅可在府？” “自然是在的……”卫兵接过军官证，可却不认识上面的字，只好抓过一个上府里给小姐们上课的书生道：“你给念念上面是什么字？” “这是……嗯，姓名周朝先，军衔……”书生一下子愣住了，他抬起头看向周朝先，眼中有些疑惑，有些羡慕还有些惊讶。 “军衔是什么呀？”卫兵追问道。 “少……少将。” “妈呀，你……你是个将军？”卫兵闻言瞪起了眼睛。 “当然是我了，你快拿着我的证件去通禀你家大帅。”周朝先无奈的说道。心中却想自己是不是该像张学良那样留一些胡子这样显得成熟一些。 卫兵拿着周朝先的军官证一路冲到帅府内，随后交给上级军官，军官在一路送到副官何远的手中。 何远随后走到书房外面，书房内正在开军事会议，他伸手在门框上敲了敲。 书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卢永祥向他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老帅，那个周朝先来了，他的军官证在此。”何远将周朝先的军官证递了过去。 “哎呀他总算是来了，好事好事，快请他来，快请他来。”卢永祥显得十分开心。 这段时间，齐燮元麾下数次大规模的调动，以及好几次挑衅让整个皖系部队上下都处在一种紧张的状态之中，卢永祥现在急需有人为他保住浙江与上海出谋划策。 胡柱明站起身道：“老帅，我去迎一迎。” 卢永祥点点头。 胡柱明遂快步而出，不一会就出现在周朝先的面前。 他快走几步来到周朝先身前，随后伸出手道：“周师弟，老哥我可总算是见到你本尊了。” 周朝先微微一愣，随后便明白过来，笑着和他握了握手道：“敢问贵兄也是保定陆军毕业的？” 胡柱明点了点头道：“我是保定陆军一期的。” 这并非是胡柱明占便宜，想反是向和周朝先亲近的原因，这才从学校上论。 周朝先自然也明白对方的善意，道：“小弟初来贵宝地，还请学长多多指点，敢问学长大名？” “鄙人姓胡，名唤柱明，表字鸣方。” 周朝先微微点头，已经将对方的身份认出来了。 他来之前特意派人搜集了卢永祥和齐燮元身边人的资料，这个胡柱明是卢永祥的军事总参谋长，算得上是最重要的智囊之一。 与此人交好，有利于日后自己在杭州的动作，于是在胡柱明和周朝先都刻意结交的情况下，两人相谈甚欢，等一起到了卢永祥的书房时，已经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一样亲密。 卢永祥也笑着迎了出来，“朝先，我可盼你多时了，此行一路可方便吗？” 周朝先笑着和卢永祥握了握手，道：“承蒙子嘉公关心，我这一路是坐火车来的，并没遭什么罪。” “张大帅身体可还硬朗吗？” “大帅身体一向很好，此次还委托我问子嘉公的好。” “哈哈哈，我身体也很好，多谢他关心了，快请进来喝杯茶，我最近被那齐燮元搞得焦头烂额的，这下好了，你快来给我出出主意。”卢永祥拉着周朝先的手进入书房，急不可耐的说道。 周朝先眼神微微一动，心中对卢永祥开战的态度已经有了七八分的了解。 卢永祥他根本就不想开战，或者说至少是现在，他根本就不想和江苏的齐燮元开战。 第454章 会见张謇 而且根据周朝先对原先历史的了解，虽然齐燮元和卢永祥之间素有矛盾，而且军事摩擦也是不断，但两人均没有真正下定决心要来一场你死我活的硬仗。 可自从卢永祥当着全国人民的面狠狠地把曹锟贿选的真相说出来，并且扛起了反曹先锋的大旗之后，齐燮元和卢永祥之间的矛盾便变得越发的尖锐，越发的不可调和了。 同时，两方也在此时暗自做着战争准备，而目前，无论是齐燮元亦或是卢永祥，都没有真的做好战争的准备。 周朝先将思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说道：“子嘉公，我只问一句话，你现在是不是真的要和齐燮元开战？” 书房内随着周朝先的话瞬间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都看向了卢永祥。 胡柱明心中暗道：“这个周朝先好生厉害，莫非他已经看出了卢永祥并未做好死战的准备？” 卢永祥无奈的摊开手道：“朝先，我也不瞒你，眼下我还不欲与齐燮元正面开战。” “如此，那我便有和齐燮元转圜之余地，我在火车上的时候，通过电报得知了张謇与张一麐两人成立了一个名叫‘江浙和平协会’的机构？” 卢永祥眨了眨眼睛，他隐约觉得这个“江浙和平协会”听着很是很熟，但猛然间去想，一时间却又想不到自己和这个协会有什么交集。 何远忙小声提醒道：“老帅，上午的时候那个江浙和平协会还派人来想见老帅呢，但是被您给拒了。” 卢永祥经这一提醒明白过来，心中暗道：“却没人告诉我这个协会是张謇与张一麐所办的呀。”这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张家人在浙江和江苏的影响力都不小，尤其是两地的士绅阶层几乎对两人是言听计从。 卢永祥对周朝先道：“的确是有这么个协会，不过这个和平协会和与齐燮元转圜有什么关系呢？” 周朝先笑了笑，十分自信的说道：“那请子嘉公全权委托我去和这个和平协会交涉，我有信心能通过这个协会影响齐燮元的判断，从而让他也暂时放下正面开战的念头。” 卢永祥闻言大喜道：“朝先，此言可当真？” “自然当真。” 卢永祥不能的扭过头看向一边的胡柱明，隐晦的递过去一个问询的表情。 胡柱明微微点头。 卢永祥抚掌大笑，说道：“好，很好，那我就委托朝先和他们先谈一谈，我让……” 卢永祥在书房内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自己的副官何远的身上，继续道：“我让我的副官何远陪你同去可好？” 这是要在周朝先身边按一个眼线，毕竟周朝先是外来人，对他留个心眼也不是什么坏事。 周朝先也懂得卢永祥的意思，于是点点头道：“求之不得。” “好了，先不谈公事了，朝先一路从东北而来舟车劳顿，快安排后厨做饭，咱们好好地为朝先接风洗尘。”卢永祥大笑这说道。 在他看来能被自己的盟友张作霖派来协助自己保卫浙江的人，一定是奉系中着重培养日后要重用的人物。 奉系的实力远比皖系强，如果渡过了此次难关，以后说不准还是要和周朝先打交道的，此时打好关系便尤为重要了。 周朝先也欣然应允，于是中午时分，大帅府中大排宴宴，皖系之中凡是派的上号的，并且有空的无论是文官还是将领悉数到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卢永祥还拉着自家儿子卢小嘉上前来给周朝先敬酒。 周朝先听到卢小嘉的名号，好奇的上下看了一眼，是个生的颇为俊秀的公子哥。 此时的他因为暴打上海黑社会老大黄金荣而轰动过一事。 不过以此时此刻周朝先的身份来看，无论是黄金荣亦或是杜月笙，虽然有些实力，但在军政一把抓的军阀眼中，简直和蝼蚁无异。 周朝先和卢小嘉饮了一杯酒后，这位花花公子便盛情邀请道：“周大哥如果日后得闲了，就由我陪着一起去上海好生耍一耍，保准让周大哥流连忘发。” 周朝先微笑着应承了几句。 下午四五点，酒宴散去，周朝先喝得颇多，自回所住的酒店休息。 同时卢永祥也安排人在帅府附近的黄金地段了选了个大宅子打扫出来当做周朝先日后所住的地方。 姜来扶着周朝先进入酒店房间后，在问过代欣冉是否需要帮忙并得到否的结论后离开了房间。 代欣冉用一块湿帕子给周朝先擦脸，并埋怨道：“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酒……” 可下一秒，原本还似醉的不省人事的周朝先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我……只有五六分醉意。”周朝先含笑的说道。 代欣冉用帕子摔在周朝先的胸口道：“那你为什么装出那副样子来，吓我一跳。” “今日子嘉公为我接风洗尘，酒自然是要喝得，我若真一直喝，恐怕这场就没完没了了，只得佯装喝醉才好离开呀。” 代欣冉闻言好奇的问道：“那你的酒量究竟如何？” 此刻周朝先已经起身将沾满酒气的外衣扔在一边，并打开窗户的一角通这风，听到代欣冉的疑问周朝先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整瓶白酒？”代欣冉惊讶的说道。 周朝先微微摇了摇头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一直喝。” …… 江苏，南京。 张一麐和张謇被齐燮元亲自送上了大帅府外的轿车上，随后目送两人离去。 汽车上，张一麐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来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脸上显出笑容来：“齐燮元这边看起来也不是很想打，现在就看卢永祥那边的反应了。” 张一麐说到这，问司机道：“派出的人见到卢大帅了吗？” 司机摇了摇头道：“两个小时前回电，说是被卢大帅给拒了。” 张謇闻言苦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张一麐的手道：“咱们两个都是劳碌命，恐怕又要再跑一趟了。” 张謇今年已经六十大几马上就奔七十去了，尤其是这几年身体也老是不得劲，张一麐哪敢让他继续奔波，忙道：“我有关系可和卢大帅搭上关系，季直兄大可休息休息，如果我摆不平，那再请季直兄出手便可，你看如何？” 张謇有些犹豫，并未立刻回答。 第455章 会面 最终张謇还是摇了摇头，他看着窗外说道：“不行，还是咱们一起去吧。” “直系和皖系就仿佛两堆干燥的炸药，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个小火星子而爆炸。如果让我辛苦一点，而能将这即将发生的冲突给化解掉的话，那么我愿意。” 张一麐闻言站起身来对着张謇微微一拜，钦佩的说道：“季直兄，真大丈夫也。” …… 次日，周朝先派人前往浙江商会在杭州的办事处寻找江浙和平协会中说话管用的人，随后派出的人回来回报道：“师座，听他们说下午张謇和张一麐就会来杭州，到时候便可见面详谈。” “好，那你去请何远过来。” 周朝先之所以要带着卢永祥的副官何远就是因为他想让这个卢永祥的眼线可以亲眼看到他周朝先是如何为了争取皖系和卢永祥的利益而出力的。 他周朝先做好事，可不是其他人那样闷声做好事，而是用五十分的力气去做事，然后再用五十分的力气去告诉别人自己做了好事。 何远在下午乘坐大帅府的车来到酒店接上了周朝先，随后两人一起前往浙江商会。 浙江商会大门前，张一麐和张謇都穿着一身干净的长衫，拄着手杖翘首以盼。 刚到商会的时候，里面的人告诉他们大帅府会来人谈，于是两张自然而然的认为是卢永祥亲至。 随后看到挂着大帅府牌照的轿车停在商会门口的时候，很是自然的迎了上去。 可当他们看到汽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与一个中年人的时候，不禁都有些茫然。 卢永祥两人都认识，来的这两人显然不可能是卢永祥呀。 周朝先看到两人，连忙快走几步来到两人身前，他先对张謇伸出手，热情的说道：“您就是季直公吧，晚辈周朝先有礼了。” 张謇被周朝先自来熟的模样弄懵了，但见这年轻人生的相貌堂堂，言语之间又很是有礼，于是和周朝先握了握，却没和他搭话，而是转头往后看。 可当后面的小轿车停稳后，下来的确实姜来等人，张謇和张一麐脸色显然有些难看了。 他们认为卢永祥慢待他们了，在江苏的时候，可是江苏的实际掌控者齐燮元亲自接待的他们。 “季直公，您别看了，卢大帅没来。”周朝先笑着对张謇道：“不过卢大帅已经全权委托了我来谈和平的事宜，卢大帅你还不知道吗？太忙了，走不开身。” “你？你还全权谈？”张一麐有些吃惊，他又看了一眼周朝先，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来的人太年轻了，而且又不是卢永祥的子侄，他有些不相信，甚至开始怀疑卢永祥是不是随便派出了个年轻人来戏耍他。 就在张一麐要开口骂街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一直跟在周朝先身后的何远。 这个人张一麐是认识的，能作为掌控一方的军阀的副官，那就说明这个何远是充分得到了卢永祥的信任。 这样的人跟在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身后，也许他所说的全权代表并不是假的。 张一麐赶紧附在张謇耳边小声的叙述了下情况。 张謇听完后也看了一眼何远，而后者不明所以，只是笑着点头对两人回应。 于是两张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让出了商会的门，并做出请的姿势道：“那就请这位先生一起进去，咱们坐下来详谈吧。” 周朝先道：“晚辈也正有此意，两位先生请了。” 几人一起走进商会后，来到一间清静的房间，随后张謇和张一麐坐在桌子的一边，而何远和周朝先并排坐在桌子的另一边。 张一麐道：“这位何先生我是认识的，这位年轻的先生，敢情教您得姓名？” 张一麐作为袁世凯时期的老臣，最近几年虽然在家养老，但他还是一直注意着江浙一带的政治人物，可他却丝毫不识的眼前这位备受卢永祥信任的年轻人，这真是好生的奇怪。 周朝先在外面的时候已经自曝过名号了，不过他考虑到面前这两位张先生年龄加起来都过一百岁了，于是再次道：“晚辈名唤周朝先。” “周朝先？”张一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旋即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可是那个力挫俄国人，收回蒙古的十六师师长还有绥远都统的周朝先？” 张謇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当初周朝先收回蒙古的时候，全国上下一片欢腾，他也很是振奋了一把。 周朝先淡淡的一笑道：“正是晚辈。” 于是两张的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起来，如果卢永祥派出这样一个人物来和他们谈，那倒不显得无礼。 张謇有些好奇的说道：“周朝先是张作霖大帅的属下吧？” 周朝先点头道：“不错。” “那怎么忽然跑到杭州来了？” “我家张大帅听闻齐燮元和子嘉公之间起了摩擦，生怕江苏和浙江打起来，您两位知道的，我们家大帅最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了，于是便派我前来杭州看有没有可能为两房转圜一下，能不打就不打。” 张謇和张一麐对视了一眼，心中齐道：“张作霖都不喜欢打打杀杀了，那天下恐怕就没人喜欢打打杀杀了。” 但他们两个却不会将心里话说出来，张謇道：“真是难为张大帅了，坐镇东三省却还有精力关心江苏和浙江的事，张大帅身体一向还好吗？” “老帅身体一向很好。” “周先生，那你是怎么来的杭州？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流出？”张一麐奇道。 “哈哈哈，我是伪装成普通老百姓而来，你不知道我与直系的几个人有仇，不伪装一下的话，被他们逮到可就没好果子吃咯。” 张一麐和张謇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都轻轻的笑了笑，暗道：“这个奉系的小子颇会讲笑话。” 客套话说完后，张一麐看了一眼张謇，见对方微微点头，于是率先开口道：“周先生，那咱们就直入主题吧，卢大帅究竟有没有意开战？” “全体江苏和浙江的百姓还有商家们都在关心这件事，如果一旦开战，恐怕无数人都会流离失所，而且咱们浙江和江苏刚兴办起来的一些实业也会付诸东流的。” “周先生，我们知道你在绥远搞过实业，你能懂我们的心情吗？” 第456章 齐燮元的意思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我完全能明白两位先生的意思，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或者说战争是否爆发的关键并不在卢大帅的身上。” “两位都应该知道，齐燮元这老匹……老先生，一直在打上海的主意，我们家老帅很不放心呀。” 张一麐用手绢擦了下额头，随后道：“这个都可以谈的。” “还有，齐燮元还一直拿福建做文章，这个我们家大帅也很愤慨。”何远开口补充道。 张謇无言以对，直系皖系，江苏军阀，浙江军阀，这本就是一笔烂账，可谓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们两个商人又怎么能断对错呢？ “两位张先生，我听人说你们已经见过了齐燮元，那我们想知道这个姓齐的究竟是什么意思。”顾沉舟继续道。 “齐大帅是想议……”张一麐正说着，却忽然看到张謇摆了摆手，于是张一麐立刻闭嘴不说了。 张謇接着道：“齐大帅交代过我们了，不问明卢大帅的意思，那他的意思我们决不可告诉别人，否则我们的小命难保，请周先生见谅。” “哈哈哈，张先生不亏能将生意做的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都有，果然和一颗高度戒备的心有关系。” “这也没什么，老实说我们家卢大帅是不打算和齐燮元当面撕破脸皮的。” 周朝先摊开手笑道：“毕竟大家都知道，和气才能生财嘛，我们家卢大帅又和齐燮元没什么深仇大恨。” 何远在一旁撇了撇嘴，在心中道了声才怪嘞，但他也没说什么。 张謇和张一麐听到这话，心神大振，对视了一眼，暗道一声这次没白来。 其实这哪是周朝先所说的这回事呀，张謇和张一麐虽然都是才智过人之辈，但毕竟是文官出身，和武官的思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在文官思维中，他们认为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谈的，世界上没有谈不拢的事，只有谈不拢的价格。 但武官的思维确是，我心中有一根红线，谁越过了这根红线，那我就是拼着两败俱伤也要狠狠地咬上一口。 实际上无论是齐燮元还是卢永祥，都没有想要放过对方的打算，他们之所以都心照不宣的想要眼下这一时的和平，那是因为无论是齐燮元还是卢永祥，他们都没有真正做好开战的准备。 张謇这时开口道：“既然周先生如此坦诚，那我也不藏着了，其实齐大帅也有想要和平的意思。” 张一麐此时也在一旁符合道：“和平多是件美事呀。” “但，这个和平是有条件的，”周朝先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对着露出微微错愕神情的两张道：“卢大帅不是不能打，只是不愿意破坏江苏和浙江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状况。” “所以，只有齐燮元答应我们这三个条件，我们才能真正做出和平的保证。” “敢问是哪三个条件？”张謇忙问道。 “第一件事，那就是请齐燮元以后不要在做取走上海的春秋大梦了，第二件事，请齐燮元放弃在福建搞事的念头，至于第三件是，便是在江苏和浙江的交接区划出一块缓冲区。” “在这个缓冲区内，无论是齐燮元还是我们卢大帅，都不得驻扎一兵一卒，否则视为开战。” 周朝先说完后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的饮起茶来，这是留给张謇和张一麐思考的时间。 张謇和张一麐对视了一眼，纷纷在心中琢磨起周朝先刚所说的话，随后张謇微微点头。 他不认为周朝先所说的事情是多么难以接受的，张謇昨天见过齐燮元，这位掌控这江苏的大人物也并不十分想和卢永祥开战，因为现在这位大人物的精力大多都用在如何帮助曹锟登上大总统的宝座。 于是张一麐道：“周先生的话我记下来，回头定会好生与齐大帅说的，只是我再确认一下，周先生的意思真的可以代表卢大帅的意思吗？” 周朝先看向何远。 “可以代表，当时卢大帅授权给周先生的时候我在场。”何远确认道。 找到了说话管用的人就行，张謇和张一麐起身，周朝先和何远也起身。 四人交错着握了握手，随后张一麐道：“我和季直兄这就返回江苏去找齐大帅，希望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 周朝先道：“两位先生舟车劳顿，不如一起吃个晚饭然后再休息一夜再返回吧。” 周朝先这是诚心的邀请。 因为根据他的记忆，这两位张先生组算得上是大好人了，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后世江苏的几个公园还有早期的图书馆都是这两位张先生的杰作。 张謇年近七十，他的脸上已经没多少肉了，此刻露出个疲惫而慈祥的笑容来说道：“周先生，不要说只是坐车跑几趟，如果真的能消弭战事，那么我只用两条腿来回跑也是心甘情愿的。” “无论是浙江还是江苏，亦或者说是我们整个中华，外有强敌环伺，内部实在是不能再内斗了。相信周先生能理解我说的话吧？” 周朝先微微点头。 张謇便挥了挥手离开了房间，等待周朝先和何远走到门口的时候，只看到一部轿车快速驶离，两位老先生竟然急切至此。 “倒是两位关心国家的老人家。”周朝先感叹了一声。 何远也笑了笑，随后道：“周先生，那么我就先回大帅府去和大帅汇报了，哦对了，大帅送了你一间宅子，就在大帅府不远处，以后你就不必再住酒店了。” “那我这就去看看，也请你替我向大帅致谢。” “分内之事。”何远说了一声，随后上车离开。 周朝先则和姜来等人乘坐一辆车前往酒店，随后他将随行的东西都搬了下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以卢永祥的实力，他准备的宅院一定差不了。 当周朝先和代欣冉来到新的“周府”时，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哇，这位卢大帅出手也太阔绰了。”代欣冉站在庭院里假山湖泊忍不住轻声感叹着。 南方的宅子和东北的宅子完全不同，虽然这座周府比周朝先在东三省的住所小了不少，但却更加的精致了。 金色的瓦片，朱红的墙壁，雕梁画栋的楼台，无不在诉说着它们的价值，由此也可看出卢永祥是真的很重视周朝先。 第457章 各方反应 “老帅，事情就是这样。” 大帅府书房中，何远将下午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给卢永祥叙述了一边。 过程中卢永祥一直在吸着旱烟，眉头则是不时的皱起，随后舒展开，然后再皱起，随后再舒展看这样不断地循环这。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卢永祥没急着说话，而是用旱烟管指了指坐在一旁的首席智囊胡柱明。 “鸣方，你怎么看？”卢永祥问道。 胡柱明被点名，赶紧站起身来，他思忖了良久之后点了点头道：“以进为退，妙哉，妙哉。” 卢永祥奇道：“他如何以进为退了？” “老帅，您听到他说咱们是有条件的和平，并且还提出的几个条件吗？” 卢永祥点了点头。 “这就是以进为退，”胡柱明解释道：“周朝先已经知道咱们这方是不想开战的，原因是什么呢？军需用品等作战用品还没准备好。” “而齐燮元估计这是这么想的，若是咱们这一方什么都不要求，反而会让齐燮元生疑，那么事情还会变成前几天那样，任何时候的一次小误会都有可能会爆发一场全面的战争。” “但如果我们提出了要求，那么在齐燮元眼里，咱们就是可以打交道的，可以打交道就是可以和平相处，这招就叫做以进为退。” 卢永祥能坐上这个位置也不是蠢人，立刻就明白过来胡柱明画中的含义，忍不住用力的吸了一口旱烟，感叹道：“奇才，不仅是个正带兵打仗的，而且还是个会搞政治的。” 说着这里，卢永祥的眼神一下子又暗淡了一些，叹了口气道：“如果小嘉也周朝先七八分的本事，我就可以安心了。” 胡柱明听到这话，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 实际上虽然张学良和卢小嘉同为民国四大公子之二，但两人的差距却不是一般的大。 卢永祥和张学良之间大概还差八百个郭松龄和三百个杨宇霆。 …… 另一边，张謇和张一麐返回江苏后，马不停蹄的赶到帅府上，随后他们立刻将下午和周朝先的谈话原原本本的奉上。 “周朝先？这个奉系名将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浙江？”齐燮元对于周朝先的出现十分在意。 随后他召来副官，命他去寻找周朝先的照片，副官去了没多久后就带着一本时代周刊走了过来，它的封面上正是周朝先的照片。 “两位先生，和你们谈的那个人是不是长这样？”齐燮元指着周刊照片上的周朝先问道。 张謇带上了眼睛凑在眼前仔细的瞧了瞧，随后道：“不错，一模一样。” 齐燮元皱起眉头来，疑惑道：“奇怪，这个周朝先不在奉天带着，跑来南边却是要做什么？” 张一麐忙道：“听说是张作霖怕您和卢大帅起冲突，于是派他来说和的。” “来说和的？”齐燮元念叨了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奉系和直系关系一向不睦，况且奉系是皖系的盟友，如果奉天的张作霖真想派一个人来说和，那这个人多半是和自己有交情，而不是派一个和自己人都不认识的人来。 况且这个周朝先是出了名的能打仗，恐怕奉系派他来的目的更多的还是着眼于开打的事吧。 “齐大帅？”张一麐和张謇见齐燮元一直皱着眉毛思考半天没说话，忍不住小声的呼喊了一声。 齐燮元闻言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张作霖还真是个热心肠呢。关于议和的条件，我们还需要在聊聊，这样把可否请季直先生和卢永祥说一声，我想亲自和他们谈谈。” 张謇闻言便知道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能成了，于是立刻点头道：“齐大帅放心吧，一切由我给你办妥就好了。” 齐燮元忙道：“那就有劳季直先生了。” 随后几人又说了会客套话后，张謇和张一麐急于要向其他浙江和平协会的同仁通报进展，于是借故匆匆而去。 齐燮元亲自将张謇送上轿车后座，随后站在帅府门口一直看到轿车消失在视野之中后，齐燮元方才转身进府。 这几日来张謇和张一麐有事没事都来，给副官都争得有些茫然了，于是问道：“大帅，那要是打不起来那咱们就把刚抓来的那些壮丁给放回去吧，他们个顶个的能吃。” 齐燮元瞥了自家副官一眼，随后笑道：“你不会以为以后真的会有和平吧？” 副官微微一愣道：“大帅，您不是要和卢永祥签订和平协议吗？” “和平协议之是一时的，况且有朝一日咱们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后，便可一把将和平协议四个粉碎，说不定咱们还可以制定一个闪击杭州的计划。” “那撕毁了合同，你不怕到时候列强还有其他人会反抗你吗？” 齐燮元听到这么幼稚的话忍不住扬天“哈哈哈”大笑了数声。 他用手指了几下副官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规则在制定的时候，就给了破坏规矩者极大地报酬。” “想要拿下浙江还有上海，那列强的插手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而至于其他人的反抗嘛……”齐燮元眼中显出自信之色，手指猛地在桌面上摊开的地图用力一点道：“我不信有谁挡得住我江苏军的威风与杀气。” …… 杭州，周朝先手持柯尔特手枪对着木人靶连续的扣动扳机。 子弹“叭叭叭”的出趟，木人靶的头部被射的稀烂，打光弹夹中的子弹后，周朝先将枪丢给姜来，自己接过代欣冉递过来的蘸了凉水的毛巾擦了擦脸。 自从上次奉天遇刺案后，周朝先每日都会在多抽出二十分钟练习射击，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周朝先将湿毛巾扔在桌面上，随后舒服的靠在躺椅上看着俯下身子在写稿的代欣冉道：“你什么时候去《浙江时报》报的到？” 代欣冉将头抬起来，皎洁的一笑后说道：“那天你去何人谈事，我想着左右没事便去报道了。” 周朝先对姜来道：“去警卫团选几个机灵的，暗中保护夫人。” 姜来点头道：“卑职明白。” 代欣冉忙道：“不用吧，没人会想害我吧。” “还是那句话，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周朝先牵起代欣冉的手，在她白玉一样的手指上轻轻一吻，道：“我可不想你出事。” 第458章 会见齐燮元 张謇和张一麐返回江苏之后便杳无音信了，周朝先却也不急。 卢永祥想让自家儿子与周朝先多亲近亲近，于是这几天无事的时候便由卢小嘉陪着周朝先在杭州城里闲玩。 杭州不亏是自古繁华之所在，便是只梨园这一行，便能玩出千百种花样来。同时，这段时间和卢小嘉相处下来，发现这位军阀公子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每日里只爱风流，对于军政之事并无什么兴趣，却与张学良差异极大。 又几日，倒是卢永祥有些着急，三番两次的打电话来问周朝先关于签订和平协定的事宜，周朝先每次都耐心的劝阻回去。 并对卢永祥道：“子嘉公，现在咱们都已经知道了齐燮元并无立刻开战之决心，那现在就是要比耐力的时候了，谁先沉不住气主动去联络，落在别人眼里可就是主动求和了。” “咱们皖系兵强马壮，难道真怕了他齐燮元不成？子嘉公您不动手不全是为了浙江和上海的百姓考虑吗？” 这一番话说出去，卢永祥便不再催促了，又过了几日，终于张謇他们还是沉不住气了，一个电话打到了周朝先的府邸。 姜来抱着电话来到庭院中，彼时周朝先正用一碗鱼食逗弄着池塘里的锦鲤。 “师座，张謇先生的电话。” 周朝先伸手拿起电话听筒放在耳边，随后将左手握着的鱼食全都倒进鱼塘之中。 “是季直先生吗？”周朝先身为晚辈，先开口寒暄道：“季直先生身体一向都很好吗？” “承蒙周先生挂怀，咳咳咳，我回江苏之后受了一场风寒，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没联系你，这几日情况刚有所好转咳咳咳……” 张謇作为一名前政客，他的话周朝先自然不可全信，但此时仍然要陪着对方做戏。 “季直先生竟然生病了，您别急我马上安排杭州的圣手医师前往江苏……” “不必如此，我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了，只需调养一段时间便可，不说这些事了，还是说正事要紧。”张謇话锋一转，“齐大帅昨日刚给了我口信，他也实在不愿意直接和卢大帅开战，所以想要议和，但具体条件他想亲自和贵方谈一谈，周先生这段时间可有空来江苏一趟？” 周朝先略作思忖，随后他断定，齐燮元现在肯定不敢冒然开战，而自己如果作为卢永祥的特使前往江苏，并且在江苏境内遇害，那么卢永祥为了面子也一定会和齐燮元开战。 想到这里周朝先对电话那头道：“那就劳烦季直兄转告齐燮元，我愿意前往江苏会面。” 张謇声音带着几分喜色，他忙道：“请问周先生什么时候有空？” “这几日都有空。” “那就明日吧，咱们早早的把和平协议签订了，也省的夜长梦多。” “好。” “那我明天安排一部车送周先生还有陪同人员前往江苏，请周先生等我的电话。” “好，季直先生再见。” 电话挂断之后，守在一旁的姜来语气略有些不安的道：“师座，真的要去江苏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周朝先将电话交给姜来抱住，继续道：“此行前往江苏，如果和平协定签订，那我对于卢永祥来说就是第一功臣，他会怎么谢我？” “况且齐燮元也想求和，如果他想在江苏对我做些什么的话，那齐燮元和卢永祥之间将再也不会有片刻的和平，因为我代表的是卢永祥的脸面。” 已经做出了决定，周朝先便拨通了卢永祥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副官何远，他请周朝先稍等一下，随后大概三分钟后，卢永祥的声音才从听筒中传来。 “朝先呀，给我打电话做什么呀？难道是有什么好事吗？”听声音卢永祥的心情似乎很好。 “子嘉公果然是聪明过人，我刚刚接到季直先生的电话了，齐燮元同意议和了。” “哈哈哈，好，议和就好。” “只是齐燮元想让我前往江苏和他当面再谈一谈协议上的内容，所以我想请示一下大帅您。” 卢永祥那边略微沉默了一会，随后他道：“不可以让其他人去吗？反正只要有个大概的框架在，谁谈都差不多。” “应该是不行，季直先生说齐燮元点了我的将。不过老帅你放心，为了咱们浙江的利益，我愿意跑一趟江苏。” 电话那头的卢永祥又是半晌没说话，话筒里在响起声音的时候，卢永祥的声音带着些许高昂之意，他朗声道：“好，既然朝先你愿意走一趟，那我也没说的，让德芳（卢德芳，卢永祥次子）陪你走一趟江苏。” 卢永祥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是让次子及时将谈判桌上的事情汇报给他，其次就是为了安周朝先的心。 “好的，季直先生说明日安排车送我们去江苏，那就请二公子及时准备吧。” “我都省的。” 于是第二日下午，一路帅府的车送着卢德芳来到了周朝先的府邸。 卢永祥的次子生的文文弱弱，穿着一身合身的西装，和卢小嘉的风流倜傥不同，这位二公子显得颇为沉稳内敛。 “二公子。”周朝先没有托大，笑呵呵的给卢德芳打招呼。 卢德芳忙伸手和周朝先握了握，谦虚的道：“周先生称呼我为德芳便可，此次前往江苏，一切都有劳周先生了。”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随后一辆轿车开了过来，停在了周府门前。 司机下来打开副驾驶的门，一根竹杖先落地，随后一个人影随着竹杖落地，却是张一麐。 “周先生，上车吧，去南京的路还远着……咦！”张一麐看到卢德芳的时候神色明显一变。 “仲仁先生，一向可好吗？”卢德芳上前微微欠身行礼。 “二公子也在，可是同去南京的？” 卢德芳点了点头。 张一麐于是偏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朝先，心中暗道：“没想到这个卢永祥对周朝先居然这么看重，甚至将老二派给周朝先同行。” “两位请上车吧，此去南京路途坡长，请两位做好心理准备。” 两人点了点头，随后一起上了后座，汽车随后行驶起来，车后又出现几辆轿车，其内是周朝先和卢德芳的保镖。 一路上张一麐陪着周朝先和卢德芳说着闲话，倒也不嫌无聊。 第459章 齐燮元 三人上午出发，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南京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钟，天已经黑了大半。 车直接停在了帅府门前，张一麐下车后和卫兵说了些什么，卫兵打了个电话后，便引这周朝先和卢德芳还有张一麐向帅府内部走去。 至于后方的保镖，自然也有帅府的人去招待。 一路穿过花园来到花厅后，还未见到人，先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仲仁先生，你可让我苦等呀！” 随后在花厅门廊的灯光下，周朝先看见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汉子从华庭内走了出来，他迎上张一麐和对方用力的握了握手后将目光看向周朝先和卢德芳这边。 他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级，身材魁梧站姿笔挺，此时上身穿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下身穿着一条灰黄色的马裤，脚上踏着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靴。 他的脸乘椭圆形，轮廓颇为柔和，一双圆眼显得十分有神，可他似乎总有意无意的瞪着眼睛，便显出几分煞气来。 此人正是齐燮元。 齐燮元也注意到了周朝先和卢德芳，他和张一麐热情的握了握手后来到周朝先身边，上下打量了周朝先一番后，说道：“你就是绥远都统周朝先吧？” 周朝先笑着伸手道：“是前都统，现在的绥远我说话可不管用。” 齐燮元闻言哈哈哈大笑，伸手和周朝先有力的握了下，这才将目光望向站在一旁的卢德芳，问道：“这些先生是？” 卢德芳忙道：“晚辈名叫卢德芳。” “姓卢?”齐燮元皱了皱眉，问道：“那卢永祥和你什么关系？” “你说的人正是家父，我是他的次子。” 齐燮元闻言又瞅了瞅卢德芳嘟囔道：“果真是有几分相似，你们来的正好，我刚安排厨房做了一桌子接风洗尘的菜，来一起吃点喝点。” 周朝先和卢德芳一路以来早已经饥肠辘辘了，也不推辞和齐燮元一起进入花厅之中。 华庭内，张謇正坐在桌边默默地品茶，听到有人进来，他抬起头扫了一眼，随后略显疲态的对着周朝先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垂下头来不说话。 这几天辗转与大势力与小势力之间，已经让这位曾经的政客变得身心俱疲了。 周朝先的目光则只在张謇逗留了片刻，随后他目光飞快的在花厅内环视了一周，随后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来，这件花厅怎么布置的鬼里鬼气的？ 但他对于齐燮元的背景却并不十分的了解，隐约知道是曾经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但具体是那个国家却又不清楚了。 于是周朝先问道：“齐督军（齐燮元此时身份是江苏督军），不知道您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齐燮元笑道：“我是保定军官学校毕业的，后来又前往日本的陆军士官学校学习过。” “那这么说起来，齐督军倒算是我的学长了，我也是保定军官学校毕业的。”周朝先笑道。 “哈哈哈，那真是巧了，来咱们别光站着，坐下来吃饭吧，你们这一路上辛苦了吧？” “也没什么辛苦的， 要说最辛苦的还是司机，我们好歹还能在车上闭会眼睛。” 齐燮元立刻挥了挥手，对问询走过来的副官道：“赏给司机五十块银元。” “是。” 几人又一面吃饭一面闲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由张謇先开口道：“齐督军，周先生，二公子，咱们现在可以议一议江浙和平协定了吗？” 周朝先用手帕将嘴角的油渍擦净，随后笑道：“当然可以，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上次不是已经委托季直先生将我们的要求转达给齐督军了吗？” 齐燮元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条件都很中肯，而且尤其是你关于缓冲地区的设定，我很是喜欢。但要向让我们和贵方缔结和平条约的话，那我有两个要求需要得到贵方的保证。” “什么要求？”周朝先问道。 齐燮元伸出两根手指，先弯下一根手指道：“第一件事，协约签订之后，我需要要贵方和我们一起在各自的地盘发布声明宣布和平协议的事情。” 周朝先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可以提子嘉公答应。” 齐燮元这么做的目的也很简单，自从卢永祥通电全国发表了痛骂曹锟贿选的电文之后，再加上齐燮元在江苏一带不断地调集兵力，让全国各地许多有着反直立场的人成群的出现在了浙江和上海的各处。 这段时间以来更是有许多人组织了多次针对直系军官的刺杀案，一时间直系上下人心惶惶的。 而一旦自己和卢永祥签订和平协议的话，那么那些反直反齐的浪潮也会消减不少。 周朝先又追问道：“那么第二件事呢？” “我要求子嘉公保持现在的军队数量，不可大规模的征军，而且尤其尤其不可以接收福建第二师师长臧致平部与福建第三师师长杨化昭部共。” 齐燮元名字点的很准，这些人都是刚被从福建赶出来而无处可去的小型军阀组织确实有很多人在积极的联络卢永祥，希望浙江的军阀可以给他们一口饭吃。 周朝先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音乐听卢永祥说起过这个第十二师和第十三师，据说战斗力都很不俗。 “齐先生，这些我们暂时没法同意，我需要请示卢大帅。”周朝先说完便要起身。 卢德芳却先一步起身道：“还是我去吧，我给父亲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卢德芳用江南方言对着电话听筒嘟嘟囔囔的了半天。 此时此刻， 浙江杭州，卢永祥的书房之中。 “什么他们不许我们收编第二师和第十三师？是人还是武器不能运输？” “无论是谁还是武器，一律不许接收。”卢德芳解释道。 卢永祥皱起了眉头，这福建第二师还有这第十三师战斗力很是不俗，卢永祥早就对将他们纳入麾下有了想法，可现在却忽然说要签订协议不能让卢永祥这么做了，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老帅，老帅……”这时，胡柱明在一旁招了招手。 卢永祥立刻知道自家这个智囊有事要告诉自己，于是连忙捂住了电话听筒，对着胡柱明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第460章 协议签订 “老帅，我们可以先答应齐燮元的要求，”胡柱明小声道：“至于福建第二师还有第十三师，咱们可以在暗中悄悄地收编。” “如果哪天被他们发现了，那估计俺们也已经收编完了，到时候桌子一掀，那些什么狗屁协议还有什么用？” “现在咱们和他们签订协议也不是真为了保护长期的和平，而是为战争争取准备时间。” 听到胡柱明的话，卢永祥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于是他放开了紧捂电话听筒的手道：“老二，你告诉周朝先，我们可以答应。” 南京，大帅府。 卢德芳附在周朝先的耳边小声的低语了几句。 随后周朝先在齐燮元、张謇、张一麐的关注下微微点头，笑着说道：“子嘉公果然不愧是心系江浙百姓的好官，他已经同意了。” 齐燮元的脸上显出一副笑容来，他笑着站起身来，对着周朝先伸手握了握道：“那如此，我方便再没有什么要求了，和平协定随时可以缔结。” 张謇与张一麐听到这话，两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两人彼此对望了一眼，都觉得一阵欢喜，他们的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现在这不就开花结果了吗？ “啪啪！”齐燮元拍了拍手掌。 随后花厅的门被人推开，一对长相颇为相似的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穿着紧身旗袍走了进来。 “为了表达我对周先生促成和平协定的帮助，我将这对双胞胎美女送给周先生以表达感激之情。” 周朝先大惊，虽然他知道万恶的民国时期，人口交易与买卖是很平常的事情，但他却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情会真的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随后反应过来的周朝先摆了摆手，道：“承蒙齐督军的厚爱，这份大礼我消受不起。” 齐燮元见周朝先的推脱之意不似作假，于是又拍了拍手。 门外走出两个婆子来，婆子手中各托着一个木匣。 “打开。”齐燮元挥了挥手。 一名婆子将木匣放在桌子上，随后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尊玉座金佛，此佛高约一尺，立在桌子上熠熠生辉，显然并非是什么普通的文玩珍宝。 另一名婆子在玉座金佛展示完之后也将自己的木匣打开，里面却躺着五颗鸽子蛋大笑的钻级。 “周先生，这个你不会不喜欢吧？”齐燮元笑呵呵的说道。 “哈哈哈，齐督军对我的喜好还真是了如指掌，将这玉座金佛和钻石都是珍品，我简直爱不释手呀。”周朝先伸手轻轻抚摸着鹅蛋大小的钻石陷入了一阵惆怅之中。 无论是穿越之前还是穿越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钻石究竟是长什么样的。 齐燮元在一旁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容，女人、金钱、权力，他就不信砸不中周朝先。 天色渐晚，周朝先和卢德芳起身告辞，他们却并非是直接返回杭州，因为这几日还具体的拟制合约，所以周朝先和卢德芳被安排在南京大酒店最豪华的套房中。 周朝先梳洗完，脑袋刚接触到枕头的瞬间，整个人便彻底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的时候，日上中天已经快下午了。 他和卢德芳在酒店里用过简单的中午饭后，大帅府的车又来接了，并声称协议的初稿已经被拟了出来。 周朝先进入帅府的书房后，正好接到齐燮元递过来的一张文件，上面中心写着一行大字“江浙和平协议”。 第一，浙江和江苏方，共在两地接触之地设置缓冲区。 第二，双方不可在协议期间收编新的军队。 第三，江苏方面不在公众场合声称上海为其固有的一部分。 第四，江苏方面不得在福建浙江方放手区域进行巡逻。 内容很是简单，但已经够用了。 周朝先点了点头将初稿交给别人传阅，自己道：“这份初稿我很满意，相信卢大帅也会满意的。” 齐燮元笑道：“那就最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共同发表签署和平协议的生命？” 周朝先道：“随时都可以，我方的诚意可是很足的。” 齐燮元于是笑道：“那好，这段时间也请周先生不要返回杭州了，等到事情都妥当了，我亲自送周先生和卢二公子离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加上周朝先也不觉得齐燮元会对自己做什么，于是欣然答应。 两日后，浙江省长张载阳、淞沪护军使何丰林还有卢永祥的副官何远亲临南京城。 三日后的一天下午，南京大帅府忽然紧急召集记者。 这天下午， 江苏督军齐燮元、江苏省长韩国钧、浙江督办卢永祥的次子卢德芳、浙江省长张载阳、淞沪护军使何丰林共同签订了“江浙和平协议”。 齐燮元对着记者们慷慨陈词道：“现在，请记者朋友们尽情的去报答吧，请让那些怀疑我们的人看到，江苏和浙江还有我和子嘉公，我们都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怎么会自己人拔刀相向呢？” 周朝先还有卢德芳等人没留在现场听齐燮元的话，而是一起乘车离开南京。 一行人到了晚上终于抵达杭州了，但杭州的大帅府中却灯火通明，这天卢永祥大摆宴宴，亲自热情的招待了周朝先。 “朝先，你真是我的副将呀！”宴会上，卢永祥拍着周朝先的肩膀如此对众人说道。 宴会一直持续到了两点钟，当周朝先返回周府的时候，代欣冉还没睡而是在书桌前写着稿子。 周朝先凑了过去，从后面环抱住代欣冉纤细的腰肢，然后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在写什么呢？”周朝先轻声问道。 代欣冉偏过头看了一眼周朝先，笑了笑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道：“在写你们在南京签订的那个‘江浙和平协议’呀，这个协议真是好东西，不然这江南恐怕又要陷入战火之中咯。” “哈哈……”周朝先笑了笑，伸手抚摸着代欣冉的头发道：“不会真的相信这个协议是为了和平而签的吧？” “什么？”代欣冉不解其意。 “其实这是因为齐燮元和卢永祥都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所以各自才都做了让步，并且签订了和平条约。” “可等到他们积攒完力量的时候，他们随时都可以寻一个理由撕毁合约然后大局出兵。” “可以维护和平的只有强大的力量，不然别人施舍的和平永远都不是真正的和平。” 第461章 浙江第一师 代欣冉听完周朝先的话久久的沉默了一阵，“我可以将你说的这些写进新闻报道之中吗？” “当然不行了。事实永远是残酷而冰冷的，况且将这些写出来，也不过是徒增那些无法改变命运之人的苦恼罢了。” “乱世就仿佛是一片在波涛汹涌的江水中不断沉浮的一片叶子，哪怕强大如齐燮元、卢永祥、张作霖等人，也无法真正的掌控自己的命运。” 夜风忽起，周朝先打了个哈切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休息吧。” 次日，姜来到周朝先的办公室内报告道：“师座，军官团的人应到三十人，实到三十人，现在都已经集合完毕了。” “好，让他们来见我吧。” 姜来推出书房后不久，便带着一队穿着奉系军官标志性的蓝呢子军装的军人们在书房前的小院子列队。 “师长好。”军官团的成员们纷纷举起右手敬礼。 “你们好，此行都辛苦了。”周朝先也立正换了个军礼，随后对姜来道：“去联系卢大帅，咱们和谈的事情也已经完事了，咱们这三十人军官团到底怎么安排也是时候有个着落了。” 周朝先来浙江主要就是为了帮卢永祥整顿军武，准备和直系随时开战的。 姜来领命匆匆而去，周朝先遂让众人草拟一份简短的个人档案然后交到自己这里归档。 时间便由上午来到了中午，代欣冉回家的时候看到花厅了坐着四大桌子彪形大汉还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因为临近了中午饭点，于是周朝先就将众人留下来在家里吃饭了。 此时此刻，距离周府不远的大帅府中。 副官何远了解了姜来的意思之后，来到卢永祥面前转述给他。 “也是时候给个安排了，”卢永祥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的吸着旱烟袋，片刻后他对何远道：“去告诉周朝先的副官，关于他的安排司令部正在商议，这两日就会有结果。” “是。” 随后卢永祥召集了手下的智囊团们开始商议周朝先的安排。 “现在我手底下又四个师，三个旅，该把那一支划给周朝先统领呢？”卢永祥先开口问道。 “大帅，不如将中央第六混成旅调给周朝先，六旅一水日式军械，战斗力也是不俗。”一名参谋提议道。 “嗯……”卢永祥并未直接答应。 “老帅，”这时，胡柱明开口道：“周朝先原来是中央第十六师的师长，咱们只给他个旅长做，是否……” 胡柱明的话只说了一半，其他参谋员有的微微点头，认可胡柱明的意思。 “周朝先此人能征善战，给一个旅确实是大材小用了，那就调一个师让他带，可选哪个师团呢？”卢永祥确认了大的方向。 “那就中央军第四师，”又有一名参谋发言道：“四师多是参加过革命的老兵，战斗力在四个师力算是拔尖的，周少将统领第四师估计会很得心应手。” “不妥，不妥……”卢永祥直接摇头拒绝却并未说原因。 原因也很简单，中央第四师的战斗力确实不错，但这么做的话，第四师的师长鹿红声却又去干什么？ 这种夺权的行为很容易让其他人心中患得患失，甚至还有可能会激起兵变。 他必须考虑这些人的想法和情感。 胡柱明却是闻弦音而知雅意，他笑道：“老帅，依我看不如把浙江第一师交给周朝先，第一师的安师长请辞了好几次，现在不如趁这个机会答应了他。” 卢永祥闻言连连点头，便道：“那就如此吧。” 浙江第一师的安师长也是自己的老哥们，但他早年间在战场上受过重伤，年轻的时候还扛得住，现在快四五十岁了，一方面是不知道他身体是否扛得住，另一方面这位安师长也确实是主动请辞过好几次。 当然安师长也是向卢永祥提过几次想要将第一师的二旅旅长齐卫国接自己的班。 但现在周朝先来了，只能苦一苦这位旅长了，至于周朝先能不能降服对方，那就全看周朝先的本事了。 如果得到自己的支持还不能收服一位旅长，那他真还要好好考虑下要不要让周朝先担任第一师的师长职务了。 决议依然做好，那卢永祥也不想让周朝先胡思乱想，于是叫来了自己长子卢小嘉。 “等会你亲自去将命令传达给周朝先，然后要好好和他亲近亲近。此人十分有才干，在东北的时候和张学良关系就很好，你明白吗？” 卢永祥看着自家这个儿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卢小嘉点点头，他也觉得周朝先人不错，性格随和又有趣，如果不是父亲的话，他也是愿意和周朝先亲近的。 “爹，人家周少将来咱们地盘这么久了，咱们还没请人家去上海玩一玩，也太失礼了，不如儿子请他去上海玩玩？” 卢永祥欣然应允，自家儿子自家清楚，要说行军打仗，治国理政自家儿子是狗屁不通，但要是说怎么享受生活，那卢小嘉确实是精通。 卢小嘉搓了搓手道：“爹，拿资金你是不是资助一些？” “知道了，回头叫陈管家跟你去，老子给你掏钱。” 卢小嘉笑着拍了拍手道：“那就是最好了，我保证好好和周朝先结交结交。” 他说完又和几个参谋打了声招呼后，乘车前往周府。 周朝先听说卢小嘉亲自登门，连忙迎了出来。 “朝先兄弟，”卢小嘉一见周朝先忍不住就先笑了出来，他从怀中摸出一张委任状来，笑道：“恭喜你做了我们浙江第一师的师长。” 周朝先微微一愣，他原先也是想过卢永祥会安排一个师或者是一个旅团给自己，但唯独没有想到卢永祥的动作居然会如此快。 卢小嘉将委任状塞进周朝先的手中，亲切的和周朝先搂了搂，随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朝先兄弟，你这段时间为了我们浙江的事情跑来跑去的，实在是辛苦你了，为表报答，明日咱们就启程去上海，我代表父亲好好酬劳酬劳你。” 周朝先自从穿越回来还真没有去过上海，便欣然应允，但道：“不过明日恐怕是去不成的，我打算安排一下浙江第一师的事物，这样吧咱们约定三日后启程前往上海。” 第462章 委任 “朝先兄弟就是太热衷于公事了，行时间方面我听你的，你似乎还在招待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卢小嘉对周朝先拱了拱手，随后潇洒的乘车离开。 当轿车消失在了路口的时候，周朝先还拿着委任状站在原地，片刻后轻轻地笑了下，这个卢小嘉倒还真是个妙人。 转身回府后来到花厅中，从奉天来的军官团的军官们正翘首以盼的看着这边，他们不远万里从奉天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杭州，为的就是挣一分在东北军中挣不出来的前程。 “好消息，”周朝先举起手中的一份委任状道：“你们有着落了。” 浙江第一师驻扎在杭州城外，此时军营之中的第一师师长安博已经接到了卢永祥的命令，第一师的作战指挥室中，团以上的军官悉数到场。 “大帅的命令你们都听到了吧？”安博今年四十五岁，但是病痛的折磨让他显得更老一些。 当他得知卢永祥选了人接替第一师师长职务的时候，他先是放松，随后又有些不舍。但总归是件好事，自己早就联系好了一家日本的疗养医院，总算是可以休息一下了。 “是，师座。”军官们一起答道。 对比安博的放松，他们的心情则是要复杂得多了。 周朝先的名声他们都是听说过的，而且他们中的不少人更是将曾经在蒙古挥师，扫平白俄鬼子的周朝先视为民族英雄。 但现在曾经的英雄来到了他们的身边，还带来了一支嫡系的军官团，那他们的处境会发生何等的改变呢？ 是否会被降职，亦或者是直接被从军队中清洗出去，亦或者是其他，这些都让他们心神难安。 而和他们心情还有区别的则是浙江第一师二旅旅长，上校军官的齐卫国。 他和安博以老师学生相称，而安博也是不遗余力的向卢永祥推荐自己接任浙江第一师师长的职务。 但现在老师退下去了，可偏偏卢永祥空降下来一个人坐了师长的位置，这不禁让他满怀的希望尽数落空，更是生出前途渺茫之感。 “老师，我……”齐卫国忽然开口。 军事指挥室里本来安静一片，他忽然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他，包括卢永祥的副官何远。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安博提醒道。 齐卫国方才醒悟过来，随后道：“师座，我……我没事，刚才脑子忽然有些木，没事。” 安博闻言点了点头，于是对众人道：“那就这样先散了吧，等下我去大帅府交接下工作，明天再陪这位周少将来逛一圈，在之后就没我的事了哈哈哈。” 众人都在忧心自己的事，随后各自告辞返回了军营之中。 等他们前脚刚走，姜来就乘车过来了。 通知过卫兵之后，便进入作战指挥室来见安博。 “师长，”姜来敬了个军礼后道：“我是周少将的侍从官，这次来是想取走军官们的档案，还有……我们师座想请你过府一叙。” “好，等下我和你一起去。”安博也早就想见见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了，自然欣然应允。 四十分钟后，姜来带着全体军官的资料和安博一起抵达了周府，姜来将他请入书房之中。 “是安师长吗？”周朝先笑着起身，伸出手道：“我对您素来仰慕，今日终于得以相见了。” 安博自然明白这是互相奉承的话，他笑呵呵的回道：“我也素闻收回蒙古的大英雄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豪。也好，浙江第一师是我亲手带出来的部队，今日交给你，我也就可以放心的前往日本疗养了。” 周朝先闻言心中有些高兴，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这个安师长确实是想退位让贤。 起初周朝先还在担心如果安博有意耽误自己的事，那自己在浙江第一师的处境就会很尴尬，但如果对方真是有意让位的话，那就能省很多事了。 “其实我还挺不好意思的，生怕是夺了安师长的权，这种感觉我可是深有体会。”周朝先笑道。 安博闻言微微一愣，倒是不解其意，于是周朝先就将自己在奉天被夺权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安博闻言笑道：“原是如此，那你大可放心，我的确是想让位，只是有一件事我却要告诉你。” “何事？” “我之前一直想推举浙江第一师第二旅的旅长齐卫国接我的班，这件事整个皖系军中都是清楚的，而且这个齐卫国在第一师中颇有名望，周少将若是想将第一师指挥的如臂指使，那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原是如此，那还请安师长替我和他说一说。我此行南下，是奉了张大帅的军令，日后若是浙江局势安稳下来，我便北上回去了，到时候自然要将这浙江第一师师长的位置给让出去。” “请转告这位齐卫国，如果他能与我精诚合作，那么我离开的时候也会向卢大帅推举他来做第一师的师长。” 安博笑道：“自然，自然。” 周朝先从书架上取出一个木盒推到了安博面前，笑道：“既然安师长要退休享受生活了，那在下也没什么好送的，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 安博将木匣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支金灿灿的浪琴腕表，脸上忍不住显出喜色来。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安博将表放回盒子里，笑呵呵的收下了礼物。 “敢情安师长跟我说说第一师的人员情况可好？” 安博受了周朝先的礼，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道：“第一师的构成多是浙江本地的士兵和军官组成，军官有很多人是毕业于保定军官学院和日本陆军士官学院的……” “像是齐卫国，他便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我们师的军械主要是日械和德械组成，人员也都是偏年轻的……” “哦对了，我要和你着重说说第三旅的旅长赵世豪，此人带兵打仗是把好手，但是很爱饮酒，此前便是因为醉酒而做出过很多荒唐事，日后你如果用他一定要注意这些……” 安博向周朝先介绍了一些浙江第一师的内部情况，随后见天色渐晚，道：“我还要去面见老帅，怕老帅等急了这就先走了，有什么话明日我领你去军营的时候，咱们在详谈。” 周朝先亲自将他送出府门，随后才返回书房。 第463章 安排 送走了安博后，周朝先返回书房，他先叫来了自己是侍从二室室长宫备。 其实侍从室从周朝先离开蒙古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作用了，现在大多充当副官或智囊团的角色。 “师座，您找我。”宫备进入书房。 “先坐。”周朝先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随后将手上一本案宗合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也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吧？你是第几期的？” “报告师座，卑职是第四期的。” “那要是论学校的关系，我还要叫你一声学长嘞。” 宫备赶紧起身道：“卑职不敢。” “坐下，坐下，我和你说笑呢。”周朝先挥了挥手，随后道：“你应该也知道我即将执掌浙江第一师的事情了吧？” 宫备点头道：“卑职知道。” 同时宫备心中人也不住一动，难道师座要调他去当军官吗？ “嗯，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调任你去浙江第一师去，但是具体给你什么职务我还没有想好。” 宫备忙道：“卑职不愿意离开师座，请问是卑职哪里做错了吗？” 他又不傻，给周朝先当侍从多好，接近权利中心。而且哪怕他想去，也必须装出不舍的样子，这也是官场上不成文的小规矩。 “好了，你没做错什么，只是现在我初掌新军，军队中不可能没有信得过的人，况且我给你的这个职务应该会很困难，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宫备闻言便知道周朝先已经做出了决定，于是再次起身敬礼道：“请师座放心，卑职定然不辜负师座的厚望。” “好，那你先回去准备，明天跟我一起去军营里报道。” “是。”宫备敬了个军礼，随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目送宫备离开后，周朝先又看了一眼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军官档案，忍不住打了个哈切，随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继续看了起来。 这天晚上，卢永祥的大帅府中大排宴宴，参与宴会的无不适皖系身居高位的官员们。 他们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具都是追随卢永祥很久的人，而这次宴会是他们送别一个老战友的晚会。 第二天中午，周朝先做了个噩梦，猛然惊醒后坐直了身子。 代欣冉已经去上班了，所以偌大的卧室只有他一个人。 周朝先搓了搓脸家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后离开卧室，王姨闻讯赶了过来，取了一杯温水和一条湿毛巾给周朝先，并道：“夫人走之前准备了早餐，现在还温这呢，老爷现在吃吗？” 周朝先正觉得饥肠辘辘，便点了点头。 吃罢了早饭，便听到安博前往军营的消息，于是周朝先也换上了自己的蓝呢子军装，又细心的带好将星之后，乘车前往浙江第一师的驻扎地。 当周朝先到达的时候，正看到门口有个穿着西装的老头笑呵呵的看着自己，靠过去一看可不正是安博嘛，他换掉了军装却显得苍老了许多，一张口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显然昨天没少喝。 “安师长，酒还是要少喝，不利于身体。”周朝先友善的提醒道。 安博点头道：“这个我明白，昨天都是往日的兄弟忍不住就多喝了一些，没事咱们一起去军营吧，我好好给你介绍一下。” 于是安博便带着周朝先在军营中四处走动，安博不时停下来叫住某名军官，并将他带过来给周朝先介绍。 这样一晃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周朝先通过档案认识的军官都见得七七八八了，于是周朝先道：“老师长，我准备开军事会议了，还请您旁听。” 安博微微一愣，随后明白周朝先这是要作人事上的安排，笑呵呵的点头道：“行，行的。” 周朝先传令第一师团以上的干部立刻前往师作战指挥部中开会，一个小时后，全员悉数到齐。 在一水的土黄色军装中，周朝先还有手下的军官团们的蓝呢子军装显得颇为不和谐。 周朝先默默地扫过会议室里得军官们，随后道：“相信你们也知道卢大帅将第一师交给了我，或许以前你们没听过我，那我就在做一次自我介绍，我叫周朝先，是直隶河间府沧州人。” “我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从军的年数倒是不长，应当没在做的平均数长。” “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如果你们和我合作，那我就能和和气气的和你们双赢；可若是你们和我对抗，那我就只能拿不听话的开刀了。” 周朝先说到这笑了笑道：“接下来，我宣布新的浙江第一师人员任命。” 随着周朝先的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他，人们的眼神各异，但是关切之色确实溢于言表。 “在军制上，我做出了一些改变，每个军团的主管职务改成一正一副两个，正的主管军队各方面事宜，副的负责协助正职管理军队。” “我任命，”周朝先高声道：“浙江第一师第一旅旅长由肖岸担任。” 只见立在周朝先身后的穿着蓝呢子军装的警卫团团长肖岸向前一步，对着众人敬了个漂亮的军礼。 “第一旅副旅长由马博山担任。” 马博山是原来的第一旅的旅长，此刻被降为了副职，虽然心中不快，但还是上前一步敬军礼。 “第二旅旅长由齐卫国担任。” 齐卫国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还能保住原职，随后赶紧上前一步，对众人敬礼。 “第二旅副旅长由宫备担任。” “第三旅旅长由赵世豪担任，副旅长由邓军担任。” “第一旅第一团团长由陈树成担任……” 随着周朝先的任命，这些或是穿着蓝呢子军装，或是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军官们纷纷上前敬礼。 随后那些忧心忡忡的原来的浙江第一师的军官们惊讶的发现，周朝先在任命方面，不仅没有丝毫排挤他们的意思，相反还提拔了一些人。 而周朝先带来的三十人军官团，则更多的被下放到连队中担任连长的职务。 “任命完毕，有疑问的现在问。”周朝先合上册子，看向众人道。 会议室里很是安静，下方的人很多都认可了周朝先的任命。 “好，那就希望我们精诚团结，将浙江第一师打造成一支威震一方的铁军！万胜！” 军官们一起道：“万胜！” 第464章 收服齐卫国 “散会。” 军官们纷纷转身离开，只有一人先转身往外走，片刻后又转过身看向主席台上的周朝先，随后他再次转身要走。 “那是齐卫国吧？”周朝先问身边的一名军官。 “是。” “齐卫国，你留步。”周朝先提高声音呼喊了一句。 作战会议室中嘈杂的环境先是一静，又不少已经快要走出会议室的军官又转过头看了回来。 齐卫国连忙转身，他脸上带着些许的茫然，但又有几分期许。 人群只静了一刻后便又熙熙攘攘的散去，齐卫国迎着周朝先走了过来。 “聊两句？”周朝先道。 “好。”齐卫国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一间办公室里，周朝先打了个响指对姜来道：“来两杯茶水，齐旅长喜欢喝什么茶？” “随便就好。” 姜来从橱窗内拿出两个白瓷杯子来，又取出一些绿茶，各捏了一些放在杯子中，随后又提起暖壶将滚烫的热水倒入杯中。 齐卫国和周朝先静静的看着姜来沏茶，随后两杯茶分别放在周朝先和齐卫国的身前。 “谢谢。”齐卫国对姜来低声道谢。 姜来微微点头，随后说了声：“我先出去，有事随时叫我。”然后快步出了办公室，并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该从哪里聊起呢……”周朝先伸手抚摸着茶杯，随后道：“如果不是我来，你自己觉得你成为浙江第一师的师长的几率有多大？” 齐卫国看了周朝先一眼，嘴唇似乎是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发出任何声响。 “没关系，实话实说就好。” 齐卫国便道：“大概……大概七成左右。” “哇哦，那看起来你似乎还有竞争对手？” 齐卫国老实的点了点头。 “我也不问你的竞争对手是谁了，”周朝先小口的抿了一口茶，观察了一下齐卫国的表情，随后道：“你全力支持我控制第一师，我离开后力荐你接任浙江第一师。” “你应该知道，我刚帮过卢大帅大忙，而且我和大公子的关系也很好。” 齐卫国的脸上似乎显出些许的笑容来，但他很快又控制住了，“你如果不说这些的话，我也会尽力帮助你的。”齐卫国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终于显出笑容来，他继续道：“我是个军人。” “握个手？”周朝先伸出手来。 齐卫国起身，马靴重重一磕，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右臂扬起，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脸上也是一片肃穆。 “卑职齐卫国，见过师座。” 敬完礼，齐卫国才将手放到周朝先的手中，和他轻轻地握了握。 “没事了，可以走了。”周朝先说道。 齐卫国转身离开，当他将办公室的门推开一个缝隙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周朝先再次发问。 “你是日本陆军士官学院的高材生吗？” 齐卫国半转过身，“是。” “我说假如……如果有一天日本和我们开战，我军和日本的差距有多大？” “完全不是对手。” “那你会如何做？” 齐卫国再次笑了笑，“有死而已。”说完，他推开门身影消失在了周朝先的视线之中。 办公室内的周朝先肩膀靠在椅背上，他捧着茶杯又抿了一口茶，忽然无声的笑了笑。 “真是个有趣的军人。” 周朝先当日查看了第一师的训练状况，总体而言浙江第一师的训练水平在整个民国的大背景下是合格的，这也让周朝先放下心，总归不是一群老弱残兵就好。 当天返回住所后，周朝先便制作出了一份详细的训练计划。 过几日他便要应卢小嘉的邀约前往上海，他将旅以上级别的军官召集到了府上，随后将训练计划给他们看并询问了他们的意见。 最终修改了数次之后，确定为了浙江第一师的训练大纲，由各旅部成立训练总局督促全军训练。 三日后，卢小嘉如约来到周朝先的府上。 “朝先兄，可知道我来的目的？”一见面卢小嘉便笑眯眯的问道。 周朝先笑道：“当然，当然，大公子要请我去上海玩一玩嘛。” “这几日我看浙江第一师上下忙的后脚跟打屁股，以为你将这事给忘了呢。” “忘不了，现在就走吗？” 卢小嘉点了点头，忽的压低声音道:“可别叫上你夫人，上海可是个风流场，叫上她反而不美了。” “好，我夫人她这几日忙于报社的事务，也没空与咱们同去。咱们几时出发？” “随时都可，”卢小嘉看周朝先穿着一身长衫，忽然一把抓住周朝先的胳膊道：“今日可还有事？” “倒是没什么事。” “那就现在出发吧。” “我还没准备换洗的衣服还有行礼什么的……” 周朝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卢小嘉笑着给拖走了，并道：“走啦走啦，上海什么没有？现卖就是，走吧走吧。” 见卢小嘉如此热情，周朝先也不好继续推辞，笑着对佣人吩咐了一句：“等到夫人回来的时候，帮我告诉她我去上海逛几日便回。” 随后便和卢小嘉一起上车，直奔上海。 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周朝先刚睡醒不久，可当他踏上上海的柏油马路时，一股熟悉的感觉却让他忍不住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车流不息，街道便林立着无数高楼洋房，在洋房下则是鳞次栉比的窗明几净的商铺，它们的橱窗中摆放着各种精致的舶来品。 奉天已经是很繁华的所在了，可是它和上海相比，却仿佛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朝先猛然醒悟过来，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因为上海有一种接近后世城市的感觉。 卢小嘉笑着拍了拍周朝先的肩膀，对他道：“这是我们的地盘，放心享受。” 卢小嘉说完挥了挥手，一辆轿车从一旁驶来。 上车后，卢小嘉一挥手道：“走，去夜来香夜总会。” “是，大公子。” 汽车驶入主路，车上的人却不知道在街道的一旁正有人时时刻刻的关注这他们的行踪。 夜来香夜总会是有着洋行与青帮双重背景，它占地面积既广，按照卢小嘉的话来说，只一个舞池便有北平一个梨园那么大了。 当周朝先和卢小嘉进去后，便被天花板上挂着的彩灯给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第465章 醉酒当歌 一名年轻貌美的白人女子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直接抱住了卢小嘉。 见随行的几名保镖并未直接出手制止，周朝先便知道这人一定是卢小嘉的老相好了。 果然，那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子娇滴滴的用熟练地汉语道：“卢公子，怎么现在才来，都想死我了。” 卢小嘉在她脸蛋上亲了亲，随后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道：“乖，先去一边等我，今天陪朋友来的。” 白人女子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站在卢小嘉身边的周朝先，对着他笑了笑后就离开了。 “白俄女子，倒是有几次露水情缘。”卢小嘉笑着解释了一声，随后搂住周朝先往里面走去，并道：“这夜总会我常来，等会你看上谁直接跟我说，甭管是洋娘们还是上海娘们，保管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周朝先只是笑了笑却并未应声，这些风月场所女的别说他看不上了，便是真有让他心动的，他也不敢呀，在这个没有有效防护措施的年代，要是染上花柳病可就糟糕了。 两人往里走的时候迎面走来了夜总会的经理，他一见卢小嘉脸上便都是谄媚之色，他上前道：“卢公子，来上海怎么也不提前跟小的们说一声，我们好早点给你安排接风宴呀。” 自打卢小嘉在上海滩暴打了黄金荣，逼得上海滩们的风云人物尽折腰之后，上海滩内便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惹阎王爷，不惹卢公子。 “这位满脸贵气的公子不知道是？”那经理一看和卢小嘉十分亲近了周朝先，便知道此人的身份也绝对不一般，忙对着周朝先也露出个谄媚的笑容并问道。 “我朋友，第一次来上海，你等会给安排这点。” “放心放心，今天咱们还进一号包间？” “嗯。”卢小嘉点了点头，便拉着周朝先往里走去。 穿过了一个灯光幽暗的走廊后，人声便越发的嘈杂了起来，有歌声，有人的嬉笑打闹声，似乎还有物体碰撞的声音。 穿过一面珠帘后，周朝先方才看清夜总会的全貌，偌大的舞池中央有一座高高的舞台，舞台上方穿着清凉的女歌手正手扶麦克风，一边唱歌一边扭动着腰肢。 舞台四周的舞池里，男男女女们抱在一起随着歌声舞动着身姿，穿着衬衫的服务生们捧着各种酒瓶跑来跑去，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随着卢小嘉进入包间后不久，就在侍者为两人倒上红酒之后，门便忽然打开，随后进来十几名莺莺燕燕的俏丽佳人，她们不由分说的围了上来，一口一个“公子”叫的令人神魂颠倒。 周朝先并不沉迷女色，他只点了一名长相清纯的女子作陪后，便让其他人去围着卢小嘉了。 而这位卢大公子显然很是享受这种被莺莺燕燕围绕着的感觉，他抿了一口酒笑着对周朝先道：“可是没有让你满意的？” 周朝先只好摆了摆手，指了指身边作陪的女子道：“这个就很好了。” 随后便端着酒杯起身来到包间的窗户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人群，而思绪早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 杜公馆，二楼东侧的办公室里。 听完手下人的汇报杜月笙的眉头微微蹙起，道：“可知由卢公子陪着的人是谁？” “还不确定，但师爷说应当是那位刚促使卢大帅和齐大帅签订江浙和平协议的周朝先。” “周朝先……”杜月笙站起身来，看向窗外。 这个周朝先他也是早有耳闻，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声，是因为他收复了蒙古，当时上海的爱国学生们还因此上街庆祝。 而第二次听说他的名字时，则是他不知何时来到了杭州，并在江苏与浙江两大敌视的军阀蠢蠢欲动之时，从中牵线搭桥促成了稳住江浙和平局势的协议。 “此人不是凡人。”杜月笙转过身对手下人道：“知道这位周朝先和卢公子去了哪里吗？” “知道，去了夜来香夜总会。” “是咱们的场子？很好，那可找人进去给周朝先带个话，就说我想与他结交结交。” “是，什么时候安排？” 杜月笙想了想，还是觉得周朝先此人日后定然会一飞冲天，还是应该尽早结交为好，道：“今日可否？” “我马上去安排。” 夜来香夜总会内，周朝先又喝下了一杯红酒，笑着向几个围过来的女子们讲述自己在蒙古时的故事，这时门被推开，夜总会的经理进来先道：“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我家大老板想请两位喝杯茶，聊聊天，不知道得空不得空？” 卢小嘉从女人堆里钻出个头来，他喝得满脸涨红，摇头道：“杜月笙？他来给我磕头了吗？不见不见。”说罢了，脑袋钻进了女人堆里，惹得一阵哄笑。 周朝先正觉无聊，此刻听到后世鼎鼎大名的“上海王”想见自己，便道：“卢公子，我对此人倒是有些兴趣，我先去见见，等会再来寻你。” 卢小嘉只道了声：“你自去罢。”随后便不再理会周朝先。 出了包间，在经理的带路下，周朝先进入夜总会的办公区域，经理推开了一扇标注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后，对周朝先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朝先走进去后，迎面便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人很快的站起身，然后快步走到自己身前。 面前的男人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身材颇瘦小，脸型细长，一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 “鄙人杜月笙，”男人对周朝先伸出手，笑道：“幸会周少将。” “你就是杜月笙？”周朝先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下面前矮瘦的男人，总觉得他并不怎么像个黑老大，反而像个饭店里打杂的。 “不才正是。” 周朝先便伸手和他握了握，只觉得对方手劲颇大。 “周少将，请坐。” “杜先生倒是消息灵通，我在北边晋升少将的事，你倒是很清楚嘛。”周朝先坐下后笑着道。 “杜某在奉天也有些朋友，我对周少将仰慕已久，所以常常询问他们您得消息，没想到今日终于得以相见，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还不知周少将您来南地是所为何事呢？” 周朝先也没瞒着他，直说道：“是为了整顿兵马，以备与齐燮元大战。” 第466章 杜月笙 “备战？”杜月笙有些惊奇，“不是说已经和江苏那边签订了和平协议吗？” 周朝先听到杜月笙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 “先生何故发笑？”杜月笙很是奇怪。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杜先生是从血海之中拼杀出来的，怎么会如此想呢？” 杜月笙站起身来为周朝先倒了一杯酒，并道：“愿闻其详。” “杜先生，如果在上海有人要和你争地盘你会怎么做？” 杜月笙眉头微蹙：“周先生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了。” “那杜某自然会让他永远地消失在上海滩。” “那如此此人的势力不一般，至少与你相等你会如何做？” 杜月笙眉宇舒展开来，“那自然是先与他谈，共治上海。” “如果此人与你势不两立却又如之奈何？” 周朝先此处所说的势不两立，便是直直系和皖系背后的老板并不是一种人。 站在皖系身后的是日本人以及日本的利益，而给与直系支持的则是英美等西方列强，故而直系和皖系之间不止是政治上的不合，还有这根本的冲突。 杜月笙听到周朝先如此所，便明白他意有所指，忙道：“如果有如此势均力敌，而且有不可调和的敌人，那杜某只能与之搏杀了。” “是也，这边是如今齐燮元与卢大帅之间的关系，话说回到杜先生这边，如果在你们两方都要动手，但最终忽然有中间人跳出来说和，并且你们两方都答应了，那么你会在什么情况下答应？” 杜月笙围着办公室转了半圈，“情况很多，首先有可能这段时间我的经济情况不好，一旦动起手来有可能会让我落入极大的劣势之中。” “也有可能是我聘请的杀手没到位，”杜月笙终究是个聪明人，一拍手道：“是我还没有做好真开打的准备。” 他话一出口脸上风云骤变，本能似乎的左右看了看，这时才发现自己身处办公室中左右并无闲人。 “周少将，您得意思是江苏和浙江之间必有一战？” “不错，并且不是一战，而是要不死不休。” “这……”杜月笙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他虽然是黑社会，但自认为是个生意人，他的根基都在上海，如果江苏和浙江一旦开战，那么上海是无论如何都要被波及进去的。 如此将会对他的生意造成严重的影响。 但思绪至此，他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在如此场合下想这些事情，忙甩了甩头将纷繁的思绪从脑海中甩出。 “哈哈，是杜某无礼，周先生难得来一次上海，一定是为了放松心情而来，我却只谈公事，真是太失礼了。” 这时办公室外响起了“砰砰”的叩门之声，杜月笙起身开门，从外面人手中接过一个长长的藤条巷子。 “周先生，远来是客，杜某作为地主本是该迎一迎你的，只是我与卢大公子之间……曾经有些不愉快，所以不好当面去迎。” 杜月笙将藤条箱子摆放在周朝先面前的桌子上，杜月笙道：“这是杜某人的小小心意，却不知周先生喜不喜欢。” 周朝先伸手将藤条箱打开，里面摆放着一个用玻璃制作的小展示柜，展示柜里是一个金色的仙桃。 “纯金的？”周朝先弹了弹玻璃罩。 “自然，小小礼物也不知周先生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尽管和我说，改日必再奉一份大礼给您。” “这个就很好了，谢谢杜先生了。”周朝先将藤条箱的盖子合上，却又道：“不知道卢大公子那边……” “另有表示，另有表示。”杜月笙忙道。 周朝先是担心如果杜月笙只给自己送了贵重的礼物，却没给卢小嘉送，这未免有二桃杀三士的嫌疑。 杜月笙也是个妙人，立刻讲明两人都送了，那如此周朝先也好直接带走。 “我刚听下面的人说周先生在这里玩的不开心？可是想抽点？”杜月笙做出个抽烟的手势来，但他所指的自然不是那个。 周朝先摇摇头道：“我却没这个喜好。” “那是想赌两手吗？旁边就有杜某开的赌场，我与周朝先一见如故，周先生尽管去玩，赢得算您得，输的全算在杜某的账上。” “我也不爱赌钱。” 杜月笙听到周朝先这么说，脸上可有些犯难了，一个男人喜欢的无非就是金钱、女人、权利。 这其中权利自己送不了，女人看周朝先的样子似乎也不怎么爱玩，想到这里杜月笙一阵肉疼，道：“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杜月笙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外，随后对手下人吩咐了几声，随后返回到了办公室内。 “杜某在霞飞路上有一座公馆，从前是美国大使住的，地方不小，装修的也很好，周先生在上海一定还没有住所吧？这座公馆别送给周先生了。” 杜月笙说着将一串钥匙放在藤条箱上。 “杜先生还真是大手笔呀。”周朝先笑着说道。 “哪里，交朋友罢了。”杜月笙伸手抓了抓头，道：“霞飞路上还有几间铺子，生意倒也还行，只是现在买卖太大了，管不过来了，现在也送给周先生吧。” 霞飞路算是上海法租界里极为繁华的一条路了，杜月笙将这里的公馆和几家店铺送出，的确称得上是大手笔。 “那周某就却之不恭了。” 既然杜月笙要送，自己收下又有何妨，况且杜月笙送这些东西一定不是白送的，还不是看自己现在手中握着重兵想要巴结自己。 不过这也没什么，杜月笙此人还算是懂分寸的人，日后如果真蒙了难，自己能搭救一把便也搭救一把就是了。 这并非是周朝先狂妄的觉得自己的能力比得过历史上的杜月笙，而是因为两人的位置所决定的。 杜月笙的势力最强大的时候，也不过是能控制上海一众流氓打手，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是惹不起的存在了。 可周朝先是什么人？ 浙江全军不过四师三旅，而周朝先便是执掌这其中一师的大人物。 便是卢永祥和周朝先相见，永远也是客客气气的亲切友好，而杜月笙那？ 那是个被卢小嘉这个风流子弟逼着下跪的角色，和掌控这军队的人相比，杜月笙确实不算什么。 第467章 请客吃饭 又在办公室里和杜月笙天南海北的闲谈一阵后，周朝先便告辞离开重新进入夜总会的包间之中。 此时卢小嘉已经喝得烂醉如泥，见周朝先进来他从脂粉堆中爬了出来，笑着揽住周朝先的肩膀，对那些陪酒妹们大声道：“这是我……我好哥们，知道他是谁不？在蒙古上打得白俄鬼子们哭爹喊娘的大英雄……” 陪酒妹们十分配合的鼓掌娇声叫道：“哇，好厉害呦。” 便是其中几个白俄女人脸色不是很好看，但还是学者其他人的样子一起鼓掌。 “大公子，你醉了。”周朝先搂住卢小嘉，生怕他站不稳扑倒在地。 “回……回公馆睡觉，明天……明天再来玩……”卢小嘉含糊不清的说道。 周朝先忙挥了挥手，几名保镖上前来搀扶着卢小嘉，随后离开夜总会。 卢公子在上海消费自然不会让他亲自买单，两人返回卢小嘉在上海的住所，是一间极为豪华的公馆，比周朝先在杭州的府邸还要更豪华一些。 当躺在客房里舒服的大床上时，周朝先隐约有些自己居住在后世楼房里的感觉了。 他摸起电话筒，给自己在杭州的府邸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是姜来，周朝先向他询问了军队的训练情况。 “回师座，卑职今天亲自去军中看来，三个旅部以及下辖的团部都执行的很认真，并不见有懈怠的军官与士兵。” 周朝先听到姜来如此说，心底一块大石头终于彻底放下了。 他来之前还有些担心手底下这些新收服的军官们会不会对自己阴奉阳违，现在看倒是自己多虑了。 “让夫人接电话吧。” “是。” 那边安静了一会，随后代欣冉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响起：“喂？” “今天报社的事一切都顺利吗？” “嗯，一切都好，上海好玩吗？” “蛮好玩的，你以前来过上海吗？”周朝先好奇的问道。 “没呢，我以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奉天了。” 说到“奉天”时，两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我跟你说，有个人在上海送给我一家很大很大的公馆，明天你要不要来试试？” “啊？”代欣冉惊讶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谁呀？” “一个叫杜月笙的，你听说过吗？” “杜月笙？是那个黑社会头目吗？” 杜月笙算得上是这个时代小报杂志上的风云人物之意，他的各种事情都会轮流登上各种报刊。 “不错。他还送了我几家店铺，回头你来上海看看咱们是不是可以弄些什么东西。” “他为啥送你这么多东西呀？” “为啥？还不是因为你老公腿粗，他想抱你老公这条大腿呀。对了，你来不来上海吗？” “我……不太方便吧……明天我有个女校的同学来杭州。” 周朝先直接道：“那就接着一起来，等会我给你们单位打电话，给你请假。” 代欣冉赶紧拒绝道：“不行，不行，我们单位同事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在奉天的时候就是，我那同事一知道咱们在一块了，对我就像佣人伺候主人似的，我可受不了。” “有福都不会享，你呀你真是……算了，你先收拾东西吧，你朋友什么时候到上海？” “中午的火车。” “嗯，等会把电话给姜来，我跟他说几句话。” “好，晚安老公。” “晚安。” 随后一阵淅淅索索之声，电话那头响起了姜来的声音。 “师座，您找我？” “对，你明天安排一辆车去接夫人和她的同学，然后让孟皓明天跟他们一起来上海。” “是。” 电话随之挂断，周朝先躺在床上无声的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随后抬手将旁边的电灯关上，陷入了梦乡之中。 隔天一大早，卢小嘉便换好了一身骚包的西装，笑嘻嘻的对周朝先道：“昨天听说杜月笙见你了，他送你什么了？这老小子可有钱，你对他可千万别手软。” “送了我个公馆还有几家店铺，他送你什么了？” “嘿嘿嘿，差不多差不多，看看今天我这身打扮，怎么样？今天我去见当红的小明星，怎么样要不要给你也找个伴？” 周朝先笑着摆了摆手，虽然看起来卢小嘉丝毫不介意跟他共享一个女人，但周朝先对这种事确实不太感冒。 “今天我夫人来上海，我打算带他去霞飞路的会馆看看。” “靠，真无趣。”卢小嘉摆了摆手，随后道：“算了算了，那今天就找我了，我自去风流快活了。” 说罢便一路小跑着离开，颇有种急不可待的感觉。 “这家伙……”看着卢小嘉离去的背影，周朝先笑着摇头了摇头。 传闻这人跟溥仪的女人有过一腿，期初周朝先还不相信，但现在看卢小嘉这好色如命的样子，说不准这其中还真有故事呢。 卢小嘉离开公馆之后，周朝先也离开了，他却并没去什么地方玩乐，而是在上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这。 兴起之时也会买上一张电车票乘坐电车，看一看这上海的繁华景象。 中午时周朝先随便找了家西餐店吃饭，随后他乘坐电车前往霞飞路，他想看看杜月笙给他的到底是什么店铺，但却又不清楚具体的位置。 “给我把那个人抓过来。”周朝先对跟在身旁的保镖说道，然后用手指指了指蹲在路旁的小混混。 保镖们立刻上前，不等小混混做出反应就揪着他的衣领子拽到了周朝先面前。 “他妈的，你们知道老子是谁？老子是杜先生的门徒，敢动我把你全家都杀了……” 小混混不住的骂骂咧咧，可无论他如何挣扎，保镖的大手仿佛铁闸一样控制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我正好要找杜月笙，可有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寻他，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周朝先问道。 昨天他走得仓促，到真的忘记了问杜月笙的联系方式。 “你小子装什么大尾巴狼，杜先生的全名也是你……” 保镖掏出一只手枪抵住了小混混的头。 “啊，别……别……”小混混终于知道害怕了，声音颤巍巍的道：“我联系我大哥，我大哥能联系上杜先生……” “放开他。” 保镖遂放开手，小混混则带着周朝先等人走进一家店铺打起电话来。 第468章 杜维屏 小混混进入店铺后，店主因为认得他是青帮的弟子，所以不敢怠慢，听说是要用电话后，忙带他去。 “大哥，我在街上被人揍了，那人……”小混混打着电话看了周朝先以及他身边那几个五大三粗不似好相与的人，嘟囔道：“那些人似乎有些背景，说是要找杜先生，我这边怎么办呀。” “叫什么名？我去问问……” 小混混放下电话来倒周朝先这边，这时他客气了很多，点头哈腰的道：“还没请教这位先生的大名。” “我姓周，叫朝先。” “周朝先……”小混混念叨了一下，随后赶紧跑回电话机前，对着听筒支支吾吾的说了起来，片刻后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便见小混混原本弓着的腰一下子挺了起来，他偷偷打量了一眼周朝先，眼中满是惧怕之意。 “是是……”小混混对着电话筒应了几声，随后放下电话，迈着小步走了过来，随后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求贵人原谅……” 小混混说完就“砰砰砰”的给周朝先磕起头来。 店内的客人们一下子都将目光望向这边，周朝先赶紧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一名保镖就走过去将小混混给扶了起来。 “些许误会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周朝先摆了摆手，将小灰灰的忧心抹去。 他还犯不上和一个小混混怄气。 “电话那头怎么说？”周朝先问道。 小混混诚惶诚恐的道：“那边……那边让我陪好您，他们的人马上就来。” “嗯，你可是上海本地人？” 小混混连连点头。 周朝先便问了一些上海的风土人情，小混混初时还有些惧怕面前这位大人物，可渐渐地见对方态度随和，话头便也谈开了，滔滔不绝的给周朝先介绍上海的种种特色。 两人谈兴正浓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吱呀”一声汽车急刹车的声音。 周朝先好奇的看过去便见两辆福特牌轿车匆匆停在街道上，随后车上下来七八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 为首一人带着顶巴拿马帽，他左右看了看目光最后停在了周朝先所在的店里。 “啊，是杜大公子……”小混混呆了下。 门被推开，一群黑衣人狂风一般的涌入，一名靠近门口的妇人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 戴着巴拿马的男人环顾了一圈，随后看了一眼周朝先，便朝他快步走来。 “是周叔叔吗？”男人来到了周朝先面前，将巴拿马草帽摘下来笑着问道。 周朝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他大约三十五岁上下的年级，穿着一身黑色浅条纹西服套装，显得彬彬有礼。 面容上看与昨日在夜总会见过的杜月笙有八九分相像。 “我正是。” 男人忙笑着伸手和周朝先握了握，自我介绍道：“晚辈叫杜维屏，是家中长子。” 杜维屏年级比周朝先还大，但没办法，周朝先与杜月笙是以平辈相交的，所以杜维屏哪怕比周朝先大十几岁，但还是要以晚辈的身份和周朝先交流。 “家父今日和法国人谈生意，不便赶来，便让我赶来招呼周叔叔了。”杜维屏亲切而自然的和周朝先说话：“周叔今天来这边应当是为了看公馆和店铺的吧，家父也是昨天喝了些酒也没将地址告诉您，让晚辈来带您看一看吧。” 周朝先微微点头，面前这人倒是个通晓人情世故之人。 杜维屏在前引路带着周朝先往外面走去，刚一出门周朝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指了指刚才被自己抓住的小混混道：“此人倒是个机灵的。” 杜维屏立刻明白周朝先是想抬举一下这名青帮弟子，忙道：“福伯，去问问那名弟子的姓名。” 一名中年保镖连忙过去，小混混感激的对周朝先拜了拜，而周朝先只是微微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杜维屏引这周朝先往前走，最后停在一家正在修整准备营业的夜总会门前道：“周叔，这是您在上海的第一个产业。” 周朝先抬头看了一眼，亮着的霓虹灯上勾勒出“夜莺”两个大字，在下方则是“夜总会”三个小字。 看门脸略逊与昨天去过的夜来香，但转念一想，卢小嘉去的地方必定是上海最好的夜总会，此处比哪里小一些倒也正常。 “周叔，咱们进去看看？”杜维屏问道。 “也好。” 于是一行人推开大门进入夜莺夜总会内部，因为夜总会一般只有入夜才营业，所以此时里面尚在准备，只几名服务员在墩地擦洗东西，见杜维屏等人进来，一个个忙点头哈腰的叫道：“大少爷好。” 一面走，杜维屏一面介绍道：“周叔，这些产业都是有专人打理，每年挣了钱，我们一个子不拿，挣多少都是您的，赔了我们给填上。您可以请个专业的会计在这边盯着，这日子买卖好，一年少说几十万怎么都是有的，上百万也不是没可能。” 周朝先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也在默默的观察着夜总会内部，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的和昨天去过的夜来香做对比。最后转了一圈后心中有了答案，占地面积大概是夜来香的三分之二，但是装潢却是不相上下。 杜维屏又带着周朝先等人进了后面的总经理室，见杜维屏等人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一下子站起身来道：“大少爷来了，呦这位是？” 杜维屏往旁边站了站，对经理道：“昨天得了父亲的信了？” 总经理连忙点头道：“我说怎么大清早的门外喜鹊吱呀吱呀的叫个不停，原来是贵客登门了，我晓得这位一定是新的大老板。” 周朝先笑骂道：“都中午了，哪来的大早上。”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总经理和周朝先握了握手后自我介绍道：“大老板，我叫周平，以后您有事随时吩咐我。” “原来是本家呀，我也姓周。” “呦，那可太巧了，咱们八百年前是一家子。” “行了，别耍贫嘴了，你好好干，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周朝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是是是。” 杜维屏和周朝先又逛了一会，随后离开了这家夜莺夜总会。 第469章 请客吃饭 随后杜维屏又带着周朝先看了一家金店，一家珠宝店，还有一家专门售卖舶来品的小商场。 关于舶来品到底能挣多少钱周朝先是不知道，但就看那家金店和珠宝店里摆着满满登登的黄金和珠宝，他便知道那家舶来品小商场的赚的钱也是绝对不少的。 看来杜月笙为了和自己结交真是下了血本了。 最后杜维屏停在一家外表装潢华丽的西餐厅门前，杜维屏笑着指着西餐厅道：“这家店前身是一个英国收藏家的别墅，后来英国人搬走了将房子卖给了父亲，家父灵机一动聘请了专业的厨师开了这家西餐厅店，不瞒周叔，这家店我是每周都要来吃上一吃的。” “潜龙。”周朝先念出餐厅的名字，笑道：“杜先生野心不小呀。” 杜维屏忙笑着打哈哈道：“没有，没有。” 随后他推开店门请周朝先进去，此刻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还不到开餐的店，店内没什么人。 餐厅内的装潢很是精致，得了消息的店经理还有行政主厨等人早就排队迎接。 “周老板好。”众人一起鞠躬喊道。 周朝先笑眯眯的对他们点了点头，随后对经理道：“晚上给我留个包间，今天我请人吃饭。” “好，请老板放心，今天我们一定给您露一手。”经理眼里放光，点头说道。 杜维屏赶紧道：“周叔请谁呀？” “今天我夫人和她的朋友，只是家宴而已，不必紧张。” “哦哦，原来如此。”杜维屏眨了眨眼，又问道：“婶子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周朝先自然明白杜维屏是什么意思，想了想道：“她是个报纸编辑，喜欢写些东西吧。” “哦哦哦。” 说到这周朝先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他和代欣冉约定的抵达上海的时间也不远了，于是道：“可以借你的车用一用吗？他们应当快到上海了。” “当然，周叔您也太外道了，我的不就是您的我，走走走。” 于是一行人上了车，在车发动之前，杜维屏叫来了一名保镖，对着他耳语了几句之后，便随着周朝先等人乘车前往上海火车站。 到了车站，却不见代欣冉等人，杜维屏便解释道：“火车晚点很正常。” 于是一行人便在火车站外等着，两人遂闲谈起来。 其间有人送来了一个箱子，但杜维屏没说箱子里是什么，周朝先便也没问。 杜维屏有过留洋经历，他是毕业于美国名校麻省理工学院，算得上是这个时代顶尖的知识分子了。 而周朝先又对美国文化极为了解，两人交谈一会，杜维屏几乎奇道：“周叔，您真没去过花旗国？” 周朝先笑道：“当然没有，我可是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的。” “那真是太奇怪了，您对于美国的了解甚至比我还要深。”杜维屏惊奇的说道。 两人正在闲谈之间，忽然听到有人高喊：“朝先。” 周朝先循声望去，却见自家夫人正和宫备还有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子从火车站中走了出来。 周朝先笑着迎了上去，道：“旅途一切顺利吗？” “嗯很好。”随后代欣冉指着身边这名年轻漂亮的女士道：“这是我在北京女子学校的朋友，叫陈婉秋。” “陈小姐好。” “周先生好。” 两人握了握手，周朝先指着身边的杜维屏道：“这位是上海的朋友，杜维屏。” 未等代欣冉先开口，杜维屏抢先开口道：“婶子好，刚知道您来上海所以准备不周，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杜维屏说完将刚才手下交给他的箱子打开并托起来给代欣冉看，里面摆满了各种珠宝首饰，在日光下华贵的耀眼刺目。 “呀。”陈婉秋被下了一跳，忍不住捂着嘴轻声惊呼。 代欣冉也没料到刚一见面对方就送自己这么大的礼物，忍不住也有些惊讶，随后茫然地看向周朝先。 “此外晚辈知道婶子是个文化人，还有虹口的一处清风书馆也送于婶子，只是晚辈的一些心意。”杜维屏赶紧劝道。 周朝先对着代欣冉微微点了点头，她便会意道：“那……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了，哎呀一时间没记住你的名字，真是不好意思，你叫？” 杜维屏见代欣冉收下脸上显出喜色道：“晚辈叫杜维屏，家父叫杜月笙。” “啊？”陈婉秋又吓了一跳，因为代家保密的原因，她现在还不知道周朝先的真实身份，隐隐约约的知道是个有些权利的军人。 却不曾想到来了上海，接待他们的竟然是颇有凶名的杜月笙的儿子，她不禁对周朝先的身份更是好奇了。 “好了站在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吃饭吧。”周朝先说完便带着几人上车。 “那晚辈就不打扰周叔和朋友吃饭了，恰好我也有些事要处理，这就先行告辞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杜维屏立在车边笑着道。 代欣冉假意劝道：“一起来吃吧，什么事不能吃完了在去办。” 此是人情世故，无论愿不愿意与对方同桌吃饭，该劝一劝还是要劝一劝的。 “不了不了，下次一定。”杜维屏摆手拒绝。 最后周朝先和宫备乘坐一辆轿车，陈婉秋和代欣冉乘坐一辆轿车一起前往霞飞路的潜龙餐厅。 “师座，”上了车，宫备就好奇的说道：“怎么和杜家搅和到一块了？” 他原来是周朝先的侍从，关系亲近，可谓是铁杆的亲信，所以也敢打听事。 “杜月笙送了我些资产，今天派他儿子过来也是想在我面前混个眼熟，没什么无非是些小混混罢了，军队的训练事宜进展的如何？” 宫备忙道：“一切都在正规之中，我带了资料过来，您……” “急什么晚上再看。手下的这些军官有没有什么不满的，或者说有没有比较出彩的？” 宫备知道周朝先让自己来上海就是为了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浙江第一师的军官们是什么情况，所以早就有了准备。 “都听听话的，倒是那个齐卫国对您得训练计划很是推崇，其他的就没什么了，这支军队的职业化程度很高，可预见的战斗力不敌。” “和原来的第十六师比呢？” 宫备道：“那自然是远远不足的。十六师是嫡系，浙江一师没法比。” 第470章 日常 轿车停在潜龙餐厅前，服务生们知道今天新老板要在餐厅里请客，一早就做好准备了，见轿车来了立刻上前拉开车门。 “老板好。” 他们一起对周朝先鞠躬道。 代欣冉被吓了一跳，周朝先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杜月笙送的。” “他倒是挺大方。” “没办法，谁叫你老公腿粗，他想抱我大腿。” 服务员们见周朝先和代欣冉态度亲密，连忙对着代欣冉也一鞠躬道：“老板娘好。” “你们好。”代欣冉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 她也不是个迂腐的，家里产业多了是好事，人家自愿送的，没什么不能拿的。 一行人进入餐厅，餐厅内已经有很多人了，此处也足见这里生意之兴隆。 他现在也明白过来，杜月笙送自己的产业都是已经做成了规模，换句话说就是让周朝先躺着收钱。 由此也足见杜月笙此人的确是会做人。 进入包间前，宫备道：“师座，我在外面吃就行了。” “行了吧，在府里少上桌了？一块吃吧。” “是，师座。” 进入包间后坐定，各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就好似流水一般呈了上来，随后又开了一瓶红酒助兴。 众人闲谈之间便已经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陈婉秋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道：“周先生，请问你是做什么的呀？” 陈婉秋对于周朝先的了解可谓是约等于0，在北京的时候代父代母只说周朝先是个官员，但具体是干什么的却是只口不提。 到了上海后，代欣冉也是不说，她都快闷死了。 “我是个军人。”周朝先笑道。 “这个我当然看出来了，你能不能多透露点消息。”陈婉欣追问道。 周朝先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我现在是浙江第一师的少将师长。” “呀！少将师长？”陈婉秋吓得手里的叉子都掉在了桌子上。 但她随后似乎明白过来，“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惊讶的道：“你你你……你叫周朝先，还是个师长，你是不是那个收付蒙古的大英雄。” 周朝先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啊，欣然你坏死了，亏我还把你当好朋友，你居然瞒着我藏了这么大的秘密！”陈婉秋不满的对代欣冉说道。 周朝先道：“是我不让她说的，陈小姐可能有所不知，我的政治立场和北平的一些人不太一样，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就没让她们告诉别人，希望陈小姐也能为我们保密。” 陈婉秋闻言立刻联想到了传闻中的军阀之间相互争斗的戏码，连忙捂住嘴摇着头含含糊糊的道：“我保密，我保密，我嘴最严了。” “噗嗤。”一旁的宫备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 随后包间内的人也都忍不住了，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也随之变得更加的热烈。 晚上七点多钟，吃罢了饭，周朝先本想带他们逛逛上海的夜景，但看样子无论是代欣冉还是她的朋友陈婉秋都对杜月笙送给周朝先的那座公馆更感兴趣，于是一行人乘车前往公馆。 公馆占地面积极大，样式是完全西式的样子，如果不是门口上挂着的“周公馆”，周朝先他们都会认为这里住的一定是位外国的富商。 众人一起进入会馆内，佣人们早得到了消息，带着周朝先他们在会馆内逛了逛。 占地面积比浙江卢永祥送的宅子小，但是胜在精致，三层楼十多个房间，前后有两个花园，尤其是后花园还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 众人在客厅里闲聊了一会后，代欣冉说困了，便拉着陈婉秋睡一间房，因为这样晚上她们可以聊一聊女人之间的私密话题。 “周大将军，今天你夫人可就借给我了。”陈婉秋跟着代欣冉回房间的时候还忍不住笑着对周朝先如此说道。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周朝先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对看戏的宫备道：“去书房。” 不说代欣冉与陈婉秋这边，只说宫备与周朝先进了书房之后，宫备便掏出了一些文件交到了周朝先的手上。 周朝先一边翻看文件，一边问一些问题，最后又做出一些批示，宫备一一记下。 末了周朝先道：“你是保定军官学院第八期毕业的吧？” 宫备福至心灵的说道：“是，学长。” “在学校的时候，现在应该干什么了？” 宫备一下子被问蒙了，想了半天后醒悟过来：“快要结业考试了。” “嗯，”周朝先道：“等回头完成第一阶段的训练之后，你亲自跑一趟保定，给我去保定军官学校多带回来一些好苗子。” 周朝先作为穿越者，阅历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对于这个时代，虽然武器装备很重要，但是人才尤其是中层军官的要求也是极大的。 保定军官学校作为这个时代的军事学校里的最高学府，里面毕业的学生基本上也可以代表了新生代军官的最高水平了。 当然美国的西点军校、俄国的伏龙芝军事学院、日本的陆军士官大学更厉害，但是那里面的军官一般都是直接去张作霖这种大军阀的麾下当兵，而不会投奔名声虽不小，但是势力却不大的周朝先的麾下。 而周朝先便瞄上了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就让这里当做培养自己手下军官的摇篮吧。 而宫备又是这个学校毕业的，让他前去挖掘人才，成功率也会更高一些。 “是师座。” “对了，千万记得，成绩重要但是不是第一位的，人品好不好一样重要。” 宫备点了点头道：“是师座，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嘛。” “嗯，没别的事了，你去休息吧。”周朝先摆了摆手。 但书房内的宫备却没离开，周朝先好奇的抬起头，奇道：“怎么？你还有事？” “额……是有事。” 宫备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 周朝先还从没见过自己这个手下露出这样的表情，忍不住好奇道：“你有事就直说，做小女儿状态作甚。” “是师座，是这样……我年纪也不小了，我看姜来孟皓他们都结婚了……” 周朝先何等精明，一看宫备这样就明白过来了。 “你小子看上了陈小姐？” 宫备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位陈小姐我也不熟，也不知道有没有婚配，这样吧明天我问问夫人，看看是什么情况。” “好，谢谢师座。” “你切去吧。” 第471章 说媒 看着宫备离开的身影，周朝先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愿意帮宫备说媒一方面是这小子年纪也不小了，的确是到了要结婚的年龄了，另外就是把他和自己绑得更紧密一些。 宫备作为侍从跟着周朝先一路从蒙古打白俄人，后来流落到了奉天，最后又一路南下，这大起大落之中对方对自己的忠诚始终没有变过，这样的人是自己日后执掌大权可以委以重任的大臣，自然要好生结交。 另一个，结婚生子之后，人的价值观也会改变，会变得更加老持稳重，同时有家有业之后，守护家庭的观念也会让男人迸发出更多的潜能。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清晨，周朝先提议今日去梨园听梅兰芳的戏，众人纷纷欣然答应。 出发之前，周朝先将代欣冉叫到身边来：“你那个同学可曾婚配？” 代欣冉闻言立刻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周朝先。 周朝先便知自家夫人误会自己了，忙道：“可不是我看上他了，是宫备。这小子昨天专门找我来问的。” “是他呀。”代欣冉瞪大了眼睛，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罢了方道：“我倒是没听过她有没有男朋友什么的，到时候可以问问。” “这个陈小姐人品如何？宫备这小子可是个良家子，我以后是打算重用的。” 代欣冉闻言白了周朝先一眼，小声道：“瞧你说的什么话，不是人品好的我可不交，等会在梨园的时候，你们俩找个机会出去我探探她的口风。” “成。” 随后众人一起乘车前往今日梅兰芳唱戏的园子，今日听众虽多，但自然有人为周朝先定了顶好的包房，众人进去喝茶听曲好生悠闲。 梅兰芳下场之后，周朝先伸手拽了一下宫备，使了个眼色，随后起身道：“我出去透口气。” 宫备也忙起身道：“我陪师座透口气。” “哈哈哈，透口气也需要人陪吗？”陈婉秋忍不住笑起来。 宫备脸色微红，也不说话赶紧跟着周朝先离开。 等到包厢的门关上，代欣冉忽然开口道：“婉秋，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结婚的打算？” 陈婉秋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可是碰见如意郎君了，可我却还没遇上呢。” 代欣冉闻言微微点头，随后道：“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啊，是谁？” “宫备。” “啊？”陈婉秋吃了一惊，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宫备的身影。 他身材平平，算不得高也算不得英俊，但谈吐颇为斯文，而且看样子现在做的官也不低。 陈婉秋想到这里微微有些脸红。 代欣冉继续道：“此人是个良家子，家世清白的很，而且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绝对的高材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中校军官了。” “而且现在就做到了旅长，以后跟着我们家老周混，未来一定少不了你的好。而且他原先是跟着我们家老周做侍从的，性格很好，无论交给他什么事，都能给你办的周周正在的。” 陈婉秋闻言也有些心动，她道：“这……却不知这位宫先生是怎么想的。” 代欣冉闻言便知道此事有门了，笑道：“今日我和你说起这事，便是这位宫先生请老周让我来说的，你如果有意等会和他好生聊聊。” 陈婉秋闻言脸红成了一片，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悄悄话，随后周朝先和宫备便去而复返了。 代欣冉对着周朝先微微点头使了个眼色，周朝先立刻明白此事有谱。 又看了会戏，周朝先拍了拍代欣冉，两人一起起身。 代欣冉道：“我跟老周出去逛逛，你们先看吧。” 随后周朝先和代欣冉也不顾陈婉秋和宫备的反应，便笑吟吟的出了包厢。 大门关上的时候，包厢内陷入了暧昧而尴尬的气氛之中。 “宫先生。” “陈小姐。”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气氛遂更加尴尬起来，陈婉秋忙道：“你先说，你先说……” 宫备挠了挠头道：“我是想问陈小姐要不要喝点水呀？” “啊？你就想跟我说这个？”陈婉秋瞪起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宫备尴尬的点了点头。 但他的样子却一下子逗笑了陈婉秋，她眉目轻轻的翻了个白眼，将水杯推到宫备面前，笑道：“你倒吧。” …… 另一边，周朝先和代欣冉则在上海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散步，不时进店闲逛些新奇的东西。 就在两人路过一个弄堂拐角的时候，忽然冲出来一个黑衣青年，那人直接冲向周朝先。 贴身跟随的保镖猛然跨前一步，一脚踹了过去。 那黑衣青年直接被踹翻在地，随后后方的保镖一下子围了上来，侍卫队队长甚至拔枪在手。 “你……你他娘的敢打老子……”被踹翻在地的黑衣青年爬起身来，有些害怕但又有些愤怒。 “哒哒哒！”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弄堂内又冲出几个年轻人。 “先生，这些人怎么处理？”侍卫队队长问道。 “把他胳膊给折了吧。”周朝先摆了摆手。 “是。”侍卫队队长答应一声走了过去。 “你们别过来，我们……我们是斧头帮的，你们敢弄我我老大不会放过你们的。” 倒在地上的小年轻显然被吓得不停，举着手中的小水果刀大声叫道。 侍卫队长上前一脚将水果刀踹飞，随后伸手按住小年轻的胳膊，便听“咔嚓”一声，手臂便被折断。 周朝先从口袋中摸出几张纸币，算了算丢在他的身上，道：“去找个医生。” 而他们的同伙看到周朝先等人手中都带着更高一级别的武器，也不敢上前，只能等周朝先等人走远了方才将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人给扶了起来。 “哥，现在怎么办呀？” 被扭断了胳膊的人咬着牙道：“走，去找大哥，让大哥帮咱们报仇。” “可……可那些人有枪，咱们得罪不起啊。” “放屁，等会看见老大，谁也不许说那些人带着枪呢？知道了吗？” “啊……哦哦哦好。”几人虽不明白为什么，但见老大如此坚持，只好搀扶着他往弄堂内走去。 进弄堂的时候，被折断手臂的那人还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朝先的背影，他的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等死吧！” 第472章 时局 可几个小青皮返回斧头帮并向自家老大哭诉自己被打的事情时，这几个小青皮却并不知道青帮的人早先他们一步来向斧头帮通报情况了。 杜月笙为了避免再出现黄金荣殴打卢小嘉的惨剧，早就安排了得力的手下暗中保护周朝先。 所以当斧头帮的这几个小青皮开罪了周朝先后，青帮就为他出了头。 斧头帮老大一脚揣在那个断了胳膊的小青皮的胸口，骂道：“小赤佬，你知道你惹到了谁？你惹到了杜先生都不敢惹的人。” 骂完了，斧头帮老大挥了挥手道：“将左手剁下来送到杜先生哪里，好叫杜先生知道我们已经惩戒过了这些不开眼的小赤佬。” 奉天，大帅府。 万福麟将一身酒气的张作霖从车后座扶了下来，张作霖落地时有些站立不稳，四下晃了晃，若不是万福麟手扶的牢靠，恐怕张作霖已经摔倒在地了。 刚扶着张作霖在卧室坐下，便听他开口道：“小六子在哪呢？” 万福麟答道：“少帅在司令部呢。” “叫他来见我，还有给老子准备碗醒酒汤，小鬼子这清酒就是玄乎，喝了惹人头疼。” “好，您稍等会。”万福麟伺候着张作霖在床上坐好后，自己才离开了卧室去安排各项事宜。 不一会张学良就匆匆赶来，端着万福麟给他准备的醒酒汤进了张作霖的卧室。 “那些小鬼子又灌你了?”张学良一进屋就问道一股浓郁的酒气，他一面将醒酒汤端到张作霖面前一边问道。 自从张作霖将奉天城的日本间谍抓了个干净之后，关东军便于张作霖交恶，但在双方都冷静了一段时间之后，又都认为彼此之间还有利用的价值后，又开始眉来眼去的勾搭到了一起。 张作霖刚刚就是和几个日本驻东三省的高官喝的酒。 “他们灌老子酒？是老子灌他们酒，三个小鬼子全叫我给喝趴下了，哈哈哈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呢唱鬼子歌呢，别提多好玩了。”张作霖颇为自豪的说道。 “这又是何苦呢？反正只是假意联络感情，没听那洋医生说吗？酒这东西喝多了，它伤身。” 近段日子，张作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全家人都很担心，故而张学良如此劝道。 “你懂什么？！”张作霖吹胡子瞪眼道：“老子灌了他们三杯酒，他们就要给老子一个旅的装备，一个旅的装备，傻子才不喝呢。” “等这批装备过来，咕噜……”张作霖一边喝醒酒汤一边道：“咱们就又能拉起来一个加强旅了。” “我预感大变即将到来，能多一分助力，便多一分助力吧。”喝完了醒酒汤，张作霖的脑子也逐渐恢复了清醒，他如此严肃的说道。 “对了，周朝先现在的情况如何了？”张作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颇被自己看重的后辈。 张学良提起周朝先便想笑，他轻笑道：“这小子却是个会折腾，有能为的，初到浙江便一力促成了浙江和江苏的和平协定，现在听说是管着浙江第一师呢。” “那你回头发一封电报给他，告诉他一旦浙江情况有变，卢永祥挡不住齐燮元的时候，让他一定要及早抽身返回奉天。” 听到张作霖的话，张学良微微一惊。 他现在的政治嗅觉并不灵敏，道：“江苏和浙江不是刚刚签订了和平协议吗？何来情况有变？” 张作霖正色道：“小六子，我且问你，齐燮元和卢永祥的矛盾在哪里？” 张学良知道这是父亲在考教自己，认真的想了想道：“是因为他们都想吞并对方的地盘。” 张作霖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齐燮元和卢永祥之间除了地盘之争外还有一个就是路线之争，站在直系身后的英美等列强。而皖系背后站的却是日本人。” “六子你想，这几天来卢永祥通电全国痛骂曹锟贿选的电文比之前有见少吗？根本没少呀，如果卢永祥不愿意和直系开战，他没必要一直在挑逗曹锟。他卢永祥的地盘是浙江和上海，离着北平十万八千里远，他犯得上和曹锟不死不休吗？犯不上。” 张作霖眼中射出狡黠的光来，他竖起一根手指头道：“那是谁让他一直挑逗曹锟，那肯定是那些脏心烂肺的日本人。浙江和江苏短时间内必有一战，我真怕朝先折在这场无端的战争之中呀。” “那可要召他回来？”听到父亲这么说，张学良也有些着急了。 周朝先对于他来说，是日后他接了父亲的班之后，统治疆域的一个重要大臣，他是真打算重用的。 张作霖再次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小六子，如果齐燮元和卢永祥打起来了，那你说咱们和曹锟他们还能维持眼下这个局面吗？” 张学良没说话，眼中隐隐闪着不安的光来。 上一次直奉之战，他们奉系元气大伤，却不想如今大战竟然悄无声息的迫在眉睫。 北平，大总统府。 曹锟虽然还并未真正当选大总统之位，但他却已经将总统的宝座视为囊中之物，更早早就急不可耐的搬进了总统府中居住。 但今天曹锟的气却很不顺，他坐在宽大柔软的床铺上，但整个人却因为忍不住不断咳嗦而躬成了弓形。 纵然几名如花似玉的美婢一直在身后给曹锟顺气，但他还是铁青着脸，眼色阴沉的仿佛想要杀人一般。 这段时间以来，自卢永祥那一份通电全国的反曹锟贿选的电文而来，原本面对曹锟贿选总统之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势力们却像是吃错了药一样纷纷跳出来反对自己。 尤其在刚刚，一堆学生冲到了大总统府前大骂自己是窃国大盗，是袁世凯二世。 天可怜见，他仅仅是想当个大总统而已，可没想着再次复辟帝制呀。 好不容易劝退了学生们，原本一直支持自己的美国大师和英国大使都亲自登门，并且严肃的和自己说，如果中华大地的局面还这么乱，他们将会考虑是否要继续援助自己英镑和欧洲产的军械了。 “大总统，查出来了……”副官邓晨快步走了进来，他来到曹锟面前，低头道：“那些学生可能是卢永祥资助的……” 第473章 他想做什么？ “啪！” 价值连城的元青花瓷罐被曹锟从茶几上摔落，瓷瓶落地瞬间摔个粉碎。 “噗通！” 两名美婢瞬间吓得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他娘的卢永祥，非跟老子过不去是吧。”曹锟指着大门破口大骂。 亲切的问候过了卢永祥的祖宗十八代后，曹锟一口怨气方才消散了些，他端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对副官邓晨道：“马上电令齐燮元，让他立刻和卢永祥开战，他娘的不是喜欢碍老子的事吗？我先让他后院着火，看他还怎么碍我的事。” 副官闻言却没有第一时间去传令，而是小声的提醒道：“大总统，您真是贵人多忘事，齐燮元前段时间才和卢永祥签订了一个江浙和平协议，说是要保两省和平，现在您要他开战，齐都统恐怕未必会愿意。” 曹锟这是气急了将江浙和平协议这件事给忘了，现在经副官这么一提醒便也想了起来。 “这个齐燮元怎么早不与卢永祥签协定，偏偏这段时间签字，这摆明了是不想和卢永祥打。”曹锟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这段时间他已经快要被能不能登上大总统宝座这件事给折磨的疯掉了，再加上这段时间他的身体情况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曹锟现在是真的除了想做中华民国的大总统以外别无所求了。 疾病、渐渐年老的体魄、远在千里之外的手下人，这等等因素加之在一起，已经让曹锟渐渐变成了一个老迈昏聩之人。 “齐燮元究竟是不是站在我这一头的？”曹锟忍不住去想这个他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得问题。 从前齐燮元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后来自己想要取得总统宝座时，齐燮元也毫不吝啬的搜集了许多资金并交给自己运作。这个忠心耿耿的臣子怎么在即将得到胜利的时候背叛了自己？ 曹锟的眼神猛地锐利起来，他捂着嘴重重的咳嗦了几声后，对着房内的美婢和下人们挥了挥手道：“都出去。” 一干佣人立刻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 确认了周围的环境不会被人窃听之后，曹锟对邓晨道：“联系曹锟队伍里的自己人，给我主动挑衅卢军。” “啊？”邓晨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曹锟的话。 他……他难道是想要挑起齐燮元和卢永祥之间的战争吗？ “啊什么？难道本总统做事还需要向你解释吗？”曹锟对于邓晨愣在原地的表现十分不骂，愤怒的说道。 “不……不是。”邓晨连忙摇了摇头，然后他说：“我立刻去安排。” “去吧。”曹锟对着邓晨挥了挥手，下一秒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浮现。 既然不确定你齐燮元是不是还忠诚于自己，那就挑起一场战争让齐燮元去打吧。 战火一但烧起来，那么齐燮元一定会向自己求助，到了那个时候是搓扁还是揉圆不过是自己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而此时此刻的卢永祥尚且沉浸在和江苏签订和平协议的自认为安详的时光中，完全没有预料到一场巨大的阴谋已经悄然降临在了自己的头上。 上海，周公馆。 三日的时光转瞬即逝，这几日来周朝先已经和夫人便游上海。 同时宫备和陈婉秋的感情也越发的升温，不知何时两人就像是被胶黏住了死活不愿分开。 但所谓幸福的时光是短暂的，周朝先不像是卢小嘉这个胸无大志的二世祖，更何况他一直都知道江苏和浙江之间必有一战。 而历史上的直皖战争是以皖系的惨败而告终的，这就说明皖系一定存在着很严重的问题，周朝先并未狂妄到自以为可以解决皖系的问题，但他却常怀这一颗浑水摸鱼之心。 故而，他在上海游历了一番之后就打算回杭州整顿军备，以应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战争。 这天清晨，宫备和陈婉秋一起先行离开上海，乘坐火车赶赴保定准备前往保定陆军军官学校之中为周朝先选拔可用的人才。 到了晚上，周朝先特意请了杜月笙来周公馆内做客。 代欣冉因为不愿意见这个名声凶恶的地下势力里王者，于是早早地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周朝先笑着对杜月笙道：“杜先生，多谢你送我的各种产业，过了明日我便要重新返回杭州，到时候上海的产业就要委托杜先生多为照顾了。” 杜月笙忙道：“这个自然，周师长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只是怎么走得为何如此之急？上海还要好多繁华好玩之地，不妨多逗留几日。” 周朝先轻叹了一口气，对杜月笙道：“这些日子我心中长惴惴不安，还是尽早回军中整顿经武，以作战争准备的好。” 杜月笙闻言也觉得话题沉重起来，但他此行却还有其他的目的，端起酒杯道：“不说那些沉重的话题了，杜某再敬周先生一杯酒。” 两只酒杯“叮”的捧在一处，两人各自一饮而尽。 杜月笙开口道：“既然周师长坦诚相待，那么杜某也不藏着掖着了。此行不单单是来赴宴，而是还怀着和周先生合作做生意的念头来的。” 周朝先眨了眨眼睛，钱谁不爱呀，尤其是养军队，军队那可就是一个吞金兽，无论你花多少钱，都很难砸起来一个水花。 “杜先生有话请讲。” 杜月笙便道：“这些日子以来，杜某常常害怕战火一旦烧到上海，那么这些年来的积蓄便都可能化作泡影一般，听闻周先生在东三省很有些势力，我出本钱，周先生出人，我们可否在奉天也置办些产业？” 狡兔三窟！ 杜月笙果然是个聪明人。 周朝先自然欣然应允，自己与张学良相交莫逆，到时候完全可以再将产业送一部分股份给张学良，这样他们就不愁在奉天挣不到钱。 这个时代，只要势力够大，挣钱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杜先生真不愧是我的知己，我也正有此意。这样，就由杜先生先筹谋一下我们要在东北做些什么生意，然后由我去打通张大帅哪里的关节，可好？” 杜月笙闻言大喜，拍手道：“周先生真爽快人，来来来，我们在痛饮三百杯。” 周朝先笑道：“好，好。” 当天两人开怀痛饮，一直喝到深夜一点多钟，方才各自散去。 第474章 敲打 数日之后，杭州城外一处军营外的训练场上。 周朝先穿着土黄色的皖系军装立在高台之上，在浙江第一师的参谋长以及几位旅长的陪同下，一起观看浙江第一师的攻防演练情况。 虽然周朝先更喜欢奉系的蓝呢子的军装，但所谓入乡随俗，还是穿上了这套土黄色的军装。 此刻周朝先眉头紧锁，不时将目光从望远镜上移开，同时用笔在笔记本上记下数字。 战场之上分为红蓝两军。 红色方担任主攻手的角色，他们是浙江第一师第一旅与第三旅标志是他们两个旅团战士们右臂上带着的红色的袖箍。 而蓝色方代表防守方，此刻他们正蹲在阵地之中，模拟着坚守阵地的作战，他们的标识则是右臂上带着的蓝色袖箍。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随着“滴滴——嘀”的冲锋号声，红军战士们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以潮水之势向着蓝军冲去。 随后爆炸声与机枪声响个不停。 当然这都是空包弹，只是演练而已肯定不能上真家伙。 可看着看着，周朝先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了。 站在他身后同样注意着战场方向的姜来还有肖岸等一众第十六师的老将们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反倒是齐卫国、赵世豪、邓军这些浙江第一师的老将们，显得洋洋得意，似乎对演练场上表现出来的效果很是满意。 “砰！” 高台上一声巨响，周朝先用力的将笔记本砸在桌子上，他目光阴沉的扫过身后众将，却并没说话。 齐卫国等人不知道周朝先为何发怒，齐卫国赶紧问道：“师座，这……这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周朝先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先继续看。” 众浙江第一师的老将们听到周朝先如此口吻，一个个都收起了洋洋自得之意，但心中也好生奇怪周朝先是为何发怒。 红军以两倍之数，却迟迟不能攻破蓝军之防线；而蓝军屡屡有反攻之机，但却亦没有抓住机会。 眼看模拟战即将陷入僵持的时候，忽然见红军中大约是一个团编制的人马在大部队牵制蓝军防线之际，游弋到蓝军防守较为薄弱的右翼防线便，随后像一把尖刀一样直接插进防线之中，最后搅得蓝军防线大乱，最终红军终于攻破了蓝军的防线。 军事演习也由此画上了尾声。 “叫上团一级的军官一个不落的前方会议室里开会。”周朝先冷冷的扫了军官们一眼，随后拿起笔记本转身离开。 齐卫国等人不知道周朝先为何会如此，赶紧围上了肖岸等周朝先的旧部。 “肖旅长，这是怎么回事呀？咱们的演练不是挺成功的嘛？我怎么看师座这么不开心呀？”齐卫国看着肖岸满是好奇的问道。 肖岸，原周朝先警卫团团长，现任浙江第一师第一旅旅长。 他苦笑的摇了摇头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师座不满意，而且很不满意了，唉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训练的时候我没想到咱们的兵和十六师的兵差距这么大。” “不满意？”齐卫国等浙江第一师的老军官们都傻了，眼下的浙江第一师和周朝先没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养了，在他们看来现在的浙江第一师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无论是战术执行，还是战斗意志方面，都不尽如人意。”肖岸对这些还不知道周朝先厉害的军官们说道：“给你们举个例子，当时在蒙古的时候，十六师的一个营部，拦住了整整两个团的白俄人。” “其间，不仅是拦住了白俄人的突围，而且还多次对白俄人发动了反冲锋。各位，请问以眼下这支浙江第一师的战斗力，如果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不要说组织起反冲锋，能不能守得住阵地呢？” 肖岸说完，便匆匆往作战会议室里走去。 齐卫国等人听完肖岸的话，一个个脸色都变得很难看，最终没人说话，也一起快步走向会议室。 …… 团级军官们尚不知道军队高层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一边向作战会议室里走，一边小声的议论着刚才的军事演习。 “真过瘾呀，就跟真打仗一下，要是经常能这么训练，那上了战场之后，我军的战斗力一定能百分之百的发挥出来，而且还能保证低伤亡。” “不错，今天第二旅的弟兄们真够劲的，防守起咱们来把吃奶的尽都用上了吧？哈哈哈。” 团一级的军官们说说笑笑的进入作战会议室中，但随即有些人就敏锐的发现，会议室里的气氛很不对劲。 周朝先正板着脸看向军事地图，而旅一级的军官们则一个个低垂了头活像一个个做错了事准备等待老师训斥的学生一样。 “这是有事。”有心的人立刻意识到了，于是赶紧闭上了嘴。 不安的气氛迅速蔓延，随后争做会议室内都静了下来，安静的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啪！” 笔记本被重重的摔在会议桌上。 “笑啊，继续笑啊，怎么不笑了！”周朝先冷声道：“你们是不是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呀？”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第一旅旅长肖岸。”周朝先忽然点将。 肖岸立刻立正出列，行军礼后高声道：“有！” “我现在问你，你部演练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周朝先大声问道。 “回师座，我部在演练之中，在进攻之时，作战手法单一，面对久攻不下的阵地之事，没有采用灵活的战术，而是以僵化的争斗思维，消极的应对战斗。而且军令传达效率低，从旅部一直下达到团部在到营连排最后下发到各战士们身上时，耗时过长！如果在真正的战场上，我军恐怕已经失利！” “好啊，原来你知道呀，”周朝先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肖岸低着头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呀。 在平时的训练中，他都是一直严苛要求部下的，但一旦到了战场上，哪怕是军事演习中，一些从前没有发现的问题也都一一暴露出来，这不是他现场就能补救的。 但自己作为第一旅的军事主官，确实应该承担责任。 不过好在很快周朝先就说道：“归列。” 肖岸这么长舒了一口气站回到队列之中。 第475章 暗流涌动 “齐卫国，你来说说这次你们旅在防守方面，犯了什么错。”周朝先继续点将。 第二旅旅长，也是担任这次蓝军防守方的总指挥齐卫国立刻挺身出列。 “师座，我们第二旅在防守时，防御态度过于死板，不够灵活。在出现可以反冲锋，痛打落水狗的时候，没有表现出灵活性来。” “其次，我们在面对敌军袭扰的时候，官兵们没能第一时间准确判断进攻方的来意，这埋下了后续进攻方搅乱我们防守重心，致使我军全线失守的伏笔。” “最后，我军上下军令传递方面与信息交流方面存在较大问题，旅一级军官无法和汇总基层官兵的信息，这使的我军上级指挥无法做到如臂使指。” 齐卫国说完之后低下了头。 “嗯，齐旅长的总结还是很到位的，”周朝先先肯定了一声，随后语气加重道：“但单单只是意识到了问题还远远不够，后续还要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齐旅长，你有没有信心？” 齐卫国“啪”的一声昂首敬礼，他好歹也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对于自己能力方面，他从来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怀疑。 “是师座，我们一定会将存在的问题都改善的。” “归队。” 齐卫国在敬了个军礼，随后归队。 之后周朝先又点了第三旅的旅长赵世豪出列表达自己的意见，对方也将此次演戏之中暴露出来的问题总结了一番，随后向周朝先表达自己一定会解决问题的决心。 “我知道在座的一些人可能会不以为意，觉得我只是在虚张声势。” “但你们大可以向我的旧部打听一下我以前的事情，”周朝先目光锐利的扫过作战会议室，声音掷地有声：“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训练的，是以什么标准来要求自己的。但是现在，浙江第一师姓了周，那一切都要以我的标准来。” “好，也许有人要问了，周师长你的标准是什么，那我今天就在这里告诉你们，你们回去之后也告诉你们手底下的士兵。” “我的要求就是，要把你们……”周朝先用手指扫过会议室里的所有军官，随后一拍桌子大声道：“要把浙江第一师练成一支铁军！练成一支世界一流的陆军！” “虽然现在我知道你们之中一定有人在心里嘲笑我痴心妄想，但是我对自己有信心，我对你们也有信心！” “刚才总结完了缺点，现在我来说一下我从军事演习之中看出来的优点。” 周朝先颇通人性，他知道想要唤起人们的斗志，单靠大棒是不够用的，必须还要有萝卜。 “首先，陆军之间协同前进做的不错，防守方的蓝军也能做到接敌是不慌乱，急而有序，这很难得。” “我这里要着重表扬一下再进攻结尾那一支突击的奇兵，请问是哪一旅的？” 第一旅旅长肖岸立刻举起手。 “是第一旅的那个部分？” “第一旅第一团！”肖岸自豪的回答道。 “一团长出列。” 团级军官中，一个魁梧的汉子昂首挺胸的站了出来。 周朝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乐了，此人竟然是自己从奉天带回来的一个小老乡，姓陈名树成。 “陈树成，以奇军突袭敌军侧翼防线的想法是上级下达给你们的，还是你们自己研究出来的？” 陈树成如实的回答道：“回师座，是我们在战场之上，见久攻不下蓝军的阵地，于是我们和第二团第三团的团长商量了一下，最终确定了从侧翼进攻吸引并搅乱对方火力的计划的。” “嗯，”周朝先嘴角勾起笑着对其他人道：“看看，这便是战场自觉性。归列吧，回头军部会给你们发嘉奖的。” “是，师座！”陈树成利落的敬了个军礼之后，随后重新归队。 “好了今天军事演习你们也忙了一天了，会议今天就到这里，旅级军官留下，其他人回去休息吧。” “对了，其他人回去没人写一份自己对这次演习作战的感想，回头上交到军部，散会。” 会议室内顿时热闹起来，团一级的军官们小声交谈着离开了会议室，当他们全都消失后，会议室内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这下出了周朝先以外，所有人都傻了眼，他们现在可不知道周朝先这是要干什么。 “上地图。”却见周朝先拍了拍手。 几名军官便合力将一份地图展开在会议室的黑板上。 众人一起看去，便发现这赫然是一份江浙一待的军事地图，但仔细凝视，却发现这份地图和之前他们用的并不一样，眼前这幅更加的细致，同时本能的也让他们觉得这份地图更加的精准。 随后齐卫国眼尖的发现了地图四周有日文标识，忍不住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日本出品的地图，那这么精准就没问题了。 实际上在当世的民国，军阀们所用的地图大多都并不精确，就以东北军张作霖所部为例，直到又一次张作霖在偶然之间得到了一份日本绘制的东北旅游地图，那时张作霖才赫然发现，日本人竟然不知道何时摸清了整个东三省的地形，并且只是一份旅游地图的精准性就做得远超他所用的地图，他都不敢想日本的军事地图会是什么样。 这是从那时开始，张作霖越发的察觉到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如果真对东北土地没有想法的话，那他们为什么要耗费人力物力去制作这么一份精致的地图呢？ 周朝先用手敲了敲地图，对众人道：“你们不少人都是江浙地区的老人了，我命令——” “唰！” 在场的所有军官一起立正。 周朝先继续道：“我命令——你们立刻开始组织研究齐燮元所部，并且给我制作一份如果齐燮元与我们开战，我们浙江第一师应该如何作战的计划书。” “是师座！” 众人答应了一声之后，却见第三旅的旅长赵世豪挠着头，疑惑的问道：“师座，咱们不是和齐大帅签订了和平协议吗？战争应该不会爆发吧？” “战争不会爆发？哈哈哈，战争是一份协议就能约束的了的吗？” 周朝先说完之后也并未解释，直继续道：“我辈军人，不管情况如何，都要始终做好战斗准备！” 第476章 夜话 “是！” 众军官不敢怠慢，一起敬礼称是。 “好了，都散了吧。”周朝先说了一声，随后自己带着一群人先率先离开。 “呼——” 周朝先离开后，一众浙江第一师团的高级军官们纷纷坐在会议室的凳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周朝先太霸道了，他只是站在那里，也不用说脏话，只用那一双眼睛扫过他们，他们就觉得无比紧张，更甚者还觉得呼吸都不够顺畅了。 这与他们浙江第一师的前任师长形成了鲜明的差距。 相比起来，周朝先就像是草原上的雄狮一样，他需要所有人都绝对的服从他。 “周师长的要求也太高了，依我看咱们今天下午安排的就挺好的，咱们以前什么时候打过……” 第三旅的旅长略有些不满，他一面扯着军装的扣子，一面小声的抱怨这。 如果都是自己人或许还没什么，但齐卫国立刻意识到这里面还有周朝先的嫡系。 齐卫国立刻捂嘴轻轻的咳嗦了一声。 赵世豪也不是什么蠢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家这位老大哥是在提点自己，连忙住嘴。 肖岸将文件收拾了一下，随后起身对几位同僚点了点头，说了声：“先走了。”随后转身离开军事会议室。 “师座他……”肖岸离开，赵世豪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齐卫国对赵世豪摇了摇头，随后提议道：“今天晚上去我家喝酒。” 赵世豪还有邓军以及第一旅的副旅长马博山均大喜的点了点头。 邓军笑道：“好久没吃嫂子的手艺了，还怪馋的。” 齐卫国也收拾好了东西站起身，笑着对其他人道：“好，今天我让你们嫂子多炒点菜，咱们今天一起喝个痛快。” 随后他又伸手指了指赵世豪，训斥道：“扣子，记好了，忘了师长是怎么要求的了吗？军容，军纪。” “哦哦，好。”赵世豪连忙将半敞开的军装扣子扣好。 对军容军纪的要求浙江第一师以前是没有的，这些都是周朝先带来的。 周朝先在后世虽然只是个小白领，但是是个十足的军事迷。 他看过分析美军的一份文章，里面清楚的表明，很多时候美军对装备的要求是颜值大于实用性的。 原因也很明了，那就是将军人的荣誉感外置，让士兵与军官们感受到自己身上所穿的军装的力量。 而这也是构成美军战斗力的一个重要原因，周朝先自然也有意将他移植过来。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军队，不要说军容有多整齐了，只要一支军队的衣服穿的是一个颜色，不像是拼凑出来的，那就算的上是一支军容肃穆的军队了。 而无论是从前的第十六混成师团，还是如今被周朝先改造过得浙江第一师，他们的战斗力先不谈，只从外表来看，那的确算得上是整个民国都排在前列的强军。 夜晚，齐卫国位于杭州府的家中。 “最后一道菜来了，齐活了。”齐卫国的妻子将一条炖鱼端上餐桌，笑着对来访的几位客人道：“你们老爷们谈事喝酒，我们妇道人家就不跟着掺和了，回房间里听收音机了。” “嫂子一起跟着吃点呗？”客人们自然是欣然邀请。 齐夫人摆了摆手，笑呵呵的离开了。 “你嫂子这准时着急去听梅先生的戏，嘿嘿自从有了那叫收音机的玩意，她可算找到正经活了，一天什么都不干，就知道抱着收音机听。”齐卫国笑呵呵的说道。 “嘿，咱们老爷们将脑袋别再裤腰带上挣前程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吗？嫂子愿听让她听去，倒是咱们哥几个的处境可是有些不妙呀……”赵世豪说到此处，不禁长叹了一声，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眉宇之间满是愁容。 随着赵世豪的一声长叹，除了齐卫国以外的其他人眉宇之间也是写满了忧愁。 自从周朝先带着他从奉天带来的嫡系人马空降到浙江第一师以来，原来的生态环境全都破坏掉了，如今军队之中一些人被扫地出门，中高层的军官也换了半茬，他们忍不住担忧自己的命运会不会最终也是被周朝先排挤出去。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这样，但别怪老哥说你们，周师长来了咱们整个第一师上下是不是都有活力了？就拿从前来说，咱们什么时候组织过这么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没有这军事演习，咱们怎么能发现部队的这么多缺点？” “要我说，周师长不但应该来，而且早就应该来了。如果当时老师长退位，我顺利的接任，那我会做出改变吗？” 齐卫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他继续道：“我扪心自问，我应该不会做出改变的，但这样的代价是什么？是很有可能有朝一日战争爆发了，我们要用兄弟们的血与肉去发现问题。” “周师长说的没错，你们现在的思想出了问题，而且出了很大的问题。你们如果不能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话，哪怕周师长没想过要将你们扫地出门，我也会力荐他这么做。” “思安者危，思战者强，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赵世豪他们其实也是很钦佩周朝先的，今天开口抱怨，一是因为军队的训练强度和对他们的素质要求上来了，他们一时间没有适应。 第二就是因为他们认为齐卫国因为没有接上班而不痛快。 今天一看齐卫国不禁没有不痛快，而且还坚决的站在了周朝先这一边，他们自然也没有继续就这么话题说下去。 邓军抿了口酒，忽然开口道：“关于周师长说的和齐燮元开战的事，你们怎么看？真要打？” “应该不会吧……咱们刚签的和平协议呀，要打也得过几年吧……” 马博山摇着头道：“不对不对，那协议就是周师长从中周旋而成的，他绝对是知道内幕的，他都觉得可能要打，那十有八九，那份协议根本就不顶什么事。” 邓军闻言微微点头，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话说起来，你们说如果要打的话，齐燮元会先从哪里打过来？” 众人不是保定军官学校毕业的就是日本陆军士官毕业的，都可谓是十足的高材生。 第477章 保定陆军军官学校 他们在军事理论这一方面的知识都很是扎实，话题谈到了此处，齐卫国便起身吩咐秘书取来了一份江浙一待的地图，随后一群旅级军官一面喝着酒，一面围着地图指指点点，甚至不时还发出几声争吵之声。 此时，同一轮明月下，位于保定莲池区的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内，则是一片安静肃穆。 刘万春打完篮球回到宿舍，推开门便看到室友李觉还伏在桌案上温习功课，忍不住道：“你看了一下午了？和三班的篮球赛也没去？” 李觉这时方才反应过来，将有些酸胀的眼睛从书本上移开，他看了一眼窗外，这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没吃晚饭他肚子里发出“咕咕”两声抗议。 刘万春将一块毛巾浸在脸盆中打湿，随后拿起来擦拭起自己身上的汗珠，他看着李觉又将目光放在书本上，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功课成绩一向很好，难道还担心自己的成绩吗？” 李觉再次将目光挪开，对着自己这位话很多也很热情的室友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现在很迷茫，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寿山（李万春的字），你有毕业以后的想法吗？”李觉问道。 “我呀……我家里给安排了第21混成旅的关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去21旅当兵了，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咱们去了战场上还能互相照应。”李万春如此说，但他的兴致却并不怎么高。 “第21混成旅吗？”李觉默默的念了一声，他推开了窗户，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显出几分萧瑟来。 这位在原来的历史上，以善战而闻名的将领，此时此刻对未来一片迷茫。 “我本来是想追随第十六师的周朝先周师长，但前几日听先生说他已经被奉天方面免了职，现在去浙江帮卢永祥练兵了。”李觉忽然如此道。 “周师长……那真是大英雄，倒是可惜了。”刘万春也感叹了一句。 当时周朝先击败白俄鬼子，重新将蒙古纳为中国领土的时候，整个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都沸腾了。 当时消息传来的时候，师生们都一起涌在操场上大声庆祝这，而那一幕仿佛就在昨日一样。 李觉脑子里越发的混乱，于是起身离开房间，对刘万春道：“我去操场上散散步。” 说完便直接踱步出去了，他在脑子里胡乱的想着未来的事情，不知不觉之间就来到了学校大门前。 在学校大门的一侧上写着校训。 “守信、守时、苦读、勤练、爱校、爱国。” 李觉默默地念了一遍校训，却觉得脑海里各种思想越发的混乱了。 “云波（李觉字）！”有人在身后喊自己，李觉赶紧回过头去。 来的人却是熟人，是同班好友郜超。 “子举兄，晚上好呀。” “你也好，云波你怎么深夜一个人溜达到这边来？”郜超好奇的问道。 李觉苦笑一声，摊开手道：“我……想不清日后的去向，子举兄你毕业以后有安排了吗？” 郜超点了点头，望向南边笑道：“你知道在南边新成立了一家黄埔军校吗？” 李觉点了点头，他听人说过，是哪个了不得的孙先生开办的。 黄埔军校的人也已经接触过自己了，表达了想召自己过去做教官，但被李觉给回绝了。 郜超继续道：“我已经答应黄埔军校的人，毕业了就去哪里做区长与战术教官，你若是也没想好，不妨随我一起去黄埔军校，以你的成绩，未来前途一定会比我好的。” “让我再想想吧。”李觉如此说道。 而与此同时，一列火车刚刚在保定站停下，车上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礼走了下来，他身边一个妙龄女子挽着他的手臂，举止十分的亲昵。 站台上早有人接站，接站人一眼就看到了宫备，笑着挥了挥手道：“宫师弟，宫师弟。” 宫备循声望去，脸上马上就显出笑容来，他迎上那人笑着和人家拥抱了一下。 “陈师哥，好多年不见呀。”宫备锤了锤陈以忠的后辈笑着说道。 陈以忠笑骂道：“分明才两三年没见，怎么成了好多年没见过了，咦这位是弟妹吗？” 陈婉秋上前道：“陈先生好。” “宫备你小子还真是好福气，不但跟了个能出名的长官，还娶了个这么好看的媳妇。”陈以忠带着两人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打趣道。 “哪里有师哥福气好，毕业就留校当教官了，这些年一定又教出来许多将军苗子吧。” 原来这位陈以忠比宫备早一届，但他毕业时直接留在了保定军校当老师了，也是在那时他和宫备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嗨你快别提了……”陈以忠一听到这些就头疼，他左右看了看，方才低声道：“学校可能……可能要办不下去了。” “什么？”宫备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是真的，听校长说，北平的那位对咱们学校一直有见地……不过南边的孙先生在广州的黄埔那块办了所陆军军官学校，听说是有苏联背景，师资力量很是强大，现在也邀请我去那边做教师呢，你现在在杭州当兵？那以后咱们哥俩相见倒是近了很多了。” 宫备一听说母校有可能要停办，心中便是一阵的悲伤，但紧接着他就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一次机会。 他对自己这位学长很了解，对方的军事理论知识很扎实深厚，而且精通外文，很多国外的军事书籍他不需要翻译自己就能看懂。 陈以忠尤其对于战略分析这一块很是擅长，他曾经在战术课上多次像学生们推演国内外的大战，每次都能一针见血的说明战胜方是因何而胜，战败者是因何而败。 可千万不要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实际上在真实的战场上，类似于战胜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的，战败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着打着就打不过的情况是很常见的。 “此人正是师座要的人才，我何不试着招揽一下？”宫备想到这里，立刻道：“老学长，你就没考虑过要从军吗？以你在军中的人脉，统领一方军队不是很轻松吗？” 陈以忠摆了摆手，轻声道：“现在在谁手底下当兵，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当这样的兵没意思，不痛快。要当兵，就要当能打洋鬼子，保家卫国的兵。” “如此方才不负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在世间走上一遭呀。” 第478章 招贤纳士 “这……”陈以忠闻言也是有些犹豫。 那个男人不曾梦想过亲赴战场，指挥钢铁军团，斩尽敌寇封狼居胥呢？ 这么多年，自己蜗居与学校之中，虽然也很是培养了一批可堪大用的军官，但终究还是不如自己亲临战场的好。 宫备的话让陈以忠蠢蠢欲动起来。 但他转念一想，以他的人脉在民国军中足可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哪里不是自己的容身之所呢？ 陈以忠便道：“师弟，你可是想让我追随周朝先周师长？” 宫备笑道：“师哥，你真是聪明，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这……”陈以忠思虑片刻后，问道：“我听闻周先生不是已经被剥去军职了吗？怎么……” 他话没说完便住口了，但是宫备是何等玲珑心思，闻弦音而知雅意，忙笑道：“我家师座现在是在卢永祥卢大帅的座下任职，现任浙江第一师的师长。我呢现在也做到了副旅长的位子。” “我是想举荐师哥你去做那个总参谋长的职务，哪里也可以将您的才学展示出来。” “而且周师长他你应该也是认识的，他很重视咱们保定毕业的学生，到时候你去了，定然被师座大用。” 说到此处，宫备忍不住压低声音继续道：“我家师座在离开奉天的时候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此次南行，便好似鸟上青天，鱼入大海，从此再无拘束了。” “这……”陈以忠讶然。 这话语并无什么奇特的，但却潜藏着一股图谋大事，胸有大志之气魄。 “我家师座非凡人亦。”宫备颇为自豪的说道，有种古时名将身投明主的骄傲感。 陈以忠闻言微微点头，将宫备所说的话记了下来，但却没有立刻回复。 他这个人做事喜欢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投身于何处那关系自己的前途，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决定。 更何况以他的人脉与资历，真要想从军的话，肯定有大把的人抢着要，是他挑选去处，而不是去处来选他。 “好了，不谈公事了，走今天你就住在我们家，咱们哥俩好好地喝一杯。”陈以忠亲切的搂了搂宫备的身体，随后一行人出了火车站。 接上人影稀少，此刻陈以忠方才先发在宫备与陈婉秋身后还跟着几名彪形大汉，只见他们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一股军人之气，腰间更是鼓鼓囊囊的，陈以忠便明白他们的身份了。 “这是你的保镖？”陈以忠问道。 宫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师座怕路途遥远出什么意外，所以强行派来的。” “你们师座对你还挺好，无妨反正我那家也大，收拾几间客房怎么也住下了。” 陈以忠在街上看了看，恰好有三五个黄包车过来，连忙挥手召来，一行人坐黄包车返回陈以忠的住所。 进去后，陈以忠与宫备饮酒助兴，其间宫备道：“学长，你可有学生的成绩什么的，不要藏私切给我看一看。此行我的目的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我就是为了我们师座来招揽人才的，你可要多多帮衬我呀。” “小事一桩。”陈以忠遂直接起身来到书房里，一阵翻找之后找出了一份成绩单交到宫备手中。 这也算不上是什么机密事情，在每年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有学生要毕业的时候，各地军阀们都会派人前来招揽人才。 毕竟在民国时期，只要认识常用字都算是知识渊博的人，而这些正规军校培养出来的学生，可远比那些从军队里直接提拔起来的大老粗们要好用。 宫备直接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笔记本，开始将一个个名字记在上面。 看得陈以忠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学弟，你难道打算去见每个你认为不错的人嘛？要知道，他们很多人是只是从军队里送过来的，而且还有一些人早就安排好了去处。” 陈以忠说的这些宫备自然清楚，他不仅清楚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早就经历过。 当时他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之前，就已经被奉军招揽，所以毕业之后直接就前往奉系军中任职。 “当然了，”宫备停住手上抄写名录的笔，笑着对陈以忠道：“我们第一师小家小业的，要不拿出十分的诚意，这些高财生们怎么才会屈尊而去呢？” 此时，同一轮圆月下的福建一处平原之上。 中央第六师团下的一个巡逻排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了他们师团的防线，转而靠近了皖系驻守在此处的军队。 “排长，咱们……咱们真的要动手吗？”一名抱着机枪的士兵有些胆怯的看向排长。 “啪！” 排长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面露不悦之色的说道：“你都问了多少遍了？你看老子像是来假的吗？” 机枪手借助月光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皖系驻守的哨所，问道：“咱们……咱们为什么要违抗上峰的命令呀？上峰不是说了绝不可以靠近皖军吗？” “呸，你懂什么？这叫战略，战略！”排长将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摸出个打火机点燃，舒舒服服的吸了一口排解了一下心中恐惧之意。 他目光扫过自己所带的这一排，见战士们都看向自己，他将手中的香烟丢过去，随后又摸出一盒崭新的接着抛给士兵们，道：“都吸一根壮壮胆。” 排长说完叼着香烟靠在了土堆上，默默地凝望着月光。 就在前几天，师里的一个参谋找到了自己，让自己在今天晚上率领巡逻队突袭皖军。 此事一旦做成，他就会力保自己去做团长。 他永远忘不了那名参谋身上穿的笔挺的军官制服还有他身上那些闪闪发光的军衔。那可是可以和师长说上话的大人物。 而团长，那可就是校级军官了，自己真坐上那个位置就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一辈子都没遇见过如此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此时此刻终于出现了，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 手下渐渐因为香烟而吵了起来，排长忍不住狠狠地将最靠近自己的人踹翻在地。 “小声点，你们难道想事情没做成就直接先被别人杀了不成？忘了皖军就在前面等着了？” 手下士兵们这才恍然醒悟，一个个赶紧闭上了嘴。 第479章 夜谈 排长他当然不会知道，命令他突袭皖系军队的命令并不是齐燮元的命令，而是远在北平城的曹锟的军令。 香烟燃尽，排长深吸了一口气，对手下人道：“都准备好了吗？” 士兵们看向排长，眼神之中多有躲闪恐惧之意。 “排长，咱们要不回去再问问上峰吧，您是不是……” “住口！”排长瞪了说话那人一眼，随后扯着他的脖领拽到了自己面前，他瞪着眼睛看着对方，随后又扫过其他人。 “这是我们一次机会，一次翻身的机会！不然你们还有我，”排长咬紧牙关，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才有出头的机会？” “你们放心，老子不是不念旧情的。等我当了团长以后，你们各个都当军官。” 当兵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在高官厚禄之下，死亡便也不显得那么恐怖。 听到排长这么说，士兵们原本恐惧的眼神逐渐消失，随后一个个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中显出杀气来。 “好排长，我们都听你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苟……” “苟富贵，无相忘。”一个读过几天书的人低声说道。 “对，就什么富贵咱们都不要互相忘了！” “好了，”排长从土堆后探出头，默默地看了一眼前方皖系士兵值夜的场景，随后对手下道：“等会咱们十人一组，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动手，到时候听我的命令，我不说开枪，谁他娘的也不许动手，知道了吗？” “知道了。” “我们都听排长的。” 士兵们纷纷应声回答道。 排长便挥了挥手道：“那就动手！” 一行人立刻分成三列，随后身影都潜伏在黑暗之中，向着前方敌军哨所的方向摸了过去。 皖系，浙江第一混成旅的哨站上。 也是一个排三十人的兵力，但此次带队的是一名连长。 士兵们将枪放在一边，人靠近篝火取暖。 天气还是很冷的，尤其是福建的天属于那种湿冷湿冷的，唯有靠近篝火取暖方才觉得舒适。 一名士兵忽然起身，将随身带的水壶举起，对着连长谄媚的笑道：“连长，兄弟带了好东西，整点？” 士兵将水壶盖拧开，一股白酒的响起从水壶中散发出来，人们顿时都望向这边来。 “咳咳，这不太好吧……”连长有些为难：“咱们不是规定执勤的时候不能喝酒……” 但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让手下的人劝一劝他才好喝。 “哎呀，连长没事，这一堆人里面你最大，弟兄们难道还敢教你的舌头？”拿着酒壶的人笑着说道：“再说了，弟兄们也都带了酒，都打算一起浅酌几口熬过这个晚上，你不喝，弟兄们怎么好喝？” “再说了，咱们老帅不是和江苏人签了和平协议了吗？咱们在这里值夜也不过是装装样子，没事的。” “对呀，连长你就喝吧。” “少喝一点没什么的。” 士兵们纷纷劝道。 这个时期的多数军阀的军队，其实军纪这一块把的并不严格，甚至于像同时期的湘军与淮军，他们的行为逻辑更像是保护地主的私军一样。 连长本想推辞一下，但是看见手下们都劝，加上今夜却是有些阴冷难熬，他便接过水壶，却又板着脸正色道：“都不需多喝，只能喝一点，醉酒误事。” “好，我们都听连长的。”士兵们纷纷如此叫嚷着。 连长遂接过水壶，小口的抿了一口，忍不住眼前一亮：“这是汾酒？味道真是不错，好极，好极。” “连长，我这有只烧鸡，孝敬给您。”又是那个刚才掏出酒壶的士兵又摸出只烧鸡来，抵到了连长身前。 “你小子，你口袋好像那个杂货铺一样哈哈哈。”连长自然知道对方是想讨好自己，笑着将对方的名字给记了下来。 下次如果要提拔人的时候，先记着这小子。 众人一面饮酒一面闲谈，话题不知不觉的就聊到了刚换了新师长的浙江第一师身上。 连长啃了口鸡腿，随后滔滔不绝的说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在咱们第一旅当兵就偷着乐把你们，我家对门住的不是原来浙江第一师的王六郎吗？” “昨天我回家的时候可看见他了，那家伙浑身上下都是土，走起路来都是一拐一拐的，我就问他怎么回事，你们猜是因为什么？” 士兵们忙猜到：“是和别人打架了？” “不对不对，谁敢打第一师的人，是不是路上被狗给撵了？” 笑话顿时逗得在场的士兵们纷纷大笑起来。 “哼，我告诉你们，那是因为军事演习闹得。”连长又印了一口酒，方才继续道：“那军事演习，说是两拨人马分出进攻方来，又分出防守来，随后两军模拟真实战场对垒。” “好家伙，咱们什么时候见过那玩意，听王六郎说这还不算完，军事演习之后他们那个新来的师长把军队里团以上的高官们都叫过去给一顿臭骂。” 士兵们对于军队高层的事情很是好奇，纷纷追问道：“因为什么？” “这王六郎可就不知道了，”连长摇了摇头道：“你们想团长那等人物被人骂了，肯定得藏着掖着呀，还能张这个大嘴告诉咱们这群丘八他被人骂了？” “要我说你们跟着我就偷着乐吧，回头那天你们去第一师看看就知道了，那军服没有穿戴整齐，有那叫什么督导呀上来就是一个嘴巴子。”连长说着用脚提了提一个军装不整的士兵，笑骂道：“就他这样的，到了第一师准被拉起来枪毙。” “哈哈哈。” 士兵们纷纷笑了起来，气氛也逐渐的热闹起来。 可一名老兵却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可他自问哪里有异样吧，他还真说不上来，就是心里有一种急迫感。 老兵坐立难安，随后站起身来，这时才发现周围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些，什么动静都没有。 “连长，好像有点不对劲。”老兵赶紧对上级说道。 “不对劲？”连长喝得头都有些大了，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四下看了看，随后摇着头道：“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多虑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在场的人纷纷一愣，随后看向脚步声的方向，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在场的人一个个是瞪大了眼睛，眼中写满了恐惧之色。 第480章 惊魂夜 原来刚才那几个意欲突袭的士兵一听到皖系的军人似乎要发现他们了，立刻就冲了出来。 “砰!” 一声枪响，在原野之上响起。 浙江第一混成旅的哨兵们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立刻飞身扑向放置枪械的地方。 皖系的连长则拔出手枪，“砰砰”两枪将跃入壕沟里得两人打翻在地。 两支人数规模都在三十人的小队刹那之间厮杀在了一处。 枪声顿时响做了一片。 但此地出了两个巡逻队外还有其他的哨所，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经验丰富的士兵们都察觉到一定是出事了，惯性思维让他们以为是对面打过来了，立刻开始拨打电话，向上级报告。 于是，这晚彻底乱了起来。 杭州，周府。 “叮铃铃！” 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正在熟睡的周朝先惊醒，他坐起身来，便发觉身边的妻子代欣冉也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你接着睡。”周朝先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随后拿起床头的电话：“我是周朝先。” “师座，我是何远，”卢永祥副官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响起，听声音对方似乎有些着急:“您现在在哪？” “我在家。” “那您快给手下的士兵下令，立刻将他们都动员起来准备作战，然后您赶紧来大帅府一趟。” 周朝先的脸色并无变化，他问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他知道能让何远在这么晚给自己打电话，并且还要求自己集结部队准备作战，那一定是出了翻天覆地的大事了。 何远急躁的声音通过电话线在周朝先的耳边响起：“具体情况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福建那边出事了。” “好，我马上就去。”周朝先将电话放下，起身开始穿军装。 随后他先给姜来打去了电话。 “我是周朝先，今夜有事，立刻集结侍卫队，备好汽车我们马上出发。” 姜来立刻回道：“是。” 挂断电话周朝先又给浙江第一师打去了电话。 “我是周朝先。今晚是谁值班？” “啊，是一旅长肖岸。”值班军官一听是周朝先的声音，原本坐在办公室里一下子站了起来。 “立刻拉响警铃，通知所有人马上归队，全军准备作战！我再次重复一遍，立刻准备作战！” “是！” 代欣冉赶紧坐了起来，打开卧室的灯，一边帮周朝先整理衣服一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急？” 周朝先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你继续睡吧，还有明天请假不要上班了。” 代欣冉看自家丈夫的模样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事，但他既然不肯说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她帮周朝先带好了军帽后，不舍的抱住了她。 她不是傻子，周朝先作为军人，能让他半夜这么着急的出门，那一定是爆发了战争。 “朝先，一定要平安。” 周朝先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问了一下，随后道：“放心，我走了。” 周朝先推开妻子，快步离开卧室。 卧室外，周府已经是灯火通明了，姜来一身军装立在前厅。 出了府门，但见门外听着三辆小轿车，十几名侍卫队士兵整齐的站在路边。一名侍从为周朝先拉开了中间那辆小车的车门。 周朝先扫了他们一眼，随后上车。 小车队立刻行去，直奔卢永祥的帅府。 等到周朝先来了帅府时，偌大的帅府内外灯火通明，路边歪歪扭扭的停着许多车。 副官何远看到周朝先立刻迎了上来：“周师长，您可算来了，快去书房老帅在等你们呢。” 周朝先点了点头，随后疾步向帅府内走去。 “师长好！”卫兵们敬礼。 周朝先只微一还礼便快步而去，他进入帅府内才发现帅府中居然有这么多军人，他们进进出出显出一阵急躁的样子，但每个人看到周朝先的时候都会放慢脚步敬一个礼。 等到周朝先进了书房的时候，才发现书房内已经站着许多军官了。而被军官们簇拥在中间的卢永祥穿着一身睡衣，正用力的抽旱烟袋。 “朝先来了，快过来。”老帅对着周朝先挥了挥手。 周朝先忙走过去，急声问道：“老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福建，福建打起来了。” “什么？！”周朝先微微一惊，他立刻问道：“是齐燮元打过来了吗？” “现在情况还不明朗，福建的人还在查，我已经电令他们一定要克制，但具体情况现在还不知道。”卢永祥用力的吸了一口烟，续道：“虽然情况不明，但是我却不得不防，若真是齐燮元打过来，恐怕所有部队今夜就要动起来了，真可惜……” 卢永祥长叹了一口气，却不肯将下文说出来了。 但他不说周朝先也知道，那定然是因为卢永祥还没有做好开战的准备。 “大帅您别急，这其中说不定就是擦枪走火的误会。”周朝先劝了一句。 卢永祥点了点头，吸了一口烟袋随后道：“最好是如此呀。” 周朝先左右望了望，见书房内的电话都在用着，他便道：“老帅，那里还有电话，我要打去军营问一下情况。” 卢永祥叫道：“何远，何远？” 副官赶紧跑了过来，卢永祥对他道：“快带周师长去打电话。” “是。周师长这边请。” 何远将周朝先带到一个偏房之中，周朝先立刻给浙江第一师的师部打去电话。 “我是肖岸。”第一旅旅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我是周朝先，我部集合情况如何？” “回师座，全军应到10000人，已到9735人。” “好，全军做好战斗准备，你们随时都有可能开拔明白吗？” “是，师座，敢问是直系打过来了吗？”肖岸问道。 “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但我部必须要做好战斗准备，因为战争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明白了吗？” “明白了。” 周朝先挂断了电话，随后返回书房之中。 书房内乱糟糟的，各级军官不断地进来汇报情况，同时卢永祥也下达了军令，命浙江第二师和中央第六混成旅靠近福建，随时做好开战的准备。 而此时此刻，远在南京的齐燮元府上也是一片大乱。 一众军官匆匆赶到帅府，同时手下的中样第十九师和江苏第二师也在开拔靠近福建方向，战争一触即发！ 第481章 调兵遣将 江苏，南京。 齐燮元大帅府内，众多军官集结至此。 “前线情况是否明朗？卢永祥真要和老子开战？”齐燮元声音洪亮，振的书房内众人脑袋都有些嗡嗡的。 “回大帅，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但……但是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说的不错……”齐燮元目光凝视着挂在墙壁上的江浙军事地图，忽然伸手一指道：“火速令江苏第三师全军出发，前往宜兴一带，且令全军做好攻击准备，一旦情况有变，我要求他们立刻攻下浙江的长兴。” 齐燮元的心中早有吞并浙江之韬略，其中从宜兴对浙江长兴展开攻势，随后抢占长兴为后续部队做桥头堡是他早就决定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抢占长兴顺利与否，将会直接关乎战局的胜利。 “是师座。”传令军官答应一声，快步前往电报室给浙江第三师师部发布军令要求。 浙江第三师师长陈宝早已经在师部等候，接到命令之后，立刻与全军从驻地出发，火速向宜兴方向进发。 同时齐燮元也并未停下调兵遣将的步伐，他将手中除却预备队、宪兵部队、警察之外合计五个师团，六个旅团分别派出，并且按照当初他与参谋部制定的攻占浙江的计划而全盘展开。 如果确认福建战事确实是卢永祥挑起的，他便也不会和卢永祥客气。 要知道，他对上海眼馋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况且，江苏无论是兵力优势还是内部情况都要远比浙江强，他有信心如果在仓促之下开战，他将会占得巨大优势。 江苏之内忽然大规模的调兵遣将自然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就在苏州第三师全军开拔后的半个小时内，一份电报被何远捧着疾步走进位卢永祥的书房之中。 “老帅，您快看，齐燮元这会没准是要来真的。”何远将电报双手奉上。 电报内容很简介，写的是：“已发现江苏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大规模调动，其他部队也极有可能调动。目前已探明苏州第三师正在前往宜兴。” 卢永祥只看了一眼，眼中便闪过一丝杀气来。 “齐燮元真乃背信弃义之狗贼也！”卢永祥怒骂一声，但随即也冷静下来。 “诸位，你们看看这份电文吧。”卢永祥说完将电文交给手下人传阅。 当周朝先看到电文内容的时候，脑子也忍不住“嗡”了一声，这段时间他早已经将苏浙一待的军事地图熟记与脑子里。 所以他几乎是立刻便本能的反应过来，宜兴与浙江长兴之间仅有几十公里。 周朝先抬头开口道：“齐燮元想要一鼓作气，长驱直入直插我军腹地！” “他们想以长兴为桥头堡，在长兴一带展开全面公示，”周朝先立刻做出判断：“齐燮元要动真格的了！” 书房内的军官一个个皆变了颜色，他们也是久经战场历练的老兵了，虽然军事理论上未必有正规军校培养出来的军官们扎实，但是周朝先这话说出来，所有人就都明白过来。 “可恶！” “齐燮元背信弃义，真竖子也！” 众人纷纷怒骂齐燮元背叛了当初双方签订的和平协议。 作为浙江军参谋部参谋长的胡柱明立刻开口进言道：“老帅，现在我们应该立刻派出一员虎将前往长兴驻防。” 卢永祥也正有此意，微微点头。 “老帅，我愿意前往长兴驻防。”周朝先主动请缨。 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到周朝先的身上，他们看着这位年轻的师长眼神都有些复杂。 其实自从周朝先接手了浙江第一师之后，浙江军政上下对他这个外来的和尚都有不小的看法。 有人认为他是奉系派过来帮忙的年轻俊杰。 但亦有些人认为他不是浙江本地人，恐怕未必十分忠诚。 这些周朝先自然也知道，他如果想在南地站稳脚跟，就一定要用自己的表现，去堵住那些唱反调的人的嘴。 同时他也急需要一场战争，向卢永祥彰显出自己的作用来以便能获得更多的信任与权力。 卢永祥深深地看了一眼主动请战的周朝先，随后目光悄然瞥了一眼立在身侧的胡柱明。 胡柱明微微点头。 卢永祥的脑海中便又出现了胡柱明对周朝先的评价。 “北地之猛虎！” “好，周师长，请你现在立刻调集部队星夜赶往长兴一带驻防。”卢永祥伸手和周朝先的手握在了一起：“第一，情况未明之前不要主动开火；第二，一旦交火千万要守住二天的时间。” 周朝先“唰”的一声对着卢永祥立正敬礼，昂首挺胸道：“请卢大帅放心，朝先可以在此立下军令状，只要江苏方面不一三倍之敌来犯，只要我军后勤弹药粮草等各方面都可以得到补充，朝先必钉死在长兴，绝不让齐燮元的一兵一卒越过长兴！” “好！好胆气，好豪气！”卢永祥大喜，他拍了拍周朝先的肩膀，随后道：“快去吧。” “是。”周朝先再敬了一个军礼，随后转身快步离开书房。 当他走出书房的时候，又隐隐约约的听到卢永祥在调集其他部队赶往沪宁铁路方面驻防。 周朝先走出帅府之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指针现实此时是2:32分。 望着漫天的星空，周朝先无声的笑了笑。 “师座。”姜来以及侍卫队的人立刻围拢了过来。 “姜来你去周府接我夫人到军中一叙，其他人跟我前往浙江第一师的驻地。” 姜来接到命令后眼睛微微一瞪，问道：“师座，是要出征了吗？” 周朝先微微点头。 “是，师座。”姜来敬了一礼，随后快步上车。 周朝先凝视着轿车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随后他才上了另外一辆车，轿车在侍卫队的护送下赶赴驻扎在城外的浙江第一师。 等到周朝先赶到第一师驻地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左右。 军事作战会议室内，旅一级的军官悉数到齐，当周朝先走进去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 他的眉头瞬间皱起，随后扫过会议室，发现酒味是从齐卫国等人的身上传来的。 见到师长眉头簇起，齐卫国等人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回视。 他们在得到命令的时候，几乎是第一时间命手下取来解酒的东西服用，但效果却并不显著。 第482章 再出征 周朝先为浙江第一师制定的新版军纪军规之中有明确的规定，非节假日期间，所有军官一律不准饮酒，显然齐卫国他们的带头犯了这一条军规了。 其实这也是惯性使然，在原先浙江第一师内是没有这么多条条框框的军规军纪的，所以全军上下散漫惯了。 甚至于齐卫国他们喝酒的时候都没意识到自己犯了军纪，直到他们在饭桌上喝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接到了全军集合的指令时，他们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有麻烦了。 就在齐卫国等人以为周朝先要开口训斥他们的时候，却见周朝先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后，便一言不发的来到会议室的尽头。 周朝先何尝不想训斥他们，更是想直接将他们换掉。 可临阵换将是大忌，而且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了，训斥他们的事情可以在战争之后进行，现在固然可以臭骂一顿，但却一定会伤了和气，故而周朝先只得强行忍住。 “根据最新情报，齐燮元的江苏第三师团已经向宜兴方向开拔，大帅命令我浙江第一师团，立刻开拔向长兴方向行军，并且在长兴附近组织防御阵地，以应对江苏方面随时会从宜兴发动的攻势。”周朝先大声说道。 作战指挥室的众人一个个面色巨变，他们都明白，这并非是什么虚假的军事演习了，而是一场战争正在等待着他们。 “我命令——” 随着周朝先的一句话，全体军官一起立正挺胸，看向周朝先。 “第一旅团，迅速开拔，轻装简行，五个小时内赶到长兴，原地驻防。” “是师座。”第一旅旅长肖岸和副旅长马博山立刻挺身敬礼。 周朝先道：“立刻出发。” “是！” 两人立刻转身出了军事会议室。 “第二旅团，立刻准备开拔，你军保护炮兵团向长兴方向进发，不得有误。” “是。” 第二旅旅长齐卫国挺身敬礼，随后转身离开作战会议室。 “第三旅团，在一个小时后携带辎重出发，不得有误。” “是！” 第三旅旅长赵世豪和副旅长邓军挺身敬礼，随后转身离开作战会议室。 随着三旅旅长副旅长们离开，整个浙江第一师的大营都沸腾了起来。 之前周朝先就已经命他们做好了行军准备，所以在十五分钟后，第一旅团就已经整装完毕率先向长兴开去。 周朝先立于高地之上，看着前方绵延而行的军队，心中感情十分的复杂。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后周朝先觉得肩膀一沉，一个厚重而暖和的东西覆盖在他的肩头。 周朝先低下头看去，却是自己从奉天带回来的那件蓝呢子军装披风，他回头看了一眼正是代欣冉。 此刻她双眼含着泪光，泪眼婆娑的看着周朝先，眼中似乎有千万的不舍。 “周郎，你要出征了吗？”她低声问道。 周朝先微微点头，随后奇道：“怎么忽然叫我周郎？” “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像周瑜一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可周瑜是个短命鬼。” 代欣冉脸色微变，随后轻轻地啐了几口道：“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周朝先一把将代欣冉揽进怀中，轻轻地在她耳垂上吻了一下，随后道：“你安心在家，我绝不会有事的。” “嗯……”代欣冉轻轻地应了一声，泪珠却已经从脸上滑落。 周朝先随后松开了抱着她的手，看向站在两人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姜来。 他手中牵着两批高头大马。 周朝先伸手接过一匹战马的缰绳，随后脚在马镫上一踩，潇洒的越上马背。 他低下头再看了一眼代欣冉，随后笑了下道：“我走了，再见。” “再见……” 周朝先扬鞭策马，迅速向山坡下奔去，姜来以及一众侍卫队成员也策马扬鞭的追了下去。 此刻，天边显出几抹光来，微亮。 北平，大总统府。 曹锟熬了一宿，一整夜都没合眼，全靠着烟袋和烈酒硬顶着。 房内伺候着的美婢佣人们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因为自己那个动作便无辜惹恼了这位权倾天下的大人物。 这时院内响起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是有人疾步靠近。 曹锟微眯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他双目含光的看向和小院链接的房门。一颗心也悬了起来，不知道来的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下一刻一个人推门而来，正是曹锟的副官。 副官脸上含着笑意，手捧一份电报快步而来，他一见了曹锟就大声道：“大总统果然是智计无双，江浙之事成了！” 曹锟闻言一下子从斜躺的姿势坐正，瞪大眼睛问道：“齐燮元和卢永祥打起来了？” 副官摇头道：“打没打起来现在还不知，但齐燮元和卢永祥却都在大规模调集这军队，并且将军队都开向了前线。根据情报处的分析，江苏和浙江全面开战的几率达到了八成以上。” “八成？八成就不少了，如此好事，当浮一大白！”曹锟大笑一声，伸手拿起酒杯，却发现酒杯里却是空的。 副官连忙上前为曹锟斟了一杯酒，笑着抵到曹锟面前道：“恭贺大总统了。” “哈哈哈哈……”曹锟大笑数声，随后接过酒杯，将烈酒一饮而尽。 当酒精刺激着咽喉的时候，曹锟的神经却忽然变得无比的清醒，他立即对副官道：“火速给阎老西和傅作义发报，让他们小心土匪头子。” “这个土匪头子和卢永祥结了盟，说不定江浙那边一开打，这个土匪头子也要来寻绥远的晦气。” 副官闻言连忙点头，他自然知道曹锟口中的那个土匪头子便是张作霖了。 “呼——”看着副官快步出去的背影，曹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浙江和苏州一旦开战，那必定是打得天昏地暗，到时候齐燮元一定会向自己求援。 哼哼，那江苏和浙江自己便也可以分上一杯羹。 对了还有上海，上海哪里可以一座金山银山，谁能控制住上海，也就基本上等同于拥有了大笔的资金。 自己还没去过上海，听说哪里有三千洋场端的是豪华无比，等到了齐燮元吞并了上海，那全天下人便也知道我的厉害，再也没有人敢反对自己当大总统了，那自己倒是可以以大总统之姿态去看上一看。 想着这些美事，曹锟渐渐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483章 各方反应 就在曹锟沉沉睡去的同时，远在奉天的一位老人则被江苏发生的事情惊醒，他一面大骂着一面着急了在奉天的所有军界高层。 “有消息了吗？确定齐燮元开战了？”张作霖瞪着眼睛问道。 他眼中满是红血色，头发也是十分的凌乱。 这些日子他身体也不舒服，今天难得的早早睡下却没想到有碰到了浙江方面出事了。 “已经发电向卢大帅询问了，但那边回电也没说死，只知道是在福建一待发生了冲突，随后齐燮元的江苏方面便开始了积极调动军团，做出了要开战的准备，但究竟是不是开战了，现在咱们也不清楚。”万福麟捧着一份电文如此说道。 张作霖坐在太师椅上盯着面前的中华民国地图，眼神十分的复杂。 自从上一次直系大战以来，直系的势力便一直不断扩大，也正是在这个基础上，张作霖才和远在浙江的卢永祥结成同盟。 老实说在奉军上下都处在因整顿经武的动荡期内，他是真不想现在就和直系开战。 但现在势必人强，如果卢永祥真的被直系再吞并了的话，恐怕自己的东三省就要被曹锟给盯上了。 此诚危急存亡之机也！ “啪！” 张作霖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 他忽然的动作吓得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颤，所有人将目光落在张作霖的身上。 “曹锟狗贼，咄咄逼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张作霖眼中杀机大作。 别人骂他，张作霖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可能会和对方对骂。 但如果有人想动自己的根基的话，张作霖是要和他们拼命的。 当初周朝先作为奉系的一份子在蒙古之上开疆拓土，在马上就要有收获的时候，却被直系和列强给强行逼退。 再往前，还有直系和奉系大战的惨痛代价历历在目。 “杨宇霆！” “在！”杨宇霆上前一步。 “你部兵马迅速向归绥方向靠近！不得有误。” “是。” “姜登选！” 姜登选立刻上前高声道：“有。” “马上集结兵马向山海关方向靠近，老子命令一下，你给老子立刻入关！” “是！”姜登选高声答应。 “立刻行动。”派出了两支劲旅之后，张作霖便停下了调兵遣将。 军团行动所花费的资金都是天文数字，现在他还不确定是不是要真的开战，所以便停下了。 三十分钟后，奉系两个军团的调动立刻开始进行，杨宇霆率领奉军第三军团，星夜向归绥靠近，随后和驻守绥远的直系傅作义部隔空对峙。 姜登选的镇威军第一军迅速逼近山海关，和直系兵马隔空对峙起来。 直奉之间，矛盾愈演愈烈。 姜登选和杨宇霆离开之后，张作霖挠着头道：“周朝先来电报了吗？他怎么说？” 副官万福麟道：“周少将并未给我们发报。” “他……他现在在卢永祥手下当个什么官？”张作霖再问。 张学良笑道：“前两日才和您说过，他现在担任浙江第一师的师长。” “哦哦，有他在我尚且能安心一点。”张作霖微微点头，随后对万福麟道：“给周朝先发一封电报，让他说明一下情况。” “是老帅。”万福麟转身就要走，但被张作霖拦住。 “还有给关东军发报，我想和他们的日本代表谈谈。”张作霖抚摸着胡须说道。 万福麟微微点头。 在场人都知道，日本和直系以及皖系之间的关系都很密切，一旦战争爆发，日本人的立场很可能会关乎战局的走向。 “还有给齐燮元和曹锟发报，向他们重申咱们希望和平的立场，就这样你去吧。” “是。”万福麟经历后快步离开。 随后张作霖便开始和奉天的军官们开长会商讨未来的方向，一时之间，整个东三省都陷入一种风雨飘摇的状态之中。 画面重新回到杭州。 杭州警察局大楼灯火通明，近千名武装警察守住了警察大楼周边的所有街道，直接和城防部队隔着 一条街对峙了起来。 警车纷纷亮着警笛，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们快速穿行在道路之间，他们对一街之隔的全副武装的军队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 “警察办公，”一名警长手持着证件，高声对着一街之隔的中尉军官高声喊道：“立即离开！” 而中尉军官也毫不示弱的大声喊道：“我们城防军也在执行军令，请你们退开。” 警察局办公大楼中，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正透过窗户凝望着窗外对峙的局面，下一秒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 此人乃是浙江全省警务处长，与江浙一待各路军头都有着密切关系，他叫夏超，一个早就想赶走卢永祥，并取而代之的人。 如果有人觉得一个警务处处长向赶走一个军阀那是痴人说梦，那只能说明此人还不够了解夏超。 他的警务处处长职位原被时任浙江都督，兼任浙江省长的吕公望给罢免了。 但他却立刻组织警界反对，不但将吕公望赶出浙江，更是将后来北洋拍下来的省长给围殴一顿后再次赶走。 北洋系不耐，只得恢复了他浙江全省警务处处长一职，并且给了个第五军副司令的虚职。 夏超不仅在北洋系内部和浙江内部根基深厚，而且最重要的事他掌握着一支只听他一人调动的武装警察部队。 这支武装警察部队有一万八百人，一水的洋枪洋械，装备甚至比一般的军队还要强，更重要的是，这支武装警察只听他一人的命令。 一万八百人，这比一个师的兵力还要多久，卢永祥怎可不防？ 此刻夏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目光看向下方对峙的军警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每逢大事临头，卢永祥往往第一时间派出手下精锐来防夏超，这也无形之中削弱了卢永祥的精力。 “卢鬼头，”夏超轻蔑的骂了一声：“你最好别露出破绽，不然省长之位，老子坐定了。” 这天夜晚，浙江与江苏成为了整个中华民国权利层的焦点，每个人都在关注着这里，每个人也都在盘算着自己能在这场混乱之中获得多少利益。 而这时，周朝先率领的浙江第一师的第二旅团也开到了长兴。 周朝先举着望远镜察看这地形，随后不断地在地图上勾勾画画，准备就地势建立起防线。 第484章 炮团 靠近长兴周边山区的一片茂密丛林旁，卫兵将一个简单的帐篷扎了起来。 帐篷大约有一百平米左右，墙壁上贴满了江浙地区不同类型的地形图。 这里便是浙江第一师团的临时指挥所。 在帐篷便还有另外一个独立的小帐篷，那件侧面房顶开了个小洞，几根天线从里面探了出来，显然是电台室。 且说临时作战时内，周朝先正用一根尺子在测量长兴与宜兴地图上的距离，再根据比例测算出实际的长度。 “师座，有一封从奉天来的电文。”姜来捧着一份电文来到了周朝先面前。 周朝先接过来看，电文上写的是：“奉天急需知晓江浙之情况，请你速速回电，我方方可做好应对，十万火急。” 他看完电文后身后拍了拍脑门，对姜来道：“倒是我疏忽了，此行实在是太忙了，倒是把要向老帅汇报情况的事情给忘了。” 周朝先随后闭上眼睛伸手揉了揉眉心，开始在心里汇总起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情报并将其总结起来然后做出自己的判断。 福建无论是齐燮元还是卢永祥都有意染指，此处算得上是齐燮元和卢永祥之间一个重要的矛盾点。 其次齐燮元的江苏军团拥有五个整编师，六个加强旅。 而浙江方面，卢永祥仅有四个整编师以及三个标准旅。 海军和空军方面，海军卢永祥靠的林建章为领袖的沪海舰队的拥护。舰队有用："海筹"号巡洋舰、"建康"号驱逐舰、"永绩"号炮舰、"靖安"号运输舰、"辰"字号鱼雷艇、"列"字号鱼雷艇。 而江苏方面，齐燮元得到时任海军总司令杜锡珪的大力支持。 杜锡珪麾下坐拥长江舰队(司令李君羲，下辖"海容"号巡洋舰、"定安"号炮舰等20艘军舰)、闽厦舰队(司令杨树庄，下辖"应瑞"号巡洋舰、"通济"号巡洋舰、"江元"号炮舰等9艘军舰)和海军陆战队混成旅。 故而从海军实力的层面上，江苏方面几乎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而空军方面，江苏有用八架轰炸机，浙江方面则也坐拥法国生产的"BR14"式战斗轰炸机6架，空军方面齐燮元略占优势，但总体方面持平。 综合来看，齐燮元的江苏军远强于浙江的卢永祥军团，尤其是在陆军和海军方面。而齐燮元周遭也全是直系势力，他还可以得到其他齐系军阀的支持。 但要说真打起来，齐燮元也未必能一口就将浙江给吞下，因为如果他真有十足的信心的话，齐燮元早就动手了，也不至于和浙江签订了那份和平协议。 而周朝先因为对于江浙战争有着模糊的印象，虽然他不清楚举起的作战时间，但他记得江浙战争是1924年爆发的，正是今年。 综合这些情况，周朝先眉头舒展开来，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他对姜来道：“给张大帅回电，我判断双方开战的几率达到八成以上，奉皖之间乃唇亡齿寒之关系，请老帅做好入关准备。” 周朝先的判断也不算错，他只是不知道福建发生的战事是第三者蓄意挑起的，其实不光他不知道，现在齐燮元还有卢永祥两个大帅都还没搞明白呢。 姜来敬了个军礼，随后快步匆匆而去。 “炮兵团团长呢？”周朝先叫了一声。 随后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跑步进入临时指挥所，来到周朝先面前是立正敬礼，高升道：“卑职浙江第一师团下设重炮团团长李龙，想师长敬礼。” 周朝先冲他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将地图推了过去，对他道：“我现在命令你重炮团在此处山区内构建阵地，一旦开战，我要求你团部务必压制住宜兴方向的炮团，有没有把握？” “啊？在山区里构建炮兵阵地？”李龙有些吃惊，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要求。 周朝先点了点头确认道：“没错。” 李龙看了看地图，随后伸出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抬起头道：“师座，此地距离宜兴大概有三十公里，我……我大概行。” 周朝先一下子板起脸来，严肃地说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什么叫大概率行？” 李龙立刻立正大声道：“行，三十公里，只要江苏人敢在宜兴构建炮兵阵地，我就有把握压制住地方炮团。” “嗯，很好。”周朝先看了一眼红着脸的李龙，觉得这家伙和电视剧亮剑的李云龙有些相似，名字也只有一字之差。 周朝先让重炮团驻扎在山区实际上便是依托地形临时想起的一个主意。 宜兴地处平原地区，一马平川，如果江苏第三师在宜兴展开攻势进攻，势必是需要重炮团的掩护。 而周朝先将自家重炮团埋伏于山林之间，自家重炮团就可以直接对宜兴方面驻军展开持续炮击轰炸。 而江苏第三师的重炮团想要还击的话，也会因为浙江方面的重炮团是埋伏在山林之中的缘故，炮击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那还等什么，立刻去山里寻找有利地形，展开炮兵战地。”见李龙还站在帐篷了看着自己，周朝先只好大声说道。 “哦，是！”李龙敬了个军礼，随后快步出了帐篷，随后便听到一阵车马响动之声，想来便是李龙正在指挥这炮团进入山地之中。 “齐卫国。”周朝先又高声喊了一句，守在帐外的齐卫国赶紧快步跑了进来。 此刻一夜行军他的酒已经醒的七七八八了，进入军帐之中立正敬礼。 周朝先看了他一眼，随手狠狠地在他胸口上砸了一拳。 “哎呦。”齐卫国抱着胸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知道老子为什么锤你吗？”周朝先板着脸道。 齐卫国立刻立正，大声道：“因为卑职触犯了军规……” “小声点，很光荣吗？”周朝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齐卫国连忙住口。 “触犯军规本来该重重的责罚你们几个，便是把你们都罢了职，老子在老帅那也有话说。”周朝先看了齐卫国一眼，见他果然露出紧张之色，周朝先在语气缓和地说道：“但大战之前不可换将，我便给你一次机会，戴罪立功。一旦立功，老子给你加倍赏，明白吗？” 齐卫国立刻挺胸道：“是！” 周朝先的话可把他心中一丝忧虑给扫清了。 他之前可很怕周朝先要时候算账，现在给自己戴罪立功的机会就说明周朝先没打算重罚自己。 第485章 阵地 这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随后传令兵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报告，前方侦察队送来了照片。” “进来。”周朝先挥了挥手，便见传令兵将许多冲洗好的照片送了过来。 周朝先和齐卫国一起将照片展开，因为相机精度以及拍摄与拍摄地之间的距离的原因，让照片看起来很是模糊，但却也能隐隐约约的看出对方所构建的是一个进攻阵地。 进攻阵地不同于防御阵地，前者是依托地形优势，构建出方便部队忽然启动前进的，以攻击为主要目的的阵地。 周朝先看了一眼，伸手敲了敲桌子，说道：“看来咱们猜的不错，齐燮元多半是要打过来了。” 周朝先说完又抬头看了齐卫国一眼，笑道：“你害怕吗？” 齐卫国立正摇了摇头道：“卑职不怕，打仗而已，又不是第一次打了。” “好，来看地图。” 周朝先和齐卫国来到临时指挥所墙壁上挂着的宜兴与长兴一带的军事地图。 在地图上，长兴西侧已经被用红笔画出了一道横线。 周朝先伸手指了指这道红线，对齐卫国道：“第一旅已经在此处开始挖掘壕沟，修建防御阵地。阵地一共有七八层左右，层层都可互为依托，对敌军展开抵死狙击，肖岸是我的旧部，他的能力我很放心，所以我把第一旅放在了敌人最有可能进攻的西侧战场。” 一旦战争爆发，一马平川的西侧是江苏第三团最有可能全力进攻的地方，因为如果是周朝先自己，他也会选择挥兵迅速攻占西侧区域，并建立一个通道，为后续大部队的进入与展开争取时间与空间。 所以周朝先要在这里布下自己最信任的将领把手。 曾任周朝先的警卫团团长之职的肖岸最合适。 随后周朝先伸手指了指北侧，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横道：“我要你的二旅在这里，依托山势修建阵地，构成一条多层次的防御工事，明白吗？” 齐卫国上前看了一下地图，记住了方位，随后立正敬礼道：“是师座。请师座放心，我们第二旅也不是孬种，绝对是好样的。” 周朝先闻言点了点头，对齐卫国笑道：“老子对你有信心，但有一样事情你要记得——” 周朝先说到此处，眼神从含笑变得锐利起来：“军中纪律一定要放在心中，如果敌方进攻压了太大，你顶不住，可以告诉我，但是决不允许在没有我的命令下，你的第二旅从战场上给我撤下来。”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不管你们第二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没守住，老子只找你，明白吗？” 齐卫国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寒，他立刻立正敬礼道：“是师座。” “老子不会在你们身后设置什么督战队，那样没意思，”周朝先对着齐卫国伸出手道：“坚决的执行军令，我不会亏待手下的兄弟。” 周朝先觉得还是要给齐卫国打一下预防针的，他之前带的十六师，之所以被张作霖等人称作铁军，就是因为防线一旦构筑起来，只要上峰没有撤退的军令，那就是打倒阵地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绝不允许撤退。 人需要纪律约束，由人组成的部队更需要纪律约束。 战争的残酷远超平常人的想象，没有严厉的军纪约束，那部队一触即溃的事简直不要太平常。 齐卫国和周朝先握了握手，随后道：“师座，我这就带部队开拔。” “去吧。”周朝先点了点头，将齐卫国送出临时指挥所。 齐卫国立刻集结部队，他将手下连一级的军官悉数交到了面前，展开地图对军官们说道：“第一旅已经从西侧构筑起了防线，现在我们要立刻前往北侧山地地区，在这里构建具备层次性与可延伸性的防御工事，现在我下达任务。” “第一团，凸前直山地外，也就是在这里，”齐卫国伸手指了一下地图上一个标注为缓坡的地带，继续道：“我要求你们在这里建立一个防御工事，并且驻扎在这里，与我军大部队形成掎角之势，明白了吗？” 周朝先作为市长，只需要告诉手底下人大的方向是什么，具体战术怎么执行，那就是千人千样了，但只要最终能完成任务，就是成功的。 一团长看了一眼，立刻答应道：“是，旅座。。” 齐卫国又对二团长道：“你们团作为防守主力，在山地之中开始构筑防御工事，第三团作为预备队在五公里的这里，”齐卫国点了点一个平原，继续道：“在这里修整，但要随时做好支援准备。” “是，旅座。”两名团长纷纷敬礼领命。 齐卫国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军官，随后学着周朝先的样子，板起脸来道：“刚才师座把我叫去特意叮嘱我了，如果没有师座他老人家的命令，咱们第二旅就是全都在阵地上死光了，也决不允许退后半步，否则他不管你们跑没跑，他老人家就要拿我问罪了。” 一名齐卫国的亲信本能的就要鸣不平，却见齐卫国正色的继续说道：“他不知是对我这样，第一旅的肖旅长也是如此标准，而且肖旅长的第一旅驻扎的是无险可守，而且是敌军最有可能主攻的方向。” “告诉我们，你们比第一旅差吗？” 之前军事演习中，第二旅就作为蓝色担任阵地防守方，最终被第一旅的第一团给搅乱阵地后攻破，第二旅早就提这股士气打算找第一旅找回这个场子，此时听到旅长这么问他们，一个个嗷嗷的叫道：“我们不比第一旅差！” 还有人喊：“我们比第一旅强多了！” 齐卫国点了点头，随后大声道：“所以，没有我的命令，谁敢从战场上撤下去，就是跟我齐某人过不去了。到时候，师长哪怕不惩罚你们，老子也不会放过你们，军令如山，敢擅退者——” 齐卫国大声喊道：“死！” “请旅座放心，没有您的命令，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在阵地之上！”手下军官们一起大声喊道。 “好！”齐卫国笑道：“老子也上前线，如果你们都战死了，老子陪你们一起马革裹尸！” 随后齐卫国挥舞起马鞭，高声下令：“全体都有，立刻开拔，开往北方阵地！” 第486章 到底怎么回事？ 三十分钟后，齐卫国率领的浙江第一师团第二旅部赶到长兴北侧丘陵地带，他们将多数易燃的草木清除掉之后，便寻托有利地形，构造起了北侧防线。 尤其从两面堵住了宜兴方面的攻势。 驻扎在宜兴方面的江苏第三师团自然也察觉到了浙江第一师的动静，两军就如此隔空对峙起来。 江苏，南京。 “大帅，大帅，卢永祥此人实在是卑鄙，刚才他发布了一条通电全国的讲话，您快看看。”副官捧着一份电文来到齐燮元面前。 齐燮元此时此刻正焦头乱额，摆摆手道：“我不看了，你跟我说什么意思就行。”齐燮元说完伸手端起茶杯小口的抿起茶水来。 副官看了一眼齐燮元，随后道：“卢永祥说是您擅自挑起争端，还要您承担一切后果。” “啪！” 茶杯落在地上，摔成一地的碎片。 齐燮元伸手指着自己，满脸不可置信的说道：“什么？他说什么？要我承担一切后果？” 副官点了点头。 “他娘的卢永祥，你立刻去草拟一封电文，说明情况，立刻通电全国以正视听。”齐燮元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 说话之时，又有一名传令兵捧着一份电文跑了进来。 “大帅，”传令兵进来后，立正敬礼后继续说道：“吴佩孚吴大帅发来了电文。” 齐燮元懒得看了，直接道：“报。” “吴大帅发电来询问情况，并要求咱们两方都冷静下来，寻求和平对话途径。” “问我情况？回电给吴佩孚，让他问卢永祥到底是什么情况吧！”齐燮元大声喊道。 齐燮元这并非是装的，他是真不知道福建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是卢永祥打算全面进攻了？ 可从现在收到的各方情报来看，浙江的军事动作很大，但是却很奇怪。 因为根据对方的兵力调集情况来看，更像是防守而非是主动寻求进攻。 但这就更奇怪了，对方不想全面开战的话，为什么会在福建方面挑起事端呢？ 齐燮元自己很确定，自己并未授意手下人去挑事，这当然是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开战的准备。 几名佣人上前来将打碎的茶杯给收拾起来，此时齐燮元也冷静了些，他总觉得此事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劲。 还未等他说什么，又一名传令兵快步跑了进来，大声道：“师座，绥远电报，傅作义将军的电报。” “念。” 传令兵闻言咽了口口水，低声道：“大帅，我不敢。” 齐燮元正心烦呢，大叫道：“让你念，你就念。” 传令兵委屈的点了点头，随后展开电报，小声道：“齐燮元你他娘的到底搞什么鬼，你要是打算开战，也提前告诉弟兄们一声，老子这边和张作霖的人对起来了，马上都快打起来了，老子一点准备都没有。” 齐燮元闻言脑子都快大了，对于傅作义含妈量极高的电报，他倒是没什么感觉。都是老兄弟了，这点倒是没什么。 “给傅作义将军回电，让他们务必保持克制。” “是，师座。”传令兵答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开了。 “等等，先别走。”齐燮元忽然又叫住了跑到门口的传令兵，士兵茫然地回过头来。 “给中央第六师发报，问问他们情况到底查明了没有。” “是。” 福建，已经是清晨五点多了，但是中央军第六师上下从晚上那一声枪响开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合过眼。 一开始，浙江方面的第一混成旅的巡逻队还有凸前的一个营和江苏方面的中央军第六师的一个团确实是混战在了一起。 原因暂时还未查明，但是具体情况就是，因为尚不清楚原因的交火，到底本就互相戒备的两军做出过激举动，直接激化了矛盾。 但随后中央军第六师的师长张成龙立刻意识到事情或许有蹊跷，于是强令部队退后并警戒。 而作为兵力弱势一方的浙江第一混成旅也迅速的后撤五公里，拉开了与江苏军方面的距离。 随后双方便各自向上峰通电，再之后便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 最终浙江的最高领袖卢永祥，还有江苏方面的最高领袖齐燮元都通电两支部队，让他们一定要查明这突然发生的交火事件到底是因那方而起。 这将会直接关系到浙江与江苏方面的名声。 毕竟双方是真真正正的签订了和平协议，并且一同向全国公布，谁先挑起战争，无疑会被打成背信弃义的败类。 为了查明真相，浙江第一混成旅的旅长孟超建议，双方带领当晚动了枪械的部队前往中立地带进行对峙，中央军第六师师长张成龙问心无愧，于是欣然答应。 于是双方便选定在了一处名叫泰宁的地方，双方带领着当晚动手的军人们先后赶来。 当浙江第一混成旅的旅长孟超带着当晚与江苏方面交战的巡逻队还有凸前营到达泰宁的时候，第六师的人马早就到了。 孟超和张成龙分别离开自己的队伍来到两军的中心地带，双方默默的看了对方一眼，浙江第一混成旅旅长孟超伸手道：“你好，我是孟超。” “我是张成龙。”双方互通了姓名之后，张成龙便开门见山的问道：“昨夜你部为什么要突然袭击我们？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孟超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冷声道：“张师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昨天晚上难道不是你们先动的手吗？” 张成龙闻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道：“我们先动的手？孟旅长真是贵人多忘事了呀，我们江苏人最受诚信，说和你们签订和平协议，那我们是绝不会主动侵犯你们的，还请孟旅长别把挑起战争的罪名往张某身上泼，张某肩膀小，扛不起这么大的事。” “不是你？那真是奇了。”孟超看张成龙眼神不似作伪，随后问道：“不必说起他话了，叫人上来对峙即可。” “不错，我也正有此意。”张成龙身正不怕影子斜，立刻答应。 于是两方都先将最先交火的巡逻队叫了上来。 浙江三十人的巡逻队，现在活下来五个，其中一位连长受了重伤，是被人用担架抬上来的。 而江苏方面的巡逻队则活下来七八个人，负责带队的排长倒还是健在。 第487章 对峙与刺杀 对峙一开始，江苏方面的带队排长便一口咬定是浙江军方面越过安全线，对正在正常巡逻的他们发动迅猛的攻势。 浙江方面立刻反唇相讥，虽然江苏这位排长一直咬定是浙江方面先动的手，但是随着对峙的继续，在场的所有人都分辨的出来，江苏的这位排长撒谎了。 对峙的作用就是因为如果一方说谎的话，那么他们就需要继续去编无数个谎话去圆。 在当面对质这种压力极大的情况下，除非是受过专业训练，否则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江苏方面的巡逻队的排长还在喋喋不休的大声喊这：“是浙江人先冲过来的。”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说的话了。 张成龙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来的时候本来十分肯定这场闹剧不是因为自己而起的，但是看眼下的情况，这个屎盆子是真的要扣在自己的头上了。 “你一个小小的排长，绝不可能自己做出挑起两军交战的决定，”忽然，一直观看对峙而没说话的浙江第一混成旅旅长孟超开口道：“你确定你不交代实情吗？意欲挑起两省交战，这个罪名你自己扛得起来吗？” 他的声音响亮至极，吓得小排长微微打了个摆子。 “不是我，是你们动的手，你们先动的手！”排长咬着牙坚持自己的观点。 “够了！”孟超大喊一声，随后手指指了指排长身后其他幸存下来的巡逻队员，大声道：“难道你们没有想说的吗？意欲挑起两军交战，你们必死无疑，难道你们也想让你们的家人陪葬吗？” 孟超的话顿时让巡逻队的成员们呆在了原地，他们没有那么怕死，因为真怕死的话就不会从军了，但如果用家人的性命去要挟他们的话…… 一名年轻的战士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排长的腿道：“排长，你就说吧，我不想死，我更不想我刚出生的儿子死呀——” 士兵的声音不算大，但是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颜色，他的所作所为几乎是变相的直接承认了是这位排长带队动的手。 就在这时，忽然另一个巡逻队的成员举起了手高声叫道：“我要立功，我要立功，各位大人就是我们排长逼迫我们越过安全线去袭击浙江部队的，我还知道幕后主使，我们排长昨天说了，是师里的一名参谋……” 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军官一个个脸上风云巨变。 孟超后退数步，手指张成龙道：“张师长，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成龙更是懵逼了，师里一个参谋授意巡逻队这么做的？他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叫道：“刑参谋，你干嘛去。”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却见一名江苏方面的中央军第六师所属的军官排众而出，他一面往前走，一面从腰间拔出一支手枪。 “师座小心！”张成龙的副官立刻挡在张成龙身前。 孟超也被几名军官挡在身后。 局势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却见那名军官几步就来到对峙双方前，抬起手枪对着一脸茫然的排长就连续的扣动起扳机来。 “砰砰砰！” 七声枪响，这名排长身上被打得像筛子一样，眉心处也中了一弹，身体“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早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是你，刑参谋！”张成龙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却见刑参谋惨笑了一声，抬起枪口指向张成龙。 “别开枪！”张成龙却没看刑参谋，而是对着自己的卫兵大喊。 但是还是太晚了。 “砰！砰！砰！” 十几杆枪射出去十几发子弹，瞬间就将刑参谋击毙，死装比刚才那名排长还要惨烈。 “猪，笨猪，全都是猪！”张成龙歇斯底里的推开卫兵，大声吼道：“难道你们不知道他的那支手枪只有七发子弹吗？” 卫兵们一个个委屈的低下头，老实说刚才那种情况，谁还能反应的过来。 站在另一边默默看戏的孟超此事冷笑了几声，随后对着失魂落魄的张成龙道：“张师长，情况你我都清楚了，那就各自回报上峰吧，再见。” 孟超说完转身就走。 张成龙连忙抬手喊道：“等，等等。” 但见孟超等人无视了他的话，张成龙大声道：“拦住他们。” 于是几十名卫兵瞬间围了过去，截住了孟超等人。 “唰！” 双方瞬间各掏武器，对峙起来。 孟超上前一步，推开江苏兵，对张成龙道：“张师长，你想将我留在这？” 张成龙此时此刻已经失了方寸。 他自己知道自己绝没有授意手下人去挑起战争，但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方有人承认了是他们有意挑起战火，随后自己的参谋又跳出来将那名排长给枪毙了，而紧接着自己手下的卫兵又把这名参谋给毙了。 可以说现在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可谓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说不清了。 这扣黑锅，现在是摆明了要自己来顶了。 “放……放他们走吧……”张成龙无力的摆了摆手。 卫兵们便立刻放开去路，孟超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成龙，便率领着本部人马返回驻地。 看着渐渐远去的浙江兵，张成龙双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 “师座，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副官低声问道。 张成龙抬起哭丧的脸道：“先返回注定，给齐大帅发一封说明情况的电报吧。” 张成龙说到这里，忽然一拳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大叫道：“我命休矣！” 他身为齐燮元手下的得力干将，知道的机密很多，其中一项就是齐燮元并没准备好和浙江正式开战。 那等他回去的下场是什么？ 自然是要枪毙了自己以摆脱蓄意挑起战争的嫌疑了。 “师座，”副官看张成龙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咬了咬牙低声道：“我们都是您从老家带出来的人，能有今天都是您有恩与我们，今日我们尚有一计，可以摆脱困境。” 张成龙就好似快要溺水时的人看到了一根绳子一样，立刻抬起头大声问道：“什么？” “我们……”副官咬着牙道：“我们叛逃吧，随便钻进深山老林占山为王，一个师咱们哪怕拉不走所有人，几千号人肯定是能拉走的，到时候谁能奈何得了咱们？” 第488章 叛逃了？ “你是说……叛逃？”张成龙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副官说的话。 “师座，我们现在就这一个机会呀。”副官抓着张成龙的胳膊道：“现在您已经解释不清楚了，现在不逃，回去就再也没机会了。” 张成龙眼中显出犹豫之色。 其他亲信也上前来低声劝道。 他们的权力来源都是因为张成龙的信任，是依附于张成龙的身上。 或许此次返回，齐燮元可能会只处置张成龙一人，而对其他军官不做处罚。但这些亲信们大多数都是副官或者是参谋的角色，并不会直接手握兵权的人。 齐燮元在拿下张成龙后势必会空降过来一个新的师长，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军中还有没有他们的位置就两说了。 而当土匪也没什么不好的，在山中安营扎寨，收一收过路人的过路费什么的，随后在等待招安就是。 反正现在是乱世，自己等人有枪有人的，不怕没有复出之日。 “师座，不能再犹豫了！”一名亲信大声道。 张成龙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眼中射出一抹果决之光。 他看了一圈周围的人，随后咬牙道：“干了！此次留的有用 之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立刻回营，要抢在齐大帅……抢在齐燮元发现之前将人马拉走，若是动作慢了，恐被齐燮元察觉，到时候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亲信们闻言一起点头。 众人立刻返回直系中央第六师。 返回军营之后，张成龙将全师所有团一级的军官叫进会议室中。 几名亲信手按手枪，立在会议室的角落之中，冷眼旁观屋内的情景。 “紧急任务！”人到齐后，张成龙便面容严肃的说道：“传齐大帅将领，我部中央军第六师，立刻开往清源山中驻防！” 众军官微微一愣，几名张成龙的嫡系自然是欣然领命，但第三旅的旅长，这个背后另有靠山，经常和张成龙唱反调的家伙却察觉到了张成龙话里的漏洞。 清源山位处福建境内，他们去这里驻防是什么意思？现在直系和皖系之间矛盾重重，战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他们不在战场上待命，反而要跑进远在千里的山林之中躲藏起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位旅长立刻起身质疑道：“师座，请出示大帅府的命令！” 张成龙闻言有些心虚，但他必须装出刚强的模样。 “啪！”张成龙用力的一拍桌子，看向那名旅长大叫道：“此紧急军情，十万火急，哪有什么军令？！全军立刻调动，不得有误！” 那名旅长见张成龙态度有些反常，越发的觉得这其中有诈，仰着脖子道：“师座，根据军中条例，旅以上的凋零必须出具大帅府的正规军令，否则我拒绝服从！” “你敢战场之上违抗军令？！”张成龙怒目圆瞪，大叫道：“我毙了你！” 他说着伸手就去摸手枪。 但谁能想到，他手指刚摸到枪柄的时候，会议室内却忽然“啪”的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声。 “啊？！” “死人了！” “打死人了！” 众军官一片惊慌，纷纷站起身来，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那名刚才还在大声质疑这张成龙的旅长此刻眉心中弹，身体无力的瘫软在地。 他到死的时候，眼中还满是惊讶。 他至死也不敢相信，张成龙竟然真的敢开枪。 张成龙也惊讶的看向枪手，是自己的副官。 “师座，大帅府的军令十万火急，不可再继续逗留了！”副官将手枪收好，大声说道。 张成龙回过神来，立刻高喊道：“快快快，快动起来！” 军官们也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回过神来，他们眼中皆闪着复杂之色。 能在军中当上统帅一军的军官没有一个是傻的，他们立刻就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 甚至有不少人直接想到张成龙这是打算要叛逃了。 但哪怕是这样，还有众多军官按照张成龙的要求，飞快的带领着手下收拾好东西，随后向着清源山的方向靠近。 这便是惯性使然，这也正是许多战场之上，军团忽然毫无征兆的全体反戈是一个道理。 士兵们在很多时候是没有精力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的，他们只是习惯于听从上级军官的命令。 但当然，还是有人直接脱离了第六师的控制，向着江苏方向靠近。 这些军官大多数都是第三旅的士兵，没有熟悉的旅长的约束，第三旅的将士们显然并不愿意按照张成龙的军令，背井离乡的去什么清源山中驻防。 “师座，我们要不要追击他们？”中央军第六师团的第一旅旅长如此对张成龙说道。 张成龙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后道：“有他们去吧，我们继续前进。” …… 与此同时，南京城中，齐燮元的大帅府内。 “师座，卢永祥那边又发电文了，他实在是太可恶了，将屎盆子全都扣到咱们第六师的身上了。”副官捧着电文快速冲进书房之中，向齐燮元禀告道。 齐燮元一把抢过电文，随后飞快的浏览了一遍。 上面的内容是卢永祥告全国人民书，内容是痛斥中央军第六师内有人欲挑起战争，蓄意勾起浙江与江苏之间的矛盾，而且言之凿凿，让人望之信服。 “啪！” 齐燮元将电文重重的啪在桌子上，大叫道：“第六师还没回复吗？为什么对面都编造出谣言了，他们那边的调查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呢？” 副官答道：“回师座，我们这边呼叫第六师呼叫了半天，但没人回应，可能是他们的电报坏了吧。” “没有回应？”齐燮元蹙起了眉头，此时此刻，一股不安的感觉浮现在心头。 “啪啪啪——” 一阵迅捷的脚步声快速响起，齐燮元抬起头，却见负责收发电报的电讯总长亲自捧着一份电文来到了书房外。 齐燮元的眉头微微跳了下，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了。 平时有电文的话，哪怕是比较着急的，电讯局也是命传令兵或者是机要员送过来，但现在……现在电讯总长竟然亲自捧着电文跑过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齐燮元都不敢想了。 “快进来！”齐燮元一挥手，大声说道。 第489章 破朔迷离的时局 “师座，江苏二师电讯处发来的急电，请您过目。”电讯总长快步上前，双手将电报奉上。 “江苏二师？”齐燮元脑子瞬间“嗡”的一下。 江苏二师驻守在江苏境内，难道他们哪里出事了吗？ 齐燮元不敢细想，赶紧夺过电文，一目十行的阅读起来。 “大帅，江苏第二师团在防区内遇到了中央军第六师团既张成龙师长一下的第三旅第二团。我们向其询问情况，惊讶的得知，张成龙枪杀第三旅旅长，带领第六师赶赴清源山方向，并称是您的命令，卑职十分疑惑，请速回电。” “啪！” 齐燮元一下子瘫倒在太师椅上，手中的电文无声的滑落。 他那还不明白，张成龙这是拉着自己的部队跑了。 下一秒，齐燮元忽然一把推翻了手册的茶几，对着房内的军官大喊道：“立刻集结部队，老子要宰了他娘的张成龙！” 房内军官们都傻了眼，虽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还是赶紧上前劝住了暴怒的齐燮元。 随后当他们得知张成龙带着第六师的主力叛逃向清源山方向，一个个都傻了眼。 这不怪他们心理防线脆弱，实在是这件事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齐燮元麾下有五个满编师团六个混成旅团，其中中央军第六师是一水的日械，打造起这支队伍，可花费了齐燮元不知道多少资源。 现在忽然得知自己重金打造的一支王牌部队忽然叛逃了，这换谁也得崩溃一下。 而这也几乎做实了真的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这对江苏和齐燮元的声誉机会将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师座，我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电讯总长低声问道。 齐燮元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扫了在场所有其他军官一眼，声音疲惫而低声的问道：“你们觉得怎么办？” 众军官们对视了一会，书房内陷入了片刻尴尬之中。 随后电讯总长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先向第六师师部发送一份劝说电文，不管对方是不是铁了心的要叛逃，台阶我们都是要给一下的，哪怕时候算账也不迟。” 齐燮元闻言微微点头。 电讯总长继续道：“其次我们也要发一份告全国人民的电文，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中央军第六师的身上，您千万不能背上这背信弃义的骂名。” 齐燮元再点了点头。 电讯总长想了想，却无什么遗漏之后，立正敬礼：“大帅，如若没事，卑职这就下去安排。” 齐燮元点点头，随后：“唉。”又一声叫住电讯总长，他想了想道：“务必给我好好挽留张师长，中央军第六师对我们太重要了。” 电讯总长立刻敬礼道：“是大帅，卑职所部必竭尽全力。” “还有……给卢永祥发封电报，说我并无开战只打算，现在误会已经解除，请两方继续按照江浙和平协议的公文保持克制，保持和平局面。” 现在自己五个师团伤了其中一个，正是直系兵力空虚之时，齐燮元绝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卢永祥开战。 电讯总长再点了点头，确认了齐燮元没有其他的吩咐之后，快速向院外走去。 时间来到了这一天的下午，驻扎在长兴方面，与江苏第三师团隔空对峙的浙江第一师驻扎于山脚下的临时作战指挥室中，周朝先也接到了最新情况的电文。 当他看到电文后一时间也是忍俊不禁。 这竟然是一次有人蓄意想要挑动战争，但最后战争没打起来，还出现了罕见的一个师团全体主动叛逃的情况。 “姜来，你看。”周朝先将电文推到指挥室内刚给自己到了一杯热水的姜来。 姜副官一目十行的看完电文，忍不住也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这……这好像那白话文话本一样离奇了。” 周朝先点了点头，随后道：“你觉得是谁主动想要挑起战争的？” 姜来道：“不是中央军第六师吗？” 周朝先摇了摇头，分析道：“不，绝不是，相反中央军第六师的师长张成龙很有可能是背上了一口洗不掉的黑锅了。” “你想，如果是张成龙想要挑起江苏和浙江的混战，他只需要和驻防的浙江军全面开战，那么战争将会一触即发，浙江和江苏会立刻陷入到全面战争之中。” “但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奇怪的派出巡逻队去企图挑起战火，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姜来闻言有些茫然地说道：“师座是说另有其人？” 周朝先点了点头，拿着电文走出指挥室，接着外面的灯光有快速的扫了一遍，随后笃定的道：“不错，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此人的身份究竟是谁，但他一定是个可以对齐燮元有影响，但是影响却没有这么大的人。段祺瑞还有曹锟等人皆有可能。” “而因为根据情报显示，无论是浙江还是江苏均未做好开战的准备，所以试图挑起战争的人绝不再我们两方之中，哈哈，眼下就好玩了。” “我真想看看对面的江苏第三师在得到了同样的电文通报之后，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周朝先想到此处忍不住笑了笑。 “走，咱们现在去前线防御阵地看一看。”确认了基本上没有开战的可能性后，周朝先起了去前线阵地观看防御情况的心思。 姜来立刻带领警卫部队，护送周朝先前往齐卫国的防线之上。 齐卫国等旅级军官暂时还不知道张成龙等人的事情，所以当第二旅的军官们知道师长要亲自赶到前线的时候，一个个都傻了眼。 从前打仗的时候，他们的师长可是从来没有莅临过前线，毕竟前线战事是最危险的。 “师座，您怎么来了？前线危险，你快回去，有什么事您电报或者是电话通知我就好。”齐卫国率领第二旅的军官们迎向周朝先，一开口却是直接劝退。 周朝先却是伸手一挥，大声道：“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今日特来检阅你军防线，如果真的发生战事，那老子就操起枪来和你们一起杀敌，不是我自夸，我在军校的射击成绩可是好得很！” 众军官闻言都笑了起来，见周朝先态度十分坚决，于是只好陪他一起检阅起防线来。 第490章 简约防线 “师座好。” 士兵们看到周朝先带着一众军官赶赴前线，一个个都急忙站起身来敬礼。 在之前，他们可是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亲自来前线的。 “你们好，”周朝先笑着还以军礼，随后道：“继续执行任务。” “是！” 战士们便好似收到了某种莫大的鼓舞一般，纷纷重新恢复起备战姿势。 “师座，我们目前是两班人轮流到，白天一部分人备战，晚上换另外一部分，保证我军随时都有精力充沛的战士可用，并且有强大的后备队。”齐卫国介绍道。 周朝先微微点头，随后问道：“这里可以看见直系的阵地吗？” 齐卫国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师座请随我来。” 说完，他便领这周朝先来到阵地后方一处缓坡上，将一个望远镜递给周朝先，随后用手指着前方说道：“师座，您看见那面军旗了吗？那就是和我们对峙的直系军队的所在地。” 周朝先顺着齐卫国的手指，果然在看到在前方有一面小小的旗帜在随风飘扬，但是具体情况却是不得而知。 周朝先放下望远镜，对齐卫国道：“齐旅展，可敢随我上前方一观？” “什么？”齐卫国瞪大了眼睛，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情。 “咱们乘马前去，就远远地看一眼直系的布阵，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齐卫国上下瞧了一眼自家师座，实在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胆量。 “师座，这样是否有些不妥呀……为了您的安全考虑……”齐卫国继续劝道。 可见周朝先仍然是一脸坚定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道：“既然师座心意已决，那在下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齐卫国说完，转过身对随从道：“来人，立刻备马。” 既然师长都不怕死，那自己又其有贪生怕死的想法。 而周朝先的想法则是，现在自己接到了消息，那和自己对峙的江苏第三师师长陈宝一定也得到了消息，这个时候他们没有理由开战。 日后自己极有可能要继续和这位陈师长对峙，甚至是正面冲突，自己现在上去看一看对方的阵地，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一定也是大有裨益的。 其他军官一见军中两位大佬都要去了，那他们不去也不行，只好一个个陪着出来，一起跨上战马。 人数不多，大约百十来人，除却十几名侍卫外，其他的皆是军官。 “师座，咱们可以从东边绕过去。”齐卫国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早就将周围的地形给摸透了。 “带路。”周朝先说了一句。 于是众人随着齐卫国一起从侧面绕到东侧的一处山坡上，本来距离已经很靠近地方军营了，此刻居高临下，更是可谓一览众山小。 “师座，咱们可不可以在这里布置一个阵地，居高临下的对下方的敌人展开进攻？” 一名团长眼前一亮，忍不住如此说道。 周朝先只是笑笑没说话，反而是看向齐卫国。 后者知道对方这是要考校自己，于是便开口道：“此处并非是构建阵地的最佳之所。” “或许大家看这里可以居高临下，有一些地理优势，但实则不然。其一，此处较为平缓，并无可以依托的地理条件。” “其二，此处就是因为立于高坡之上，敌军应对其我们来，完全可以采取围而不攻之战术，到时候我们的后勤供给提不上来，那不等敌人打我们了，我们就要先乱了。到时候就事要我们去思考，如何才能冲破敌人的防线了。” 众军官闻言一起微微点头。 “其三，如果是我为进攻方，我可在下面布置几台掷弹筒，只需几个好手，便可轻易的将上方阵地打掉。” “用兵对敌，不可一开始就想着偷袭取巧，反而应该是做好完备的部署。” 齐卫国说完之后，周朝先忍不住鼓起掌来，众军官皆一起鼓起掌。 白马之上，周朝先伸手指着齐卫国道：“你不是一个将才，你是个帅才，卢大人有福了。” 齐卫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谦逊道：“卑职都能看出来的东西，相比师座您早就看出来了，斗胆在师座面前班门弄斧，见谅。” 周朝先对此只是笑笑，却并不说话。他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居高临下的查看着江苏第三师的兵力部署情况，此时已经能看得清楚许多。 但见阵地修的一丝不苟，阵地之中一片齐整肃杀之像，却也是一支纪律严明，有着铁军之姿的军队。 或许会有人说远远地看一眼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会不会太夸张了？ 实则不然，一支军队的凝聚力、纪律性、战斗力其实往往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 军纪越齐整，军令执行越彻底，凝聚力越强的军队往往在战场之上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这或许是我们的一大堆手呀，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周朝先看了一会，如此说道。 齐卫国还有其他军官也举起望远镜敲了一会，不禁都点点头。认可周朝先所说的话。 但在此时，互听前方一个士兵大叫道：“你等是什么人？” 众人一起循声望去，却见在山脚之下，却也有一队人数差不多的军队。 这些军人穿着一水的直系军装，此时领头的一名军官正好奇的看向周朝先。 周朝先身边的军官们和侍卫们纷纷就地展开阵型，将周朝先护在最中间，摆出一副随时可以开战的准备。 那名军官伸手用马鞭指了指周朝先，大声道：“你等是何人？” 周朝先并不惧怕，大声道：“我是周朝先，你是何人？” “周朝先？！你就是浙江第一师的师长？竟敢来暗中窥视我方阵地，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周朝先笑道：“我都有胆摆开阵型，此时上前来瞧上一瞧却又有何畏惧？却不知足下是何人？” 却见那名军官“哈哈哈”大笑了数声道：“我便是与你对峙的江苏第三师师长陈宝，周师长可曾听过我的名声？” 周朝先闻言略有些尴尬，他对于这个陈宝还真不怎么了解，只知道对方祖籍是江苏常州人，但对他的底细却并不怎么了解。 但周朝先还是客气道：“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第491章 谈笑风生 “哈哈哈，”陈宝大笑了数声，说道：“周师长，你真是不会装糊涂，不过这也无妨，我只是好奇你怎么敢这么靠近我军的阵地？不怕被我军所俘吗？还是——” 陈宝说到此处，微微跳了一下眉梢，眼中一抹杀机悄然闪过，他续道：“还是当真瞧不起我军？” “陈师长说的哪里话，我自然不敢瞧不起你，难道你还没有收到齐大帅说明情况的电文吗？” 陈宝闻言旋即便反应了过来。 齐燮元并不想开战，所以他也在收到张成龙叛逃还有其他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军情之后，都直接告诉了手下人，为的便是稳住军心，不想让手下人对皖系动手。 陈宝自然也受到了这消息，他便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上前线来巡视一圈，却没想到竟然好巧不巧的遇到了周朝先。 但张成龙毕竟是自己的前同事，一位师长，还是一位手下兵强马壮的中央师的师长直接叛逃了，这说出去无疑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 此刻张宝便觉得有些难堪，他想了想随即开口道：“周师长，既然到了此处，那不妨进我军中，咱们摆酒同乐可好？我对你也是素来仰慕，很想亲口听听你讲述在蒙古的见闻呀。” 周朝先却不肯答应。 谁知自己进了对方的地盘之后会出什么幺蛾子。 周朝先笑道：“多谢陈师长热情好客了，但在下却是不能，你我毕竟分属两方，若是叫其他人知道了，说不得还会以为咱们是私通，好说不好听呀。” 周朝先的话瞬间逗得两方人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陈宝也未强留，道：“既然周师长不愿去，那陈某也不好强留，如此便请周师长离开了，你在此处叫我寝食不安呀。” 陈宝说完挥了挥手，随后带着一应手下让开了去路。 周朝先也不愿再刀尖上跳舞，虽然他断定双方不可能会开战，但是安稳一点却没有任何错。 他带着人马纵马从陈宝让开的通道走过，擦肩而过之际，周朝先还道：“陈师长，朝先这便离去，希望你有机会也前往我军军营之中做客。” 陈宝微微点头，道：“好说，好说。” 周朝先便带人纵马疾驰而去，路过之时却忽然听到陈宝军营之中有人喊了一声：“朝先。” 周朝先仓促之间回头，却没发现是何人所叫，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却想不到是何人。 一行人纵马来到山下，随后又是狂奔一阵，直到远离了直系军队之时方才停下马速。 齐卫国终于安耐不住好奇心了，策马过来，问道：“师座，您刚所说的电文究竟是怎么回事？属下怎么听懵了呢？” “哈哈哈，这却是我的疏忽，没有第一时间对你说。”周朝先一面说，一面扫了一眼众人，但见周围的军官们都一起围了过来，他们的眼神之中也写满了好奇。 “我在来之前，收到了卢大帅的电文，电文中说明，此次直系和皖系之间实在是一场人为的误会所致，具体情况……” 周朝先将情况向众人说明之后，众军官都露出惊讶之色。 “太离奇了，实在是太离奇了。”齐卫国忍不住轻声感叹了一声，随后他又笑道：“哈哈哈，我现在真想看看齐燮元的脸色，不知道他损失了一支主战师究竟会是什么表情。” 皖系军官因为政治立场与利益的关系一向和直系军官不睦，此刻听到直系吃了瘪，那是别提多高兴了，一个个皆是喜笑颜开，好似快要过年一般。 却说浙江第三师的师长陈宝，他纵马来到周朝先刚才的位置，举目眺望下方的阵地，但见第一旅的防线构建的固若金汤一般，心中刚刚的一丝怨气此时此刻便一起发泄干净了。 “哼，如此也好教那周朝先看看，他是收归草原的大英雄，可咱们第三师却也不是草包。”陈宝哼了一声说道。 “那是，那周朝先我一看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他懂得什么打仗？也就是这一仗没打起来，不然将军你肯定能摧枯拉朽，迅速的将他给打哭了。”一名参谋上前拍马屁道。 却不想这一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但见陈宝眼睛微微一瞪，骂道：“放屁！”随即他调转马头，看向下方的各级军官，严肃地说道：“日后我们少不了和周师长打交道，我今日丑话说在前面。” “他既然能在草原上将白俄鬼子打得一路逃窜，那必是不凡的，更何况他有奉天猛虎之称，你等敢小瞧于他，那必是要吃大亏的。” “今日好叫你等记得，如果有朝一日要和他作战，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是。”各级军官纷纷答应了一声。 陈宝将目光落在第一旅旅长梁定远的身上，刚才自己这边有人喊了一声：“朝先。”便是此人喊得。 “此人是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那周朝先好像也是从保定军校毕业的，二人莫非是老相识吗？”陈宝如此想。 “玄云（梁定远的字），你以前与周朝先相识吗？”陈宝开口问道。 梁定远此刻也有些懊悔，自己刚才见了昔日好友，一时间没忍住喊了一声，此刻师长发问，他只得打马上前如实相告：“回师座，我与周朝先是保定军校的同学，却是旧交。” 陈宝微微点头，随后道：“卢永祥正在重用此人，日后我们说不定要兵戎相见，到时你可不能留手呀。” 梁定远忙打着包票说道：“请师座放心，我们上了战场之后便是各为其主，绝没有为了旧相识就手下留情的道理。” 陈宝闻言点点头便不再提及这个话题，随后令人打马在山坡上转了一圈，之后便领这一队人马返回军营之中。 他到不担心梁定远回真的因为周朝先是旧相识所以暗通款曲或者是手下留情什么的。 因为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是民国以来质量最高的军事学校了，从里面毕业的将领实在是太多了。 曾经在学校里是好友的，离开学校因为个子的政治立场与利益兵戎相见的也不再少说，最多是战胜者对失败者不下杀手就是了。 要说战场之上放水的，却是绝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陈宝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第492章 各方反应 奉天，大帅府内。 “哈哈哈——”手捧着电文的张作霖哈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用力的一拍桌子，笑道：“齐燮元呀，齐燮元，真有你的，一整个主力师团成编制的叛逃，这下轮到他骂娘了吧？！” 书房内，众军官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俨然没有几日前的那股紧张味了。 “老帅，既然此事已经水落石出了，那咱们要不要召回部队？我恐怕前线和直系摩擦了起来，直系和皖系没打起来，咱们和直系却先打起来了。”万福麟建议道。 “撤回来？”张作霖伸手摸了摸下巴。 万福麟继续道：“军队靡费颇多，每多待一日，便是成倍的消耗，若是不想开战，不好拖延呀。” 张作霖闻听此言，点了点头，开口道：“好吧，那就传令让姜登选他们返回原来的驻地。” “是。”万福麟答应了一声，正要离开，却忽然又被张作霖叫住了。 “等等，等会你在写一封电报给齐燮元发过去，就说——”张作霖说到此处忍不住坏笑了一下：“就说老子很同情他，毕竟是一个成编制的主战师团叛逃，还有替我狠狠地谴责一下这个叫张……张……” 张学良忙道：“张成龙。” “对，替我狠狠地谴责一下张成龙。”说到这张作霖忍不住继续大笑了起来，完全一副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他甚至已经想到了齐燮元看到这封电报的时候回视什么样的表情，估计会直接将书桌什么的给推到吧？！ 随后军事会议便解散了，张学良等人各自返回，刚出了帅府上了车后，副官对张学良道：“少帅，刚才有一个上海来的商人去府上投了拜帖，说是手里有周朝先周少将的手书，想要拜见一下您。” 张学良闻言便想起前几天周朝先给他发来的电报，电报上客气的说明了自己要和杜月笙在奉天合伙开些买卖，想请自己照拂一二。 自己与周朝先交情不浅，自然是一口答应了，却不想对方竟然来的这么快。果真是无利不起早呀。 “此人现在在何处？”张学良问道。 “属下安排他在府上的门房里喝茶暂等。”副官答道。 副官皆是主官之亲信，很是能揣摩主官的心意。 张学良闻言点了点头，随后道：“嗯，回府吧。” 返回少帅府后，张学良在佣人的带领下进了门房，但见门房里正有个黑瘦带眼镜的中年人在里面饮茶，但他深色却很是拘谨。 “咳咳。”副官咳嗦了一声。 黑瘦中年人连忙抬起眼来，便看到被一应人众星捧月般簇拥起来的张学良。 “啊，少帅。”中年人连忙起身，他似乎向行个礼，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一时间显得手脚无措起来。 “好了，不必紧张，你有周少将的信？在何处？”张学良开口道。 中年人连忙从口袋中摸出一封信来，交到张学良手中。 张学良径直拆开来看，信中大多数都是些礼节性的问候，中间才是关键内容。 其中周朝先直接说明，生意是周朝先和杜月笙合伙做的，张学良并不需要出本钱，只需要提供庇护，那么每月都会由三分的分红送上。 其实哪怕是周朝先不给自己分红，看在关系的面上，张学良都会答应，更何况现在对方要给自己分红。 他将信收好后交给副官，随即道：“你们打算在奉天开办什么生意？” 中年人忙回答道：“回少帅，我们打算现在奉天开几个夜总会，商行什么的，后续可能会因地制宜的开办一些实业产业。” 张学良闻言点点头：“那好，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办吧，只要是合理的要求，都可以找我的副官，但切记，不可因为和帅府有关系，就做一些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事情。” 张学良之所以特意敲打一句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上海来人都是有着黑帮背景的，说不得会因为接着帅府的关系，又干出什么丑事来。 中年人忙不迭的点头道：“请少帅放心，请少帅放心，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绝没有这些歹念。” “行，那你就去吧。”张学良说了一句，随后便转身离开。 “谢谢少帅，谢谢少帅。”中年人说了几句后，见张学良走远，这才赶紧离开帅府，去寻电报局给自己的东家回电报去了。 北平，大总统府。 距离总统换届还有几月，但曹锟照例是住在大总统府中，这个时代就是谁枪杆硬，谁说话算数，至于现在的大总统是谁？谁又会关心呢。 曹锟接到了齐燮元的电报后，微微有些失望。 可惜呀，怎么没打起来呢？要是打起来该多好。 曹锟叹了口气，随后转念一想，却也并不太失望，至少自己的手段起了一定的效果。 中央军第六师算得上是齐燮元手下的王牌师之一了，如今这支军队成编制的溃逃了，可谓是极大地削弱了江苏军的实力。 虽然削弱后的江苏军对浙江军依然有着优势，但这个优势已经在进一步的缩短了。 这就有利于自己继续控制齐燮元，进而控制南方的局面了。 “给齐燮元回一封电报，好生安抚一下，告诉他，等我当上大总统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 “是，大总统。” 副官说完便要离开，却又被曹锟拦下。 “斩草除根，千万不要落下把柄，”曹锟看着副官，眼神阴冷的说道：“应该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吧？” 副官被曹锟这么看着，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战，连忙道：“不……不用，请大总统放心，我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的。” “嗯，去吧。”曹锟合上眼皮，靠在软榻上休息起来。 副官不敢再房间内多做停留，快步离开。 两日后。 那名参谋的全家在南京监狱之中，全都中毒身亡。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是齐燮元动的手的时候，殊不知齐燮元却又在帅府内大发火气。 “你们都是些猪吗？让你们看一些老弱妇孺都看不住？是不是那天那些此刻的刀顶到老子太阳穴上，你们还是一无察觉？！” 齐燮元因为张成龙的叛逃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此刻又听说那名参谋的全家死在狱中，忍不住彻底爆发了。 齐燮元咆哮着将书桌推翻，大喊道：“滚，都给我滚。” 第493章 夏超请罪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虽然卢永祥骂着他们让他们滚，但此时此刻谁敢真的出去？出去了说不得前程就全毁了，还是让大帅骂一会发泄发泄再说吧。 果然齐燮元大发一通脾气之后，冷着脸道：“查，给我严查，此事不差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好过了！” “是。”众人异口同声的答应道。 “老帅，那咱们的队伍现在要怎么办？”江苏军参谋总处的参谋长张生云忽然开口问道：“部队是否应该撤回来？” 听到这话，齐燮元又是一阵头疼，他盯着挂在墙壁上的战略地图。 地图上，几处地区都被用红笔标注出一个箭头，而箭头所指的方向真是对浙江主攻的几个方向。 “先让所有部队原地待命，具体如何调遣，听大帅府的军令行事。”齐燮元想了一阵后下达命令。 “是，大帅。”张云生领头立正敬礼，马靴磕在一起发出一阵“砰砰”的声响。 张云生等一众军官离去后，齐燮元又默默的凝视了一眼地图的方向，随后无声的叹了口气，起身回房中休息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可谓是身心俱疲至极，现在是时候好好休息一番了。 …… 浙江，杭州，大帅府。 杭州内军警对峙的场面消退，随后失望至极的夏超亲自来到大帅府上致歉。 大帅府的书房之中。 “大帅，”夏超穿着一身警服，他对着坐在太师椅上，一身肃穆军服的卢永祥作了个揖，随后面带惭愧的说道：“此次我们之间出了些小小的矛盾，这件事实在是误会所致，还请大帅大人有大量，放过此事吧。” 夏超虽然如此说，但他内心却是失望至极。 他手下作用一万名洋枪洋械的警察部队，在浙江绝算得上一方霸主，但奈何一向被枪杆子更硬的卢永祥弹压，他是真想直皖两系兵戎相见，也好叫他浑水摸鱼呀。 卢永祥大马金刀的坐在夏超对面，双眼定定的望着夏超，眼中隐隐有杀意在吞吐。 在面前的桌子上就有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自己现在就可以拿起来毙了面前这个小矮子。 就在不久之前，江苏军与浙江军之间眼见着就要发生一场你死我亡的战争时，这个手握重兵的浙江豪强却忽然跳出来生事。 虽然最终江苏军和浙江军之间并未开战，而杭州城内的警察部队也并未和军队交锋，但卢永祥却深知，杭州城内没生出内乱来，全是因为江苏军和浙江军没打起来。 此刻看着面前这个穿着一身警服的人，卢永祥只觉得如芒在背。 “此人不可不除，”卢永祥心中暗道：“早就听人说此人一心想当浙江的实权派，一山不容二虎。” 卢永祥想着便微微抬了抬手，要去摸桌子上的枪。 “大帅！” 恰在此时，一声呼喊顿时让卢永祥微微一怔，他转过头看过去，却是自己的参谋长胡柱明喊了自己一声。 卢永祥道：“何事？” 胡柱明将一杯热茶端到卢永祥的书桌上，说道：“师座，请用茶。” 随后胡柱明的右手不动声色的将一本书盖在了手枪之上，随后对着卢永祥轻轻地摇了摇头。 奉上一杯茶后，胡柱明又端了一杯茶递到夏超手边，笑道：“夏处长，请喝茶。” 夏超自然是认识面前这位军官，此人正是卢永祥的主要智囊之一。 夏超忙双手接过茶杯，道：“多谢了。” 卢永祥端起茶杯浅浅的饮了一口茶后，脑子微微清醒了些。 现在自己一枪干掉夏超自然是简单，但夏超一旦身亡之后，他麾下的警察部队有极大的可能会直接暴乱。 一万多人，还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准军事单位，一旦暴乱起来，恐真的让外人乘虚而入了。 想到这里，卢永祥便知自己至少是今天是动不了夏超了，于是放下茶杯，声音冷淡的说道：“夏处长，我们之间的矛盾怕不是你一句对不住就能打消的吧？” “在外有强敌环伺的情况之下，你与你的同僚们在杭州城内对抗军队，此事还需要一个明确的解释。” 夏超早有对策，他知此事卢永祥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于是便道：“大帅，此事是因为东城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杀人案，我的部下捉拿杀人凶手心切，这才和军队发生了冲突。” “哦？怎么会如此之巧呢？” 夏超答道：“我手中有档案，如果大帅不信的话，可以派人来查看，绝技是没有问题的。” “哼。”卢永祥冷笑了一声，心中暗道：“夏超啊夏超，你可真把我当傻子了，整个浙江全境的警察系统全都是你的人马，你自然是想怎么写档案就能怎么写了。” “大帅，”夏超赶紧继续说道：“我手中恰好有从德国进口的一千支德国最新生产的毛瑟步枪，为表歉意，我情愿将这一批步枪送给大帅，以充实军队。” 周围军官包括卢永祥在内闻言眼睛都微微一亮。 他们早就听说德国今年制造了一批新型的毛瑟步枪，却没想到这夏超果真是手眼通天，手里这种货都有。 “夏处长，难道你以为你给我些东西，此事就能糊弄过去了？”卢永祥瞪了下眼睛，潜台词是：“不够，加钱。” 夏超来的时候便做足了大出血的准备，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他托背后的大人物从奥地利进口的这批毛瑟步枪本来是打算充实手里的警察部队的，但现在只能全都交出去了。 “大帅，我再加五百支毛瑟步枪，此外再给您三十万发子弹，向大帅您表达我的歉意。” 一千五百条枪，这足够再建立一个加强团了。卢永祥一时也没有整治夏超的办法，便顺坡下驴道：“好，但是档案也要送过来，懂吗？” 夏超闻言便知自己终于过关了，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多谢大帅，枪和档案七天之内送来，您可千万别在生气了。” 卢永祥抬了抬手，道：“回去吧。” “是，是。”夏超再作了几个揖，随后又对屋内其他军官们点了点头，这才迈着小碎步，快步离开了帅府。 当夏超消失在卢永祥的视野之中，便见卢永祥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494章 保定军校 “此人心中的野心昨夜暴露的可谓是一干二净，”卢永祥有些忧虑的说道：“但我一时半会之间却奈何不得他，鸣之刚才若不是你拦着我，我怕真会一枪干掉他。” 胡柱明说道：“老帅，此人手中不但有枪，而且背景极硬，若没有十足的理由，怕是一时之间扳不倒他呀。” 卢永祥知道胡柱明所言不虚，此人若不是实力和背景都十分深厚，当年有怎么敢率众人围殴北洋政府拍下来的省长呢？ “坐卧之榻岂容猛虎酣睡，况且这段时间你应当也看出来了，虽说我与齐燮元的冲突是假，但齐燮元第一时间做出来的战略部署，却完全是要向我们进攻的，恐怕齐燮元在心中从未放下占我浙江与上海的念头呀。”卢永祥忧虑的说道。 内外交困，浙江的局势一点也不必江苏齐燮元的局面好看。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是手下叛逃了一个主力作战师，但江苏的情况仍然是要比浙江要强的。 一名少校参谋忽然开口道：“老帅，我倒是有一个提议，只是不知能不能成。” 卢永祥瞧了他一眼，开口的是前段时间刚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成归来，加入到帅府参谋处的一名后起之秀的张文。 卢永祥道：“成文（张文的字），你有什么建议直说便是。” 张文语气略带激动的说道：“大帅，原福建漳厦护军使兼福建第二师师长臧致平以及福建第三师师长杨化昭，据我所知因为收到了孙传芳和周荫人的排挤，在福建之内举步维艰，此二人皆是我们可以争取之人。此外，叛逃出直系的张成龙手中也有六千余人，也是咱们可以争取的力量。若是可以将他们收编为我们浙江所用，未来若是战端一开，我们便多几分可以自保的力量呀。” “臧致平杨化昭，”卢永祥默默的念叨了一声，随后看向自己的首席智囊胡柱明，开口道：“鸣之，你怎么看？” 胡柱明忙道：“老帅，此事万万不可呀。先说张成龙，此人刚叛逃出直系，若是我们真将他们收编，定然会激怒齐燮元以及其背后的直系。” “臧致平和杨化昭诚如成文所言，此二人皆是收福建的周荫人和孙传芳排挤有意投靠他人的，但咱们和江苏签订的和平条约之中，分明就写着，绝不可继续扩军，更何况还是一扩扩到两支师团。一旦违约，极有可能会惹得天下人耻笑，同时也会给齐燮元开战之由。” 胡柱明所言句句属实，但卢永祥听了，心中却是颇为犹豫。 毕竟眼下光景，自己的浙江被直系的力量团团围住，自己的两个盟友一个远在东三省，就是想出力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另一个盟友却还在整顿两广地区，若是一旦开战，也是有心而无力。 这两个师加一个6000余人的张成龙部，他实在是眼红呀。毕竟吃到肚子里的才是实在的。 “鸣之，”卢永祥皱着眉道：“我们能不能先派人接触他们，我们先不收编，只是加强和他们的联系，若是有朝一日真有所需，咱们也可迅速壮大自身呀。” 胡柱明本有心继续阻拦，但他却看出卢永祥是真的动了心思了，遂又考虑到浙江的确身处层层危险之中，若不壮大自身，败亡只怕是在早晚之间了。 “如此那便派人先接触接触吧，但千万不可直接将之收编呀。”胡柱明说道。 “那派谁去呢？”卢永祥看向满屋军官。 张文连忙毛遂自荐，说道：“老帅，卑职愿意走一趟。” 他是新加入卢永祥麾下的，这段时间急需要积累军功，此刻便主动请缨。 卢永祥略微考虑了一下，以臧致平和杨化昭包括张成龙的情况来看，他们愿意归入浙江的庇护的意愿应当很强烈。 张文年纪虽轻，但确实从日本陆军士官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由他出马应当是手到擒来了。 “好，那就有劳成文走一趟了。”卢永祥笑道。 张文连忙道：“能为大帅分忧，卑职心中已经是十分欢喜了，请大帅放心，我必竭尽全力，与三人结交好关系。” 派人与臧致平等人联络感情的商议定下，众人便议起军队的调换事情。 最终有卢永祥拍板决定，现有各部队继续驻扎在现在所在的位置，直到江苏的各个兵团退兵后，他们方才各自返回。 数日之后的保定城内一家小酒馆的包厢之中。 宫备端起酒杯对房间中坐着的十余名学子道：“各位，既然大家已经决定要加入到周少将的麾下，那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以同僚相称了。” “各位同僚，请大家放心，周少将胸怀乾坤，却非人下之人，有朝一日沸腾而起，我等自也会实现胸中抱负，诸君，饮甚。”宫备说完将酒杯端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学子们立刻一起起身说道：“饮甚！”说罢，也一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就，重新坐下后气氛便熟络起来。 宫备看着包厢中十余名学子，心中也是有些得意。 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每一期的毕业生人数并不多，而且其中许多毕业生往往在毕业之前就已经定下了去处，眼下自己为了招揽到这些人，不但是日日磨嘴皮子，更是一顿画大饼，这才好不容易笼络到了十余人。好在这些人的成绩在军校之中都算得上是优等，自己这下对师座总算是也有交代了。 李觉端起酒杯来到宫备身前，敬酒道：“师兄，多谢你，都在酒里了。”他说完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宫备忙起身还了一杯，李觉敬完了郜超又端着酒杯上前来，这位原先打算去黄埔军校担任教官一职的人，也被宫备以保家卫国，抗击外辱的理由劝入周朝先的麾下。 “师哥，我也敬您一杯，望日后您多多提携，多多照顾。”郜超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宫备自然是也随着喝了一杯，喝完了便有下一人上前来，故而不一会宫备便有十足的醉意了。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量，知道不能再喝了，于是按下了酒杯对其他人道：“考试也已经结束了，希望大家尽快回家和家人告别，我希望在一周之内咱们一起南下入军。” 第495章 计划 “浙江那边的事这几天你们无论是听广播还是看报纸，应该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浙江那边情况复杂艰难，师座正是用人之际，所以望大家不要介意我催促你们。”宫备真诚的说道。 众人自然知道浙江与江苏矛盾频发，此刻闻言都明白宫备话中之意，故而一起道：“我等一定会按时出发。” 宫备大醉而归，随后返回陈以忠府上时，见陈以忠正在收拾东西，忍不住问道：“师哥，你这是……这是打算去哪？” 陈以忠回过头看了一眼宫备，随后苦涩的笑了笑道：“刚接到消息，曹锟是不打算让保定军校干下去了，我也没法了，只好要去南方投靠你的那位周少将了。” 宫备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大喜过望，上前和陈以忠重重的抱了一下，道：“师哥，这……这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您放心，师座一定会重用你，让你一展胸中抱负的。” 陈婉秋正和陈夫人走到客厅来，陈婉秋便上前扶着大醉的宫备返回房间休息。 陈夫人道：“俊仪，张管家带去南方吗？” 陈以忠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咱们去南方不是享福的，是要打仗的，要我说还是想让你留在保定，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陈夫人急道：“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 陈以忠闻言只好道：“那就不带佣人了，让张管家他们看家吧，别人我信不过，咱们去了杭州在雇人就好了。” …… 五月，杭州天气已经越发炎热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江苏与浙江的关系重新趋于稳定，在齐燮元率先将部队撤回后，卢永祥也命令各部返回旧地驻防训练。 周朝先带着一队穿着短衣军装的士兵们立在火车的车站站台前，不多时便见一列火车轰鸣着驶入，火车停下后，在第三节车厢内宫备和陈婉秋以及一对夫妻还有十余名面容清秀身穿军服的年轻人走出车厢。 “师座！”宫备眼见，一眼便发现了周朝先。 他带人快步走了过来，对着周朝先立正敬礼道：“卑职宫备，向师座报道。” “周先生好。”陈婉秋点头示意。 周朝先笑着还了个军礼，随后便看向立在宫备身边的那个玉面长身的军人。此人身上除却军人之气外，还多有几分书卷之气，此刻正笑着看向周朝先。 “陈教官，”周朝先笑着开口道：“总算等到你了，我在电报里得知你要来的时候，激动地几夜几夜的睡不着觉，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陈以忠是周朝先在黄埔时期的行动与战略学教官，周朝先深知此人对军事理解的理解十分扎实，实在是军中参谋一职的不二人选。 陈以忠笑着和周朝先握了握手，风趣地说道：“卑职以后便要在周师长麾下吃饭了，还请周师长多多照付。” 陈以忠说完两人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随后陈以忠介绍道身边的那名女子道：“这是我夫人。” “嫂子好。” 陈夫人明显受宠若惊的样子，忙道：“好好好，我们家老陈就交给你了。” 周朝先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落在宫备背后那些面容都有些稚嫩的年轻人， 心里忍不住浮现出自己刚从保定军校走出来的时候，和他们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 李觉郜超等人也有些紧张的看着面前这名年纪轻轻却已经身居高位的军官，随即反应过来，一起立正敬礼道：“卑职向师座报道。” 周朝先笑着换了一个军礼，随后道：“都是年纪轻轻的天之骄子，很好，很好，走吧咱们先离开火车站。” 众人便簇拥着周朝先向外面走去，除了火车站，陈婉秋知道周朝先和宫备他们有公事要商议，于是先开口道：“周先生，周夫人现在在哪，我和陈夫人先去找她聚聚。” 周朝先便叫来一辆车，命司机送陈婉秋和陈以忠的夫人去找代欣冉。目送陈婉秋等人离开后，周朝先对宫备道：“我也是刚进杭州城，本来应该是先要去找大帅述职的，但一看时间你们快到站了就先来接你们了。这样，你先带着他们去军营里面报道，至于你们之后怎么安排，我另有大用。” “是，师座。”宫备答应了一声，上前一步替周朝先拉开车门。 周朝先上车后对众人对众人挥了挥手，随即乘车前往大帅府。 进入帅府之后，周朝先却忽然被书房内一名卫兵身上的步枪所吸引，他来到卫兵面前指着他背在身上的步枪道：“把你的枪给我看看。” 卫兵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书房内卢永祥也看到周朝先正在向卫兵索要配枪，忍不住笑道：“朝先呀，你的眼神是真好，来将枪交给他。” 卫兵便将身上的步枪摘下，双手交到周朝先面前。 他接过步枪后，上下端详了一份，抬起头笑道：“好东西，这不是德国的新款毛瑟步枪吗？大帅，您从哪搞来的这么多好东西。” 这款步枪的来历周朝先刚一进门的时候就看了出来，这是德国陆军向毛瑟厂要求配给生产的毛瑟标准型步枪，及时后来在中华大地上赫赫有名的中正式步枪的蓝本。 “果然是玩枪的行家，这东西是夏超给的。”卢永祥说话之间，眉宇之中露出一丝忧愁之色。 “夏超？”周朝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前段时间在江苏军和浙江军有摩擦之时，那个在杭州城内蠢蠢欲动的警察头子。 卢永祥揽着周朝先往书房内走去，并道：“他给了一千五百支新型毛瑟步枪，此人真是手眼通天呀，来进书房说话。” “此人前段时间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于大胆了，他一千五百支步枪就想将事情糊弄过去？”周朝先假装义愤填膺的说道，实际上他的心思却在这新型毛瑟步枪之上。 要是能将这一千五百支步枪弄回去就好了。 “唉，不想放过他也没法，此人有枪有背景，却是不好动他呀。”一旁胡柱明也皱着眉说道。 周朝先问道：“那他怎么解释的当时军队和警察发生冲突的事情？” 胡柱明代为解释道：“说是出了灭门案，他们急着办案。” “那此事真有吗？” 胡柱明点了点头并道：“后面他们也送来了档案，我们查过之后，并无出入。” 第496章 赌约 自己现在是卢永祥麾下一员，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一定要帮助卢永祥守住浙江。 周朝先低着头轻轻摩挲着手中崭新的毛瑟步枪，脑海之中却在判断这形式以及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 夏超作为浙江的一个隐患，不可不除，自己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将这批步枪拿回去充实自己的嫡系力量。 想到此处，周朝先抬起头笑道：“大帅，夏超此人就由我想办法搬倒他吧。” 卢永祥闻言笑了笑道：“朝先，你是不熟悉此人才会如此说。此人跟脚很硬，手里又有枪，若是好扳倒我们早就动手了。我们对他也是颇为无奈，故而才一直留着他。” 胡柱明补充道：“此人无法无天惯了，之前北洋政府曾经派出个浙江省长，接过他不满意人家的政策，带着一帮人把人打了，又给赶跑了，若不是卢大帅兵强马壮，恐怕此人也不会是现在这副好脾气了。” 周朝先却笑道：“既然卢大帅不相信我，那咱们何不打一个赌，彩头嘛……”周朝先将手中的毛瑟步枪举起，笑着道：“彩头就是这一千五百支毛瑟步枪，若是我办砸了这事，我情愿还大帅您三千支崭新的步枪，可好？” 卢永祥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周朝先此人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当初他们还担心将周朝先空降到浙江第一师会惹得下面的人不满，却没想到不但他们想象之中的情况没出现，反而浙江一师上下都很服周朝先。 “那便赌了。”卢永祥也早就欲将夏超除之而后快了。 “那就请老帅先将这一千五百支枪送到浙江第一师中吧。”周朝先笑呵呵的说道。 卢永祥闻言也笑了，奇道：“怎么还有先要彩头的？” “因为我很有信心，而且正好我打算将原来的警卫团改组成一个大队编入第一师的作战序列之中，正愁武器每处弄呢。” 周朝先的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军官都一起笑了起来，随后卢永祥点了点头对副官何远道：“令人将毛瑟步枪还有三十万发子弹装好，送到浙江第一师中去。” 何远答应了一声，随后立刻出门去办。 “你打算怎么扳倒这个夏超？”卢永祥好奇的问道。 周朝先却笑着摇摇头，神秘的道：“天机不可泄露。” “哈哈哈，你不说我们却怎么从中助力？”胡柱明也笑着问道。 “只需要将灭门案的档案给我即可，其他的便不劳烦诸位了，诸君只需坐等成果便是，保管诸君不会失望的。”周朝先笑道。 众人见周朝先不肯说，于是便不再追问，开始论起军事。 周朝先率先取出公文包，从里面倒出一系列的照片和文件，分发给了众人之后，伸手指着江苏境内的宜兴。 “大帅，诸位同僚，现在你们所看的照片还有文件都是我在前线亲眼所看的情况，根据地方在宜兴的布局来看，对方布局很快，也很果断，显然是早就有所预谋。” “而根据地形来说，直系兵马一旦从宜兴方向攻破长兴，那便可一路高歌猛进直插我省核心地带。”周朝先一面说，一面伸手指了指杭州方向，随后继续说道：“所以我建议我军在长兴和蜀山一待构筑永备工事，同时留一支快速反应部队待命，随时做好和直系军兵戎相见的准备。” “我们不能让敌军的战火烧到长兴，一旦交火，我认为我军应该反攻宜兴，将战火烧到宜兴境内，从而展开阵型，将敌军抵挡在我省境外。” 卢永祥等人听着周朝先的话，纷纷点头。 随即其他军官在周朝先讲话完毕之后，也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了一些谋划，但显然和周朝先的具体讲解，并且给出应多措施的发言有着较大差距。 军事会议结束之后，卢永祥等人并未第一时间做出新的指使，而是让众人返回军中待命。 于是周朝先出了大帅府后，又马不停蹄的赶赴军中，并且立刻召集团以上军官开战军事会议。 作战指挥室中，众人经过了一次在长兴方面和敌军隔空对峙之后，显然凝聚力与纪律性明显强了一些，具体表现在当周朝先迈步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原本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后勤部长，你们收到了大帅府送来的军械了吗？”周朝先开口问道。 一名少校军官立正道：“是师座，军械已经核对过数量，封在库房之中。” “归列。” 看着少校军官归列之后，周朝先扫了一眼众人，随后道：“这次来，我先宣布一个命令。我将任命一位新的参谋长。” “陈以忠，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浙江第一师参谋部参谋长。” 穿着一身皖系短式军装的陈以忠大步出列，随后对会议室的其他人敬礼。 “啪啪啪——”掌声立刻响起。 一方面是因为浙江第一师的全体军官已经完全接受周朝先的领导，第二方面是陈以忠名声在军界不算小，足够镇得住场面。 “好了。”周朝先伸手往下虚按了一下。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我宣布第二个命令，改组警卫团，只留下一个警卫连的兵力担任警卫之责。其他人改组为浙江第一师特别行动大队，队长职务由孟皓担任。武器全部改用毛瑟步枪，由师部直接指挥。” 中校军官孟皓从队列之中走出，随后对众军官敬礼。 自然又是赢得一片掌声。 事情宣布完毕，随后周朝先大手一挥道：“散会。” 众人散去后，周朝先让宫备带来一干从保定军官学校带来的准军官们来见自己。 周朝先看着他们忐忑的眼神，笑道：“别紧张，你叫李觉是吗？” “是，师座！”李觉高声道。 “你们先编入特别行动大队，担任中尉军官，由孟皓直接领导。我要求你们尽快熟悉新式武器，并且要对其他部队形成范本，作为他们学习的榜样，能明白吗？” 警卫团是周朝先从奉天带来的嫡系，战斗力超群，此刻将准军官们编入其中，是为了加强这支别动队，从而形成像教导总队那种示范作用，并且作为军官们的培养池。 “是师座，我们保证不会让您失望！”众人一起喊道。 第497章 军情科 门外一阵皮靴踏地之声，片刻后一个身穿军官，面容肃穆的少校军官走到门前，他立正敬礼，高声道：“报告！” 周朝先抬头看了一眼，也不是旁人，是现在浙江第一师师部直属的军情科科长刘飞羽。 “进。”周朝先应了一声，将手中翻看到一半的警察局档案本给合上了。 刘飞羽走进来，将帽子摘下，笑道：“师座好。” “嗯，你手下的人训练的怎么样了？”周朝先问道。 他所指的自然是情报科手下秘密培训的一批情报人员。 周朝先对于情报的重视程度远超同时代的其他军阀或将领们。 毕竟作为一个后世军迷，他可是很熟悉德国情报机构被英国人吊打而带来的惨痛教训。 也同样知道，冷战时期，英国国内自己的事远在千里之外的莫斯科的斯大林，往往也比住在唐宁街10号里得大人物们要快得多。 刘飞羽老实的回答道：“回师座，现在第一师军中已经布满了眼线，至于浙江境内由于时间太仓促，现在还没完全构建起情报点来。” 周朝先闻言微微点头，短时间内能把架子拉起来就算是不错了，刘飞羽毕竟是留过洋专门学过情报学的，他的能力自己还是放心的。 周朝先将手中的档案放在桌子上一推，档案随即滑到刘飞羽面前。 “前段时间杭州城内警察系统和军队系统对峙的情况你知道吗？”周朝先问道。 “当然。” “警察系统中有可用的人手吗？” 刘飞羽答道：“高阶警官买不通，普通的武装警察倒是有一些，”刘飞羽说到此处眼睛微微一亮，随即语调略带兴奋的说道：“要对夏超动手了？” “嗯，这份档案就是夏超给大帅的解释，哼哼，怎么同一天晚上就那么凑巧发生了灭门惨案，此事定有蹊跷，你有没有信心查出事情的原委来？” 刘飞羽心中一动，夏超再浙江境界一手遮天，而灭门案又是警察系统们负责的，自己想要调查出真相来难如登天。 但正因为此事难度极大，一旦破获，师座的奖励必然也是极为丰厚的，说不定还能给自己的情报科多批些资金。 刘飞羽接过档案，立正敬礼道：“请师座放心，此事我有信心查个水落石出。” 他也不是胡乱打包票的，正如他在西方情报学中学到的理论中讲过，凡是发生过的事情，无论当事人如何掩盖，但是必然不能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干净，但凡有一条线索，只要具备相应的耐心，能力，便可顺藤摸瓜查出所有的事情。 “我给你批一个特别款项，需要多少钱去会计哪里支取，花钱别心疼，此时越快越好。”周朝先叮嘱了一声。 这毕竟事关赌约，一千五百条枪可不是个小数目，况且扳倒夏超也符合自己的利益诉求，此事他自然是上心的。 “是！” 刘飞羽答应了一声，随后立正敬礼，抱着档案转身离开。 …… 杭州警察总处的办公楼顶层。 正在翻看一本英文字典的夏超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不安的将目光从字典上移开，现在正值酷暑十分，怎会觉得一瞬间的寒冷？ 夏超越发有心不安，他合上字典高声道：“子由。” 办公室的门在五秒后被推开，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问道：“大人，什么事？” 陈子安字子由，现任警务处副处长。 “把门关上。”夏超摆了摆手。 陈子安忙回过神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 “事情都处理干净了？可留下什么手尾没有？”夏超开口问道。 陈子安忙点了点头小声道：“大人，您就放心吧，绝没留下什么手尾。” “那就好，那就好。”夏超紧张的心绪这才稍稍放松。 “对了，”夏超忽然响起一件事，忙问道：“江苏那边可回电了？” 陈子安轻轻的摇了摇头。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夏超摆了摆手，陈子安狐疑的看了老上司一眼，默默离去。 这不由得夏超心中不安，眼下经过军警对峙的事情发生，他这几日越发的感觉到卢永祥恐怕是要对他下手了。他还没有蠢到以为自己乖乖的上交保护费就能永葆安全了。 但想了想，他却又没想到卢永祥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毕竟他手下管着整个浙江的警察，那天那件事他想怎么解释，就能怎么解释。 想到此处，夏超心下便完全放松起来，他哼着小曲将双腿摆再办公桌上，伸手扭开旁边的收音机，轻轻地随着音乐里的女歌手的歌声轻轻地哼唱起来。 …… 傍晚，周朝先乘车返回位于杭州城的家中。 刚进了花厅便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随后一名佣人看到了周朝先，忙上前来道：“老爷回来了，将军装交给我吧。” 他遂上前来帮周朝先将军装脱下有整齐的挂在一起。 花厅里，听到周朝先回来了，女主人代欣冉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出来，当她一看到周朝先的时候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朝先。”代欣冉快走几步将头埋在周朝先的怀中。 周朝先也伸手将她环抱住，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乖，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好好的。” 代欣冉也有些害羞，忙抬起头，娇嗔的哼了一声，随后道：“快，先去洗个澡在吃饭。”随后又招呼着佣人们去烧热水，伺候老爷洗澡。 “怎么？你不跟我一起洗？”周朝先一本正经的开车道。 代欣冉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轻轻地锤了周朝先一下，小声骂道：“真没正形，快去洗澡，一身汗味臭死了。” 周朝先哈哈大笑了数声，随后走向后院舒舒服服的跑了个热水澡。 在长兴时，虽然他是一师之长，但也并没有机会跑热水澡，最多是有时候用凉水冲洗下身体。 洗完了换了一身长衫出来，来到花厅中便看到了餐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菜肴，忍不住搓了搓手笑道：“今天的晚饭真是丰盛。” “这个番茄炒蛋还有木须肉是我做的。”代欣冉略显骄傲的说道。 “拜托，这两个菜很简单的，谁都会。” “呸，那下次你来做菜，真是小没良心的，我给你做菜还要收你数落。” 第498章 城市作战 两人说笑了一阵，便分别落座，一边吃饭一边闲谈些事情。 代欣冉忽然道：“我有件好事要告诉你，嘻嘻我现在升任我们报社的主编了。” 周朝先看了代欣冉一眼，笑着夸奖道：“那还真是蛮厉害的。” 只是代欣冉自己也知道，恐怕社长也是多半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了自家丈夫的身份后才升自己做的主编，但这毕竟是好事，她也不觉得烦恼。 “还有一件事，前两天杜月笙派人来送了一次钱，说是上海和奉天产业这段时间的分红。” “哦？多少钱？”周朝先这段时间的重心一直在军队中，但是显然将自己在上海还有不少产业的事情给忘了。 “五万，还是美金，乖乖我第一次见这么多钱。”代欣冉轻声感叹了一声。 此时美金的购买力在此时大约相当于后世的32倍左右，也就是说这一个月的分红就相当于一百六十万美金的购买来。 “看来这些生意来钱的确是快呀，而且他们奉天的生意铺开的也很快呀。”周朝先轻声说了一句。 “你说这么多钱会不会不……” 周朝先直接将一个鸡腿夹到了代欣冉的饭碗里，笑道：“快吃吧，鸡腿都堵不住你的嘴？” …… “砰！” 房门被从外踹开，身穿黑色军装的士兵迅速冲进屋内，毛瑟步枪的枪口扫过屋内，随后士兵高声道：“安全。” 门口迅速又涌出其他士兵，众人迅速开始在房间展开阵型，逐一检查房间。 在进入一间卧室的时候，忽然书桌后弹出一个人形靶。 “十二点钟方向！” 数支步枪一起调转枪口，随后一起开火。 “砰砰砰！” 数声枪响，人形标靶的头部与胸部出现了数个密密麻麻的弹孔。 随后窗外忽然又弹出一个人形标靶。 “六点钟方向！” 距离方位最快的士兵一边报点，一边迅速切换到跪姿设计，随后“砰”的一声枪响，人形标靶上出现一个弹孔。 “清理完毕，安全！”带队的小队长举起拳头，随后举起枪向下一个房间走去。 下一个房间明显比前面的要狭窄，小队成员们迅速放下步枪转而掏出手枪。 就在他们要向内突破的时候，小队长忽然举起拳头大叫道：“停！” 士兵们立刻停下脚步，但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小队长。 随后他们就看到小队长动作缓慢而进行的单膝跪在他们要突破的门前，随后伸手轻轻的在距离地面十公分的地方摸了一下。 众人此时方才看清出，哪里竟然有一根细细的钓鱼线。 小队长沿着钓鱼线摸了过去，随后在门边的醋坛内摸出来一支手雷。 这赫然是潜在的敌人布置的一颗诡雷。 “进去！”拆下诡雷后，小队长对成员们做了个突破的手势。 如果视角转向天空，那么就能清楚的发现这些建筑都是没有顶的，而在这群民宅建筑西北侧有一个高台，上面周朝先正在众多军官的陪同下观看这这次训练。 正在训练的部队是前段时间刚组建不久的浙江第一师师直属别动队的成员们。 周朝先因为根据先前的经验，意识到自己的部队中缺乏专门进行城市作战的队伍，故而让参谋长陈以忠总结了在学校里所学的城市作战的内容，并在浙江第一师驻地的旁边修建了一处模拟城市作战建筑。 别动队中带队的军官皆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科班生，在学校里就已经学过一些城市作战的知识，而手下的兵又都是周朝先的嫡系各项能力远比寻常部队要强 “师座，您怎么看？”陈以忠见周朝先一直没说话，心里也有些玄。 他在保定军校教书多年，自诩理论知识过硬，但是纸上谈兵和动真格的很多时候还是有一定的区别。 他制定的这套城市作战计划是他根据多年军事理论知识制作而出的，还是第一次应用到真正的训练之中。 “啪啪啪！” 却没想到周朝先连连鼓掌，并赞道：“好，很好，已经能看出一些城市作战的影子了。这样后续你在计划一份简单的城市作战训练大纲，咱们尽快也给野战部队练上。” 陈以忠闻言心中悬着的一颗石头也终于落下，他笑道：“当然，请师座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周朝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也是颇为高兴。 有了这个理论知识丰富的参谋官，自己终于是不愁无人可用了。 说话之间，下方的行动小队已经完成了训练，此刻跑步来到了周朝先面前。 众人列队敬礼。 “第一中队第二小队，应到三十人实到三十人，请师座指使。”小队长李觉出列高声喊道。 “稍息。” “啪！”一阵军靴响动。 周朝先看了一眼李觉，这人刚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子书卷气，可此时此刻浑身上下全是一片军武之气。 “你们的训练很好，我很满意，我宣布因为第一行动队的训练效果理想，今天晚上敞开吃肉！”周朝先笑着宣布。 士兵们先是愣了一会，随即一起欢欣雀跃的举起手来大喊道：“万岁！” 这个时代肉还是很珍贵的，晚上能吃到肉，还是敞开吃，大家自然都很开心。 周朝先则是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当周朝先离开后，队伍的氛围却微微有些变化。 刚才师长对他们说的清楚，是因为第二行动队表现出色才奖励今晚开荤，那岂不是说明其他中队小队们都是借了第二行动队的光才能吃饭的肉吗？ 能加入周朝先的警卫团的人，那个不是狠人，争强好胜之心较之其他部队还要明显。 几个中队长都暗自下定决心，回去之后要好好操练自己的手下，争取能在师长面前露个脸。 周朝先从城市作战训练场离开后，又转了一圈其他兵营，这时消失了好几天的刘飞羽被姜来带着来到周朝先的面前。 当周朝先看到刘飞羽的时候，险些没有认出对方来。 皆因曾经的刘飞羽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衣服也不是军装便是整洁的西装，可此时此刻，对方却是蓬头垢面，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上更是打满了补丁，看样子不像是主管军情科的科长，反倒更像是逃难入城，在街上行乞的乞丐。 “师座，有进展了。”刘飞羽来到周朝先面前激动的说道。 周朝先闻言大喜，也不顾刘飞羽身上肮脏，连忙拉着他进入一间办公室内。 第499章 铁证如山 姜来为两人各到了一杯茶水后便离开办公室，顺带手的又将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你怎么这么一身打扮？”周朝先先问道。 “查到关键线索后，我怕手底下的人把握不住，这几天就亲自在街上蹲守。”刘飞羽解释道：“现在街上不少难民，化妆成乞丐不显眼。” 周朝先微微点头，他看重刘飞羽并将情报科交给他就是因为知道此人对工作很拼。 “好了，讲讲你查到了什么？”周朝先将话题引回到正题之上。 “师座，那一家六口的灭门案不是在13号发生的，而是在14日清晨发生的。” 周朝先闻言眼皮微微一挑，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浙江军和江苏军发生冲突的时间点正是在13日，而杭州城内警察和军队对峙的日子也是在13日。 而这个时间点，那一家六口的灭门案却并未发生，这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是夏超下的手？”周朝先问道。 刘飞羽点了点头。 周朝先面色严肃的问道：“有证据吗？” “有。”刘飞羽从怀中摸出一卷文件，还有一卷录音带。 “我们在案发现场问了很久，方才从一个小孩的口中偶然听到了案件是发生在14日那天的情况，随后我们又动用了在警察内部的力量，调查了案发当日驻守在哪里的警察队伍，最后我们把那支警察队伍的队长给秘密逮捕了。” “逮捕之后我们连夜给此人上了酷刑，他扛了三十分钟，随后就什么都召了。是夏超的副手陈子安授意他们这么做的，而且我们发现被灭门的这一家原本就与陈子安有旧仇。” 周朝先连忙对外面喊了一声：“姜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姜来探进来半个身子。 “那一台可以放录音带的机器过来。”周朝先对他说道。 姜来微微点头，出去后又将门关上。 等待的这段时间周朝先也没闲着，继续问道：“忽然失踪了一个人，你不怕被夏超他们察觉？” 刘飞羽摇了摇头，说道：“在人抓走之后，我们立刻动用了警局内的人员，伪造出了此人卷了警局的经费逃跑的场面。至于警局内部的人，请师座放心，他们的家人们都在我的控制之中，不怕他们乱说话。” 周朝先微微点头。 片刻后，姜来提着一台可以播放录音带的收音机过来，关上门后刘飞羽将录音带塞进收音机中。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个沉稳的男声从喇叭里传出。 “孙安，你是说是全省警务处处长夏超的副手也是副处长陈子安直接对你们下达了的灭门命令吗？”周朝先抬头看了一眼刘飞羽，这个声音自然是他的。 又是短暂的沉默，随后一个虚弱的声音道：“是，陈副处长除了给我们包了大红包之外，又私下给了我五千美元。” “钱在哪里？” “……” 又是一片沉默。 “孙安！”刘飞羽呵斥之声响起：“你以为我们把你抓过来是为了贪你那点钱吗？来人，上刑。” “不……不要，我说我说。”惊恐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随后便听到孙安低声道：“在我家门口的鸡圈里……”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铁证可以交代的吗？” 又是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那个虚弱的声音响起道：“一家六口里得大女儿，没死在里面，被……被我们抓去关到陈子安的别院了，此事只有我们几个动手的知道，可算是铁证了吗？” 随后录音戛然而止。 周朝先看向刘飞羽，后者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达到：“钱我们已经固定住了，以孙安一个小警察队长的饷银，绝不应该有5000美金这笔巨款。” “而那个灭门案的女儿我们也找到了，前两天不知怎么的，陈子安将那个女的又换了个地方关起来了，但是也还在我们的监视之中。” “这个苏安还活着吗？” 刘飞羽点了点头：“我们一上刑他就召了，师座您放心，绝不会是屈打成招。” 周朝先对刘飞羽还是放心的，他站起身来，随后对刘飞羽道：“你立刻带人继续去监视他们，那个女人一定要盯住，我现在去找卢永祥。如果因为此时成功扳倒了夏超，你立大功。” “是师座！”刘飞羽兴奋的立正敬礼，显得十分兴奋。 周朝先则又将姜来叫过来，伸手指着录音机道：“叫人搬着这个跟我一起去大帅府。” 姜来立刻领命，叫进来两个卫兵，抬起录音机便上了车，汽车一路快速开进城里，直接停在了帅府门前。 卫兵们一见来的是周朝先便直接放行，因为侍卫不能跟着进帅府，录音机就由姜来抱着。 当二人来到书房的时候，书房内外立着许多军官，正在讨论事情。 卢永祥见了周朝先，有些惊异道：“怎么现在来了？” 周朝先扫了一眼在场的军官，随后快步来到卢永祥身边，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对着卢永祥小声的耳语了几句。 卢永祥闻言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声音都有些沙哑道：“此话当真？” “当真，此处人多眼杂，还请大帅寻个僻静所在咱们详谈。” 卢永祥一下子站起来，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随后伸手指了指胡柱明：“鸣之，你跟我走一趟，你们其他人先协会，事情等会再议。” 随后卢永祥便领这胡柱明和周朝先还有抱着收音机的姜来进了一处僻静的别院。 吩咐信得过的手下守住院门和房门后，周朝先这才向两人说明了全部情况，并将录音带放给两人听。 卢永祥听完后大喜道：“当真？当真？” 胡柱明却没那么乐观，小声道：“周师长，大帅，此事就是做实了，也不过是陈子安下的手，火能烧到夏超身上吗？” 卢永祥闻言喜色也渐渐消退，此事毕竟不是夏超亲自下的手，却无直接铁证。 周朝先却笑道：“无妨，我有一计，可以让此事哪怕不是夏超做的，也保管让他浑身失礼也说不清。” “啊？朝先快说！”卢永祥急道。 周朝先却是笑笑道：“此事请大帅和参谋长高坐钓鱼台便可，但有一样，得让您给我在杭州城内便宜行事之权，恐怕我要调一支信得过的部队进来。” 第500章 水能载舟 卢永祥正欲答应，却听胡柱明抢先道：“多少人？” “八百人足以。”周朝先答道。 他要将接受过城市作战训练的别动队带进城里执行任务。 夏超毕竟是手握重兵的全省警察处处长，若是在激化矛盾之前没有第一时间控制住对方，那一旦让对方回过神来抵死反扑，恐怕局面就不好收场了。 胡柱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卢永祥会意道：“那我给你开手令，何时下手？” 周朝先胸有成竹的答道：“就在这三两日的光景了。” …… 江苏，南京，帅府。 “夏超此人你们如何看？”齐燮元将一份电文推到桌子上，目光依次扫过面前这五个人。 电文的内容也并非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夏超对齐燮元示好的内容。但其中却也并未涉及什么与君共谋浙江权柄的内容。 房中五人皆是手握江苏重权且是齐燮元的心腹之人，他十分的放心。 江苏军参谋总长张云生看完电文之后，略作思忖方才答道：“回大帅，夏超此人我倒是常有耳闻，传言此人品行暴躁，权力之心极重，常有与卢永祥争夺浙江权柄之念想。” “但卢永祥毕竟手握重权，几番弹压下来，夏超倒是表面上显得十分恭敬。不过前段时间，我军与卢军冲突之时，此人在杭州城内也与卢永祥起了冲突，恐怕的确存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此人手中的主要力量是一支警察部队，据传说人数有一万五千多人，全都是装配了洋枪洋械，战斗力很是不俗。” 张生云简单的将他对夏超的了解说了一下。 齐燮元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随即道：“如果我们有朝一日向浙江进攻的话，可用此人在浙江内部配合我们吗？” 张生云轻轻摇头道：“很难。他的作用恐怕大抵也只是能牵扯一部分卢永祥的兵力，若是想以他为突破口的话……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其他几人闻言皆一起点了点头。 “唉——”齐燮元长叹了一口气，心中颇为郁闷，随即他对副官道：“给夏超回一封电报，言辞亲切一些，但不要有实际的表态。” 副官领命而去。 齐燮元推开窗户，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天空之上，房间内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地图。 细观之，无不是江浙地区的行军图，其上标注了满满的字符。 齐燮元将目光看向南方，伸手在玻璃窗的木质边框上轻轻的弹了几下。 …… 杭州内。 窝在东城门两侧做生意的小贩们忽然听到一阵呼喊声，他们抬头看去，却见是一支穿着黑色军装的队伍进了城。 他们慌忙将路让出来，黑衣军队快速驶过，人们纷纷指着他们的背影窃窃私语。 “这又是那一支军队？可也不见番号。” “对呀，这支军队似乎和以往卢大帅的兵不太一样呀，你瞅人家那腰挺得多直溜……” “行了你快闭嘴吧，咱们小老百姓还敢谈论卢大帅，不要命了你……” 一个巡街的警察也瞧见了这一幕，他远远的跟在这支队伍的后面走了一会，随后忽然转身就跑，向着城东疾奔而去。 警察局顶层。 夏超站在巨大的窗户前无声的看着窗外杭州城繁华的景色。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夏超轻声念叨了一句，也不转身只问道：“你可知这诗句说的是哪里？” 一名穿着黑色警服的黑瘦汉子忙答道：“小的没读过书，却不知说的是何处？” “哈哈哈，愚笨。”夏超轻声骂了一句，随后道：“说的便是这杭州城。行了你汇报的事情我晓得了，你去几百块赏给那个报信的巡警，却也是个机灵的，日后好好培养。” “是，是。”那人答应一声便要离开。 夏超却又将人叫住：“等等！” “今天怎么没见陈子安，他去了何处？” 那人忙答道：“副处长……不敢满大人，副处长这几日说是寻了个新女子，此刻怕是在风流快活呢。” “哼，没出息的东西，日后非栽在女人的身上。”夏超冷哼了一声，随后摆了摆手，搭话之人忙会意离开。 夏超继续欣赏着窗外杭州的夜景，在手边的窗台上摆着一份从南京发来的电文。 “杭州……”夏超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声，眼中满是渴望之色。 …… “师座，已经确定了夏超除了明面上的住所外，在杭州还有其他三间住房。”刘飞羽用手在杭州城的详细地图的东西南三个不同方向的居民区里点了点。 “呦呵，还真是狡兔三窟呀。”周朝先跳了跳眉毛。 刘飞羽继续汇报道：“同时我们也刚收到线报，确认陈子安今天一天都没有去上班，一整天都和那个女子待在别院之中。” “除此之外市民之中也插进人去了……” “夏超会对平民开枪吗？”周朝先忽然问道。 刘飞羽先是一愣，随后答道：“不知道。” 周朝先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摆了摆手道：“你继续。” “师座，我们已经做好了动手准备，只要您一声令下，大事成矣。” 周朝先闭上眼睛默默思考了片刻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转过身对立在房中听令的别动队队长孟皓道：“立刻展开行动。” 刘飞羽和孟皓一起立正敬礼，声色肃穆的道：“是，师座！” …… 城西向阳巷十三号宅院的门前，两名身材壮硕的汉子坐在门前的板凳上，一面闲聊一面扫视着街上往来的众人。 这时一个扛着扁担的卖货郎来到两人身前，笑呵呵的问道：“大爷，请问向阳巷往那边走？” 扁担的货篮挡住两人的视线，其中一个汉子不耐烦的道：“这便是向阳巷，快让开！” 卖货郎笑呵呵的点点头，随后将扁担放下，货篮移开后两个汉子愕然的发现不知何时，两名身穿长衫的男人已经站在两人的面前，两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两人的脑袋。 “想死想活？”一人冷着脸问道。 “想活，想活。”两名汉子齐声答道。 “陈子安是不是在里面？” 被枪口指这脑袋的两人立刻有些犹豫，但下一秒，冰冷的枪口直接抵住他们的额头。 “在里面，在里面！”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第501章 人赃俱获 陈子安将裤腰带系好后坐在圆凳上笑吟吟的看着床上被他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女子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几声。 “莫欺少年穷，以前你妈看不上我，现在怎么样？”陈子安春风得意的笑道。 床上的女子手上脚上全靠着手铐，她的脸上满是泪痕。此刻她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看着那个如魔鬼一般的男人，良久后才声音颤抖的问道：“你把我的家人怎么样了？” “全都关进大牢了。”陈子安笑道：“如果你以后愿意乖乖的服侍我，我就把他们都给放出来，然后还会给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发愁了。” 女子也不知陈子安说的是真是假，眼神迷茫的扫了一眼陈子安，又问道：“能放我回去吗？” 陈子安含笑的表情瞬间凝固，下一秒他站起身来暴怒的骂道：“我有什么不好？”说着他抄起床边的一根马鞭，用力的抽向女人。 马鞭打在女人的身上，一鞭下去便能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疤痕，女人用双手护住脑袋，她想大喊，但她的嗓子已经沙哑了，只能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发泄罢了，陈子安这才将马鞭甩在一旁，他刚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准备润润嗓子，却忽然听到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谁呀？”陈子安大喊了一声，只以为是下面的人有事找他。 但却没人搭话，反而是外面的脚步声越发的快了。 不对劲！ 陈子安立刻扑向自己扔在床边的警服，他的配枪放在衣服里。 就在他刚抓住枪柄的时候，屋内被“砰”的一声踹开。 “谁？！”陈子安将手枪拔出来就要回头，可还未等他转过身来，就被一枪托砸中侧脸，随后一个锃亮的马靴出现在面前“砰”一声闷响，陈子安的鼻骨瞬间被踢断，鲜血不住的从鼻孔里留出，随后他的手枪也被人快飞的夺下。 直到自己全身都被人控制住后，陈子安这才得见来人的尊荣。 但见不大的房间里立着十几个穿着各异的男人，他们皆是手持枪械，眼神十分肃穆。 一个似是领头的人从院子里走进来，他先扫了一眼陈子安，随后又看了一眼窝在床上痛苦的女子。 “陈彤？”刘飞羽问道。 女子抬起头看了一眼长身而立的刘飞羽，将被子盖在身上点了点头。 “给她一件衣服。”刘飞羽对手下说。 “你是谁？！”被按住的陈子安此刻大吼了一声，他大叫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刘飞羽这才蹲到陈子安的面前，用饶有兴致的目光上下扫了陈子安一眼，笑道：“你是警务处副处长，杭州城人尽皆知的夏大处长的左手右臂，我岂能不知？” 陈子安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对方若是知道自己是谁，那就说明是有备而来，今天想要脱身恐怕是很难了，但他经验何其老道，此刻压抑住内心的惊慌板着脸道：“既然知道我是谁，那还不把我给放开？” “哈哈哈，陈大处长，想放开你还不简单吗？你只需承认陈家一家六口的灭门案是你受警务处处长夏超的命令执行的就行。” 刘飞羽眼中闪过一丝凌冽的光，他续道：“我们只要夏超，不要你。” “啊——”床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原来是那叫陈彤的女子听到这话直接惊的昏死过去。 刘飞羽连忙起身对随行的医生道：“把她救活。” “是科长。”医生答应了一声，随后快步上前。 刘飞羽则命人将陈子安给带了出来。 陈子安心中彻底慌了，现在局面已经很明朗了，对方是想借自己的手扳倒夏超。 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不，决不能背叛夏大哥，没有夏大哥现在自己还只是一个茶馆的小厮。 陈子安心意已决，立刻狠狠的咬住舌头就要咬舌自尽。旁边的士兵眼疾手快的一枪托砸在他的嘴上，瞬间就由几颗牙齿被打落，随后一把钢尺塞进嘴里用力的撬开了他的嘴。 “没咬断。”有人喊了一声，随后一块麻布被塞进他的嘴里。 刘飞羽蹙了下眉，哼了一声对陈子安道：“想自尽？” 陈子安嘴里塞了东西，再也无法咬舌了，他愤怒的瞪大眼睛，扭动着身子就要向刘飞羽扑过来，但是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枪托。 “打晕他。”刘飞羽做了个手势。 一名士兵立刻来到陈子安身后，随后抄起枪托向着他的后脖子就砸了下来。 “砰！” 一声闷响，陈子安瞬间被砸的昏死过去。 屋内，医生走了出来向陈子安禀告道：“科长，女人已经醒过来了。” 刘飞羽点了点头，随后大步走进房间，陈彤此刻已经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男子服装，她双目无神的坐在床上，听到有脚步声，这才抬起头，眼泪从眼角划过，满眼皆是死灰。 “长官，能……能给我一根白绫吗？”陈彤此刻只想求死。 “你想要报仇吗？”刘飞羽问道。 刹那间，那双好看的眼睛中似是燃起了一点火光，随后眼神瞬间变得炙热起来，她声音低沉的道：“我想报仇……” “很好，”刘飞羽对她伸出了一只手：“能站起来吗？” 陈彤愣了愣，抓着刘飞羽的手，随后勉强站了起来。 “我们做一个交易，我去帮我做一些事情，我们替你报仇。”刘飞羽放开手，平静的说道。 “什么事？”陈彤问道。 刘飞羽笑了笑，随后轻轻开口。 声音却只能他们两人听到。 三十分钟后，一辆车将陈彤和陈子安接走，刘飞羽立在院门口，对留下来的几人道：“你们守在这里，情况一旦有变，立刻通知我。” “是，科长。”几名便衣士兵齐声领命。 刘飞羽随后便上了一辆车，消失在了向阳巷中。 …… “哗。”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昏死者的陈子安瞬间清醒过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先听到一个声音。 “对，对，今天叫他们都来府上做客，嗯辛苦你了，晚上我派车接你回家。我还有事，先挂了。” 陈子安努力的眨了眨眼睛，视线这才渐渐清晰起来，他待在一间纯黑的房间里，随后当他看清楚房间内的布置事，心如死灰。 这是一间装满了各种刑拘的牢房！ 第502章 布局 “你醒了？”一张俊朗的脸在眼前放大，陈子安眨了眨眼睛，随后认出对方穿着的正是皖系军服。 “呜呜呜！”陈子安想要说话，但是嘴巴却因为堵着麻布而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 周朝先对士兵道：“把他的嘴里的麻布取出来，然后看着点小心他在咬舌。” 左右两名士兵立刻靠了过来，随后将他手里的麻布出去来。 陈子安大叫道：“你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 “哈哈，在下是周朝先，想要的自然是真相了。” “周朝先？”陈子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我现在正在浙江第一师当然师长之职。” 陈子安瞬间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叫道：“是你？” “好了，我等会还要回家和夫人用饭，”周朝先坐在一张椅子上，说道：“我现在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回答的让我满意呢，我就放你走。” 周朝先的身后刘飞羽将一份卷宗交到周朝先的手上。 “是不是浙江全省警务处处长夏超命令你去制造十四日当天那综惨绝人寰的灭门案？”周朝先问道。 “哈哈哈，不是夏超让我这么做的，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陈子安大声说道。 “把他的指甲都拔下来。”周朝先合上卷宗，挥了挥手。 几个刑讯高手立刻上前来，几个钳子一起动手。 “啊！”陈子安惨叫了一声，直接昏死过去了。 随后又是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瞬间让陈子安的五感恢复过来，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让陈子安全身都不住的抽搐这。 “拔完了。”一名刑讯人员说了一声。 十根沾着血的指甲片正安静的躺在地上。 “疼吗？”周朝先靠近他，随后笑了笑道：“疼就直接交代，我答应你事成之后给你十万美金，你想当官，我就去卢大帅哪里给你请个官来做，想出国我们也能安排你走。” 陈子安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的看着周朝先可却一句话都不说。 “不说吗？”周朝先不无惋惜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把他食指给我剁了。” 一名刑讯人员立刻抄这刀子就走了过来，刀刃抵住手指的瞬间，陈子安还是怕了。 “我说，我说……” 刑讯人员想要放开刀子，却听到周朝先喝了一声：“剁。” “唰！” 刀子没入血肉之中，随后“啪嗒”一声，一颗血淋淋的手指落到了地上。 “啊！”陈子安歇斯底里的嘶吼着，身体疯狂的抽动着，锁住他的架子也因为他的抽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止血。”周朝先挥了挥手。 一名医生立刻上前，他用纱布和止血膏将伤口包裹起来。 “现在我问你，是不是夏超授意你这么做的？”周朝先来到他面前，轻声问道。 “为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周朝先忽然厉声呵斥。 陈子安的心理防线在此刻彻底的瓦解了，面前这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一个魔鬼。 “不说？再把他另一只手的食指也给我剁了。” 陈子安大叫一声：“是，是夏超指挥我制造的那场灭门案。” 刘飞羽站起身，打开了旁边的录音机。 周朝先重新问道：“十三日发生的灭门案是谁指使你做的？” “是……是浙江全省警务处处长夏超。” “他为什么让你这么做？”周朝先一面说一面挥了挥手，刘飞羽立刻摊开案宗开始准备记录。 “因为……因为……”陈子安也不是蠢人，他现在也明白周朝先为什么这么问，低声答道：“因为十三号那天他和丘八们起了冲突，所以他为了能和卢永祥有个交代这才命令我去这么做的……” “谁具体执行的？”周朝先再问。 “是下面一个巡警头子，他叫孙安……我给了他几千美金，他亲自动的手。” “口供不变了？”周朝先淡淡的问道。 “不变了……” 刘飞羽捧着案宗走过来，将案宗摊开在他面前，冷声道：“看看有错吗？” 陈子安也不抬头只喃喃道：“没错，没错。” “没错就画个押吧。”刘飞羽抬起他的手，用印泥在他大拇指上涂了涂，随后按在案宗上。 录音机随之被关闭。 “啪！” 一个布袋落在陈子安脚下，随后刘飞羽将布袋打开给他看。 “十万美金，一分不少，事成之后就放你走。”刘飞羽说完，对医生做了个照顾他的手势后转身离开。 …… 夜晚，今日周府来了许多客人，代欣冉和陈婉秋带着几名佣人将人一个接一个的迎了进去。 “张社长，快请进。” “钱主编快来快来，哈哈哈怎么还带这么多礼物来，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啊这不是《上海新闻报》的社长吗？竟劳烦您不远千里的跑一趟，多谢多谢。” 往来者，介都是浙江与上海传媒业的大亨。 他们自然是知道代欣冉的丈夫是皖系执掌兵权的军头，无人不想与之亲近，此时接受了邀请，便全都到了。 花厅之中，众人一起言笑晏晏的吃起饭来，嫣然一片祥和的气氛。 此时周朝先也回府了，刚一进花厅便被人发现。 “周师长回来了。” “周将军晚上好。” 人们赶紧起身，簇拥过来打着招呼。 “大家好，”周朝先笑了笑，随后招呼众人坐下：“我先换一身衣服再来陪客，你们稍坐。” 随后周朝先便拉着代欣冉离开。 “怎么了？”代欣冉察觉到周朝先面色并不十分轻松，察觉有事赶紧问道。 周朝先将一份案宗交给代欣冉，轻声道：“等会怕是要他们做些公事，却不知能不能答应。” 代欣冉早知周朝先让自己邀请这么多传媒业的大亨来此是另有目的，但夫妻本是一体，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此刻赶紧将案宗打开来看，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啊这些……这些居然是他们做的。” 周朝先微微点头，随后道：“夏超此人，实力雄厚，今晚必须借他们的报纸让整个浙江人民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唯有借人力，方可将此毒瘤除掉。但不知道这些人肯是不肯。” 代欣冉却气道：“他们怎有不说话之理由？他们若是不愿意，那你难道不会用枪指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说吗？” 第503章 群情激奋 “不愧是我的老婆。巾帼不让须眉，要不要去军中给我当一位团长？”周朝先笑着亲了一口代欣冉。 其实他早就打算这么做了，但是代欣冉引起迁怒自己。 毕竟文人风骨什么的此刻还是多有遗存。 但是愿意主动来巴结周朝先的，多数怕也是愿意依附于强权的。 “好了，”代欣冉横眉冷竖，脸上满是怒意她道：“这夏超敢做这种事，以前说不定还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若不能将他们的丑闻公之于众，我等就愧对新闻人这个行业。” 代欣冉说完就快步冲出房间，向着花厅而去。 周朝先急忙追上去，他可没想到自家夫人在这件事的态度上比他还要激进。 周朝先到了花厅但见代欣冉从餐桌上拿起一支香槟杯又取过一支银勺，她快步走到花厅的中央站定，用银勺敲击这香槟杯，发出“叮当”的声响。 花厅内言笑晏晏的众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代欣冉。 “诸位，今日我听到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我本想等到宴会之后再与大家分说，但我却实在是忍不了了。”代欣冉朗声说道，她的俏脸微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愤怒。 众人面色都显出严肃之色，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安静的看着花厅中央的代欣冉。 “诸位听没听过前段时间杭州城发生的那场骇人听闻的灭门案？” 随后代欣冉将案宗上所记录的供词一一说出来，花厅中人皆闻声而色变。 “此事……当真？”一人站起来问道。 毕竟猝然之间让他们接受控制着全省警察部门的夏超竟然制造了这么一场惨绝人寰的惨案，他们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周朝先打了个响指，姜来将录音机打开。 “下面是我刑讯警务处副处长，也就是夏超左膀右臂的陈子安的问话。”周朝先介绍了一句。 随后众人便听到了牢房内录下来的一番对话。 众人皆勃然色变，他们并不认为这是作假，以周朝先的身份完全不必如此。 “诸君，夏超此人掌控这众多警察武装，我虽有心杀贼，却也不得不顾全大局，今日只有请大家曝光这件丑闻，让滔滔民意去诛杀此獠。”周朝先严肃地说道。 花厅内安静下来，人们虽然激愤于夏超所做的丑恶勾当，但他们也不敢直接得罪夏超。 就在此时，周朝先直接道：“诸君若有意，尽可大胆报道，我可以派兵保护诸位。” 听到周朝先这话，众人便不再犹豫了，纷纷大声道：“好！我们必定揭露此人的丑恶嘴脸！”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大声应答这。 他们一方面是愤怒，另外一方面则是察觉到此事一定能带来巨大的关注量，有利于他们的报刊发行。 “上海新闻报”的社长直接起身，他对众人拱手道：“我是在无法再继续用餐，我这就回去修改明日的头版头条，让这些魑魅魍魉在日光下好好地晒一晒。”说罢转身就走。 周朝先连忙道：“姜来，派几名士兵保护社长。” 其他人闻言也是急不可耐的起身离开，周朝先也纷纷派出士兵保护他们离开。 花厅之中瞬间安静下来，代欣冉也穿好外套就要走。 “欣然你这是？” “我也要去撰稿。” 周朝先连忙叫道：“侍卫队，侍卫队快保护夫人。” 片刻后，花厅之中便只剩下周朝先一人。 他靠坐在太师椅上，脸上显出一抹冷笑来。 “夏超，我看你死不死。” …… 天光还未大亮，位于城东富康区的一处豪华别墅内，夏超正抱着一名美人酣睡。 可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并大声叫道：“老爷，出事了。” 夏超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啪嗒”一声，藏在枕头下的手枪就已经上膛并打开了保险。 夏超举着枪一言不发的来到门前，随后从门缝向外看了一眼，确认只是自家心腹后，这才打开门闩，将门推开。 “出了何事？怎的如此慌张？”夏超不悦的问道。 “老爷你快看报纸吧。”心腹将手中三四份不同的报纸刊物递了过去。 夏超打开来看，却见头版头条是自己的一张照片，上方一行斗大的字写着：“警务处长竟是灭门案真凶！” 夏超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细细的看了一遍内容，瞬间警觉起来，其中内容十分详实，并非是空穴来风。 他随后又夺过另外一封报纸，他的头版头条也是引这大差不差的内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夏超眼睛微微颤抖，但声音却还是勉强维持平缓。 他现在不能乱，自己一旦乱了，手下的人恐怕会比他还乱。 “今天……今天巡警看到有人天光不亮就在街上送报纸，有些好奇就要了几分来看，但他们却又不认识字，只看上面是老爷您的照片以为是……以为是颂扬您，所以就来府中报喜了，可我……我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就赶紧来找您了。” “有人要害我！”夏超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随后对心腹手下道：“立刻联系所有人，所有警察全都上街，没收所有期刊报纸，再去把陈子安给我找来。” “是，是。”心腹答应一声，快步跑去。 夏超则返回房中开始穿起衣服来，昨夜侍寝的美人方才醒转，看着夏超在穿衣服忙凑过来撒娇道：“老爷，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呀？” 她却不知此事夏超正在气头上，他一脚就踹在女人的脸上，直接将人踹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随后他看也不看一眼就向外走去。 刚走到中堂，就见心腹又跑了过来，声音都带着哭腔：“老爷，府上的电话线全都断了，打不出去电话呀。” “打不出去电话难道不会跑出去联络吗？”夏超没好气的说道。 “啊，是极是极，他立刻跑出去命令守在别墅的警察们去召集人手。” 夏超再房间内坐了一会，他想了良久之后忽然起身将手下叫过来。 “此地不能带来，咱们现在就转移到备用的房子去。” “还有，人不要带太多，只需几个精明能干的，其他人全都让他们去警察局待命。” 第504章 天下瞩目 当警察们收到命令后再上街的时候，已经晚了。 各家的报纸早已经被分发一空了，而警察们也发现，百姓们看他们的眼神不一样了。 “走去报社。”一个分局的局长咬着牙说道。 随后他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警察冲向《杭州日报》的编辑部。 可当他们想要进入的时候，门内却忽然探出来几把步枪。 随后几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士兵们从门里走出来，为首的军官扫了一眼气势汹汹的警察，冷笑一声道：“诸位警官是来灭报社的门的？” 与此同时，周边已经围满了百姓。 “报社虚构谣言，我等要将主编还有一干人等都带回去讯问！”局长咬着牙大声说道。 “哦？这还真是奇事了。报纸上分明说的清楚，甚至动手的警察也都被抓起来了，你们倒是说说哪里是虚构的？”为首的军官早有准备，气势丝毫不弱的大声喊道。 “这……我这……就是虚构的，你难道要阻碍警察执行公务吗？”局长大喊一声。 “哈哈哈，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呀？你们警察本是该保护老百姓的，现在却做出屠人满门的事情，真是不知羞耻！”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围观的百姓一起振臂大喊道：“说得好，说得好！” 警察局局长也知道些内幕，他大概知道报纸上的事情是真的，此刻脖子自上憋得通红，他咬着牙道：“你……你休要胡说！” 随后他瞪大眼睛看向周围交好的百姓，伸手指了指刚才带头叫好的一个大声道：“把那个人带走。” 几个警察立刻排众而出，就要去抓人。 “唰！” 几杆步枪再次抬起，枪口正对警察，带队军官大声道：“我看谁敢动！” 场面瞬间僵持下来。 如此场面，还发生在杭州城多处。 警局中的许多警察都是夏超的同乡故交，所以对夏超十分的忠诚引起也收到了夏超的庇护，但这些人大抵都不是什么善类，身披警服却鱼肉乡里祸害一方的事情屡见不鲜。 杭州百姓本就对警察们有怨气，此时此刻“夏超灭门案”更是成为了导火索，让人们聚积已久的怒火爆发开来。 自清晨开始，杭州城内便爆发了多次百姓自发袭警事件。 随后众警察们接到了夏超的命令，开始向警局方向集结。 与此同时，一封来自北方的通电全国的电文却将杭州这锅沸水又烧旺了几分。 “东三省最高统帅张作霖通电全国，要求皖系执政者严查此案，决不能因为杀人者是手握重权的官员就贪赃枉法！” 一瞬间，此事全国轰动，不少各地的报刊杂志也紧急派人调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开始报道起来。 而将浪潮推向第二个高峰的原因却是因为两广地区的政府通电全国，要求浙江最高统帅卢永祥严查此案。 将事件推向风口浪尖的则是在当天12点左右，从北平大总统府发出的通电。 “最高政府要求卢永祥严查此案！绝不可冤枉一个好人，又绝不可放过一个坏人！” 一时之间几乎全国的焦点皆放在了这座自古繁华的杭州城内。 而卢永祥却一直未对此事发声。 …… 江苏，南京，大帅府中一片忙碌。 齐燮元站在书房外看了一眼天空，今天从早晨起来天空就是阴沉沉的，看起来随时可能都会下起雨来。 杭州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他坐立不安，夏超掌握的一万警察部队是他早就想好一旦战事爆发，他是有利于自己的重要条件。 但今日上午忽然收到了张作霖的通电之后，他立刻意识到，卢永祥也准备要着手除去这个隐患了。 “大帅。”几名军官小跑着冲进了院中，齐燮元赶紧将人迎了进去。 众人坐定齐燮元看向首席智囊张云生道：“林云（张云生的字），此事会激起夏超的抵死搏命吗？” 他的意思很明确，夏超会因为眼下的情况调动所有的警力和卢永祥拼死搏命吗？ 七千名在杭州城内的训练有素的洋枪洋械的武装警察一旦在杭州城内和卢永祥搏命，卢永祥势必会召其他部队回来平乱。 同时，那剩余散落在浙江各个地区的三千多名武装警察也会配合杭州城内的动作，到时候浙江必定大乱，这是齐燮元梦寐以求的进攻机会。 张云生脸色十分严肃，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在房间中绕了一圈，片刻后开口道：“他拼死搏命的感觉有三成。” “为何只有三成？”齐燮元急声问道。 张云生答道：“我已经看过了杭州那边的报纸了，其文章言之凿凿，逻辑清晰，动手的人显然是个高手，他们一定是掌握了铁证，要以滔滔民意去逼死夏超。” “况且有如此手段之人岂会想不到夏超会拼死搏命，他一定会有后手。在如此情况下，夏超拼死反扑的概率我认为只有三成。但……这只是我的猜测。” 齐燮元微微沉吟了片刻后，站起身来大声道：“全军立刻集结，一旦杭州爆发内乱，那就是搅成一锅乱粥了。到时候那家是不是夏超灭的门就说不清楚了，我们以平乱的名义靠近浙江，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兵。” “是！”一众军官立刻起身，快步而出。 齐燮元也走进院中，他看着阴云满布的天空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 此时此刻，卢永祥的大帅府中。 卢永祥激动的手都在颤抖，他强行压抑这声音里的喜悦看向周朝先，问道：“朝先，此事你有十全的把握吗？” 周朝先胸有成竹点头道：“大帅放心，你只需通电全国，严查此案，其他的有我出手，如果事态有变，周某人自行承担便是。” “何远！”卢永祥大喊了一声。 守在一旁的副官立刻跑了过来。 “马上发布一道通电全国的电文，卢某一定会严查5月14日发生的灭门惨案。” 随后卢永祥又看向周朝先，他起身握住周朝先的手，轻声道：“朝先，现在全都靠你了。” 周朝先放开手立正敬礼道：“为大帅分忧，是周某分内之责。” “好！立刻行动！最好的结果就是不要让军队和警察队伍爆发大规模冲突，这其中的利害你应该想得到吧？！” 第505章 死局 “大帅放心，朝先不是不知道轻重之人，我绝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周朝先说完之后，对书房内的其他军官们一起立正敬了一礼，随后快步而出。 到了大帅府门口时，周朝先方才发现大帅府门口直接出现了一个团的兵力在此驻扎。 刘飞羽快步迎了上来，问道：“师座，可以动手了吗？” 周朝先微微点头。 一点三十分钟的时候，杭州师范学校的学生们率先聚集起来，开始上街向城东的警察总局走去。 随后女子学院等多所高校的学生们纷纷在某些力量的鼓动下，参与其中，随后又有众多市民紧随其后，一行近千人向着警车总局的方向走去。 警察总局反应也很快，立刻在警局前布置起了防线，拦住了学生们和市民们的脚步。 双方瞬间爆发激烈冲突，随后武装警察出面要求学生们立刻散去。 就在这个关键节点上，作为灭门案受害者也是唯一的幸存者的陈彤在众多士兵的保护之下，在左邻右舍的亲戚朋友的簇拥之中，来到了大帅府正式向大帅府报案。 受害者的出现让整场乱局彻底陷入高潮之中。 在警察局外，人们纷纷高声喊道：“交出夏超，交出夏超。” “让他出来接受审判！” “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警察们则是无声的对抗。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夏超的同乡，他们不认理，只认夏超。 面对着这众多即将涌上来的市民时，一名机枪手在上级的示意下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子弹瞬间射倒了一排人，随后那名机枪手就被一位杭州本地的警察给打翻在地。 警察内部开始出现了分歧。 “那些人里面有我的叔父，你怎么敢开枪？！”那名杭州本地人将机枪手压在身下痛殴，几秒钟之后方才有几名警察冲过来拦住了斗殴。 杭州本地的警察大声对同僚们喊道：“别开枪。”同时开始顶到前线上去劝解百姓们回家。 与此同时，暴怒的百姓们开始将各种东西扔向警察的阵地上，虽然枪口并未在开火，但是矛盾却越发的尖锐了。 也就在这时，浙江第二师的野战军入城，开始控制住整个东城区，他们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 夏超坐立不安的备用的宅子的书房里四下踱着步。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况且所有事都是陈子安安排的，此时绝牵扯不到我的身上……”夏超一边踱着步，一边轻声念叨这，脸上慌乱之色也消减了几分。 他转移到此就是怕如果一旦起了冲突，自己被围在警察局内反而是不好脱身，自己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安全屋里同样可以遥控指挥警局。 他已经收到了各地的大人物对卢永祥的“施压”，但此刻他还并未陷入到慌乱之中。 这时一名心腹走了进来，夏超赶紧迎了过去，问道：“陈子安呢？” 心腹哭丧着脸道：“我们找到了陈子安，但他……但他……” 夏超急道：“他究竟怎么了？” “他被军队保护这进了大帅府，而且眼线还看到了本来应该死在灭门案里的陈彤也跟着他进了大帅府……” 夏超脑袋“嗡”的一声，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心腹手下看夏超脸上风云变色，赶紧道：“老爷，陈副处长应该不是主动背叛您的，他们说陈副处长浑身是伤，手指都短了一根……” “唉！子由误我！子由误我！”夏超哀嚎了几声。 之前他从没有想过手下人会背叛自己，毕竟自己一直花不菲的金钱养着他们。 他懊悔的拍了拍桌子，低声骂道：“我早该反应过来的，我早该反应过来的……” 当时他看到报纸上言之凿凿的报道就应该知道，是手下人背叛了自己。 而他此刻也明白过来，多半是因为陈子安没有处理好手尾，被卢永祥的人顺藤摸瓜的将陈彤给挖了出来。 要拼死一搏吗？ 不，夏超几乎瞬间就将这个念头给压了下来，自己虽然有大批武装警察拥趸，但一旦正面冲突起来，自己绝对不会是卢永祥的对手。 之前卢永祥之所以没对自己下手，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手里握有重兵，二就是没有能让天下信服的理由。 事情的关键从来不是因为卢永祥不想动手，而是因为他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动手后，所无法预见的将会发生的其他连锁反应。 “你去收拾金银细软，咱们连夜出城在想办法。”夏超抓着心腹的胳膊快声道。 “是。”心腹快跑出去，夏超也不再犹豫，开始收拾行李。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砰”的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倒在地上。 夏超一惊，随后抄起一把手枪来，躲到门后。 但来人似乎早就想到了夏超的藏身之所，窗户被从外推开，随后一个矫健的人影跳进窗户内，夏超急忙转身，却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他想要在爬起来时，却立刻被好几个人一拥而上的按倒在地。 随后一双皮鞋在眼前放大，夏超抬起头看过去，但见是一个穿着一身军装的陌生年轻人。 “你是何人？”夏超的声音从紧闭的牙关之中挤了出来。 周朝先蹲下身子，笑眯眯的说道：“在下是浙江第一师师长，周朝先。夏总长，在下对你素有耳闻呀。” “原来是你！”夏超瞪大了眼睛，随后问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布局吗？” 周朝先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夏总长，跟我们去帅府走一趟吧？！” 说完周朝先率先起身，一挥手几名士兵用麻布堵住了夏超的嘴，然后用绳子将他的双手和双脚都困住，再将他装到布袋里扛起来就走。 夏超感觉到自己被扔到车的后座里，短暂的颠簸之后，他又被人从车里拖了出来扛着进入了一个很大的地方，随后又被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当麻袋被从脑袋上摘下来的时候，夏超一惊狼狈不堪，他瞪着眼睛望向四周，惊讶的发现现在自己竟然是在大帅府中。 在房间的一角他看到了卢永祥，此刻这位他的老对手正用胜利者的笑容看着自己。 “处……处长……”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第506章 投降吧 夏超转头看过去，在房间的一角，一个男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陈子安“砰砰砰”的磕头道：“处长是我……是我对不住您，是我对不住您。” 两旁的士兵上前将陈子安拽了起来，他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 被拽起来的时候还在喃喃道：“处长，是他们逼我的，我本来没想背叛您的……” 夏超看着他脸上既没有愤怒的表情，也没有失望，只是很平静。 “夏处长，咱们多年共事，今天到了这你总得说点什么才是呀。”卢永祥笑呵呵的上前道。 夏超看了一眼卢永祥，轻轻地叹了口气。 “卢大帅，成王败寇，我服输了。只要您答应放我走，我会让全部警察都放下手中的枪向您投降。”夏超低下头如此说道。 “哈哈哈——”卢永祥大笑了几声，随后低下头目光阴冷的看着夏超道：“夏处长，你怕是还没看懂现在的时局吧？你得死，方才能平民愤。” 夏超咬紧牙关，低吼道：“卢永祥！你不要太过分，没有我的命令，那些警察是不会放下枪的，难道你想让杭州爆发一场内乱吗？” 卢永祥笑了笑，随后对周朝先道：“朝先，你与他分说。”说完，卢永祥就坐到太师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夏超，眼中满是奚落之色。 卢永祥怎么可能放夏超回去？此人在警界影响力巨大，况且一旦放走了他，涛涛的民意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就会转向自己。那时候恐怕引火烧身，自己也无法收场了。 “夏处长，您怕是没有选择了。”周朝先笑道：“您的家人现在在我们的手中，您如果不答应，我们就只能你应该明白。” 周朝先话说到此处便不再开口。 夏超这下是彻底慌了神，他急道：“不，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的家人是在上海的法租界内受法国人的保护吧？刚才我们在上海的人收到了消息，法国人撤出了对你家人的保护。你应该明白，你对他们已经没有了可利用的价值了。”周朝先轻笑的说着。 夏超低下了头，他承认周朝先说的很有道理，眼下卢永祥手里有好几个人证，几乎是将他彻底锤死了。 法国人这帮无利不起早的人是真的有可能转而和卢永祥达成某种交易后将自己的家人给交了出来。 周朝先将一个电话机拿过来放到夏超身边，笑道：“你如果现在还不信的话，那就给你的家人打一个电话吧。” 夏超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朝先，他只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俊朗的军官当真是可怕的很。 他伸手拿起电话，给法租界打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就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夏超心里一沉，随后开口道：“我是夏超。” “老爷，您总算是来电话了，刚才……刚才突然冲进来一帮自称是青帮的人，现在他们把咱全家都给拿住了，老爷您快说怎么办呀……” 他续弦娶的妻子哭泣之声从电话中断断续续的传来。 夏超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昏死过去。 “呼……”他长吸了一口气，伸手用力的在自己的膝盖的捏了一把，疼痛感让他清醒过来，他对着听筒喃喃道：“以后家就教给你当了。” “晨儿年级不小了，也该请先生教他读书写字了，记得让他学一学外文，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尽量送去外国读书。我在花旗银行有一个户头，就藏在让你好生保管的那个木匣里，里面有一笔钱，足够你们娘俩舒舒服服的活一辈子了。你……你身体一向娇弱，且好生修养这，日后若是再嫁也对晨儿好一点……” 夏超低着头，交代着后事。 电话那头传来了哭泣声，夏超伸手将电话挂断。 “卢大帅，我如果让警察们放下武器，你可以饶过我的妻儿吗？”夏超问道。 卢永祥此刻收起笑脸，微微点头。 夏超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再次拨打起电话来。 电话接通后，夏超道：“我是夏超，现在警局情况如何？” 警局那边联系不到夏超，此刻忽然听到老大打来电话，连忙急道：“处长，您什么时候来主持大局呀？快挡不住那些人了，我们也不太敢开枪啊……” “不用开枪了，”夏超低垂着头，声音也满是颓废之色，他继续道：“你们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向卢大帅的兵马投降。” 卢永祥的话已出口，电话那头的几名高级警察瞬间都傻了眼。 “处长，不能投降呀，投降咱们……” 夏超的大喊声直接压倒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他喊道：“我让你们放下武器投降，那灭门案是我做的，由我一个人受罚，与尔等无关！” 夏超闻言直接将电话挂断。 …… 城东，警局总部内。 几个临时掌权的高级警察全都傻了眼，其中一人问道：“夏处长说让咱们投降。” “不能降！”另一人大声道：“夏处长肯定是被人胁迫了，我们应该领着人杀出去。” “杀出去？怎么杀？先把外面那些老百姓给杀了？”另外一人声音比他还大，大喊道：“你知道一旦咱们这么做了，会是什么后果吗？身败名裂，名留史册遗臭万年呀！” 这一声“遗臭万年”瞬间吼得在座的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他们怕死吗？怕死。但比死更让他们害怕的是，他们死后，他们的名声全都彻底坏掉，会被人写成史册来骂，子孙后代永生永世都要活在世人的指摘之中。 “啪！”一人将配枪丢在地上。众人一起看过去，却见那人低声道：“夏大哥都投降了，我……我也不干了。” 是呀，主心骨和核心人物都不在了，他们还对抗个什么？ 众人长叹一声，一起将配枪丢在地上，随后一起离开警务大厅，召集各自的部下转述了夏超的命令。 随后愤怒的百姓们便看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警察们纷纷将配枪摘下。 而此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百姓们回过头去，却见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军队们冲了过来。 “兵老爷们来主持公道咯，快让开！”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随后人群立刻分开，让出了一条路让军队跑了过去。 第507章 行刑 一名军官走进警察们布置的防线之中，与对方一名高级警察交谈了一会。 大概十分钟后，围观的百姓们惊讶的看到一名名警察举着手从阵地后方走出来，随后被军人们给控制起来。 一直持续了五十多分钟，六千人的警察队伍方才被完全控制完毕。 之后开进去几辆军车，在人们疑惑的眼神中，成箱成箱的洋式军械被从警察局中搬了出来放到车上，最后竟塞得开来的军车都放不下来，军官便只好去调更多的车来搬运这些武器弹药。 一切做完之后，一名军官面向疑问的众人高声喊道：“告诉各位父老乡亲，此次灭门案的元凶夏超已经被我们军方给控制住了。” 人群先是一愣，随后有些不相信，可马上他们又都有目共睹的看到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警察们现在全都卸下了武器装备被军人们给控制住了，于是顿时欢呼起来。 “卢大帅万岁！” “大帅府万岁！” 人群欢呼之时，百姓们谁也没注意到几辆军车从旁边开来，从军车上下来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军官。 这几名军官和带队的军官们交流了一会，随后军人们将几名高级警察给拎了出来。 “你们……你们干什么？不是说好投降就没事——”一名高级警官愤怒的挣扎了，但马上一个巨大的枪托在他眼前放大“砰”一声巨响，他瞬间被打晕过去。 “你等都是此案的元凶，而且你们就是刚才下令枪杀平民的元凶，现在要将你们带走。”带队的军官高升喝道。 此时此刻，这些已经失去了武器装备的警察们一个个都活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再也没有反抗的力量。 军人们将警察局的骨干成员们全都抓走，随后又对着那些基层警员们道：“现已查明，你等均是为涉及此案，现在放你们回家。” 这时几辆救护车姗姗来迟，他们将在场的伤者还有死者一起拉走了。 那名管事的军官对众百姓道：“诸位父老乡亲，现在元凶和枪杀平民的凶手就由我们带走，请你们放心，此案大帅府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犯人一定会收到严格的审判，你们尽可以放心。” 人群顿时欢呼起来。 随后军队立刻撤走，只留下几千失去武装的警察们。 警察们看着周围眼神不善的百姓们，立刻飞也似的逃走了。 失去了武装，又失去了各个层级的领导者的警察们现在就算是有心搞破坏，也没什么力量了。一团散沙，并无什么可怕的。 夏超被关进了帅府的地牢里，随后他也得知了手下们都投降的消息，心里一时间十分的复杂。 一名士兵捧着一个电话机还有一篮菜肴交到夏超的手上。 “大帅的吩咐，允许你给家人打最后一通电话，然后再吃一顿好的，明天上路。”士兵冷着脸说道。 夏超点了点头，随后给法租界打去了一个电话。 “老爷，那些青帮子弟都已经走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还有今天整个上海都传的沸沸扬扬，说你是一件灭门案的凶手，真的假的？”夫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夏超长叹了一声，随后道：“真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我明日就要上刑场了……” “啊——”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惊呼。 夏超的眼角此刻也带上了一抹泪痕，他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好好照顾自己和晨儿吧。” 随后夏超挂断了电话，将电话机管给士兵。 他又打开那一篮菜肴，发现里面都是顶好的杭州本地美食，除此之外还有一瓶上好的黄酒。 “替我谢谢卢大帅了。”夏超轻声道。 士兵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就走，但夏超忽然又叫道：“留步，留步。” 士兵回过头问道：“又咋了？”他知道面前这个曾经的大人物明天就要完蛋了，所以出奇的多了些耐心。 “是谁设计的这场大戏？卢永祥我知道，他没这个本事。”夏超瞪大了眼睛。 士兵愣了愣，如实答道：“我一个扛枪的怎么知道大人的事情，不过今天周少将很风光。”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夏超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失神的坐下。 当初周朝先奉张作霖之命不远万里从奉天来到浙江，落地不久之后就先办成了江苏和浙江签订和平协议这件大事。 当时自己却没将这个外乡人放在眼中，现在来看，自己确实折在了对方的手中。 “周朝先……”夏超轻轻地念叨了一声这个名字，随后端起一杯黄酒轻轻的抿了一口。 皎洁的月光从牢房里那个不大的窗户内落到牢房中，夏超靠在牢房的栏杆上默默地凝视着窗外的明月，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 江苏，南京。 “师座，杭州来消息了。”副官捧着一份电文快步而进。 齐燮元急忙接过来，随后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立刻显示极度失望之色。 房中众多军官都看着齐燮元，张生云问道：“大帅，杭州情况如何？” 齐燮元将电文放在，伸手揉着山根轻轻的摇头道：“不成了，这个夏超是个没骨气的，当真不发一枪的投降了。” 书房内便安静了下来。 随后齐燮元挥了挥手大声道：“罢了，此事就这样了，传令三军立刻撤回原地。” “是。” 一时之间，刚刚集结起来的部队又匆匆散去。 …… 次日中午，夏超还有数名警务高层一起被押到了刑场之上。 上了刑场之后，出了夏超外其他人都在破口大骂。 “卢永祥你生孩子没有屁眼！” “他娘的不是说好放过我们吗？！” 士兵们被喊的烦了，便有人脱下袜子塞进了那些叫骂不停的警官的嘴里。 午时之时，刑场周围已经围满了百姓。 周朝先作为监斩官上了看台，坐定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确认了时间之后，高声道：“行刑！” 士兵们将枪抵住他们的后脑，随后一连串的枪响声中，这些曾经在杭州城给卢永祥带来了极大的压力的警务系统的高层与骨干人员们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 至此，一个让卢永祥坐卧不安的枕边猛虎就此被周朝先除去。 周朝先没在看倒在刑场上的夏超，转身就乘车离开了。 第508章 授勋 周朝先乘车直接进了大帅府。 今日大帅府的后花园里热闹非凡，几名工人正在检查这刚搭好的高台。 高台周围张灯结彩的挂着许多红色的花球，在高台上下则是近百名来自天南海北各方的记者。 此刻这些记者们也在低声的交头接耳着，但见他们的样子却都是快活的神色。 在记者们更前排的座位上，做的确实几十名杭州本地政皆高官。 此刻他们也正在交头接耳的聊这些什么，但是话题无非都是关于前几天还权势熏天的夏超只在一天的光景下就变成了一具埋在乱葬岗里得尸体。 而其他的则是一些关于“授勋”的话题了。 在花园后方的一处房间中，周朝先正在妻子代欣冉的帮助下穿上了一套崭新的军服。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带勋章呢。”代欣冉打开一个巨大的木盒，里面是天鹅绒的里布，在里布上方则是用银色的丝线固定着的一枚枚亮闪闪的勋章。 “那你见过我授勋？”周朝先好笑的问道。 谁知道代欣冉却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周朝先有些意外了，于是奇道：“你何时见过我受勋？我怎么不知道？” “哈哈哈，”代欣冉伸手拂过箱子里的勋章，最后手指落在了一枚一等文虎勋章上，她将勋章拿起来，随后别在了周朝先胸口的左边，笑道：“当时是不是在蒙古，大总统拍了使者来给你授的这颗勋章？” 周朝先奇道：“原来那时的那一群记者里有你？” 代欣冉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她好奇的道：“你能给我介绍介绍这些勋章的来历吗？” 周朝先自然欣然应允。 于是代欣冉拿起一枚东北军十字勋章，对周朝先露出个询问的眼神。随后她将这枚勋章给周朝先别上。 周朝先看着这颗暗黑色的十字勋章，轻声笑到：“这是我在奉天时，因为在直奉战争之中立下了功劳，张作霖大帅亲自给我办法的。” “那这个呢？”代欣冉又取过一个铁蔷薇勋章。 “这个是整顿经武立下大功，少帅张学良亲自给我颁发的。” 随着十一枚各色的勋章被挂在周朝先的胸口，代欣冉的眼圈也越发的红了。 她从前从来都不知道周朝先竟然在各个不同的战场上都做过这枚多突出的贡献。 “别哭呀，这是好事。”周朝先笑着将代欣冉揽进怀中，轻声道：“你可知道，这每一枚勋章都可以加我的饷银，以后咱们老了要是吃不起饭了，就可以把这些勋章买了换饭吃。” “噗~”代欣冉被周朝先逗笑，娇嗔道：“哪里有说自己吃不起饭的，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嗯嗯，好。”周朝先将脸放在代欣冉的肩膀上轻轻地摸索了一下，随后轻声道：“你说我要不要也留胡子，我看其他将军大帅的都留。” 代欣冉闻言连忙板起脸来认真地说道：“不许留。” “为什么？” “太丑了。” 周朝先笑道：“怎么这么肤浅呀。” “啊对了，等会我想对你专访一下，能不能给我行个方便？” “当然咯，话说回来要不然我出资把你们的报社给收购下来，让你当大老板。” “才不要。”代欣冉认真地说道：“你出钱买了其他人会骂你的，说你想要控制滔滔民意。” “可现在你在报社的地位不也和老板差不多吗？”周朝先奇道。 “那不一样，我只是明星主编而已。” “这又有什么分别，难道你会写不利于我的文章？” 代欣冉笑骂道：“就是有区别，读书人的事你懂得什么，哦话说回来，婉秋说她打算过半个月在杭州举行婚礼。” 周朝先笑道：“好，你想不想办婚礼？” 周朝先和代欣冉只是在杭州扯了一张结婚证，随后请了要好的几个下属除了顿饭，并未大办。 代欣冉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晓得你不喜欢那样，现在我们这样就很好了。” 两人你侬我侬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了轻轻的咳嗽声，随后姜来的声音传来：“师座，授勋的时间快到了。” 周朝先这才放开代欣冉，随后高声道：“知道了，我们这就去。” 随后他穿着一身华丽的军官制服来到镜子前，十一枚各色各样的勋章妆点的这身军装更加华贵威武。 “帅吗？”周朝先笑道。 “帅死了，快走吧。” 于是两人推开门，刚开门的时候正看到一边卢永祥还有卢小嘉含笑的看着自己。 代欣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红着脸轻声道：“大帅好，大公子好。” 卢永祥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随后道：“朝先，我先去准备，你也快来。”说完后转身就走。 卢小嘉笑着叫了声代欣冉嫂子，随后就看着周朝先的军装道：“我去，你这一身勋章也太帅了吧！” “想要？你来当我的副官吧，下次冲锋的时候你打头阵，到时候我把勋章都给你。”周朝先轻笑的说道。 “算了吧，算了吧，对了过几日咱们再去上海玩乐一番？”卢小嘉眨眨眼睛笑道。 “再说吧，军中一大顿事呢。”几人说笑着来到花园里。 此刻花园里已经挤满了人，高台后排的座位上已经坐上了人，省长张载阳身边留着一个空座，在他和空座两侧则是一众军中要员。 一名主持人在高台之上，在他身旁则是卢永祥以及一名捧着放着勋章托盘的军官，主持人对着话筒高声道：“下面有请今天的主角，少将师长周朝先上台授勋。” 周朝先收敛起笑容来，神情肃穆的登上了高台，站定之后转身对着卢永祥敬了个军礼。 卢永祥一身大帅军服，模样十分的威武，他也严肃的对周朝先敬了个军礼，随后将托盘上的一枚勋章举起。 “周少将为浙江省，浙江军这段时间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今日浙江政府，浙江军府共同决定，授予周少将一等勇士勋章，希望周少将再接再厉，再创新功。”卢永祥说完后，将那枚闪亮的勋章拿起待在周朝先胸口的左侧。 “咔咔咔——” 高台下方近百台摄像机的闪光灯闪个不停。 周朝先神情肃穆的对卢永祥敬了一礼，随后高声道：“请大帅放心，朝先必定再创新功！”随后他又转过身对着浙江军政府的大员们一起敬礼。 卢永祥带头鼓掌，瞬间台上台下掌声雷动。 周朝先又转过身对着记者们摆出敬礼的姿势转了一圈，看到代欣冉的时候还轻轻的眨了下眼睛。 第509章 宋大霈赴南京 授勋仪式之后，记者们各自散去，周朝先为代欣冉所在的报刊进行了一次专访，随后自己便也赶赴军营之中操持训练。 时间一晃便来到六月，天气越发的炎热，浙江第一师也从杭州城外转移到了长兴附近驻防。 …… 江苏，南京。 一列火车在南京南站停下，随后一名身材颇为魁梧的男人从列车上走下。他下了车将帽子取下，骂了一句：“该死的南京，怎么如此闷热。” 男人在月台上立定，身后又下来两名彪形大汉，他们左右环视，似乎是在找迎接的人。 “是宋先生吗？”一名身高的汉子快步走了过来。 “我是宋大霈，可是你要找的人？” “哈哈哈，”张生云笑了起来，随后伸出手道：“宋军长，终于把您给等来了，在下是江苏军参谋处处长张云生，奉大帅之名前来迎接您的。” “原来是张先生，在下早有耳闻。” 宋大霈眼前微微一亮。 对于齐燮元这个首席智囊，他来之前可是多有了解，此人号称江苏军之狐将，城府颇深，也善出奇谋致胜，是齐燮元的一大依仗。 两人还有随行的保镖们一行出了火车站，随后乘坐轿车直奔大帅府而去。 抵达大帅府门前，宋大霈刚一下车便看到一个男人笑眯眯的站在大帅府门前，却正是如今江苏一地的最高统帅，齐燮元。 “大霈，一向可好？”齐燮元笑着拾级而下，和宋大霈握手在一处。 宋大霈不敢托大，忙道：“多亏大帅挂念，这些年一向都好，来时吴大帅也特意嘱咐我让我向您和家里的老太太问号呢。” 两人说笑着一起进入大帅府内。 在会客厅中分宾主落座之后，齐燮元笑眯眯的问道：“大霈，子玉（吴佩孚的字）最近一向可还好吗？” 宋大霈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不满您，我家大帅这些日子常常咳嗦，换了好些个医生也没治好，我问他怎么个缘故，您猜他老人家怎么说？” 齐燮元忙问道：“怎么说？” “他老人家说是心病。” 齐燮元便奇道：“心病？这却是何故？” “吴大帅一向认为，君与我家大帅本都是出自北洋正统，和那北边的土匪头子有着天差地别。可近些年，人家北边那家伙是枪也有了，炮也有了，听说飞机都有好几架呢，可给我家大帅眼红坏了。” 齐燮元闻言便晓得是怎么回事了，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吗？你说那张作霖有什么本事？他是上过讲武堂啊，还是留过洋啊？啥都没有，唉，可惜咱们当初也是反应不快，不然哪能让他们把东北那块宝地给拿下来？现在啥情况呀，听说张作霖和日本人打个火热？” 宋大霈一个劲的点头，骂道：“可不，数典忘祖的东西，都快跟日本人穿一条裤子了。” 宋大霈说到此处眼睛不由的转了转了，轻轻的咳嗦了一声，随后笑道：“奉系早就该除了，但所谓欲除一患需要先剪除其两翼，这卢永祥可是和张作霖接了好几年的盟了？你怎么看？” 齐燮元闻听此言眼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他马上就明白了吴佩孚为何会派自己的这名心腹爱将不远千里的赶赴南京，原来是想的这件事。 其实齐燮元早就在暗中和吴佩孚联系已久，但是众人却并未完全捅破那层“共同攻浙”的窗户纸。 这件事在还没有试探到对方的底线的时候，谁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真正的目的。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关外的张作霖。 张作霖在关内出了卢永祥着一个盟友之外，便再无一个盟友了。 而其他军阀们多半是出自北洋系正统，这血脉就和张作霖隔着一层呢。 到时候浙江一旦被军阀们给分割之后，那关内的军阀们会不会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所谓唇亡齿寒便是如此道理。 齐燮元坐直了身子，骂道：“浙江尤其是上海，啧啧啧真是一块富得流油的宝地呀。宋军长，你带过兵，你应当晓得军队的话费多么靡费，但你恐怕不知道一件事，在上海，光三个月的鸦片钱，就够供养三个师团一年的饷银。” 宋大霈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他虽然知道上海是极为繁华之地，但却没有想到竟然富裕成了这个样子。 “当真是一座金山银海呀。” 宋大霈不禁露出憧憬之意。 齐燮元笑道：“怎么？宋大霈所来不是为了上海与浙江而来的吗？” “这……嘿嘿嘿。” 宋大霈忍不住轻笑出声。 齐燮元也是仰天大笑，随后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将事情放在日光底下说，浙江军的实力也不是好相与的，真若是打起来了，单凭我一个江苏军恐怕未必能将浙江一口吞下。” “吴佩孚大帅如果有意在分这浙江的利益，那不如我们两家精诚合作，共襄盛举？” 宋大霈闻言脸上笑意更胜了，但他却先是挥了挥手道：“我并非此意，并非此意，今番前来所谓的是亲近一下齐大帅，绝无他意。” 齐燮元和宋大霈对视了一眼，两个都是人精的家伙忍不住一起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齐燮元知道，吴佩孚将自己很信任的一位师长派过来见自己，一定是向和自己合伙将浙江还有上海吞下，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连年大旱，别说百姓的日子没法过了，就是这些军头的日子们也很难。 “罢了，今天咱们的正事就谈到此处，咱们先布下酒宴，好生的为宋军长好好接风洗尘一番。”齐燮元大声说完。 随后起身招呼手下道：“立刻准备晚宴。” “哈哈哈，有劳齐大帅了。” 宋大霈也不推辞，他这次来就是相当于是吴佩孚的大使，受到应有的尊重也是应该的。 酒宴之中，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后，齐燮元拉着喝得也微醺的宋大霈低声道：“宋军长，一定要早日向你家大帅表明情况呀，现在想要和齐某人一起出兵瓜分浙江的人可是不在少数，别忘了我是什么出身？” 齐燮元说着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在周围指了指，低声道：“全都是我的人。” 宋大霈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及时转告给吴大帅。” 第510章 军营 夜晚，长兴城内外一片静悄悄的。 位于长兴城三公里的一片依山的平坦地带上正扎着一座军营。 军营内外灯光已熄的七七八八了，除却四周几盏巨大的探照灯在不断的向四周照射着此外便再无一丝一毫的光亮。 军营中心位置的师司令部的一间办公室内还亮着灯，隐隐有交谈之声传来。 一队十五人的巡逻队牵着两批经过训练的狼狗向着指挥室的方向巡逻而去。 “什么人？”卫兵忽然看到前面有人，立刻摘下肩膀上的枪。同时后方的人将手电筒照了过去。 “是我。”刘飞羽用手中的文件挡了下刺眼的光线。 “是刘科长，您这么晚还要工作呀？”巡逻兵认出对方的身份，连忙笑着打招呼。 刘飞羽是师座的亲信，他们自然是不敢等闲视之。 “嗯，你们不也在忙么？都是为了工作。”刘飞羽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丢给巡逻队队长，勉励道：“继续吧，千万不可松懈。” “是！” …… 司令部内的巨大办公室中，办公室的座钟的指针落在九点钟的位置上。 齐卫国对周朝先道：“师长，今天的训练计划执行度为七成，这是各项训练的情况，老实说我认为我们现在的总体训练有些过重，士兵们很难负担。” 齐卫国说完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周朝先翻开来看，里面总结了第二旅下精确到各个连部的各项训练科目的训练情况。 “咳，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周朝先“啪”的一声将文件合上，面上显出一丝为难之色。 齐卫国闻言一愣，随即立正道：“师座，卑职是您的属下，只有卑职能说这句‘不知道该不该说’，您只需对卑职下达命令就好。” 周朝先点了点头，将文件丢在办公桌上，抿了抿嘴道：“第二旅的训练情况我刚也看了，他们……他们执行的比你们好一些；第三旅今日的训练完成度也达到了百式之八十……” 齐卫国闻言便觉得脸上有些滚烫起来。 他之所以觉得训练任务重，是因为他以之前的经验去判断的，并且也参考了下级军官的建议，但并未和第一旅以及第三旅通气。 现在看情况是人家第一旅和第三旅在训练这方面都做的比自己好。 是人就有争强好胜之心，军人就更不例外了。 齐卫国觉得脸上十分的挂不住，心中暗骂了一声，暗自下定决心明天要狠狠地操练手下这帮官兵。 “砰砰！”两声敲门声打破了宁静，因为周朝先的办公室并未关门，所以此刻敲门的人是直接出现在了门口，齐卫国赶紧扭头看过去，却见是情报科的科长刘飞羽。 “刘科长。”齐卫国点头打招呼。 “旅长也在呀。”刘飞羽笑了下，然后他面向周朝先的时候，伸手轻轻的弹了一下手中的文件夹。 周朝先会意，于是对齐卫国道：“齐旅长，今天咱们就到这，具体情况或者是有什么建议咱们明天再说。” 齐卫国立刻立正敬礼，称了声：“是。”随后接过周朝先递过来的训练文件快步离开。 刘飞羽进来的时候顺手就将门给关上了。 “师座，我们潜伏在江苏南京的人今天启用了紧急汇报渠道传过来了一个消息和照片。”刘飞羽面色严肃的说道。 他打开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和一封加密电文。 周朝先的神色也瞬间严肃起来，虽然现在的民国军阀们对于“情报”这方面并不算是十分重视，但基本上也会在做一些基础的反谍工作。 而由周朝先直接领导由刘飞羽去抓具体工作的军情科算得上是同时代民国的最强情报机构，而且没有之一。 在军情科，一般情报都是在深夜二点至三点最安静也是最安全的时间点向总部汇报的，但面对间谍成员认为的紧要情报，却要以最快速度的上报，这无形之中就会冒着众多的风险。 周朝先将照片拿起来，背景环境是一处火车车站，画面的中心则是两个正互相握手的男人。 “师座，这个穿长衫的叫张云生，是江苏军领袖齐燮元手下一个极为重要的参谋总长。和他握手的这人身份更不简单，他是吴佩孚手下的暂编陆军第一军军长，”刘飞羽将电报递过去：“名叫宋大霈。” “宋大霈？”周朝先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于是问道：“还有此人的具体情报吗？” 刘飞羽摇了摇头道：“咱们现在并未在吴佩孚的地盘里创立情报站，所以此人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周朝先闭上眼睛，疯狂在脑海里搜索自己在后世所看的历史书籍，想要查找到此人的只言片语，但很可惜最终一无所获。 周朝先无奈的摇了摇头，扫了一眼电文，随后问道：“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吗？” 刘飞羽摇了摇头。 将间谍人员打进大帅府内部，并且还要能打听到对面在干什么，要有这种级别的情报浙江军还会是现在这副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吗？ “嗯我知道了，卢大帅那边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刘飞羽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那就想办法透露过去一些。”周朝先将照片推了回去。 “是师座。”刘飞羽继续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两件事要向您汇报。” “说。” 刘飞羽道：“头一件事我听以前国外的同学说德国送了一批侦查电台信号的机器给日本，日本那边成功制作出了一批仿制品，咱们能不能想办法运作弄过来几台？” 周朝先闻言点了点头道：“必须要，你有门路吗？” “我那个国外同学说可以想办法，但是价钱方面……” 周朝先大手一挥直接道：“多少钱都要把这东西弄回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回头你问清楚了直接去会计室里弄。” 周朝先知道刘飞羽在德国留学期间很是认识了很多日本权贵家族的子弟，只要钱到位了，况且现在中日还未开战，弄点这种东西回来问题也不大。 “第二件事是关于那个叫陈彤的女人，师座您还有印象吗？” 周朝先闻言微微一愣，他日理万机，每天要接触的事情和人实在是太多了，片刻后反应过来道：“是那个灭门案活下来的那个？” 第511章 齐卫国的加练 “是她。”刘飞羽点了点头。 “她怎么了？”周朝先问道，随即又反应过来，对于这样一位女子，恐怕心哀大于身死，于是马上道：“也是个苦命人，既然帮过咱们，那就给她一笔够让她活半辈子的钱吧。” 刘飞羽忙道：“属下已经给过她钱了，但她……但她没要，后来我再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刚要上吊，属下赶忙将她救下来，一番安慰之后她说无依无靠，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于是想要加入咱们情报科，您看……” 周朝先威严眉头微微蹙起，上下扫了一眼刘飞羽。心中颇为惊讶，他知道刘飞羽刚从德国留完学回来就入了军还未成家。 而他平白无故的为什么回去看这个女人呢？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忽然生出的无端关心，多半是代表对方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于是周朝先脑海中马上又出现了陈彤的样子，随记不清楚，但隐约是个颇具风韵的少妇。 刘飞羽立在周朝先面前浑身不安，刚才师长凌冽的眼神仿佛一下子就看透了自己，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师座面前赤身裸体一般。 “罢了，你若是愿意让她加入，那便让她加入就是，但有一样也要经过严格的培训，我不管你要搞什么，但是若是影响了工作，我是不会饶过你的。” 刘飞羽连忙立正保证道：“是师座，属下绝不会辜负师座的信任。” “嗯去吧。”周朝先挥了挥手。 刘飞羽拔腿就怕，丝毫不敢再办公室里多待。 看着对方身影消失，周朝先轻声骂了句：“混小子。”随后抿了口手旁的凉咖啡后，继续翻看起了手边的文件。 …… 清晨六点钟，“嘀嘀嘀”的起床号响彻军营上空。 “唔！”周朝先也眨了眨惺忪的睡眼，随后从钢丝制的行军床上醒转过来，听了一会嘹亮的起床号后，也爬了起来。 “小赵，打点热水来。”周朝先穿上军裤和半截袖，原地活动了一下同时大声对着帐外喊了一声。 “是！”一名小警卫答应了一声，随后端着一个暖壶走进来，为周朝先调了一盆温水，又给牙刷上挤好了牙膏。 “今天食堂吃什么？”周朝先一面洗漱一面问道。 这个小卫兵追随他很久了，是个很馋嘴的，往往天不亮就往食堂凑活，问他今天食堂做的是什么保管没错。 “嘿嘿今天食堂煮的粥还有醋拌野菜，师座您今天还吃食堂呀？” “废话。”周朝先用毛巾擦了一下脸，伸手捏了捏小卫兵的脸道：“去，给我打一份饭回来。” “好嘞。”卫兵答应了一声，随后小跑着出了军帐。 周朝先洗漱干净后来到军营的主操场上，此刻全军已经完成了早起的跑圈热身训练，全都一起聚集在操场上观看升军旗的仪式。 此仪式虽然十分和后世每周一进行的升国旗仪式很像，但他却对增强军队的凝聚力有很积极的作用。 周朝先参观了升军旗仪式之后，在军官们的陪同下返回办公室也要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了。 军队里一天的训练是早上在跑完操后，集体进食堂吃饭，吃完饭后开始聚集起来，按照每日的训练计划开展军事训练，一直训练到下午一点多。 下午吃完饭后，就是午休时间，午休之后则是士兵们自由放松的时间了，当然有些比较“卷”的团部，在下午的时候也会主动集结做补充训练。 当周朝先推开办公室的办公室门后，办公桌上是铝制饭盒，里面撑着一碗粥和醋拌野菜。 其实以周朝先的身份，足够要求食堂给他单独开小灶了，但周朝先却从未这么做过。他始终认为，哪怕是他作为一个师之长，在多数情况下都要和战士们吃同食，寝同营。 坐到办公桌后，周朝先刚喝了一口粥，门便被人敲响，抬头一看可不正是军情科的刘飞羽。 刘飞羽进来后笑道：“师座，照旧吗？” 因为情报一般都是从晚上传过来的，所以刘飞羽会在清晨整理完后及时向周朝先汇报。 “照旧。”周朝先点了点头。 随后刘飞羽开始向周朝先报告情报。 大抵都是些某某兵团向什么方向靠近了，某某军长今日秘密会见了什么人等，其中有一些消息因为准确度不确定的原因，刘飞羽会在汇报的开始向周朝先表明是未确定的情报。 情报汇报了半个小时，随后刘飞羽便离去。 之后吃完了饭，照例召集旅级干部开一个晨会，随后便是一些类似于武器弹药，还有行军准备计划等杂事了。 其实行军打仗也是自有一套规范的，其中涉及到方方面面，很是琐碎无趣。 时间一晃来到了下午，周朝先处理了一天的公文只觉得头晕欲裂，于是刚准备起身去训练场上逛一圈的时候，姜来快步而来，手中则捧着一份电文。 “师座，大帅府那边发了一份电文过来。”姜来将电文双手奉上。 周朝先随后接过来看，却是卢永祥召集了在杭州附近的所有军官全都去大帅府中开会。这当然和周朝先无关，因为他现在驻扎在长兴，后面的内容则是告诉周朝先宋大霈进南京的消息，并要求周朝先做好作战准备。 “呵……”周朝先咧嘴轻笑了一下，随后对姜来道：“去给各旅下命令，全军三级警戒。” 姜来微微一愣，但还是快步而去。 三级警戒就是最初级的警戒准备，并不算说明当前可能会出事，但是出事的概率并不大，只是区别于平常的模式。 周朝先随后在训练场上转了一圈之后重新进入办公室里继续一天的工作，直到下午的时候，在姜来给自己添茶水的时候，才听到姜来道：“齐卫国这家伙好像疯了，午休之后一直加练，现在还在训练呢。” “哦，竟有此事？”周朝先微微一愣，随后脸上显出笑容来，他将手中的文件合在一起，起身道：“走，你陪我去看看。” 一行人陪同周朝先来到训练场上是，果然见到齐卫国头戴大檐帽，手握马鞭大声的对着下方的士兵们大声嘶吼着。 士兵们则好似打了鸡血一般不知疲倦的进行着训练。 第512章 收编 而在训练场周围也围着许多其他旅的官兵们，周朝先更是发现第一旅旅长肖岸也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齐卫国的操练，他神情很是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卫国这是怎么了？这是打算把手底下的兵打出血来了呀……”陪在周朝先身边的姜来轻声感叹了一句。 自周朝先统御第一师而来，这还是他作为周朝先的副官，第一次看到齐卫国这么拼命的训练。 “哈哈哈，”周朝先大笑了几声，随后对姜来笑道：“还能怎么了，齐卫国受刺激了呗。” 周朝先现在太明白齐卫国的心态了。 昨天晚上，其他旅都没喊苦，都没喊累，并且都把训练完成度坐到了第二旅之上。 而第二旅的成绩呢？他们的训练成绩排在三个旅的倒数第一。 齐卫国是什么人？ 那是个争强好胜到了极点的人，更是一个自视甚高，十分骄傲的人。 其他人丢了脸或许会当做事情没有发生一样，而齐卫国这样的人却会用自己的行动去将自己的脸挣回来。 下方的齐卫国似乎感受到了有人在注视他，回过身来恰好发现了周朝先，他的神情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对着周朝先的方向立正敬礼。 周朝先也隔空还了一礼，随后就见齐卫国重新转过身子，继续大吼着操练起手下的士兵们。 “姜来，你等会什么都别干，去召集人将食堂东边的那面墙给我刷成黑色的。”周朝先笑呵呵的下令。 姜来奇道：“师座，为何呀？” “将那面墙刷成黑色之后，命督导队监督每个旅的训练情况，然后以一、二、三这三个名词根据每旅当日的训练情况排一个数字。” 姜来微微一愣，初时没有反应过来，但片刻后就明白了。 “师座，高，真高！”姜来竖起根大拇指，十分钦佩的说道。 “哈哈哈，快去吧。”周朝先笑着转身返回办公室中。 果然，到了当天晚上众士兵们前往食堂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了黑墙上面用石灰笔写着的大字。 “今日训练，第一名第二旅团；第二名第一旅团；第三名第三旅团。” 在拍着名次的字下面，还有一行稍小的字。 “师部已经制作了一面锦旗，每日锦旗都会放在当日排名第一的旅部中，以证明起英勇的训练。” 当士兵们看到这面黑墙的时候都微微一愣，随后几个反应快的直奔旅长所在的办公室。 当三位旅长收到消息之后一个个都面色严肃起来。 “这是事关咱们旅团荣誉的事情！”第一旅旅长肖岸召集了第一旅的所有军官，大声问道：“被第二旅拿走的锦旗好看不好看？” 第一旅的军官们大声道：“好看！” 肖岸咬着牙大吼道：“明天，我们第一旅团要出现再第一的后面。” 第二旅团营部。 齐卫国高声道：“今天咱们是第一，咱们旅的士兵出去吃饭都能直起腰杆来，能不能保持住？！” “能！”集结起来的军官们都齐声喊道。 齐卫国起身将锦旗挂在旅部墙壁上，指着锦旗道：“明天，明天老子还要看着它挂在这里！” 军人皆有好胜之心，他们决不允许自己屈居人下。 第三旅团上下也在动员这，势必要将第三旅的名词往上提一提，倒数第一太丢人了。 而此刻，这场事件的始作俑者周朝先正靠坐在办公室里笑呵呵的翻看着文件。 “卷吧，都给老子内卷起来。”周朝先笑呵呵的说道。 …… 杭州城，大帅府。 “啪！”一张照片被拍在会议桌上。 卢永祥指着照片上的人声音不善的说道：“此人是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众人一起探头看过去，几个认出宋大霈的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不认识的人忙询问，还未等回答就听到卢永祥大叫了一声道：“齐燮元好大的面子，竟然让吴佩孚这个老不死的派出了一个军长不远万里的来看他。” “军长？” “宋大霈？！” 会议室中的众人皆面色微变，他们都能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深层含义。 “我们现在只收到了这张照片，但是却根本不知道吴佩孚到底派这宋大霈来南京干什么。”卢永祥声音冰冷的说着。 但他话语之中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吴佩孚是什么人所有人都知道，此人一直认为自己和直系均处于北洋正统，对奉系很是敌对，甚至数次要联合直系直接出兵杀到关外。 由于卢永祥的浙江一直和张作霖保持着盟友的关系，所以哪怕是同时皖系，但是吴佩孚之于浙江，从来都是敌人而非朋友。 “敌人现在要强强联合了，光一个江苏省就有那么多的兵力，吴佩孚要再拍几个师来夹击咱们，我都不敢想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场面，现在咱们该做个什么章程，诸位都说一说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开口。 主要是这件事情来的太急了，也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现在突然发问，一个个都回答不上来。 这时前几日刚从福建返回的参谋员张文上前一步，大声道：“老帅，现在情况鄙人，不容我们不更激进一些了，我认为咱们现在是时候正式收编臧致平还有杨化昭两支部队了。” 张文的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着思考了起来。 臧致平还有杨化昭两部是成编制的师团，人数虽然和浙江军编制的师团相比较少，但也算得上是即插即用的即战力了。 但此前浙江与江苏签订的和平条约的补定条约里分明清楚的写了，无论是浙江还是江苏都不可以收编“客军”。 现在他们一旦正式收编这两个师团，无疑会成为江苏省从舆论上攻击浙江的一个理由。 到时候齐燮元一定会将蓄意挑起战争的罪名扣到了卢永祥的头上。 胡柱明此刻脑子还是十分清晰的，他立刻开口道：“老帅，现在浙江和江苏的局面还处于一个平衡点上，我们现在不必冒险。以我所见倒不如先命上海武器厂立刻全力开工，多造武器，同时咱们也多多的联络列强，让他们从政治上对齐燮元施压。” “此外咱们在征召平民，编练新军，以充实我们浙江的力量。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万不可违背条约呀。” 第513章 编练新军 “大帅，大敌就在眼前，我们编练新军根本来不及。既然有臧致平还有杨化昭两个即战力，我们何不将之收编并用之呢？”张文据理力争。 年轻人想要出头，必须争夺到应有的功绩。 将臧致平还有杨化昭两部军队编入浙江军便是他的功绩，因为这两部兵马全都是他一力促成的。 胡柱明瞪大了眼睛，声音也是出奇的道：“张文，如果齐燮元吴佩孚他们以我们破坏江浙和平条约为借口，兴起大军攻伐我等，这个责任你敢不敢担？！” “你……你。”张文一时间脑子也有些懵了，随后咬着牙道：“那如果敌军一旦攻来，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与敌军抗衡，这个责任你敢担吗？” 胡柱明一拍胸口大声道：“老子敢担，你还没说你敢不敢担破坏浙江和平条约的责任呢！” 张文闻言立马哑了火。 “啪！” 卢永祥狠狠地一拍桌子，目光扫了两人一眼，不悦的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自己窝里吵架？” 胡柱明和张文便都一起闭上了嘴。 “收编臧致平还有杨化昭两部的事，先缓一缓吧。”卢永祥想了想方才说道。 胡柱明刚才的话不错，自己现在一旦收编两部，完全就给了齐燮元在舆论上攻击自己的势头，同样他也“师出有名”。 张文听到卢永祥这样说不禁也泄了气。 卢永祥道：“编练新军的事情现在是咱们的首要目标，大家认为现在咱们应该编练几支新军。” “至少三个师团！” “不不不，三个师团如何够用，五个师团，至少五个师。” “五个师团会不会刺激到齐燮元？” 军官们又是众说纷纭，卢永祥将目光落在了自己很是信赖的胡柱明的身上。 胡柱明闭上眼睛手指轻轻的掐指算数，片刻后睁开眼睛。 胡柱明伸出手，对着众人竖起了两根手指，道：“两个师，两个师的新军最合适，一方面可以增进我军的战斗力，另外一方面也不至于直接刺激到齐燮元还有其他潜在的敌人。” 众人闻言也微微点头。 “那编练新军有谁来练呢？”卢永祥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 “大帅，我愿来担负起这个重要的职责。”一员宿将起身大声道。 又有一人也高声道：“老帅，我也愿意为浙江分忧。” 编练新军的人选实际上日后也就是这支新军的领袖，浙江仅有四个成编制的师团，所以每个师的师长都是位高权重之人。 便是张文也瞪大了眼睛大声道：“老帅，交给我来。” “好了，先都安静一下。”卢永祥伸手挥了挥。 会议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随后卢永祥扫了一圈众人，开口道：“那我先来说说我的想法吧。” “我打算让周朝先来编练这其中一支师团，周朝先从奉天而来，本就是为了咱们整顿经武的，所以你们有没有意见？” 周朝先自从来了杭州之后，可谓是屡创新功，前有帮助自己稳住了浙江和江苏的局面，签订了一个和平条约；后又有施展妙计，扳倒自己眼中钉肉中刺的警察处处长夏超，卢永祥不得不高看他一眼，而且对方屡建功勋，也应该有所褒奖。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什么才是对他最好的褒奖呢？ 权利，尤其是军事权力！ 会议室内的中军官一时间都无言，众人也知周朝先自从奉天来到杭州之中屡立功劳，东北猛虎之名也名不虚传，让他来编练其中一师众人也是信服的。 “老帅，我同意周少将来编练新军，只是那第一师……”一名参谋官试探着问道。 卢永祥直接道：“我会和朝先沟通的，如果他愿意，可以掌管两个师。” 参谋官点点头道：“我没有异议了。” 随后会议室的众人一起道：“我等无异议。” “至于第二支新军，那就由张文还有陈朗合力编练。”卢永祥再次点将，手指了一下张文，随后又点了一下一位皖系宿将。 点张文是因为卢永祥十分看好这个从日本陆军士官学院中以优异成绩毕业的军中后起之秀，而对方这段时间以来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应当给予其大展拳脚之地。 让陈朗这位老将与其一起编练，则是看重宿将的声望与经验，可以为张文查漏补缺。 卢永祥再次叮嘱一声道：“切记，此行是以张文为主，陈朗为辅，明白吗？” “是老帅。”两人一起答道。 胡柱明问道：“老帅，那这两支军队用什么番号？” 卢永祥笑道：“哈哈哈，周朝先编练的命名为‘浙江第四师’，张文编练的命名为‘浙江第五师’明白了吗？” 众人一起敬礼，齐声道：“是，大帅！” …… 浙江第一师驻地，周朝先还不知自己即将在扩充一个师的权力，此刻他在一众军官的陪同下站在军营的门口翘首以盼。 一辆军车从公路上驶来，最后停在军营之前，车门打开，里面下来一个穿着灰色军装的年轻人。 “陈武。”周朝先惊喜的叫了一声。 “周……周师长。”陈武脸上显出惊喜交加的复杂之色，他放下包裹冲过去和周朝先抱了下。 “老同学，我总算是把你盼来了。自蒙古一别，又是两年的时间了吧？”周朝先亲切的搂着陈武往军营里走去。 “可不是吗……周师长风采依旧呀……”陈武笑道。 此人便是在蒙古时，作为徐世昌的特使来为周朝先颁发一等文虎勋章，当时周朝先就招揽了自己这位同窗老友，但对方以时任大总统徐世昌对其有知遇之恩，婉拒了周朝先的邀请。 同年徐世昌就迫于各方压力，辞去了大总统之职，归隐天津。陈武为报恩，在他麾下又蹉跎了两年的时光，但军人的血脉之中始终流淌着上阵杀敌的热血，但因为陈武是曾经的大总统的旧将，一时间也无人敢用他，最终与周朝先通电之后，南下投奔周朝先。 两人在办公室中分别坐定，周朝先看着陈武笑道：“老同学，你可清瘦了许多？如今来我帐下效命，可有什么想做的官职吗？” 陈武道：“周师长，你可折煞我了，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无二话。” 第514章 派系 周朝先还未说话，便听到办公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哈哈哈，大参谋长来了，快请进，看看这是谁。”周朝先笑着招呼来人进来。 陈以忠进来后笑道：“我听说陈武来了。” 陈武原本是背对着门口，此刻闻言赶紧转过身来，正看到陈以忠，身体条件反射般的立正敬礼道：“陈教官好，陈教官您也在这呀，这实在是太好了。” “哈哈哈，我也是和周师长讨一口饭吃，你从哪里来？” 陈武道：“天津。” 周朝先拉着陈以忠笑道：“你现在可不能叫他陈教官了，他现在在我们第一师当总参谋长，那家伙威风得很呀，谁见了都要立正敬礼叫一声总参谋长。” 陈以忠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屋内氛围瞬间轻松和谐了起来。 这时又有人来了，陈以忠进来的时候忘记关门了，此刻外面的人往里面瞧了一眼，随后敲了敲门道：“报告。” “进来。”周朝先瞧了一眼，见是齐卫国。 齐卫国捧着一份训练大纲走进来，先对周朝先敬了一礼，随后又对陈以忠敬礼道：“总参谋长好。” 陈以忠回了一礼。 周朝先笑道：“卫国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武，原大总统徐世昌的爱将，马上就要加入咱们浙江第一师了。这位叫齐卫国，现在是第二旅的旅长，也是我的心腹爱将呀，日后你们多亲多近。” 两人急忙互相行了个军礼。 就在此时，门外又有人来了，今日周朝先的办公室要比往常热闹许多。 却见姜来敲门后捧着一份电文进来，见屋里这么多人也不禁愣了一下。 周朝先忍不住大笑了几声，伸手指着众人道：“今天你们是不是都约好了，怎么全都来了。” 周朝先所指的正是自己浙江第一师内隐隐出现的三大派系。 浙江第一师一共一万一千多人，出现派系很是正常。 只要有人，并且人数超过一定数量之后，在领袖之下，因为各种原因再细分起来的小山头存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其中第一派周朝先在心里将他们称呼为“奉天派”，这一派也是目前浙江第一师里实力与影响力最大的一派。 他们大多都是从奉天开始就追随周朝先的旧将老兵了，也包括了从奉天追随自己而来的那三十名军官团成员。 其中以侍卫长中校军官姜来，以及第一旅旅长肖岸为主要领袖，主要实力是第一旅团，以及行动队的部分成员。 其中第二派周朝先在心中将他们称呼为“保定系”，顾名思义这一派的主要构成是由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军官们组成。 现在的领袖是以曾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担任教官的陈以忠为首以及第二旅的副旅长宫备为辅。 主要实力是第二旅的部分兵力和以保定军官为主要结构构成的别动队。 这一派实力不算强大，但因为陈以忠担任总参谋长的关系，影响力巨大。 其中保定系和奉天派天然之间存在着亲近的关系。 第三派周朝先将他们称之为“浙江派”。顾名思义，便是曾经的浙江第一师内现在还担任要职的原来的军官。 浙江派的主要首领是第二旅旅长齐卫国，以及第三旅的正副旅长赵世豪与邓军。 这一派兵力雄厚，但论影响力却并不如奉天派和保定系。 但他们却都全力拥护周朝先，所以对军队的战斗力不但没有负面作用，在某些时候甚至会有积极的作用。 今天在机缘巧合之下，奉天派、保定系、浙江派的主要军官们竟然悉数到齐，也算是有趣。 “师座，大帅府发来了一份急电，您看看。”姜来将电文双手呈上。 周朝先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笑道：“老陈，我知道把你安排在哪了。” 随后周朝先对屋内众人道：“传大帅的军令，大帅府根据现有情况做出了最新指使，大帅要求我组建一支新的加强师团。新的师团番号，浙江第四师团。” 众人闻言眼中皆闪烁着亮光。 周朝先目前注意力肯定是要放在已经形成即战力的浙江第一师的身上，同时组建新师团所需要的重要军官也需要他们，就像是众人本来是分一块蛋糕，但是现在忽然周朝先又端起来另外一个大蛋糕。 “现在我命令。”周朝先放下电文提高声音。 在场所有军官立刻立正，不敢有丝毫怠慢。 “我奉帅府之名，任命浙江第一师原第二旅旅长为浙江第四师暂师长，并兼任浙江第四师筹办处副处长。” 齐卫国大喜过望，立刻立正敬礼道：“请师座放心，属下必然竭尽全力，完成师座命令。” 周朝先当初许诺过自己，日后会扶植自己当师长，但他却没想到梦想照进现实的速度会这么快。 暂师长这个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筹办处副处长。 按照官场上的管理，一般筹办处的官员，都是在筹办完成之后，自发的成为筹办完成的新机构的领导这。 “我任命，陈武为浙江第四师副市长，并兼任第四师筹办处副处长。” 陈武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过望，立正敬礼道：“是老周……不，是师座，属下必竭尽全力，不负师座期望。” “此外任命李觉、陈树成、王安车、齐志远……等人担任筹备处成员。”周朝先又一口气任命了一大批军官，这些人也多是在别动队担任军官的刚从保定军校毕业的军官。 同样陈树成则是奉天派中的后起之秀。 周朝先可谓是一碗水端平，将手下三个派系一起塞进了这新成立的浙江第四师内。 “由我亲自担任浙江第四师筹备处处长之职责，总体方向由我把我，具体执行由齐卫国还有陈武担任，有问题吗？” 众军官一起敬礼道：“是，师座！” “好了，除了陈以忠参谋长，其他人先出去。”周朝先摆了摆手。 众人立刻敬礼离开。 周朝先将门关闭后，对陈以忠道：“陈参谋长，你……” 其实以陈以忠的身份与地位，这个第四师的师长应该是他来做的。 陈以忠立正敬礼道：“师座，您得意思我清楚，您不必安慰我，我现在能担任参谋长之职，已经很满意了。” 第515章 司令官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周朝先笑着拍了拍陈以忠的肩膀笑道：“其实另一方面我真是舍不得你走，有你在参谋部帮我，我真是轻松了不少。” 陈以忠笑道：“那太好了，属下也很愿意为师座分忧。” 周朝先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好，那你也先去吧。” 陈以忠起身敬了个礼后也离开了办公室。 齐卫国必须是浙江第四师的师长，这一方面是因为周朝先曾经许诺过对方，其次对方是日本陆军士官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能力在自己的一众手下里也算得上是出众的了。 而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因素，最主要的因素是杭州。 陈以忠是何等精明之人，刚才周朝先将他单独留下，对方就明白了周朝先的意思，要说他对第四师师长之位没想法那是假的，可现在和周朝先一番交流之后也就彻底放下了。 周朝先经常将部下叫道自己的办公室内谈话，并且也很注意他们的情绪变化。 因为周朝先明白，自己的这些手下并非是自己的提线木偶，他们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不能将众人的情绪管理好，反而会为军队埋下隐患。 周朝先又将姜来叫进来，吩咐道：“刚才的名单都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 “好，那就将这份电文发给大帅府。” “是，我这就去办。”姜来答应了一声，随后敬礼后离开了。 …… 杭州，大帅府。 何远捧着电文进了书房，此刻书房内的军官们走的七七八八了，只留下卢永祥和胡柱明两人。 “老帅，周少将跟您发来电报了。”何远将电文交给卢永祥。 卢永祥赶紧接过来看，看完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朝先此人，管会做事，他办事我真是放心得很呀。” 卢永祥说着将电文交给胡柱明，胡柱明赶忙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电文之后，忍不住笑道：“哈哈哈，不错，朝先却是是一个智勇双全的猛虎呀。” “这齐卫国却是也是有些本事，老实说我这心里刚才还有些怕他让别人当这个师长呢。”卢永祥笑着说道。 周朝先与自己关系再近，那终究还是奉天来的人，并非是自己的嫡系。 而自己让一个非嫡系的人掌握了重要的实力已经显露出自己很是信任对方了，那对方让一个浙江本地人担任这个第四师的师长，也足以表明周朝先并无贪恋权势之心。 “这个陈武却是何人，我倒是没听过。”胡柱明看着副师长的人选有些摸不着头脑。 “管他是谁呢，只要齐卫国是第四师的师长我就没别的想法了，对了张文那边来信了吗？” 何远摇了摇头。 卢永祥撇了撇嘴道：“还是朝先办事爽利呀。何远，你马上给周朝先回一封电报，等第四师形成战斗力后，老子立马加封他为司令官，让他带浙江第一师还有第四师。” “是大帅。”何远答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卢永祥叹了口气道：“张文也算是青年才俊了，怎么和周朝先这块美玉一比，就好似……好似顽石一般。” 胡柱明宽慰道：“周朝先毕竟是被称作奉天猛虎之人，那东北虎凶悍一些也是合情合理，张文毕竟是年轻人，依我看也算得上是咱们浙江乳虎了。”胡柱明并不因为会议上张文和自己因为公事而出现的矛盾而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乳虎听着可不如猛虎呀。”卢永祥笑道。 “大帅，今日之乳虎，便是明日之猛虎，切莫着急呀。” 卢永祥闻言微微点头，随后道：“今日高兴，咱们两人对弈一盘，来人呀搬棋局过来。” 胡柱明道：“那今日大帅你可别接连悔棋呀。” 卢永祥闻言一瞪眼道：“老子何曾悔过棋，整个浙江都知道，老子下棋最规矩了。” “是，是。”胡柱明苦笑着点头。 …… 浙江第一师会议室中，第一师团一级军官们悉数到场。 当他们听到要筹办新师团的时候，每个人都很高兴。 能做到团长这个位置上的人没有一个是愚蠢的，他们马上就意识到，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新组建的师团第一师是一定会调一部分军官过去。 到时候肯定会空出来许多未知，那时连长生营长，营长晋升团长，团长晋升旅长便是人人都可升官做，岂能不开心。 “我现在任命，浙江第一师团，第二旅旅长由原副旅长宫备担任，并拔原行动队队长孟皓担任副旅长。” “是师座。”两名军官一起起身敬礼。 “行动队队长由郜超担任。” 郜超起身敬礼，高声道：“是师座。” “另外这段时间筹办处可能会抽调其他军官前往新建立的第四师团任职，但我们也是要看你们的具体表现的，能明白吗？”周朝先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而且卢大帅已经给我发电报直言，等到第四师形成战斗力后，就让我去做司令官，到时候咱的位置也会腾出来。” “所谓有能者居之，我的话不用说的再清楚一些了吧？！” 众多军官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好似打了鸡血一眼高声道：“是，师座！” 要想马儿跑得快，那必须得给足了草料，周朝先在画大饼这方面端的是一位高手，立刻就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斗志。 毕竟周朝先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了，这段时间表现好的，要提拔要重用了。 “好了，散会。”周朝先大手一挥，带人离开。 周朝先离开之后会议室内瞬间热闹了起来，许多人来到刚被提拔的人身前恭贺，随后也都抱团畅想着未来，一时间会议室内满是欢腾的气氛。 随后的一个小时候，不知道是那个旅团小带的头，第一师的三个旅都好似打了鸡血一样，开始了加练。 整个第一师内，内卷的气息充斥在每个士兵和军官的身上。 上升通道已经打开了，现在就看他们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周朝先的办公室内，筹办处的成员们悉数到场。 “师座，咱们兵源从哪里招？”齐卫国捧着一份文件问道。 “你们先说说你们的看法。”周朝先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齐卫国和陈武交流了一个眼神，随后齐卫国道：“我认为应该征辟一批爱国学生。” 第516章 前途 周朝先道：“告诉我原因。” 齐卫国回答道：“因为爱国学生们又文化，现代军队中，文化是很重要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且我听肖旅长说，师座您在十六师的时候也经常在军中组织识字班，所以我认为您也是这么想的。” 周朝先点了点头，笑道：“你的思路不错，我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你却没认识到一个重要的点。” “我问你，现在的这些学生是不是大多数都出自家境殷实之家？” 齐卫国闻言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周朝先要说些什么。 “富贵家的子弟，又有几个是真的受得了当兵的苦，又有多少再面对刀尖的时候是敢于冲锋的？” 齐卫国无言以对，因为周朝先说的正是事实。 于是周朝先道：“所以我建议你，可以吸纳一部分爱国学生进来，但不宜将主要目的放在他们的身上，咱们可以把重点放在杭州城那批被解雇的警察们身上。” “他们在夏超手时都经受过专业的训练，会用枪，训练起来不难，形成战斗力也更快。其次可以将目光放在上海还有浙江本地的工人们身上，这些工人们有群体工作的经验，先天就适合参加军队，最后应该将目光放在本地的农民们身上，农民们具备吃苦耐劳的精神，也是很好的兵源。” 周朝先的一番话立刻让齐卫国目标清晰起来，他笑道：“多谢师座点拨。” “嗯，记得军饷可以往高了说，到时候我去找大帅谈这件事。” “是，师座我还有问题……” 随后齐卫国还有陈武等人就这编练新军的事情上一直问了好久。 …… 别动队的军营之中，郝超红花油替李觉涂抹着后背，笑道：“你也是，马上就要去第四师当官了，训练还是这么拼命。” 李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不也是吗？我看你今天训练起来也很拼命呀。好了，换我给你涂。” 郝超脱下上衣将满是淤青的背部露出来，并趴在床上，任由李觉为他涂红花油，并道：“我和你不一样，今天过后我就是行动队的队长了，要想让这群小崽子服气，必须让他们知道老子不光是学历高，训练也比他们强……哎呦，慢点疼。” “哈哈哈，你呀。”李觉也笑出了声，随后有些失神的说道：“没想到一晃加入浙江军已经快四个月了，唉你说我去第四师当什么官？” “至少团长起步，师座很重视咱们这些保定毕业的军官，你没看见老学长陈武他们都直接当了副师长吗？”郝超哼哼唧唧的说道。 “呸，咱们能和陈副师长比？人家曾是大总统的心腹爱将呢……”李觉虽然如此说，但心中也忍不住显出憧憬之色。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门帘被掀开，十几个青年军官走了进来，却全都是一起从保定赶赴浙江的同学们。 “从明天开始咱们兄弟们就天各一方了，你看我准备了什么？”赵皓之举了举手中的酒瓶还有烧鸡笑嘻嘻的说道。 “你何时带着酒进来的？”跟在后面的林中面色十分严肃的说道：“烧鸡咱们可以吃，但是酒绝对不能喝，这是军纪。” 赵皓之面上露出苦涩之色，伸手指着林中道：“我忘了，冲林（林中字）现在是督导队的上尉军官了。” 帐中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李觉指着赵皓之骂道：“你小子，你接了陈树成团长的班，现在可也是团长了，怎么一点正经模样都没有。” 赵皓之严肃的说道：“咱们是同学，明天我召集第一团开会的时候，肯定会很严肃的哈哈哈，说起来我现在还有点害怕呢。” 众人闻言又是一起笑了起来。 赵皓之将带来的烧鸡还有几道菜摆在桌子上，这些一起从保定学校上学，毕业，从军的老友人都很兴奋，但那瓶酒却没动。 “从今往后咱们就要天各一方了，祝大家都能有光明的前景。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李觉举起茶杯。 以前的同学，现在的战友们纷纷举起茶杯，一起一饮而尽，随后一起倒在床铺上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又有眼泪流出。可谓是茶不醉人，人自醉。 …… 军营的另一边，毕业于奉天武备学堂，并追随周朝先一路南下的军官陈树成正在收拾着自己的行囊。 随后卫兵道：“团长，第二旅的张团长他们来了。” 陈树成忙放下手中的行囊，跑出了军帐，帐篷外立着十几条汉子，全都是一起从奉天武备学堂毕业的同学们。 张团长笑道：“陈树成，除了值班的老哥几个，咱们一起从奉天来的人可都算到齐了。” “快进来坐。”陈树成忙道。 “得了吧，你那个小军帐塞得下多少人？咱们站着说说话就好了。”一人大声道。 周围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张团长道：“老陈，当时哥几个一块报名去武备学堂上学的时候，你想得到你现在不但当上了团长，现在还要被调走当更大的官吗？” 陈树成连连摇头，道：“这哪里想得到，只能多谢周师长的知遇之恩了。” “是呀，咱们呀一路从奉天追随周师长而来，如今各个都做了军官，只是可惜不是在奉天没法向老同学们炫耀了呀。” 众人又是一片哄笑之声。 张团长向前锤了一把陈树成，玩笑般的骂道：“老子最后捶你一次，说不定下回再见，老子就得给你立正敬礼了，是不是呀大旅长哈哈哈哈。” 张团长话还没说完，就见同学里有人立正对张团长敬礼道：“团长，三营营长向你报到，请问俺能捶你一把吗？” 人群顿时一片大笑，张团长大骂道：“郭老六，老子明天必须让你们营做全套的十公里越野，跑不完谁也别想吃饭哈哈哈。” 大家说笑了一阵，随后因为身上都担这军务，随后各自反悔了。 陈树成回到军帐之中，躺在钢丝床上辗转难免，后来干脆就这样睁着眼看军帐的棚顶，眼前则闪现出往日一幅幅的画面。 “爹妈，小五跟着师长有出息了。”陈树成轻声呢喃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第517章 行刺 之后的几天，浙江第四师和浙江第五师的番号就公之于众了，同时两支师团都开始大规模的招兵买马。 上海的武器工厂也在日夜不停的加足马力生产武器，同时卢永祥派出了很多使者分别前往日本、美国、德国等地大肆的购买武器军械。 浙江筹建两个新师团的动作自然是藏不住的，随后齐燮元便在南京发表通电全国的电报，声讨：“浙江军疯狂扩军，违背浙江与江苏的和平条约精神，南京方面督促卢永祥停下扩军的步伐。” 但卢永祥的回应却很简单，他直接通电全国痛骂曹锟贿选，一时间整个民国又乱成了一锅粥。 而除了电报意外军队的实质性交战却并未发生。 …… 齐燮元亲自将宋大霈送到了南京火车站月台之上。 “齐大帅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将您的意思转告给吴大帅，请您静候佳音吧。” 宋大霈笑着说道。 “唉，如果不是卢永祥这厮欺人太甚，我原是想多留宋军长在南京玩几天的。可现在形势逼人，浙江军疯狂扩军，我这心里属实是紧张呀。” 宋大霈骂道：“不错，我也早就看着姓卢的不顺眼，咱们两方乃是北洋正统，这卢永祥不过是窃居浙江，哈哈哈齐大帅可以想想以后呀，到时候咱们重新光复浙江，别忘了请我喝杯酒呀。” 齐燮元是什么人，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拍了拍手。 副官讲一个藤箱捧了过来，齐燮元接过箱子对着宋大霈打开，笑道：“一点小小心意。” 箱子里面躺着一尊玉座金佛，下方又有五块小金条，另一边则放着几沓总数大约十万美金左右的钞票。 宋大霈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忙伸手接过藤箱，笑道：“齐大帅破费了。” 齐燮元的脸上也显出肉疼之色，哪怕是以他现在的身份，送出这样一份厚礼还是会肉疼不已的。但他强自镇定道：“区区薄礼不足挂齿，有朝一日咱们收回浙江与上海，定有十倍于此的大礼。” 宋大霈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火车传来一声鸣笛之声，乘务员小声提醒道：“几位贵人火车快开了。” 宋大霈道了声：“知道了。” 齐燮元亲切的握了握宋大霈的手，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宋师长，一路顺分。还有咱们的事就一切拜托你了。” 宋大霈点了点头，拍了拍齐燮元的手道：“放心，放心。” 随后宋大霈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之下上了火车。 齐燮元站在月台之上直到火车消失在了尽头之时，方才带着随从们返回大帅府。 …… 浙江第一师司令部，师长办公室内。 刘飞羽汇报道：“师座，刚收到消息宋大霈已经离开了。” “嗯，我知道了。”周朝先点了点头。 刘飞羽想了下，还是说道：“师座，我们真的不对宋大霈行刺吗？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行刺……”周朝先又有些头疼起来。 吴佩孚将宋大霈派到南京来，肯定是要达成某种协议，此人的确是十分的重要。 但是对他行刺……周朝先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手指轻轻的在办公桌上敲击这，没说不行，也没说行。 …… 从南京出发的火车奔腾了数个小时之后在常州站停下。 宋大霈在包间之中带的都快发芽了，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外面正有买午餐的还有耍猴的艺人，颇为热闹，于是心中一动，对随从道：“走，咱们下去看看。” 随从们自然是簇拥着宋大霈从火车上下来，出了车厢后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的宋大霈脸色明显好了很多，他点了一支香烟，凝望着天空在心中思索着回到吴佩孚面前时应该怎么向自家大帅汇报此事。 火车上上上下下的行人络绎不绝，此刻两名身穿黑色西装，带着黑色丝绒礼帽的年轻人也从火车上走了下来。 两人站在月台的一边也点燃了两支香烟。 宋大霈的保镖隐隐将宋大霈给围在中间，同时也不动声色的四下里环顾着。 “唉，你怎么那饭不给钱呢……”忽然买午饭的小贩大喊了一声，车站上的人顿时循声望过去，却见是一名衣装笔挺的男人竟然拿了一个餐盒后直接跑了。 “哈，他娘的真是什么人都有哈，吃白饭不给钱……” 宋大霈好笑的看着。 就在此时“啪”的一声枪响，响彻火车站内外。 宋大霈身体原地晃了一下，随后向着一边倒去。 “有刺客！”一名保镖大喊了声。 人群那瞬间骚乱起来，枪声却未停，但保镖们已经眼疾手快的将宋大霈挡在身后，除去第一枪以外再也没有一颗子弹射在宋大霈的身上。 保镖们立刻举枪还击，那名刺客眼看已经无法继续，瞬间顺着人流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整个常州火车站瞬间乱成了一片。 …… 宋大霈遇刺的消息迅速传到了齐燮元和吴佩孚的府上。 先是齐燮元直接通电全国怒喷卢永祥是一个无情且残忍的刽子手，竟然使用刺客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 而吴佩孚随后也通电全国发表讲话，声明和卢永祥断绝一切关系，并要求卢永祥交出凶手，并且为这一切以及之后所有可能发生的连锁反应负责。 两封通电全国的电报瞬间在国内外卷起轩然大波，各个报纸纷纷转载电报内容，一时之间无论是酒肆还是戏院，具都能听到关于宋大霈行刺案的讯息。 行刺案发生的两天之后，杭州也向全国通电，卢永祥并未反驳是不是他派出的刺客，而是大骂齐燮元背弃了江苏和浙江和平协议，联络其他军阀，意欲挑起浙江与江苏的战争。 随后齐燮元也不甘示弱的继续通电全国，直接怒喷卢永祥是一个冷血的刽子手，屠夫。 远在奉天的张作霖也趁机刷了一下存在感，他通电全国，声明反对曹锟参与总统大选。 而北平随后也开始通电全国，将张作霖骂作是一个没有文化的窃国大盗。 总之一句话，整个民国的电讯业彻底陷入了大混战之中，你方唱罢我登场，各种声讨的电文几乎每天都有更新。 但与舆论场上的激烈交锋不同，各大军阀手下的军队却都不曾移动分毫。 第518章 婚礼 在一片乱糟糟的情况下，时间进入了1924年的七月份。 杭州城今天颇为热闹，因为今天是整个七月份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好日子之一。 而在向阳街十三号的一处大宅院前却是格外的热闹。 鞭炮与礼炮之声不绝于耳，往来的宾客也是众多，但如果有心人在此处细看，却能发现虽然宾客们并未穿着制服，但看他们昂首阔步的样子，却都可以猜出往来之人多数都是军人。 宫备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还特意将自己的两枚勋章挂在胸口上，至于他脸上早因为一直笑个不停而有些发僵了。 “宫旅长，新婚快来呀！”陈树成笑呵呵的来到宫备身前，将一个厚厚的红包塞了过去。 “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假惺惺的了，跨进去吧，今天师座难得给咱们放一回假，必须好好喝喝。”宫备笑着拉着陈树成往里走。 “就知道喝酒，陈大哥，嫂子没来吗？”穿着一身大红的婚服的新娘子陈婉秋笑着搭话。 陈树成说道：“她还在东北呢，行了我不忙你们了，先进去了。” “老宫，你说师长咋还没到呢？”送陈树成进去后，陈婉秋忍不住踮起脚尖去看。 宫备也有些着急，今天所有人里最重要的就是师座周朝先了。 就在这时，一辆轿车驶入胡同内，随后几名士兵快步跑了过来拉开车门，一身黑色西装的周朝先从车上下来，陪在身边的则是妻子代欣冉。 “师长，您来……”宫备本能的就要立正敬礼，却被周朝先一把拦住。 周朝先笑道：“好了，大喜的日子不搞这套虚礼。” 代欣冉则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凑近新娘子陈婉秋道：“婉秋，恭喜呀。” 陈婉秋忙摆手拒绝道：“你来就来呗，我可不收你的红包，你结婚的时候我都没送。” 代欣冉脸上做出认真的表情，小声道：“怎么？现在埋怨我的不是了？快收下吧，咱们都是自家人，哪里有那么多礼。” 陈婉秋闻言这才笑呵呵的将红包收下。 随后周朝先和代欣冉也没在门口逗留，直接携手进去。 陈婉秋偷偷的打开红包说了一下，随后惊得吐了吐舌头，拽了拽丈夫的袖子道：“周师长好大的手笔，十万美金呢。” 宫备闻言也是一惊，随后挥了挥手道：“收好吧，师座给多少都得收着。” 两人说了会话，又开来一辆车，车门打开后下来一人却让宫备都有些惊讶，竟然是只有数面之缘的卢永祥的亲信副官何远。 “宫旅长，新婚快乐呀。”何远也奉上了一个大红包。 “哈哈哈，何副官好，快请进快请进。” 何远进去不以后，昨日刚成立的浙江第五师的师长张文竟然也亲自赶来，张文和宫备之间却是真的不相识，还是在一名其他军官的介绍下宫备方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宫备赶紧也笑着也迎了进去，心中也清楚，对方是为了和自家师长多亲多近才来的。 时至中午，客人也到的差不多了，婚礼正式开始。 在众多杭州城的政军界名流以及从北平以及奉天赶过来的两人的父母们的见证之下，陈婉秋和宫备正式结为夫妻。 婚礼餐桌之上，张文端着一杯酒来到周朝先身前，颇为恭敬的说道：“周少将，我敬你一杯酒。” 周朝先却与张文有过几面相识，知道对方是卢永祥十分重视的年轻一代的军官，也笑着碰了一杯，两人随后又聊了一会关于军队的事情后，张文还有何远等大帅府的军官便都找理由告辞了。 他们本也与宫备没多少关系，来参加大抵都是为了和周朝先多亲多近，所以再次多待反而会让人以为是在抢风头。 刘飞羽也带着陈彤来到周朝先夫妇面前，当周朝先看到陈彤的时候也不禁微微一愣。 数月之前他见到的陈彤还是一个浑身是伤，神情憔悴的妇女，如今再见竟然已经是个颇具风韵的美妇人了，周朝先险些没有认出来。 “你们这是？”周朝先端着酒杯笑着问道。 “师长，我们现在就是同事关系，您别多想。”陈彤轻声道。 刘飞羽点了点头，脸上也现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他们敬完酒后便也离开。 这会刚进完洞房的宫备也换了一身衣服，端着一杯酒来到周朝先的面前。 “师座，很感谢您能来，我不多说了。”宫备说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许是喝的太急了，他一下子呛到了，忍不住剧烈的咳嗦起来。 周围的一众军官们纷纷大笑起来，气氛颇为热烈。 “好了。”周朝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从今以后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了，军中的事物要更加上心，方能上报国家，中顾家人，下安黎民。” “是，师座。” “好了，我这边你就不用管了，去和别人乐呵乐呵吧。”周朝先笑着说道。 宫备又敬了一杯酒，随后便开始四处和来宾打招呼，这一忙就忙到了夜晚。 周朝先在下午的时候就和妻子离开了，他一向不喜欢喝得过醉，而且自己在现场，手底下的那帮士兵们也不能尽情快活。 回到家中后，周朝先喝了几盏醒酒茶后，便回到书房里开始处理起公务来。 当代欣冉端着茶壶来给周朝先添茶的时候，却听到了周朝先的一声长叹。 “今天不是该高兴的日子吗？怎么唉声叹气的？”代欣冉好奇的问道。 周朝先昂起头勉强露出个苦笑的神色，轻声道：“我有不好的预感。你看昨天北平曹锟通电全国的讲话，“武力统一”，真是风雨欲来风满楼了。” 代欣冉没去看报纸，而是看向自己的丈夫，这两个月来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这个枕边人近乎于疯狂的工作。 他瘦了许多，眼窝也微微的凹陷。 在军营或者其他地方，周朝先脸上那标志性的自信笑容此刻全然不见了。 此刻的周朝先卸下了全部的防备，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露出了自己憔悴的一面。 “我已经闻到了硝烟的气味，战争不久之后就会爆发……我部下的儿郎之中有不少像是宫备这样刚结婚的，我要把他们带上战场，却不知道能不能将他们带回来……” 周朝先今天喝了些酒，变得有些感性起来。 第519章 天下大乱的预兆 果然如同周朝先所预料的那样，战火爆发的十分突然。 七月十四日的夜晚，张文所率领的浙江第五师团在福建境内与福建军阀孙传芳的第十七师在福建与浙江的边境线上突然爆发了冲突，最后在双方丢下了三百多具尸体之后，却又极为默契的退回到了各自的地盘之中。 第二日半天，从北平传来一个惊天消息。 卧薪尝胆两年的张作霖直接派出三个师，将近三万多的兵力陈兵山海关下。 曹锟急令玉帅吴佩孚北上统领全线防御。 同时冯玉祥所部也北上前往热河方向，与在热河驻守的奉系将领汤玉麟展开对峙，战争的号角仿佛随时都可能吹响一般。 …… 浙江第四师的驻地距离浙江第一师很近，当卢永祥在检阅了浙江第一师之后，带着一应军官又转而来到了浙江第四师。 在第四师的驻地内的操场上，卢永祥亲眼目睹了浙江第四师团的军旗升起，同时也象征着浙江第四师正式编练完毕，进入浙江军的战斗序列。 第四师师部会议室内，卢永祥穿着一身军装，他手捧着文件高声念道：“我任命，齐卫国为浙江第四师师长，陈武为浙江第四师副师长。” 齐卫国和陈武一起出列，对着卢永祥的方向敬了一礼。 之后卢永祥本该继续宣布旅部人员的任命，但他却直接合上了文件。 “周朝先！” 站在卢永祥身边正鼓着掌的周朝先微微一愣，随后几步来到卢永祥身前，立正敬礼道：“有。” “我现在任命你为第四路陆军司令，升中将军衔，统领浙江第一师，第四师。”卢永祥高声说道。 在场的人全都傻了眼，包括陪同卢永祥前来的胡柱明。 卢永祥突然的晋升与任命然周朝先一时间也摸不到头脑，但片刻后他看到卢永祥越发消瘦与苍老的面容，他便大抵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周朝先挺胸立正，做了个漂亮的军礼后高声道：“请大帅放心，朝先毕竟为大帅，守住浙江，绝不放任何一个敌人入境。” 卢永祥用力的鼓掌，大声叫道：“好，好啊！” 在场的所有其他军官也一起奋力的鼓掌。 此刻胡柱明等卢永祥的亲信们也反应过来了，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了浙江的上空，情势要变。 卢永祥将文件递给周朝先，随后道：“由你继续宣布之后的人事任命，宣布完后立刻回杭州城开军事会议。” 周朝先再次立正敬礼，高声道：“是，大帅。” 卢永祥伸手拍了拍周朝先的肩膀，随后不再有丝毫的犹豫，他快步离开了军营。 当卢永祥等人消失在了浙江第四师之后，齐卫国等人想凑过来祝贺周朝先晋升中将并且升了司令官时，却见周朝先用极为严肃的目光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 众人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全都一起安静了下来。 周朝先捧着文件站在主席的位置上，默默的凝视着在场的所有军官，随后高升宣布：“任命，李觉为浙江第四师第一旅旅长，马俊为副旅长。” “任命，陈树成为第四师第二旅旅长，张定远为第二旅旅长。” “任命，钱万春为第四师第三旅旅长，张定国为副旅长。” “是，师座！”被点到名的军官一起站了出来，对着周朝先挺身敬礼。 “啪！”周朝先将文件合上，锐利的目光再次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随后轻声道：“请稍息。” “唰！” “我不在宣布团长的任命了，我走了之后由齐卫国来宣布，我现在宣布一个特别命令。” 在场的军官们都感觉到一丝不安。 “我宣布，浙江第一师团，浙江第二师团，全部进入二级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开赴前线！” “轰！”军账外响起了一声雷声。 下一秒，几十位高级军官一起立正道：“是，师座！” …… 暴雨之中，周朝先乘车进入杭州城，此刻杭州城各条街道上都没什么人，匆匆而过的也都是捂着头在奔跑。 坐在副驾驶的姜来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得周朝先，他恍然发现，师长的下巴上已经出现了许多青色的胡茬。 师长已经不再是那个带兵在蒙古和白俄人死磕的年轻上校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位高权重，手中握着两个战力强悍的师团的中将军官了。 汽车停在大帅府门口，姜来快步下车，撑开雨伞后打开车门。 “我又不泥捏的。”周朝先忽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声，随后也没管姜来，快步进入帅府之中。 姜来听到一阵鸣笛声响，回头身去，却见在车后面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好几辆轿车。 当周朝先进入帅府中的书房的时候，从各地赶来的将领各自坐在一边，他们无声的吸着烟，书房之中满是一股烟气。 周朝先环顾了一圈，随后对何远道：“大帅呢？” 何远取出一根烟，递了过来并道：“大帅去换衣服了。” 周朝先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要，随后寻了个座位坐下。 书房内的军官们没人说话，都在默默地坐着自己的事情。 此事，一阵皮鞋身响起，何远喊了声：“大帅到。” 屋内几十号高级军官全都一起起身，向着门口的位置行礼。 卢永祥快步走了进来，对众人还了一礼，随后在主座落下。 “诸位，想来你们应该都知道此次将你们叫来是为什么吧？” 军官们都一起点了点头。 “好，知道就好。”卢永祥点了点头，忽然骂道：“该死的鬼天气。” “哈哈。”有几个军官笑了起来，但大多数人还是面无表情。 卢永祥挥了挥手，随后道：“我已经晋升了周朝先为中将，希望你们都能记得。” 众人一起点头。 随后卢永祥道：“周中将，我现在要求你部既浙江第一师团。浙江第四师团、以及下辖部队，立刻前往长兴一带以扇面展开防守。” “我要求你不仅守住长兴一带，还要兼顾蜀山方向，能做到吗？” 周朝先站起身来，立正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张文，我要求你部立刻前往安亭方面驻守，不得有误！” 同样年轻的军官立正敬礼，高声道：“是师座，保证完成任务。” 第520章 吴佩孚 随后卢永祥分别在沪宁线、嘉定、浏河、青浦等地区各自安排部队去防守。 战争并未到来，前几天夜晚发生的事情完全可以解释是福建军阀的一次无意义的挑衅。 带此时此刻，职业军人的嗅觉却让卢永祥还有在做的所有军官都嗅到了战争的火药味。 哪怕战争还没有爆发，但此刻也肯定在默默的积蓄这，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率先潜伏与早就挖好的防御工事之中，与迎接随时可能都会爆发的战火。 …… “轰！” 一声震天响的雷鸣之声将酣睡的代欣冉震醒，她睁开眼睛向窗外看去，却猛然间发现床边竟然坐着一个人。 “哎呦……朝先？”随后她发现坐在床边之人似乎是自己的丈夫周朝先。 “别担心是我。”周朝先轻声说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把我叫起来。”代欣冉的声音之中带着几丝喜意。 周朝先轻轻地摇了摇头，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侧脸，笑道：“不想打扰你而且……而且我马上就要走了。” 代欣冉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声音十分紧张的说道：“是……要打仗了吗？” 周朝先摇了摇头：“还没，只是出去驻防而已，只是后面不好再回杭州城看你了。” 代欣冉时既聪明的女子，此刻也大概明白了时局究竟是何种糟乱的情况。 “你饿了吗？我去给你煮碗面吃。”她说着便要坐起来，但却被周朝先按了回去。 “不用忙活了，我马上就走了。”周朝先低下头，在代欣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站起身来就往屋外走去。 打开门的瞬间，阴冷潮湿的雨气窜入房中，代欣冉从床上坐了起来，但终究没有送出去。 房门被关闭，随后听到周朝先在对佣人们说些什么，在之后，映照在纸窗上的人影好像回头看了看，在之后人影就消失在了院中。 …… 山海关下，镇威军第一军也出现在了奉军在此的战斗序列之中。 姜登选在护卫的保护下来到山海关前，举起手中的望远镜默默地扫视着山海关上的情况。 “超六，你说咱们打破这天下第一关要多长时间？”站在姜登选身侧的张学良忽然轻声道。 张学良已经蓄上了胡子，此刻若是周朝先在此，也定然没法第一时间认出他本来的样子。 “玉帅并非等闲之辈，依我看……山海关能阻我们三天。”姜登选放下望远镜自信的说道。 “哈哈哈，你保守了，我刚才去问郭松龄，你猜他怎么说？” 姜登选问道：“怎么说？” “郭松龄说只要炮弹管够，一天时间拿下山海关，杀入直系腹地。”张学良笑着说道：“怎么你们并列奉系五虎将，但是判断却有这么大的差异。” 姜登选只是笑了笑，再次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了一会后道：“却不知周朝先现在在浙江情景如何。” 张学良笑道：“倒是将他这头猛虎给忘了，估计也在积极备战吧。” …… 吴佩孚将齐燮元发来的电报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现在虽然身处北地，但是对远在江苏的战局也是十分关注。 “玉帅，情况有些不妙，山海关外的奉军又多了些，听说是镇威军第一军到了。”副官走进来，将山海关守备的电文交给吴佩孚。 “姜登选也到了。”吴佩孚将电文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后放在一边，他挠了挠头：“现在山海关外的奉军有多少人了？” “七万左右。” “哈。”吴佩孚笑了一声，笑骂道：“好个张作霖，看来这两年他什么都没干，光编练新军了呀。” “传令山海关，没有我的命令，不可主动与奉军摩擦。” 副官答应了一声，随后问道：“那江苏那边？” “打吧，齐燮元等了很久了。”吴佩孚将电文拍在桌子上，随后对副官道：“豫、皖、鄂等省的直系都统们发电，命令他们与齐燮元结成攻守同盟，一旦齐燮元那边动手，他们要立刻派兵进入浙江。” 副官答应了一声，随后快步而走。 吴佩孚也离开了书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 “不知道是山海关先打起来，还是江浙之前先打起来。” …… 江苏，南京。 “大帅，孙传芳大帅来电，已经派出了使者前来，此外还有多位都统都已经派出了使者，看样子似乎愿意携手攻浙，但是他们的胃口好像不小呀。”副官将一沓电文拿走手中。 玉帅吴佩孚在直系之中影响了比齐燮元大得多，他一声电令，众省军阀齐齐响应。 齐燮元脸上满是笑意，他将电文接过来一一看了，随后笑道：“分就分，难道你真一位老子能一口吞下浙江？还有上海这块金山银山，咱们只要吃掉其中最大的那一块就行。” 副官连忙称是。 这时，有传令兵快速跑了进来。 “大帅，浙江境内生变。”传令兵来到齐燮元的身前，将电报奉上。 齐燮元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轻笑了一声：“哼，卢永祥他反应倒是很快。不过这也没什么，他就是在积极地备战，难道他能凭空变出士兵出来？” 此时张生云好像响起了什么一样，低声道：“大帅，据我所知卢永祥正在积极的联系臧致平还有杨化昭，甚至还有张成龙。” 当说道“张成龙”这三个字的时候，在场所有人明显感觉到齐燮元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狰狞之色。 张生云赶紧继续道：“据我所知臧致平还有杨化昭都不是好相与的，这两个师都是以能打著称，咱们还是应该联系一下孙传芳，看能不能让他们争取一下臧致平还有杨化昭。” “因为浙江现在新编练了两支师团，一旦再将福建这两支收编过去，咱们想要拿下浙江就会变得越发的困难了。” 齐燮元听着张生云的回报，脸上一阵风云变幻，片刻之后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说的有道理。” “这样你亲自前方福建去见一见孙传芳，哪怕是不能争取到臧致平和杨化昭两部，也让孙大帅千万不能再将这两支师团往外推了。”齐燮元说道。 齐燮元还是希望以尽可能少的兵力去拿下浙江，这样在战后他还可以自持兵力去瓜分浙江更多的利益。 第521章 冯玉祥 北平作为百年古都，大抵算不得多么繁华，但行走在宽敞而笔直的柏油马路上时，却自有一股被权与力浸泡出来的威严之感。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 老兵凑在门后透过门缝向外面张望，门外是名三十余岁年级的书生，他穿着一身合身的长衫，正一面敲门，一面左右环顾。 “是谁呀？”老兵喊了一声。 “北地客商，前来向贵府冯大人兜售金银珠宝。”书生面带微笑的说着。 老兵遂撤下门闩，将人放了进来，随后老兵把头探出府门外再左右张望。 杨毓珣笑着对老兵道：“不必看了，我来的时候已经左右看过好几次了。” 老兵含含糊糊的嘟囔道：“还是多看几眼方才放心。”说完又看了几眼，这才肯重新将门关好。 “先生请随我来，我家主人在书房看书呢。”老兵领这杨毓珣往宅院内走。 杨毓珣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兵身后，他也不急左右环顾宅院，但觉此处宅院大抵只有三进大小，虽然并不很大，但是装修的却很是雅致。 进入二门后，老兵将杨毓珣引到一处挂着“枫林轩”的门匾的屋门前，伸手扣了扣门道：“主人，北方的客人到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冯玉祥穿着一身长袍，手里正捧着一本《三国演义》。 “焕章（冯玉祥的字）先生好。”杨毓珣微微躬身行礼。 冯玉祥立在门槛之后，眯着眼长久的凝视了一番杨毓珣，忽的笑道：“快请进，一路都顺利吗？” 两人闲聊着进入书房，老兵顺手又将门给关上。 “此人很是谨慎，我来时左右环顾，确定无人跟随方才来敲门，但他还是左右环顾，焕章先生真是会调教下人呀。”分宾主落座之后，杨毓珣轻笑的说道。 “哈哈哈，倒也并非是我调教的好，此人是我的老不下了，惯是个仔细的，可惜后来在河南一战中腿上受了伤，跑不快了，所以我才调他来看这个别苑。” “老爷，先生，茶来了。”说话间，一位美妇人手捧茶壶，上前来为两人斟茶。斟罢了，施施然又退去了。 “焕章先生在此地金屋藏娇，怎么还手捧书卷？当真是不会享福呀。”杨毓珣如此笑道。 却见冯玉祥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苦笑道：“实在是无法呀，曹大总统令我三日后前往热河，战事一触即发，容不得我不临阵磨枪呀。啊，说错了，还请杨先生不要告诉汤旅长的好。” 两人彼此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曹锟一向重视玉帅吴佩孚，而轻视布衣将军冯玉祥。 此前吴佩孚与冯玉祥便在河南一地产生过极大地矛盾，险些上演一出同室操戈，但最后在曹锟有意偏袒之下，冯玉祥终于还是迫于压力退让了一步。 以至于从那之后，凡有大事，冯玉祥不但不能从中占的便宜，反而还有时时警醒，可谓是心如死灰。 “焕章兄可是对曹大总统有什么不满？”杨毓珣笑着问道。 冯玉祥则是连连摆手笑道：“不敢，不敢，我今日便是明人不说暗话了，杨先生你家大帅是真的铁了心思的要入关吗？” 这个“你家大帅”指的自然是东北王张作霖。 杨毓珣笑道：“这个……却是不好说呀，但要说没有入关的心思，那是假的。这两年时间以来，老帅整顿经武，编练新军，得雄兵几十万之众，帐下又有猛将如云。” “我们奉系五虎自不必多说，便是那张宗昌帐下，便有雄兵十万，其中还有一支善于征战的白俄军队。如此，入不入关，不过是大帅一念之间的想法。” 冯玉祥闻言长长的沉默了一会。 杨毓珣瞧了他一眼，伸手在茶杯了沾了点水，随后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轻轻地点了两个点。 “杨先生，这是何意？”冯玉祥有些奇怪。 杨毓珣指着上面这个点道：“此处为山海关。”又指下面那个点：“此为浙江江苏。” “如今中华虽大，但关键却皆在这两个点上，皖系势弱，阎锡山偏安一偶，虽有治理颇有成效，但却无逐鹿天下之心。有力角逐天下者，不外乎奉天与直隶两派而已。” “然皖系虽弱，但却为奉天牵制直隶之重要棋子，君可曾闻我奉天猛虎周朝先前往浙江为卢永祥整顿经武之事呼？”杨毓珣问道。 冯玉祥微微点头，轻声道：“有所耳闻。” “故而，一旦山海关开战，那么浙江军必然猛攻江苏南京，到时候河南督军、湖北都统、安徽巡阅使等实权人物，定然会在北方与南方之间举足不定，反之亦然。” 冯玉祥闻言微微点头，深以为然。 “焕章兄，我来是为了什么不必再多说了，以您的才华相比早就猜的分明。” 杨毓珣微微含笑的继续道：“如今君在直系之中，上不为领袖曹锟所喜，下被玉帅吴佩孚等排挤，如今何不转换门庭，投入我奉天一派之中，日后我军挥师踏入中原，雄踞天下，这中华数省，自有焕章兄予取予夺岂不美哉？” “这……” 冯玉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中所思，随后道：“此事需我在想上一想。” 杨毓珣闻言微微点头，起身道：“话我已经为张大帅带到，至于焕章兄如何取舍，那就请焕章兄满满思索，如今我已经叨扰了许久，这就先告辞了。” 冯玉祥也起身道：“我送一送杨先生。” 两人出了书房，一路来到门前。 杨毓珣拦住冯玉祥的步伐，轻笑道：“春宵苦短，战火将起，焕章兄还是放下书卷，好好的与心上之人温存一番才是，毕竟往后可没有那么许多平静的时间了。” 冯玉祥笑道：“杨先生真风流。” 杨毓珣微微点头，随后快步而出，到了巷口上了一辆早就准备好的轿车，随后身影消失在了街道之上。 “主人，您要走了？”老兵见冯玉祥送走了杨毓珣之后也开始换军装， 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冯玉祥微微点头，将军服最后一颗扣子扣好，道了声：“时不我待，还需我早作谋划，老张此处便由你找看着了。” 老兵点了点头，忙道：“主人放心。” 第522章 誓师 浙江长兴。 雨下个不停，此时虽然是下午四点十分，但是天阴沉的仿佛傍晚一样。 浙江第一师在长兴周边的山区外一字排开，浙江第四师团则在蜀山与长兴之间驻防。 此刻浙江第一师的食堂之中灯火通明，食堂中央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舞台，此刻第一师还有第四师的高级军官们悉数到场。 周朝先迈步上到高台之中，他先默默的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后，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麦克风，确认麦克风是好的好方才开口道。 “诸位同僚，我们现在又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长兴，你们怕不怕？” “不怕！”下面有人大喊着，随后一群人齐声喊道：“不怕。” “放屁，老子都怕，你们能不怕？你们比我胆子还大？”周朝先瞪起眼睛，大声说道。 食堂内顿时传来了一阵笑声。 周朝先继续道：“但是怕归怕，但是该打的仗，硬着头皮也要打，不但要打，还要打赢。这年头谁他娘的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咱们问问刚结婚的宫大旅长，他想不想呀！” 众人遂将视线落在坐在前排的宫备的身上。 宫备扯着嗓子喊：“想！” 人群又是一片哄笑之声。 “好了好了。”周朝先摆了摆手，随后继续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现在有人不想让咱们好受呀。是谁？就是他江苏督军齐燮元，此贼狼子野心，亡我浙江之心不死，弟兄们告诉我，齐燮元敢来抢咱们浙江军的地盘，要不要弄死他？！” 人群顿时喧哗起来，一个个都大喊道：“弄死他！” “好，既然如此那我别的也不多说了，只要战争一开打，咱们能打赢这场仗，那还是我之前那句话，除了我老婆以外，没什么不能给你们的，散会。” 掌声遂响成一片。 周朝先离开会场后，立刻召集了第一师还有第四师的旅级以上的全体军官进入会议室内开会。 “说说吧，这场仗一旦开打，咱们应该怎么做。”周朝先靠坐在椅子上，看着会议室内的自己众多的部下开口说道。 浙江第四师的师长齐卫国立刻向前一步道：“师座，这是我的作战计划。” “简要的讲一讲。”周朝先道。 “是。”齐卫国答应一声，随后面对众人摊开了手中的文件道：“我浙江第四师驻守与蜀山与长兴一带，一旦战争爆发，我将会派出第一旅抢占蜀山有力地形，从而向蜀山方向进攻，并在江苏境内摆出阵势，如此可以与长兴方面的第一师互为犄角，御敌与省外。” 周朝先微微点头，轻声道：“很好，其他人呢？” 参谋总长陈以忠也起身，他道：“司令，我认为我们第一师和第四师应该俱为一体，两者达成全攻全守的模式，极为第一师防守，第四师则亦防守。第四师进攻，则第一师亦进攻。” “请诸位看浙江一带地图，”陈以忠指着挂在会议室后方的大地图道：“如果我们其中一师因为冒然进军，而遭到眼中打击的话，那么势必会影响到我们浙江全局的部署，甚至有可能会使得整个长兴防御彻底溃散，以至于让出一条可以直冲我军腹地的大路出来。” “所以我认为，我军应当先以防守为主，以防守消磨对方的攻势之后，寻找时机全军反扑敌军，将战火烧入江苏境内，最好直接在宜兴方面构筑新的阵地，同时急需向前方推进。” 陈以忠略微停顿了下，随后继续道：“如果以此计划顺利执行的话，那么不但长兴之围可以消弭于无形之中，那么齐燮元所属的江苏军其他部队，也会投鼠忌器，撤军以应对我前压之军团，从而为浙江其他军团减轻压力。” 陈以忠说完之后会议室内安静了片刻，随后周朝先扫过在场的众人，继续道：“其他人还有意见吗？” 又是一片安静，随后周朝先起身道：“我认为陈参谋长的战略是正确且可行的，所以全军旅一级战略单位，需严听司令部之军令，擅自行动者，杀！” “唰！”会议室内顿时传来一片整齐的敬礼之声，随后众多军官齐声道：“是！” “散会。” …… 时间来到后半夜，刘飞羽敲响了周朝先办公室的门。 “司令，紧急情况。”刘飞羽将一份电文递了过来，并道：“根据南京情报站发来的军情，在昨天白天，也就是七个小时之前，一支由两名少将，多为中校军官们组成的战略勘察团的小股队伍从南京出发，向着蜀山方向靠近。” 周朝先忙接过电文，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将目光落在最后的一行字上：“南京情报站推测，这伙军官勘察团很可能是奉了大帅府的军令，前往各地做战前勘测。” “这么说，这伙人对齐燮元很是重要。”周朝先默默地敲了下桌面，随后对刘飞羽道：“现在能追踪到他们的踪迹吗？” “司令您说的是如何追踪？靠情报战线上恐怕很难，这一定是大帅府的高度机密，我们的人接触不到这个层次的机密。” 周朝先摇了摇头道：“我是说从野地里去找。” 蜀山一带地形很是复杂，如果没有线索，想要在茫茫大山与平原之中寻找这支勘察团恐怕很难。 刘飞羽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后咬牙道：“司令，这样的勘察团一定会携带电台，我们现在有从日本进口的电台搜寻仪器，是有可能能寻到的。” “姜来！”周朝先喊了一声。 晋升为上校的侍卫长立刻推门而入。 “传令郜超，立刻集结别动队准备行动，然后让他来见我。”周朝先说道。 “是司令。”姜来快步跑出。 “司令，您是要执行斩首任务吗？”刘飞羽问道。 周朝先点了点头：“人家送来的大礼，自然是要笑纳了，你立刻集结会使用那种侦查电台讯号的器械的人，做好随军出发的准备。” “是。” 五分钟后，郜超快步跑入办公室中。这名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青年才俊经过部队的锻炼，身上越发有一种沉稳坚韧的气质。 “司令，您找我。”郜超敬礼后问道。 “嗯，我现在要给你一个斩首任务，别动队能不能做到？” 第523章 斩首 郜超立刻面上显出严肃之色，这位在原本的历史上，本来应该成为黄埔军校教导大队的实权军官的人此刻立正道：“请司令下达军令。” 别动队的主要组成部分是周朝先从奉天带来的警卫团，其战斗力在原十六师中都算得上是最强的一批，故而其战斗力与军纪不言而喻。 随后周朝先又改组了警卫团，派过去了很多经过专业军事院校培养过去的军事主官，所以就以浙江第一师以及第四师团以及既下辖的所有战斗序列来说，别动队的战斗力是最强的，没有之一。 周朝先将电文推到郜超面前，道：“看。” 后者接过电文，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立正道：“司令，是让我们去逮住这支勘察团吗？” 周朝先点了点头，对郜超道：“此行任务重大，有没有信心。” 郜超大声道：“有。” 这时刘飞羽也去而复返，对周朝先：“司令，电台侦查人员已经准备好了。” 周朝先看向郜超下令道：“立即出发！” “是，司令！”郜超对着周朝先敬了个军礼之后，快步离开办公室。 …… 三十分钟后，别动队一行800名精锐士兵身上披着厚重的防雨衣离开浙江第一师的驻地，向着蜀山方向进发。 雨夜几乎很难看清路，再加上路面泥泞不堪，等到别动队一行抵达蜀山的时候，已经是四个小时候后。 此刻滂沱大雨转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阴云也散去几分，几缕天光照亮天地。 郜超藏身在一片草丛之中，他用袖子擦了一下望远镜的镜片，随后举起来默默地扫视着前方。 “张胜，电台搜寻的人有消息了吗？”一无所获之后，郜超默默的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看向身边的军官问道。 张胜摇了摇头低声道：“没发现，他们说敌方的电台有可能现在是在静默状态之中。” “妈的，那怎么找！”郜超猛地一拳在地面上砸了一下。 但他也只是发泄一下胸中的躁郁之气，砸完之后平静的张胜道：“立刻派出侦查小队，开始沿途搜寻，注意无论是主路还是山间的小路，全都给我搜一遍，有情况随时来报。作战大队可以暂时休息一下，妈的这该死的梅雨天。” 张胜点了点头，快跑这去传达军令。 …… 赵平是别动队第一大队内的侦查小队，他的队伍内算上他一共有三人。 两个小时前，他奉命前往蜀山西北侧一天盘山小路搜寻踪迹，可此刻他已经带着小队搜寻了五十分钟，但确实一无所获。 “队长，昨天晚上下的那么大雨，别说那些军官勘察团的军官们都是老爷不愿意下雨走路，便是愿意走留下的脚印在那么打得雨水里也被水给冲得不见踪影了。”观察手放下望远镜轻声抱怨道。 赵平用袖口擦了下自己脸上的雨水，将一块被雨水泡的松软的死面饼塞进嘴里后，一面咀嚼着一面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奉军令而已，咱们只是派出来的十个侦查小队之中的一个，找不到很正常。在找三十分钟，找不到就回去复命。” “是。”其他两名成员答应了一声。 随后三人整理了一下身上特质的丛林掩护服后，散开阵型，继续向上方搜寻的时候，忽然观察手低声道：“有情况。” 赵平和另一名成员本能般的立刻将身体藏在丛林之中，随后小心翼翼的爬到观察员的位置。 观察员伸手指着前方，低声道：“那是不是个哨兵？” 赵平举起望远镜看向观察员手指的方向，耳边传来观察员的声音：“在树上。”赵平立刻微微抬起望远镜，下一秒他猛地发现在大约三百米外的一颗古树的树杈之上，一个穿着灰色军服的士兵正抱着枪藏在树叶之中。 赵平放下望远镜，强子压制住内心的兴奋之感，低声对观察员道：“不错，哪里的确是藏了个哨兵，这下你立功了。我在这里看着，你们两个赶紧回去向队长报告。” 观察员和步枪手赶紧点了点头，随后小心翼翼的倒爬出掩身的丛林，随后一路小跑着离开。 赵平再次举起望远镜去观察那名哨兵的周围，随后他又在一处丛林之后再度发现了一个匍匐着的人影。 “竟然还是双暗哨。”赵平暗暗惊叹了一声，随后悄悄地爬到另一个方向举起望远镜再次观察起来。 一个小时后，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急忙回过头去，却见正是别动队队长郜超。 赵平对郜超打了个手势，随后郜超也匍匐下来，来到赵平的身边低声道：“在哪？” 赵平指了指前往的树林，低声道：“一个树上，一个树下。” 郜超举起手中的望远镜随后也很快看到两名暗哨的踪迹，他点了点头从赵平身边爬开，随后向后方小跑着过去。 “队长，侦查到了电讯，虽然刚才只出现了一小会，但是应该就在这附近。”电讯员看见郜超过来惊喜的说道。 哨兵，电讯，两个线索综合印证，郜超判断自己要找的那支军官勘察团就在前方的山中。 “地图！”郜超说了一声，立刻就有一名军官打开地图。 但蜀山的地形却并未详细的标注在地图之上，郜超用手指在地图上一个地区画了个圈，骂道：“该死的地图，总之就在这个区域内。” “第一队，从正面向里摸；第二队，从左翼向里摸；第三队从右翼向里摸；第四队做准备队，四十五分钟后各队到位，展开进攻。” 郜超下达完军令之后，将袖子挪开露出手表道：“对表。” 这是周朝先花了血本从美国购买的防水手表，此刻几个大队的队长将时间统一。 “立刻行动！” “是！” 几名队长答应了一声，随后带着各自的队伍前往指定区域。 第一队全员一路爬到前往哨兵一百米的位置，所有队伍中的两名潜行高手吊着军刀从两边摸了过去。 …… 匍匐在草丛里的士兵暗骂了一句：“他们在军营里享福，可苦了老子在这里林了半天的雨。”骂完后忍不住打了个哈切，可他刚张开嘴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把钢刀插进了他的勃颈之中，三秒后，生机全无。 第524章 袭击 窝在树上的哨兵隐约听到下方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以为是下面的哨兵去上厕所了，他嚼着一根草杆道：“老吴啊，你还真是懒驴上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忽然感觉到自已的一条腿被人拽住了，他猛地低头看时，发现一个脑袋上盯着用树枝和草叶编成的帽子的人正拽住他的腿。 “你。”他一个字出口，猛地就被人给拽了下来。 “敌！”他想大声的喊：“敌袭。”但显然草地上的人是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一名士兵捂住他的嘴，另一名士兵将刀抵住他的勃颈。 “老实点，如果愿意配合我们就饶你一命，不愿意配合现在就结果了你。”捂住他嘴的士兵面色严厉声音却很低：“咱们都是当大头兵的，犯不上为了那些个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军官们卖命，你说是不这个理？” 被按住的哨兵早就吓傻了，此刻听到对方这么说拼命的想要点头。 “你如果愿意配合就眨两下眼睛。”士兵低声对他道。 哨兵赶紧眨巴着他的眼睛。 另一名士兵将锋利的匕首抵在他的气管位置上，低声道：“你要是敢大叫，我这一刀子下去，保管你发不出一点声响，还准得配上自己一条人命，明白了吗？” 哨兵连连眨眼，他还真不想为了帐篷里那些大官们拼命。 毕竟人家一个月赚的钱，比他一辈子都多，实在是犯不上。 别动队的士兵松开了捂住哨兵的嘴，那哨兵果然没有乱说话。 “现在我问，你答，答的好了爷们不但不杀你，还有赏给你明白了吗？” 哨兵点了点头，道：“大爷您说，凡是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士兵低声道：“嘘，小点声音，我问你你是不是从南京来的战略勘察团的人？” “是。” “那知道你们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叫什么名字吗？” “听，听过说是叫吴玉庭。” 两名士兵对视了一眼，情报对上了，他们找对地方了。 “小兄弟，你先闭上眼睛。”一名士兵对如此对他说。 哨兵乖乖的就把眼睛给闭上了，随后另一人一记手刀就砍在他的后脖颈上，哨兵瞬间身子一横，被击昏在地。 两人将他五花大绑之后扔在一边，随后一人在此处戒备，一人下去招呼队伍。 …… 此刻在蜀山中段一处较为平缓的缓坡上则驻扎着一支不大的营地。 吴玉庭手中端着一杯热咖啡立于敞开的帐门前默默的凝视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 在他后方的军帐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蜀山地形图，此图却是精确了许多，每个地方都是吴玉庭亲自勘探并且记录的。 齐燮元将他派来蜀山考察地形的原因就是因为以齐燮元为首的江苏军部的领导者们，都认为正面从宜兴方向向长兴进攻是没办法击溃在长兴驻扎的由奉系猛将周朝先领导的浙江第一师与浙江第四师。 但长兴方向却是以苏州向浙江进攻的一个重要通道，如果不能顺利解放长兴，那么江苏军就只能以更大的代价去猛攻其他地区，所以攻克长兴在江苏军目前的战略之中是重中之重的。 “该死的雨，怎么就下个不停。”吴玉庭骂了一声，随后抿了一口咖啡，此刻也觉得没什么滋味了一扬手将咖啡泼了出去。 “电讯员呢？”吴玉庭大喊了一声。 一旁的帐篷里响起脚步之声，一名上尉军官快步跑了过来：“将军，您找我？” 吴玉庭道：“大帅府回电了吗？” 电讯员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未回，需要催促回电吗？” 吴玉庭摆了摆手道：“不必了，等会大帅府一旦回电，务必立刻通知我。” 电讯员应了一声离开。 吴玉庭忽然瞧见对面的草丛晃了一下，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风是向左吹的怎么那草丛向右方倾斜？但他皱着眉毛瞧了半天也没瞧出来什么后便只当是自己眼花了，重新来到地图前细细的观摩起地形同时从心中暗暗盘算着到时候如果大帅将蜀山方面的进攻任务交给自己，那自己该如何的排兵布阵。 …… 营地外围，吴玉庭不知道的地方，一支步枪枪口正直直的瞄准这他的方向。 不知是他，这支人数大概为七十人的小营地的所有显出身影的人全都被不同的枪口指这。 “准备动手。”第一大队队长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约定一起动手的时间还剩下五分钟，他压低声音道：尽量生擒带回去。” “是。”手下人齐声领命。 五分钟后，营地的三个方向各有潜身静步的士兵悄然摸了进来，他们手握毛瑟步枪，嘴中咬着锋利的匕首。 营地的防御很是松懈，这伙勘察军官团根本就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来摸他们。 这主要是因为情报方面的疏忽，南京方面根本没想到这支军官团出发的消息被周朝先的人知道了。 而南京还正是因为保密，所以才特意让这支军官团以尽量少的人数进入蜀山。毕竟人越多越容易被发现。 “啊！”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电讯室中传来。 正看着地图的吴玉庭闻声站了起来，迈步来到帐门前就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可下一秒：“砰！”左侧响起了一声枪响。 “敌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吴玉庭面色大变，立刻扑向自己军帐中的小桌的方向，他的配枪放在桌子上。 可还没等他手指碰到配枪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站住，为了你自己好我劝你举起手来。” 吴玉庭心下大惊，本能的以为是周围的土匪过来劫道了，他举起双手声音颤巍巍的道：“我们是浙江军的人，我们有钱，只求活命。” “现在转过身来。”那个冰冷的声音继续说道。 吴玉庭举起手缓缓地转过身来，当他看到门外用枪指着他的人的时候，吓得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一身迷彩服，脸上也涂着绿色油彩的士兵好似山中的小鬼一样。 士兵将一副手铐递了过来，命令道：“想活命自己把手铐带上。” “你们……你们不是土匪？”吴玉庭蹙起眉头，但他还是乖乖的带上手铐。 “老子当然不是土匪，你就是吴玉庭吗？” 第525章 齐燮元的预感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吴玉庭有些吃惊，随后又问道：“你不是土匪？那你们是什么？” 士兵却并未回答他的话，看他将手铐带好之后，走过来将他全身都搜了一遍。 这时营地内又爆发了一阵激烈的枪战，但是交火声不到一分钟就停住了。 吴玉庭脸色逐渐有些苍白起来，他开始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 看押吴玉庭的士兵忽然注意到挂在军帐里面的蜀山地图，不由得眼前一亮，他几步来到地图前仔细瞧了瞧，笑道：“好详细的地图？这是你绘制的？” “你……你能看得懂？”吴玉庭有些讶然。 军用地图和民用地图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些差异的，一般来说除非一些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外，能看懂的都是在军校里专门学过这个的。 “当然了。” 士兵笑了笑，一面将地图叠起来存放在一个牛皮桶内一面道：“大队里学过这个。” 当吴玉庭看到那个牛皮桶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恐怕是变成了最坏的样子。 眼前这不但是一支部队，而且还是一支战斗素养极高的部队。 士兵又用油纸将牛皮桶在包了一层，确保里面的地图绝对不会被雨水临时之后方才收好。 这时外面有人喊道：“全部安全。” 帐内的士兵便抓住吴玉庭的手铐一边往外面一边大喊道：“大队长，我这边逮到个大鱼。”说着就将吴玉庭好似牵牛一样的给拽出了军帐。 雨水瞬间打湿了吴玉庭的衣服，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周边的帐篷里一个又一个自己的部下同僚们全都被拽了出来。 “大队长。”副队长来到郜超面前禀告道：“报告大队长，歼敌十三人，其余六十三人均生擒。我军只有一名小队长负了轻伤。” 郜超点了点头，随后他便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忙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一名士兵拽着吴玉庭走到自己的跟前。 “大队长这个就是吴玉庭。”士兵汇报道。 郜超上下扫了吴玉庭一眼，然后伸手探进他的怀里一顿摸索，最终将一张军官证摸了出来，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照片，确认身份无误之后，郜超冷笑着将军官证塞进吴玉庭的怀中，声音冰冷道：“吴少将，你可是让我们好找呀。” 吴玉庭眼中显出一丝惊恐之色，对方竟然是知道了自己的踪迹来找自己的。 军营另一边，与吴玉庭一同带队而来的另一名少将也被生擒了。 吴玉庭声音微微颤抖的说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郜超冷笑了一笑说道：“老子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浙江第一师下辖特别军事行动大队。” “浙江第一师？！”吴玉庭吓得后退了半步，声音颤抖的道：“你们……你们从何……” 但是郜超却已经没心思和这位少将对话了，他挥了挥手道：“将人押着，全都下山，司令怕是等的都着急了。” 这时又有一名队长快步跑了过来，大声道：“大队长，缴获了一本密码本！” 吴玉庭只觉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全完了。” …… 江苏，南京，大帅府。 正在品茶的齐燮元心中忽然闪过一丝警觉，他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片刻后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自家府邸之中。 但这种不安的感觉却满满弥漫开来，使得齐燮元坐立不安，他大喊了一声：“副官！” 副官快步跑了过来，他见齐燮元面目不善，忙小声的问道：“大帅这是怎么了？” “电讯处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齐燮元没回答，只是问道。 副官想了下答道：“我们刚给前往蜀山的军官勘察团发去了准许他们撤离的电报，其他几个勘察团也都在正常的汇报情况，并无什么可疑之处呀。” “嗯没事就好，可能是我多心了吧，你去做事吧。”齐燮元重新再椅子上坐定，但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却仍然弥漫开来。 …… 浙江，杭州城，大帅府内。 何远捧着一份电文小跑这冲进来道：“大帅，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正在和胡柱明对弈的卢永祥仰起头来骂道：“老子没教过你吗？要喜怒不形于色，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算了你没老子这番本事，汇报吧。” “大帅，周朝先周司令刚才发来电报，他们浙江第一师的特别行动队今天执行巡逻任务的时候，偶然间在蜀山附近发现异常情况，随后他们上去查看时竟然发现了江苏军的一支军官勘察团。” “这支特别行动队当机立断，立刻动手就将这支军官勘察团给全歼了，而且生擒了两名少将，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周司令说行动队缴获了一本完好的密码本。” 卢永祥听到这脸都红了，气都不敢喘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顶着何远。 却听何远道：“周司令的手下严刑拷打了那名电讯员，对方将江苏军的电台频率给招了，现在第一师的电讯处已经发现了江苏军派来的其他三个军官勘察团的位置，让咱们立刻出手去抓人呢！” “啪！”卢永祥一把将棋盘给推倒，大叫道：“痛快，周朝先办事就是痛快。立刻电令那三个军官勘察团附近的部队，立刻动手，千万不可放走了他们。” 何远答应一声快步离开。 “太痛快了，哈哈哈，老子现在真想看看齐燮元这厮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是什么样的嘴脸！哈哈哈！”卢永祥拍案大笑。 胡柱明俯下身子将棋盘搬了回来，笑道：“大帅，您刚才还教育别人呢，现在怎么自己保持不住了。” 卢永祥却好似无赖一样摊开手道：“你要是坐在我的位置上，听到了这个消息还不乐疯了？” “齐燮元这厮定然是在勘察进攻线路，咱们现在把他们的军官团全都除去，就好似捂住了他们的眼睛。对了，你这样立刻拟一封嘉奖令快马加鞭的送到第一师，对了周朝先的夫人是不是在杭州，赶紧令人多送点金银珠宝。” 卢永祥笑着说道：“周朝先真是我的副将，可千万不能让他觉得咱们慢待了他，还是那句话，只要他立功，他想要什么老子都给他。” 第526章 全完了 浙江第一师驻地营门前，周朝先穿着一身雨衣和几名高层军官翘首以盼。 不一会路边便出现了一行人影，那些人似乎也发现了周朝先竟然在营门口迎接，速度陡然间加快。 不一会，一名身穿防水迷彩军服，身上背着毛瑟标准步枪的军官就跑到了周朝先的身边。 “报告司令，幸不辱命，已经将江苏军的军官勘察团给一网打尽了。”郜超满脸笑意的大声说道。 “好，人呢？”周朝先笑着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吧。 郜超挥了挥手，随后便见几个被雨水淋的灰头土脸的军官被连拽带踹的拉到周朝先的面前。 郜超解释了一声道：“这些人的动作太慢了，我们忍不住就上了手。”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随后周朝先就看到那个虽然浑身湿漉漉的好似落汤鸡的一名俘虏的肩头的将星尤为闪烁，指了指对方道：“过来。” 吴玉庭被拽到周朝先身前，可他只是低着头不肯抬起来。 “我听说勘察团有两个少将带队，另一个人呢？”周朝先问道。 随后又有一名肩膀上将星很是闪烁的俘虏被推了进来。 “两位怎么都不愿意抬头看看我呢？”周朝先笑着说道。 吴玉庭低着头咬着牙道：“败军之将，有什么面目见人？我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便是。” “呦？还是个有骨气的，那我问你你们被俘虏之时，怎么不奋起反抗，反而变成了我手底下的俘虏呢？”周朝先语气满带调侃的说道。 吴玉庭闻言羞愧难当，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罢了，将他们先关进牢房之中，等天气晴朗一些后送去杭州交由卢大帅处置吧。”周朝先挥了挥手说道。 士兵们立刻上前推搡着这些俘虏们前往营内临时安装的监狱。 周朝先随后叫郜超进入办公室，让他擦干了头发后，问道：“这一路上可遇到什么困难吗？” 郜超闻言想了想，最终也没觉得有什么困难，唯一不太顺利的就是找人方面花了太多时间，但这本也是存在着一定的运气原因。 “回司令，我们还挺顺利的。”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那你觉得这种小股部队远离友军执行军事任务的方案是可行的吗？” 郜超带别动队有段时间了，此刻闻言道：“那要看具体执行什么任务。” 周朝先将一份地图推到两人中间，指了指江苏境内道：“如果执行突入到地方实际控制区内，执行既定任务可以做到吗？” 郝超闻言心中一惊，可他随后又想到在整个浙江第一师以及第四师中，他们别动队的工资是最高的、武器是最好的、训练要求也是最高的，看来司令本就是为了执行这项任务艰难的敌后作战任务才组建的这支部队。 郜超咬牙道：“回司令，我们能做到。” 周朝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很好，你们先回应好好休息，我等会安排厨房晚上炖猪肉吃。” 郜超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特别军事行动大队本来就是周朝先以后世特种部队的标准去打造的这支部队。 特别行动队里几乎每二十个人，就由一个是上过奉天武备学堂或者是保定军校的这种军事院校的成员，他们的战斗素养不容置疑。 而且基层作战人员也都是周朝先在绥远时抽调十六师中最能打的那一批组建起来了，真刀真枪的战斗能力也是有保证的。 …… 驻守在浙江边境的其他几个指挥部当接到了卢永祥发过来的，并将对方所在位置详细标注的江苏军军官勘察团的情报后，立刻倾巢而动。 那些军官团们根本就没有料到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泸宁铁路方向的军官团直接被全军保卫，随后放弃抵抗主动投降。 青浦方向守军也是倾巢而出，直接包围了在青浦附近观察地形，并且在谋划这进攻计划的军官勘察团。 只有仙霞岭方向的军官勘察团们在机缘巧合之下从层层包围之中给逃了出去。 他们跑出去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事有蹊跷，立刻给南京发报汇报情况。 …… 江苏，南京城。 “什么？仙霞岭方向的军官勘察团险些被人全歼？”当听到这个消息的齐燮元很是吃惊，立刻问道：“电文上说了他们是怎么被发现的吗？” “没有，带队的陈少将说敌军是忽然出现的，并且好像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踪迹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齐燮元大吃一惊。 站在他旁边的张生云此刻却是面色一变，连忙问道：“大帅，各路勘察团他们是不是都有及时汇报实时所在地的电文过来？” 齐燮元点了点头，随后道：“不错，这样咱们才能掌握……”齐燮元说到此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败起来，他立刻转头看向副官，问道：“其他三路勘察团有没有电文发过来？” 副官被齐燮元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汇报道：“上午……上午十点半左右在蜀山方面的勘察团发过那一份汇报位置并且要求撤离的电报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泸宁铁路附近的观察团三个小时前发过电报。” “青浦四个小时前发过电报回来。” “给他们发电报。”齐燮元脸色铁青地说道：“让他们立刻回电！” 副官被吓了一跳，急忙跑了出去。 当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后，面对着齐燮元发出的多份要求回电的电报，除却仙霞岭的三路军官勘察团却一封都没有回，那种感觉就仿佛飞在天上的风筝突然断了线一样。 “出事了。”齐燮元面如死灰的说道。 军官勘察团的成员几乎都是军中的高层或者是宿将，但现在他已经无法和其中的八位取得联系了。 这不由得他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去。 …… 浙江，杭州，大帅府。 “跑了？”卢永祥面色不悦的说道：“这个张国威是怎么搞得？怎么能让到手的鸭子飞掉！” 胡柱明想了想道：“仙霞岭方向位置比较复杂，很有可能是这些军官勘察团利用地形的缘故，趁乱逃走了。” “唉，算了跑了就跑了吧，电令张国威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副官何远答应了一声，随后快步离开。 第527章 惊怒交加 “老胡，你说咱们怎么能好好地恶心一下这个齐燮元呀，就那这件事说事。”卢永祥看向胡柱明。 浙江军首席智囊团摸了摸下巴，计上心来。 “大帅，您可以通电全国，就说这三个勘察团，主动向咱们浙江边防军投降。” “主动投降？那齐燮元那边能信吗？” 胡柱明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帅，现在齐燮元相不相信重要吗？难道你会把这些人给放回去吗？” 卢永祥立刻连连摇头道：“那肯定是不行。” “那是非曲直还不是咱们想怎么说，就能怎么说吗。到时候咱们就说，是这些人在了解到了齐燮元想扩大战争之后，主动向咱们投降。为了和平，为了浙江和江苏两地的和平呀！和平万岁！” 卢永祥“嘿嘿嘿”的笑了起来，骂道：“老胡，咱们这一堆老实人里咋就数你小子最坏呢？” …… 卢永祥的通电全国的电文一出，举国哗然。 张作霖在东北直接发电报，痛斥齐燮元为：“不忠不义之狗贼矣！” 孙文在广东发报，怒斥：“望江苏督军不要破坏国内和平之大局。” 段祺瑞亦发电：“要和平，不要枪炮！” …… “呼。”齐燮元法诀自己的脾气越发的差了，他将脸迈进水池里清醒了一番之后，对左右道：“收拾一下。” 后方的会客厅里早已经是一片狼藉。 各种珍贵的古玩字画此刻都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张生云立在屋檐之上不敢开口。 “三个军官勘察团全都一起变节了？这可能吗？”齐燮元看向张生云开口问道。 张生云低着头道：“理论上来说不可能。” “别跟我说理论！” “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张生云低声道。 “那现在就去给我查，我要在三天之内，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燮元低吼道。 “是。”张生云答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快步离开，离开大帅府后，他总算能长长的舒一口气了。 “参谋长，咱们怎么查呀，根本一点线索都没有呀。”张生云的副官低声道。 “从仙霞岭上撤下来的军官勘察团没退回来了吗？”张生云问道。 “退回来了，听说一个个都吓得不轻呢。” “那咱们先去见见他们吧，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 浙江第一师师部。 周朝先因为暂时兼职浙江第一师师长，所以将司令部也放在了这里。 这几天周朝先一直在研究着仙霞岭的地形。 自从青浦还有泸宁铁路的两支部队都成功的或生擒或围歼了地方的军官勘察团后，周朝先就越发的不理解驻防在仙霞岭的部队究竟是怎么把暴露具体坐标的江苏勘察团给漏过去的。 “看地形根本不像是能侥幸溜走的地方呀。”周朝先的眉头紧缩。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进。” 刘飞羽捧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敬礼后道：“司令，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哦？怎么说。”周朝先眉头一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坐下说。” “是。”刘飞羽答应了一声，随后落座。 “这个驻守在仙霞岭的张国威背景的确不一般，此人有过在外国上军校的背景。他是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而且毕业成绩是优等，您猜他的同学名录里有谁？” “别跟我打岔，直接说。” “是，在福建的孙传芳和张国威是同学，据说交情还不错。” 周朝先眯起眼睛，手指在仙霞岭的地图上敲打起来，轻声道：“只是同学关系应该不会吧……” “司令，不只是同学关系这么简单。张国威此人心胸很是狭隘，听说他刚毕业的时候，他因为和同僚之间发生的一点点小摩擦，在之后的日子里就一直排挤对方，直至最终将对方赶出军队方才罢休。” 周朝先知道刘飞羽不会乱给自己讲故事，于是问道：“这其中有故事。” “还真有，其实在别人拿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若是在张国威这边却的确够得上他做点什么事情报复卢大帅的了。” “你细说。”周朝先问道。 “张国威除了担任炮兵师之职责外，原来还兼这一个职务，那就是浙江测量局局长。但后来，因为卢大帅想要给亲信安排工作，便革掉张国威的这个兼职。” “就这？”周朝先都懵了。 测量局局长若算起来，还当真算是不小的官职了，可若是和张国威这等手里握着兵马还是炮兵的军官来说，却是实在不算什么。 一个师长，只要想要钱，顷刻之间遍地都是生钱的路子。 “师座，此人气量很是狭小，说不得就是因为此事而恨上卢大帅的。” 周朝先抿了抿嘴问道：“你有证据吗？” 刘飞羽老实的摇了摇头道：“没，都是我的推测。” “那这样，你派人给我死死的顶着这个张国威，此人若是真有想要变节的心思不可不防呀。”周朝先认真地说道。 “是。”刘飞羽答应了一声，随后快步而出。 周朝先重新看向面前的仙霞岭的地图，眼中显出一抹杀气来。 仙霞岭地形易守难攻，只需在此布置一支旅一级的部队，便可以轻易的扼住从福建打过来的军队。 可以说只要仙霞岭不丢，那么整个浙江军都不用担心孙传芳从福建发动的攻势。 因为不走仙霞路的话就要绕一大圈，等孙传芳绕圈完毕，估计浙江和江苏的仗都打完了。 但正是仙霞岭的确是易守难攻之地，所以此地的防御力量不会布置的过多，而一旦有本方之人心存变节之心，那此人甚至都不用开关放敌，只需要将仙霞岭中的防御布局图交出去，那就足够从福建而来的士兵轻易的叩开这道原本应该是铜墙铁壁一般的天险防线，随后直插浙江军的后方阵地了。 而考虑到福建此时最有权势的人便是孙传芳，那么这个张国威是真的很有可能心存变节之心。 而孙传芳一旦通过仙霞岭防线对浙江军后方展开攻势，那么浙江的形式立刻将会变成遭到敌人两面夹击之势。 到时候浙江兵力空虚，无力抵抗孙传芳所部，那正面战场上的战斗恐怕溃败也只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张国威，你到底是那边的人呢？” 第528章 真相 张生云拿着自己刚从仙霞岭那伙从包围圈中逃脱出来的军官的口供脑子微微有些作痛。 根据口供来说，对方好似有意放他们走，但却又无法打包票。 张生云轻轻地叹了口气，凝望着天空中的一轮圆月心中生出了一丝无力之感。 前段时间他奉齐燮元之命令前往福建去见孙传芳，希望对方可以留住杨化昭和臧致平，但对方却只是表面应允，实际上排挤的力度却又加重了几分。 臧致平所部乃是早就扬名与皖系之中的猛将了，战斗力早就是有目共睹的强。 而那杨化昭也不是好相与的，杨化昭足智多谋，常常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若是真让卢永祥收编了这两部，那么浙江军的实力将会再次如虎添翼。 张生云想着这些烦恼事车就已经停在了大帅府门前。 “张参谋好。”进入大帅府的时候几名军官上前敬礼时，眼神都有些奇怪。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张生云拦住一人问道。 那人却只是摆了摆手道了声：“我还有军务要忙，参谋再见。”说完便匆匆而去。 张生云来到帅府的书房时，恰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交谈之声欢笑之声。 “是来什么客人了吗？”张生云如此想，伸手敲响了帅府的书房的门。 “进来。”齐燮元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张生云刚一进书房便明白为何刚才其他的军官会用异样的眼神来看自己了。 因为坐在齐燮元对面的人正是刘玉珂。 刘玉珂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院，是曾经的江苏军总参谋，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停了职，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张生云才登上总参谋长的这个宝座。 “玉柯先生。”张生云愣了下随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林云来了，我正和玉珂先生聊到你呢，快来坐下。”齐燮元笑呵呵的招呼张生云落座。看他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刚刚发过大脾气的样子，这越发的让张生云感觉到不安的了。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齐燮元笑着问道。 张生云将手中一份口供递了过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好似是守卫仙霞岭的人故意放出来的，但我也不敢确定。” “哈哈好我知道了。”齐燮元笑了笑，将口供守在一边却没有看，而是轻声道：“是这样，这段时间整个江苏军上下都有劳你的努力才如此井井有条，但我想这样你也太累了。” “正好玉珂先生这段时间颇为清闲，我想要不要让你歇歇，让玉柯先生顶替你几天？”齐燮元笑着说道。 张生云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之意，随后说道：“如此……如此实在是太好了，玉珂先生以后都要劳烦你了。” 这哪里是想让自己休息，根本是这段时间自己做的事都不能让齐燮元满意，对方想要换一位总参谋了。 总参谋之职在一个军队之中，尤其是一支军阀队伍之中是极为关键，权势也是极大地。 但此刻齐燮元却出言要求自己给刘玉珂腾地，张生云心中便是千般不愿，万般不甘也只能将位置交了出去。 “那好，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张生云站起身来，伸手和刘玉珂还有齐燮元都握了一下之后道：“今天天色也很晚了，老实说自从我当上这个总参谋长，是夜夜都没法安睡，如今总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玉珂先生明天我与你同去参谋处交接工作。” 刘玉珂微微点头。 随后齐燮元将张生云送到门前，轻声道：“这段时间你不要想别的，只管好好休息一下就是，到时候我这军营里那么许多的事情，还要你帮我费心操持呢。” 这话中的意思就是，你不要乱想，也不要乱说，这段时间就乖乖的在家带着，到时候局面稳定了，虽说不会让你做总参谋长的高位，但是还会有一个位置留给你。 张生云勉强挤出个笑容，轻声道：“是，是。”随后他便走出大帅府，上了车后整个人瞬间就瘫坐在车上眼中也满是空洞与迷茫之色。 就像是已经去过仙境之人，如何还愿意继续在人间逗留，这反差之感实在是巨大呀。 他不禁又回想起自己走马上任总参谋长的第一天，与齐燮元谈笑风生，调动部队之时成竹在胸，那是何等的风光与气派呀。 一念至此，张生云不仅再次长叹一声，眼角又几滴眼泪不争气的落下。 …… 刘玉珂对齐燮元道：“大帅，可以确定这三支军官勘察团都不是主动投敌的相反他们全都是被敌军查到了踪迹，随后被一举给包围了。” “但是因为仙霞岭的守军无能或者是其他原因，让前往仙霞岭勘察的军官团成员们逃出生天了。” 齐燮元听到这话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地面，低声道：“你是说大帅府里有内鬼?” 没有内鬼的话军官勘察团的踪迹怎么可能被发现？ 刘玉珂笑了下答道：“不一定。大帅，这军官勘察团便是出发的在秘密，但是在有心人的眼中却是不难被发现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齐燮元问道。 “我认为问题出在了那个周朝先的身上，我这段时间在家休养时可也没忘记关注时局，之前浙江与江苏的情形更像是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可自从这个奉天猛虎抵达浙江之后，局面却变得立刻不利于我们了。” “我来我便经常关注这周朝先，你可知他手底下有个极精锐的我想想……哦，唤做特别军事行动大队的部队，乖乖这支部队全是有训练最精锐的士兵加上专业军校培养的军官们组成。” “而蜀山是谁的防区？正是那周朝先的防区！所以我认为此次勘察团事件，十有八九是应在那周朝先的身上。如果他全歼了咱们的勘察团，并且缴获了密码本之后，那南京与各个勘察团之间的电文对于周朝先来说都是明电，他自然可以早早地就知道其他勘察团的具体驻扎地。” “到时候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便能让卢永祥对各地下达抓捕任务。军官勘察团的守卫力量薄弱，一旦被人发现具体的行踪，被一网打尽不也是合情合理吗？” 第529章 挑逗 齐燮元闻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你……你是说他现在有可能已经掌握了我军的密码本？” 刘玉珂看自家大帅的样子忍不住心头也是一紧，上半身微微绷紧低声道：“难道你们没有第一时间更换密码本吗？” “啪！”齐燮元猛地一拍大腿，懊恼万分的道：“并未呀。” “那快电令个军，立刻更换密码本！大帅，非是我多管闲事，发生了这种一整个勘察团全都失踪的情况之后，你们要第一时间更换电台的频道和密码本呀。” 齐燮元长叹一声：“林云误我，林云误我呀！” “让我想想……勘察队只带了两份密码本，那就启用备用第三项。”齐燮元说着。 说罢，立刻将副官叫了进来，大声道：“立刻以明电联络各军，令他们更换备用密码本3号，现在立刻发电。” 副官不知为何，但见大帅如此着急的模样不敢多做停留，立刻领命之后快步而去。 …… 次日天明，周朝先召集一边听刘飞羽的情报汇报一边吃饭。 “司令，就在昨天晚上，江苏军南京指挥部忽然发出一道明电，电令各个军团改用备用3号密码本，并且改变了电台的频道。”刘飞羽不无遗憾的说道：“也就是说以后咱们再也无法窃取江苏军的电台内容了。” “被发现了……”周朝先也颇为遗憾，随后笑道：“看来南京那边来高人了。” 刘飞羽点了点头道：“司令猜的不错，那南京昨天果然发生了极大地人事变动，原江苏军参谋处总长张生云被革了职，发配在家中休养。随后齐燮元启用了前参谋处总长刘玉珂。” “此人做背景调查了吗？” “连夜做的，此人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院，比孙传芳他们大两届，毕业成绩我没找到，但想来应该不错。此外此人颇有手段，很是领导江苏军打过几场胜仗，可以说齐燮元之所以能雄踞江苏，此人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但后来好像是卷入到了一桩丑事之中，至于是什么事很遗憾我们现在还没查到，之后就被革了职。” “后来便是张生云顺势上位成为江苏军新的大脑，根据情报科的判断，此人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 周朝先点了点头，心中颇为遗憾，随后继续问道：“那几个俘虏审了吗？他们有没有备用3号密码本？” “昨夜连夜审的，打得皮开肉绽也只说他们只有2号密码本，所以我判断他们应该没说谎。” “唉可惜了，那这样你等下用江苏军原来的电台频道和密码，替我向齐燮元问个好。” 刘飞羽闻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此乃杀人诛心！ “是司令，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 江苏，南京。 一名一名译电员眉头微微蹙起，怎么已经弃用的电台频道又有动静了。 但考虑到可能是有的部队不一定全都接到了更改密码本的电令，所以译电员还是找出本来的密码本，将上面的内容抄录了下来。 可抄录完成之后，译电员的脸色却为止一边。 “报告！”他举起了手。 一名军官快步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发现一封新的电文。” 军官将电文接过来一看脸色也是微微一变，随后立刻用信封封好后道：“继续接受这个频道的讯号，我先去向大帅汇报。” 译电员点了点头。 军官捧着电文快步而出，向着书房跑去。路上恰好看到大帅的副官，急忙拦住对方。 “急电，快呈交给大帅，我们那边还有事得我盯着。”军官将用信封抵到副官手中。 副官微微一愣，但为大帅呈送电文也确实是他的职责之一，随后将电文接过来快步走向大帅府的书房之中。 “大帅，有一封急电。”书房之中，齐燮元正在和新任的参谋总长刘玉珂下象棋。副官来到齐燮元身前将电文递了过去。 齐燮元打开电文后微微一愣，随即勃然变色。 “竖子，怎敢如此狂妄！”齐燮元猛地一拍桌子，桌上“将”棋都被从棋盘上振落。 “大帅发生了什么事？”刘玉珂不明所以。 齐燮元便将电文递给他。 刘玉珂看完之后也明白了齐燮元为什么这么愤怒。 电文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浙江长兴防区司令官周朝先向江苏督军齐燮元大人问号。” 而下方的标记则显示着这封电文是原来江苏军用的电文频道与密码。 “此人的确是……有些狂妄。”刘玉珂轻声评价。 “啪！”齐燮元将棋盘推翻，低声道：“我誓杀此人！” 刘玉珂却远比他要冷静，看得也比他要远。 刘玉珂低声道：“大帅，我认为现在咱们要往宜兴方向在调一支部队过去。” “宜兴方向有陈宝坐镇，我手下却也并未那么多的兵马呀。” 刘玉珂坚持道：“周朝先此人不可不防，不可不严防，我认为咱们至少要在调动两个旅过去，这是最少。” “这……” 齐燮元思考了半天随后道：“那就把泸宁铁路驻守的江苏第二混成旅，还有青浦的第六混成旅调到宜兴。” 说完齐燮元忍不住再次轻轻地叹了口气，兵力不够呀。 “现在只希望吴佩孚还有孙传芳他们的援军能早点到位呀。”齐燮元如此说道。 …… 又过了几日，周朝先也受到了情报，齐燮元竟又调了两个江苏军内老派的强旅过来防守宜兴，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司令如何发笑？”齐卫国有些茫然。 对方增加兵力周朝先不是应该担心才对吗？ 周朝先笑道：“我只怕对方的兵力太少。” 齐卫国更加茫然了。 肖岸向他解释道：“齐师长，司令其实从来不担心长兴与宜兴的战局，因为我们全都有信心攻克宜兴，他担心的是青浦、泸宁铁路、安亭还有仙霞岭的战局。” “现在敌军调来了重兵和我们对峙，那齐燮元手下却又没有那么多兵，定然是削弱了其他方向的力量来与我们对峙。” “齐师长，难道你没有信心可以一举攻克宜兴吗？” 齐卫国闻言心中微微有些惭愧，随后他也正色道：“卫国不懂其他，司令官让我做什么，卫国只管完成任务就是！” 第530章 防御图纸 齐卫国的话顿时引得会议室内的大家伙一阵善意的笑声。 他也不觉得脸红，向自己的顶头上司表忠心有什么错？ 周朝先身上有一股难以明说的魅力，他永远是那么自信，那么从容，而他可谓惊世骇俗的战绩也与他自信的态度相互印证。 南方，并非是争霸天下的地方。 自古成就大事者，无不是起势于北方，随后问鼎中原在雄霸天下。 周朝先日后是一定要回北方的，齐卫国知道自己想要成就一番彪榜青史的伟业只有追随周朝先才能做到，追随卢永祥顾可偏安一偶，但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间定是要做一番大视野的。 便在众人说笑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之声，随后姜来捧着一份电文走了过来。 “司令，大帅府发来了电报，让我们将长兴——蜀山一带的布置防御的图纸上交帅府。”姜来道。 周朝先微微点头。 大帅府是统帅三军的地方，想要统帅三军，当然要知道“三军”的具体所在地。 长兴直蜀山的布防图并非是大帅府安排的，而是周朝先仔细的考察过这一带的地形之后，在充分的与以陈以忠为代表的参谋部，还有以陈武齐卫国等为代表的的师部作战单位的意见之后制定出来的。 “好，陈参谋长留一下其他人都返回各自岗位。”周朝先下令。 “是。”众人一起退了出去。 “参谋长，你说咱们要不要将真的布防图交出去？”周朝先皱着眉说道。 卢永祥的浙江军的保密工作做的实在是不行，周朝先有些担心自己将真的布防图交出去会从帅府的手上泄露出去。 但若是交一份假的布防图，那到时候大帅府根据布防图上的情况调动兵马的时候，周朝先这边就要傻眼了。 陈以忠想了下认真地说道：“司令，我认为咱们还是交假的吧。” “原因。” 陈以忠回答道：“如果交假的防御图纸，一旦战事兴起，大帅府要是按防御图纸上的情况调动咱们的话，咱们尚可以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或者是军阵之上便宜行事为借口搪塞过去。” “但如果咱们将真的防御图上交上去的话，防御部署一旦从大帅府中泄露了出去，咱们在和宜兴与蜀山一带的敌人作战时，那么咱们的底细全都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而咱们对人家的底细却根本不清楚，那这场仗还怎么打？” “张国威的那件事情现在咱们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认为现在将真的防御部署图交出去，就是在冒险。” 周朝先闻言略微思忖了一阵，随后一咬牙道：“你说的不错，真的防御部署图不能交出去。假的什么时候可以制作好？” 陈以忠微微一笑，低声道：“我早就准备了一份。” 周朝先愣了下，然后伸手指着陈以忠笑道：“好呀，好你个陈以忠，竟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那这样此次前往杭州送防御部署图就有你亲自跑一趟，正好你也回去看看嫂子。” 陈以忠闻言欣然领命。 当天陈以忠便返回杭州城，进入大帅府中将防御部署图奉上。 “大帅，参谋长，”陈以忠脸上满是郑重之色，声音也是十分的严肃道：“这个防御部署图事关我们长兴——蜀山一带的防务的成败，千万要小心保存呀。” 卢永祥闻言也是面带严肃之色的点了点头，道：“陈参谋尽管放心吧。” 胡柱明却道：“陈参谋，根据情报显示，齐燮元又调了两个混成旅前往宜兴方面，你军的压力大不大，需不需要我们派兵支援？” 陈以忠微微一愣，随即道：“如果有援军那自然是最好了。只是老帅，现在咱们哪里还有兵将可用？咱们万万不可削了其他地方的防御力量来增强长兴呀。” 卢永祥和胡柱明对视了一眼，随后卢永祥点了点头道：“这个你只管放心，我们便是调兵也是调生力军。” “对了。”陈以忠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口道：“大帅，那张国威一案现在由调查的结果了吗？” “张国威案？”卢永祥微微一愣，不解其意。 “驻守仙霞岭的张国威不是放跑了当时前往勘察仙霞岭地形的军官勘察团吗？此事难道大帅府没有调查吗？” 卢永祥微微一愣，随即道：“这只是巧合吧。” 胡柱明却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对卢永祥做了个手势，低声道：“陈参谋，难道你家司令有过什么猜测或者是想法吗？” 陈以忠微微点头，对两人道：“不满卢大帅还有胡参谋长，其实我家大帅隐隐猜测这个张国威怕是故意放跑的这帮人。” “您想，江苏军派来了四个军官勘察团，其中三个都直接被包圆围歼了，怎么偏偏这个仙霞岭的这帮人给跑了？” “张国威驻扎仙霞岭时间可不短了，他对仙霞岭的地形只怕是了如指掌，怎么在知道敌人的具体位置后，还叫人给跑了呢？实在是太可疑了。” 陈以忠的话，卢永祥和胡柱明也讨论过，但他们并未想得太多。 但以周朝先自从来了浙江之后所展示出来的种种手段来说，凡是他参与的事几乎没有没立功的，凡是他提出的意见几乎没有是错的。 “此人莫非对我怀恨在心……”卢永祥心中忽然生疑，他站起身来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 陈以忠将卢永祥引导这方面的思考之上便不再继续了，随即轻声道：“老帅，我也只是转达一下我们司令的意见，至于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卢永祥忙道：“嗯，我们知道了。你家人是不是在杭州，我就不留了你，先去和家人团聚一下吧。” 陈以忠知道卢永祥这是有事不想当自己的面说，于是笑道：“多谢大帅体谅，卑职告辞。” 送陈以忠出了书房之后，卢永祥拉着胡柱明皱着眉头道：“张国威有没有问题到底？” 胡柱明这下也拿不定主意了，低声道：“不知道呀，但……但还是派人查查把，他镇守这仙霞岭，若是真是他出问题了，那恐怕后面的仗对咱们不利呀。” 卢永祥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将副官何远招进来，对其耳提面命一番。何远领命后快步而出，自去安排调查的事宜了。 第531章 故人 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八月中旬。 这段时间民国境内风云变色。 虎踞东三省的张作霖似乎不在满意于自己的地盘，他于山海关下陈兵八万。 同时更多的部队也在集结这，而目标是哪里却是不知。 而直系的领袖曹锟从大总统府中搬了出去，现在对于真正已经“当选”大总统的他来说，北平时没有保定住这舒服的。 冯玉祥则是称病不出，在曹锟连续三次急电之后，方才不情不愿的领兵赶往热河的方向。 而在南方，局面则是更扑朔迷离起来。 浙江军境内，上海市。 “徐将军，张将军，总算是将你们等来了，大帅等你们很久了。”一间气势恢宏的庄园门外，周朝先一身中将军服，亲切的和两名四十余岁的军官握手。 徐将军亲切的对周朝先道：“周将军，你可还记得我呀？” 这位徐将军，原名徐树铮，在历史上是他陈兵数万光复蒙古，而他也与周朝先有旧。 周朝先笑着道：“朝先如何敢忘，当年若不是咱们两部在战场之上拼死配合，互相掩护撤退，如今只怕是被吴佩孚关在监狱之中嘞，哈哈哈。” “唉如今再见故人真是……真是……”徐树铮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当初他兵败而走，可曹锟却不肯绕他，最终只好在日本人的庇护之下远赴东京。 在日本的这几年里，他也不是没想过复起，几次和段祺瑞见面想要重新扛起皖系的大旗，但最终却是无功而返。 如今再次踏入民国的地界，却已经是一片大战的前夕了。 故国仍在，但是人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面前这个曾经还只是个在战场之上收敛被打算的旧部的上尉军官，如今已经是手下带甲两个师的实际统帅的中将了。 徐树铮和周朝先相识而笑，最后又拥抱了一下。 “徐将军，一切都会回来的。”周朝先如此说道。 徐树铮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吴将军”也和这位突然崛起的新秀握了握手，笑道：“周将军，咱们两个却是没什么旧时友谊，但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吴将军名叫吴光新，也是皖系宿将。只不过在段祺瑞下台后，作为段祺瑞的妻弟，他是成也因段祺瑞，败也因段祺瑞，当年段祺瑞狼狈逃窜，他也因为被牵连，一直没能在起势。 如今已经是数年的光景了。 周朝先笑着和吴光新拥抱了一下，道：“吴将军哪里的话，咱们相逢就是有缘，下一次见面就已经是旧日的好友了。” 吴光新闻言哈哈大笑，随后周朝先将徐树铮和吴光新让进庄园之中先去见卢永祥了。 过了不到半晌，又有两辆轿车停在了周朝先身前。 车门推开却是两名身材魁梧的汉子，那两人一见周朝先，立刻立正敬礼道：“见过中将。” 周朝先却认不出两人的身份，换了个礼并开口问道：“两位是？” “在下马良。” “在下曲同丰。”两人先后说道。 周朝先闻言便知道两人是谁了，这些也都是皖系的宿将，但是从皖系中的地位而言就不如徐树铮等人了。 “两位将军好，快请进去，卢大帅还有徐树铮将军，吴光新将军都已经到了。” 两人闻言脸上都显出喜悦之色，随即一起快步而入。 不多时，又有几辆车到来，下来的无不都是皖系曾经的旧将。 原来早在半个月前，卢永祥就察觉到时局对浙江不利，于是立刻摇起了皖系的大旗，并且得到了曾经皖系的领军人物段祺瑞的应和。 随后这些曾经皖系的宿将纷纷悉数前来上海，共商抵抗直系之事。 …… 当徐树铮进入会馆客厅的时候恰好看到卢永祥也在看自己。 “又铮（徐树铮的字）好久不见了。”卢永祥轻声说道，随后赶紧站起了身子。 “子嘉老哥一向别来无恙吗？”徐树铮眼圈再次泛红。 “好，一向都很好，就是那齐燮元还有曹锟那厮不让咱们好，不过要没他们，你们可不舍的来看我呀。”卢永祥眼中也出现了往日曾经和他们并肩作战的画面。 “哈哈哈，还是得看咱们老哥几个呀。”吴光新大笑一声说道。 卢永祥微微点头，随后问道：“又铮，在日本生活如何？” 徐树铮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道：“真他娘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呀。他们那饭团，就核桃那么大一点，够谁吃的？还有那劳什子清酒，喝下去是寡淡无比，我也不晓得那帮日本鬼子和那点玩意是怎么喝得又流眼泪又跳舞的。” 徐树铮的话顿时令客厅里传来一阵哄笑之声。 徐树铮缓缓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拍了拍桌子，由衷的说道：“还是故国好呀，哪都好。” 众人一时间又复都沉默了下来。 卢永祥看向吴光新问道：“段总理（指段祺瑞）一向可好吗？” 吴光新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见众人眼露迷茫之色，道：“姐夫身体一向都很硬朗，几年最冷的时候倒是咳嗦了一阵，但这都不算什么，姐夫太想回来了，以至于越发的憔悴，不过谁不想回来呢？” “咱们以前可是大半个中国的主人呢，哈哈哈还记得吗？安福国会？！”吴光新笑着说道。 徐树铮点了点头，那些铁甲狰狞，大权在握的岁月又怎么可能轻易忘记呢。 他们都是真正的掌握过一个国家命脉的人物，如何不怀念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峥嵘岁月。 马良，曲同丰等人也进来了。片刻后周朝先也进来了。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卢永祥伸手想周朝先点了点，随后勾了勾手指。 周朝先会意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应该是有不少人认识他，不认识的也应该听过名字，现在是统领我们浙江第一师还有第四师的司令官，中将周朝先，也是咱们从奉天而来的孟勇。” 随着卢永祥的话，众人一起鼓起掌来。 “谢谢。”周朝先微微点头。 “好了，都坐下来吧。”卢永祥摆了摆手，随后十几人围坐在一张会议桌上。 “今天我接着段总理的名义将大家召来，不用我说大家也都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532章 北上 “大家能回来，我很欣慰，但是现在的情况恐怕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呀。”卢永祥说完看向周朝先，吩咐道：“朝先，由你代我说一下现在的具体情况吧。” 周朝先点了点头，拿起一份文件站起了身，随后他看一眼周围的军人们，随后摊开文件汇报道：“现在我们主要的敌人是以齐燮元为首的江苏军。” “江苏军由五个师团六个加强旅组成，当然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齐燮元正在秘密的编练新军，我判断到了开战之日时，江苏军的兵力将会达到八个满编师团，旅团不计。” “嘶。”众人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朝先继续道：“陆军数量，我军尚可以和敌军向抗衡，但是在海军与空军方面，我们的察觉尤为明显，恐怕要失去海空两条战场。” “此外齐燮元盟军众多，直系的玉色吴佩孚据我所知已经电令河南张林源、湖北陈伯成、福建孙传芳等军阀组建士兵要一起对我们动手。” “咱们没有盟军吗？”有人问了一声。 周朝先先是点了点头，虽后却又摇了摇头。 “我们是有盟军的，但这盟军远水解不了近渴。北方，我的老上司张作霖大帅，现在已经在山海关外陈兵数万，与吴佩孚部对峙起来，战事一触即发。但即便张大帅迅速的突破山海关，但浙江毕竟远离东北，奉军又不能背生双翅的飞过来。” “至于南方，逸仙先生虽然说过，救浙江、上海即以存粤，但是两广之中的情形也是无比的复杂，逸仙先生的北伐军是否能突破两广的节制赶赴浙江作战，难说得很。”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了。”周朝先说完后，又坐了下来。 客厅内静悄悄的，所有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局面竟然已经坏到了如此境地。 但一个齐燮元他们是不怕的，但此刻听闻吴佩孚已经授意了河南、福建、湖北等地的军阀要一起对浙江下手，那说不怕就是假的了。 可现在人已经来了，再说丧气的话却也没什么益处。 徐树铮猛地一拍桌子，直接站起身来大叫道：“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跟他齐燮元拼了，总也好过在鬼子岛上受小日本的气！” 其他军官也是一起拍着桌子大叫道：“不错，跟他们拼了，有什么好怕的。” 卢永祥赶紧起身挥了挥手道：“静一下，先静一下。” 众人随后安静下来，一起看向卢永祥。 “打仗是肯定要打的，但还不是现在。”卢永祥抽着烟袋，脑子却是清醒无比，他知道齐燮元现在也没有完全备战完毕。 “咱们现在应该说一说该怎么准备，怎么打这场仗。” 卢永祥的话一出口，其他人就知道卢大帅这是有高见了，一个个都看向卢永祥。 “海军空军短时间内咱们肯定是来不及补充的，但是陆军咱们可以弄得多多的。马良、曲同丰、许昌你们的旧部还能联系少多少？” 这几名皖系骁将对视了一眼，起身道：“还活着的能联系到四五百人。” “好，那就以这四五百人未基石咱们在编练四个师团出来。”卢永祥说完看向吴光新，随后道：“光新，编练之事就由你挂帅了。” 吴光新对于练兵这一块的确是颇有心得，闻言点了点头。 卢永祥又道：“上海的武器工厂已经开始连轴转了，但是武器还是不够用，光新怕你还要为军队的武器去日本奔走一波呀，关于钱我这有的是，主要是军械呀。” 吴光新因为段祺瑞的关系，在日本高层确实有几个人脉，这方面由他出面也算合适。 吴光新点了点头道：“行，此时交给我。” 卢永祥随后又看向徐树铮，道：“奉天那边还是要你去跑一趟。我本想让朝先去一趟的，可现在他统领者两个师团坐镇长兴一带，我还真不敢让他轻易挪步。” 徐树铮与张作霖私交不错，此刻闻言点了点头，看向周朝先道：“哈哈，朝先到时候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带。” 周朝先答道：“我已经写好了几封信，分别是给大帅还有少帅的，你动身的时候请你一并带上吧。” 徐树铮微微点头。 随后卢永祥又安排了其他旧部去做不同的事情，安排完毕之后，天已经黑了。 老兄弟们许久没见，自然是要开怀畅饮的。 周朝先作为浙江军现在可以独当一面的人，自然要陪着一起饮酒。但对于徐树铮和吴光新等人来说，周朝先毕竟算得上是外人，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当众人开始扯着当年还是北洋军时候的事情开始吹牛打屁之时，周朝先就借故离开，独自在会馆的小院里吹风。 “周中将？”有人在背后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嗯。”周朝先转过头，却是会馆的佣人。 “周中将，外面有个叫杜月笙的人传话过来，说他现在就在外面想和您见面。” 周朝先微微点头，随后从怀里摸出几张纸币递给佣人后，离开小院向外面走去。 刚离开大门就见几名士兵正围着一辆车打转，开车的司机正在解释着什么。 “周将军。”一个呼喊之声传来，周朝先循声望去，却见杜月笙正坐在那辆车的后座里。 “周将军！”几名士兵立刻转过头来敬礼。 “嗯，我和车里人说几句话。”周朝先对几名士兵说了一声，随后拉开车厢后门坐了上去。 “周将军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呀。”杜月笙脸上带着讨好之色。 周朝先笑了笑道：“杜先生气色也很好。” 杜月笙局促的笑了笑，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支票道：“将军，这是您这个月的分红。” 周朝先接过来一看，竟然有十万美元，不禁笑道：“杜先生好大的手笔。” 杜月笙也很是肉疼，此刻点头道：“是周将军该得的，周将军我想问您坊间都流传着要打仗了，可是真的？” 周朝先将支票手下，随后点了点头道：“不错，是要打了。” “这……战争会不会波及到上海呀。”杜月笙问道。 “嗯，而且上海回视双方的主战场。” “哎呀，这可……这可如何是好。”杜月笙脸上显出焦急之色。 第533章 马匪 “杜先生，发什么了什么事？以你的身份，最多战火一烧到上海，你只管退进法租界或是其他租借之中便好了。依我看来，齐燮元的江苏军就算是在狂妄，大抵也是不敢去寻列强的晦气的。”周朝先很是奇怪。 杜月笙却只是摇头道：“中将有所不知，我与那齐燮元营下一位准将曾有嫌隙只怕……唉……”杜月笙长叹一口气默然无语。 周朝先却也没什么好主意便道：“大不了遁去日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杜月笙轻叹口气，低声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最好还是周将军你们能旗开得胜，守住上海。” “我尽力。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和卢督军他们饮酒，就现行告辞了。”周朝先从汽车上下来，便欲走，却又忽的停住了脚步。 周朝先转过身来对杜月笙道：“如果日后有跨不过去的槛，便向浙江军内带个话，能帮的忙我尽量帮，我现在在浙江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了。” 周朝先这实际上是自谦之词，以他统帅两个师团加中将官职，便是咳嗦一声也能让浙江震上三震。 杜月笙大喜忙道：“多谢周将军。” 周朝先微一点头，随后转过身向庄园内走去。 车上的杜月笙默默地看着周朝先的背影，心中心情一时间无比复杂，但终究还是欢喜的心态更多一点。 看来当初周朝先第一次来上海，自己送房子、送产业、送金银珠宝现在终于是派的上一些用处了。 “杜先生，卫兵催咱们走呢。”司机兼保镖低声提醒了一声。 杜月笙回过神来，随后道：“回公馆吧。” 汽车随之启动驶入主路之中，周朝先本已经迈步来到了庄园门前，忽然又微微扭过了身子瞧了一眼汽车的背影，随后笑着摇了摇头，迈步进入。 这个杜月笙还是开堪一用的，至少他的赚钱本事不差，自己眼下的确还是需要像他一样敛财的“黑手套”。 进入庄园别墅的客厅里却见众人已经喝得大醉，还有人在门口吐了一摊。 但因为没有主事的人，这些佣人们竟也不敢上前。 “都没长眼睛吗？”周朝先低声道：“快将这里收拾了，然后将诸位将军送进房间里休息。” 佣人们闻言慌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扶着他们返回房间之中。 徐树铮路过的时候还指着周朝先道：“再来喝一杯……” 将众人都架回房间之中，周朝先在客厅里坐了会，脑子清醒了一些，随即叫了声：“姜来。” “我在。”姜来从门口跑了进来。 “备车，返回杭州。” 姜来微微一愣，随机道：“这么晚……” “嗯回杭州，杭州不可无人坐镇。” 姜来闻言忙快步离开。 不多时便准备好了数量军车，又点了几百名精锐的士兵，一路护送周朝先从上海向杭州而去。 …… 浙江第四师在位于蜀山十里的一处地形较为平缓的地区驻防，营地之中除了有些许夜巡士兵的走动之声，其他的便是一片万籁俱寂。 齐卫国今天没能睡着，穿着一身睡衣靠坐在床上翻看着一本从日本带回来的军事教材，但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了一阵骚乱的脚步之声。 他放下书本来到帐篷前向外张望，却见第四师第一旅的方向灯光大量，成群结队的士兵正向外面跑去。 “这是怎么回事？”齐卫国将副官叫来问道。 “哦是第一旅的侦察兵在蜀山附近发现了大股马匪的身影，随后第一旅的李觉旅长便要调动部队过去看一看。”副官回答道：“这件事他们上报了师部，但是值班的师部官员觉得这是件小事，便没要求我们打扰您休息。” 齐卫国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返回帐中，但心中却是颇为的疑惑。 蜀山这一带一向是浙江军和江苏军摩擦较为激烈的地区之一。 浙江和江苏境内虽各有几股实力不小的土匪，但他们却没人胆敢招惹正规军队，怎么如今却生出这么大的胆子？ 齐卫国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劲，随后他披上一件军装亲自赶到师部值班室，以便于随时知道前方最新军报。 …… 浙江第四师第一旅这还是建军之后，除了军事训练以外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去应对突发情况，所以全军上下都很是兴奋。 “张排长，你说今天是不是要打仗啊？”一个士兵抱着一把枪，既兴奋又有些怯懦的问向本队的上级。 张排长也不过是从新兵之中选拔的战术素养等综合素质比一般的士兵强的角色，他如何知道今夜究竟会不会打仗，但看着手下士兵们一个个既崇拜又好奇的目光，张排长轻轻的咳嗦了一声道：“说不好，但你们罩子都放亮一点，等会一旦开打，都要听老子的命令，晓得吧？” “是。”众人闻言都有些紧张。 “排长。”有人还想再问，却见排长摇了摇头，立刻止住了嘴。 随后他们便听到一阵由远及近好似狂风骤雨般急促的马蹄之声，众人顺声望过去，却见旅长李觉等旅部军官骑着白马以极快的速度与他们擦肩而过，向着前方奔驰而去。 “大丈夫当如是呀。”排内不知道是谁如此低声说道。 众人深以为然。 …… “前方是什么情况？”李觉勒住战马，看向面前从前方退回来的侦察兵。 “回旅长，他们打着‘马’字的旗号，我们远远地数了，人数怕是有一千多人，全都骑马，速度很快。” 李觉眉头簇起，高声道：“地图。” 副官冲了过来，大开地图，又有人举起手电筒照亮地图。 “在哪里？”李觉问道。 “这，但是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到这个位置了。”侦察兵从用手指在图纸上画了个竖线。 李觉摆了摆手，副官将地图收起来。 “不知来的究竟是敌是友。”李觉将目光投向前方，随后提高了声音：“传令各部队，准备作战！” “第一团快速突击前进！第二团与第一团之间隔5公里距离，第三团做预备队，立刻出发！” 传令兵们答应了一声，随后各自乘马而去，不一会便听到各军之中一阵哨音响动。部队立刻分散开来，走在最前面的一节部队立刻从“走”切换成了“跑”向着前方奔去。 第534章 求见周朝先 第一团的战士们以飞快的速度在30分钟内抵达了既定位置，随后便展开了防御阵型。 在更远的前方，大约500米的位置，一队由各色马匹组成的骑兵队伍缓缓靠近。 “喊话。”团长用望远镜向着远处看了一眼，马匪们的阵型竟然保持的颇为紧密，看起来似乎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样子。 副官将一块铁皮片制成的简易扩音器对在嘴上，随后对着对方的骑兵们大喊道：“这里是浙江第四师，第一团驻地，来着立刻停下脚步，立刻停下脚步！” 随着喊话之声，那走在最前面的骑兵们果然停下了脚步。 团长匍匐在地上，再次举起望远镜，借助月光他看清楚了对面的骑兵的样子。 他们穿着颜色不同的衣服，胯下的战马也是高低肥瘦并不相同，显然这并非是一支正规军。 一杆简易的大旗立在空中，上面绣着一个“马”字。 “是江苏的马老六吗？”团长若有所思的想这。 这时他透过望远镜发现骑兵队伍分开，有四五个人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骑兵队伍的最前方。 此刻一名中年人也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向着军阵这边望了过来。 随后他放下望远镜，微微向后方倾斜了一下身子，似乎是在说些什么，旋即一道火红的身影就这样悄无声息却又猝不及防的闯入到了团长的望远镜中。 白马，红衣，如墨长发。 团长微微一愣，那被几个中年人围在中间，并且隐隐为领袖之人，竟然是个二十余岁的女子。 女子将一个骑兵召到了面前，随后耳提面命的说了些什么，那名骑兵便飞快的向着第一团的方向走过来。 团长忙大声吩咐道：“不许开枪，不许开枪。” 他带的兵都是新兵，此刻都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去应对突发情况，所以一定会很紧张。 又经验的老兵肯定知道这单枪匹马过来的一定是为了传话，但新兵却不一定。 幸好那名骑兵一路冲到八十米的距离都无人开枪。 “你们是周朝先周将军的部署吗？”那名骑兵勒住缰绳，大声问道。 团长微微一愣，随即大声道：“不错，我等便是周将军的部署，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裂山民团的，我家民团长想要求见周将军！”骑兵大喊。 裂山、民团、马字军旗，团长马上就意识到面前这支部队就是马老六的马匪队伍。 “你们等等，我向上级传话。”团长喊了一声，随即召来一名传令兵道：“去告诉旅座，对方是裂山马匪马老六，想要求见周司令。” 传令兵答应一声，立刻打马而去。 那名骑兵并没走，又纵马向前行了几步，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第一团的部队们。 团长心下一动，随后高声道：“小兄弟，你们从裂山而来一定饥渴吧？” 那名骑兵点了点头。 团长便叫来一位士兵，让他取了水壶还有几块干巴巴的大饼以及几根肉条送过去。 士兵捧着粮食走出阵中，他先将东西举在头顶给对面的骑兵看了看，随后在大踏步的走过去。 离得近了，士兵才发现对方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小伙子，头发凌乱，衣衫破旧，离得近了只闻到一股子臭味，却不知究竟是人身上的还是马身上的。 “我们团长让我们给你的。”士兵将东西交给骑兵，随后快步返回。 …… 当李觉收到传令兵汇报的军情之后不禁也愣了一下。 他让副官取出地图来看，随后他好不容易找到裂山的位置时才发现哪里距离蜀山可谓是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这是怎么回事？”李觉蹙起眉头，有些想不明白。 裂山马匪马老六怎么会穿越这么远的距离来蜀山，而且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浙江军第四师的面前，而且还点名要找司令官周朝先。 “旅座，这件事怎么说？”副官问道。 李觉想了半天后道：“发电给师部，将情况如实汇报上去，我亲自迎过去看一眼。” 随后李觉带着一个加强营纵马来到第一团后方。 “旅座。”第一团的团长等高级军官纷纷迎了上来。 “现在情况如何？”李觉翻身下马，一面往前走一面问道。 团长的脸色也很是迷茫，低声道：“旅座，这事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奇怪劲，你瞧他们这些人不断没有上来挑衅的意思，而且全都从马上下来开始休息了。” 李觉眉头簇起的更紧了，随即他挥了挥手道：“传个话过去，让他们当家的来说话。” 团长立刻吩咐了一名士兵出去向在第一团阵地外大嚼干粮的骑兵传达了李觉的命令。 那骑兵打马而走，片刻后就到了骑兵堆中，他们似乎在一起交流了一番，最后骑兵又打马而来。 这次这个骑兵一直冲到了第一团近前。 李觉的副官摸出枪来就要上前，却被李觉一把拉住。 “你。”骑兵指着被人们簇拥在中间的李觉，问道：“你就是周朝先？” 李觉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我是浙江第四师第一旅的旅长，你们来是干什么的。” 骑兵道：“报仇。” “报仇？！”众人脸色都一变。 李觉眯起眼睛，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配枪上，他再次开口道：“让你们家说话管事的来找我。” 骑兵昂起头来说：“我们家管事的只能见周朝先，让姓周的来。” “大胆！”李觉脸上显出一抹杀气来：“我们家司令的名讳也是你能提的？” 周围的士兵们一个个也都面露杀气。 浙江第一师还有第四师都将周朝先看得很重要，也很尊敬这位平易近人的司令官，此刻听到这些土匪把“报仇”和“周朝先”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忍不住都有些发怒。 那骑兵瞥了一眼众人，随后打马而走。 “旅座，怎么办？”团长看向李觉。 李觉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后道：“传令给师部请师部定夺，此外让第二团，第三团上前来形成合围之势。今日不问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可放过任何一人。” …… 齐卫国在师部指挥室内接到军情的时候一时间也有些茫然，随后他便意识到这里面怕是另有隐情，于是赶紧向上海发报。 他是知道今天周朝先是在上海参加会议的。 第535章 懵了 电报发到上海之后，大约两分钟的时间，上海回报：“周司令已经前往杭州。” 第四师的指挥室又立刻向杭州方面发电。 而这段时间里，李觉已经指挥这第一旅将这支“马匪”给包围了起来。 其间李觉多次要求对方派出说话管事的人过来交流，但对方却咬死了只见周朝先，其他人一律不见。 李觉又下令让对方将武器放下，对方自然是不肯。 气氛随后就变得紧张起来，当李觉开始构筑机枪阵地的时候，这些马匪们也开始不安了起来，显然他们对于机枪这方面有着不好的回忆。 …… 浙江，杭州，大帅府。 周朝先正在帅府的一间卧房里打着瞌睡，因为他从上海回到杭州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左右，回府的话未免打扰夫人的清梦，随后他便来到大帅府中寻了个僻静的所在休息了下来。 大帅府分内外两层，外是军人们办理公事的所在，其作用是作为大帅府的核心部门。 内则是卢永祥的家，故而周朝先在外宅里休息算得上是合情合理，甚至周朝先都认为卢永祥该给自己颁一个劳模证书。 “司令，有急电。”就在周朝先昏昏欲睡的时候，姜来的声音一下子将周朝先惊醒。 他立刻起身道：“电文。” 这时候能算得上是急电的恐怕是真的大事，周朝先不敢怠慢。 当电文抵到周朝先手上的时候他飞快的看完后，脸上也显出了迷茫之色。 “裂山马匪马老六？”周朝先几乎搜遍自己的大脑，也没发现自己到底和对方在什么时候有过哪怕一点点的联系。 此事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给齐卫国发电，让他们谨慎对待，不到万不得已之际，绝不可以轻易开火。” “还有备车咱们马上向第四师走一趟。” 姜来点了点头快步而出。 周朝先则是来到脸盆前捧起凉水浇在脸上让自己的脑袋更清醒一点。 他对马匪兴趣不大，但他对这支一千多匹战马很感兴趣。 周朝先早就想在手下组建一支骑兵部队，可上一次自己辛辛苦苦的组建的骑兵团上交张作霖之后，自己可就在没有那么好的机会，眼前似乎是个机会，周朝先绝不可能放过。 …… 齐卫国接到周朝先要亲自过来的电报之后，立刻向第一旅发电要求他们谨慎行事。 对于自己的这个旅长，齐卫国很了解，对方是个有能力的，但是胆子却很大，下手也很黑。若是自己不发电报约束，恐怕这时候李觉已经要做出下手的准备了。 …… 现实和齐卫国的推测差不多，当不安的骑兵队伍们开始列阵的时候，李觉直接下令：“他们敢动，就立刻开火！” 于是就在这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的时候，师部的电报到了。 当李觉看完电报之后，立刻挥手道：“传令各部队，立刻后退。” 于是已经呈现出包围之势的浙江第四师第一旅的战士们纷纷向后方退去。而骑兵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情况的缓和，于是也都重新安定下来。 四个小时候，天光大亮，这期间骑兵内派出了好几个信使过来询问周朝先什么时候到，李觉每次都回答快了快了。就在骑兵们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第一旅的战士们忽然听到了汽车的轰鸣声以及大部队跑步而来的声音。 第四师师长齐卫国带第二旅护卫着周朝先的座驾终于来了。 一夜颠簸，周朝先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从车上下来时还忍不住打了个哈切。 “司令！”李觉跑过来敬礼。 周朝先回了一礼，随后问道：“什么情况？” 李觉便将自己搜集而来的情报向周朝先简单的汇报了一下，随后众人来到军阵前方。 “我去见见他们。”周朝先拉来一匹战马，纵身就跃了上去。 李觉等人连忙也跟着上了战马，一行近百人靠近马匪的方向。 当周朝先一行人靠近马匪们的时候，这些此刻正坐在草地上休息的马匪们纷纷上马，有几人甚至举起了枪瞄准这边。 “我是周朝先，听说你们要找我？”周朝先勒住缰绳，大声喊道。 马匪队伍里瞬间有些骚乱起来，随后便见一袭红衣纵马而来。 “女人？”周朝先蹙起了眉头。 “你是周朝先？”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响起。此刻离得近了，周朝先也能看清楚，这女子浑身上下皆是脏兮兮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片。 “我是，听说你要找我，却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 女子道：“我听说你们要和齐燮元打仗了，是不是？” 周朝先点了点头。 女子又道：“我听说你是浙江军里最能打的将军是不是?” 周朝先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道：“也算是吧。” 女子便从马上翻了下来，在他身后几名大汉也都一起跳了下来。 “将军，请你们收下我们，让我们帮你作战吧。”女子说道。 “啊？！”这下周朝先可是彻底的懵住了，但下一秒他立刻道：“好。你们一夜从裂山赶来恐怕已经很疲惫了，跟我回军营里休息一下吧。” 女子点了点头，手脚麻利的翻身上了战马。 “额，还有一件事，为了安全考虑需要你们将武器交出来。”周朝先道。 骑兵们互相对视着，也不说话一起看向了女子。 “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周朝先如此说道。 女子点了点头，随即她自己先从腰间将一把盒子炮取出来递给一旁的第四师士兵。 其他人纷纷将武器上交，周朝先这才安心，于是领这一行人返回第四师的营地之中。 随后在周朝先的示意下，这些马匪们被有意的隔开居住，周朝先邀请马匪头子也就是那个女人前往帐中说话。 但她身上的确是太臭了，于是周朝先只好委婉的让她先去洗个澡。 其实因为看了很多武侠小说的原因，周朝先一直认为像女马匪这种侠客做派的人都应该是书中那样武功厉害，样貌美丽的天人。 但实际情况却是，因为跑江湖在多数情况下都是没有热水澡让你洗，也没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令你换，所以真正的女侠客们都是脏脏的臭臭的，皮肤也因为风餐露宿而又黑又坑坑洼洼的。 就在周朝先已经做好了见一个丑女的准备是，可结果却让他颇为意外。 第536章 骑兵团 “司令这位……这位朋友给您带进来了。”姜来一时间拿不准怎么称呼她，往边上让了一让。 随后便是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像，随后周朝先便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的“士兵”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 “我听说这里有东西吃，饿死我了。” 说她是“士兵”是因为现在这位女寨主正穿着一身土黄色的浙江军军服。 她身量颇高，大抵有170左右，穿这件均码的军服倒也算和身。 此刻周朝先方才看清楚她的样貌，她的鼻梁十分高挺，燕窝却又有些深，属于是乍一看十分漂亮，仔细一看更漂亮的那种。 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让她具有一种异域的美感，看起来似乎颇为符合后世的审美。 “有吃的，你尽管吃好了。”周朝先指了指桌子上摆的各色肉食。 女寨主看着桌子上的美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看向周朝先。 后者明白她的意思笑道：“你的手下我也安排他们吃饭了。” “哦哦，那就好，若是我自己在这吃好吃的，却不让他们吃，那他们定然是不干的。”女寨主嘟囔着说道，随后坐下来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出乎周朝先意料的是她的吃相竟然颇为雅致。 “我听下面人说你是裂山的马匪头子马老六？”周朝先好奇的问道。 “马老六是我爹。”女寨主一边吃一边回答道：“我叫马钰雯。” “那你爹呢？” “我爹被齐燮元的部队打死了，就在……两三年前。”马钰雯的声音没什么变化，但是吃饭的速度降了下来。 周朝先微微一愣，终于明白过来：“怪不得你们说要报仇呢。” “嗯嗯。”马钰雯点了点头，继续道：“齐燮元手下的兵多将广，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听说浙江这边要和他开战了，我便连夜来寻你了。” “你知道我吗？”周朝先有些好奇，没想到自己来绿林土匪之中也这么有名。 “江湖上都叫你是东北虎，你在蒙古打过红毛鬼子？”马钰雯昂起头来看这周朝先，眼里写着好奇之色。 周朝先点了点头。 “白俄鬼子和齐燮元谁更厉害？” “这……”周朝先略微犹豫了片刻，随后答道：“我并未和齐燮元交过手，大约……大约齐燮元更厉害一些吧。” 这话周朝先说的却是有根据的，当初自己的在蒙古上是撵着那些白俄人满地乱跑的。可现在齐燮元的部队却是成编制的，而且是要主动进攻的。 “你们怎么大半夜的出现在这边？”周朝先又问出个自己关心的问题。 “齐燮元的部队在盯着我们，大白天的走太容易被追上来，所以我们只能晚上行动。周将军，你看我能当将军吗？” “哈哈哈。”周朝先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随后道：“那要看你杀敌的本事了，要是真的厉害，我想大约也能做一个将军吧。” “民国有女将军吗？” 周朝先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他知道在抗日战争其间，的确是有几位女将军的，但现在好像没有。 “好像没有。”周朝先答道。 “那我要做第一个女将军。” 两人说话之间，马钰雯就已经风卷残云一般的将桌上的食物打扫干净了。 “吃饱了吗？没有我在叫厨房给你做。”周朝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吃的女人，笑着说道。 马钰雯摇了摇头道：“饱了，头一回吃这么饱。周将军，我可以见见我的部下吗？” 周朝先闻言坐直了身子，随后道：“见他们之前咱们先来谈谈你们的事吧。” “你们除了现在在军营里的以外一共还有有多少人，有多少杆枪，多少匹马？” “还有五百老弱妇孺，枪大约有一千五百杆，良马有九百多匹，驽马有七百多匹。” “倒是勉强可以装备出一个骑兵团。”周朝先又道：“既然你们想加入我的麾下和齐燮元打仗，那就必须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马钰雯点了点头。 “我打算将你们分开训练，老实说以前我面对土匪的时候都是直接绞杀的。” “我知道周将军在担心什么事情。”马钰雯点了点头道：“既然我们已经选择要投奔你，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有违抗军纪者，只要有理，尽可以杀。” “如此就好。”周朝先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出了军帐，周朝先将陈武叫了过来。 “我记得当初你在学校的时候在骑兵这门课程上成绩很好，这支骑兵队伍我可就交给你了。” 周朝先现在已经身居高位，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事必躬亲。 陈武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马钰雯又对周朝先道：“这位女寨主怎么安排？” 周朝先道：“安排她和其他士兵一起训练，直到初有成效之后在说其他的事情。” 周朝先说完看向马钰雯问道：“没问题吧？” 马钰雯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随后周朝先就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返回长兴了。” 周朝先和齐卫国他们告别之后便要乘车返回长兴驻防，刚上车却忽然听到一阵大喊之声，紧接着就是马匹踏地之声，随后姜来猛地从车上下来，拔出了手枪。 “别开枪！”周朝先也从后视镜里看到外面的情况，大喊了一声。 下一秒一个身影出现在车窗之外。 马钰雯跨在一匹枣红大马上，低着头看这周朝先问道：“周将军，什么时候可以再见？” 周朝先笑道：“你们完成新兵训练之后，我就把你们调到司令部下听令，到时候就可以常常相见了。” 周朝先只以为对方是在想做将军那件事。 马钰雯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道：“周将军再见。”说完打马便走，来得快，却得也快。 惊得门外的姜来长舒了一口气，一面上车一面道：“吓死我了，我以为她骑马冲过来要欲图不轨之事呢。” 当初在奉天的刺杀案让他现在还久久没能释怀。 周朝先笑道：“你呀，走了回长兴。” 齐卫国等人一起在门前目送周朝先一行人离开，随后陈武与齐卫国交流了一番之后，来到马钰雯还有一干马匪们的面前。 陈武笑道：“我叫陈武，从今以后你们就要在我手底下训练了，希望我们可以精诚合作。” 第537章 北上 江苏，南京。 当齐燮元得知那伙在裂山一直嚷嚷着要和自己寻仇的土匪们忽然一夜之间跑得没影了后，他心中很是不安，电令当地的江苏第五旅密切查找对方的踪迹。 江苏第五旅一番查找之后，发现那些马匪们竟然一路往蜀山的方向行去。 随后齐燮元又电令在蜀山——宜兴一带驻防的江苏军第三师师长陈宝严查此案。 三个小时后，陈宝的部下便从山民口中问出前几日的确又一伙好似马匪一般的人从蜀山方向走了。 随后又是一路追查，最终惊讶的发现这伙马匪不远万里的从裂山跑到长兴，竟然是为了从军的。 当电报发到齐燮元那时，这位江苏督军的脸色难看的不行。 “怎么又是这个周朝先。”齐燮元的声音略显愤怒，他对身边的刘玉珂道：“自从此人来了浙江之后，我便感觉我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难道此人天生克我吗?我是不是该找个大师来算算卦，扭转一下风水什么的？” 刘玉珂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大帅，你莫要多想了。这个周朝先我原也听说过的，是个能力很出众的年轻人。人家能力强，自然可以办成有利于浙江军的事情，有利于浙江的事自然是不利于咱们的。我可听说了，原来浙江全省警务处长夏超，就是被这位给扳倒的，这小子年纪不大，但是可很有些手腕呢。” 齐燮元闻言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此人怎么不效忠于我，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但齐燮元话刚说完便意识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伤人，强自振作起来，对刘玉珂道：“不过无妨，卢永祥这厮有周朝先，我有玉柯先生， 总归还是我更强一些，哈哈哈。” 刘玉珂闻言也不禁笑了笑。 “对了，大帅咱们何事召开伐浙大会？”刘玉珂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开口问道。 “玉柯先生为何这么问？” 刘玉珂眼中显出思索之色道：“这个马匪的事情却提醒我了，齐大帅您在江苏这么多年，纵然是好事做尽，但是终归会有人要和你结怨。现在如果这帮人都去投奔卢永祥，那可是大大的不利与我们呀，这个伐浙大会，不能再拖了。” 齐燮元闻言一拍手道：“不错，不错！” “副官。”齐燮元喊了一声。 侍立在一旁的副官立刻跑了过来。 齐燮元面色严肃的道：“马上给吴帅、张帅、孙帅等人发报，伐浙之事，不能再延后了！” …… 与此同时，浙江军第一师中也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哈哈哈又铮老兄怎么有空来看我？快请进，快请进，我们军中一向是没什么好东西可享受的，你可千万别见怪呀。”周朝先迎着徐树铮进入第一师的司令部中笑着说道。 徐树铮忙道：“朝先你不必忙了，我只是来看看你的，看完了我马上就要北上了。” “北上？可是要启程去奉天面见张大帅吗？” 徐树铮点了点头道：“是呀，现在时间不等人呀。” “那又铮老兄稍等片刻，我去拿一些东西。”周朝先说了一声，便快步离去。 等到他在回来的时候，不但自己的手中提着两个巨大的藤箱，跟在他身后的姜来身上也提着两个大藤箱。 徐树铮一惊：“呦，这是？” 周朝先笑道：“这是给张大帅还有少帅的礼物。” 徐树铮好奇的打开一个藤箱，却见里面赫然摆着一个玉座金佛。金佛身上宝光闪烁，其下方的玉座光芒内敛，显然是一方好玉。 徐树铮惊道：“朝先，好大的手笔呀。” “都是给老帅的，今年老帅过寿辰我也没有北上去祝贺，只发了封电报。老帅对我颇为照顾，我这个做晚辈的自然要多有礼貌些。” 徐树铮眼中露出一抹复杂之色，片刻后道：“朝先，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能做上这中将之职，在为人处世方面，我可是要向你学习的。” “没有，没有。” 周朝先又取出几封信交给徐树铮道：“这些信也都麻烦又铮兄代为转达了。” 徐树铮好奇的看了一眼信上的名字，发现除了又张作霖和张学良父子外，还有姜登选、杨宇霆、郭松龄等奉系名将，不禁在心中感叹了一声周朝先的背景之深厚。 “好了，那我可就走了。”将东西都收好后徐树铮和周朝先抱了下如此说道。 周朝先将徐树铮送到了军营外，随后目送徐树铮的汽车离开后方才返回指挥部中。 周朝先坐下还没多久办公室的门便被刘飞羽敲开。 “司令，张国威那边有动作了。” 周朝先眉头微微一挑，随后道：“细说。” “昨天我们按插在张国威身边的眼线发现这几日张国威常常去查看仙霞岭的防御部署图，频率有点过高了。” 周朝先抿起了嘴唇，说道：“这算不得什么证据，但是怕是他就要用动作了，你命你的人看好了他。” 刘飞羽点了点头，随后又汇报了一些细枝末节的情报之后，刘飞羽退出了办公室。 他刚走没一会，陈以忠又来了。 “司令，参谋部里打算召开一个小型会议。” 周朝先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前两天他吩咐的要召开参谋部会议，但这两天琐事实在是太多了，险些忘掉。 “好，稍等我整理一下就去。”周朝先换了身笔挺的军装之后就拿起文件袋，这才招呼陈以忠同去。 刚一进入参谋部中，周朝先便看到参谋部的黑板上正用粉笔写着：“长兴战役计划会议。” 周朝先来到主席台前，参谋们一起立正敬礼齐声道：“司令好。” 周朝先回了一礼道：“你们好，现在会议正式开启。” 会议的重点便是长兴一带一旦开打之后浙江第一师还有浙江第四师该怎么做出反应。 其实说是会议，更像是参谋们集体向周朝先的一次汇报。 陈以忠捧着一份文件道：“司令，参谋部估算，长兴战役一旦开打后，现在在宜兴驻防的浙江第三师一定会先行炮轰我们，所以我认为咱们应该集中炮团，将他们埋伏在山地之中。” “地形我们已经估算过了，在山地展开之后，炮火可以直接覆盖宜兴平原地带。” 第538章 作战计划 陈以忠说着来到了会议室里的悬挂这的那张巨大的长兴与宜兴一带的军事地图，他用手指着宜兴一块被用浅蓝色的笔构住的地方，继续道：“就是这里。” “因为我们的炮兵在山林之中，那怕敌方的炮兵和我们对轰，我们也是不吃亏的。” “除了炮兵部队外，根据参谋部的估计，宜兴方向的部队是要对我们发动主动进攻的，所以我们正面防守的力量能不能挡得住敌人的第一波甚至是第五波的攻势，将会成为我们能否进行反击的关键。” “参谋部认为敌人的主攻方向会是这里，也就是01号平原。此地较为平坦，敌人可以展开阵型猛攻，除此之外02号林地也是敌人有可能的进攻选项之一，但是考虑到这里的山地特性易守难攻，所以我认为敌人的主攻方向应该不会是在这里。” “所以我认为我军应该让浙江第一师，第一旅与第二旅在01号平原展开构建防御工事，第三旅则在防御阵线后方充当快速反应部队。” “而浙江第四师第一旅则前往02号林地进行驻防。而蜀山方面由第二旅进行驻防，第三旅当做全军的快速反应部队，待在蜀山后方。” 周朝先一面听着一面微微点头，参谋部的计划与他的计划差不多。 “此外，已经执行过一次精彩的斩首任务的特别军事行动大队，我认为他们的战场并非是在正面战场之上。”陈以忠说着用手在宜兴后方敲了敲，继续道：“这里才是他们的战场。” “参谋部认为特别军事行动大队应该潜入敌军后方，进行寻找对方师指挥部，实行斩首任务，或者是切断敌军的后勤补给线。” “如此他们无论是做成了哪方面的任务都势必会引起敌军后方的骚乱，从而可以为我们的正面战场拉扯出可用的机会。” “另外，骑兵队现在还未完成新兵训练，所以我个人认为他们是不适合参与到军事计划之中，所以在骑兵队完成训练之前，参谋部将不会把他们列入到计划之中。司令，报告完毕，请指示。”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很不错，与我想的一样，按此计划制定作战文书传递到下面各个师中。切记一定要保密，我可不想到时候咱们按照计划展开的时候，对方首领的桌子上就摆着和咱们同款的作战计划书。” “是，师座！”陈以忠等参谋一起答应了一声。 随后周朝先又道：“有两件事先去做，第一件事便是把02号林地的树木现在都给我烧光，到时候我可不希望敌军使用火攻计。第二，让特别军事行动大队的郜超来见我。” “是，师座！”陈以忠等人答应了一声，随后各自离去。 周朝先也返回了办公室中，据他所知郜超现在正带着队伍也野外拉练，要等他回来恐怕天也要黑了。 果然在晚上六点多的时候郜超才率领着别动队返回军营，随后他收到命令后第一时间便赶往周朝先的办公室。 “司令，您找我。”郜超敲开了门问道。 “嗯，你先做。”周朝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郜超乖巧的坐下。 等到周朝先将手中的一份后勤文件处理完了后，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道：“走，陪我在操场上走走。” “是。” 两人来到第一师的操场上时，还看到了正在加练的其他士兵。 “郜超，现在我要将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们。”周朝先说道。 郜超立着挺起胸膛道：“司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您请下令。” “好，我要你们别动队化整为零前往宜兴，并且寻找合适的地方隐藏下来。我需要你们在战争开打之后，变成一把藏在敌人身后的利刃，替我掐断敌军的补给线，或者是将敌军的师部给我一把铲除了！” 郜超听到周朝先的命令脸上显出严肃之色，他知道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于是立刻立正敬礼的说道：“是司令，请您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 “好，今天晚上我让厨房给你们加餐，肉随便吃。”周朝先笑着拍了拍郜超的肩膀。 郜超笑了笑道：“嘿嘿，师座你真疼我们。”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叫错了，连忙改口道：“不对，是司令。” 他们叫惯了周朝先为师长，刚才一激动就叫错了。 “行了，你小子，快去吧。”周朝先锤了一把郜超，笑着骂了一句。 当天晚上八点左右，周朝先还有军中几名高层在军营门前送别了特别行动大队的一共一千三百余名成员。 这些人将会先前往浙江各地，随后伪造信息之后，秘密潜入到江苏境内，随后在一个星期之内赶赴宜兴。以后他们和司令部之间便只能依靠电台来联系了。 “敌后的工作远比正面战场要危险，不知道此次出征他们之中的多少人能顺利归来呀。”周朝先看着郜超等人消失的背影，轻声感叹道。 陈以忠道：“司令不必忧心，当兵就是要将头别再裤腰带上挣前程，他们早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了。” 周朝先没说话，只是转身走了。 …… 数日之后，在宜兴内忽然出现了许多陌生人，这些人又的是从外地赶过来逃饥荒的，有的人是来投亲人的。甚至还有其他人直接在 周围的山上落草为寇了。 总之各种理由都有，这一下就让宜兴当地的劳动力充实了不少。 宜兴当局一开始还调查了一下，但发现这些人的背景都没什么危险便也放下了心来。 乱世，百姓化作流民满地乱跑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于是这些人便在宜兴城内外住下来。 当天晚上，位于长兴境内的浙江第一师司令部中，一个专门负责一个特别频段的士兵抄录下来一段电报，随后捧着电文来到周朝先的办公室内。 士兵将电报留下后便悄然离开，周朝先起身从背后的书架里摸出一本《梦溪本纪》后按照电文上的数字抄录下来。 最后那电文汇成一段简短的话。 “我等已经潜伏下来，向司令致敬。” 周朝先将电文烧掉，随后笑着道：“好小子，真没让我失望。” 第539章 奉天 东北，奉天。 徐树铮下了火车后就看到一批穿着灰色军装的奉系士兵在找人。其中一个带着大檐帽的军官也看到了徐树铮，脸上显出一丝喜悦之色。 “又铮兄。”万福麟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万老哥，别来无恙呀。”徐树铮也笑着打招呼。 “托你的福，一向都很好，走快去大帅府，大帅等你好久了。”万福麟笑着招呼道。 徐树铮随后随万福麟上了轿车之后一路前往大帅府。 到了大帅府的时候徐树铮就发下今天进进出出的军官比之前他在的时候要多多了。 两人还有后面拿着礼物的士兵们一起进入大帅府的书房之中，张作霖原本正在和张学良说话，一见万福麟和徐树铮立刻站了起来。 “哎嘿嘿，盼了你老久，总算是把你盼过来了。”张作霖笑容满面的说道。 徐树铮也笑道：“大帅，好久不见了。” 张作霖又看到后方拎着箱子的士兵，指了指他们问道：“又铮，这……这是怎么回事呢？” 徐树铮忙如实的说道：“大帅，这些都是周朝先托我从浙江带过来的，他说今年你过寿辰的时候，他没法北上亲自来祝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呀。” “嘿嘿。”张作霖笑了笑道：“这小子就是礼数太多了，好了咱们不提这小子了，浙江的时局还好吗？” 徐树铮闻言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已经很差了。我们和齐燮元之间的摩擦越来越频繁，卢大帅摇了旗，现在来了不少老兄弟们帮衬这，勉强还能度日，但我来的时候听到的消息，齐燮元也着急了河南、湖北、福建等地的军队，只怕是要约好了一起来攻打浙江呀。” 张作霖闻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收敛起来，他伸手轻轻地敲击这桌子，若有所思。 徐树铮在一旁道：“大帅，现在齐燮元还有吴佩孚等人想把我们皖系一口给吞掉。直系现在是势力实在是太大了，遍布半个中国，都是他们的人，卢大帅有心而无力呀。” “浙江一旦被吞下，他们一定会将目光望向关外。曹锟那厮前段时间那讲话你知道吗？武力统一！我呸，他曹锟怎么这么大的脸？打完了我们皖系就要对奉系动手了。” 张作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第一次直奉战争让张作霖一路匆忙的逃回关外，那时候的感觉至今都让他难以忘怀。 曹锟、吴佩孚、齐燮元还有所有的直系将领。 “老徐。”张作霖忽然开口叫了一声，转过头看向徐树铮道：“你尽管放心好了，一旦浙江有变，我们奉天绝不会坐视不管的。但是我们如何配合你们，还需要我们仔细的考虑一番呀。” 徐树铮闻言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来奉天就可以使张作霖立刻表态，所以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建设。 “这样吧，你一路从杭州而来，定是饱受了舟车劳顿之苦，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咱们这两日之后再商谈这些军国大事。”张作霖拍着徐树铮的肩膀说道。 徐树铮明白，张作霖这是要叫人来开会，却又不方便自己在场旁听，于是连忙道：“好，不满老帅，我这几天就是昏昏沉沉的，早就该好好的睡一觉了。” 随后两人闲聊了几句，张作霖将徐树铮送出书房之后目送他远去便有返回书房之中。 张作霖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手上却将徐树铮带来的藤箱打开。 他刚一打开便看到了那尊玉座金佛，脸上忍不住就浮现出了一抹笑意来。 “小六子。”张作霖招呼了一声，张学良几步走了过来。 张作霖将玉座金佛取了出来，但因为他质地是在过于沉重就放在了桌子上。 “瞧瞧，这还真是个玩意呢。”张作霖敲着玉座金佛笑呵呵的说道。 张学良也上前摸了摸道：“这东西不少钱，朝先有心了。” “嘿嘿，我听说这小子现在是中将了，真是了不得。”张作霖摸着玉座金佛笑呵呵的说道。 “他是咱们奉天拍过去的人，卢永祥当然要仔细的照顾这了。”张学良不以为意。 “哼，你知道什么，现在他已经管着浙江军的两个师了。浙江可没咱们这么多兵马，手底下有两个师在浙江说话的分量可就不低了。”张作霖伸手一指书架道：“把这个给我放到书架上。” 一名卫兵快步跑了过来，帮助张学良抬起玉座金佛摆放在了后方的书架上。 随后张作霖又逐一翻看了周朝先送来的礼物，都很是满意。 最后一间箱子里则装着周朝先给张学良以及张作霖的信。 “给你的信，快瞧瞧。”张学良眼疾手快的将信取出来，然后将属于张作霖的那一份递给老爹，自己则飞快的拆了起来。 后世很多人认为张作霖不识字，这其实是假的，张作霖不仅识字，而且对于兽医方面应该还是有一番了解的。 张作霖越看信越发的皱眉，片刻后将信放在桌子上轻声道：“南方竟然糜烂至此。” 上面是周朝先对浙江军和江苏军，以及双方的盟友的对比情况。 从信中来看，浙江军面对江苏军的胜率竟然低的只有三成。 张学良看完信后脸色也有些不妙。 “爹，这浙江不帮是不成的，不帮咱们恐怕就要正面对上曹锟等人的压力了。”张学良若有所思的道。 “山海关那情况如何？”张作霖却忽然提出一个问题。 张学良微微一愣，随机道：“还是老样子。现在是姜登选还有郭松龄杨宇霆他们在主持局面。” “吴佩孚呢？” 张学良答道：“吴佩孚还在后方，并不曾听闻山海关上打上他的大旗。” “哼哼。”张作霖冷哼了一声，笑道：“这个吴佩孚果然是很狂妄，这种情况居然还敢躲在后方，曹锟不是让他统帅所有前线军队吗？” “是，是不是吴佩孚还想着捞一笔浙江的战争财？我可听说这老小子老早就眼馋上海了。” 张作霖骂道：“这是什么话，上海那是什么地方？全中国现在最有钱的地方，别说他吴佩孚眼红了，就是老子也很是眼红。” “罢了，容我想想到底该怎么办……派兵过去帮忙总归是不现实的……”张作霖如此自言自语道。 第540章 决议 “爹，咱们到底要不要打进关内呀。”张学良再次问道。 奉系几万大军堵在山海关外，也不进，也不退，就那么干耗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现在打不打就要看冯玉祥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张学良奇道：“这位布衣将军毕竟是北洋正统出身，他真能背弃了直系来加入咱们吗？我看很悬呀。” 张作霖“嘿嘿”的干笑了两声，随后摇着头道：“小六子，你现在还不懂吗？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是有一个价格的，只要这个价格到了，那么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冯玉祥与吴佩孚不睦，又不为曹锟所喜，上次关于河南之争的时候，曹锟那么明显的给吴佩孚站台，你说冯玉祥心里能痛快吗？” “咱们只要给他许诺足够多的好处，不愁他到时候不在直系背后反戈一击。” 张作霖说着就招呼张学良来到地图前，张作霖指着北平城往上直到山海关前，笑道：“小六子，现在直系在这一块，都没人。吴佩孚把军队全都顶到了锋线之中，这样固然让山海关能加的难打了，但如果在此时此刻，冯玉祥的部队突然叛乱，他只需截住北平往山海关的辎重线，嘿嘿到时候我看山海关上的局面乱不乱。” “他玉帅吴佩孚就是在有能为，难道还能凭空的变出来粮食、变出来炮弹、变出来子弹？那时候咱们怕是都不需要打了，这山海关上的守军呀就要先自己乱起来。”张作霖说到此处的时候，眼内可谓是闪着精光的。 这也正是为何他陈兵与山海关外，却一直与吴佩孚所部对峙而一直不发兵。 现在棋盘已经摆开了，但是最关键的一颗棋子此刻还不知道究竟是黑色的还是白色的，张作霖这位棋手要等待这颗棋子显现出他的样子来在做定论。 张学良道：“父亲，我劝你还是想想怎么从正面战场上突破山海关的防线吧，这个冯玉祥终究是直系的人，只怕没那么容易策反的。” 张作霖却只是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往后的几天，徐树铮常来大帅府中和张作霖聊关于南方的事情。 但浙江与奉天毕竟隔着千山万水，张作霖即便是有心但却也无力。 “大帅，只要你能保证浙江和江苏一旦打起来的话，你的军队能立刻入关就行，我们只要这么多。”徐树铮如此对张作霖道。 张作霖却只是笑了几声道：“又铮啊，那山海关是什么所在？天下第一大关呀，上面有多少个炮台呀？数都数不过来嘞，哪有那么好大的。我倒是听手下的郭松龄他们说给它们足够的兵，他们一天就能突破山海关。可到时候老子的兵都让他们给耗完了，便是突破了山海关又能有什么作为？” 徐树铮闻言也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张作霖说的是对的。 面对一座雄关，只要有足够的人，总是可以用人命填出来一场胜利的。 但是没有了足够掌控各地的军队，那么突破这道雄关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徐树铮在奉天住了五天，始终没有得到张作霖的直接回答，随后徐树铮向张作霖请辞道：“大帅，南方局面艰难，我实在是不能继续在奉天逗留了。” 张作霖这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对方毕竟是不远万里从杭州赶来奉天的，于是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只要是老子能做到的，都能给。” 徐树铮想了想，忽然道：“可否让我去山海关前一看？” 张作霖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好。小六子，你安排一下。” 于是在第二天，徐树铮告别了张作霖从奉天离开，乘车一路向南走，三天之后来到了山海关前。 此刻他立在一处高坡之上，但见山海关城墙高耸入云，其上各色将旗高展，距离虽远但也能看到关上那一门门威风凛凛的炮台。端的无愧是天下第一关。 徐树铮只是在下面看一眼就头疼这仗到底要怎么打。 在距离山海关三十里的一处平坦的地带，驻扎着一共六万多奉军，此刻奉系军营连成一片，远远的看去当真是无边无沿，雄伟壮观。 奉军自从张作霖败走关外后，励精图治的整顿了两年，此刻隐隐也算得上是此刻之中国一大雄师了。 “又铮先生，我们奉军士卒如何？”张学良颇为自豪的笑道。 徐树铮点了点头道：“若是有次雄兵相助，浙江之围可解。” 徐树铮这可不是在夸赞而是实话，如果此刻卢永祥的手下突然多出来这样一支军队，那么就不是江苏福建湖北他们来打浙江的注意了，而是要轮到他们害怕浙江要打谁了。 张学良听到这话也是无奈的道：“若是他们可以背生双翅，飞跃半个中国就好了。” 徐树铮闻言“哈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徐树铮便起身道：“今日得见这样一支军队，这样一座雄关，足矣。少帅，那我便现行返回杭州了。” 张学良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副书信交给徐树铮道：“那麻烦又铮先生回到杭州之后，将这封书信转交给周朝先。” 徐树铮点了点头，随后在张学良的士兵的护送下上了南下的火车。 …… 浙江，长兴。 “司令。”传令兵冲进了周朝先的办公室，立正禀告道：“第一师第一旅发来急电，对面的江苏军越过了边境开始向我们挑衅了。” 周朝先眼中显出一丝杀起来，他起身问道：“给我电令第一旅，将这伙越界的敌人全歼！” 江苏与浙江之间的摩擦已经有很久的时间了，故而周朝先也不怕在长兴方面先跟对方掐一架。 “再给大帅府发一封电报，就说我们这江苏军交起火来，但是分寸我会好好把握的。” 传令兵答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 在军事地图上被标注为01平原的阵地上，当浙江第一师第一旅旅长肖岸接到了周朝先的命令之后，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阵地外大声叫骂的敌军，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传令第一团，越过阵地给我狠狠地打！”肖岸低声咆哮一声。 “是！” 军令在三分钟内传递到了浙江第一师第一旅第一团周仁的面前。 周仁看了一眼阵地外的敌军，对手下道：“吹冲锋号！” 第541章 交火 “滴——滴滴滴！” 嘹亮的冲锋号声响起，周仁站起身来大声鼓舞士兵：“冲锋！杀敌者立功！” 长兴方面浙江军和江苏军对峙已久，双方心中早就都憋着一股子火气，就好似两堆炸药桶。如今火花出现，引线被点燃，接下来出现的就是爆炸了！ 第一团一营的战士们率先越过防线，他们在交替射击之下快速逼近前方的江苏军。 远处江苏军的指挥官似乎是因为之前多次隔空挑衅而浙江军没什么反应的缘故，这时候竟然愣在了当场没有及时的做出反应。 …… 王尔是浙江农村的一个农民，没读过什么书，平生只靠种地以及进城大点零工，后来偶然之间看到浙江军在找人，他脑子一热便加入了这支军队。 入伍以后他的天赋便显露出来，一手步枪远射极为精准，但是碍于起文化程度实在过低，上级有心提拔，但却也不敢将一个连的战士的性命托付给他，现在已经算是很有资历的老排长了。 王尔敏锐的发现那名军官的位置，他立刻改变成蹲姿射击法，将准星套在那名军官的胸口，随后扣动了扳机。 “砰！” 在乱枪之中，王尔的这一枪却尤其响亮。 那名慌乱的军官胸前瞬间长出一朵鲜红的花来，下一秒对方仰面倒去。 江苏军失去了主心骨后更加慌乱，有的士兵停下奔跑的势头转过身匍匐在地开始射击，但也有些士兵直接将枪都扔了疯狂的逃窜，一时间虽然是一支部队，但却整体脱节了。 第一团团长周仁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战机，立刻大声喊：“传令兵呢？” 团一级的部队并不设电台，所以通信基本还需要靠人跑。 随着团长的一声大喊，一名扛着枪的传令兵从人堆里冲了出来：“团长找俺啥事？” 周仁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战场上的形式，忽然感觉到身体猛地被人扑倒，下一秒机枪那标志性的“哒哒哒”的响声响了起来。 一排子弹从周仁的头顶飞过，如果刚才不是传令兵扑倒了他，恐怕现在他也要被扫倒在地。 江苏军越境的这支团部的机枪手终于发挥了作用，随着机枪的轰鸣声，第一团的战士们应声倒地。 周仁看得目眦欲裂，他大喊道：“手榴弹呢！快给老子炸掉对面的机枪！” 随着他的喊声，几名匍匐在地的士兵纷纷摸出手榴弹来，随后几人瞄了一眼机枪的位置，随后倒数了三个数后一起发力，三四颗手榴弹在天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向着机枪阵地落了下去。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机枪声停下了。 “你受伤没？”周仁向传令兵问道。 “俺没事。” “好那你现在立刻去通知二营长，三营长，敌军士兵是已经开始前后脱节了，让他们立刻呈左右包抄之姿，截住敌军的退路！务必将他们全歼在浙江境内！” “是！” 传令兵答应了一声，随后快步跑远。 周仁寻了个安全的所在，举起望远镜再次看了一眼江苏军这支团级军队溃散的方向，随后下令道：“掷弹筒！给我往他们身前轰！” 掷弹筒的士兵跟在最后面，此刻正好能直接接受周仁的命令，他们立刻展开炮筒，其中掷弹筒排长伸手测算了一下距离之后高声爆出一组参数。 随后一发发炮弹被放入掷弹筒中，随着“砰！”的数声咆哮，炮弹裹挟着破空之声飞向敌军撤离的前线。 “轰！” 一朵朵火花在敌军阵地前绽放开来，瞬间就截住了敌军撤退的线路。 而此刻第一团的机枪手们已经寻找到了合适的地形，机枪开始近乎于疯狂的咆哮着。 此刻对面这支失去了战斗意志的军队就好似待宰的羔羊一般，面对着浙江军的攻势立刻溃散开来。 …… 江苏第三师的主阵地之中，陈宝举着望远镜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幕幕，脸色不仅越发的难看起来。 “耻辱！真是耻辱！”陈宝放下望远镜，猛地锤了一下桌子，随后瞪大了眼睛扫了一眼半露天的指挥室内的其他军官们，低声道：“立刻吹响退兵号！不能成建制的全被全歼！” 他看得出来，现在派过去越境挑衅的那一批士兵们的战斗意志已经全都溃散了，此刻在继续打下去，就要成建制的被全歼了。 如果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无疑会对江苏第三师的上下的士气都会形成严重的打击。 “还有第一旅全线压上到边境地带，接应撤离的部队，如果浙江军敢越过来，就跟我狠狠地打！还有炮兵给我猛轰！”陈宝放下望远镜大喊了一声！ “师座不能轰呀，现在浙江军和我军的战士们叠在一起……” 陈宝瞪大了眼睛喊道：“我说轰就轰，你是师长我是师长？” …… “哒哒哒！” 江苏军的机枪在高处向着下方冲锋的浙江军猛扫。 一名营长举着望远镜居高临下的看着，脸色阴沉的可怕。 “居然这么快就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这仗还怎么打！”这名营长发现了正从左翼与右翼向着本方部队突袭的浙江军。 “机枪手！给我往右边打！”营长拽着机枪手的衣领大声吼道。 他知道如果浙江军的从两翼截断了自己的部队，那么立刻将会和从中路压上的部队形成合围之势，到了那时候，不要说自己这个营的兵力了，恐怕这个团都会成编制的被全歼！ 一颗手榴弹就在这时落进了机枪阵地之中，军官和机枪手一惊，随后本能的往阵地外跳去，但他们终究是慢了一步。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想，营长的半截身子直接被炸上了天。 “滴滴——嘀嘀嘀！” 浙江军的冲锋号还在响着，漫山遍野的浙江军冲了过来，此刻之前还稍作抵抗的江苏军此刻彻底放弃了，一个个丢盔卸甲的向着本方阵地冲去。 有的跑得慢的干脆直接举起手躺在地上。 就在这时江苏军的炮兵动了。 “轰！” 在一阵阵的爆炸声中，江苏与浙江相交的地方被炸成了一片火海，无论是浙江军的战士还是江苏军的战士在这一刻全都是如此的渺小。 经验丰富的军官们立刻指挥这士卒们藏入炮坑之中躲避伤亡。 第542章 炮团交手 随着重炮的轰击，长兴的大地都在震颤着。 在后方军事指挥所里的周朝先也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他脸色肃穆到了极点。 他抄起面前的电话随后对着接线员大声道：“接重炮团！” “重炮团团长李龙向司令官报道！”下一秒一个粗犷的声音从电话里响了起来。 “李龙老子问你现在你们可以侦查到对方的重炮团的所在地吗？” “报告司令，已经发现了！” 李龙这话确实不假，很多炮团在真正开炮之前都是要掩护起来的，为的就是不被人发现踪迹。 而当炮团开始轰炸的时候，那他们的位置却是藏不住了。 优秀的炮兵完全可以根据炮弹的抛物线反推敌人炮团的所在地，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两个距离几十公里的炮团竟然能隔空对轰的原因。 “给老子狠狠的轰！把他给老子轰灭火！”周朝先大声道。 “是司令！” 电话挂断之后，李龙出了指挥色，大喊道：“全军准备开炮！” 传令兵们迅速将李龙的命令传达下去，炮兵阵地之中，一面面防雨罩被从炮身之上移开，一门门口径吓人的炮管斜斜的指向天空！ “三发急速射！开火！” 李龙站在高坡上，用高倍望远镜看着远处。 他没法直接看清对方的炮兵阵地，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但他隐隐能看到炮团开火之时升起的浓烟。 “轰！” 十几门重炮同时开火，一发发炮弹冲天而起，向着既定目标落了下去。 …… 爱森威尔中校是一名老美利坚正星条旗人，他今天心情很不错。 一杯美式咖啡，再加上周围重炮的轰鸣之声，没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他坐在炮兵阵地的后方，用厚厚的棉花堵住耳朵，看着这些在他指挥下升腾而起的炮弹，心中充满了满足感。 他举起咖啡杯，笑道：“这才是生活。” 他从美国炮兵学院毕业之后短暂的加入过美国陆军，但后来因为品行不端被陆军开除之后，便漂洋过海来到中国。随后被齐燮元重金聘请为炮团团长。 他不认为自己领导的炮团会被敌军的重炮还击，因为他相信，现在的中国人还没有精通这么高深的技巧。 这时他忽然看到蔚蓝的天空之中，一些黑色的小圆点正向着地面飞来，并且它们在变得越来越大。 咖啡杯被丢在地上，爱森威尔中校将耳塞拔掉，下一秒他听到了“嗖”的破空之声。 “快隐蔽！”中校先生大喊了一声，随后整个人向着后面跑去。 但他走得慢了一些。 “轰！” 一发榴弹在阵地中心爆开，剧烈的爆炸让周围的两门重炮飞上了天空，同时炮弹爆炸也引燃了地面上摆放着的炮弹。 随后榴弹如雨般的落下，整片炮兵阵地被炸成了一片火海。 …… 半露天的指挥室内，房梁上的尘土猝然落下，浇了江苏军第三师师长陈宝一身。 几名副官忙冲上来要为他将灰尘抚去，陈宝却推开他们转过身去看向后方。 “这是怎么回事？”陈宝的眼中写满了疑惑之色。 下一秒指挥室的电话铃声大作，一名副官扑过去接通电话，随后脸色瞬间惨白的看向陈宝。 这位师长察觉到了对方诡异的脸色，立刻上前一步道：“到底怎么回事？” “师长咱们……咱们的炮兵阵地遭到了重炮的轰击，爱森威尔中将的肠子被炸出来了，几门炮也全都毁了。” 陈宝闻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名副官赶紧扶住了他。 “快，快撤兵！”陈宝咬着牙大声喊道。 …… 江苏与浙江的边境，轰炸之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第一团团长周仁从炮坑了站起身来举目四望，但见周围一片横尸遍野。 浙江军江苏军的士兵们的尸体叠在了一起。 “砰！” 一声枪声响起，周仁本能的卧倒，他四下张望，发现一名穿着江苏军军服的士兵闷声到底。 “团长。”一个浑身上下都黢黑的战士提着枪跑了过来。 “王尔？”团长认出了对方，随即明白过来应该是自己收下这名排长刚才救了自己一命。 随后越多的浙江军士兵从炮坑之中爬了出来，当然也有很多江苏军的士兵。 但此刻这些江苏军的士兵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主动投降。 “江苏军退了！江苏军退了！大胜，大胜！” 不知是谁大声的喊了起来，随后所有浙江兵们便一起大喊起来。 在重炮的轰炸之下死里逃生的他们有的激动的流下了眼泪，有的将军帽扔向天空，有的激动的狠狠地殴打这那些已经投降了个江苏兵。 随后肖岸带着一个加强团赶到战场。 “立刻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收敛俘虏。”肖岸大喊了一声。 虽然江苏军已经开始向后方撤退，但此刻他们也不能大意，因为谁知道敌方会不会突然再次发动进攻。 …… “司令，这次我军伤亡400余人，共击毙敌军670余人，活捉的俘虏400余人。”肖岸在周朝先的办公室里汇报道。 “我知道了。”周朝先点了点头。 这个伤亡情况算是不错的了。 “今天晚上召开表彰大会。”周朝先说道：“今天弟兄们的战斗意志很高昂，必须予以正面反馈，让他们好好保持这股子精气神。你去草拟一份立功者的名单，切记一定要准确，一定不要漏人。” 肖岸点了点头，随后见周朝先没事找自己，便退出房间。 之后卢永祥也发来急电询问情况。 他并未对周朝先问责，因为江苏军对浙江军的挑衅并不只是发生在长兴一地，在泸宁铁路青浦等地也发生过，卢永祥坚决支持就地反击，毕竟要是真看着人家挑衅而什么都不做，那真要被人看扁。 周朝先令姜来草拟了一份战损情况上报大帅府。这份战损情况被周朝先有意的扩大了。 “司令咱们没死这么多人呀……而且咱们的炮弹也没消耗这么多。” 姜来一开始以为是周朝先弄错了提醒道。 “笨！”周朝先瞥了对方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不把战损说的多一点，怎么让大帅府多给咱们拨发辎重。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知道吗？！” “啊，是司令我马上发电！”姜来从善如流的道。 第543章 表彰大会 浙江，杭州。 “战果出来了，大帅您看看。”胡柱明捧着从长兴发来的军情电文送到了卢永祥的手上。 当卢永祥看完后忍不住称赞道：“这个周朝先，确实是会打仗，看这样好似是直接把这一个团的人给围歼了。此前可没这战果吧？” 胡柱明笑着摇头道：“没。” 卢永祥道：“好，那就按照他清单上的要求给他补充弹药，在另外送一笔抚恤金过去。浙江第一师现在是咱们王牌中的王牌，可不敢亏待这呀。” 胡柱明笑着道：“大帅真是高明。现在重金褒奖立功的第一师，等到日后开战之时到来，我看其他军团必然也会是各个争先恐后的去建立功勋。” “我不怕给他们奖励，只怕他们不能打胜仗呀。还是那句话，只要能守住浙江和上海，没什么事不能奖励给他们的。” …… 浙江军第一师上下很是热闹，因为侦查到陈宝带领的江苏军第三师直接向后方撤了十几公里，所以今天周朝先破例让后勤处送了一些酒过来。 食堂之中的伙食也很是丰富，士兵们一面喝着酒一面吃着肉，好似到了天堂一般。 几个今天上了战场开了枪的士兵们大声的吹嘘着自己在战场上有多么多么的神勇，被人戳破漏洞之后，惹得一片大笑。 正在这时忽然有军官在食堂的那个小舞台上开始安装麦克风以及横幅。 “表彰大会？”有识字的人认出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军队要开表彰会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他们因为喝酒吃肉的缘故，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现在就已经到了表彰会的时间。 “都安静！”几名管理军纪的军官冲过来大声喊，随后食堂内便安静了下来。 他们大多数人别说没见过表彰会了，就是连这玩意是什么都不知道。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便见一盏明亮的灯光亮起，一名主持人高声道：“浙江第一师表彰大会正式开始，请各位授奖这开始准备。” 随后便见一名名身穿笔挺军装的士兵来到了舞台的一角，此刻白天他们在战场上杀敌有多么的彪悍，此刻就有多么的害羞了。 一辆推车被推到了舞台上，随后覆盖在上面的红布被掀开，众人赫然发现里面放着的竟然是满满的银元。 “我的妈这是要干什么？”有人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说道。 随后周朝先的身影出现在了舞台上，场面遂又安静了下来。 周朝先先默默的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多士兵与军官，随后笑道：“大家都不用这么严肃，我一直说在训练场上好好训练，在战场上好好立功，立功能有什么用呀？我告诉你，立功就有银元拿。” “第一旅一团长周仁、一团战士王尔、一团战士陈述……”周朝先将今日立功的军官和士兵的名字念了出来。 十几名军官和士兵一起登上了舞台。 “一团长周仁，指挥作战有功，现在授予一团长周仁一等勇士勋章，奖励银元一千块！” 周朝先将一枚自己委托江南制造局制造的镀银勋章挂在周仁的胸口上，随即又拿起一捆银元交给周仁。 “继续立功，争取早日当上旅长。”周朝先和周仁握了握手笑着说道。 …… “一团战士王尔，在战斗中击毙敌军指挥官三人，击毙地方士兵十五名。先授予一团神枪手称号，授予一等勇士勋章，奖励银元一千块！” “一团传令战士陈述，在战斗中准确传达军令，使得我军获得一场大胜，授予一等勇士勋章，奖励银元一千块。” …… 随着一枚枚勋章还有一打打银元发下去，周朝先发现在场的许多战士的眼睛都红了。 周朝先咧嘴笑了下，这正是他想看到的场面。 要想马儿跑，那必须给马儿吃草。 周朝先从来都是个现实主义的人，想要让士兵听你的话，不惧生死的英勇奋斗，那么你就要给他们应得甚至是更多的奖励。 周朝先相信，当战士们意识到只要英勇杀敌，就可以获得白花花的银元的奖励时，他们的作战意志将会变得更加的坚韧。 至于没有钱了会怎么办，周朝先目前还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一方面是他有很多产业在一直为他提供自己，另一方面是这笔钱他会找卢永祥要，当然最重要的是周朝先是真的不差钱呀。 虽然他当时从蒙古被赶走的时候很狼狈，但是蒙古的各个王公的家他可都是一家没落的全都给抄了。 这些剥削了蒙古几十年的王公贵族们的家底那可是雄厚的很。 将有功的士兵都表彰完了之后，战士们赫然发现舞台上的银元还没有全都分完，于是不禁都好奇了起来。 就见周朝先肃穆的说道：“在今天，有三百名兄弟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故此师部决定为这些阵亡者颁发特别抚恤金，每人两千银元。师部将会将这些银元以及他们的尸体送回到他们各自的家中。” 众战士们闻言一个个心情虽有些低落，但是心中却越发的踏实了。 在这个乱世，怕死的人并不多，他们怕的是一旦自己离世，自己的家人们将变得无依无靠了。 可现在周司令竟然还会给战死的战士们颁发抚恤金，而且还是两千银元这样的巨款，这彻底安了一部分战士的心。 随后表彰大会结束，第一师的战士们便开始疯狂的庆祝起来。 而此刻与浙江第一师张灯结彩庆祝胜利的局面不同的是，江苏第三师上下一片死寂。 师长陈宝将战报上报给了齐燮元之后，直接收到了一份措辞严厉的训斥电文，这让他本就一肚子的邪火更胜了几分。本想借酒消愁，可他喝了几杯酒后却是越发的愤怒，于是直接将高级军官们全都召集在自己的军营之中大声地训斥起来。 “你们都是一群饭团，都是群吃干饭的！”陈宝目光冷冽的看着帐中低着头的军官们大喊道：“明明是你们占据主动优势的，怎么这场仗最后还打成了这幅样子？” “现在齐大帅要求我给个交代，这个交代我不知道怎么给！你们给吧，这场仗到底是怎么打成这样的？！” 军官们纷纷低着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怒陈宝。 第544章 收编 “好了，你们都出去好好反省吧。”陈宝一顿臭骂之后，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几分，挥了挥手令在场的军官们都离开了军帐。 “这战略明明是他做得不对，最后却都怪在咱们头上，真是……” 一名军官对同僚小声的抱怨这。 “好了，少说两句吧。”江苏军第三师的第一旅旅长梁定远摇着头说道：“回头话被传进师座耳朵里就不好了。” 那名军官方才驻嘴。 梁定远抬头看向天空，这一晚群星暗淡，之一颗明月圆圆的挂在天上煞是醒目。 “唉，这场仗该怎么打呀。”不知是那名军官收到了刺激之后，轻声感叹了一声。 今天本是他们江苏军派出一个团主动向浙江军挑衅的。 但结果谁都没想到，这支被派出去挑衅的部队不仅被浙江军抓住了破绽，以迅猛的攻势全歼了。 而最终师长陈宝在慌乱之中命令炮团猛轰暴露了炮团的位置，以至于炮团也整个都被炸了乐天，这样的结果让在座的军官们都无法接受。 而士气更是跌落了一大截。 …… 浙江军和江苏军在长兴一带的冲突就好像拉开了某种大门一样，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了，浙江军与江苏军分别在泸宁铁路、青浦、安亭一带发生了数次交火程度不同的激战。 其中泸宁铁路方向的守军击溃了敌军，而青浦和安亭方面则都吃了些亏。 但双方都没有扩大战事的打算，这数场激战更是像是为即将爆发的更猛烈的大战做的一点点前戏。 于是在15日这天，浙江军的参谋部研判，江苏军在未来一到两个月中极有可能展开全面的攻势，于是一个他们早就计划已久的事情被提上了议程。 周朝先、张文、徐树铮、吴光新等等各人从各地返回杭州，召开了这样一场军事会议。 “我们参谋部已经决定要正式收编臧致平以及杨化昭两部了，诸位有什么看法？”圆桌上，卢永祥开口道。 不可收容客军是写在浙江以及江苏和平协议上的内容，但是如今这份和平协议的作用却是肉眼可见的越发小了起来。 “我同意。”张文举起了手。 他还在参谋部的时候就多次提议收编臧致平以及杨化昭两部，但当时都被人给挡了回去。 胡柱明也举起了手。 战事一触即发，臧致平和杨化昭两部的确是具备强悍的即战力，现在便是要被天下人千夫所指，也必须要收编这两支军队了。 周朝先也举起了手。 随后浙江军上层一致通过了收编臧致平与杨化昭两部的决议。 “浙江的形势，越发的严峻，希望诸君可以枕戈待旦，战事不日就要爆发了。”卢永祥面色严肃的说道。 在场的军官们都点了点头。 这是何远走了进来，对卢永祥道：“大帅，杨毓珣先生已经到了帅府，现在见不见？” 杨毓珣这是张作霖的重要亲信之一，此刻从东北一路赶到浙江，显然是带了很重要的信息来的。 “快请杨毓珣先生。”卢永祥道。 大概三四分钟后，何远便带着杨毓珣走进圆桌会议室内。 杨毓珣名声在外，在场的人不是与他有旧，便是也听过他的名头，此刻全都站了起来。 “毓珣先生。”众人皆含笑的喊了一声。 周朝先将目光落在杨毓珣的身上，见他比自己离开奉天时要消瘦不少，神情也更是沧桑了许多。 杨毓珣也发现了周朝先在看自己，微微偏过头对着周朝先笑了笑。 “毓珣先生，快说说你从奉天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徐树铮性子颇急，此刻大声问道。 杨毓珣笑道：“又铮兄何必着急，我这正要说呢。” 徐树铮上前来为杨毓珣拉开椅子，忙道：“毓珣先生快坐，我们早就等不及了。” 杨毓珣落座后就开口道：“我这次从奉天来带来三件事，头一件事便是我家大帅亲口许诺，只要浙江开战，那么奉军将会立刻入关，牵扯直系的北方军队。” “第二件事是我们电汇了100万美元给卢大帅。第三件事是我们从日本定的一批军械，将会直接转运上海，不日就将抵达，以资助卢大帅抗击齐燮元。” 众人闻言脸上纷纷露出喜色来。 其实这三件事中最重要的就是张作霖说只要浙江一开战，他将立刻入关。 直隶军的狠心地区顾名思义就是北平以及北直隶，这些地方直系是绝不可能容忍张作霖染指的。 到时候北方达成一锅乱粥之后，浙江的压力将会变得小一些。 当然这种小只是宏观层面上的，因为齐燮元的江苏军实力庞大，浙江的仗仍然是不好打的。 但是这已经是张作霖所能做的极限了，他张作霖总不能一船一船的将奉军从东北拉过来吧，别说张作霖根本没有这个运力，他就是有，卢永祥也不敢答应。 到时候整个浙江遍地都是操着东北口音的奉军时，那浙江还是不是他卢永祥的浙江就真的不好说了。 卢永祥对杨毓珣道：“多谢张大帅，也多些毓珣先生了，今夜我们在府中设下宴席，大家谁都不许先溜呀。” 卢永祥说着还将目光看向周朝先，大家均知周朝先对于饮酒做乐一事并不很在乎，此刻都一起笑了起来。 到了晚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朝先要起身告辞返回军中，冷不防的被徐树铮道：“朝先，可是急着回去看你那红衣的女骑将？” 众人闻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当初马钰雯带着一千多骑不远千里来投奔周朝先的时候，在军中高层内可是好生的引起了一波轰动。 周朝先笑骂道：“又铮老兄，你喝的醉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 三天之后，杨化昭所部与臧致平所部，共计一万六千多人从福建进入浙江，随后改番号为浙江军第六师，与浙江军第七师。 此消息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南京城的通电全国的电报痛骂卢永祥是个背弃和平协议，蓄意挑起战争的不忠不仁不信不义之人，并且声称要组织讨逆军攻打浙江。 卢永祥也不甘示弱的通电全国回击，一时之间浙江与江苏的矛盾再次升级。 而这一次，战争是真的要来了！ 第545章 动荡 且不提军队之中的激烈动荡，只说一说这杭州城中便已经是风云变色了。 当力工张扬推开了自家小院的院门时，却惊讶的发现现在还不到早上6点，但是街道上却已经满是行色匆匆的人了。 这些人有的提着行李，带着一家老小往东城门的方向；也有的是乘着小轿车往城外走，但这些大抵都是些家境优渥的。 还有的人则是从东门的方向往市里面走，但他们肩膀上扛着的都是鼓鼓的米袋。 忽然张扬看到了带自己干活的工头王大哥，此刻他正用扁担挑着两袋面粉匆匆往城里走去。 “王大哥。”他大喊了一声。 张扬是个机灵的，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只看众人这样子，他便隐隐能猜到，恐怕是又要变天了。 王大哥扭过头循声看过来，发现是相熟的张扬，忙道：“小张叫老子作甚？” “王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觉醒来街上的人全都……” “嗨呀，你的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你家里还有钱吗？” 张扬点了点头。他没有不良嗜好，将在船厂做力工的钱全都攒了下来，他的目标是争取买一辆车自己来拉。 “那你快点去买点米面粮油吧，听张先生说江苏的督军大人要攻打咱们浙江了。我早上四点多想去抢购一些米面粮油，到了就发现门口已经挤满了人。我排队的时候，那价格可谓是一个小时一个变化。” “老子花了原来能卖十袋粗面的钱，才他娘的买了两袋，你快去再不去恐怕就买不到了。” 张扬听完心中一惊，他连忙对着王大哥作了个揖，随后快步冲进卧房之中。 他掀开自己那床破褥子，随后在床板下掏出来几张银元和纸币，用一个手绢细细的包好之后揣在怀里，连脸也不曾擦半下就匆匆的往相熟的米面油粮店奔去。 战争要来了，人们也不是傻的，几次战乱后便晓得这些大兵们要打也是只打大城市，对于农村乡下之地，却是并不愿去的。 故此有钱的人可以回到乡下的庄园里躲藏；或者在农村有亲戚的中等户们也可以躲到农村的亲戚家；但惟有向张扬这种苦哈哈的卖力气的，是哪里也去不得。 为何？因为没钱，便是真的在乡间有亲戚，但谁又愿意收留你个苦哈哈？毕竟这时节，人们是常吃不饱饭的。 当张扬赶到米面油粮店的时候，却发现门口已经挤满了人，他急忙踮起脚尖看了一眼门派一边挂着的米面价格，脑子不仅微微发昏，险些直接昏倒在地。 “抢钱呀，真是抢钱呀。”张扬靠在墙壁上，失神的看着前面，喃喃地说道。 张扬便是整个杭州甚至是浙江与江苏两地穷苦百姓的一个缩影。 当战争的消息传到浙江与江苏一带，两省瞬间陷入了一片动荡之中。 而这些事关是否能吃饱肚子，能活下去的米面油粮的价格也是飞速上涨这。 当然这只是向张扬这种穷苦人家所能看到的，而他们看不到的是从杭州向外的火车票的价格或者是客船的价格都在飞速上涨这。 …… 沉浸了许久的张一麐再次出山，他给张謇打去了电话。 “季直兄，这几日的时局消息你可晓得了嘛？”张一麐轻声问道。 张謇并未答话，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风雨飘摇，风雨飘摇啊！”张謇的声音满怀悲痛。 他作为民国最早一批提出“实业兴国”的实业家，后来又历任了中华民国实业总长与水利总长，但无论是什么实业，再面对战争的时候他们都是如此的脆弱。 “季直兄不能打呀。”张一麐悲痛欲绝的说道。 张謇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浙江与江苏作为南方的经济重省，因靠近上海的缘故，两地承办了许多洋人的工厂，而随着洋人工厂的兴起，随后两地的国人也开始有样学样的开办起工厂来。 甚至在茶、丝绸、瓷器等国人专精的行业，两地还常常可以赚到外汇。 但如果战争席卷而来，那么浙江与江苏这么多年的经济成就，将会在顷刻之间，被战火所覆盖，这是以张謇、张一麐、陈易坤等江浙名流与民族资本家绝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罢了，仲仁咱们再去见一见齐督军吧，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卖我这张老脸呀。”张謇轻声说道。 …… 南京，大帅府。 “大帅，张謇先生还有张一麐先生以及几位其他前国府大臣在帅府外求见。”副官来到正在观看地图的齐燮元身前，询问道：“大帅，咱们见是不见。” “张謇他们又来了？”齐燮元不禁微微有些头疼。 张謇与张一麐等人在浙江与江苏两地名声很响，声望也很高，算是传统的地区性豪门。 齐燮元虽然不怕他们，但日后想要真的将整个江浙地区握在手中，却又离不开这些下面的豪强们。毕竟他们有钱有人，而且有名望，真要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齐燮元定然是不怕的。 但做完之后怕是也要被悠悠众口给骂的狗血淋头，到时候北平方面说不得为了平息民愤也会将他给抛弃了，这便是一套制约体系。 “让他们进来吧。”齐燮元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副官领命出去，过不多时便领着几个衣着华贵，器宇轩昂的中老年人们走了进来。 “仲仁先生，季直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帅府？来快请坐。”齐燮元面带笑意的招呼着两人坐下。 张謇摇了摇头，直站在门前不动，问道：“督军大人，我听闻您成立了一个什么讨逆军，要正式向浙江宣战了，此事是真是假呀？” 齐燮元闻言脸上颜色变化，片刻后道：“季直先生，您的消息很准确，江苏与浙江却是不得不爆发一战了。” 张一麐忙道：“督军，前几个月不是刚签订的和平条约吗？仗可千万不能打呀，这一旦开战，咱们浙江与江苏这些年的实业积累可就全都毁了呀。” 齐燮元叹了口气道：“仲仁先生，这个仗不是我想打的，是非打不可了。我们签订了和平协议这个不假，但是那卢永祥却违反了和平协议的内容，收留了臧致平与杨化昭两部客军呀。” 第546章 求见卢永祥 “违背我们双方的和平协议，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们民国政府曹大总统发表的关于‘武力统一’的重要讲话。您两位还不知道吧，现在河南督军、湖北督军、福建督军都，等准备联合讨伐卢永祥了。” 齐燮元说到此处露出十分难为情的表情道：“所以打不打卢永祥，跟我真没多大的关系。您如果真心希望不要发生战事，您最好还是去找卢永祥吧，让他削弱自身的武备，这件事说不定还会有回旋的余地，您要是在想劝我只怕我就要请您几位老先生出去了。” 齐燮元说完之后便转过身背对着张一麐和张謇两位老人，而是默默无语的看向军事地图，摆出了让他们离开的架势。 张一麐还想再次开口，却被张謇拉了一吧。 “季直兄，您？” 张謇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转身离开。 江浙地区一向以张謇为首，此刻他转身离开了，众人心中虽有不愿，但终究还是都转过身离开了。 众人走到帅府门口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呼喊之声。 “季直先生慢些。” 众人循声回过头去，却见是齐燮元一路小跑着过来。 “督军大人，何事？”张謇平静的问道。 齐燮元说道：“本官还是想让诸位明白，江苏攻打浙江，是乃是统一政权之战，我在这里可以像两位保证，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一定会尽力保护民族实业。” 张謇含笑这点了点头，随后道：“多谢督军相送，我等先去浙江了。” 齐燮元站在帅府门口目送着几部轿车离开，随后这才返回帅府之中。 …… 次日，张謇与张一麐等人便赶到了浙江杭州的大帅府外。 当他们向帅府门前的守卫说明身份并且想要求见卢永祥的时候，卢永祥却没见他们。 “几位先生你们来的真是不巧，我们家大帅昨天偶感风寒，今天一整天都是卧床不起，今天实在是没法见你们了。要不……你们改日再来？” 卢永祥的副官何远低声道。 “我们只有几句话要与浙江督军说，难道这么一会也不行吗？”张一麐争取道。 他们都是历经官场，并且都曾身居过高位，所以根本就不相信卢永祥是生病。 何远轻轻的摇了摇头：“两位先生，请不要让在下难做。” “卢永祥他也……”张一麐就要开口痛骂，却被张謇拦住。 两人离开大帅府后，张一麐骂道：“这个卢永祥实在是不醒事，难道不知道我们两个是为什么而来的吗？” 张謇苦笑一声道：“怕正是知道咱们两个是为何而来，所以才称病不出的吧。” “那现在咱们该如何？要不去找浙江省长，让他从中说和说和，看看事情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张一麐提议道。 “浙江省长？他只是一个既无实权，又无话语权的分量，找他咱们还不如找那位周中将。” 张一麐这些日子沉溺于书画风月之中，疏于时局，一时间却不知道张謇说的这位“周中将”是谁。 “季直兄，你所说的周中将却是何人？”张一麐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在江浙一地有那个军官官至中将，并且有一定的话语权。 “就是那个当初在中间牵线搭桥促成江浙和平协议的那个周朝先。他现在已经官职中将司令，手下实管两个师。” “他？他升的好快。” “去长兴。”张謇对司机说了一声，随后又道：“他确实是个又能为的，夏超便是他扳倒的。” 张一麐闻言便不在说话了，夏超从前也算是个江浙一待的豪强，前段时间听说是灭门案事发了，如今看来竟然是另有隐情。 …… “关于01平原的防守，我认为咱们应该在这几处位置多设几门机枪阵地。” 周朝先的办公室里，第一旅旅长也是负责01地区第一道防线的负责人肖岸指着地图如此说道。 “那你就设呀。” “司令，我们第一旅的机枪数量不够，我们问后勤部要了，他们要您盖章才能拨。” 周朝先便从笔记本上撕了一页下来，随后写道：“已知，为浙江第一师第一旅拨发机枪若干。” 肖岸接过字条后方才笑道：“司令，如此我们第一旅防区便坚若顽石了。” 正在此时姜来进来通报道：“司令，军营外张謇先生求见。” “张謇？”周朝先站起身来有些惊讶，随后道：“他们几人？” “一行不超过十人，皆是中年人或是老人。” 周朝先闻言便大抵猜到了张謇等人的来意，心中本能的不想相见，但片刻后还是道：“请他们去会客室。” 十分钟后，姜来领这张謇与张一麐等人进入会客室中，正好看到了一脸笑容的周朝先。 “几位先生远道而来，也不事先知会一声，仓促迎接，千万见谅。” 张一麐快人快语道：“你肯见我们就不错了，卢督军给我们吃了个闭门羹嘞。” 周朝先微微一愣，这话他如何能接。 好在张謇马上道：“周中将，我们的来意想必你也清楚，便是想再次从中牵线搭桥，看能不能再次稳定住浙江与江苏两地的局面。你或许不知，这段时间江浙地区动荡不安，各种物资价格飞涨……” “我都知道。”周朝先开口截断了话头，他对两人道：“我并非是不知食肉糜的庸人，我自知下面百姓的苦楚。但今天见了两位，便对你们直言了，浙江与江苏一战，势不可挡。换句话说就是非打不可了。” 张一麐急道：“怎么就非打不可了？你们和江苏军各退一步，不久又是一片海阔天空吗？” 周朝先摇头道：“仲仁先生，您是不再当局，所以看不清眼下的局面呀。现在已经不是浙江与江苏之间的问题了，而是直系与奉系皖系之间的问题了。” “况且江苏是不会退的，齐燮元此人觊觎浙江与上海多年，他早就想将两地吞下。我想你们来的时候已经见过齐燮元了吧？他定然是把事情都推到了我们浙江这边。” 张謇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们浙江也是形势所迫，方才积极备战。其实换位思考的话，便是我们家卢大帅愿意将浙江交出去，可我们这些跟着卢大帅吃饭的人呢？” 第547章 奉天猛虎 “齐燮元入主浙江之后，各种资源地盘肯定是要分给手下的人吧？我们怎么办？”周朝先摊开手道：“我不答应，我相信其他将领也不答应。所以仲仁先生，季直先生，这场仗是非要打的，而且还是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才算罢休。” 张謇闻言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此刻他心底那最后一丝期许也彻底的消失了。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叨扰了。”张謇对着周朝先抱了抱拳，随后转身离去。 张一麐有心在劝几句，可闲了半天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开。 周朝先并未追上去，他只是站在会客厅门口远远地看着张謇与张一麐缓缓地走远。 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这几位老人的身影越发的佝偻了。 “实业兴国，实业救国。”脑海之中仿佛又想起了这些人的主张。 在清王朝陷入半殖民半封建的乱世之中，是这些有识之士们不断的去开阔新的视野，开创新的理念。 可谓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周朝先忍不住追了上去，问道：“几位先生，江浙一旦开战，境内便再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你们意欲何去？” 张謇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多谢周中将关心，我在日本有几个友人，打算去日本了却残生了。” 张一麐笑道：“我在巴西有一个种植园，很久没去过了，也想去看了一看。” “两位先生慢走。”周朝先轻声道。 两人微一点头，随后离开军营，上了汽车匆匆而去。 随着张謇与张一麐的无功而返，江苏一地尚还算好，但是浙江境内，各路民族资本家或者是洋人兴办的洋厂洋企纷纷外套，一时之间整个浙江还未打仗，但已经陷入到一种异样的慌乱之中。 七日后，泸宁铁路方面江苏军与浙江军再次爆发激烈冲突，最终浙江军越境围歼了江苏军一个营又将其主力团击溃之后，匆匆撤回境内。 而当天下午，杭州急电各地主将，要求他们立刻返杭州，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当周朝先抵达大帅府的时候，赫然发现帅府的守备力量增强了不止一倍。 当他询问了一名相熟的军官后方才得知，就在昨日，卢永祥的大公子卢小嘉在外喝花酒的时候，遇到了一场刺杀。幸亏当时卫队的战士们拼死保护，这才将卢小嘉有惊无险的送回到帅府之中。 而从那时起，所有卢家血亲，全都被下了禁足令，谁也不能离开大帅府。 周朝先进入帅府后，在何远的带领下进入了间会议室内。 会议室里的多数军官周朝先都认识，但是有两人却是面生的很。 何远赶忙介绍道：“周将军，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浙江新编第七师师长臧致平，这位是新编第六师师长杨化昭。这位是周朝先，周将军。” 三人忙互相握手互相客套了几句。 随后卢永祥穿着一身军装快步的走了进来。 “都来了，好久人都没这么起过了，都坐下吧。”卢永祥坐在主座上，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众军官一起落了座。 “今天将大家叫回来，是我已经收到了确切的消息，江苏的齐燮元要组成一直联军来攻打咱们浙江了。所以今天在这里，我宣布正式成立浙泸联军，以保证浙江与上海的安全。” 众人一起点头。 卢永祥起身拍了拍手，副官何远将一张巨大的地图推了进来。 地图上方，被用五个大圈圈中了三个位置。 “江苏人想要打进来，大抵也就是这三个方向，所以我任命——” 随着卢永祥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坐定。 “我任浙泸联军总司令，下设三路司令官。” “第一路司令，何奉林、副司令杨化昭，下辖中央第十师、浙江新编六师、浙江第五师、第中央第六混成旅、浙江补充旅、卫队团防守沪宁铁路。” 何奉林以及杨化昭立刻站起身来，向卢永祥敬礼道：“是总司令。” “第二路司令周朝先、副司令陈乐山，下辖浙江第一师、浙江第四师、浙江新编第七师、中央陆军第四师、浙江边防军进攻江苏宜兴。” 给周朝先下达的却是进攻的任务。 这出乎了周朝先的预料，但随即醒转过来，卢永祥给自己拨了这么多精兵，就是希望借助自己的指挥能力，在宜兴方面撕开个口子反扑江苏，让齐燮元畏手畏脚。 周朝先和陈乐山站起身来，一起对卢永祥敬礼道：“是，总司令。” 陈乐山是浙江边防军与中央陆军第四师的统帅，为人老实稳重，算不得开拓之人，但守成足以。 而且他也只是副司令，实际上在现在的军事主官权利很大，而副司令几乎相当于个名誉。 “第三路司令张载阳、副司令潘国纲，下辖浙江第一师、浙江第二师，浙江重炮师据守仙霞岭。” 张载阳和潘国纲立刻起身敬礼。 “诸君。”卢永祥将名册合上，用锐利的目光扫向在场的众人，随后道：“一切都全赖你们了。只要咱们能守住浙江，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是老子能拿出来的，没有什么是不能给你们的，明白吗？” “是，司令！”众人一起答道。 卢永祥随后挥了挥手道：“出了第二路司令官周朝先以外，其他人都退出去吧。” 众人看了周朝先一眼，纷纷转身离开。 当会议室内只剩下周朝先和卢永祥两人的时候，卢永祥坐到了周朝先身边，轻声道：“朝先，先前我将进攻宜兴的任务交给你的时候，参谋部里有很多人反对。但我却执意任命你为第二路军司令，并让陈乐山去辅佐你，你可知为何？” 周朝先道：“为何？” “我常闻人们说，奉系有五虎，分别是郭松龄、韩麟春、李景林、张宗昌还有姜登选。但又有人说，这五虎实乃是假老虎，而你周朝先才是真正的奉天猛虎。” 卢永祥拍这周朝先的肩膀道：“我们浙江是否能听到你这头奉天猛虎响彻天地的咆哮之声呢？” 周朝先的脸上显出笑容来，他道：“老帅，朝先的十六师被剥夺之后，早就在等着一鸣惊人之时，宜兴守军在我看来，顷刻之间便可斩于马下，尽管放心便是。” 第548章 风雨飘摇 周朝先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抱着一摞地图往里走的胡柱明。 “胡参谋长。”周朝先忽然叫了一声。 “周司令，去做事呀？”胡柱明笑着抬起头来。 周朝先微一点头，随后道：“此去不知何事再能见面，一定要十分珍重。” 胡柱明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笑道：“一定，周司令在战场之上，一定要要万万小心，枪弹无眼。” 周朝先道了句：“多谢。”随后转身向院外走去。 胡柱明捧着地图转过身看着周朝先笔挺的背影消失在了大帅府外，忽的轻轻的笑了笑。 “好挺的背。”胡柱明说完，抱着地图转身向里面走去。 周朝先出了大帅府外便看到陈乐山和臧致平还有几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军官。 “司令，我们向您报道。”陈乐山还有臧致平等人一起向周朝先敬礼道。 周朝先换了个礼道：“先去我家府上。” 众人欣然应允，随后周朝先和陈乐山一辆车，其他人分别乘坐三辆轿车前往周朝先位于杭州的府邸。 “周司令。”汽车后座上，陈乐山率先开口道：“虽然大帅给了我这个副司令的职位，但我思来想去，他老人家大抵还是考虑到我在浙江军中颇有些名望。但自家事自家知，所以我想将所有军事上的指挥权都交给你，我自己只令中央陆军第四师，可否？” 陈乐山的话正中周朝先的下怀。 一路大军，就像是一个大企业一样，最怕的就是人人都想说话，人人都有话语权。 这样就无法将全身的力气聚在一起，起效果往往还不如只听一个人的。 周朝先笑道：“如此当然是最好了。陈副司令，如果咱们在宜兴立下什么功劳，我周某人是不会将全部功劳都吞下的。” 两人随后都轻轻的笑了起来。 周朝先只是在向陈乐山保证，只要你不掣肘我的指挥，到时候在宜兴立下什么功劳，都会由陈乐山的一份。 不一会车便停在府门外，周朝先下来后往四周看了一眼，对姜来道：“联系陈以忠还有宫备等军中高层的家眷，随后调一营把他们送到村里保护起来。” 周朝先不记得历史上江苏军的航空兵有没有轰炸过杭州了，但是既然有这个可能他还是尽量将这种可能性降到最低。 “是，司令。” 周朝先等到臧致平等人都下了车，就一起进入府门之中。 入府未走几步就看到代欣冉笑着迎了上来，但当她看到丈夫身边还跟着一群军官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 “今天要在家里开一个简短的军事会议，你先去收拾东西，姜来等会会带人来把你们送到乡下去。”周朝先抱了下代欣冉，附在她耳边说道。 “那报社的工作……” 周朝先摇了摇头道：“战争就要打响了，我现在被卢大帅封为第二路军的总司令，别让我分心了。” 代欣冉闻言脸上虽然略有暗淡之色，但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好。” 随后陈乐山臧致平等人也和代欣冉打过了招呼之后，进入了周朝先的办公室中。 “周司令，让我为你介绍一下。”陈乐山将手伸向一个周朝先不认识的人，介绍道：“这位是浙江边防军的统帅陈平。” 名叫陈平的中校军官立正敬礼道：“向周司令报道。” 周朝先对下辖的其他军队都有些了解，但对于这个浙江边防军到底是个什么编制，可就不太清楚了，于是问道：“浙江边防军是什么编制？有多少人？” 陈平回答道：“报告司令，边防军是大队编制，共五个大队，每个大队五千人。” “五千人，也是合用。”周朝先点了点头。 随后他对众人道：“上地图前来，我跟你们讲一下现在我在长兴——蜀山一带的布防。” 众人立刻围了上来，随后周朝先道：“现在长兴蜀山一带，我一共驻扎了两个师团，分别在蜀山与长兴筑起了两道防线。” “按照大帅的指使，我军是要负责攻破宜兴的任务。但你们看，从长兴出发往进发，是一片广袤的平原，非常适合炮兵团的狂轰乱炸，所以我部的计划是防守反击的战略。既主动引诱敌军来进攻，我军在乘势掩杀过去。” “当然这只是我部的初步战略，我们具体的作战中计划还有等到诸位前方长兴一带驻防之后在行通知。你们最快多长时间能够答道长兴？” 陈乐山道：“三天，我的中央第四师三天就能到。” 臧致平道：“我的距离更近一些，大概两天。” 陈平道：“我也需要两天时间。” “嗯你们现在立刻集结人马向长兴方向前进，到时候咱们在具体向宜兴的进攻事宜。” “是司令。”众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周朝先点了点头，随后道：“好了，现在都回去吧。” “是。”众人答应了一声，随后各自离开。 等到人走之后，代欣冉来到书房之中，目光中颇有些担忧之色道：“如今你官越做越大了，我原以为我心中的是欢喜的，但如今却是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了。” 周朝先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于是上前轻轻地将他抱在怀中，温柔的道：“放心吧，我官最大，江苏军逮到我也舍不得杀我。” “呸呸呸，不许说被人逮到的话。”代欣冉蹙起眉头，但片刻后复又展开，她捧着周朝先的脸轻声道：“在我心里，我家夫君是像霍去病，卫青那样可以封狼居胥，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代欣冉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放在周朝先的手中，轻声道：“这个荷包可保你的安全，是我在寺庙里请得到的高僧开过光的。” 周朝先将荷包收好，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随后道：“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陈婉秋还有陈夫人他们也都一起去吗？”代欣冉问道。 周朝先点了点头，虽有又有些无奈的说道：“原是想送你们去法租界的，但终究是对那些法国佬不太放心，村里大抵是不会受兵祸的波及，只是日子苦一些。” “再苦能有你们在前线打仗苦？” “那是不一样的。”周朝先轻声的说道。 第549章 序幕 “没什么不同的，你不知道你这一去我就要每天担惊受怕，生怕你出点什么事。”代欣冉说着将头埋在周朝先的肩膀上。 周朝先伸手揉了揉代欣冉的脑袋轻声道：“放心吧，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出什么事的。” “你保证你一定会安全的回来。” 周朝先笑了笑道：“好，我保证。” 次日天明，周朝先便在警卫团的护送下赶往长兴方向，而与此同时整个浙江进入了一片调兵遣将的氛围之中。 而南京方面的情报人员也迅速捕捉到了浙江这一番整军备战的行径。 于是在八月中旬的这一天，齐燮元在南京向全国通电，痛斥了浙江督军卢永祥这番调兵遣将的举动。 次日再面对媒体们的采访时，齐燮元义正严词的说道：“卢永祥这是在蓄谋挑起战争。而浙江还有皖系的群体军官，将会因为他们这一次的挑衅行为，复出最严厉的代价！” 随后像是英国广播公司、时代周刊、纽约时报等在欧美有巨大影响力的媒体们也纷纷对浙江与江苏之间的矛盾展开报道。 而此次齐燮元抓住了卢永祥率先破坏江浙和平协议的问题，大做文章。 与此同时，各个直系将领同时在电台对媒体上痛斥以卢永祥为首的浙江军事集团。 而因为卢永祥率先破坏协议，收编了客军此事属实，一时间舆论一边倒的支持齐燮元为首的江苏直系军事集团。 一时间在远东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所即将发生的一切牵扯了整个民国，乃至于大半个地球的注意力。 而就在齐燮元在媒体上开战舆论攻势的时候，这位江苏的实权人物也秘密开始召集直系的各方将领赶赴南京开展军事会议。 …… 八月中旬，秋分渐寒。 江苏，南京。 南京城中戒严了，不仅是城墙之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士兵，便是接到之上，亦有许多往来的士兵。整个南京城都陷入一种危险的氛围之中。 大帅府内，齐燮元穿着一身华丽的军服，几颗勋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的摇晃着。 “大帅，我们来了。”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官大步走来，走到帅府前对着齐燮元敬了个军礼。 “王普将军，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齐燮元和他亲切的握了握手，随后道：“快请进，快请进。” 王普刚进去后，陈调元又来了，再然后就是宫邦铎等手握实权的大军阀。 随后在大帅府的一间会议室中，齐燮元高声道：“天下苦皖系久已，如今卢永祥这个无才无德之人竟敢占据着浙江与上海两块宝地，实在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今日依我之见，咱们便夺得他们的鸟位，也让咱们兄弟几个享受享受浙江和那三千里洋场的上海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可好？” “不错，这个卢永祥实在是太过可恶了！”王普一拍桌子，大声道：“咱们早就该动手了。” “不错，上海可是个金山银山，必须有能者居之！”陈调元也道。 其实大家从各地而来的目的早已经是再明确不过了，那就是要进攻浙江，然后再瓜分浙江与上海。 齐燮元起身道：“那既然如此，我宣布讨逆军从现在开始正式成立！” “我自任总司令。”齐燮元说完指了下身边的刘玉珂道：“玉珂先生为讨逆军总参谋长。” 众人一起鼓起掌来，齐燮元在他们之中地位最高，军权最大。这次攻浙，虽然是众直系军阀一起动手，但是其主要力量还是齐燮元的江苏军。故而众人情愿以齐燮元为主。 “下面就由咱们的总参谋长来分配下各自的作战任务。”齐燮元说完后就坐了下来。 刘玉珂来到一面挂着军事地图的墙壁前，开口道：“讨逆军司令部任命：第一路司令宫邦铎将军担任。” 宫邦铎立刻起身，对着齐燮元敬了个军礼。 在场的军官们纷纷鼓起掌来。 刘玉珂继续道：“第一路军统帅中央陆军第六师团、中央陆军第十九师团、江苏第二师团以及湖北第五混成旅、江苏第四混成路。主攻方向，上海！” 宫邦铎立刻敬礼道：“是，请大帅放心，邦铎定会攻克上海！” 齐燮元起身鼓掌，会议室内遂又响起一片掌声。 等到宫邦铎重新落座之后，刘玉珂伸手指着宜兴方面道：“任命陈调元将军为讨逆军第二路司令！麾下统帅中央陆军第二十四师、中央陆军第十一师团、江苏第一师、江苏第三师、江苏第二混成旅、江苏第五混成旅和河南第三混成旅以及湖北第一混成旅在宜兴方向对长兴展开攻势。” 刘玉珂的话让在场的人微微一愣，长兴虽然是个重要的地方，可怎么会调这么多的重兵来进攻。 “司令官，这……这为何会调这么多的军队来进攻长兴呀，据我所知长兴的守备力量只有两个师团吧？”陈调元开口问道。 此刻江苏的情报机构还并未获悉驻守长兴的周朝先手下即将增兵的消息。 未等刘玉珂开口，齐燮元直接道：“驻守长兴的是有着奉天猛虎之称的周朝先，此人你们不可小看了他，我调集重兵进攻，就是让这一仗必须一战功成！” 陈调元闻言虽然觉得齐燮元有些小题大做了，但还是立正敬礼道：“请司令放心，调元必定攻破长兴，直捣黄龙！” 会议室内顿时又响起了一片掌声。 刘玉珂继续道：“讨逆军司令部任命——王普为第三路军司令。” “第三路军下辖湖北第一师、安徽第三混成旅、安徽第五混成旅，主攻广德方向。” 王普起身敬礼道：“请司令放心，我必然第一个攻破浙江之地！” 众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刘玉珂等众人安静下来后继续道：“总共日期未定，现在我们还要等福建方面配合，但总归就是这一两个月内了，往各位司令早日赶赴战场，日后一旦开战，祝各位一战功成！” 齐燮元站起身来，高声道：“一战功成！” 众人一起道：“一战功成！” 现在的江苏军在湖北与河南两地军阀的帮助，军队的数量早已经是无法以往日来想必了。 便是齐燮元，现在也已经将浙江当成了自己手中之物了。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南京天色很是难看，阴沉沉一片好似要下雨的样子。帅府外也因为南京全城都在戒严的缘故，所以路上看不到一个人。 第550章 张国威 王普、陈调元、宫邦铎等人纷纷带领着手下各自离开，随后的几个小时中江苏境内驻扎的各个兵团近乎于疯狂版的调动起来，一时间风雨欲来风满楼。 …… 浙江，长兴。 刘飞羽近乎于跑着冲进了周朝先的办公室。 “何事惊慌？”周朝先蹙眉问道。 “司令，出事了。刚刚位于南京的密谈突然发了急电过来，南京城在戒严了七个小时之后，南京周边的军队全都调动开了，同时南京城内的物资也全都开始向城外搬运。” 周朝先一下子站了起来，眼中寒芒闪动，问道：“这信息准确吗？” 刘飞羽用力的点了点头道：“一定准确，不然咱们的情报人员也不会违反条例在白天发报的。” 周朝先手指在书桌上敲了几下后，抬起头道：“立刻给大帅府发报。” “姜来！”周朝先又喊了一声。 守在门外的姜来立刻走了进来。 “立刻联络第一师还有第四师各个部队，立刻要求他们进行一级戒备！”周朝先冷着脸说道。 “是，司令。” “还有给新编第七师团、中央陆军第四师团、浙江边防军发报，询问他们现在的确切位置。” “是，司令。” 当姜来的身影离开办公室后的五分钟内，一阵凄厉的警报声以司令部为中心，迅速向着四方扩散开去。 随后整个浙江第四师的驻地都响起了一片的警报铃声。 不少正在操场上训练的士兵们在听到这片凄厉的铃声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个都迅速的向着各自的营地冲去。 “报告连长！”一连驻地，副连长冲到连长身前大声汇报道：“第一连应到120人，实到120人，集结完毕。” “全军戒备，随时准备作战。”一连长手插在腰间，默默地看向远处的天空。 一级戒备，那是战事才会使用的戒备等级。 而在一级戒备的铃声响起之后的十五分钟内，浙江第四师集结完毕，形成战力。 …… 蜀山方向，浙江第四师的司令部收到了司令部的电报之后，立刻敲动了警铃。 瞬间整个第四师的指挥部内外响彻一片铃声。 跨坐在战马之上凝望着马匪们训练的陈武面色一变。 “马钰雯！”陈武高升喊了一句，下一秒一袭红衣的女子就已经纵马来到身前。 “副师长，怎么了？”马钰雯也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皱眉问道。 “你部立刻集结返回驻地，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外出，这是一级戒备的警铃。”陈武对马钰雯说道：“要打仗了。” 随后他拨马便走，向着军营的驻地方向走去。 浙江第一师以及浙江第四师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的动作幅度之大以至于惊到了与他们对峙的江苏第三师。 …… 江苏第三师师长陈宝举着望远镜看着对面的浙江第一师团近乎于风控的备战动作，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这帮浙江军要干什么？” 十分钟后，副官冲到了他的面前，大声道：“师长，司令部的军令。” 陈宝立刻接过司令部的军令，可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明白了浙江军为何会忽然开始备战了。 点报上只写了一行小字。 “江苏讨逆军正式成立，陈宝师长与江苏第三师正式归属陈调元将军任司令的第二路军统帅。” 陈宝脸上显出一丝苦闷之色，骂道：“靠这消息根本就不及时呀，根本就被人家先发现了呀！” 但他也知道自己向上级抱怨也没什么用，咬着牙下令道：“第一旅第二旅，立刻前往宜兴城驻防。” 此前陈宝带领的江苏第三师再被周朝先的炮团猛烈攻击之后，损失惨重，随后向推出了宜兴防区。现在陈调元马上就要来了，自己若是还在后面缩着，恐怕会被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给烧掉。 江苏第三师立刻行动起来。 第一旅更是作为先头部队向宜兴前方开去，行出十几里后，原地开始构筑起防线来。 至于为什么不继续向前方突进，那是因为第一旅的士兵已经隐隐看见了浙江第一师的师旗了。 再往前就要和浙江第一师正面相对了，他们是断然不敢。 …… 这天晚上，张国威穿着一身长袍马褂出现在街道之上。 他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长檐帽，鼻梁上架着一副眼睛，走起来两只眼睛确实不住的在四下张望着似乎生怕是被人发现了踪迹一样。 这条街上绝大多数的店都关门了，只有在街角偏僻的一家茶楼上还亮着灯。 张国威快步走进茶楼之中，问道：“秦先生的包间。” 伙计忙道：“秦先生在二楼左手01号房间。” 张国威点了点头，随后又向着身后看了一眼，见没有尾巴这才匆匆的往楼上走去。 但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角后的两分钟内，三五个身上裹挟着酒气的醉汉跌跌撞撞的走进茶馆之中。 “唉……老兄咱们在这喝第二顿酒。” “不错，不错！在这喝第二顿！” 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家伙嚷嚷着就走了进来。 店小二眉头微微蹙起，上前道：“几位爷，咱们店现在就要关门了，你们要喝呀请去……” 但是小二的话却说不出来了，因为此刻一只手枪正顶在他的额头之上。 “刚才那人在哪？”醉酒的人此刻的神情哪里有半点酒气，一双眼睛闪着光的看着小二。 …… 茶馆二楼。 张国威和秦先生已经见了面。 “这是周兄要的地图，记住千万要交到他的手上，这可是我冒着杀头的危险带出来的，全是为了我和他的同学之情呀。” 张国威从怀中取出仙霞岭的防御图交给面前的人。 秦先生点了点头，肃声道：“请张师长放心，我们家大帅说了，日后入主浙江之后，必定选浙江一个最繁华的所在交给您治理。到时候必定让您还有您得家人全都过上做梦都能笑醒的好日子。” 随后秦先生摊开了仙霞岭的地图，取出一张纸开始飞快的临摹起来。 但就在此时门外却忽然响起了脚步之声。 “什么人？”张国威大叫了一声。 那店小二的声音响起：“几位爷，要蓄水吗？” 第551章 抓捕 张国威的脸上显出不悦之色，他大声道：“上面不用你伺候，你只管将下面看好了就是了。快滚！”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门外却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国威和坐在他对面的秦先生脸色具都一变，下一秒两人几乎是一起起身向腰间摸出。 “砰！” 一声巨响，门闩承受不住这股巨力，瞬间断裂开来，包间的房门被从外踹开。 而张国威此刻才将手枪掏出来。 “不许动，都把手给我放下！”一声大喝之声响起。 张国威微微抬头，就见门外长枪短枪总共有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这两人。 “几位军爷，别误会了人，我是咱们炮兵师的……”张国威连忙自报家门，希望自己的名头可以吓住对方。 但是他的话却没说完就被对面的一声冷笑给打断了。 “张师长，看来我们这次是真的没有找错人呀。”带头的那人冷笑了一声，随后挥了挥手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坐在你对面的这人就是孙传芳的亲信吧？” 张国威闻言心中立刻凉了半截了。 这明显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就是为了来抓他们的。 “我们是浙江督军府军法处的，这次怕是要两人跟我们一起走一趟了。”站在最前面的那名军官大声道。 “砰！” 军官身后的一人扣动了扳机。 “哎呦！”秦先生一声痛呼，他握枪的右手被打出的子弹打烂。手中的手枪带着几根手指“吧嗒”一声摔在了地面上。 “张师长，你应该不想这样吧？”军官指着那个抱着自己被打烂的手哀嚎着的人，看向张国威问道。 “几位爷，我有钱，你们能放我一马吗？只要能放我一马，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真的！”张国威大声哀求道。 “张师长，财帛固然能动人心，但是我们军法处的最狠的就是你们这些出卖我们浙江利益的叛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正是要将仙霞岭的防御图交给这个孙传芳的部下吧？” 张国威心中大惊，他还想在说话，却见那名领头的军官挥了挥手，四五个彪形大汉就冲了过来。 他手中的手枪被夺过，随后就被人用一条粗麻绳给五花大绑的押了下去。 那位秦先生也如他一样被五花大绑的给带了下去，下楼后为了防止两人咬舌自己，众人又寻了些棉布塞进他们的嘴里。 茶楼下方，领头的军官对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笑着道：“多谢刘先生的情报，我们才能顺利的将人带走，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杭州坐一坐？” 一袭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是刘飞羽。 刘飞羽笑道：“不必了，此次动手也是多亏你们军法处的人。况且周司令已经多次电令我返回长兴，我现在是再也推拖不过了。” 军法处的军官脸上显出为难之色，道：“您如果不去，我们这报告可不好写呀。” “这……那这样可好，此次抓捕全是你们军法处的人做的，和我并无一点干系，也省得麻烦。” 军法处军官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自然明白对面的人是打算将抓住张国威出卖仙霞岭的防御部署图的大功让给他们军法处。 但此功的大头明明是这些自成军情科的人做下的，现在为何要平白送这么一个大便宜给他们军法处呢？ “刘先生，这个不妥吧？” 刘飞羽笑道：“实话告诉你，我的前程只在周司令一人之上，其余的功劳，与我并没有什么帮助。” 军法处的军官闻言便露出了然之色，随后立刻开始掏口袋，翻来覆去的找出三枚银元之后，又立马回过头对其他人道：“把你们身上带的钱都叫出来，算我借你们的。” 随后军官凑齐了四十五块银元，用一个小布袋装着递给刘飞羽道：“功劳您不要，些许银元总归是要收下的吧。” “好，那如此咱们便就此别过了。”刘飞羽将银元收下，随后看着军法处的人将秦先生还有张国威押进一辆轿车后迅速开走了。 刘飞羽将装着银元的布袋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他这次亲自赶赴仙霞岭就是为了确保张国威无法将仙霞岭的防御部署图交出去。现在任务已经完美解决了。 周朝先之所以令他这么做，也并非是多管闲事，只是为了让仙霞岭防线能起到拦住孙传芳北上进攻的步伐。 只要仙霞岭防线挡住孙传芳，那么浙江便不会陷入到腹背受敌的被南北夹击的状态中去。 这对于在长兴被卢永祥授予打开局面重任的周朝先来说尤为的重要。 …… 次日中午。 “噗通！” 一个人影被推进了大帅府的书房中。 那人跪倒在地，脑袋疯狂的与地板亲密接触口中还道：“大帅，大帅你放过我吧，我就是一时间鬼迷心窍了，您放过我吧。” 张国威说着脑袋还不断的和地面碰撞着，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先别磕了，把头抬起来给我瞅瞅。” 这时卢永祥那标志性的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 张国威连忙抬起头来，在他身前卢永祥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好奇之色的问道：“姓张的，老子自问对你也不错，还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仙霞岭的位置上，你……你他娘的为什么要背叛老子？！” “大帅，我就是……我就是一时间鬼迷心窍了。”张国威低下头不敢与卢永祥对视。 “一时间鬼迷心窍了？那上一次，在仙霞岭观察地形的军官勘察团是不是也是被你放走的？” 张国威再次抬头，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他想不到这件事是怎么被卢永祥知道的。 “你真是对我积怨已久呀。”卢永祥长叹了一声，他摆了摆手道：“拉下去枪毙吧。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两名士兵立刻左右抓住张国威的胳膊，迅速把他拽了起来向着门外拖去。 张国威心知自己必死，张嘴破口大骂道：“姓卢的，老子真恨被你发现了，不然老子必放孙传芳穿过仙霞岭，狠狠地掏你的老巢！” “卢永祥，你等死吧，你们根本抵挡不住齐燮元还有孙传芳等人，老子先去下面等你，我看你几时完——” “砰！” 一声枪响，叫骂之声停住。 第552章 番号 “总算是清净了。”卢永祥说着掏了掏耳朵，随后又对胡柱明下令道：“参谋部去委派一个新的师长前往仙霞岭，切记派过去的人政治上一定要可靠。” 胡柱明点了点头起身道：“是大帅，请您放心好了。” …… 浙江第一师驻地的大会议室内。全师团以上的军官悉数到场，此刻正望向会议室的主座位置。 周朝先高声道：“现在我任命肖岸为浙江第一师师长。” 肖岸立刻起身对着周朝先敬了一礼道：“请司令放心，肖岸一定不辜负司令的信任。” 周朝先微微点头，随后带头鼓掌，会议室内瞬间响起了一片掌声。 周朝先将第一师交给肖岸主要是考虑到自己现在已经是第二路军的司令了，身上在兼着一师之长的位置有些不合适，于是便委任了对自己十分忠诚办事能力有很不俗的肖岸来坐师长这个位置。 周朝先宣布完任命之后转身便离开了。在他离开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在会议室内一个极为靠前的位置上，一个人的脸色陡然一变。 第一师第三旅旅长邓军，此刻的他脸色阴沉的吓人。 在原旅长赵世豪告病返回杭州养病之后，周朝先便提拔了他当了旅长，但此人心中却对此并不满足。 他是土生土长的浙江人，这个浙江第一师的师长就该是一个浙江人坐。 …… 周朝先返回办公室后就看到捧着公文的姜来已经等在外面了。 “司令，前不久刚收到了别动队发过来的情报，他们将发现的宜兴方面新增的驻军位置汇报上来了。参谋部已经做好了一份参考性地图。” 姜来说完将一份地图摊开在周朝先的面前。 地图上在宜兴城周围，数座军营将整座宜兴城包围，更是截住了宜兴的主路。 “四个师，三个旅。”周朝先伸手在地图上敲了敲，抬起头问道：“确定就这么多兵力吗？” 姜来摇了摇头。 “确定了他们的番号了吗？” “还没，电报里别动队的成员说整个宜兴附近现在都处于高压状态之中，他们无法靠近军营。” 周朝先微微点了点头，他也能理解，就像现在的长兴与蜀山一带，此刻便是有只蚊子从这一带飞过，周朝先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发一封勉励电报，他们做的不错。还有咱们的侦察兵也不能偷懒，立刻给我向宜兴一带渗透，我需要知道他们真实的兵团数量，以及番号。” “是，我马上去做。”姜来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周朝先又埋头去看那封地图，地图上虽然标记的信息十分少，但是周朝先还是从他们驻扎的位置上看出，此次对方是以防御为主。 “齐燮元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防守吗？宜兴一带一马平川，如果不能主动勾引他们进攻的话，恐怕想要凿开这个口子也付出不小的代价呀。”周朝先隐隐有些头疼。 “司令，喝点茶水休息一下吧。”耳边一个颇显温柔的声音响起。 周朝先回过头去一看，一袭红衣悄然而立，正是前段时间来投的女马匪。 因为战事即将爆发，骑兵团的训练也暂时停了下来，于是这段时间马钰雯便一直在司令部里帮忙。 因为她识文断字，于是经常负责一些文件收发的工作，到了如今更是隐隐和秘书没什么区别了。 “哦多谢。”周朝先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随后他想起了一件事，笑道：“对了，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周朝先将茶杯放下，起身来到身后的柜子旁。 他伸手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碎花布包裹。 周朝先将包裹放在书桌上打开，里面正是一套红色的长裙。 “这次从杭州回来，我夫人听说你不远千里来投奔我，她对你十分的仰慕，所以去买了这样一身衣服托我送给你，也不知你喜不喜欢。”周朝先笑道。 马钰雯的眼睛却已经瞪了起来，瞳孔里正闪烁着璀璨的光。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道：“谢谢司令，谢谢司令夫人。” “你喜欢就好。” 周朝先重新落座，恰在此时姜来去而复返，而进来汇报道：“司令，刚收到电报，浙江边防军已经抵达既定位置。第二路军下辖各部，均已经赶到长兴了。” “好，那给陈乐山他们发电，命他们火速将电话线接通到第一师的驻地，还有让他们现在过来开军事会议。” “是，司令。” …… 浙江第一师，第三旅的驻地之中。 邓军冲进自己的帐篷中，随后用力的将领带扯下来重重的甩在桌子上。 “他娘的周朝先！”邓军对着行军床猛踹了一脚，随后坐在床上生起了闷气。 片刻后他又起身对着账外大喊了一声：“小王！” 副官忙快步跑了进来问道：“旅长，怎么了？” “给老子弄点酒来，再弄几个下酒菜。” 小王副官微微一愣，但片刻后忙道：“是，请旅长稍歇，马上送来。” 军中虽然严禁酒水，但是向邓军这种一旅之长的高位想要饮酒还是弄得来的。他的副官甚至还让食堂给开了小灶，炒了几个好菜，随后一起送到了第三旅的旅长军帐内。 “嘿嘿，这才叫人过的日子，往前还什么军官和士兵同食，都放屁。”邓军看着几碟炒菜还有满满一杯白酒，咧嘴笑着说道：“小王呀，你也跟着喝酒。” 副官王光忙答应一声坐了下来。 几杯酒下肚，邓军的话匣子可就打开了。 “他周朝先算是什么东西？他就是一个从奉天来的一个小赤佬，现在居然都在做什么第二路司令？” 王光脸色大变，赶紧道：“旅座，慎言呀。” 邓军一拍桌子骂道：“有什么好慎言的？他就是一个……算了，有什么好说的。老子在浙江第一师什么资历？那个叫肖岸的是什么资历？要当师长也是该轮到我当，周朝先此人真可谓是任人唯亲！” 邓军心中早就对周朝先很是不满，此番周朝先任命肖岸接任了师长之后，邓军的怨气终究是再也忍不住了，借着酒精全都撒了出来。 “旅座唉，我求求您可千万别说了，咱们两个自己人关起门来有什么说不得的？但千万小心隔墙有耳呀。”王光劝道。 第553章 不满 “你多虑了。”邓军挥了挥手，笑道：“整个第三旅上下谁不是我的人？我现在就是出去大骂三声周朝先，也保准没人去告诉他你信不信？” “都是咱们浙江的兵，有几个真会服那个从奉天来的小子？”邓军说着还不屑的撇了撇嘴。 副官王光却道：“旅座，咱们还是不要这么瞎说为好。” “你是不是不信？我现在就出去大骂三声。”邓军说着脾气还真就上来了，站起身来就要出去骂街。 王光赶紧拦住他哄着道：“信，我信。” “这才是，来喝酒。” …… “司令，他就是这么说的，至于太出格的话也没说。”一名军情科的军官将邓军在帐中的抱怨如实的转达给了周朝先。 “好我知道了，你们这次做的不错，回去之后继续给我盯着他。” “好，那司令我们就先回去了。”情报军官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姜来不平道：“司令，这个邓军太过分了，我建议咱们还是把他给拿下吧。” 周朝先却笑着摆摆手道：“不至于，难道还不许人家抱怨抱怨了？只要他在公事上不犯错，骂几句也不会掉块肉什么的。” 姜来只好道：“司令，您还真是宽宏大量呀。” 周朝先请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去看手边的文件了。 …… 时间来到了九月三日。 这天晚上泸宁铁路方向，江苏军悍然越境，向着驻守的浙江第五师发动了攻击。 驻守在泸宁铁路方向的第五师立刻还以颜色，激战一直从晚上12点打倒次日天明，随后江苏前锋军被第五师击溃，一路逃窜回了江苏境界。 九月四日中午，齐燮元在南京召开记者大会，并且通电全国，江苏讨逆军正式向浙江宣战。 当天下午，江苏各地军队，向着浙江境内疯狂猛扑，战争全面爆发。 …… 浙江，杭州城内。 卢永祥站在高台上，高声对下面的记者们大声道：“这是一场入侵，这是一场由军阀发动的兼并战争……” “嘀铃铃铃——” 大帅府内，警笛声大作。 “总司令，空袭，空袭！”胡柱明手里还抓着电话机就这样冲了出来。 卢永祥微微一愣，随即迅速反应过来，他马上就从高台上跑了下来，就在此时三家飞机从杭州城上方飞过。 随后飞机上掉下来几个点点。 “快，护住大帅，护住大帅！”胡柱明大喊。 几个士兵拼死将卢永祥压在身下，黑点落地，大帅府内爆炸声一片。 待到爆炸之声停止，激扬的尘土也随之落地之后，卢永祥从人堆里钻了出来。 偌大的帅府此刻已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 刚才自己所站的高台的位置现在变成了一个深坑。 “他奶奶的，这是要老子的命呀！”卢永祥将帽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对胡柱明道：“给上海方面下令，我们的飞机也去轰炸南京！” …… 东三省。 张作霖笑呵呵的将手中的电文看了一遍又一遍，随后将写着电报的那张纸条拿起来用火柴点燃后扔在地上。 “老帅。”万福麟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帅，浙江和江苏彻底打起来了。” 张作霖闻言站起身来，脸色微微一变道：“消息属实吗？” 万福麟用力的点了点头：“属实，刚接到消息，齐燮元派飞机轰炸了杭州，好悬没把卢永祥给炸死。” “欧呦，齐燮元挺会玩的嘛。军官们都召集好了吗？” 万福麟答道：“都召集好了，现在就在大礼堂里。” “走，开会去。”张作霖整了整衣服，随后埋步往外走去。 万福麟忙拿起衣架上的帽子追上去道：“大帅，帽子。” “欧呦，好悬把它给忘了。” …… 奉军礼堂之中，张作霖穿着一身华丽的帅服，胸前各色的勋章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在张作霖身前，近二百名奉系军中的高级将领坐在折叠椅上，一言不发的看着舞台上的张作霖。 “今天我站在这里，看着你们脑子里也却是忍不住出现当年的情景。就是在咱们脚底下踩着的这片土地，老子呀被曹锟这帮北直隶的家伙给阴了，一路从这往关外跑，跑的可狼狈咯。” 张作霖说到此处不禁“嘿嘿”的笑了下。 “两年了。”张作霖伸出手，将食指与中指竖了起来，随后用力的一挥，声音也猛地加大：“两年了，现在咱们终于又回来了。古有卧薪尝胆，今有我姓张的在东北整顿经武，如今咱们回到这就是为了拿回咱们在几年之前就应该得到的东西。” “入关！”张作霖大喝一声。 坐下的军官们纷纷鼓起掌来，也有人高喊道：“入关！入关！” 张作霖挥了挥手，吵闹的声音便压了下去。 “今天在咱们山海关下，有着十二万姓张的部队，咱们没理由打不下来。会议结束之后，就像山海关进攻，先破城者，入关之后自选一个省，老子让你当这个省的土皇帝，你想干嘛就干嘛。” 张作霖的话顿时让下方坐着的高级将领们一个个的都红了眼。 “还是那句话，打入山海关，掌控北京城，想要什么老子都给！入关！”张作霖举起手振臂高呼。 “入关！” “入关！” 当天下午，奉系正式通过通电全国与媒体的渠道向公众宣布奉系不认可如今的北洋政府，他张作霖要进入北平，肃清朝政，换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北平政府反应也是极快，在张作霖通电全国的半个小时之后就痛斥张作霖想要叛变，并呼吁北直隶与东三省的军队们反抗逆贼张作霖。 随后，守候在山海关外的奉系重炮师，日夜不停的对着上海关狂轰滥炸了一天一夜。 而山海关上方的中央军也奋起反抗，一时之间山海关内外，炮火连天，入目所及的各处，无不是一片残垣断壁，横尸遍野的景象。 当天夜里，段祺瑞通电全国，宣布反曹。 逸仙先生也在当日通电全国，宣布支持浙江政府与江苏开战，并且严厉的谴责了齐燮元的所作所为。 而这时阎锡山还有大多数的桂系军阀们却都纷纷选择了沉默。 当天晚上，一架从上海起飞的轰炸机对着南京抛下了一颗炸弹。 “轰！” 随着这一声轰炸之声，福建的孙传芳也通电反卢，并迅速与仙霞岭的守军交起火来。 第554章 诱敌之计 而长兴与宜兴一带却颇为安静。 除了在齐燮元正式宣战的那一天，对面的江苏军出动了一个旅的兵力进行试探性的进攻，但随后便被浙江军轻易地击溃之后，驻守在宜兴城附近的江苏军们便开始静坐模式。 宜兴城，第二路军指挥部中。 “上峰虽然给咱们的军令是让咱们固守宜兴城，但是现在咱们的军队在各地那可谓是多点开花，我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坐住，反正我觉得咱们该主动进攻。” 江苏第三师的师长陈宝在第二路军的会议室中继续陈述道：“对面的司令官是奉天来的，但是他的手底下全都是一水的浙江人。这手底下的人能服他吗？我认为咱们只要在长兴狠狠地重击一次周朝先的部队，那么顷刻之间，对方便会产生内乱。” 陈宝说完之后，但见周围的军官们却并没有人说话。他虽然是第三师的师长，但在此处却还是人微言轻，此刻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落座。 第二路军总司令陈调元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斗，随后道：“陈师长你的意见指挥部会参考的，但是总指挥的意思是固守，若无太好的战机，依我看来咱们还是固守宜兴城为妙。” 陈调元的话基本上就将这次军事会议的基调给定下了，那就是不主动与浙江军开战，若是要开战，也要选择一个接近于必胜的机会。 陈调元这么谨慎也是有原因的，起初他以为对面长兴的驻军只有两个师的兵力，所以兴起过一些主动进攻的打算。 但后来，随着浙江军队的调动，陈调元这才惊讶的发现在长兴那么一亩三分地中现在至少有四个师团加若干旅团的兵力。 宜兴可谓是江苏之门户所在，一旦被周朝先从宜兴方向打开缺口，那么浙江军向西北方向可以一路向南京既江苏直系军阀的腹地进攻，而向东北方向进攻，则可以切断第一路军的后路。 所以宜兴，决不能丢。 …… 长兴，浙沪联军第二路军指挥处。 “司令，今天那个邓军有喝得烂醉，训练也出了岔子。我们要不要把他给撤了职？”肖岸来到周朝先的办公室询问道。 临阵换将是为大忌，这点肖岸是知道的。可这个邓军自打自己接任了浙江第一师的师长职位之后，整个人转变极大，开始时还是偷着酗酒，但是到了几天却是光明正大的醉醺醺的出现在了第一师的会议室内。 周朝先想了想道：“先留他一下，以观后效。” “好，那司令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肖岸说了一声，随后离开了周朝先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只剩下周朝先一人的时候，他起身来到了江浙军事地图前。 “陈调元呀陈调元，你怎么不主动进攻老子呢。”周朝先伸手敲击这面前的地图，略有些苦恼的说道。 恰在此时，姜来捧着一份电文走了进来。 “司令，南京发来的电文。” “讲。” “卢大帅问您为何在长兴按兵不动，现在青浦和广德方向的防守压力很大，他希望您可以尽快突破宜兴，向江苏腹地进发，用以牵制江苏军的整体攻势。” 周朝先闻言也是一阵头痛，他挥了挥手道：“回电卢大帅，就说我还在寻找战机，让他勿要着急。” 姜来答应一声就要离开，周朝先这时却忽然到一桩破敌妙计。 “你顺便去找陈以忠来办公室见我。” “好。” 姜来出去后不久，一身军装的陈以忠就快步走了过来，两人互相见礼之后，陈以忠便问道：“司令，您现在找我有什么事？” “刚才卢大帅发电问我们为什么不进攻了，我恰好在那个时候想到一件破敌妙计，故而将你招进来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陈以忠奇道：“哦，司令您快说。” …… 后半夜的时候，第三旅旅长邓军的副官又陪着邓军喝了个烂醉之后在返回自己的军帐之时，被忽然冲出来的一行人蒙住麻袋给带走了。 到了第二天他被放回来的时候，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异样，而在衣服下面，却满是淤青。 这天邓军一如既往的从早上一睁眼就又开始喝酒，起初几天他还有些担心，但是如此过了好几天他发现哪怕他喝得烂醉去会议室看会，也不过是被师长肖岸训斥一顿之后，他的胆子明显增加了。 “肖岸他就是个娘炮，根本不是……” 这一天，正在邓军在帐篷里一边喝酒一边痛骂肖岸的时候，帐篷忽然被掀开，随后一行军官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出去。”邓军大叫一声。 可下一秒，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冲过来“啪啪”两声抽了邓军两个大嘴巴子。 紧接着又是一盆凉水泼下，这时节已经是九月初了，天气微微见寒。 这一盆凉水泼下顿时浇透了邓军的衣裳，他一下子就窜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大喊道：“你们是谁！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啊，师长，司令……” 邓军顿时慌了神，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周朝先还有肖岸。 “邓军，我听说你已经一连喝了三天的酒了?是不是？”周朝先脸色阴沉的说道。 邓军胆怯的低下了口。 “把头给我抬起来！”周朝先爆喝一声，骂道：“听说你对老子很不满呀。你觉得自己很有能力吗？有的话老子这个第二路军总指挥的位置让你来坐，你坐不坐？！” 邓军闻言更是惊得心都凉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周朝先的面前，怯生生的道：“司令，司令都是小人鬼迷心窍，都是小人鬼迷心窍，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饶你？好，老子就给你一次机会。”周朝先对身后的士兵道：“那绳子把邓旅长给老子绑了，扒他衣服都给我扒光了困在外面的树干上，四个小时候再给我放人。” “要是让我听说没有绑够四个小时就把人给放了，到时候老子不找他邓军的麻烦，找你们的麻烦，知道吗？” 几名第三旅的士兵硬着头皮道：“是司令。” 随后那几名士兵冲过来低头对邓军说了声：“对不住了。”随后便将邓军扒的只剩下一件裤衩之后拽起来就拉到外面的树干上给绑了起来。 周朝先和陈以忠对视了一眼，无声的笑了。 第555章 不如投了江苏去 邓军被几名士兵按在军营门边的一颗大树的树干上，随后几名士兵有粗麻绳在他身上绕了好几圈，最终缠紧捆好。 周朝先领这一众军官从门里出去时特意来到邓军身边，冷声道：“邓军，今天不换了你是因为考虑到临阵换将是大忌，不然老子马上就扒了你的皮让你去杭州城里赶大车去。” 邓军低下头哪里敢和周朝先对视。 周朝先遂转身带着一众军官离开。 当晚霞遍布天边的时候，终于到了周朝先说的时辰，王光等军官纷纷上前将捆在邓军身上的声音给解开。 在日光底下被晒又被初秋的风一直吹的邓军险些没站稳，要不是几个人立刻给他扶住了恐怕要一头栽倒在地。 “旅座，旅座您没事吧？”王光赶紧问道。 “扶我回……回房间。”邓军气若游丝的说道。 众人连忙扶着邓军返回他的帐篷，刚躺在床上他整个人便昏死过去。 王光赶紧交了军医过来，给邓军又是打针又是胃药，忙了半个小时后这位邓旅长方才悠悠的性转过来。 “老子没事了，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邓军醒来之后看着军帐里挤着的满满一堆人，气若游丝的说道。 当他醒来后看到房间里站着这么多人，下午被人扒光捆在树上的场景就不禁出现在眼前，邓军几乎都生出了想要一枪崩了自己的想法。 太丢人了，尊严尽毁了！ 众军官闻言对视了一眼之后也纷纷转身离开了。 王光将邓军扶起来，托着碗给他喂起小米粥来。 “唉，前途尽毁了。”邓军长叹了一声，眼中显出几丝绝望之色。 他现在可谓是特别后悔，他现在真想回到自己喝大酒的时候，然后狠狠的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但现在后悔却也太迟了。 “旅座，您可千万别灰心呐，您毕竟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天底下哪有您去不了的地方。”王光在一旁劝道。 “我可真是不想离开浙江这片土地呀。”邓军轻叹了一声。 “咳。”王光突然干咳了一声，邓军扭过头来茫然的看着他。 “旅座，我有一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邓军恶狠狠地瞪了王光一眼，低声道：“不当讲就不要说，唉罢了，如今也没什么不当讲的了，你只管说就好。” 王光闻言先将小米粥放在床头，随后快步走出军帐，将头弹出去左右瞧了瞧之后，再次返回军帐之中。 他的动作却让邓军彻底傻了眼，不知道自己这个副官到底是想干嘛。 王光返回邓军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旅座，现在便是连我这等小人物都知道，如今卢大帅眼前的红人就是那周朝先，您开罪了他，日后他不整死你便是好事了。” 邓军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但如果您现在效仿那张成龙，却又如之奈何。” 邓军微微瞪大了眼睛，装糊涂道：“怎么个效仿法？” “旅座，您怎么还跟我装糊涂呢，您带着咱们第三旅，临阵反戈，引对面的江苏军过来，咱们里应外合，定能打得浙江第一师大败。” 王光压低声音道：“到时候您在江苏军那边可就算是立下了大功，到时候浙江第一师被击溃之后，江苏军便可一路长驱直入向长兴城进攻。” “长兴城攻下，那江苏部便可直插杭州，到时候一旦得手，您在江苏军那边是这个分量。”王光说着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邓军闻言并未说话而是显出陈思之色，良久之后他低声问道：“王光，你此言可当真吗？” “当然当真，我的前途全都系在您一人身上，您要是倒了台，我可就算是完蛋了。” 邓军闻言微微点头。 王光说的这话确实不假，一般做过副官这个职位的，一旦主官升官，那么这个副官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如果很不幸副官的主官彻底沉沦，那么这个副官也就算是完蛋了。因为没有人会聘用一个曾经当过别人副官的人来为自己效力。 邓军问道：“此事你心中可有章程吗？” “嗨，天底下再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了。”王光一拍大腿，站起身道：“旅座，您若是信得过我，我愿意亲自往宜兴城跑一趟。” 邓军乐的一下子坐了起来道：“好，很好。可路上浙江军的侦察兵你如何应对？” “我不走桥上，我往西绕十里地，从下游雇一艘小船过去。保管让浙江军的侦察兵看不到我的踪迹。” 邓军点了点头，笑道：“哈哈，好。周朝先是你不仁在先，休怪我不义了。王光，取纸墨笔砚过来，我休书一封，你带给宜兴的浙江军。” 王光点了点头，立刻取来了纸墨笔砚。 邓军立刻挥毫泼墨起来，正在此时，外面的卫兵高声道：“师长好。” 邓军和王光都是一惊，王光眼疾手快的抄起纸墨笔砚重新归位，下一秒帐帘便被掀开，肖岸快步走了进来。 “肖师长来了，请恕我无法起身相迎。”邓军靠在床上虚弱的说道。 肖岸道：“你歇着吧，我就是来看看你。司令就是一时间生你的气才重罚于你，但是你可万万不可往心里去，他绝对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邓军点了点头道：“我都省的。” 而他心中却暗骂道：“天杀的周朝先，狗养的肖岸，待到我引江苏兵来杀你们时，再看你们如何作答！” 肖岸又看了一眼王光道：“王副官好好照顾邓旅长，有什么需求就跟我说，大敌当前身子骨一定要养好。” “唉，是请市长放心吧。”肖岸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听着肖岸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邓军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低声骂道：“什么东西，下午如此折辱老子，还想让我为你卖命？想也别想，把纸墨笔砚再取来。” 王光忙又送了过来，邓军写完信后，取出自己的私印盖了上去，随后将信交给王光，叮嘱道：“你今天晚上就走，切记千万千万要小心。在咱们第三旅里有周朝先安排的细作，你千万不要被他发现行踪。” 王光点了点头道：“是旅座，您这边还需要人伺候吗？” 邓军挥了挥手道：“不必管，速去就是。” 第556章 宜兴城 长兴城中，浙沪联军第二路军司令的办公室里。 “人已经走了？”周朝先问道。 刘飞羽答道：“已经走了。” “那让我们的人给他开绿灯。” “这个王光是个机灵的，跟我们说他要一路往下游去绕，这样双方查起来不会出纰漏。” 周朝先闻言忍不住笑道：“好呀，这小子还是个机灵的。你仔细的盯着，若是事情办的好了，说不定可以收入情报科里。” 刘飞羽微微点了点头，又道：“那司令没什么事我就先撤了。” 周朝先好似想起什么摆了摆手道：“不必着急，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周朝先随后站起身来在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闪烁着金光的十字勋章。 “张国威的案子办得很漂亮，本来想要公开给你授勋的，但是想了想，现在一来大战在即；二来你毕竟是隐蔽战线上的人，所以这次授勋就在我的办公室里举行吧。” 周朝先说完又对着门口提高声音喊了一句：“好了，都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陈以忠还有肖岸以及姜来走了进来。 周朝先正色道：“上尉军官刘飞羽在张国威一案中立下大功，今特擢升为少校军衔，授予英勇金十字勋章一枚，望你再接再厉，继续立功。” 周朝先说完拿起金色的十字勋章佩戴在刘飞羽的胸前。 陈以忠等人一起鼓起掌来。 “啪！”刘飞羽的马靴捧在一处，他举手敬礼道：“谢司令勉励，属下必然再立新功。” “好了都是自己人。”周朝先转过身，取出一瓶威士忌，随后又取出五个杯子，往里面各到了半杯酒。 “一人一杯，今天破例。”周朝先笑道。 几人便一起走了过来纷纷端起酒杯。 “万胜。”周朝先笑道。 “万胜。”陈以忠等人答道。 酒杯“叮”的一声捧在一处，众人一饮而尽。 “那个金十字勋章是纯金打造的，你小子可别以为我糊弄你，回头你有了儿子，要是儿子娶媳妇的时候给不起彩礼，可以把那玩意卖了，很值几个钱嘞。”周朝先笑道。 众人顿时被逗乐，一时间房间内响起一片笑声。 周朝先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美金丢给刘飞羽道：“这是奖金，一万美元，留着值班点土地房产什么的。” 刘飞羽点了点头。 “好了，再没什么事了，都去吧。”周朝先对他们挥了挥手，众人一起称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 深夜12:23，月上中天，宜兴城中一片寂静。 “砰砰砰！” 巨大的敲门声将正做着美梦的陈调元惊醒，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声音不悦的道：“进来。” 门被推开，几名军官走了进来：“司令，有情况。” 陈调元站起身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浙江军向咱们冲过来了？” 军官道：“不。” “那是何事？” “陈司令，一个浙江军的旅长派副官过来送投诚信。” 陈调元闻言眼睛微微瞪了一下，随后摆了摆手道：“人在哪？” “在司令部。” 陈调元将军帽带上，一转身道：“走。” 讨逆军第二路军司令部中。 王光在堂中坐立不安，他手中的邓军的亲笔信此刻正被陈调元拿在手中翻看。 “有人与这个叫邓军的有旧吗？”半晌后，陈调元将信件扣在桌子上，看着堂中的众将问道。 这时江苏军第四混成旅的旅长赵成起身道：“司令，这个邓军是我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同学。” “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他的笔迹。”陈调元道。 赵成领命上来，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又仔细的瞧了瞧那一方私印，随后道：“这的确是邓军的笔迹，还有这一方私章，是我们当年的同学一同在日本刻的，绝错不了。” 陈调元闻言微微点头，随后起身对王光道：“王副官，还请你将你刚才说的话，对着满堂的军官们再重新说一遍。” 王光忙又将刚才私下里对陈调元说的话又重述了一边。 内容大抵就是邓军不满于周朝先选肖岸这个外地人来统领浙江第一师，随后还有他被扒光了绑了一下午的事情。 “陈司令，就是这些了。”王光说完之后看向陈调元。 “好，多谢王副官了，只是我还有一件事不清楚，据我说知浙江第一师有很多侦察兵散布在宜兴与长兴一带，你是怎么过来的？”陈调元忽然开口问道。 “我是从下游走了十里路又乘船过来的。” 陈调元点了点头道：“那王副官先下去休息，我们考虑清楚了再给你答复。” 王光连忙在几名士兵的带领下离开。 等到堂内全都是自己人后，陈调元道：“这个邓军想要邀请我们向浙江军进攻，他会在约定的时候率领他的第三旅猛攻这个第二路司令部，也就是周朝先所在的位置。你们认为此事可成吗？” 随着陈调元的一声话，场内顿时有些乱了起来，顷刻间是说什么的都有。 “好了，都安静一个个的说。”陈调元一拍桌子，不悦的说道。 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随后江苏军第三师师长陈宝起身道：“司令，我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咱们有内应帮助，此刻若不杀向长兴，实在是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呀。” 陈调元微微点头。 第四混成旅的旅长赵成也起身道：“司令，这个邓军与我是旧相识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真是这个性子。依我看，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等他说完却又有人道：“司令，这万一是苦肉计呢？我们现在对浙江军内的情况毫不了解，若是偏听偏信了对方的一面之词，恐怕会中计呀。” 此人说完话，堂内复又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陈调元道：“那这样吧，立刻派人去下游探查情况，看看这个王光是不是跟他说的一样是绕路而来的。如果不是，那十有八九是浙江军的计谋。” “在启用咱们在长兴城里的探子想办法去探听一下浙江军内部的口风，看这信中所描述的事情是不是属实。如果属实的话，那依我看来，十有八九便是一个可战的良机。” 陈调元的话引得众人一阵点头，陈调元起身道：“立刻行动！我要在两天之内知道实情。” 第557章 细作 江苏军也在长兴城中安排有细作，甚至在浙江第一师内也有。 这也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事情，古代诸侯争霸之事便常有细作登台，如今进入近代战争，那细作的威力便更大了。 但区别却是专业的情报组织与非专业的情报组织之间的差别。 像周朝先手下的情报科，那科长是在外国专门学的情报学的，所以在情报战线上爆发出来的作用变要比像江苏军这种传统的细作模式要强得多。 此刻陈调元一声令下，众军官全都一起起身，随后各自去了。 …… 次日，午间。 “司令果然不出您所料，真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断有人接近军营。”刘飞羽汇报道。 “那让他们接触，最好能让这个陈调元对咱们军中的情况了如指掌。”周朝先笑着说道。 他根本不怕露馅，因为自始至终这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而他周朝先只不过是从中导演的而已。 “好，我明白了，我回去就吩咐手下的人给他们开绿灯。”刘飞羽领命道。 这时站在一旁旁听的陈以忠开口道：“司令，如果咱们将邓军拿下的话，那第三旅让谁来统帅。” 他还是有些担心临阵换将会不会激起第三旅出现兵乱的情况。 周朝先便看向刘飞羽问道：“在杭州养病的赵世豪怎么样了？” “哈，听说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这两日都能下地了。”刘飞羽答道。 “那就好，给他下令让他马上来见我。”周朝先说道。 “是，司令。” …… 江苏的细作在周朝先的情报科有意放水的情况下，顺利的搜集到了浙江军内部的情况，于是当天便将消息穿会宜兴城。 陈调元将细作汇报的情况看完之后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个邓军果然是有投靠咱们的想法，来你们都看看。”陈调元说完将情报交给旁边的军官们穿越这。 军官们看完之后脸色各异。 “我认为我们可以就这件事展开进一步的探讨了，这是一个战机。”陈调元一拍桌子，如此说道。 此时虽然还有几人觉得这其中或许是有诈，但一时间却又想不到有什么破绽，毕竟这件事实在是太真了。 “大家还有异议吗？”陈调元看向在座的军官们。 师长与旅长们短暂的沉寂了片刻之后，都一起道：“没异议。” “好那件事就这么定下了。”陈调元说完吩咐道：“取一步电台，再让王光进来见我。” 副官答应了一声，随后快步而去。 十多分钟后王光一路小跑着走进堂中，他打量了一下在场人的脸色，但见对方对自己的态度都颇为友善心中便有了数，那件事多半是能成了。 “王副官，在我们宜兴城中休息的可还好吗？”陈调元问道。 王光忙道：“好得很，好得很，从来没住过这么舒服的地方。” “哈哈哈，那等回头事成之后，我将那宅院送给你便好了。但现在却需要你在往长兴跑上一趟。”陈调元道。 “啊？那可是司令您要和我们家旅长联手吗？”王光明知故问。 陈调元点了点头道：“不错。来人把电台与密码本交给王副官。” 一名背着大包的士兵快步跑了过来，将一个厚重的包裹放在王光身边。 “王副官，你带着这些东西返回长兴，到了哪里之后让邓旅长与我们发电联系。” 王光忙点头道：“是，是。” “好了，那事不宜迟，就请王副官现在启程吧。你放心，我们在长兴也有些人手，这一路保证畅通无阻。”陈调元笑道。 随后讨逆军第二路司令亲自将王光送出了司令部。 而王光也在长兴的江苏细作的接应以及情报科的刻意照顾下，一路背着电台有惊无险的顺利返回长兴。 …… 第一师军营之中，邓军站在高台之上无精打采的看着前方正在进行着训练的第三旅士兵，脑子里的想法却已经飞到了天边。 “王光什么时候回来？他是否被人抓住了？此次联手真的能够成功吗？” 这些纷乱的思绪使得后人在背后喊他名字的时候，他都好似没听到一般。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巴掌他才好似触电一般迅速转过头去。 “怎……怎么了？”邓军有些磕巴的看着身后的军官。 “哦没什么，周司令要见你，让你现在就去长兴城。”传令军官说完转身就要走。 邓军心里“咯噔”一下子，心中暗道：“不好，这个时候周朝先要见我，难道说我的企图被他发现了不成？” 他赶紧拉住传令军官，低声问道：“你可知周司令为什么来找我？” 传令军官奇道：“旅座，我怎么晓得。” “哦，好，你切去吧。”邓军答应了一声，随后原地溜达了一圈。 “如果周朝先真的知道我的想法，估计现在就应该派人来抓自己了，而不是把自己叫过去见面。如果现在自己拒绝去会见周朝先，恐怕反而会让对方怀疑。”邓军如此想着便立刻对副旅长道：“你继续监督训练，我去一趟长兴。” 返回自己的帐篷里，邓军换了一身干净的军装之后，想了想又掏出一把手枪来塞进怀里。做完这一切后他方才乘车前往长兴。 …… 一个小时后，当邓军快步走进周朝先的会客厅的时候，立刻楞在了原地。 会客厅里立着几名军官，其中有两个人特别的眼熟。 一个是被自己派去联络江苏军的王光，另外一个就是曾经自己的上司赵世豪。 邓军一看王光也在便知道坏菜了。 他立刻将手往怀里伸，但左右两边的侍卫却也不是吃素的，眼见邓军要摸枪立刻冲上去将他按在地上。 “邓军，你居然背叛我们浙江，你真是咳咳咳太让我失望了。”赵世豪轻咳的呵斥道。 “周朝先，你……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是不是？”邓军昂起脖子，大吼道。 周朝先笑道：“不错。我需要让江苏军进我的天罗地网之中，只能辛苦你陪我演这场戏了。” “周朝先，你不得！”邓军还要开口继续大骂，但他话只说到一半就被一名卫兵用抹布塞住了嘴巴。 “将人带进牢里，之后找机会送到杭州请卢大帅发落吧。”周朝先挥了挥手，几名士兵就将邓军给拉了下去。 第558章 中计 邓军被拉下去后，周朝先又对赵世豪道：“此番让你回来便是要你主持起第三旅的大局，我也无意调第三旅去正面应敌，你只需要稳住士卒就好。” 赵世豪点了点头道：“属下都知道。” “你这次带病来帮我，日后我必然也有一份大礼相报。” “司令不必如此，我等也不是外人。”赵世豪虽然如此说，但看脸上的笑容却仿佛花朵般盛开了。 “好了你先去第三旅中坐镇，你不回去我心里很是不放心呀。” 赵世豪领命后和陈以忠等人简单的点了点头，便步履蹒跚的离开办公室。 “飞羽，我现在要你们情报科严防死守，绝不可以将第三旅换旅长，邓军被抓的事情传出去，明白吗？”周朝先严肃的说道。 这是这个计划的关键，如果消息泄密的话，那陈调元这条大鱼怎么可能会乖乖的上钩？ “是司令。”刘飞羽点了点头，他也是个明白轻重的。 这件事办的好了，他定然是可以分润一份大功的，可万一办砸了，那整口黑锅怕是都要让他来背了。 刘飞羽离开后书房内便只剩下陈以忠还有王光。 “王副官，这件事如果办成了的话，我记你一个大功。”周朝先看向王光如此道。 王光立刻站了起来，一开口紧张的甚至有些磕巴道：“不……不敢，都是司令……大人指挥有方。” 他紧张的模样将周朝先和陈以忠都给逗笑了。 “好了，也没什么难的，等会你悄悄的返回第三旅中，然后给宜兴方面发报，约他们明日七点钟，来01号平原埋伏。随后只要见我军军营之中大乱，立刻乘势掩杀而来便好。”周朝先吩咐道。 陈以忠又担心他记不得这许多字，特意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周朝先的交代交给王光。 王光立正道：“请司令还有总参谋长放心，王光肯定会认真对待，必定引诱那些江苏军进入我军的天罗地网之中。” 随后王光便在几名士兵的带领下离开。 周朝先又和陈以忠来到地图之前暗自琢磨起来。 陈以忠指着地处上的一个斜坡道：“司令，我们可以把臧致平的新编第七师放在此处埋伏。” “臧致平此人我还是有所了解的，素来是以能打硬仗，敢打硬仗著称。到时正面战场的战争一打响，便可令他从斜刺里杀出横断江苏军的退路。” “到时候我们正面战场与第七师两面夹击，必能杀得陈调元打败。” 周朝先道：“却不知陈调元会派多少兵马充当先头部队呀。” 行军打仗，很少有把大军放在一起冲锋的，想反主将为了在战争过程中的灵活操作以及有足够的空间来应付突发情况，还会将军队分成前、中、后三军，并且三军之间都有着较大的空袭。 按照周朝先的计划，当先头部队冲进营地之后立刻就会发现情况不对，马上就会向上级禀告。 陈调元接到命令后也会由此来控制中军与后军做出相应的部署。 所以先头部队的数量很大层面上可以决定周朝先应在山坡后埋伏多少人。 “司令，陈调元此人咱们此前也研究过他的详细情况。此人是北洋老派出身，用兵一向是颇为稳重，换句话说就是匠气十足，而且综合咱们统计了他之前大多数偷袭战的部署，所以我判断他应当会按照兵书之中的布置，派遣两个主力师，一个混成旅充当先头部队。”陈以忠答道。 周朝先的情报科在搜集情报方面，便是陈以忠这个老派的军校教官都叹为观止。 当初在得知要和自己对垒的人是陈调元后，情报科只有了四天的时间就把陈调元扒了个底掉。 情报科更是尽一切可能收集了陈调元所著的《兵法闲讲》以及他在战场上是如何指挥作战的情报。 当那些东西摆在参谋部众位军官眼前的时候，那些身经百战的参谋员们一个个都高呼：“时代要变了。” 当复盘了一名指挥员戎马半生的作战情报之后，参谋部门发现了这其中的一些共同点。 而这也被参谋部用作克制陈调元的重要部署。 “好，那就电令臧致平的第七师秘密前往。让他们注意隐藏好自身，绝不可以在战时开始之前就暴露自己的行踪。”周朝先下令道。 “是司令。”陈以忠答应一声。 “此外我认为咱们应该在01平原左右的斜坡高地上布置重机枪阵列，等到咱们重炮轰击之后，让重机枪对正片01平原展开无差别火力压制，咱们第一师也可以乘机杀过去。” 陈以忠闻言也是眼前一亮，伸手一拍脑门道：“司令高见，如果坡度合适的话，只要几百挺重机枪的确可以控制住这片地区。” 几百挺重机枪周朝先还是有的，毕竟他现在手底下可以有四个师一个边防军的编制，抽调几百挺机枪还是做得到的。 “我计划将正面应敌的任务交给第一师第一旅、第二旅还有陆军第四师。”周朝先点将道。 陈以忠对此并无意见，点了点头。 “好。”周朝先伸手敲了下地图，笑道：“天罗地网咱们已经给陈调元织下了，那现在就要看这个陈调元肯不肯入网了。你觉得他会吃下咱们给的诱饵吗？” “会的，如果是我面对这样一个良机，我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陈以忠笑道。 要知道当一个部队内部发生了临阵反戈，那这个部队首长要做的绝不只是镇压叛乱，他还要考虑安抚其他军队将士们的士气、防止连锁性的啸营、防止趁机出现大规模逃兵事件。 也正是因为临阵倒戈一旦出现，他对军队的伤害是巨大与持久的，所以这才会造成在历史上只要有内应接应的袭击，几乎都成功了。 “这一战只要能打掉对方一个主力师，我就心满意足了。”周朝先笑道。 …… 第一师第三旅驻地中。 王光在几名情报科军官的看管下，翻开了从宜兴带来的密码本。 这本密码本周朝先已经令情报科分析过了，随后确定并不是宜兴的讨逆军第二路军通用的密码本，只是为了这次任务而发的，并无大用。 王光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按照纸条上的字，不熟练的发起电报来。 第559章 开战 宜兴城，讨逆军第二路军指挥部内。 “司令，来电了。”一名参谋军官手捧电文走了过来。 陈调元立刻起身，一把抓起那张电文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随后脸上渐渐显出一抹笑容来。 “好，好极了。真是要瞌睡就给我来枕头，立刻召开军事会议。”陈调元大声道。 不多时，各军团的军事主官纷纷到场。 陈调元将电文交给他们传阅，随后他道：“信件你们现在都看了，那咱们来分配一下作战任务。” “此次先头部队由江苏军第三师、中央陆军二十四师团、第四混成旅组成，你们今天准备，夜里出发给我潜伏在长兴外随时待命。” 陈宝赵成等人纷纷起身，高声领命。 当天下午，宜兴城外的军队便开始了行动，他们为了不暴露行踪提前派出了大量的侦察兵，随后逐步向长兴方向逼近。 而此刻的长兴，却也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卢永祥的亲信副官何远亲自来到浙沪联军第二路军司令部内。 “何副官，什么事不能发个电报？怎么能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姜来将何远迎入司令部中，在路上问道。 何远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你们第二路军没有动作？现在安亭广德方向都快坚持不住了，可你们长兴却迟迟没有动作，大帅不知道你家司令要干什么呀。” 两人闲谈这何远便已经来到了周朝先的办公室中。 敲门进去，便见偌大的办公室内此刻已经挤满了扛着不同军衔的军官们。 “司令，何副官带到。”姜来禀告一声。 周朝先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笑着伸出手道：“何副官，好久不见了。” 何远在周朝先面前不敢托大，快跑几步和周朝先握了握手。 他脸上显出苦笑之色道：“周司令，这次我来我也不和您客套，就是大帅想让我问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对宜兴动手。现在其他防线的情况都很不好看呀。” “原来是这件事，那请你放心就好，动手就在这两天了。”周朝先说完又笑道：“既然你都亲自到这了，那边留下来亲眼看一看，回去之后好也安心向总司令报告不是？” 何远闻言心中好似乐开了花。 他连忙道：“这样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请大家放心，我肯定就站在边上看，绝不会指手画脚什么的。” 周朝先和一旁的陈以忠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显出几分笑意来。 卢永祥派何远过来，便于古代那些帝王派出太监监军一样，这是不放心的征兆呀。 但这也并不能全怪卢永祥，为了让周朝先尽快从宜兴打开缺口，卢永祥几乎将手底下能打的部队全都调给周朝先了。 锋利的宝剑必须刺穿敌人的胸膛，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能证明他价值的地方。 陈以忠笑着说道：“姜来，请何副官下去喝杯茶休息休息。开打可能要在晚上了，还请何副官养精蓄锐呀。” 陈以忠知道以周朝先的身份不方便将何远支走，那出口将人劝走的活就要落在他的头上。 好在何远也是个省的轻重的人，闻言点了点头就快步而去。 何远离开后办公室的门再次关闭，周朝先默默地扫视了在场所有军官的表情之后，微微点了点头道：“继续开会。” “明天的正面应敌的任务就交给浙江第一师第一旅与第二旅还有中央陆军第四师。在后方阶段江苏军退路的任务交给新编第七师。” “是。”几名军官立正敬礼，脸上显出几分笑容来。 终于要开打了。 “任务完成，钱、权、女人都有，任务完不成，那就给我脱下这层皮滚回去种地，明白了吗？”周朝先大声道。 这是第一场大仗，他不允许部下输掉。 “是！保证完成任务！”军官们一起敬礼。 …… 时间转瞬就来到了次日六点半。 此刻太阳已经懒洋洋的靠在西边，天色稍暗，晚风清凉。 江苏第三师师长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向几里外的浙江军营地，此刻一道道炊烟正在袅袅升起。 陈宝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腕表，有些急躁的溜达了几步，随后再次举起望远镜看向远处。 安静，平和，毫无变化。 “第二十四师现在在哪？”陈宝低头看向身边的副官。 “在咱们的右翼位置。” “第四混成旅呢？” “位于咱们的左翼凸前位置。” 陈宝微微点头，心中对两支军队的动向已经明了了。 就在他还想开口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道：“师座，快看着火了。” 陈宝急忙转过身向浙江军营地的方向看过去。 此刻数道浓浓的黑烟从军营之中升起，随后一阵枪声从远处传来。 “哈！成了！成了！”陈宝脸上满是喜色。 虽然还没到规定的时间，但是战场之上的战机瞬息万变，此刻在不出兵那更待何时？ “全军注意，立刻向浙江军发动进攻！”陈宝大手一挥，断然喝到。 军令迅速传递到各个部分之中，于是江苏第三师便整体动了起来。 战士们扛着枪从隐蔽所中冲出来，向着浙江军的营地冲去。 而随着第三师发动攻势，在他们两翼游弋的中央军第二十四师还有第四混成旅也想着前方发动了冲锋。 江苏先头部队早就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十五分钟后他们越过了浙江军的阵地，向着军营里冲去。 可当军营的大门被踹开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偌大的军营之中空落落的，只有在军营的中心位置生这几团正不断的冒着浓郁黑烟的火团。 “糟糕，咱们中计了。”第一个冲上来的团长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变得木讷起来。 下一秒，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响了起来。 团长本能的抬起头，发现无数黑色的小点正在向地面落下来。 “炮弹！”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此刻呆愣的团长方才形状过来，立刻大喊道：“炮弹，快匍匐在地上，快！” “轰！” 一颗炮弹落在距离团长10米外的距离，下一秒火光从炮弹身体内迸发开来，熊熊的火焰，锋利的破片。 那名江苏军团长瞬间就被掀飞在地。 而更多的炮弹也不断落下。 炮弹将浙江第一师的营地化成了一片火海。 第560章 狠狠地打 陈宝待在后方的临时指挥所里，当轰炸来临之时他正举着望远镜在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轰！” 爆炸声从前方浙江军营地之中响起，陈宝惊得后退了一步望远镜也“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师座，您没事吧？”一名副官扶住了陈宝赶紧询问道。 “快，快把望远镜递给我！” 副官赶紧弯下腰将望远镜捡起交给陈宝，此刻当他在举起望远镜的时候，就看到几十发炮弹落地，正片浙江军营地宛若化作一片火海一般。 “出事了，立刻给后方发电，我们可能中埋伏了！”陈宝反应极快，立刻下令道。 …… 平原西北的山坡之上，一支警卫团正在构建这阵地。 这个山坡位置很好，可以俯瞰整个01平原地带，也就是江苏军主攻的方向。 此刻周朝先、陈以忠、何远等人正手举望远镜，目不转睛的看着山坡下平原上正在爆发的战斗。 在那圆形的镜片里，江苏军士兵的身影就好像一只只小蚂蚁般模糊渺小，但他们的数量却是众多。 而不断有炮弹落在他们中间，烈火爆开的瞬间，无情的吞噬了这些小小的身影。 轰炸还在继续，并且是有目的性的向后方一路轰去。 “何副官，今天这场好戏还过瘾吧？”周朝先笑着道。 “过瘾，过瘾至极呀。”何远低声回复到。 周朝先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姜来道：“传令给炮兵，给我狠狠的轰。” “是。” …… “弟兄们，从前咱们在福建就饱受孙传芳等人的排挤，如今归属在卢永祥和周司令的麾下，这就是老天爷给咱们重来的机会。” 臧致平跨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猛地向前一挥手：“冲锋！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第一旅，第二旅和老子一起去截住江苏人的援兵。第三旅往长兴方向进攻！冲锋！” “冲锋！”数万将士一起大声咆哮。 军中的号手快步冲到较高的位置，他举起手中的小号，奋力的吹了起来。 “嘀嘀嘀——” “冲锋！”数万将士在冲锋的号角声中，从山坡之中冲了出来，向着各自目标杀去。 …… 当陈调元收到陈宝的军情通告之时，失手将一张桌子给推翻。 此刻中军指挥部中的几名士兵还在飞速的收拾着东西。 “发电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个邓军的呢？有没有发动叛乱，还是已经被镇压了？”陈调元问道。 副官正要走出房间却发电，但此刻房外却又冲进来一个人。 “总司令，出事了。”来的传令兵继续道：“刚才在斜坡之后冲出来大约一个师的兵力，他们挡在咱们中军前进的路上，并且正在向浙江的防御阵地内推进。” 陈调元闻言只觉得双眼一黑险些直接昏死再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中计了，中计了！我们的炮兵呢？让炮兵给我狠狠地去轰对面的炮兵。” 于是讨逆军第二路军的炮兵部队迅速就地展开，他们根据弹道的推算，迅速向浙江军的炮兵们开炮轰炸。 但令炮兵们没想到的是在他们一波炮击刚刚结束后的五分钟后，无数炮弹就好似长了眼睛落向第二路军的炮兵阵地。 …… 炮轰声停下了。 江苏第三师第一旅的一名团长缓缓从浙江军修建的防御工事中站了起来。 他举目四望，但见一片疮痍。 防御工事内因为有工事掩护，所以伤亡并不多。 但从浙江军军营到防御工事的这几公里之间的地面却已经被炸了坑坑洼洼的，其中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啪！”一声枪响，那名躲在01平原防御工事之中的江苏军的团长军官应声倒地。 下一秒，在防御工事内的一个水泥袋被推开，随后几名穿着浙江军军装的士兵冲了出来。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水泥袋被推开，成建制的浙江军士兵出现在了阵地之中。 他们迅速的 肖岸从01号防御工事之中钻了出来，他四下看了看，随后高升下令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在经过了炮火的洗礼后，江苏军本来想好好地喘口气，可就在这时，浙江军原本没有一个人的工事内却忽然冒出来许多扛着枪的浙江军士兵。 这些浙江兵迅速的在阵地上展开阵型，机枪声、步枪声、手枪声交响呼应，一时间给江苏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他们……他们是躲在地洞里面的！”有人一名亲眼看着水泥袋被推开后，十几个士兵从地洞里面走出来的江苏兵大声喊道。 但下一秒一声枪响贯穿了他的胸膛，他“噗通”一声摔落在地。 …… “师座，接收到周司令的命令，让咱们全面进攻。”陈乐山的副官挂断电话，如此说道。 “传令第四师上下，立刻对江苏军展开进攻！不能叫友军小瞧了。”陈乐山一挥手道。 随着陈乐山的一声命令，中央军第四师迅速展开阵型，向着01平原扑了过去。 …… “司令，前锋部队被截断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参谋长放下听筒，跑到陈调元身前问道。 “传令中军，立刻打穿一个缺口，接应前锋部队撤出！”陈调元冷声下令。 随后江苏军中军向着前方开去，但他们在河谷一带遭遇到了新编第七师臧致平所部的截击。 臧致平所部面对数量远超自己的敌人，展开了层层阻击战，竟然硬生生的拖住了中军的步伐。 “开火！压制住敌军！”臧致平亲自藏着一杆重机枪，向着前方冲向自己的江苏军扣死了扳机。 后方，掷弹筒内，一枚枚炮弹升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刀魅力的弧线随后落到了江苏军的阵中。 “迫击炮，把你几个机枪都给我打掉！”江苏军中，一名军官大声的咆哮道。 江苏军上下此刻已经完全慌了手脚，本来早就该展开的迫击炮此刻竟然需要当场展开。 他们的动作自然杯战场上吃着望远镜不断观察的观察手们发现。 正当炮兵们打算往迫击炮炮筒里塞炮弹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阵“嗖”的声音。 下一秒，一颗涂抹着翠绿色的炮弹一头落在一打炮弹箱上。 “轰！” 几十法迫击炮炮弹瞬间被引燃，迫击炮兵团以及身边的许多士兵瞬间被这股强悍的火焰吞噬，一个人的下半身更是被炸上了天空。 陈调元离此地很近，当听到爆炸声的时候，吓得险些摔倒。 第561章 大败 “打出去，打出去！”臧致平立刻就发现面前这支江苏军已经没有了斗志，他放下机枪从战壕里跃了出来。 “第一旅全线压上，第二旅一团三团猛击敌军的侧翼！”臧致平高声下令。 新编第七师迅速按照臧致平的军令展开阵型，向着前方已经斗志溃散的苏州军杀去。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说的便是此刻的苏州军。 在面对着浙江军第七师的反扑时，甚至有不少士兵直接抛下手中的武器转身就跑了。 “冲啊！” 第七师一团长跃出战壕，他对身后的士兵大喊道：“杀敌，立功，票子土地多多的！” 这些已经见了血杀红了眼的士兵此刻听到了金钱的诱惑，一个个大喊着扛起枪往外冲。 但他们却也不是乱冲的，而是跟在各自的上级之后，交叉掩护的向前方进攻。 …… “砰。” 司令部的门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军官冲进来后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司令……我们的进攻……全线溃散了。”军官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 “你说什么？”陈调元罕见的动了怒，他上前揪住军官的脖领大声道：“怎么就全线溃散了，马上给我重新上战场，不然……不然老子崩了你。” 陈调元说着拔出了腰间的配枪，将枪口抵在了面前军官的头上。 随着“咔嚓”一声，陈调元按开了保险栓。 “司令不可呀！”周围的几人都冲了过来。 跪在地上的军官抬起头低声道：“司令，我们中了埋伏，士兵们已经没了斗志，再打下去恐怕要成建制的溃散了。” 陈调元闻言握枪的手不禁颤了一下。 随后他猛地举起枪对着天花板猛地扣下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整个指挥室内都安静了下来。 “司令，我们立刻撤军吧，不然若是被周朝先撵上来，恐怕连宜兴城都保不住了。”一名参谋官上前说道。 “撤军！”陈调元直接道。 “司令，那被围困的两个师一个旅怎么办？”一名军官问道。 陈调元道：“周朝先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都给吃掉，他们能打出来。” …… 而此刻，被第七师截住退路的江苏军第三师全体官兵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斗志。 他们此行来的时候就是抱着偷袭的打算以及心理预期来的，可到了之后却忽然发现他们是中了浙江军的埋伏，而且敌军的攻势还这么猛。 在如此状况下，整支军队彻底失去了控制。 此刻不少穿着江苏军军服的士兵们丢盔卸甲的向着后方逃窜而去，而胆子更小的则直接跪在地上。 肖岸站在战壕之中，举着望远镜看着敌方撤兵是狼狈的模样心中便有了计较。 “传令给各部，让他们立刻开始劝降，这些江苏人已经不敢打了。”肖岸断言道。 随后军令通过传令兵迅速的传递到带队的各个团长与营长之中。 于是便有不少军中嗓门大的人开始大喊道：“放下枪，我们不杀俘虏！放下枪！” “将枪扔在地上，人双手抱头蹲下，快照做！” 那些正躲在藏身之所内抱着枪的江苏士兵们本来还在投降与逃跑之间犹豫着，此刻闻言纷纷丢下了枪。然后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 “师长，他们来了。”警卫团团长举起望远镜看向远处不断逼近的浙江军低声道。 “唉。”陈宝长叹了一口气，随后低声道：“你们投降吧。” 警卫团团长忙道：“师座，咱们还能杀出去！” “杀出去？哈哈哈。”陈宝大笑了一声，猛地一拍桌子伸手指着北面大声道：“他陈调元手下那么多兵，都不能给咱们打开一条退路，你们还是别白白的送了性命。” 这时外面传来了带着浙江口音的大喊声：“陈调元已经退了，你们放下枪，缴枪不杀！” 一名警卫员咬着牙冲了出去。 但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那警卫员瞬间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关着的门被一脚踹开，几十杆长枪瞬间指了过来。 “你就是第三师师长陈宝？”领头的一名军官看着身材臃肿的陈宝问道。 “唉，做了阶下之囚了。”陈宝长叹了一口气。 “把这几个人都压下去。”带头的军官脸上满是喜色，生擒对方最高指挥官，这可是一件大功。 几名士兵冲过来卸下了陈宝等人的武装，随后用皮带困住双手压了出来。 当陈宝从指挥所中走出来抬头环顾四周的时候，只见周边因为炮弹爆炸的时爆发的火焰引燃了枯草而被烧成了一片赤地。 而漫山遍野，无数穿着土黄色军服的浙江兵正押着数倍于他们的江苏兵往后放走。 此刻正片平原上，除却左右两边尚有些零星的枪声以外，竟是一片安静。 哪里像是两军拼死交战的战场。 …… 第四混成旅旅长赵成在属下拼死保护之下，从第七师的防线之中杀了出去，一路往宜兴方向逃窜而去。 而中央军第二十四师也对新编第七师的防线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第二十四师在开战的初期并未遭到重创，况且此时是存亡之战，爆发出来机枪的战斗力。 最后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下，杀穿了第七师右翼的防线，一路往宜兴城逃窜。 第七师在臧致平的带领下一路追杀了十五公里，但最终被江苏军的防线给逼退。 …… “大胜，一场大胜啊！”何远站在周朝先的身边自然听到了所有军情的汇报，他忍不住大笑的说道。 周朝先也放松的靠坐在椅子上笑道：“不错，一场大胜。来人，倒杯酒。” 姜来忙上前为周朝先倒了一杯威士忌，周朝先却没喝，而是对姜来道：“给自己还有所有人都倒一杯。” 随后众人一起端起酒杯，周朝先举杯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万胜！” 众军官也是大喜，也都一起举杯道：“万胜！” 胜利的消息迅速从长兴城中发往杭州。 杭州，大帅府中。 当卢永祥看到这条军情的时候，忍不住站起身大声喊叫了一声。 “好！好啊！” 自打江苏和浙江全面开战以来，除了在泸宁铁路方面曾经打出了优势，而在其他地方一直都是劣势，如今终于迎来一次大胜。他怎能不喜。 第562章 战况 这时胡柱明正捧着一份电文匆匆走进来。 “柱明，柱明你快来看，大捷呀大捷！”卢永祥大笑着说道：“这个周朝先果然有两把刷子，不出手是不出手的，一出手就给咱们送上来个大喜呀。” 胡柱明闻言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双手将电文奉上道：“大帅，您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卢永祥看胡柱明脸色难看，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他脸上接过胡柱明递过来的电文。 “广德……广德失陷了？”卢永祥声音有些颤抖。 “大帅您别急，参谋部已经调最近的兵团过去夺城了，说不定还能重新夺回来。” 卢永祥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快，快给周朝先发电，让他迅速往宜兴方向进攻，限他七日之内，攻下宜兴城！” 胡柱明闻言立刻领命而出。 …… 长兴城内。 浙沪联军第二路军司令部中，陈以忠捧着一份文件道：“此次战斗，全歼浙江第三师，生擒浙江第三师师长陈宝等多位高官。” “中央二十四师收到严重打击，共击毙生擒六千余人，第二十四基本已经被打废。” “第四混成旅被击毙生擒共计一千五百人左右。此外生擒浙江军军官若干。” 周朝先点了点头，问道：“我军伤亡情况呢？” “三军共伤亡一千五百人左右。” “好，我知道了。对那些受伤的将士一定全力医治，对那些阵亡的士兵家属一定要给予全额甚至是超额的津贴，务必不能让将士们寒心。”周朝先叮嘱道。 “是司令，我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说话之间姜来捧着一份电文走了进来。 “司令，杭州来电，广德方向已经被攻破，大帅令咱们在七天之内攻破宜兴城。”姜来念道。 周朝先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司令，您有计划了吗？”陈以忠问道。 “还没，今天先打扫战场吧，实在不行就硬攻。” “是，那我先下去了。”陈以忠点了点头遂转身离去。 周朝先便又对姜来吩咐道：“带江苏第三师第一旅旅长梁定远来见我。” 姜来领命而出，不多时几名士兵押着被五花大绑的梁定远走了进来。 此时的梁旅长浑身上下都是一片污渍，神情更是萎靡之际，被推进办公室的时候脑袋低垂着看着地面，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周朝先忙起身不满的道：“这是我旧时同学，你们怎能如此对待？”说着周朝先来到梁定远的身前，解开了他的绳子，将他搀扶起来。 “定远，我刚才一直在忙于梳理战后结果，让你受委屈了。”周朝先说道。 这个曾经和自己在保定军校做过同学的人此刻低下头轻声道：“没……没什么。在下乃是败军之将，实乃是阶下之囚。” 周朝先笑道：“你这是哪里的话，你是我的旧友，我怎会为难与你。”说到此处周朝先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但你大抵也该知道，此时此刻我却不能放你走。” 梁定远低着头不说话。 周朝先便道：“等会我派人将你送到杭州暂时休息，等到战争结束了，咱们再说怎么安排你可好？” 他说的是“暂时休息”实际上则是要软禁他。 梁定远心中颇为感动，忙道：“多谢……多谢朝先兄了。”梁定远也明白，现在浙江与江苏是开战的状态，周朝先肯定不会放自己回去。 能被软禁而不用关在监狱里，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把陈师长也带过来吧。”周朝先遂又对姜来道。 不多时江苏军第三师师长陈宝也被押了进来，但他确实是昂着头走进来的，当他看到梁定远没被绑着而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色微微一变。 陈宝的心中立刻生出了一个猜测。 “梁定远，难道……难道是你将我们要来偷袭的消息告诉了你这位老同学吗？”陈宝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说道。 他自从被抓以来也一直在反思这整件事情，此刻见了梁定远再次忍不住如此问道。 梁定远顿时面红耳赤，站起身来大声道：“陈师长，你说什么？” “还说没什么？怎么其他人都被下在了监狱之中，唯独你好似座上宾一样待在此处？”陈宝大喊道。 “陈师长，你想多了。”周朝先笑着摇了摇头道：“他在这无非是因为我旧日的朋友，我怎么可能真的把他关起来。至于出卖你们，更是无从谈起。” 周朝先说完对着卫兵挥了挥手道：“给这位陈师长也解开绳子吧。” 卫兵闻言上前将困住陈宝双手的绳子给解了开来。 “周司令，我是败军之将，阶下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在临死之前我却有一件事情想要问您。只要您能告诉我，那么我就是死也是心甘情愿了。”陈宝道。 “你问吧。” “周司令，这天罗地网，果真是你部下的吗？那邓军也是你安排的？”陈宝问道。 陈宝的话顿时逗乐了在场的一众军官。 周朝先笑道：“陈师长，那邓军确实是对我积怨已久，我只是顺势利用了他一番。现在明白了吗？” 陈宝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输得心服口服了。周司令，却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周朝先想了想道：“活捉的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我打算让他们去帮我干活，至于你们这些将领，我是要送到杭州请卢大帅安排的。” 陈宝闻言略微有些心安，刚才虽然他也说了要死要活任凭处置，但他终究还是不愿意死的。 真想寻思的时候，只需要兵败如山倒的时候掏出枪给自己脑袋来一枪就好了。 现在去了杭州无非是被关起来，但终究还是有复起之可能的。 “好了，你们先下去吃点饭，等会我安排你们离开。”周朝先说道。 几名士兵便押着陈宝和梁定远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梁定远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周朝先，随后点了点头道：“朝先兄，我……我先走了。” 周朝先对他挥了挥手道：“放心吧，我会把你安顿妥当的。” 梁定远此人周朝先是打算用的，但现在自己毕竟是与他的老东家开战，所以现在还不能启用他。 第563章 愤怒的齐燮元 宜兴城，江苏军司令部中。 气压阴沉沉的，每个人都低着头。 站在人群下首的两人身上各有绷带，其中一人甚至还拄着拐。 “这件事咱们应该怎么向上峰报告？”许久的平静之后，中央陆军第十一师的师长李黑群忽然开口打破了平静。 场内坐在主座位置上的陈调元无声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说道：“都说说吧，这件事总是要有个交代的。” 又是短暂的安静，随后江苏第一师的师长王剧固试探的说道：“此次有一方面是因为第三师的师长陈宝贪功冒进，以至于第三师直接失去了战斗力。我认为陈宝以及第三师应该负主要责任。” 王剧固说完之后就停下了不在说话。 “哈哈哈，多荒唐。”中央军第十一师师长李黑群冷笑了一声道：“难道不是因为咱们司令部都判断失误了，才导致前锋军被包围了吗？” “咳。”坐在下手位置的江苏第五混成旅旅长钱平轻轻的咳嗦了一声，随后道：“李师长，难道您要让参谋部的同僚们去来担这个责任吗？” 钱平说完之后，场内又是安静了一片。 “我们现在有必要这么着急的将责任分的这么清楚吗？”陈调元一边看着众人一边说道：“咱们现在要做的是稳固住眼下的防守，保住宜兴城。此次咱们失败，是因为周朝先此人过于阴狠毒辣，我问诸位，如果换个人判断，谁能觉得这是周朝先事先设下的埋伏呢？” “咳咳。”李黑群轻轻的咳嗦了一声，随后他开口道：“司令，我当初说过咱们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陈调元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黑群，并未与他搭话，而是道：“我认为此次咱们兵败的主要原因是周朝先用的计谋太妙了，第二便是先头部队贪功冒进，第三便是我这个当司令的没有灵活指挥，诸位……可有什么意见吗？” 陈调元的话一出口，被打废的中央军二十四师师长王安以及第五混成旅的旅长赵成都抬起头看向陈调元，眼里怒火与愤恨一闪而逝。 “有没有意见？”陈调元再次问道。 第二混成旅的吴秋平立刻答道：“没意见。” “好，那就这样吧。我马上给南京拟一封电文。”陈调元说着也不继续看众人，直接起身离开。 …… 当电报送到齐燮元的手上时，齐燮元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啪！”电文被狠狠地摔在桌子。 “整整一个师被全歼，一个师损失了6000多人，还有个混成旅也被打残了。这个陈调元是怎么当的这个第二路军的总司令！”齐燮元愤怒的声音响起。 刘玉珂正在看另一份电文，此刻闻言脸色不由的一变，他连忙走过来道：“大帅，可否给我看一下电文。” 齐燮元气冲冲的将电文递给刘玉珂，口中还骂道：“这个陈调元，往日不是最稳重的吗？走之前我还特意嘱咐他，不可轻视这个周朝先，真是让我失望。” 刘玉珂看完电文之后脸色也有些凝重起来，他道：“大帅，您现在是想要换掉陈调元吗？” 齐燮元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不行，现在宜兴城的防守全都由他一人统帅，临阵换帅太不明智了。” “那现在咱们就不能埋怨他了，而是想办法怎么加强一下宜兴方面的防御力量。这个周朝先确实不是好相与的，我建议咱们在多调一些兵力过去。” “宜兴屯的兵马已经够多的了，现在泸宁铁路和青浦方面也在伸手管咱们要援军呢。” 刘玉珂道：“师座，宜兴城的地理条件如何相信不用我多说了，如果宜兴失守，浙江军大可乘势北上，到时候咱们的局面可就不好了。” “那你认为应该调多少兵马过去？”齐燮元问道。 在南京周边的确还驻扎着一些预备队，这些都是齐燮元相当做王牌用的。 “至少两个师。”刘玉珂道。 “不可能。”齐燮元断然拒绝。他起身在书房之中踱了会步，随后下定决心道：“调中央陆军第三十师千万宜兴方向帮助陈调元防守。” 中央陆军第三十师，刘玉珂闻言沉吟了半晌后点了点头道：“好，那就快下令吧。” 这个中央陆军第三十师算是江苏军中王牌部队之中的王牌，全都是一水的日本军械，在军队中也有不少国外来的军官，算得上是齐燮元引以为重的一支部队。 齐燮元叫副官电令驻扎在南京城外的中央陆军第三十师星夜赶完宜兴方向。 同时齐燮元又问道：“陈调元这次犯了大错，你认为该如何训斥他？” “罚的轻了让他小视南京，罚的重了叫他仇视南京。”刘玉珂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半晌后答道：“不如罚他一年的饷银，在发电严厉地训斥他。如此既不会罚得太重，也不会让他觉得大帅您是好糊弄的。” 齐燮元闻言默默地琢磨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道：“那就依你的意见吧。” …… 长兴城。 刚打了大胜仗的浙江军却并未进入庆祝的状态之中，反而在周朝先的约束之下全体都十分的安静，就像往日一样训练与驻防。 此刻参谋部中陈以忠等人正在讨论着攻打宜兴的方案。 “各位，从地图上看，江苏军在城外修建了两处大营。这两个大营与城墙上的守军互为犄角之势，如果我们攻打他们的一角，便会立刻遭到另一方的打击。” 陈以忠继续道：“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从蜀山方面进攻，掐断宜兴城的后期补给通道，逼迫他们出来和我们作战。” 陈以忠刚说完，另一名参谋官却摇着头道：“陈参谋长，您的计划虽然有可行性，但是与现在的局面确实不相符。大帅府给咱们下了命令，是要咱们在七日之内攻破宜兴。按照您的计划，他们七天肯定是能支持过去的。” “所以以我的看法咱们还是应当以正面进攻为主，我认为可以选择在深夜对敌军展开偷袭，在他们防备并不严密的时候，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快速的攻占他们位于城外的军营，同时从四面八法围攻宜兴城。” “我众而敌寡，则必能大胜！” 第564章 伏击 “好了。”眼见着参谋部内出现了分歧，周朝先起身道：“你们各自列一个作战计划上交给我，这次会议暂时结束。” 周朝先说完后便起身离开，刚到门口的时候刘飞羽从一旁小跑了过来。 “司令两个事。”刘飞羽汇报道：“邓军已经被枪决了，还有我们在南京的情报站收到了一则最新消息，南京方面派了一支部队来补充宜兴的兵力。” “是那支兵团？” “现在还不知道。”刘飞羽摇了摇头，又补充道：“这次南京方面做的很细致，我们的人接触不到核心情报。” 周朝先点了点头，随后道：“我给你批一个特别款，你想办法尽快把内应打入南京高层，至少能让我及时的知道他们的动向。” “是，我马上回去就列一个计划出来。”刘飞羽忙道。 这个时局那可真可谓是有钱可使鬼推磨。 只要舍得使钱，那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 九月初，秋风瑟瑟。 在宜兴城以南一百多公里的一片谷地上方，几丛杂草被人分开，随后一只望远镜探了出来。 望远镜向着南方谷口处看去，在圆形的视野框中，便看到一行车队正在缓慢的前行。 “大概有一千多人的样子，是他们的辎重队。”郜超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在他的身后近八百名别动队成员身穿彩色迷彩，正将身子潜藏在杂草堆中。 “大队长，司令部来消息了让我们见机行事。”小队长王昊爬过来低声说道。 见机行事便是给了自己很大的自主权，郜超再次匍下身子用望远镜去观察那支渐行渐近的队伍。 在马车和牛车之上，装满了粮草、武器、弹药等各种军需物资。 这是从南京发往宜兴的战略补充物资。 郜超在宜兴后方摸了十来天，问了许多绿林中人，这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支后勤线。 “大队长，要打吗？”王昊问道。 郜超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坚定的说道：“如此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等会第五、六、七小队在下面隐藏起来，配合我们山谷上方展开攻势。今天把这支后勤物资给拦在这里，宜兴方面司令部就可以占据优势了。” 王昊等小队长纷纷点了点头。 “等会等我的信号，我不开枪所有人都不能开枪，把他们放进了再打。”郜超下令道。 “是。”众小队长领命，随后快步返回既定的伏击点。 浙江军的辎重队越来越近了，郜超探出自己的毛瑟步枪，将其中一名少校军官的脑袋圈进步枪的准星之中。 “再近一百米……” 郜超深呼吸一口，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之上。 “嘀！” 此刻山谷之中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夜莺的鸣叫之声。 郜超迅速收枪隐蔽起来。 这是别动队的信号，意思是：“有计划外的情况，暂停目前一切行动。” 下方的辎重队也有所感应，几个士兵举着枪往山谷上方看去，但山谷上方除了那一声夜莺鸣叫之声外却只有不断被秋风吹起的草丛，更不见半个人影。 “乖乖，这地真邪门了，大白天就该是嚷嚷了。”一名军官骑在马上喝了口水，骂骂咧咧的说道。 …… “哒哒哒！”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冲到郜超的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郜超压低声音问道。 那名士兵气喘吁吁的说道：“在辎重队后三十里地出现了一支江苏军的大部队。” 郜超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山谷下方的江苏军辎重队。 此刻这些马车牛车已经渐渐远离了既定的埋伏点，郜超叹了口气道：“停止行动。” 当辎重队走远之后，下方埋伏的几个小队迅速赶了回来，当他们向郜超问出为什么不动手的时候，郜超答道：“三十公里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咱们如果被这些辎重队拖在这里，一旦后面的军队赶过来，咱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而且这些辎重咱们一时间也没法有效的销毁，后面的军队一定也会带着这些辎重赶往宜兴。所以我认为现在动手弊大于利。” 众小队长闻言纷纷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先各自疏散，该进城的进城。城外咱们动不了，但说不定到了城内就有机会了。”郜超安抚道。 他知道为了这次伏击辎重队的任务，别动队上下都准备已久，现在期待全都破灭了，短暂的灰心丧气自然也是正常现象。 “大队长你还要待在这吗？”王昊问道。 郜超点了点头：“有一支新的军队正在赶往宜兴方向，这是很重要的情报，我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司令部。” …… 一个小时后，一行队伍渐渐出现在了山谷谷口的位置。 郜超用望远镜远远的观望这，但见一面军旗高高的竖起，蓝底黑字写着：“中央陆军第三十师。” “给司令部发电。”郜超回过头低声道。 “是。”手下一名电讯兵答应一声，随后快步跑向电台。 郜超仍然匍匐在地面上仔细的观察着正从下方通过的部队。 在三军之前的是一个乘着白马的小老头，说他是小老头丝毫不假，此刻根据郜超的推算此人的身高只有140cm左右。 但他却穿着华丽的军装，腰间更是佩这一把由金色丝线缠绕着的佩刀。 而跟在他后面的则是一水的身穿深灰色军装的士兵。 整支部队行动起来安静而高效，郜超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江苏军中有军纪这么言明的部队，便是列队行走都十分的整齐。 正在郜超观察之间，他忽然发现在军队的中间，一个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生着一张国字脸的军官忽然昂起头向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郜超连忙扑倒在草丛之中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 长兴，浙沪联军第二路军司令部。 “司令，别动队发来的急电。” “哦？可是他们把辎重队给拔了？”周朝先笑道。 “不是。” 周朝先脸色微微一变，迅速起身接过电报，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立刻道：“叫陈以忠他们来见我。” 十分钟后，陈以忠等参谋军官快步而来。 “司令怎么了？”陈以忠问道。 “查明宜兴的援军了！” 第565章 中央陆军第三十师 “中央陆军第三十师，以忠你对这支部队了解吗？”周朝先问道。 陈以忠点了点头。 “好，你给大家简单的介绍一下这支军队。”周朝先吩咐道。 周朝先随着他地位的不断上升，一些战术上的事已经不全有他管了，他现在主要是把控大方向。 “中央陆军第三十师是一支传统的强军，其前身是北洋所编练的八镇新军的一部分。” “后来袁世凯做大总统之后，这支军队便改组成了中央陆军第三十师。齐燮元雄踞江苏多年，这个三十师便是他的重要依仗之一。” “第三十师的军械一直都是齐燮元重金从海外采购的，据说是一水的日本军械。而军队之中也有许多从日本军队之中退出来的教官。” “师长名叫陈秉忠，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院。第三十师被他带了3年，这三年间出战13次，百战百胜。” “司令，我汇报完了。” 周朝先闻言也坐直了身子，伸手瞧这桌面道：“好呀，齐燮元还真是看得起我，将这样一支强军派到了宜兴来。” 陈以忠道：“参谋部本来认为这支部队将会担任主攻上海的任务，却没想到在齐燮元心中，咱们第二路军竟然比上海还要重要。” 他的话顿时让办公室内略显沉寂的气氛活跃了几分。 “好了，继续调查这个第三十师的详细资料。他们有多强，我们必须有所了解，毕竟卢大帅给咱们下达了军令。都去忙吧。” 陈以忠等军官一起敬礼道：“是。” …… 宜兴城南门。 此刻城门大开，讨逆军第二路军的高级军官们悉数到场。 陈调元看着面前走过来的这一支兵强马壮的队伍忍不住心中欢喜。 看来齐燮元还是信任自己的，将这么强的一支军队交给自己来调用。 一匹枣红色大马从军队之中分离出来，其上的军官在靠近陈调元他们时勒住了缰绳。 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生着一张国字脸的军官从马上跳了下来。 “坂村先生，你先带领部队前往城中修正。”那国字脸军对骑着白马的小老头招呼了一句，随后快步向陈调元他们走了过来。 来到陈调元等人身前，国字脸迅速立正敬礼，高声道：“中央陆军第三十师师长陈秉忠见过司令员，见过各位同僚。” “好。”陈调元等人也是立正敬礼。 “好呀，我们日日盼，夜夜盼，可总算是把你们给等来了。”陈调元的脸上显出笑意来，他往城内坐了个请的手势道：“陈师长，快请进把，我们安排了接风宴。” 陈秉忠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旋即就被他掩饰下去。 一行人进入城中之后来到城里顶好的酒馆包厢之中，随后李黑群便道：“陈师长，你此次前来，大帅有没有交代你什么事？” 陈调元闻言脸上显出不悦之色，他低声道：“李师长，陈师长刚不远万里的行军赶来，你能让他稍微休息一下在谈公事吗？” 陈秉忠忙道：“不妨事，大帅来之前让我将一份信亲手交给陈司令。” 陈秉忠说着打开军装的上衣口袋，将里面的一份信取出来交给陈调元。 “大帅的信我不能不看，你们稍作。”陈调元拿起信站起来来到房间一边，这才检查了信封处火漆的完好程度后，用手撕开信口将里面的信纸倒了出来。 陈调元的脸色随着阅读而一阵青一阵白，片刻之后他不动声色的将信收回到信封之中，笑道：“哈哈，也没什么大事，大帅就是询问咱们前线的军情。” 陈秉忠忙道：“几位，我听司令说咱们在宜兴方面吃了亏，却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亏呢？” 陈调元等人对视了一眼，脸上具都显出难堪之色，最终陈调元点了江苏第五混成旅的旅长钱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讲了一遍。 陈秉忠听完之后显出沉思之色，片刻之后答道：“这个周朝先果然是不简单呀。” “哈哈哈，的确。此人在奉天便闯下了偌大的名头。说起这个，却不知现在山海关上情况如何呀。”陈调元道。 李黑群消息灵通，他对众人道：“山海关情况很是不妙，张作霖陈兵12万之多，对着山海关猛攻了数日，险些失陷。” “逼得玉帅吴佩孚亲自上了山海关督战，但情况却仍没什么好转。现在曹大总统正在联系各国公使，想要以外交的方式平息这场叛乱。” 众人闻言一时间都有些无语起来。 陈调元端起酒杯大声道：“来吧，干一杯，今天为陈师长接风洗尘。” 众人也一起端起酒杯，陈秉忠算得上是齐燮元心腹之中的心腹，便是陈调元对他也不敢过分的拿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秉忠拦住了钱平给他倒酒的手。 “司令，各位同僚，今天我实在是太疲惫了，今日便到这吧。”陈秉忠说完站起身来对着陈调元敬了个礼，随后推出了包间。 陈秉忠出了酒楼之后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十分难看。 “一群酒囊饭袋，折损了这么多军队此刻竟然还有心思吃喝。”陈秉忠低声骂一句，随后对手下道：“返回军营，立刻召开师团内部参谋会议。” 陈秉忠说着目光无疑是的往周边黑洞洞的胡同里扫了一眼，随后上了军车离开。 而就在他刚扫视过得胡同之中，七八名身穿常服的百姓正靠在胡同的墙壁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与普通百姓唯一的不同是在他们的肩膀上都扛着黑色的长枪。 “队长，打不了，这里守着的军队实在是太多了。”王昊低声对郜超说道。 原来别动队的成员在下午袭击辎重队不成之后，便又动起了斩首苏军在宜兴的高层们。 但此刻江苏军各个军官的卫队全都待在酒馆下方，根本就没有动手的空间。 “动不了手就算了，通知其他人撤退。”郜超布置此次计划也没想真的能够成功，目前的局面并未超过他的预期，他没什么好失望的，于是他如此低声对王昊说道。 王昊将手指伸进嘴里，随后用力的吹了一声。 夜莺的啼鸣之声再次又规律的响起。 “行动取消，原路返回。” 于是在周围几件高层建筑的窗户后面，不少持枪的身影悄然溜走。 第566章 别动队的作用 次日一大早，宜兴城指挥所内便召开了一场军事会议。 会议的内容也很简单，那便是这支新到的中央军第三十师驻扎在什么地方。 “陈师长。”陈调元看向陈秉忠试探着问道：“我们现在充分的尊重你的意见，你是想驻扎在城内还是驻扎在城外？” 陈秉忠起身道：“司令官，我完全听从第二路军司令部的指令。如果在这之下我还有什么个人的想法，那我希望我军驻扎在城外。” 驻扎在城外固然危险一些，但中央军第三十师是有着光荣传统的部队，他们不会满足于驻扎在城墙内。 城墙内固然会安全一些，但是因为城墙的特性，有可能会阻碍第三十师发挥完全的战斗力，相比于城外驻防，其不具备主动性，故而在陈秉忠看来属于消极防守。 而驻扎在城外则大不相同，陈秉忠对收下这支军队有着充足的信心，他认为第三十师在野战的能力上不逊于当世任何一支部队。 在城外驻防灵活性与机动性更强，具备打开缺口的能力，属于积极防守。 陈调元听到陈秉忠这么说点了点头，随后再次道：“你如果驻扎在城外的话，我认为你部可以出城去接管第二混成旅的位置。让第二混成旅返回城中加强宜兴城城墙的防守。” 陈秉忠点了点头正打算答应，但还没等他开口，却见中央陆军第十一师师长李黑群忽然开口道：“司令，我认为不妥吧。第二混成旅驻扎的位置并非是我军生死必争之地，相反驻扎在东城门的第五混成旅所处的位置才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李黑群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 陈秉忠脸色微微一变。 他来之前想过可能第二路军之中存在着内部争权夺利的情况，但他却没有想到再吃了一场打败仗之后，这些人的心思居然还放在争夺权力之上。 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定然看不出什么，但是陈秉忠来之前却是做了充足的功课。 最开始陈调元说的江苏第二混成旅的旅长是吴秋平，此人是陈调元的同乡，是牵着的铁杆拥护者。 而李黑群所提的江苏第五混成旅的旅长钱平则是李黑群的同乡。 陈调元的脸上明显出现一丝不快，他低声道：“李师长，这个第二路军司令是你当还是我当呀？” 李黑群被陈调元直接开口一呛低下头拜拜手道：“得得得，您是司令，这是您的一言堂。” 陈调元心中本就因为兵败再加上齐燮元写信训斥而压着火，此刻听到李黑群如此态度，脸色不禁一变。 就在他要当场发作的时候，却忽然看见李黑群的脸上闪过的一丝笑意。 陈调元心中猛地一惊，险些上了他的当。 如果自己现在当场发火，以齐大帅那多疑的性子，说不定还真会以为自己是拥兵自重。到时候怕是就要如了这李黑群的意了。 陈调元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压下，他看向李黑群道：“李师长，你有意见可以提，我认为中央军第三十师就是该去与第二混成旅换防，因为第二混成旅是我军突在最前面的，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 陈调元说完看向陈秉忠，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陈师长，你看如何？” 陈秉忠真是一刻都不愿再房中多待，直接立正敬礼道：“是司令，我马上去和江苏第二混成旅换防。军中开拔，事务繁多，在下先行告辞。” 他说完再对众人敬了个礼，随后快步离开。 随后中央陆军第三十师迅速在城外集合，他们从西城门而出，向着第二混成旅驻扎的防线位置靠近。 …… 长兴城。 凭借着电台与电话的隔空指挥，周朝先的指挥所与第一线战场可谓是越来越远。前段时间和何远在山坡山观战，纯粹是为了让卢永祥的这个心腹看看，好回去之后让卢永祥安心。 随着他的身份越发的贵重，全军上下所有人都不会允许他在亲临战场去冒险的。 “司令。”陈以忠捧着一份电文进来，进门后敬了个礼道：“参谋部收到了前沿哨所发回来的电报。中央陆军第三十师团正式与江苏第二混成旅换防了。” “哦？他这是冲到前头来了。”周朝先站起身子，来到办公室里挂着的大地图前，伸手在原来第二混成旅的位置上修改了一下。 “根据前沿哨所的汇报，这个第三十师还真是富，据观察他们有两个重炮团。” 周朝先闻言也不禁瞪大了眼睛，竖起两个手指道：“一个师，两个重炮团？” 陈以忠点了点头。 “乖乖，这个齐燮元还真是很爱这个陈秉忠。不知道到时候咱们把他们打下来，齐燮元会不会在办公室里抹眼泪。” 周朝先说完办公室内便响起了一阵笑声。 笑罢了，陈以忠道：“司令，我们参谋部认为还是要围攻宜兴，宜早不宜迟。” 周朝先闻言却笑道：“不妥，我还是更看好那个夜袭的计划，你让他们立刻去完善。” 陈以忠差异的道：“司令，根据参谋部的判断，夜晚偷袭并不是最佳选择……” 周朝先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我在宜兴城中还有一个做内应的秘密部队。” “秘密部队……是，是特别军事行动大队？” 周朝先点了点头。 陈以忠惊讶的说道：“他们潜伏进了宜兴城？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你现在回参谋部立刻拟定一个最新的夜袭计划，但是要记住千万不能暴露咱们在宜兴城内有人马消息，明白吗？” “是司令，你放心吧，我这个人嘴最严了。”陈以忠也有些高兴。如果部队在宜兴境内有内应的话，那么趁着夜色偷袭宜兴城确实是最佳选择。 周朝先目送陈以忠离开之后，转身进入与自己办公室相隔的机要室。 “司令。”机要室的军官们见到周朝先都一起站了起来。 “别动队有消息吗？”周朝先问道。 “还没，需要我们发急电催促吗？”一名军官问道。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让他们马上回电，不得有误！” “是司令！” 第567章 内应 原来在上午九点钟左右，周朝先收到了别动队队长郜超的一封电报。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报告司令，我部已经发现敌军辎重所藏之位置。其防守并不严密，我部拟发动进攻，摧毁敌军辎重，请司令部批准授权。” 当这封电报摆到周朝先桌面上的时候，周朝先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 当宜兴城存放辎重的位置发生爆炸，那宜兴城必乱，这是一个极好的向宜兴方面展开进攻的好机会。 于是周朝先便向别动队的电台发电，询问他们是否可以在摧毁敌军的辎重之后，在作为内应配合浙江军的地面部队对宜兴展开全面攻势。 但这封电报发出去之后便好似泥牛入海没了下文，周朝先不知道宜兴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向宜兴发动进攻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 宜兴城，大槐树区街面上最大的一处挂着“悬壶药馆”牌匾的药房内挤满了顾客。 因为突然爆发的战争，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显贵们对药物的需求忽然增加。此刻不光是药铺内挤满了人，便是药铺外也派出了两个长长的队列。 “我要去清散，来十五钱的！”一个客人举着一叠纸币大声喊道。 店掌柜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色，他昂起头看了一眼外面未满的人群，大吼了一声：“都安静点排队！” 就在他回头那去清散的时候，账房的门突然开了，账房伙计快步跑到了以药馆掌柜为掩护身份的郜超身边。 账房伙计压低声音道：“大队长，司令那边发急电了。” “我现在脱不开身。”郜超飞快的配好一副去清散，转身交给外面的客人。 就在此时，郜超等人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呼喊之声。 “都让开都让开！” 随后有百姓的叫喊声：“你们怎么推人呐！” 之后又是一片吵闹之声，郜超尽力向外面看去，却见一队穿着江苏军灰色军服的士兵正将排队的百姓赶走。 这时节那有多少百姓敢跟当兵的对着干，一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来了，也顾不得买药了顿时四下奔逃。 十几个江苏兵便往药店内走来。 账房伙计还有药店伙计脸色都是一变，他们几乎与本能的伸手去摸腰间的配枪。 这整个悬壶药馆内全都是浙江第一师特别行动大队的人，他们现在看到江苏军找上门了便认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郜超连忙按住身边的人的手，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郜超快步走出柜台，迎向几个军官陪着笑脸道：“几位军爷，您这是？” 为首的军官一看郜超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不仅仅微微一惊，随后回过神来骂道：“老子来药馆还能是来吃面的？把你们的药都给老子搬出来，我们包圆了。” 郜超装出惊讶的样子，道：“几位军爷，我们这药要价可是不便宜的，您……” 为首的军官恶狠狠地瞪了郜超一眼，大叫道：“难道军爷像是没钱的吗？你只管搬出来就行。” 郜超听到这话只好转过身对几个伙计道：“那听军爷的吧，把药都拿出来。” 这药馆里的确有不少草药，但是目前市面上最珍贵的西洋药确实没有的。 但那些军人们那懂得这些，他们只知道药值钱。为首的一人一挥手道：“都搬走。” 门外立刻冲进来一大堆如狼似虎的军人，他们扛起装着草药的麻绳袋子转身就往外走。 “唉，军爷还没给钱呢！”郜超知道自己如果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说不定反而会让人生疑，立刻追上上去大喊道。 刚才说给钱的那名军官一脚揣在郜超身上，随后从腰间拔出一把驳壳枪，指着郜超的脑门道：“掌柜的，老子为了保护宜兴城不知道受了多少伤，死了多少弟兄，现在拿你点药你还好意思要钱吗？” 郜超装出什么害怕的样子，跪在地上道：“军爷，您拿走，您拿走。” 那军官这才笑呵呵的收起枪，转身带着人离开。 郜超则领这一帮伙计在外面哭喊：“没天理了，当兵的把草药全抢走了。” 周围的顾客们一见药馆被掏空了，便匆匆而去，转眼之间刚才还人满为患的药馆顿时冷清下来。 郜超对几个伙计道：“东西全被抢走了，周围的街坊邻居们都看见了，那咱们关门就合理了。快把门板上上。” 几个伙计迅速将大门关了，随后又将门用门板封住。 郜超则是直接进入到药馆的账房，进入账房之后他打开了位于账房一角的一个柜子，随后伸手在第三排的衣架上一扭，便听“咔嚓”一声，柜子里面的板子翻开露出一个洞来。 郜超钻进洞中，便见此处竟又是一番天地。 此刻十几个汉子正席地而坐，在一旁的墙壁上靠着一水的保养得当的毛瑟步枪。 而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正摆着一副电台。 “大队长，您总算来了。”电报员将刚译出来的电报交给郜超。 郜超看了一眼后，说道：“将地图拿出来。” 一名士兵急忙取过一个宜兴城城市地图。 郜超指着东城一处货栈说道：“这里是江苏军储存辎重的地方，据我们的观察，其中有大量粮食、钢铁、炮弹与军械对吧？” 旁边的几名军官闻言点了点头。 “我们用多长时间可以冲进这个货栈之中，并且顺利的安放炸弹将之引爆？”郜超问道。 一名负责行动计划的军官立刻举起一张纸道：“大队长，如果对方的防守还是和昨天咱们观察的那样，我推测咱们只需要十分钟就能做完这一切，并且迅速在敌军赶来之前撤走。” 郜超看着地图伸手敲着桌面道：“江苏军一旦发现它们存放的辎重被毁掉，肯定会第一时间全城戒严。如果按照司令部的要求，我们要配合军队进攻的话，那就一定要赶在戒严之前向一处城门进攻。” “而东城门是最近的。” 众人一起点了点头。 郜超闭上眼睛在心里又重新盘算了一遍计划，开口道：“咱们在晚上八点动手，八点十分从辎重处撤离，全力向东城门进攻，并尽快将城门夺下。随后配合城外军队控制住整个东城门，你们有异议吗？” 第568章 偷袭 “无异议。”其他几人一起回答道。 这里面的人大多数都是各队的小队长，他们组成了别动队的统帅部门。 “好，那就按照我刚才的话给司令部发报。”郜超对电讯员说道。 电讯员点了点头，随后戴上耳机，摊开密码本迅速敲击起来。 郜超再次取出一份地图，这份地图便是那放着辎重的仓库内部的地图了。 为了这份地图，郜超足足花了一千大洋才买到手，可以说是天价了。 郜超开始吩咐作战命令：“咱们晚上从此处翻墙进入，尽量不要动枪……” …… 长兴，浙沪联军第二路军指挥部。 “司令，别动队回电报了。”电讯员说了一声，双手将电报交给周朝先。 周朝先一目十行的将电报看完之后，立刻对守在门边的姜来下令道：“立刻召开军事会议。” 一声令下，第二路军的参谋本部之中参谋官以及浙江第一师的师长肖岸也来了。 “我军拟定在今天晚上七点出兵，在八点之前在宜兴城东城前展开进攻部署。” 周朝先高声道：“我军在八点之前展开攻势，必须在十分钟内，以雷霆之势，歼灭驻守在宜兴城东城外的江苏第五混成旅。” “随后对宜兴城东城门展开猛攻，明白了吗？” 周朝先的话让在做的军官都是一脸茫然，倒是陈以忠知道在宜兴城内部有一支内应部队。 “是，司令。”陈以忠立正敬礼。 众人本想在劝阻一下周朝先，可一看参谋长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大概能猜到这里面是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司令，咱们如果主攻东城门的话，那驻守在城外另一处的中央陆军第三十师怎么办？”陈以忠开口问道。 周朝先略微思忖了一下随后道：“浙江第四师加臧致平的新编第七师，这两个师去拖住第三十师。我不求他们可以击败敌人，只需要拖着第三十师回援的步伐就行。” 参谋部的人点了点头。浙江第四师的战斗力还未受过检验，但是臧致平的新编第七师却是在前段时间的战场上证明了他们的厉害。 “那主攻的任务呢？”陈以忠问道。 “主攻任务让浙江第一师的第一旅和第二旅还有中央陆军第四师和浙江边防军。其中以浙江第一师为主攻手，其他两路军为协助。” 陈以忠点了点头，周朝先这样安排颇为妥帖。 以现在综合战斗力来看，作为周朝先嫡系的浙江第一师以及臧致平的新编第七师是战斗力最强的两支军队。 让他们分别担任去拖住敌方王牌精锐，以及攻坚战是上佳之选。 “没有异议，立刻向各部通报。”周朝先高声道。 “是！” …… 浙江第四师驻地。 指挥室中，齐卫国手拿电话，高声道：“是，是！保证完成拖延人物，请司令部放心。” 随后电话挂断。 站在一旁的副师长陈武忙问道：“给咱们下命令了？” 齐卫国强行按下心中的激动之情点了点头道：“嗯。” 前段时间那场大胜让浙江第四师这个只在旁边观战而没有分润到丝毫战功的作战师很是眼红。 如今终于要去战场上见真章了。 “司令部什么命令？”陈武问道。 “协助臧致平部拦住中央军第三十师回援。” 随着司令部的命令下达，原本沉寂的长兴瞬间动荡起来。 浙江军第四师穿过蜀山，向中央陆军第三十师大举前进，而臧致平的第七师紧随其身后。 浙江第一师第一二旅，越过01平原向着长兴城东城门进发。五千人的浙江边防军在第一师的右翼落后三公里的距离跟着前进。 这陈乐山的中央陆军第四师则坠在第一师的身后向前方挺进。 长兴这么大规模的军事动员自然瞒不过江苏军的耳目。 宜兴城内的江苏军指挥部内顿时乱做了一片。 “司令，现在怎么办？”李黑群略有些惊慌。 陈调元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到副官从外面冲过来汇报道：“司令，第三十师向司令部寻求作战命令！” “作战？”李黑群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七点四十五分，他忙看向陈调元道：“司令，现在浙江军未必会直接进攻，这很可能是次试探。” 陈调元闻言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对副官道：“给陈秉忠发电，如果浙江军不开枪，他们不许开第一枪。” 副官领命快步跑了出去。 “李师长，如果敌人进攻的话，你觉得他的主攻方向会是在哪里？”陈调元转头看向地图，轻声问道。 根据现在的情报，浙江军一分为二，两个师靠近驻扎在城外的第三十师。两个师靠近了东城门。 李黑群皱着眉毛想了半晌道：“会不会是想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你详细说说。”陈调元问道。 李黑群来到地图前，用手指着中央陆军第三十师的防御阵地道：“陈秉忠他是能打，但是周朝先也不是吃素的，据我所知这个江苏军第四师这段时间可一直是没上过战场，他们在干嘛？肯定是在养精蓄锐。” “还有这个臧致平的新编第七师，司令没人比咱们更了解臧致平了，是个能打的。”李黑群分析道：“他们很有可能会对第三十师展开猛攻。然后从半路上截击我们的援军。” 陈调元闻言皱起了眉毛，随后他伸手指了指东城门的方向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把两个师摆在这里？难道是想我们出兵援助的时候，猛攻东城门？但这个风险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李黑群道：“司令，说不定对方在北城门外有伏击，到时候北城门受阻，咱们从东城门出兵的话，他们好截住咱们的去路。” …… 夜色降临，现在是七点五十分。 因为城外浙江军大军压境的消息已经传满全城，所以绝大多数百姓都躲在家里关上房门避难。 而此刻在夜幕之中，一群身穿黑衣的男人悄然的从四面八方靠近位于城东的江苏军辎重仓库。 “嗖！”一根短弩飞出，插在一名在墙外撒尿的士兵勃颈上。 那名江苏兵瞬间倒在地上。同行的几人转过头，还没等看清什么情况，便见面前出现了一群黑衣人。 随后黑衣人们猛地捂住他们的嘴，在他们摸枪之前，对着他们的心脏就是一刀。 第569章 乱成一锅粥 利刃扎进心脏之中，鲜血瞬间顺着血槽喷出，随后几名江苏兵挣扎了一番后彻底没了生机。 “尸体拖走。”郜超做个了手势，别动队的成员将这些已经凉透了的江苏兵拖入一旁的胡同之中。 随后在高墙下方，两名士兵双手扶墙，达成人梯。 几名士兵快速爬到他们的头顶，踩着他们的肩膀用力一跃随后用手扶住高墙的墙沿。 身体猛地发力将自己给抬上去，然后骑在墙头之上。 先向下方看了一眼，确定周边环境是安全的后，将一根身子在墙头固定住，然后顺着绳子瞧瞧的溜入仓库的高墙。 后方的士兵也有样学样的又溜进来几人，每个人都只带手枪与炸弹。 郜超低声道：“我和王昊去存放军械的地方，你们一组去粮食仓库，一组去钢铁仓库。” 几人点了点头，随后立刻分组行动。 在仓库之中如果开枪的话，肯定会立刻引起守军的注意，所以前往存放武器的郜超和王昊都是手持匕首缓步前进。 “有人。”郜超拍了拍王昊，两人立刻将后背贴在墙壁上，然后缓慢的蹲了下来。 月黑风高，此处又没照明，再加上走过来的那名士兵也没细看，竟直接从两人身边溜过去。 郜超眼疾手快的跳了过去，随手用力一掰他的脑袋便听顾客摩擦的“咔嚓”一声，那名士兵身体一软向着地面滑到。 王昊上前扶住尸体，随后两人一起将士兵的衣服拔下来。 郜超穿上了这件灰色的江苏军军装，他顺手带上大檐帽，低声对王昊道：“往前一转角就是仓库大门了，如果情报没错的话，哪里常年有三个人看管。等会我动了手，你就迅速过来。” 王昊点了点头。 郜超抬起手腕截住月光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是七点五十二分钟了。郜超站在原地等了两分钟，随后将匕首藏在身后向仓库门口走去。 “李思，你干甚去了？不知道我们等你打牌，快来快来。”当郜超转过去后，守在门前的三名士兵大声喊道。 因为郜超将军帽的帽檐压低，加上有刻意低着头，所以一时间几个士兵也没看超郜超的身份。 “咦，你小子怎么尿了泡尿还长个……”一个士兵正打趣的说着，但下一秒他察觉到不对劲，开口道：“你不是李思，你是谁？” 郜超闻言猛地扑了出去，他启动之快好似猛虎下山一般。 雪亮的匕首直接炸穿了一人的脖颈，随后郜超捂住另外一人的嘴。 而第三人则是对着郜超举起了枪。 “嗖！” 一声破空之声响起，那刚抬起枪的第三名士兵身体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一柄利刃从后面贯穿了他的胸膛。 王昊对着那个还在郜超手下挣扎的士兵的心脏位置来了一刀，随后那人马上就停止了挣扎。 将几人尸体拖到黑暗之中，有从他们身上找到钥匙，随后两人迅速摸了进去。 两人不敢打开仓库的灯，取出手电四下寻找着炮弹或者是炸药等物的位置。 “大队长在这。”王昊大喊了一声。 郜超忙跑了过去，随后便看到王昊身前正是成捆的炸药。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八点五十七分，刚刚好。 “这个引信够少三分钟，点燃之后藏在后面，咱们马上往军营外跑。”郜超低声道。 王昊点了点头，随后郜超点燃手中的加长引信的炸弹将他甩到炸药包的包顶，随后两人拔腿就跑。 …… 仓库大门处，一辆轿车开了过来。 看管大门的江苏军士兵往岗亭外看了一眼，发现是一辆没拍照的车。 “看什么，快滚。”士兵打开窗户大声喊道。 随后他就看到那辆停下来的轿车的窗户也咬了下去，随后从窗户内探出两柄机枪的。 “敌袭！” “哒哒哒！” 两挺机枪一起开火，火力瞬间覆盖岗亭已经岗亭外的士兵，他们甚至没有开出一枪。 车门打开两名士兵冲出来将大门推开，大门被推开的时候几人便看到六道人影向外面狂奔而出。 “快跑！要爆炸了！”郜超大喊一声。 随后当几人冲出大门的瞬间，便听背后“轰”的一声巨响。 一团火光瞬间从仓库中爆开，爆炸威力之大瞬间让刚出来的几人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轰！”但爆炸之声却还在接二连三的响起。 郜超等人迅速冲进车里，随后汽车猛地发动向着黑暗之中驶去。 …… 宜兴城外围，第五混成旅前方。 “两位师长，周司令的电话。”一名副官举起电话看向肖岸和陈乐山。 后者道：“肖师长请。” 肖岸微微点头随后接起电话。 “喂，司令。”肖岸道。 电话那头周朝先的声音响起，他说道：“抬头。” 抬头？肖岸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乖乖的抬起头，旁边的陈乐山也听到了，也昂起头想外面看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从宜兴城内传来，随后一道冲天的火光响起，下一秒爆炸之声不绝于耳。 肖岸瞪大了眼睛。 “看到爆炸了吗？”周朝先问道。 肖岸都有些磕巴了，他道：“我……我我看到了，司令您能掐会算呀？” “放屁我那是什么能掐会算的，动手的是别动队的人。十分钟后他们会对东城门展开猛攻，你们务必要在十分钟内突破第五混成旅的防守，在别动队的配合下拿下东城门。” 肖岸闻言便反应过来，看来司令是为了保密考虑才在最后时间将此事交代给他们。 “请司令放心，我们十分钟内必突破第五混成旅的防御。”肖岸大声道。 开玩笑，他们两个师加五千浙江边防军，岂有突破不了的道理。 “好，我已经命重炮部队轰炸了，轰炸完毕全军进攻。” “是！”肖岸大声领命。 肖岸对陈乐山还有浙江边防军的长官转达了军令之后，众人刚走出指挥部便见前方炮声隆隆，重炮开始对前方第五混成旅的防线展开猛攻了。 肖岸来到第一旅的驻地，士兵们见到师长亲自到了一个个都围了过来。 “兄弟们，炮火结束之后，猛攻前方阵地。”肖岸高声道：“突破阵地之后，会有人在城门处接应我们，切记注意不要误伤友军！” “你们准备好冲锋了吗？！”肖岸高声的鼓舞着士气。 “是师长！”士兵们大声吼叫着，声势震天。跟这周朝先打仗，不但银子多，而且只要立下军功，那奉赏是很多的。在现在的周朝先的治下，几乎每个士兵都渴望建立军功。 第570章 惊变 时间倒回到数分钟之前。 宜兴城市中心一处重兵把守之地，此院前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讨逆军第二路军”。 陈调元等人正围坐在地图之前，一面分析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一边等待着斥候的最新消息。 正在此时，忽然天边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之声。 这声音离得实在是太近却又太响了，在场每一个人都是面色大变。 李黑群更是狼狈的一下子摔倒在地。 在场的几名军官对视了一眼，随后一起快步走出院中，当他们到了院中之后天边又猛地响起了一声爆炸之声。 “哪……哪里难道是！”陈调元脸色微微一变，同时看向身边的军官。 爆炸声再一次响起，此次甚至震得地面都在晃动。 哪个方向是……几名军官对视了一眼，都知道那里是存放着刚从南京运过来的补充物资。 “快，快派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黑群也脸色大变，大声的喊道。 几名军官立刻冲了出去。 整个司令部中一片大乱，要知道哪里不但存放着大量的军火还有最重要的粮食。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食对一支军队的中要想可想而知。 大概五六分钟之后，几名军官脸色难看的跑了进来。 陈调元此刻尚且能沉得住气，但是其他军官却都有些变颜变色。 江苏军第二混成旅旅长吴秋平一把抓住一名上尉军官的衣领，急声问道：“哪里……是不是辎重？” 军官低着头点了下，低声道：“已经确认过了，除了刚才可能还能抢救出来，粮食和军械损失将达到百分之85%以上。” 在场的军官闻言脸色都是一变。 “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吗？是看管的军官看管不利还是？”李黑群伸手推开了吴秋平，来到上尉军官面前问道。 “回师座，根据看管的军官说，是有人悄悄地潜入，用炸药包炸的。而且拖出来很多咱们的人的尸体，所以我认为……” 上尉军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的话却是再明确不过了。 是有人潜入了存放辎重的地方，并且顺利的引爆了。 李黑群转过头看向陈调元，看管仓库的新一团的团长以及后勤主管都是陈调元的人。 并且陈调元还是整个宜兴方面的一把手，出了事而且出了这样的大事，他这个第一责任人是绝对逃不掉的。 陈调元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并不怎么愤怒而是一阵心灰意冷。 自从自己来到宜兴之后便是屡屡犯下昏招，难道当真是自己老了不成？ 心中有些心灰意冷但他的面上却仍然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立刻传令城防军马上搜城，一定要给我抓住这些胆敢搞破坏的人。另外马上给南京方面发电，让他们连夜在运送一批物资过来。” …… 南京方面。 新一轮的军事会议刚刚结束，齐燮元的心情很是不错。 青浦、广德、安亭等方面的江苏军都取得了一定的突破，泸宁铁路防线虽然战事不顺，但根据最新的报告一切也都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在宜兴方面收到了浙江军的重击，但就目前时局来看，江苏已经具备了一战功成的能力了。 “等会先别走，咱们下两盘棋。”散会之后，齐燮元笑着邀请刘玉珂留下下棋。 老上司赏脸刘玉珂自然要给于是欣然领命。 就在两人准备摆下酒宴，一边喝酒一边博弈一番的时候，忽然传令官从外面跑了进来。 “大帅，宜兴方面发了急电过来，请您审阅。”传令官将电报抵到齐燮元身前。 齐燮元脸色微微一变，宜兴方面承受着浙江军的巨大压力，前段时间刚兵败一次，难道如今宜兴城要守不住了？ 齐燮元站起身将电文接过，迅速撕开信纸阅读起已经译好的电文。 当最后一个字收尽眼帘之中的时候，齐燮元的脸色一会红一会青，真可谓是阴晴不定。 “大帅，宜兴城失手了吗？”刘玉珂见齐燮元的脸色如此的难看忍不住低声问道。 齐燮元轻轻地摇了摇头，将信纸递给刘玉珂，低声道：“你……你自己看看吧。” 刘玉珂急忙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的阅读起来。 “这个陈调元，他也太疏忽大意了吧？这么一批军火还有物资他怎么……他怎么就这样白白的被敌人消耗掉了……”刘玉珂看完之后也是十分惋惜。 “事已至此，只怕要先撤换他的司令之职了。”齐燮元面无表情的说道。 刘玉珂将书信叠好之后放在桌子上，进言道：“大帅，以我只见咱们还不能将陈调元的总司令之位换掉。临阵换将，乃是行军打仗的大忌，况且在宜兴城外虎视眈眈的人是周朝先。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调集物资先送到宜兴城，补充这次的损失，至于换将之事，需要以后缓缓而图之。” “这如今也唯有如此了。”齐燮元轻叹了一声，随后道：“去召集民政的人来。” …… 宜兴城内。 藏身于宜兴城内的八百名别动队成员就好像小老鼠一样出现在了街道上。 “在这里安置两挺……不，四挺机枪。”郜超指着一处咖啡馆低声道：“王昊，你带三十人守在这里，敌军想要赶赴东城门一定要走这里。这里位置不错，机枪足够封锁一阵，记住尽可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是。”王昊答应了一声，随后率领人立刻将咖啡馆的玻璃砸碎，随后寻找掩体布置起机枪阵地来。 郜超则率领其他人快速往东城门的方向靠近。在身影出现在东城门守军的视野之中后，人群瞬间分成两流分别贴在街道两边的屋檐下继续向前方跑去。 此刻如果不是有人专门仔细去看，一时间也是很难察觉到有大群的人在靠近。 但此刻东城门上下来十几名守军，他们正在观望这存放辎重的地方，似乎想要过去看看。 郜超举起手大声喊道：“王营长？是王营长吗？” 那几名军人瞬间如临大敌一般举起手中的枪指向郜超。 但这个时代除了少数蛋白质充分的人在晚上能看清东西外，其他绝大多数人都患有夜盲症。 “什么人？”军官大声喊道。 “我是从辎重营哪边来的，向你报告情况来了。” 第571章 城破 一听说是从辎重营那边来的，几名军官赶紧上前问道：“辎重那边究竟出了什么情况？” 郜超向前快跑了几步，随后猛地从手里掏出一把手枪。 “砰！” 一声枪响，那个肩膀上扛着上尉军衔的军官眉心出现一个伤口，下一秒瞬间摔倒在地，生机全无。 一声枪响就好像是开了某个头，躲在阴影之中的别动队成员们迅速冲了出来。 “砰！” 几名军官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被打倒在地。 随着枪声的响起，东城门上空选本用来向外面照射的探照灯猛地调转了方向照向城内。 “快，打掉探照灯！”郜超大喊一声。 十几名枪声立刻调整姿势向着探照灯开枪。 毛瑟步枪是这个时代较为精准的步枪，而被动队内的成员也大多数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若是寻常让他们一起打个东西，竟然是没什么问题，但军事所用的探照灯却是有防弹设计的。 这一轮开火只见探照灯边缘的防弹网上一阵火星飞溅，那探照灯却还好端端的亮着。 随后城墙上的守军迅速行动了起来，他们将一挺机枪在城头上支起来，将枪管对准了下方的别动队成员。 “哒哒哒！” 机枪的嘶鸣之声响起，瞬间就将几名别动队的成员打倒在地。 “快寻找东西掩护！张亮，你不老跟我说你是咱们别动队里枪法最厉害的吗？快给老子把探照灯打下来！”郜超大喊道。 城墙上的守军占据地利，并且手中配有重武器。 如果此刻郜超他们手中有迫击炮，自然可以清除掉机枪手，但迫击炮这种大杀器，却是没法带进城里的。 为今之计，如果不想付惨痛的代价，那就只能先打掉探照灯，在趁黑暗摸上去了。 张亮举起步枪，瞄准这上方的探照灯。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猛地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机枪向着他的方向扫了过来，一颗子弹在了他的身上。 而探照灯也在下一瞬间灭掉了。 郜超兴奋的喊了一声：“打得好啊！” “队长，张亮中弹了！” 这声音顿时让郜超没那么兴奋了，但作为一个军队的指挥这，他不能再战场上感情用事。 “留下一个人照顾他，其他人跟着我冲！”郜超大喊一声，随后第一个冲了上去。 他举起手中的毛瑟步枪，对着因为盲目开火的机枪手猛地射出一发子弹。 机枪声瞬间停住！ …… 密集的枪声立刻传到了宜兴城的司令部中。 “司令，刚接到电话，东城门内交起火来了。根据刚才的炮击，我们推断这些浙江人是要主攻东城门了。”一名参谋放下电话大声汇报道。 陈调元立刻下令道：“传令中央军第三十师迅速向东城门挺近。” “还有调集第一师还有二十四师迅速前往东城门驻防，决不能让这些人从东城门突破。”陈调元大声道。 “是。” “城防军呢？”李黑群又问道。 “城防军也和那些内应在东城门前的朝阳街交起火了，听说那些人布置了机枪阵地，城防军突破不了。” “混账，这些内应能有多少人？城防军是吃干饭的吗？”李黑群勃然大怒。 报告的军官低下头道：“听说……听说都是百发百中的精锐。” “哼，就是在精锐也不可能以一敌百！传我命令，务必全歼敌军！”李黑群大声道。 …… 中央军陆军第三十师。 当陈秉忠接到回援的军令之后立刻对麾下下达了指令。 “穿我命令，全军立刻向东城门进发！”陈秉忠对手下几个极为信得过的军官大声说道。 “是，师长！”军官们答应一声，立刻下去传达军令。 第三十师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王牌部队，十五分钟军令就传达到各个部队之中，全军立刻向东城门方向靠近。 而浙江军第四师以及新编第七师等的就是这一下，全军立刻展开阵地原地交起火来。 …… 而此刻东城门的战场前，浙江军第一师中央陆军第四师还有浙江边防军也发动了雷霆般的攻势。、 城外驻防的江苏军在被炮击了五分钟后就已经隐隐有溃散之势了，而当两个师团加一支五千余人的边防军展开冲锋的时候，江苏军瞬间溃散了。 他们的旅长第一个丢下枪向着城门跑去，但很不幸被流弹射杀在地。 “杀！” 浙江军的士兵们大声咆哮着，气势如虹的向着城门口靠近。 而此刻，在东城门内，交火也十分的激烈。 “炸药，炸药包！”郜超大声喊道。 他们成功突击到了正门前，以十分惨烈的代价。 而他们的前后左右都已经被江苏军给包围了。 “队长，我去正面继续争取时间！”刚从咖啡馆方向撤回来的王昊眼见着别动队死伤惨重，此刻咬着牙提起一把机枪往前方跑去。 郜超有些不忍心，他知道王昊这样的行动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他这么做却是正确的。 郜超已经听到了城门外士兵们的呼喊之声，现在是炸开城门的最好机会。 “轰！” 巨大的爆炸声从上方传来，那是城外的炮兵部队在猛轰城墙。 “哒哒哒！” 有一支江苏军精锐忽然突到了身前，郜超抓起一把步枪迅速开枪。 跑在最前面的那名江苏兵立刻脑门中弹倒在地上。 江苏的口音从对面传来：“快将城门口的人清除干净！立功者尚一千大洋！” 这一句话响起，整个江苏军都好似陷入了疯狂一样，一个个从匍匐的地方站起身来向着城门口重来。 郜超一边开枪一边大声喊道：“炸药包埋好了吗？” “大队长埋好了，找掩护！”负责爆破的士兵的声音响起。 郜超立刻一个翻滚躲到一处死角之中，五秒中后城门口忽然“轰”的一声响起剧烈的爆炸之声。 爆炸的气流瞬间将几个靠过来的江苏军士兵给掀翻在地。 而此刻这些江苏军彻底的慌了神。 “快在城门口构筑防线！在城门口构筑防线！”江苏军军官大声命令。 士兵们快步向着城门的方向冲去。 而此刻，城外的浙江军第一师的士兵们已经如同洪水决堤的洪水一般，一股脑的从破碎的城门之中钻了出来。 “城门破了！” 第572章 夺门 一团迅速冲入城门之中开始原地布置起防线，几挺机枪被迅速架在有利地形上，随后向着超东城门源源不断的江苏军一起扫射着。 五挺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就好似五条火舌一样向着街道上的江苏军士兵扫去。 “迫击炮，快将那几挺机枪给我扫掉！”江苏军方面的军官迅速意识到，如果任由那五挺机枪形成交叉火力源源不断的扫射的话，那么自己无论有多少人冲上去，也是无法靠近城门的。 这逼近城门的时间越长也就代表着敌人可以从那个门口进入的时间越长。 江苏军的精锐也不是好相与的，迅速将炮弹塞进炮筒之中。 便听“嗖”的数声炮弹升空之声，随后在浙江军机枪阵地上迅速爆开。 “快，打掉对方的迫击炮手。”一名上尉军官大喊了一声。 此刻江苏军占据着东城门附近的商铺，而浙江军则占据着城门附近的由江苏军修建的防御工事，一时间占据居然僵持了下来。 浙江军几次想要冲上去，但最终数次都被江苏军在商铺房顶处布置的机枪火力网给扫了回去。 房顶上方放着几袋水泥袋当掩体，机枪架在水泥袋上对着下方疯狂的突突，浙江军境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团长，咱们如果不能将房顶的那几个火力点给端了，咱们想攻进去很难。”一连长跑到一团团长身前说道。 一团长闻言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往前方看去，随后果然看到那几个架在房顶上的火力点。 那个位置布置的很精妙，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机枪手是在用水泥袋铸成的简易阵地之中向外射击，此刻军营中哪怕是最精准的狙击手想要单枪点死对方也是要冲到开阔地带向着机枪开火的地方开枪才有可能。 但拥有这火力优势的机枪手们不会给狙击手这个机会。 一团长迅速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向四周查看，随后他发现了一条可以从侧面绕到那几间房顶下的曲径小路。 “那些民房大多都是土坯加石砖做的，一个炸药包足够将他们炸塌的了。这样你安排手下几个教程快的从西边悄悄地绕过去将炸药包布置下去。”一团长吩咐道。 一连长顺着他的话看了一圈，发觉团长所指的路线的确有机会逼近对方的机枪阵地，于是答应了一声快步跑回连步之中。 “一排的草上飞，二排的飞毛腿。”一连长大声喊了一声。 两个正抱着步枪藏在掩体之中向外射击的士兵问询转过头来。 “你们两个不是老说自己是跑的最快的吗？现在老子就给你们一次正面自己的机会。”一连长将两个炸药包扔到两人身前，一连长伸手指了下路线，说道：“你们两个沿着哪里快速跑过去，然后在墙下面布置下炸药包，那上面那几挺机枪给老子炸下来。” 飞毛腿和草上飞闻言心中都有些害怕，但所谓军令如山倒，他们在浙江第一师受训已久早就经过了严格的纪律训练，此刻心中虽然害怕，但还是一人提起了一包炸药包绕出阵地贴着墙边向外跑去。 “掩护！”站在后方一直关注着的一团长大喊了一声。 掩体后的步兵们迅速起身对着外面射击，几挺机枪开近乎于疯狂的向外倾泻这火力。 设立在房顶上的几挺机枪立刻调转了枪口，对着露出身子的浙江军士兵就是一梭子。 飞毛腿和草上飞两人迅速的穿行在小路之上，眼看就要靠近了那间布置这机枪的房屋下的时候，却忽然被人发现了踪迹。 “西北小路！”一名机枪手大喊了一声，调转枪口猛烈的开火。 正低着头奔跑的飞毛腿立刻胸前中弹尸体向着后方倒去，草上飞眼见不妙立刻躲进旁边的房屋后。 “躲进去了。”机枪手将准星锁在房屋的边缘的位置，打算等草上飞以露身子就迅速的将他击毙。 而他身边的观察手则从怀中取出一只手雷，拉开引信后在心中默数了连个数字，随后将手榴弹高高的抛弃扔向草上飞的藏身之所。 “爆。”观察手念叨了一声。 “轰！” 爆炸声从飞毛腿躲避的地方爆炸，一个人影瞬间被炸飞到街面上，那身体半边都变成了漆黑色此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 “好小子，手榴弹丢的挺准的呀。”机枪手赞了一声，随后调转机枪的准星向着浙江军的阵地扫去。 浙江方面的团长与布置任务的连长自然将草上飞和飞毛腿的惨状给看在眼中，不由的都显出失望之色。 “可以用掷弹筒轰吗？”团长看向会使用掷弹筒的士兵。 “做不到团座，我们要从阵地上向房顶那个位置投弹，需要往前二十米。但前面二十米没有掩体，出去就是死。” 团长继续问道：“可以呼叫后方炮兵的轰炸吗？” “超出了重炮的攻击范围了，除非现在重炮团已经向城门退进了。” 于是团长立刻有集结了手下的三名连长，吩咐道：“在组织一支敢死队，务必要把那个机枪阵地给我端了。” “是！”三个连长一起答应道，但是脸色却都有些难看。 因为一连的飞毛腿和草上飞两人是第一团里出了名的跑得快，他们两人都没法冲到敌军机枪阵地下面，那其他人更做不到了。 “连长，你快看草上飞动了！”就一连长发愁派谁去的时候，却看到那个被炸得半身都变成黑色的一连战士草上飞此刻正缓缓地向前方爬行这，而他的腋下夹着的正式一捆炸药包。 一连长咬紧了牙大声道：“快，开枪掩护！” 说完连长拔出手枪，第一个站起来对着对面阵地开火。一连的战士们更是一起起身向着对面江苏军阵地的方向开火！ 枪声大作，浙江军一连的士兵瞬间就因为起身而被射到了许多，随后一连长又向着对面甩出了几颗手雷。 布置在房顶上的机枪阵地将枪管对准了第一连的位置疯狂的扫射着。 子弹在防御工事上打出一片火花，而那些疯狂扣动这扳机的机枪手还有他们的观察手们都还没有意识到，一个速度缓慢但却一直稳步爬行的人已经爬到了他们所在的房屋下面。 第573章 摧城拔寨 艰难的拽掉炸药包的引信之后，草上飞迅速向外面爬去。 五、四、三…… 草上飞默默地在心中念叨这，随后当他数到“一”的时候，立刻全身蜷缩起来双手抱在头顶之上。 “轰！” 身后爆炸之声响起，土坯墙瞬间崩塌，上方的屋顶失去支撑之后也轰然倒塌。 一连长猛地站起身来，大喊道：“第一连冲锋！” 随后一连长拔出手枪，第一个翻跃前方的水泥灰袋大声鼓舞着士兵们冲锋。 一连、二连、三连的战士们如同潮水一样向前方扑去，而此刻失去了位于制高点的机枪的掩护，前方的江苏军就好似待宰的羔羊一般。 浙江军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必胜的信念。 “浙江军冲过来了！给我挡住他们！”江苏守军之中，一名少校军官大声下达这指令：“马上构建新的机枪阵地，迫击炮手给我——” 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颗子弹自他眉心处穿过，这名少校军官的尸体轰然倒地。 郜超换弹，随后站起身来想要随着大部队向前冲锋，但当他刚想迈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低头去看时，却发现自己的右边裤腿上已经占满了鲜血，当刚才因为处于激战之中，他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 这时跟随着大部队入城的军医也跑了过来，军医认出郜超的身份快步的跑了过来。 “将裤子拉上去。”军医道。 郜超立刻将裤腿往下拉，此刻他自己方才看清楚一块黑色的贴片正扎在右腿小腿上。 军医迅速的检查了他的右腿之后昂起头问道：“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吗？” “没了。” 军医这才松了口气，道：“这是一片手雷的弹片，我给你打一针止痛剂然后帮你拔出来。” 说着军医就打开自己的背包要取出一阵止痛剂。 “军医，我这个能扛得住，你还是将止痛剂给更需要的人吧。”郜超出声制止了。 他知道浙江军中止痛剂的数量很少，一般只有高级军官才可以享用，郜超更想将止痛剂让给有需要的人。 军医闻言抬头看了郜超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的收回止痛剂，转而取出钳子、酒精、纱布以及止血药膏。 他用钳子夹住弹片，随后对郜超道：“咬牙。” 就在郜超闻言要咬牙的时候，军医却直接一下子将弹片给扒了下来。 “啊！”剧痛之感从腿部传来，郜超痛的险些昏死过去。 医生迅速的用酒精消毒后将药膏涂好又缠好了绷带后，将用钳子拔下来的弹片交给郜超。 “留个纪念吧。你的腿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军医说完抱着医药箱就往前面跑去。 周围全都是浙江军的伤兵。 更前方，第一连几个受伤不重但也没法继续跟着大部队冲锋的战士跑到了刚才草上飞引爆炸药包的地方。 “草上飞？俺们来寻你了。”一名士兵看着被炸得满目疮痍的废墟大声喊道。 但是没人回应他们。 几名一连的战士脸上都显出悲痛的神色，显然他们都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战友草上飞还能活下去。 “你他娘的踩到老子了。”就在此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下的门板后传来。 几名士兵猛将门板掀开便见草上飞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嘴边也不住的往外吐学。 “你……你没事吧？” “快叫军医。”草上飞咳出一口鲜血随后咬着牙瞪着自己的战友。 …… 随着第一旅第一团顺利的打开了缺口之后，第二旅以及中央陆军第四师也顺利的冲入城中，与入城的浙江军汇合随后如同滚滚决堤的江水一样涌入宜兴城的东门，随后一路沿着街道向里面冲去。 江苏军方面调动了全程的兵力在城中布防，随后又有两个混成旅从侧面游弋而来打算从侧面重新夺回东城门的控制权。 随后配合城中的部队对冲入城中的浙江军进行关门打狗的战略。 他们的计划和反应都不错，但他们只是漏算了冲进城里的浙江军的战斗力。 要知道周朝先可是曾在浙江第一师与第四师的驻地对士兵们进行过城市作战的训练。 虽然这些训练很粗糙，但和江苏军这种完全没有进行过相应训练的部队来说，城市就像是浙江军的主场。 江苏军依照民居构筑起来的方向根本抵挡不住浙江军的前进的步伐，尤其是奋勇当先的浙江第一师第一旅团。 他们以摧枯拉朽之势连续三次在三个不同的地点击溃了江苏军的城内防线。 随后江苏军溃散的速度就好似滚雪球一样不断加快，甚至数次当浙江军扔出几颗手榴弹后，那近百人的防线直接转身就跑。 …… “司令，朝阳路失守！” “司令，大槐树区失守！” “司令，大杨乡区失守！” 失守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送进司令部中，讨逆军第二路军的司令部内此刻一片大乱，军官们纷纷在收拾着东西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 又一名传令兵冲进司令部：“司令，李家巷失守了！” 负责保卫司令部的警备团团长立刻道：“司令，我认为咱们现在应该立刻向北城门方向撤离。李家巷距离司令部只有三条街的距离。” 陈调元的脸色难看的吓人，他将目光落在一名负责传递军令的军官身上，低声问道：“中央军第三十师什么时候能回援东门？” 军官脸色难看的回答道：“报告司令，陈秉忠师长说……说第三十师被拖住了，他们现在没法回援东城门。” 陈调元又问道：“那包抄东城门的河南第三混成旅以及湖北第一混成旅呢？” “报告司令，我们已经和这两部失联了。” 陈调元明白，失联就代表着进攻的效果不理想，甚至是直接遭到了重创。 宜兴城虽然重要，但终究只是一个交通枢纽，如果自己将整个讨逆军第二路军全都葬送在宜兴城内，那么江苏南部地区将会变成任由浙江军进出的公共厕所。 而江苏与南京也根本没有力量在短期之内在组织起这样一支军队。 陈调元咽下了一口唾沫，开口道：“指挥部立刻迁往北城门方向。继续给第三十师通电，让他们迅速突破防线与城内守军汇合！” 第574章 王牌部队 “师座，司令部发来急电。” 炮声隆隆之中，在第三十师团的指挥室中，陈秉忠正用望远镜扫视着前方的情况，此刻他的脸色尤为的冷峻。 听到副官汇报司令部传来了急电，陈秉忠并未放下望远镜只是淡淡的说了声：“念。” “司令部说宜兴城东城门已经被攻破，东城区已经被占领。敌军两个师团的兵力已经攻入了宜兴城中，现在司令部正在指挥城内守军在城内展开防御与浙江军殊死相搏。” “陈司令命令您立刻率领第三十师团拜托浙江军第四师与新编第七师回道北城门接应。” 副官说完之后指挥室内一片安静，陈秉忠一言不发的举着望远镜看着外面的情况脸色却又冷峻了几分。 他的中央军第三十师已经尽全力向北突破了，但拦在自己面前的浙江的两个师团已经连续打退了本方的三次进攻了。 其中新编第七师顶在正面战场上，对方不计成本的拖住了第三十师的突破。而浙江军第四师则不断的从两翼向着第三十师的中路进行切断性突破，虽然没有得手，但也牵制住了第三十师进攻的步伐。 这两个师团配合十分默契，每次当前锋部队进攻有气色的时候，游弋在左右两翼的浙江军就不顾一切代价的冲锋。 这打得陈秉忠十分的难受。 “组建敢死团。”陈秉忠低声下令：“命令重炮部队，三十发极速轰炸，轰炸之后立刻冲锋！这一次一定要从北方突破浙江军的牵制！” 陈秉忠这是下了血本了，他为了行军角度的考虑并未将所有的炮弹都携带出城，还有想当大一部分是存放在城中的。 但随着昨夜的爆炸声，他已经知道自己存放在城中的炮弹全都作废了。 此刻他们第三十师内存放的炮弹数量也并不可观。 “是，师座。”副官答应一声，非转的转身打电话机前给重炮部队打去电话。 …… 而此刻浙江军第四师的指挥部中，臧致平通过望远镜看向远处，战场上那些第三十师的士兵们在一阵号角声中忽然好似潮水一般的退去了。 臧致平微微蹙眉，敌军这一次攻势十分凌冽，便是他都不敢确定能不能真的受得住，但敌军怎么忽然开始撤退了？ “不对劲。”臧致平蹙起眉头，随后后方的电话铃声响起。 一名副官接过电话，随后他立刻大声对臧致平喊道：“师座，第四师的齐师长打来电话，说他们发现了敌军的重炮部队在进行炮击准备。” 臧致平脸色一变，迅速对外面的传令兵大喊：“传令各部队，立刻进入掩体掩护，立刻进入掩体掩护！” 随后臧致平又对副官道：“立刻联系司令部，我们继续重炮支援，我们继续重炮火力支援！要求重炮部队向054地区展开轰炸，展开轰炸！” 副官立刻向司令部发电。 此刻随着战争的继续，第二路军的重炮部队也从山区之中转移出来，此刻已经开到了位于宜兴三十里地的平原地区。 当司令部接到重炮支援的命令之后，立刻将军令传达到重炮部队内。 此刻正在执行这对北城门轰炸任务的炮兵部队立刻停下来对炮管进行冷却，同时调转炮口转向054地区。 “团长，现在要开炮吗？”一名炮兵问道。 炮兵团团长摇了摇头道：“等敌军先轰炸。” 三分钟后，站在高处观望的炮兵观察手们立刻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远处浙江新编第七师的防线上生出一团团火光。 轰炸持续了近十五分钟。 而当轰炸结束之后，早就蓄势待发的第三十师官兵一个个从战壕之中跃了出来，嗷嗷叫的向着浙江军防线冲去。 随后浙江重炮部队便接到了开炮的命令。 054地区是哪里？ 那是浙江第四师的第一道防线阵地！ 当第三十师第一旅第一团的团长冲到浙江军防线前却惊讶的发现敌军并未出来反抗。 “难道真的被重炮部队给炸没了？” 但随后一团长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立刻大声喊道：“冲！拿下阵地！” 第一团随后迅速向着054地区靠近，也正当他们进入的时候，第一发炮弹从天空之中画下一道弧线落到了阵地之中。 “轰！” 炮弹正好落在了第一营中间，第一营三分之一的兵力瞬间蒸发。 第一团团长脸色一变，他高声对传令兵道：“快联系师部，别让他们轰炸了！” 传令兵则是一把将团长扑倒在一处大坑之中，下一秒在他们后方爆炸之声再一次响起，随后便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爆炸之声。 “他娘的重炮部队，老子回去之后一定要撕了他的耳朵！”被压在身下的团长看着自己的部下没有死在浙江军的攻击之中，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轰炸之中，忍不住大声咆哮。 “这……这不是咱们自己的炮兵，是浙江军的轰炸！”传令兵对着团长的耳朵大喊道。 团长闻言微微一愣，随后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他们？他们在轰炸自己的阵地？” 此刻，在远处观战的陈秉忠也愣住了，随后他低声道：“好手段！传令各部，准备冲锋！” 炮火声在七分钟的时候结束，当大地恢复安静之后，这片经过了两轮炮火洗礼的阵地早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了。 而这时几个防空洞的门猛地被踹开，穿着土黄色江苏军制服的士兵冲了出来。 远处第三十师的大部队也已经集结完毕随着陈秉忠的一声命令全军越过阵地向着浙江军第四师冲了过来。 防线之中瞬间出现一番血战。 远处，西北方向，齐卫国判断第三十师要全力进攻了，于是他立刻下达命令，第四师从两个方向向第三十师的腹部进攻，务必要拖延第三十师的进度。 可第三十师果然无愧于江苏军王牌的美名，在被重炮消灭了近两个团的兵力之后，军队的士气并没有崩溃反而发动了凌冽的攻势。 臧致平那本就风雨飘摇的防线此刻彻底失守，当新编第七师的失守却并非是全线溃逃，而是被重开了一个缺口。 “派第三旅上，告诉三旅长我不管他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给老子把第三十师拖住！”臧致平对着电话大声的喊道。 第575章 城内的混战 刚从阵地上扯下来修整的第三旅闻言再一次向着阵地上冲去。但此刻中央陆军第三十师却爆发出来了惊人的战斗力，几挺机枪封锁住了第三旅突击的路线。 而当机枪被打掉之后，立刻有其他悍不畏死的士兵冲过来继续操纵机枪压制着浙江军的进攻。 就这样他们为第三十师突围创造了巨大的空间。 第三十师突围之后，新编第七师与第四师根本不敢追上去厮杀，因为刚才借着地利的优势都没办法将第三十师给拉住，那此刻在硬拼野战实力却是殊为不智。 齐卫国迅速向周朝先所在的司令部传达了第三十师突围的命令。 …… 长兴城，浙泸联军第二路军的中枢之中，姜来向周朝先禀告道：“司令，最新情报臧致平的新编第七师还有齐卫国的第四师没能拦住中央陆军第三十师向北方的突破，第三十师已于五分钟前北上前往北城门了。” “距离开战已经多久了？”周朝先问道。 姜来低头看了眼手表，随后汇报道：“回司令，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五十分钟了。” “我原以为第四师和新编第七师能拦住这个第三十师七个小时左右。”周朝先默默的摇了摇头。 周朝先说完之后看向陈以忠，问道：“陈参谋，我们城内的局面如何？” 陈以忠调转了他自己面前的宜兴城地图，随后伸手指着上地图上面道：“现在我们已经夺取了三分之二的城池了。而且根据最新情报，敌军的溃散速度还在加剧，如果我们判断不错的话，敌军将在北城门掏出，一路北上修正。” “唉，多好的一举全歼的机会呀。”周朝先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摊开手道：“如果在多给我两个师，我就有把握将江苏方面的第二路军全都葬送在这里。” 在场的人闻言都微微点头。 此刻如果指挥部还有两个师的兵力可以调用，那么这两个师团将会和刚结束战斗的新编第七师与浙江第四师前往北城门将江苏方面军全部围杀再次。 “电令，齐卫国与臧致平立刻带领部下尾随中央陆军第三十师，让他们自己选择是打是放。但是万万不可给他们反攻宜兴城的机会。” “是司令。”姜来答应一声快步而出。 从兵力上来说，浙江军与江苏军在宜兴的兵力是相仿的。 江苏方面有雄狮中央陆军第三十师，而浙江方面也有第一师的强大战力可以相抗衡。 浙江军能在宜兴打出突破口，完全是因为此次别动队行动之突然，行动之成功。并且顺利的将东城门给炸开了。 如果不是别动队将东城门直接打开，那么浙江军将会损失惨重的兵力方才可能突破城门。 但现在浙江军虽然占据着优势，但这个优势不是绝对性的，从理论上来说江苏军一旦汇合了其主力部队中央陆军第三十师后，那么他们是有反攻的可能性的。 所以现在就看双方谁的气更足，谁的战斗意志更凶悍了。 …… 江苏腹地，南京城中。 大帅府内灯火通明，高级军官们围坐在一团，静静的等待着宜兴方面的情报。 正在此时，外面一名传令兵快步跑了进来。 “大帅，宜兴方面电报。” 齐燮元道：“直接念出来。” “浙江军已经突入城中，并占领三分之二的城区。我部进行了数次反扑，但成果寥寥。然中央陆军第三十师已经突破了敌军的包夹与主力部队汇合，先向指挥部寻求战术指导！” 战术指导是一个很微妙的词，这个词一旦出现那么往往就代表着在下面领导部队的主将们的意见无法达成共识，并且每个决定的后果都十分重大，没有人想要背黑锅。 “这个陈调元真是个废物！”齐燮元低声骂了一句，随后他看了一眼周围的高级军官们，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问道：“各位，你们怎么看？” 无人说话。 齐燮元将目光落在刘玉珂身上。 刘玉珂知道自己再不说话不行了，于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大帅，败局已现，如果现在强行与浙江军争夺宜兴城，恐怕……恐怕整个第二路军全都会被歼灭在宜兴城附近。” “宜兴城虽为我江苏南方之门户，但宜兴失守尚有溧阳可以防守。但如果咱们第二路军全都埋葬在宜兴，我们就无兵可用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让他们速速向北，找地先进行修正吧。” 刘玉珂的话落下齐燮元略微思忖了许久之后，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叫一声：“陈调元该死！” 骂完之后，齐燮元对传令兵道：“立刻给第二路军司令部发电报，命令他们迅速北上！” …… 当陈调元接到了命令他们北上的军令之后，陈调元马上下令：“立刻全线撤退！北上前往溧阳重整部队！” 陈调元说完之后立刻冲出了指挥所，在指挥所外停着数量军车。 司机为陈调元拉开了车门，而陈调元却站在车门前默默的回望这身后偌大的宜兴城。 此刻这座江苏南方的门户之中一片炮火与喊杀之中。 “奉天猛虎，诚不欺我。”陈调元感叹了一声，随后登上了后座。 一行车队在重兵的护送之下从北城门离开，大部队随后汇合了中央陆军第三十师，一行三万余人迅速向着北方离去。 但此刻他们的撤离也并非是一股脑的逃窜，而是颇有章法的分层交替掩护。 周朝先命令部队追击了一番之后，但眼见无法扩大战果，随后命令部下立刻原地驻守修整。 司令部中，已经是一片欢腾的景象。 周朝先面带疲惫之色的靠坐在巨大的办公椅上，看着众人道：“宜兴城，终于拿下了。马上给杭州司令部发报，我们要求补充兵源、补充炮弹、补充军饷……总之是什么都要。” 姜来闻言点了点头快步而出。 如今打了打胜仗不多要点东西，难道到了打了败仗的时候再要？ “传令给肖岸命令他们封锁宜兴城，然后给我从头到尾的好好筛查一遍，但切记他们绝不可对百姓有丝毫触犯，负责军法处置。”周朝先对陈以忠说道。 “是司令，你放心吧，我都知道。”陈以忠敬了个礼道。 第576章 战后 深夜，杭州城，卢永祥府邸。 “有消息了吗？”卢永祥起身问道。 副官何远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是卢永祥收到周朝先下令第二路军强攻宜兴之后第十五次询问了。 但是前线只有林林总总的消息传来，看起来虽然局面浙江军占优势，但是卢永祥也是身经百战的，他知道战场之上的情况瞬息万变。 只要最终结果没有出来，那么一切就都还是为止的。 而为止是最恐怖的。 “大帅，您坐下来喝杯酒，别慌。”胡柱明笑着安慰道：“周朝先司令您还不知道吗？没有消息则矣，一有消息定然是一鸣惊人的好消息。” 卢永祥点了点头喃喃道：“话虽然是如此说，但是道理却不是这么个道理呀……”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屋内的所有人一起看向门外，便见传令兵一边闯进来一边大喊道：“大捷！宜兴城传来大捷！” “快报！”卢永祥起身大声道。 “刚才第二路军指挥部发来消息，浙泸联军第二路军已经成功攻占宜兴城。敌军北上逃窜！” “好啊！”卢永祥激动的一拍手大声叫好。 “宜兴城拿下来，那咱们转圜的余地可就大了很多呀！”卢永祥来到地图前，用手从宜兴往上比划了一番，随后激动的道：“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呀！” 说完卢永祥又转过身对传令兵道：“立刻通电嘉奖浙沪联军第二路军全体军官，对周司令特别嘉奖！” “是大帅。” “还有，将大捷的消息立刻传到各个部队之中，好好振奋一下气势。” “好。” 卢永祥脸上还满是笑意，随后他对着胡柱明等人道：“你们快过来，咱们好好商讨一下眼前的局面。宜兴城这么一破，咱们可就彻底有打开缺口的希望了。只是不知道第二路军的伤亡情况。” 眼下浙江的局面因为周朝先的到来比原本的历史上好了很多。 在原本的历史上，浙江军在各个战场上都遭到了重创，并且因为叛徒张国威的出卖，导致浙江军在战争初级便被孙传芳突破了仙霞岭，给与浙江军以沉重一击。 而现在因为周朝先的到来，江苏军为了遏制住周朝先，调配了更多的军队与资源在宜兴方向防守。 这无疑是削弱了其他几路军的实力，而因为周朝先，叛徒张国威也被早早的除掉，仙霞岭此刻更是安然无恙。 …… 宜兴城内，成群结队的穿着黄色军装的士兵们穿行在宜兴城的大街上。 安民的告示贴的满大街都是，当天明的时候，宣传单的军官们举着大喇叭满街的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父老相信，我们是浙江军军人，现在宜兴城已经由我们浙江军控制。” “我们浙江人并不是来杀你们、抢你们、欺辱你们的，你们现在可以正常的出门、正常的工作、正常的上学，我们浙江军将为你们提供安全保障。” “但为了你们的安全，现在我们要求你们上交所有火枪武器，如果不主动上交而是被查处的话，那将会面临着很严重的后果！” 昨天晚上近乎一夜的激战将百姓们吓得都缩在屋里不敢出去。 这时候还能安然无恙的也都是运气好的，运气差的则因为被动的卷入到了浙江军与江苏军对城区的争夺之中。 什么院子塌了这都还算是好的，什么炮击炮弹直接落入房子中的事也不是没有。 此刻正是人心惶惶之时。 现在纵然是听到了外面那些带着浙江口音的人大声的喊着安民的话，但是却也没多少人真敢出去。 但随后，不少街坊们却都听到了让他们赶到熟悉的声音。这些人都是在宜兴城中颇有名望的人，他们也拿着铁皮制的喇叭跟在军官们的后面。 军官们喊完之后，这些有名望的人也举起手中的喇叭，按照军官们交给他们的纸条念着上面的字。 这样时间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时，渐渐有人见外面恢复了平静之后，开始试探着走出院门。 此刻街道上还有许多士兵在巡逻，这些试探着开门的人一见到外面的军人，吓得连忙将门再次关上，逗得那些军人们是一阵的发笑。 但慢慢的有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房子，街道上那些昂首挺胸巡逻的士兵们虽然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但却也没人去欺辱这些百姓，渐渐地气氛便恢复到了正常之中。 城中的师，周朝先全都全权交给陈以忠来处理。 此刻原宜兴城政府的大院里，陈以忠面前正站着十几名官员。 这些人也都是南京任命的负责管理宜兴城大小事务的官员。 陈调元撤离的时候自然没有带上这些地方的文官，而是将他们全都抛弃在此。 此刻这些人都低着头，心中十分的害怕，不知道浙江军的当官的为什么要找他们。 “今天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继续操持起宜兴城的民政运转。”陈以忠开口直接说道。 这些官员们闻言纷纷抬起头来眼神里有些不敢置信之色。 陈以忠早有准备，露出和善的一面道：“这打仗不就是你占我的地盘，我占你的地盘吗？这些是我们军人们的事，而民政却是你们的事。我们家司令认为，你们都是宜兴城的老人了，肯定能按照我们的要求将民政给操持起来，对吧？” 这些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些浙江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也没人开口。 “好，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默认了。现在我代表第二路军司令部向你们下达几个重要的工作，你们现在下去就要立刻开始操持起来。” 陈以忠打开笔记本，对官员道：“第一，立刻组织起宜兴的医疗力量，对因为此次战役而受难的百姓与军人们展开救治。” “第二，立刻组织起正常的商业经济活动，并稳定住城中粮食的价格。其中尤其要注意宜兴城的工业，军队已经派兵保护了工厂，今天下午这些工厂就要恢复运转。” “第三，积极配合浙江军的一切军事行动，无条件的执行第二路军与杭州督军府的命令。” 陈以忠将笔记本合上，看着面前的众人一字一顿的问道：“可以做到吗？” 第577章 荣誉感的建立 在场的几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没谱。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浙江军占据了宜兴城，应该选拔新的官员才是，怎么还会留用他们，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吗？ 其实以周朝先为首的司令部对这件事也很苦恼，第二路军军队虽然强，但是却没有搞民政的人。 任用自己的人固然是“上上策”，但现在没这个条件。 但随便提拔一些官员，却无疑绝对是“下策”。 周朝先因为想要急于让宜兴城的民政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之中，所以才选了个“中策”，那就是任命这些了解宜兴城民政事物的官员们再次上马。 反正有军队看着，这些文官就是有想法，也不会翻起什么浪花的。 陈以忠见这些官员们不肯说话，猛地一拍桌子。 “砰！” 一声巨响，几个官员的身体立刻抖如筛糠。 “难道你等给脸不要脸吗？”陈以忠皱着眉，伸手去摸腰间的配枪。 “等等，这位军官我愿意加入到由您与浙江军领导的宜兴政府之中。”一名较为年轻的官员迈步走了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其他人也纷纷道：“这位大人，我们也愿意加入由浙江军领导的宜兴政府之中。” 能当官当然是好的了，至于是给南京做官还是给杭州做官，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陈以忠这才收敛了脸上的怒色，从新将腰间配枪的扣子给按好。 “刚才给你们下发的任务都明白了吗？”陈以忠问道。 “是，我等都明白了。请诸位大人放心，我们会立刻展开工作。” “好，还有我们家司令嫉恶如仇，如果你们胆敢趁着这个机会欺压百姓，吞并土地，那么诸位就不只是没有官做那么简单了。陈某言尽于此，希望诸位放在心中。” 这些“前朝”官员闻言纷纷道：“是，请大人放心。” …… 当周朝先从行军床上睁开眼睛时已经快接近下午了。 他缓缓地揉了揉自己的头，随后从床上爬了起来，此刻只觉得腹内一阵饥饿，忙走出军帐吩咐手下人准备饭菜。 当他在办公室中大口的吞咽这没事的时候，陈以忠带着几名参谋军官带着一些文件走了进来。 “司令，要不您先吃？”陈以忠问道。 周朝先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筷子道：“还是工作重要，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陈以忠点头道：“是。全城已经搜了一遍，基本已经清除掉了江苏军的士兵，现在即便是有也是有些散兵游勇成不了大气候。” “嗯，民政呢？” “按照您的要求，我约见了这些政府官员，他们都愿意配合咱们的工作。刘飞羽科长的情报科据说是在监督这他们的工作。”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嗯，办的不错。现在要抓紧恢复生产，百姓们日子过的本就很苦了，咱们不能给他们火上浇油。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吗？” “统计出来了，请您过目。”陈以忠将文件递了过来。 周朝先摆了摆手问道：“你直接汇报吧。” “是。”陈以忠答应了一声，随后回答道：“在基层士兵方面，我们损失了百分之三十的战斗人员，其中负伤与阵亡的人数各占一半。” “在军官方面，我们……我们可谓是损伤惨重，团长包括团长一下的军官，我们损失了百分之十五。” “百分之十五？”周朝先脸色难看起来。 这个数据很难看，因为军官是指挥作战的，所以军官的伤亡从来都是很少的。 目前百分之十五的伤亡足以算得上是重伤了。 但随后周朝先便也明白过来，自己的军队一向是崇尚这军官带头冲锋，这也是浙江第二路军战斗力为什么这么强的一个重要因素。 给我冲与跟我冲，这其中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含义却是截然不同的。 “好我知道了。”周朝先反应过来后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杭州那边也发来了嘉奖令，听说第一路军和第三路军收到咱们大捷的消息之后也很是振奋了一番。”陈以忠道。 “希望他们不要给咱们拖后腿就好，对于我们向杭州要的物资下拨了吗？”周朝先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怎么可能这么快，不过咱们要的东西有些多了，恐怕……恐怕杭州不一定都给。” “卢永祥肯定得给，他还指着老子给他卖命呢。”周朝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后问道：“烈士陵园还有雕像准备好了吗？” “正在施工之中。”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一定要认真一些。这一战是我在南方站稳脚跟的开始，我们要尽可能的收复全体军官们的心明白了吗？” 陈以忠立刻点了点头道：“是。” 三日之后，宜兴城周边阴沉沉的，过了中午12:00时又开始下起雨来。 此刻，位于宜兴城东边一处请风水先生选的上佳的陵远之中，一具具棺椁正在缓缓地下葬。 在这些密密麻麻而又转眼肃穆的坟场周边站着一个又一个军装笔挺的军人。 其中既有扛着将星的将军，亦有肩膀上只是贴着列兵标志的士兵。 但此刻，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的肃穆。 周朝先昂首按在陵园之中，他刚才拒绝了姜来为他打的伞，故而全体军官和普通的士兵们一样，全都立在大雨之中任由雨水淋湿了身体。 “轰！” 炮声响起。 睡着三十二声炮响之后，有人高声喊道：“为英灵送终！” 随后土便被一捧接着一捧的放入坟地之中。 然后就有人哭了，接近这越来越多的人流下了眼泪，泪水与雨水汇合在一起，缓缓地从脸颊滑落。 “一路走好。”周朝先轻声道。 随后安葬仪式结束，周朝先转过身对着在场的军官与军人们敬了一礼，然后乘车离开。 军队随后也各自解散，但很多人却并未离开，而是来到了生前与他们相熟的烈士们的坟头旁小声的说这话。 “牛老二，你小子……你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如此风风光光的埋葬在着吧……毕竟咱们都是烂命一条。” 张亮轻轻的抚摸着墓碑，目光望着那远去的军车，呢喃道：“牛老二，司令官如此对我们，便是死也甘心了。你放心，如果我能回去，一定会帮你照顾好嫂子和小虎，如果我回不去……相信司令也会照顾他们。” 第578章 荣誉感 在这个下雨的午后，士兵们都目睹了这一场简单却极富有尊严的葬礼。 如果……如果自己能葬在这里，以这种礼节，想来应当是要比在穷困潦倒的死在老家要好吧。 而在第二天清晨，在位于宜兴城中心的一条极为繁华的街道上，一尊雕像被扯下来盖在他身上的帆布。 灰白色的三米多高的石雕雕塑的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的形象。 周朝先一身军装肃穆的立在雕塑前，目光扫过周围围观的士兵与百姓们的脸。 “各位士兵与市民朋友们。”周朝先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在场的每个人的耳朵之中：“我们经过了数日的苦战，终于不负所望，拿下了宜兴这座美丽而富饶的城市。” “但在这场战争的过程中，我们失去了很多战友、亲人、好友。他们的离去让我，也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心痛。” “但心痛之后，我们要收拾行囊向着未来继续不断前进，而我们也不应当遗忘这些死在战火之中的人，今日便以这尊雕像来纪念那些死于宜兴的人们。” 周朝先话音落下之后，掌声迅速响了起来。 不少市民与士兵们纷纷用手背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痕。 周朝先在阵阵掌声之中离开，随后宜兴城的市政府代表接替了周朝先的位置又演讲了一番催人奋进的讲话。 周朝先听了一会，随后在众人的护送下返回到了前江苏讨逆军指挥部，现在的浙泸联军第二路军的指挥部。 刚进入指挥部中便在门口撞到了陈以忠，后者笑道：“司令，您这是刚从市中心回来？” 周朝先点了点头。 “刚才好几个年轻的军官请了短假，说要去看您的演讲，我真是没福气呀。”陈以忠苦笑着说道。 “哈哈哈，你若是想听改日留下来我亲自讲给你。” “那可免了吧，我原以为打完这场打仗之后咱们就该短暂的松懈一下，就是没想到怎么打完仗的收尾工作比打仗的时候还要累。” 周朝先脸上显出严肃之色，他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外人方才道：“如今我可信得过的人不多，陈参谋算一个，还请你多多分担。” 陈以忠闻言是既惊又喜，他刚才不过是本能般的发发牢骚，此刻连忙正色道：“请司令放心，以忠在工作方面一定会恪尽职守的。” “这点我还是信得过的。这样你来我办公室，咱们讨论下征兵的事情。”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了周朝先的办公室中，命姜来各位两人倒了一杯茶后，陈以忠道：“司令，咱们要征多少兵？去哪里征？” “现在咱们还是要依仗杭州的后勤供给，所以征兵的人数不宜过多，人数就在……就补充好咱们的损失就好。” “至于征兵的地点，现在就定在这座宜兴城吧。咱们此番连续作战，怎么也抓了近八千多个江苏兵了，将他们全都安排到工厂里服苦役，解放出这些原来工人和农民的劳动力当当兵，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安排这些在作战之中生擒的敌军士兵在世界漫长的作战史中一直是一个难题。 因为如果将这些生擒的敌军士兵放走的话，那么他们大概率最终还是会加入到敌军的作战序列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资敌。 但如果一直留着他们，这么多人无所事事，一方面会浪费粮食，另一方面他们也会成为一个隐形的火药桶。 可要是全都杀了他们，无疑是很不人道的，而且这会极大的败坏将领的名声。 现在第二路军上下正在愁怎么安排这些生擒的江苏人，而周朝先提出的这个服苦役的方法，似乎颇为明智。 “好，我们马上组织人去考察，应该很快就会有报告了。”陈以忠说道。 这时敲门声响起，周朝先喊了声：“进。”门被推开半扇，姜来半个身子探了进来，报告道：“司令，民政方面的人来了。” “好，让他们进来吧。” 周朝先一声吩咐，门被推开。 五个身穿深色西装的中年人依次走了进来，他们进来时偷偷瞧了周朝先一眼，随后又都低下了头。 众人一见周朝先如此年轻却已经执掌大权了，忍不住心中又惊又疑。 等人全都进了办公室，几人一起作揖道：“吾等见过周司令。” “嗯，请恕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太忙了还没见过你们，你们谁是现在的宜兴市市长？” 站在众人最右侧的一名中年人上前迈出一步，作揖道：“不才现在添为宜兴市临时市长一职。” “王涛，字子敬，原北直隶邯郸人。”周朝先笑道。 王涛抬起头来略有些心惊，随后忙道：“司令所说丝毫不差。” “咱们算得上是半个同乡了，我是北直隶河间府沧州人。”周朝先对着姜来道：“为几位先生搬几把椅子来。” “司令不必客气，我等站着回话就行。”王涛等人连连摆手。 但最终架不住周朝先客气，还是全都坐在了椅子上。 “我虽然久在行伍之中走动，但也知晓一些农事。如今秋天以到，合该是百姓们一年收获之时节。前段时间因为战事，所以耽搁了许多收割粮食谷物的事情，现在你们应该将组织百姓抢收粮食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我让你们继续掌权，就是希望民政方面可以顺利的维持百姓们的生活，如果今年因为粮食抢收工作没有顺利地进行，那这就是的失职与无能，我便要治你们得罪了，明白吗？” 王涛等人心中都是一阵哆嗦，此刻连忙道：“是，是司令。” “另外我们打算从宜兴城中征一批新兵，此时需要你们民政方面的配合，这些你们和陈以忠参谋长进行沟通吧，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吧？” 陈以忠还有王涛等民政人员一起点头道：“是。” 周朝先微微点头，随后说道：“那其他的暂时就没什么别的事了，今日叫你们过来一是给你们下达这两个任务，二就是要安一安你们的心。只要你们在民政方面做出出色的成绩，那么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周朝先绝不会是个卸磨杀驴的人。” 王涛等人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一起起身道：“是。” 第579章 要什么给什么 浙江，杭州，大帅府中。 卢永祥今天一整天都是神清气爽，自从周朝先破了宜兴城之后，其他几路原本高歌猛进的江苏军也都停下了继续进攻的脚步。 原因自然也很简单，如果江苏不能顺利解决宜兴城被破所带来的后果，那么江苏的腹地就要面临严峻的威胁。 “大帅，有从宜兴城来的电文，请您批示。”副官何远捧着一份电文来到卢永祥身边。 卢永祥微微蹙眉，片刻后又舒展开来。 “哈哈哈，我还在奇怪他江苏的地盘给我发什么电报，现在却是想起来了，如今宜兴是咱们自己的地盘了。” 卢永祥说完将电文打开来看，但只是看了几眼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消失。 “怎么……怎么要这么多东西。”卢永祥低声嘟囔了一声。 恰在此时，首席参谋胡柱明正走了过来，卢永祥忙叫住了他。 “柱明，你帮我看看这些东西咱们要不要给他呀。”卢永祥将电文叫了过去。 胡柱明粗略的看了一遍电文后脸色也有些难看。 周朝先要的东西不仅是有炮弹，还有一些例如技术工人、武器生产线、机器设备等东西。 从这些内容上来看，周朝先很明显不是为了只打仗。 “大帅，我觉得……我觉得咱们还是给吧。”胡柱明略微犹豫了一下最后开口道：“周朝先是个能打的，此人……此人的野心咱们应当也想到过。” “如果他真能帮咱们渡过这一关，那咱们把他打下来的地盘全都交给他又有何妨。毕竟咱们只要浙江与上海便可。” “而如果不用周朝先，那卑职这里还真想不出谁有代替他的本事了。” “如果在北边没有一个像他这样能在江苏内部扯开口子的人，咱们这场仗恐怕是很难打的呀。” 胡柱明权衡利弊道。 卢永祥听完之后久久的沉默了一阵之后，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将天底下所有的好处全都占了，于是答应道：“好吧，但……但不可全都如数给他，按他要求的七成拨付给他就好了。但是要给他下急电，命他不可在宜兴城消极怠战，而应继续向江苏腹地进攻。” 胡柱明点头答应了一声，随后亲自去编写电文了。 …… 与此同时的南京城中。 参谋部里，齐燮元坐在上首位置，堂中数名参谋起身向以齐燮元为首的江苏军高层汇报他们对事情的解决方案。 有一个人说完之后，齐燮元转头看向刘玉珂，直接点将道：“玉珂，你来说说你的观点。” 刘玉珂闻言起身道：“司令，我认为我们应该在溧阳一带布置防御。同时命令其他几路军队继续猛攻。”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除了在宜兴方向吃了亏以外，但在其他地方都一直是高歌猛进，一路连战连胜。所以只要我们能够在溧阳方向形成一道铁闸，将浙江军的兵锋挡在外面，那我们就很有可能能获得这场大战的最后胜利。” “此外根据参谋部对前线战争失利的情况的调查，陈调元将军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所以我认为我们应当换掉陈司令，然后在向溧阳方向增加兵力。” “只要我们在溧阳方面拖住了浙江军前进的步伐，那么到时候我们的军队吞并了浙江，难道还愁解决不了一个小小的周朝先吗？” 齐燮元听着刘玉珂的话连连的点头，心中赞道：“妙极，妙极。” “但是在溧阳方面挡住浙江军的兵锋是否有些想当然了？”这时另外一名军衔为中校的参谋军官起身道：“陈调元司令已经是我们江苏军素有名望的骁勇之将了，但他也无法在宜兴方面拦住周朝先前进的步伐，难道……难道其他人便可以吗？” 王明的话一下子说中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思了。 陈调元在江苏军中是老资格的将领，无论是人品、威望、能力都算得上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人了。 这样一位骁勇善战的将领再面对周朝先，而且还是在己方兵力有优势的情况下面对周朝先的时候都无法占到便宜。 那在溧阳方面换将增兵的效果会立竿见影吗？ 这也是难说得很。 王阳说完话后安静的退了回去，随后参谋部中安静了一会。 刘玉珂有意无意的扫了王阳一眼，然后起身对齐燮元道：“司令，以王参谋之见，难道我们现在要将所有的部队全都调回来针对周朝先吗？” 齐燮元立刻一摆手道：“不行，绝对不行！” “攻浙乃是大计，绝不可更改！”齐燮元断言道。 而齐燮元也知道王阳起身发言的目的是什么，那就是为了保陈调元。 和奉军一样，江苏军中也是有派系的，这王阳便属于陈调元那一派的。现在必须平衡住各派，方能获得攻浙的胜利。 “陈调元此人……此人暂且在用他一用，调元的能力我也是认可的。”齐燮元硬着头皮说：“至于溧阳方面，确实需要增兵，但是派谁去还是容我再想想罢。” 齐燮元说完后挥了挥手道：“今日暂且如此定下，散会！” 他说完之后，第一个站起来转身就走。 …… 此刻在溧阳以南，一处名为云乡的小县城边，一路从宜兴逃窜而来的江苏大军在此地摆开阵势修正起来。 “司令，有从南京发来的电报。”陈调元的心腹副官捧着一份电文来到陈调元身边，双手奉上道。 陈调元接过来飞速的看了一眼，随后脸上显出一抹笑容，这笑容刚一出现旋即消失，他轻轻的咳嗦了一声，将电文随手撕碎。 “周朝先现在有什么动向吗？”陈调元问道。 副官汇报道：“根据我们的眼线，周朝先现在并没有北上继续追击咱们的打算，相反……他干了很多不知所云的事情。” “不知所云的事情？”陈调元微微蹙眉随后道：“你给我详细的说说。” “周朝先在击败了咱们之后，他现在宜兴城弄了个什么……战士公墓，用了很夸张的仪式安葬了那些死去的军人。然后又在城内搞了一个什么英雄纪念石像。” 副官皱着眉想这片刻后又忙道：“啊对了，他对于民政方面很上心，听说现在很多浙江兵帮着抢收粮食呢。” 第580章 周朝先忙什么呢？ “你说什么？”陈调元蹙起眉头，开口问道：“他在忙于民政？” 副官点了点头再次确认道：“是的，我们现在收到的情报就是这样。” 陈调元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面上露出沉思之色。 周朝先作为一介武官，他只需要在攻城略地这些事上下一番苦心就好了，他为什么要用心的经营他现在驻扎的城市呢？ 虽然说文武兼备的武官也不在少数，但是却很少有人会专心去做民政方面的事。 “雨华，这件事你怎么看？”陈调元看向自己的副官贾雨华问道。 贾雨华略作思忖，随后道：“司令，根据我对这位周朝先的了解，他……他一向都不是很传统的军人。您想，他在当绥远都统的时候，不但训练出了一支远近闻名的强军，更是将绥远打造成了一个在经济上颇有建树的地方。” “而周朝先北上抗击白俄人之后，他又在蒙古大搞建设。此人似乎不但有开疆拓土只能，更是想将领地当做自己的统治区域来建设。” 一语点醒梦中人，陈调元恍然大悟。 “他……他这是把宜兴城当做自己的地盘，而不是那卢永祥的地盘来经营了！” 陈调元的思路缓缓打开，他在房间之中走来走去，不断在心中构思着一个计划。 周朝先虽说是奉天人，但是陈调元知道周朝先从东北来的时候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手底下是带着一支嫡系的军官团。 一个嫡系的军官团完全可以彻底让周朝先掌控手下的军队，也就是说现在周朝先在浙江军序列中是很特别的一个。 如果是这样，那周朝先和卢永祥的关系未免不可以好好地利用一番。 …… 宜兴城的大剧院被临时改造成了礼堂的模样，此刻在礼堂下面坐着的满是浙江第二路军的军官与士兵代表们。 周朝先坐在下方的第一排的位置上，此刻他一身军装穿戴整齐，正目光炯炯的看着看台上方。 在浙泸联军第二路军中的二号人物，也就是现任参谋长之职的陈以忠正在为十几名士兵颁奖授勋。 当一枚枚质地精良的勋章被夹在军人的胸口上的时候，那些淳朴的士兵们纷纷乐开了话。 这些人中有士兵也有军官，有身体健康的立在那里，也有裹着绷带的勉强站着的，亦有因为残疾而无法站立只能坐在轮椅上的。 这些人并不是全部接受授勋的人，他们只是有突出贡献的授勋代表。 其他立功者所立的功绩和此刻舞台上这些授勋者无法相比，所以只是在各自的团部授勋。 因为周朝先作为第二路军的司令不可能有这么多时间去参与每一级别的授勋。 此战，有不少中基层的军官，甚至少数的一些高层军官因为阵亡或者是受伤等原因无法继续参加接下来的作战了。 所以便空出了许多岗位可以在军中进行提拔，这也是一种激励士兵奋发图强的上升渠道。 陈以忠颁发完勋章之后周朝先率先鼓掌，礼堂内瞬间掌声如雷。 “唰！” 十几名胸口上挂着勋章的军官与士兵们对着下方的周朝先敬礼。 周朝先面色肃穆的起身，当他起身的时候在座的军官与军人们全都一起起身。 周朝先认真的对着台上十几名士兵敬了个礼，随后用洪亮的声音道：“你们……辛苦了！” 只这一句话，顿时让台上的几名士兵眼圈通红了。 “愿为司令而战！”陈以忠大声喊了一句。 台上的军人们立刻大声道：“愿为司令而战！”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后那些站在周朝先身后的军人们也一起大声的喊道：“愿为司令而战！” 周朝先微微点头，然后说了声：“你们都是好样的。” 然后这才落座。 坐在周朝先身边也是一身军装的陈乐山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此刻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轻轻的笑了下。 “好手段。如此这第二路军便只识他周朝先，而不识卢永祥了。”陈乐山在心中如此想着。 之后，陈以忠有代表司令部颁发了一大批真金白银作为奖励与阵亡将士们的抚恤。 勋章虽荣耀，但是真金白银更能让这些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军人们兴奋。 周朝先先行离开了礼堂，后续礼堂里虽然还会开战各种筹军演出。 …… 出了礼堂此刻天色已经微微的暗了一些，大剧院位于宜兴城的中心地带，可此刻宽阔的街道上却没几个行人，哪怕有人也一个个行色匆匆，看样子倒像是政府的官员。 “司令，是宵禁。”陪在周朝先身边的姜来见周朝先脸上显出迷茫之色，连忙提醒了一声。 周朝先闻言忍不住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头，笑骂道：“倒是讲这件事给忘了。宵禁从明天开始解开吧，宜兴城的百姓也是应该有一些夜生活的。” “好。”姜来答应了一声。 随后卫队护送着周朝先返回府邸，说是府邸但只不过是位于司令部旁边的一个小院罢了。 进入书房之后，将军装换下周朝先又开始了加班。 他先召见了机要员，随后机要员向周朝先呈上了杭州方面关于周朝先所有物资的批复内容。 “卢永祥有点小气呀。”周朝先敲了敲信纸，笑着道。 但周朝先脸上的笑容却做不得假，实际上卢永祥只要同意给他所要的东西的百分之五十，周朝先就能接受。 眼下比自己的预期还多百分之二十，周朝先自然是高兴的。 现在宜兴与长兴是周朝先的实际控制区域，这两个地方说好也好，但要说不好，却也能说得通。 此处地区属于浙江与江苏的交界地带，但同时又是浙江与江苏的要冲之地。 如果从此地开始布局，那么好处就是南北交通便利，如果浙江与江苏通商，那么可以让此地获利甚多。 但坏处就是，这个地方是江苏与浙江都想要的，如果两家一起来攻打他，那以目前周朝先的实力来说却是完全无法抵抗的。 但好在周朝先还不用去考虑这个问题，江苏与浙江处于胶着的状态是让他偷发育的最好时期。 “司令。”姜来敲开了周朝先办公室的门，进来汇报道：“陈参谋长来了。” 周朝先点头道：“请他进来。” 第581章 人心 “司令，可忙死我了。”陈以忠走进来的时候脸色微微发红，身上带着一些酒气。显然刚才是饮了一些酒的。 周朝先抬起头来瞄了他一眼，随后笑道：“你没事吧？” “没事，这些人可太坏了，一个个都来灌我酒。”陈以忠笑着摇了摇头。 周朝先命姜来搬来一把椅子让陈以忠坐下，随后周朝先开口问道：“士兵们的氛围怎么样？” “好，很好，战斗意志很高涨呀。”陈以忠点着头说道：“说来惭愧，我从前只在学校里教书，并未有在其他军队之中任职的经历，所以我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究竟比其他地方要好多少倍。” “士兵们的氛围好就好，以忠今天咱们站稳了长兴还有宜兴两地，我可是要和你聊一些掏心窝子的话了。”周朝先起身从酒柜上取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然后倒了两杯酒。 陈以忠有些激动，他接过杯子，随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周朝先。 他早就知道周朝先是要做大事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当初他从保定军校离开的时候完全可以加入更加强大的势力，而不是当时手中只有一两个师的周朝先。 “我打算以宜兴为根据地，打下一片属于我的，你的，而不是卢永祥的土地。”周朝先举起酒杯。 陈以忠蹙起眉头道：“司令，那卢永祥他……他能答应吗？” “能答应，并且他是不得不答应。”周朝先眼中射出一抹凌冽的光，他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山海关方向要支持不住了。” “奉军一旦攻破山海关，直系定然要倾尽全力去抵抗张作霖的奉军铁蹄。但是直系真的能挡得住吗？” 周朝先轻轻的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他曹锟，他吴佩孚没有这个能力，他们挡不住奉军的铁蹄。到时候，奉军横扫中原，问鼎天下之时。我可是奉系中人。” 陈以忠微微一愣，随即仰天大笑道：“好，好！” 他起身端起酒杯来，和周朝先碰了碰酒杯道：“好，末将陈以忠愿意追随司令您打下来一片大大的疆土。” 酒杯“叮”的捧在一起，晶莹的酒水在空中旋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随后浙泸联军第二路军的第一号人物和二号人物达成了统一的志向。 “好了，我还有一个举措不知道现在应不应该进行。”周朝先坐下后有些犹豫的说道。 陈以忠微微一愣，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周朝先露出犹豫的表情，他忙道：“司令，您请说。” “我想买一些土地分给士兵们，咱们中国人讲究面朝黄土背朝天。但……但我又怕分给他们土地之后，他们一个个又不在想当兵了。” 周朝先将他的疑惑说了出来。 人无恒产而无恒心，土地对于这个时代的民国人来说就是恒产。 但周朝先又怕将土地分出去之后，士兵们都想当农民而不愿继续当兵。 陈以忠闻言也有些犹豫，他想了一会后道：“司令，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容我回去想想在作答复。” 周朝先也没想让对方当场就拿出一个主意来，点了点头道：“好。” “司令，我刚才忽然又想起了一个有可能会被卢永祥掣肘的点。”陈以忠道。 “什么点？” “咱们包括现在军中的大多数的家眷全都在浙江也就是他卢永祥的实际控制区里，日后他们会不会拿这个点来做文章？” 周朝先笑道：“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况且如果我不是把家眷都放在卢永祥的控制之中，他又怎么会这么痛快的把咱们要的东西给咱们？” “只要司令心中有计较我便安心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今日叫你来就是与你通个气，快回去休息吧。” “是，司令晚上早点睡。”陈以忠答应了一声，随后转身敬了个礼后离开。 …… 驻扎在宜兴城外的浙江军第一师军营中的第一旅的驻地。 今日因为在攻城之中立下了大功，被授予了一枚一等勇士勋章的范飞鸿正在收拾着自己的行囊。 他除了获得了一个勇士勋章还有一大笔奖金以外，还因为战功卓著被从一名营长提拔为了浙江第四师第二旅的第一团团长的职务。 将背包收完后，他看着自己住了好久的帐篷一时间颇有些感慨。 在数月之前他不过是个在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粗通文墨的账房，再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报名参了军。 因为识字的缘故，在简单的接受了军事教程的之后被提升为了连长，随后又因为屡立战功被擢升为了营长。 在前几日的破城之战之中，他所在的第四师第一旅第二团的一营在战场之上展现出了悍不畏死的战斗意志，同时又采用了灵活多变的战术，是当时第四师被冲开缺口之后抵挡到最后时刻的一支部队。 随后在考察军功的时候，司令部认为他们作战勇猛，意志坚定，随后授予了团队三等功，这是他们正支营部的荣耀。也正是因此，范飞鸿又被擢升为了团长。 范飞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曾经在当账房的日子似乎还历历在目。而现在自己已经是一团之长了。 “没想到已经当了大官，如果爹娘还在的话，一定会为我高兴的。”范飞鸿忍不住如此想到。 随后他又捏了一下背包里厚厚的银元，心想过段时间战争结束之后，自己也可以用这笔钱讨个媳妇在买上几块地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范飞鸿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将背包扛了起来随后转身离开，他打算今天晚上去团部里睡。 可刚出了帐篷面前忽然出现四五条大汉，下一秒范飞鸿便被扑倒在地。 “郭老六，快给老子起来，不然老子明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开你的会！” 范飞鸿带着笑意的说道。 这些人都是他的同乡，是一起加入浙江军第四师的。 众人哄笑了一阵，随后将范飞鸿扶了起来。 名叫郭老六的人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范飞鸿肩膀上的勋章，忍不住道：“真是漂亮，要是我也能拿一个就好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范飞鸿道：“你只要好好当兵，好好打仗，以后肯定能拿的。相信咱们周司令，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其他几人闻言也都点了点头，郭老六道：“周司令真是神仙一样的人，你们听说了吗？别的地方当兵人死了可就是死了，可不像咱们这，死了以后可以风光大葬而且还能给家人留下一笔钱。” 第582章 看法 “行了，你可别再说不吉利的话了。”旁边有人笑骂道。 范飞鸿道：“好了，你们几个要记得，发了饷银记得要存这，万不可以因为赌了或者是喝花酒全都花光。只要好生存折，赶过年咱们回去娶一房媳妇，也风光风光。” 众人听到范飞鸿的话后眼中纷纷露出向往的神色。 “好了，老子不和你们扯了。”范飞鸿拍了拍众人的肩膀，随后挥了挥手道：“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出早操呢。” “唉，好嘞。”众人应了一声，随后各自返回军营之中。 …… 宜兴城，夜色之中，一处平凡的平房之中。 “老纪，我今天听说城西头开了个什么征兵处，那些浙江人在征兵嘞。听说一个月有五个银元嘞，你……你要不要也去试试？”妻子上床前如此说道。 纪君浩紧了紧被子，现在已经到了晚秋，天气越发的寒冷了。 “当兵，当兵那是要掉脑袋的，更何况我是江苏人，怎么能给浙江人当兵？”纪君浩摇了摇头道：“不去不去。” “你……你真是个恨铁不成钢的。人家都说了，这个长官可不是浙江人，人家是东三省的关外人。” 妻子说着心中不满越发的多了，她伸手推了一把丈夫埋怨道：“你老大不小的了，总不能当一辈子的小工吧。” 纪君浩闻言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起来，他紧了紧被子低声道：“先睡觉吧，让我想想。” 妻子的语调又添几分埋怨，吹熄了煤油灯后低声道：“想，你就想吧，大好的年华全都浪费了。” 纪君浩一夜辗转难眠，不知何时刚睡了一会便被一阵鸡鸣声吵醒。 这下他是再也睡不着了，他从床上跳了起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去。 为妻子打了盆洗脸水后，纪君浩推开院门蹲在院门口用柳枝刷牙。 在他身前，一排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军人巡逻而过。 纪君浩此刻到不是很怕这些浙江兵了，这些人虽然对他们的态度不见得多好，但是前几日竟然帮着农民们收起了粮食。 纪君浩总觉得这支沉默的军队似乎和以往的军队有什么不同，但他却又没想起来到底有什么地方是不同的。 “军爷等等。”鬼使神差的，纪君浩大声喊了一声。 军人们停下了脚步，一名士兵快步走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军爷，我想打听打听咱们这现在是不是在招兵？”纪君浩问道。 士兵闻言看向带队的军官。 军官道：“你们继续巡逻，我跟他说几句话。” 士兵们遂继续巡逻，军官上下看了一眼纪君浩，见他身材中等，虽然因为吃不饱饭而略显瘦小，但是精气神很足。 “嗯，我们浙江军现在的确是在招兵。”军官点了点头问道。 “军爷，我听说你们一个月有五个银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立了功，银元还会更多呢。” 纪君浩犹豫了一下，随后问道：“军爷，您看……您看我能当兵吗？” “能当啊，你想当兵？” 一瞬间，纪君浩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画面，但最后他道：“我想当兵。” “你现在跑着去西城，会看到一个征兵处，进去报名就行。”军官说完，又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挤出个笑容道：“好好干，给我们周司令当兵，体面。” …… 当纪君浩回家在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刚一进家门就看到妻子正在院中在做着替人家洗衣服的伙计，这时节天气寒冷，妻子的手已经变成青红色了。 她眼圈红红的，似是刚刚哭过一半。 “你还晓得回来？你又跑去哪里玩了？”妻子大声叫道。 纪君浩微微一愣，忽然他明白了许多事情。 他没理会妻子，提着包裹快步进了房间。 关上门后他听到外面传来几声叫骂。 不多时当他在推开门的时候，妻子抬起头又要再骂，却忽然停住了。 纪君浩一身土黄色军装，手中捧着一个布袋子。 “这个给你。”纪君浩来到妻子身前将布袋子递过去。 “这里面有十块大洋，是部队里给的安家费。”纪君浩将袋子塞进妻子的手里，随后想了下又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来道：“我问过了，死在部队里面，算烈士。部队能再给家属二百大洋。” 妻子抿了下嘴唇，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并不上进的丈夫竟然会真的去当兵。 “一个月五块大洋，我自己留一块，其他四块都寄回家里。我走以后，家里都劳你操持了。”纪君浩笑着说道。 “我我。”妻子想要在说什么，但张开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道：“我去买壶酒，割几块肉来。” 今日这样的场景出现在宜兴城的各个地方。 征兵工作在三日之后完成，随后便是密集的训练，直到他们足够上战场为止。 …… 周朝先在众多军官的簇拥下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向训练场，此刻新修的新兵训练营中，军官们正在大声的指挥这士兵们排列阵型。 “司令，您还满意吗？”陈以忠问道。 周朝先放下望远镜微微点了点头道：“看来你们参谋部很是下了番功夫，这样训练最快多久能上战场？” “15日，半个月就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太短了。”周朝先轻声感叹了一声，但随后他又道：“可惜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只让让他们上战场上接受实战的磨练了。” “是呀。”陈以忠也感叹了一声。 “对面的江苏军有行动吗？”周朝先再问道。 “现在还没有，按照最新收到的情报，他们还在溧阳整编。而且出乎咱们预料的是，南京方面只是斥责了陈调元，但却并没有换掉他。理由是不可临阵换将。” 周朝先闻言撇嘴笑了笑，道：“哼，这其中有猫腻呀。那个陈秉忠现在驻扎在哪?” “此人现在驻扎在溧阳以南一处名叫云乡的小城里，这里是咱们北上必经之路。” “此人不容小觑呀。”周朝先有些头疼起来。 这个中央军第三十师的战斗力太强了，当初自己手底下两个师都没能拖住对方，还是被他们撕开了一条口子冲了出来。 “要不要试试盘外招？”陈以忠忽然道。 第583章 盘外招？ “盘外招？” 周朝先重复了一下陈以忠的话，随后在房间中走了几步。 他当然明白陈以忠话里的意思，那就是要动用战争以外的计策。 “你怎么想的？”周朝先抬头问道。 陈以忠答道：“离间计。根据情报，这个陈秉忠似乎与陈调元颇为离心离德，这里面未尝没有可操作的空间。但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想好。” 周朝先点了点头，兵者，诡道也。 只要能取得战场上的胜利，那么是不是非要用战场上的手段并不重要。 “好，你去想想怎么做，如果做成了，你立大功。”周朝先说道。 陈以忠微微点头，两人随后又交流了一会关于战场上的事物后，陈秉忠返回参谋部，而周朝先则去骑兵训练场。 周朝先乘车来到这处位于宜兴城以西的平原上时，尚未下车就听到远处响起了阵阵的马蹄声。 跟在后方的军车停下来，士兵们纷纷下来，就要阻断这些在司令面前奔跑的战马。 “不要打扰他们。”周朝先挥了挥手，命令这些士兵退下。 三分钟之后，在远处忽然一骑红衣当先而来，下一秒成百上千的骑兵们列成整齐的阵型从东边一路狂奔而来。 红衣当先策马奔腾，在其身后的骑兵们亦步亦趋。 烟尘遮天蔽日，大地也因为这千匹的战马一起奔腾而微微颤动着。 在重机枪出现之前，骑兵就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兵种。 当然现在虽然在民国已经有不少的军阀在使用重机枪了，但是骑兵却也并未退场，而依然能在军队之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陈武练的不错呀。”周朝先举起望远镜。 视线之中，这一队骑兵阵列整齐，令行禁止，完全就是一支已经具备了战斗力的骑兵部队。 “是呀，陈副师长之才能，合该自带一支兵马。”姜来在旁边说了一句。 周朝先将望远镜放下瞅了他一眼，直瞅的姜来有些不安，周朝先方才调转了目光。 此刻骑兵们也察觉到了停在这便的几辆军车之中似是有大人物，但见那冲在骑兵最前方的那一袭红衣忽然举起手来。 随着几声响亮的哨音，那支骑兵队伍忽然调转了方向，朝着周朝先的方向疾奔而来。 “唰！” 周朝先的卫队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从车上跳了下来围住了轿车。 “司令，他们的马速来的太快了！”姜来的脸色微微一变，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 周朝先轻笑了一下，随后道：“你们太过于紧张了。” 果然，就在卫队长将手指扣住机枪扳机的时候，骑兵队迅速的降速，在距离周朝先的军车还有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全军刹住。 只一骑红衣快步而来。 “是周司令吗？”一个悦耳的声音从马上响起。 下一秒，战马越过几个士兵，直接跳到了周朝先的车窗边，随后一张俏丽可人的小脸出现在了周朝先的视野之中。 “你呀，你把我的卫队都给惊掉了，如果不是我勒令他们不许开枪，现在怕是已经交起火来了。”周朝先轻笑着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是吗？那您的卫队未免胆子也太小了些吧。”马钰雯吐了吐舌头轻声笑道。 姜来还有卫队长们纷纷露出苦笑之色，随后他们将刚支在地上的重机枪纷纷收了起来。 “周司令，我们什么时候能上战场？”马钰雯忽然问道。 “这个……这个我还没想好，回头我问问陈武吧。”周朝先如此答道。 “司令，我们每天在这里训练集结冲锋快无聊死了。” 周朝先板起脸来正色道：“结成队形冲锋，就是你们骑兵队最重要的战术。如果不能结成紧密的阵型，一旦遭遇重机枪的袭击，你们就很可能溃不成军了。” “司令你和陈教官说的简直是一模一样。”马钰雯如此道。 随后这个小妮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眨着眼睛道：“司令，我昨天可在城里看到授勋的了，嘿那叫一个神气，我们骑兵队的弟兄们都想要呢。您看什么时候能给我们也发上几块？” 周朝先被逗笑了，他摇着头道：“你以为是菜市场买豆腐呢？还动不动就给你们来几块，这勋章代表着军人的荣誉，只有他们立下大功，我们司令不才会酌情考虑授予勋章，这可不是瞎授予的。” …… 南京城。 一辆军车悄无声息的开入大帅府中。 “张副官，总司令他还不肯见我吗？”陈调元立在书房门外，脸色有些难看的向走出来的副官问道。 他偷偷从溧阳返回南京，却没想到齐燮元根本不见他，他已经在门外站了两个多小时了，此刻浑身酸软，几乎都快要站不住了。 张副官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陈司令，齐大帅现在还在气头上呢，您想想您在南边闯下了多大的祸？ 要不是有人力保您，现在这第二路军司令还指不定跟谁姓呢。” 陈调元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阵苦闷，随后张副官挥了挥手道了声：“我还有事。”便匆匆离去。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此刻一名传令兵才走到院中对陈调元道：“陈司令，大帅让您进去。” “唉，好。”陈调元大喜，立刻迈腿就要往里走。却没想到他因为站得太久了，这猛地一迈步，竟然直接向前面扑了出去。 幸亏传令兵反应快一把保住了陈调元，否则他一定要摔个狗吃屎才行。 传令兵便搀扶着陈调元走了进去。 书房之中一片安静，走进去的时候只闻到了一股茉莉花的香气。 齐燮元正坐在书桌前查看着文件，此刻见到陈调元被手下扶着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不禁蹙起了眉头。 “你……你这是怎么了？”齐燮元蹙眉问道。 陈调元声音虚弱的道：“没什么，站得太久了，站麻了。” 齐燮元瞧着陈调元这狼狈的模样，心中十分火气此刻已经消了七分，挥了挥手道：“行了，别跟我这卖惨，先坐下吧。” 传令兵便扶着陈调元与齐燮元对面而坐，随后又奉上了一杯香茗。 陈调元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此刻方才感觉活了过来。 “好了说正事吧，你不在溧阳待着，来南京是有何事？”齐燮元问道。 第584章 周朝先的利益诉求 “大帅，是因为我们发现了一个似乎可以让周朝先的第二路军不攻自破的事。”陈调元说道。 齐燮元原本低下的头一下子就抬了起来，他的眉毛向上挑起，眼皮高高的瞪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齐燮元道。 周朝先的浙泸联军第二路军现在简直成了他齐燮元的一块心病了，他是生怕周朝先直接带着部队一路从溧阳往北边打过来。 陈调元点了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大帅你知道这段时间这个周朝先都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除了整顿兵马准备北上外，他还能干什么？” 陈调元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后将他搜集到的情报向齐燮元一一讲了出来。 “那这么看来，周朝先是在治理宜兴与长兴二城。”齐燮元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一副若有所思之意。 片刻后齐燮元确定道：“不错，那此事可以如何利用？” “大帅，咱们现在知道了这个周朝先的利益诉求，他帮卢永祥打仗是假，但想要扩充自己的地盘却是真的。” 陈调元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说来也是，他毕竟是奉系中人，不远千里从奉天赶到浙江，如果没有更大的诉求是不可能的。” “我们便可以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我们也不需要他临阵反戈一击，只需派出一个能言善辩之人，说动了周朝先在宜兴城按兵不动，那么我们其他几路军大可长驱直入。没有了周朝先的帮助，他卢永祥就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好蹦跶的了。” 听完陈调元的话，齐燮元认同的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明白，这时间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让周朝先按兵不动，那就必须复出相应的代价。 “那我们应该复出什么？”齐燮元又道：“或者说我们许诺给他什么他才能答应？” 陈调元早有准备，他举起手来道：“四分之一个浙江。我们把四分之一个浙江许诺给他，不愁他不心动。” 齐燮元闻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击这，他就这样想了大概五分钟后，抬起眼睛道：“现在被放曹大帅还有玉帅和张作霖打得不可开交，咱们这边不能拖下去了。” 齐燮元竖起三个手指，然后将其中一根收了回去道：“许诺给周朝先三分之一个浙江，地方任他挑，除了上海。我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是。”陈调元答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我们应该派谁去？” “你先返回溧阳替我替我听着点周朝先，我马上和刘玉珂他们商量一下，给你个答复。” 陈调元闻言站起身来说道：“好，那大帅我就先回溧阳了。” 齐燮元看着陈调元那一脸疲惫的样子，心中软了软道：“今天在南京待一天吧，明天再回溧阳吧。” …… 当天晚上八点钟，齐燮元召集了刘玉珂还有几位心腹参谋，组成了一个小型的智囊团。 随后他们决定派出少校参谋王明在明日随同陈调元一起前往溧阳，同时做好和周朝先谈判的准备。 …… “阿丘！” 办公室里的周朝先忽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头，心中暗道：“是谁在数落我。” 随后他又继续低头去看手中的文件，正在这时门被敲响，姜来禀告道：“司令，民政的王涛市长来了。” 周朝先现在一手抓军队，一手抓民政，所以王涛时常会来周朝先的办公室里报告工作。 “好，让他进来吧。” 随着周朝先的一声话，门被推开，王涛小步走了进来。 王涛已经和周朝先分别在不同的场合见过好几次了，初时是很害怕这位靠打仗而扬名的军阀，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他越发的感觉到这个周朝先似乎是与众不同的。 “周司令，晚上好，您这么晚还在忙呀？”王涛笑着道。 周朝先抬起头挤出一抹苦笑来，他将手中的钢笔帽旋上，轻轻的摇着头道：“晚上好，不忙不行呀。我这每天一睁眼就要面临着两个城市再加上这一大批军队的人的吃喝拉撒睡的问题，我并非什么天才，唯有勤勉了。” 王涛往直起肩膀道：“我们民政会继续努力为司令分忧的。” 周朝先微微点头，随后道：“好了，可以汇报工作了。” 王涛忙取出文件，摊开来到：“司令，我们民政方面配合军队的征兵任务现在已经完成了，具体数额相信您比我们清楚。” 周朝先点了点头。 王涛便继续道：“其二便是粮食抢收的事，在咱们百姓和军队的共同努力下，收割粮食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但是具体收成是多少，还需要后续的调查。”王涛说完抬起头来看向周朝先。 “继续。” “其三就是整顿税收和田地的事情，我们已经派人下到下面县乡村里面去了，相信很快就会统计出一个准确的数据。” 周朝先忽然开口道：“我知道一些乡绅们是不愿意向我交钱的，如果碰见这样的硬茬就来找我，我会让军队指导他们的工作的。” 王涛闻言身体不由的打了个寒战，连忙点头道：“是，是。” 他心里暗道：“希望下面那些土财主们清醒一点吧，这位爷可真是个狠人呀。” 随后王涛又汇报了一些关于居民工作和生活的问题。 周朝先吩咐道：“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要尽量的做到，耕种的农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土地。适龄的青壮年们，也要有可以养活他们的工作岗位。” 周朝先有着后世的眼光，他当然知道稳定的就业率对城市的帮助。 现在宜兴城和长兴城是要当做两个原始的基地来管的，必须上心。 等到王涛记下了满满好几页笔迹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左右了。 “哈。”在司令部外，王涛忍不住打了个哈切。 他转过头看向司令部大院里那件幽深的房间，此刻似乎还是在亮着灯。 “此人非同凡响呀。”王涛轻声的感叹了一句，随后转身离开，投入到了茫茫夜色之中。 当天晚上周朝先在两点左右方才将最后一份文件看完，随后他又让姜来在明天传达几条军令后，这才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回房沉沉的睡去。 第585章 求见 当清晨的起床号响起的时候，周朝先又睁开眼打了个哈切之后从床上爬了起来。 门边早就有卫兵打好的洗脸水，周朝先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后，将军装穿好就走出房间，开始了他作为浙沪联军第二路军司令员的一天。 现在食堂里用了早饭，随后返回办公室中，而这时通常是七点二十分。 而管理情报的军情科科长刘飞羽将会等在那里，今天也不例外。 “司令，昨天半夜收到一个情报，陈调元秘密返回了南京。”刘飞羽禀告道。 “什么？这个情报为什么不早点报告？” 作为与自己对峙军队的总司令，如果周朝先能提前知道对方的主帅不在阵中，一定会安排作战任务的。 所谓群龙无首，此刻突袭肯定会收获奇效。 刘飞羽道：“报告司令，我们的人还没有渗透入南京的高层，他们得到情报的时间都不及时，所以我们也不确定这个陈调元有没有及时返回溧阳。” “情报显示，陈调元在昨天六点左右返回南京，随后在大帅府中和齐燮元密谈了数个小时之久。” “嗯，能知道他们交流了些什么吗？”周朝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道。 刘飞羽摇了摇头。 这也正常，要是他们的触手能直接接触到齐燮元，那么周朝先也不介意为他安排一场刺杀。 “好了，此事我知道了，继续汇报其他情况。” 刘飞羽继续道：“报告司令，昨天仙霞岭方向发生了激烈的交火。福建军阀孙传芳试图强行通过仙霞岭，但最终被仙霞岭的防军给打退了。” “另外泸宁铁路全线失守，江苏军正长驱直入，向浙江核心地带猛攻。” 周朝先脸色难看起来，他知道历史上浙江军是没打过江苏军的，却没想到在初时占据优势的泸宁铁路方面的浙江军居然突然溃败了。 现在留给周朝先的时间可不多了。 在刘飞羽汇报了他汇总的所有情报之后，已经是八点半了。 随后周朝先召开了参谋会议，并在会议上宣布将不日就要对溧阳动兵。 陈以忠有些惊讶道：“司令，现在动兵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周朝先摇了摇头道：“是有些急，但是没办法，时不我待。” …… 溧阳城。 王明和陈调元一前一后的进入到了司令部中。 “王明，此次能不能稳住咱们江苏南面局面，就全靠你了。”陈调元对王明说道。 “调元兄，你我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我必然全力而为之。话说回来，你觉得眼前的局面像不像那三国之典故？” 陈调元被王明的话给弄蒙了，道：“什么意思？” “哈哈哈。”王明伸手一指自己，笑道：“我是北直隶河间府人，与周朝先乃是同乡。而此刻，齐大帅派我去劝说周朝先投靠江苏，却不好似那李肃劝说吕布去杀丁原？” 陈调元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手指着王明道：“哈哈哈，好比，好比呀。这周朝先若是放在三国，也却是一员猛将。” “雨华呀，你拿着东西进来。”陈调元对着外面招呼了一声。 陈调元的心腹副官贾雨华手提着两个大箱子快步走了进来。 贾雨华对王明点了点头，随后分别打开这两个箱子，但见箱盖打开的瞬间，一片金光闪闪，却是一些黄金珠宝等价值连城的宝物。 “好大的手笔呀。”王明轻声感叹一声。 陈调元笑道：“齐大帅甘愿将三分之一个浙江奉上，这些珠宝又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只要能助你打通关节，便是再来数倍也不成问题。” 王明微微点头，随后问道：“我什么时候动身？”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陈调元道。 …… 晚上六点钟，周朝先批改了半天的文件，只觉得眼睛看字的时候有些发花，这才从办公室中走出去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便在这时看着一队士兵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而他们手中似乎是扣押着一个人。 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这个人被七八个人按着，脑袋上又套着黑袋子，远远地似是个人，却又不敢确定。 这些士兵瞧见了周朝先，便压着人一路往周朝先面前走来。 “司令，我们的斥候在路上抓到个鬼鬼祟祟的人，他是从溧阳方向来的。”一名军官上前报告道。 “他是干什么来的？”周朝先问道。 “司令，他说是你同乡来寻你的。”军官答道。 周朝先蹙起眉头，他伸手将那人脸上的黑袋子给扯开。 却是个气度颇佳的中年人。 “你……是来揍嘛滴？”周朝先直接用沧州的乡音开口。 对方微微一愣，随即操着一口河间方言道：“我有事来求见司令。” “还真是同乡，进来吧。”周朝先挥了挥手。 随后几名士兵押着这人进了周朝先的办公室，进去之后，周朝先问道：“什么事？” 那人起身看了看房间内的几名军官道：“司令，可不可以屏退左右。” 周朝先眉头微微蹙起，随后他看向旁边的卫兵。 “司令搜过了，身上没有武器。”卫兵汇报道。 “好，那你们现在门外等着吧。”周朝先吩咐了一声，随后卫兵们出了办公室。 “司令，我叫王明，现在在江苏军南京参谋本部任职，司职少校参谋。”王明起身说道。 “哈哈哈，果然果然。你胆子很大呀，难道你以为你是我的同乡，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吗？”周朝先冷笑一声，如此说道。 “司令，不必如此。我这次前来并非是来刺探军情什么的，实在是为了给司令您送来一份大大的前程。” “你是打算将江苏军的情报告诉我吗？”周朝先蹙眉道。 “司令误会了，我是来将浙江三分之一的土地献给您的。” 周朝先微微一愣，随后缓缓的坐正了身体，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手枪来，拉开枪栓对准了王明。 “你再说一边？”周朝先声音冰凌，他举起手，将准星对准了王明的眉心。 后者微微一愣，随后硬着头皮道：“齐大帅吩咐了，只要您按兵不动，江苏军攻下浙江之后，除了上海以外，您喜欢哪里就把哪里划给你，只要不超过浙江面积的三分之一即可。” 第586章 利用 “关于你所说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的。”周朝先将手枪收起来，脸上带着笑意的继续道：“等我考虑好了之后，会将结果告诉你。”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消息我还是知道的，到时候无论结果是否和你想的一样，我都会把你给放回去的。” 王明听到周朝先承诺了自己生命安全的表态，心里也松了口气，说道：“是，那我就等待司令您的好消息了。” 周朝先挥了挥手对几名卫兵道：“将这位王先生带走，记住要对他客气礼貌一些。” “是，司令。”卫兵们答应了一声，随后将王明给请了出去。 王明离开后，周朝先又吩咐姜来去请参谋长陈以忠，第一师师长肖岸还有第四师副师长陈武。 姜来一看这些人的身份就知道这是有大事要决断了。 这些人里虽然分属为保定系和奉天系两派，但都算得上是周朝先的嫡系了。 三十多分钟后，众人联袂而来，敲门经过周朝先的许可进来后，发现他们的司令正站在墙边用手去扣一个小洞口。 众人仔细一看发现在墙上的是一颗弹孔。 “马上就好。”周朝先对几人笑了下，随后手指猛的一用力，将里面的弹头给抠了下来。 “把门关严实了。”周朝先来到办公桌后坐定，用手指了指房门。 陈以忠闻弦音而知雅意，他站起身拉开门，对外面的人低声的盯住了几声，随后重新进来，反手将办公室的房门给反锁了。 “刚才江苏军派人来接触我了。”周朝先一开口就让在座的人脸色都发生了变化。 “他们是奉了齐燮元的命令来和我们谈判的，他们说的条件十分诱人，现在我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周朝先抬起头一一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最后道：“他说只要我们浙泸联军第二路军不出手，那么在江苏军攻占了浙江全境之后，可以任挑除了上海以外的三分之一个浙江。” 周朝先话音落下，便见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 有人微微张开了嘴，显出十分惊讶之色。 有人眉头紧锁，手指轻轻的大腿上敲击这，似乎是在判断这件事里是不是有诈。 “今天我将你们叫来这里，就是为了统一一下思想，咱们现在要不要按兵不动，静待这三分之一的浙江土地？”周朝先开口问道。 这场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最后却没一个人主动开口。 周朝先伸手指了指肖岸道：“肖师长，你先说。” 肖岸老实的站了起来，他眉头紧蹙了一会，随后缓缓舒展开，他说道：“司令，我认为我们可以接受这个条件。” “根据目前的战局来看，在除了咱们第二路军以外的其他几路军几乎都收到了江苏军的不同程度的压制。” “如果没有咱们突然攻破了宜兴城，导致江苏军短暂的停下了进攻的步伐，那么现在浙江就是把光是丢失一两个像是广德这样的事情了。” “江苏军也并非是泛泛之辈，他们之中也存在着许多例如中央陆军第三十师这样的凶悍师团。如果敌军继续在溧阳增兵的话，我们固然有信心在您得领导下，攻破溧阳，但后面呢？后面还会有常州还会有江阴。” 肖岸继续道：“我记得当初在上讲武堂的时候，教官是明确的说过，如果大局是颓势，某个战场是优势，是不足以改变正常战斗的局面的。所以综合来看，我认为我们可以答应齐燮元的要求。” 肖岸说完之后便不在说话。 在他说话其间周朝先不时的微微点头，肖岸对战局的分析是对的。 周朝先将目光落在陈武的身上，问道：“陈武，这件事你怎么看？” “司令，我认为可以和谈，但不是现在。”陈武起身来到江浙一带的地图前，伸手指了指现在江苏军所驻扎的溧阳方向。 “司令，我们可以攻下溧阳之后，在向南京展示出我们的战斗力后，在谋求谈判，我认为这样可以为我们正确到更多的利益。” 陈武说完后返回到座位上，不在说话。 周朝先又将目光落在陈以忠的身上。 陈以忠起身却和前面两人唱起了反调，他道：“司令，我认为咱们不能和齐燮元和谈。” “第一，此刻和谈虽然明面上不需要做什么，但是天下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事后一定会看出咱们是与南京达成了某种协定后续才会获得三分之一的土地。这会被人视为叛徒，这与司令您的名声大大的不好。” “其二，眼下哪怕齐燮元说的再好，但也不过是口头的协定，如果他到时候不认账了，咱们可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到时候不但面子没了，里子也没了。” 陈以忠说完之后便坐了下去。 这三位忠心的手下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随后在三人的目光中，周朝先伸手敲了敲桌子，道：“我觉得参谋长说的有道理，没有吃进肚子里的肉都是假的。况且，就像是肖岸所说的那样，一地的胜负并不能影响大局。” 肖岸此刻闻言脸色一变，他只以为是司令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起身要辩解。 周朝先和肖岸都相处多久了？早就有一定的默契了。 周朝先对着肖岸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坐下，于是刚站起来半个身位的肖岸复又坐了回去。 “你说的大局是浙江的战局，而我说的大局则是整个中华民国。”周朝先站起身来看向北方，随后笑着对众人道：“此刻，远在北方山海关外的张作霖大元帅，正带着几十万的兵马在叩击山海关呢。” “山海关能挡得住一个卧薪尝胆只为今日一战的关外精锐吗？只怕是很难的吧？” 周朝先说完看向众人。 在座的人或多或少的都了解现在在北方山海关内外，直系与奉系的精锐部队正打得难解难分。 玉帅吴佩孚期初也并未在山海关坐镇，直到后来山海关屡次生出险情，玉帅吴佩孚便不得不亲自赶赴山海关。 但吴佩孚到了山海关后并未形成直接的效果，奉系的猛攻还在继续这，所有人都判断奉系一定会破功山海关，到了那时，这些凶悍的军人们是一定要入主北平的。 被在北平一定会与直系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 第587章 分析天下大局 直系和奉系究竟谁更强大一些？ 这个答案如果去问一千个人，那么多数人一定会回答直系更强些。 为什么？ 因为就在两年之前，奉系曾经被直系灰溜溜的赶出了关外。 但周朝先因为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这场大战的结果是什么。 直系几乎直接被张作霖迈进了坟墓之中。 于是周朝先看向在场的军官们，说道：“我是从奉天过来的，张作霖大帅这些年来整顿经武，编练新军，为的就是今天这一仗。” “我也和大家直说我的判断，山海关拦不住张作霖。而且越过山海关的奉军，将会在从山海关到北平的这段路上彻底将直系精锐击溃。” 在座的几名军官闻言纷纷正色，盯着周朝先眼也不眨一下。 周朝先继续道：“卢永祥是张作霖的盟友，到时候入主北平之后的奉军，是一定要拿下来为卢永祥找回场子的。那你说到时候咱们即便是吞并了三分之一个浙江，又有什么用呢？” 在座的人听到周朝先的分析，都有些惊讶。 陈武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道：“奉军即便真的在北平到山海关之间将直系的精锐击溃，那他们能穿过直隶还有河南等地来寻麻烦吗？” 周朝先轻笑了一下，他反问道：“那你们能说得出有谁能阻止他们南下吗？” 陈武讶然。 他曾经是大总统徐世昌的参谋武馆，对于各地的军阀都有很深的了解。 河南直隶等地虽然也有一些实力不弱的军阀，但是和张作霖相比，那真好似用萤火虫之光比之皓月。 周朝先没说话，就这么看着手下的部将们。 他之所以将这三个人叫进来，就是因为想要先统一了思想。 向齐卫国等人，是绝不会背叛卢永祥的，所以周朝先不担心王明等人去游说他们。 三人向着周朝先的话，越想越觉得司令说的的确是在理。 几分钟后，三人起身道：“司令，我们都听您的吩咐。” “好，那王明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咱们也不可不好好利用一下。” 周朝先说着看向陈以忠，对自己这名足智多谋的参谋长下令道：“会议结束之后，你立刻去找王明，尽可能的让他相信我们已经接受了齐燮元的招揽。” 陈以忠点了点头，起身敬礼道：“是司令。” 随后周朝先又对陈武和肖岸道：“你们立刻准备好出兵的打算。等到王明返回溧阳之后，他们在防守方面必定会有所松懈，所以我打算命你们第一师和第四师借道突袭溧阳。” 陈武和肖岸齐声道：“是，司令。” “散会吧。” 会议散去后，陈以忠等人纷纷离开。 …… 宜兴城位于城西的大槐树区的一间精致的砖瓦小院之中，王明正在院落之中缓缓的踱着步子。 他现在正被软禁在此处。 小院之中有小小的假山与溪流，也算得上是别有一番滋味。 “周朝先会不会答应这个计划？” “应当是会的，没人能够拒绝这样一个富有诚意的提议。” “是的，他一定会同意的。世界上的任何事都可以通过交易做到，如果没做到，那只能说明价码不够。” 王明踱着步子心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砰砰砰。” 三声敲门声从小院外响起，王明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看去。 随后他听到一名送自己过来的卫兵的口音：“王先生，陈参谋长来见你了。” “陈参谋长？浙沪联军第二路军只有一个姓陈的参谋，那就是第二路军的二号人物。”王明反应过来，立刻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通报完成之后，院门被从外面推开。 穿着一身土黄色军装的陈以忠满脸笑容的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王先生，鄙人陈以忠，是奉周司令之命前来看您的。”陈以忠将食盒放在小院中的石桌上，笑着问道：“王先生，这里一切都满意吗？” 王明点了点头道：“很不错呀，此处麻雀虽小但却可谓是五脏俱全。” 陈以忠微微点头，随后打开食盒。 里面是三个装满菜肴的瓷碟与两瓶浙江特产的烧酒。 “喝两杯？”陈以忠笑道。 王明见对方态度友好，心中也有些喜色。 这多半就代表着对方是有心要与自己这边合作的。 王明点头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后两人分宾主落座之后，当王明知道了陈以忠曾经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教官事，颇为憧憬的夸奖了几声。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 陈以忠将酒杯缓缓放下，随后抬起头看向王明。 能被派来当说客的也是人精之中的人精，连忙也放下酒杯。 “我就开门见山的和王先生唠一唠正事了。” 王明心中一喜，连连点头道：“本该如此。” “我们司令是有心要和你们齐大帅去做这桩交易的，但我们司令却有那么几件事不放心。” 王明闻言便知道此事有门了，连忙追问道：“却不知是那几件事不放心？” “其一便是此事无凭无据，到时候一旦浙江与上海全数被你们江苏所占，到时候你们不认账了可怎么办？” 王明来时便有准备，忙道：“我们可以与周司令签订一个密约。如果周司令信不过，我们……我们可以请英国人或者是法国人来当个见证。” 陈以忠微微一愣，心中暗道：“我原以为是这些江苏人打算哄骗我们，却没想到他们早就想好了要拿英国或是法国人来当中间人了。” 英法现在乃是远东列强，对浙江与江苏的局面颇具话语权。 如果齐燮元真请这两国来当中间人，那足以说明他们是没打算毁约的。 陈以忠又觉得有些可惜，这个大便宜他们却是占不到了。 “第二件事就是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能不能真的打过浙江。据我所知，你们现在在各个战线上的速度都降了下来吧？” 王明闻言略微想了下，随后一咬牙打算交底道：“你们可能还有所不知，我们正有两支精兵从北方赶来。这两支乃是我直系之中的传统强军，到时候他们一旦加入战场之中，一定会立刻让战争的局面扭转。” “现在能对我们造成困扰的只有你们第二路军了。”王明笑道。 第588章 利益之争 陈以忠此刻听到王明如此说道，心中不禁一惊。 他们第二路军的情报能力已经算是十分优秀的了，但此前情报人员却根本没有向他们报告过江苏方面出现了两股强大的援军。 陈以忠压制住心中的惊讶，好奇的道：“王先生，可否告诉我这两支援军……” 王明却连连摇头，装作左右环顾的样子，随后压低声音道：“这个秘密在南京属于高度机密，寻常人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我呀……我是为了说服你，才说出来的，你可千万要为我保密呀。” “好，你尽管放心，我这个人嘴最严的。”陈以忠点了点头，又道：“你说的事情我回去一定会像司令汇报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汇报情况了。” 陈以忠说完站起身便要离开。 但王明却赶忙拦住了陈以忠，他道：“陈参谋，你快给我透个底吧，我现在这心里呀，可是没谱的很啊。” “好，我便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家司令也是不愿意在打那什么鸟仗了。不瞒你说，我们家司令虽然是个军人出身，但是却很热衷于治理地方，发展经济。” 王明听到这话眼睛不由的一亮，这可不正和当初他们收集到的情报相互对应上了。 “是，没人愿意打仗，那我就在这里静候您的佳音了。”王明伸手和陈以忠握了握，满脸笑容的说道。 陈以忠点了点头，一拍胸脯道：“王先生，您就瞧好吧。”陈以忠说完，转身离开了大院。 …… “什么？还有两支咱们不知道的秘密援军？” 周朝先听到了陈以忠的汇报，脸色有些难看。 按理说大部队行军的踪迹是很难掩盖的，如果真有这两支援军，而且还是强大的援军出现在江苏境内，而情报科的人却没有及时将情报反馈回来，那就是他们的失职。 陈以忠看出周朝先脸色有些难看，于是赶紧上前说道：“司令，或许是那王明骗咱们的也说不准。” 周朝先微微摇头，随后将姜来叫进来。 “你让情报科给我好好查一查，是不是有两支未知的援军出现在江苏境内！告诉他们，一定要仔细，别给我糊弄事。”周朝先语气不善的说道。 姜来连忙点了点头，随后快步出去。 等到办公室的门再次关闭之后，陈以忠问道：“司令，这些事我们要不要给卢大帅那边通个气呀？可别闹出什么误会来。” 周朝先闻言也有些犹豫起来，他靠在椅被上想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道：“还是先别告诉卢大帅了，他身边或许有内鬼。此事等我们做成了再告诉他，想来他也没什么意见。” “好。”陈以忠答应了一声，随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其他的事情后陈以忠方才离去。 …… 南京。 “啪！” 一盏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玉珂，你刚所说的事情可是属实？”一个有些苍老但却十分威严的声音响起。 此处是一处百年老宅的核心厅堂，此处坐着的皆是江苏内部的世家大族的掌舵人。 “张族长，此事我如何敢骗您？我就是看不惯陈调元这些外来人，他们打不赢仗缓则罢了，还要用咱们江苏儿郎的命换回来的东西分出三分之一去送给别人，我这是看不过才来找您的。” 江苏军的参谋长刘玉珂坐在下首的位置上如此说道。 他的话顿时获得了在场的不少人的回应，这些人如此反应皆是因为在他们看来，一旦江苏军攻占了浙江之后，浙江这块偌大的蛋糕就要分出了很大一块来给他们这些为了打仗出钱又出力的百年氏族们吃。 但现在齐燮元去要拿出三分之一个浙江给一个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人，他们当然不答应。 再加上以刘玉珂为首的江苏本地的军官势力与陈调元王明等人是存在着利益纠纷的。 之前刘玉珂就屡次想要将陈调元给拉下马来，但最终都没能成功。 现在一个更好的机会出现了，但同样这也是一次冒险的举动。 如果陈调元真的说服了周朝先，并让对方按兵不动，那么他无疑是立了大功。 但如果陈调元的计策失效，甚至于还会带来一场连锁反应，那么他们这些江苏本地军官势力将会获得巨大的利益。 到时候只要能将陈调元拉下马来，在推举一个江苏本地军官上位……刘玉珂一想到这，嘴角便勾起了一抹笑容来。 在这处古老的大堂中也并不只刘玉珂一个身穿军装的人，相反穿着军装的人不少，而且一个个军衔最低的也是少校起步。 这些人全都是江苏军本地军官势力的代表。 “玉珂，你主意多，给咱们大家伙拿个主意。”一名上校军官开口说道。 刘玉珂微微点头，他站起身来道：“据我所知，现在前往宜兴与周朝先接触的人已经出发，甚至应当已经和周朝先见过面了。” “这件事无论是陈调元还是周朝先，他们一定会极力隐藏，那他们不想让咱们做什么，咱们便决不能如他们所愿。” 刘玉珂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来，他继续道：“我们启用在杭州的线人，在卢永祥的耳边穿一些关于周朝先与陈调元眉来眼去不肯动手的谣言，不久足以让卢永祥起疑心吗？” “到了那个时候，卢永祥一定会逼迫周朝先和陈调元作战，甚至……卢永祥会直接想办法夺了周朝先的兵权。” “如此以来，我们此前的困局便可迎难而解，而陈调元也定会因为计策不周，而被齐大帅斥责。到时候我们只需在暗中吹吹风，说不定便能将陈调元给拉下马来。” 刘玉珂的话说完，场内一片安静。 随后一名军官率先鼓起掌来，随后整个堂中一片掌声。 刘玉珂连忙谦虚的对众人行礼，但是嘴角却是说不出的骄傲与自得。 “好了，这件事你尽管放手去做，我们一定会尽力支持你的。”一个年长的老人如此说道：“江苏的未来就要放在你们的身上了，千万记得，一切以大家的利益为重，明白了吗？” 众人一起齐声回应道：“是，老祖长。” 稍后，一段电波从南京城中发出，射向茫茫的夜空之中。 第589章 起疑心的卢永祥 数日之后，杭州城内。 何远捧着一份电文进来，低声道：“大帅，泸宁方向我军再次遭到重创，现在第七旅已经全线撤退了。” 卢永祥闻言长叹了一声，只挥挥手道：“我知道了。” 战局此刻已经越发的艰难了，除了宜兴与仙霞岭的方向以外，其他地方浙江军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节节败退了。 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卢永祥整个人瘦了十斤左右，两鬓之间也生出了越来越多的白发。就仿佛是在这半个月里他忽然老了十岁一样。 何远看着卢永祥心中有些不忍，低声道：“大帅，要不我安排厨房现在加个餐吧，您……” 卢永祥挥了挥手拒绝道：“不用管了，你先下去忙吧。” 何远只好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后和在场的几名军官打了声招呼之后也退出了书房之中。 当他返回机要处的时候，还没推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几个机要员的交谈之声。 “你们听说个秘密没有？”一名机要员如此说道。 何远捏在门把手上的手忽然停下了，然后他就打算偷听一会。 “什么秘密？” “你看现在咱们浙江，除了宜兴情况还好，但其他的地方全都节节败退，你知道是为啥不？” “因为江苏军比咱们人多呀。” “屁，你一听就不懂军事，实际上是咱们这出了内鬼。” “啊？内鬼？老张，你可别瞎说，这是杀头的大罪呀。” 名唤老张的机要员似乎是起身了，随后他又坐下继续道：“哪里是瞎说，你看那顶在宜兴的周朝先这段时间在干嘛？他那么多兵，不想着向溧阳方向进攻为咱们浙江其他地方缓解压力，反而是在哪干什么收粮食的活。我告诉你，周朝先和陈调元那厮一定是眉来眼去上了，他们呀是在打默契仗。” “打默契仗？” 老张骂道：“你怎么这么笨，就是周朝先按兵不动，陈调元也按兵不动。到时候咱们浙江被人家江苏占了之后，人家周朝先是功臣嘞。不然你看为什么在眼下这种情况，周朝先还不急着帮咱们浙江军打出一个缺口来？他又不是没有那个本事？” “这都是你瞎猜的。” “如果说上面是我瞎猜的，那我现在就要给你说个佐证了。你可知道最近有个周朝先的老朋友来投奔他了？据说当时是被卫兵押进周朝先的办公室里的，这里面肯定有事。” 门内的交谈声还在继续，但是何远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这些人说的的确有道理，自己已经要赶紧警醒司令！” 何远进了书房之后，卢永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大帅！”何远敬了个礼，脸色十分严肃的对卢永祥道：“司令，卑职有些话想要单独与您说。” 卢永祥微微一愣，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副官一向是忠心耿耿，此刻怕是真有什么不方便公之于众的事吧。 卢永祥点了点头，带着何远进入了书房的一间偏房之中。 进去之后何远将门关好。 “说吧，是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卢永祥问道。 何远脸色难看的说道：“大帅，我刚才听到一些人的讨论，觉得很有道理，所以赶紧来向您汇报。” “什么事？” “有些军官认为周朝先和陈调元眉来眼去，是在打默契仗……” 当卢永祥听到何远的话后轻轻的摆了摆手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只是些流言蜚语罢了，不必管他，你继续做事吧。” 何远急道：“大帅，您不可不防呀。”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现在我已经将兵权交在周朝先的手上，他之所以迟迟没动手说不定是因为他现在觉得还不到应该动手的最佳时机。” “所以呀，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了，先将自己的工作做好吧。” 何远见到卢永祥如此坚持，便只好道：“是大帅，但您……千万要小心这个周朝先，他毕竟不是咱们的自己人。” “嗯，你且去吧。” 何远离开后卢永祥却并没有着急离开，只是笑着摇摇头道：“周朝先会是个叛徒？这怎么可能。” 卢永祥回想起自打周朝先从奉天而来后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利于他们浙江的。 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信任，那他又能相信什么人呢？ 卢永祥笑着摇了摇头就打算起身，但他忽然又想到一桩事情。 周朝先能力很强，他从奉天来了之后就做了很多事情。 但唯独在打仗方面，周朝先在宜兴大败了一次江苏军后就停下了手。 直到现在还没有继续打。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可以理解，但是周朝先是不是有些太慢了？ 心里想到此处，卢永祥便又觉得这件事当真是有些可疑的。 第一次开战也是在自己用近乎于命令的方式迫使周朝先向宜兴进攻的。 而从那之后，周朝先却又忽然停下了进攻的脚步，一直在忙一些不重要的事。 但在其他的战场上，江苏军却像是恶狼一样，不断撕咬这江苏军。 卢永祥想到这里忍不住感觉到一阵不安之感。 副官刚才离开前说的一句话此刻不断的在卢永祥的脑海之中回想着。 “他毕竟不是咱们自己人……” 想到这里卢永祥便也坐不住了，他离开偏方来到书房之中，他扫了一圈没看到智囊胡柱明的身影，于是问道：“胡参谋呢？” 旁边一人回答道：“回大帅，胡参谋去检查军粮的事情了。” 卢永祥连忙大声道：“立刻去通知胡参谋，我要他现在就返回来见我。” …… 四十分钟后，胡柱明从门外快步冲了进来，他不知道卢永祥为什么忽然急召他。 他就这么一路从大帅府门口跑到了书房之中。 “大帅……您找我？”胡柱明气喘吁吁的看着卢永祥，开口问道。 而此刻，书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卢永祥微微点了点头，随后道：“胡参谋，你觉得周朝先会不会是故意不肯动手？” 胡柱明闻言微微一愣，他不解的问道：“什么？司令您是什么意思？” 卢永祥从办公桌后坐直了身子，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胡参谋，我是问你，周朝先有没有可能变节了。” 第590章 这怎么可能！ 胡柱明听着卢永祥的话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随后惊讶的道：“啊？” 卢永祥见他这幅反应，忍不住急道：“胡柱明，老子问你周朝先有没有可能变节了！” 这次卢永祥的声音不小，胡柱明终于反应过来了。 “嘘嘘！”胡柱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他快步来到书房的门口，将头探出去四下看了看，见周围并未有什么军官用好奇的目光往里面张望，他这才快步回到卢永祥身边。 “大帅，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对您说什么了？”胡柱明不愧为卢永祥手下的首席智囊，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卢永祥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奇怪了。 要知道在此前卢永祥对周朝先可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更何况，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关乎着浙江生死存亡的时候，一方大帅怎么能去怀疑手底下立下大功的将领？ 说句不好听的，这一定是有人当了“秦桧”了。 卢永祥也察觉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他坐回到椅子上，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方道：“是听了些传言，但传言并不是关键，主要还不是因为其他各条战线都很吃力，可咱们唯一有优势的第二路军，他们却不肯向溧阳方向进攻。” “老胡，平心而论，这周朝先不肯对溧阳动手，你要是在我的位置上，你能没疑心吗？” 胡柱明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他道：“大帅，你听到了什么谣言？” “就是手底下有些军官说周朝先是在和齐燮元打默契仗，齐燮元告诉他，只要他们按兵不动，那么等到咱们浙江全面战败之后，会给他许多许多的好处。”卢永祥如此道。 “大帅，依我看来这实在是太过于荒谬了。周朝先乃是知兵善战之人，您不想想他来了咱们杭州之后立下了多少的战功。你现在可千万不能当众表态说不相信周朝先，不然……会有大麻烦。”胡柱明如此道。 他所说的大麻烦是在人心方面。 所谓人心隔肚皮，有的时候原本和谐的关系，但突然当其中一方生出怀疑之心，而这怀疑的问题的答案却偏偏又不是非黑即白的那般分明。那后果，可就惨烈多了。 卢永祥戎马多年，在手下能聚积了这么多可为他所用的人才，对人心一道自然也是颇为了解的。 但此刻，他心中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安呀。 “老胡，周朝先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和齐燮元的第二路军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架就好。你说他为什么不愿意对溧阳动手呢？”这才是卢永祥所有怀疑的根源。 胡柱明轻轻的叹了口气，就像之前几日一样向卢永祥解释的那般时再次耐着性子开口道：“大帅呀，我跟您说过多少次了。周朝先此人是不爱打急仗，不爱打遭遇战的。” “他最擅长的是谋定而后动。您细看周朝先以前的战斗经历，往往给他足够的准备时间，他是越能一战定胜负呀。您看他表面上和其他部队比打的仗是少了些。” “但您看看他打完仗的结果是什么？是直接夺下了宜兴城。要我说，这种战果我是十分不，简直是百分满意了。” 卢永祥听完胡柱明的解释，还是忍不住的道：“但现在我们需要他们动手打开一个缺口呀。” 胡柱明知道卢永祥心中对周朝先的怀疑现在就像是发了芽的种子，开始不断的生长着。现在自己越是替周朝先说好话，说不定反而连自己也要被他给怀疑上。 “那大帅，咱们不妨给齐卫国发个电报，向他询问周朝先的最新动向。”胡柱明只好如此提议道：“齐卫国毕竟是在周朝先手下打仗的，他有什么动向想要瞒过齐卫国是很难的。” 卢永祥听到这话，不禁眼前一亮。 是呀，直接给齐卫国打电话。 这小子可是土生土长的浙江人，在日本念军校也是自己一力资助的，算得上是嫡系人马了。 如果现在他连齐卫国都信不过，那他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于是卢永祥将何远召了进来，随后对这名忠心的副官吩咐道：“何远，等下你马上给齐卫国发一封急电密报，问问他周朝先近期的作战计划还有……还有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动向！” 何远听着卢永祥的命令，眼睛忽然闪过了一丝光。 “大帅这是听从了自己的警告，要开始防备周朝先了！”何远有些激动地想着，如果到时候他们查明周朝先真的变节了，那自己作为第一个向周朝先汇报此事的人，一定会收到重赏。 何远答应了一声，随后领命快步而去。 …… 宜兴城以西十公里的一处坡地之中，一群赤裸着上身的青壮汉子们正在向着缓坡上不断发起冲刺。 这是军队之中训练短距离冲刺爆发力的一种方式，可以借助向山坡上奔跑来锻炼这方面的能力。 这时节虽然已经是深秋时节，但青壮汉子们因为不停的奔走，所以只觉得身上一片燥热而不觉得寒冷。 齐卫国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军装，正端着望远镜看着前方士兵们训练的完成度。 半晌后他缓缓的放下望远镜，对自己的副官道：“有时候呀，我也真想脱光了上衣跟着他们一起训练。” 副官忙答话道：“师座，要是你亲自出马，估计能跑进全军前十。” 现在向山坡上奔跑都是有专人记录统一距离的冲刺时间，然后会颁发一份训练榜单。 齐卫国自嘲的笑了笑道：“你可真是会夸我，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个能力。” 副官还想说几句恭维的话，这时却见一名传令兵策马从后方赶了过来。 齐卫国的副官便跑开齐卫国来到了传令兵的身边。 传令兵在副官身前勒住了缰绳，确认完身份之后，这命副官从怀中摸出一份书信，他双手将其交给副官。 “杭州方面发来的电报，要求齐大帅即刻回电。”将信件交给齐卫国的副官后，传令兵并未离开，而是如此说道。 副官有些惊讶，现在一般军令都是从宜兴与长兴发来，什么时候有过从杭州直接发过来的情报。 难道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副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急忙将手中的书信送到了齐卫国的手中。 第591章 齐卫国的选择 “怎么慌慌张张的？”齐卫国扫了一眼自己的副官，随后接过信来随口问道：“哪里来的？” “是从杭州来的急电，刚才传令兵还转达了让您马上回电的要求。”副官如实回答道。 齐卫国闻言原本从容的神色立刻变得肃穆起来，他手指飞快的将信封拆开，将里面的一张信纸给倒了出来。 但上面却是一连串数字！ 这时原始的电码，还没有经过破译。 齐卫国心中微微一动，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浮现出来。 前段时间何远在长兴监战的时候是的确送了一本密码本过来，当时只是说是以备不时之需，但现在看来，杭州的人或者说是卢永祥启用了这个特别密码本。 可他为什么会启用这个特别的密码？ 如果是正常的命令或者是信息，对方完全可以通过官方途径来和自己沟通。 而眼下，卢永祥却是饶过了“官方”途径，或者说的更明白一点，卢永祥是绕开了周朝先直接给齐卫国发报。 越级沟通，这是不合规矩的。 齐卫国将信纸放回信封之中，他并未随身携带那本密码本，现在只能返回师部之中在取出来破译了。 “苏可！”齐卫国大声喊了一声。 一名站在远处正举着望远镜的上校军官听到声音后连忙转过身来向着齐卫国跑来。 “我现在要回师部一趟，你在这里监督他们训练。”齐卫国严肃的说道。 苏可微微一愣，但还是立刻敬礼大声道：“是，师座。” 但他的心中却是疑惑极了，在平时齐卫国永远是颇为和气的一个人，只有在战时，对方才会切换出严肃与冷酷的一面。 但今天只是在日常训练，怎么对方就拿出这个态度来了？ 难道……难道是不满意训练质量？ 苏可看着齐卫国一行人迅速上车离去的背影，越发的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师座一定是不满意现在的训练质量！ 苏可不再看齐卫国，而是用比齐卫国更加冷酷严肃数倍的脸色对手下人大声道：“在今天的训练基础上再加练五组！完不成任务，晚饭都不要吃了！” …… 军车上，齐卫国的心思颇为不定。 他的手指不时的在信封上不断的敲击这，发出“沙沙”的声响。 而齐卫国的副官的养气功夫比他有差了许多，一路上这位副官先生数次通过后视镜不断的观察着齐卫国的脸色。 “看什么？我的脸上有钱吗？”齐卫国自然发现了这小把戏，冷着脸说道。 “没，没。”副官连忙低下头，不敢搭话。 赶到师部之后，齐卫国都没等副官下来帮他开车门，而是自己直接推开车门，大踏步的往师部内走去。 副官赶紧对司机道：“今天看到的事，一个字都不准露出去，明白吗？” “是，我们晓得。”做司机的都是可靠之人，齐卫国的司机也是如此。 副官随后追向齐卫国。 在师部大门通往齐卫国的办公室的甬路上，齐卫国与副师长陈武擦肩而过。 “齐师长刚才训练场回来呀？”陈武笑着打招呼。 齐卫国却只是微微对陈武点了点头，然后人就好似一阵风一样冲进了位于甬道尽头的办公室。 “今天这是怎么了。”陈武蹙着眉盯着齐卫国的背影。 往日里两人也经常遇见，关系颇好，没事的时候两人旁边还会闲谈几句。 便是在忙的时候，也不会向今天这样只是点了点头就像阵风一样冲了过去。 正在陈武疑惑的时候，齐卫国的副官已经从后面跑了过来。 这位副官也真是个妙人，一见陈武正一脸若有所思之色的看着齐卫国关闭的办公室门，他便连忙跑了过来。 “师长这是怎么了？”陈武好奇的问道。 副官灵机一动，装出生气的样子，压低声音道：“陈副师长，您不知道，今天我们师长不是去监督训练了吗？唉，直接给他看生气了，这不气还没消呢。” 陈武点了点头，转身往前走了几步，但四步之后他又忽然停了下来。 “不对……不对！” 陈武加速冲出师部，对自己的副官道：“立刻安排汽车，我要去看今天的训练！” 训练计划都是安排好了的，齐卫国没理由因为今天的训练而生气。 这里面，有问题。 …… 齐卫国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后随手就把门给锁上了。 他将信封放在书桌上，然后转身来到书架前一阵寻找，最后目光落在一本《三国演义》的下卷上。 齐卫国将下卷抽了出来，转身坐在书桌前。 他四下一张纸，又旋开钢笔盖，随后才拆开信封，按照信纸内的数字，不断翻看着书页，寻找对应的字。 找到之后，齐卫国便在纸上将字写了下来，最后翻译完了所有数字，形成了下面这段话。 “周为何不向溧阳进军？速报其不寻常之事。” 大帅这是怀疑上了周朝先！ 齐卫国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一时间有些迷茫起来。 现在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仿佛不再是一名纯粹的军人了，而是变成了一个“间谍”。 周司令为何没向溧阳进军？ 这个原因齐卫国是知道的，司令一直在思考破敌之法，只是现在还没有合适的战机出现。 但卢永祥的这份电文，却是赤裸裸的告诉了齐卫国，杭州已经不再相信周朝先的忠诚了。 齐卫国隐隐有些头痛起来。 下半句“速报其不寻常之事”，齐卫国暗道：“司令他哪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不，那天挺下面的人说巡逻队逮到了一个从北方来的自称是周朝先家乡人的人。” “此人进入司令部中后不久就被软禁了起来，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司令没对我说。” 齐卫国想到这里，似乎是从一团混乱的线条之中找到了一根与众不同的线条。 凭借着这条线，也许能将线团揪出来。 下一秒，齐卫国又想到了周朝先在软禁了那个“家乡人”之后，又召见了陈武。 他召见陈武干什么？ 齐卫国想到这里终于坐不住了，他将书本放回到书架之上，有用打火机将信封与纸条点燃后，将他们的灰烬扫入一旁的垃圾桶中。 齐卫国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对副官道：“进来。” 第592章 发现 副官急忙快步走进办公室内，齐卫国反手将门锁好。 副官进来之后便闻到一阵淡淡的烟火之气，随后他目光本能的向办公桌旁的垃圾桶里看了一眼，自然便看到了倒在那里的灰烬。 “师座，您找我什么事？”副官心里哆嗦了一下，随后看向齐卫国。 但齐卫国却并没有直接回复他，齐卫国从口袋中摸出一根香烟，点燃之后深吸了一口，方才说道：“昨天陈武副师长是不是前往司令部面见总司令了？” 副官闻言忙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是瞒不过别人的。 齐卫国又问道：“除了陈副师长外，还有什么人一起去见了总司令吗？” 副官闻言微微一愣，他摇着头道：“师座，这种事我一个小小的副官怎么可能……” 但他话说了一半却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还真知道这次召见还有谁。 副官截住话头，略微停顿后再次开口道：“师座，我听陈副师长的副官说，陈副师长好像是和肖岸师长一起进的司令部。” 齐卫国夹着烟的手无声的颤抖了一下，随后他对副官挥了挥手道：“好了，你先出去吧。” “唉，是。”副官答应一声，离开了齐卫国的办公室。 站在师部的走廊之中，副官心中还是颇为不宁，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便见齐卫国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将一张纸条交给了副官，叮嘱道：“你亲自送到机要室，让他们把这封电报发给杭州。” 副官闻言连连点头道：“是。” …… 当陈武来到训练场的时候，此刻日以西沉，天空之中满是一片火红色。 陈武却无暇欣赏着漫天的美景，他快步下车走向负责训练的军事主官上校苏可。 “苏上校。”见对方正背对着自己举着望远镜在看下面的训练情况，陈武大喊了一句。 苏可询问转身，见来的是陈武，忙道：“副师长来了。” 陈武微微点头，他几步来到苏可身前，目光望向远处还在训练的将士们，问道：“按理说训练不是应该结束了吗？怎么现在还在练？” 苏可回答道：“今天下午训练效果不太好，所以我给他们加了训练任务。” 陈武闻言微微一愣，如果这样的话，那倒是和齐卫国面色异常的返回师部可以联系的上了。 “副师长，您怎么也来看训练了？”苏可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当然要来看看了，你当时没看到齐师长的脸，阴的都往外能渗水了。”陈武摸出烟盒，递给苏可一支香烟笑着说道。 “啊？师长回去发怒了？”苏可也有些惊讶。 陈武递烟的手猛地收了回来，他问道：“什么意思？齐卫国走的时候没发怒？” “没呀，就是脸色有点难看，我还好奇是什么事呢。” 苏可的话再次让陈武警觉起来。 他和齐卫国共事已经很久了，他知道齐卫国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如果是刚才在训练中出现让他不满的事情，他会当场发作出来，然后严令手下人应该如何改变训练方法。 而一怒之下，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的事情，反正陈武这段时间以来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不行，这事有反常，必须让司令知道。”陈武如此想着，便对上校军官苏可道：“苏上校，你继续带队训练，我回去有点事。” 陈武说着将抽出来的香烟又塞回香烟盒里，然后转身就走。 在他后方，留下了一个已经伸出了接烟的手，但最终却傻傻的立在原地的苏可。 “不是，这都什么事呀？怎么一个两个都当哑巴。”苏可跺了跺脚。 既然他搞不明白陈武和齐卫国在干什么，那他就要去做他能搞明白的事情了。 苏可转过身，瞪着眼睛大声喊道：“为什么爬的这么慢？没吃饭吗？再加三组训练，完不成今天晚上就在大街上睡吧！” …… 杭州，大帅府。 齐卢永祥看完了从第二路军第四师师部发来的电文之后，一言不发的将纸条抵到了胡柱明手里。 胡柱明无声的看完之后，眉头也蹙了起来。 齐卫国如实的禀告了他的所见所闻。 “老胡，你怎么看？”卢永祥看着胡柱明低声问道。 而后者则是将电报纸条放在桌子上，伸手敲了几下桌子，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帅，现在我不敢说了，这事……这事现在有点复杂。” 卢永祥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不睁眼的道：“现在周朝先势力尚小，只要给予他们压力，第二路军还闹不出什么烂摊子。让陈乐山这个副指挥接任周朝先，你看如何？” 胡柱明微微摇头，他道：“陈乐山现在在第二路军虽然名为副司令，但是他干的现在全都是师长的或。他在中央军中或许说一不二，但浙江第一第四包括边防军也未必会听他的。” “况且……况且我认为陈乐山属于是有守成之能力者，而非是具备开创能力。” 胡柱明此刻所说的开创能力，便是指率先攻破江苏军的防线。 总管目前的整个浙江与江苏的战局，能做到这些的也只有周朝先一人而已。 “无人可用呀，这个齐卫国可不可以充任第二路军的总司令？”卢永祥继续道。 胡柱明连忙劝说道：“大帅，齐卫国才当上多长时间的师长？你看他现在连控制一个师的事情都还没做好，更别提来长官整个第二路军了。” 卢永祥听到胡柱明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 “唉，周朝先如果是我儿子，我一定百分之百的相信他呀。”卢永祥如此说道。 这位浙江大帅说完上面的话后不久，又道：“那现在我只能给他们下达命令电文，令他们立刻向溧阳展开攻势。如果不能在五天之中拿下溧阳，那就让他这个主将出来负全部罪责吧。” 听到卢永祥这话，胡柱明也忍不住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五天之中拿下溧阳？你当周朝先是送快递的吗可以走那么快。 况且驻守溧阳的部队大多数都龟缩在了高大的城池之后，这样如果周朝先打过去却就要面临着艰难绝伦的攻城战。 这显然不是周朝先所想要做的事情。 胡柱明忙道：“大帅，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第593章 忠诚是需要证明的 “强人所难？”卢永祥重复了一下胡柱明的话，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对胡柱明道：“忠诚，是需要证明的。” “何远！” 副官何远快步跑了进来。 “以浙沪联军司令部的命令向第二路军立刻下达命令，让他们立刻对溧阳方面的江苏军展开攻势，不得有误！”卢永祥的声音坚定而洪亮。 何远立正敬礼，快步而出。 …… “司令，就是这样。” 在周朝先的办公室里，陈武向周朝先汇报了今天他所看见的齐卫国的所有“不正常”的举动。 “司令，这一定是出了问题，没问题的话齐卫国不会这样。”陈武又叮嘱了一声。 他是知道周朝先要打算利用王明在溧阳方面做文章的。 现在齐卫国这番突如其来的诡异行径，会不会就和他们图谋溧阳有什么关联？ 此时非同小可，绝不可出什么意外。 周朝先若有所思的用手瞧着桌面，片刻后他道：“你汇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你现在先返回第四师里，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通电。我这里也会随时注意齐卫国的举动的。” 陈武闻言点了点头，立正敬礼后转身离开。 “齐卫国你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周朝先靠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用手敲击这桌面。 还未等周朝先理出什么头绪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司令，刘飞羽科长来了。”门外响起了姜来的声音。 周朝先抬起头高声道：“进。” 门被从外面推开，随后刘飞羽笔挺的身影走入办公室中。 “司令，我们内务部门发现了情况。”刘飞羽开门见山的直接汇报情况。 内务部，是情报科对内监察的部门，刘飞羽如此报告，也就是说明他们发现内部有人出了问题。 周朝先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靠在办公椅上，低声问道：“是谁？” 刘飞羽微微一愣，然后忙汇报道：“是浙江第四师的师长齐卫国。” “他干了什么事？”周朝先声音有些冰冷。 “今天我们的情报人员发现在第四师的机要室中，收到了一个从杭州方向发来的电报。而这封电报他们并未直接翻译出来，而是将原始电文直接送到了齐师长的手中。” 刘飞羽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继续道：“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掌握具体情况，但是我们怀疑齐师长对司令您不够忠诚。” 周朝先用手指轻轻地敲击这桌面，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呀。” 刘飞羽惊得打了个寒战，然后他试探着问道：“要不要我们情报科出手，将齐卫国刺杀了？” “算了，先留他一名看看他到底干了什么吧。”周朝先摆了摆手，然后道：“你们情报科给我盯紧了齐卫国，他还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立刻向我报告。” “是，司令！” 周朝先点了点头，挥挥手道：“去吧。” 刘飞羽对周朝先敬了个礼后，转身快步离开。 刘飞羽走后又过了一个小时，姜来敲开了办公室的门，他进来道：“司令，收到了杭州的急电，他们命令我们立刻向溧阳的江苏军展开攻势。” “嗯？”周朝先微微挑眉，随后他伸手接过电文，取过来飞快的看了一眼。 电文内容的措辞一改往日的温和，细细观之完全是强硬的命令性口吻。 “呼。”周朝先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小火慢炖的计划师不成了。 “立刻让陈以忠参谋长来见我。”周朝先将电文放在桌子上，对姜来道。 姜来出去传令，不多时陈以忠便匆匆赶到。 “司令，发生了什么事？”陈以忠进来后就看到周朝先脸色不善，于是他猜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参谋长，王明的事情我猜是被人捅给了杭州呀。”周朝先如此说着，将面前的电文拿起来丢给陈以忠。 后者接过来看完后，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他道：“司令，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把王明叫过来的，现在只能用最简单的计划了。”周朝先有些头疼的说道。 他其实完全是可以将自己的计划透漏给卢永祥的，但问题是他是真的不放心卢永祥身边的人。 而这个计划一旦泄密，那么不但事情办不成，恐怕还要被反向利用。 陈以忠问道：“司令，你们主意了？” 周朝先点了点头：“一个不成熟的小主意，希望可以管用吧。” 姜来带人将王明带过来后，周朝先直接将电文丢给了王明。 “周司令，您真是？”王明有些茫然，没敢直接将电文拿起来看。 周朝先道：“只管拿起来看就好。” 王明这才放下心来，将滑到自己面前的电文取过来看，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周司令，您是怎么打算的？”王明抬起头看，看着周朝先问道。 “现在我这帮军人都并非是我的嫡系，所以我也要收到卢永祥的节制。所以我打算让贵军配合我们一起做一场戏。” 王明有些蒙了，问道：“做戏？做什么戏？” 周朝先笑道：“卢永祥不是怀疑我不想进攻溧阳吗？那我们两军不妨在溧阳附近真刀真枪的摆开阵势来。但到时候一旦开战，那么我们两边人都把枪口对着天空，都把炮弹射向山林之中。” 周朝先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王明，笑道：“这样让那卢永祥看到了，可不就认为我们是真的打起来了吗？” 王明疑惑道：“那这个计划能拖多久？” “哈哈哈，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到时候就希望贵部其他几路军可以快一些打入浙江之中，这样咱们也省的在这演戏给卢永祥看。” 王明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喜道：“我这人真是愚笨，原来司令您是同意了我们的提议。” “哈哈哈。”周朝先笑了起来，片刻他道：“你呀，这个脑子怎么能做得好说客？况且我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获得浙江三分之一的地盘。这等好事，你说我为何会放过？” 王明喜道：“真是明智之举。” 周朝先起身取出两个酒杯，各自倒满了酒后，将其中一杯推到王明身前。 周朝先举起酒杯，笑道：“希望我们可以合作顺利。” 王明喜道：“一定顺利！” 第594章 真打与假打 “那好，我今天就安排人保护你返回溧阳，你意下如何？”周朝先问道。 王明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愿意待在浙江军中，此处毕竟是龙潭虎穴，说不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就要身首异处了。 于是他道：“我也正有此意，可万不能让卢永祥这厮真的起了疑心。” 周朝先从后面取出一本书，交到王明手中：“这便是你我两方用来沟通的电报密码，麻烦你带回溧阳交到陈调元司令的手中。” 后者双手将书本收下，随后道：“请周司令尽管放心，我一定将司令您的意思带到。” 随后周朝先便命令一队人马将王明秘密护送着离开了浙江军的军营。 当周朝先目送着王明离开的背影时，站在他身边的陈以忠问道：“司令，我们的计划会成功吗？” 周朝先轻笑了一下道：“不管能不能成功，我们都要试一下。” 他说完转身对姜来道：“设立一个专门的电台，一旦陈调元启用了我们的密码本，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他给我们发来了什么讯息。” “是，司令。”姜来躬身领命。 …… 溧阳城，江苏军司令部中。 当王明被卫兵们带着进入司令部的时候，陈调元以及一众将领早已经站在里面等待了。 王明刚一进入会议室，便见陈调元第一个走了上来，他一把抓住王明的手，急道：“明兄，事情谈的如何了？” 陈调元的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王明的身上。 王明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脸上显出笑容来：“陈司令，各位同僚，王明幸不辱命。” 陈调元大喜，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谈成了？” 王明脸上有自得之意，他微微点头。 陈调元长舒了一口气，他伸手拍了拍王明的手背，沉默了几秒之后才道：“好，很好。” 而在场的其他军官，在听到王明肯定的答复之后，一个个也都长舒了一口气。 在座的每个人在经历了和周朝先的那一战之后，他们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人耍的团团转的小丑。 他们是再也不想和周朝先为敌了。 周朝先此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李黑群在此刻开口道：“王参谋，这个周朝先是如何同意的？” 王明说道：“李师长，主要是咱们齐大帅够明智，直接将三分之一个浙江这样的蛋糕交给了周朝先。我当时这么一跟他说，他整个人都傻了。后来考虑了一天，这才同意。如果是空手套白狼的话，我这张嘴就是能说出花来，他也是不会答应的。” 李黑群还有些怀疑，在他看来周朝先应该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人。 哪怕是他同意，也应当和江苏这边讨价还价一番之后方才能同意呀。 但要说他怀疑吧，如果他换做是周朝先的身份，此刻忽然知道只要自己按兵不动，便可以在战后分到三分之一的浙江地盘，那自己肯定是答应的。 “好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不瞒你们说，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第二混成旅的吴秋平笑着说道。 众人也是露出一阵笑容来，战争是高压状态，除了一些战争狂人或者是有某种伟大追求的人，战争对于所有人都是绝对恐怖的。 “对了，周司令让我回来是有一件急事要咱们配合安排一下。”王明开口道。 几个露出轻松之色的人闻言纷纷再次正色起来。 陈调元问道：“什么要求？” “周司令希望我们配合他们来一场假战斗。” 李黑群闻言刚刚略微舒展的眉头此刻又迅速的皱了起来，他用怀疑的口吻道：“我听过假枪，假炮，还是头一次听说假战斗。” 王明继续道：“周司令那边似乎是走漏了消息，引起了杭州的卢永祥的怀疑。周司令说卢永祥给他们连续下了好几分急电，如果周朝先不向溧阳进攻的话，就会把他给换掉。” “所以周司令希望我们可以配合他们在溧阳附近来一场，枪管对着天空，炮孔对着野地的真刀真枪的假仗。” 随着王明的话一出口，在座的人神色却是各异。 有人觉得周朝先的要求也是有苦衷的。 有人却觉得这其中可能是有诈。 李黑群正是前者，他转过头对陈调元道：“司令，要小心呀。” 陈调元也是个历经大大小小近百场仗的老军官了，他坐在太师椅上，默默地思考了周朝先的要求。 这有些像赌博。 如果自己赌赢了的话，那么安抚了周朝先的情绪，稳定住了长兴与宜兴的局面，自己就为了浙江其他几路进攻的军队赢得了长驱直入的条件。 而赌输了，也就是周朝先要摆开阵势和自己打上一仗，那现在自己到也并不惧怕。 虽然在此前的战斗之中，他的江苏讨逆军第二路军损失了接近一个师与和两个混成旅的兵力，但随着后续从南京赶来的援军与物资，现在的江苏第二路军依然与周朝先军团的实力保持平衡。 陈调元有心想要赌一把，但他却不能只把自己一个人压进去，于是陈调元抬起头来看着在场的其他军官，直接道：“表态吧。” 李黑群第一个举起手来道：“司令，我认为这其中有诈。” 江苏第二混成旅的旅长吴秋平赶紧举手道：“司令，我认为咱们不妨一试，若是成功了，咱们第二路军不但不用打仗，而且还为司令部立下大功。到时候司令您一定会收到齐大帅的褒奖的。” 吴秋平说完之后还有意无意的扫了李黑群一眼，眼神颇为不屑。 江苏第一师师长王剧固沉吟了良久，最终他选择站在陈调元的这一边。 陈调元此人在宜兴连续大败之后，又丢失了宜兴城，可是却依然牢牢地占据着第二路军的控制权，这足以说明此人的根基有多深厚。 王剧固举手道：“司令，我认为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值得一试。” 在王剧固之后，其他几名旅长也相继表态。他们中巨大多数都是站在陈调元这一边的。 最最后场中尚未作出决定的只有中央陆军第三十师的师长陈秉忠。 此刻这个江苏第二路军从宜兴城撤离时唯一一个有资格昂着头离开的男人却犯了难。 第595章 中计了 陈秉忠有心在和浙江军在战场上正面在打一次，上次他麾下的第三十师被浙江的两个师拼命的给拦住了，所以他几乎没有任何发挥，宜兴城便被浙江军给攻占了。 但此刻，陈秉忠抬起头看了一眼在场所有的军官，见他们都看着自己，陈秉忠心中已经有了数了。 这些人中的巨大多数都不想继续和浙江军打了。 行军打仗不是上级军官一声令下，然后下属的军官和士兵们都会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战争之中。 这里面每个人，每个个体的想法与诉求都是不一样的。 治军便是治人。 陈秉忠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随后对陈调元道：“司令，秉忠认为我们可以按照周司令的要求，配合他们行事。” 陈调元听到了他想听到的答案。 “好，我想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支持配合周朝先唱一出大戏的要求。”陈调元转头看向一旁的李黑群，扫了一眼他继续道：“那司令部将会在溧阳周围选择一处合适的位置进行驻防。” “咱们虽说是演戏，但是所有人绝不可以松懈。要做到，一旦敌军想要真刀真枪的干，那咱们也要打得出重拳！” 在场的所有军官闻言立刻对着陈调元立正敬礼齐声道：“是，司令。” “好了，陈秉忠、李黑群、王剧固留一下，其他人先出去。”陈调元将所有师长级的人物留在了会议室中。 旅长们知道对方这是要开小会了，于是齐声离开。 …… 今夜月光不慎命令，映衬的漫天群星璀璨。 在一片星光之下，一支队伍迅速的在一处名为“十里沟”附近的田野上迅速的穿行这。 这支队伍人数不多，大约有百人左右。没人都身穿统一的黑色军装，只在其肩膀位置，贴着“浙江”两字，但是其所属集团与番号什么的，悉数没有。 “第一排继续向前搜索。”郜超压低声音命令了一句，随后自己躲到一边上。 不一会他见到一个带着耳机背着一个巨大的电台的士兵跑过来的时候连忙靠近问道：“侦测到电台讯号了吗？” 电报侦测员苦着脸摇了摇头道：“没，一点动静都没有。” “靠，会不会是这台破机器坏了。”旁边一人苦着脸继续道：“咱们都搜了几十里了，还是一定动静都没有。” 背着电台的士兵停下脚步窜着粗气没好气的说道：“你全家都坏了他都不会坏，这是日本制造的……” 但是郜超已经没心情继续听他们的对话了，他极快脚步追上了前面的队伍，并且继续领路。 就这样又向前行进了三公里后。 “停！”郜超突然举起手来。 他身后的别动队成员迅速停下脚步，然后将背在身后的毛瑟步枪抬起，向着四周戒备这。 别动队在完成从内接应大军破开宜兴城城门的那一战中损失惨重，但是周朝先特意授权了郜超可以随时从第二路军内部的各个兵团之中抽调其所需要的士兵，郜超自然毫不客气的抽调走了一批在其他部队中堪称“兵王”级别的人物，所以别动队的战斗力又迅速的恢复起来。 郜超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向着自己的方向渐渐靠近，脚步声不大，而且只有一人。 下一秒，一个举着叉子的中年汉子出现在田垄之上。 举着叉子的汉子看着匍匐在自家田地里的别动队成员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手中高高举起的叉子也不知该不该落下。 郜超身后一名别动队成员迅速的扑了出去，他先抓住中年人举着叉子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捂住对方的嘴。随后他借助自己扑出的力道以及自己身体的重量，迅速的将那名中年人按在了身上。 又一名别动队成员从小腿上将匕首拔了出来，几步来到中年农民面前便要要了对方的性命。 “且慢，先别动手。”郜超低声阻止了手下的动作。 随后郜超从田野之中探出头去，目光机敏的扫过周遭田野之中的情况。 静，很静。 并没有其他人活动的踪迹。 “第一排去戒备，其他人原地修正。”郜超下令。 随后他来到了那名此刻被按在地上的中年农民，对方正瞪大了眼睛，农民的五官激烈的抖动着，眼中渗出几丝惊恐之意。 郜超对还在堵嘴的手下摆了摆手。 手下撒开了堵嘴的手，那名农民此刻尚存理智，拼命的抿着嘴不肯开口，生怕自己一出声音就被对方一刀给捅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郜超低声问道。 “俺叫王蛋，家住北边的北水沟子，俺家上有老下有小，这几位大爷您可千万别坏了我的性命。”王蛋说着，眼中泪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别哭了，我问你你在这干嘛？”郜超不爱看男人哭，在他看来男人有泪不可轻弹。 王蛋磕磕巴巴的回答道：“俺们地里老是招猹，俺这几天晚上都守在这。刚才听见这边有动静，俺就赶紧拿着叉子过来了，哪里想得到这里竟然藏着你们这些大爷呀……” “地图。”郜超低声道。 手下将早就准备好的地图绽开，并用手电筒照亮，郜超很快从地图上找到了王蛋所说的北水沟的位置。 “你们村今天有什么异常吗？”郜超问道。 这涉及到了他们特别行动大队的任务。 郜超此时此刻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在王明离开浙江军的军营之后，以周朝先为核心的浙江第二路军的决策层统一认识到，如果江苏军答应他们假作战的地方，一定会选择一个他们认为最适合他们防守的地方。 毕竟能升到旅长、师长、司令这种级别的军官没有一个是傻子。对方也不会仅仅因为自己点一点头就卸下所有的防备来和自己合作。 所以哪怕江苏人中计了，那么这场仗对于浙江方面来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打。 特别行动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派出来寻找这些浙江军可能会选择的地点，并提前观察地形为战斗做准备。 他们从浙江军军营出发一共已经走了近百里路了，但是却一无所获。 也幸亏别动队成员各个身体素质强，这要是唤做其他普通军队，别说找出那些可能的地点，能坚持跑这么远就算成功了。 第596章 踪迹 他们目前已经按照司令部的指使搜索了数个江苏军可能选定，并且在布置准备的地点，但一无所获。 王蛋被众人如同杀神一样的样子吓得脑子都成一片浆糊了，哪里想得到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只摇着头道：“各位大人，俺只是一个贫民百姓呀，俺什么都不知道呀。” “怎么一股骚味。”一名别动队成员脸色难看的在四处搜寻了一番，随后发现被他按在胯下的王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尿了。 压住他的别动队士兵脸色微微一变，但最终还是忍着恶心继续将他按在下面。 “王蛋是吧，你别害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郜超深吸了一口气，耐心的道：“我们是在找人，你要是发现你们村有什么异样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们有奖励的。” 郜超选择在这问他，便是考虑到自己手中的人数有限，不可能再次全面铺开的去找人。 而这些原住民，他们一定对周围的地形与情况很了解。如果江苏军选择在周围进行驻军的话，他们应当会察觉到一些情况。 王蛋见郜超颇为和善，又听到有“奖励”心中便没有一开始时那么慌乱了。 “大人，您说什么叫异常情况，我可不知道。”王蛋第一次主动开口。 能主动交流就行。 郜超问道：“就是有没有很多陌生人出现在这里？” 王蛋听到郜超的话，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郜超。 “哎呀，是除我们之外的人。” “除了你们之外的人……”王蛋眼中显出思索之色。 郜超又对手下道：“取些钱出来。” 一名士兵连忙将背包打开，翻出一个布袋递给郜超。 他们行动队因为要长期活动在交战区域甚至是敌后区域，所以背包里不晋有武器，还有像贫民百姓的便装，以及大量流通方便的银元或者金条，这都是方便他们进行行动的。 郜超从里面取出十来块银元放到王蛋眼前，笑道：“王蛋，你若是说出有用的信息，这些钱……不，不止这些钱，我在多给你一倍。” 当银元出现在郜超手里的时候，王蛋的眼睛就再也没从那上面移开过。 十几块银元对于只靠种地为生的王蛋已经算得上是一笔天文数字了，这由不得他不兴奋。 郜超见王蛋对他们没什么威胁，于是对按着他的士兵挥了挥手。 于是王蛋便不再被压在地上而是坐了起来。 “快想，想到了都是你的。”郜超将银元塞进了他的手里。 “让我想想。”王蛋捏着银元闭上了眼睛，随后他睁开眼睛忙道：“各位大人，今天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俺瞧见俺们村村长还有他三个儿子骑着毛驴带着一帮人往后山的方向走去了。” “那会俺刚要出村，那些人都是些生人。您几位可别怨我，俺刚才被你们给吓傻了，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郜超闻言眼中好似放出光来一般，他又从袋子里取出几块银元塞进王蛋的手里压低声音道：“你还能带着我们找到哪里不？你要是能带着我们把那些人找出来，这些银元就全都是你的。” 王蛋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将近二十块银元，又看了看围着他的这些彪悍的汉子们，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 “好，俺带你们去。可要是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可得先把俺放回去。俺这人老实，不愿意参活事。” 王蛋的话却将一众别动队的精英们逗得低声“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有一人还伸手拍了拍王蛋的肩膀道：“你呀，别想太多。” “怎么着，现在能走不？”郜超看向王蛋，问道。 “能走，咱们可说死了，俺带你们过去，这钱就归俺了，而且你们还得放我走。” 郜超无奈的点了点头再次重复道：“说死了，快走吧。” 随后郜超就命令周围的别动队士兵们纷纷结束修整，然后由王蛋带路，一路穿行与小道之间，向着后山走去。 一路上王蛋见郜超他们并没有对他怎么样，胆子便也大了些，路上还壮着胆子低声问道：“大人，你们这些人怎么走路声音这么小呢？” 郜超笑道：“都是练的，后山距离这还有多远？” 王蛋伸手指着前面一处山坡，说道：“翻过那个山坡，就是后山了。” 郜超回过头正准备低声对其他士兵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见到后面背着电台信号搜寻器的士兵举起了手。 士兵快步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对郜超道：“队长，有情况。” 郜超的脸色变得十分的凝重，他低声道：“发现信号了？” 士兵点了点头。 “走，可能就在后山上。”郜超低声对众人说完，随后带着王蛋继续往前走。 当他们攀上一块巨石的时候，前方场景豁然开朗，此处竟然是一处断崖。 郜超爬下身子举起望远镜往山崖下方看去，但随后他就将望远镜放在了一边，因为已经用不到了。 在山崖下的山谷之中，灯火通明，成群结队的士兵正在快速的挖掘这战壕。 “地图！”郜超低声道。 跟在后面的士兵立刻将地图奉上，郜超很快就从地图上寻找到面前对应的位置。 “这些江苏人选的个好位置呀。”郜超将地图收起，脸色凝重的说道。 “队长，这里哪里好了？”一名士兵不解其意。 郜超小声介绍道：“此处位于宜兴与溧阳城之间，而且几乎是从宜兴出兵往北的必经之路。” “因为咱们是小股部队行军，不需要带大量的辎重，所以可以翻山越岭的走小路。” “但是大部队却不行，大部队要向走，就必须走下面的大路。而且你看这些江苏人所站的位置，都是地形较高的所在。而且你看在那两处山坡上的碉堡了吗？只需要在碉堡内设置几挺重机枪，即可封锁住山谷的前方。” “这下咱们第二路军可有硬仗要打了。”郜超总结了一句。 他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电讯兵，立刻给司令部发电，报告此处的具体方位还有地形特点。”郜超下令道。 “是。”电讯兵答应了一声。 郜超又转头看向王蛋，从袋子里又取出一块银元交给他道：“这段时间，就麻烦你跟我们一起行动了。” 第597章 计划 “大人你们能把俺放了吗？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王蛋跪在地上，手里攥着银元低声哀求道。 “赵虎，安排一个人看着他，然后你带人跟我往东边走！”郜超对手下说了一声。 赵虎从小队之中点了一名刚加入别动队的士兵，吩咐他贴身看管王蛋之后，这才领着人跟着郜超往里面走去。 郜超穿行在山林之间，不断的扒开崖边的草丛探头往下面看去。 这实际上是很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直接从山岸上滑下去。尤其此刻月黑风高，根本就看不清楚脚底下的路，稍有不慎便可一脚跌入深渊之中。 一队长赵虎跟在郜超身后，一边小心的看着脚底下的土地一边问道：“队长，咱们在这找什么呢？” 郜超用木棍用力的往前面点了几下，确认哪里是土地之后方才走过去，他不回头低声道：“寻找一个可以索降的地点。” “如果我军和江苏军真的要在这里开战，那么从地形上来看，我军无疑要吃大亏。” “为了破局，我认为我们可以在战争进行之中，从山崖上索降下去偷袭敌军的主营地，实施斩首任务。” 郜超说着再次用手扒开一片枯草。 目光穿过山谷向下方看去，此处悬崖位于西北方向，右边的斜坡为此地提供了很好的视野，在下方的军人很难直接观察到山坡上的情形。 “赵虎你看看这里怎么样。”郜超微微向旁边侧了下身子，用手指着前方。 赵虎顺着郜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见密密麻麻的军营就在前方列阵开来。 而敌军并未考虑过会有敌人从悬崖上下去突袭他们的可能，所以后方是辎重营还有伙夫等后勤部分。 这并非是陈调元准备不充分，实际上在战术战略目前在世界上都属于较低水平的中华民国，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军官都没有防御突击作战的准备。 赵虎对着郜超微微点头道：“队长，我认为可以，但……”赵虎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后道：“但咱们之前偷袭城门作战，尚有外部军队接应。” “可如果接下来咱们真的冲进敌军的军营之中，并且实施了斩首的任务，那咱们的兄弟们打不进来怎么办？” 赵虎的话让郜超也沉默了。 因为自己手下这名一队长说的不错，别动队一旦得手，肯定会立刻就陷入到重重包围之中，他们还并没有视死忽如归的觉悟。 “向司令部请示吧，如果司令部命令我们索降突袭，那咱们就执行军令。”郜超最终如此说道。 赵虎点了点头道：“好。” …… 深夜，浙沪联军第二路军位于宜兴城的司令部的参谋处里灯火通明。 各种文件、资料、地图不断的送入军营之中，而电台和电话也在连轴转着。 周朝先在陈以忠等军官的陪同下快步走入参谋部中。 “司令！”当周朝先走进来时，军官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转头看向周朝先并且高声敬礼。 周朝先也换了他们还了一礼：“辛苦了，继续工作。” 随后周朝先来到参谋部的主座上坐下，这时一名通讯兵将一份电文送上。 周朝先接过来看，这份电文是别动队报告的他们从山坡上观察到的江苏军具体情况。 “老陈，拿地图过来。”周朝先头也不抬的说道。 陈以忠忙问道：“那份地图？” “刚才按照电报报告的数据所绘制的那份地图。” 陈以忠在桌子上翻找了一会，随后取出一份还散发着墨水味的地图放到了周朝先的面前。 “根据别动队汇报的情况来看，敌军应该是出动了两个师团加两个主力混编旅的部队。”周朝先将目光从电文上移开，随后看向地图。 “对了，侦查团出动了吗？”周朝先再次开口问道。 “出动了，这次是出发的是夜老虎侦查团。”陈以忠回答道。 夜老虎侦查团是浙江第一师第一旅第三团的部队，算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好，根据别动队的报告……第一道防线应该是驻守在这个坡地，这个地区有命名吗？” “A1斜坡。” “在A1斜坡两侧有两个堡垒，这里我们突的进去吗？” 陈以忠说道：“可以用重炮轰，在射程范围之中。” 周朝先随后将电文交给一名绘图员命令道：“将电报上的情况绘制在地图上。” 不多时，一份按照别动队从悬崖上观测到的江苏军的防御部署图就出现在了周朝先的桌子上。 周朝先和陈以忠立刻围在地图前研究了起来，片刻后陈以忠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司令，这帮江苏人安排的很严密，哪怕是我们突然爆发，他们也能凭借着地理优势对我们形成火力压制。” 周朝先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当然能看得出江苏军这份防御部署安排的有多严密。 但就好似古语之中所得那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在此刻一名传令兵迅速的跑到周朝先面前。 “报告司令，接到别动队的新电报。” 周朝先将电文拿在手中一目十行的看完，他初时还以为郜超汇报的是江苏军的新的部署情况，但当周朝先看完之后才发现这是提交了一份突袭计划。 “从悬崖上索降并执行斩首战术？”周朝先一目十行的将电文扫过，随后将他交到身旁的陈以忠手中。 “不……他们不用斩首。” 周朝先念叨了一句，随后将陈以忠拉到身边道：“如果我们用重炮开道呢？” “就用新采购的三十二倍口径150毫米重榴弹炮。” “用重炮轰击？”陈以忠低头去看地图，随后道：“司令，敌军阵型虽然紧密，我军使用重炮固然有效，但……但敌军也有重炮部队呀。150毫米的榴弹炮移动速度太慢了，随时可能会全军覆没于敌军的炮火攻势呀。” 周朝先轻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别动队发来的电文道：“如果别动队能渗透进去，将敌军的重炮部队给摧毁呢？” “摧毁敌军的重炮部队？”陈以忠再次低头看向地图，随后点了点头道：“根据别动队提供的情报，敌军修筑的防御工事在陆军面前固然强悍。但面对150毫米的重炮还是不够看的。” 第598章 重炮团 “通讯兵！”周朝先喊了一声。 一名上尉军官快步跑了过来，随后便听到周朝先的命令：“给别动队发报，电令他们找出敌军重炮部队的位置，然后制定摧毁重炮兵团的计划呈报参谋部。” “是。”上尉军官答应了一声，随后快步离开。 周朝先又将地图推到陈以忠面前，下令道：“给直属重炮团下令，让他们做好准备。老子前段时间刚花重金从莱茵金属公司给他们订购的重炮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 此刻，位于江苏军构筑阵地的半山坡上，别动队的电台也受到了司令部的命令。 “不让咱们进行斩首，转而要去摧毁敌军的重炮团。”郜超看到这份电文的时候也有些发蒙，但片刻后他就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给甩了出去。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司令部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要去做什么。 将电文收好之后，郜超取出高倍望远镜，开始在江苏军的阵地上逐一搜索起来。 而在他身边，赵虎以及其他几名军官也各选了位置开始寻找起重炮部队的踪迹。 三分钟左右，赵虎忽然惊喜的道：“队长，找到了。” “在哪里？” “六点钟，一处洼地之中。” 郜超闻讯立刻调转手中的望远镜看向赵虎报告的位置。 此刻在他望远镜的视野之中，在那一片洼地之中，有一台台盖着油布的器械排列成一个紧密的方阵。 但此刻只用望远镜看却也不太能确定那究竟是不是重炮部队，直到郜超发现有一台机器的油布被风吹开一角，高耸入云的炮管斜斜的向着西北方指去。 郜超在心里根据距离与比例测算这炮管的口径，片刻后他放下望远镜低声道：“就是哪里，那是75毫米左右的重炮团。” 众人闻言都一起看向郜超，他们知道队长要下达具体的作战命令了。 “书记员，记录。” 一名军官闻言急忙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本，并从胸口的口袋中取出半截断了的铅笔。 “我将亲自带领第一队全体成员，共计三个排九十人，通过索降的方式秘密潜入敌军重炮部队附近。” “达到目标地点之后，将会采用炸药包爆破的模式，对敌军重炮团进行严重打击。” 郜超的计划很简洁。 书记员记录完后立刻来到通讯兵身边通过电台的方式将计划发往司令部中。 而其他别动队的成员则全都席地而坐开始休息起来。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通讯兵再次来到郜超身边，禀告道：“队长，司令部已经核准了作战计划，作战执行时间由司令部另行通知。周司令说祝你好运。” 郜超点了点头，然后他道：“第一排第一班负责警戒，其他人原地休息，养精蓄锐。” “赵虎，你亲自带几个观察手持续观察江苏军的阵地，一旦发现有异样，立刻报告。” 赵虎闻言点了点头。 等到接受命令的人都各自前去执行军令之后，郜超便用脚踏平了一块干草地，随后穿着衣服和衣而卧。 这里本不适合休息，但一路奔驰以来的疲惫在闭上眼睛的瞬间袭上心头，郜超沉沉的睡去。 而在他周围的其他士兵们也纷纷开始或睡觉或静坐的补充起体力来。 …… 浙沪联军第二路军直属的重炮团驻扎在宜兴城以北三公里的一处兵营之中。 重炮团团长明宇正指挥这士兵在为一门三十二倍口径150毫米的榴弹炮进行保养。 “你们一定要注意，炮管内部万万要保持清洁干燥。”明宇说着将手伸进炮管之中。 在他身边围着不少工兵与炮兵，都一起看着明宇。 随后明宇的手从炮管之中收了回来，他将手放在灯光下，但见手指上黑成了一片。 明宇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一边接过副官递过来的湿毛巾擦手一边大骂道：“这门炮是谁负责的？” 一个年轻的士兵战战兢兢的举起手来。 明宇伸手指了指他，然后低声骂道：“立刻过来将炮管清洁干净，还有接下来一周的晚饭就不要吃了。他们班班长监督，如果胆敢徇私舞弊，连排长一起罚。” 话音落下年轻的士兵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明宇转身打算去查探下一门炮的保养情况，但这时一营长带着几个面生的军官一路向着这边匆匆而来。 “团长，司令部来人了。”一营长高声呼喊了一句。 随后几名军官已经走到了明宇身前，当先一名年轻人上前笑道：“明团长，我是司令部的崔上尉，您方便去团部和我私聊两句吗？” 明宇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目光看向崔上尉身后的几名年轻军官，而那几名军官的肩膀上都带着宪兵字样的肩章。 司令部这是有事找自己呀。 明宇点头道：“好。”随后他又扭过脸对其他士兵与军官道：“都再检查一遍，等会如果让我查出来再有保养不到位的，那就不是没有晚饭吃那么简单了。” 随后明宇便和崔上尉以及宪兵们进入了重炮团的团部之中。 团长办公室的门刚一关上，便见崔上尉将手中的皮箱放在办公桌上打开，从里面将一份地图交到了明宇的手中。 “明团长，请问你们重炮部队能否摧毁地图上所标注的防御工事。” 明宇闻言急忙低头去看地图，但见地图上是寥寥数笔勾勒出来的一副防御地图，并且在防御图中都有文字详细的描述了该段地形的防御工事是由什么材质组成的。 从地图上来看，大部分的防御工事都是由土木构成，少数几个碉堡是由水泥浇灌而成。 明宇将地图交还给上尉笑道：“只有这几个水泥堡垒有些麻烦，不过现在我们也不再只是有88毫米野战炮的部队了，我认为我们重炮团能全面摧毁敌军的防御工事。” “好！那这份地图你先手下。”上尉将地图放在明宇的办公桌上，随后指着身后的几人道：“司令部制定了一个对溧阳作战的命令，预计要由你们重炮团摧毁敌军的防守，为了保密，从今天开始，这几个人将无时无刻的不跟在你身边，但你放心他们不会影响你的任何工作和生活，他们只需向司令效忠，并且确定你并没有泄密。” 第599章 绝不能泄密 “是。”明宇低声答应了一声。 他反正也早就知道周朝先有一支人马在秘密监视着部队，此刻只不过是这支秘密人马现实化了，没什么影响。 “好，那你在给部下传达命令的时候，一定要记住，你要对他们说这次作战只是一场演戏，而不是要真打仗，如果有人来借故询问你，也可以这样回答。”崔上尉继续道。 明宇眉头微蹙，刚想问：“为什么。”但随后将这三个字给咽了回去，这一定是司令部的部署，这种机密事情，如果上级不说，自己还是不要瞎问的好。 “好的，我知道了。”明宇如此答道。 随后崔上尉便离开了，明宇目送着崔上尉坐上军车远走，自己则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两名宪兵。 此刻两名宪兵已经将标志着“宪兵”的臂章摘了下来。 明宇冲两人点了点头随后再次冲到重炮群前开始检验起来。 第二路军直属的重炮团是由原来是浙江军第一师、以及中央军第四师、新编第七师的重炮营抽调组成的。 另外又有周朝先从国外订购的十五门重炮，组成了现在的第二路军直属的重炮营。 现在重炮营的主力重炮由瑞士苏罗通公司制造的88毫米野战炮二十门，以及莱茵河公司的150毫米榴弹炮十五门，以及其他的若干杂牌炮组成。 明宇目光扫过面前一门门保养得当的重炮，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即将到来的大战了。 司令部的命令很明确，让他们重炮洗地开路。 “终于到了要向周司令证明我自己价值的时候了。”明宇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他可还记得当初浙江第一师的重炮团长李龙在被周司令亲自授勋之后那摇尾巴的样子，自己这次一定也要立下足够可以让司令授勋的大功。 …… 司令部中，旅一级的军官悉数到场。 周朝先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军官，随后道：“根据杭州卢大帅的命令，我部要不日对溧阳的江苏军展开攻势。” 在场的军官们纷纷抖擞精神，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林恒。 “这次，本来我们是想用计策麻痹溧阳城的守军，然后对他们展开突然袭击。但眼下因为某些事情，所以突袭计划宣告破产了。” 听着周朝先的话，站在下面的齐卫国脸色微微一变。 但他还是强自镇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目前我们与江苏军通过某种手段，达成了联系。司令部与他们约定要假打一场，但我们要在这个假打的过程中，突然向敌军展开攻势。所以我要你们向部下传达假作战的命令，但是你们这些军官却要做好随时都能从假打变成真刀真枪的硬碰硬的真打，能做到吗？” 众军官虽然觉得这个计划天马行空，但所谓军令如山，在场的军官们纷纷高声道：“能做到。” “好。”周朝先微微点头，随后拍了拍手。 司令部周围的门迅速打开，随后走进来一群面无表情的士兵。 “为了保证吃里扒外，泄露军情的事情不再发生，你们每人都会面对宪兵的监视。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此次作战将直接关系道江苏南部以及浙江北部战场的局势，我不得不防。” 在场的军官们听到周朝先的话，立刻都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从情感上来说，他们最低的都是上校旅长，都是有身份的人，此刻忽然说要被宪兵监视，那谁都有些无法接受。 但周朝先在军中早已经树立起了绝对的权威形象，没人敢反抗，所以只能默默的接受了。 但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测着究竟是谁做过“吃里扒外”的事情。 “好了，你们都各自返回军营吧。”周朝先摆了摆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众军官一起敬礼之后悉数离开，此刻齐卫国混在人群之中遍体生寒。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很想转过身来向周朝先坦白，但理智却告诉他如果自己这么做的下场恐怕会很不堪。 齐卫国站在门口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带着两名离开。 刘飞羽从暗处走了出来，目光望着齐卫国远去的背影，对周朝先道：“司令，要不要派人暗杀了他？” 周朝先摇了摇头直接否决了这个计划。 “不用，齐卫国还是个有能力的人，等到这场仗打完了我在和他好好的谈一下吧。”周朝先目光深邃的凝望着黑夜，如此说道。 “是，司令。”刘飞羽领命随后转身消失在了司令部中。 周朝先低下头默默地看着地图，良久后起身离开了司令部。 …… 次日接近正午时刻，在溧阳城的江苏军讨逆军第二路军司令部大院内，两名负责军事情报的中校军官一起来到了陈调元的办公室中。 “司令，你让我们暗中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一名军官进来后说道。 陈调元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来到两人身前，问道：“情况如何？” “基本上和咱们之前的判断一样。浙江军中虽然有备战的准备，但是士兵们接到的军令都是假作战，所以我们判断这次浙江军没有耍花样。” 陈调元微微点头，但他却又有些不放心，毕竟他在周朝先率领的浙江军中可是吃了太多的亏了。 “启用高级情报人员了吗？”陈调元再次问道。 “其中了，我们甚至接触到了一位团长级别的人物，他们接到的命令也是假作战。”情报军官闻言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道：“司令，我们为了打开这个团长的口，花费了近二十根小金鱼。” “这么多？”陈调元也微微有些吃惊。 另外一名军官情报员点了点头认可道：“确实如此。” 陈调元随即摆了摆手道：“罢了，花费多少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的可以拿到切实可信的情报。” “好了，你们继续下去盯着浙江军的动向吧，有什么情况随时来向我汇报。” “是，司令。”几名军官答应了一声，随后一起离去。 陈调元又召集了第二路军的军官在司令部中开会。 “咱们在十里沟的防线修的怎么样了？”陈调元看向第三十师师长陈秉忠。这次主力师团便是他们。 陈秉忠点头道：“请司令放心，我们就地取材已经修筑了一条颇为坚固的防线了。” 第600章 风雨欲来风满楼 “好，秉忠这次战场上由你们中央陆军第三十师为主，以江苏第一师为辅。”陈调元看着陈秉忠，好似托孤一般的握着他的手用力的摇了一下，继续道：“切记，如果以计划进行，那么就不要对浙江军动手。但如果他们敢动什么歪心思，那就给我狠狠地打。” 陈调元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他继续道：“溧阳城内有我和李黑群，绝技出不了什么乱子。你尽管放手在十里沟做就好了。” 陈秉忠闻言心中一阵惊喜，他早就厌烦了要一直受到陈调元等人的节制，但他面上还是一片平静的敬了个礼道：“是，司令。” “好了，你还有王剧固都快点出发吧。我们等会将启用和浙江军沟通的电台，将作战的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三点。” “好，司令保重。”陈秉忠敬了一礼。 王剧固心中虽然隐隐对让他们第一师给中央军第三十师打下手有些不满，但碍于陈调元的威慑，也只好不情不愿的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江苏军这边，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 次日上午，就在司令部中还在筹备这作战事宜的时候，传令兵忽然快步跑到了周朝先身前。 “司令，接到江苏军的电文，他们将时间和地点定了下来。” 周朝先闻言急忙将电文接过，虽然别动队已经摸出了江苏军的动向，但周朝先还是担心他们会临阵换地，如果江苏军真这么做的话，浙江军这边为了在十里沟作战所做的全部准备就全都白费了。 当周朝先一目十行的看完电文之后，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地点果然定在了十里沟。 周朝先缓缓起身，周围的军官一起将目光落在了周朝先的身上。 “敌军并未选择其他地点。”周朝先将电文举起来，继续道：“全军，立刻进行动员模式，务必在一个小时之后，向十里沟方向进发。” 随着周朝先的一声命令，偌大的浙江军军营之中立刻忙碌了起来。 炊事班立刻开火做饭，而先头部队在命令下达的十五分钟后之后就当先开出了军营之中。 第一支走出军营之中的部队上方飘扬的旗帜，赫然是红布黑字写着：“第一师第一旅第一先锋团”。 团长鲁阳跨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走在全军的最前方，后方的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喊着口号向着西北方向进发。 随后第一师的其他部队也在半个小时之后悉数离开军营，向着位于驻地西北方向的十里沟进发。 此次军事行动，周朝先动用了浙江第一师以及浙江第四师还有直属重炮团。 重炮团最后一个离开军营，他们在步兵的保护之下跟在军队的后方向着既定目标出发。 周朝先站在军营上方的岗楼上，用望远镜眺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部队，直到最后一面军旗也消失不见之后，周朝先放下了望远镜。 “向司令部发电，告诉他们我们将向溧阳方向进攻。”周朝先如此下达命令。 周朝先说完一甩袖子离开岗楼，在一众军官的簇拥之下进入到司令部中。 而工程兵们也在不断的梳理着从前线到司令部的电话线，以确保哪怕是前线开战了，司令部也能快捷高效的了解到前线的情况。 司令部内，作为参谋长的陈以忠不断的在指挥部里走来走去，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老陈。”周朝先看不下去了，低声喊了一声。 陈以忠初时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还是在一名同僚的提醒之下，他这才来到周朝先身边。 周朝先蹙着眉看着陈以忠，低声道：“老陈，你慌什么？” 陈以忠确实是很紧张，这是他有生以来参与的第二次战斗的筹备与准备。 而这次战斗的计划却是那么的天马行空，陈以忠虽然知道第一师还有第四师以及重炮团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还是有些慌神。 陈以忠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司令，我有些担心……” 但周朝先却并未让陈以忠把话说完，周朝先伸手抓住陈以忠的衣领，面无表情的说道：“陈以忠，你现在是第二路军的总参谋，不是什么军校的狗屁教官了。” “你知道你在这里心绪不宁的样子将会影响多少人吗？如果这点压力你都承受不了，那这个参谋长你还是别干了。” 听着周朝先的斥责，陈以忠咬了咬牙又咽了口唾沫后，点了点头道：“是司令，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以忠离开周朝先的办公桌前，面无表情的来到军事地图前，就这么站着看着地图不发一言。 周朝先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陈以忠什么都好，就是心态有些差。 不过这也是因为对方的前半生都一直在军校之中授课的缘故，相信只要他在自己手下经过了战火的磨砺之后，他面对战争时的状态一定会越来越好。 …… 浙江，杭州。 大帅府上何远捧着一份电文走入帅府的书房之中。 “大帅，有来自周司令的军情电文。”何远捧着电文来到卢永祥身边禀告道。 “汇报吧。” “周司令已经接受了大帅您的命令，他出动了浙江第一师以及浙江第四师作为先锋部队向溧阳方向进军。他们预计将会在十里沟、云乡、盆寨附近与江苏方面的守军正面交锋。” 卢永祥听完后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轻声道：“出兵了，总算是出兵了。” “你这样，立刻电令周朝先，勉励他们要旗开得胜。”卢永祥说着来到地图前，伸手指着江苏境的地图，轻声道：“周朝先一旦攻破溧阳，那么江苏南方将会彻底落入到我军的控制之中。” “而周朝先的部队西北可以向南京进发，也可以往东北方向的常州一带进发。局面豁然开朗，豁然开朗呀。”卢永祥笑着说道。 这几天来，无论是上海方向还是广德方向，浙江军的军队都在节节败退。 也是幸亏仙霞岭的浙江军顶住了孙传芳的进攻，才没让浙江陷入到腹背受敌的境地之中。 现在打破局面，反败为胜的希望全都落在了周朝先领衔的浙沪联军第二路军的身上。 他从没有如此迫切的希望周朝先可以再立一场大功。 第601章 防御 陈秉忠从军车上下来随后转头看向后面车上的王剧固。 “王师长，你要去视察前线的防御工事吗？”见王剧固没有下车，陈秉忠几步来到王剧固的座驾前问道。 王剧固摇了摇头。 陈秉忠也乐得轻松，于是道：“那咱们司令部见。” 随后陈秉忠领这一帮军官来到了军阵前方，这时陈秉忠也发现了位于部队阵型的斜侧面的那一段高高的悬崖。 他看了一会，随后随口问道：“悬崖那边有防御吗？” 心腹旅长道：“报告师长，那边我们看过了太陡峭了，根本下不来人，我们将兵力集中放置在了正面方向。” 陈秉忠微微点头，这悬崖却是太高了，防御此处倒不如将兵力集中在前面。 随后陈秉忠等一行人穿行在前线的防御工事之中，此处的防御布置大多数都是有土木石块等就地取材的材料构成。 这些防御虽然远称不上是铜墙铁壁，但只防御步兵袭击的话也并不难。 至于为什么不害怕炮兵的炮弹洗地，那是因为陈秉忠对自己手下的炮兵部队也十分有信心。 他相信，只要敌军敢率先开炮暴露位置，那么他手下的重炮手们将会给予敌人一次难忘的惨痛教训。 “师长。”这时一名通讯兵来到了陈秉忠身前。 “什么事？” “前线哨兵报告，发现了大股的浙江军正在向此处进发。” 陈秉忠闻言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了。 “全军准备。”陈秉忠落下手臂，脸色严肃的扫过周围的军官和士兵们。 “如果敌军不冒然进攻，那么我们将依照之前的计划形式，如果敌军发动攻势，那你们也不要客气，给我狠狠地打回去。” “是，师长！”手下的士兵一个个都像是嗜血的狼崽子般大声的嚎叫着。 中央军第三十师团有着属于他们的荣誉，那一天晚上，当宜兴城陷落之际，作为王牌部队的中央军第三十师却被敌军牵扯在原地而无法回援最终造成宜兴陷落的结果是第三十师上下都无法接受的结果。 军人的荣耀便是要争第一。 他们真的在想和那些浙江军正面碰一碰，如果这是浙江军敢不知天高地厚的发动攻势的话，那么他们不介意让他们领教一下老派中央军精锐的厉害。 陈秉忠站在防御工事之后，目光遥望这东南方向，眼中也闪烁着期待的神色。 …… 而此刻，就在后方的悬崖峭壁之上，别动队的成员们正在整理着索降所需要的绳索还有各种链条与卡扣。 别动队上下共计一千人此刻在这里准备的只有二百余人。 陈秉忠果然不同于其他的将领，他在抵达十里沟之后迅速的派出了大量的侦察兵封锁了十里沟的大半个地区。 于是除了早早进入此处悬崖的别动队第一队以及第三小队外，其他队伍都无法进入这片区域。 “队长收到司令部的命令。”通讯兵将一张译好的电文交给郜超。 郜超看完之后高声道：“全体都有，传达一下司令部的命令，只要枪声一向，我们立刻通过索降的方式，从西侧悬崖上潜入。” “这次我们还是作为战斗的发起方，只要我们成功爆破敌军的炮兵阵地，那么阵地外的大军将会立刻在大炮的掩护下向敌军阵地之中发动攻击。” “你们准备好了吗？！” 两名小队长立正敬礼道：“是，队长。效忠司令，至死不渝！” 二百多名别动队成员也低声道：“效忠司令，至死不渝。” 郜超点了点头，笑道：“放轻松，就和咱们训练时一样。只要任务完成，咱们就是大功一件，司令难道还会亏待咱们？” 郜超的话顿时让士兵们一个个都露出笑容来。 他们只要一想到可是站在三军之前，被最高长官当面亲自表彰，并且为他们佩戴上象征着荣誉的勋章时，他们就都激动不已。 当然除了荣誉以外，金钱的刺激也是少不了的。就像上次突破城门的任务一样，凡是当日活下来的别动队成员，无不是加官进爵，而那些战死的士兵们的家人也都收到了丰厚的抚恤金。 乱世人命贱，他们早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了。 看到麾下士兵们作战意志高涨，郜超也放下心来，随后他命令道：“全军修正，补充食物，只要枪声一响，迅速展开索降行动。” …… 四十五分钟后，浙江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出现在了十里沟外围。 先锋团鲁阳团长的望远镜中已经出现了代表着江苏军身份的军旗。 “停。”鲁阳高声道。 先锋团令行禁止，立刻挺住了脚步。 以团长的身份，他只知道这是一场“假”战，所以鲁阳将这场仗当做一场军事模拟作战来打。 这是一次难能可贵的练兵机会。 鲁阳从战马上跳了下来，立刻吩咐道：“马上修正工事，挖掘战壕。” “机枪手，立刻带领你们的组员构筑视野清晰的机枪阵地！” “迫击炮排在干嘛？还不赶紧寻找有利地形将炮筒展开……” 随着鲁阳的命令，先锋团立刻展开队形开始忙碌起来。 然后其他浙江军也陆续赶来，他们接到的也都是“假”作战的命令，所以也都在修整这工事，打算等一会对着天空放上几枪之后就收工回家了。 而浙江军的表现也都通过侦察兵们迅速反馈到了江苏军的前线指挥部中。 “好，你确定吗？”陈秉忠举着电话筒，面容严肃的说道：“好，继续观察。” 随后陈秉忠将电话挂上，又来到前线指挥部的小窗户前，通过高倍望远镜观察着对面浙江军的动向。 根据侦察兵的反馈，敌军并无进攻的打算，而是在挖掘一些战壕。 这让陈秉忠有点失望，十里沟方向位于江苏军的境内，江苏军驻守此处是为了扼守住浙江军北上的兵锋。 而浙江军在没有对周围形成完全的控制下，是没理由在此处修建防御性工事的，除非他们就压根没做好打仗的准备。 “可惜……” 陈秉忠感叹了一声，他更希望浙江军全面进攻。 他有信心亲自指挥这中央军第三十师在此处力挫，甚至是全歼这些浙江军，以达到彻底扭转江苏南部战局局面的效果。 第602章 潜入作战 宜兴城，浙江军指挥部内。 “司令，肖师长电报，他部已经进入指定地点。”通讯兵向周朝先汇报道。 周朝先从桌子后面站起身来声音洪亮的道：“传令第一师与第四师，佯攻开始。” 当佯攻开始的讯号传递到浙江军军阵前方的时候，部队立刻将枪口对准了天空开始有节奏性的开火。 江苏军阵地之中，对面的开火声瞬间惊的不少江苏兵本能得见就要举枪开火。 但随后却都在各自军官的叫骂声中转而将枪口对准天空开始开火。 但两军的开火并不激烈，毕竟眼下无论是江苏还是浙江的局面都不好，他们都没发大量的浪费子弹。 …… “砰！” 第一声枪声响起的时候，原本闭眼休息的郜超瞬间睁开眼睛，身体本能的扑倒在地，同时握住毛瑟步枪。 在他身边其他的别动队成员也纷纷和郜超做出了相似的动作。 “好了，准备索降。”郜超完全清醒之后立刻起身，高声下令。 别动队的二百余名士兵纷纷开始整理着装备，这是郜超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和他们在这野地里待了好几天的王蛋。 “给他留一把匕首，让他自己隔开捆着的绳子。”郜超笑着说道。 一名临近的士兵从口袋中摸出一把小刀丢到被反绑了双手的王蛋身前。 “大……大人你们这是打算放俺走了？”王蛋惊喜的说道。 虽然他的双手还被反绑着，但是只要有小刀，再花一些时间是总能隔断捆着手臂的绳子的。 郜超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带着士兵们来到了他们选定好的索降位置。 这里在一个L行的阴影之中，如果江苏军没有安排人特意盯着此处，那么想要发现索降的人员还是很困难的。 “注意，我们需要从敌军的辎重营内传过去，才能到达炮兵阵地。如果能用刀，尽量不要使用枪械，明白了吗？”郜超说道。 别动队成员只有二百人，如果一旦落地之后就被发现，凭借这点兵力，他们的个人战斗力就算再强也无法抵挡江苏军的人海战术。 别动队的成员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中精英，立刻一起点头称是。 在既定地点的岩石上早就有几根长长的钢钉被固定在岩石之中，第一队队长赵虎第一个来到悬崖前。 “队长，我请求第一个下降！”赵虎道。 “好。第一队先下，第四队后下。”郜超下令。 随后赵虎将身上的滑索固定在钢钉上，然后第一个背对着悬崖跳了下去。 这次别动队选择的索降方式是滑索俯冲降落，这种方式的特点就是速度快，但同时对于使用者的有着较高的体能与技能的要求。 一般只有受过专门的训练，还必须是多次训练才能熟练掌握。 随着赵虎跳了下去，第一队的其他士兵也纷纷靠了过来，将绳索固定在钢钉上，随后从上方沿着悬崖迅速降落。 此时若是有人站在这片L形悬崖下抬起头看过去，就会发现一个又一个灰色的人影好像一只只蜘蛛一样，从山崖上向着地面缓缓地爬下来。 赵虎双手扯住绳索，他采用速降中用腿蹬山崖的减速方式，用了两分钟成功从山崖上落下。 落地之后赵虎一个翻滚卸掉了身上的力道，下一秒抬起枪口向着前方走去。 他寻找到了较好的观察位，确认了周边安全之后，举起望远镜开始观察期前方辎重营的情况。 辎重营内的军人不多，仅有的一些人这是站在营地中向着东边观望，对于后方的情况根本连看也懒得看一眼。 当十名别动队成员落地并且形成戒备阵型之后，别动队成员开始四人一组的迅速从山崖上索降下来。 这当中有十名成员在落地的瞬间没有掌握好力道，被摔断了腿。 “第一排，安排两个人照顾他们。”索降下来的郜超低声对一排长下令。 此刻那几个受伤而无法参与战斗的别动队成员都倒在地上，他们的表情十分痛苦，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哪怕半点声音。 郜超来到其中一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脸道：“好兄弟放心，我们会替你们完成任务的。” “是队长。”那名断腿的士兵咬着牙含着泪说道。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立刻痊愈，然后和兄弟们一起投入到战争之中。 但他们是不幸的，在行动的初期就丧失了作战能力。 郜超安排好了人照顾伤兵之后，就来到赵虎身前，他一面观察前方的情况一边问道：“发现了什么吗?” “辎重营的人不多，守备也很松懈，队长我想咱们可以派一些人在他们的辎重中按好炸药包，到时候一起炸掉。”赵虎提议道。 郜超有些迟疑，如果能同时炸掉对方的重炮和辎重，那么无疑此次战争的胜利天平将会无限向浙江军的方向倾斜。 但这也同样可能会因为多做多错的缘故而意外暴露自己的行踪。 郜超犹豫了片刻后就摇了摇头道：“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重炮部队，辎重营不要管了。” “是。”赵虎答应了一声，并无意义。 作为小队长，向上级提出自己对于战斗的建议是他的责任，而遵从上级的命令是他的天职。 “等会你们先潜入辎重营内，干掉他们的哨兵之后，迅速隐藏好尸体。到时候你给我们讯号，我们大部队在上去。”郜超下令道。 赵虎点了点头，随后他将保养得当的毛瑟步枪背在手后，转而将一把长长的匕首拿在手中。 “一排、二排、三排，从三个方向清理哨兵。” 随着赵虎的一声命令，一队队身穿黑色军装的士兵抄起匕首迅速的靠近敌军。 赵虎的脚步既轻又快，他借助这草丛的遮掩顺利的抵达了辎重营的营地之中。 随后他和他的部下又在军帐的掩护之间迅速靠近暴露在视线之内的敌军。 此刻一名军衔为上尉的江苏军后勤军官正站在一个帐篷前向着东边张望着，但下一秒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军官并不慌张，他只以为是谁来找他开玩笑，但下一秒一柄利刃从他的后心处穿过。随后这名上尉军官瞪大了眼睛，眼神之中满是茫然不解。 随后他的瞳孔缓缓扩散，生机全无。 第603章 突破 赵虎将尸体缓缓放下，在赵虎的身后另一名别动队成员抓住尸体的肩膀将他拖到了营帐的视野盲区之中。 “嘶！”赵虎用从牙缝之间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两名别动队成员迅速靠了过来。 赵虎伸手指了指身侧的营帐的营门，其他两名别动队员会意，纷纷拔出手枪。 赵虎快步冲了进去，在他身后两名别动队成员也紧随他的身影。 营帐之中只有一名士兵，他看到有人进来本能的看向营门。 但当他发现来的人穿着的是黑色的军装，奇道：“你们是……” 下一秒，这名士兵立刻去枪放在桌子上的枪，因为他看到赵虎正手拿一把刀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唰！”匕首被赵虎从手中抛了出来，直接命中这名士兵的咽喉，下一秒赵虎合身不上来，捂住了他的嘴。同时赵虎用力的将刀插了下去。 瞬间，这名士兵生机全无。 “安全！”赵虎从地上爬起来，并将匕首从敌人的脖颈之中抽出来，随手还将刀刃在对方的军装上擦去血祭。 当赵虎从营长之中走出来的时候，也恰好看到旁边两个营帐之中也走出来几名别动队的成员。 “安全！”那几名别动队成员压低声音对赵虎道。 赵虎转过身，模仿这夜莺的鸣叫声吹起了口哨。 躲在山崖下方隐藏的郜超好友别动队四队成员立刻开始起身检查装备。 这是表明前方已经被肃清，可以进入的讯号。 “走。” 郜超低声吩咐了一声，随后压低身体迅速跑进前方的后勤阵营地之中。 而这时，枪声还不绝于耳的从前线战场上不断的响起。 赵虎见郜超等人已经进入营地，随后对着躲在两边的其他队员打了个手势。 随后别动队第一队以一人持刀，两人持枪的三人“人字形”队列迅速向前方靠近。 正在行走的赵虎忽然听到前方有脚步声响起，他立刻举起右手，随后原地一个翻滚将身体影藏在一处军帐后方。 脚步声越来越大，赵虎半蹲着身子，做好了随时扑击的准备。 但脚步声在营长的转角处停住了。 带着浓重的江苏口音的交谈声响起，似乎是两个人在对话。 “今天得消耗多少弹药，看情况打得不够狠呀。”其中一人低声道。 “打的不狠才好，打的狠了哪有剩下的弹药让咱们偷偷运走给买了。” “嘶，你小子胆子还真大。你没听过三十师这位陈师长的玉面阎罗的外号吗？让他逮到咱们倒卖军用物资，一定会没命的。” 另一人不屑的笑了几声，随后低声道：“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咱们倒卖军火大头给谁了？不都是给王师长了吗？若是出了事，上面王师长会帮咱们盯着的。行了，不说了进屋打牌了。” 随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确实渐渐远去的。 赵虎从上衣胸前口袋之中取出个带长长把手的小镜子，他将镜子探出拐角，随后从镜子中看到两名身穿江苏军制服的军官正在往前面走。 “动手！” 赵虎低声下令，随后第一个冲了出去，在他身旁另外一名别动队成员也拿着一把匕首跟了上来。 或许是听到了异样的脚步声，并肩而行的两名江苏军军官转过头来。 这名军官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张口便想大叫，但下一秒赵虎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的脖颈。 这名江苏军军官的嘴还在不断颤抖着，可是却不能发出丝毫的声音。 另一名别动队士兵也捂住了另一个江苏军军官，随后迅速的一刀扎穿了他们的心脏。 赵虎一抬头，但见前方营地便上有一处高高的岗楼，岗楼上方立着三名士兵的身影。 但此时，那三人却全都齐齐的看向前线。 “快拖！”赵虎低声叫了一声，因为他发现那三个望向前方的哨兵中的一个正要转身。 赵虎转过看向旁边的营帐门，他们已经来不及将人拖到后面去了。 “进来！” 赵虎和另一名别动队成员发力猛拽，终于在最后一刻将他们拽进了旁边的帐篷之中。 但是进去的瞬间，赵虎还有两名别动队成员全都愣了一秒。 而房间里那张赌桌上坐着的四名江苏军军官也呆呆地看着赵虎和别动队成员以及被他们拖着的两具尸体。 赵虎猛地大喊了一声：“你他娘得出老千是吧！” 然后赵虎猛地扑了上去，那四名军官方才反应过来，他们有人大喊了一声：“敌人！” 但声音却被赵虎紧跟着大喊的一声：“出老千了！”给压了下去。 赵虎按住一人，匕首快速的捅刺这他的前胸。 在赵虎的身旁，另外两名别动队成员也扑了上去，他们迅速的将一人干掉。 这些江苏军的军官也有反应快的，坐在东北角上的那人立刻将一把手枪从腰间拔了出来，并且迅速的打开保险，将枪口指向了一名别动队成员，然后手指猛地扣动扳机。 但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一些，赵虎从旁边扑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将自己的食指伸进扳机后面，顶住了扳机向后的力。 下一秒，一把匕首插进了持枪的这名握枪军官的胸口，一人又捂住了他们的嘴巴。 这名被按倒在地的军官瞪大了眼睛，他死死的顶着郜超，眼神里写满了绝望与疑惑。 “深呼吸，深呼吸没事了。”郜超低声道。 …… 远处的岗楼上，营帐中的嘶吼声顿时让三名哨兵转过身来。 但他们只听见了一阵杂乱的喊叫声，当中最响亮的是一声：“出老千。” “哈哈哈，后勤的这堆猪佬们打起来了。”一名哨兵轻笑着说道。 哨兵们也知道后勤的几位军官在工作之余喜欢玩上几手，所以并没有丝毫的怀疑。看了一会见营帐中安静下来，随兴趣缺缺的开始将目光望周围看去。 …… 营帐之中，赵虎趴在地上胸口不断的起伏着。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惊险了。 但要如何突破在岗楼上的那三个哨兵呢？ 岗楼上方，视野清晰，想干掉他们只能动用枪械，而如果动用枪械那就等于是告诉对方有人潜入进来了。 若是想抓他们转身时的视野盲区，如果十来人的小队或许能做到，但如果是两支近百人的队伍呢？ 第604章 一切顺利 如果两百人都能在具备视野优势的岗哨之下溜进去，那么赵虎都有信心悄无声息的干掉对方所有人了。 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就在这时赵虎的目光落在了倒在地上的一具军官的尸体。 或许……或许可以利用他们的军装！ 赵虎心念至此，立刻小声道：“快把他们军装拔下来！” 其他别动队士兵闻言不明所以的迅速动了起来。赵虎还小声道：“别沾到血。” 正在这扒军服的时候，帐帘被掀开，赵虎猛地拔出手枪抬起手来。 但闯进来的是郜超是另外一名别动队成员。 “呼。”赵虎深吸一口气，放下枪。 郜超也舒了一口气笑道：“娘的，我在外面看的都要吓死了。” 赵虎一面将一个少校军衔军官的军装扒下来一边道：“队长，我有主意了。等会咱们穿上这些人的军装，然后逐一清扫周围的营帐。最后或许可以借助这身皮的掩护干掉外面的岗哨。” 郜超听到赵虎的计划微微点头，随后他也将一名没沾献血的军官的军装扒了下来。 此处有两件未沾血迹的军装，另外还有一件只在领口位置上沾着鲜血的军装。而其他几具尸体上的江苏军军装，却都沾染了大面积的献血是肯定用不成了。 赵虎将黑色的别动队军装换下来，当他穿好江苏军军装的时候，却看到郜超也已经换上了那件领口处沾着鲜血的军装了。 “队长你要亲自去？”赵虎问道。 郜超将大檐帽戴上，又用力的压了下帽檐，宽大的帽檐遮挡住郜超的上半张脸，随后他点了点头低声道：“对，我这叫身先士卒。” 另外一名用刀的好手也换好了军装。 “走，出去。”郜超第一个走出军帐。 他出来的时候转过身看向远处的哨楼，此刻正有一名哨兵往这边张望。 但是距离很远，根本无法看清人脸。 那名岗楼之上的哨兵知道后勤队的这些人都是背景很硬的军官，立刻立正对着郜超敬了个军礼。 郜超咧嘴轻笑了一下，随后伸手还了一礼。 岗楼上的哨兵一面敬礼嘴里还一面骂道：“他娘的后勤的这些官老爷们什么时候学会敬礼了。” 郜超不再理会岗楼上的军官，他转身往刚才自己的藏身之所走去，来到拐角的时候，郜超低声吹了个口哨。 随后才走出去，吹口哨是怕自己穿着这身江苏军的军装贸然出现在手下的那群杀才眼前的时候，他们在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自己也给干掉。 果然当郜超走出去的瞬间，他发现蹲在后面的几名别动队士兵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 但幸好刚才已经沟通过了，对方才并没有直接出手，当他们看到郜超脸的时候却都愣了一下。 郜超双手下按，低声道：“冷静，别慌。” 随后郜超带着其他换了江苏军军装的军官来到下一个营帐门口。 郜超扭过头对着赵虎打了个手势，随后手握住藏在口袋里的匕首。 随后郜超掀开前方的门帘，快步走了进去。 营帐中有四个军官正趴在桌子做账，这时其中一人听到有人走进来有人昂起头来问道：“谁……” 郜超大踏步上前，他一刀扎进了对方的喉管之中。 这一下速度极快，瞬间就让对方失去了意识。 随后郜超一拳猛击在侧面一个要站起来的军官的头上。 赵虎和另外一名别动队成员也迅速扑了上来，两人一人按住一名军官的头，随后手臂微微一用力，瞬间就将一人的脖子给扭断了。 “呼——” 郜超将匕首拔出来，将刀刃上的鲜血给擦去。 赵虎也帮助另外一名别动队成员解决掉了被他按倒的那名江苏军军官。 “走吧，去下一个营长。”郜超将匕首收好，随后整理了一下军装走出了房间。 三人迅速的清理了一个又一个营帐，营地内的江苏军军官根本就没有兴起半点反抗之力就被三人组给清理掉了。 这主要是因为这些后勤部队的军官们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备意识。 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中，一方面认为今天只是装装样子，另一方面是他们处于军队的大后方。 陈秉忠都没有想到后方的悬崖上会有士兵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更别提这些后勤的军官了。 …… 一名江苏军军官被郜超按在身下，匕首抵住他的脖颈却并未切进去。 “告诉我今天的口令是什么！”郜超低沉的声音在被按倒的军官耳边响起。 这名肩抗少校军衔的军官此刻被郜超按在地上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这件颇大的军帐之中除了被按倒在地的少校军官以外，还有两个被抹了脖子的江苏军士兵。 少校军官看着献血从手下人的脖子里流了出来，身体不住的轻轻颤抖着。 “别……别杀我。”少校军官低声祈求道。 郜超嘴角轻轻勾了勾，他低声道：“你告诉我今天你们军营的口令，我等会就打晕了你，饶你一命。” 少校军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色。 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些潜入进来的人想要干什么，只要他们能饶过自己的性命就好。 “好……但你们……你们说话算不算话？”少校军官低声问道。 郜超勾起嘴角轻轻的笑了笑，随后笑道：“当然了。反正把你打晕了，你也影响不了我们，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呢？” 少校军官其实并不太信这个对方说的话。 但此刻他就像是快要在海水里溺死的人，哪怕看见一根稻草也要不顾一切的抓上去。 “好……好我说。”少校军官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低声道：“口令是：凭君莫话封侯事对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确定吗？”郜超低声道。 “确定，确定。今天的口令是陈秉忠陈师长亲自定下的，绝对错不了。”少校军官急道。 郜超点了点头，随后他手腕轻轻一发力，利刃切近对方的喉管之中，随后在一划，几乎是瞬间这名少校军官就断了气。 “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就是我最大的善意了。”郜超将刀抽了回来，将利刃上的献血在他身上擦干抹净后这才起身。 “队长，等会咱们怎么过那个哨兵那一关？”赵虎赶紧问出了他一直关心的问题。 第605章 飞刀与枪声 郜超的目光落在了摆在军营桌子上的那些食物，他道：“等会赵虎你跟我过来，咱么假装上去慰问他们。等靠近他们的时候，还是用刀子解决掉他们。” “好。”赵虎眼前一亮，竖起一根手指道：“队长，不愧是你呀。” “好了别在这拍马屁了，等会记得安排一个神枪手瞄着点上面，一旦出意外，直接开枪第一时间解决掉上面的哨兵。” “还有，安排三名士兵等会换好军服跟着咱们。等会干掉了岗哨内的江苏兵，让他们站上去充数。” 赵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是郜超先整理了一下刚才因为搏斗而有些凌乱的军服。 “队长，你的这件衣领上有血，要不换一件吧，那个少校的军装挺干净的。”一直没说话的别动队队员提醒道。 郜超闻言扫了一眼，随后笑道：“老子比个高了两个头，他那身军装我一上身不就露馅了？” 赵虎闻言笑着拍了拍那名别动队队员的肩膀道：“你呀，观察力还要再练练。” 那名士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后跟上了踏出营长的郜超与赵虎。 郜超与那名别动队员从军帐中离开后直接向着岗楼走了过来。 而赵虎则去安排神枪手了，他安排完后，一路小跑着追了过来。 因为他们三个身上穿着的都是江苏军军服，并且都将大檐帽扣在头上，所以只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 岗楼上，正无所事事的四处乱看的一名哨兵发现了郜超等人走向他们，连忙对旁边的两名同僚道：“唉，快看后勤队的官老爷们来了。” 剩下两人闻言也转头看了过来，其中一人眼角瞧见了郜超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忍不住奇道：“怪了，今天可是要送咱们好东西吃？” “哈哈哈，怕是他们吃剩下的吧？不过吃剩下的估计也有点油水，哎呀上来了，快去迎迎。” 三名哨兵见军官们踏着梯子要上来，其中一名哨兵快速应了下来。 “是陈少校吗？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成了。”那名哨兵说着拾级而下。 走在最前面手中提着食盒的郜超脸色微微一变，他本来想的是他和赵虎加一名别动队员一起靠上去干掉对方，却没想到居然有人应了下来。 郜超用手对后面比了一下，随后低声道：“赵虎跟着。” 然后郜超往上走了一步，低着头让大檐帽遮住面容严肃的道：“口令。” 迎下来的哨兵微微一愣，随后忙道：“凭君莫话封侯事。” 郜超心中一定，他此次突然开口，就是为了要确认一下军营之中的口令。 郜超回答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随后郜超学着江苏口音道：“你们辛苦了，这有些酒肉给你们吃。” 那名迎下来的士兵已经到了郜超身前，他笑着道：“您在下面等一下我们就下来了，何苦劳您跑一趟。” 士兵说着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军官有些面生，下一秒他就注意到了对方衣领上的血迹。 “你是陈少校吗？”士兵停下了脚步。 “给你。”两人离得已经很近了，郜超伸手将食盒递了过去。 士兵虽然狐疑的看着郜超，但手还是本能的接过了食盒，下一秒一柄匕首忽然从袖口中滑入郜超的手中，他猛地踏前一步，一刀捅在对方的心口上。 那名士兵眼睛瞪大，手中的食盒也握不稳瞬间跌落。 “怎么了？”上面有人察觉到异样，一面摸枪一面问道。 “赵虎！”郜超猛地将已经气绝的尸体按在木梯上。 下一秒，郜超手中的匕首飞出，直接插进第二个士兵的脖颈之中。 那士兵瞬间站立不稳就从岗楼上跌了下去、 而第三个士兵在愣了半晌后，猛地扑向警铃。 但就在他手即将触碰到按钮的瞬间，“砰”一声毛瑟步枪的响声响起。 那名士兵瞬间栽倒在地，太阳穴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郜超立刻将木梯上的江苏兵尸体推了下去，随后目光寂静的四处巡视这。 但或许是因为此刻前线的枪响声还在响个不停，此刻周围并无什么异样。 郜超心中低低的念了声“阿弥陀佛”，随后回过头高声道：“快来。” 赵虎将手指放进嘴里用力的吹了个响哨，随后就见到三名穿着江苏军军装的士兵冲了过来。 三人迅速的登上岗楼，下方的几具尸体也被立刻拖走了。 郜超站在岗楼下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扭过头看着其他人笑道：“不容易呀，太危险了。” 赵虎也点了点头，笑道：“刚才差点吓死我了，不过还好咱们成功了。” 郜超脸上笑容收敛，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还没有成功。” 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江苏军炮兵阵地，一字一顿的道：“咱们只有将他们整个重炮团送上西天之后，才算是成功。” 赵虎闻言连忙收敛了笑容，他不愿意给队长留下喜形于色的印象。 “队长，下一步咱们怎么行动？”赵虎问道。 郜超望着远处的炮兵阵地，随后下令道：“前面炮兵营地应该没那么好进入了，后勤里面能凑够咱们的人的军装吗？” 赵虎点了点头道：“够。” “好，那让咱们所有人都换上军装，列阵过去。还有给司令部发电，告诉他们别动队全体都化妆成了江苏军的样子，区别是……” 赵虎忙道：“区别是脖子上都套着一节麻绳。” 郜超微微点头道：“好，就这么安排。” 三十多分钟后，将近二百多名别动队成员完成了换装，随后他们迅速向着前方江苏军炮兵阵地的方向靠了过去。 此刻，他们将麻绳装在口袋之中，现在还没有正面开火，如果等会碰到了盘问，很可能会露馅。 …… 江苏军前沿指挥所中。 原本一直举着望远镜看向前方阵地的陈秉忠忽然放下了望远镜转过头看向军阵的后方。 “你们……你们听没听到一声枪声？从后面传来的？”陈秉忠问道。 指挥所里的军官和士兵们对望了一眼，随后一起摇头道：“没，您是不是听错了？” 陈秉忠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道：“可能是太累了吧。给后勤部打个电话，让他们开始准备晚饭吧，估计这些浙江人是不会打过来了。” 第606章 不对劲 “是。”陈秉忠的副官答应了一声，随后拿起电话机拨打起来，但那边迟迟没人接电话。 “师座，没人接。” 陈秉忠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他低声骂道：“这帮蠢货是不是又在赌钱？马上派个人过去看看情况！” 他太知道在后面监管后勤的是帮什么人了，这种打电话找不到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副官忙道：“是。”随后自己跑出去差人去看看情况了。 陈秉忠又举起望远镜，继续观看这前方的战局。 …… 浙江军方面，作为此次主将的肖岸在指挥所里不断走动着，并且不时的低头看着手表。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可敌军却没有丝毫异变，肖岸的很是焦躁。 他不像是下面的那些并不知道内幕的军官，正是因为他知道，这次前来并不是真的走走过场，而是要实打实的干上一仗的。 但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别动队失败了？ 肖岸想到这里心猛地揪了起来，可片刻后他又放下了心。 如果江苏军真的和别动队叫起火来，那么他们前线阵地上一定会出现变化。 但是自己一直密切的关注着前方的战局，可江苏军一点变化都没有。 司令部里的另一位师长齐卫国则是坐在椅子上不断的小口抿着茶水，他的心思又远要比肖岸焦急。 这其中除了又对战争的不确定外，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这一路冥思苦想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周司令一定是发现了自己的可以行经。 而一旦得出这个结论，齐卫国对于开战的欲望就又超过了肖岸。 因为他是要戴罪立功的，如今只有他还有他的第四师在这一战中立下大功，说不定回去之后自己主动向司令自首还能重新获得原谅。 正在肖岸左思右想，齐卫国焦躁难耐之际，一名传令兵将一份电文送到了肖岸身边。 “师座，司令部发来的电文。” 齐卫国“唰”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肖岸先看了齐卫国一眼，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着急呢……” 齐卫国几步就来到了肖岸身边，低声道：“怎么可能？全都是装的。” 肖岸不在和他聊天，而是结果电文展开来看。 纸条上只有寥寥一段话，却让两名师长的嗓子眼一起提了起来。 “宜兴司令部电令：你部迅速动员下属军官，士兵，准备作战。只要敌军阵中爆炸，立刻展开攻势。现别动队已经成功潜入，马上将进入敌重炮部队之中进行破坏，他们身穿江苏军装，只脖子上一根麻绳作为辨识。望万万不可误伤。” 肖岸和齐卫国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几乎一起向司令部门的方向冲去。 齐卫国赶紧让了一步，肖岸冲出去后齐卫国也冲了出去。 “传令兵！马上集结团以上军官，马上！”齐卫国的咆哮声在浙江军的阵中响起。 …… 江苏军阵地之中，郜超一身少校军装带领着近二百名身着江苏军军装的别动队士兵靠近了敌军炮团阵前。 “等等！”正在他们要进去的时候，一名上尉连长带着五十来人从斜刺里跑了过来。 “口令！”上尉狐疑的看着郜超等人，大声问道。 好在郜超早有准备，马上回答道：“凭君莫问封侯事。” 上尉连长放下握枪的手，接到：“一将功成万骨枯。少校大人，您是那个部队的？” 郜超道：“我们是后勤部队的。” 上尉连长再次皱起眉头问道：“后勤部队你们来重炮阵地干什么？” 郜超板起脸来，一步上前狠狠地一个嘴巴子抽在上尉连长的脸上。 “这是我们军中机密，也是你能问的？”郜超脸色阴沉，压低声道：“我们是奉陈师长之命，检查炮兵部队伪装情况。” 上尉连长有些委屈的捂着脸道：“少校大人，我们没收到命令呀……” 郜超目光阴冷的道：“我没说吗？是机密命令，速速放行。要不然你就去给司令部打电话直接找陈师长询问，只是……哼哼，到时候如果耽误了大事，师长会不会惩处你，那我就管不了了。” 上尉连长闻言微微一愣，他有心想去打个电话，但看郜超他们一副志在必行的模样，只怕是真奉了上级的命令。 到时候如果真治自己个罪，那自己这大好的军旅生涯可就算是彻底的葬送了。 郜超见对方犹犹豫豫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赌对了，于是冷着脸道：“还不放行？” 上尉连长只得带着他的连队走到一旁，将主路让了出来。 郜超便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就走进了重炮团的驻地。 随着郜超等人的进来，他们的踪迹很快也被重炮团的团长陈志明发现。 陈志明在炮兵团的团部看到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军官不断的穿行在重炮团的营地之中，不禁蹙起了眉头。 后来他更是发现有人在摸那些重炮，还有人打开了存放炮弹的木箱。 陈志明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后勤部的那些“大爷兵”们待着没事来他们重炮团寻乐子了。于是他披上军服，领这十几名军官一起冲出团部。 “你们都住手！”陈志明冲到一名别动队士兵面前，狠狠地一脚将对方踹倒在地。 “后勤部的？你们他娘的在干嘛呢？”陈志明瞪着眼睛看着这些士兵大声问道。 郜超忙走过来向陈志明敬了个军礼，但他却不认识对方的身份，但根据对方中校军衔还有这幅蛮横的派头，知道对方顾忌是团长了。 “团长，我们是奉了陈师长之命，来看看炮团的炮弹使用情况。”郜超解释道。 而此刻，还有不少背着炸药包的别动队士兵悄悄地将炸药包藏进炮管之中。 陈志明蹙起眉头问道：“我们炮团一炮未发，你们回去吧。” 这是陈志明的副官忽然蹙起眉头道：“你们背的……是毛瑟步枪？这枪从哪里来的？” 郜超心里微微一惊，心道坏了要出事。 果然陈志明也将怀疑的目光望向郜超。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名重炮团的人大声道：“那小子，你干嘛呢？” 众人一起转过头看去，却见是一名别动队士兵正将一捆炸药包抬起来要往炮膛里放呢。 第607章 动手 郜超脸色一变，他知道此事装不下去了。 必须先下手为强。 “动手。”郜超低呵了一声，同时拔出手枪。 “砰！” 一声响亮的枪声响起，面前的那名江苏炮兵团团长额头上出现了一道子弹的伤痕，随后整个人向着后方倒去。 别动队的成员早就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毛瑟步枪抢在江苏军面前举了起来，下一秒一起扣动扳机。 枪声响作一团。 郜超再一枪将一名江苏军士兵的脑袋大爆之后大声喊道：“所有人，立刻寻找合适地点，不能让江苏军靠近过来！” “是！” 赵虎领命，回过头大声道：“一排二排，跟我去制高点。三排去机枪位。” 随后赵虎领这接近一百名别动队成员向着炮兵团的入口冲去。 而其他别动队成员则开始加紧去布置炸药包。 …… 数分钟之前，江苏军前沿指挥所内。 “叮铃铃！”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陈秉忠抓起电话说道：“我是陈秉忠。” 听筒之声，一个声音微微颤抖的人低声道：“陈师长，我……我现在在后勤营里。” 陈秉忠眉头微蹙，他大声道：“有什么话直说！” “是，师长，后勤营里有好多尸体……，而且他们都没穿衣服。” 陈秉忠闻言微微一愣。 尸体？还没穿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密集的响声却突兀的从后方响起。 这次枪声很激烈，所以陈秉忠敏锐的分辨出这是从后方自己本部军营之中开的火。 “这是怎么回事？！”陈秉忠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副官踉踉跄跄的从外面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喊道：“司令，敌袭！有人突袭了我们的炮兵营！” “嗡！” 就仿佛是惊雷在耳边炸响，陈秉忠瞬间呆在了原地。 “快，马上安排部队回去救援！一定要保住重炮！”陈秉忠瞪大了眼睛，大声咆哮道。 “还有，立刻传令前线守军，停止朝天开枪，做迎敌准备！” 战争的号角声在陈秉忠的内心响个不停。 但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喜悦，因为这和他预想中的作战不一样。 乱了，全都乱套了。 …… 此刻，与江苏军遥遥对峙的浙江军的司令部中。 浙江第一师与第二师的全体团级军官全都悉数到场。 先锋团团长鲁阳抿着嘴站在人群之中，他的目光落到司令部后方的地图上。 上面清楚的标注除了攻破前方的江苏军后，他们部队应该如何继续前进。 所以这根本不是一场假仗，而是一场藏在假仗表面的阴谋。 “老鲁，你知道师长忽然集结咱们是要做什么吗？”四师三旅的一团长孔玉泽说道：“我还想盯着部队训练呢，这是一次难得的实战演练。” “玉泽，别傻了。马上就要开战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模拟作战。”鲁阳低声道。 随着他的说话声，肖岸与齐卫国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师长好！”军官们一起立正敬礼。 肖岸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伸手下压，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传达司令周司令命令。我军立刻调整心态，马上准备接敌作战。” 肖岸的声音就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人瞬间都变了脸色。 这就要接敌作战了？这和他们来之前的行动计划不相符呀。 也正是这时，肖岸再次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你们在奇怪什么，但这是司令部做出的军事计划，我无需向你们解释。” “接下来，我军的重炮团将会对敌军的防御工事展开全面轰炸，轰炸结束之时便代表着我军向前进攻的开始。” “现在我宣布作战命令，浙江第一师负责主攻任务。第四师从后方接应。” “第一师一旅正面进攻，二旅从左侧前叉进攻，第三旅在后侧作为接应与机动部队。明白了吗？”肖岸看向面前的团长们，高声道。 抢到主攻任务的第一师全体军官自然脸上显出笑容来。 因为在浙江军内，凡是抢到主攻任务的，那就代表着他们将会获得大量的军功。 而军功在周朝先的麾下，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元、是明晃晃的上升通道、是一条可以改变命运的明路。 “好了，所有人都去准备。”肖岸很满意自己麾下的斗志。 “是！” 军官们纷纷领命而去。 军令从团部之中飞速的向着营队与连队之中传达着。 浙江兵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迅速开始调整心态，准备作战。 “马上封侯，就在今日了！” 阵地之中，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 这话的含义便是以战功播的生前身后名，阵地之中顿时欢腾起来，人们纷纷高举着手中的步枪大声喊道：“杀！杀！杀！” …… 更南方，宜兴城。 戒备森严的第二路军指挥部内。 周朝先、陈以忠、陈武等一众高级军官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指挥部内士兵的走动之声不绝于耳，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战争还没开打。 因为前线阵地还没有向他们汇报开战的消息。 但战争却一定会爆发。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的便是现在浙江军内的情况。而且哪怕是郜超带领的别动队没有顺利的将江苏军的整个炮兵团送上天，那这场仗也一定会爆发。 …… 江苏军，炮兵团附近。 赵虎缩在一处掩体之后，一边用绷带爆炸自己的伤口一边大吼道：“刚才翻出来的迫击炮呢？” “这呢队长！”几个别动队士兵举起了手。 “那你们还在等什么，赶紧往对方的机枪阵地里给我轰炸！” “队长，我们这没角度看不见敌人！”支这迫击炮的一名士兵大吼道。 赵虎赶紧从口袋之中取出那个特质的带着长长把手的镜子，他将镜子探出到掩体之后，通过反射看到了远处那个正扛着机枪在不断向着别动队队员构筑起来的临时阵地扫射着的机枪手。 “12点钟方向，距离一百五十米！”赵虎大喊了一声。 几名别动队成员迅速调整角度，随后一发炮弹被迅速的放入掷弹筒中。 “嗖！” 炮弹升空之后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随后却偏离了他的既定目标，直接在机枪阵地前方炸开了。 “没打中，没打中！向前面调整五米左右！”赵虎通过镜子看得一清二楚，大声吼道。 第608章 激战 掷弹筒迅速的调整位置，随后又一发炮弹被放入掷弹筒中。 这次炮弹不差分毫的落入江苏军布置的机枪阵地之中。 “轰！” 一团火花从地方的机枪阵地之中爆炸开来。 同时，刚才那喋喋不休震耳欲聋的机枪声也停了下来。 赵虎立刻向前方翻滚出去，停下身子的时候一颗手榴弹直接甩了过去。 随后他扑进本方的机枪阵地之中，他推开了抱着机枪倒在地上的别动队成员，转而双手抓起机枪，对着对方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像是火舌一样扫过扑过来的江苏军。 子弹贯穿了他们的身体，就仿佛是镰刀在收割麦苗，敌军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借助这机枪火力的压制，又有几名别动队成员冲到了赵虎身边。 “队长，我来接替你！”一名别动队成员大声喊道。 赵虎立刻起身，随后将一颗手雷丢了出去。 “轰！” 爆炸声中，机枪的咆哮声再次响起。 赵虎半转过身子去看后方的情形，同时大声喊道：“大队长，炸药包布置的怎么样了？” 郜超没有现身，声音却响了起来。“再给我争取五分钟的时间！” “五分钟……”赵虎低头看了眼手表，随后再一抬头就看到对方一处被布置在高处的机枪正将枪口指向他所在的位置。 “爬下！”赵虎大喊了一声，随后俯下身子去卧倒。 而在操纵机枪的士兵也发现了高处的江苏军机枪阵地，他并未选择抛下机枪附身躲藏，而是停下扣动扳机的手，调转枪口。 “哒哒哒！” 密集的弹雨劈头盖脸的从对面射了过来，别动队成员甚至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便被扫倒在地。 敌军的机枪不断地在别动队构筑的阵地上扫射着，他们面前的掩体也被射的千疮百孔。 赵虎伏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上，随后机枪声还在近乎于疯狂的咆哮着，但是他还是分标出了有一阵激烈的脚步声正在向着本方靠近。 很经典的战术套路，机枪手取得火力压制的优势之后，步兵迅速前压。 “掷弹筒，能干掉对方的机枪吗？”赵虎大喊了一声。 “打不掉，他们的机枪在高处，我们的角度轰不到！” 赵虎咬了咬牙，随后他伸手将布置在阵地上的机枪扯到自己怀里，他先检查了一下机枪。 这是一把德国生产的MG30轻机枪，射速快，枪身结实耐用。 机枪没有问题，还能继续开枪。 但现在的问题是赵虎根本没有开枪的角度，他只要一露头，敌军那挺MG15N.A.轻机枪就会迅速的向着自己的脑袋扫来。 “帽子……帽子！”赵虎急中生智，他将手中的帽子脱了下来，随后低声对身边同样匍匐在地的士兵道：“用枪举起我的帽子。我倒数三个数，你就将他举起来。” 士兵闻言点了点头，随后赵虎将MG30机枪放在旁边，自己抄起了毛瑟步枪。检查了步枪的完好后，赵虎双手持枪，身体做半蹲状。 这个体态可以保证他可以迅速的起身开枪，赵虎低声道：“3！2！1！” 当数到1的瞬间，身边的那名别动队士兵用枪管将军帽高高的举起。 下一瞬间机枪果然扫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赵虎持枪起身。 枪口瞄在对方机枪手的脑门上，随后赵虎就看到一道火舌向着自己扫了过来，下一秒他的目光就已经和地方的机枪手对视到了一起。 赵虎扣动了扳机。 “砰！” 毛瑟步枪那清脆的响声响起的瞬间，敌军那名操纵这MG15N.A.轻机枪的机枪手瞬间脑门中弹，身体向着后方倒去。 “咻！”一颗子弹也贯穿了赵虎的身体直接将他射倒在地。 但倒地的瞬间，赵虎还大叫道：“快用机枪！” 另一名别动队成员丢下了手中的毛瑟枪，转而抓住MG30站了起来，在掩体的对面，一路狂奔而来的江苏军士兵距离他们已经不到十五米的距离了。 然后MG30那近乎于棉布撕扯时发出的低沉咆哮声响了起来。 已经快要冲到别动队阵地的这五十几名江苏军瞬间被火舌扫倒在地。 “手雷！”有人大喊了一声。 机枪手抱着机枪向着后方扑了出去，赵虎也猛地站起身来随后从阵地便的水泥袋上翻了过去。 “轰！” 爆炸声在机枪阵地之中响起，一些金属物件被炸得飞向半空之中，最后又洒落一地。 抱着机枪的士兵迅速将机枪放在水泥袋上，目光机警的四处扫视着。 而敌军这一次突击似是因为死伤太过于惨重，所以士兵们暂时都退了下去。 “啊。”赵虎捂着脸低声嚎叫了一声，一个破片下落时划破了他的脸建，献血从伤口之中缓缓流出。 “队长，你没事吧。”远处冲过来一名扛着医药包的士兵。 赵虎摇了摇头，他低下头看手表，发现时间才过于两分钟。 那名士兵撕开了赵虎的衣服，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后抹了一层止血膏便开始上绷带。 “还好是贯穿伤，子弹要是留在体内就坏了。”那名医疗兵将绷带绑好后挤出个笑脸道。 赵虎从口袋里摸出盒香烟，自己取了一根点燃之后，又将烟盒丢给其他人。 赵虎长长的吸了一口烟后，感觉到身上没有那么疼了，他笑着对也在吸烟的医疗兵道：“要是那子弹在偏一点，说不定就要射穿老子的心脏了。还有我这脸上这伤口不会破相吧？” 医疗兵笑道：“不会。再说了队长你长得本来也不好看呀。好了，我去救别人了。” 医疗兵说着半蹲起身来，但下一秒，他的胸口上就爆开了一朵血花，身体向着后方摔了过去。 他的血浇在赵虎的脸上，更是将赵虎嘴里叼着的香烟浇灭。 下一秒，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声，抱着机枪的别动队成员脑袋上也被开了个口子，直接倒仰着摔在地上。 “靠！他们有神枪手！”赵虎大叫了一声，俯下身子。 “不行我要将小孟拖回来！”赵虎身边的别动队员说了一声，然后半蹲起身子要去拽后面那名医疗兵的脚。 “砰！” 又是一枪，那名微微露头的士兵的脑袋上也被开了个口子，整个人扑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第609章 坚定的意志 远处，一名江苏军上尉军官手持着毛瑟步枪瞄准这前方被攻占的炮兵阵地，在心中感叹了一下这把缴获来的步枪却是好用后，提高声音对手下吩咐道：“立刻，交替前行，马上重新夺回炮兵阵地的控制权。” “是！”几十名江苏兵闻言纷纷起身，手里拿着枪半弯着腰向着炮兵阵地正门冲了过来。 而在他们身后，几百名江苏军士兵分成五波交替着向着炮兵阵地冲了过来。 而先前那些负责进攻的江苏军则低垂着脑袋纷纷离去。 刚才来企图来夺回阵地的是王剧固的人，因为他们的人离这里更近所以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 可他们攻打了半天之后，却始终无法冲进炮兵营的临时阵地之中。 也就是在这时，陈秉忠的警卫部队从前沿指挥所赶了回来，并扛起了主攻的任务。 上尉军官缓缓起身，手中的步枪准星不断的摇晃着，他一面找人一面大声道：“机枪手呢？快上刚才的机枪阵地！” “是！” 一名身强体重的机枪手答应了一声，然后他伸手一指旁边的几人道：“你们几个跟我走，帮我换弹。” 刚被打退的江苏军再次卷土重来。 而这次，来的是有着江苏军王牌之中的王牌的美誉的中央陆军第三十师的师长警卫部队。 …… 缩在水泥袋后的赵虎听到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但他却不知道来人的数量。 他只好再次举起小镜子，并将他伸出掩体后观察外面的情况。 镜面之中，成群结队的江苏军前仆后继的向着炮兵阵地冲了过来，大有一战功成的样子。 可下一秒，赵虎手中的镜子忽然破碎开来。 随后MG15N.A.轻机枪那令赵虎感到厌烦的嘶鸣声再次响起。 子弹在赵虎头顶的掩体上一次又一次的扫射着，赵虎将身体尽量压低在地上，根本就不敢抬头。 “靠！”赵虎低声骂了一声，随后他将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在更后方，十几名别动队成员靠了过来。 “寻找交叉火力点位，敌军大部队来了！”赵虎大声吼道。 那十几名别动队成员闻言脸色大变，他们迅速放下手中的工作，随后抱着枪冲进了周围的掩体之后。 炮兵阵地之中只有一挺机枪，而赵虎他们为了轻装简行，更是没有携带机枪，所以现在赵虎他们可以用的重武器只有那挺目前应该架在自己的头顶上，但是却被一名神枪手用枪口瞄准这的MG30。 “呼——” 赵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了眼手表，还需要一分半钟大队长才能准备好。 决不能让这些人冲进炮兵营中。 赵虎伸手摘下来旁边人的帽子，再次将枪管举了起来。 但现在这处机枪阵地之中就只有他一人了。 帽子举过掩体时，毛瑟步枪那清脆的响声再次响起。 下一秒，赵虎不顾一切的抓住机枪的枪柄向着自己拖了过来。 “别让他砰机枪！”不知道是谁大声喊了一声。 “哒哒哒！” 江苏军的机枪声扫了过来，赵虎却没有放开手，他咬着牙大叫了一声，随后猛地一发力，机枪真的被他拽到了怀里。 他急忙低头看向自己刚才弹出去去拽枪柄的手，除了手臂上有几处擦伤以外，竟然是完好无缺。 赵虎在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声是不是有神仙在保佑他之后，便迅速的检查了一下机枪各个部件，均能使用。 “好吧，那下面就要看我的跑步速度了。”赵虎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他从身上的军装上撕下了一根布条，并用布条贯穿了枪身，然后将MG30机枪背在了身上。 赵虎将手指放进嘴巴里，随后用力的吹响。 尖锐的哨音顿时让周围的别动队士兵将目光落到了他的头上。 “掩护我！”赵虎大喊了一声。 远处几十名别动队成员立刻就明白了赵虎的意思，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抱着枪站了起来。 “砰砰砰！” 毛瑟步枪的响声大作。 赵虎双腿猛地一用力，整个人像是一头猛虎一样扑出，他向着本方阵地冲了过去。 “哒哒哒！” 机枪的火舌再次调转了方位从后面追着赵虎射出了一条弧线。 “啊！” 左腿小腿上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感，但是赵虎强行咬住牙齿，整个人猛地从原地起跳，下一秒后背擦着岩石的尖棱滑这落进一处掩体之后。 “队长，你没事吧！”掩体后的几名士兵纷纷围拢了过来。 赵虎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没事。机枪，快！” 一名善用机枪的别动队成员接过赵虎递过来的机枪，随后他将枪口架在掩体与地面形成的一个45度角里。 从他的视野之中，成群结队的江苏军出现在了眼前。 这些江苏军们列成前后交替的队形不断前进，配合十分的默契。 但在重机枪的火力下，默契的作用有时候不值得一提。 当MG30咆哮的声音在炮兵阵地内响起的时候，冲进来的江苏军瞬间就到下了一排。 随后那些没倒下的也没有站在原地乖乖等死，而是开始寻找掩体和浙江军对射。 “哒哒哒！” 敌军的机枪手再次响起，对方的数量众多，泼天的刚雨瞬间就想着赵虎等人的方向扫了过来。 此刻的赵虎他的腿上也被缠满了绷带，他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低头看表：“还剩下一分钟……” “啊！”本方还在开火的机枪手忽然惨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失去控制的从掩体后滚了出去。 他的尸体瞬间就被周围的机枪和步枪锁中，弹雨瞬间将他扫死在地。 “我们……我们还有手雷吗？”赵虎咬着牙低声问道。 他已经听到了脚步声，那脚步声还在越靠越近。 “有！”几名别动队成员喊了一声。 赵虎咬着牙道：“那就别省了，都给我扔出去好好招待一下这些江苏军！” “唰！” 一声令下，好几颗手雷被丢了出去。 “轰！” 抱着之声一声接着一声的响起，但后方那些脚步声却没有被吓退，反而跑得越发的快了。 “自由开火！” 赵虎大喊了一声，然后摸起步枪，指向前方。 下一秒，一个人影毫无征兆的闯入到赵虎的视野之中，赵虎没有丝毫的犹豫瞬间扣动了扳机。 第610章 一朵烟花 那名江苏军士兵瞬间身体中弹向着前方跌去。 赵虎知道来不及换弹了，直接掏出手枪。 而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口哨音从周边响了起来。 赵虎本能的转头望过去，就见伴随着一个哨音的是一朵升空的巨大红色烟花。 “信号弹！” 赵虎大喊道：“要炸了，卧倒！” 就在他匍匐在地的时候，后面的江苏军士兵终于冲了出来，那人抬起枪对着赵虎就要开枪。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炮兵阵地的中心方向响起。 随后就仿佛是点了鞭炮一样，巨大的爆炸之声一声接着一声的响起。 火光冲天而起，一门被炸飞的重炮的轮子从斜刺里飞了出来，直接将那名就要扣动扳机的江苏兵被打飞了出去。 “轰！” 爆炸之声不绝于耳，大地也在不断的震颤着。 …… “为什么还没夺回重炮团的控制！”半地下的指挥所内，陈秉忠手提电话大声的咆哮着。 他从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哪怕是那天他的部队被浙江军的两个师在原地拖住，让他无法走开之时，他也没有如此的失态过。 “别给我找借口！五分钟，老子再给你五分钟夺不会炮兵阵地，你就不要再回来见我了！”陈秉忠大声咆哮着。 这是一场阴谋，一场彻头彻底的阴谋，他被人耍了。他被周朝先玩弄于手掌之间了。 就在这时，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天旋地转的晃动感一起传达到陈秉忠的身边。 他一下子没站稳直接坐倒在地。 “师座，师座！”几名副官扑了过来，但爆炸之声还在继续，其中一名副官一下没站稳直接摔倒在了陈秉忠的身上。 “完了。” 此刻的陈秉忠心中只有这一个声音。 完了，他的重炮团彻底完蛋了。 …… 远处，用望远镜看着江苏军阵地情况的齐卫国看到了那升起的信号弹。 “肖师长，信号弹！”齐卫国大声叫道。 但随后他们也听到了从江苏军内部传来的连续的巨大爆炸声。 “成了！”齐卫国和肖岸对视了一眼。 肖岸来到电话机前，拨通了重炮团团部的电话。 “明团长，我是肖岸。我军已经看到信号弹了，现在命令重炮团，立刻向既定目标开炮，立刻向既定目标开炮！” 明宇高声道：“是！” 重炮团团部之中，明宇将电话筒放了回去。 刚才他早已经对重炮团的官兵们下达了准备开炮的命令，这是重炮们早已经调转了方向，将他们的炮管对准了江苏军的阵地。 “150毫米榴弹炮三发急速射！” “88毫米野战炮六发急速射，开火！” 随着明宇的一声令下，早就做好准备的重炮团官兵们立刻行动了起来。 “砰！” 一声接一声的炮弹出膛之声在身边响起，明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狠狠地炸吧！” …… “轰！” 当一发150毫米的榴弹炮精确无误的射入江苏军的防御阵地之后，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地。 只一瞬间，就将周围几十平米瞬间夷为平地。 但接下来，一发接着一发的炮弹如同雨点般落下，爆炸声从前沿阵地一路向着后方阵地射去。 爆炸之声连绵不断的响着。 江苏军指挥所内，当目睹了前方的爆炸之后，几名副官对视了一眼，立刻扑向王剧固和陈秉忠。 下一秒“轰”的一声爆炸声在前方观察窗外炸开，被众人压在身下的陈秉忠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的一声就失去了作用。 他下一秒大声的咆哮了起来，但在那连绵不绝的爆炸声里就显得是那样的渺小了。 浙江军的重炮部队并未停下轰炸的脚步，在短暂的停歇之后，是更加猛烈与精准的轰炸。 江苏军的阵地就像是待犁的土地，此刻这如雨般落下的炮弹不断地耕耘这江苏军的阵地。 大地在不断地震颤着，不要说那主要有土木物质构成的防御工事了，便是在侧翼的两个堡垒此刻也全都被炸塌了。 如果陈秉忠现在还有重炮部队可以用的话，他完全可以在敌军第一发炮弹落进阵地之中时，命令自己的重炮部队向敌军还以颜色。 但现在，他已经不再有重炮团了。 他也无力继续反抗浙江军那猛烈的轰炸了。 江苏军的阵地上，这些第三十师的士兵们歇斯底里的哀嚎着。遍地皆是残肢断臂，许多苟延残喘的士兵趴在弹坑之中，浑身颤抖着却不敢移动分毫。 枪支的残件遍地都是，而存放着迫击炮炮弹的木箱在遇到爆炸之后又形成了二次爆炸。 这片修缮了两日，被用来克制浙江军步枪的防御工事已经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一片废墟。 …… 二十五分钟后，持续不断开炮使得无论是150毫米榴弹炮还是88毫米的野战炮都变得通红而无法继续使用之后，团长明宇进入团部之中，给师部打去了电话。 “师座，重炮团已完成任务。” 肖岸道：“收到。”他放下话筒，看向师部的军官们，高声道：“冲锋！” 几名士兵站到高处取出了号角，然后他们奋力的吹响。 “嘀——嘀嘀！” 先锋团团长鲁阳本来正远远地看着对面的江苏军的热闹，但当冲锋号响起来后，他立刻站了起来。 “先锋团全体冲锋！”鲁阳伸手将13式79步枪这种奉天兵工厂生产的据说主要仿自捷克毛瑟98/22式步枪抬起，然后第一个冲出了战壕。 在他身后，先锋团的军官与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跃出战壕，向着地方阵地冲了过去。 而在先锋团的身后，第一师的其他部队也纷纷行动起来，如果从空中看下去，那么浙江军的士兵们的头绘成一片海浪，并向着江苏军的阵地冲刷过去。 …… 轰炸结束了。 得益于是半地下的缘故，前线指挥室内并未被炮弹直接击中。 陈秉忠还有王剧固在副官们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两人几乎是一起从破烂的指挥室中跃了出去，然后抬起手中的望远镜向外面看去。 但当他们的目光扫过被夷为平地的阵地时，两个人的心一下子变得比冬天的冰块还要寒。 王剧固将手中的望远镜丢下，对陈秉忠道：“我去集结部队。” 陈秉忠点了点头道：“好，立刻重新布置防御阵地。” 第611章 逃窜与堵截 副官立刻本能的想要去打电话联系前方各部，但如此全面的轰炸早已经将那些电线给炸得七七八八了。 看电话打不通陈秉忠迅速派出了传令兵去前方联络部队。 但……在如此狂轰滥炸之下侥幸逃生的江苏军们哪里还有半点斗志？ 要知道在来之前，他们准备的可是假装打打架，哪里想过要面临着如此的轰炸。 “一旅一连长在吗？一连长在吗？”从指挥部内冲过来的通信兵来到了前线阵地上。 可此刻前线阵地早被炸得如同一片废墟一样，哪里还看得到编制。 “我们连长没了。”一个刚从弹坑里爬出来的人低声道。 通讯员微微一愣，又急道：“那排长，反正你们第一连军衔第二高的人在哪？” 周围回应他的只有那些被炸得断胳膊断腿但还活着的伤兵，没失去战斗力的人或还是浑身颤抖着在地上打着摆子，或者低着头沉默不说话，根本没人理他。 连绵不绝的爆炸已经彻底的击溃了江苏军的斗志，此刻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第三十师的精锐，恐怕早就直接逃跑了，根本不会在这里耐心听着通信兵的话。 远处，浙江军已经如同浪潮一样席卷而来。通信兵急道：“快寻找掩体，准备交战了！” 只有很少一部分士兵调转了身体开始准备作战了，大多数人还躺在地上打着摆子。 通信兵眼瞧着情况不妙，撒腿就往阵地后方跑去。 当他来到指挥室的时候，就听到远处响起了激烈的交火声。 “师座。”通信兵刚冲进破烂的指挥室内，就看到陈秉忠站起身来走向自己。 陈秉忠急切的问道：“前线情况如何？是否组织起了成编制的防御队列？” 通信兵用力的摇了摇头，他直接道：“师长，不成了。防御工事全都炸没了，而且最关键的是部队全都被炸散了。” “炸散了？什么意思？” “就是……原来带队的军官好多都没了，那些士兵不听话了。” 陈秉忠闻言心中“咯噔”一声，最让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原地站了半天，随后咬着牙道：“我亲自去前线指挥作战！” 说完他便要走出指挥室。 但一名副官赶紧拦住了陈秉忠，他道：“师长，我认为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现在再不逃，恐怕来不及了。” 陈秉忠瞪大了眼睛大骂道：“混账，我们奉命驻守此地，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 先锋团已经逼近了江苏军的阵地。 冲在最前面的已经不再是团长鲁阳，而是一连长魏正德 他带着第一连的战士们迅速靠近敌军阵地，此前防御工事修缮的颇佳的阵地上此刻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忽然魏正德敏锐的发现在右前方那残垣断横之间，有一挺机枪正从一片碎石子里探了出来。 “卧倒！”他大喊了一声。 下一秒，机枪的咆哮之声响了起来。 十几名反应稍慢一些的浙江兵瞬间身体中弹栽倒在地。 “一排长，西北方向，丢手雷！”魏正德大喊了一声。 随后一名士兵抄起一颗手雷就丢了出去。 “轰！” 一声爆炸声，废墟内的碎石子被炸得满天乱飞，而那机枪声也停下了。 魏正德站起身来迅速逼近那处废墟之中，但见一个穿着江苏将军装的尸体正趴在地上，而他半边身子都是黑红色，显然是刚被炸死。 “都小心一点。”魏正德举起手中的步枪高声喊了一句，随后道：“一排长，带队走前面。” 一排长于同河答应了一声，立刻招呼着第一排的士兵向前方冲去。 “排长，前面弹坑之中！”一个眼见的士兵瞧见了弹坑之中一晃而过的身影。 于同河立刻俯下身子高声道：“迫击炮呢？！” “来了！” 一声令下，一枚炮弹飞入那处弹坑之中。 “轰！” 剧烈的爆炸声从前方炸响，于同河立刻起身带着一众军人冲了出去。 “放下武器投降者免死！”于同河大叫着。 但弹坑之中一名江苏军士兵还是抓起了脱手的步枪。 于同河也没犹豫，瞬间就扣动扳机要了对方的姓名。 而身后的大部队也如同潮水般用来，于同河大声喊这：“放下武器免死，放下武器免死！” 但仍有许多忠心于陈秉忠的江苏兵对着浙江军开火。 一时间交火之声层出不穷，但江苏军却只能形成零星的抵抗，根本无法成队列的和浙江军作战。 在一片废墟之中，江苏军的抵抗几乎形同虚设。 “排长，那是不是敌军指挥部呀？”一个士兵忽然指着前面一个建筑物说道。 于同河看过去，眼前一亮。 那东西的确与他们军队之中的指挥部有些相似，于是于同河立刻道：“左右包抄上去，咱们今天若是能抓到陈秉忠，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他手下的士兵们纷纷嗷嗷叫的往前方冲去。 于同河一脚踹开了指挥室的大门，然后大声吼道：“不许动！” 但指挥室中确实鸦雀无声，于同河一个战术翻滚冲进去，却发现里面竟然没有一个人。 “浙江佬，都给我死啊！”正在这时，左边一片泥土之后，一个声音忽然传来过来。 于同河心中一惊，举枪转过去，随后他看到一枚手雷丢了过来。 “靠！”于同河大喊了一声，猛地冲向手雷然后抬起脚将还未落地的手雷挡了回去。 “轰！” 手雷在半空之中炸开，于同河被爆炸时产生的气流掀翻，瞬间栽倒在地。 而那名突袭的江苏军士兵也瞬间命丧与爆开时四散而出的弹片之下。 “排长，你没事吧？”几名士兵冲到于同河身前小声问道。 于同河实际的咳嗦了几声，然后摇了摇头道：“没，没事。老子命大得很。对了陈秉忠这厮跑了！” “快，快通知连长，陈秉忠跑了！”于同河赶紧对一名跑得快的士兵大声道。 于是作为第三十师的师长陈秉忠逃跑的消息迅速扩散到整个浙江军中。 于是这些扛着枪冲过来的浙江兵们大声喊道：“放下武器！放下武器！你们师长陈秉忠都跑了，你们还打个什么紧。” 随后江苏军的反抗便越发的零星了，甚至有很多人直接举着手从掩体之中跑了出来。 第612章 生擒 “咳咳咳。” 郜超推开了横在身上的一块木板，然后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的视野之中一片灰暗，整个炮兵阵地全都被夷为平地了。 当时爆炸之时，他没能撤入绝对安全区域，直接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此刻方才悠悠的醒转过来。 “枪。”郜超摇了摇头，伸手将腰间的手枪抽了出来。 周围一片静谧，不见丝毫的人影。 他低下头看手腕上的腕表，但此刻腕表已经停止转动了。他又扭过头看向天空，日以西沉，天色微暗，显然时候不早了。 远处隐隐有枪声响起，但并不激烈。 郜超随后将江苏军军服脱了下来，他虽然不知道现在战争究竟达到那个份上了，但现在还穿着江苏军军装恐怕会被误伤。 “救命……”一声呼喊声从远处传来，郜超循声走过去，却是一名别动队成员别压在一块巨石之下。 “大队长！”那名别动队成员看到郜超的时候脸上满是喜色。 “你身体有没有受伤？”郜超低下头来问道。 “我被卡住了，但身体好像没伤到，咳咳咳。” 郜超转过头去看那块石头，凭自己的力量向搬开很难。于是他找到一根断裂的钢筋。 他将钢筋伸进石块内，然后转过头对那名别动队成员道：“等会我抬起来一个缝隙，你就赶快往外爬，我简直不了多久。” “好。” 于是郜超双臂发力，将整个人的重量全都压了上去。 果然押着别动队成员的巨石出现了一个缝隙，那名士兵双臂发力迅速从里面爬了出来。 “快检查一下自己的腿。”郜超对他道。 那名士兵掀开裤腿，见腿上有很多划伤，但却并未有过大的窗口，骨头也没断。 “我没事。”那名士兵笑着答道。 “你快将你身上那件江苏军军服脱下来，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估计我们的大部队很快就要打过来了。” “是。” 因为当时别动队的成员全都被压缩在了炮兵阵地的内部，所以当郜超下令点燃炸药包的时候，炸药包的爆炸以及炮弹的爆炸的连锁反应波及到了许多别动队成员。 “啊！”远处，赵虎也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一具尸体后爬了起来。 “什么人？”郜超听到身影转过头来，人到枪到。 “大队长别开枪，是我。”赵虎连忙大声道。 于是三人开始寻找起队友来，随后他们竟然真的有找出了十几名健康的队员，还有三十几个受不同程度的伤的人。 但就在此时，远处却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戒备！”郜超举起了手，随后十几名队员迅速附身藏在掩体之后。 …… “师长，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呀。”几名副官还有十来名警卫护送着陈秉忠往后方逃去。 陈秉忠摇了摇头道：“不用你们担心了，对了王剧固不是说去整顿部队了吗？他们人呢？” 一名副官摇了摇头道：“师长，你还真信了这个姓王的鬼话了。他肯定早就怕了。” 就在这时，他们也来到了先前重炮团的驻地。 陈秉忠看着面前被夷为平地的重炮团驻地，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唉，真不知道那些浙江兵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他们会飞不成？”一名副官注意到陈秉忠的神色，连忙小声宽慰道。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枪响，那个说话的副官额头上猛地出现一个弹孔。 “保护师长！”警卫队队员大喊了一声拦在陈秉忠身前。 他们目光机警的四下里扫视着，但却没发现半个人影。 “砰！” 又是一声枪响，警卫队成员心口中弹，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陈秉忠，你们被包围了，现在放下武器投降，我们饶你不死！”一个声音从远处响了起来。 陈秉忠脸色铁青，他一把夺过一名手下的配枪大喊道：“出来！出来！” “砰！”又是一枪，一名立在陈秉忠右侧的副官倒在地上。 “西北方向！”这次有江苏兵发现了枪手的踪迹，那人举枪就是射。 但下一秒，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声，又有一人倒在血泊之中，而枪声响起的方向，显示着这名枪手此刻躲在另外一边。 但随后，一阵脚步声却忽然从他们的背后响起，陈秉忠转过头去，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猛地扑向自己。 下一秒四周枪声大作，陈秉忠身边的护卫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而陈秉忠自己也被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人给按倒在地。 郜超控制着陈秉忠的手，然后他手掌微微一用力，陈秉忠便因为手腕吃痛，无法握住手中的配枪。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陈秉忠涨红了脸，拼命的反抗这。 但他却如何能从郜超的身下挣脱开来。 郜超轻笑了一下，用一根皮带困住了陈秉忠的手。 “我们是浙江军特别军事行动大队的。陈师长，这一仗你们可是败了。”郜超笑着说道。 废墟四周站起来数条身影，陈秉忠冷冷的看着他们口中道：“特别军事行动大队……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哈哈哈。”郜超大笑了一声。 此刻他是真的无法压制心中的喜色了，他不但完成了周司令的炸掉敌军炮团的任务，而且现在又生擒了敌军的长官，这可是泼天大功呀。 “陈师长，你看那边的峭壁！”赵虎伸手指着他们索降的那面山崖笑着说道。 陈秉忠顺着他的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后他隐隐发现山崖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眯起了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不是墙壁上的藤蔓，而是一根根深色的绳子。 “你们真的是从上面……爬下来的？”陈秉忠惊住了。 “当然了，骗你干嘛。”赵虎笑着道。 “堵上他嘴，有人来了！”郜超低声呵了一声。 随后赵虎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布塞进了陈秉忠的嘴里。 “江苏的朋友们，你们的师长陈秉忠已经逃跑了，你们快放下武器投降吧。” 带着浓厚浙江口音的叫喊声从远处响起。 听到这声音的陈秉忠闭上了眼睛，此刻他多希望自己并没有被几名副官说动而选择逃跑。 如果当时他不走，他作为一名军官亲自战死在战场上，也远远要比此刻被俘虏了，还被人用到劝降声中去了。 和陈秉忠的心如死灰相比，在场的郜超等人则是满脸笑容。 来的人是大部队，这些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随后郜超他们便看到成群结队的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浙江兵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第613章 到底怎么了？ “我们是特别军事行动大队的！”郜超举起手中的枪高声喊了一声。 随着郜超的声音，就见走过来的几名浙江兵脸色微微一变。 “谁？放下枪！放下枪！”于同河举着枪大声的喊道。 郜超连忙将枪拿在手中高高举起，然后大声喊道：“兄弟，是自己人，我们是别动队的！” “你们看地上的那些尸体，我们活捉了陈秉忠，那些是陈秉忠贴身卫队的人。” 于同河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他连忙低头看，固然发现在地上躺着十几个尸体。 他们团长鲁阳在开战之前曾经告诉他们，军中的特别行动大队本方的兄弟部队偷偷的潜入了敌军阵地之中。 也是他们释放的开战的信号弹，并且让前线部队冲进敌军之中要注意保护不要误伤了这些人。 “小刘，摸一下。”于同河举着枪警惕的说道。 一名士兵立刻来到一具尸体旁边，伸手在对方的脖子上摸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道：“排长，还是温的。” “你们……你们先全都出来。”于同河还是举着手中的13式79步枪，神色颇为小心。 这容不得他不小心了，一路冲进来，虽然没遇到多少正面抵抗，但是也被江苏军用打冷枪和偷袭的方式干掉了不小的兄弟。 就比如他左肩膀上的擦伤，就是刚才在搜索敌军阵地的时候被一个江苏兵抽冷子打了一枪。 郜超等人纷纷将枪丢掉走了出来，赵虎还将陈秉忠如同死猪一样的拽了出来。 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穿着破烂军装的江苏兵，于同河渐渐的放下了戒备。 “哪是陈秉忠？”于同河放下枪，指着被绑着的人问道。 郜超点了点头，随后身体也因为脱力原地晃了一下。 于同河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郜超，赶紧道：“兄弟，你没事吧？” 说着他回过头对身后的士兵道：“小刘，赶紧去通知连长，咱们找到别动队的兄弟了，别动队的兄弟还生擒了陈秉忠。” 名叫小刘的士兵连忙点了点头，然后背起枪一阵风似的往本方阵地跑去。 此刻其他的别动队成员也纷纷因为脱力而或坐或躺在地上。 他们太累了，而且他们几乎每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的。 先前支撑他们的只有活下去的信念，但此刻看到大部队成功的突围，先前那股信念彻底消散，整个人也扛不住了。 “医疗兵！医疗兵！”于同河大喊道。 远处连长魏正德带着一群士兵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在他身边还跟着几名医疗兵。 魏正德冲过来后就看到躺在地上的别动队成员，他连忙大声道：“快，快救人。” 医疗兵们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随后郜超对魏正德道：“我们还有不少兄弟，就在这周围……不知道他们还活没活，快救救他们。” 郜超说完之后就昏了过去。 “快，快找人。”魏正德知道，别动队成员各个都是司令的宝，他可不但怠慢。 随后他将目光落在了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陈秉忠，指着他问道：“这是？” 于同河的声音都有些激动的道：“连长，这个就是第三十师的师长，陈秉忠。” 魏正德闻言干净低下头在看，陈秉忠此刻脸上全都是污渍，和魏正德看过的照片不太一样，但依稀还能分辨出是那人。 “太好了！真的逮到大鱼了！” 魏正德一拍手，也不顾陈秉忠用杀人一样的眼神瞪着自己，立刻下令道：“来几个人，迅速向团部报告。” “于同河，你继续带人进攻。放心你的功劳老子都知道，不会忘掉的。”魏正德大声对于同河道。 于同河点了点头，于是一挥手道：“走。” 说完他就扛着枪继续向前方冲去。 于同河刚带着人往前冲出几百米，忽然听到一声枪声，他继续是本能似的趴在地上躲避，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左肩膀射了过去。 “他娘的，前面有人！”于同河看了一眼不断往外流血的伤口，咬牙大喊道：“谁看到人了？” “排长，我看到了，在十二点钟方向的那个石块后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于同河抬起头往十二点钟方向看了一眼，岩石颇高，此刻哪里的确往外探出了一支枪管。 “小五，小五……”于同河喊会使用迫击炮的士兵。但喊了两声，他才想起小五在刚才的激战之中已经阵亡了。 “马元伟！”于同河扭过头来往后面看去，然后用浙江话大喊道：“十二点钟方向岩石后。” 二排排长马元伟立刻瞄了一眼，迅速对手下的士兵下令，于是一个掷弹筒迅速被支开。 “嗖！” “轰！” 一声巨响岩石后飞出来一杆断裂的枪管，于同河还有他手下的士兵几乎是瞬间起身，如同猛虎一般扑了出去。 可当他们冲到拿处岩石后面，才发现哪里什么都没有。 显然刚才窝在这里打冷枪的江苏兵开完枪后，直接就把步枪扔在这转身就跑了。 “他娘的真阴险。”于同河骂了一句，随后转过头简单的爆炸了一下伤口对手下大声道：“都小心点，这些江苏佬鬼精的很。” “是，排长！” …… 溧阳城内，讨逆军司令部内。 陈调元面色尚且稍算镇定，但其他人一个个全都焦躁的坐立不安。 几乎每隔几分钟都会有人站起身去召唤士兵过来询问十里沟有没有消息。 而这种情况从他们收到从陈秉忠司令部里发来的电报后，就没有停过。 原因也很简单，当时他们收到了一份署名为陈秉忠的电文，电文的内容也很简单：“周朝先来真的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来真的了，就是说周朝先没有假打，而是真的开战了。 这个消息就仿佛是雷鸣从在场的所有军官耳边响起的一样。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因为在场的军官都知道陈秉忠的指挥能力很优秀，而且他也在十里沟修了十分完善的防御工事。 哪怕是浙江军跟他们来真的，他们也不怕。 但后来，无论是司令部怎么向陈秉忠部发电报，对方却都以无线电静默来应对。 在溧阳城中的陈调元等人对于十里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无所知。 而这种一无所知，才是最令所有人感到恐惧的。 第614章 不会打败了吧？ 李黑群再也坐不住了，他一下子坐起来，先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扫了陈调元一眼后，迅速走到司令部大堂的门口大声喊道：“元白。” 他的副官姜元白迅速跑了过来，问道：“师座，怎么了？” “有没有前线的情报？”李黑群直接问道。 姜元白摇了摇头说道：“卑职刚去电讯处问过，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电讯处的那帮混蛋是干什么吃的？花那么多钱，军职也那么高，现在出事了，一句联系不上就完了？”李黑群猛地提高了声音，大喊道：“立刻去电讯处传我的话，让他们无论想什么法子，都无比给我联络上陈秉忠。” 姜元白立刻领命，小跑着离开。 在场的军官却都知道，李黑群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李黑群当初可是不同意和周朝先所部做配合的，现在出了事，他可以说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或者说，他只需要负没有拦住陈调元下达荒谬军令的责任，而如果前线真的吃了大败仗的话，那负主要责任的是陈调元。 陈调元眼中的寒芒一闪而逝，他瞥了一眼李黑群，然后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 他表面上虽然还十分镇定，但内心也是十分的慌乱。 “千万别吃败仗……就算吃了，也给我全活的回来了。”陈调元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 “嘶！” 军车猛地停下，车前盖上白烟升腾而起。 “车怎么停了？”王剧固用手绢擦掉脸上的冷汗大声问道。 司机急忙下车查看，随后苦着脸道：“师座，发动机不成了。” “那怎么办？他娘的，浙江军可就在屁股后面追着咱们呢？”王剧固大叫道。 警卫团团长急忙策马来到王剧固身边，从战马上翻身下来大声道：“师座，您骑马跑吧。” 王剧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用手绢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道：“我不会骑马呀。” “您上来，我牵着马小跑，保准没事。”团长大声道。 王剧固闻言往后面看了一眼，在他身后是溃不成军的江苏第一师还有部分的中央陆军第三十师的士兵。 逃命最终胜过了不会骑马的恐惧，王剧固推开车门下车。 他在警卫团团长的搀扶下上了马，随后战马被警卫团团长牵着跑了起来。 “副官！”王剧固大喊了一声。 他的副官从车副驾驶上跑了下来，但却没人给他让马了，他只好小跑着跟着王剧固。 “你快去问问后面的第三十师的兵，看看陈秉忠去哪了。”王剧固大声道。 副官闻言心中叫了声苦，然后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往后面跑去。 大概半个小时后，副官气喘吁吁的追上了王剧固。 “找到陈秉忠的消息了吗？”王剧固赶紧回道。 副官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才道：“他们说……他们说陈秉忠陈师长被敌人给生擒了。” “被生擒了？”王剧固瞪大了眼睛。 “对，他们是这么说的。” 王剧固的小眼睛轻轻地转动了一下，一个主意迅速的从心里冒了出来。 “快去找电台，找到电台之后马上向溧阳发电，就说……就说陈秉忠叛变了，他通敌从后面放了一支浙江军来突袭我军了！”王剧固咬着牙说道。 副官微微一愣。 但他在王剧固身边带了多年，早已经明白师长这这睁这眼睛说瞎话是为了什么。 肯定是为了甩锅呀。 此次兵败，一定是要有人负责的，而王剧固在战场上几乎是看到前线溃散之后，就迅速带着手下的一个师开始跑路。这已经算得上是临阵脱逃了，到时候如果齐大帅处罚这次兵败的罪魁祸首，那自己的罪责是板上钉钉的。 除非可以将自己从这场兵败之中完全的给摘出来。 那现在既然陈秉忠已经被生擒了，王剧固就不介意把所有的责任全都甩给陈秉忠。 反正现在的他已经被浙江军生擒了，也就是说现在无论王剧固说什么，那陈秉忠都无法反驳了。 多好的一个甩锅机会，他王剧固如何会放弃。 …… 宜兴城，第二路军司令部内。 一名传令兵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冲入司令部大院之中，然后大声喊道：“大捷！大捷！” “唰！” 司令部内包括周朝先还有陈以忠在内的所有军官全都站了起来。 “司令，参谋长，十里沟大捷！大捷！”传令兵满脸喜色的将电文送到了周朝先的面前。 周朝先迅速拆开来看，下一秒他就扬天大笑起来。 在场的所有军官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周朝先的身上，下一秒就见周朝先笑着道：“第一师还有第四师还有特别行动大队立功了，他们将十里沟的防线给击溃了。” 司令部中先是安静了一会，下一秒不知是谁先跳起来欢呼了一声，随后整个司令部内全都是一片兴奋的喊叫之声。 这是压抑之后爆发的喜悦。 陈以忠来到周朝先身前和他抱了抱，周朝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以忠，你心跳怎么跳的这么快？” 陈以忠笑道：“司令，我激动呀。因为这个计划之前听起来实在是太……太天马行空了！” 周朝先闻言点了点头，然后道：“对，但是我们胜利了！” “对我们胜利了！” 但是好消息马上就接踵而至了，又一名传令兵迅速的冲入司令部中。 “司令，急电！他们生擒了中央军第三十师师长陈秉忠！” 这个消息一出，无论是周朝先还是陈以忠都是微微一愣。 一般而言，哪怕是压倒性的大捷，但向陈秉忠这种高级将领，他们往往也能逃出生天。 别说生擒了，只是战死的师长也是屈指可数。 “消息准确吗？”陈以忠蹙眉问道。 传令兵回答道：“是肖岸师长和齐卫国师长一起确认过的。” 陈以忠和周朝先闻言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喜色。 如果是两位师长一起确认过的，那多半就没跑了。 “让他们迅速清点战果，还有清点我军的伤亡，然后第一时间把这个陈秉忠给老子弄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个能在我两个师的牵制之下，还能杀出一条血路的家伙到底是长什么样。”周朝先下令道。 他可还清楚地记着，对方是当时唯一在宜兴城的攻坚战中，对他们造成过威胁的部队。 第615章 叛变了？ 军令出司令部下达，随后迅速传达到下面的师部之中。 但是此刻，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了。 随着一条电文发往溧阳城，直接就点燃了新一波的变动。 …… 溧阳城中，司令部内。 “司令，有新消息！” 陈调元的副官贾雨华从门外闯了进来，但进来的时候或许是来的太急了，没能注意到脚下的门槛，一下子被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但贾雨华很快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甚至都没有去整理一下自己的军容，就将一封电报抵到了陈调元的手中。 “司令，出事了。”贾雨华的手都在不断的颤抖着。 作为陈调元的副官，贾雨华一向在司令部众多军官的眼前保持的都是一个处变不惊的形象。 李黑群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贾雨华如此狼狈的模样。 陈调元的一颗心立刻悬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个副官是什么秉性，能让他慌张成这幅样子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打开电文，里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江苏第一师师长王剧固报告：中央陆军第三十师师长陈秉忠叛变，十里沟方向防线溃散。” “轰隆！” 当陈调元看完之后，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一样，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顺着后颈椎直接冲到了脑袋里。 “咳……这电文能确定是王剧固师长发过来的吗？”陈调元低下头问道。 “应该错不了。除非，除非现在浙江人已经活捉了我军的电台人员，还缴获了我们保密级别最高的密码本。”贾雨华道。 陈调元深吸了一口气，他并未静坐许久，只片刻后他就低下头对贾雨华下令。 “立刻派出侦察部队立刻前往十里沟方向探查消息！让他们一有消息就迅速向司令部报告！” “是，司令。”贾雨华领命转身跑了出去。 这次他在越过门槛的时候特意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人影才渐渐的跑远。 李黑群等军官全都站起了身，他们全都将目光落到陈调元的脸上，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司令，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李黑群开口问道。 陈调元将电文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道：“消息还未正式，但如果你们想看的话……就自行拿起来看吧。” 李黑群当然不会客气，他立刻走过来拿起电文。 先别怪消息是真的假的，先让他们得到最新情报才是最好的。 吴秋平、赵成、胡昆等人迅速围在了李黑群的身边。 被折叠的电文被伸展开，随后那一行小小的字就跃然于纸上。 在场的军官们迅速全都傻了眼。 “这应该不可能吧？是不是王师长误报呀？”与陈秉忠关系不错的胡昆开口道。 但在场的人却没人能给他答案，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陈调元站起身来，此刻的他，背部微微有些弯曲，整个人看起来就很疲惫以及无力。 “我头有点晕，先回里面休息一会，有消息随时找我。”陈调元说完，转身离开。 李黑群等人默默地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后有人离开，有人继续在司令部里坐下等待消息。 “呼——” 坐在椅子上的李黑群长长的呼了口气，随后伸手端起茶杯，一双狭长的眼睛中闪过几丝奇异的光。 …… 陈秉忠被困在一辆军车上，他被人押送这往宜兴城的方向走去。 坐在他两旁的两名军官一人挽着他的一个胳膊，眼睛都不时的撇过面前这名江苏军的高级军官。 要说这个陈秉忠当真是江苏军中的一个有血性的汉子，他在被看押的其间数次准备自杀。 但最终都被及时反应过来的江苏军士兵给救了下来。 反倒是那个王剧固，本来肖岸还有齐卫国一位抓得住陈秉忠，一定也能将另外一个参战的高级将领给抓住，但最后他们别说王剧固的人了，就是王剧固的一根毛他们也没看到。 就在这紧张的押运过程之中，军车驶入了宜兴城，随后又来到了宜兴城的第二路军司令部内。 姜来看到军车进来，上前来询问了一下情况，听说是陈秉忠被押送过来了，瞬间反应过来就往司令部内跑去。 “司令，陈秉忠到了！” 正在低头看文件的周朝先抬起头来，他和身边的陈以忠对视了一眼，随后迅速起身跟着姜来走到司令部外。 车门被打开，两名军官架着陈秉忠下车。 看着对方神情颇为萎靡，身上又缠着纱布，参谋长陈以忠指着他道：“这是战场上弄的，还是你们打的呀？” 陈秉忠也就是在周朝先还有陈以忠来到他面前的时候，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就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架着他的一名军官道：“都不是，这人……这人自杀了好几次，都被我们给救活了，伤口都是那时候给弄的。” 周朝先闻言有些讶然，他笑道：“陈秉忠，你还真是个男人呀，战场上不愿意战死，被俘虏的时候反倒是想自杀了。怎么着？不愿意在我手底下活着？” 陈秉忠闻言抬起头来，声音略微有些嘶哑的道：“周司令，没想到你不但诡计频出，还是个伶牙俐齿的。” “哈哈哈。”周朝先闻言笑了笑，随后对两名士兵摆了摆手道：“松开他吧，就他这个样，也伤不到我。” 周朝先的话说完，陈以忠还有周围的军官纷纷笑了起来。 “周司令，你不要得意。”陈秉忠昂起头来，用略带愤怒的目光看着周朝先，随后道：“你有种的再跟我兵对兵，将对将的拉开车马再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有阴谋诡计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陈秉忠的话音刚落，却见周朝先又笑了起来。 “输急眼了不是？”陈以忠指着陈秉忠笑着道。 “还什么拉开车马打，要我说你呀，你还是醒一醒吧。难道战场之上使用计谋获胜，在你眼里就是假的了？”周朝先正色道：“我的别动队能进入你的重兵防守之地，而你们却没有反制的措施，这才兵败在我的手中。” “难道你以后每次和别人交战，都要求人家摆开兵马，和你正面决战？痴心妄想！” 周朝先的话令陈秉忠低下了头。 但就在这时，刘飞羽却忽然跑了过来。 第616章 什么，我叛变了？ 刘飞羽跑过来的时候也发现了站在周朝先身前的陈秉忠微微一愣，随即刘飞羽才跑到周朝先身边报告道。“司令，有紧急情报。” 周朝先转身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刘飞羽也跟了过去。 “怎么了？” 刘飞羽压低声音道：“根据我们在溧阳城内军中的内线汇报，溧阳城的浙江军中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这个陈秉忠叛变，然后故意放人进来把炮兵阵地给炸了。” 周朝先听到刘飞羽的汇报，脸色微微一变。 “你这说的是真的吗？”周朝先问道。 刘飞羽使劲的点了点头，随后道：“是的司令，而且根据我们线人的汇报，这个说法是从司令部里传出来的。” 周朝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那这件事不是真的，也要成真的了。”周朝先笑着说道。 刘飞羽闻言微微一愣，他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刚想问，却见周朝先已经大步走向了陈秉忠。 陈秉忠看着周朝先去而复返后的开心模样，脸色微微一变。 这个浙江军军官为什么这么开心？ “陈师长，你要出大名了。”周朝先伸手拍了拍陈秉忠。 这下不仅是陈秉忠懵逼了，就连站在他们身边的陈以忠等人也傻眼了。 “周司令，此话怎讲？”陈秉忠疑惑的道。 “进屋说，进屋说。”周朝先拍了拍陈秉忠的肩膀，随后让两名士兵带他进去，而周朝先却将姜来叫到一边，耳语了他几句之后，姜来瞪大了眼睛，随后再三确认，周朝先的话之后这才匆匆而去。 “周司令，现在可以说了吗？”陈秉忠看到周朝先进来，开口问道。 “给他搬一把椅子让他坐下。”周朝先伸手指了下陈秉忠道。 两名士兵立刻将一把太师椅搬了过来，陈秉忠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坐了上去。 “陈师长，我之所以说你出名，是因为你不但是咱们江苏和浙江开战以后第一个被生擒的师级高官，而且还是第一个叛变的军官。”周朝先笑着道。 陈秉忠先是一愣，然后他猛地站了起来。 两名士兵生怕陈秉忠要对他们司令做什么不利的事情，立刻踏步上前，伸手在陈秉忠的肩膀上用力一按就将他给按了回去。 “周司令，士可杀不可辱！”陈秉忠咬着牙，声音似乎是从牙缝了钻出来的一样。 “陈师长，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周朝先打了个响指道：“刘飞羽，你来说。” 刘飞羽上前一步道：“陈师长，这个消息确实是从你们那边流出来的，但具体情况是什么，我们还在查证。” 陈秉忠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他并不怀疑周朝先骗他，因为这么做对于浙江军没什么好处。 “王剧固……”陈秉忠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如果真有这个消息，那么一定是王剧固说的。 这个老混蛋。 陈秉忠的脑子陷入迷茫之际，都没发现有人从旁边走过来给周朝先手里递了个东西。 更没发现周朝先将那玩意挂在了自己胸前，直到随着“咔嚓”一声照相机的清脆响声还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光芒时，陈秉忠方才反应过来。 陈秉忠先看向周朝先，却见他正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随后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胸口上挂着……挂着一枚勋章？！ “周司令，这是什么意思？”陈秉忠看向周朝先。 “陈师长，看那边，记得要笑！”周朝先说着也不管陈秉忠乐不乐意，拉着他的肩膀就看向另外一边。 又是“咔嚓！”一声，与巨大的闪光。 随后陈秉忠看清楚了，在门前站着一个摄影师，而他的手里举着一个相机。 “周司令，这是什么意思？”陈秉忠再次问道，他已经开始有些不安了。 “拍照呀，你临阵倒戈，然后为我浙江军立下大功，我给你办法勋章，怎么样？你说这条新闻一发出去轰不轰动？”周朝先拍着陈秉忠的肩膀说道。 陈秉忠瞪大了眼睛，他死死的看着林恒，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花来。 但最后什么都没看出来，他只看到周朝先笑得很开心。 “啊！”陈秉忠大喊了一声，然后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快，找医生来。”周朝先站起身来高声吩咐道：“务必把他给我看好了，千万别让他死了。” “是！”几名士兵过来抬起陈秉忠就走。 …… 王剧固从马上翻下来，然后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司令部大院之中。 “司令！司令！”王剧固大喊了一声。 皮鞋踏地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随后陈调元第一个冲出了房间。 在他身后李黑群等人也是落后一步跟随。 “王师长，究竟是怎么回事？”陈调元扶起王剧固，焦急的问道。 对方的话，将会直接关乎到在场所有人的命令。 陈调元在期待一个答案，而另外一群人也在期待着另外一个答案。 但见王剧固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的道：“司令，这个陈秉忠，他是个叛徒呀！” “是他让浙江军的一群精锐进入了我军之中，然后直接将整个重炮团给炸上了天。然后……然后对面的浙江军就跟约好了一样，开始不断的轰炸着十里沟的阵地。” “十里沟的阵地绝大多数都是土木构成的，怎么扛得住这么猛烈的轰炸？偏我们的重炮团又在战争的一开始被人家送上了天。根本没法还手。” “等人家重炮将我们军队的阵地都轰了个干干净净，我军根本没法防守呀！我本来是去后面率领江苏第一师打算誓死与浙江军拼命的，但陈秉忠直接投降了。军心涣散，我只好……我只好带领兵马冲阵而出……” 王剧固说着潸然泪下，他一拳砸在地面上，声嘶力竭的大喊道：“要不是我想到如果我的江苏第一师也折在周朝先的手中，那咱们溧阳城一定会兵力空虚，否则我就直接和那个周朝先拼命了，就算是战死沙场也值了！” 陈调元面无表情，但是眼神之中闪着的光却悄然的显示着他兴奋地心情。 “不错……自己的决断和命令没有错，而是执行任务的人临阵倒戈了。而且这个临阵倒戈的人还不是我的人，而是总司令齐燮元的人。”陈调元缓缓地攥紧了拳头，如此想着。 第617章 MP18 一名身穿迷彩作战服的士兵在身上背着巨大的包括，腿上缠着沙袋的情况下迅速饶过一段木桩，随后反向冲刺出去。 他奋力的越过一个一米五款的壕沟，随后又是一个短暂的加速之后，一个高达1.8米的矮墙出现在他的眼前。 士兵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的一个加速一脚蹬在墙壁上，随后借助这这个短暂的腾空力，他双手抓住墙沿，两腿随之发力在墙皮上又蹬了两下，然后翻过了矮墙。 士兵越过矮墙之后没有停留，他狂奔的冲向下一个地点，一个紧容一个人爬行通过的泥地，而之所以说是只容一个人爬行通过，是因为在泥地的上面有带着倒刺的铁丝网。 士兵将背包甩在一边，用手拽着他趴在地上，然后四肢与核心发力，迅速的爬向对面。 肮脏的泥水瞬间将他的作战服弄的泥泞不堪，虽然他身上的迷彩作战服本来也不怎么干净吧。 在爬到铁丝网的中间位置时，架在一旁的机枪忽然开动了。 “哒哒哒！” 密集的机枪之声就在受训士兵的耳朵边响起，金黄色的弹壳甚至都砸在了士兵的身上。 那名士兵明显一愣，这是正常的反应，任何人面对机枪在耳边咆哮之时，如果还能无动于衷那只能说明要不这个人就是天生不怕死，要不然就是个疯子。 那名士兵只是短暂的停顿了片刻后，随后就见他以更快的速度爬了出去。 而在铁丝网后，还有独木桥、蓄水池、攀爬网等诸多训练装备。 那名士兵也并不是这片训练场上唯一一个受训的士兵。 只是他是冲在最前面的，而更多的士兵则是紧紧地在他后面跟随。 …… 在这片训练场外，郜超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训练场上的情况。 在他身前，也站着四五名身穿军装的男人，但他们手中却没拿枪，而是拿着一些笔记本，并且随着不断观察场上的训练情况后，在笔记上做下记录。 郜超神色如常，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若说他身上有什么异常，便只有他被石膏固定着的左边小臂了。 当时他们被从江苏军炮兵废墟之中救出来后，很快就接受了全面的检查，也是在这次检查过程之中，这位铁血的别动队大队长方才发现自己的左边小臂骨折了。 虽然伤不重，但在医生检查出来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完全健康的。 “司令，这小子一定会是个好别动队成员。”郜超伸手指着那个冲在最前面，已经开始沿着攀爬网往上爬的士兵说道。 站在他身边的正是浙江军第二路军的总司令周朝先。 而场上在训练的也并不是别动队的成员，而是一些军中精锐在接受别动队选拔考核。 此次别动队第一与第四两支负责潜入江苏军中摧毁敌军重炮兵团的小队遭受到了重创，分别减员百分之四十五与百分之五十，可谓是伤亡惨重。 当然这里的减员并非指战死，实际上还有大批的士兵是因伤而无法继续从事一线作战工作。 周朝先并未直接将这些人从军队之中赶出去，他知道这样做的话一定会影响他好不容易扶持起来的浙江军的凝聚力。 “我看也是，这小子别看个头不高，身体却很壮。”周朝先也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他对郜超道：“走，我带你看看你们别动队的新装备。” 本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面训练场上情况的郜超在听到这话后迅速移开目光看向了周朝先，他既惊又喜道：“新装备？要给我们换装全面德械了吗？” 周朝先本来满脸笑容，听到郜超的话，笑容消失了些，他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道：“不……不是。算了，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随后周朝先带着郜超来到了别动队营地的库房之中。 “司令好！大队长好！”一来到库房前，守卫的士兵就立正对两人敬礼道。 “好。”郜超回了一下，然后迅速跟着周朝先进入库房之内。 库房四面全都是有带金属混凝土制成的墙壁，棚顶也采用了同样的结构，可以保证安全与稳定性。 当郜超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在库房的一面墙前此刻正摆着一些摞的整整齐齐的绿色箱子，上面还印着一些德文。 周朝先来到一个绿箱子前，伸手将箱子的盖子打开，郜超迅速踏前一步，发现在一堆杂草之中正躺着一只奇形怪状的枪。 “手提花机枪？”郜超还是有见识的，他本能的伸手想去将枪拿起来，但手伸到半空之中却又微微犹豫了一下。 司令还在身边，直接拿枪似乎有些不妥。 郜超转过头去看向周朝先，却见他们家司令已经先他一部将一把手提花机枪给拿了起来。 周朝先将枪拿在手中，熟练的检查了弹夹和枪膛之后，笑着道：“国外称之为手提机枪，国内将它成为手提花机枪，但我更愿意将他称为冲锋枪。” 周朝先说着拉动枪栓，将枪举起在眼前瞄准，随后继续道：“原来是德国货，现在由瑞士生产，枪名师MP18冲锋枪，采用左侧直弹夹上单，射速五百发每分钟，绝对是近距离战场上能杀敌又能进行火力压制的宝贝。” 郜超在一旁更是上摸摸下摸摸，喜欢的不得了。 也就是他一只手打着石膏，不然肯定要要一些子弹出去试射一下。 但随后他便反应过来，拿着这枪问道：“司令，以后这mp18就让我们别动队当主要武器使用吗？” 周朝先点了点头，又道：“这是半年前采购的，没想到现在才到，不然你们去江苏军军中就可以带这种武器了，到时候伤亡一定会比现在小……”周朝先说着轻轻的叹了口气。 郜超闻言心中也十分难过，但他还是马上道：“司令，军人可以战死沙场，远要比终老于病痛折磨这的床榻上要好，请您放心，我们对您绝没有半点怨言。” “我知道，我知道。”周朝先点了点头，随后正色对郜超道：“我虽然知道你们这次别动队伤亡惨重，但此次士兵选拔结束之后，你们要尽快形成战斗力。溧阳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是时候要将他们拿下了。” 郜超闻言迅速立正道：“是，司令。” 第618章 周朝先的后手安排 “好！” 一只大手重重的趴在办公桌上，震的上面的水杯之中瞬间水波荡漾起来。 “将中央军第三十师全部打垮，还让这个陈秉忠临阵叛逃，这个周朝先果然是很有两下子的嘛！” 被摔在桌子上的，除了有战事的详细报告，还有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内容正是周朝先给陈秉忠戴上勋章的合影。 卢永祥满脸笑容的大笑着说道：“周朝先，虎将也！”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战局糜烂至今，终于在北上的战场上看到了些许希望之光了。 卢永祥的过激举动让旁边的胡柱明看得有些哭笑不得。 要知道就在前段时间，他们家大帅还在怀疑周朝先的忠心呢。 “大帅，我早就跟你说过，周朝先是个好的，可你偏偏不信。只怕你先前的那些行为，反而会寒了他的心呀。” 却见卢永祥大手一挥，大声道：“不怕，心寒了尚可焐热，我只怕战局继续糜烂下去，咱们浙江都要保不住咯。” “还有将这个陈秉忠反戈一击的消息，还有这张照片通过咱们的渠道狠狠地往外给捅一捅。听说此人是齐燮元的心腹爱将之一？我可真想看看他齐燮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卢永祥说完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胡柱明眼珠微微一转，随即他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收了钱，就要办事，眼下似乎是将那件事捅出来的一个好机会。 下定注意，胡柱明不再犹豫，继续道：“司令，周朝先手下民政方面的人前段时间给咱们这递了条子。咱们上海的一些工厂不是因为战火而停工了吗？宜兴还有长兴那边民政的人想要承接一部分工厂的订单。” 卢永祥听到这话，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他有些奇怪道：“宜兴和长兴也有工厂了？” 卢永祥作为浙江的绝对一号人物，虽然大权在握，但是完全没有主观上发展经济的想法。 相反他的全部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如何敛财，如何扩军，还有如何花天酒地之中去。当然这并非是卢永祥自己的毛病，这实际上是绝大多数靠着枪杆子起家的军阀们都在干的事情。 甚至有的军阀比卢永祥还狠，足算得上是刮地三尺。 当然在日后不久，那个喜欢骂娘的军阀头子出现在山东地界上的时候，他会让所有人知道，论捞钱，论压榨百姓，你卢永祥是个弟弟。 所以卢永祥对长兴和宜兴一带有没有工厂的事情是一概不知。在他的印象里，他只知道上海是有工厂的。 其实胡柱明对于这些事也并不很了解，他毕竟也是军阀集团之中的一员。 但他收了周朝先的钱了，所以就按周朝先告诉他的回答给卢永祥：“有，听说很是有几家不错的。而且他们抓了老些个江苏的战俘，正不知道是该杀还是该放，现在全都关在工厂里让他们干活了。” 卢永祥闻言微微一愣，然后一拍大腿道：“他娘的，周朝先还真是个天才。既然这样你和省长还有财政局的人商量一下，就按照周朝先的要求做……不。” 卢永祥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摇了摇头道：“不能先全按他的要求给他，这样先给他要求之内的一半。剩下的一半等他攻克溧阳城之后，咱们在给他！不然，我怕这小子又迟迟不动手了。” 胡柱明闻言心里盘算了一下，周朝先的请求自己算是办成了，至于能不能拿下溧阳城，那就全看周朝先的本事了。于是点了点头道：“好，也给他一个奋斗的目标不是。” …… 江苏，南京，全省的权利中心大帅府中。 在权利中心之中的中心就是齐燮元平时负责接见军官或是民政官员的书房之中。 此处往日里永远是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可今日却偏偏安静的很。 不知是没有动静，就是气压都很低，很多人甚至根本不敢大口的喘气。 书房之中，一众军官立在齐燮元的身边，他们默默的交换着眼神，都在诉说着他们不安的心情。 “啪！” 一张电文被狠狠地拍在书桌上。 就当所有人都认为接下来齐燮元要开始破口大骂之时，他们却没有听到熟悉的骂人声。 众人低着的头微微抬起，却见站在书桌后的齐燮元目光迷茫的在外面扫了一圈。 于是军官们更加不安了，他们恨不得此刻齐燮元大骂他们一顿，因为至少这样他们还知道齐燮元要做什么。 “这个消息经过确认了吗？”片刻之后，齐燮元手指着电文，看向书房之中的一众军官。 齐燮元问的是电文之中报告的陈秉忠叛变，并且反戈一击的事情。 一名负责情报收集工作的军官走上前来，汇报道：“报告大帅，陈司令他们是经过很多次调查之后才确定了这个由王剧固师长汇报的消息。” “这怎么可能！莫不是又中了周朝先的计了吧？”齐燮元的声音之中还带着满满的不信之色。 他和陈秉忠相交多年，而且和他关系一直莫逆，对方也对自己一向是言听计从。 自己让陈秉忠往东，那他就绝不会往西。 齐燮元可不相信一个在南京对自己如此忠诚的人到了宜兴战场之后，他的立场会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改观。 “大帅，我们确认过了。”那名军官继续道：“我们在杭州的探子收集到了相关的情报，浙江方面已经确认了……已经确认了陈秉忠的叛变事实，并且我们的探子甚至看到了一张周朝先给陈秉忠佩戴勋章的照片。” 那名军官说完之后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站在原地的齐燮元脸色逐渐的开始变化起来，最后他猛地以脚踹在面前的桌子上。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桌子直接被踹翻在地。 “陈秉忠！”齐燮元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他咬着牙说道：“老子待你如此之好，但你却要背叛我，我誓杀汝！” 齐燮元说完之后对手下一名负责军法的军官道：“立刻控制陈秉忠的家人，不许走脱了一个。” 军官点了点头。 然后齐燮元又转头看向面前那名负责军事情报的军官，继续道：“你们想办法去给我取来那张授勋的照片，确认是陈秉忠之后，我要当众处决他的全家！” 第619章 两支援军 “是，大帅。”军事情报军官领命一声，随后推到一边。 齐燮元缓缓的在太师椅上坐下，他挥了挥手对众人道：“把……把桌子给我扶起来。” 蹬在旁边的卫兵们立刻冲了上来，三下五除二的将桌子搬起来，又将能用的东西复位，至于那些被摔坏，摔碎的东西则立刻全都被清理掉了。 “呼，让两位远道而来的师长见笑了。”齐燮元长舒一口气，然后整理了下头发，对着站在门口处的两名军装与房间内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军官勉强的笑着道。 谢飞虎摇了摇头，大声道：“齐大帅，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老子……不，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不忠不义的小人了。你放心，如果有一天让我阵前碰见这个叫陈秉忠的，我必然把他生擒活捉回来给大帅您出气。” 齐燮元闻言点了点头，笑容依然是十分的勉强道：“多谢你了。” “话说二位从山西远道而来，不需要在多休息几天吗？”齐燮元又问道。 这两个穿着异样军装的军官是山西军阀阎锡山手下的心腹爱将。 因为久攻不下浙江，而战争每日所花费的资源都是天文数字，齐燮元不愿意再这样持续下去了，于是他和早就对上海与浙江觊觎多年的阎锡山达成了一个协议。 协议大抵就是出卖一些上海的利益给齐燮元，要是放在以前，齐燮元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久久无法彻底从多个战场上击溃浙江军，相反在宜兴与长兴的战场上，他的军队来屡屡受挫，甚至在今天上演了一处高级军官临阵叛变并且反戈一击的戏码。 而齐燮元在向曹锟与吴佩孚求援之后，对方却以直系正在北方与张作霖拼死相搏为缘由，拒绝了向江苏继续派兵的请求。 在这种情况下，齐燮元选择了和阎锡山达成协议，而对方也如愿的派遣了军队过来。 由性格大大咧咧的谢飞虎带领的是太原守备师，兵力约有一万多人。 而自打进入江苏地界之后就一直谨言慎行的严轩则率领这阳泉守备师的一万多人入江苏境内准备协助齐燮元向浙江进攻。 两军装备的一水的山西太原兵工厂生产的武器，战力很算是不俗了。 当然这并非是阎锡山的全部援军，只能算是先头部队。 谢飞虎摇了摇头，他直接道：“大帅，我们在你们这呆的感觉身子骨都快要生锈了，您就快让我们上战场吧。这个周朝先我原来也有所耳闻，早就想和他做过一场了。” 听到谢飞虎主动请战，齐燮元的心中其实是有些喜悦的。 中央陆军第三十师，王牌之中的王牌，但却已经在十里沟被浙江军全线击溃，死伤惨重了。 再加上王剧固的江苏第一师也被打残了，所以说溧阳方面实际上可以算得上是兵力空虚了。 如果此时浙江军全线压上并向溧阳展开攻势的话，溧阳很有可能会无法抵挡住浙江军的攻势。 但溧阳却是齐燮元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一个关键所在。 如果失去对溧阳的控制，那么浙江军无论是向西北还是东北方面进攻，都会对江苏吞并浙江的大计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听到谢飞虎同意此时此刻上战场，齐燮元又将目光放在阳泉守备师师长少将军官严轩的身上。 后者微微点头道：“请大帅下令，严某一定会听从您的命令。” 齐燮元闻言心中的石头落下大半，他起身对两人道：“那今天你们就返回军营之中，收拾装备，准备粮草辎重，两日之后开拔前往溧阳，协助第二路军，防守溧阳。” “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能夺回宜兴城，那是更好的。”齐燮元大声道。 谢飞虎与严轩一起立正敬礼，然后用带着明显山西口音的声音道：“是，大帅。” “好，那咱们开个简短的军事会议，我在这里向你们介绍下浙江军的具体情况……”刘玉珂开口道。 …… 目送谢飞虎和严轩离开，齐燮元转过头在书桌后坐定。 他的眉头依然紧紧地皱在一起，他发现刘玉珂看向自己，于是开口道：“玉珂，你说……陈秉忠叛变这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呀？” 当火气消失之后，在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相信陈秉忠会背叛自己。 刘玉珂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大帅，我也不知道，等一等情报吧。” 齐燮元点了点头，随后他瞄了一眼地图，再次道：“我还有一事，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了这个陈调元？他……他完全不是周朝先的对手呀。” “虽然这次十里沟的事情责任不能直接算在他的头上，但他面对周朝先的时候，我总感觉他完全是被人碾压的状态呀。” 刘玉珂听到齐燮元生出了打算换掉陈调元的心思，心中不禁一喜。 可是他的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十分平静就好似是置身于事外之中一样。 刘玉珂道：“大帅，陈调元毕竟是宿将。你看他之前的战绩，也是一场仗一场仗的生生打出来的，他的经验很丰富呀，而且名望够高，能阵地住场子。” “而且换了陈调元，谁够资历去当这个第二路军的司令呢？我不是为陈调元说话，实际上如果不是陈调元在坐镇，恐怕这两场大败仗打下来，第二路军的军心早就散了。” 刘玉珂虽然很想让自己的人将陈调元的位置给顶了，但是正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利益冲突，所以刘玉珂才不能讲这件事给直接说出来。 并且眼下这件事还没到他要做的事情。 先看看从山西来的这两个师到了溧阳能做出什么事情再说吧。 反正现在大帅已经生出了换人的想法，以后有的是机会吹风。 …… 南京城城北，一处极为繁华的宅院的大门猛地被人踹开。 随后一群当兵的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 管家听到动静从中堂里闯了出来，他大叫一声道：“都住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吗？这是堂堂中央陆军第三十师师长的府邸！尔等安敢造次！” 但他的话却没吓到什么人，一个枪托在他眼前放大，直接将他砸翻在地。 第620章 甲种大站 为首的一名上尉军官双手叉腰，他目光阴冷的扫过庭院之中的男男女女们，随后大声道：“全都抓起来看押！” 一声命令，士兵们如狼似虎的冲了出去。 一时间，这座曾经齐燮元心腹爱将的府邸之中，顿时传来了一阵尖叫之声。 不多时，那名军官手中牵着一根绳子从大门处走了出来，他手中的粗麻绳向后方延伸出去，不多时在士兵们的包围之下，便见那根粗麻绳连着拴着陈秉忠一家老小的手。 那上尉军官牵着绳子走在最前面，在他后面，陈秉忠的一家老小就仿佛是被牵着的牲口一样从府邸之中离开，向着城南的牢房之中走去。 陈秉忠的府邸本就是在南京的集繁华处，这时出了热闹，顿时引得无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围在一边指指点点的小声交谈着。 一个身穿黑色长衫，面容在二十出头左右的青年费劲的从外面挤进人群最里面。 “唉唉唉，你这小伙子干嘛呢？”有被挤开的人不满的大声叫道。 青年回过头来双手合十带着笑脸说：“承让承让。” 他礼貌的声音再加上比常人高半个脑袋的升高，顿时让周围那些准备寻衅滋事之人放弃了这么做。 青年人就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好奇的张望着被城防部队带走的陈秉忠的家人，最后他的目光在一个被拴着的十来岁的小孩身上划过。 “老丈。”青年陪着笑脸问道：“这可是陈秉忠一家人？” 旁边的老汉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他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道：“可不是。” 青年又问道：“这是怎么了？我听人说这个陈秉忠不是咱们齐大帅的心腹爱将吗？” “咱一个平头老百姓，哪知道这些大官们的事，看热闹就成了。”老汉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被带走的那一个个水灵的好像一掐就能掐出水来的小丫鬟，笑着说道。 青年微微蹙眉，他不再问东问西，也没有参与其他人的谈话。 关于齐燮元为什么要抓陈秉忠的一家老小，这个问题周围的老百姓们早都讨论过好多回了，有人说是齐燮元看上了陈秉忠的夫人，霸占不成打算杀人。 也有人说是这个陈秉忠用兵不利，齐大帅准备杀鸡儆猴。 总之是各种说法都有，青年人越听眉头越簇，因为这些理由听起来实在是太离谱了。 “难道是前线战事出了什么乱子吗？”青年人如此想着。 …… 随着最后一名士兵从陈秉忠的府邸退出，并将两张白纸黑字的封条以“X”型的贴在正门上后，人群就渐渐的散去了。 青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贴着封条的门，随后背着行囊向西北方向走去。 青年沿着绿竹街一直往北边走，最后目光停在了一家开着门的唱片店。 这时节唱片这种舶来品可是时髦的新潮产品，其店门更是装修的十分现代，两个巨大的透明玻璃充当了展示柜的作用，让人站在店外或者是站在店内都能一览周围的环境。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透明的店门。 店门被推开是，上方的铜铃机关被带动，发出一声清脆的：“叮”的声音。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一个身穿黑色条纹西装，脸部线条十分硬朗的男人转过头来微笑着问道。 青年人皱着眉毛道：“你们……你们这里有唱片青花瓷吗？” 条纹西装男眼神变幻了一下，他不解的问道：“青花瓷您得去陶瓷店，您可来错了地方了。” “不，我没来错，我来寻周先生。” 青年人如此说完，随后两人一起伸出手握了握。 “是子晋兄吗？”店主伸手和陈子晋握了握，脸上满是笑容。 陈子晋也用力的和店长握了握道：“是我。” “我盼你老久了，你可总算是来了。自从上次我们行动队队长病亡之后，我们就一直等待你的到来呀。”店主破不接待的说道。 正在说话之际，就见一直在不断观察门外情况的店长脸色微微一变，他转而开口道：“先生，要不您先进入我们的视听室里先试听一下？” 也就是在店长开口说话的时候，铜铃声再次：“叮”的一声响起。 “好，那就麻烦您了。”陈子晋含笑的点了点头。 “往里走，右拐就是，我马上就来。”店主拍了拍陈子晋的手，然后热情的去招呼刚进来的那名客人。 陈子晋微微转过头看了一眼，来的也是个身穿西装颇为体面的男人。 陈子晋随后走进了店主所说的那间房间，他随便从架子上取了一个唱片放在唱片机上，悦耳的音乐声缓缓响起，随后陈子晋坐在真皮沙发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南京情报站因为其独特的位置所以是周朝先手下的甲种大站，不但人手多、装备好、经费充足，而且所有的情报人员都是由周朝先直接指派。 前任情报站内的行动队队长因病去世之后，周朝先立刻派出了陈子晋前来接任，但这时节江苏与浙江正处于交战的关系，陈子晋花了半个月的功夫方才从宜兴赶到南京赴任。 正在陈子晋回想着这些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下一秒店长走了进来。 陈子晋立刻立正敬礼，并道：“傅站长，卑职陈子晋向您问好。” 此刻他虽然一身长衫打扮，但是行动之间却全都是军人之气。 傅站长大名傅敏才，也是从绥远之时就追随周朝先的老人了，现年四十五岁，在情报方面经验十分丰富，现在军衔是中校。 傅敏才回了一礼，随后他板起脸来道：“陈队长，你知道你今天犯了多大的错吗？” 陈子晋闻言微微一愣，随后他摇了摇头道：“站长，我犯什么错了？” “你的衣服有问题，现在能来唱片店消费的，不是达官贵族就是时髦的年轻人，哪里有人会带着包裹来逛唱片店的。下次一定要注意。” 陈子晋闻言连忙点了点头，随后他道：“站长，我有事情要向您汇报。” “说。” “我在来的路上，偶然间看到了中央陆军第三十师的师长陈秉忠的家眷全都被人给抓了起来，不是说这个陈秉忠是齐燮元的心腹吗？” 傅敏才微微一愣，他若有所思的低声道了句：“齐燮元好快的手。” 第621章 司令部的命令 陈子晋不了解情况，问道：“站长，这是怎么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赶路，并不知道发生在十里沟的那场战斗。 傅敏才考虑到这点后，跟他解释了一番。 随后陈敏才又道：“这样，等会我让人带你去熟悉一下你的队员，关于陈秉忠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陈子晋点了点头，随后跟着傅敏才叫来的一名伙计离开了。 送走了陈子晋，傅敏才考虑了许久之后，决定还是将这个情况尽快反应上去，于是来到试音室的衣柜前。 他打开衣柜，将里面的西装与长袍分开，然后身后敲了敲柜内的那块木板。 三快一慢。 木板随后翻开，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站长，怎么了？”站在里面的人问道。 “立刻给司令部发电报，陈秉忠的家人被擒住了。” 里面的情报人员答应了一声，随后重新将木板和好，而傅敏才重新恢复了衣柜内部的情况，然后再次返回店中，开始用鸡毛掸子不断地清扫这灰尘，就像一个真的掌柜一样。 两个多小时后，一人从二楼走出来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傅敏才。 他摊开来看时，只见字条上写着一段话：“立刻查清楚齐燮元对他们的处置。” 傅敏才看完之后，将纸团团成团，一张嘴直接咽了下去。 他的目光机警的扫过窗外，见周围并无可疑人员，这才伸手拿起桌前的电话机。 他熟练的拨打了一个号码，随后等到对方接听后，傅敏才温和的道：“喂？请问是杜先生吗？啊对，您定的美国唱片到货了，今天方便来取一下吗？好，那我一定等您。” 电话挂断后，傅敏才来到店中那一堆唱片之中，从里面选了三个近期到货的，并且是美国生产的唱片，然后用纸包裹好。 下午五点半，随着铜陵的那一声“叮”的轻响，店门被推开。 一个西装革履，气度温文尔雅的男人走了进来。 “杜先生，您要的唱片，咱们要不要试听一下？”傅敏才迎了上去，笑着说道。 杜正文微微点头，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试音间中。 傅敏才随后将一张唱片放在唱片机内，随着声音响起，他低声下令道：“司令部命令，你立刻查清今天陈秉忠的家人被抓走之后究竟要如何处理。” 杜正文，南京站情报队队长，他点了点头道：“好，等我消息吧。另外，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杜正文打开了随手携带的皮包，从里面将两份文件取了出来。 “我启用了一个高级线人，他们帮查到了司令部问的关于神秘援军的信息。”杜正文继续道。 傅敏才脸上显出喜色，他连忙将文件放好，随后道：“我立刻派人将这些文件送往宜兴。” 命令传递完成，杜正文将唱片收好，随后提着做出试音室。 两人出现在试音室外事，有都是一副店长与顾客的打扮，傅敏才一路含笑这将杜正文送出了店门。 …… 杜正文返回家中之后，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启动手中一个级别中等的南京参谋部的一名参谋军官。 随后两人在茶馆里约了见面，随后杜正文将任务下达给了这个被自己用重金收买的一名低级参谋军官。 这名叫陈乐咏的上尉参谋在南京参谋本部之中任职，但因为上面没有靠山，所以在参谋部里干了多年，却始终是最基层的军官。 在没遇到杜正文之前，他的工资只够他一家人吃饱饭，平时穿的军装也总是微微发白，可谓是很寒酸了。 面对这样一个穷困潦倒，并且在南京军中算得上是边缘人物的上尉军官，杜正文直接用重金收买的方式，让对方为自己卖命。 但因为陈乐咏的职位太低，同时还是个边缘人物，所以平时他能打探到的消息都很少。 但即便是这样，他毕竟是军队内部的人，还是或多或少能打听到一些消息的。 而杜正文手中的那些高级线人，当然是更好用，但因为杜正文已经启用过他们让他们帮自己调查关于援军的情报，从专业角度上来说，短期之内不应该连续启用同一名线人，为了更好地保护他们，杜正文在此次行动之中并未启用他们。 利刃，还是要在最后的关头使用方才能产生意想不到的作用。 …… 而陈乐咏直接在家里摆了一桌酒宴，请了几个参谋部中有些矫情的军官们来他家喝酒。 这些人军衔比他高些，消息也更灵通一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得晕晕乎乎之际，陈乐咏装作好奇的问道：“今天我听人说陈秉忠的一家老小全都被抓了，大帅打算怎么安排他们？直接枪毙还是逼他回来呀？” 陈乐咏刚问完，便有一名军官大笑着说道：“这事我知道……嗝……大帅要杀他们，但是好像说还在等个照片什么的……但多半还是要他们的命。依我看，就是该杀，敢背叛我们！” 另外的军官们也都大声道：“不错，就是该杀！算了不管他陈秉忠了，咱们兄弟们喝酒，喝酒！” …… 数日之后。 周朝先办公室的门被刘飞羽推开。 “司令，您让查的两件事都有线索了。”刘飞羽走进来在办公桌前立正说道。 周朝先合上手上的一份文件，他揉了揉脸，说道：“先说关于援军的事。” “王明口中的援军现在已经调查清楚了，是阎锡山手下的太原守备师与阳泉守备师两支部队。根据南京方面传来的情报，这些人已经准备要从南京出发了。” 周朝先闻言头隐隐有些作痛，他低声骂道：“阎锡山也要凑这个热闹？！”片刻后他重归平静又问道：“另外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也查清了，齐燮元正在等最后的证据，就是陈秉忠和您的合影。他看到之后就要当众枪决陈秉忠的一家老小以警戒手下的部队。” “嘶。齐燮元好狠呀。”周朝先感叹了一声，他又问道：“陈秉忠现在如何了？” 刘飞羽摇了摇头道：“很不好，重病一场还在恢复之中，看他的样子似乎求死之心比求活之心还要强烈。” 周朝先点了点头，随后笑道：“那估计是他还不知道南京城的事。” 第622章 收服的代价 “你将这些文件送到参谋部里，将他交给参谋长，我先去看看这个陈秉忠。”周朝先起身说道。 “是。” 周朝先在卫队的护送下来到了位于宜兴城城南的一个很幽静别致的小院前，门前有浙江兵在把手，一见周朝先过来，连忙敬礼。 “那人现在还老实吗？”周朝先问道。 负责看押陈秉忠的军官汇报道：“不老实，他又自杀了一次，不过没死成，现在茶饭不吃。司令，老实说我觉得他活不了多久了。” 周朝先闻言点了点头，偏过头看向副官姜来笑道：“倒是个忠义的汉子，想将他收为己用看来有些难呀。” 姜来则回道：“司令，便是这样的人收为己用方，等到用起来时方才放心。朝秦暮楚者，不可用。” “也对，开门吧。” 院门被打开，周朝先只带来姜来还有一名贴身警卫进去。 刚一进小院，就看到陈秉忠正坐院中小亭之中双眼无神的望着池水之中的小鱼，听到门外的动静他方才抬起眼帘看向门口。 见来的人是周朝先，他又低下头继续去看水中的小鱼。 周朝先见到此刻的陈秉忠时也不禁吓了一跳，因为此刻的陈秉忠面如枯槁，身材消瘦，初见时颇为明亮的眼睛，此刻也因为眼窝深陷的缘故，而显得黯淡无光。 吃惊归吃惊，但是周朝先还是走到了陈秉忠身边坐下，他开口道：“陈师长，你可愿为我所用吗？” 陈秉忠并没有抬头，依然看着池水之中的小鱼，他声音沙哑的道：“一臣不事二主，请周司令赐我一死吧。” 周朝先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后他惋惜的道：“那你若是一心求死，我倒是真可以成全了你。” 陈秉忠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周朝先的画风一转，忽道：“现在让你去死，你就不用听到你家人的死讯了。” 陈秉忠猛地转过头看向周朝先，面如枯槁的脸上显出惊怒交加之色。 姜来身体本能的向前一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之上。 陈秉忠第一次主动开口道：“周司令说的是什么意思，还请详述！” 周朝先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怕说出来你承受不住呀。你或许还不知道，你一家老小全都被齐燮元给抓了，我收到了消息，他要枪决你的一家老小。” 陈秉忠闻言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他忽的起身，随后因为起的太猛了，眼前一黑有一屁股坐了回去。 “周司令，你……你说的是真的吗？”陈秉忠的声音虚弱而无力。 周朝先蹙眉道：“陈师长，你这样怕是还没等我跟你说完，你就要饿死过去了吧。这样吧，你吃饭，我再跟你说。” 陈秉忠此刻只想知道自己家人的消息，哪里还顾得上想将自己饿死的打算，连忙点头。 姜来让人取了一些食物过来，随后周朝先见陈秉忠吃了起来，方才继续道：“是这样，齐燮元现在还只是把你的家人都抓了起来，还并没有枪决，他在等咱们的那张合影，怕是想要警示其他的军官吧。但最后肯定还是要杀的，你节哀吧。” “啪！”瓷碗落地，碎成一地的瓷片。 “周朝先，我要杀了你！”陈秉忠捡起一块瓷片就冲向了周朝先。 姜来飞起一脚正踹在陈秉忠的胸口，后者直接向后面栽了过去。 周朝先站起身来面容冷峻的说道：“陈师长，我原以为你是个通晓道理的，却没想到和那些庸人一样。齐燮元要杀你家人，与我何干？” 陈秉忠咬牙切齿的道：“与你何干？如果不是你放出消息说我叛变了，齐大帅怎么可能要杀我全家？” “哈哈哈，荒谬。”周朝先冷笑了一声，随后他道：“陈师长，你应当知道，是王剧固先说你叛变了，然后以陈调元为首的第二路军的司令部也认为你叛变了，所以才将此事呈报给了齐燮元吧？我不过是在其中推波助澜了，这件事与我有什么直接关系？” 陈秉忠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很聪明，王剧固乃至于陈调元等人为什么要诬告自己他很清楚。 这是将十里沟兵败的责任全都甩在自己一个人的头上，而他们则可以保全自身。 否则连续战败，那一定会有人要被推出来负责人的。 一想到这，陈秉忠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起，他咬紧了牙关，真恨不得当初初见了陈调元还有王剧固的时候就掏枪将他们全都给毙了。 这群打仗无能，甩责任却很熟练的混账人渣，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但随后一个现实的问题就出现在了陈秉忠的面前，他现在无法改变自己一家老小要被枪毙的事实了。 老实说他不怕死。 俗话说得好，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改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他陈秉忠是不怕死的。 但一想到自己的老娘、妻子、还有几个孩子，陈秉忠就忽然怕了。 “噗通！” 陈秉忠第一次以一个战败者的样子双膝跪倒在了周朝先的膝前。 “周司令。”陈秉忠将头低下，他低声道：“您……您可以放我回去吗？我向您保证，只要我向齐大帅说明情况，救下我一家老小之后，我立刻自杀，哪怕死不成，我也绝不会在当兵与您为敌，求你饶过我一家老小吧。” 陈秉忠说完使劲的往地上叩头。 “砰！” 一声闷响，陈秉忠的脑门上就黑了一块。下一秒陈秉忠再次砸了下去。 “拦住他！”周朝先面无表情的下令。 一旁的卫兵上前来分左右拽住了陈秉忠的两只手。 “陈师长，现在不是我放过你这么简单的事了。你自己想想，我固然能把你放回去，可是陈调元、王剧固、李黑群他们容你活着回到南京城吗？” “他们不可能让你活着回去，你应该明白的。而且即便你千辛万苦的回道齐燮元的身边，你觉得他会相信一个完好无缺的从我手里逃出去的人马？” 周朝先的话顿时让陈秉忠沉默了，他知道周朝先说的全都是对的。 “啊！悠悠苍天，何薄于我！”陈秉忠大喊了一声，随后猛地一张口，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周朝先瞧见陈秉忠如此模样，心中微微一动。 火候够了！ 第623章 我帮你 “陈秉忠。”周朝先开口道：“你少有才学，我也是爱惜你的才华，方才留你到现在，你如果可为我所用，日后也未尝不可青史留名。” 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痛哭的陈秉忠就好像没听到周朝先的话一样，手不断的锤击这地面。 坚硬的水泥地与皮肤摩擦，不多时地面上便出现了数道血痕。 “够了！男子汉大丈夫，不思建功立业，却在此地做小女儿之态，陈秉忠你对得起自己的一身所学吗？”周朝先怒斥一声。 陈秉忠就像是才听到周朝先的声音一样，他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周朝先。 他的五官都向下垂这，显示出一种无力与绝望之感。 他双眼微微瞪起，其内布满了血丝。 几滴眼泪挂在脸角上还为落下，端的一副可怜人之像，哪里有半点统帅一方大军的将领之态。 “周朝先，我家人都要没了，你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我只求一死！”陈秉忠的声音就仿佛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一样。 “只求一死？！”周朝先冷笑了一声，随后问道：“你还真是没出息，遇到事情不知思考解决方法，反倒是在此寻死觅活，当真是没出息的很呀！” 陈秉忠闻言拳头猛地砸在水泥地板上，他昂起头问道：“如今还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还能救得出我的一家老小？” “未尝不可。” 陈秉忠微微一愣，他不知周朝先是认真的还是说着玩的。 他的家人现在一定是被关押在南京城之中的防守极为森严的地方，这如何能救的出来。 还未等陈秉忠开口，却见周朝先再一次开口道：“陈秉忠，我手下的的确确是缺兵少将，如果你愿归顺于我，为我军做事，那你的一家老小我情愿一试。” 陈秉忠愣住了，他此前从来没有考虑过归降周朝先。 哪怕是当他知道了自己的一家老小全都被齐燮元控制起来，并且不日就将处死了，他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现在，周朝先却忽然给出了一个他几乎是无法拒绝的提议，用他的家人的性命来交换。 陈秉忠微微抬起头看向周朝先，他能救出我的家人吗？ 也许他真的有办法，毕竟就在几日之前，他还用了一种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方式战胜了自己。 他敢这么说，就一定是有办法。 可即便是没有，自己现在也没人可求了。 想到这里陈秉忠的脑海之中忍不住又浮现出老母、妻子、孩子的画面来。 他紧闭双眼，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陈秉忠再次对着周朝先扣头，这次他的脑门与地面接触之后却没有抬起来。 “求……我请求周司令将我的一家老小救出来，只要能将他们安然无恙的救回来。陈秉忠愿为周师长效犬马之劳！” 周朝先的嘴角轻轻勾起，脸上显出一副一闪而逝的笑容来。 他等的就是这句。 “好了，你先起来吧。”周朝先对着站在陈秉忠身边的两名卫兵挥了挥手，两人俯身将陈秉忠扶了起来。 “关于你家人的事情，我会派人去营救他们的，但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的吃饭，休息。我可不想等我千辛万苦的把你家人从南京弄回来，而你却死在他们到来之前。” 陈秉忠闻言赶紧点了点头，然后他又问道：“周司令，你要怎么做？用俘虏的军官交换吗？” 浙江军和江苏军在宜兴一带大大小小的交战数场，浙江军生擒了不少江苏军的士兵与军官。 用人质来交换陈秉忠的家人，当然是可行之法。 实际上这也是通常两军交战之后都会进行的事情。 周朝先点了点头并道：“这当然是我们可以考虑的方法之一，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其他手段，总之就不用你管了。” 陈秉忠闻言也不敢在继续询问，生怕因为自己多嘴而引起周朝先的反感，反而不会在营救自己家人的时候出大力。 周朝先抬起手看了眼腕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在这里呆了快一个半小时了。 周朝先决定离开，走之前周朝先安排卫兵道：“去给陈师长准备些好吃的好喝的，现在他必须要补一补了。” 卫兵们连忙领命而去，但他们在心中却是有些开心的。 因为他们在关押陈秉忠的这段时间之中，早就不知道给他送了多少珍馐美食，但对方往往都是以不吃不喝来应付。 然后这些一口未动的美食就只能被这些卫兵和看管厨房的厨子们给分食了。 卫兵长官目送周朝先离开之后，立刻安排人准备了三只烧鸡，还有一瓶黄雕酒并将它们盛放到陈秉忠面前的小石桌上。 就在卫兵们准备等酒肉一凉，他们就将这些美食撤下去大快朵颐之后，可却惊讶的发现之前还启通用不吃不喝来明智的陈秉忠，这是正左手握着一只鸡腿，右手抓住一个鸡翅，近乎于疯狂的大口吞咽这。 …… 周朝先出了大院，他站在院门前转头看了一眼大门，忍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随后上了军车。 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的姜来有些好奇，又有些不解的问道：“司令，咱们有必要这么费心他的事情吗？” “有必要。姜来，你知道现在咱们最缺什么吗？”周朝先看着街边逐渐向后方倒退的街影，反问道。 “司令，我猜咱们现在最缺的是士兵。”姜来道。 开车的司机，也是周朝先的心腹也装着胆子插嘴道：“司令，我认为应该是枪。” 周朝先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他竖起两根手指轻轻的摇了一下继续道：“不对，你们全都说错了。” “古人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们说这个陈秉忠的领兵能力如何？” 姜来想了想，答道：“听说他一个师可以牵制我们两个师，而且最后还能在两个师的包围之中给冲了出去，想来他的领兵能力是不俗的。” 周朝先微微点头，他又笑道：“你看这个人又如何？” 姜来皱着眉毛想了半晌，答道：“此人颇为忠义，似乎又十分的孝顺，为人当是不错的。” “嗯，你看人的本事又见长了。”周朝先又看了一眼小院的门口，笑道：“若能为我所用，不失为一员虎将。” 第624章 看不懂 “竟有此事？” 李渊本来还以为杨凡是个想钻营投机的人，自然就无心理会。 可一听这副说辞，顿时就来了兴趣，不自觉的还仔细打量起杨凡来，边看还边点头：“嗯，不错，长得人模狗样还一肚子坏水，是块做奸臣的坏胚子。” 杨凡：…… 李治：…… 两人同时无语，也不知道李渊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可不管是夸还是骂，都是太上皇的一种肯定。 李渊不复之前醉醺醺的颓废模样，也来了精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饶有兴趣的说道：“说说吧，你们两个希望朕怎么做？” 杨凡轻轻的推了李治一下，臭小孩这才后知后觉，结结巴巴的说道：“皇、皇祖父，孙儿打算从牙刷店的收益当中，每月取出一份孝敬您。” 这是杨凡与李治来之前就商议好的，原本是三七分，现在改变一下，从中拿出一份给太上皇。 至于其他的部分，依然是把钱送进宫内，换成河阳郡的土地。 李渊当然不会缺钱，可钱财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因此他对李治的提议不置可否，反而笑眯眯的问道：“看不出来，老二家里竟是你这个小九最奸猾，哈哈哈，有趣有趣。” 李治被突如其来的大笑搞的心里发慌，隐隐觉得太上皇这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杨凡却恍如未闻一般，言辞恳切地说道：“恳请上皇为晋王殿下做主。” “做主？” 李渊嘿嘿冷笑，眼底的阴狠一闪即逝，而后又冷冰冰的反问道：“朕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自身尚且难保，如何为雉奴做主？” 不管李渊这是真情还是假意，杨凡都故作不懂，而是满脸惊诧的说道：“上皇何出此言？本次纠纷，事主双方都是皇家子孙，除了上皇这个大家长，谁还有资格与立场主持公道？” 李渊雪白的眉头一挑，意味深长的笑道：“哦？这么说来，这次是家事，不是国事了？” 杨凡马上一口咬定：“当然是家事。” 若不是李渊知道杨凡的底细，只看这家伙满脸认真的样子，说不定还真信了这是个好人。 “嘿嘿嘿……” 一老一小两只骚狐狸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可这笑声太可怕了，李治缩在一旁，瑟瑟发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他现在后悔了。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想法，但李治已经隐约猜到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十分不幸的是，李治的预感是正确的。 李渊与杨凡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废话，而后就做出了决定： 此事由李治去求见皇帝，告知此事； 再有杨凡出面奔波，联系那些已经急不可耐，伸出贪婪狗爪子的郡王。 李治就算再傻，也知道他那个父皇得知消息之后，会是如何的愤怒。 他犹豫着是不是躲起来，像个鸵鸟一样把脑袋塞在沙地里，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 可杨凡一句话就让李治再次陷入纠结当中：“殿下是想做个缩头乌龟，还是想从此以后做一个‘小公子’，被那些郡王长辈趴在身上，像蚂蟥一样吸干最后一滴血？” 原本听小公子的故事时，李治还只是当那是一个故事。 可家中那些郡王们凶神恶煞的无耻嘴脸，却给李治上了结结实实的一课。 直到现在，李治只要想起那些所谓的长辈，依然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有这些人的丑态一对比，似乎父皇的愤怒也没那么可怕了。 就在李治硬着头皮去求见的时候，立政殿里不出意料的响起让人心惊肉跳的咆哮声：“好大胆子，竟然连朕都敢算计！” 与此同时，杨凡也开始在长安城里忙碌起来。 本来么，一个区区五品的晋王友，根本就没什么人在意。 可谁让杨凡的仇人多呢？ 都没用半个时辰，杨凡的踪迹就被那些有心人给掌握了，甚至杨凡的行事也被打听的一清二楚。 杨凡也没隐瞒，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到处跑，所以根本就不算是秘密。 但是，这事在长安城里依然震动不小。 别说是那些钟鸣鼎食之家了，就连长安城的茶楼酒肆里也开始议论开来：“杨凡这是要干嘛，竟然公然得罪这许多贵人？” “我看这人是得了失心疯了，现在谁不知道太上皇已经荣养，大安宫里……嘿嘿……” “看看，我早就说了杨凡这样的下贱出身，官儿当不长久。” “就是啊，得罪贵人就不说了，还敢去招惹大安宫，真是找死都嫌刀太快了。” …… 整个长安城里，传言满天乱飞。 过了没多久，众人翘首以盼的消息也迅速传来： “哈哈，笑死我了，那杨凡小儿还没靠近渤海郡王府，就被王府护卫追杀了三条街。” “何止，刚才又被庐江郡王府的人乱棍轰走了。” “姓杨的蠢驴记吃不记打啊，又去了淮阳郡王府，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 一时之间，杨凡成了全长安城里的笑柄。 时间越久，有关杨凡的乐子就越多，参与议论的人也越发兴奋，似乎整个长安城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可平民百姓们不知道的是，事情正在悄然之间发生着变化。 除了少数一部分聪明人之外，谁也没发现那些郡王们的反应越来越“软弱”了。 市井百姓们欢乐之余，更不知道，方才在他们的笑话当中，最佳丑角代表杨凡如今已经大摇大摆的回了皇城去交旨。 反倒是那些在笑话中，负责追打杨凡的郡王们，一个个都十分低调的出了门。 这些郡王们的目的地十分一致，穿街走巷之后，全都出现在大安宫外。 来的车架太多，甚至已经将整个大安宫外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普通百姓们对此一无所知，而知晓这些消息的达官贵人们却是一头雾水，谁也想不明白，为何大安宫里的太上皇会突然在这个时候，选择做出这样明显看上去十分不明智的行为。 “真是奇了怪了，自从迁居大安宫之后，上皇与外界的联络都少了，怎么突然就广耀宗亲入宫了呢？” “不会是还有那种打算吧？” “怎么可能？贞观四年之后连添个皇子的本事都没了，哪里有这个心气再，咳咳……” “那你说，这次上皇这么大张旗鼓是要做什么？” 第625章 垂拱殿 无论什么时候，皇族秘辛都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敢轻易宣之于口罢了。 今天宫里发生的事情，在长安城里有无数个版本。 就连杨凡的“结局”，也有好几种在外面流传。 有说杨凡被某某郡王抓回家中去，逼问赚钱秘方的； 有说杨凡胆小如鼠，躲进宫里去找陛下救命的； 还有的更夸张，说是杨凡逃亡途中，被某某郡王用震天弓连珠神箭射成了刺猬！ …… 不管外界的消息传的有多离谱，杨凡完成传旨的差事之后，开始发愁另外一个问题：“这一次玩的有点大，现在有命进宫去，晚上有命出宫来吗？” 带着这样的担忧，杨凡到了大安宫之后，看着垂拱殿的大门，一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长在地上，寸步不敢上前。 可就此离开，杨凡也不敢啊。 他还没回去交旨呢！ 而且一口气得罪这么多郡王，若是不能当着太上皇的面求得一张护身符，怕是以后的日子也会超级难过。 “你在这里作甚？” 背后突然有人出声，直接吓的杨凡一抖。 他本就心虚，莫名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不对，不是觉得熟悉，而是真的熟悉！ 杨凡感觉手脚都僵硬了，硬邦邦的转过身子，脸上堆起的笑容很是勉强：“见过陛下！” 李世民板着脸，看不出喜怒。 紧随其后的李治耷拉着小脑袋瓜子，看着垂头丧气的样子，难道是事情有变？ 杨凡只觉得一口心都吊起来，挂在嗓子眼上“嘭嘭嘭~”的乱跳。 好在李世民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背着手冷哼一声，率先走进大安宫。 杨凡刚松了口气，正想小声问问李治具体的情况，前头却有声音传来：“磨蹭什么，还不快些跟上？”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杨凡脑壳再硬也不敢啰嗦，更何况李治这小子已经缩着脖子快步追了上去。 有皇帝走在前面，自然没人敢上来拦阻，三人就这么一路走进大安宫，直奔垂拱殿。 刚走到大殿门前，就听见渤海郡王李奉慈在里面大骂：“……若不是那狗贼溜得快，本王今日定要将他五马分尸！” 杨凡：…… 不用猜，李奉慈口中的“狗贼”，定然姓杨名凡。 三人同时顿住脚步，李家父子二人的目光几乎是同时落在杨凡身上。 殿内的李奉慈还在叫嚣，殿门前的画风却在变得古怪。 李世民上下打量了杨凡一番，直把杨凡看的心里发毛了，才不屑的说道：“就你这副小身板，还用得着五马分尸？简直是浪费牲口！” “噗~” 李治一下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出来。 这小子马上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捂住嘴巴，可那双贼兮兮的眼睛却还在瞄着杨凡，眉眼间带着不加掩饰的快活气息。 杨凡：…… 就好气！ 想打人！ 可摸了摸脖子上，只有一个脑袋，杨凡果断从心选择：“算了……” 他这副衰样，看上去越发可乐。 不止李治的肩膀在不停抖动，就连李世民板着的臭脸也开了冻，有了些笑模样。 似乎意识到不妥，李世民迅速把脸一板，警告性的瞪了两人一眼，这才厉声喝道：“李猪儿，你想将谁五马分尸？” 李……李猪儿？ 杨凡瞪大眼睛，与李治二人都傻了眼，这是什么鬼畜名字？ 殿内的李奉慈正骂的起劲，陡然间听到以前的丑名，顿时大怒，张口就骂道：“哪个遭……陛、陛、陛、陛下……” 才骂了三个字，李奉慈就吓的两腿一软，扑倒在地上。 殿内其他人也都跟着躬身行礼： “拜见陛下！” 整个垂拱殿内，除了站着的李世民，也就只有殿内最深处的龙椅上，还有一人坐着。 李世民随意的挥手，免了众人的礼节，自己却快步上前，躬身作揖：“见过父皇，父皇近来可好？” 显然，唯一坐着的那个人只有太上皇李渊！ 李渊须发皆白，脸上已经布满了老人斑，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就连说话都显得气息不足一样：“死不了就是。” 李世民赶紧上前，满怀愧疚的说道：“是孩儿的不是，疏忽了父皇的龙体，孩儿这就去叫太医。” 李渊有气无力的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算了吧。” 这一对大唐最尊贵的父子说着最普通的家常，可垂拱殿里的所有人都屏主呼吸，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别看他们都是郡王，对百姓们来说是天边上的富贵人。 可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敢作死，都恨不得自己聋了瞎了才好。 幸好两父子的问候持续的时间不长，李渊就主动开口说道：“二郎，我把族亲叫来垂拱殿，你没意见吧？” 李世民已经知道是什么事，赶紧摇头道：“孩儿不敢。” “嗯！” 李渊喘了喘气，不由得自嘲起来：“老了，不中用了，说两句话的功夫都觉得累。” “既然如此，朕就长话短说了。” 从李世民以下，所有人都恭敬倾听：“请上皇训示。” 李渊直接一指殿中，开口问道：“猪儿，听说你家里穷得要去乞讨了？” 李奉慈大吃一惊，愕然抬头。 能站在垂拱殿里的，就没一个笨人，所有人都猜到今日的事情是与李治的牙刷店有关。 按照李奉慈这些人的想法，那就是“大家都是李氏族人，尽是懿祖光皇帝的子孙，你家有了什么好东西分我一点怎么了？” 无非就是你家当着皇帝，占个大头，大家伙跟着后面喝点汤也好嘛。 可太上皇这问话的口气，并没什么疾言厉色，可仅仅是一句话，就让李奉慈心惊胆战，惶恐不安起来。 太上皇问话，李奉慈也不敢不答，期期艾艾地说道：“启禀上皇，这个，这……侄儿不过是与雉奴说笑而已……” 不等他继续狡辩，李渊又开口了：“那五马分尸呢，你要分谁的尸？” 李奉慈脸色煞白，硬着头皮赔着笑脸：“侄儿说着玩的，嘿嘿……” “哦，说着玩？” 李渊的脸色颇为玩味，看也不看拼命点头的李奉慈，直接问道：“二郎，你觉得这是说着玩的吗？” 郡王们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是要问皇帝的意见。 这就没关系了，反正同样的事情，皇帝都已经做过了，我们不过是学着他的样子而已。 第626章 劫狱 “噗！”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士兵的喉咙，随后他浑身的力气都在迅速消失，最后“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等到陈子晋带人赶到门前的时候，岗哨内的七名士兵全都被用刀放了血倒在地上无法动弹了。 “找钥匙。”陈子晋低声道。 那名女子，也是行动队中的唯一一名女特工，她将一串钥匙递了出来。 “我们有多少时间？”陈子晋看向司机。 “根据距离估算，最近的城防军或者是警察局想要赶过来都要5分钟以上。”司机回答道。 陈子晋抬起腕表，确认了时间之后低声道：“动手，五分钟之内，完事走人。” “是！” 一名行动人员拿起钥匙打开了监狱的铁门上单独开的一个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他拔出手枪，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下一秒他确认环境之后，迅速走了进去，陈子晋手持一把MP18冲锋枪，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来。 其他行动队人员也依次进入。 进入之后，陈子晋迅速派遣几名手持冲锋枪的士兵去两侧的狱警宿舍门口埋伏。 其他人刚走出大门的阴影处时，就看到一队狱警从远处巡逻过来。 陈子晋眼睛好使，反应也快，第一时间瞄准了那队狱警。 “你们是什么……”带队的狱警也惊讶的发现竟然有一队蒙脸的士兵走进了监狱之中，他惊讶的大喊了一声。 但迎接他的却是MP18冲锋枪那低沉的枪声。 “哒哒哒！” 这把每分钟可以射出500发的近距离杀器在此刻发挥出了他的作用，子弹如雨点般扫了过去。 那一排狱警甚至还没来得及抬起枪就被扫倒在地。 “快！迅速靠近监狱！”陈子晋又端着枪再扫了一遍，确认预警死亡之后，换好弹夹向着关押犯人的监狱冲去。 枪声搅碎了夜晚的宁静。 监狱内的狱警们迅速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当他们争先恐后的从宿舍里走出来的时候，却迎面碰上一名早就在此守株待兔的行动队人员。 MP18的枪口之中迅速的喷出子弹，这些刚从房门里冲出来的狱警甚至都来不及端起武器，就被扫倒在地。 而同样的场景也出现在了另外一处宿舍门前。 …… 脚步声从监狱楼内响起，陈子晋放下MP18，转而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手雷。 他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拉响了引线，将手雷丢了进去。 “轰！” 一声猛烈的爆炸声，随后陈子晋还有其他几名行动队人员端着MP18对着甬道就是一顿扫射。 “啊！” 一片灰暗的通道之中传来了无数的惨叫之声，陈子晋一梭子子弹射完，迅速又换了个弹夹。然后他一挥手，几名扛着冲锋枪的别动队成员就飞快的冲了进去。 得益于高效的情报队他们对监狱内建筑布局十分清楚，几乎是摸着黑的就往里闯。 “啊！” 一名冲在最前面的行动对面忽然惨叫了一声，跟在他后面的人也没看清前面的情况立刻开火。 弹雨射了出去，一名躲在拐角阴人的狱警直接被扫翻在地。 “走，去找人！”陈子晋低呵了一声，带着其他人冲了进去。 监狱外的动静早已经吵醒了这些被关押的犯人，他们一个个都冲到铁栏杆前，伸手摇晃着栏杆，然后大喊道：“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陈子晋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们一眼，随后直接冲到了第二间牢房前。 这件牢房内管着七八个人，但这些人却没像两边的那些囚犯们一样站在铁栏前大喊，相反他们是靠在牢房的最里边，并且是围在一起的。 陈子晋从口袋之中翻出来一张照片，然后和面前的一个满脸污垢的女人对比了一下。 照片内的女人笑的十分的灿烂，和此刻挡在小孩和老人身前的那个脏兮兮的妇女差别极大。 但受过专门训练的陈子晋还是立刻就认出两人是一个人。 “我们是陈秉忠派过来救你们的。”陈子晋将照片丢进去，然后拿起冲锋枪对着门锁猛地扫了几颗子弹。 子弹破坏了锁芯，然后一名行动队成员蓄力一脚踹了上去。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锁芯崩开，铁门被踹开。 里面的女人已经抓起照片来看，随后她便相信了陈子晋的话。 那张照片是丈夫贴身携带的，这足够算得上是信物了。 陈子晋走进监狱，随后看了一眼这一行人，一共两名一老一少的妇女、一个十几岁的小青年、两个小男孩还有一个小女孩。 “能行动吗？”陈子晋问道。 “能，能走！”较为年轻的妇女答道。 “好，现在跟我们走。”陈子晋说完带着人往外走。 他们迅速的从监狱之中撤了出去，其间几个小孩还在哭闹，不过被几行动队的人拎着就跑了到也不耽误事。 他们迅速扯到门前，而这时监狱的大门口已经前后听着好几辆没挂牌照的汽车。 “快上车，快走！”陈子晋开始将人往车上推。 但就在这时，旁边忽然有机枪开动的声音。 “哒哒哒！” 那个年轻的妇女几乎本能一般的扑向小孩，子弹瞬间就在她的后背上留下几个窟窿。 陈子晋迅速反应过来，抬起手几枪就扫死了那名躲在一旁的机枪手。 “王五，怎么清扫的场地！”陈子晋大喊了一声，这本该是一场完美的救援行动。 “我……队长我失误了……” 陈子晋来到妇女身前，这是陈秉忠的太太。 另外一个稍大年纪的妇女还有孩子们都扑了过来。 陈子晋伸手在她脖颈上摸了一下，生机全无。 “都别哭了！她已经死了！”陈子晋大喊了一声。 然后他一挥手道：“拽着他们上车，快走！” 随后几名别动队成员扑过来强行拉着几人上车，然后随着汽车的发动之声，一行人迅速向着远处驶去。 …… 当日深夜十二点。 周朝先再次造访了软禁陈秉忠的庭院。 陈秉忠此刻已经不在院中闲坐了，而是在书房之中。 周朝先来到书房之中，在书桌前枯坐的陈秉忠立刻站了起来，看向他。 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换句话说自从周朝先答应要救他的家人，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周司令，是……是有消息了吗？”陈秉忠来到周朝先身前，声音颤抖着问道。 第627章 我与王剧固势不两立 在幽暗的灯光下，陈秉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身体绷直，似乎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一般。 “有消息了。”周朝先拍了拍陈秉忠的肩头道：“你先坐。” 陈秉忠心绪难宁，但此刻还是如周朝先的吩咐，坐在桌边。 “人我们是救出来了，但是在这中间出现了一些意外，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周朝先看着陈秉忠，一字一顿的说道。 陈秉忠心头“咯噔”一下，他缓缓咬紧了牙关，然后点了点头道：“周司令，你说吧，我都能接受。” “好。你的妻子在最后从监狱撤离的时候，被敌人……被江苏军的士兵乱枪射杀了。但索性你的母亲还有孩子弟弟都没事，现在已经安然撤出南京城并且在回宜兴的路上了。” 陈秉忠闻言，心中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悲喜交加。 “宁儿……” 陈秉忠低声的呼唤了一声，然后伸手猛地在桌子上锤了一下。 “砰”的一声响，放在桌上的毛笔也跳起来两三公分。 周朝先站起身来，他拍了拍陈秉忠的肩膀，语气平缓的道：“陈师长，你是个有能为的，我希望你可以分清谁是你的敌人。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我宽限你一段时间再为我所用，但我也希望你明白，我周某人可以是好好先生，但不会一直是。” “是。”陈秉忠低声答应了一声。 周朝先随后转身离开了书房，出了书房，他对立在门边的警卫道：“安排些简单的酒水，他可能会需要。” 警卫闻言忙点了点头。 周朝先走到庭院中央的时候转头看向书房，在书房窗户上，陈秉忠的影子孤单的映照在窗户上。 随后周朝先迈步加速离开庭院。 就在周朝先前脚离开庭院的时候，后脚书房之中的陈秉忠就站起来大声吼道：“王剧固，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陈秉忠很清楚，让自己险些家破人亡的人究竟是谁。 那人并不是周朝先，而是这个王剧固。如果不是他的诬告，自己只要不真正的向周朝先投降，齐燮元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家人，甚至有可能会格外优待。 这个仇，他只能像江苏军第二路军的人身上讨！ 瓷杯被重重的摔在地上，茶水伴随着瓷片洒落一地。 立在书房中央的两人脸色难看的躬身低下了头。 “废物！猪脑子！老子给你们钱，给你们枪，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齐燮元愤怒的声音在书房之中如同雷霆一般响起。 周遭的军官纷纷站起身来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齐燮元几步来到了左边那名军官身前，他伸手拽住对方的衣领大声的咆哮道：“再给我重复一遍，你刚才说了什么？” “大帅，陈……陈秉忠的家眷被人救走了。”军官低着头，身体逗得好似筛糠一样。 齐燮元狠狠地一把将军官推倒在地，他从腰间拔出配枪指向军官，大喊道：“老子毙了你个废物！” 副官还有周围的几个亲近的军官急忙冲了上来，有人抱住了齐燮元的腿，有人抱住了齐燮元的手。他们一起大声道：“大帅息怒，大帅息怒呀！” “啊！”齐燮元大喊一声，抬起手来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 连续的枪响声，挂在房顶的灯泡被打爆，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那名倒在地上的军官赶忙爬起来跪在地上，另外一人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行了，别在这给老子卖惨！”齐燮元此刻也从最愤怒的状态之中微微清醒了一些。 他将手枪拍在桌子上，然后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上。 “再给我好好说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两名负责城防与监狱的军官对视了一眼，随后负责城防的军官小声道：“就是……就是在刚刚，有一伙训练有素的武装分子袭击了我们的监狱。然后他们将陈秉忠的一家老小都给救了出去。” “不，陈秉忠的妻子谢宁被打死在监狱门口。后来我们城防部队迅速反应过来，一路追着他们到了东城区朝阳坊，随后我们就跟丢了。” 军官汇报完后，再次低下了头。 “看来陈秉忠这贼子早就心有反意，来人都安排好了，真是可恶！”齐燮元愤怒的一拍桌子。 旁边一名军官抬头看了一眼，见齐燮元怒气稍消了几分，随后他才道：“大帅，倒也未必是陈秉忠安排的人。您想，如果他早就有了反意，那么为何不在事发之前就将一家老小给救出去？依我看，这多半是那个周朝先搞的鬼。” 齐燮元闻言微微眯起眼睛，随后他冷声道：“立刻开始全城搜捕。如果真是周朝先安排的人，那么这城中必然还有他安排的接应人马！” “我决不允许南京城内外有浙江军的眼线，你们明白吗？” 众军官也晓得这其中的厉害，众人纷纷立正敬礼高声道：“是大帅，请大帅放心，我们一定会彻查南京城，就是从浙江来的一只蚂蚁，我们也必须把它给碾碎！” 军令从大帅府中传出，随后整个南京城内迅速开始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搜捕活动。 一时之间，南京城内外的百姓人人自危。 …… 溧阳城，城头前，陈调元手举着一只望远镜向远处眺望。 便见一支浩浩荡荡的人马正从远处赶来，士兵们皆身穿江苏军的制式军服。 在望远镜的圆形视野之中，一个骑着枣红色大马的山西汉子正扭着头张大嘴巴对身后的士兵们说这些什么。 “那便是太原守备师师长谢飞虎吧？”站在陈调元身边的李黑群也手举望远镜，开口问道。 陈调元将望远镜往下，道：“身材高大，性情粗豪，想来就是他了。只是不知此人为人如何呀。” 他的语调之中略微有些担心。 李黑群也放下了望远镜，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大白牙，随后道：“为人再差应当也差不过陈秉忠了吧。那小子可是临阵叛变呀。” 李黑群和陈调元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的笑意均是一闪而过。 陈调元转移话题道：“王剧固现在如何了？” “不好，现在还是称病不出。” “还是要让他尽快复出，这个老小子，现在怎么像是被吓破了胆子一样。” 第628章 犒赏三军 阳光从天空的东边斜斜的晒过来，秋风颇爽，天气艺人。 坐在先锋团团部的排长于同河坐在椅子上有些坐立难安，他不住的扭过头看向玻璃窗外的世界。 玻璃窗外的操场上，他的同僚们正在进行着上午的操练。 “于同河，你狗日的看什么呢？！”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吓得于同河本能的站起来大喊道：“报告，我看他们训练呢！” 于同河的身体站的笔直，就好像标枪一样，而这就越发显得他身上那件绿色的合体军装越发的挺括。 “你小子紧张什么？不就是师里要给你表彰吗？你看看你连长我，我就没有这点顾虑。”粗犷的声音的主人 魏正德拍着于同河的肩膀大笑着说道。 魏正德的话立刻逗的周围的军人们都低声笑了起来，也正在这时，一直站在团部门口望风的团长鲁阳大喊了一声：“整理仪容，师部的人来了！” 刚才还在嘲笑于同河紧张的魏正德立刻坐了回去，但他后撤的时候一条腿迈的太大，一脚踢翻了凳子，随后他就一屁股坐在空气上“噗通”一声坐空到了地上。 “哈哈哈！” 团部之中顿时响起一阵笑声，团长鲁阳几步冲过来，扶起魏正德，又将凳子给他搬回来，还伸手帮他清扫身上的灰土。 魏正德激动的热泪盈眶，他道：“团长，谢谢……” “闭嘴！”团长鲁阳瞪大了眼睛，喝骂道：“等会要是给老子丢了人，我今天就把你操练死！” 声音刚落下，门口便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鲁阳赶紧站直了身子。 几位身材魁梧的军官抱着几个箱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挂着中校军衔的军官敲响了团部的门。 鲁阳转过头去，“唰”的敬了个礼，空中道：“欢迎上级莅临先锋团视察工作。” 中校军官笑着点了点头，他对鲁阳换了个军礼，说道：“鲁团长，我可要先恭喜你了。我就在这里颁布司令部的奖励吗？” 鲁阳点了点头，迎着中校还有他身后的军官来到桌子前。 当这些军官们走过屋内坐着的军官身前时，这些军官们一个个的都停止了腰杆，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虽然前面什么都没有。 “鲁团长，授奖的人都来了吗？”中校扫了一眼屋内的人，向鲁阳问道。 鲁阳点了点头。 于是中校军官便指挥这手下将箱子逐一放在桌子上。 中校的脸上笑容收敛起来，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军官，然后声音洪亮的开口道：“现在十里沟战役的立功者的授奖仪式正式开始。” 鲁阳带头鼓掌，其他军官们也纷纷使劲的鼓起掌来，一时之间小小的团部之中掌声密集的如同不断响起的雷鸣之声。 开玩笑，这可是给他们颁奖，那鼓掌肯定卖力呀！ 掌声一直持续了将近半分钟才停下，随后中校从纸箱之中取出一个纸张和一个小木盒。 他展开纸条，高声道：“先锋团团长鲁阳，率部下人马，在全军之前率先冲入敌军阵地，荣获一等功，授予紫荆棘勋章一枚。” 鲁阳面色严肃的来到中校军官身前。 中校将嘉奖令交到鲁阳手中，然后打开木盒，将一枚制作精美的紫荆棘勋章挂在了鲁阳的胸前。 而此刻，他胸前已经有三枚闪闪发亮的勋章了。 中校军官右侧的军官从箱子之中搬出一个托盘，这里面放满了亮闪闪的银元，便是刀山火海之中不知道闯了多少次的鲁阳在看到这么多钱的时候，也忍不住轻轻地咽了口唾沫。 中校军官率先鼓掌，其他人也都纷纷大声鼓起掌来。 掌声稍歇，中校军官又继续道：“营长华咏，郭晨，陈涛，荣获二等功，授予白银勇士勋章。” 几名营级军官纷纷起身，一连严肃的走上前去，然后又是授勋，发钱，掌声雷动。 …… 又先后颁发了数枚勋章之后，中校军官将箱子里的最后一枚勋章取出来。 “排长于同河，马元伟，作战勇猛，奋力杀敌，荣获三等功，授予青铜勇士勋章。” 于同河和马元伟“唰”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两人只觉得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一样，然后两人艰难的走到前方。 随后中校军官分别为两人佩好了勋章，随后又给给了他们一百银元的现金奖励。 结束之后，就当于同河和马元伟想要离开的时候，中校军官却一把拦住了他们。 “先别走。”中校军官笑着道：“你们是所有师团立功授勋的军官之中军衔最低的，你们有什么话想说吗？” 马元伟和于同河微微一愣。 这时于同河注意到站在远处已经有几个记者似的人，举起了照相机。 那东西他可不陌生，在城里时就见过好多回了。 看着中校军官鼓励的眼神，于同河咬牙道：“谢……谢谢团部，谢谢师长，谢谢司令，我们一定会奋力杀敌再……再创新功。我们浙江军，必胜！司令万岁！” “砰！”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团闪光在众人眼前爆开，照相机将这一幕永远的留了下来。 马元伟磕巴着嘴道：“我……我也一样。” …… 授勋结束了，马元伟和于同河从团部之中走出来，两人捧着银元往前走着，直到发现被自己手下的兵围住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 “呼。”马元伟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他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是汗，就仿佛是刚跑了个三公里越野一样。 “排长，你胸口这勋章真漂亮呀。” “是呀排长，给我带带呗！” “屁，排长晚上我给你洗脚，你给我带带呗。” 众人起着哄，甚至还有人伸出手来想要摸一下。 于同河一巴掌将伸过来的手排开，然后昂起头神气的说道：“摸什么摸，这叫……这叫青铜勇士勋章。勇士你们晓得吧，就是勇冠三军。” 马元伟没于同河机灵，此刻闻言赶紧点着头。 “不过就这青铜勇士勋章，我还是有点看不上的，你们也一个个别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回头等我拿个更厉害的勋章回来给你们看看，你们就晓得厉害咯。”于同河笑嘻嘻的说道。 “你就吹牛吧！”马元伟伸手拍了于同河一下，随后一帮人便开始了追逐打闹起来。 第629章 开工 授勋仪式几乎是在各个军团之中同时展开，及时论功欣赏，刺激军官与战士们的立功心情。 而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各个军队之中的训练态度都十分的高昂。 毕竟荣耀这种东西如果只是挂在嘴上，时间久了也就寡淡了。 可要是用真金白银的形式落在事物上，那战士们一个个就像是饿极了的小狼崽子，恨不得现在就往去战场上厮杀一番。 立功，然后获得勋章与真金白银，现在激发的每个士兵与军官们都斗志昂呀。 …… “司令，了不得了呀，了不得呀。”参谋长陈以忠通报之后推门进入周朝先的办公室，笑着道：“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呦，什么事呀，让你这老陈都激动坏了，快跟我说说。”周朝先笑着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陈以忠落座之后笑着道：“司令，几天老齐他们找我聊天，里外里都在问咱们什么时候动兵，嘿这帮小子一个个都坐不住了，这都打算提刀上马再去厮杀一番呢。” “我可从来没见过战斗意志这么高昂的士兵，一个个还想主动上战场。”陈秉忠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这样就好，但是你们也要千万注意，可不能让手下的军官还有士兵们生出骄傲的情绪来。需知，骄兵必败的道理。”周朝先笑着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陈以忠说着从随身所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抵到周朝先的办公桌上，然后道：“司令，这是参谋部拟定的作战计划。” 周朝先微微点头，打开来看。 陈以忠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道：“只是我们对谢飞虎还有严轩这两个将领不是很了解，情报部门虽然还在收集情报，但时间太短了，他们也没法判断这两支部队的战斗力。” 周朝先闻言思考了片刻之后道：“那你们就将他们以我军第一师的战斗力为标准吧。” “这……司令这不妥吧？咱们第一师的战斗力和他们比应该还是要强出不少的。” 陈以忠这还并不是骄傲自大，实际上第一师是周朝先亲手带了很久的部队，他的战斗力在浙江军第二路军这个系统之中都算是最拔尖的一支了。 周朝先轻轻的摇了摇头继续看文件，随后道：“我们要把最坏的事情考虑进去。” “溧阳城的位置十分关键。”周朝先将目光从文件上挪开看向陈以忠，语调严肃而认真的道：“拿下溧阳城，我们向西面进军可以直接威胁齐燮元的核心腹地。我们往东进军，则可以威胁江苏军攻伐上海的那支部队。” “所以拿下溧阳城，我们就可以彻底改变江苏与浙江之间敌强我弱的局面。溧阳城我势在必得，此外如果能在溧阳附近全歼敌军的第二路军，那么我们往北发展的空间会变得更大。” 陈以忠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我听说齐燮元正在江苏疯狂的征兵，但是效果并不理想。所以他才会求阎老西，问人家借兵。” “现在他们在溧阳总兵力应该只剩下不到四万人，但谢飞虎也严轩到了，我军的兵力就比对方劣势了。所以我的进攻计划里还是逐步蚕食溧阳城周围的各个小城，从整体上对溧阳实行包围战术。” “切割他们与南京之间的联系，然后逼迫他们出城与我军交战。只要可以进行野战，我对于咱们第二路军还是很有信心的。”陈以忠说道。 周朝先很快就将作战计划看完了，中心思想就是逐步蚕食溧阳城周围的地区。 “好，那就这样进行。此次四个师一起出动，宜兴城只留陈平的浙江边防军的五千人就够了。”周朝先将文件合上，拍板做了决定。 “是司令。”陈以忠点了点头将文件拿起随后道：“那我这就下令了，那帮小崽子们早就等不及了。” “去吧。”周朝先点了点头。 军令随后从司令部之中传达出去，上午还在嗷嗷求战的将士们在得到出兵的命令之后迅速的集结起来，在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四个师团在师长的带领下从驻扎的地区向既定目标行进。 午休过后，周朝先刚进入办公室，就见民政方面的官员走了进来。 “司令，好消息。”财政局局长李涯笑容满面的走进来，进来后他禀告道：“浙江方面已经首肯了我们的提议，他们将一部分的简单工业生产的任务交给我们了。” “就在刚刚，几个作坊……不现在应该叫工厂，都已经开工了。您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周朝先闻言心中一动，着力发展经济一直是他很看重的事情。 但随后周朝先还是压下了去看一下的冲动，现在四个师团同时出发，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自己现在应当在司令部中坐镇中央。 “我就不去看了，你跟我说一下具体情况就好。”周朝先道。 李涯忙点了点头，然后道：“就是些基础的衣物的缝制还有织布这些活，您还别说，那些江苏的俘虏们还乖听话的。自打枪毙了几个刺头之后，那周围的人可都老实这呢。” “而且他们一听还有工钱可以拿，一个个都跪在地上给您叩头呢，说您是他们的再造爹娘。” 周朝先摆了摆手道：“别瞎胡说。” 李涯尴尬的笑了下，随后道：“是，其实依我看咱们不用给他们钱。反正都是俘虏，白干也就白干了。” 周朝先闻言只是笑了笑道：“你呀，就想着占小便宜，以后小心吃大亏呦。咱们给他们的工钱也不多，但是却可以拴住他们的心，若是让他们白干活，只怕三天两头的就会有人闹事，而且你别忘了，他们之前都是军人出身，到时候集合起来怕是连暴乱都能发动得了。” 李涯闻言脑子里只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都觉得一阵的后怕。 然后忙道：“对，对。给点小钱能拴住他们的心也是值了。” “你这个财政局长身上的担子可是很重的，现在是在战乱时期，我对你的成绩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战乱终会结束。” “宜兴城与长兴处于江苏与浙江的交接地区，从先天上就占据着地利优势。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做不出成绩，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第630章 开战 “是，是。”财政局局长李涯忙点头称是。 “行了，你切去吧。”周朝先对他摆了摆手，于是李涯便迅速退出了办公室。 他前脚刚出去，后脚姜来就捧着一份电文走了进来。 “司令，第一师发来了电报，他们已经抵达了目标地区，且已经展开攻势了。” 姜来禀告道。 …… 溧阳以南三十里的地方是一处名叫古县的地方。 “轰！” 一发迫击炮落在并不算高的城墙上。 剧烈的爆炸震动了整片城墙。 此刻正拿着长枪的古县守备队士兵们正颤巍巍的躲在一段完好的城墙后面。 迫击炮爆炸的地方瞬间飞出几根残肢断臂，吓得这些守备队的士兵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古县虽然在江苏军的治下，但包围古县的军事力量却并非是正统的江苏军，而是地方上自筹的民团力量。 其实这时的军阀们虽然名义上占据着一大片地方，但是他们的军队却并没有真真正正的掌控这域内的每个地方。 实际上只是在交通要道或者是重要地区布置正规军才是常态。 “县长给溧阳发的电报有回应吗？”守备队队长扶着帽子，大喊道：“凭咱们手里这些玩意，可没法跟浙江的正规军向抗衡呀。” 县长的手下躲在更远的地方，此刻他听到有人对他说话，这才敢抬起头来。 “还没信呢，能不能顶住你们都被先顶上去，别忘了没有我们老爷，你们还都在田地里面讨生活呢！”县长的手下大声喊道。 此刻又是“嗖”的一声，然后一发炮弹直接落在城门正上方。 “轰！” 剧烈的爆炸声直接将那一段的女墙给炸塌，碎石子被崩的满天乱飞，许多守备队的士兵不是死于爆炸，而是被那些被崩飞的石子所伤。 “啊！我受伤了。” 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声，随后正片城墙上都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 古县城城墙外，一连的魏正德举着望远镜看着城墙上面的情形暗自皱眉。 第一师当然不可能一座县城一座县城的打，而是根据不同县城的具体情况分别派不同的部队去打。 而古县便是落在了这个第一连的身上。 “他娘的，古县的守军在干嘛，打也不大，投降也不投降。”魏正德放下望远镜骂了一句。 迫击炮排的排长跑过来问到：“连长，那咱们还继续炸吗？” 魏正德想了想摆了摆手，然后叫来了二排长马元伟。 “你去喊话，告诉他们缴枪不杀。”魏正德吩咐道。 马元伟闻言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士兵小步跑了过去。 魏正德又叫来于同河，吩咐道：“你们排立刻准备作战，做好要硬攻的准备。” 于同河点了点头，说了声：“连长你放心吧。”然后带着第一排的士兵就冲了上去。 马元伟来到城门下，举着一个用铁皮构成的简单扩音皮大声吼道：“古县的守军你们听着，我们是浙江军第一师的部队。你们现在立刻出城投降，我们保证缴枪不杀。” 城墙上，守备队的士兵们听到外面的喊话声，连忙看向队长。 队长也拿不定主意，他看向县长的手下。 此刻县长的手下脑子很是清楚，他知道自家主子是南京也就是齐燮元封的官。 古县一旦让出去，那县长就再也别想在古县的老百姓头上刮油水了。 不能盘剥百姓，他们哪还有钱？所以是万万不能降。 看见城里唯一一支准军事头目看向自己，县长手下大叫道：“不能降。” 说完他还从怀里掏出把手枪来，对着天空猛地开了一枪。 “砰！” 当枪声响起的时候，城外的马元伟立刻趴在地上。 魏正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他大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于同河攻城！” 一排长于同河领命，立刻一挥手，手下一名士兵拿着一个炸药包就冲到了县城的城门前，并将炸药包按了上去。 当时他们第一连刚在城外列队的时候，城内的守军还开了一两枪。 但当几发迫击炮打过去之后，城墙上立刻就哑了火。 这时候别说什么机枪火力来压制安装炸药包的士兵，就是都没人敢往这边看一眼。 炸药包安装完毕之后，随着引信的燃烧，随后便听一声“轰”的爆炸之声，城门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手雷！”于同河大喊了一声，随后立刻几发手榴弹就被从缺口之中丢了进去。 几声爆炸声后，于同河挥了挥手道：“进去。” 他拿着一把手枪迅速靠近城门，随后他看到几个人影出现在城门之中，于同河举枪便射。 他枪法极准，那几道人影瞬间就倒在地上。于同河当先越过城门，随后机枪手快速冲了进去并枪占了有利地形。 他们并未遇到顽强的抵抗，甚至可以说除了刚开始出现的那几个人影外，于同河他们都没看到人。 “上城墙……等等！”于同河刚从掩体中站起来，却忽然听到城墙边上传来了脚步声，于是他又立刻蹲了回去。 机枪手调转了枪头，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浙江的大爷们，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呀。”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从城墙那边传来：“我们过来了，你们可千万别开枪。” 于同河闻言扭过头对机枪手做了个听我指挥的手势，然后大喊道：“好，你们现在走过来。” “我们出来了……” 随后就见几十名身穿各色衣服背上扛着枪的人走了出来。 机枪手的手指本来刚刚已经移开了扳机，但看到他们身上带着枪，又一次扣了回去。 于同河也瞪大了眼睛，他抬起枪对准面前的人大喊道：“把枪扔在地上，快点！” 一排的战士们也都大喊道：“把枪扔了。” 那些古县的守备队士兵们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一个个慌忙的摘下枪跪在地上。 而此刻城门的洞口之中，马元伟也已经带着第二排的战士冲了进来。 马元伟与于同河在军中一起训练很久，早就形成了默契，他将枪背在肩膀上大喊道：“二排跟我上。” 于是在一排的戒备之中，二排的战士们冲过去，一边将这些人和武器分割开来，一边将人驱赶到了一处。 第631章 惊变 当于同河和马元伟等人控制住局面后，一连的连长还有其他士兵也从洞口进了城。 这是这些投降了的守备队们的士兵已经被用绳子困住了手腕还有脚踝，便是想反抗也没有办法了。 马元伟一脚狠狠地踹在一名守备队士兵的身上，然后瞪起眼睛问道：“他娘的，刚才是谁开了一枪？” “哎呦，别打了。”挨打的那名守备队士兵连忙求饶道：“大爷，可不是我，不不是我们，是那县长的人开了一枪，您要找麻烦得找他去呀。” “谁是县长的人？”这是一连长魏正德已经快步走了过来，高声问道。 “大爷，就是那边那个穿着长袍的人。”一名士兵一看后进来的这人显然官要比其他人大，赶紧讨好的道。 魏正德扫了一眼，守备队的人穿这各色的衣服，但不难看出都是农民们干活时穿的贴身短打的衣服，只有左边一个人穿着一袭灰色的长袍很是显眼。 “那他给我拎过来。”魏正德伸手一指那人，高声的道。 两名士兵收起枪，小跑着来到那名身穿长袍之人面前。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呦。”那长袍马褂之人一看到两个士兵如狼似虎的冲过来，三魂六魄都给吓走了大半，低声哀求起来。 两名士兵则不由分说的将人给拉了起来，将他拽到了魏正德身边。 魏正德扫了那名穿着马褂的中年人一眼，见他身上脏兮兮的，脸上更是青一块肿一块的，显然是刚挨了一顿打。 “你就是县长手底下的人？”魏正德板起脸来问道。 浙江军军纪严明，当魏正德一板起脸来，一股子威严之气直吓的那名中年人浑身打了个哆嗦。 “妈耶……我不是……不我是，我跟县长不熟呀，军爷，真不熟。”中年人语无伦次的回答这。 “哼。”魏正德冷哼了一声，冷声道：“你还是个带把的不？老子只是问你话，你就一副要被吓死的样子，站好了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们还不至于为难你。” 中年人闻言立刻清醒过来，能活就好。 中年人使劲的点了点头，然后道：“军爷您问，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县长现在在哪里？还有县里除了这支武装力量还有没有其他的武装力量？” 中年人闻言忙答道：“我们县长现在应该是带着他的三房姨太太躲在城西的一个偏宅之中。我们县里就这一支守备队，除此之外县里就再也没有会使枪的了。” 魏正德闻言心按了大半。 溧阳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县城海了去了，还有许多的村寨。那些县城守备力量充足，那些村寨之中有大队的团连队，这些第一师上下只是了解了个大概，但是具体情况却不知道。 魏正德担心的就是这县城之中还有其他的成编制的军队，如果还有的话，估计就要巷战了。 巷战要打下去，可就很难收场了。 “好，你现在可以活了。”魏正德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 “呼——” 穿着长袍的中年人听到这话，如蒙大赦一般，他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刚才在城上开了一枪之后，守备队的士兵们倒是的确没有第一时间投降。 但后来城门被炸开了，几个守在城墙下的弟兄稀里糊涂的就被冲进来的浙江人给打死了。 这些人的死就成了击溃这支由贩夫走卒们组成的守备队上下的意志了。 当时守备队队长大喊了一声：“我投降了，有没有跟着我投降的？” 而后那几十人的守备队成员们纷纷踊跃的举手，争先恐后的表示愿意投降。 谁不知道外面那是浙江的正规部队。他们一年到头都挣不了几个银元，犯不着为这点小钱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呀。 而作为县长的下属的中年人则想再次施压，但他刚一开口，就被投降心意已决的守备队士兵们给冲上来一顿暴打。 …… 魏正德一把抓住中年人要瘫软下去的身子，中年人惊慌失措的看向魏正德，却见对方正板着脸眼中写着怒气。 “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怎么站都站不稳了！”魏正德大吼了一声。 这吼声落到中年人耳中，就仿佛是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一样，中年人瞬间本能的挺直了身子，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分毫。 魏正德这才满眼，他转头将于同河叫来吩咐道：“老于，你和一排的兄弟们带着这个人去抓县长。你要记得，县长的财产，无论是银元还是古玩字画，都要封存起来带到县衙里。” 魏正德说到这里脸色又严肃了几分，他叮嘱道：“军中的纪律你是知道的，要是你们敢私藏战利品，哪怕是一个银元，回去之后都要军法处置，明白吗？” 于同河收起笑容，点了点头道：“明白。” 浙江军第二路军内军法森严，而私藏战利品，在军法之中写得清清楚楚，不论数额大笑，一旅枪毙。 “好。你们现在就去。” 于同河领命之后，拍了拍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中年人道：“喂老兄，可以走了。” 中年人闻言这才敢微微挪动了一下脑袋看向于同河并问道：“往何处去？” “带我们去找你们县长，快点别废话了。”于同河拽着中年人带着第一排的战士往城里走去。 魏正德对剩下两个排的人下令道：“第二排带着这些人前往县衙，把这些人暂时关在县衙的牢房之中，然后你们将县衙全部控制住。” “是。” “第三排六人一组，分为五个小队，在街上巡逻安民。若遇不服者，立刻枪决。” “是！” 军令下达，剩余的两个排立刻行动了起来。 …… 古县县长此刻正躲在他的偏宅的大门之后，将脑袋贴在门缝上往外面观瞧。 街面上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 县长随后在院子里就不停的踱起步来。 “怎么溧阳的援军还不到呀……不知道城里那些守备队能不能顶到溧阳的援军达到。” 这位县长内心不安极了，刚才他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声音，随后城里可有安静下来了，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县长赶紧冲到门前往外面扒头去瞧。 第632章 破局之法 “砰！” 大门猛地被从外面撞开，扒着头往外瞧的县长躲闪不及，往里弹开的门板直接撞在他的脑门上。 “哎呦。”县长哀嚎一声，身体向后面滚了两圈方才停下。 县长刚站起来，就看到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在了他的脑门上。 “别动。”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县长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他低声哀求道：“大爷，我有钱，我有钱你把我放了成不？” 这时两名士兵已经快步跑到了县长身后，他们伸手就将县长给架了起来。 一名士兵用一根绳子捆住了他的双手。 这时县长也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全是一群身穿土黄色军装的扛枪男人们。 县长心知坏事了，果然还是让这些浙江兵们给打进城里来了。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顿打转，可最后却停在了站在士兵后边的一个熟悉的人的脸上。 是自己的手下。 怪不得对方这么快就找到自己这个位置很偏僻的宅院，原来是有人出卖了自己的行踪。 县长此刻终于是安耐不住了，对着自己的那名手下破口大骂道：“混账，混账，你敢背叛老子，知不知道是谁给你钱养活一家老小，你敢……” 一支步枪的枪管伸进了县长的嘴里。 县长立刻停止了大骂。 “再废话，老子就一枪将你的脑袋给轰上天。”拿着枪的男人一字一顿的说道。 …… 溧阳城，第二路军的司令部中。 一名传令兵快步从大门处跑到书房门前，传令兵的额头上噙满了汗珠，他在书房门口站定禀告道：“司令，收到云县求救电文。” 书房之中，坐在主座位置上的陈调元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 一名参谋军官将一面红色的小旗子拿了起来，然后在地图上找到云县的位置，随后将红色的小旗子插了上前。 而门外的传令兵对着陈调元的方向敬了个军礼之后就转身跑远了。 陈调元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握着茶杯的手却在恍惚之间轻轻的颤抖了几下，但马上陈调元就稳住了心神。 不能慌，不能乱。越是这种情况，自己就越不能表现出不安来。 陈调元在内心如此对他说道。 如果他作为浙江第二路军的司令都坐立不安，那紧张的情绪将会如同传染病一样，迅速的在军中传播开来。 而遇战则慌，是兵家的大忌。 行军打仗是很考验人的勇气、谋略、准备等能力的。而心态上的变化则会直接影响军事主官们在军事战略上的判断。 而判断上的失误是很有可能直接影响一场甚至是一个大区域内的战局的。 陈调元输不起了，而江苏方面在溧阳附近也输不起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之后缓缓起身来到地图前。 随着陈调元的动作，其他军官们也站起身来来到地图前。 一副溧阳与长兴之间的军事地图赫然挂在墙上。 溧阳城的方向被用一个蓝色的圆圈圈这，而周围的县城上则插着一面绿色的小旗，这表明这块地方目前属于溧阳的控制范围。 但绿色的小旗数量已经很少了，仅在溧阳城周围一圈的县城上还差着绿色的小旗。 更周围更多的县城已经插着红色的旗子，并且这些红色小旗隐隐对溧阳城呈现出包围之势。 就在陈调元嘴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调元合上了刚刚张开的嘴唇转过头去。 又是一名传令兵快速的跑到书房前站住，然后满堂的军官一起望向那名传令兵。 “司令刚收到电报，陈县也被围了，他们正在想我军求援。”传令兵大声道。 在场的军官脸色刹那之间都变化起来，这其中便是陈调元的脸色都隐隐一变。 倒是刚加入到第二路军的严轩与谢飞虎的脸色入场。 陈调元对着传令兵挥了挥手，随后他望着传令兵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后，他方才转过身看向面前的地图。 陈县位于溧阳城以南三十公里的地方，位于溧阳与宜兴之间唯一一条官道旁。 这个县由于起优异的地理位置，所以算得上是溧阳周边的首屈一指的大县了。 而从军事上来说，这个县城的地理位置又特别关键。 如果陈县被浙江军占领了，那它就会变成浙江军向溧阳城发动攻势的一个桥头堡。 而宜兴城也可以利用官道便捷的运力迅速且不间断的通过陈县向溧阳运送战略物资。 可以说如果陈县被浙江军站住的话，那江苏军将会陷入到劣势之中。 而谢飞虎和严轩此刻也一起看着地图，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陈县的重要性，可此刻当他们仔细的看了一眼地图之后，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李黑群在众军官开口之前说道：“司令，陈县不能丢，我们应该派兵支援。” 陈调元凝望着地图，心中闪过无数个年头。 “陈县现在有多少兵？”陈调元开口问道。 “陈县现在只有一支江苏边防团在驻守，人数应当在1500人左右。”李黑群回答道。 陈调元再次沉默起来。 他默默地凝望着陈县的方向，心里闪过无数个年头。 他作为江苏军的宿将，在战场之上应该采取什么措施他很清楚。 但此刻却有一个疑问盘恒与他的心中。 那就是他们即便出兵，能否打的赢向陈县进攻的浙江军？ 陈调元虽然不可能跟别人说自己是被周朝先打怕了，但在他内心之中却已经认可了这个观点。他与周朝先大大小小交战了数场，可却没有一次是占据优势的。 他的信心已经被周朝先给打没了。 “出兵的话……有信心可以打退浙江军吗？”沉默了片刻之后，陈调元开口问道。 江苏军的军官们一时间纷纷沉默起来，他们谁都不敢这时候站出来说有信心打赢。 如果他们不了解浙江军，不了解周朝先的话，或许他们会拍着胸脯如此说。 但此刻的他们足够了解周朝先也足够了解这支与众不同的浙江军。 他们了解的越多，也就越发的惧怕这支由周朝先统帅的浙江军队。 他们真被周朝先给打怕了。 沉默，又是久久的沉默。 谢飞虎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道：“陈司令，我有信心。” 第633章 我敢打 同时从山西来的严轩虽然也不屑于这些江苏人的胆怯，但他却也没想当这个出头鸟。 毕竟他和谢飞虎是远道而来的“客军”，对当地的地形并不了解，而且对于那些浙江军也很陌生。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让这些本地人，也就是陈调元等人作为主力先和浙江军打上几仗，而他和谢飞虎则在旁边助阵同时观察这些浙江军的特点。 而不是现在一门心思的直接莽上去和对面的浙江军开战。 但是严轩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谢飞虎见这些江苏军的将领一个个都怯懦不敢言后，直接挺身而出了。 严轩忙上前低声道：“飞虎，不可莽撞。”说着便要将谢飞虎给拉回来。 他们两人作为阎锡山派给齐燮元的援军，怎么可能冒然就与浙江军开战。 两个师团要是直接被打伤了根本，他们回去都没办法向阎大帅交代。 现在把谢飞虎劝回去，面子上虽然有些妨碍，但是却可以避免因为莽撞而失利。 里子和面子，显然严轩选择了里子。 在场的军官们纷纷看向谢飞虎还有严轩，然后不发一言。 显然他们是给谢飞虎留了退回去的机会。 严轩伸手拽了一把谢飞虎，但后者巍然不动。 谢飞虎朗声道：“各位，我们太原守备师是生力军，子弹充足，炮弹也足。我就不相信他们浙江军是三头六臂。即便他是三头六臂，今天我也要把他的胳膊给他斩了！” 谢飞虎的话掷地有声，江苏军的众人都在心中给他点了个赞。 站在谢飞虎身边的严轩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知道谢飞虎是个倔强的人，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倔强到了如此程度。 谢飞虎对着陈调元敬了一礼，然后道：“请陈司令下令。” 陈调元脸色严肃起来，然后正色道：“谢师长，现在我代表第二路军司令部对你下达指使，你部太原守备师，立刻从官道向陈县进发，务必要守住陈县，不使其沦落。” 谢飞虎立正敬礼，高声道：“遵命。” 随后谢飞虎也不磨蹭，转身就走。 司令部中的一众军官一起陪着谢飞虎来到司令部外。 谢飞虎的副官冲过来将一匹战马牵了过来，他握住缰绳后转过身对着送他出来的一众军官道：“好了各位，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陈调元上前握住谢飞虎的手，然后道：“谢师长，我预祝你旗开得胜。我们在溧阳城给你摆下庆功宴，等你回来吃宴。” 谢飞虎点了点头。 随后李黑群也走了过来，拍了拍谢飞虎的肩膀道：“谢师长，浙江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是以你的能力，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谢飞虎闻言笑了笑道：“多谢。” 随后一众江苏系将领纷纷上前祝谢飞虎旗开得胜。 随后严轩也走了过去，他压低声音对谢飞虎道：“你小子，算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这些浙江军不好对付，你千万要小心，如果真的不敌，抽身速度要快，千万不可恋战，明白吗？” “好了，你小子就别担心我了。”谢飞虎笑着拍了拍严轩的肩膀，自信满满的说道：“你就在这等着喝我的庆功酒吧。” 谢飞虎说完转身在副官的帮助下跨上战马，他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随后纵马在侍卫队的护送下向着军营方向冲去。 三十分钟后，一名传令兵进入司令部门前。 “报，谢飞虎师长已经率领太原守备师向陈贤方向进发，预计四个小时之内能够抵达陈县。” 陈调元挥了挥手道：“去吧。” 传令兵远去之后，所有人均站立起来，默默地来到军事地图前，猜测着战场上可能会发生的走向。 …… 陈县城外，新编第七师的第一旅旅长江森手举着望远镜默默的扫视着城墙上的守备情况。 这时一名传令兵快速跑了过来，禀告道：“旅座，前去劝降的兄弟腿部中弹，已经拉回去医治了。” 江森脸色一变，骂道：“他娘的，不降就不降吧，还敢开黑枪。传我的军令，让炮兵连给我狠狠地轰他娘的！” 副官闻言立刻拿起一变的电话，给炮兵连打了过去。 新编第七师的炮兵连主武器的五门瑞士苏罗通公司生产的88毫米野战炮。 此刻炮兵连连长接到旅长江森的命令之后，放下电话高声道：“全军注意，向既定目标五发急速射准备！” 炮兵们纷纷行动起来，三分钟之内就已经完成了开跑前的准备工作。 “全体开炮！” 随着连长的一声命令，五门88毫米的野战炮瞬间立刻一起开火。 一发发炮弹从炮管之中飞出，在天空之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落到了陈县的城楼之上。 “轰！” 爆炸之声纷纷响了起来。 便见陈县城楼之上，很快就连续爆出了一团团的火花，甚至在南城墙西面的一块地方女墙还被炸塌了一节。 五发急速射之后连长立刻高声道：“马上转移！” 炮兵们也早有准备，立刻将大炮搬起来放在驴车之上，然后赶着驴子们往既定的方位转移。 就在最后一门野战炮搬上驴车离开刚刚的位置五分钟后，连长就看到一个黑点从天空之中划过，随后落在了刚才他们炮兵连的阵地之上。 “轰！” 剧烈的爆炸声裹挟着风浪向着四周涌去。 连长大喊道：“快，迅速转移，迅速转移！” 下一秒，又一发炮弹落了下来。 “轰！” 连长和士兵们拼命地抽打着驴子控制着他们向四周奔去，而随后这片炮兵阵地立刻化作了一片火海。 一发接着一发的炮弹从陈县的之中射出，刚才炮兵连所在的那块平整地带，此刻已经被炸得坑坑洼洼的好似月球表面一样。 …… 江森的目光从后方炮兵阵地移开，他的脸色变得很是阴沉。 乖乖，这个陈县的守军装备还真是精良，竟然来野战炮都有。 江森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高声道：“一团长，二团长！” 一声命令，两名团长迅速的跑了过来。 江森道：“一团长，主攻的任务交给你，有没有信心拿下陈县？！” 一团长杜安歌立刻立正高声喊道：“是，我们一团有信心拿下陈县。” “好，助攻的人物就交给你。二团长，你负责在旁边策应掩护。” 第634章 陈县 “是！”两名团长齐声喊道。 两人快步离开司令部，两团兵力尽出向着陈县南门方向进发。 看到两个团部向着南城门进发，江森又叫来了三团长。 “你们团的任务是去东城门前骚扰敌军，做佯攻之态，明白吗？”江森下令道。 三团长点了点头道：“请旅座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之所以派三团去佯攻，就是因为江森不想让陈县的守军把这场城市攻防战打得太舒服。 如果敌军发现他们只将兵力囤积在南城门前，那敌军也会集中力量扼守南城门。 如果任由依托有利地形且有人数优势的防守方集中一点进行防守，那么南城门的进攻压力将会是巨大的。 而第三团从东城门佯攻，则势必会牵扯陈县守军的注意力以及防守重心，到时候就很有可能可以为主攻的一二两团减轻压力，更甚者是撕扯出空间让一二两团完成进攻任务。 …… 第一团的团长杜安歌从远处观望这陈县的城门布防情况。 敌军在城楼上方，以及城楼下方都布置了大量的防御工事。由此足见敌军守住陈县的决心。 城楼上，几挺机枪正从女墙还有掩体之间探出来显示着存在感。 而南城门前，也有敌军布置的一个防御阵地。 阵地由一个机枪堡垒还有一段横在门前的掩体组成。 “老李，对于此次进攻任务，你有什么看发不？”杜安歌看向自己手下的一样长李兴言道。 “团长，我们需要机枪的掩护才能靠近敌军位于城门前的堡垒。机枪堡垒我们只能用炸药包去爆破，但他们机枪堡垒的位置选的很妙，我军想要炸掉它，恐怕……很难。” 杜安歌闻言微微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李兴言忽道：“咱们可以让炮兵去炸，你说能成不？” 杜安歌闻言望着机枪堡垒的防线，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够呛。” “我们炮兵连刚刚和敌人对射了炮火，此刻如果让他们对下方的机枪堡垒实施轰炸，只怕凭借着88毫米的炮弹未必能把那个机枪堡垒给炸掉呀。更何况敌人的炮兵也在找咱们炮兵连的位置，旅座也不一定会答应。” 李兴言闻言沉默的看着南城门的守备情况，随后还是道；“团长，那还是用本办法吧。让旅部机枪压制敌军城墙上的火力，然后咱们从地面摸过去端了他们机枪堡垒。”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杜安歌目光坚定的道。 他下定主意之后，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起身对身后的第一团的军人们大喊道：“兄弟们，我们第一团要负责主攻任务，告诉我，咱们第一团的口号是什么？” 一团的将士们纷纷大声吼道：“杀敌立功，马上封侯！” 杜安歌接过副官递过来的一把步枪，然后高声道：“一团的儿郎们，跟老子走！” 说完杜安歌第一个跨出阵地向着南城门方向靠近。 …… 看着一团将士们先后跃出，拿着望远镜的江森高声道。 ：“机枪阵地，掩护！” 军令从指挥所能传达到前沿的机枪阵地之中，几挺重机枪纷纷抬高了枪头，对准了城墙上的陈县守军，随后扣动扳机将弹雨倾斜出去。 城墙上的陈县守军也发现了正在向南门进发的两支军队，重机枪立刻从掩体之后探了出来，向着城墙外靠近的两支军队扫射开来。 第七师的机枪之中射出的子弹仿佛狂风暴雨般的向着陈县城头上的守军射去。 但城头之上的守军的机枪手，仍然能在城墙与掩体的掩护下向外扫射着弹雨。 第一团的士兵冲的太猛，瞬间就有十几名士兵被扫倒在地。 而因为他们选择曲线前进，所以此刻地面机枪堡垒并不能直接扫到他们。 一团现在头号的危机是怎么解决脑袋顶上的问题。 杜安歌匍匐在掩体之后，他偷眼望向城楼之上的守军，大喊道：“掷弹筒呢？能不能压制住敌军的机枪手让我们靠过去？” 随着杜安歌的呼喊之声，手下的士兵们仿佛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立刻开始退后组装迫击炮的支架。 杜安歌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之意，新编第七师的许多士兵都是后来补充上来的新兵。 新兵们第一次上战场，显然是被城头上的陈县守军们给打蒙了，不然在军事操练之中训练过无数次的步炮协同作战，此刻也不会忘得一干二净。 但幸亏现在还没有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恶果。 三门迫击炮在掩体之后组装完成，士兵们立刻将炮弹送入到掷弹筒中。 三发炮弹飞上城墙，眼前压制他们的机枪阵地的位置瞬间就燃起三团火花。 “得手了！”一名掷弹筒兵兴奋的站起身来。 但是下一秒，原本他以为应该挺火的机枪再次扫了过来，而这次直接瞄准向站起来的士兵。 弹雨洒在那名入伍不久的掷弹筒兵的身上，在他军装上留下四个弹孔之后，他重重的向后方倒去。 “该死，你们没射正，快调整方向！”杜安歌缩着身子躲在掩体之下，弹雨从他的头顶扫过，崩起来的石子和泥土洒满了他的头顶。 眼见着同僚倒在血泊之中，几名掷弹筒兵迅速傻了眼。但片刻后他们在排长的喝骂声中，重新镇定下来。 “向左偏移一些，三发一起射。”排长大喊道。 几名士兵按照排长的指使迅速调整了掷弹筒的朝向，然后炮弹塞入掷弹筒之中。 “轰！” 又是数道爆炸之声，城楼上那挺封锁住他们方位的机枪这一次哑了火。 “快走！”一样长李兴言从掩体之中跃了出来，迅速向着城墙地下冲去。 第一团的士兵们也追随者他的身影从掩体之中窜出来，向着城墙根低下冲去。 远处，他们便进入了机枪堡垒的射程之中。 德式重机枪那标志性的类似于布条被扯断的声音响起，成排的士兵瞬间就倒在血泊之中。 “爬下，爬下！”营长李兴言大喊道。 有经验的士兵早已经匍匐下身子，而那些反应较慢的，则直到机枪的子弹射穿他们身体的时候，方才回过味来爬下躲藏起来。 子弹呼啸这收割这浙江士兵的生命时，忽然李兴言看到天空之中几个黑点落了下来。 第635章 向着炮弹冲锋 炮兵的支援虽然来的迟了，但是终于还是到了。 “轰！” 一发炮弹正射在机枪堡垒的正上方，爆炸声忽然响起。 李兴言全力趴在地上，虽然他距离机枪堡垒还记几百米的距离，但他已经感受到了爆炸时的风浪贴着他的脑袋顶划过。 爆炸之后，李兴言抬起头看过去，但让他失望的是这一发炮弹仅仅是在机枪堡垒的顶部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印记，除此之外没有对它造成任何的实质性伤害。 堡垒之所以称之为堡垒是因为其是由大量的水泥与钢筋制成，如果没有穿甲弹，或者是口径巨大的重炮，基本上是很难用炮弹字节击溃。而88毫米的野战炮，显然不具备直接摧毁这样一个堡垒的能力。 下一秒，又一发炮弹落了下来，这次落在堡垒的前方轰起无数的尘土。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李兴言的心中生起。 他知道炮兵连在开完炮后肯定会迅速再次转移阵地，他们不可能给予敌军机枪堡垒以持续性炮轰。 李兴言爬了起来，半蹲着身子对身后的士兵们道：“起来，都爬起来！” 军令如山，此刻纵然一营的战士们心中恐惧之际，但他们还是习惯性的服从上级军官的命令，一个接一个的爬起来以半蹲的形式围在李兴言身前。 李兴言抓住手下一连长曹英的军装，压低声音道：“等会我让你冲的时候，你们连就靠过去，然后躲在炮弹炸下来的弹坑之中，速度要快。” 曹英看向前面短暂停火的机枪阵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是，营长。” 李兴言安排完一连之后，又拽着掷弹筒排的排长的已领道：“等会你给我对着敌军堡垒前面一点点猛射，我不叫你停不许停，明白了吗？” 掷弹筒排的排长已经大概能明白自家营长的疯狂计划了，使劲的点了点头。 “轰！”又一发88毫米的野战炮炮弹落在敌军的机枪堡垒之上。 李兴言对着曹英喊道：“就是现在。” 曹英闻言咬紧了牙关，然后举起手中的步枪大喊道：“弟兄们，跟老子冲！” 说完之后他半躬这身子头一个向着敌军的机枪堡垒方向冲去。 在他身后，一个接一个的一连战士们扛着枪跟了上去。 李兴言转过头对着掷弹筒排的排长道：“开火！” 一声军令，一发接着一发的炮弹从掷弹筒中射出，然后落在了机枪堡垒的周围。 88毫米的野战炮都不能损伤这个坚固的堡垒半分，更别提口径更小的掷弹筒射出去的炮弹。 但这些炮弹也足以在地面上炸出漫天的尘土端在的遮蔽这机枪堡垒之中的视线。 可谁说没有清晰的视野就不能够开枪呢？ 在一片尘土飞扬之中，机枪阵地之中重机枪再次轰鸣起来。 “啊！”曹英觉得自己左臂一麻，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 在他身前，三十几名士兵直接应声倒地。 机枪还在轰鸣着，弹雨无情的收割这一连战士们的生命。 曹英匍匐在地，他扭过头往后面看去，在自己身后大约有五十名战事及时的扑倒在地，还能活动。 而前方那个足够容纳士兵藏身的弹坑就在前方三十米的距离。 曹英咽了口唾沫，然后他回过头大喊道：“有……那个炸药包还在吗？” 半晌后有人大声喊道：“还在。” 曹英目光扫过身后的众多将士，然后喊了声：“周虎，你平时不是老是吹你可以将手雷扔一百米远吗？现在是你展示的机会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此刻闻言咬紧了牙关，他从怀中摸出一颗手雷，然后瞄准了前方还在扫射着的机枪堡垒。 哪里是一个大概司令部观察窗一样的区域，自己有信心能命中。 于是周虎大喊道：“连长，火力压制！” 曹英立刻就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于是曹英率先扛起步枪瞄准了对方的机枪位置然后扣动了扳机。 在他背后的士兵们一起向着对方机枪的位置倾注火力。 周虎瞅中时机一跃而起，手中的手雷拉开引信后向着机枪的位置丢了过去。 在众人的目光中，手雷竟然直接被丢了进去。 “周虎干得漂亮！”曹英大喜，可当他转过身去时，却看到周虎的胸口已经出现了两个弹孔，身体正向着后方倒去。 但是曹英已经来不及悲痛了，堡垒之中响起一声爆炸之声。 一直在扫射着他们的机枪停了下来。 但是这个时机不会太久，因为其他的机枪手会迅速接替阵亡者的位置。 曹英一跃而起，大喊道：“冲，快冲！” 残余的五十多名士兵从地面上站起追着曹英的步伐冲向前方的弹坑。 大约二十秒后，刚停下的机枪再次嘶吼了起来。 起步晚或者是跑得慢的士兵被无情的扫倒在地。 子弹贴着曹英的头皮射向后方，曹英匍匐在弹坑之中不敢露头。 “炸药包在吗？”曹英看向和自己一样匍匐在弹孔之中的士兵，低声问道。 一名战士将一个炸药包交到了曹英的手中。 就在这时，一颗手雷忽然滚进了弹坑之中，敌军显然是发现了有人藏在这里。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名战士忽然扑了上去，他将手雷压在自己的身下，下一秒“砰”的一声爆炸声在他身体下方炸开。 那名押着手雷的士兵安静的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他娘的我跟你们拼了！”一名战士终于忍受不住战友一个个的死在自己前面，他冲出弹坑，但是下一秒弹雨就射穿了他的身体。 曹英对着众人做出下压的手势，然后他依然决然的用完好的手臂夹住炸药包，然后缓慢的趴在地上向着敌军的机枪阵地爬取。 机枪阵地的设计窗口距离地面大约有五十公分，此刻曹英是在敌军的射击盲区之中。 但敌军一经发现了他的踪迹，所以他依然有被乱枪甚至是一颗手雷炸死的风险。 一连的一名排长忽然扛着前站了起来，他举起枪便要向射击窗里射击，但是下一秒弹雨就贯穿了他的身体。 随着他的倒下，又有战士冲了起来。 他们都是在为他们的连长吸引着火力。 曹英咬紧牙关，奋力向敌军的机枪堡垒爬取。 第636章 加速 当曹英爬到那还在向外倾斜着火舌的机枪堡垒的射击窗口之下的时候，他甚至能感受到重机枪枪管之上散发出来的炙热之感。 曹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次的成功的爬到机枪阵地前的事情很难再次复制了。 如果现在自己不能端了这个机枪堡垒后续想要攻克它，恐怕还会复出巨大的伤亡。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曹英伸手擦了下糊在眼前的鲜血，然后他点燃了炸药包的引信。 但他并未在引信点燃的第一时间就将炸药包扔进去。 如果现在扔进去，敌军还很有可能会直接再次顺着窗口给丢出来。 曹英在心里默默倒数这。 当数字数道三的时候，曹英并未受伤的手抓住炸药包，然后奋起全身之力举起炸药包，随后顺着敌军的射击窗口丢了进去。 炸药包丢进去的时候，曹英听到了射击窗内敌军错愕与惊恐的声音。 “我做到了！”曹英如此想着。 下一秒，火光从机枪堡垒之中绽放开来，火焰与气浪瞬间从射击窗内涌了出来。 “轰！” 巨大的爆炸声中，机枪堡垒的水泥块被炸开然后高高的扬起。 站在前方还来不及匍匐的曹英也被气浪直接甩入空中。 他整个人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高高的抛起，然后又重重的摔落。 曹英摔在地上整个人一连滚了好几圈后方才停下。 后方一团长杜安歌猛地站了起来，他举起手中的手枪大喊道：“弟兄们，给我冲！为一连的兄弟们报仇！” 躲在掩体之中的一团战士们纷纷跳了起来，他们大声嘶吼这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向着前方南城门的方向冲去。 而从旁策应的二团也迅速发动迅猛的攻势向着城门方向冲去。 …… 城墙上方，陈县守军司令官官看到他在城门前布置的机枪堡垒被人给炸了，顿时脸色大变。 他立刻下令道：“机枪手，给我往下狠狠地打，不可让这些浙江兵靠近南城门！” 一声令下，原本和远处的浙江军的机枪阵地上的机枪手们对射的重机枪们为了对城墙下方的浙江军形成有效打击，纷纷将枪管往外伸，增加射击角度。 但这可正给了浙江军的机枪手们机会。 浙江军的机枪手本来正发愁敌军的机枪手都是躲在掩体与女墙之后，本方机枪和他们对射实在是太吃亏了。 但此时看到他们一个个都探出了身子，浙江兵们大喜。 重机枪的子弹跟不要钱的一样向着江苏军的城墙上倾泻而来。 …… 一团的战士们越过被炸药包端掉的机枪堡垒的废墟，而后面就是南城门前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那是一道由土木组成的简易步兵防御阵地。 几挺机枪从阵地的掩体之后伸出来，正向着浙江军第一团的方向疯狂的扫射着。 这次都不由杜安歌吩咐了，掷弹筒排的士兵迅速行动起来。 炮弹落入阵地之中，在一阵接着一阵的抱着声中，敌军阵地上原本还在嘶鸣这的机枪此刻终于安静了下来。 “冲！”杜安歌大喊了一声，然后鼓舞着麾下的将士们向前方冲去。 而此刻城墙之上手榴弹如同雨点般落下，瞬间就在一团的阵地之中炸开。 “团长，小心！”一名士兵冲过来将杜安歌扑倒在地，下一秒杜安歌刚才所站的地方就有一颗手雷轰然炸开。 看着自己手下的将士们一个个都倒在血破之中，杜安歌大喊了一声，然后司令官这麾下的士兵继续向南城门冲去。 …… 城墙之上，陈县的守备军司令官官已经不敢将头探出女墙去观望了，因为敌军的重机枪正在近乎于疯狂的无差别的扫射着，试图要将他们的机枪火力给压下去。 但他还是通过副官的报告知道了城墙外的情况。 “长官，我们位于城门外的士兵想要祈求咱们可以开门！”一名军官冲过来汇报道。 司令官立刻伸手抓住这名来报信的军官大喊道：“让他们守住！南城门决不能丢！” 军官闻言连忙答应一声，然后迅速转身跑开。 “嗖！” 一发88毫米的炮弹从天空之中划下一道优美的曲线，然后一头扎进了陈县守军所在的城墙之上。 副官眼疾手快的将长官扑倒，随后爆炸形成的破片还有剧烈的冲击波。 一些躲闪不及的士兵并未死在爆炸之中，反而是被烧伤或者是破片伤取走了他们的生命。 “咳咳……”司令官官轻轻的咳嗦了一下，压在他身上的副官这才赶紧起身。 “我们的炮兵营呢？”司令官大喊道：“难道我们没有重炮的支援吗？” 正在司令官即将大发脾气的时候，一名传令兵满脸是笑容的从城墙下冲了上来。 “司令好消息，刚才溧阳司令部中派出了一个师的兵力来增援我们了。”传令兵赶紧大声地汇报道。 司令官闻言微微一愣，随后他大喜道；“快，我都把这个给忘了，现在那些援军在哪里？” “已经到了不到咱们这里有李一百里的距离分样村。” “不到一百里……他们领头的是谁？” “回司令，带头的是谢飞虎。” “好，那你快给他们发急电，让他们迅速靠过来，我们快要抵挡不住了。”司令官大喊道。 …… 电报从陈县城头上飞来，此刻的谢飞虎正坐在马上看着陈县附近的地图。 他的性格是有些莽撞，但却不是傻子。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三样东西就是士气、第二就是粮食，第三就是地形条件。 江苏军和浙江军打了这么多年，终于是因为我到了所以战局的胜负才会有所改观的吧？！ 谢飞虎捏紧了拳头，他已经破不接待的想要出现在浙江军的面前，然后对着他们重拳出击了。 正在这时一名传令兵骑着马从后面赶了过来。 “师座，有从陈县传过来的紧急求救电文。”传令兵双手将电文奉上。 谢飞虎忙抓过来看了一眼，随后他将电文撕碎，然后拿起马鞭大喊道：“全军注意，立刻全速行军！” 军令下达，部队的速度立刻提了起来。 精锐部队冲在最前面，同时分成了前、中、后三路部队。 谢飞虎纵马扬鞭向着南方狂奔。 “浙江军，我到要看看你是三头六臂吗？！” 第637章 应对之策 而此刻的谢飞虎根本没有留意到远处正有人藏在一片枯草之中，手持着望远镜正在缓缓的从他们太原守备师的身上扫过。 …… 宜兴城，司令部中。 一名传令兵迅速跑入司令部的指挥室内，他立正敬礼然后大声道：“报告司令，别动队在溧阳到陈县的官道上发现了一支打着太原守备师旗帜的部队正在向陈县方向进发。” 周朝先迅速起身，他来到军事地图前。目光扫过地图，随后脸上闪过一丝寒光。 “这个谢飞虎好大的胆子。迅速命令臧致平集合他的新编第七师，准备作战。”周朝先下令道。 传令兵答应一声，便欲去发电报，但作为参谋长的陈以忠却赶紧站起身来拦住了传令兵。 陈以忠来到周朝先身前，指了指陈县道：“司令，我认为咱们不能将战场放在陈县附近。” 周朝先微微蹙眉，并未开口。 陈以忠继续汇报道：“陈县一马平川，如果等会新编第七师和这个太原守备师交起火来，便是我军能击溃敌军，但也无法追击敌军。” “目前咱们和溧阳城内的守军有人数差，咱们占劣势地位，所以咱们应当将这场仗的目的放在全歼这支太原守备师上，至少也要伤其根本。” 周朝先闻言微微点头，然后他伸手指着陈县东西两侧的方向道：“那调集在附近的一师还有四师绕过去形成合围之势？” 陈以忠再次摇了摇头，他伸手在陈县的方向点了一下，然后继续道：“让第七师做出被击败的准备然后往南逃，放他们往南走，至少也要让他们进去陈县之中。” “如此我们第一师还有第四师便可以在东西两路形成夹击之势，到时候即便是这支太原守备师的身上能生出两根翅膀来，咱们也叫他飞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陈以忠说着做了一个抓捏的动作。 周朝先目光扫过军事地图，在心中过了一下，随后也认可了这个计划。 “立刻传令给第一师和第四师，让他们留下部分部队继续佯攻既定目标，然后大部队立刻向陈县方向进行高速前叉。再传令给臧致平，让他做好示敌以弱的准备。”周朝先下达命令。 “是。”传令兵答应了一声，然后对着周朝先敬了个军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 新编第七师的司令部中，臧致平接到了周朝先发来的电报。 “唉，怎么能让我当诈败的哪个！”臧致平将电文放在桌子上，轻轻的叹了口气对左右说道。 自从那天在宜兴城外，他的新编第七师和第四师在二打一的情况下都没拦住敌军的中央陆军第三十师回援的步伐之后，臧致平就一直想要找个机会重新向周朝先证明自己的能力。 本来他认为这次让他们新编第七师攻打陈县已经陈县附近城镇的军令是可以让他向司令证明自己的机会。 而且率部队主攻陈县的自己手下的头一号爱将刚才还汇报了最新进展，进攻成果十分理想，可是没想到在此时却忽然接到了司令部让他们诈降的军令。 但臧致平的脑子却还是颇为理智的，司令部是在下一盘大旗，自己作为这盘大棋之中的极为关键的一颗棋子，在此时此刻是绝不可以失误的。 臧致平立刻对手下吩咐道：“马上给江森发电报，通知他们停止进攻，做好诈降的准备。还有，让他们务必做的天衣无缝，万万不可被敌军看出破绽来。” 手下答应了一声，立刻千万电台室的方向。 臧致平则站到了巨大的军事地图前，开始在心中盘算着等会该如何准备反击。 …… 与此同时，率领部队猛攻既定目标区域内的县城的浙江第一师师长肖岸与第四师师长齐卫国也接到了上级下达的穿插指令。 两人迅速指挥这部下们在留下部分部队之后，立刻向既定目标穿插而去。 …… 一个县城之中，穿着军装的江苏兵靠在女墙之后往外面偷偷的瞄了一眼，下一秒他发现下面正架着一门掷弹筒。 江苏兵立刻跳了起来，然后窜到了另外一个位置。 “轰！” 就在他跑开后不久，刚才他所在的位置瞬间落下一发炮弹。 死里逃生的江苏兵又往外瞧了一眼，然后有些奇怪的向排长问道：“排长，他们怎么打得没刚才激烈了？” 老排长往外瞧了一眼，不屑的笑了一声道：“这些浙江人又不是铁人，打了这么半天没打下来，他们也累了。” 士兵挠了挠头问道：“那咱们要不要上报？” 老排长连忙摇了摇头道：“不行，咱们不往严重了报，等会溧阳城的援军肯定先去别的地方。你愿意和那些浙江军死磕吗？” 士兵的脑袋立刻摇得像小拨浪鼓一样道：“不愿意。” 老排长笑道：“这不就得了，快去给上面报告，咱们正在遭受猛攻！” …… 而与此同时，作为第一师的精锐部队的先锋团的一连长魏正德也收到了上级集合的军令。 魏正德留下十人看守刚夺下来的县城，然后带着大部队迅速出城，向着东方高速前叉。 “连长，你说咱们这次还能闹个小奖章不？”于同河小跑着跟在魏正德的身后笑着问道。 魏正德白了他一眼，然后骂道：“你得立功才行，那当那勋章那么好得的？” 于同河挠了挠头道：“是吗？那看来我今天还得多杀几个敌军才行呀。” 于同河的话瞬间让周围的士兵与军官们都小声的笑了起来。 魏正德白了他一眼，然后低声道：“别废话了，快赶路吧。若是集合时间不到，等着挨处分吧。” …… 陈县城外，第一旅旅长江森也接到了上级的命令。 当他看到军令的瞬间，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他抬起头举起望远镜向外观望，第一团的杜安歌已经领着人快打到南城门前了。 在这种情况下将他们撤回来，江森有些不忍。他立刻对传令兵道：“给师部发报，在给我们半个小时时间，我们一定能夺下城门！” 传令兵迅速跑远，但三分钟后他又气喘吁吁的冲了回来。 “旅座，师部措词十分严厉，命我部立刻准备做好诈降准备。” 江森闻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第638章 诈降 江森对传令兵吩咐道：“吹响撤退号。”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此刻哪怕是南城门被他们打开了，只要师部命令他们撤退，他们都必须要撤退。 …… 一颗手榴弹被高高的抛起，然后落进有土木构成的阵地之中。 在一片爆炸声中，尘土被高高的扬起，而之前一直限制着浙江军前进的重机枪此刻也哑了火。 “冲！”杜安歌大喊了一声。 此刻的他身上沾满了泥土，胳膊上也有一处被流弹所伤的伤口。 但此刻杜安歌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马上就要越过敌军的最后一道防御直面城门了。 他们带了大量的炸药包，不怕炸不开这面南门。 就在杜安歌站起身的时候，他的副官却忽然拉住了他。 “团长，你听到了什么没有？”副官拉着杜安歌问道。 杜安歌闻言微微一愣，随后他就听到了远处响起了旅部让他们撤退的信号。 不少士兵也都听到了这信号，他们瞬间呆在了原地。 他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但上级却在要求他们撤退？！ 杜安歌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还活着的两个营长冲过来询问情况。 杜安歌转过头看了一眼旅部的方向，随后他看到了一面令旗在招展这，旗语也是撤退。 “撤！”杜安歌望了一眼南城门，然后大喊了一声。 呆立在原地的士兵们随后茫然无措的往南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也纷纷跟上了上级军官。 …… 陈县城楼上，守军见到第一团和第二团灰溜溜的撤走了，他们还以为是自己打退了这些浙江兵，一个个纷纷举起手大声的欢呼着。 一个欢呼声瞬间引起一片欢呼声，更有甚者将军帽从头上摘下来，然后用力的抛到空中去。 城墙下方，率领着部队以“之”字形撤退的杜安歌也听到了城墙上的欢呼声，他的眼睛更加的红了。 当杜安歌返回到本方阵地的时候，他低声安排了第一团的战士都去修正后，便气势汹汹的冲向旅部。 旅部的卫兵见杜安歌脸色不对，立刻上前拦住他，其中一名卫兵大喊道：“杜团长，你冷静。” 杜安歌见强闯不行，然后站在门边大声骂道：“江森，你给老子出来，老子马上就要打进南城门了，你什么意思？” “砰！” 旅部的门也被踹开，江森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瞪着同样通红的眼见大喊道：“你以为老子不想让你打进去？！这是师部的意思，师部有更大的棋要下！” “难道老子就因为你快打进去了，就不执行上级的命令了？你冤？一团的弟兄不是老子的弟兄？”江森大声咆哮着，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杜安歌闻言微微一愣，还没等他发问，旁边其他两个团的团长也纷纷从前线撤了下来，并且一起来找江森要说法。 江森将师部的电文丢给几人，众人看完之后立刻都收敛起了怒色。 “好了，现在我们要执行上级的军令。你们等会返回团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安排诈降的事，切记武器、弹药、粮食全都可以丢，战旗也可以丢，要把诈降给我演的真真的。” 江森继续叮嘱道：“还有，记得开始撤的时候，队伍别给我跑得那么整齐，让他们当跑步比赛进行。要是全列队一起跑，敌军准不相信我们是诈降，明白了吧？” 三位团长闻言立刻敬礼道：“是，旅座。” …… 五十分钟后，太原守备师的前锋部队终于赶到了陈县。 谢飞虎举起望远镜瞄了一眼陈县城楼上的旗帜，见挂着的还是江苏军的旗帜他方才放下心来。 城墙上的守军见到援军到来，赶紧放下城门，随后陈县守备军的司令官马亮从城楼上跑了下来。 “谢师长，我们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马亮来到谢飞虎的马前，谄媚的说道。 谢飞虎问道：“马司令，敌军现在何在？” “一个小时前，我军经过顽强的抵抗，将敌军的一波攻势打了回去之后，敌军现在还在修整之中，估计是被我们给打疼了吧。”马亮笑着道，语调之中满满的骄傲之色。 开玩笑，他可是打退了浙江军的进攻。 单凭这个成就，他就远比溧阳城的那些高级军官们都厉害了，要知道他们可也没多少人打退过浙江军的攻势。 谢飞虎闻言马上道：“马司令，他们现在是在南城门对面吗？” 马亮点了点头。 谢飞虎心中暗道：“能被这陈县的守军给打退，看来浙江浙江军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只是自己此次出兵是来帮助保住陈县的，可自己一路跑过来，却一枪没打，人接陈县的部队自己守住了。不行，我可不能这样不立寸功的就回去。” 谢飞虎想到这里，于是问道：“马司令，我军可以从陈县中心穿过，去南城门看一看吗？” 马亮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 于是谢飞虎率领着太原守备师的先头部队迅速从北城门中进入，随后穿过中心大街，来到了南城门前。 而位于陈县之中的浙江军眼线，也迅速的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谢飞虎站在城墙之上，举起望远镜扫视着远处的新编第七师的第一旅。 此刻在他眼中第一旅的战士们十分的低迷。 谢飞虎的心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杀出去，重创敌军。 于是谢飞虎立刻叫来了师参谋还有马司令，并向他们说出了自己想要出城作战的计划。 师参谋长蹙起眉头，他说道：“师座，您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帮陈县解围，现在陈县之围已解大半，咱们不必出城冒险作战了吧？” 陈县守备军的司令马亮却道：“谢师长，我认为你们可以出城去杀敌，敌军刚刚才面临一场死伤惨重的大战，而且还未立下寸功。他们的士气真是最低迷的，咱们冲出去冲杀一阵，定能重创敌军！说不定还能全歼他们。据我所知，咱们江苏军还从没有全歼过这支浙江军。” 谢飞虎的眼睛微微一亮，他就是要做别人做不成的事情。 师参谋长赶紧提醒道：“师座，小心有诈呀。敌军在四周皆有部队，如果咱们冒然出城作战，说不定他们会包围咱们呀。” 第639章 冲锋！ 谢飞虎闻言也微微点头。 此处毕竟是浙江军占大多数的地方，如果冒然出城与敌军作战，说不得还真会被切断后路。 此处又没有其他江苏军的援军，一旦自己的部队深陷浙江军的包围之中，恐怕就很难再逃出来了。 正在谢飞虎萌生退意的时候，旁边的马亮却又道：“参谋长，此言诧异。” 谢飞宇与师参谋长纷纷转过头看向这个陈县的守备军的长官，想看看他有什么高论。 但见马亮道：“除了我们陈县以外，周围还有许多的县城都在遭受浙江军的猛攻。他们城中也都有电台可以与司令部联络。” “如果敌军想要调集部队向咱们后方插入，并且兵力还足够截断咱们后路的话，那他们是不是就要放弃对那些县城的围攻？” “而他们一旦从对周边的县城的进攻之中脱身，那么安置在各地的电台就会迅速向司令部汇报这一情况。到时候咱们知道了敌军撤离的消息时，再进行撤退，岂不是十分的稳妥？” 马亮的话刚一说完，谢飞虎就若有所思的微微点了点头。 他所说的的确是有一定的道理，他担心后路被切断就是因为他们无法确认浙江军的主力在何处。 而现在他们可以通过周围县城是否被敌军攻击这一情况来判断敌军的大股部队时候进行移动，也就代表着他谢飞虎可以料敌先机。 谢飞虎的目光从高耸的城墙上传过去望向远处那些在原地修整的浙江兵，心中的战意越发的汹涌。 敌军大约只有一个旅的兵力，而且还是一个刚吃了败仗的部队，如果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发现了自己的到来之后从容的撤退，那就像是看着一只煮熟了的鸭子从锅里飞走了。 正在谢飞虎即将决定下一步如何去做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对面浙江军中有一人快马加鞭的冲向南城门。 随后那名骑兵驻马与步枪的射程之外后，举起一个望远镜开始扫视起城墙上的情况。 就当那名士兵扫向谢飞虎所在的这一段城墙之后，那名骑兵离开放下了望远镜，然后调转马头向着本方的阵地疾驰而去。 退回去的速度可要远远比冲过来的时候快多了。 谢飞虎低头看了一眼和自己一道而来的太原守备师的战士们的军装，又看了看城墙下的守备军军装。 一个是蓝色的军装，一个师草绿色的军装，站在一起很是显眼。 “糟糕，难道我到来的消息已经被这伙浙江军发现了？”谢飞虎连忙举起望远镜去观察对面的那些浙江军们的行动。 便见第一旅的士兵们纷纷开始将各种武器往车上装。 谢飞虎眼眉微微一震，果然本方援军的踪迹被发现了，这些浙江军们知道打不过这是要撤军了。 “传令，全军准备进攻！”谢飞虎断然下令。 …… 远处，新编第七师第一旅的阵地之中。 肩膀和小腿位置裹着绷带的杜安歌正和战士们一起往驴车上搬着东西。 一名士兵将一包炸药包放在驴车上后偷眼往前方陈县的城楼之上望了一眼，然后小声的对杜安歌道：“团长，你说咱们这样佯装退后能不能勾起敌军出来追杀？” 杜安歌心中也有些没谱，但他表面上却很淡定的道：“这是旅部下达的命令，肯定是有一定的道理，但咱们对敌军的这位领兵军官的了解太少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个好斗……” 就在杜安歌还要给手下的这名士兵分析情况的时候，远处却忽然响起了一名士兵的嘶吼声。 “陈县南城门开了！” 杜安歌顿时停下了话头，转而扭过头望向陈县的方向。 便见陈县的大门缓缓洞开，随后一队人数庞杂的蓝色军装的士兵正从南门之中列阵往浙江军本方阵地重来。 “鱼儿真上钩了……”那名士兵呆呆的看向远处向本方扑过来的士兵，有些惊讶的说道。 杜安歌反应很快，他立刻回过神来又将一捆炸药包放上驴车，然后对着赶车的士兵道：“快走，你先走。” 随后杜安歌对周围的士兵大喊道：“第一，除了缴获的步枪可以丢以外，我军装配的原生步枪不能丢；第二，子弹必须留足五十发，多余的可以丢；第三，除了上面的两样东西，其他的都可以丢，丢了部队回头会给你们补上！” 士兵们纷纷行动起来，一个个将锅碗瓢盆都扔在了地上。 北边，那些冲杀过来的蓝衣军离他们只有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了。 于是杜安歌大喊了一声道：“跑！谁跑得最快，加赏五个月的工资！” 随着杜安歌的一句话，早就磨拳擦掌的士兵们一个个都好像摘下缰绳的马儿一样，向着南方疯狂的开始逃窜起来。 眼见第一团的脚底抹油，第二团与第三团也纷纷直接丢下阵地然后难逃而去。 远处纵马在中军之中督战的谢飞虎正要指挥部队进行一场中路压迫，两翼袭扰的经典对攻大战的时候，却忽然看到眼前这一个旅的兵力好像受惊的老鼠一样往南边窜了出去。 “旅座，小心其中有诈！”副官低声提醒。 谢飞虎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举起挂在胸口的望远镜往前方看了一眼。 视野之中，敌军的铁锅、饭碗、粮袋等不少东西全都丢在阵地之中，其中甚至还有少部分的步枪。 随后谢飞虎将望远镜往上举了一下，随后他看到远去的浙江军的士兵就仿佛是在比谁跑的快一样，争先恐后的逃窜着。而在这种情况下，敌军自然是毫无阵型可言，更无半点交叉掩护退后的意思。 在去看敌军的军旗，却见浙江军的军旗此刻也是弯弯扭扭的丢在远处的路上。 谢飞虎放下望远镜，脸上显出一抹笑容然，然后大声道：“敌军被咱们胁迫了胆了，先锋部队，快给我冲！” 一声令下，这支隶属于太原守备师的部队迅速行动起来，战士们飞快的向着浙江军逃窜的方向走去。 就在一名太原兵跃进战壕之后时，忽然战壕之中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接下来更多的战壕之中安置的诡雷被触动，这几大的延缓了太原兵的追击。 而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之后，谢飞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 第640章 何故发笑？ “师座，您这是何故发笑？”身边的副官疑惑的道。 谢飞虎举起马鞭指着远处逃窜的浙江军笑道：“我刚才还有些疑惑，敌军是否是在用诈降引诱我们追击他们，但现在却已经安下了一大半的心了。” “这是为何？” “哈哈哈，敌军如果果真是想引诱我们，那他们何苦去设计这些诡雷来拖延我军追击的脚步？难道他就不怕这些会让我们知难而退吗？” 谢飞虎说完之后对周边的传令兵大喊道：“立刻传令各部，继续追击，不得有误！” “是！”周围的传令兵们答应了一声，然后一起纵马而出。 谢飞虎的马鞭随后重重的抽在胯下的白马之上，乘马向着浙江军的方向追去。 周朝先领导的第二路军不败的神话，就由我谢飞虎亲自终结吧。 …… 此刻，远在大后方的宜兴城内的第二路军司令部中。 周朝先和陈以忠已经知道了前方战事的消息。 “啪！”陈以忠伸手轻轻的拍了下巴掌，然后笑道：“司令，这谢飞虎果然上当了。” 周朝先来到军事地图前，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距离，然后道：“第一师和第四师的部队切断后路还需要最少三个小时的时间。传令给第一师和第四师，让他们动作快些。” 传令兵闻言连忙将这些都记在记录本上。 又瞄了一眼地图制后，周朝先方才露出一抹笑容，他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后，才对传令兵吩咐道：“还有立刻给第七师发电，记得钓鱼要讲究个张弛有度，千万不可让这只已经上了勾的鱼儿，再给我从鱼钩上掉下来。务必要逗弄这鱼儿，让他们务必不可在我们包围部队到位之前就察觉到实情。” 陈以忠听到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并道：“妙哉，妙哉！” 军令随后从司令部中传递到前方第七师的司令部中，师长臧致平在接到司令部的命令之后，立刻给第一旅下达命令。 …… 第一旅旅长江森骑马向南方驰骋，他一面看手中的地图，一面研究这周围的地形。 这也就是他纵马手段高超，不然换另外一个人，只怕也会一个不小心从战马上摔下去。 就在此时后方一名传令兵打马疾驰而来。 “旅座，师部急电！” 一名传令兵追上江森，将电文递给他。 江森急忙打开纸条来看，随后脸上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师部让他们务必长久的吸引住敌军的注意力，这个任务听起来容易，但想要做好却是极难的。 一方面他们要让后方的追兵感觉到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追上前面的逃军，但是另一方面，江森又必须做到只是让敌军感觉能做到，实际上却做不到。 “炮兵连在哪？”江森勒住缰绳，大喊了一声。 传令兵忙回道：“旅座，刚才看到炮兵连拉着大炮冲在最前面了。” 江森连忙下令道：“那让炮兵连先停一下，告诉他们将炮管对准我军的后方，狠狠地开上几炮，延缓一下敌军追上来的速度。”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迅速乘马向前方炮兵连的位置追去。 …… 后方的谢飞虎还在催动着部下向着远处浙江军的方向追去，他已经感受到这场战斗将会以他的胜利而告终了，因为地面上已经出现了大量的步枪以及一些子弹。 谢飞虎不相信一个连枪和子弹都丢下的部队不是在真的仓皇而逃。 即便是要引诱自己，那他们总归是不能把自保的手段给丢了呀。 “追上去，敌军现在已经有气无力了！”谢飞虎纵马扬鞭，振奋着麾下的士气大声喊道。 他手下的太原兵们也收到了长官的鼓舞，纷纷大声嘶吼了一声，然后在追了上去。 而此刻，如果此地有和浙江军长期打过交道的老兵就会发现，这丢在地上的枪械却并非是浙江军大量装配的奉系武器。 “轰！” 远处一阵炮声响起，随后一发炮弹落在官道旁的丛林之中。 88毫米的野战炮爆炸的冲击波瞬间吹倒了几个附近的太原兵，但他们还是迅速的爬起身来再次追了上去。 又一发炮弹落下，而这次是落在了太原兵的一个连队之中。 “轰！” 一声巨大的抱着声响，炮弹爆发的火焰与弹片吞并了方圆十多米的太原兵。 谢飞虎眼睛微微有些发红，他追了这一路上，还没有给敌军造成多大的伤亡呢，却没想到敌军却频频使用炮击与诡雷的方式对他们造成杀伤。 “传令骑兵营，让他们迅速冲去切断浙江军撤退的步伐！”谢飞虎高声下令。 骑兵营是太原守备师的压箱底的兵种，谢飞虎如果不是为了速战速决，此战是一定不会将他们派出场。 军令传达到位于中军的骑兵营之中，随后中军各军团纷纷向路两边跑去，将中间的官道留了出去。 下一秒，一阵马蹄之声犹如滚滚的雷霆一般从官道上响了起来。 一个个骑乘者高头大马的骑兵们如一阵风一样挂过中军，向着远方浙江军追了过去。 而浙江部队的斥候也立刻发现了有一支新军正在用闪电般的速度毕竟本方阵地。 “什么？他们还有骑兵营？”江森闻言微微一愣。 “是的旅座，而且敌军的骑兵营已经快要追过来了。”传令兵继续道。 江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知道一旦被这支骑兵营追上之后，那他们撤退的步伐一定会大大的减弱，而此刻如果被截住的话，那他们真就要全死在这了。 “旅座，我们一团愿意殿后！”一团长杜安歌再次大喊了一声道。 断后是个极为艰巨的任务，甚至在这种情况之下，断后就意味着他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为部队拖延了时间之后，阵亡或者是被投降。 江森看了一团长一眼，然后咬了咬牙道：“好，你们一切保重。” 杜安歌停下了奔跑的步伐，他对着江森敬了个礼道：“为了司令而战。” 而后杜安歌转身大喊道：“一团的战士，集合，集合！” 随着尖锐的哨声，不少正在奔跑着的士兵停了下来。 然后这些士兵们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开始在北边集合。 第641章 血战 一团一营长李兴言二营长薛兴迅速带领着旧部围了过来。 “团长，怎么了？”李兴言看向杜安歌。 杜安歌望向自己手下的两员大将，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敌军骑兵队伍马上就要追上我军大部队了，所以我向旅长申请让咱们来断后路。” “如果你们有谁不愿意的，现在可以走，我绝不强求。” 杜安歌说完之后，只见越来越多的军官与士兵围过来，而没有人离开。 李兴言举起手中的驳壳枪大喊道：“团长，咱们是兄弟，要死一起死。只要咱们不死，这一战肯定都立大功了！到时候谁不升官发财呀。” 李兴言的话瞬间中和了周遭紧张的氛围，不少军官和士兵们都小声的笑了起来。 二营长薛兴也道：“团长，我们跟定你了，要死弟兄们也跟你一起死！反正家中老小都有人照顾，今天就让这些从太原来的人尝尝咱们的厉害！” 随后薛兴举起一只手大喊一声道：“杀敌！杀敌！” 在薛兴与李兴言身后的战士们也纷纷大喊道：“杀敌，杀敌！” 此前他们明明就差一步就有直面敌军南城门的机会了，但是却被上级的军令给制止了。 这一次，他们要在这里让那些太原人知道，他们第一团，是第七师之中的精锐。 杜安歌大喊道：“好，各部迅速行动起来，依托地形，构筑防线！” “是！” 战士们纷纷答应了一声，然后快速行动了起来。 将士们很快就在依托着周围的石块山林隐藏起来，几个重机枪的阵地也分别构筑在互为犄角的地方。 当一团的战士们刚刚准备好后，就听到了那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马蹄声从远处响了起来。 下一秒，骑兵部队好似狂风一样从路的尽头杀了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肩抗上尉军衔的士兵，他挥舞着马刀大声鼓舞着身后将士们的士气：“弟兄们，练兵千日，用在一时。谢师长养了咱们这么久，就是让咱们今天为了他斩杀敌寇的！这伙浙江兵号称不败之师，今天就让他们的不败终结在咱们的掌中刀下吧。” “杀！杀！杀！” 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大声咆哮着，声势响彻天地。 骑兵部队再一次加快速度，当他们即将通过一段平平无奇的官道上时，地面上却忽然升起一条绊马索。 冲在最前面的上尉还有七八名骑兵胯下的战马直接趟在了绊马索上，几匹战马瞬间向前方翻了过去。 战马落地的瞬间将骑兵压在身下，直接将骑兵给压成了一块烂泥。 草丛之中，几名控制着绊马索的一团战士立刻站起身来往前方跑去。 但几匹战马旋即冲了过去，马上的太原起兵弯身下刀。 马刀在带着战马全力奔驰的速度落在浙江兵的脑袋上，瞬间就将他的脖子切断。 而草丛之中的几门重机枪也终于调整好了枪口，下一秒如同魔鬼嘶吼般的重机枪声响了起来。 “哒哒哒！” 重机枪的咆哮之声响彻天地之间，纵马疾驰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瞬间被弹雨覆盖，战马与骑兵一起倒在地上。 李兴言大喊道：“掷弹筒！” 阵地后方，掷弹筒兵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发发炮弹被装填如炮管之中，便听“砰”的一阵巨响，一发发炮弹从掷弹筒中射出在天空之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骑兵营中。 “轰！” 连续的爆炸声顿时让毫无防备的骑兵营乱了起来。 “有埋伏！前方有埋伏！”有人大喊道。 骑兵营的营长鲁元拔出骑枪大喊道：“不要慌！利用我们的机动性冲过去！他们是败军之将，拦不住我们的！” 在鲁元的指挥下，略有些慌乱的骑兵部队们迅速冷静下来，随后部队迅速的整合。 然后骑兵们奔驰起来，向着前方浙江军的防线冲了过去。 杜安歌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大喊道：“机枪，交替开火！交替开火！” 重机枪们再次咆哮起来，步枪手们也并非作壁上观，而是纷纷探出掩体，向着奔驰而来的骑兵开火。 弹雨在天空之中乱飞，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纷纷落在地上，但骑兵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即便是重机枪与掷弹筒同时不停的开火，骑兵们也已经将战线拉扯到了一百米的距离。 “炸药！”杜安歌再次喊了一声。 早就准备好的投掷手立刻探出掩体之中，对着安置在地面上的炸药包丢出一颗手雷。 随着手雷的一声爆炸声，安置在地面上的一排炸药包同时被引燃。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连绵不绝，爆炸所产生的的火光笼罩了正片官道。 冲的最猛的骑兵直接被轰上了天。 冲在后方压阵的骑兵营营长鲁元看到这一幕之后目眦欲裂，他挥舞着骑枪大喊道：“不准退！他们没有剩余的手段了！冲过去冲过去！” 骑兵们此刻也已经退无可退，他们冲向还在冒火的官道。 重机枪没有一刻停歇，但此刻骑兵已经冲到了面前。 “死！”纵马的骑兵弯下腰，手中的马刀划向机枪手，利刃贯穿了机枪手的脖颈，重机枪瞬间哑火。 骑兵已经冲到了眼前，杜安歌并未逃，他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步枪对准前方的骑兵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那名骑兵应声跌落于马下，但下一秒后面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 那名骑兵迅速的弯腰出刀，可就在刀锋即将划过杜安歌脖颈的时候，那名骑兵忽然注意到了杜安歌肩膀上的肩章。 于是那名骑兵及时的翻转刀身，用刀背狠狠地敲在杜安歌的脑袋上。 杜安歌瞬间脑袋一沉，身体就向着前方倒了下去。那名敲晕他的骑兵顺手一捞，在他落地之前一把将他抓了起来，随后放在了马背之上。 这可是一个大官，生擒了他上级一定会有重赏，骑兵如此想着。 随后骑兵们如同一团风一样穿过第一团，他们的弯刀每每挥出，就能收割一个浙江兵的姓名。 扔下枪逃命的则会直接被骑兵用骑枪给射死。 第一团，坚持了十分钟，然后彻底的败在了一次骑兵的冲锋之中。 但骑兵营的伤亡却也是十分惨重，这段不长的官道之中，献血恒流，数不清的战马与骑兵的士兵的尸体堵塞了正片官道。 第642章 涉水作战 “营长，咱们还追吗？”一名骑兵战士骑马来到营长身边。 他们虽然迅速的斩杀了对方负责断后的部队，但是本方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鲁元目视前方，心中闪过许多心绪。 他原本以为此次的任务不过是追着一支吓破了胆的败军然后痛打落水狗。 但却没想到这支落水狗竟然转过头来在他们的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副营长道：“老鲁，我们这次减员了一百多个战士，敌军战斗意志很强呀。如果我们没有步兵的保护在继续追，恐怕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副营长说的也有道理，在现代战争之中，更加讲究各部队之间的协同作战。 如果刚才在面对敌军机枪封锁的话，如果他们有步兵的掷弹筒，便可以用掷弹筒压制住敌军的机枪火力，然后骑兵迅速的贴上去终结敌人的性命。 “老赵，你带着五个弟兄留在这里照顾受伤的人。老李，你带着几个人把俘虏押到师长面前，并想他询问最新指示。其他人跟我一起远远地坠在敌军的后面。”最后，鲁元做出了决定。 “是！” 周围的军官们纷纷大声喊了一声，鲁元马鞭抽在战马之上，带领着其他骑兵迅速向着敌军逃去的方向追去。 …… 当骑兵营的军官拴着一群浙江军官们冲到跟在骑兵后方的大股部队面前时，谢飞虎的脸色有些难看。 因为他没有从自己的骑兵战士们的脸上看到刚打了胜仗之后的兴奋之情，相反这些手中攥着困住马后俘虏的绳子的骑兵们脸上满满的都是失落之感。 谢飞虎打马而出，他看向面前的骑兵问道：“你们骑兵截住敌军的去路了吗？” “没有。”前来汇报的骑兵军官低下了头，声音压得很低的说道：“师座，我们在路上被一支小股部队给伏击了。对方的战斗力很强，而且战斗意志也很坚决，我们骑兵营死了不少弟兄。” 谢飞虎闻言心中微微一惊，他打马来到官道旁边，随后拉着骑兵军官道：“快跟我说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骑兵军官便将他们在路上是如何和敌军进行了一番遭遇战的情况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谢飞虎听完之后表情越发的严肃起来。 他还从没有见过一个部队在败逃的过程之中，竟然还能组织起一场坚决的反击。 “师座，请您赶紧做出决断，营长他们现在还坠在敌军的后方。”骑兵军官壮着胆子说道。 谢飞虎权衡再三，于是对那名骑兵军官道：“传令鲁营长，让他立刻停下追击的脚步。” 他又对身边的传令兵道：“立刻通知一旅一团，一旅二团，让他们赶紧给我动起来！” 骑兵营是谢飞虎用了大价钱才打造成型的，他不能冒险。 “是。”周围的军官们纷纷领命，然后立刻行动起来。 接到突击命令的两个团立刻由小跑转变成大步快跑的方式向着前方敢去。 而谢飞虎也在警卫部队的包围之下在两个团团部后面压阵。 …… 湍急的溪流从北边的坡地上流淌下来，形成了一道最深处达半米的一条横在江森所部继续南下的道路上。 此刻在这条溪流之前，浙江军的战士们正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水中跳下去，然后双手举起子弹和配枪往河对岸走去。 溪水极大的延缓了士兵们的动作，江森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撸起袖子抬起手腕，手表上的指针停留在下午四点三十五分上。 远远还没到上级给他们下达的时间。 可江森心中已经有些不安了。 这伙太原兵追的太快也太急了，他们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直接被对方吞掉。 “旅座，敌军的骑兵退了。”一名斥候来到江森身边报告情况。 江森缓缓的出了一口气，但他知道逼退敌军的骑兵部队的代价是什么。 肯定是杜安歌他们所部给骑兵部队造成了重大的打击。 但以第一团的人数以及武器配置来看，他们肯定是拼了命的和敌军去打，才会咬疼了这群江苏军。 正在这时，又一名斥候骑着战马快速从后方赶了上来汇报道：“旅座，发现敌军步兵，大约两个团的兵力，正在全速追赶我军。距离此处还有十里。” 江森闻言低下头看了眼手表，默默地在心中算了下时间，然后大手一挥道：“全军立刻渡河！” 说着江森还叫来了一名背着电台的士兵，他向士兵要来了电台，然后将电台抱在怀里纵马踏入溪流之中向着河对岸走去。 等最后一名浙江兵渡过溪流的时候，江森将目光看向自己来时的那片路。 此刻刚重归于平静的丛林之中，万千飞鸟从林叶之中窜了出来，更是激起了阵阵的尘土。 这一切都在说明着敌军已经迫近了。 “要在这里打一架。”江森对左右军官们道。 江森从战马上跳了起来，指着河滩上的几个大型石块组成的天然掩体，高声道：“重机枪给我不知道河滩前沿，记住要等到敌人渡河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在猛烈的开火。” “是。” 机枪手们答应了一声，随后奉系的几挺重机枪迅速的开始在河谷的滩地掩体后布置了起来。 “其他人掩藏在山林与巨石之后，记住要配合机枪手的行动，此战我们已经火力压制为主，明白吗？”江森对麾下将士们说道。 “是。” “炮兵连把重炮拉进丛林之中，他们还有多少发炮弹？” “回旅座，他们每门炮平均还剩下八法炮弹。” 江森微微点头，然后道：“那让他们做好在短时间内将炮弹全都射出去的准备。” 众人立刻忙碌了起来，于是一支偌大的军队，此刻就在河谷对面形成了一个缓缓的圆弧形的阵地。 就仿佛是最细心的猎手布置的引诱猎物的圈套。 江森也亲自端着一把步枪藏在稍靠后一些的大石后。 他先检查了一下枪膛，然后有试了一下如何上弹，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使用步枪杀敌了，这让他感受到了一些陌生，但幸好他只是试了几次之后，就重新掌握了他早就在军校之中做过无数次的事。 江森将头从巨石后面探出去看向远处的溪流，他的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第643章 炮轰 而此刻溪流的对面一支军队缓缓的出现，但他们却并未像江森想象之中的那样迅速的渡河，而是在溪流前缓缓的展开了阵型。 …… 谢飞虎从马上跳下来，然后举起手中的望远镜扫视着河对面的河谷地带。但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但正因为毫无异样这才让谢飞虎的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 不应该这么平静的，除非是有人希望他们这么平静。 “师座，我们要现在就渡河吗？”手下的一名旅长走上前问道。 “只怕敌军会渡河而击呀。”谢飞虎说出了他心中的担忧。 眼前这支浙江军队和他见过的所有军队都不一样。 谢飞虎现在颇有些担心敌军会在这里设下伏击，待到他们渡河之时，然后发动迅猛的攻势。 这是一种军事上经常会被用于实战之中的战术，并且效果往往很好。 “师座，我们不可瞻前而顾后的耽误时间。”参谋军官小声的道：“我们现在毕竟是在敌军的控制区域之中，咱们待的时间越长，我军就越危险。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现在都要您立刻下一个命令。” 参谋官的心里还在担忧着他们被敌军包围的问题。 谢飞虎再一次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去扫视着前方的河谷。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骑兵营已经遭到了重创，自己如果不能在敌军的身上撕下一块大肉来，他都无法对自己的部下交代。 “渡河！” 谢飞虎放下望远镜大喊了一声。 军令传达下去，各部队立刻按照训练之中的操练标准展开阵型。 几挺重机枪布置在高处，同时炮兵团也将炮管斜斜的指向前方的平原。 确保部队开始渡河之后，他们依然有反击措施之后，太原兵们开始一个接一个的下水。 当先头部队靠近河水中段的时候，忽然在队伍最前方的一名上尉军官的脑袋上忽然爆开了一个血花。 “砰！” 一声枪声，响彻溪流两岸。 谢飞虎瞬间站了起来，他推开挡在他前往的士兵，随后他就看到在河谷对面一挺重机枪被从巨石之后推了出来。 “哒哒哒！” 重机枪开始咆哮起来，弹雨向着溪流之中抛洒开来。 渡河到一半的太原兵们正是以双手举枪的姿势站在水位最深的位置，当重机枪的弹雨向着他们抛过来的时候，他们瞬间被打倒在河水之中。 反应快的则是迅速将身体趴在水前，但没有坚固的掩体保护，水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保护。 原本清亮的河水此刻瞬间被一片献血给染红，一具具尸体从河面上漂浮起来，向着下游的方向飘去。 而此刻，太原部队的重机枪也响了起来。 太原部队的重机枪数量更多，他们几乎是在开枪的瞬间就将浙江军的绝大多数火力点给压制了下去。 “渡河！迅速渡河！抢夺下那片滩头地区！”谢飞虎立刻下令。 早就列阵以待的士兵们迅速结队向着溪水之中冲去，他们刚下水的瞬间，衣衫就已经沾染上了血污。 “就这么大！我就不行你们机枪火力能比我们足！”太原军阵之中，一名操纵这重机枪的战士手指压在扳机上，控制着枪管向着河对面扫了过去。 子弹打在巨石之上，爆出点点火光。 然后他的头上出现了一个血洞，这名机枪手的脸上甚至还维持这笑脸，就向后方倒了下去。 他的尸体迅速被搬开，备用机枪手立刻上阵，接替死者控制着机枪去扫射着敌军的阵地。 …… 江森打光了弹夹之中的最后一发子弹，然后他迅速的低下头，就在他躲进石头后面的下一秒，子弹如同火舌一样舔了过来，石头上被打出阵阵粉尘。 “旅座，敌军又渡河了。”有军官大声的喊道。 江森想要抬头看一眼，但他只是刚一路面，一道火舌就又舔了过来，他只好迅速的蹲下。 不过刚才那一眼也足以让他看清了一些情况了，在被染成红色的溪水之中，成群结队的太原兵们卷土重来了。 “掷弹筒！能打到对面的滩头阵地吗？”江森大喊了一声。 “旅座，打不到！” “那能给我把他们渡河的士兵炸上天吗？” “能！” 江森为步枪换了个弹夹，然后大喊道：“好，开火吧！” “嗖！” 一发炮弹从掷弹筒中飞出，落向河谷中段。 炮弹在水面之上炸开，弹片四散而出。 一个又一个甚至还发不出痛呼之声的太原兵就迎面倒在了已经被献血然后的江水之中了。 “方位正确，继续轰！” 迫击炮的排长大喊了一声。 这次就不只是一发炮弹升空那么简单了，十几发炮弹同时从掷弹筒中钻出来，落向河谷中段。 炮弹近乎一起炸开，火焰在河谷中断的位置形成了一道燃烧的墙。 但迸发的弹片则在收割这这面火墙直径十米范围之内的战士的生命。 …… 谢飞虎目眦欲裂，这一仗他打的真是憋屈呀。 “重炮！给我轰！”谢飞虎大喊了一声。 早就斜斜的指着对面阵地的炮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部队装配这大量的95毫米口径的野战炮。 “三发急速射！开火！” 一声命令，十五门重炮同时开火。 第一发95毫米口径的炮弹落在了一处浙江军机枪阵地的附近，那名机枪手立刻匍匐在地。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那名机枪手的身体被炸飞到空中去，他控制的重机枪更是一瞬间被炸成了一地的碎片。 “师座，小心！”一名警卫员冲向江森，下一秒他将江森压在了身下。 “轰！” 近在咫尺的爆炸声几乎要震碎了江森的耳膜，而原来越多的炮弹密密麻麻的落在浙江军看守的滩头阵地之上。 炮弹爆开所产生的一团团火花，仿佛将整个浙江军所占的滩头阵地都化成了一片火海。 “立刻，渡河！”谢飞虎大喊道。 第三支渡河部队迅速举着枪往河里冲去。 …… “连长，我们要还击呀！”躲在山林之中的炮连战士们看着被敌军炮弹蹂躏着的本方战士们，全都再也看不下去来到连长身边请求开炮。 连长的手死死的抓着一门重炮的摇杆，他看向手下的战士们问道：“你们不怕吗？” 炮兵战士们当然知道自家长官说的是什么，敌军的炮兵数量众多，一旦他们这边开炮之中，敌军的重炮会迅速对他们形成反制。 他们当然怕，但是他们更怕的是看着战友们一个个死在敌军的炮火蹂躏之下而他们却无动于衷。 “连长，下命令吧！”一名战士大喊道。 第644章 撤退 炮兵连连长望向麾下的其他战士们，但见这些战士们一个个目光都坚定的望向他。 “连长，下令吧！我们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副连长也如此说道。 “好，全军听令，立刻调整炮口，准备发炮！”连长大喊了一声。 士兵们立刻归为，五门88毫米的野战炮身上的掩护布瞬间被揭开。 炮管缓缓抬起，对准了敌军的方位。 “45，五百米，风向……” 观察员大声的汇报这情况。 炮管在战士们的操纵下开始缓缓的调整。 “报告连长，一炮准备完毕！” “报告，二炮准备完毕。” “报告，三炮准备完毕！” “……” 当五门炮组全都准备好后，连长抓起了那面旗帜，然后低声道：“一发校准射击，准备！” 五发炮弹同时被压入炮膛之中。 连长用力的挥下旗帜。 “砰！” 炮弹出膛之声连续响起，一发接着一发的88毫米野战炮的炮弹在天空之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落向溪水对岸的太原部队的滩头阵地上。 “三发打歪，两发正中目标，迅速调整！”观察手举着望远镜高声报告情况。 …… “师长！”副官及时扑倒了站在掩体之后的谢飞虎。 下一秒，在他背后五十米远的一门95毫米野战炮阵地之中一个黑点落下。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在他们背后响起。 随后是连续的爆炸之声。 谢飞虎推开了趴在自己身上的副官，他大喊道：“马上给我找到对方炮兵的位置，立刻还击！” 在他说话之间，一发炮弹射到他前方的滩头阵地之中。 伴随着“轰”的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一个重机枪阵地直接被送上了天。 “轰！” 又是一个太原军的野战炮阵地被炸飞了。 “团长，找到了！南五百米方向……”一名观察手根据炮弹在空中的滑行轨迹计算出了敌军的具体方位。 “还击！五法急速射，直接覆盖敌军可能在的所有地区。”团长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他们原本有十五门重炮，但现在有两门损毁了，但他们依然能用数量优势覆盖整片区域。 太原炮兵们迅速行动起来，炮管转变方向，指向既定目标。 …… 一个黑点从空中落下，然后俯冲这向着炮兵连的方向落了下来。 “轰！” 炮弹爆炸的瞬间直接掀飞了两门野战炮，战士们更是死伤惨重。 “二炮准备！角度46，风速……” 炮兵连仅存的两门野战炮迎着漫天的黑点调整着角度。 “炮兵连！开炮！”被炸倒在地，全身满是血污的炮兵连连长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砰！” 两发炮弹升空而起，下一秒，漫天的黑点落了下来。 “轰！” 正片山林瞬间被炮弹化为一片火海。 躲在掩体后面的旅长江森只是将目光从已经化成火海的山林瞄了一眼，就又转了过来。 他并非是无情，今天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战友又兄弟。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应该考虑如何带着现在的这些人活下去。 江森举起望远镜，他发现敌军炮兵阵地之中升起了两团火光。 “希望这可以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江森如此想到，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45分钟。 是时候撤军了。 “传令兵！”江森大喊了一声。 “我在！”前方一名士兵大声应了一声。 “通知号手，吹撤退信号！全面撤退！” 于是三分钟后，滩头阵地上响起了撤退的号令。 江森从掩体之后站起身子，他目光扫了一眼和自己一河相隔的敌军，随后转头向着南方跑去。 …… “报告师座，我们损失了四门重炮，并且还有两门轮毂被炸断了，我们无法移动了。”炮兵团团长低声汇报道。 “该死的！”谢飞虎大喊了一声。 “师座，他们开始撤退了，我要追不追？”副官大喊道。 谢飞虎的目光扫过被炸得一片焦黑的炮兵阵地，又看已经被献血染红的溪水。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渡河！” 这一战，他必须全歼对面这支部队！ …… “旅座，他们又追过来了！”斥候向江森禀告道。 江森的脸上显出一丝喜色，刚才他还是有些担心敌军会直接舍他而去的。 但现在来看，对方是真的被激怒了，已经摆出不死不休的架势了。 “传令各部队，凡是非必要的辎重全都可以丢弃，全都可以！”江森大声下令。 他的部队经过滩头这一战，可以说算是丧亡惨重了。 虽然对面的太原兵阵亡的人数一定要比他多，但人家光先头部队就由两个团的兵力，后续则是整整一个师的兵力，自己怎么和人家比呢？ 江森虽然不愿意说出来，但他已经知道，他们没有反击的能力了。 现在只能跑了。 …… 宜兴城，第二路军的司令部内。 传令兵络绎不绝的将各部队上报的情况向司令部传递过来。 随后司令部在迅速的整理着麾下各部队的动向，随后在做出统一行动的决策。 “司令，第一师汇报说再给他们一个小时，他们就可以抵达指定位置。” “司令，四师还需要一个半小时。” 又一名传令兵冲进来，汇报道：“司令，新编第七师已经二旅与三旅已经集合完毕，他们正在向第一旅方向靠近。” “司令，最新消息，太原守备师还在追着七师一旅猛打，但一旅伤亡惨重。” 周朝先站起身来来到地图前，地图上出现了各种用颜料笔标记的箭头。 彩色的箭头之间犬牙交错，显然是敌军与浙江军的攻防情况。 “下令给齐卫国还有肖岸。”周朝先看了一眼地图，继续道；“让他们务必提前三十分钟到达。” “江苏军里不会全都是傻子，我们的计划也不是天衣无缝。现在太原守备师只是杀急眼了，但他们随时会清醒过来。”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迅速跑出司令部。 陈以忠也来到周朝先的身边，他望向地图上犬牙交错的复杂情况，随后道：“司令，要不要调动骑兵部队？我可以利用他们的高机动性……” 陈以忠的话被周朝先直接打断，周朝先道：“以忠，骑兵部队还没训练完毕，现在逼他们上战场，恐怕会害人害己呀。 ” 第645章 不对劲 陈以忠闻言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心急则乱，忙道：“是，司令是我太心急了。” “我也急，但是急不能乱。”周朝先看向军事地图，随后道：“我相信我的战士们，他们能做到。” 陈以忠闻言微微一愣。 他的脑子里从来都是各种数据，可能的战损情况，以及尽可能多的去将战争的各个方面都做出一个计划。 而此刻，周朝先作为这场战斗的最高指挥者，却表现出了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情况。 陈以忠不禁有些惭愧。 …… 与此同时，远在溧阳城的江苏军指挥部内，陈调元等人也在密切的关注这谢飞虎的追击战。 一名传令兵从门外跑来，严轩此刻担心好友的情况，所以直接起身问道：“太原师的情况如何？” 传令兵微微一愣，然后立刻报告道：“报告长官，谢师长已经率军渡过琳琅溪而击敌军，据说颇有斩获。” “渡溪而击？”严轩迅速来到军事地图前，然后找到了琳琅溪的位置。 严轩马上就意识到，谢飞虎带兵追的太深了。 “司令，是不是应该急电令他回来？”严轩看向陈调元。 陈调元的目光也落在军事地图之中，他眉头紧蹙。 从地图上看，谢飞虎追击的是有些深了，但仅仅是有些。 如果他能在三十分钟内剿灭这伙敌军，随后原路返回，那浙江军现在应该也反应不过来。 现在他们江苏军第二路军却是需要一场胜利太提振一下士气了。 据说现在在基层的战士之中，江苏兵们已经将浙江兵当成了不败战神一样的军队。 而且军中还流传着许许多多离谱的谣言。 其中最离谱的一条是说，浙江军第一师的师长肖岸，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每天吃人肉，喝人血，全然似魔鬼。 陈调元知道，浙江军面对他们还从没有败过，这已经给他的部下形成了巨大的阴影。 江苏军需要一场胜利来宣告对面的浙江军也是人，也会吃败仗。 陈调元这样想着却并没有直接表态，他看向在场的其他军官们，问道：“你们如何看？” 李黑群先是瞄了一眼陈调元，随后一双鼠目又在周围的几名高级军官脸上乱晃，片刻后他轻轻的咳嗦了一声道：“司令，严师长，我认为我们应该参考一下谢师长的意见，毕竟他现在在前线，具体情况他比我们要了解。” 陈调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严轩在心中已经开始怒骂李黑群了。 “司令，谢师长现在恐怕已经是急眼了，所谓当局者迷，我们还是快点将他给调召回来吧。浙江军不是傻子，他们不会放任这样一支军队在他们的实控区里乱晃的。”严轩急道。 李黑群出言解释道：“严师长，你别急，现在准确来说谢师长所在的区域并非是浙江军的实控区，他们现在还有很多县城没打下……” 李黑群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而周围的军官们也好像忽然被点了一下，短暂的愣了片刻。 “传令兵呢！” 陈调元站起身来大喊了一声。 一名传令兵急忙从门外跑了进来。 李黑群上前下令道：“立刻去机要室，给我查看一下最新的敌军攻城情况。” 在场的军官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的严肃。 刚才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谢飞虎的追击战上，而并没有意识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县城被攻破的消息了。 而在这之前，县城被攻破的消息一直是断断续续的。 机要员跟着传令兵跑了进来，他看向在场的众多军官，忙道：“司令，你们找我？” 严轩忙问道：“最新一封县城被攻破的消息是什么时候传来的？” “回师长，两个半小时前。” “嘶。”房间中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 陈调元对机要员道：“马上给谢飞虎所部发电报，让他们立刻停止追击，全速返回！” “是！”机要员不敢怠慢，答应了一声见没有其他吩咐，立刻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严轩急道：“司令，我请求我部前往陈县方向接应谢飞虎，他们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被浙江军被包围了。” 陈调元点了点头。 严轩立刻转身离开了司令部。 …… “哒哒哒！” 重机枪的咆哮之声在林间咆哮着，从太原军阵地上射出的子弹扫向远处的丛林。 随着漫天弹雨扫进去，刚才时有时无的神枪手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已经跑远了，还是倒在血泊之中。 谢飞虎此刻真的是杀红了眼，敌军撤退的这支部队训练十分有素，他们在滩头阵地一战之中失去了大量的重武器。 所以面对太原军的追击，敌军采用了打冷枪的方式来延缓他们追击的步伐。 就在谢飞虎准备继续下令追击的时候，副官捧着电文跑了过来。 “师长，司令部发来急电，要令我军马上返回。” “回电，全歼了这支部队后我就立刻撤退。” “师长，司令部发来电报，说咱们已经中埋伏了！”副官大声道。 谢飞虎闻言微微一愣。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那郁郁葱葱的树林，沉默了片刻后，他咬着牙道：“电报之中有没有说司令部做出如此判断的依据？” “有，他们发现已经两个半小时没有接到新的城破电文了。” 谢飞虎的脸色彻底变了。 当时那些城破的电文如雪花一般落下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此刻，两个半小时没有城破的消息，那岂不是说明敌军抽调了兵力去做其他的事情。 那他们去做什么事了呢？ 谢飞虎立刻调转马头，对着手下的传令兵还有各级军官们语速极快的说道：“后军转前军，立刻原路撤退！” 手下的军官们微微一愣，已经中校此刻已经杀红了眼，他对谢飞虎道：“师长，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我们死了……” “闭嘴，立刻按照我的命令去做！”谢飞虎低声呵道。 时间紧急，已经没时间对他们解释了。 他纵马往北方疾驰而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敌军肯定是要包围他们的，如果是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只是……这些人现在是否已经到位了呢。 第646章 危险 此刻正在逃命的第一旅的战士们也发现了刚才还在如同恶犬一般追击他们的太原兵忽然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 他们立刻上报给了旅长江森。 而江森也马上派出精锐斥候前去侦查情况，敌军很有可能是故意如此做用意是让第一旅放松警惕。 可当斥候们返回来禀告江森敌军真的是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时候，江森神色大变，立刻电令师部。 而第七师司令部则迅速向宜兴司令部报告情报。 “敌军已经有所察觉了？”周朝先皱着眉毛问道。 “是，第一旅的战士说他们看到敌军迅速退去，而且退的速度很快。”传令兵答道。 “马上联系江苏第一师与第四师，问问他们的情况如何了。在给第七师下令，让他们立刻反击！” 传令兵很快就去而复返，再次报告道：“司令，收到第一师汇报，肖师长用人头担保，他们将会在一个小时之内到位。” 周朝先与陈以忠闻言具都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谢飞虎的部队一路追击到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一共花了近三个小时。 他们哪怕此刻全速返回，那也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那第一师即便不能在谢飞虎的部队到达之前布置起防御阵地，那他们也会爆发一场遭遇战。 只要第一师能拖住太原守备师，那么紧随其后的第七师与第四师，将会将太原守备师团团包围，然后将其一口一口的吞下。 虽然两人刚才在听到敌军开始撤退的消息时表情都很平静，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刚才听到情报的时候有多紧张。 …… “师座，司令部命令我们立刻出击！” 电报员将电文递给臧致平。 后者接过来确认了一遍之后，转头看向早已经集结在司令部中的各个旅长与团长。 “弟兄们，给第一旅报仇的时候到了！杀敌！”臧致平洪亮的声音在师部中响起。 随着一声出击的命令下达，第七师迅速行动起来。 第二旅与第三旅早就做好了随时投入战场的准备，所以十五分钟之后，第二旅踏上北上的路。 又过了十分钟，第三旅也已经整装完毕，跟在第二旅后面向着北方行去。 此刻，距离陈县以南五公里的一处缓坡之上，肖岸举起手中的望远镜扫视向前方。 在他的身旁，机枪阵地、重炮部队、步兵战壕战线分明的罗列而又有部分重叠这布置这。 第一师，已经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师座，您看北边。”副官忽然低声喊了一声。 肖岸马上调转了望远镜看向副官手指的方向，哪里已经滚起一片烟尘，显然正有大队的士兵正从那边疾驰而来。 “准备作战！”肖岸低呵了一声，然后在卫兵副官的簇拥下退到后方的指挥所内。 而与此同时，齐卫国的第四师也终于靠近到了陈县附近。 …… 江森终于碰到了大部队。 当他看到远处跑来的和他穿着同样军装的战士们，江森的眼中不禁泛起了红血丝。 第二旅旅长和冲过来和江森拥抱了一下，他低声道：“老江，你立功了，快回去修正吧。” 江森却摇了摇头，他对二旅长道：“分给我一部分你们的物资，我们第一旅还能打。” 二旅长闻言微微一愣。 “老江，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现在你们部队已经没有力气支持你们再打下去了。” 江森看向身边的两个团长还有几名营长，江森问道：“告诉二旅长，你们还能不能打？” “能打！” 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是臧致平纵马而来，他一眼就看到正在和二旅长交涉的江森，立刻下马大喊道：“老江，你没事吧？” “师长。”江森立正敬礼，大声道：“请让我们参战，我们第一旅尚有一战之力！” 臧致平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知道江森是个什么性子，于是他拍了拍江森的肩膀道：“好，但是你们要跟在第三旅的后面，明白吗？” “是，师长！”江森答应了一声。 当第一旅的战士们知道他们即将参加反攻战的时候，只要是能行动的，无不扛着枪跟了上去。纵然此刻他们已经得到了军令可以休息。 而那些受伤无法行动的则被留在路上等后续的辎重部队过来的时候将他们再带回去。 江森扫过自己的一旅，这么一眼看下去，他的部队已经减员了大半。 “我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的。”江森攥紧了手中的枪柄，然后跟上了第三旅的步伐。 …… 谢飞虎猛地拉住了缰绳，控制着胯下战马停了下来。 他往前前面那处斜坡，心中不安的感觉变得越来越重。 “师长，怎么了？”旁边的军官问道。 “前面不对劲……有些太安静了。派侦查连过去探路，其他人原地休整！” 军令迅速传达，随后一支小股部队脱离了大部队向着远去斜坡靠了过去。 “哒哒哒！” 机枪的呼啸之声忽然响起，侦察连的士兵们好似麦子一般层层倒地。 原本坐在地上喝水的谢飞虎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目光呆滞的看向远处。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给第一旅下令，立刻进攻！”谢飞虎咬牙道。 第一旅随后立刻裂开阵势向着远处斜坡冲去。 …… 斜坡之上，浙江军第一师的阵地之中。 第一旅，先锋团被派在一个最险峻的位置把手。 此刻于同河正用袖口擦拭着手中的毛瑟步枪。 这时当时他救下的一个别动队的军官后，那人派人赠予他的。 “排长，人上来了！”身边的观察手提醒了一声。 于同河将步枪的准心对准前方，然后大喊道：“全军准备，机枪一响，马上开火！重点打击地方重火力！” “是！” 一分钟后，先锋团布置于高处的重机枪发出了他那令人心惊的咆哮之声。 于同河将准心对准了远处一名肩抗少尉军衔的士兵的胸口，然后猛的扣动了扳机。 那名少尉立刻胸前中弹倒了下去。 “靠，这枪也太准了！”于同河又一次为这把步枪的准度而心惊，虽然他早在训练场上就已经了解过了。 “轰！” 一发迫击炮在他们背后炸响，下一秒机枪阵地的机枪手就大喊道：“他娘的于同河，替我干掉北边的迫击炮手！” 第647章 突围 于同河立刻调转枪头，瞄准了机枪手所说的那名迫击炮手。 对方正捧着一发炮弹打算放入掷弹筒中。 “砰！” 子弹出膛，随后射穿了那名迫击炮手的胸膛。 他本能的向后方倒去，手微微一松，炮弹滑入掷弹筒中，下一秒他又碰到了掷弹筒。 “小心！”于同河看到那个炮管指向他的方向，他大喊了一声，然后迅速蹲下身体。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就在不远处响起，爆炸产生的震荡波吹起周围的尘土。 “咳咳——” 不少战士们纷纷大声咳嗦起来，也有不少人被卷起的尘沙吹到眼睛之中，双目短暂的巨疼。 于同河再次直起身子，远处那门迫击炮并未像他想想般的向本方步兵阵地之中轰来，而是直接炸了膛。 爆炸甚至还将旁边的一门掷弹筒给送上了天。 “哒哒哒！” 机枪手扣住扳机，弹雨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的收割这太原军的士兵的生命。 “打得漂亮！”机枪手大声喊了一句。 于同河再次抬起手中的步枪，下一秒扣动扳机，子弹出膛，然后又是一个敌人的生命被收割。 “小心北面！”手下一名战士大喊了一声。 于同河的身体迅速转向，他几乎做到了目光望过去，枪口也同时指向目光所看的东西的速度。 哪里又是一门掷弹筒，炮弹已经被放入膛中。 于同河迅速扣动扳机，下一秒那名刚完成发射的太原兵来不及完成匍匐的掩护动作，脑门上就出现了一个血洞，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砰！” 掷弹筒中响起一声巨响，一个黑点升空，随后向着正在疯狂开火的机枪阵地的方向落了下来。 “机枪手，快掩护！”于同河迅速将身体匍匐在步兵防御工事之中，然后大声的喊到。 机枪与机枪手，就像是绝世好剑与闻名天下的侠客。 只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机枪射手方才能完成凭借机枪对敌军实行火力压制的专业任务。 而想要训练出一个合格的机枪射手，那都是必须要用实战与动则数以万计的喂弹训练才能培养出来。 于同河作为一个经历过许多场仗的基层军官，他太知道机枪手的重要性了。 现在两军还处于隔空对射的模式，可等会一旦机枪的咆哮之声一停，那对面那些急需突围的太原兵们便立刻会像潮水一样从他们的掩护阵地之中冲出来。 在于同河的注视之下，那名机枪手也听到了他的提醒，他猛地向着机枪阵地外面跃了出来。 但太迟了。 炮弹在机枪阵地上空爆炸开来，弹片伴随着一团火光四射而出。 那名与于同河私交密切的机枪手甚至连痛呼都没有发出一声，他的后背上出现四五道殷红的伤口，随后他摔倒在地。 爆炸声中，许多痛苦的哀嚎之声从机枪阵地周围响了起来，虽然他们并不在破片的绝对杀伤范围之内，但几个运气不好的人此刻身上也有着同样的血色伤痕。 重者弹片没如关键部位，在如此情况下，即便没有立刻死，也很难会救回来。 而轻者则只是被弹片擦伤了身体，用绷带在伤口上一缠，就有继续扛起枪来参与战斗了。 医疗兵从远处跑过来，他来到趴在地上的机枪手的身边，他伸手在对方的脖颈之上摸了摸，然后摇了摇头就去处置下一个伤病了。 于同河没有时间哀伤了，他为自己的毛瑟步枪迅速的换了一个满装弹夹，然后看着敌军的阵线大喊道：“所有人注意，敌军可能随时会上来，全都坐好随意开火的准备！” 于同河的声音在漫天嘈杂的机枪轰鸣与炮弹爆炸之声中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但下一秒他的“预言”便已经成真。 山坡外，一个又一个的太原兵迅速冲了出来，他们像是海浪一般，结阵向着先锋团的防区冲了过来。 于同河扣动扳机，干掉了一个中尉军官，然后他猛地背靠工事滑下去，然后对着不远处的连长大喊道：“魏连长，我们需要机枪手！” 魏正德趴在壕沟之中对着外面开了一枪，然后大喊道：“我已经向团部申请了，你们先让战士顶上。” 显然第一连的机枪手因为他们连的位置太靠前，作为被重点打击的对象此刻已经死伤殆尽了。 于同河转身对着壕沟外开了一枪，视野之中，越来越多的太原兵冲了过来。 他们交替掩护着一边开枪一边前进，而不是一股脑的往前猪突。 “老杨，你他娘的不是一直想到机枪手吗？现在机会来了！”于同河一面开枪，一面大喊道。 不远处一名刚将一个弹匣打空的一排战士闻言大喜，他立刻交上了身边的一名士兵来到机枪阵地之中。 老杨将前者的尸体从战壕之中拉出去，然后他摩擦了一下手掌，双手我在重机枪的枪柄之上。 “我开枪，你替我换弹，记得帮我观察情况！”老杨低着头对自己身边的换弹员兼观察手的同僚大喊道。 同僚点了点头。 老杨挺起身体，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当在此处战场上静默已久的德造重机枪的咆哮之声响彻天地之时，那些本来交替前进的太远战士们如同麦秆一样纷纷倒在地上。 而反应更快经验更丰富的老兵们则纷纷匍匐在地，任由子弹擦着自己的头顶与后背飞过去。 “手雷！”带队军官瞄了一眼从自己面前扫过的弹雨，大喊了一声。 一名少尉军官立刻从口袋之中摸出一发手榴弹，他瞄了一眼远处还在开火的浙江兵，然后拉开安全拴，猛地扔了出去。 “手雷！” 机枪观察手大喊了一声。 观察手一个鱼跃出去，伸手猛地排在手雷上，被击中的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然后精致飞了回去。 “轰！” 手雷在半空之中爆炸，此刻在手雷的身下是一支正向着阵地冲锋的一个连队。 一脸的战士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栽倒在地，距离最近的甚至是上半身都炸灭了。 “好啊，敢暗算老爷，我要把你们统统都干掉！”机枪手咆哮了一声，然后双手死死的把持住重机枪的枪柄。 弹雨向着人群最密集的方向扫了过去。 于同河也摸出手雷，大喊道：“炸回去！” 第648章 血战 于同河将身体半掩在战壕之中，右臂猛地发力，手榴弹脱手而出。 十几颗黑漆漆的手雷也被战士们高高的抛起，向着太原军的阵地之中落了过去。 “轰！” 手雷的爆炸之声响个不停。 老杨握着重机枪拼命的扫射着，但却隐隐有一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 重机枪的后座力颇大，而且对于使用者的要求也较高，老杨平时只是远远地见过机枪手的训练，于是他自以为自己会用了。 但此刻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时，他才隐隐叫起苦来。 还好，一颗子弹从太原军中射来，贯穿了老杨的胸口，他整个人向着后方倒去，摔倒的时候连带着将机枪也给碰到了。 于同河一看老杨倒下来了，他脸色陡然间一变。 “连长，我们要机枪手！不然压不住了！”于同河看向连长魏正德，大声喊道。 此刻魏正德也是满脸为难之色，现在各处都在打仗，而机枪手又是阵亡率最高的兵种之意，他是已经派人去团部要求派机枪手来支援了，可看眼前太原军这近乎于疯狂的反扑，只怕其他地方也不太会能匀出机枪手来。 “没有机枪手就打不了仗了？你看其他排谁有机枪手？要不要老子亲自过来帮你？！”魏正德大喊了一声，就要站起来。 于同河里面蔫了，他摸出颗手雷拔下保险栓就丢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名战士忽然大喊道：“排长，轰炸来了！” 于同河猛地抬起头，天空之中，无数黑点迅速如同雨水一样向着阵地方向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就听到魏正德在后面大喊道：“进防空洞！” 于同河急忙指挥这他们排的战士一个接着一个的钻进防空洞中。 当最后一人刚钻进来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就在他们耳边响起。 “轰！” 爆炸声中，大地不住的摇晃着。 躲在防空洞中的战士们纷纷捂住耳朵。 …… 谢飞虎站在临时指挥所内举着望远镜看向他们全力进攻的敌军阵地。 此刻一发发炮弹如雨般落下，敌军阵地之中仿佛盛放着一朵又一朵的火焰之花。 而在距离被轰炸的敌军阵地下面不远处，数以百计的太原师精锐部队已经集合完毕。 他们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轰炸停止，就是冲锋的信号。 谢飞虎攥紧了拳头，如果能顺利撕开前方的防线，他们就可以打通前往陈县的通道。 陈县之中还有五千守军，只要能够进入陈县，他就不担心会被浙江军一口吞掉。 “师座，炮团要转移了！”副官放下电话，对谢飞虎说道。 谢飞虎微微点头，再次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的阵地。 …… 此刻，先锋团的防空洞内，于同河打掉战士们捂住耳朵的手。 “爆炸一停，所有人立马出去，敌军很可能会立刻发动攻势，都听懂了吗？”于同河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士兵们赶紧点了点头。 “都检查装备！” 一分钟后，距离最后一声爆炸声已经过去十秒了。 于同河扛着枪推开了防空洞的门望向天空。 天空之中满是黄土与黑烟。 “出来，快！”于同河大喊了一声，然后背起毛瑟步枪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 外面的阵地已经被炸得满是疮痍，于同河甚至看到在远处和自己一个连队的三排他们的防空洞已经被炸塌了。 但于同河已经来不及去关心其他人的死活了，他站起身子向外看了一眼，下一秒他就立刻匍匐在地。 不远处，黑压压的全都是敌人。 “都快出来！敌军冲过来了！都快出来！”于同河对着周围大喊。 与此同时一个接一个的防空洞的门被推开，浙江第一师的战士们迅速重新再残缺的阵地上摆开架势。 一杆又一杆步枪从掩体后面探出，瞄准向远方。 然后于同河扣动了扳机。 “砰！” 毛瑟步枪那清脆的响声仿佛吹响了重逢的号角，枪声、爆炸声、嘶吼声立刻重新再阵地上空回响起来。 于同河再一枪干掉一名敌人之后，他扭过头大声喊道：“连长，叫增援吧，敌军都压上来了！” “我叫了！”魏正德大喊道：“在援军没有到来之前，谁都不许退！我们要守住这个阵地！” 于同河转过身，他看着远处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摸出一个手榴弹然后拉开保险栓就扔了出去。 “砰！砰！” 步枪的开火之声在阵地之中响个不停，远处冲锋而来的敌军也应声而倒。 但此刻，第一连的阵地之中甚至没有一挺机枪，而没有机枪的掩护，一连的战士们枪法就是在准，两军的距离依然还是在被不断的拉近这。 当最后一颗子弹被射出，于同河缩回阵地之中，他将弹夹褪下，然后在身上摸了摸发现没有子弹了，于是大喊道：“小赵，子弹呢？” 而这一次，没有那个年轻的声音回应他了。 “排长，小赵牺牲了！”一个战士将一个手榴弹对着阵地外面丢出去的同时大喊了一声。 于同河迅速将身边死去战友的配枪拿过来，他查看了枪膛之后，迅速的抬手、举枪、瞄准再加上扣动扳机。 一套动作下来，地方一名中尉军官左胸中弹，身体仰天摔倒。 “嗖！” 一颗子弹贯穿了于同河的锁骨，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大力士一脚踹中了肩膀一样，整个人猛地向着后方摔了出去。 剧痛感从肩膀上袭来，但是于同河马上又坐了起来，他大喊道：“敌人靠近了，上刺刀！” 说完，他从腰带上将刺刀拔出来，然后往枪管下面一怼，随着“咔嚓”一声卡扣声响，刺刀已经固定在了枪管上。 于同河咬牙站起身来，敌人已经在五步以内了，他举枪就射。 一枪打倒一名敌人之后，他猛地将步枪刺出，利刃贯穿了一个跳过来的太原军的胸膛。 “嘀嘀嘀哒哒——” 洪亮的号角声从后方响起。 下一秒，连长魏正德的声音从后方响起。“爬下！” 于同河以及其他战士们在训练场上不知道练过多少次了，早已经形成肌肉自觉，每个人都迅速的扑倒在地。 “哒哒哒——” 重机枪的轰鸣声从后方响起，并且不只是一台！ 第649章 只有一条路了 至少五挺重机枪，七挺轻机枪同时轰鸣起来。 射出去的子弹练成了一片弹雨，那些大喊着冲杀过来太原兵们就好像迎面装上了一排看不见的墙。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不许退！压上去！”太原军的军官咬着牙大喊道。 他知道如果这次不能趁着重炮的掩护打过去的话，那恐怕之后想要冲过去，就变得难上加难了。 其他军官也明白这个道理，一个个都手持手枪，高声鼓舞着麾下的战士们，其中有一人大喊道：“冲！第一个越过敌军阵地者，赏银元百——”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机枪在他胸口处留下四道弹痕，然后他的尸体就向着后方轰然倒下。 …… 前来支援的是团长鲁元。 “掷弹筒呢？给我狠狠的轰！把敌人打回去！” 掷弹筒兵们迅速展开方阵，随后一枚枚炮弹被填进掷弹筒的炮管之中。 “砰！” 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随后加速向着太原军的军阵之中坠去。 “轰！” 三发炮弹精准无误的落进敌军的军中之中，一名营长和他的副官们直接被炸的四分五裂。 重机枪与轻机枪交响呼啸这，疾风骤雨般的弹雨压向敌军。 冲锋在前的太原兵们一茬又一茬的倒下。 当又一发炮弹落入敌军阵中爆炸开来时，支持这这群太原兵冲到眼下的勇气终于被一炮轰碎。 于同河忽然大喊道：“跑咯！” 他这一声，是刻意在学江苏人说话的口音。 如果是在安静的时候，他这拙劣的口音模仿一定会立刻被拆穿。 可在此刻重机枪与炮弹交相呼应的时候，谁还能去注意到喊话之人口音上那一丝小小的瑕疵呢？ 随着于同河的一声大喊，不知是谁掉头就跑，而后整个冲锋上来的方阵立刻垮了下来。 在后方督战的军官看着如同潮水一样冲过去的士兵们又像是退潮一般退了回来，他瞪大了眼睛大喊道：“不许退！退后者军法处置！” 但此刻他的嘶吼之声，却根本阻拦不了溃败下来的士兵们逃跑的步伐。 军官急了，他举起手枪对着人群猛地扣动了扳机。 一个冲到他面前的战士瞬间脑门中弹栽倒在地。 溃退下来的太原兵群们瞬间愣了一秒，但随后人群又一次冲了过来。 而这次军官再想开枪的时候直接被人迎面撞倒。 …… “无法无天了！太无法无天了！”谢飞虎的副官猛地一拍桌子，他转过头对谢飞虎道：“师座，给我一支督战队。” 谢飞虎此刻眼中满是失望之色，他有些疲倦的对副官挥了挥手，然后颓然的坐下。 “这次进攻被打退已成定局了，率领督战队逼他们强行再次冲锋，只怕会让士兵们临阵反戈。” 副官急道：“师座，那怎么办？” “不要慌，天还没有塌下来。” 谢飞虎从口袋之中取出一支香烟，副官立刻小跑一步，摸出打火机将香烟点燃。 “嘶——” 谢飞虎狠狠地嘬了一口，随后道：“不要慌，我们有援军。严师长早在一个多小时就出发来接应我了。你先下去聚拢刚被打退回来的军队，然后安抚他们一下，万不可损士兵之士气，明白了吗？” 副官忙点了点头。 谢飞虎又吸了一口烟，然后皱着眉头看向远处浙江军的军镇，心中起伏的更加厉害了。 显然，这位师长的内心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纷乱的多。 可他也知道，作为一军之将，他的胆便是军胆。 如果他自己先慌乱了，那么这一仗他们都不用打了。 一定会有办法的，浙江军顶得住一次进攻，他不可能次次都顶得住！ 谢飞虎嘬了一口烟，目光之中显出阴狠之色。 …… 浙江第一师师指挥部中。 肖岸的副官赵阳荣将电话挂断，转头对肖岸汇报道：“师座，第一团那边成功打退了敌军的进攻。” “呼——” 随着赵阳荣的话，在场的紧张气氛顿时松弛了片刻，不少人都暗自出了一口气。 肖岸手指在桌面上的地图上不断敲着，随后他扫了一眼帐内的军官们，然后问道：“下一次，他们的主攻方向会放在哪里？都议一议。” 防守方固然可以依托有利的地形以及修正防御工事。 但在战争的角度来说，防守方却是处于“被动”作战之中。 进攻方可以从任何方向进攻，所以防守方必须扼守住他们认为敌军有可能会通过的地方。 如果在防守方兵力远大于敌军的情况下，他们当然可以在每个地方都放一支规模不逊于对面的守军。 可眼下的情况确实太原守备师的军力和他们浙江一师的兵力是差不多的。 面对着这种情况，实际上很是考验第一师的防守能力。 就像是刚才险些被突破的先锋团阵地来说，敌军出动了数倍于先锋团的进攻部队，然后发动了迅猛的攻势。 如果不是支援部队迅速赶到，那他们机会就要成功了。 一名师参谋指了指北边的地形道：“师长，我认为敌军会全力进攻北方，他们只要打通北部防线，立刻可以遁入附近的县城，然后依托有利地形对我军展开防守，并等待他们的接应部队。” 肖岸盯着地图看了一会，然后并未开口。 另外一名师参谋则道：“师长，我认为他们还是会主攻中路，也就是先锋团防守的区域。这里阵地已经被炸得七七八八了，敌军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重新修正阵地，这里还是他们最容易突破的一点。” 肖岸望着地图，他将自己代入到谢飞虎的视角之中。 如果让他选，他会进攻何处呢？ 打通北边，可以依托县城的城墙进行防守。 可这是没必要的，因为北边的县城都是小城，无论是城墙的高度厚度都并不是坚守的好选择，而这些城中的资源更是不足。 如果我是谢飞虎，还是会主攻中路，只有打通中路，方可逃出生天。 肖岸抬起头下令道：“给第三旅下令，让他们预备部队立刻前往中路进行防守。” 军令下达，第三旅后备部队，既是等待投入战场的部队迅速行动起来。 当他们来到先锋团防守的阵地上时，一个个都有些傻了眼。 “愣着干什么，快修正阵地啊！”团长大喊了一声。 第650章 双人会议 宜兴城。 作为浙江军第二路军的心脏与大脑的司令部内，此刻三百多名身穿军装的军官与士兵们像往常一样忙碌个不停。 机要室下的几个办公室内电话之声响个不停，军官们接起电话之后，立刻整理电话那头汇报过来的情况，然后整理成文字形式记录下来。 电台室更是忙个不停，要知道电台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一军元帅远程指挥部队的眼睛与耳朵。 除了繁琐的军事上的汇报，还有大量的民事内容、时政内容、以及监控之中的其他战事的内容。 “唰！” 一名少校军官站了起来，他抄起一份军令，然后迅速向着周朝先所在的指挥室中跑去。 “司令，得到消息，第一师已经和太原军交上火了，截止到他们发报的时候，他们已经成功的击退了敌军一次进攻。”军官双手将情报奉上。 周朝先接过来瞄了一眼，然后将电文交给了身旁的陈以忠。 电文汇报的很详细，并且肖岸也说明，他们第一师无论有没有第四师的帮助，今天都会将敌军堵死在前往陈县的方向，他的决心很坚定。 陈以忠看完之后，心下稍安，重新将电文交给少校军官归档之后对周朝先道：“司令，根据第四师的汇报，他们很快也会到达制定地点。这次这个叫谢飞虎的肯定是有来无回了。” 周朝先却并未露出狂喜之色，此刻的他已经低头看向桌前的地图。 “拿下敌军的这支增援部队，那在溧阳附近，我军与江苏军又形成了均衡的状态。” 周朝先的手指在陈县的方向点了点道：“拿下太原军之后，集合第四师与第一师还有新编七师的兵力，在今日之前，夺下陈县。” “司令，您未免也太高估陈县的守军了，随便一个主力师出马，想来都能轻松的拿下陈县。”陈以忠笑道。 这并非是他有多狂妄，实际上根据之前电报之中的汇报来看，第七师的第一旅就险些夺下了这所县城的南门。 那出动三个主力师，未免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陈县位置太重要了，早一日拿下我心中的便稍安一日。”周朝先伸手指了指陈县的位置，继续道：“夺下陈县，我们往北方发展的阻力就只剩下了这座溧阳了。” “溧阳之战不会像咱们攻打宜兴这次一样简单，陈调元一定会集中所有的兵力，全力在溧阳城中防守。”周朝先的手指在溧阳位置点了点。 “攻打溧阳……”陈以忠闻言刚刚放松下来的大脑有隐隐有些疼了起来。 上一次浙江军夺下宜兴，实际上是打了一次突袭战，他们是占了两个大便宜。 第一是对方的指挥官陈调元并不习惯于周朝先那种神出鬼没的打法。 第二是对方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周朝先已经将一支人虽少，但是战斗力却十分强悍的精锐队伍派入宜兴城当内应了。 而向溧阳进攻时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此刻的陈调元就算是个傻子，他也一定对周朝先的打法有一定的了解了。 毕竟挨打挨的多了，这个挨打的人多半也了解了一些敌军进攻的路数了。 可以想见的是到时候的溧阳城一定会被陈调元高度管控起来，别说派出精锐的别动队进去当内应了，只怕是早就打入溧阳的一些间谍也未必能及时的将情报传递出来。 “敌军如果死守溧阳，我们又不能及早将溧阳夺下来，恐怕局面会变得更加难堪。” 周朝先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随后闭上眼睛伸手揉着有些酸胀的鼻梁继续道：“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 陈以忠闻言略微有些惭愧，刚才他还沉浸在眼下一点小胜的喜悦之中，却没想到周朝先考虑的比他更加的长远。 诚然现在江苏以南的这边，周朝先是狠狠地打击了江苏军的气焰，并且也打出了凌厉的反击效果。 但从江苏与浙江两省的整个大局上来看，浙江方面除了由周朝先领导的第二路军是占据优势的，而其他两路都是大劣势。 上海已经被江苏军攻占下来了，而广德方向的防线根据情报显示也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此外福建的孙传芳率领大军猛攻仙霞岭，根据从杭州传回来的情报，仙霞岭在昨夜险些被福建军突破。 有一次，就会有两次，卢永祥已经做好了仙霞岭被攻下来的打算了。 而倒那时，浙江将会陷入到被江苏与福建两方夹击的状态之中。 到时候占据一定会更加的糜烂。 如果浙江陷入到动荡之中，那即便是周朝先这里打的再好，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之下，他的后勤补给也一定会出现重大的问题。 所以现在急的实际上是周朝先，而非是齐燮元或是陈调元。 从一地情况来看，周朝先的形势是一片大好，而从全局角度来看，周朝先所在的浙江军方面，却已经近乎于危在旦夕了。 “司令，不行我们再向张大帅要些重炮吧，我听说奉天兵工厂最近弄出了150毫米的重炮，用它来攻城，效果肯定会立竿见影。”陈以忠提议道。 周朝先心中也是微微一动，但他随即摇了摇头道：“可以向张大帅求援，但攻城还是要看我们，即便是张大帅立刻同意我们的请求，但是将重炮运送过来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更别说如今上海基本上已经算是被江苏人控制了。” 正在这时，又有一名传令官跑了进来。 “司令，前线消息，有一支部队从溧阳出现赶来支援谢飞虎了。” “他们到哪了？”陈以忠站起身来，声音有些抖动。 “已经快到陈县了，据情报显示，这一支部队穿着的也是山西的军装。” 周朝先和陈以忠对视了一眼，明白过来，这是阎锡山派过来的另外一支援军了。 “第四师现在到哪了？”周朝先问道。 马上有参谋军官汇报道：“三分钟前来电，他们快到陈县方向了，正在向第一师的方向汇合。” “给他们下令，让他们不要去和第一师汇合了，在陈县南边就地建立防线，然后拦住敌军从北边来的援军。”周朝先下令道。 “是。” 陈以忠迅速拿起一支油笔，开始在地图上绘出了两军交锋往来的情况。 第651章 顶不住也得顶 “司令，齐卫国的第四师能顶得住吗？”陈以忠的口吻之中带着一些担忧之色，他伸手点了点陈县方向，提醒道：“这里还有5000多敌军。” 周朝先扫了一眼地图，心中也有些没谱。 他之前也并未和阎锡山的部队交过手，敌军的实力究竟如何，现在还不知晓。 “来人。”周朝先喊了一声。 一名传令官跑了过来，周朝先道：“给齐卫国下令，除非他的部队打光了，否则如果叫半个山西兵越过他们的防线，我就要治他的罪。” 传令官敬礼领命，随后向电台跑去。 此刻再想齐卫国顶不顶得住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即便是知道齐卫国顶不住，那周朝先手里也无兵可派了。 他手中到还有个中央陆军第四师，但此刻他们还并未集合。 这些人受陈乐山直接指挥，而周朝先现在也对这个中央第四师有一定的了解了。 给他们下令，陈乐山一定会配合，但以他们糟糕的训练以及军纪来说，想要抵达战场只怕就要花费四五个小时的功夫了。 况且第四师现在还负责攻占宜兴附近县城的任务，也不好轻动。 陈以忠瞄了一一眼地图，然后对周朝先道：“现在就看是第七师还有第一师能不能及时将这个谢飞虎给围歼了。如果第四师的防线一旦被打穿，哪怕只是一个缝隙，那咱们围歼谢飞虎所部的构想恐怕就要破灭了。” 陈以忠往后的话没继续说。 如果让谢飞虎还有这支太原守备师的绝大多数从防线之中逃出去，那无疑会极大地增强溧阳的防守强度。 这无疑是又将攻下溧阳的难度加了码。 “司令。”就在这时，就见别动队大队的队长郜超快步走入司令部中。 “我们请求上前线作战。”郜超敬了个礼，然后对周朝先说道。 “哦？为何这么说？”周朝先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他在想对方是不是知道现在前线战局出现了变数，所以来请战。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有机密消息走漏出去了，原本知道敌军援军出现的消息的人应该不超过五人。 郜超忙道：“司令，我们别动队装配了新式武器，而且还补充了大量的新兵，我们继续实战的磨练。正如您所说的，只有实战才是检验部队战斗力的标准。” 周朝先闻言扭过头看了陈以忠一眼，后者轻轻地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周朝先在知道了对方的想法之后，心中是认可的。 别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人数虽然只有一千人，但是胜在战斗力强。 而且他们的行军速度也快，说不定还真会成为一支奇兵出现在战场上。 “好，准许你们上战场，速度要快。在这次战斗中，你们直接归于臧致平师长领导。” “是，司令！” …… “轰！” 一发炮弹在齐卫国的指挥所外十多米的方向炸了开来，爆炸激起的尘土瞬间从观察窗里涌进指挥所内。 而此刻齐卫国正从几名卫兵身下钻出来。 原来在刚刚炮弹落下的时候，几个卫兵立刻将他压在身下。 “咳咳，老子没被炮弹炸死，也迟早被你们压死了。”齐卫国站起来骂了一句，然后对刚爬起来的副官道：“立刻给炮兵团打电话，他娘的炮兵团的老孟在干什么，知不知道老子指挥所差点被炸掉。” 副官急忙跑到电话机前拨打电话，远距离的指挥受限于条件的限制，所以大多采用电台。 而师部对下面的师团的指挥，尤其是战时的指挥，大多都通过电话来完成。 因为在距离相隔不算远的情况下，拉几个电话线所要花的费用，显然要比电台便宜太多，而且也更便宜。 副官抄起电话后立刻又挂断，他对齐卫国道：“司令，我们电话线被炸断了。我立刻派传令兵去传令，然后让工兵去检修电话线。” 齐卫国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拿起望远镜顺着观察窗往外望，远处很穿山西军装的士兵们正如潮水一样向着第四师的防线重来。 …… “哒哒哒！” “轰！” 重机枪被一发炮弹掀翻，浙江第一师第三旅一团的防线上，失去重机枪的压制，敌军再一次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连长抄起步枪向外开了一枪，然后也没管打没打中人就立刻匍匐在掩体之中。 “向团部求援，敌军主力又打过来了！”连长一面换弹，一面对身旁的传令兵大喊道。 后者答应一声，然后猫着身子捂着脑袋，一路小跑着往后面冲。 连长将子弹换好，然后大声鼓舞着麾下的战士道：“弟兄们，守住阵地。只要这次守住了，回头能活着离开的，老子请你们去快活林潇洒潇洒去！” 连长说完举起步枪探出战壕，然后迅速完成瞄准与开火。 “连长，咱们说话可算——” 一名话说到一半的战士脑袋上猛地爆开了一朵血花，然后仰面扑倒在地。 “靠！”连长骂了一声，摸出手榴弹，拉开引信后向着人最多的地方丢了过去。 “守住！敌军冲上来了！”连长大声的咆哮着。 “连长！炮兵团给我们轰炸援助了！”远处去而复返的传令兵大喊了一声。 连长闻言抬起头，见到无数个黑点正从天空之中落下，他连忙大喊道：“全都卧倒，全都卧倒。” 连长喊完，看到那名传令兵还在外面跑，他立刻丢下枪跃了出去，他一把扑倒那名传令兵，然后将他按倒在一处弹坑之中。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之声在一团防守的阵地前方爆开，巨大的轰炸扬起了满天的尘埃以及巨大的冲击波。 不少离得很远的战士直接被震翻在地。 但这一炮下来，原本如同潮水而来的敌军瞬间就被炸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下一秒，连续的轰炸之声响起，阵地前方落下了近十几发炮弹。 爆炸扬起的尘埃漫天而起，当最后一声爆炸结束之后，连长这才微微直起身子，阵地之外，刚才还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此刻在丢下了几百具尸体之后，又迅速的推了下去。 连长踹了一脚被自己按在身下瑟瑟发抖的传令兵，然后揉着还在嗡嗡响的耳朵大喊道：“全军注意，马上修正工事，敌军随时会卷土重来。” 第652章 血战 宜兴城的司令部中。 周朝先已经通过电文了解到了前方战事的残酷性。 “传令给齐卫国。”周朝先攥着电文纸，一字一顿的道：“老子不管他伤亡有多少，老子只要他挡住敌军的进攻。” “是，司令。”传令官答应了一声，随后快步跑出了参谋部中。 这名传令官前脚刚离开，便看到另外一名传令官后脚就冲了进来。 “司令，杭州卢永祥大帅来电报了。”这名传令官双手将电文奉送到周朝先面前。 一听是卢永祥来的电报，周朝先不敢怠慢，立刻接过电文纸读了起来。 “唉。”周朝先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呀。” 陈以忠看周朝先表情有异，忙问道：“司令，可是杭州出了什么事吗？” 周朝先微微点了点头道：“卢大帅发来电报，说是广德方向终于还是失守了。整整一个师和一个加强旅的兵力，被敌军围歼在城中了。现在整个广德方向，局面一片糜烂，敌军随时可以长驱直入，直插向杭州了。” “那卢永祥给您发报是为了什么事？”陈以忠问道。 “他们广德方面，许多军官被在广德失陷的一战之中折损掉了。现在他想伸手管咱们这抽调军官呢。” 陈以忠闻言赶紧摇头道：“司令，这可不成，咱们第二路军也缺人呀。” “我知道，但现在卢永祥手底下的那几支新兵口有编制规模，却没有真正能上阵指挥打仗的部队，我是心疼呀。况且广德方向的江苏军来势汹汹，我也有些担心……我军后勤的补给情况呀。” “这……说的也是呀。” 周朝先现在实际控制的区域是长兴与宜兴两座大城，以及两城周围的县城与村庄。 这些地方位处于浙江与江苏的交通要道，所以两地也是颇为繁华。 但这种繁华如果是用来供养军队，那还是不够看的。 打仗是要花钱的，不知是要支付给军人军饷，还有他们打出去的子弹、炮弹、炸药包。 更甚者还有大量的抚恤金，以及受伤将士的安置，这些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便是天文数字。 最可怕的现在还是交战期，每天打出去的武器数字也是天文数字。 周朝先固然有钱，但如果和军队这个吞金兽相比的话，却还是不够看的。 这也是为什么周朝先一占了宜兴与长兴之后，就立刻动员了那些俘虏们进入工厂之中工作。 军队是保卫土地的利剑，而经济则是军阀的命根子。 一旦后勤补给跟不上的话，那只怕这把锋利的剑就不会变得这么锐利了，相反还有可能会划伤自己。 所以浙江军第二路军总体上还是要靠浙江的实际掌控者卢永祥来供养的。 这也正是周朝先十分担心广德方向浙江军兵败的原因。 “以忠，时局糜烂至此，我不能不管。”良久之后，周朝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对陈以忠道：“我打算派一支军官团过去帮卢大帅治军，作战。” 浙江现在还在为第二路军输血，保住卢永祥，那周朝先与他是双赢。 陈以忠知道周朝先虽然喜欢聆听下属的建议，但只要他决定了某件事之后，那基本上是无法更改的。 于是陈以忠问道：“司令，那您打算派谁去？” 周朝先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边伸展身体一边踱步在脑海之中列出名单来。 良久后他道：“军中的主将不可动，但是副师长副旅长这些副职可以暂时将他们抽调出来，充当军官团去帮助卢大帅作战。我想就让陈武来起这个头吧。” 陈以忠闻言微微点头，这样安排倒是可以在基本保证军队的战斗力的同时支援浙江其他兄弟部队。 但这样做的缺点就是要军事主官承担起更大的责任。 周朝先忽然想起一人，于是问道：“陈秉忠现在什么情况？” 副官姜来禀告道：“他现在休养的不错。” “那行，此次也算他一个，也让我看看他领浙江军，会不会水土不服。” …… “老二！把对方的机枪手给我端了！” 这时，远在陈县以南十里的战场上，浙江军的第四师已经和现归属于江苏军序列之中的阳泉守备师交上火了。 老二是浙江军第四师一旅一团警备队的神枪手的代号，此刻他已经被他们团长派到前线参加战斗了。 毛瑟步枪的枪头从一处由杂草与碎石块组成的掩体之中探了出来，老二采用三点一线的瞄准方式，将远处大约八十米位置的一挺正在疯狂扫射的重机枪的机枪手的脑袋圈在准心之中。 这杆毛瑟步枪是上级因他立下了卓越的军功后，特意批给他的。此刻他呼吸的同时扣动了扳机。 “砰！” 毛瑟步枪清脆的枪声在碎石与杂草之中响起。 下一秒，那挺重机枪顿时哑了火，机枪手的脑门上出现一个血洞后向着后方倒去。 开枪之后的老二立刻猫着身子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就在他跑出去的下一秒，无数发子弹就射了过来。 “打得漂亮呀！”用望远镜瞧着前线战事的团长挥了下胳膊。 老二迅速转移位置，然后又是干净利落的一枪干掉了一个正在使用掷弹筒的士兵。 那名战士倒下的瞬间将刚填入一发炮弹的掷弹筒给带倒，掷弹筒中一发炮弹射在了旁边的炮弹箱上。 随着“轰”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一朵烈焰之花从敌军迫击炮的阵地之中绽放开来。 “立刻打出去！抢占前方高地！”团长的脸上显出一抹喜色，他举起拳头高声喊了一句。 敌军在短时间内失去了重机枪与掷弹筒这两个重武器，现在正是他们一团打出去的好时候。 军令传下，营长们纷纷站起来大声嘶吼这鼓舞麾下将士们的士气。 与此同时，号手也站在了高地之上，举起手中的小号用力的吹了起来。 “嘀嘀嘀——”悠扬的号角之声中，第一团的战士们立刻从战壕之中跃出来，在重机枪以及掷弹筒的火力压制之下，向着敌军的阵地冲去。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摸出一杆手雷，拉下引信之后奋力丢出。 手雷落进刚才敌军重机枪的阵地之中，哪里一名山西兵正打算操纵机枪反击。 “轰！” 一声爆炸声，将这名英勇的山西兵送上了天。 第653章 大局已定 身穿土黄色军装的浙江兵们一个接一个的从战壕之中跃出，然后向着前方冲去。 冲在最前面的是最精锐的部队，他们按照训练中以及无数次实战中的战术布置完成了彼此交互前进，以及火力交叉前进。 部队迅速逼近了敌军的前沿阵地之前。 …… 在阳泉守备师稍后一些的位置，严轩通过望远镜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全都看了个清楚。 “啧，难了。”严轩的脸色很是难看他低声感叹了一句。 这些浙江兵的战斗力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预料，他本来以为以相同的兵力，想要在敌军的防线上撕出一个口子来应该很轻松，但他没想到对面这支部队打起仗来是这么的悍不畏死。 并且敌军也并不只是在原地构筑的防线上死守，而是在有利的时刻从防御工事之中冲出来反扑。 身旁的电话响了，副官拿起电话听筒，随后副官对严轩道：“师长，前面那处高坡顶不住了，二团请求撤下来。” 严轩断然拒绝道：“不行，告诉他们今天就是死，也是在高地上，安排一支督战队过去，他们敢往下撤就直接开火！” “是。”副官做这些早已经很熟练了，他立刻再次拨打出电话。 不多时，一支由警卫团中精锐士兵组成的督战队靠近了前线。 几挺机枪并未指向敌军，而是指向了高坡之上的友军。 “团长，他娘的严轩把枪杆子指到了咱们屁股后面了！”在上面驻守的山西兵大喊着。 团长匍匐在掩体之后，他回头瞄了一眼，然后苦着脸大喊道：“守住，谁敢撤，督战队饶不了你们！” …… “掷弹筒呢？把十二点方向的那个火力点给老子端了！”张连长匍匐在一处掩体后面，在他的十二点方向，一挺机枪封锁了他以及身后的浙江兵前进的步伐。 浙江军早已将步炮协同训练的如臂指使了，后方的掷弹筒排迅速架起掷弹筒。 一发校正弹从掷弹筒中飞出，然后径直落在拿出机枪阵地的后方。 “轰！” 巨大的轰炸声炸塌了半个阵地，机枪手则被爆炸时形成的冲击波给掀翻在地昏死过去。 “冲！重点给我打击敌军的重武器！”张连长从掩体之后跳起来，大声喊道。 在他的占领下，浙江兵们一个个都从掩体之后跳出来，向着敌军冲去。 子弹打穿了张连长的胸口，而他身后的副连长立刻接替起指挥的任务。 浙江军开始层层推进，定点蚕食，再加上重机枪与掷弹筒两个大杀器的帮助，在十分钟之内就夺得了高地上最外围的阵地。 此刻驻守在上方的敌军团长脸色难看的吓人，身后的副官也催促道：“团长，撤吧，再不撤咱们全都要交代在这！” 团长看了看外面冲进来并且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浙江兵，心中很是害怕。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后方督战队的黑洞洞的枪管，感觉督战队似乎也不太可能会他们本方部队开火，于是立刻道：“撤吧。” 高地上的山西兵的士气早已经被击溃了大半，此刻团长一声令下，一个个立刻跳了起来，正向向着后方跑去。 溃败就像是即将决堤的江水，只要出现一个小小的缝隙，那么一泻千里就是必然了。 …… 下方督战队的军官看着山坡上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本方人马，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要开枪。 于是一个电话打到师部之中。 电话听筒之声，严轩那近乎咆哮一样的声音透过听筒冲进了军官的耳朵之中。 “开火！” 一声令下，机枪立刻喷出火舌。 跑得最快的一批士兵立刻被扫倒在地，他们浑身是血的的倒在山坡之上，然后尸体顺着山坡向着督战队的脚下滚来。 退下来的士兵们也不傻，立刻就全都停下了脚步。 督战队在止住了溃败的势头之后，为首的军官也下令停火。 “攻上去，重新夺回阵地，生。退下来，必死无疑！”督战队的军官大声喊道。 于是这些山西兵们再次在各自军官的组织下，向着山坡上冲了过去。 而此刻，哪里已经架上了几挺重机枪。 “哒哒哒。” 随着重机枪的咆哮之声，子弹如同火舌一样舔过山西兵的身体，他们就像是稻子一般一排排的倒下。 …… “砰！” 望远镜被严轩摔在地上，镜片被震出，摔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师长，我们却是打不进去呀，敌军有重炮掩护，而且他们步炮协同作战作战做的很细致，我们不是对手。”一名参谋官对严轩低声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咱们就这样撤回去？谢飞虎谢师长现在还被敌军包围这，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敌军彻底歼灭！”严轩的话语之中带着几丝怒火。 “师长，现在如果我们再继续打下去，只是平添伤亡。我们刚才突破了敌军的第一道阵地，但随后在第二道阵地的时候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老实说，我觉得战士们的士气都被打没了，再这样下去咱们阳泉守备师就要被打残，更可能会伤及根本。” 参谋官的这话让严轩心中微微一震，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桌子上拿过另外一个望远镜举起来继续观望前方的战场，随后他下令道：“传我命令，在组织一支部队冲一次，若是再冲不进去，那就……那就先撤回陈县吧。” …… 新编第七师到了。 第二旅与第三旅向着谢飞虎的后方部队发动了猛攻。 这打了谢飞虎一个措手不及，此刻他正调动部队正面硬攻对面的浙江第一师的防线，企图可以在敌军的防线之中撕出一个口子可以逃出去。 但是回应谢飞虎的则是第一师那坚若磐石的防线。 “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副官放下望远镜对谢飞虎道：“第一次冲锋，我们还险些撕开敌军的防线，第二次冲锋我们打倒了敌军的阵地前，可现在……我们甚至都无法靠近敌军的阵地了。” “啊！”谢飞虎痛苦的吼叫了一声，然后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发泄完后，谢飞虎知道他必须冷静下来，他的太原守备师现在已经被敌军两面夹击了，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654章 冲锋 谢飞虎拔出腰间的配枪，先看了一眼被炸塌了半边的指挥室，然后对指挥室里的军官们道：“这一次，我要亲自督战，冲出去海阔天空凭鱼跃，冲不出去……我不说丧气话了，跟着老子冲！” 谢飞虎说完伸手波动了保险，随着“咔哒”一声，手枪已经转变成了随时都可以开火的状态。 他从军戎马已经快十三年了，自从他当上旅长之后，就再也没有去一线打过仗，没想到如今他当上了师长，反而要在此带军冲锋了。 “是，师长！”指挥室里的高级军官们也纷纷拔出了自己的配枪大喊了一声。 这些平时主要是奉献智慧与建议的高级军官们也是许久没上过前线了，更是好几个人将枪拔出来之后才意识到他们显沉，所以弹匣之中并没有子弹。 谢飞虎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一脚踹开指挥室的门，然后冲了出来。 指挥室前方一百米的位置，一伙刚试图冲击浙江军防线的部队再次被打了下来。 活下来的无论是战士还是军官，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士气尽失。 此刻拱卫指挥室的警卫团已经集结完毕，这是太原守备师中最精锐的部队了。 此外骑兵营也已经集结完毕了。 “收拢所有部队。”谢飞虎大喊了一声。 不多时，残余部队的军事主官纷纷来到了谢飞虎的面前。 “兄弟们，我们太原守备师现在已经是危在旦夕了。我现在可以承认，这次害的咱们身处于危险之中的人，就是我。” “但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现在浙江军已经前后将我们给包围了，冲不出去的话，就要被敌军全歼了！兄弟们，我问问你们，你们甘不甘心死在这里？” 谢飞虎的语调颇有感染力，军官们纷纷举起手大喊道：“不甘心！” “好，不甘心是对的。现在我们这等好男儿，天下什么地方去不得？什么漂亮的妞要不得？只要能冲出浙江军的包围，从今往后你们就都是我的弟兄了。” “若是我们能活着回道山西，有我谢飞虎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能不能冲出去？”谢飞虎大声喊了一句。 “能！”军官与战士们纷纷大喊道。 谢飞虎伸手一指刚才他们刚刚冲击过的浙江军阵地，大喊道：“吹冲锋号，成败在此一举！” 号手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这一次装备精良的警卫团冲在了最前面。 “轰！” 炮火炸开了浙江军的前沿机枪，随后警卫团们如狼似虎的冲了过去。 生力军在此刻果然显现出他们的厉害，警卫团的战士们迅速的占领了浙江军的第一道防线。 谢飞虎的眼中显出几分喜色来，难道此战可以打穿浙江军的防线吗？ “冲出去！杀出去老子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谢飞虎大声的鼓舞着麾下将士们的士气。 但就在这时，副官察觉到了空中的异常。 黑点正从空中往下落。 “炮弹来了！”副官大喊了一声，然后身后将还打算激情演讲的谢飞虎推到，然后扑在谢飞虎的身上。 周围的其他军官们也纷纷有样学样的扑在谢飞虎的身上。 炮弹来的太快了，想要保住谢飞虎只有眼下这一种办法了。 “轰！” 炮弹落下，巨大的爆炸声让谢飞虎陷入了失聪的状态之中。 他身下的大地在剧烈的颤动着，有大片的献血从叠交的身体之中留下来糊住了谢飞虎的眼睛。 大地还在不断地震颤着。 不知过了多久，谢飞虎渐渐感觉到地面不再颤抖了，但他的耳朵里还在嗡嗡的响着。 他拼命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一个又一个尸体。 谢飞虎站了起来，在他周围被重炮炸成了一片修罗场，巨大的炮坑之中，鲜血淋淋的尸体布满在视野所及的每一个部分。 “啊……师长，救我……”身边有熟悉的下属的呼喊声。 谢飞虎只是扭过头茫然地看了对方一眼之后又再一次移开了目光。 他向着远方看去，随后他发现他的警卫团战士们一排排的倒下。 然后他看到了一面赤红色的旗帜出现在眼前。 红旗上用黑笔写着：“浙江军第一师。” 在那面军旗之下，成群结队的浙江兵涌了出来，他派出去的部队如同一排又一排的倒在地上。 “喂，那人把枪扔了跪在地上！”有几名浙江兵朝谢飞虎冲了过来。 谢飞虎此刻还未恢复听觉，他看到又敌军冲过来，举起了手枪。 还未等他扣动扳机，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腹部。 “啊。” 谢飞虎惨叫了一声，然后身体一软摔倒在地。 “等会，这人好像是个大官！”站在开枪的浙江兵身边的士兵大喊了一句。 谢飞虎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他忽然觉得伤口没那么痛了。 接下来几张黝黑的脸颊出现在了谢飞虎的视野之中。 此刻他的听觉终于渐渐恢复了，然后他听到那些士兵如此道：“这人是少将军衔，他就是谢飞虎吧？” “快看看他死没死，生擒师级军事主官，可是大功呀。” 对呀，至少能换一枚勋章吧。 随后一双双手伸了过来，有人给谢飞虎的伤口包上了纱布，随后他被人放在一个担架上抬了起来，在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谢飞虎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 在与他距离十几里的地方，正在往陈县城墙下走的严轩忽然止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望向南边。 视野之中，他的部卒正在有序的撤下来。 一个小时前，严轩指挥了精锐部队发动了最后一起袭击。 在他复出了一个团的伤亡代价之后，严轩遂下令全军撤回陈县。 “飞虎兄，这下我就帮不到你了。”严轩如此想着，他扭过头离开了。 …… “漂亮呀！击退了严轩，然后全歼了太原守备师，还生擒了谢飞虎！这是一场大胜呀！”陈以忠看完电文之后，猛地一挥手，大笑着说道。 此刻，宜兴浙江军的司令部参谋处中，欢呼之声经久不绝，此刻还有好多军帽在空中飞扬着。 周朝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全体参谋部……不，全体司令部，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全都发放两个月的薪水当奖金！” “司令万岁！”将士们再一次欢呼起来。 第655章 图谋陈县 参谋部的军官们欢欣雀跃的欢呼着，周朝先则和陈以忠进入了清净的办公室中。 “那些了谢飞虎的部队，下一步就是围攻陈县了。这一战不容小觑，我打算亲自上前线督战。”周朝先说道。 陈以忠闻言微微一愣。 “司令，您不必如此吧？陈县区区一个……” 在陈以忠想来，陈县不过是一个大一些的县城，周朝先亲去未免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我意已绝。”却见周朝先轻轻地拍了拍桌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拿下陈县之后，浙江第二路军就要直面远在溧阳的江苏军了，这一战不容小觑，故而周朝先打算亲自上前线监督。 “好，那我去安排随从部队，宜兴要留谁看守？” “就让陈平驻守在长兴还有宜兴吧，他们五千边防军也不要动。” 浙江边防军的陈平虽然并非是周朝先的嫡系人马，但自从他被卢永祥派到周朝先的麾下，做事一直是勤勤恳恳，并且对周朝先的命令是惟命是从。 周朝先让他往东，哪怕是在东边撞到墙他都会一直往东边走，根据军情部门的分析，这位陈平在卢永祥的麾下一直是不受重用，如今有机会改换门庭，他便想从周朝先麾下搏得一个位子。 而陈平的问题便是能力太过于平庸了，无论是练兵还是作战，往往他的反应都要比其他将领更慢，更差一些。 但周朝先用他原也没指望他能做开拓之将，如今见他对自己十分的忠诚，便也将其收为心腹，已做守成之人。 陈以忠听到周朝先的安排微微点头，陈平虽不堪大用，但若是留在宜兴与长兴二地镇守，却是足以的。 “那什么时候动身？” 周朝先略微想了下，便道：“越快越好，明天一大早吧。” “这么急？那周围县城的民政问题如何解决？” 浙江第二路军已经将周遭的绝大多数县城乡镇攻下了，但攻下城池，并不代表着周朝先对他们形成了完全的管控。 只要将自己的民政人马塞进去，那些县城方才能算的上是周朝先的地盘。 “管事的人员不是都安排好了吗？咱们先前制定的计划，由军中的文职人员去各地担任民政主官，再让各地县城的乡老士绅们为辅。” 陈以忠答道：“是都安排好了，但您不再见一见了？” “事急从权，我就不见了。我明天一大早出发，你就迟一些，安排好他们你在去前线。” 陈以忠听到周朝先这么安排，便明白周朝先这是很信任自己，将一部分的民政大权放给他了。 “好，司令放心，我一定会全都处理妥当的。” …… 此刻，溧阳城中。 一封从陈县发出的电报此刻摆在了溧阳城的司令部的会议桌上。 会议室内静悄悄的，一众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却没有一个人肯开口说话。 三四分钟之后，还是作为军事主官的陈调元开口定下了调子。 “这一次战败，归根到底是因为谢飞虎此人贪功冒进，在不了解敌军的情况下，中了敌人的埋伏。我部及时向谢飞虎发电，让他回来，但他并未及时做出反应。” 陈调元继续道：“随后，我们又派出了严轩率领一个师前往陈县附近去接应谢飞虎，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严轩抵达陈县之时，谢飞虎的部队已经被浙江军蚕食殆尽。严师长为了保全自身，撤回陈县之中驻防。” 话头停住了，陈调元的目光扫向在场的众多军官。 众人的脸色各异，但看到陈调元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无不是微微点头，认可了陈调元的结论。 “没异议那我就向南京发报了。”陈调元再次道。 众人仍然无人说话，便是此前和陈调元最不对付的李黑群这时也难得的闭上了嘴。 见众人不反对，陈调元挥手对副官示意，后者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李黑群也站起身来，他转身刚要走，却见陈调元开口道：“李师长，你要去干什么？” 被点名的李黑群从口袋之中摸出一包进口香烟，从里面弹出一根香烟，随后问道：“要出去抽一根吗？” …… 十五分钟后，负责传达信息的军官从大门外快步冲了进来，他的目的地本来是司令部的会议室，但他还没到会议室就已经刹车停住了脚步。 在会议室的第二扇窗户外的花坛前，以陈调元李黑群为首的溧阳军事主官们站在一起，其中几人还正吸着烟，再看向他们脚下的土地，早已经落了一地的烟头。 陈调元将烟头弹在地上，抬脚踩灭，随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司令，南京来的电报。” “念吧。”陈调元轻轻地叹了口气。 传令军官有些尴尬，他低声解释道：“南京来的电报措辞有些严厉……” 陈调元上前接过传令军官递过来的电报，他打开来看，看完之后将电报递给了旁边的李黑群。 一圈人全都看完之后，电报最后又被陈调元递给传令军官。 “拿回去归档。” 传令军官李开口，众人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一起转身进入了会议室。 电文的内容充斥了大量的脏字，虽然众人没有看到齐燮元的表情，但是他们的脑海之中已经出现了齐燮元指着他们鼻子破口大骂的场景了。 众人落座之后，陈调元率先开口道：“其他两路讨逆军的进攻都很喜人，按照齐大帅的命令，只要我们坚守住，那么就已经是为江苏的全盘立下大功了。现在我们要不要将陈县的部队全都撤回溧阳？” 此刻陈县有马亮的守备军五千人左右以及严轩的阳泉守备师，大约八千人左右的样子。 如果将他们全都撤回溧阳，自然可以全面加强溧阳的防御。 但问题是，他们除了溧阳之外，只要兵败那江苏南部将彻底失陷，通往南京的门户也会由此被打开。 这是他们，也是他们江苏军全体都无法接受的。 李黑群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军官，他们这时全都是鼻观眼眼观心，闭口不言。 第二路军在周朝先的手上一直是吃亏，齐燮元对他们的斥责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谁都不想在继续担责任。 如果此刻因为他们的提议再次让江苏军吃大亏，只怕他们再也没有之前的好下场了。 第656章 守不守 李黑群的背景和实力都很硬，如果不是陈调元，那第二路军的司令应该是他来当。 之前的数次战役，他都试图掣肘陈调元的指挥，以令战事失利。 要知道战事失利一般都是军事主官收主要的惩罚，而下面的军官们则大多只是挨顿骂而已。 故而李黑群是如此谋划着企图将陈调元给搞下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此刻李黑群也慢慢的回过味来了。 他们是真打不过周朝先，即便是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子。 况且数次战役下来，陈调元虽然挨了骂，又被削了饷银，但南京方面对于撤换掉他的决心并不坚决。 溧阳守备战如果打败了，那就是他们在江苏南部的最后一战了。 溧阳位置的重要性只要是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就都知道，这是有可能能改变整场战局的大事。 李黑群在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军官，见仍然没人说话，他咬了咬牙，然后开口道：“陈司令，我认为我们不应当将严轩等人给召回来。” “哦？说说你的理由。”陈调元看向李黑群。 “陈县位置关键，这点在场的人都知道。陈县算得上是除了溧阳宜兴这等大城以外，江苏南部地区的重镇了。它的城高于城墙的厚度，都具有强大的防御能力。虽然远算不上是固若金汤，但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李黑群见众人没有人打断自己，于是继续道：“严轩在加上马亮，两人的兵力加在一起已经快一万五千人了，这样的兵力绝算不上少。” “而浙江军的兵力也并不算多，如果他们想要在陈县一决雌雄，那他们只能围攻陈县。凭借城墙的优势，严轩等人并非没有守住城墙之能，况且秋收刚过，陈县之中粮草充盈。我相信他们能拖得住。” 李黑群的眼中闪出了一抹亮光，他的声音似乎是从牙齿缝中钻出来的一样低声道：“而我们，只要拖住就赢了！” 他的话音落下，宽大的会议室中持续了一阵静默。 众多军官们彼此对望了一眼，随后低声呵身边人窃窃私语起来。 “好了，都静一静。”陈调元伸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扣。 会议室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关于让严轩等人驻守陈县城墙的事，你们都怎么看？”陈调元问道。 众军官又是安静了一会，随后王剧固举起了手道：“我同意。” 片刻后其他不少军官们也相继举起手道：“我们也同意。” 只片刻，参与会议之中的军官同意者已经超过了半数。 “好，那就给严轩发电，命令他和马亮整顿兵马，在陈县与敌军交战。”陈调元发号施令道：“第二混成旅，第五混成旅，你们作为机动部队，随时准备支援陈县。” 吴秋平与赵成分别起身敬礼，齐声道：“是，司令。” …… 第二天的上午，驻扎于陈县以南五公里的一处平缓平原上的浙江军第一师的军营门前人头攒动，一名名肩膀上军衔闪亮的高级军官齐聚一堂，他们按照与自己相熟亲近的程度分成了一个个的小团体，此刻正叽叽喳喳的聊这些什么。 远处一支车队驶来，车队有两个运兵车开路，在后方是三两福特牌的轿车，在轿车之后又是三辆运兵车。 军营前的人群之中几名军衔为中校以上的高级军官们迎到了小轿车门前，肖岸眼见认出了周朝先的座驾，急忙跑过去抢在司机面前拉开了后座车门。 “司令好！”肖岸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在他身后齐卫国、臧致平、陈武等军官们纷纷立正敬礼，齐声道：“司令好。” 后座车门上，一袭土黄色军装肩抗中将军衔的周朝先从座位上下来，他对众人换了个礼笑道：“你们也好呀。” 众人簇拥着周朝先进入了第一师的师部之中。 寒暄了一阵后，众人来到会议室中按照地位高低分别落座。 “司令，您怎么亲自来前线了？”肖岸最后开口问道。 众人的目光立刻都落在周朝先的身上，他们也没想到围攻一座县城的命令，最后会让周朝先亲自来到前线。 “陈县事兹重大，我必须亲自指挥作战。”周朝先一本正经的说完之后又笑道：“其实是我想打仗了，你们应该懂我的感觉，在后方等待消息的感觉太难熬了。” 听到周朝先如此说在场的军官们纷纷都笑了起来。 “陈县现在情况如何了？”众人笑了一会后，周朝先问道。 肖岸答道：“报告司令，根据我们最新的情报，严轩并未从陈县之中撤离，反而是驻扎了下来。如此来看，敌军的兵力大约在一万五千人左右，并且不排除他们就地征兵，补充战力的可能。” “臧师长，你部的江森在吗？”周朝先看向臧致平问道。 江森，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向陈县进攻过的军官，并且根据电文来看，他甚至险些攻破了陈县的城门，找他了解情况，无疑是最正确的方式。 “在。”臧致平点了点头，然后对自己的副官挥了挥手。 副官退出会议室中，不多时领这一个黑高的汉子走了进来，正是江森。 此刻江森穿着一身整洁的军服，但是脑袋上缠了一大块绷带，右胳膊更是被用绷带加木棍固定着吊在胸前。 他的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活像是刚从医院上走出来的一样。而实际上他还真是刚从临时组建的野战医院之中走出来。 “司令好！”江森看到周朝先，心中有些激动，本能的想要抬起右手敬礼，但当他一动胳膊时，胳膊上传来的钻心之痛让他意识到自己右臂还不能动弹时，连忙用左臂做了个稀里糊涂的军礼。 但周朝先却并未嘲笑或是责怪他，而是一脸严肃的回了个军礼，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次能全歼谢飞虎所部，你的功劳很是不小，等到战事结束之后，我另外有奖励。” 江森闻言心中高兴的不行。 在一堆长官面前被周朝先亲口表扬，这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而且此次必定是“简在帝心”日后若是提拔旅一级的军官，估计自己被选上的可能性会大大的增加。 第657章 战前准备 “好了，现在请江旅长给我们讲一下你在估计陈县城池时的具体情况吧。”周朝先勉励完江森，将话题转到了正途上。 江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沉思了片刻，随后开始将自己攻打陈县所遇到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众人听完之后，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不以为意的表情。 一个旅差点就攻下来的城池，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恒也注意到了手下军官们如此反应，但他并未直接训诫，而是看向齐卫国。 “齐师长，你和阳泉守备师交过手，跟我们讲讲他们是什么情况吧。”周朝先道。 “阳泉守备师是我目前见过最强的一个对手。”齐卫国略微思忖了一下，随后道：“我记忆犹新的是当时我们两军在争夺一个高地的时候，在那片高地上，我们反反复复拉扯了三四次。每次我刚占下来，他们就立刻发动了反扑，将我们击退。” 随后齐卫国将他观察到的关于阳泉守备师的事说了出来。 当齐卫国汇报完后，会议室中稍静了一些。 周朝先扫了一眼在场的军官，随后偏过头对着站在伸手的姜来打了个响指。 姜来立刻打开手中的公文包，将里面一沓沓资料取出来，然后分发给会议室内的众人。 “这支阳泉守备师算得上是阎锡山手下的一支铁军了，他们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根据战绩来看，是胜多败少。现在陈县城中应该是以他为主了，所以刚才江旅长的话只是参考，你们要面对的是严轩。我刚看到了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情，我知道你们打了不少胜仗，你们有资格骄傲。但如果你们敢在攻打陈县或者其他战事上因为你们的傲慢而吃了败仗，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周朝先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他继续道：“不管你们是谁，懂了吗？” 一众军官都被周朝先这话说的心里发毛，一个个全都齐声道：“是，司令。” “制作一份攻城计划，今天晚上我就要看，现在军事主官可以离开，旅级以及以上的副职军官留下，散会。” 随着周朝先的话，齐卫国、臧致平、肖岸等军事主官纷纷起身，虽然有些狐疑为什么要把副职军官留下来，但还是一起离开了。 当军事主官离开之后，屋里的人立刻变得稀少起来。 “都坐过来。”周朝先伸手指了指附近的几个座位。 因为坐在靠近周朝先的位置的军官一般而言都是军事主官，故而他们离开之后就留下了大片的空位。 军官们纷纷起身来到了周朝先身边坐下。 “我今天把你们留在这里开一个小会就是有一个重要的军令要向你们宣布。最近广德和青浦方面的战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陈武等军官闻言微微一愣，然后都一起点头。 “卢大帅组建了一支新军，但是他缺乏有经验的将领，我已经和他谈妥了。你们只要去了，立刻都摆脱副职军职，全都改换成军事主官。” 周朝先的话就像是将一颗炸弹扔进了平静的湖泊之中，在场的军官们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其中有疑惑者，有茫然者，亦有大喜者。 摆脱副职军职，全都变成军事主官的意思便是原来是副师长的，现在直接成为正派的师长，而副旅长也是以此类推。 众人都是在军中厮混了多年，虽然职务之前仅有一个“副”字，看着好像随时可以愉悦，但实际上想要从副职军官变成军事主官的难度可谓是难于登天。 副官没有实际的军权，他的工作主要是协助军事主官做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一名高级的副官。 现在周朝先对他们说的话，就是给了他们一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司令，我可以拒绝吗？”有人举起了手。 周朝先看向那名军官，是一名副旅长，他问道：“为什么？” 那名军官站起身来，然后道：“司令，我舍不得弟兄们，而且眼下大战在即，旅长还需要我，我更不能离开了。” 周朝先闻言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并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而是命令。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第二路军已经反击打入江苏省内，算是浙江各路军中最长脸的一批了。但除此之外，其他路的战事打的都是一团糟。所谓独木难成林，即便我们再江苏南部占更多的优势，那也改变不了我军在总体上的战略劣势的情况。” “为今之计，只能将你们派出去，尽量抵挡甚至是击败各路来犯之敌，而我以及我们第二路军全体才会感觉后方安稳，从而向江苏发动不像背后设防的攻势。” 众人听到周朝先这么说，便知道他们的司令已经做出了不可忤逆的决定。 先前那名开口的军官低下头道：“是司令，我会遵从您的军令的。” 周朝先抬起头看向其他人，再次问道：“那其他人有异议吗？” 众军官纷纷摇头，齐声道：“没。” “好，那事不宜迟，等会散会之后你们就收拾东西前往杭州。卢大帅为了这事已经催了我好机会了。”周朝先笑着道。 “是。”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散会吧，回去准备。”周朝先说完了正事，对他们挥了挥手。 在场的军官们纷纷站了起来，对着周朝先敬了一礼后，离开了会议室中。 当陈武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扭过头看了自己的老同学周朝先一眼，然后立正敬礼。 其他军官也纷纷转过身对着周朝先的方向敬了一礼，而后方才转身离去。 众人排成队离开了会议室，一旁的姜来小声道：“司令，您就不怕他们一去不回吗？” 周朝先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口茶，品味了一下龙井的甘甜茶香之后，周朝先摇了摇头道：“不怕，最后他们还会回我这里效力，你信不？” “信。”姜来说完又问道：“但是为什么呢？” 周朝先伸手指了指那一个个挺得笔直的胸膛，笑着道：“因为我已经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你见过那个军阀的部队的将士们会站的如此挺直？” 姜来抬起头看向周朝先手指的方向，会议室门前的卫兵挺直这身子，而离开的军官们也挺直这胸膛。 第658章 谢飞虎 姜来是老奉军出身，后来便一直追随这周朝先，这些年来他已经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此刻听到周朝先忽然这么一说，他还真感觉到远处离开的那些军官们身上有一种老奉军所没有的精气神。 “司令，我现在更信了。”姜来低下头笑道：“我想如果我现在被少帅抽走，恐怕在他手底下干不到三天，就想着回到您的麾下效力了。” “你小子……”周朝先伸手指了指他，随后站起身来道：“走，看看谢飞虎去。” …… 谢飞虎躺在野战医院里的钢丝床上。 其实说是医院，不过是一片在野地之中搭起的帐篷。 入目是白色的帐篷顶部，哪里有一块浅黄色的污渍，看起来有些向江苏省地图的轮廓。 他的耳边，一名伤病在今天已经哀嚎了二百零一次了。 别问他为什么一直在计算这些，因为他不知道除了计算这些还能感谢什么。 他的一只胳膊被用木棍和布条死死的缠住，野战医院没有条件，没法用石膏给他固定，只能用木棍来充数，所幸大概的效果是相同的。 自己的下场会是怎么样呢？ 被浙江军枪毙？亦或者是被他们当做人质和江苏军去交换浙江军失陷的高级军官。 但被交换出去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将一整个满编师团给葬送了。 想到此处，谢飞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谢飞虎急忙张开眼睛，入目看到的是这段时间一直照顾的他的小战士。 “谢飞虎，听见了吗？”小战士喊道。 “我没聋。” 小战士拿起一块湿手巾在谢飞虎的脸上蹭着，一边蹭还一边道：“没聋就行，没聋就行。” 谢飞虎挣扎了一下，但此刻他全身基本上都受了重伤，动一下全身就一起痛，这种情况下他便只能停止了挣扎。 “等会我们司令要来看你，谢飞虎你可要老实点，不然我们司令人好饶的了你，我却饶你不得，还有野战医院的其他战士们也饶你不得。”小战士又擦了一般，看到谢飞虎原本脏兮兮的黑脸已经没之前那么脏了，小战士严肃的说道。 “你们司令……是周朝先？”谢飞虎深色微微一震。 他在山西的时候就听说过周朝先的大名。 周朝先名声在最鼎盛的时候，是在蒙古力挫白俄人，收回正片蒙古，更是顶住了列强的压力。 那时候周朝先的名字时常和民族英雄绑定在一起。 可后面也不知怎么了，奉天的军阀头子张作霖就一纸电令将周朝先从蒙古给掉了回去。 再后来周朝先便沉寂了一段时间，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时，就是不久之前阎司令派他前往江苏帮助齐燮元的时候了。 谢飞虎的眼中显出好奇之色，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谢飞虎的心情略有些激动，可下一秒，谢飞虎就好像被一碰冷水兜头浇下一样。 第一次相见，局面竟然是自己以阶下之囚的身份去见他，这实在是有些让人难堪的。 小战士和两名军医将谢飞虎扶起来，而后在他背部垫上了几个枕头让他可以靠坐着。 做完这一切之后，谢飞虎便听到了一阵脚步之声。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十几名身穿土黄色军装的精装汉子簇拥着一人走了进来。 谢飞虎看向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人，眼中显出一丝疑惑之色。 这个周朝先和他想象之中的形象有些不符呀。 此人身材颇高，但有些消瘦之色，一身土黄色的军装十分的得体。 皮肤不算白，可也算不上黑，此刻脸上也并无什么阴狠之色，反而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人更像是个书生，哪里像是个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名将？ 就在谢飞虎浮想联翩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对方伸出一只手到他面前，笑道：“谢师长是吧？在下周朝先幸会。” “咳。”谢飞虎身边的军医轻轻地咳嗦了一声，然后小声道：“司令，他一只手被手铐靠着，另外一只手被固定住了。” 周朝先闻言自然的收回伸出的手，但他不见谢飞虎回应，只见后者呆呆地看着自己，像是愣住了一般。 “额……谢师长，周某人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周朝先狐疑的问道。 这句话将呆愣的谢飞虎唤醒，后者瞧了周朝先一眼，然后问道：“你就是周朝先？” “不错。” “哼！”谢飞虎冷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去看他。 “他娘的你个俘虏还神气上了，你神气个屁呀！”周朝先身后的一名军官脸上显出怒色，他上前来就要请谢飞虎吃上一顿老拳。此人正是分管野战医院安保工作的军官。 “住手。” 就在砂锅大的拳头要落在谢飞虎脸上的时候，周朝先制止了他。 野战医院的院长走过来解释道：“司令，这个伤员，他是在轰炸区里生存下来的。当时周围的人全都被炸死了，就独活了他一个，当时他一站起来的时候，还被咱们的战士打了一枪。送过来的时候身上不光有枪伤，还有好些个破片伤脑子似乎也被炸得有些不好使了。” “你说谁脑子不好使？”谢飞虎大喝了一声。 周朝先瞧他的模样却被他逗笑了，周朝先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谢飞虎，你可真行呀。” “周朝先，要杀要剐随你便，只求给我个痛快的。”谢飞虎梗着脖子道。 “还是免了吧，周某并无杀俘的习惯。”周朝先指了指谢飞虎，对姜来道：“等他上好了，送去宜兴第一缝纫场，让他们去里面蹬缝纫机。” 谢飞虎闻言脸上显出一抹痛苦之色。 他听说过周朝先却是不爱杀俘虏，但他虽然不杀，但也从来不放，反而全都给关起来当工人干活了。 谢飞虎此刻已经想到了他身穿囚服，坐在缝纫机前蹬缝纫机的样子了，到时候估计干不好还要被人狠狠地抽上一鞭子。 一想到这，谢飞虎只觉得当时还不如在战场上被一炮炸死要强得多。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周朝先已经去看其他的伤员了。 野战医院之中顿时显出了一片欢呼之声。 谢飞虎偏过头去看，此刻周朝先正坐在了一名浙江军伤员的床边。 第659章 军心所向 “司令，我……我再也不能为您打仗了……” 周朝先还没说什么，那名战士已经痛哭流涕起来，他低着头完好的手捂着脸，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他只剩下一只胳膊了。 战士的哭泣声在野战医院里回响着，住在这边的都是重伤员，其中截肢的也不在少数，这时候看到这幅场景一个个皆流下了眼泪。 而谢飞虎则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他心中暗道：“愚蠢的士兵，不担心自己以后生活怎么办，反而为了不能给长官打仗而哭，真是愚蠢。” 坐在战士床边的周朝先从口袋中摸出一个手帕递给战士，随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对你有印象，你是我们在上海工厂里征的那个兵是吧？当时你代表了入伍新兵发表了入伍讲话？” 那名战士忍不住了哭泣，他怕自己的脸上的污垢将周朝先的手绢弄脏，只用袖子擦着眼泪，这时候突然听到周朝先对他有印象，竟然又一次啜泣起来。 这并非是他多愁善感，而是他知道自己要离开军营了。 他今年二十五岁，从记忆开始，就没人把他当成一个“人”看，他先后被买卖到各种地方去做各种辛苦的活，在那些大人物对他的灌输中，他觉得自己是牲畜而不是人。 真正让他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值得别人尊重，并且深刻感受到自己是作为一个“人”而活的时候，全都是在浙江军中。 他热爱军营，热爱战友，对上级无限忠诚，但他在对谢飞虎所部的歼灭战中却失去了左臂。 失去了胳膊就无法开枪了，他再也不能当一个兵了，再也不能是一个体体面面的“人”了。 “你叫……陈志东？”周朝先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他试探着问道。 后者点了点头。 周朝先脸上却显出笑容来，他道：“你确实是不能为我继续打仗了……” 陈志东闻言脸色瞬间面如死灰。 下一秒，却忽然听到周朝先正色的对他道：“但是接下来我有另外的任务要你完成，你能不能做到？” 陈志东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眼睛猛地放出一抹光来，他挣扎着要站起来，但全身多处受伤的他却被医生的按住了，最后他只能举起右手敬了个军礼道：“是，司令！无论是什么任务，我保证完成您的指示。” “好，你不是在军营里上过识字课吗？等你伤愈之后，不必归队，直接返回宜兴城中，向司令部报道，到时候他们会将你转入民政的工作之中。” 周朝先笑着勉励道：“你小子可别以为以后不用给老子出力，你往后给老子出力的时间长着呢。” 陈志东闻言泪水伴随着笑容一起出现。 周朝先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站起来看向帐篷中的其他重伤的战士们。 “不只是陈志东，我想你们可能很多人都觉得你们不能在打仗了老子就不管你们了，我告诉你们那是不可能的。你们都是好兵呀，当不了兵我也舍不得让你们走，以后凡是能动弹的都会被归入民政之中再行分配工作。动弹不了的，老子给你买一大块地，让你小子当老地主，行不行啊？” “行！” “周司令万岁！” “万岁！” 欢呼声与掌声从一个帐篷之中传来，然后野战医院的所有帐篷里的伤兵们全都跟着兴奋的欢呼起来。 以至于不少的医生、护士、甚至不明所以的俘虏伤兵也跟着欢呼起来。 谢飞虎看着周朝先，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当时那支已经被打残的部队竟然会以自身为诱饵，冒着被全歼的风险一直吊着他们。 这就是军心所向啊。 …… 周朝先离开的时候又去看了一眼谢飞虎，而后者装成睡着的样子没去看周朝先。 “司令，那个谢飞虎也太无礼了，弟兄们实在是看不过……”离开的时候，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姜来也忍不住低声想要讨一个命令去教训一下谢飞虎。 “你的事都做完了？多少士兵要转民政，退伍费要花多少，新的烈士陵园的选址工作都完成了？” 姜来闻言伸手挠了挠头道：“还没。” “那先忙你的工作去，这个谢飞虎……”周朝先扭过头看了一眼帐篷，笑道：“我总觉得他还能用得上。传令给各部门，关于谢飞虎被俘的消息继续给我压着，能压多久是多久。” 周朝先说完之后，上了军车，乘车离开了。 …… 在浙江军驻地的远处，陈县的城墙之上。 严轩举起望远镜扫视着远处那几处互为犄角之势的军营，脸上愁容不减。 陈调元的命令他已经收到了，从现在开始他要和马亮的五千名边防军奉命在此守卫陈县。 但是陈县事这么好守的吗？ 在他已经见识过了浙江军的战斗力之后，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守卫陈县就是一个坑。 凭借着浙江军的战斗力，只要他们想要，严轩相信对方生凿都能把城墙给凿开。 他当然有信心在敌军攻破陈县之前给敌军造成巨大伤亡，但……那又有什么用？ 他是阳泉守备师的师长，他的官是阎锡山封的，他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和浙江兵拼？ 于是他在接到电报的同时，就回电给了陈调元，他说他的阳泉守备师伤亡惨重，武器装备更是遗失了众多，希望可以调回溧阳修整。 他又不是谢飞虎那个莽夫，你们浙江军都不想要买的命想让我来买？不可能！ 就在这时，他的副官捧着一份电文走了上来。 “师长，司令部回电了。” 严轩头都没回的问道：“他们怎么说？” “司令部回绝了您的撤回请求。” “他娘的！”严轩低声咒骂了一声，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接过电文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脸色阴沉的难看至极。 电文回绝了他撤兵的请求，并且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写道：“辎重部队已从溧阳出发，不如便会赶到陈县为贵部补充武器弹药，望耐心等待！” 严轩将电文撕了个粉碎，然后从城墙上丢了下去。 他承认，他从山西来的时候，也很想和周朝先较量一些，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可当他看到浙江军的士兵竟然敢盯着炮火往前冲的时候，他就已经动摇了。 第660章 不想面对的对手 那根本不是自己见过的中国军队，他自己山南海北的也打过不少仗了，早年间更是留学过日本的陆军士官学院。 他的军事经验也足可称得上是丰富了。 但他这十几年的戎马生涯，根本就没见过这种敢顶着炮火往前冲的部队。 这是一群疯子！ 这是当时严轩从望远镜中看到浙江军冲锋时候的第一反应。 他自诩自己对待部下已经很好了，从来不贪污军饷，逢年过节更是会发一些过节费。 但饶是如此，他部下的战士们依然做不到像浙江军那样一往无前的执行这军令。 严轩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他只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不想面对浙江军。 并且他也不想和对方交火，阳泉守备师是他的家底，他的部队如果打没了，哪怕他逃出生天，也没什么用了。 “唉……”严轩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压低声音对副官说道：“一旦开战，让江苏的边防军的边防军顶在前面，实在不行咱们的人在上城墙。要是真受不住，立刻打开城门逃就完事了。” 副官闻言打了个哆嗦，随后也点了点头。 “这话别传出去，几个主要的军事主官知道就行。”严轩赶紧又叮嘱了一声。 这个消息要是传到普通士兵耳朵里，那军心定然会彻底涣散，到时候真是想打也没法打了。 “是师长，我晓得分寸。”副官答应了一声，随后迅速转身离去。 严轩再一次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向前方那些军营，但实际上哪怕是通过望远镜他也根本看不清楚远处浙江军的阵地。 …… 夜深了，姜来将一份文件送到了周朝先的临时办公室中。 “从宜兴送来的，这是陈参谋敲定的一部分军转民政，并且下方到各个县的名单，请您审阅之后作出批复。” 周朝先伸手接过文件，迅速的翻阅起来。 其实这就是一份小小的简历集合，上面是一张张相片，跟在相片后方的分别是姓名、年龄、军职以及受的伤还有他们的文化程度等东西。 在眼下的民国军队之中，普通的士兵重伤无法继续参战的，良心好的军阀会发一笔遣散费。 而巨大多数的都是直接被一脚踢走。 像周朝先这样因为年龄过大或者是伤病的原因无法继续从军的，周朝先都会将他们安排进民政之中任职。 这样做的好处有两个，第一，前线战士们打仗的时候，不用瞻前顾后，担心自己如果重伤之后下半辈子没法活了；第二，从军中转到民政的战士们，服从性强、纪律意识强、并且对周朝先是无限的忠诚，再加上周朝先的部队之中开设识字班都是常态了。 实际上军转民政无论是对军队还是对地区的实际控制力上都是有较大的提升的。 “李阳，这人我记得呀，是从奉天来的军官团成员吧。”周朝先目光扫过一个照片和姓名，有些印象，往后一看，果然是。 “被炸断了腿……唉，还真是可惜。”周朝先旋开钢笔，在后者的任命建议一栏中写道：“可担任要职。” 军官团的成员至少念过私塾以及武备学堂，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高素质人才了。 又翻看了完了名单，随后用钢笔在批示一栏写了个“同意”然后又签了个名后递还给了姜来。 后者拿着文件往外走，刚打开门的时候，姜来又回过头道：“司令，几位师长到了。” “进来吧。”周朝先将刚打开的文件合起，随后抬头说了一句。 随后肖岸、齐卫国、臧致平先后走入办公室中。 “司令，这是我们制定的进攻计划，请您过目。”肖岸将一份文件夹递了过来。 周朝先接过瞄了一眼，随后了解了大致的方案之后，将文件放在桌子上问道：“这次是第一师主攻，四师辅助，新七师佯攻？” “是。” 周朝先微微点了点头，实际上军队之中的作战计划在大多时候都是有规范可循的，因为军队交战实际上的最优解就那么多，而齐卫国等人都是军校出身，制定的计划都没什么问题。 “计划可以，就这么打吧。但我注意到军中兴起了骄傲自满的情绪，这样会吃大亏的，你们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万万不可让这股风气在咱们军中涨起来，知道吗？”周朝先提醒道。 三人闻言赶紧一起点头道：“是，司令。” “好了，其余也没什么了，回去之后好好准备，明天争取一举破城。”周朝先勉励道。 “是，司令！” …… 严轩是从睡梦之中被人摇醒的。 他睁开眼就看到副官正一脸慌张的推着他。 严轩赶紧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师长，浙江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严轩闻言微微一愣，他看了一眼窗外，此刻天色才稍稍亮了一点，他问道：“现在几点？怎么来的这么早？” “现在六点了。” “真是催命！”严轩骂了一句，然后跳起来穿好军装跑着上了城墙。 “严师长，您看看咱们怎么打呀……”边防军的司令马亮脸色苍白，一看到严轩，便好似看到主心骨一样，赶紧上来说道。 严轩推开马亮站在城楼上往外一看，便见城门外三个师团的将士们正列阵向着陈县逼近。 三个师团的将士们动作几乎整齐划一，战旗在他们的肩膀之上飘扬着，无数黑漆漆的枪口指向天空，让人望之生畏。 不是对手，该跑了。 一个念头在严轩的心里生根发芽。 “马司令，城楼上由你扛着！”严轩看了一眼，伸手拍了拍马亮的肩膀，随后也不顾后者的反应掉头就走。 严轩对副官道：“立刻给司令部发报，我军不敌，请求撤军。” “师长，咱们还没打……” “我让你去你就去！”严轩低呵一声。 副官闻言不敢怠慢，赶紧跑了。 就在严轩指挥这兵马准备夺路而逃的时候，副官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道：“师长，司令部说他们已经接到了阎长官的授权，如果我部守不住他们要……他们要军法处置！” 严轩闻言双眼一黑，险些摔倒在地，但很快他就稳定住心神，咬着牙道：“传令各部，立刻上城墙防守！” 话已经说死了，自己如果真的不战而退，只怕回去之后就要被夺了军权。 第661章 攻城 严轩来到城墙之下，外面的浙江军已经拉开了阵势。 江苏边防军的司令马亮看到严轩去而复返，急忙跟了上来，大喜道：“严师长，我还以为您……您要撤走呢。” 严轩闻言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中的郁郁之气，随后正色道：“马司令，严某岂会是抛下同僚只求独生之人？你如此看我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马亮此刻心中恨不得将严轩祖宗给劈了，他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刚才严轩是想逃跑，但不知怎么得却又没跑成。 不过马亮此刻也不敢发作，他也不是傻的，自知如果今日想要守住陈县，还是要靠严轩的正规部队才能做得到。 “师长，您看咱们如何防御呀？”马亮按耐这心中的怒火，语气带着几分谄媚的问道。 严轩并未回答他，而是看着外面的浙江军许久，随后方才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马司令请你将边防军的指挥权交到我的手上来吧。” 这是要夺权呀。 马亮心中一惊，有意拒绝，可此刻他一回头方才注意到，此刻他竟被数名晋军战士给隐隐围了起来。 算了，方正现在能不能过眼前这一关还不知道呢，自己苦守着这军权又有何用呢？ 心中想着，马亮点了点头道：“四千八百名边防军，悉数听从师长差遣。” 严轩对着副官挥了挥手，后者会意带着三四名军中精锐领这马亮去通着边防军下属的各个部队如何去防御了。 …… 南城门，被选做了主攻的城门。 此刻，浙江军第一师的三个旅已经在城门外一公里外的地方拉开了阵势。 步兵列阵在最前方，后方稍远一些的地方，一门门炮管斜斜的指向陈县的城池。 师部之中，副官姜来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他对着在场的高级指挥官们敬了个礼随后道：“司令，您说的东西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四师与七师的齐卫国与臧致平不明就里，有些疑惑的问道：“司令，您这是准备了什么后手？” 周朝先笑了笑，对众人道：“你们且随我来。” 说完之后周朝先领这一众师级军官来到了炮兵阵地附近。 此刻在一门门重炮旁边却摆放着一些他们从没有见过的松木炮弹箱。 弹箱上引这奉军的标志与一朵云彩的标志。 “这是？”齐卫国不解的问道。 他能看出来这东西是奉军所属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却并不清楚。 “这是奉天兵工厂生产的烟雾弹。”周朝先拍了拍松木箱子，笑着道：“等会战事打响，就将这些烟雾弹给射出去封锁住敌军的视野。” “这有助于我们的步兵在小伤亡的情况下打到敌军的城墙之下。” 烟雾弹可能在很多非军事爱好者的眼里是一种现代的作战武器，而实际上烟雾弹的运用最早的时候是出现在一战之中。 并且在民国时期，奉天兵工厂就制作过该类武器，并且根据记载，奉军在涿州之战时就使用过烟雾弹为本方的工兵进行掩护。 而奉天兵工厂在当时也是亚洲首屈一指的军工厂，它们不禁自己捣鼓出国列车炮甚至还试图去铸造240毫米的重炮。 要知道当时的关东军装备的也只是150毫米的野战炮，实力可谓惊人。 齐卫国等人倒是学过一战战史，故而也听说过烟雾弹，但具体实战还是第一次见。 众人随后返回到指挥所中，肖岸见各部队已经到达了制定位置，于是转头看向周朝先请示道：“司令，是否此时开战？” “开战！” 随着周朝先的一声命令，几名军官分别拿起指挥室的电话，转述命令。 “轰！” 重炮轰鸣之声响起，一发发烟雾弹被从炮管之中射出，落向陈县的城头与城墙之下。 “快躲避！” 城头上的军官们一看炮弹落了下来，立刻指挥这士兵匍匐在地。 但当那些炮弹落下来的时候，他们才惊讶的发现那些炮弹并未爆炸。 “这……是哑弹？”一名晋军军官站起身来，伸手扶了扶帽子向上前查看一下情况。 当他靠近炮弹的时候，却见炮弹之上忽然往外“呲呲”的喷着灰色的烟雾。 “要炸了，要炸了！”那名刚靠近的晋军军官立刻大喊了一声，然后做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倒地抱头抗爆炸动作。 而严轩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他强行推开将自己隔在防控洞了的士兵，一面四面观察情况，一面大喊道：“愚蠢，难道你们没发现这些炮弹不对劲吗？” 城墙上，城墙外，分别落这五六枚炮弹，而此刻这些炮弹一个都没有爆炸，而是一齐“呲呲呲”的喷着灰烟。 升腾而起的烟雾遮天蔽日，城墙之上不少战士们纷纷咳嗦起来。 “想办法将这些炮弹从城墙上扔下去……”严轩说完之后仍然愁眉不减。 此刻他虽然并不知道何为“烟雾弹”，但眼下他已经隐隐猜想到了这东西的厉害之处。 因为此刻的陈县南城门下，无数灰色的烟雾组成了一整片浓郁的大雾，严轩根本就无法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杀！杀！杀！” 在严轩的视野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啥之声，再然后就是万人一起大踏步向前的声音。 “果然，他们是想趁这这个机会杀到城门前……” “传令给各部队的机枪手，用火力给我扫射南城门外的情况，没听到我的停止开火的命令，就不许停。” 严轩的命令传下，城墙的女墙之后，一口口大口径的重机枪的枪管从女墙之后伸了出来，下一秒重机枪齐声嘶鸣着，机枪的子弹如雨点般的洒向敌军的阵地。或者说是那深灰色的雾气。 这对于重机枪的子弹消耗可以说是天文数字，但此刻严轩已经顾不得去算经济账了。 如果真的被那些浙军趁着这股烟雾冲到他们城墙下方才发现对方，那到时候他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掷弹筒呢！给我往里面轰！”严轩还掀火力不够，有大声的呼喊起来。 掷弹筒的炮管立刻调整角度，随后一发发炮弹被放入掷弹筒中，然后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烟雾之中。 “轰！” 爆炸声不绝于耳，而烟雾只是沉默回应他们。 第662章 不讲武德的偷袭 “师长，似乎有些不对劲呀。”时间推至十分钟之后，晋军的参谋官皱着眉对严轩道。 此刻其实也不用参谋官提醒，严轩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敌人的呐喊之声依然还在层出不穷的欢呼这，但却没有一个人穿越这层层的烟雾来到城墙之下。 他们的火力是猛，但是也绝没有猛到可以完全杜绝到一个敌人也穿不过来吧。 “师长，下面好多士兵说枪管过热，请求停火。”副官跑过来急匆匆的说道。 “先停火。” 严轩皱着眉望着这一层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望穿的烟雾，咬着牙道：“但是让他们做好随时继续开火的准备。” “是。” 副官领命一声，快跑这离开。 烟雾在五分钟后，随着一阵大风缓缓被吹散了。 …… 周朝先举起望远镜看着城楼上的情形，然后大喊一声：“笑他！” 众军士也早有安排，此刻列阵以待的战士们一起仰天大笑起来。 两万多人齐声发笑，笑声宛若天雷般响亮，并源源不绝。 而刚才严轩下令重火力压制的地区，地上已经被炸得坑坑洼洼的了，但却并没有一句浙军的尸体。 城楼上，严轩一看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他顿时就感觉到自己仿佛是被人戏耍了一般，他本就不畅的心情更加的烦躁。 他狠狠地一掌拍在城楼上，低声骂了几句。 就在他要对麾下的晋军战士们做进一步的安排之时，他忽然听到了远方那两万多名的浙军笑了起来。 严轩顿时郁火上涌再加上他本就有低血压的毛病，此刻只觉得双眼一黑，身体向后跌了一步。 幸得他伸手拉了一把城墙，故而身体只是微微一晃，复又站稳了。 不能狼狈的摔在地上。 严轩深呼吸这对自己说道。 一军之将，便是一军之魂，军魂未倒，那士兵们无论什么时候，都尚有一战之力。 而若是主将自己无法为众军之表率，那只怕在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也只有吃败仗的亏了。 “师长。”副官已经冲到了严轩身前，搀扶着他的身体，刚想问候一下，却听严轩先对他道：“马上派人去安抚一下士兵们的心绪，周朝先喜欢玩是吧，那我陪你玩到底！” 副官见严轩并无大碍，忙领命而去。 …… 临时指挥所内，周朝先放下望远镜对几位军官道：“因为昨日我不想暴露我军有烟雾弹的这是情况，所以并未在你们昨天提出作战计划的时候拿出来，现在我们的作战计划要有些变动了。” “接下来，烟雾弹射出之后的七分钟后，第一师与第二师进入烟雾之中。我们会根据你们前进的速度，在你们即将从烟雾弹那种冲出来的前一分钟，命重炮轰击他们的城墙，压制他们的火力。” “各部要珍稀这次突袭的机会，争取一战功成。”周朝先说完之后，攥紧拳头在空中猛地一挥。 肖岸等人一起立正敬礼道：“是，司令。” 军令迅速传达下去，此刻已经转移了阵地的重炮团再次将烟雾弹装入重炮的炮管之中。 随着炮团军事主官的一声令下，五十门重炮齐声轰鸣，烟雾弹被抛向天空，在碧蓝的天空之中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再度俯冲而下。 而这次由于炮团调整过角度的原因，在炮弹向下方俯冲的时候，炮弹之上已经在散发着烟雾了。 绝大多数的炮弹落在了城墙下方，当然也有一部分落在了城墙之上。 烟雾眨眼间就弥漫在陈县城外。 “师长，怎么做？”军官们看向严轩。 后者蹙着眉看向烟雾，一时间心中也有些没谱了。 烟雾遮蔽了他的视野，未知的感觉再度令他不安起来。 但严轩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两军交锋，任何一个破绽都有可能会被敌军抓住，他不得不小心。 “传令各部队，按照之前火力的一半开火！另外的火力随时准备好集中火力！” “是！” 火舌漫无目的的扫向烟雾之中，严轩皱着眉看着烟雾群。 七分钟之后，严轩意识到了这次与上一次之间的不同，这一次……有些太安静些了。 这不是正常的情况，如果敌军是打算浪费他的火力的话，那他们应该通过大声嘶吼，和制造出前进的脚步声来威慑自己。 但如果他们是想让我们放松呢？ 一念至此，严轩立刻就意识到了浙军到底要干什么。 “马上传令给——” 但是严轩的话只说到了一半，他忽然听到天空之中传来的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他迅速抬起头看去，密密麻麻的黑点从空中落下。 “不对，这不是烟雾弹。”严轩大喊了一声，然后迅速向着防空洞的方向跑去，一边跑并一边喊道：“寻找掩体，寻找掩体！” 当他前脚冲进防空洞的时候，盖子还没来得及改，巨大的爆炸在他身后形成的冲进破将严轩给掀翻在地。 “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像个不停，防空洞的灯泡随着爆炸不时晃动并伴随着忽明忽暗的情况。 但这时严轩已经无暇顾及这些情况了，他闭上了眼睛，暗自希望自己刚刚安排的后手会起作用。 …… 浙军第一师先锋团的战士们冲烟雾之中冲了出来。 此刻由于重炮的压制，城墙上的火力比之刚才笑了许多。 于同河举起步枪向着南城门前此刻看上去空无一人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喜笑颜开的道：“兄弟们，他们城门前果然没有设防！冲过去，冲过去我们就立功了！” 越来越多的战士们从烟雾之中穿行而来，他们集中起来向着南城门冲击过来。 轰鸣着的重炮在此时也已经停下了火力压制。 此刻的重炮阵地上，除却炮兵之外还有大量的步兵在帮忙搬送这重炮以及他们所使用的炮弹。 幸得中央陆军第四师的战士们的帮助，他们迅速的完成了转移。 但最后一门的时候，速度还是慢了，三发炮弹从陈县之中射出，抢在其他炮弹落下直线炸了开来。 当时在保运重炮的队伍瞬间丧身与火海之中，而他们拼死也要保护的那门莱茵金属公司出品的150毫米野战炮也在爆炸之中化作了一地的金属残片。 而这正是炮兵的命运，只要一方的炮兵率先做出了对地方炮兵以外的目标发动攻势，那他们在炮兵之间的战斗中就先落了下风。 第663章 严轩的手段 于同河率领着尖刀排迅速向前方冲去，他伏着身子尽量将身体的暴露度缩小到最低，他一面冲一面大喊道：“炸药包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当代战争，使用炸药包炸开城门已经成为了一种惯用的手段。 这一次，依然要如此做。 就在于同河等人要靠近前方那空无一人的用沙袋布置的简易防御阵地的时候，忽然一名战士大喊道：“排长小心，有埋——” 于同河的经验太丰富了，他可谓是生生死死数次了，此刻忽然听到身后的战友如此喊道，他立刻向前扑倒在地。 “爬下！” 于同河大喊的同时眼睛迅速向周边查看着情况，他想要立刻知道附近到底发生了什么时。 而他的机敏与果决救了他一名。 原本那空无一人的防御工事之后，忽然升起来几家重机枪。 “哒哒哒——” 黄铜蛋壳从机枪之中不断的抛射出来，重机枪的轰鸣声撕碎了战场的宁静。 于同河身后的战士们反应不如他快的命运就没他那么好了，他们没能及时的做出规避动作，重机枪射出的子弹无情的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一个接一个的战士轰然倒地。 于同河摸出一个手榴弹，他用牙将引信咬下来，随后右臂猛地发力，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落向敌军的阵地之中。 但他的力量不够，手榴弹并没有扔进机枪阵地之中，而是落在了外面的沙袋外。 于同河双手抱头，下一秒“轰”的一声爆炸声响起。 无数砂石从天而降，落在了于同河的头发上。 他伸手抹了把脸，然后再抬头发现敌军的机枪阵地已经被炸了。 “这手雷这么大的威力？”于同河看着手中的引线微微有些傻了眼。 “老于，没事吧？” 身后响起了一名熟悉的呼喊声，于同河扭过头去，却是远处刚冲过来的一名掷弹筒排的排长。 看着放在他面前的掷弹筒，于同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根本不是自己的手雷威力大，而是掷弹筒的功劳。 “好小子，回去老子请你喝酒。” 于同河机敏的爬起身，弯着腰举着枪向前方小碎步的冲了过去。 他越过了单手在沙袋构成的阵地上一按就跃了过去。 阵地之中还有一名受伤的晋军战士没死，对方抬起了手枪。 于同河抢在他之前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那名晋军战士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投降就行了，不知道我们优待俘虏吗？”于同河嘟囔了一句，随后俯下身子观察起前方的情形。 守在南门前的这个防御工事一共有三层组成，这些阵地与普通的阵地不同的是他们战壕的深度要深上半米，之前他们的侦察兵远远地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里面有人，想来就是因为这多出去的半米让阵地之中的将士没被发现。 此刻其他的几处阵地之中，重机枪的咆哮声响彻南城门前，弹雨如同火舌一样舔舐着浙军战士，冒然从烟雾之中冲进来的浙军战士一排又一排的倒在了重机枪的火力之下。 但烟雾弹的作用却已经体现出来了，如果没有烟雾弹形成的烟雾掩护，那光从原先的阵地上冲到这里，他们所要付出的伤亡都可谓是天文数字。 “迫击炮，端了前面的阵地！”于同河大喊了一声。 现在的浙江军，虽然重炮与步兵协同作战还算不上是熟练，但掷弹筒这种轻型步炮协同，浙军已经玩的很溜了。 每每在遇到步兵无法轻易啃下来的火力阵地或者是躲起来的神枪手的时候，只需要叫一个掷弹筒的火力支援，就可以轻易的将躲在掩体之后的敌人炸上天。 掷弹筒的战士立刻熟练的调转炮口，瞄准了前方重机枪的阵地。 可还未等他将炮弹放进去的时候，一发子弹洞穿了他的胸膛。 于同河立刻警觉起来，掷弹筒兵的位置敌军应该无法射到，那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 “看西边！”于同河大喊了一声，然后他匍匐在沙袋后，将枪口指向西边。 远处，一支晋军队伍贴着墙角迅速靠了过来。 这支晋军队伍一边开枪一边前进，在一阵枪声中侧翼的浙军战士们被打了个错不及防，不少战士甚至还没看到敌人就倒在地上了。 于同河将准心套在从墙角靠过来的那支队伍的上尉军官的头上。 “砰！” 枪声响起，那名上尉军官应声栽倒在地。 但这支从侧翼摸上来的队伍的确打了个浙军一个措手不及，烟雾弹遮蔽住了城上的守军视野，同时也遮蔽了进攻方的。 “机枪手！” “西南方向，掷弹筒帮我眨了下！” “谁有手榴弹？我的……” 战场之上，顿时陷入了一阵小型的混乱之中。 “第一连迅速散开！” “二连，我需要你们摸出去和他们打！我们不能被限制在这里！” “三连，你们继续往前冲，压制住敌军的火力，不能让他们形成交叉火力！” 一营长华咏在此刻站了出来，他大声嘶吼这，指挥这部下们进行反制。 浙军的混乱被终结，战士们重新投入到新的作战目标之中。 …… “该死，他们怎么反应会这么快？”城墙上，一支密切关注着战事的严轩吃了一惊。 在他的构想中，浙军将会被他这从侧翼突然冲出来的突袭部队给打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城墙上、阵地上、侧翼三路军会形成一个火力交叉网，彻底将浙军给压回去。 但没想到下方的浙军竟然临危不乱，在付出了惨痛的伤亡之后，竟然逼退了从侧翼摸上来的部队。 “不行，让警卫团过去支援他们！侧翼不能被压走！”严轩立刻做出了决定。 副官吃了一惊。 警卫团是军中精锐之中的精锐，战斗力很强，但平时主要负责保护军事主官，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严轩给派了出去。 副官想要劝一句，但他也能看得出来此刻战局只艰难，于是忙道：“是。” 随后快步向着警卫团冲去。 …… 周朝先的视野之中，一营又一营的兵力迅速涌上前线，但敌军的火力却忽然猛了起来。 “这个严轩有点东西呀。”周朝先摸了下下巴，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变阵。 第664章 撤军 电话铃响了，姜来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后他转头道：“司令，各位师长，前线侦察兵说西城门开了，出来一群士兵往南城门区了。” 周朝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同样的招式想用两次，他立刻道：“传令给待命部队，现在立刻压上去。” 军令下达，待命部队立刻冲出阵地向着既定目标行去。 南城门下，顿时打成了一锅乱粥。 浙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截住了从西城门冲出来的敌军部队，并展开了激烈的围攻。 另外一部分则依然向南城门下继续进攻。 严轩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自己自己警卫团的战士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心都在滴血。 “师长，我有个计划。”一名参谋军官从纷乱的战局之中看出一丝取胜之道。 “说。” “我们派遣一部分部队现在从南城门向外压出去，配合从西线进攻的警卫团将打过来的浙江军彻底给逼出去。” 参谋官的计划严轩也想到了，但是他咕噜的更多。 如果现在让部队从南城门压出去作战，打胜了固然可以解围，但如果打败了，这些已经压出去的部队可没法撤回来。 这个风险并不小。 严轩思考了一分钟，随后他决定赌一把。 “传令一旅长，让他派一团从南门出城作战！”严轩的手在城墙上拍了一把。 严轩的命令立刻传到了在南城门前驻守的第一旅旅部。 随后南城门立刻开启，第一团的战士们在号角声中列阵从城门之中涌去。 …… “轰！” 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将于同河掀翻在地，随后他重重的咳嗦了几声之后，抹了把脸上的灰尘再次爬了起来。 他先观察了一下左右的情况后，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左肋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低头瞧了一眼，几个钢片扎在身上，而肋骨似乎也断了几根。 “真倒霉。”他低声骂了一句，然后重重的将不知什么时候涌入嘴中的泥沙给吐了出来。 “老于没事吧？”一名战士靠了过来，他一面左右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一面迅速的将打空的弹夹拔出并换上一支压满子弹的新弹夹。 “没事，好着呢。” 于同河低头检查这步枪，这时有人大声喊道：“老于，还活着吗?活着就吱个声！” 旁边的战士用手肘杵了一下于同河，但这一下正好怼在于同河的左肋上。 “哎呦，你他娘的想疼死我……”几滴冷汗从于同河的脑门上往下淌。 他沾满泥土的脸上顿时出现几条显眼的白印。 “营长招呼你呢……”旁边的战士被于同河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后往旁边躲了一下。 “营长我在呢！”于同河大喊了一声。 “你带着你一排的战士现在往南城门进发，南城门里出来一队晋军，你们要把他们压制在城门五百米的范围内。一连他们已经去了，你快跟上。”营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于同河应了一声，然后大喊道：“一排的战士，快向我集合！”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低垂的小号声从远处传来。 在场的浙军将士们都是一愣。 这是撤军的命令。 随后他们就看到从远处本方阵地之中飞出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小点，黑色的小点向着他们的所在地飞了过来。 炮弹在空中留下一道灰色的烟痕。 这时前线军事主官们也接到了各自师部的命令，他们纷纷开始高声指挥起来，最后层层传递，落在于同河他们这些基层的将士们的耳中就浓缩为了一句：“在烟雾弹的掩护下撤退！” 烟雾弹落在地上，再次形成了大片的烟雾。 前线的各级军官们也都认识到此刻想要攻占城门的难度很大，现在撤回去修整也是合情合理。 于是各部分别交替着趁着烟雾向外撤去。 他们主要是根据放在地上的绳索，这些绳子保证他们在视物范围很小的情况下可以顺利的沿着直线撤离。 …… “司令，我马上去鼓舞各级将士，准备再战。”肖岸看着从烟雾弹的掩护下撤出来的将士们，马上起身戴上军帽如此说道。 其他几名师长也分别站了起来。 “鼓舞一下战士们是应该的，但是短时间内我没有继续作战的打算了。”周朝先说道。 肖岸闻言以为是周朝先在责备他们战斗不利，赶紧地头道：“是司令教训。” “没，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可以以更小的伤亡情况去夺下陈县。”周朝先的目光穿过观察室望向远处那座颇为巍峨的城池嘴角含笑的说到。 众军官闻言具都是一愣，不解其意。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们先自去忙吧。”周朝先挥了挥手，让众人先去整顿下属了。 等到肖岸等人离开后，周朝先对姜来道：“将郜超给我带过来。” 特别军事行动大队队长郜超在三十分钟后进入了指挥室，他来到周朝先面前，立正敬礼后笑道：“司令，您找我？” 周朝先抬头看了一眼郜超，忽然笑了笑道：“你现在可跟当时刚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大不相同了。” 郜超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现在的他皮肤黝黑，身材健壮，而与往昔最大的差别则是他从眼眉处一直延伸到嘴角的那处长长的伤疤，这是在之前的十里沟一战之中留下来的。 “好了，我找你来是想问一下，你们别动队的战斗力恢复的如何了？” 郜超闻言脸上立刻显出一抹兴奋之色，自从周朝先给他们全面换装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点他们的名，这一定是有重要任务要交给他。 “司令，我们已经全面恢复战斗力了！”郜超大声道。 “好，那你们现在立刻回去集合，我现在就安排炊事房给你们做饭，吃完饭立刻休息。” 战斗是在晚上打，郜超立刻意识到。 他敬了个礼，然后问道：“司令，作战任务是什么？” “晚上在告诉你们，先回去修整吧。” 郜超点了点头，对周朝先敬了个礼后，快步而出。 目送郜超走远之后，周朝先也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军装之后对姜来道：“走吧，跟我去见一见今天晚上破敌的功臣。” 第665章 戒严 “破城功臣？司令，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来有些讶然，他虽然并不像是齐卫国等人一样领兵征战一方，但是作为周朝先的副官，他的地位十分的超然。 甚至在军中隐隐有些传言，说姜副官才是司令最看重的人，他说话要比一些师长还好用。 而地位哪怕是如此超然的姜来，却也想不到军中有什么人有破城之能。 周朝先对他神秘一笑，随后领着他往外面走去。 二人乘军车前往看押谢飞虎的地方，谢飞虎的伤还并未痊愈，但这几天在医生的照顾之下，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谢飞虎看到周朝先来了，略微有些惊讶。 他虽然被软禁在此，但是外面打仗打得震天响，他也不是聋的一猜就猜到了周朝先一定是去攻打陈县了。 谢飞虎也看过陈县的城墙，再加上他知道这时候驻守在陈县城墙上的是严轩。 此人算是他的故交老友了，对于对方用兵的能力，谢飞虎是自愧不如的。 自己在很多使用用兵急于求成，贪功冒进，所以往往会陷入险境之中。 而自己的这位老朋友用兵显然就要比他精明多了，严轩用兵，打得过就大举猛攻，若是敌我实力相近，则是不断的周旋寻找敌军破绽，而若是明显处于下风，那严轩溜得比谁都快。 故而谢飞虎一看到周朝先走过来，忍不住就“哈哈哈”大笑起来道：“周司令，是不是在折戟城楼下了？哈哈哈！” 姜来闻言忍不住发起怒来，他越过周朝先，揪住谢飞虎的衣领就打算把后者从床上揪下来暴打一顿。 周朝先却是挥了挥手道：“好了，不要动他。” 听到司令发话，姜来拽着谢飞虎的衣领狠狠地甩了甩后，方才将他丢在床上。 “司令，你说可以攻破城门的人难道就是他吗？”姜来此刻又有些好奇的问道。 周朝先看着正对自己露出一脸冷笑之色的谢飞虎，点了点头道：“没错，正是这位谢师长。” 谢飞虎被周朝先和姜来的对话搞蒙了。 “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帮你们破城？难道你们那我去威胁他们吗？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谢飞虎不屑的说道。 周朝先并未理他，而是对一旁的一声道：“等会可以给他打麻醉剂吗？麻醉的程度大概是他可以看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没法行动，也没法说话的程度。” 医生皱着眉考虑了一阵后点了点头道：“应该没问题。” 躺在病床上的谢飞虎闻言心中一阵恶寒，他看着周朝先完全猜不到对方这么说的用意是什么。 而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谢飞虎脸上轻蔑之色渐渐消退，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的问道：“周……周司令，你要干什么？” 周朝先的脸上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来，他竖起一根手指，然后轻轻的晃了晃说道：“这是个秘密。” “把我的警卫部队带过来，让他们守在这里，到今天晚上之前，我不希望出任何的意外。”周朝先看向姜来说道。 “是。” …… 于是第一师在从战场上撤回来之后直到傍晚，整个第一师的驻地都陷入到一个奇怪的氛围之中。 周朝先的警卫部队和宪兵部队把守住了第一师驻地的各个进出口，同时军情处的人员也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了军中。 甚至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宪兵队在军情处的军官带领下，带走了两名连级军官，后来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私通敌军的铁证。 姜来则在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带着全体别动队来到了一师的秘密仓库之中。 在展示了通行令后，姜来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而当郜超和别动队成员进入仓库的时候却傻了眼。 他们看今天一天部队的气氛都这么紧张，那晚上肯定是要有大行动，说不定还是要给他们更换秘密武器。 可此刻，这些仓库里装的全都是破烂呀。 仓库之中堆满了晋军的军装，这些都是从战场上或是伤员身上拔下来还未清洗的，这时候堆在仓库之中散发出一阵臭味来。 “姜副官，这是什么意思？”郜超指着那些晋军的破旧军装，不解的问道。 “郜队长，司令部的命令是今天让你们全面换装成晋军的装备，然后伪装成一支从西北山林之中掏出来的晋军旧部，前往城门前请求进城。” 听到姜来的话，郜超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可行性，随后他摇了摇头道：“姜副官，这样够呛能行吧。敌军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也会有防备呀。” “不错，如果是你们空着手去，那敌军会有防备，但是如果你们带着谢飞虎，还有谢飞虎部中的几个军官一起去呢？”姜来微笑道。 郜超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他反应过来，喜道：“难道我们策反了谢飞虎吗？” 姜来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个倒是没有，不过我们策反了他手下的几个军官。这些军官都是在战场上主动投降的，我们许了他们大量的好处费后，他们便答应配合我们演这一出戏。” “那……那谢飞虎呢？如果没有他，只怕还是不好骗开吧。” “谢飞虎我们会安排他注射大量的麻醉剂，到时候他会以半清醒的状态出现，也符合他重伤之中逃生的样子。” 郜超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之后，大约五分钟后他点了点头道：“此事可行。” 姜来将自己随身带的地图筒交给郜超，并道：“这里面是西城门的地图，你们看一下，然后制定一个作战计划。” 姜来说完之后歉意的对郜超笑笑道：“郜队长，秘密行动的计划师应该知道，我们要留下人在旁边观看。” 郜超闻言点了点头，他其实心里并不反感在进行秘密作战任务的时候身边有司令的眼线再看，因为这样万一出了事，怎么都说得清楚。 反正他行得正做得直，没什么不敢叫人知道的。 见郜超没什么意见，于是姜来和他握了握手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们再这里换装并制定作战计划，定好了给司令部打电话，会有专车来接你的。” “好，姜副官再见。” “郜队长再见。” 姜来回了个礼后，留下几名宪兵队的军官，随后转身出了仓库。 第666章 行动 此刻，司令部中。 齐卫国、臧致平、肖岸悉数到场，而周朝先也将今夜行动的计划告诉了他们。 今天周朝先在军中派出了警卫部队和宪兵部队来保证信息绝对不会传出去。 实际上在实战之中，保密战也是重要的战线之一。 肖岸等人听完了周朝先的计划之后，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司令跟他们说的计划还真是天马行空，但实际上却还真的有一定的可行性。 “别动队的成员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但他们的人数毕竟很少，即便是他们可以按照计划将城门夺下来，那么时间也不会很久，所以肖岸我要你的第一师在战争打响之后，速度要快，千万别出现别动队战士拼了命，而你们却没及时到位的事。” 肖岸闻言却并没有贸然地决定行不行，他思忖了片刻之后问道：“司令，别动队到底能顶多长时间？” 周朝先还未回答，这时电话响了。 他伸手拿起话筒：“喂，我是周朝先——嗯正好，我们正说你呢，现在过来吧。” 周朝先挂断电话之后笑着对众人道：“郜超正要来，让他自己和你们说吧，先休息一会。” 肖岸等人绷紧的背此刻纷纷松弛起来。 臧致平点燃一根香烟，一边吸一边面露思索之色。 周朝先看到臧致平神色有异，笑着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想法吗？都可以提出来。” 臧致平抬起头笑了笑道：“没，没什么事。” 周朝先自然知道他在思虑什么事，这一仗他的新编第七师打废了一个旅，剩下两个旅的编制也不全了。 “放心吧，你们新编第七师的功劳我心里门清，等拿下陈县摆了庆功酒，少不了你露脸的。”周朝先笑着道。 臧致平的小心思被揭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笑了两声。 这时，姜来又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他来到周朝先身前道：“司令，刚才民政方面打电话过来，说卷烟设备已经送过来了。” 周朝先微微一愣，方才想起来他是打算在宜兴城里建一个烟草厂的事情，只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忙于打仗，所以倒是将这些事给忘了。 “全权委托给陈参谋长吧，总之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对了，从印度重金请的工头和技术员到了吗？” “还没，听说还要几天。” 发展经济也是和打仗一样的重要事，于是周朝先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刷刷的写了一行字然后递给姜来道：“把这个字条递给刘飞羽，让他派精明能干的特工去保护这些从国外雇来的人，务必让他们安全的进入咱们的地盘。” 现在浙江打成了一锅乱粥，即便是外国人此刻进入浙江，这是颇有些危险的。 姜来点了点头，收起字条离开。 …… 办公室的众人又闲聊了一阵，随后又军官敲门道：“司令，郜队长来了。” 随着这一句话，在场的军官表情随之一变，他们的背部一个个重新绷起，眼神之中也没有半点轻松之色。 郜超走进来后发现浙江军第二路军的高层除了陈以忠以外基本上都悉数到齐了，立刻感受到今日作战之计划的重要性。 “司令。”郜超立正敬礼。 周朝先回了个礼。 随后安排人给郜超也搬了把椅子坐下后，周朝先道：“说说计划吧。” 郜超取出几份简易地图交给众人，随后郜超道：“我们打算带着人前往西城门前，根据地图显示，城门之中有一个‘L’形的凹槽。我们打算依托这个凹槽为掩体，与城中的晋军展开作战。” “此外我们还计划通过穿插的战术去袭扰敌军的阵地，以及……” 郜超将自己制定的计划娓娓道来，计划很细致，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并且很有可执行性。 众人听完之后都微微点头。 “那你们能坚持多长时间呢？”周朝先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这句话说完，在场的军官们纷纷将目光看向郜超。 这是本次计划中最重要的事了，这将关系这这次战斗是否可以打成。 “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可以支持十五分钟，如果不顺利的话……”郜超说到此处，转头看了一眼周朝先，随后咬着牙道：“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可以保证撑住七分钟。” 周朝先立刻转头看向肖岸。 此次主攻任务是第一师。 肖岸闭上眼睛算了一阵，随后咬牙道：“行，七分钟无论如何也能从埋伏地冲到城门前了。” “好，立刻行动。”周朝先一拍桌子，命令道。 …… 此刻，陈县城中。 一名参谋官忧心忡忡的走进司令部中。 这是严轩正在吃面，见参谋进来，问道：“怎么了？” “师长，刚接到消息，说是浙军的战士们在漫山遍野的抓咱们的眼线，而且尤其是西城门那边抓的很厉害，我们现在对外面的情况一抹黑了。” 严轩闻言微微一愣，他停下吃面的嘴，皱着眉道：“抓眼线，这是什么道理？” 参谋官道：“听逃回来的眼线说浙军似乎是在寻找一支从西北边来的部队，然后正好扫到他们那一块，就顺手清缴了。” “西北边？”严轩闻言紧锁眉头，随后他道：“将逃回来的斥候带进来。” 不多时参谋官去而复返，这时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士兵。 士兵来到严轩面前，将自己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严轩听完之后皱眉沉思了片刻，随后甩了甩头道：“算了，不想了，估计是浙军在抓什么人吧。对了今夜仍然要留一个旅的兵力在城墙上驻防，周朝先并非是凡人，一定要小心对待。” “是，师长。” …… 另一边的浙军军营之中，此刻谢飞虎刚注射完麻醉剂，故而他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论是张口说话还是摇晃身子全都做不到。 几名军官走进来，脱掉了谢飞虎的病号服后，将一身又脏又臭还沾着血的晋军军帐给谢飞虎套了上去。 “还是有些不对劲。”给谢飞虎将军装套好后，一名军官皱着眉毛想着。 另外一人立刻跑到外面抓了把土过来，随后战士将土抹在了谢飞虎的脸上后，有用一块抹布给他擦干。 此刻谢飞虎的脸上灰扑扑的，再加上一身肮脏的军装，但是确实与败兵没什么差别了。 第667章 骗开城门 谢飞虎看着身前的军人们又给他换衣服，又往他脸上抹东西，心里慌张急了。 他想要控制身体反抗，但是因为刚刚打过一针麻醉剂的原因，此时无论他如何想要动一动，却都无可奈何。 “啊——啊——” 谢飞虎的嘴唇上下张动这，好似想要说些什么，但声音落在别人的耳朵中，便是毫无意义的呢喃。 “这老小子在这嘟囔什么呢？” 一名军官皱着眉毛说道。 “嗨，你管他说什么呢，把人抬走吧。”另一人摆摆手，对谢飞虎想要表达的事情可谓是毫不在意。 两人一前一后的将谢飞虎从病床上搬下来，又将他放在一个用树枝与破布组成的简易担架上。 随后便将谢飞虎从病床之中抬了出来，此刻天空已经黑了下来，军营之中已经点亮了灯火。 担架上的谢飞虎被抬到了一群穿着晋军军装的士兵们面前，而其中几个没有配枪的人，正是谢飞虎的旧部。 这些人看到谢飞虎，身体本能的向这边踏出了半步，而随后则又停下来。 如今他们为了自由与金钱选择了和浙军合作，实在是有些无颜见自己的上司。 谢飞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写满了愤怒。 他此刻也明白浙军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了，只怕是想要用自己在陈县的事上做一做文章。 “名声尽毁了……” 谢飞虎绝望的想到。 他又不傻，只要浙军真的利用了他打开了陈县，那他投没投降周朝先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铁证与众口铄金之前，无论他怎么解释，都肯定解释不清了。 …… 周朝先在肖岸等师级军官的簇拥下从指挥所的位置走来。 “司令。” 郜超等人带头敬礼。 周朝先还了一礼之后，面带笑容的来到谢飞虎身前，他迎着谢飞虎愤怒的双目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此战如果能够成功，我给你们记首功。打胜，然后全都给我完完整整的回来，到时候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拿得出的，肯定赏你们。”周朝先对全体别动队队员说道。 一名士兵参与到无情的战争之中，求的无非就是“名”或“利”，而周朝先很擅长也很大方的将这两项给给满了。 别动队的士兵听到周朝先如此说，一个个都举起了拳头，兴奋的大喊道：“司令万岁，司令万岁！” 周朝先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郜超勉励道：“此战全看你们的了。” 郜超脸上的笑意收敛，他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道：“请师长放心，我们必定拿下陈县。” “好，那出发吧。”周朝先说完又看向躺在担架上的，面如死灰的谢飞虎。 “谢师长，有缘再见吧。”周朝先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此时的谢飞虎已经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了，他双目无神的看向天空，静静地等待着所有事情的发生与展开。 他现在因为麻醉剂的原因，脑袋都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中，身体更是半点都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他虽然处于所有事情的中心位置，但他现在更像是个局外人了。 周朝先和齐卫国等人目送着别动队带着谢飞虎钻入茫茫的丛林之中，而后肖岸的第一师也全面绕行前往西城门的方向。 “司令，我……”齐卫国想要说些什么，但话一开口，他确是暗自摇了摇头，最后什么也没说。 周朝先瞥了一眼自己这个下属，随后招呼众人道：“走，现在会司令部等待情况的发展。” …… 陈县城头，月上中天。 今天一旅负责执前半夜的勤，一营的战士们负责在西城门以及争端墙的警示工作。 这时节已经是深秋了，南方的天气逐渐寒冷起来。 城墙上值守的一营长以及其他几名中级军官围拢在一个火盆周围举着手烤火。 火盆里扔着几块红薯，一股烤红薯的响起从盆里往外涌。 “好了吗？”营长搓着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一名战士殷勤的用两根树枝将红薯从火堆之中夹起来，然后放在营长的面前。 “营长，小心烫。”战士将树枝放在盆边，提醒道。 营长收回了刚探出去的手，他仰起头瞧了眼天空，然后低声骂了句：“这该死的天，还没到日子，便就这么冷了。往后的仗更是没法打了。” 众人闻言也是一阵的唏嘘。 他们从山西而来，是奉了阎长官的命令来支援齐燮元的。 但长官有长官的意志，普通士兵们也有普通士兵的意志，南下亦有月余，胜仗是没打上一场，此刻又是归乡心切了。 副官瞧出来这气氛要坏事，于是他很贴心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 “营长，这是我从城中好不容易弄到的地瓜烧，你快尝尝。”副官说完，将酒瓶推到了营长身前。 “哎呦呦，这个是个稀罕玩意，却没想到南边也有。”营长瞧了一眼身边的军官，笑道：“可有杯子？” “长官你快饶了我吧，我偷带一壶酒上来已经很费劲了，我去给你变杯子呀。”副官笑道。 “没有也成，到时候你一口我一口也一样，但谁都不可以多喝，要是有人多喝，我等会就把你从城墙下丢下去。”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刚刚凝聚起来的乡愁之色倒是削减了不少。 “那老李，你不是爱唱戏吗？给兄弟们唱一段。”有人哄笑这提议。 名叫老李的军官低着头伸手连连摇晃着。 营长便发话道：“老李，你就给弟兄们唱一下子，最多等会多让你多喝一口酒了。” 老李闻言这才点了点头，他瞧了眼装着地瓜烧的瓷瓶，然后朗声唱：“好！先生之言正合孤意，明日发病，起兵破汉——” 这唱的却是霸王别姬之中的一段。 众人纷纷鼓起掌大声喝彩起来。 就在老李要继续往下唱的时候，却听到一直在向下面观望情况的战士大声喊道：“有情况，城外有情况！” 军官们立刻爬了起来，营长将头从女墙之中探出去，观望外面的情况。 同时城头上的探照灯也飞速的移动着，巨大的亮光照相远处。 却见一支人马正从西边的那处丛林之中走出来。 “是敌军吗？”有人问了一句。 但是没人回答。 第668章 警报 “营长，似乎有些不对劲呀，这不像是袭击呀。”副官皱眉说道。 其实也不用他说了，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因为这支从西边山地里钻出来的队伍人数并不多，大约只有五百人左右的样子。 而且他们的队伍也并不整齐，而是稀稀拉拉的拉的很长。 看样子完全不时白天的时候攻打他们的那支连撤离都很有章法的部队，反而……反而像是一支逃难的败军。 “营长他们走得近了，我们怎么办？”有军官问道。 “拉响警报，所有人全都上阵地。”营长没有犹豫，直接说道。 有脚程快的军官一边在城墙上跑一边大喊道：“警报！所有人都上阵地！” 同时又有军官冲到电话前，给城内严轩的指挥部打电话。也有军官去拉响了警铃。 “嘀——铃铃铃！” 警铃声在夜空之中炸响开来。 城墙内外，不知道多少个或是沉沉欲睡，或是已经睡着的晋军将士们被这突然响起的警铃声给惊醒了。 在恍惚之间，他们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去拿枪。 而门外，直接领导他们的军官的嘶吼声也响了起来：“都注意！立刻集合，立刻集合！” …… 随着大作的警铃声，其他几个探照灯也迅速调转了方向照向城外的那股部队。 郜超被探照灯巨大的亮光照的睁不开眼，他将一只手挡在眼前，继续往前面走。 身侧上尉小队长赵虎也和他一样，一边用手挡住眼睛一边往前走，嘴中却道：“队长，他们是不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赵虎的话让郜超的心微微一沉。 在他们的想象之中，在看到他们这一行“残军败将”打扮的部队时，城墙上的守军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反应才是，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二话不说，直接拽响警铃，警戒起来。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呀，郜超如此想着。 距离随后又靠近了些，探照灯的灯光落在众人的身上，城墙上此刻一旅长也已经到位了。 他这外面这支小队身上的军服时，表情微微一愣。 这军服他太熟了，和自己身上穿的基本一样，只是更肮脏一些。 旅长拿过一个铁皮制成的喇叭，然后对着外面的军人们大喊道：“所有人，都停下脚步。你们已经进入了我军的射程之中，如果你们在继续靠前，那我们就要开枪了！” 随着他的话，城外的那支小股部队立刻停下来。 旅长瞧了一眼，发现那些穿着晋军军装的士兵们正簇拥着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 “我们是太原守备师的！”一个带着浓重山西口音的大喊声从队伍之中响起。 这让城墙上的守军包括旅长等高级军官都是神情一震。 “乖乖，他们竟然没被全歼，还跑出来了一支？”有军官发出了无法置信的疑问声。 旅长皱着眉，他伸手拿起一个望远镜然后通过望远镜的视野向外面看去。 但是受限于夜色，他无法看清外面那些人的脸，只能隐约看清身体的轮廓。 “你们是那个部分的？”旅长再次喊道。 “我们……我们是打散了又重组的，但是……但是谢师长在这！”外面，那纯正的山西口音再次响起，并回应道。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快！”旅长转过头对副官道：“快给司令部打电话请示。” 这事涉及到了一名师级军官的死活，他不敢怠慢。 …… 严轩被从睡梦之中惊醒，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正从卧室的屋子中外院外走，一边走一边双手麻利的将军装上的扣子一个个的扣号。 “消息准确吗？”严轩低声问道。 他的副官落后他一步跟着，忙回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一旅长是那么说的。” “老谢真跑出来了？他命这么大吗？”严轩蹙着眉头说道。 这件事里隐隐透着些诡异。 “对了，师长你说浙军今天在野地里抓人，是不是就是想抓这支部队呀？” 严轩闻言微微一愣，但旋即他小跑着上了军车。 是不是谢飞虎，总要看过之后才知道。 军车飞驰这赶往西城门的方向。 军车挺稳，一旅长已经抢先过来拉开了车门。 “现在情况怎么样？”严轩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边顺着楼梯往城墙上走，一边蹙眉问道。 “局面控制住了，那些人都在安全区外休息呢，军装我远远的瞧了，倒是没错。”一旅长跟在身后回道。 严轩加快了脚步，他登上城墙后在一阵阵问好声中面无表情的来到城墙前，接过旅长递过来的望远镜后便向外观瞧。 虽然被聚光灯照着，但因为距离和夜色的关系，严轩也只能瞧个大概。 他放下望远镜，对身边一名拿着喇叭的军官道：“问他们，是那个部队的。” 军官举着喇叭大声喊道。 下方那些原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的战士们中起来几人，随后有人以一口纯正的太原话回道：“俺们是被打散又重组的，各个部分的人都有，俺是一旅三团的二营长卢富。” “有这人吗？”严轩问道。 一名军官回道：“有，这是我老乡，听口音错不了。” 严轩微微点头，心中对外面这支部队是自己人信了七八分。 毕竟换军装容易，可要是学口音，那确实很难的，一般没有几年的熏陶，短时间内就算是能学会，但是一张口也一定会立刻被人发现。 “问他们谢飞虎在哪。”严轩又下令。 那名拿着扩音器的军官再次举着喇叭大喊道：“谢师长何在？” 那支小队动了动，随后几人抬着一个担架走到前面来。 可即便是距离很近，但是仍然无法看清下面人的长相。 就在严轩犹豫之际，一名参谋忽然提议道：“师长，我原来见过谢师长，不如用一个藤框在加绳子把我放下去，我过去看一眼是不是谢师长，看完了你们再用绳子把我拽上来。” 严轩闻言面露喜色，这的确是个好建议，于是他道：“好。” 绳子和藤框很快准备好，随后那名自成见过谢飞虎的参谋军官坐上藤框，然后背从城墙上顺了下去。 藤框离地还有一米远的时候，那名参谋麻利的从框上蹦下来，然后小跑着来到担架前。 第669章 开门 别动队的成员都有些紧张起来。 下来的这名晋军军官会发现什么异常吗？ 应当不会，他们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 但做好了全部准备也并不意味着一定会成功，因为事情往往还会有意外，因为这世界上不存在算无遗策。 一个小小的细节，甚至能撬动一整场的变局。 别动队的将士们全都绷紧了身体，而这就让那些被别动队战士控制住的真正的晋军投降者难受了。 一把把手枪直愣愣的顶在后腰上，藏在衣服下抓着他们身体的手的手指上也传来了巨力。 但这种情况下这些投降者们更不敢乱动了，生怕被这些精神高度紧张的士兵们给一枪崩了。 在别动队战士们的目光中，那名参谋军官径直跑到了躺在担架上的谢飞虎身边。 此刻谢飞虎的脸上布满了尘土，参谋军官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毛，不悦的抬起头。 抬着谢飞虎的两名别动队成员心头猛的一颤，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你们真是混蛋，长官脸脏了不知道擦洗一下吗？”参谋军官不悦的骂了一句，然后从口袋中取出一条洁白的手帕。 手帕擦过谢飞虎的脸颊，将尘土下的皮肤暴露出来，参谋军官又认真的瞧了瞧，随后他记忆中谢飞虎的那张脸和现在的这张脸渐渐重合。 “谢师长好。”参谋官立正敬礼。 躺在担架上的谢飞虎拼命的控制着他现在唯一可以操控的脸部肌肉群，并让他们疯狂的扭动着。 于是落在周围围观者的眼中，谢飞虎好像是在和他们做鬼脸一样。 “啊……谢师长还真是风趣呀。”参谋官见谢飞虎不回应他的问候，笑着道。 “啊——啊—” 谢飞虎抖动着嘴唇，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 参谋军官蹙起眉头，他狐疑的看了一眼谢飞虎，而后又看向抬着谢飞虎的两名别动队士兵道：“谢师长这是怎么了？” “谢师长受了重伤，他们没有医疗条件，就只要给他注射了麻醉剂？城里有军医吗？快让他们准备好给我们师长动手术。”一人大声而焦急的说道，这是早就训练好的台词。 参谋军官闻言不敢怠慢，他急忙道：“好，我这就上去汇报，你们稍等。” 知道谢飞虎危在旦夕之后，那名参谋军官只是扫了一眼其他人，见到有几个眼熟的军官，心中更是肯定这的确是一支从敌军包围圈之中逃出来的自己人。 参谋军官跑到藤框之中，然后他伸手拽了拽链接向城墙上的绳子。 严轩将参谋官下去之后的行动全都看清了，于是他立刻对手下道：“快将他拉上来。” 几名士兵一起发力，很快便将藤框连着参谋官给吊了上来。 “怎么样？”严轩问道。 参谋官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道：“我已经确认过了，那的确是谢飞虎师长，而且在场的其他军官也有几个面熟的。此外谢师长受伤极重，听他手下说如果不能及时手术，只怕……只怕有生命之忧。” 严轩闻言再次将头从女墙之后探出去望了一下下方那些穿着同样军装的将士，随后严轩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剑般的看向参谋军官，再次问道：“你确定吗？” 参谋官点了点头并道：“我用我的人头担保。” 严轩又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看了一眼外面那不到五百人的兵力，心想：“即便是有鬼，也没什么可怕的。” “让一个团的兵力去开城门，如果敌军有奇怪的动作，可以立刻开火。”谢飞虎说道。 而后城墙上的一名士兵又大声喊着让城外的别动队战士们聚在一起前往城门下等候。 …… “他们让咱们过去了，等会记得只要听到我的喊声或者是枪声，不论什么情况，立刻开火。” 郜超压低声音，继续对周围的别动队成员道：“记住，无论如何，即便是我变成了尸体，你们最少也要坚持十分钟，能做到吗？” “能！” 将士们小声的答应了一声。 随后城门开启，当城门出现一个容一人通过的小缝之后，一人跑到城门前高声道：“将谢师长先抬进来。” 别动队的成员们心中都是一惊，不少人本能的看向郜超。 郜超做了个隐晦的手势，两名抬着谢飞虎的战士立刻会意，小跑着从那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小口子里钻进去。 此刻在门洞之中果然还等着一众军官，其中一人上前来瞧了一眼谢飞虎，随后他点了点头道：“师长，真是谢师长。” 严轩上来看了一眼，随后认出果真是自己的老朋友谢飞虎。 严轩不禁眼圈一红，他伸手和谢飞虎握了握道：“老兄，我让你别贪功冒进，可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 他说完又对把守城门的军官挥了挥手，直接道：“让其他人也进来吧。” 随后严轩又招呼道：“医生在哪？这有个伤员。” “啊——啊—” 谢飞虎拼命的抽动着自己的表情，然后发出一阵低沉而毫无意义的怪叫声。 严轩忙扭过头看向谢飞虎，随即他便发现今天的谢飞虎颇有些怪异。 “老谢，你这是怎么了？”严轩看着谢飞虎。 下一秒，他从谢飞虎的眼中看出恐惧与焦急之色。 为什么会恐惧和焦急呢？严轩不解的蹙起眉头，然后他伸手拍了拍谢飞虎，继续道：“放心，你现在进了我的地盘就安全了……” 可是谢飞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还是焦急与恐怖的表情。 “这是……” 严轩不解，随后他听到后面发出一阵动静，便扭过头去看。 …… “老兄，你们这装备是从那来的？抢了浙军的武器库吗？” 门洞之中，有晋军指着别动队成员宽大服装下放着的MP18冲锋枪。 那名被拦下说话的别动队成员使劲的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 别动队成员之间目光悄然交换着，随后人群纷纷向着既定位置靠近。 这时一名晋军士兵忽然看到从自己身侧经过的这两名谢飞虎部的军官中走在前面的那人腰心里顶着一把手枪，而枪柄正落在后面那个人的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 晋军士兵皱起了眉头，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于是他立刻向他的上级汇报了这一情况。 第670章 开战 上级军官是个少尉副连长，他领这两个排的兵力就跟上了前面说的那人。 “你们两站住！” 副连长高声喊了一句。 跟在后面的郜超心中“咯噔”一下子，知道事情是要有变了。 他将手默默地伸进宽大的军装之下，然后伸手握住了MP18冲锋枪的扳机。 “怎么了？”瞧见这边似乎出了乱子，严轩挥了挥手叫人过去看看。 郜超无声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别动队成员，他看到其他人也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动手！” 郜超大喊了一声，随后他将MP18从衣服之中伸了出来，猛地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冲锋枪或者说是花机关那标志性的清脆且连贯的响声在门洞之中轰鸣起来。 晋军士兵根本毫无防备，他们好似麦干般齐齐倒在地上。 …… 骤然而起的枪声惊的严轩眼皮猛地一跳。 副官和几名警卫团军官立刻将严轩护在中间。 “哒哒哒——” 冲锋枪的咆哮声在门洞之中回响着，晋军战士排排倒地。 “师长，情况有变，您快撤！”警卫团的团长拉着严轩向外跑。 严轩如何还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何情况，这一定又是周朝先的手笔，他的眼中射出一抹愤怒之色。 他咬紧牙关道：“马上调集重兵，将这群人给我绞了！还有传令城墙上的守军，立刻准备作战，浙军随时都可能会攻过来！” “是！” …… 郜超打空了一个弹夹之后，立刻藏在掩体之后，他一面更换弹夹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别动队成员突然出手出乎了这些晋军的预料，再加上MP18那每分钟近五百发子弹的惊人射速，让他们几乎是在动手的瞬间就战局了门洞战场之中的主动权与优势。 晋军的许多士兵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就被轰鸣的枪声给扫倒在地了。 “队长，12点钟方向敌人在架掷弹筒！”小队长赵虎大喊了一声。 郜超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他检查了一下枪膛之后，应道：“我准备好了！” 赵虎从掩体之中冲出去，然后猛地开火。 MP18的枪管之中射出一道火舌。 就在晋军的战士调转枪口的时候，郜超猛地从掩体之后冲了出去，他飞快的越过数个晋军士兵的尸体，然后抬起枪管指向12点钟方向。 他扣动扳机，枪膛之中射出一道火舌。 那一排五名掷弹筒手才刚刚举起手中的炮弹，胸口之上就多了一排血洞。 无人几乎是同时后仰这倒在地上。 “队长，机枪！”身后赵虎再次大喊道。 郜超立刻放弃开枪，转而扑倒在地躲在晋军的尸体之后。 下一秒，机枪的轰鸣声响起。 机枪扫过郜超身前的尸体，郜超屏住呼吸低下头，片刻后他觉得自己左肩一疼，扭过脸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发子弹穿过尸体擦着自己肩膀射过去了。 …… 跟在后方的别动队成员也掌握重武器，他们在被重机枪火力压制的时候，立刻支起了掷弹筒。 迅速测算了角度之后，两发炮弹被放入掷弹筒中。 随着“砰”的两声闷响，炮弹在空中划出一个平缓的曲线。 “炮弹！” 为机枪手换弹的士兵大喊了一声。 但他们来不及做其他反应了，其中一发炮弹直接在半空之中爆炸了。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门洞之中，冲击波掀翻了不少人。 郜超趁着混乱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斜刺里的一处岗亭便躲了起来。 恰在此时，一排晋军在烟雾之中迅速冲了出来。 他们之中并未有人去查看一下岗亭一角处是否有敌人藏着，而是直接举枪向前方冲去。 这种送人头的机会郜超当然不会浪费，他检查了一下弹夹之后，抬起枪口对准晋军的后辈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在MP18的咆哮声中，那些晋军成排的倒地，甚至不少人在死的时候都不知道郜超是躲在他们的身后开火的。 …… 浙江军第二路军第一师的司令部中。 姜来将一份电报送到了周朝先的面前，并道：“司令，收到消息，城门口已经打起来了。肖师长也率领第一师集体压上了。” 司令部的这间办公室中烟雾缭绕，浙江军第二路军中排的上号的人悉数到场。 众人在听到这条情报的时候，不由分说的纷纷坐直了身子。 “卫国，致平你们两个师迅速出动，给敌军制造压力。”周朝先吩咐了一声。 齐卫国和臧致平分别起身来到电话机前，拨通电话之后立刻下令他们的部队出动。 因为保密的原因，他们两人并没有返回各自的营地，不过还好交给他们的任务只是佯攻。 “好了司令。”齐卫国放下电话，转过头说道。 臧致平不久后也放下了电话，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只是两人此刻都已经紧张的无法重新坐下了，两人虽然面上保持着平静，但是不断在办公室中走来走去的脚步还是暴露了他们的思绪。 周朝先忍不住笑了笑，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对两人道：“别慌，咱们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此战当成。” …… 陈县西城门的城墙上，守军们听着脚底下打得热闹至极的战斗之声，一个个都心神恍惚。 “旅长，我们去支援一下下面吧，他们这么久还没解决！”一个团长扛着枪冲过来请战。 此刻一旅长心中也微有些慌乱，但他横起眉毛瞪了那名请战的军官一眼，然后大喊道：“你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吗？你的任务是驻守城墙……” “嘀——嘀嘀嘀！” 冲锋的号声从黑暗之中响起。 旅长顿时停下了教训下属的打算，转而看向远处那冲锋号响起的地方。 “快，将探照灯指向西北边。”旅长大声道。 探照灯在旅长的指挥下立刻调转了方向指向西北边。 而当探照灯亮起的同时，他们看到了成群结队的浙军从远方冲了过来。 “啊！”旅长讶然的叫了一声，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大喊道：“马上拉响警报！大股敌军来袭，大股敌军来袭！” …… 城墙下方，先锋团冲在最前面，团长鲁元举起手中的配枪，大喊道：“攻进去！打进去咱们就是功臣！别让别动队的兄弟们白死！杀啊！” 先锋团的战士们一面冲一面齐声喊道：“杀啊！” 第671章 惊变 “师长。” 一名中校军官快步冲入了严轩所在的房间。 此刻严轩正将一支弹匣压入手枪之中，他听到声音转过了头，他注意到冲进来的军官脸上，脸色很难看。 “发生了什么事？城墙口的那些敌人还没解决掉？”严轩一边将手枪插入自己的枪套之中，一边蹙眉问道。 “还没，而且敌军的大部队冲过来了。”中校军官急道：“这是有计划的夺门计划。” 严轩心中早就做了最坏的准备，所以此刻听到属下这么汇报他也并不惊慌。 “耀祖！”严轩高声喊了一下副官的名字。 副官张耀祖小跑着冲了过来，他刚到门前便听到严轩的吩咐：“立刻给溧阳的司令部发报，陈县遇险，请求撤兵。” “是。”张耀祖答应了一声，转身跑走。 严轩整理了一下武装皮带，随后大踏步的来到院中，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敌军既然在西城门与我们交战，那我料定他们主攻的方向就是西城门。调动第二旅立刻向西城门靠近，让第三旅在城中心做机动部队，随即准备支援其他人。” “其他城门交给马亮的江苏边防军来防守。注意！”严轩说到此处的时候加重了语气，他道：“打得过就打，但情况一旦恶化，立刻做好撤军的准备。” “这是陈县，这是他齐燮元的地盘，我是不会给他卖命的，立刻行动！” 院中等待命令的军官们立刻敬了一礼，随后纷纷快步跑走了。 在城中兵营之中的第二旅与第三旅早就进入了战备状态之中，这时一道军令通过电讯的方式传到营中，第二旅的晋军战士立刻出营，向着西城门的方向赶去。 …… “哒哒哒！” 大片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枪炮声将陈县的夜晚彻底绞了个粉碎。 富甲一方的大户纷纷命令手下的家丁们用木柱叮嘱府上的大门，然后又差管家准备满满一箱子的“卖命钱”。 这些钱虽然令他们肉疼，但只要兵祸解除之后，他们还能继续活下去，那失去的钱终究还是能在挣回来的。 而小门门户则也用东西顶住家门，而后便是不安的等待着消息。 许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更是担忧明天一家的饭辙在何处。 …… 郜超肩膀中了一弹，他咬牙躲在一个沙袋之下。 子弹从远处射来，打的他身前的沙袋复出一阵“噗噗噗”的声响。 伤口处传来剧痛感，但此刻他动不了身子，只能咬牙强撑着。 “队长！队长你在哪？” 有士兵在后方大喊了起来：“敌人又冲来了大股部队！” 郜超咬着牙将枪放下，然后从腰带上取下一枚手雷。 他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着远处逐渐靠近的阵阵脚步声，在某一个瞬间，他伸手拉开手雷的引线，然后右手的手腕猛的一弹。 手雷在空中滑出一个优美的短弧线，然后落在地上向着远处冲来的晋军战士们滚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激起了无数的沙土，冲击波与破片的伤害下，十几名晋军战士一起倒在了地上。 “哒哒哒——” MP18的轰鸣声在后方响起，两名别动队战士从两边的掩体之中一起走出，两人交替射击，依靠着冲锋枪的火力与他们枪法的优势压制住了敌军。 “掷弹筒！” 赵虎大声的嘶吼了一声。 “掷弹筒来了！” 炮弹被放入固定好的掷弹筒炮管之中，随着“砰”的数声，十几发掷弹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落入敌军的阵中。 炮弹炸开，火海盛放，一瞬之间城门洞中亮如白昼。 “干得漂亮！”郜超低声吼了一句。 “轰！” 又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而这次却是在身后响起，躺在地上的赵虎急忙躺下身子，目光看向后方。 却见刚固定好掷弹筒的炮手们此刻已经和他们的掷弹筒一起被炸成了一堆的零件。 “快冲上去！”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郜超的耳边又听到了带着浓重山西口音的说话声。 “敌人的大部队马上就要到了，如果我们不能在敌军靠近城门前就将他们解决掉，那我们就糟了！” 郜超听到这话，心中略微一喜，看样子第一师已经出动了，只是不知道还有多久能到达。 想到这，因为冲的太靠前所以和别动队脱节了的郜超保持住乐躺下的姿势，只是他将身边一个沾满了献血的晋军战士的尸体压在了他的身下。 脚步声就在郜超做完这一切之后戛然消失，或者说突然开始有意的压制住脚步。 郜超的目光透过死去的晋军的发丝注意到了面前的这伙晋军正在以搜索的姿态前进的。 他虽然有心，但此刻一开枪，立刻回遭到敌人的还击。 那还是算了，静待时机吧。 郜超微微放松了扣这扳机的手指。 …… 城外肖岸大声的对麾下的将士们道：“靠近城门之后，切记在胸口上套着红线的不杀，其他人照杀不误，明白了吗？” “是！马上传递给下面的军官吗！” 肖岸闻言点了点头，他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向前方那所高大的城墙以及下方正在发生着激烈战斗的城门。 “快了。” 肖岸已经看到冲在最前方的先锋团距离城门只有一半的距离。 就在此时，城墙上忽然爆发出了一团团光点。 敌军的重机枪开始发威了。 从女墙之中探出来的机枪以告诉射出子弹，弹雨落在冲在最前方的浙军战士的身上。 不少战士直接应声倒地。 但是晋军的战士们却并未和敌军展开拉锯战，而是不计代价的迅速冲过去。 “嗖！” 肖岸听到了头顶上传出的破空之声，三秒之后，一道道火花在城楼之上绽放开来。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天地。 不少炮弹射歪，落在城外或是城内，但此刻哪怕这些炮弹落到了浙军冲锋的路线之上，那浙军也没有半点的停留。 …… 别动队的士兵拖住腿部受伤无法行走的赵虎往外跑。 “砰！” 一声枪响，那名别动队成员顿时胸口中弹，子弹射穿了他的胸膛，别动队士兵应声倒地。 赵虎拼命向右侧“滚”了过去，一排子弹射在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只差半秒，他险些阵亡。 此刻门洞之中还能战斗的别动队成员已经不足百人了。 第672章 城门争夺战 浙军后方。 “司令，第一师已经扑上去了。”姜来将电文送过来。 周朝先摆了摆手并没看，而是下令道：“传令第四师还有新编第七师，立刻发动攻势，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牵扯住晋军的防线。” “绝不能让晋军集中力量来防守西门！”周朝先的声音斩钉截铁。 姜来猛地立正大声道：“是，司令！” “还有立刻给陈乐山发报，让他们的部队马上给我前插到陈县北边十五里的路上，如果敌军有增援部队从溧阳方向来，他们只能走那条路。告诉陈乐山，一见到敌人直接开火！我料想那些江苏军支援陈县的决心也不会很坚决，如果敌军一看到我们有一个师的兵力拦在路上，定然会打消他们南下支援的想法。” “好，我马上去发报。”姜来答应一声，快步而出。 这时外面有一名军官正往里走，姜来与其擦肩而过之时愣了下，片刻后反应道：“陈参谋长到了。” 周朝先本低下头去看地图，此刻闻言复又将头抬了起来。 “周司令！”陈以忠激动的敬了个礼。 周朝先也笑着起身，随后和他用力的握了握手道：“宜兴的事都忙完了？” “都忙完了，我做完那边的事，马上就来了。”陈以忠从一旁的毛巾架上拿起一块毛巾浸了凉水，然后在脸上擦了一把。 此刻已是深秋十分，冰凉的凉水覆盖在脸上好似小刀子划一样，陈以忠微有些昏沉的头一下子清醒过来。 “司令，战事进行的如何了？” 周朝先对身边的一名参谋打了个手势。 后者立刻起身将周朝先的布置，以及此刻他们所了解的战事情况全都汇报了出来。 “这……这未免也太冒险了吧？”陈以忠有些讶然。 他知道别动队的每个士兵都是周朝先用真金白银打造出来的宝贝，等闲任务是不敢调动他们的，那可是周朝先心尖尖上的宝。 但没想到今天周朝先不但调了，而且还让他们执行这样一个很艰巨的任务。 要知道即便是城门开了，可要是想以少敌多的去夺城门，那也是很艰难的。 况且听起来别动队只要撑到正面大规模部队到来是个很容易的事，但实际操作下来却是极难的。 因为城墙上的敌军肯定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也会动用一切去拖延正面部队冲锋的速度，所以周朝先这个计划实际上是冒很大的风险的。 周朝先将一杯热茶推到了陈以忠的身边。 “喝杯热茶，然后坐下来和我一起等消息，还有——”周朝先竖起一根手指，面带笑容的说道：“风险越大，回报越大，我相信我的战士。” …… “赵队长，他们冲过来了！”小六大喊了一声，然后他半蹲起身子瞄了掩体外的情况一眼，然后再度蹲下将MP18的枪口探出掩体外按照记忆开火。 “哒哒哒！” 冲锋枪只轰鸣的几秒钟就停了下来。 小六立刻想要更换弹夹，可他手摸再腰间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刚才那只弹夹就是他最后的弹药了。 “队长，我子弹……” 小六的话只说了一半，身前就出现了一个晋军战士的面容，小六一下子就扑了出去，他用MP18重重的砸在对方的脸上。 那名被砸的晋军战士瞬间倒在地上，小六原地打了个滚，再起身时手中已经拔出了藏在小腿上的匕首。 在几杆步枪指向自己之前，小六再一次飞扑出去，他手中的匕首贯穿了一名晋军战士的脖颈。 就在小六想在继续冲向下一个人的时候，一柄长枪抵住了他的脑门。 “别动，再动打死你。” “大哥，快打死他！他杀了咱们好多弟兄！”另外一支枪口抵在了小六的脸上，持枪的那名晋军战士面容挣扎，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别动，师长传令要抓活……” 那名晋军战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六身体“咻”的一下像泥鳅一般灵活的趴在了地上。 那队晋军战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排子弹已经射向他们。 赵虎端着枪冲了过来，他又在伤者身上补了几枪之后，伸手将小六给拽了起来。 “你小子还真是命大。”赵虎笑着踢了对方一脚。 “还是赵队你教得好。”小六嬉皮笑脸的说道。 “大队长看见了吗？” 小六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虎知道眼下不是问郜超行踪的时候，赶紧拽着小六往外跑。 此刻，别动队的战士集中在城洞之中后四分之一的位置。 这是他们最后一道防线了。 …… 当严轩听到已经五分钟了，竟然还没有重新夺下城门控制权的时候，他的脸色陡然一变。 “他们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夺下来？” “师长，这支部队不太一样，他们人手一把花机关，火力很猛，而且训练极为精良，我们的战士……打不过也实属正常。” 严轩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火气，他知道现在再发火也没用了。 “传令给前线部队，三分钟内给我重新把城门关上，不然他们就不用在吃饷了。另外，溧阳方面还没回电吗？” “还没，时间才过去几分钟，溧阳那边可能还在讨论。” 严轩闻言微微一愣，他伸手揉了揉头，脸色难看的道：“才几分钟……我感觉都快过去一个小时了！” …… 郜超躲在一具尸体之下，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又是一个满编排冲了过去，远处桥洞之中MP18的枪声越来越微弱了。 这时，三名扛着一挺重机枪正从自己面前经过。 郜超心中诞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一下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下一秒他如同猛虎下山一样扑向三人中落在最后的那名晋军战士的后方。 匕首贯穿了他的脖颈，那人无声的倒下。 郜超又揪住一人的后衣领，匕首迅速抹过他的脖子。 最后那名扛着机枪的倒是反应过来了，他扔下机枪就要扑过来肉搏，郜超则一刀贯穿了他的脖颈。 干掉一组机枪小组之后，郜超扛起机枪架在面前的一个沙袋上，他缓缓地瞄准了不远处那些晋军的背影。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大喝声：“你这个丘八干嘛呢！” 第673章 打进来了 “让你上前面布置阵地，你搁着偷懒是吧？”咆哮声还在继续。 郜超扭过头看了一眼，是名晋军中尉。 “你还在这等什么呀？快上前面去！” 郜超抬手举起手枪，扣动扳机。 “砰！” 世界顿时清净了。 郜超深吸了一口气，将机枪的枪口调整好了，随后他扭过头看了身后一眼，暂时还未有人过来，他回过头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机枪的轰鸣声炸响开来，橙黄色的弹壳从机枪中蹦了出来。 机枪吐出的火舌扫向前方晋军的后背，晋军的战士们毫无防备的排排倒下。 “爽！” 郜超大喊了一声，控制着机枪向着前方扫射着。 而城门外，浙军先锋团的战士们终于冲了过来。 “进去进去！快！”连长魏正德指挥这麾下的战士们进入城门，他还大喊道：“注意分辨自己人！” 于同河带领着加强排冲在最前方，他刚冲进去，就看到了赵虎等人。 两人在上次的十里沟一战之中结实，后来也喝过酒，倒是一眼就将对方认出来了。 “老赵？！”于同河冲过去拍了拍赵虎的肩膀，问道：“怎么样？里面什么情况？” 赵虎身上有多处地方中弹，但好在都不是在关键的地方，他咬着牙坚持道：“里面的晋军援军还在不断地赶来，你们现在最好控制住城门，不要贸然的冲进去，还有……还有我们大队长不见了，等会麻烦你留意——” 赵虎话音落下，翻了个白眼竟然昏死过去了。 于同河连忙对后面大喊道：“医疗兵，快过来这边有人重伤了。” 招呼了一声之后，于同河迅速带着人向里面冲去。 郜超不见了，这可是个大事。 几乎军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别动队的人各个都金贵，不禁月银高，而且还单独开小灶，听说每天都能吃上肉。 而别动队的大队长在军中的地位更是不一般，据说能时时见到周司令，乖乖，这可是直达天听呀。 要是能把郜超给救了，自己日后还不一步登天呀！ 于同河带着些许功利之心的想这。 …… 严轩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他不断的抬手低头的看表，此刻他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无论是溧阳方面，还是西城门方面都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 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让严轩有些抓狂。 “耀祖，你再——”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压下了严轩的话。 声音似乎不是从西边传来的而是……南边。 严轩终于坐不住了，他几步从书房之中走出站到院中。 此刻许多军官也全都集合在院中了。 “南边是什么情况？立刻派人去看！”严轩急声命令。 “师长，溧阳方面来消息了，让咱们坚守陈县，他们已经派援军来了。”副官张耀祖捧着一份电文抛了出来。 严轩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他接过电文瞄了一眼之后丢在了地上。 想让他跟陈县共存亡？ 想得真美呀！ …… 浙军一师指挥室内。 “司令，捷报！”一名军官从门外冲了进来，他进来后站稳敬礼后，然后飞快的说道：“西城门，已经控制住了，第一师打进去了。” 周朝先闻言偏过头和陈以忠对视了一眼，后者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空气猛地就是一拳。 “只要打进去，巷战咱们是还不怕的。”陈以忠的脸色欢快的好像这场仗已经赢了一样。 正在此时，又有一名军官快速从外面冲进来，他也是刚一进院就大声喊道：“捷报！司令捷报！” 周朝先笑道：“我已经知道西城门打进去了。” 那名报捷的军官闻言微微一愣，然后他飞快的摇了摇头道：“不是西城门，是南城门。第四师冲进去了。” 这下便是周朝先都是微微一愣，他再度和陈以忠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茫然。 周朝先一下子站了起来，他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司令。”那名传令的军官显然准备很充分，他继续道：“根据电报，第四师一开始的确是佯攻南城门，但是攻打的过程中，第四师师部判断敌军守城的力量很薄弱，就直接改佯攻为猛攻了。” “三分钟前，他们用炸药炸开了南城门，部队已经冲进去了。” 听完军官的汇报，周朝先不禁哑然失笑。 这还真是个大大的意外之喜呀。 就在此时，又有一名军官从外面跑了进来，只是此人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司令，刚接到消息，别动队的郜超大队长……重伤昏迷过去了，军医说很可能……会牺牲，问您要不要将他运回来，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周朝先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 郜超是自己军校的后辈学弟，并且对方还是自己手里一把趁手极了的快刀。 两者并非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更是有深厚的友谊。 “让军医全力抢救……”周朝先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派我的私人医生去，让伯顿先生的医疗小组去！” 周朝先是个很惜命的人，所以在他身边一支有三支专业的医疗小组，这些人全都是周朝先用重金聘请的外国医生。 并且每个队伍都有自己专长的一面，而其中从加拿大聘请来的伯顿医生的团队尤其精于外科手术。 “是！” …… “师长，刚才那一声爆炸声是南城门被炸开了，浙军冲进来了！”张耀祖气喘吁吁的冲进来，大声说道。 严轩微微一愣，他问道：“不是……不是西城门？” 张耀祖摇了摇头。 严轩遂反应过来，他阴沉的脸骂道：“拙劣的马亮！让他守敌人的佯攻都守不住，他人呢？” “跑了，早跑了。” 这时又有一名军官从外面冲来，那人刚一进来就急道：“师长，西城门没夺回来，破了！” 严轩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周围的军官们纷纷看向严轩，等待他的决策。 “传令各部队，立刻集结。耀祖你先一步去北城门，让他们打开城门做好接应工作，其他部队分别互相掩护着向北城门撤离。” 他要开溜了。 五分钟后，严轩一把火将临时充任他指挥部的大院给点了，随后他远远地眺望着枪声不断的西边与东边，随后没有半分犹豫的上了车。 第674章 撤军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严轩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道：“去北城门。” 阳泉守备师的警卫团护送着严轩的车队迅速向北城门狂奔而去，而随着他们的撤离，整个陈县之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城北，一户荒废了的农家小院，马亮带着五名亲随一路狂奔过来，来到小院前停下了脚步。 “不行了，我实在是跑不了了……”马亮使劲的摇了摇头，从上衣口袋之中摸出一个帕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他将头探出小巷观望这外面的情况，小巷外，枪声阵阵，无数条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横冲直撞，不时便有人伴随着枪声倒在地上。 马亮看着外面这一幕不禁暗自心惊，他随即对几名亲随道：“东西，让你们带的东西都带好了吗？” 几名亲随都是他老乡，为人忠实可靠，几人听到马亮的话使劲的点了点头。 马亮也是个机灵的人，他清楚战争打倒这个程度，凭自己的能力想要组织反扑那是不可能的了。 他现在对于其他城门的情况更是一点都不了解，如果这时候，他还调动大部队保护这他跑，那只怕他还没出城，就要被那些如狼似虎的浙军给追上来。 故而马亮只收拾了值钱的金银细软，带了五个信得过的亲随撇下了其他人，偷偷地跑走了。 “好，这院子……似是没人住，咱们从矮墙边上翻进去，然后躲在里面藏起来。听说这些浙军对百姓秋毫无犯，想来咱们只要躲进去，他们应当也不会追进来抓人。” 马亮指挥这一名亲随蹲下，然后他擦着那人的后辈跳上矮墙，然后又将另外一名亲随给拽上来。 五人就这样接力这越过了矮墙。 可就在他们刚越过矮墙的时候，殊不知几道身影从后面追了过来，那些人看到了最后一人翻过墙时在墙头下留下的一道残影。 来人是一个班十个人的整编浙军小队，班长立着扭过头对其他战士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班长带着其他人压低脚步声来到了矮墙外。 “翻过墙的那些人不简单，说不定是立功的机会。”班长小声道。 他们也算得上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了，战事打倒这个阶段，基本上就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情况。 而他们一直追的这五个人，不仅军衔远远地看起来与普通的士兵不一样，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大包小裹的背着一堆东西。 普通的当兵的哪有那么多家当，这准时大鱼。 班长对士兵们说完，然后打了个手势。 一名士兵立刻蹲在墙根下，班长双腿踩在他的肩膀上，缓缓地直起身子往院子里观望。 怕有冷枪，班长一连试探了两三次后方才挺直了腰杆往里看。 院落之中杂草丛生，不见半个鬼影。 于是班长的目光遂落在了那几间破瓦房内，但此刻隔着院子根本看不真切，班长双手在墙头一撑，坐在了墙头上。 他又望里面瞧了一眼，确定真的安全之后，这才将一名战士拉上来，随后一矮身子跳到院墙内。 班长落地的瞬间打了个滚，卸去力道的同时举起枪又细细的搜索了一边。 “安全。” 班长打了个手势，然后举着枪缓缓向里面走去。 院墙上，几名战士陆续跃了下来，他们也都采取落地的瞬间滚出一步卸去力量的方式起身。 四把步枪指向四个方向，他们步履无声的向着瓦房的方向靠近。 …… “你们放心好了，齐燮元是我姐夫，等我到了南京，一准还是要被重用的。”马亮伸手拍着其他几人的肩膀，低声道：“只要你们保这我安全的到达南京，到时候高官厚禄、香车美女、豪宅大院任你们挑，到时候跟我吃香的喝辣的就得了。” 几个亲随闻言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 就在这时，门被“砰”的一声踢开。 一名亲随反应迅速，立刻抓起放在身边的枪，但还没等他举枪，一只枪管就已经顶住了他的脑门。 “把枪放下，老实点。”浙军第四师的一名班长冷声说道。 马亮刚才还红光满面的脸此刻已经面若死灰了，他微一抬头，但见五六只枪管指着他们，一时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班长，真抓到大鱼了，你瞧这小子是个上校。” 一名浙军战士如此说，其他人才略微将目光落在马亮的身上，众人皆是又惊又喜。 上校在他们心里便已经是无法触及的绝对高级将领了，没想到今天他们竟然有幸亲自逮捕一个。 马亮微微一愣，他像是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紧陪笑道：“几位军爷，我这……就是我身上这个布袋子，里面装满了小金鱼，只要你们放我走，这些……都给你们，我只要买条命！” 一名士兵走上去，将他身上的布包扯下来扔在地上打开，月光下十来根金条安静的躺在那里。 此刻便是最有定力的班长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十几根金条，他们一个班至少一人也能分的一根，这顶得上他们好几年的薪水了。 “班……班长……”一名战士扭过头，眼中满是渴望之色。 班长看着那地上黄橙橙的小金鱼，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但随后他还是道：“不行，军中有纪律，你们都忘了？” 其他几个露出贪念之色的士兵闻言，又想到了他们严苛的军纪，忍不住都打了个寒战，然后强行压制住了想要将这些黄金带走的冲动。 “你应该就是陈县里的第二把交易吧？马亮？”班长对一名士兵挥了挥手，士兵立刻将装着金条的黄金袋取了起来。 马亮心中暗骂：“这群愚蠢的白痴，这么多钱拿走，直接放他走就好了！” “班长，一共十五根金条。”士兵数完了高声道。 “好，你贴身收好，到时候交公的时候万不可出错。”班长说完之后再度看向马亮，冷笑一声道：“姓马的，金条我们收不了，但是生擒你这个陈县军中二把手的军功，我们可是势在必得。” 班长说完之后对左右道：“上，把这小子给绑了带走。” 两名士兵立刻冲了上去，踹到了几人然后将他们一起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而像这支小队一样的场景，还出现在了很多地方，晋军与江苏军中高级军官都有不少人被浙军生擒活捉了。 第675章 控制 “师长，大捷。”这次来传达军令的是副官姜来。 “第一师已经控制住了西门，并且开始向城内进攻，目前看敌军的抵抗十分微弱。我军抓了几个舌头，他们说严轩已经带着大部队跑了，但消息还有待证实。” “此外第四师的进攻效果也十分喜人，他们的进攻速度比第一师还要快，江苏边防军成建制的开始投降了。” 周朝先闻言略微心安，他又问道：“谢飞虎呢？” “据说被严轩的人带走了。” “好，继续探。” 姜来敬了个礼，随后转身离开了。 陈以忠将地图推到周朝先面前，分析道：“以第一师还有第四师的实力，我军彻底占住陈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等。”周朝先竖起来一个手指问道。 “等？”陈以忠有些疑惑，因为在他的作战理念之中，现在正是该乘胜追击的时候。 “老陈，你想这次陈县，江苏军方面就只能将最后的宝压在溧阳城的城防工作上。那陈县的兵败，溧阳方面无论是陈调元亦或者是谢飞虎和严轩等人，他们一定会大做文章，推卸责任。” 周朝先目光之中寒光闪烁，他继续道：“到了那个时候，正是我们从中可以做些什么的时候，所以我非但不要拦截严轩等人撤离的脚步，我还要故意放开。传令给陈乐山，让他立刻退回来。” 陈以忠听到周朝先的话，也默默的在脑海之中推演起来。 按照陈调元之前做过的事，那只怕…… 陈以忠想到此处也不禁哑然失笑，他靠坐在椅背上，然后笑道：“也好，那咱们就坐山观虎斗吧。” ……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都起来，都给我站好了！” 城中众多晋军与江苏军的俘虏被浙军用枪指着头从城内向城外赶。 “东边那个大高个，别乱动，排好队！” 有军官忽然发现有个大高个左右环顾，于是立刻高声喊道。 周朝先军官们的簇拥下从西门入城，他也恰好看到了那边发生的小插曲。 “嘿呦，那还真是个大高个。”周朝先伸手指着那个晋军士兵，笑着对左右道：“得有一米九了吧？肯定是有膀子力气的。” 陈以忠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道：“这人能抗能挑的，回头派到矿场里干活吧。” “行。” 周朝先和军官们一起说说笑笑的走入陈县的街道之中。 此处虽说是县城，但其规模完全就是一个小城市的样子，街道的主路可容三辆轿车并肩同行，街道两边的商铺也多是二层小楼，各色鲜艳的招牌向着过路者诉说着他们的活力。 “司令，如果回头我们再把溧阳打下来，那就可以贯通整条江苏到浙江的通道了，只要战事平息，咱们站着这条道，那就是躺着收钱。”陈以忠这段时间帮助周朝先处理一些商业上的事，所以看得到是远了。 周朝先也是点了点头，但他心中有着更大的野望。 他们一路饶过了街面来到南边街上，在第二号街面的一个大院门前，担架抬着伤兵不断的进出这，只是靠近此处便听到了一阵惨叫哀嚎之声。 “司令，师长！”守卫的军官见到周朝先等人到来微微一愣，随即立刻敬礼道。 众人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一起走了进去。 周朝先的私人医生伯特先生以及他的助手正等待一个僻静的院落门前。 伯特见到了周朝先，立刻上前和周朝先握了握手。 “那名伤者的情况如何了？”周朝先直接问道。 “真是个奇迹，我们从伤者的身上取出13枚弹头。他的求生意志很顽强，我们用了大量的血袋，才堪堪将他从死神的手上给抢回来，除此之外老实说我们做的很有限，是他自己挺过来的。”伯特医生带着周朝先来到病房前，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司令先生，他现在需要休息，所以您有什么话最好尽快说。” 周朝先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推开了病房的门。 浓郁的酒精味充斥在整个病房之中，这本是一个大户的主卧，所以面积极大。 摆在最中间的一张梨木床上，一个缠满了绷带的人正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小超，你真是厉害。”周吵架笑着走了过去。 郜超听到动静偏过头来，一看是周朝先亲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身体在床上晃了晃，看样子似乎是想爬起来。 郜超的脸色惨白，嘴唇也是灰的， “行了，你别乱动了。”周朝先摆了摆手，随后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被角后道：“听医生说从你身上取出来十几颗弹头，你小子还真是命大呀。” 郜超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问战争的结果。 “成了，你现在躺着的地方就是陈县。”周朝先说道。 郜超的眼睛眨了眨，左眼上一滴泪珠滑落。 “司令，我听大夫说我的脊椎骨伤到了，以后……以后有可能站不起来了……”郜超的声音很是微弱。 周朝先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他对郜超道：“你放心好了，一定能站起来的，这里治不好你我送你去日本治，日本治不好就去英国，总会好起来的。” 郜超双眼之中又噙满了泪珠。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我还有事，医生也说你现在需要休息，我就先走了。”周朝先拍了拍郜超的肩膀站起身来。 “司令慢走。” 周朝先微微点头，随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其他几名军官上前来问郜超的情况，周朝先微微摇头道：“不太好。” 随后周朝先将伯特叫到自己面前来询问关于郜超可能站不起来的事情。 伯特医生耐心的解释道：“不是绝对的，这要看他术后的恢复情况。” 这是姜来小步跑了进来，附在周朝先的耳边道：“民政那边已经组建了一个陈县的民政班底，您要不要见见？” 这是件大事，于是周朝先对伯特道：“伯特先生，请您一定尽力治疗这位郜先生，有任何的需求都可以向我提，钱更不是问题。” “好的司令先生。”伯特和他的医疗团队将周朝先从临时医院中送了出去。 第676章 稳定 军车一路开到位于陈县县中心的一处占地极广的大院门前。 院门口处站着不少人，此刻看到周朝先一行的军车过来，都围拢了上来。 在大院的门口立着一个金属的铭牌，上面写着：“陈县临时政府”的字样。 一名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年人在两名军官的指点下来到周朝先的车前拉开了车门。 “周司令，吴某代表陈县百姓欢迎周司令和您的大军到来。”中年人面带笑容的说着。 周朝先伸手和他握了握，知道这人就是被参谋部选中的未来陈县民政方面的一把手。 “吴县长，你也好。”周朝先私下里望了望，周围的人纷纷对他露出讨好的表情，周朝先继续道：“我是初来乍到，还希望大家尽力协助我。” “这是自然。” “司令放心，我们都省的轻重。” “司令无需忧心。” 众人纷纷大声的表这忠心。 吴平也道：“请司令只管放心，您就是我们前进的指向标，你让我们往东走，我们绝不往西迈半步。” 周朝先被吴平的话逗得笑了下，随后他道：“好，咱们也别在这里杵着了，都进去说话吧。” 随后一行人簇拥着周朝先进入这处临时政府的大院，进入院门之后，在一名士兵的带领下进入一楼的一间会议室中。 周朝先居于长桌尽头的主位落座，陈以忠还有几个军方的参谋坐在距离周朝先最近的左手边，而吴平为代表的陈县本地人则落座在了右边。 “吴县长，我们选你当这个陈县临时政府的县长的原因你应该清楚吧？”周朝先看向吴平。 后者立刻挺起了腰杆，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是明白，周司令您日理万机，自然需要我等为您分忧。” 吴平和周朝先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忍不住都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个吴平也是个精明之人，他明白周朝先在刚占据陈县之后就火急火燎的从原陈县政府之中提拔一人当做新的县长，为的就是政权的迅速交接。 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将注意力放在远处了溧阳城的攻防之上。 “吴县长，陈县城中的粮食数量你有合计过吗？” 吴平连忙点了点头，这是司令出题考他呢。 “回司令，今天一早我接到任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前往粮仓查看粮食的数量，城中大约还剩下九千石小麦。” 周朝先微微点头，这个数目他也是派人查过的，军方给出的统计数据大差不差。 “吴县长刚一上任就很积极的工作，这点我很满意，接下来我们会给你两个主要的工作，如果你做得好，那你头上临时两字就可以免去了。” 吴平闻言忍不住轻轻的咽了口口水，随后他道：“请说。” “第一，在短时间内恢复陈县城中的日常生活，带领百姓将因为战争所损毁的城墙、建筑、街道都还原，这笔钱由你们县政府出，如果出不起可以联络陈参谋，我们军方也会给予帮助。” 吴平闻言看向陈以忠，后者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吴平赶紧双手合十应了一下。 周朝先继续道：“第二点，组织一批民工，配合军方行动，大概就是保证宜兴运送的粮食可以快速、低损耗、安全的送到前线，以及帮战士们运送弹药什么的，能做到吗？” 吴平知道这对自己是一场考验，他一下子站起身来，点头道：“请司令放心，吴某不会令您失望的。” “好，那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周朝先也起身，伸手和吴平握了握。 吴平带领着一堆县政府的人将周朝先从小楼之中送到院门口，直到看着周朝先的车队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时方才返回。 …… “司令，为什么每次都要选一些本地人当一把手呀？咱们军中也有好多识文断字的能干的弟兄。”军车上，姜来试探着问道。 周朝先原本正在闭目养神，此刻听到了姜来的询问，挑起了眼皮。 他通过后视镜瞧了姜来一眼，看出后者有些紧张。 周朝先忍不住笑了笑，姜来这么问显然不是他真的存疑，而是军方的某些人鼓动其向周朝先讨要更多的权利。 手底下的军官有野心，想要更多的权势与金钱在周朝先看来实在是太正常了，他丝毫不介意。 如果军人们失去了野心，那无疑会在后面的战争中表现出在进攻端的进攻无力，在防守端上一触即溃的现象。 “姜来，我们初来乍到，想要控制一个地方最管用的方法就是利用他们本地的人，这其中的好处多多，你回去想想自然也明白。不过只要是我们自己人，提拔起来肯定要比这些本地人快，如果他们有了相匹配的能力，我直接把吴平踢走，他又敢说什么？” 军车在此刻在城中的临时指挥所门前停下，周朝先也不继续和姜来搭话，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司令。”肖岸、齐卫国、臧致平还有陈乐山一起从指挥所内走出来，赶到车前迎接周朝先。 “好，咱们进去说话。”周朝先与他们握了握手，随后领这众人一起走入临时指挥室中。 在各自的座位上落座之后，陈乐山率先开口道：“司令，昨日奉你的命令在陈县北方埋伏，但直到您给我们下命令，让我们撤离的时候，溧阳方面也并未派出援军去支援陈县。” “不过我们的探子倒是查到了规模大概在两个旅的兵力向这边移动了一段距离，但是后来严轩撤的太快了，所以他们也没来得及靠过来就直接撤走了。” 周朝先闻言微微点头，溧阳方面的江苏军能干出这种事他并不意外。 陈乐山不再说话后，陈以忠私下里看了看，随后开口道：“司令，我来呈报一下此战的伤亡情况吧。” “在县城的攻城战即我军攻占陈县至宜兴之间的县城中，我军共牺牲376名战士，有1300受不同程度的伤，其中损失战斗力的共计436人。而我军歼敌共计2839人，又生擒了3832人，其中多是保安队与民兵武装。” 陈以忠低头看了眼文件上的数字，继续汇报道：“在后续针对谢飞虎所部的歼灭战中，我们共牺牲战士698人，其中受伤者1232人，损失战斗力者达到1762人。” “此战歼敌数量为2652人，生擒者达到6500余人左右。” 第677章 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在对陈县城进行进攻的过程中，参与进攻的四个师团，合计阵亡人数为531人，受伤者在1200人左右，失去战斗力者为402人。生擒晋军与江苏边防军共计4044人，其中3021人为江苏边防军人。” “此次战役之中，失去战斗力者为2000余人，生擒俘虏共计14000余人。” 陈以忠汇报完后，重新落座。 这不可谓不是一场大捷，不知是谁先鼓起掌来，随后整个会议室中掌声雷动。 “好了。”周朝先对众人笑着点了点头。 掌声间歇，周朝先沉吟了一番开口道：“此次作战，战损比高达1：7，这个数据我很满意。尤其是我们拿下了陈县，并且彻底将江苏的势力从周边的县城都赶了出去。” “此外，我们会立刻调动后备部队将新兵兵源补充道你们各部队之中。还有关于那些俘虏的处理，将他们全都打散成个体单位，然后分别派往咱们不同的工业场地之中，不能让他们白吃饭。” 陈以忠动笔将周朝先所说的话都一一记了下来。 周朝先对目前的情况做出了安排之后，将目光投到了远处的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上。 溧阳，是阻挡浙军北上的最后一个堵门石。 “溧阳的情况收集的如何了？”周朝先看向陈以忠。 “我部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 “那请陈参谋长来讲一下。”周朝先说完之后，重新落座。 陈以忠拿着笔记本来到了巨幅的军事地图之前，他伸手指了指溧阳的位置，然后开始汇报道：“周司令，各位同僚，目标在溧阳城中根据我军的情报部门给出的报告来看，合计有三个师以及四个混成旅的兵力。” “他们分别是由李黑群领导的中央陆军第十一师、王剧固领导的江苏第一师、严轩领导的阳泉守备师，其中王剧固和严轩都并非是整编师，据情报部门的报告，江苏第一师现在只剩下5000人马，而阳泉守备师也并非是全编制。” “此外他们的四个混成旅分别是吴秋平领导的江苏第二混成旅、赵成领导的江苏第五混成旅、胡昆领导的河南第三混成旅、陈星领导的湖北第一混成旅。” “好家伙，他们还真是各地的兵都有呀。”臧致平笑道。 会议室内因为他俏皮的口味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陈以忠不悦的瞥了说笑话的臧致平一眼，随后继续道：“安静。我继续说了，根据兵力情况以及装备情况来看，在溧阳守军之中战斗力为第一梯队的无疑是第十一师以及第五混成旅两支部队，而严轩和王剧固都和我军交过手，他们的战斗力如何你们当是清楚的。” “至于河南与湖北的两个混成旅的战斗力……我们的情报部门并未获得这两支部队的具体情况，根据现在资料来看，这两支部队都是新组建后就直接拍过来帮齐燮元助拳的。” 陈以忠说完之后对周朝先敬了个礼，随后合起笔记本重新回到座位坐下。 周朝先看向众人，问道：“下一步我们是要夺下溧阳，而陈调元他们一定也知道我们的打算，他们势必会不惜全力去防守溧阳，你们说说我们该如何进攻溧阳。” 众军官闻言眼中都露出了些许的神采。 其实在他们拿下宜兴城的时候，就有不少人从那时开始就默默的谋划着如何对溧阳用兵的事。 因为只要懂一些军事的人都知道，在江苏与浙江相连的南部重镇其实是在一条由公路组成的运输线上。 而宜兴与溧阳就像是这条线上前后两把带锁的门闩，难啃，并且门内还藏着一把带把的长刀，院内人随时都做好了向开锁人捅刀子的准备。 陈以忠作为参谋部的主官，他并未在第一时间开口。 “师长，我有些想法。”这时，肖岸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说。”周朝先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肖岸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地图前，他伸手指了指溧阳的方向道：“我认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陈调元他们一定不会出城与我们作战，所以我们的重点是如何强攻下溧阳城。” “而溧阳城城墙高大又浑厚，并且听人说这段时间陈调元也一直在进行溧阳城城墙的修缮工作，所以我认为我们想要强行拿下溧阳，可能性很小，即便是夺下，也势必要复出惨重的代价。而那样，及时我们控制住了溧阳，但失去了足够的兵力，也无法继续向北部进攻，那如此做齐燮元等人就以一种并不好看的样子在实际上阻碍了我军的北上。” “所以我认为，溧阳我们不妨留他再次，我们大股部队越过溧阳，直接去攻击溧阳后方的常州与江阴等地。这些地方位处江苏关键地带，这几座城池一旦拔下来，那江苏军必然会调集大量其他地区的部队来向我们进攻，而溧阳的守军也势必会出城与我们作战！” 肖岸说到此处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丝自傲之色，他道：“只要出城，我认为我军可以彻底将他们给击溃。” 肖岸说完之后，他合上笔记本在座位上落座，并将目光看向其他人。 会议室中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平静。 “这个计划……”周朝先蹙着眉头看着前方的地图，手指在桌面上叩击了几下后，他再度看向肖岸并问道：“越过溧阳固然可行，但我们的补给怎么办？” 如果溧阳城中的江苏军不敢出城作战，那周朝先的主力部队通过的时候，他们定然也是不敢出兵的。 但所谓主力兵马不敢打，那浙军的后勤补给部队呢？ 江苏军一旦发现补给部队的身影，周朝先继续敢肯定，他们会立刻予以重击。 肖岸闻言忙道：“司令，我们可以携带大量的口粮和辎重，后续的补充也可以绕远路。” 周朝先这次却是直接摇头拒绝了。 他不用算就知道如果采用绕行的方式，那等辎重运到绕行部队的手中时，也已经消耗了大半。 就拿粮草来说，想要运送一万人五天的粮草，至少出动一个营的辎重部队，而他们路上则要携带够二万多人的粮食。 因为一方面运送粮草的部队需要吃饭，同样路上还会产生零星抛撒等损耗。 第678章 溧阳 各种损耗加在一起再加上路上辎重部队所要使用的，这本来就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 如果在考虑绕更远的路去运送这些辎重，那毫无疑问这个数字将会变成一个天文数字。 实际上在近代战争中，后勤保障都是可以直接决定战争胜败的重要因素。 因为如果战士们都吃不饱饭，甚至饿着肚子，想要打胜仗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些。 “你的这个提议我会保留，但从现实层面上来说，我认为不太可行。”周朝先对姜来说道。 后者其实也知道自己计划之中的一些问题，肖岸没有反驳。 接下来齐卫国起身，开始将自己的想法对众人一一的道来。 …… 溧阳城，司令部中，严轩身上绑着沾血的绷带一步一瘸的从大门口往里走。 里面的陈调元等人立刻迎了出来，众人搀扶着严轩向内走去。 “陈司令，李师长我……我实在是太没用了。”严轩在众人的搀扶下低下头，做懊悔状，同时继续道：“如果我在用兵的时候在坚决一些，说不定我们还有一丝可能能守住陈县。” 陈调元听完严轩的话，忍不住抬头想去看李黑群的反应，而对方此刻竟然也抬起头在看他。 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眼，分别在心底喊了一声：“老狐狸。” 随后陈调元伸手拍了拍严轩的肩膀，宽慰道：“这……这其实也不能全都怪你。” 严轩毕竟是晋军派过来助拳的，严轩实际上和陈调元他们是另外一个系统的。对方能听自己的调遣，陈调元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更没有狂妄到将兵败的原因推到严轩的身上。 李黑群也道：“陈县兵败我们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给南京发报之后，齐大帅也并未有责备你的意思。” 李黑群一说到这，忍不住牙微微发酸。 齐燮元在得知了陈县失守的消息后，是没有怪罪严轩，但他也狠狠地臭骂了一顿陈调元和李黑群等人。 严轩心中对陈调元等人是十分的厌恶，此刻被他们假意安抚，严轩配合的继续演道：“下次如果有机会，还请陈司令让我们晋军当主力，我们与浙军的血海深仇，必须由我亲自来报！” “好，你快下去休息一下吧。”陈调元拍了拍严轩的肩膀。 后者点了点头，随后在副官的搀扶下往门外走去。 等严轩刚跨过门槛的时候，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扭过头看向陈调元等人，道：“谢飞虎师长，我把他给带回来了。” 陈调元等人略微一愣，随后又都点了点头。 他们早已经知道了浙军是如何“骗”开的城门，所以对于严轩将谢飞虎给带回来也并不觉得有异。 “那谢师长的问题就全权交给严师长处理吧，你好好查一下他到底是否私通了浙军。”李黑群忽然道。 严轩心中又是一阵的恶寒，但他还是微微点头，随后在副官的搀扶下走出司令部。 走出建筑的阴影之后，严轩抬头看了一眼太阳，阳光光芒正盛，严轩却觉得心中一阵恶寒。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在副官的搀扶下迅速走远。 …… 严轩回到自己落脚的军营之后，脚步立刻恢复了轻快的样子。 他不但不用副官搀扶了，甚至一边往里走还一边顺手将缠在身上的绷带给取了下来。 他身上哪有什么伤，刚才无非是去蒙骗陈调元等人的。 走小径绕到了偏远之中，门口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大夫迎了上来：“严师长。” “病人情况如何了？”严轩问道。 他在率部返回溧阳后，先安置好了部队，随后又请了城中的医生来给谢飞虎看病，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去见陈调元等人。 因为他是败军之将，所以陈调元等人也并未在城门前迎接他。 “病人之前打了大量的麻醉剂，我给他服用了一些药汤去缓解这种症状，现在已经能勉强开口说话了，但是想让他起身只怕还要在缓几个小时。” “能说话就够了，大夫多谢你了。”严轩伸手掏了下口袋，只摸出五枚银元，他将银元交给医生，又对张耀祖道：“耀祖吩咐人再去准备一些厚礼，然后送大夫回去。” “好。”张耀祖点了点头，然后叫过来一名信得过的军官，让其带着人离开。 医生走后，严轩道：“耀祖，你守住这个院门，我进去和谢师长聊几句，无论谁来了，都挡回去。” “是。” 严轩做完一切准备之后，这才快步走入偏院之中。 当他推开院中卧室的小门之后，便看到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的谢飞虎。 “老谢，大夫说你能说话了？” 谢飞虎嘴唇轻轻地动了动，片刻后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你……上当…了。” 严轩伸手轻拍了一下额头，而后苦笑道：“真是很重要的提醒。” 谢飞虎的脸色也很难看。 严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道：“既然你是被打了麻醉剂，此事我便算是你被利用了。但是依我看，溧阳城咱们不能再待了。” “为……何？” “难道你还想和浙军……不，是周朝先打仗吗？还有溧阳城的这些江苏军我也看清楚了，他们是想推我们上前线给他们卖命。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如果你没意见，我就带着你的名字给阎长官发电，告诉他咱们请求从江苏这个大泥潭里撤出去。” 谢飞虎闻言眼皮瞪大了一些，他含糊道：“报仇。” “报仇？”严轩脑海之中忍不住又出现了昨夜兵荒马乱的场景，那是一切都失控的疯狂经历，严轩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老谢，你的部队已经打光了。如果我的部队也在此打光，那我们对阎长官便是不忠不义之人，如果你想留下来和周朝先打，那我会请求他们给你一把枪，你自己留下来打吧。” 严轩说完拍了拍谢飞虎的肩膀，然后将被角为其掖好，转身离开了病房。 当临时病房门被他亲手关上的时候，严轩也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想向周朝先报仇，但问题最关键的点在于他们是来助拳的，而不是来和浙军拼命的。 “谢飞虎，你真是傻子。” 第679章 后备兵源 严轩的思路很是简单，无论是他还是谢飞虎，都是晋军。 他们的核心利益是在山西而非是江苏，在眼下这个时代，枪杆子就是腰杆子，枪杆子够多，够硬才有说话的权利。 谢飞虎为了江苏事而打光了他们晋系的兵，其罪当诛。 严轩大踏步的离开了病房小院，迎面碰到了副官张耀祖。 “耀祖，你去电报室，记住是去咱们自己的电报室，然后给大帅发这样一份电报。” 严轩说到此处，对着张耀祖伸了下手，示意对方靠过来。 后者立刻将耳朵附在严轩的嘴边，片刻之后张耀祖点了点头道：“好，我明白了，立刻就去做。” 严轩目送张耀祖跑远的身影，随后转身往军营之中去了。 …… 长兴，新兵营中。 新兵连的战士们结束了今日上午的训练，随后接到了命令全都进入大会议室中开会，参加会议要求穿军礼服。 新兵战士孟栋用毛巾一边擦头一边小跑着冲进自己的住所，同寝室的战士们早已经洗漱完了。 “赵班长，咱们这是要去干吗？发了军礼服这还是第一次要咱们穿呢。” 孟栋打开衣柜，将里面一间藏蓝色的猎装改良的军装平铺到床上，伸手抚摸着面料，随后扭过头看向班长问道。 班长庞伟将藏蓝色的衬衫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完后，一边在镜子前照，一边道：“我哪知道，我也只是新兵。” “那你不是班长吗？” “哦，班长就不是新兵了？我告诉你，哪怕是排长也是个新兵蛋子！”庞伟披上外套，撇这个大嘴说道。 但他的这个俏皮话却并未让同一班的战士发笑，寝室之中静悄悄的。 庞伟心中一哆嗦，然后转身往寝室门口看去，却见自家排长正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在看着自己呢。 “咳，我说咱们排长最是英明神武……哎呦，排长轻点，我这个小身子骨怕被你勒断了……” 排长冲进寝室，但是将庞伟架在手臂之中拖了出去，这番场景顿时让在寝室内看戏的战士们都大笑了起来。 排长将庞伟从寝室之中拖出去，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后，反而将他给放开了。 “排长，你找我啥事？”庞伟看向排长，知道对方来找自己势必有事，于是问道。 “老赵，我问你想不想考进别动队？” 庞伟闻言微微一愣，随后表情略微一变，先是显出苦涩，随后以无所谓的笑容给将之压了下去。 “咱有不是没考过，不是没考上嘛，现在没想法了，就想在排长你手底下当兵。”庞伟笑嘻嘻的讨好道。 “去去去，没正行。”排长不悦的挥了挥手，随即压低声音再次道：“我听人说，别动队在此前的作战之中，遭遇的大量的伤亡，所以司令部打算再次重新开设考试，只要能通过就可以加入别动队了。” 庞伟听到班长这么说，心里猛地是跳了一下。 所谓不想成为兵王的男儿就不是好男儿，在周朝先有意宣传下，凡是加入浙军的战士，无不是期待着自己能成为兵中之王。 别说像是庞伟这样军中的好苗子了，就是一些平时训练很懒散的战士，如果说可以参加别动队的招录考核，他们也会试上一试的。 “好好准备准备，这次机会很大。”排长伸手拍了拍庞伟的肩膀。 “排长，你不跟我一起考了吗？”庞伟此刻刚有些反应过来，怎么自家排长跟交代遗言一样。 排长摇了摇头，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腿，无奈的道：“考不了了，跑的太急太快就疼得不行，我打算参加军官培训班。对了，还有一件事今天下午参加会意主要是分配新兵们的去向，还有其他人没通知，我就先走了。” 排长走之前又一次伸手拍了拍庞伟的肩膀，对他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随后他的身影飞快的消失在了庞伟的眼前。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下午，在新兵营北边的几个巨大的阶梯型会议室中，新兵们列队鱼贯而入，然后在上级军官的领导下分别落座。 新兵营的主管是一名中校军官，他叫李哲，是当时从保定军官学校召来的军官之中的一个。 因为他的能力主要体现在练兵方面，所以自打他加入周朝先的麾下之后，就一直在长兴这边训练招录的新兵。 跟在李哲身边往里走的则是挂着中校军衔的陈树成。 陈树成在浙江军中也算得上是资历雄厚了，他是最早一批跟随周朝先从奉天来的军官团成员之一。 加入周朝先麾下之后，基本上每次战斗全都参加了，而且屡立战功，所以提拔的速度就像是坐了火箭一样快，但因为前段时间受了重伤，在医生的建议下，从前线上退下来了，现在主管第二路军的后勤工作。 “老李，你这新兵训练营弄的真不错，快跟我说说情况。”陈树成笑呵呵的看向李哲。 “不敢不敢，现在我们新兵训练营是以半年为期，也就是五个月一期训练新兵。每一期可以训练合格的新兵3000人。”李哲说到此处，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陈树成明白他的意思，周朝先这次命他过来将新兵带走补充到一线部队，而要带走的这批士兵普遍上都没有完整训练过五个月，大多数都不过是两三个月左右。 周朝先麾下的部队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募兵-训练-战斗的闭环。 新兵营可以为前线部队补充大量的新鲜血液，而他们在新兵营中的训练，保证了他们上了战场后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前线战事打得如何如荼，我们不及时补充兵源，难道要等经验丰富的老兵都打光了才来找你要兵？到时候我们军魂都要被打没了嘞。”陈树成说道。 李哲也明白陈树成说的不错，点了点头道：“没事，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是骡子是马总归是要上战场上溜溜才算数，只是……这些人训练时间太短了，我担心……我担心他们上了战场就要被打光了。” 两人说这话就已经到来了大会议室的门前，陈树成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都是兵，迟早要经历的，宜早不宜迟。” 陈树成说完和李哲一起进入了会议室中。 第680章 周朝先的计划 当李哲宣布这一期的新兵训练结束，他们即将加入一线作战部队的时候，许多士兵们都兴奋的将手中的帽子抛向空中。 会议室中也回响着士兵们的欢呼之声。 李哲站在讲台上看着新兵们兴奋的面容，心中没由来的忽然闪过了一丝悲凉之意。 上了战场那就是九死一生了，不知道以后这会议室中的士兵又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随后李哲带着陈树成以及三个师派过来挑战士的军官进入了他的办公室。 当一摞摞新兵资料被放在会议室内的时候，新编第七师的代表轻轻的咳嗦了一声，然后站起身道：“各位，我们第七师是师长点过名的可以优先挑选兵源的，你们……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第一师和第四师的两名代表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道：“请问有书面文书吗？” 开玩笑，新兵兵源，这是多要命的东西。 如果能召入一批训练有素，即插即用的好兵，那无疑可以极快的增加部队的磨合速度，以及恢复战斗力。 但同理，如果召入的新兵并不是那么优秀，那他们就需要老兵带着他们大量的磨练之后，才能形成战斗力，这么一来二去的，即战力的差距便显了出来。 “司令没给我书面文书，但……但是这是我们臧师长从周司令哪里争取过来的，你们要是不认，那就给司令的办公室打电话吧。” “你怎么无理取闹？你自己提出的这个事，完了让我们给你们求证？”第一师的代表猛地拍了下桌子，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眼见着马上就要因为兵源的问题而吵成一锅粥的时候，陈树成忙拍了拍李哲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出来。” 随后陈树成站起了身，对三个各个师派出来的代表义正词严的道：“你们在这里好好研究下兵源怎么分配，下午五点钟之前给我答复。” 陈树成说完之后，也没等这三个代表将皮球提给他，直接转身离开了。 李哲隐隐也明白了陈树成为何要叫他出去，也急忙跟了上去。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们关上的瞬间，办公室内就爆发了一阵激烈的争论声。 李哲有些不安的道：“我的勋章还挂在墙上呢，他们不会给我打坏了吧?” 陈树成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们还是很有分寸的，现在吵得再清楚，只要把问题吵出来，那回头上了战场弟兄还是弟兄。” 李哲微微点头，两人漫无目的的走着，随后来到了运动场上。 运动场的中间，两支由军人组成的足球队正在进行着足球比赛，李哲和陈树成难得有一会闲暇的时光，于是都坐了下来。 “你作为这次募兵的最高长官，你不去给他们调节一下？”李哲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调节个屁呀，这事各方都是寸土不让，司令让我来就是因为知道我不会偏袒任何人才让我来的。知道不想偏袒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吗？不是尽量做得公平，而是直接跳出事外，他们之间若是能达成共识，那就是最公平的共识了。” 李哲完全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会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他张着嘴半天后才说道：“真是负责呀。” “编练新兵就没这么复杂，新招募来的人只要经过规定时间内的一系列专业的训练，就可以培养出一个个的优秀的士兵。”李哲笑道。 陈树成如何不知道这话外之意，他拍了拍李哲的肩膀道：“这样，你向司令部请求批一笔钱再扩大一下新兵营的面积，这样就可以分阶段的招录新人，并让他们可以源源不断的流入到一线部队之中。这样不是双赢吗？对吗？” 李哲闻言眨了眨眼睛，扩大新兵营的计划早就在他的心中扎了根，但他却从来都没提过，因为扩大新兵营所要花费的金钱太过于庞大了。 但李哲现在听到陈树成这么说，心中隐隐有所期待，于是点了点头道：“好，回头我向司令部发一个请求批款的电文。” …… 陈县，浙军新的军事指挥所内。 天空渐渐黑了，会议室内的华语之声还是断断续续的说了个不听。 大量的军官上前抒发了他们的感想，同时也有大批的从江苏军的降兵之中得到了溧阳城的大量的军事地图之中所没有的细节。 “好了，都静一静。”周朝先伸手第一次打断了一名中级军官的报告。 那名军官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 “那个余聪，你的想法很好，回头去我办公室亲自跟我讲。”周朝先也发现了那名战士脸色的变化，赶紧出言安抚。 安抚好了军官之后，周朝先面色阴沉的道：“你们的计划，一个两个的看起来好像都很容易，但这时限定在不会发生大量的突发偶然性的事件上的，所以我认为这些计划都无法真正的采用。” 肖岸缓缓地坐直了身子，齐卫国等人也迅速反应过来坐正了身体看向周朝先。 他们都太熟悉周朝先了，一般司令话头说到这里，就说明他有一个很好的进攻点子想说。 “首先我命应该明确溧阳城的位置。”周朝先站起身来来到了地图前，他伸手指了指溧阳城的位置，然后道：“这里是不是一个敌人必然要防御的点位？” 众人一起点头。 “所以如果我们采用非直接进攻的方式，换个简单一点的话来说，如果我们采取围点打援的方式呢？” 周朝先的话落下，屋内的军官们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溧阳城并不像是陈县这个小地方，那里面人口众多，城墙高大。 如果还想用以前的攻城方式对待溧阳，恐怕会大概率败走。 但要围这么大一个部队实行围点打援，似乎有些困难呀。 因为围点打援的战术想要运用好，那就是守军要弱，并且守军一方之中的人想要拼死的援助。 可现在以溧阳城的粮食存量来看，他们完全可以在自给自足的基础上在供应上部队们的吃喝。 溧阳城现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王八壳子里的小王八，王八壳子又厚又硬，虽然无法保护它一世，但是足够保护它一时的了。 第681章 围点打援 而这保护他一时，就已经让浙军落入了下乘。 因为时间是站在江苏这边的，无论他们使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拖住了，就算是赢了一半了。 但如果浙军无法顺利的解决溧阳城中的部队，那浙军的未来就很灰暗了。 围点打援的战术虽好，但却并不一定适用于溧阳城的攻防战中。 因为南京何时会派出增援部队，增援部队的数量是多少，这都是未知数。 “围点打援的精髓其实并不在于‘打援’之上，而在于‘围’，只要我们能让溧阳城的守军们感觉到压力，他们自然会向南京寻求帮助。”周朝先仿佛是抓住了纷乱战事之中的一根线，然后他缓缓的通过这根线条，将战事的全貌给扯了出来。 其他军官闻言皆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了，今天的会议暂时开的这里。”周朝先知道，制定计划不能闭门造车。 众人闻言皆都松了口气。 他们可不像周朝先一样，像是个只知道工作的铁人，几个小时的会开下来，他们只觉的脑子都木了。 散会之后众军官三三两两的离开。 …… 肖岸刚返回浙江第一师的师部之时，就接到了副官关于募兵的汇报。 “最优秀的一批让新七师带走了？”肖岸眉头微微一簇，但片刻后他又松开了，摆了摆手道：“就这样把，第七师这次伤亡太惨重了，这次就让给他们了。” 副官又道：“司令，新兵们预计明天上午会赶到咱们第一师的驻地，到时候要不要举办一下什么欢迎会或者是讲话之类的。” 肖岸想了下，然后道：“安排宣传部的军官们去吧，他们鼓舞士气有一手的。” 肖岸说完目光又落在了挂在墙上的军事地图。 他不自觉的靠近地图，目光再次落在上面溧阳的方向上。 “围点打援……” 肖岸又陷入了沉思。 其实浙江军第二师的兵力并没有占到压倒性的优势，如果猛攻，肖岸有自信也能打进去，但那一定会是以付出巨大的代价为基础才能换回来的。 副官看着肖岸愁眉紧锁，他知道这是自家长官又在想军事上的事了，于是小心翼翼的从办公室中离开，并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 溧阳城，四门紧闭，中央军第十一师的士兵们如同出了窝的豺狼一样在城中一寸寸的翻找这身上有浙江味道的人。 一旦被他们逮到，除非是不及马鞭高的儿童或者是女人，其他的一律被押着墙壁了。 “宜兴的事，决不能再次重演了。溧阳城是我们在南部最后一道防线了，溧阳城如果失守的话，后果你们应该是清楚的。” 这是今天军事会议上陈调元的发言。 这个向来不喜欢直言问题的司令官在今天，语气极为的生硬。 但是在场的军官都明白怎么回事，因为当陈县失守的情报送到南京后的第二天，一个南京特使就到了溧阳。 陈调元和特使密谈了一下午，当陈调元从密谈的小院中走出来的时候，脖子以上红的像是猴屁股一样。 当时他面前走过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军官，这点小事却直接被陈调元命令给抓了起来，然后亲自上手抽了三鞭子方才放了回去。 没人知道密谈的内容是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陈调元的心情很不好。 甚至可以说是很愤怒。 “师长，城中有浙江军嫌疑的人现在已经都控制起来了。”李黑群的副官向他禀告了这一事。 随后李黑群来到会议桌上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陈调元轻轻的出了口气，然后点头道：“做的不错，但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些浙江军实在是太滑了，什么地方都有可能被他们渗透进来。记住我的要求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好，他们知道怎么做。”李黑群答应了一声。 陈调元点了点头，然后他们看向屋内的所有人，开口道：“诸位，现在我们是一定要再一次的精诚合作了。溧阳能否守住，能守到什么时候，都关乎着我们的脑袋和官帽。相信你们应该也清楚我军在其他战场上的表现，足可谓是各路高歌猛见，甚是喜人。我们现在只要能顶住浙军的攻势，就已经为江苏全境立了大功了。” “齐大帅的意思我现在已经清楚了。”陈调元顿了下，继续道：“过去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了，但是溧阳决不能丢！哪怕是丢，也必须要把周朝先的部队给打残了，否则——我陈调元是一定要掉脑袋的，不知道你们下场如何。” 陈调元的话就仿佛是在会议室内刮起了一阵冷风，众人都觉得浑身一阵冰冷。 李黑群看了一眼陈调元，然后咬了咬牙站起身道：“请司令放心，李黑群一定服从指挥！” 李黑群之后，其他军官也一个个都站了起来，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陈调元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寒芒。 如果当时他们占据大好局面的时候，这群人能真的和自己精诚合作，而不是彼此之间争权夺利，算计来算计去的话，那今天他们也用不着像现在一样要进行背水一战了。 如今他们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了，只能说是悔之未晚。 虽然在心底此刻的陈调元都已经恨不得把这群人押出去千刀万剐了，尤其是李黑群，但他也清楚即便是想算账那也要等到秋后再算，那也不应该是现在。 陈调元起身道：“好，那溧阳城还有咱们的命运，就全都看你们的了。” “是。” 众人答应了一声之后，李黑群又道：“司令，那严轩所部怎么办？” 随着李黑群的话，会议室内又安静了下来。 自打严轩带着他们的残兵返回溧阳之后，交接工作的时候见了一面，而后严轩就故意避开他们，召他开会他也只是以重兵推诿。 陈调元等人想去看望他的病情，严轩则直接让副官以“传染病，不便看望”为理由将陈调元等人给顶了回去。 “严轩只怕是心存了去意呀。”陈调元轻声道。 其他人心中也跟门清一样，这时王剧固道：“司令，严轩的部队时咱们的一大助力呀，如果没他们的帮助，我们想要坚守住溧阳，只怕会很难。” 屋内人又是沉默了一会，而后陈调元咬了咬牙道：“我去找大帅说此事。” 第682章 出兵 电报发现南京，四个小时之后，一份电报从南京发了过来。 传令兵将译好的电报交到了陈调元的手中，陈调元打开来看，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堆，但是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我已经与阎锡山打好了招呼，但复出了一定的代价，溧阳守不住就提头来见吧。” 陈调元看完电报之后长松了一口气。 严轩的部队现在来看还是很有战斗力的，如果他们能全力支持自己，那守住溧阳城的概率就高上了不少。 “去叫严轩严师长来见我。”陈调元对副官说道。 副官正要去行动，却见驻守在门口的卫兵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道：“司令，严师长求见。” 陈调元脸上显出一抹喜色来，他摆了摆手对卫兵道：“让他进来见我吧。” 说完可不见有起来迎一迎的打算。 叫你姓严的给我装病！ …… “严师长，请进吧。”门外，卫兵的声音打断了严轩的沉思。 后者抬起头来茫然的看了一眼，随即反应过来应了声：“好。”随后跟上了卫兵的步伐向里面走去。 此刻他的脸色是灰中透着白，可不见有半点的血色。 这可不是他装出来的，而是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他的表情一样惨淡。 原因是他称病不出，数次拒见陈调元。现在阎长官一纸电文发到了他的手上，让他密切配合江苏军作战，在军事行动上更是要无条件的听从陈调元的差遣。 想到这，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阎长官的想法变得比翻书还快，但原因严轩也是清楚的，想来是齐燮元又许给了阎长官无法拒绝的利益。 他虽然麾下有几千号枪，可在阎长官和齐大帅这些人的手下，还只不过是棋子一样，被用来用去，棋手又如何会考虑棋子的感受？ 心下悲凉之时，他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中军司令部的大堂门前，严轩急忙将自己纷乱的思绪压下，深吸了一口气进入了中堂。 中堂之中只有陈调元一人，他看到自己进来，只是瞧了自己一眼，而后又端起茶杯默默地品茶。 严轩心中轻叹了一声，然后立正敬礼，高声道：“陈司令，严某已经病愈，特来向阎长官报道！” 陈调元此刻好像才注意到严轩一般，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病好了？我看你的脸色却不大好呀？可还要休息几日？” “承蒙司令厚爱，还有些体寒，但大抵是无事了。”严轩说道。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呀。”陈调元微微点头，随后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道：“严师长，快请坐吧。” 严轩落座之后，陈调元道：“严师长，我军要在溧阳和浙军死磕了，这事你知道了吗？” “也知道一些。” “嗯，你既然已经和浙军交过手了，便应该知道这些人的手段是颇为厉害的。”陈调元略微沉吟了一下，而后又笑道：“不过严师长你也不要太过担忧，我军如果全力守城的话，浙军一时半会的还是无法越过……” 陈调元的话只说道此处便已经停住了，他停下的原因是门外冲进来一个传令兵。 “何事呀？”陈调元看向传令兵，蹙眉问道。 “司令，哨兵发来了信号，浙军大军从军营之中出发了，正向着我们溧阳的方向靠近呢！” 陈调元和严轩几乎是同时站起了身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之中写满了讶然之色。 “立刻集结部队！准备作战！”陈调元面无表情的下令道。 …… 周朝先骑着战马跟在中军的位置上，身穿土黄色军装的浙军在他的南北两侧绵延不绝。 “司令，地图。”陈以忠将地图抵到了周朝先的面前。 “我们现在到了这是……斜阳岭？”周朝先看了一眼地图，然后又马鞭指了一下远处的小山坡。 陈以忠微微点头。 周朝先又瞄了一眼地图的位置，随后对陈以忠道：“集结警卫团，咱们不跟大部队走了，咱们从这个小道往溧阳方向赶。” 陈以忠微微一惊，看着周朝先手指指着这的这条小路以及小路通向的方向，略微惊讶的道：“司令，这么走不安全吧？溧阳可能会在此处设伏。” 周朝先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他道：“陈调元是什么人，你我还不清楚？他如果果真敢在此处设伏，那反倒不像是他的手段了。” “说的倒也是。”陈以忠闻言也不禁笑了笑，他将地图收好，随后着急警卫团。 周朝先又将第四师的师长齐卫国叫到面前，对他道：“我打算带着警卫部队绕小路往溧阳南边的那处寸山上去瞧一瞧，你部继续按照咱们既定的策略前进。” 齐卫国领命称是。 随后周朝先在警卫团的战士们抄小路，斜插向位于溧阳以南的寸山而去。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在急行军后，无论是警卫团的战士还是周朝先或是他们胯下的马都是人困马乏之时，倒也顺利的赶到了寸山附近。 一行人上了山之后，举起望远镜向溧阳的方向看去。 此处虽然地势较高，但并不能看清溧阳城内的情况，但是通过望远镜大抵是可以看到溧阳外的情形的。 溧阳城四门紧闭，看得最真切的南门前，除却了常规的军事措施之外，还修这几个堡垒。 望远镜在看向溧阳城的城头上，便见城头之中伸出来炮管与枪管无数。 此刻的溧阳城，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大号的军事堡垒。 “啧。”周朝先瞧了一眼溧阳城的防御情况，也不禁吸了口冷气。 还好他没有定下强攻的战略，不然以目前溧阳城的防守情况来看，就算是神仙披着头盔冲下来和他们打，也要被崩掉几颗牙呀。 旁边的陈以忠面色也不甚好看，他瞧着武装到牙齿之中的溧阳城，放下望远镜后道：“司令，我们想要夺下溧阳，只怕要费一番手脚呀，不知道打下溧阳之后，浙江其他的地方……” 陈以忠说到此处也说不下去了。 现在第二路军的情况可谓是一路大好，但浙江的其他地方，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极端。 其他两路大军完全是被江苏的直系联军按在地上爆锤，幸好周朝先不但顶住了陈调元这边的压力，不然现在的浙江只怕都要被打烂了。 第683章 计划代号死间 “幸好，我们也不是没有准备。”周朝先放下望远镜，露出个笑容来。 陈以忠闻言有些不解自家司令为何如此的自信。 他们的确是有所安排，并且陈以忠认为这些安排足够将城里的江苏军们折腾的够呛，但如果说真的能逼的陈调元不顾一切的向南京寻求援助，并且南京也一定会派出援军，陈以忠就没那么相信了。 “刘飞羽。”周朝先叫了一声。 主管情报的刘飞羽纵马而入，他在周朝先面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计划进行的如何了？”周朝先看向刘飞羽问道。 刘飞羽脸上显出一抹笑容，但很快又收敛了下去，他点了点头道：“报告司令，进展的很顺利。” “这样就好。”周朝先轻笑了一下，随后他对一脸懵逼的陈以忠道：“老陈，如今倒是可以让你知道我另外的一个计划了。飞羽，向参谋长报告一下吧。” 刘飞羽点了点头，随后将他们情报部门将要如何配合军队行动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陈以忠听完这个计划之后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这……这计划师谁想出来的，这也……这也太天才了。”陈以忠讶然的说道。 周朝先伸手指了指自己，笑道：“正是不才。” 陈以忠又问道：“司令，这个计划的代号是什么？” “代号，死间计划。” 陈以忠闻言微微点头，道：“名字还是很符合事实的。” 这时，一名传令兵走了过来，向周朝先报告道：“报告司令，接到第一师电报，他们已经抵达了既定位置。” 传令兵的话刚说完，又有一名传令兵骑着马跑过来，禀告道：“报告司令，接到第四师电报，他们已经抵达了目标位置。” 随后又有两名传令兵来报新编七师与中央陆军第四师也已经抵达了既定位置。 “此处山林风景虽然不错，但我们不能久留了。”周朝先向四周看了看，而后对陈以忠道：“老陈，咱们去司令部吧。” 说罢，周朝先打马而出，向着西北方而去。 陈以忠还有警卫团的部队也立刻纵马而出，追向周朝先的位置。 …… 溧阳城城头之上。 陈调元居中而立，在他身旁分立着李黑群、严轩、王剧固等人。 此刻他们一水的举着望远镜查看着外面的情况。他们的脸色都略有些难看。 在他们举着的望远镜中，他们看到了旗帜遮天蔽日的浙江军正从四面八方向着城下涌来。 “南门、东门、西门全都有至少一个师的兵力。”李黑群放下望远镜，脸色阴沉的道：“难道他们真想从三个方向一起进攻溧阳？也不怕咬的太猛把牙口崩了。” 严轩看着远处第一师的旌旗，略微犹豫了下道：“应该是要主攻一个门，其他两路只是佯攻来牵扯我们的兵力。” 严轩说到此处，他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己当时驻守陈县的时候，一面城门便是被佯攻部队给打下来的，忍不住又电气了些怒火。 只可惜那个边防军司令马亮，自己后来没瞧见他，也不知此人是不是没跑出来。如果教他碰见了，非要插他个百八十刀的。 站在军事主官稍远一侧但也在城墙上看着外面浙军行动的参谋部的军官们此刻也聊的颇为火热。 他们纷纷猜测着浙军将会主攻那个方向。 “老米，你说他们会主攻那个门？”一名参谋军官看向一个长相老气横秋的中年扛着少校军衔的军官问道。 米飞扬被人唤了一声，仿佛才回过神来一样，他有些茫然的看向问话的人，随后又想起了他问的是什么，忙应道：“南……南门吧，第一师不是它们的主力部队吗？” 米飞扬说完忽觉肺部好像被小针炸了一样，他连忙掏出手绢堵住口鼻，同时背对众人开始大声的咳嗦起来。 “咳咳咳！” 他重重的咳嗽声吸引了在场所有军官的注意。 咳嗦了半晌后，米飞扬用手绢将手绢合上，只是不经意间手绢上那一抹殷红还是被其他人看了个清楚。 此刻米飞扬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身旁的军官面露怜悯之色的道：“老米，你……你不行请几天假回去好好养养身子吧。” 米飞扬摇了摇头，他沉默了片刻后道：“战争在即，我怎么能擅离职守。” 众人随后又问候了他一番，随后便又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浙军如果进攻，他们该如何调动部队反击。 只是和米飞扬隔着好几个人的另外一名参谋军官却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米飞扬。 后者有所察觉，回过头看了一眼，目光交错了瞬间，两人又立刻分开。 ……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调元看着远处旌旗招展的浙军，如此说道。 “司令，上次向南京请求援军的事情？”李黑群问道。 陈调元微微摇头道：“被回绝了。南京倒是也有几支部队可以调动，但这是最后的底牌了，不能轻易的打出。其他几路战场战火正盛，也更不可能抽调部队来支援我们了。” “没事，反正现在咱们已经做好了准备。”王剧固一拍城墙英勇的说道：“我就不信这些浙军每一次都能像神兵天降一样！” 他说话时的神情就好像当时面对着浙军冲过来的时候，跑的最快的不是他一样。 几人无声的扫了王剧固一眼，随后没说话。 “好了，现在各自都返回你们驻守的地方吧，有情况要立刻通知司令部，并且要严格执行司令部的命令，都明白了吗？”陈调元放下了望远镜，大声道。 “是！”众人一起答应了一声，随后迅速离去。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陈调元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如今他总算是彻底掌控了第二路军的指挥权，周朝先就让我跟你好好的掰一掰手腕吧。 北门他派出了王剧固的江苏第一师镇守，南门则派出了李黑群的第十一师镇守。 东西两门分别由严轩的阳泉守备师与吴秋平的第二混成旅与赵成的第五混成旅联合镇守。 此外他在城中心的兵营之中又留下了胡昆的河南第二混成旅与陈星的湖北第一混成旅。 溧阳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陈调元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到浙军冲上来的身影了。 第684章 光打雷不下雨 浙军第二路军的司令部内。 周朝先此刻却并不着急布置作战计划，而是捧着一杯热茶笑眯眯的将其吹凉，然后浅浅的抿了一口。 坐在他身边的陈以忠则在翻阅这文件，并且不时的向周朝先询问一二，然后做出了批示。 如果此刻有人细看的话，会发现浙军在大军压城的情况下，陈以忠在处理的竟然是许多民政方面的事，当真是怪哉。 “司令，卷烟厂的设备都已经全都调试好了，看样子这一两日就能开始实验性生产了。”陈以忠笑道。 “好呀。咱们宜兴香烟问世的时间看来是要比想象之中的要早嘛。”周朝先说到此处也带着几抹笑容。 他在宜兴一带布置了大量的实业工厂，为的就是早一日可以让经济发展起来，提高他可以使用的军费开支。 当然了目前自己麾下的浙江军的开支全都由卢永祥负责并且周朝先时常又夸大报销数目的事，但日后自己是一定要单干的，那时候可就只能自己来负责这些天价的军费开支了。 希望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在宜兴的工业布局可以迅速完成盈利，那这样才能保持他们的血液健康的流淌。 “对了，记得让他们把生产合格的第一包……不，第一箱香烟送到咱们军中来，到时候让军中的将领全都改抽这个，谁若是不抽，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陈以忠闻言只得笑着称是。 这时候门外肖岸大踏步的走进来，他来到周朝先的面前，立正敬礼道：“司令，第一师的布置已经完成了，随时可以实施计划。” 这时司令部的电话铃也响了起来，姜来与另外一名副官立刻来到电话前接通了电话。 “喂，我们是司令部。” 短暂的交流了片刻之后，两名副官一起放下电话看向周朝先道：“司令，第七师（第四师）准备完毕。” “好。”周朝先站起身来，道：“立刻开始！”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陈以忠等人也迅速跟着他的步伐冲出了司令部。 刚走到司令部门口的时候，就听到远处已经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等到周朝先等人来到便于观战的高处时，他们便看到第一师的浙军已经大举向着南门冲了出去。 “弟兄们，攻破城门！” “破城者，赏银子，赏娘们咯！” “杀杀！周司令万岁！” 战士们大吼着向着南门冲去，气势如虹，颇有一股一往无前之势。 …… 城墙上，严轩和陈调元看着大举冲锋而来的浙军，也立刻绷紧了神经。 “传令给各级军官，一旦浙军进入交火区，立刻就给我狠狠地打！今天咱们要在这里，为死去的其他江苏兄弟们报仇！”陈调元大声说道。 “不错！报仇！”严轩眼中也闪烁着寒光。 女墙之上，一挺挺重机枪的枪口从女墙之后探出，指向城墙外。 城墙下方的堡垒之中，负责操纵重机枪的战士也绷紧了神经。 就在这时，忽然看到天空之中落下了几个小黑点。 “轰炸来了！”又军官大喊了一声，随后警卫部队护送着陈调元和严轩进入防空洞中躲避。 但是两人在防空洞中等了许久，却也不见外面响起轰炸声，于是又再度从防空洞中派人出来询问。 “司令，好像不是轰炸，那些打过来的炮弹上冒烟了，冒好大的烟雾。”陈调元的副官解释道。 陈调元略微不解，但是严轩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连忙上前来道：“司令，这应该是敌军打出来的烟雾弹，咱们出去看看。” 于是两人再度从防空洞中出来，可等两人来到城墙上时，却见城墙内外已经被烟雾弹中释放出来的烟雾给蒙蔽了大半。 “这……”陈调元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东西，他看向严轩，他知道严轩守陈县的时候碰到过这东西。 这时几名传令兵也过来禀告说东西两扇城门也遭遇到了如此袭击，他们请求司令部的指挥。 陈调元再次将目光落在严轩身上。 严轩便道：“司令，我们可以让重机枪手扫射烟雾，但只需要动用一半的重火力就好，因为敌军很有可能并没有打算从烟雾之中潜过来。” “草船借箭？！”陈调元想到了个典故，于是他立刻对几名传令兵道：“去将严师长的话告诉其他人。” 很快各个城门也都接到了命令，于是重机枪纷纷对着烟雾之中扫射开来。 “哒哒哒——” 重机枪的轰鸣声在溧阳城的上空之中回响着，不时还夹杂出一阵迫击炮的轰炸声。 就这样时间持续了五分多钟，当一阵大风将烟雾吹散之后，城墙上的守军赫然发现外面的浙军竟然坐在子弹的射程之外看着他们。 “该死！”陈调元伸手拍了一下城墙。 就在他打算下去休息一会的时候，却忽然看到浙军“哗”的一声全都站了起来。 陈调元立刻大喊道：“注意，全军注意。” 下一秒，那些一起站起来的浙军并未向城门发动攻势，而是一个两个的都举起了上，在最前团成了个喇叭状的手势，然后一起大吼道：“陈调元，上当了吧？！” 被人点名道姓，陈调元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去。 但他这些日子在齐燮元的臭骂之下，脸皮已经颇有长进了。 下一秒，外面那些浙江军开始一起大声用各种难听的语言问候起陈调元的家人了。 严轩赶紧扶了一把陈调元，然后道：“司令，敌军这是企图激怒你，然后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您可千万不能上当呀。” 陈调元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胸中的怒火，随后他道：“严师长，你在此处镇守，我先去……休息一下。”他也是究竟战场历练的人，岂能不知道对方正是想要激怒他？ 如果自己真的怒了，那反而中了敌军的计谋了。 陈调元又深深地看了外面那些大喊着骂人口号的浙军，随后转身离开。 只是此刻他攥紧的拳头，以及微微颤抖的后辈，却在告诉众人，此刻的陈调元的内心，远不如众人所看到的那样平静。 严轩看了陈调元一眼，随后举起望远镜看向城外的浙江军。 他不怕浙江军冲过来进攻，他就怕浙江军做出一些他看不懂的事。 第685章 半夜惊变 城外，浙江军的司令部内。 周朝先举起望远镜瞧着城墙上的光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身边的陈以忠和肖岸也笑了起来。 “这些花样百出骂人的话是谁教的？还挺天才。”周朝先忍不住问道。 陈以忠笑着答道：“是宣传部的几名干事。” “也忒好笑了，我瞧着那陈调元保准要被气个七荤八素，这样回去之后提拔一下那几个干事，在给他们发一笔奖金。” 肖岸也忍不住笑着道：“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因为会骂人受赏呢。” 三人又一起笑了起来。 随后三人又一起离开，返回了司令部中。 这时却见司令部中的几名参谋军官在戴着某种东西，那几名参谋军官一见到周朝先等人回来，连忙想要脱下来。 “别脱了，戴着给我们走两步瞧瞧。”周朝先摆了摆手，笑着道。 那几名参谋军官急忙戴好，那是有大量报纸还有黄色胶带制作的人的半身像的东西，此物可以佩戴在胸前与后背上，离近了看，自然是能瞧出这东西并非是人。 “好了，快收起来罢，这是我们晚上用的秘密武器。”周朝先笑着摆了摆手。 几名参谋军官赶紧脱了下来。 陈以忠拿起一个放在手中摆弄，还是有些不信的问道：“司令，这这能唬住那些江苏人吗？” “绰绰有余，你想想，大半夜的，黑漆马虎的。而且他们还是在城墙上往下看，这玩意和咱们的军装都是一个色的，到时候给他们带上军帽，那不跟活人一样一样的？”周朝先笑道。 陈以忠点了点头，暗道：“若是能成，定时能唬这些江苏人一大跳的。” 周朝先又看向肖岸并道：“等会骂一阵就让这些人撤回来休息一下，换另外一批人接着去骂阵，但是你记好了，骂阵的地点一定要设置防空洞，另外让炮兵部队给我盯紧了，如果敌军敢开炮，我军要立刻予以火力打击。” “是，明白了。”肖岸答应一声。 于是中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在晚上快到六点钟的时候，足足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一边的陈调元没有压住怒火。 他大喊道：“既然这些人在机枪的射程之外，那就让重炮给我狠狠的轰！好好给我搓一搓他们的锐气！” 于是重炮部队立刻向着城外骂阵的部队开了火。 而骂阵的战士们也不是傻的，一见有黑点要落下，一个个都迅速的撤入了防空洞中。 就在炮弹在无人的阵地上肆虐的时候，浙军炮团也终于抓到了机会，他们根据炮弹落下来的角度，抓到了敌军重炮可能所在的位置。 一门门三十二倍口径的150毫米榴弹炮的炮口指向溧阳城的方向，然后炮群一起轰鸣起来。 炮弹如同雨点般落在溧阳城中，江苏军的炮兵阵地之上。 当时江苏军的炮兵部队也在进行转移，但他们还是有五分之一的炮兵部队连带着重炮一起被炸成了零件。 于是当轰炸结束之后，防空洞的门打开的时候，浙江军们一个个又跳了出来，再次开始对陈调元的亲切问候。 陈调元并未失去理智，此刻他已经接到了炮兵部队的报告，于是他只能从城墙上撤下去了。 他怕自己在听下去，恐怕会折寿十年。 晚饭之后，浙军就鸣金收兵。 在江苏军的防备之下，浙军一直到了天已经黑了，也没有再次出现在城墙前。 此刻，溧阳城内的高级军官们悉数聚在一起。 陈调元的脸色在灯光下有些不好看，而其他人今日大抵也都被问候过了，所以也没人主动去提这件事。 “今晚浙军应当不会来进攻了，毕竟他们今天白天在外面骂了一天，士兵们也应当是颇为疲惫的。”李黑群说道。 其他军官也都微微点头。 虽然浙军今天占了口头上的便宜，但是在外面叫骂，而且还是顶着大太阳叫骂，老实说体力一般的还真是扛不住。 “但也不能太掉以轻心，各部队留二分之一的部队在城墙上境界，然后各值半夜。”陈调元道。 “是。” 时间一直来到十点多，陈调元不放心又来到了城墙上瞧了一眼，但见远处的浙军军营之中灯光已经熄灭了大半。 今晚大抵是不会来进攻了。 陈调元如此想着，随后又对严轩强调了一下晚上一定要做好应敌准备，随后便也觉得身体疲惫，返回司令部中休息去了。 而惊变，发生在深夜一点钟的时候。 “叮——铃铃铃！” 警铃的爆鸣声在溧阳城内回响起来。 卧床之上的陈调元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立刻就意识到浙军想要趁着夜色袭击溧阳城。 这时门外也响起了副官的声音：“司令，浙军出营了，三个城门都见到浙军的身影了。” 陈调元飞快的穿上军服，然后大踏步的离开了卧房，随后带着一众军官赶赴了南城门上。 刚登上南城门就看到严轩在大声的指挥这部队准备作战。 “严师长，什么情况？”陈调元拿起一个望远镜向外面望去，但是城外黑漆漆一片，虽然几个探照灯在四下里射这，当探照灯照过远处一片平原的时候，却见里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向前冲刺的浙江军那土黄色的军装的身影。 陈调元只觉得脑子猛地一麻，这么多人，敌军要来真的了！ 严轩也注意到了，他赶忙大喊道：“立刻召集待命的部队赶赴到城门下面，随时做好接敌的准备！” 城门外，又响起了浙江军那低沉的冲锋号的声音。 溧阳城内，四处城门之上，在一起紧张起来。 但这冲锋的号角声一连响了五分钟，却不见浙江军冲过来，探照灯再次扫了出去，却见那些黄色军装的浙军又如潮水般退去了。 “是佯攻还是发现咱们城墙上守备甚为严密所以退回去了？”严轩蹙起眉头自言自语一声。 陈调元见浙军撤走，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了地，他打了声哈切之后拍了拍严轩的肩膀道：“撤吧，这次他们应该不会再动手了。” 严轩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但他却又想不出究竟是何处有问题，于是也只好应了一声，跟着陈调元一起从城墙下撤下去了。 第686章 疲惫 凌晨三点钟，也就是陈调元从城墙上退下来安歇之后，刚睡过去不到两个小时的时候。 “叮——铃铃铃！”警铃声再次响彻全城。 陈调元猛地一把将床头柜上的台灯全都一起推到了地方。 物品落地发出一阵“哗啦啦”的破碎声响。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只让他睡一两个小时，然后突然弄醒他，比让他熬一夜更难受。 门外响起了副官也有些虚弱的声音：“司令，接到城门上的电话，浙江军再次出动了。” “这次是来真的吗？”陈调元大吼道。 “应当是，说是已经交起了火。” 陈调元闻言微微一愣，然后他仔细一听，果然在警铃之外，也听到了机枪的呼啸之声。 他不敢怠慢，守城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他立刻穿好军装冲出了卧房，随后带着一众表情都很疲惫的军官们来到了南城门上。 刚上了城楼就看到白天时候见过的那股烟雾又出现了，此刻机枪正对着烟雾之中乱扫呢。 严轩看到陈调元来了，本想打个招呼，可以一张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切。 陈调元看他的样子，也忍不住打了个哈切。 “该死的浙江军，这又是在搞什么鬼！”陈调元看着一片烟雾，骂道。 “这次应当是来真的了。”严轩一脸严肃的说道：“在陈县的时候，他们就是先试探，随后进攻的。” 陈调元闻言神色一变，举起望远镜看向烟雾。 三分钟后，雾气渐渐散去，城墙外空无一人。 “得，又被人家玩了！”陈调元愤怒的将望远镜摔在了地上。 严轩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阴沉着脸看着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浙江军，一脸阴霾的说道：“司令别担心，他们这么折腾咱们，他们也好受不了。” 陈调元闻言如此一想，感觉的确也是这个道理，心中这才松快了一些。 身上又是一阵疲惫感涌来，他再度打了个哈切，随后拍了拍严轩的肩膀道：“走吧，回去……休息吧。” 严轩看着远处浙江军的军营，低声道：“他们还会来吗？” 陈调元微微一愣，随后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应当不会了吧？” 严轩看着茫茫的黑夜，随后道：“如果再来，那就是要来真的了。” 陈调元一愣，然后低头看了眼表，已经三点半了。 随后陈调元没说什么，返回住处，这会他都没脱军服，直接；和衣而眠。 果然，四点半的时候，浙军又来了。 当警铃响起的瞬间，陈调元一下子再度惊醒，他愤怒的脚踹翻了床头柜。 “司令。”副官有气无力的声音再度响起。 “讲！”陈调元带着怒火的喊了一句。 “严师长说这次浙江军恐怕是要来真的了。” 陈调元闻言一下子站起身来了，但随后他又重新坐下，对副官道：“你去城头上看看情况如何，然后再来向我汇报。” “是。”副官答应了一声，随后快步跑远了。 果然，在十五分钟之后，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这次是副官打来的。 “司令，这些浙江军……又……又退了。”副官的语调之中带着几分委屈之意。 陈调元“砰”的一声将电话听筒给砸了下去。 听筒撞在桌面上然后高高的弹起。 陈调元本想躺下睡觉，但他想了下，只怕这一夜还有其他的折腾，于是他索性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了一本书。 老子直接不睡了，看谁折腾谁！ 而这一次，直到早晨六点钟，浙军都没有再次袭来。 六点半有个军事碰头会议，陈调元此刻脑子都快成浆糊一样了，但他还是强忍着前往司令部中开会。 陈调元是最晚一个到的，此刻在会议室内其他有资格参会的人都到了。 陈调元扫了他们一眼，却见李黑群等人一个个也是面容疲惫，两个眼上盯着一对黑眼圈。 “都……一夜没睡呀？”陈调元问道。 “哈——”王剧固打了个哈切，然后道：“早上的时候睡了一会，这狗娘养的周朝先，想折腾死咱们是吧。” 其他人也纷纷大声骂了起来。 陈调元也恨不得跟着骂几句，他比在场的其他人更恨周朝先，但他还是强行压下了这个念头，他要是跟着骂了，那这个会议还有什么开的必要？ “行了行了，咱们这幅样子，岂不是说明他的计划成功了？而且还是很大的成功！”陈调元冷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会议室中这才安静了下来。 “好了，开会吧，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想法。”陈调元抿了口茶，提了提精神，然后问道。 李黑群道：“司令，我算看出来了，周朝先这小子准也是看出了咱们溧阳防守之严密，所以才用着下三滥的招数来折磨咱们的神经，担这也正说明他们没别的手段了。昨天晚上他们那么多兵马一起出动了，就是弄的咱们不好受，他也肯定不好受。” 众人皆点了点头，随后其他人也都各自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嗯，周朝先此举估计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激怒我们，然后想逼我们出城和他们决战。那我们就更不能上他们的当，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今天无论浙江军怎么刺激我们，咱们都不能上当，明白了吗？”陈调元刚说按，忽然警铃声又响了起来。 陈调元的副官顶着一对熊猫眼冲了出来，他来到会议室门前，大喘气了数口之后方才道：“司令……周朝先亲自带着兵马去南城门指挥作战了。” “唰！”在场的军官全都一起站了起来。 “走吧各位，咱们这应当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这位周长官吧？”陈调元一拍桌子，冷笑着走出司令部。他的眼神之中满是怒火。 李黑群等人则全都一起跟了上去。 他们十五分钟后赶到了南城门的城墙上，此刻晋军的战士早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只是战士们中大多数也是精神不振，疲惫不堪。 陈调元等人来到南城门上举起望远镜看向外边，但见城外在机枪的射程范围之外，又有一大片浙军列阵而立。 而在这一大片浙军身前，则有一个被众星捧月一般捧在中心的人。 那人胯下一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此刻正面带笑容的看向城楼的方向。 “周朝先！”陈调元一眼就认了出来。 第687章 气色有些差呀 周朝先跨坐在战马之上，虽然他无法看清城墙上陈调元等人的脸色，但他还是笑着道：“陈司令！你的脸色有些差呀？昨天没睡好觉吗？” 他身后，将近一个旅的战士一起大声重复了周朝先的话。 三千人一起大喊，声势震天。 城楼之上，陈调元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现在虽然也看不清远处周朝先的表情，但他已经能想到对方此刻一定是在嘲笑他们。 陈调元此刻真恨不得命令部下的士兵开城门杀出去，但他却也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的话，那就真上了周朝先的当了。 …… 城外，周朝先举着望远镜看着城墙上的情况，随后笑着大喊道：“陈师长，你们昨日一定休息的不好吧？你看我们，睡的特香！” 身后的战士们用吼的方式将周朝先的话吼了出来。 城墙上的陈调元等人自然也能听得真切。 “他奶奶的周朝先！”王剧固急了眼，他昨天一宿没睡好觉，心中本就又烦躁又惊恐，此刻再加上周朝先这一番挑衅，他是真忍不住了。 他从身边一名战士手中抢过一把步枪来，然后瞄准周朝先扣动了扳机。 “砰！” 在一片安静的清晨，着声枪响显得极为明显。 城墙外，周朝先的身后，立刻也有几百杆枪举了起来。几名警卫甚至纵马挡到了周朝先的身前。 “放松点，现在咱们在最大射程之外，子弹根本打不过来。”周朝先对手下的战士们道。 …… 城墙上，陈调元夺过了王剧固手中的长枪，王剧固被夺走枪的时候还道：“司令，你把枪给我，我崩了周朝先！” 陈调元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低呵道：“够了。” 他心中如何不恨周朝先，他昨天也是一整宿没睡好，但他现在却知道，自己这边越是愤怒就越是有可能上了周朝先的当。 既然周朝先想让他们愤怒，他们要做的便是控制住纷乱的心思，以不变而应万变。 远处，浙军又开始嘶吼起来，但是陈调元已经不想再听了，他挥了挥手道：“好了，都返回各自的军营吧。该补觉的也补一下觉。” 陈调元说完又看向自己麾下的这群师长与旅长们，他脸上带着极为认真的表情道：“我要你们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还有千万不能冒然出城和浙军作战。不管他们说多难听的话，不管他们如何挑衅！明白了吗？！” “是，司令。”众人一起答应了一声。 陈调元说完之后率先从城楼上离开了，随后王剧固李黑群等人也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 …… “司令，他们走了。”肖岸放下望远镜，对周朝先说道。 周朝先无所谓的挥了挥手，随后道：“安排第七师进攻，记住只是佯攻，千万不可与之搏命。” 陈以忠答应了一声，随后乘快马前去下令了，而周朝先与肖岸在阵地外观望了一阵，随后也各自返回了本方的军营之中。 随后佯攻开始了，第七师这次全线压上，是真的进入了机枪的射程之中与城门上的守军叫起火来。 但就在守军都认为这次浙军是要来真的时候，第七师却又如同潮水一样，立刻退去了。 “砰！” 陈调元愤怒的将茶杯摔在地上，瓷杯落地的瞬间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该死的周朝先！”陈调元心中火呀，他晚上几乎可以说是一宿没睡，上午又被周朝先当面嘲讽，可这还不算晚，他刚回到住所打算休息一会，却又接到了消息说浙军攻过来了。 等他着急忙慌的换好军服赶过去后，却只看到浙军如同潮水般退去时留下的背影。 于是这就有了他愤怒的将水杯摔在地上的一幕。 严轩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寒芒，他建议道：“司令，敌军三番两次过来挑衅，他们必定是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咱们昨夜没有休息好，他们定然也没有休息好，我军不如出城偷袭他们，说不定可以一战功成，直接解了这溧阳城围之危。” 陈调元听完严轩的计划，直接摇头拒绝道：“不可，我想这恐怕就是浙军想让我们这么干的。要知道我军只要死守住城池，他们想要夺下溧阳，定然是要复出巨大的代价。那他们不想付出大量伤亡会怎么办？会逼我们出城和他们作战。” 严轩闻言这才压制下心中想要出城决战的想法，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下心神道：“陈司令，是我不够冷静了。” 陈调元看了一眼远处退去的那些浙军的背影，并未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严轩的肩膀，随后转身离开了。 就在陈调元以为他终于可以回去之后好好的睡一觉的时候，浙军第四师又打过来了。 随后他赶到城墙上时，对方又退去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陈调元是又困又热，如果不是在紧要关口有人喂了他几口冰水，只怕当场就要昏过去。 在副官的搀扶下回到住所刚睡下，梦中却又出现了浙军攻过来的画面。 他一下子惊醒过来，而后直接就冲出了卧房。 副官赶紧拦住他，一番解释之下陈调元才知道刚才是自己做梦。 而后他再度躺在床上之后，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但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而后的三天里，浙军几乎是昼夜不停的来折腾溧阳城中的守军。 并且浙军不在只是单纯的佯攻了，有几次他们直接冲到了城门下，但随后又被城门前的堡垒内的火力给压了回去。 三日之后，晚间碰头会议。 陈调元面色略有些苍白，两个腮帮子也是深深地凹陷下去，人比之前瘦了三斤。 其他几名军官也是神色不济，众人在会议桌上落座之后，却无一人发言。 最后陈调元道：“诸君，只要我们顺利的挺过去，我想那周朝先也会黔驴技穷的，到了那时候就是他们着急了。” 众人闻言却并没有因为陈调元的话而振作起来，反而又是一片唉声叹气之色。 “好了，都散会吧。”陈调元摆了摆手，神情也有些烦躁的说道。 可正在这时，忽然陈调元的副官大踏步的冲进来。 “司令，有大事。”副官来到陈调元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一阵，随后陈调元一下子拍案而起。 第688章 密码本 “你说的是真的？”陈调元看向副官，急声问道。 副官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李黑群等其他军官急了，忙问道：“司令，发生了何事？” 陈调元重新落座，随后对副官打了个手势道：“说。” “各位长官，就在刚刚，我们参谋部的一名少校军官私通浙军，被我们给当场擒获了。当场便缴获了他的电台，据说还缴获了对应的密码本，现在正被关在参谋部的一个杂物间里。”副官汇报道。 在场的其他军官闻言微微一愣，随后都面露喜色，纷纷拍手称快。 陈调元忽又起身，他道：“我得去看看，现在非常时期，片刻马虎不得。” 李黑群与严轩也齐道：“我等也去。” 在场的其他军官却是兴趣寥寥，随后便是陈调元与李黑群严轩三人一起前往参谋部。 参谋部就在出了院门往左拐一点的另一个小院里，而此刻小院之中的气氛则是格外的异常。 肩膀上扛着不同的徽记的军官们全都聚在小院里抽烟，众人的目光之中皆满是复杂之色，低低的交谈声好似潮水般轰鸣。 等到了陈调元一行人现身之后，在院中聚众吸烟的军官立刻丢下烟头立正行礼，齐声道：“司令好！” 参谋长一脸愁容的走过来敬礼道：“陈司令好，李师长，严师长好。” 间谍的事情发生在参谋部内，哪怕他与整个案子没关系，但是也难免会落一个监察不利的罪名。 陈调元冷冷的瞥了参谋长一眼，倒是严轩与李黑群回了对方一礼。 “人现在关押在哪？”陈调元问道。 “在里面，我带大家去。”参谋长应了一声，随后立刻带着陈调元等人往里面走。 参谋部内站了许多警卫团的士兵，正把守住在了参谋部内一个小小的杂物间门前。 见到陈调元等人到来，一名士兵立刻推开了杂物间的门，而后陈调元与李黑群严轩鱼贯而去。 杂物间内只有一盏从房顶上垂下来的昏黄的灯泡，但依然能照亮屋内的情形。 在杂物间的正中间绑着一个被打得浑身都是伤痕的中年人。 参谋长汇报道：“司令，这个人叫做米飞扬，今年47岁，在参谋部内的作战指挥部内人参谋工作，少校军衔。” “怎么被发现的？”陈调元冷声问道。 “是同部门的一名名叫齐乐成的军官，据他自己说是瞧出来此人的破绽了，于是就一直留心这，没想到今天给抓了个先行。但可不是在参谋部内抓的，而是参谋部以西的那个窑子里给抓到的。”参谋长说道此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继续道：“这米飞扬也是个妙人，他把电台安排在窑子里一个他长包的房间里，这谁能想得到？” “缴获了什么东西？” “一台老久的电报机，还有一本密码本。” 陈调元微微点头，随后蹲下身子看着被打得满脸是血的米飞扬，低声问道：“米飞扬，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米飞扬疼的蜷缩着身子，此刻闻言抬起了肿胀的眼皮看了一眼陈调元，随后低声道：“是。”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我……司令，我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你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全指着我一个人吃饭了，您……放过我吧……”米飞扬挣扎着求饶道。 陈调元心中本就有许多火气，此刻闻言更是越发的安耐不住了。 他站起身来猛地一脚踢在米飞扬的脑袋上，而后咬牙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罢又是一脚踢了上去。 米飞扬忍耐不住，一翻白眼昏死了过去。 “叫医生给他救治，然后看押起来。”陈调元对副官道。 副官应了一声，走出去找医生。 陈调元随后和李黑群严轩从杂物间中退出去。 “知道他已经给浙军送出了什么情报了吗？”陈调元问道。 “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发咱们城防图，但是我们的人去的很及时，应该没能全发出去。”参谋长回道。 “嗯，不能冒险，我军的布置必须重新动了一动了。对了，最后的关头，他有没有可能向浙军通报他被擒的消息？” “不太可能，当时士兵们直接踹开门充进去了，他刚一回头就被按下了。” “密码本在哪？” 参谋长立刻返回自己的办公室，随后将一本《梦溪笔谈》叫了出来。 “司令，这应该就是他的密码本，当时这本书就是摊开在他面前的。”参谋长汇报道。 陈调元微微点头，打开书随手翻看了一下，纸业颇旧，想来是时常翻阅。 “通知下面的电报部门的人，让他们立刻寻找可以和这本密码本相对应的电文。”陈调元将《梦溪笔谈》交给去而复返的副官。 “这次是谁发现的这个情况？”陈调元问道。 参谋长忙回答道：“也是参谋部的一名军官。” “把他叫过来，这次多亏了他了。”陈调元说着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刚才在他知道他的指挥部内混入了间谍之后，陈调元的脑海之中立刻就出现了他在宜兴之时，忽然出现在宜兴城内的浙江军的内应。 当时他们毫无准备，直接被这支内应给打蒙了，后来甚至城外的浙军还在这支内应部队的接应下成功的打入了城中。 如今镇守溧阳，陈调元为了杜绝昔日的惨剧不会再度发生，早就命令李黑群的部队里里外外的筛了一边溧阳城内的情况。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却没想到浙军的眼线都已经深入到了他的司令部中。 一想到这里，陈调元就尤其的恼火。 便在此时，他看到参谋长带着一名中年军官快步走了过来。 中年军官来到陈调元身前，立正敬礼道：“司令好。” 陈调元扫了他一眼，也回了一礼，而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齐乐成。” “就是你发现的这个米飞扬是间谍的事情？你快仔细的说一说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调元问道。 “是，司令。”齐乐成抿了下嘴唇，他还是第一次在一顿师级军官面前汇报，他组织了下语言道：“这个米飞扬最近总是看了许多和他并不相关的文件，于是卑职就起了疑心。” 第689章 电文 “前两天，他调阅了我军城防的布置图。以他的级别当然可以看，但卑职就很奇怪，他的工作并不需要用到我军的城防图，我觉越发的感觉到奇怪了。” 齐乐成继续道：“于是，就在刚刚休息的时候，他看到米飞扬忽然鬼鬼祟祟的离开了，我问了与他相熟的朋友，他朋友说他是去逛窑子了。” “可这几天那些可恶的浙军把咱们折腾的觉都没办法好好的睡，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有闲心去逛窑子呢？于是卑职立刻察觉到这其中一定是有问题，于是我便悄悄地跟上了他，随后便发现了他进了窑子里的一个长包房内，但又没叫人进去。我便将窗棂纸捅开了一个窟窿，发现他竟然躲在里面操纵电台，卑职立刻就意识到这里面有事呀，于是赶紧返回参谋部向上级汇报情况，而后就有了警卫部队过去擒获了米飞扬的事。” 陈调元等人听完齐乐成的描述之后，一时间都觉得一阵的后怕呀。 这幸亏是被他给发现了，如果一直没被发现，而在参谋部这样关键的位置一直有敌人安插的可以不断传送机密情报的眼睛的话，他们守住溧阳城的成功概率可就是要再打几个折扣了。 陈调元伸手拍了拍齐乐成的肩膀，勉励道：“做的不错，还是少校……此事过后，我们会根据你的功劳给你论功行赏，想来一个中校是跑不了的了。” 这几日陈调元每天都被浙军折磨的不成样子，此刻有人立了功，而且还是大功，陈调元一喜忍不住便要将对方收为己用，然后在破格提拔。 齐乐成闻言顿时大喜，军衔进入“校”级之后，想要再升是极为困难的，如今荣升有望还报上了一颗粗腿，可谓是未来一片光明呀。 “请司令放心，卑职必定竭尽全力，再立新功。”齐乐成敬了个军礼，高声道。 陈调元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李黑群等人从参谋部中撤走了。 眼见着齐乐成简在帝心，参谋长马上就为其连升三级，而后悉心培养，希望这位有可能成为陈调元身边的大红人的下属，可以在日后陈调元算旧账的时候为自己说上一两句好话。 时间又过去了数日，浙军依然是神出鬼没，时常折腾溧阳城中的守军。 但又因为又好几次浙军是真的试图猛攻下来，所以城中的守军便此次不敢怠慢，一时间不知是各位军官休息不好，神色憔悴，就是麾下的战士们一个两个的也是神情枯槁，双目无神。 这一日，陈调元刚从城墙上简约完守城的部队下来后，却看到参谋长带着齐乐成匆匆赶来。 “司令。”参谋长几步跑到了陈调元的面前，而后敬完礼匆匆的说道：“我们利用浙军的密码本，截获了一条了不得的电文。” 参谋长说着双手将一张纸条递给陈调元。 后者只是冷笑了一声，接过来后却是不紧不慢的打开。 这几天，参谋部也汇报了不少他们通过缴获的密码本翻译出来的电文，但都是一些浙军司令部和杭州之间的军情通报，只有几次是提前了解到了浙军的佯攻计划。 可毕竟城外浙军的主要军事部署主要还是靠电话联络的方式进行，所以这本密码本目前为止发挥出来的效果却是十分有限的。 就在陈调元以为又是截获了一次敌军的佯攻计划的心态去看信纸上的内容是，他的神色在一秒钟之内激烈的变化了数次。 “这……这是真的吗？”陈调元看着电文上的内容，有些不敢相信。 参谋长和齐乐成都是一起急道：“千真万确。” “要翻天了。”陈调元将信纸抓紧，随后他扭过头对副官道：“马上打电话，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开会！” “是！” 三十五分钟之后，溧阳城中掌军的军事主官悉数到场。 他们进来的时候都有些疑惑，电话之中只是让他们速来，却并未向他们通报具体的情况。 可早早等在会议室内的陈调元的脸色却是阴沉的可怕，这不禁让他们都意识到，出事了，而且是出了大事。 “司令，发生了什么事？”李黑群落座之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啪！” 一份有些褶皱的信纸被陈调元伸手拍在了桌子上，陈调元有些疲惫的说道：“就在这上面，你们自己看吧。” 李黑群抢在所有人之前拿起信纸，然后念了起来。 “朝先已经接到浙江军第二师、第三师、新编第八师、野战第十六旅与野战第三十二旅……” 随着李黑群的声音，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全都变了。 信纸上的内容简明扼要的来讲，就是周朝先已经向杭州请求增兵，而杭州方面也已经按照周朝先的要求派出了增援部队。 目前周朝先疯狂挑衅溧阳城内的守军，就是为了消耗城内守军的精气神，随后他将指挥这增援过来的部队再加上原有的部队一起拿下溧阳，随后立刻往常州方向进攻，要去掐断在青浦一带的江苏军的后路。 “这……”王剧固听完之后，脸色灰白，他呢喃了一声，而后道：“司令，这份电文你们是从何而来？” 陈调元疲惫的揉着自己的眉心，闻言他抬起头来道：“还记得上次我们缴获的那本密码本吗？这就是通过密码本翻译出来的浙军与杭州之间的通电。” 会议室中遂安静了下来。 众人皆不怀疑这份电文的真假，毕竟他们是从间谍手上夺过来的。 沉默了三四分钟值周，王剧固再度开口道：“司令，以我们目前的兵力，面对增兵之后的浙军，绝不可能守得住。我们……现在也要向南京寻求援助了。” 陈调元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无奈的道：“我已经将情况通知了南京，但南京方面的意思是，目前我们江苏军都处于作战的状态中，抽不出兵力来支援我们了。” 会议室内又是一片沉默。 周朝先率领的这四个师的战斗力就已经极为强大了，如果他的援军在到位，江苏军第二路军的诸位军官并非是妄自菲薄，他们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从前他们兵力略胜于周朝先的时候都打不过，现在周朝先马上就要又增员至少三个师，他们还怎么打呀。 第690章 计划之中 会议室内安静了许久，随后李黑群咬着牙道：“如果不来援军，我们守不住这溧阳城。城丢了，咱们也都完了，司令我们必须要措辞在激烈一些。” 陈调元闻言微微点头，而后目光看向其他人。 在场的人都是江苏军中的高层，他们对于齐燮元到底有多少兵力是心知肚明的。 目前齐燮元的手中至少还有五个后备师团没有动，虽然这其中大多数都是刚募得的新兵，但是苍蝇腿也是肉呀。 此刻已经是关乎他们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别说是一帮新兵，估计就是一群老头，他们也得用，有总比没有好！ 王剧固愣了片刻，随后举起了手，再之后其他军官们也纷纷举手表示同意。 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他们和对面的浙军作战都已经显得很艰难了，一旦让地方的兵力超出他们，这场仗恐怕就不用打就先输了。 “好，我现在继续联络齐大帅，希望……希望他可以给我们派来足够的援军。”陈调元说完之后，起身便走。 其他人也坐不住了，也分别返回各自的军营，随后各自联络人马，企图影响齐燮元的决议。 …… 浙军一师，第二路军司令部驻地。 周朝先站在电报室中，此时的机要室面积比此前要大出去一半有余，电台更是多了不少。 机要室内，电台发出的“嘀嘀嘀”的轻响不绝于耳。 负责电报室的军官将一沓沓电文交给周朝先来看，后者接过来迅速浏览了一边，而后低声道：“咱们出来说话。” 随后周朝先和电报室室长祝学名一前一后的走到院中。 “电报我都已经看了，仿造的很是不错，但是咱们关键的鱼饵丢出去了，敌人真的上当了吗？”周朝先问道。 祝学名闻言点了点头道：“司令，根据卑职的判断，敌军八成是上当了。”祝学名将一张表格交给周朝先，解释道：“司令，这个波段显示的是江苏军军用电台的使用频率。” “您看在咱们发出鱼饵的之后，江苏军的电台通信频率明显增加了，虽然我们现在破解不了他们的电报内容，但是以卑职来想，他们一定是在向南京求援。” 周朝先闻言盯了一会祝学名交给自己的表格，随后点点头还给他道：“好，那接下来你们继续用电台伪造我军与杭州的通电，切记一定要仔细，不能被他们看出破绽来。” “是，司令。” 周朝先随后便带着一众军官返回司令部中，他又名人将刘飞羽叫来。 “马上启用我们打入南京军方的高层间谍，我需要及时的知道齐燮元对于溧阳时局的看法是什么，以及他的动作。”周朝先面无表情的下令。 “是，司令。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刘飞羽自信的回答道。这本就是死间计划的一部分，他们情报部门为了这一天已经谋划了许久了。 刘飞羽退出之后，周朝先又召集了陈以忠、肖岸、齐卫国、臧致平几人赶赴司令部中开会。 在军事会议上，周朝先想他们公布了死间计划。 这个计划便是利用了周朝先手下情报部门在讨逆军第二路军内部的两个高级间谍，让他们其中一人咬出另外一人。而被咬的那人，便是米飞扬。 而举报他的齐乐成，也是周朝先打入讨逆军中的一个棋子。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讨逆军司令部以一种在他们看来十分合理的方式得到那本密码本。 随后浙军便利用对方会通过密码本来破译浙军电报的方式，向他们源源不断的传递出虚假的情报。 陈调元等人通过密码本得到的关于杭州调动了大批的支援部队，完全就是周朝先为了让他们向南京求援而伪造出来的。 肖岸等人在周朝先将整个计划讲出来之后，全都傻了眼。 他们默默地思索了良久之后，他摸清了全盘的来龙去脉。 这一盘大棋，为的只是将密码本送到陈调元的手中。 “司令，那个米飞扬为何会同意？他难道没想到他这么做的下场是死路一条吗？”臧致平问道。 “这便是这个计划为何叫死间的原因了，只有我们付出血的代价，才可以让陈调元他们真的相信这本密码本的真实性。” 会议室内又是一阵寂静无言。 “好了，今日我召集你们过来一是为了跟你们通通气，二是要你们准备好随时去埋伏并截击敌军派过来的援军。”周朝先靠在椅背上，继续道：“陈调元他们现在肯定是在逼迫齐燮元出兵帮他们，所以有援军的概率将会高达百分之八十。” “只要我们能在路上截住从南京而来的援军，并给予他们以沉重的打击，那溧阳城中的守军不可能不出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城外和他们硬碰硬的打上一场了。” 周朝先凝视着会议桌上的军事地图，冷笑了一声之后道：“陈调元不是喜欢所在溧阳城的高城铁门之后吗？那我们偏要他们出城来与我军作战。” …… 此时此刻，南京城内，大帅府中。 “司令，溧阳有来了求援的电报。”副官将一份电文交到了齐燮元的手边。 齐燮元一听“溧阳”两个字，隐隐就有些头疼起来。 在战事最初，他原本以为他们讨逆军最难啃的骨头是青浦一带的浙军，却没想到青浦一带打得异常的顺利，反而是在宜兴一带的防线被对方给打爆了。 而且在丢失了宜兴之后，陈调元这厮又连续的吃了败仗，最后一路扯到了江苏南部最后一个大关卡溧阳。 此地便是江苏腹部之门户，如果溧阳失陷，江苏南部将会立刻乱作一锅粥。 齐燮元将电文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忍不住低声喝骂了一声，他手中还有机动部队，但他那是打算等到最后关头用来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用的。 “大帅，根据陈调元他们送过来的电文来看，浙军只怕是要来真的了。他们目前在数个战场上都连续的吃了败仗，所以可能是存了想要一口气打穿溧阳，然后向我们腹部突破，从而达成将我们腹部搅乱的目的。我们绝不可让他们得手。”参谋长低声建议道。 第691章 调兵 齐燮元并未直接下结论，他思考了许久之后，来到电话前打了个几个电话。 他询问了直系军方各方的意见之后，自己又沉吟了良久。 “派出中央陆军第四十二师，还有第四十三师前往溧阳支援陈调元等人。” 齐燮元说完之后，靠坐在椅被之上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水。 参谋长应了一声，转身便欲下令，但却又被齐燮元给叫住了。 “怎么了？您还有什么补充的吗？”参谋长转过头问道。 “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给溧阳方面发报，告诉陈调元，我不管他们溧阳方面有什么问题，这两个师的援军，我派过去了，如果他们在出岔子，老子就要生劈了他。第二件事，告诉四十二与四十三师的师长，让他们万万不可对周朝先轻敌。” 齐燮元的声音很平静，但正是这与往日里不同的平静让周围的军官们纷纷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有时候，一个掌权者大怒之下说出来的话他最终并不会去做。但当掌权者十分理智的将同样的话讲出来，那就足以说明，这一次他认真了。 “好的司令，我们立刻给溧阳发报。”参谋长答应了一声之后转身离开了。 齐燮元看着参谋长离开，随后拿起一份文件重新看了起来，但此刻他的心绪却已经飞到了溧阳的上空。 多年戎马岁月形成的直觉，已经让他感觉到，溧阳即将变成他与卢永祥对弈的一个关键胜负手了。 如果溧阳之围可解，那么江苏本就高歌猛进的攻势将会打得更加的询问。 若是反之，则目前江苏一片大好的局面，很有可能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溧阳……” 不经意间，齐燮元已经用笔在文件的封面上写下了这两个字。 他猛然间醒悟过来，而后将之一笔勾掉，这才重新打开文件翻阅起来。 中央陆军第四十二师与四十三十两个后备师团早已经做好了上战场的准备，当一纸军令下达，两个师团迅速集结起来。 但他们却并未在得到命令的同时就出发向溧阳的方向靠近。 这是因为行军打仗实际上是极为复杂的，他们要在出征之前就做好诸多准备。 就拿选择那条路来说，参谋部会在得到命令的同时立刻着急参谋军官门研判，分析部队应该走那条路，并且走这条路的理由是什么。 此外还有部队应该每日行军多少里才可以在到达战场的当天让战士们具备可以一战的体力，还有路上要几点休息，要在何处休息。 当然这些还只是部队内部的事，那外部的事还有一大堆，例如后勤之中的粮食、武器、以及武器的配件等诸多准备。 若是因为一时间疏忽，那极有可能会在日后引发一场大祸。 …… 南京城，后勤部内。 一名年轻的军官在整理这两日的账目时，忽然注意到了在粮草一栏的数字波动极大。 年轻军官急忙捧着账本跑到上级哪里，小声道：“王哥，你看这粮食的波动？难道……又要打仗了？” 王哥瞪了年轻军官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战争根本没停过，这笔运出的粮食是要作为后勤补给四十二师还有四十三师的。” 年轻军官闻言微微一愣，他左右瞧了瞧道：“王哥，能不能跟我透漏点内情，看咱们有没有跟着发一笔小财的可能？” “你小子……”王哥忍不住笑着戳了下年轻军官的胸口，随后压低声音道：“没生意可做，这支部队是去溧阳受苦的，他们身上可没什么油水好捞。” 年轻军官的眼皮在“溧阳”两个字响起的时候，不着痕迹的轻轻跳了一下。 但他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险些失控的表情给压了下去。 “那我还是顶着去往上海的部队吧，听说他们现在可老鼻子富了。” 几名军官一听到前往上海作战的士兵，眼中顿时都露出了羡慕之色。 哪里战事已经结束了，可谓是废柴之中的肥差。 参谋部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小小的交谈之声。 年轻军官则借这个机会悄悄地溜了出去，这名军官在路上七绕八然后终于确定冰美人跟踪他之后，他便精致进入了一家茶馆之中。 随后在茶馆的二楼包间之内，一封电报从南京发射而出。 …… 溧阳以南十五里，浙军第二路军司令部中。 刘飞羽手中拿这一封信封飞快的走入到司令部中周朝先的门前。 “砰砰——” 刘飞羽伸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来。” 刘飞羽进入之后，两人只是略微寒暄了一下，随后就将那只信封双手放到了周朝先的面前，并道：“司令，收到了从南京传递过来的最高级别情报，请您过目。” 周朝先打开来看，纸条上面的内容写的很简单，上面只有一句话。 “现特派中央陆军第四十二师与第四十三师，赶赴溧阳助战，望陈调元等，悉心配合，再创新功。” 这份电文，总结起来就一句有用的话。 “我已派出两个有用的师团。”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周朝先来到地图前，他研究了一翻地图之后，指着地图上西边的位置道：“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江苏的直系部队可以从西北两个方向靠过来。如果我们不能提前知道他们会走那条路，那我们岂不是要白忙活！”周朝先说完有些失望。 刘飞羽忙道：“司令，我们可以派出大量的哨兵去关卡要道之上设立哨站，只要他们发现了大股的直系军队的踪影，就让他们立刻联络总部，您在挥师过去。” “不可，如果这样做的话，那我们的部队哪怕是抵达了战场也只能和敌军进行遭遇战了。”周朝先王者地图，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能让我的战士们在没做好充足的情况下和直军作战。飞羽，我们的高级情报员可以探到直系部队行进的路线吗？” 刘飞羽闻言忙摇了摇头道：“司令，我们目前还没有掌握可以接触这种绝对机密情报的高级间谍。” 周朝先目光落在地图上。 忽的，周朝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 “我们如果从溧阳方面，反过去影响他们对行军路线的选择呢？”周朝先对刘飞羽道：“走，跟我去一趟电报室。” 第692章 运筹帷幄 当周朝先与刘飞羽来到电报室后，电报室内的电台部数又增加了几台。 “司令，我们为求逼真，就多调了一些电台过来伪装我们和其他部队之间的联络。这样炮制出大量的假情报，他们也没有精力一一去查证。”祝学名解释道。 周朝先闻言点了点头，随后道：“这次我过来，是想让他们利用电报的形式，去想办法影响溧阳方面，让陈调元他们再去影响敌军援军的路线选择。” 祝学名闻言脑袋飞速转动起来，他思忖了良久之后，忽然道：“司令，我们可以制作一份假情报，就说您的一支野战旅进入了他们后方去绘制地图了。但是这个旅的位置可以说的模糊一些，但能让陈调元他们知道，我军有一支部队是有可能碰到他们的援军的。” “好，那就这么办吧。你小子，真是有几分急智，这次拿下溧阳，你小子立大功。”周朝先笑道。 祝学名挠了挠头，随后和刘飞羽打了声招呼之声，便重新返回电报室中忙碌了起来。 …… 溧阳，司令部。 自打南京方面回电派出两个师来援助溧阳，陈调元等人悬着的心可终于算是落下了。 而这几天，因为他们掌握了周朝先所部的密码本之后，周朝先他们想要干什么全都早早的被陈调元等人知晓了。 料敌先机，那自然游刃有余。 于是这几天来，浙军虽然还是经常会不分昼夜的去骚扰他们，但陈调元等人应付起来却早已经是十分熟练了。 再加上因为通过电报，他们知道了浙军是要等到援军来了之后再发动真正的全面进攻，而目前不断的挑衅溧阳城的守军，真正的原因是为了消磨他们的精力，为了后续的全面进攻做准备。 “我滴溧阳，固若金……”王剧固哼哼着小曲从外面走进会议室中，他一瞧见陈调元今日早早的等在这里，立刻将小曲的后半段给咽了下去。 陈调元瞧了王剧固一眼，心中冷笑一声，但面上却道：“老王今天来得够早的呀。” “是，刚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圈，巡视完了就赶紧来开会了。” “我听人说这几天你经常醉酒鞭打部下，可有这事？” 王剧固的屁股刚挨到椅子，此刻闻言又一下子坐了起来。他连忙摆摆手道：“陈司令，都是假的，绝无此事。” “没有就好，溧阳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对战士们好一点，打起来以后他们才肯为你卖命，晓得吗？” “晓得了。”王剧固伸手擦了一下汗珠，忙答应一声。 这时候其他军官也三三两两的来了，陈调元便停下了和王剧固的对话。 众军官落座之后，陈调元开口道：“昨天晚上看来你们都睡的很不错吗？气色都很好呀。” “哈哈哈——” 众军官纷纷小声的笑了起来，李黑群笑的最开怀，笑罢了他道：“这全靠咱们掌握了周朝先的密码本呀，一听到他事先安排的布置，我们真可谓高枕无忧了，诸位说是吧？” 会议室内又是一阵笑声。 “好了，静一静。”陈调元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有了密码本，可以提前知道周朝先在电报之中的安排，这自然是好事。但你们也绝不可以掉以轻心，假如那天被浙军瞧见了破绽，他们把密码本一换，我们岂不又要变成那睁眼瞎了吗？” 众人闻言纷纷称是。 忽的，会议室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一起调转过头，而后陈调元的副官在会议室门口出现。 副官立正敬礼之后，被陈调元叫了进来。 “司令，我们刚刚破译了浙军一份电文，根据电文判断，浙军正有一个旅的兵力在我军北部地区勘察地形，绘制地图。经过参谋部的军官判断，南京来的援军很有可能会将行军路线与这支前来绘制地图的浙军部队碰上，参谋部集体建议，令援军走西边的公路前来援助。” 听完副官的汇报之后，陈调元等人一起围拢在地图前，一起皱着眉研究起来。 “司令，我们可以派出一支部队前去消灭这支部队，清缴了他们。”第五混成旅旅长赵成建议道。 陈调元闻言看过来，开口道：“赵旅长的提议不错，这个任务交给你如何？” 赵成闻言连连摇头，浙军的战斗力他是见识过的，如果兵力相仿的情况下与浙军作战，那几乎可以说是必败无疑了。 “真是愚蠢！”陈调元冷呵了一声，在他看来，自从他们得到了浙军的密码本之后，高级军官们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现在陈调元都有些担心这本密码本对于溧阳的影响究竟是正向作用更强些还是反向作用更强些。 “我们如果想要剿灭浙军一个旅的兵力，至少出动一个师，可一旦一个师的兵力出动的话，那溧阳城的兵力就会受到极大地影响。如果那时被周朝先抓住机会，全力进攻的话，只怕我们都支撑不到援军到来。”严轩语气平缓的继续道：“所以我认为最优解就是向南京方面发电，让他们避开这支浙军的勘察部队，但……西边是否也存在浙江的勘察部队呢？” 前来汇报电文的副官摇了摇头道：“并没有，根据电文显示，北部的那只勘察兵团就是从西面过去的。他们未来是要继续往东考察。” 众人闻言都微微点头，那看起来走西边是最稳妥的了。 “好，那就向南京发报，建议他们走西边的公路来援助吧。”陈调元最后拍板做了决定。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又跑过来一名传令兵。 “司令，周朝先又带领大队人马过来叫阵了。”传令兵大声道。 “哼，真是一个跳梁小丑！”陈调元不禁冷哼了一声。 其余的军官们也都纷纷笑了起来。 “好了，咱们现在还是不能被他们察觉到异常，传令各军，严阵以待，万不可让城外的浙军瞧出我们的虚实。” “是，司令！”传令兵答应一声，随后立刻离开。 于是上午的这场叫阵，溧阳城的高级军官们集体缺席了。但是城墙上的守备力量却并没有丝毫的松懈，甚至他们城墙下的机枪堡垒之中，机枪手还在明知道周朝先不在射程的情况下打了一梭子子弹。 第693章 入套 战马冲入军营之中，周朝先猛的勒住缰绳，然后从马背之上轻盈的跃下，他随手将缰绳交给姜来，而后忍不住笑着对身旁的陈以忠道：“陈调元他们……真是太笨了。” 陈以忠也正从马背上跃下来，只是他的动作就不如周朝先这般潇洒，而是需要副官的搀扶方才能从战马上下来。 但即便如此，他一边下马还一边道：“司令何出此言？” “他们太懒了，也太傲慢了。即便是他们真得到了我军真的密码本，我只用看他们的表现就能猜出事情又变了。你看，之前我亲自叫阵，他们那次不是全都来了？如今只让机枪打一梭子，就想威慑我？开玩笑。” 周朝先说完快步往司令部内走去，他一边往里走又一边跟身后跟上来的陈以忠说：“我敢打包票，现在他们一定上当了，说不定已经屁颠屁颠的给南京发报了。还有齐燮元，他也真是太看不起我周某人了，我都在溧阳大兵压境了，他却只派两个杂牌部队，而不肯动用他的精锐部队，哼哼，那他真是把肉往我嘴里送了。” “司令真是算无遗策。”陈以忠笑着回道。 两人说话之间走入司令部的会议室中，而会议室中早就做了两个人。 “司令！”齐卫国与臧致平一起起身敬礼。 “坐。”周朝先还了一礼而后来到主席座前坐下，随后道：“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因为死间计划已经进入到了最关键的部分了。根据我们情报部门的研判，南京方面的援军很有可能在这几日里就会出发赶往溧阳，所以我需要你们在他们来的路上设下埋伏，然后重创，甚至是全歼了来援的这两个师。” 齐卫国与臧致平听完之后，立刻对视了一眼。 这个艰巨的任务周朝先并未动用最精锐的第一师，而是选了他们两个师，这里面颇有深意呀。 齐卫国想了想道：“司令，我们肯定会竭尽全力，但敌军来援的是哪两个师？” “中央陆军第四十二师与第四十三师。” 齐卫国与臧致平立刻动起脑子在脑海之中检索其关于这两个师的信息。 但想了半天却没什么头绪，两人心下稍安。 真正能打的部队，整个民国就那么几支。例如周朝先还只是一个师长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部队是能打硬仗，还能打赢的铁师。 此外还有臧致平的新编第七师的前身，那也是闻名于民国的狠角色。 在弱肉强食的时间之中根本就不存在扮猪吃老虎，因为一支能打的部队，不可能会真的被遮蔽住锋芒。 “司令，我有信心。”臧致平开口道。 齐卫国也道：“我也有。” “好，我要的就是这两句话，你们回去之后立刻整顿兵马，然后带领兵马立刻赶赴西边寻找有利地形埋伏起来，等待敌军的援军出现。”周朝先一边说着一边猛地挥了一拳，继续道：“随后，将他们给我拦下暴打一顿！最好能逼的溧阳城不得不出兵来援，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司令。”两人再次轻声答道。 “好，那你们立刻去准备吧。切记，保密工作一定要谨慎，如果因为走漏了消息，而导致此次计划的失败，那我饶不了你们。” “是，请司令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臧致平拍着胸脯应声道。 齐卫国也点了点头。 随后得到周朝先的首肯，两人一起离开。 下午的时候，周朝先接到消息，臧致平与齐卫国所部已经离开军营，从南边绕路赶往西路方向。 在随后的几天中，浙军的骚扰的频率变的越发的少了，不过因为派出去骚扰的部队此次大多数是陈乐山的部队，也是生面孔，在配合上浙军即将发动总攻的虚假电文，城内的陈调元等人不禁没有发现些什么，反而越发的不安了。 …… 溧阳城内，军事会议之中。 会议室内静悄悄的一片，没人开口。 就在昨夜，浙军一晚上都没有出兵来骚然溧阳，这让陈调元等人都有些不安起来。 他们固然掌握了浙军释放出来的信息，但是他们最近接到的信息是，援军已经悄无声息的赶到浙军的军营之中了。 当时陈调元等人收到这个情报的时候，还派人出城去观察，果然当天浙军的炊烟就比往常要多了许多，而这也正证明，此刻浙军的军营之中藏着更多的士兵。 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陈调元等人都意识到了，浙军目前肯定是在休息积攒体力，并准备酝酿一次全面攻势。 “司令，目前援军到哪了？他们必须加快步伐了，根据浙军的电报显示，他们援军已经到位了，他们很可能就是等待体力完全恢复，然后就要大兵压境了。”王剧固最先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其他人也想问这个问题，于是都一起看向陈调元。 “根据电报，第四十二师还有第四十三师都已经于三日之前出发了，按照计划他们会在三天之后到达溧阳。”陈调元答道。 “还要三天？”王剧固站起身来，越发的不安了，他踱了几步，随后道：“司令，他们浙军现在聚拢在一起了，往后他们用电报联络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我们不可能再向之前一样，通过电报就能完全的掌握他们的动向，我认为我们必须催促援军加速赶来。” 李黑群点了点头，然后道：“我同意。” 其他军官也纷纷表态道：“同意。” “还用你们说，我早就发过催促他们的电文了。”陈调元冷声道。 李黑群便道：“那就在发一封急电，就说我们溧阳岌岌可危了。” …… 两日之后，浙军军营之中。 “司令，请您到地图前。”陈以忠拿着一封电文走进来道。 周朝先起身来到巨幅地图前，随后陈以忠用笔在地图上勾画了一下，指了指西边一处山谷道：“司令，目前齐卫国与臧致平两位师长已经在这斜阳山谷之中部下了两道埋伏，根据他们的汇报，敌军的援军忽然躁动起来，他们的斥候更是没有仔细的搜索这几处山谷，看样子这些援军是急于行军呀。” “急于行军？应该是收到了陈调元等人的压力吧，哼哼找死！”周朝先冷笑道。 第694章 中埋伏了！ 三日之后，斜阳谷中。 中央陆军第四十二师全军小跑着进入斜阳谷中，此刻正值下午十分，秋老虎也很是煞人，全军上下汗珠子都是一个劲的往下掉，不少人的军装都被汗水打湿。 第四十二师的师长毛正豪倒是不用步行，而是乘着马在中军之中往前走，但此刻他也因为几日里连天的赶路而有些吃不消了。 别说其他地方，就但说他大腿的内侧，此刻就是因为一路颠簸奔走，被马鞍磨得升腾。 但上峰给他们下了死命令，要尽快赶到溧阳城，毛正豪便是有苦也说不出。 “师长，我这有冰水，要不要喝点解解渴？” 正在毛正豪用袖子扇风的时候，后边副官拍马赶了上来。 毛正豪闻言一下子瞪起眼睛来道：“你小子有冰水？好极，好极。” 副官从怀中摸出一个棉布包裹，层层打开，将一个行军壶递给毛正豪，后者接过它的时候，入手一阵的冰凉。 “还是你小子有招呀。”毛正豪赞了一声，而后扭开水壶大口的灌了起来。 冰水顺着嗓子眼流如肚中，冷气瞬间散了开来，毛正豪顿时觉得周身上下神清气爽，不知是精神为之一振，便是两腿之间，都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毛正豪将拧好盖子，然后重新递给副官，看着后者又再一次用棉布包裹给包好之后，毛正豪忍不住笑道：“你小子，伺候人倒是个好手。” 副官将棉布包裹收好之后笑嘻嘻的道：“我以后一直伺候着师长。” “你小子……”毛正豪笑着摇了摇头。 副官擦了把汗，然后小声的骂道：“这个陈调元当真不是个好相与的，咱们还没出兵他就对咱们的行军路线指手画脚的，现在还要对咱们的行军速度指指点点，咱们要去了溧阳城，只怕要多受他的气了。” 毛正豪听到部下这么说，心中可也是犯起了嘀咕。 “这个陈调元我与他也是有些交情的，从前看此人不像是个控制欲这么强的人，怎么此番反而变了个样？”二旅旅长也在旁边插嘴道。 “许是吃的败仗太多了，此番南京又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守住溧阳，所以太想让咱们赶紧过去了吧。”毛正豪思来想去后，只得如此说道。 “说来也是怪，这个陈调元也算是咱们江苏直系这一派里的宿将了，怎么此番接连吃了败仗？那周朝先我原也是有所耳闻，知道他是个能打的，但竟能打到如此底部吗？”二旅长又道。 周围的副官与参谋员们也是一阵议论纷纷。 毛正豪倒是没向关于周朝先的事，他此前与周朝先并无交易，只是听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周朝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他还是得亲自会会才知道。 “小张，咱们现在走到哪了？”又行了有一段路，毛正豪开口问道。 副官小张从怀中摸出张简易地图，他指了指上面的山谷标志道：“还有几里地，咱们就走出去了。” 毛正豪凝视着地图上歪歪扭扭的图案，心中忽然生出几分警觉之感。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下一秒，便见山谷尽头的山石层层崩裂开来，巨石就好像雪崩一样从山崖上被炸开滚落到山谷的一头，堵住了山谷的出口。 大片的烟尘从断裂位置出现，灰尘遮天蔽日的落下，毛正豪伸手挥舞着衣袖，而后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快，骑马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毛正豪高声道。 副官纵马疾驰，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从山谷之中响起，坐在疾驰的战马行的副官小张身体在马背上晃了晃，下一秒忽的从马背之上翻了下来，摔在地上。 惊变突生！ 毛正豪瞪大了眼睛，他下一秒飞快的昂起了头，而后他就见到了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画面。 在他们头顶的山谷之中，草木碎石纷纷滚落，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就地取材的滚石檑木。 但这些都并不是让毛正豪感觉到最绝望的，最让他绝望的是在滚石檑木落下之后，从山谷上探出的一杆杆枪管。 “中埋伏了！”毛正豪飞快的从战马上跳了下来，几名警卫官护送他冲到一个角落之中。 毛正豪临危不乱，他下令道：“传令各队士兵，立刻寻找有利地形，还有给南京与溧阳发报，我们遭到了浙军的埋伏。” 躲在一边的参谋长问道：“师长，你就这么确定这些人是浙军吗？浙军应该不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这明显是预谋——” “闭嘴，你这个猪脑子！”毛正豪指着参谋长破口大骂道：“你以为你面临的是什么？在此地，在此刻，除了浙军还有什么部队敢埋伏我们？快去执行我的命令！” …… 山谷上方，传令兵冲到了齐卫国身边，禀告道：“师长，山谷出口已经被炸开的碎石给堵住了，他们想要清理，至少需要工兵连续四个小时的作业方才能清理掉。” 齐卫国微微点头，随后目光落向山谷之中，那些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的直系军队身上。 “将滚石和檑木都推下去。”齐卫国下令。 在传令官的呼喊之下，巨石与树干被从山谷顶部对了下去，巨石与檑木落向山谷之中的直系战士们的头顶。 高空落下的巨大滚石有时候比炸弹还有厉害，一块直径三米的大石落在一队士兵的头顶，立刻将整整两个排六十多个士兵砸成了一顿肉泥。 而有些并未当场死去的，则是发生的尖叫嘶吼这。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滚石檑木从空中落下，这些原始武器的明中路当然并不高，但它们是沾着就死，碰着就伤，只几分钟，山谷之内便回荡着一片直军的痛呼哀求之声。 …… 山谷的后方，跟在第四十二师身后行军的第四十三师正要进入山谷，可在山谷之中忽然传出的巨大声响之后，师长郭尚文立刻要求部队停下。 哨兵已经拍过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郭尚文从战马上下来，他站在一块高大的石头上，举着望远镜往山谷内部张望。 “到底是怎么了？”郭尚文小声的念叨了一声。 第695章 乱了！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忽然从前方传来，随后便是密密麻麻的枪声。 郭尚文神情一震，此刻他就是再傻也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前方打起来了。 可……可此地有什么人敢和他们交战？ “一旅长。”郭尚文将一旅长召到自己面前，随后吩咐道：“你马上带一个旅的兵力过去查看一下情况，如果是毛师长和敌军打起来了，你立刻过去帮忙。” “是，师长。”一旅长答应了一声，随后便带着一众兵马向着前方敢去。 可就在一旅快要抵达山谷谷口的时候，却忽然又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轰！” 一旅脚下的路面忽然炸开了，巨大的爆炸的火焰与冲击波顿时笼罩了数不清的直系士兵。 站在巨石上的郭尚文也猛的一惊，身体本能似的向后退了一步，脚一划从石头上栽了下来。 几名副官忙冲过去护住了郭尚文，也幸亏几名副官来得及时，再晚一步，只怕就要血洒当场了。 “哒哒哒！”重机枪的咆哮声在耳边响起，震惊之中的直系士兵们如同小麦般排排倒下。 郭尚文心头猛的一沉，糟了，敌军的埋伏连他也装进去了。 “师长，北边有人！” “师长，南边也有人！” “东边有人！” 郭尚文靠在巨石之后，第四十三师的战士们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迅速原地展开队形，对着埋伏他们的部队展开了还击。 但因为第四十三师属于是被迫还击，所以他们的位置极差，绝大多数士兵都没有掩体，只能趴在地上和那些藏在各种各样掩体之后的埋伏部队交火。 “嗖！” 数发迫击炮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了四十三师的一处依托在碎石堆旁的机枪阵地之上。 “轰——！” 连续数声的爆炸声中，重机枪的零件飞上了天空，碎石堆上的石子被炸的满地都是，更不见半个重机枪组的成员身影。 “师长，我们怎么办？”下属们纷纷大声问道。 郭尚文看了一眼山谷的方向，随后他道：“给四十二师发报了吗？” “发了，但他们还未回复我们。” 郭尚文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后方，他忽的高声道：“不行，死道友不死贫道，毛兄，你自求多福吧！” 郭尚文说完后对麾下的战士道：“立刻传令，后军转为前军，迅速沿着公路撤离。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埋伏，我们不能在埋伏圈内和地军作战！” “是！” 军令传达下去，第四十三师的后方部队，迅速转为先锋部队，第三旅迅速沿着来时的路撤去。 …… 溧阳城，讨逆军的司令部中。 陈调元正低头瞧着手中参谋部刚刚破译的浙军电文。 便在此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且慌乱的脚步声。 下一秒，他的副官出现在了司令部外。 “司令，出大事了。”副官说着就往里冲，但他脚面却在门槛上轻轻一绊然后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球”一样，轱辘一下滚到了陈调元的脚前。 “司令，出大事了。”副官抬起头，脸上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看不出是害怕还是惊讶。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陈调元恼怒的踹了副官几脚，随后才问道：“到底怎么了？” 副官将一封皱巴巴的电报送到陈调元的面前，急道：“刚我们收到了第四十二师的电文，他们在斜阳谷的方向遭遇了浙军的埋伏，伤亡惨重。毛正豪师长希望我们可以出兵过去解救他们。” 陈调元闻言微微一愣，他劈手夺过电文之后，一目十行的读完，随后脸色也是一沉。 “这是真的吗？”陈调元脸色很是阴沉。 “是啊，不可能有假的。” 陈调元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地图上，他迅速的找到了斜阳谷的方向，然后伸手掐算了一下，如果援军从溧阳出发，全力行军大概需要六个小时才能达到。 他们怎么会在此处遭遇埋伏？ “他们有没有说埋伏他们的部队是那支？”陈调元开口问道。 “司令，电文上写着呢，他们认为是浙军实行的这一次埋伏。” 陈调元赶紧抬起头再看了一遍，电文上果然如此写着，刚才他许是有些惊慌过了头，所以才漏看了这一行字。 “不，不对，应该不是浙军。”陈调元将电文放在桌子上，他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其他破译过的浙军电文，自言自语的道：“浙军的军令来往，我军都掌握，如果这次在斜阳谷的埋伏，他们怎么可能不会通过电报来联络？” 门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次脚步声轻重繁杂，显然来的人不在少数。 陈调元心中只觉得“咯噔”一下子，他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王剧固的大嗓门就将陈调元心中升起的想法给搅了个稀巴烂。 “司令，听说浙军伏击了第四十二师？”王剧固的大嗓门在司令部的中堂之中响了起来。 在他身后，李黑群、严轩、赵成等人悉数到场。 “从电文上来看，的确如此，但是我认为伏击他们的应该另有其人。”陈调元将四十二师发来的电文从桌面上丢给其他人。 李黑群抢在众人之前拿起电文，他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点了点头道：“毛正豪斩钉截铁的说是浙军，司令这怎么办？” “不对呀，浙军如果有行动，咱们应该知道呀。而且，他们怎么会正好能伏击到毛正豪他们？难道是碰巧？”王剧固挠着头说道。 陈调元微微一愣，随即他猛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当这种可能已出现后，陈调元立刻开始将这段时间发生的其他事往上联想，而越联想，则越让陈调元感觉到惊恐。 “这怎么可能……一个人的谋算不可能如此缜密且长远……”陈调元手撑在桌面上，如此低声道。 李黑群瞧出陈调元神色有异常，他赶忙问道：“司令，你想到了什么？” 其他人的目光也一下子全都落到了陈调元的脸上。 此刻，陈调元往日里精心营造出来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名将之感顿时破碎，他脸色灰白，瞪起的眼睛微微向外凸起，让人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此刻陈调元那又惊又怕的心情。 第696章 出招 溧阳城外，浙军驻地之中。 姜来进入司令部内，向周朝先禀报道：“司令，我部刚接到消息，斜阳谷已经打起来了。齐卫国这次做的很不错，他的部队截住了第四十二师。” “战况如何？”周朝先放下一本文件问道。 “电文上并未怎么汇报战况，不过以他们居高临下，又是又是有心算无心，应当是占据一定优势了。” “臧致平那边怎么样？” “电文上说是和第四十三师交起火来了，不过他汇报说第四十三师直接转身逃跑了。” 周朝先闻言微微一愣，有些讶然的道：“这个第四十三师看见毛正豪他们被堵住了，然后直接转身跑了？” 姜来点了点头。 陈以忠在旁边笑着道：“这个姓郭的倒是很谨慎。” “谨慎？我看他只是怕战火烧到他身上而已。”周朝先摇了摇头，他重新来到地图前看了一眼，说道：“我没记错的话，臧致平应该是在连续两个地方设下了防线，可以层层阻碍敌军吧？这么轻易就把他们放走，可体现不出咱们好客之情呀。” “是的。”陈以忠来到地图前，伸手指了指道：“这三个地方都设了伏兵，本是为了惊扰敌军的，却没想到真要变成了阻击的地点了。” “给臧致平发电，好不容易拦下这些直系的好朋友，一定要给我好好地招待一番，绝对不能让他们轻易的就走脱了。” “好，我马上去给他们发电。”姜来答应了一声，随后快步离开。 陈以忠目送姜来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后，眉宇之间忽然生出一抹淡淡的担忧之色。他来到周朝先身旁，看了几眼地图，但是因为心绪不宁，目光却只是盯在一个地方上不挪开。 周朝先看了陈以忠一眼，便随意的开口道：“有什么心事就说，瞧你那八字眉，不说也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陈以忠见周朝先主动点破，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他道：“司令，我担心……溧阳城的守军会直接出城来和我军作战，如果他们直接出城来进攻我们，我们目前只有两个师的兵力……” “哼。”周朝先冷笑了一声，而后瞥了一眼陈以忠，笑骂道：“老陈，你就是担忧的事太多了，溧阳城的陈调元他们是一条心吗？就算真是一条心，你让他们来进攻我们，咱们两个师难道还顶不住吗？” “这……”陈以忠以想陈调元手下这支直系兵马在和周朝先作战时那些拉胯的战绩，顿时也将心中的忧虑给打消了。 陈调元这帮人只怕给他们机会，他们也不一定能把握得住。 “司令，那如果他们不出兵援助那些被困的直系兵马，我们怎么办？” 周朝先闻言眼中显出一丝寒芒，他伸手点了点南京的方向道：“这里有些人是绝不会允许他们不出兵援助的。” 陈以忠微微一愣，他是听说过刘飞羽手下有一些高级的间谍是混入了南京的高层，但是没想到竟然还在这件事上有发言权。 “司令，您是说咱们的人可以向齐燮元施压？”陈以忠试探着问道。 周朝先瞥了他一眼，笑道：“施压算不上，要是能买通那么个高级军官，我得花多少钱？我们的人可以煽风点火，你瞧齐燮元这帮人是一条心上的吗？” 陈以忠大惊，他道：“您说他们会拿这事……内斗？这不可能吧？这么大的事。” 周朝先却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 …… 溧阳城中，司令部内。 “这……这不太可能吧？这密码本怎么会是假的呢？这是咱们在间谍的手中缴获的呀！” 在陈调元说出这本密码本很可能是浙军有意安排的猜想之后，司令部内的军官们就像是炸了锅一样。 其中王剧固的反应最是激烈，他继续嚷嚷道：“司令，这密码本又不是咱们捡到的，浙军怎么可能连这也安排的了？” 李黑群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他也察觉出自从他们得到这本所谓的浙军电报的密码本之后，许多事情上都出现了一些有若有无的小问题。 但是当时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如今回过头来仔细的推敲，当真觉得一阵细思极恐。 李黑群拦下了王剧固，他道：“司令，我们不妨将那个举报间谍的军官给带过来好好问问清楚。此事仔细想想，当真是有些诡异，我军之前可从未破获过浙军间谍的例子。” 王剧固看到李黑群也这么说，便也不在继续聒噪了。 陈调元道：“我早已经差人去做了，不过参谋部不就在旁边吗？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人回来？” 他的话刚说完，先前被他排除找人的副官去而复返，但此刻副官的脸色很难看。 陈调元往后看了一眼，不见齐乐成的身影，他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 “司令，我刚去了参谋部，他们说齐乐成今天请假没来上班，我们已经派人去他家里找他了。” 副官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对着屋内的军官们兜头泼下一般，众人顿时全都沉默了。 一丝不安的讯号开始在会议室中蔓延开来。 副官尚未退出会议室，却见先前被派出去寻人的军官就匆匆跑了过来。 “司令，我们去了齐少校家中，没人。而且他家里十分的凌乱，像是……像是卷这东西逃走的模样。我们查了他家的左邻右舍，都说齐少校昨天晚上回去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砰！” 李黑群一巴掌拍在会议桌上，一张脸冷若寒蝉。 “还叫什么齐少校，这他娘的是个间谍呀！”李黑群吼道。 “不可能呀，如果……如果那个姓齐的是间谍，那带这密码本的人又是谁的人？如果他是被冤枉的，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招供呢？”王剧固发现了疑点。 陈调元抬起了头看了王剧固一眼，而后低声道：“如果……这个米飞扬也是浙军的间谍呢？如果这是他们故意唱给我们的一场大戏呢？妙哉，真是个绝妙的计划，通过这种方式将密码本送到我们手上，这下就没人去怀疑密码本的真假了。周朝先果真是一步十算呀。” 会议室中的众人人人变色，他们是不太相信真的有人能算计到如此程度的。 王剧固起身对门外的警卫道：“去，去将那个米飞扬给带过来！” 第697章 死了？！ 陈调元的副官在五分钟后再次跑了回来，众人看了一眼他的身后，空无一人，不由得脸色全都沉了下去。 “砰！” 王剧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然后跳起来大声道：“难道这个米飞扬也跑了？” 副官被他一瞪，登时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一边摇头一边道：“没跑，这个没跑。” “那人在何处？”王剧固又问道。 “那人死了。” 这下在场的军官脸色可再度一变，不少沉不住气的直接站了起来。 从目前的角度来回望整件事的发展，他们完完全全是中了周朝先的计了。 但目前这个计谋的两个阵眼，一个跑了，一个死了，这事日后必有追责，这下他们可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了。 陈调元冷着脸问道：“怎么死的？被打死的吗？” 副官连连摇头并道：“是属下带着人冲进关押他的牢房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他一听说咱们要带他走，就问是不是事发了。” “我当时……我当时就想吓唬他一下，就跟他说不错。他听完之后，扬天大笑了几声，然后一咬牙，就开始口吐白沫了。属下当时立刻叫来医生给他看病，可等到医生跑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说是牙里面藏了个毒药。” 副官说这话，脸色煞白，无半点人色。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良久之后陈调元落座后道：“死士，还他娘的是个死士！” “司令，那咱们怎么办呀？”王剧固有些慌乱。 陈调元伸手将桌子上的电文拿起来，片刻后意识到这些所谓破获过来的浙军情报都是假的，不由得愤怒的砸在了桌面上。 “砰！” 一声轻响，纸面从桌子上弹了起来，在空中飞舞着，宛若天女散花一般。 也正是这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随后一名传令兵手捧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报告司令，这有一封电台刚刚按照敌军密码本破获的电文。”传令兵立正敬礼后，将信封奉上。 在场的军官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色均是一阵古怪。 按道理齐乐成昨天晚上就收拾东西逃了，浙军应该是有所察觉才是，这时候还有必要制造虚假的电文吗？ 陈调元接过信封，飞快的拆开后将里面的信纸倒了出来。 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串短句。 “老陈，睡的不错嘛？” “砰！”信纸被陈调元一下子就拍在桌案上，陈调元的脸色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欺人太甚！”陈调元的声音之中满是压也压不住的火气。 众人瞧见陈调元的神色，不由得对信纸上的内容很是好奇，可以目前的情况，他们纵是好奇，可也不敢出声询问。 便在这时，又有一名传令兵快步而来，手中也捧着一封电文。 陈调元心中正满是邪火，只见他双眼一蹬，低呵道：“浙军破译的电文就不要再送来了！” 那名手持电文的传令兵神色一震，便僵在那里，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啊，好，不不，是。司令这是一封南京来的电文。” 陈调元闻言是从南京来的，便像是兜头被浇了一脑袋凉水，火气顿时熄灭了几分。 他起身拿起电文，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抬起头来对看着他的诸位军官道：“各位，南京的意思是让我们出兵去援助四十二师与四十三师，你们怎么看？” 众军官听到这个命令，一个个顿时又低下了头，暗自盘算起来。 片刻后，还是李黑群先开口道：“司令，眼下我们的的确确是中了浙军的计了，必须认栽了。但我认为咱们不能出城去援救这两个师团。咱们现在一不清楚城外浙军到底有多少兵马，二不清楚围困第四十二师还有第四十三师的兵马有多少。冒然出兵援助的话，只怕不光溧阳要守不住了，我们派出去的援军也极有可能被浙军一举拿下。” 李黑群的话说中了在场不少军官的心思，他们当时获得了这个密码本的时候，自以为可以通过窃听电文的方式去全面掌控浙军的动向。再加上前段时间派出的哨马全都被浙军给一一拔除了，所以他们便直接放弃了派出侦察兵的策略。 目前，他们可以说对溧阳城外的情况一无所知。 “那咱们直接回绝南京吗？这样只怕不妥呀。”王剧固挠头道。 陈调元的嘴角忽的轻轻地抽动了一下，但他立刻就控制住了动作，很是平静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南京方面的命令，我们是不能不执行的。但是城外的情况如果我们不知道就冒然出城，只怕对江苏的战局不利，我认为咱们可以先派出探子出城去侦查情况，而后我们根据获得的情报，在酌情考虑是否要出兵援助，你们认为如何？” 不愧是老兵油子，陈调元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一出口，在场猛地一静。 侦察兵探查情况，那要探查多久？ 酌情考虑是否出兵，那标准是什么？ 陈调元完全避开了这些肯定的句子，全都采用了模棱两可的回应方式。 这样南京的齐大帅也挑不出来毛病，我们可不是不执行你的军令，而是要先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百胜。 高！ “好，我很认同陈师长的办法！”李黑群率先反应过来，鼓起掌来道。 随后赵成严轩等人也是鼓掌齐声道：“不错，陈师长所言便是我们想的。” 再稍后一些，王剧固等人也反应过来，讨逆军第二路军的高层会议上，第一次以全票通过的方式，达成了对一件事的决定。 陈调元看了一眼副官，后者会意道：“请师长放心，我会回去好好润色一番，再发给南京的。” 陈调元对自己这根笔杆子还是有信心的，于是欣然应允。 待到副官和传令兵们都悉数离开之后，陈调元再扫了一眼在场的军官们，蹙眉问道：“如何应对南京，那是以后的事情，压下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还是要据城坚守吗？” 会议室内又是一阵安静，严轩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看其他人不说话，于是上前一步开口道：“司令，我有话说。” 陈调元点了点头，严轩便指着桌上的地图道：“各位，现在我们必须意识到三个点。” 第698章 谷中激战 “第一点，那就是周朝先是故意将这本密码本交给我们的，他们的最直接目的是什么？是混淆我们的试听？还是吐露假的情报给我们？这些我们暂且不知。” “第二点，浙军在城外的布置，我们一无所知。以目前浙军有实力埋伏地四十二师与四十三师两点来看，他们的兵力应当比我们是要多的。这几天咱们在城楼上远远的看，他们的炊烟的确比以前多了。” “第三点，浙军埋伏地四十二师与四十三师的目的是什么？是消灭我们的援军，还是想引我们出城？浙军的战斗力，我相信不用我多说了。我们依托高墙和坚固的工事，的确可以和浙军一战，但如果到了城外呢？又或者说，浙军在外面又有埋伏呢？” 严轩先看了一眼陈调元，而后又扫了一眼会议室内的其他人，继续道：“所以，我认为，我们决不能出城。此刻出城与浙军作战，那就是要舍弃掉对我军最有利的条件，这样绝对是不明智的。” 严轩说完之后，便退后了一步。 会议室内静悄悄的，再无人发言。 这种安静无疑加剧了军官们的压力，他们彼此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些担忧。 “咳，好了，此事就先这样了，你们回各自的城墙上待命吧。千万不要在这时被浙军偷袭了，如果溧阳再丢了，那咱们的小命就休已了。”陈调元轻咳了一声说道。 …… 斜阳谷。 一挺固定在谷顶的重机枪阵地上，一门德国造的重机枪正在由机枪手的操控下向山谷内部的江苏直系军队倾斜着火力。 钢铁组成的弹雨像是死神的镰刀一样，无情的收割这谷中直系士兵的生命。 但是直系士兵却也并未因此就放弃了抵抗，他们在山谷之中依托地形，也可是构筑重火力阵地，企图形成反击。 就在一个位于一块滚石的机枪阵地开始向山谷上方射击的时候，空中却忽然落下了三个黑点。 前两发炮弹均射歪了，爆炸卷起谷中的烟尘，而第三发则是不偏不倚的落在机枪阵地之中。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一朵由破片与火焰组成的死亡之火在机枪阵地之中盛开着。 重机枪的零件被炸起，随后猛地落到了第四十二师师长毛正豪藏身的临时壕沟之中。 滚烫的铁片砸在了毛正豪的头顶，他“哎呦”了一声，立刻俯下身子。 “师长，您没事吧？”副官急忙询问，而后掰开了毛正豪捂着头的手往伤口上看了一眼，并未有血丝，他赶忙又安抚道：“师长别慌，没伤口。” 听到没伤口，毛正豪这才松了口气，一名卫兵将那个机枪零件举起来道：“师长，就是这玩意砸的你。” 毛正豪接过零件，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后，忽的恶狠狠的摔在地上，低声呵骂道：“他娘的浙军，是怎么知道我们要走这条路的！还在这里埋伏了这么多部队，溧阳城的陈调元是吃干饭的吗？” 重机枪的呼啸声不绝于耳，迫击炮、榴弹炮、掷弹筒中射出的炮弹也不时落入谷底，爆炸声如同雷鸣般在山谷之中不断回荡着。 “师长，我们怎么办？在此处还击不是办法，敌军占据高地，我们的火力被完全的按死了。”一名参谋禀告道。 “第四十三师呢？他们不是跟在咱们后面五里吗？让他们上山谷配合咱们消灭谷顶这支部队。”毛正豪大声道。 “师长，我们刚接到了郭师长的电报，他们也遇到了猛烈的袭击，他们要撤了。” 毛正豪瞪大了眼睛，然后大骂道：“郭尚文这个贪生怕死的混账！快给溧阳城发电，让他们快来救我们！”毛正豪又咬牙切齿的说道。 但他说完之后就又回过神来，现在只怕溧阳那帮贪生怕死的人是不肯出兵来救他们的，于是又道：“给南京发报，让他们命令陈调元出兵，要快！” …… 浙军军营之中。 第一师的部队在迅速的集结这，一师的会议室内周朝先在对肖岸等一师的军官最最后的训话。 “三十五分钟后，你们会抵达溧阳城的西门，到时候你们要快速的展开阵型。我知道溧阳城内的直系部队人数众多，但是你们不要怕，他们如果是要出城去援助的话，战意也不会太浓。再加上他们的战士们被你们连翻折腾，只怕体力也很差劲，所以哪怕是开战，就给我狠狠地往死里打，咱们一定可以以少胜多。” “另外，陈乐山。”周朝先看向站在一边的中央军第四师师长陈乐山，吩咐道：“你部作为机动部队，也不能只站在原地干等着，要制造出一些动静来威慑城中的敌军，明白吗？” 陈乐山点了点头。 “好，此外没什么要注意的了。还有，要注意平衡战士们的心态，直系部队出城和咱们打，这固然很好，但如果他们不出来，你们也别担心。臧致平和齐卫国会解决掉敌军的两个师的兵力，但时候他们就会返回溧阳，如果他们还不出来，那就直接攻城。” “是。”肖岸和陈乐山答应了一声。 “好，那出发吧。” 肖岸和陈乐山答应了一声，随后敬礼后领这一众军官离开了。 …… 第一师迅速出动，他们从南门军营离开，转而在溧阳西门的方向摆开一道防线。 如此场景自然迅速的被位于西门的溧阳守军发现，于是迅速禀告给了上峰。 与此同时，周朝先的司令部也迅速向深山之中转移。 因为此刻，浙军颇有些唱空城计的意味，他手中的兵力全都分散出去了，如果此事城中的直系部队要打一个出其不意，自己很有可能会直接暴露在敌军的兵锋之下。 这个风险，周朝先冒不起。 转移到深山之后，在警卫团和工兵们通力合作之下，一个远程指挥手下各部队的司令部立刻展开。 “师长，臧致平有电文汇报。”姜来拿着一份电文走进了指挥室内。 “念。” “敌军已经突破了我军第一道防线，正在沿原路撤退。” “第四十三师撤了？”周朝先有些讶然，他来到地图前确认了一眼，随后道：“第四十二师就在他们前方被困，他们没有试图合兵一处冲出包围吗？” 第699章 混乱 姜来禀告道：“我刚查了先前新编第七师的电报，他们的确没有汇报第四十三师有向前冲锋的打算，所以目前认为他们是直接撤退了。” “直接撤了，这倒是一件好事呀。”陈以忠笑道。 周朝先靠坐在太师椅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击这并道：“不见得呀。” 陈以忠忙坐直了身子问道：“司令何出此言？” “只怕走脱了四十三师，咱们的臧师长心中不太喜悦呀。” 周朝先此话一出，办公室内顿时笑做了一团。 …… 斜阳谷以西十五公里，郭尚文一路纵马疾驰本来，心中既慌乱，身上也疲惫不堪，此刻见前方出现一块避阳的坡地，心中暗自盘算，浙军如何也不会追击至此了。 于是对手下军官下令道：“传令各部队，在前方斜坡东西两侧布防，而后全军修整十五分钟。” 他手下的将士们没马可乘，全靠两条腿跑，若是放在平时，是绝技不可能一口气跑出这十多里路的，全靠当时被浙军忽如其来的火力给吓懵了，所以才爆发出了往日绝没有的奔跑速度。 这时听到上级军官下令修整，一个个顿时放松了下来，说是东西两侧布防，但执行起来却不是那回事了。 他们都瞧见后面的浙军是没追过来的，此刻便一起东倒西歪的躺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时，负责处理电文的工兵们也急忙架设好了电台等物，刚一接受，立刻就收到了一封从南京而来的电报。 军官们不敢怠慢，立刻译好电文之后，迅速来到郭尚文面前禀告。 一名军官刚禀告完军队的死伤情况后，负责电报通讯的军官便上前递上电文并说明情况。 “南京来的电文？”郭尚文坐直了身子，伸手接过电文。 电文内容很是简单，要求郭尚文的第四十三师立刻向谷中进发，配合第四十二师击溃敌军的埋伏。 看完电文之后，郭尚文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他娘的，谷中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都搞不清楚，现在贸然前去，岂不是送死吗？”郭尚文低声骂了起来。 “师长，那咱们如何回复？” 郭尚文想了想，随即道：“你给南京发电，便说我军也遭到敌人火力打击，现在自救尚且很难，已经无力去援助第四十二师了。然后给我把电台关了，什么信息都不要接收了。” 负责电报通讯的军官一愣，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解决方式，他急忙应了一声，随后快步离开了。 解决完了电文的时，郭尚文又重新靠在一块大树底下乘凉，虽然刚中了埋伏，但从刚才的清点过之后，发觉他们第四十三师的伤亡数量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时他目光往左右山坡上瞧了一眼，然后忍不住笑道：“这里却是个可以埋伏的好去处呀，如果我是那伙浙军将领，定要在此设下一支伏兵。” 左右副官忙笑着问道：“还请师长指教。” “此处山坡，以西而来，绝不可能直接看到山坡之后的场景，而此时此刻，烈日炎炎，唯有此地有硕大的山阴可以供部队乘凉，来者便如同我们一般，十有八九要再次休整一番，那你说这岂不是个好埋伏的去处。” 左右副官大抵是听明白了，于是忙恭维道：“师长高见，如此看来，倒是浙军棋差一招了。” “那是自然，只怕是溧阳那群蠢货买了我们的信息，否则怎会让浙军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郭尚文摇头叹息，忽又道：“山坡上可差人去看过了吗？” 左右副官对视一眼，一人不确定的道：“好像……并无。” “混账，如此凶险之地，怎能如此大意，还不立刻派人上去查探一番。”郭尚文厉声呵斥。 “迟了！”一声断喝忽的在头顶炸起。 郭尚文脸色骤变，他大骂道：“谁他娘的胡言乱语？” 下一秒，却只听“嗖——”的一阵破空之声传来。 空中数个黑点不断地放大。 “炮弹来了！”有仰面朝天的士兵瞧的真切，大喊了一声之后立刻跳了起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第四十三师修整的阵地之上顿时乱做了一团。 士兵们好似无头苍蝇一般东奔西跑。 倒是郭尚文这些读过军校的军官稍显镇定。 “卧倒，先卧倒！”郭尚文又往空中瞧了一眼，而后大吼了一声，紧接着立刻全身趴在地上，又用手部护住了脑袋。 “轰！” 炮弹落入第四十三师的营地之中，十几发炮弹逐一摧毁了众多扛着重武器的士兵。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以及爆炸之后掀起来的尘土遮天蔽日。 郭尚文心中一阵悲凉，难道他今日便要折在此处了吗？ 炮弹洗地之后，几挺重机枪又被从山坡顶部推了出来，重机枪的准星瞄准了下方的这些第四十三师的士兵。 而后重机枪的轰鸣之声骤然响起。 “师长，怎么办呀？”躲在一处凹地之中的军官们都一起问道。 郭尚文抬头瞧了一眼山坡上轰鸣着的重武器，心中一时间闪过了许多念头，片刻后他咬了咬牙道：“不行就投——” 但他话音却还未说完，却见警卫团中一个掷弹筒小组迅速行动起来，而后抢在重机枪的打击之下，将山坡上的两处重机枪阵地给轰哑了。 失去了两挺重机枪的火力，山坡上的浙军火力压制能力顿时削弱了数倍。 郭尚文瞅准了机会，大声下令道：“向西边突围，向西边突围。” 副官急忙为他牵来了战马，像郭尚文这种高级军官代步的战马都非凡品，而是经过严苛训练的，此刻虽然机枪声、炮声、喊杀声交织在一片，但是战马却好像闻所未闻一样安静。 郭尚文在副官的搀扶之下，飞身上了战马，他扭过头瞧了山坡上一眼，却见在杂草堆中，一群身穿土黄色军装的浙军们正将枪口探出杂草从内，向着山坡下惊惶无措的四十三师战士开火。 “驾！”郭尚文的马鞭抽在战马的臀部，战马“唏律律”一声，随后四足发力，驮着郭尚文一路往西边而去。 警卫团还有许多士兵立刻跟上了郭尚文的步伐，一路直奔西边而去。 山坡上的第七师二旅长立刻下令追杀出去，一时间土路之上，卷起了万千的风沙。 第700章 南京的决议 浙军位于山林之中的指挥部内。 周朝先已经通过电报得知了郭尚文的中央军第四十三师继续向西方逃窜的消息。 “司令，现在怎么办？臧致平师长的意思是继续追，他们想将这伙直系部队给生吞了。”姜来问道。 周朝先看了一眼地图，心中已经对战场的形式有所了解了。于是他摇了摇头否决道：“不可，传令给臧致平，命他退回来。所谓穷寇莫追。” 第四十三师摆明了就是想跑，对于这样一支部队，哪怕是继续掩杀上去，只怕效果也并不显著，反而还有可能会被反杀。 “还有，传令给臧致平，让他先重整部队，随后开往斜阳谷中，对谷内的第四十二师展开围攻。但你记得叮嘱他一下，只需佯攻，而不可真的展开攻势，我怕打急眼了反而真让谷内的第四十二师投降了。” 姜来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个第四十二师就像是一个鱼饵一样，只要不被吞下，那它就对大鱼有着十足的吸引力。 “是司令，我马上给臧师长发报。”姜来答应一声，敬礼后转身离去。 “老陈，溧阳城中的陈调元他们有什么反应？”周朝先再度问道。 陈以忠回答道：“溧阳城里可是反了天了，现在他们直系部队正在掘地三尺的去找这个齐乐成。幸亏他撤的及时，不然这时候要是被抓到，只怕要被拆成骨架上锅里给蒸熟了。” 办公室内响起一阵笑声。 周朝先说道：“看来陈调元他们是真的急了，这很好。急了就会犯错，刘飞羽。” 被电令的刘飞羽立刻站起身来走过来。 “给南京的棋子发电，让他们行动起来，齐燮元也不要再继续坐着下命令了。” “明白。” 刘飞羽转身离开，他走入情报处的办公处内，随即对手下联络官下令道：“马上启用蝙蝠、麻雀、青龙三个潜伏人员，让齐燮元给溧阳城施压。” “是。” …… 电报传入南京城中，军方之中在一些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之下，开始出现了某些风潮。 对溧阳城中驻守不出，而是眼看着中央军第四十二师与四十三师被围困而毫不作为的举动彻底点燃了齐燮元的火气。 “砰！” 齐燮元一拍桌案，大骂道：“陈调元他想干什么？我让他出兵他竟然敢不从，还要跟我玩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这一套吗？” 手下的军官们一起低着头，这时候多说多错。 “大帅，目前溧阳城内局势尚不明朗，如果他们冒然出城的话，只怕溧阳就要失陷呀。”一名军官说道。 齐燮元还没有回应，却见另外一名肩抗上校军衔的军官将先前那人给顶了回去道：“大帅，只怕眼下这溧阳到底是姓齐还是姓周，已经难说得很了。咱们两支援军行军的路线是他们溧阳给的建议，怎么这么巧的就在路上被埋伏了？这其中若是没点什么事，只怕是解释不清的。” “老张，你胡说什么？没看陈调元他们的汇报吗？是他们中了周朝先的计谋了。” “人证物证呢？就说一句中计了，就可以让两个师团陷入险境之中吗？天下何时有这般道理？” 各方军官顷刻之间吵了起来，一时间齐燮元的帅府书房之中一阵嘈杂。 “砰！” 齐燮元再度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他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屋内的军官们，而后低声道：“都住口吧！此时，我会有计较的，给陈调元下令，命他立刻出城去援救第四十二师。另外第第四十三师为什么联系不上了吗？马上给他们发电，要求他们回复。” …… 斜阳谷内，炮声隆隆。 一个警卫排刚架起几门掷弹筒对山谷顶部的浙军展开反击后的下一秒，一发88毫米的榴弹炮就从天而降。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整个掷弹筒小队瞬间被火光笼罩，爆炸激起的飞石向着四周崩散出去。 毛正豪被几名军官压在身下，爆炸之时，他清楚的感觉到大地在震颤。 爆炸结束之后，他从几名军官身下探出头来，此时此刻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山谷之中可谓是横尸遍野，血流如注。 谷内虽然也数次试图依托掩体对谷顶的浙军展开反击，但是因为居高的优势，浙军可以轻易的利用炮火优势去点掉谷底之中的直系部队的反击点。 “老张，南京什么回应？”毛正豪再次将头缩回到安全的范围之中，而后大声的问道。 “南京说让我们在抵抗一阵，溧阳城马上就要出兵来援助我们了。” “奶奶的，一个小时之间就说要出兵，怎么现在还没出发？！”毛正豪骂了一句，又问道：“第四十三师联系上了吗？” “一个小时之前就失联了，我们呼叫了他们很多次，但是没有恢复。” 毛正豪一拳锤在地面上，心中既恼怒又惊恐。 便在这时，一名副官试探着开口道：“师长，要不然……要不然咱们投降吧。” 投降二字一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毛正豪。 毛正豪心里也是微微一动，他抬起头从掩体之后向外看去，敌军的火力压制还在肆虐这，除了一些趴在尸体之中撞死的，凡是试图反抗的，都被浙军以无情的火力给压制了下去。 这种情况下，投降似乎也并不是完全不可取的事情。 毛正豪咽了口唾沫，随即道：“此战……只怕是没有获胜的可能了，你们谁认为可以投降？” 随着毛正豪的话，最先说投降的那名副官举起了手，另外几个副官还有一两个参谋也举起了手。 而两名实权旅长却是对视了一眼，一旅长道：“师长，我们不妨在坚持一阵吧，只要溧阳的援军一到，立刻便能缓解我们的危局。” 毛正豪眉头一簇，他本也是想投降的，但此刻被下属用话这么一激，想投降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正在这时，一发炮弹落在旁边。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后，一片血泊被爆炸的冲击波激起如雨般落在众人的头上。 那名最先说要投降的副官脸色大变，惊恐到了极点之后，脸上竟然显出了怒容。 第701章 内乱 “我们这么多人现在都被围困在这里了，不投降难道要等到骨头都被炸断，人都死光了再投降吗？”副官双目圆瞪，高声呵斥。 一旅长眼中射出一抹杀气来，他低着身子躲在掩体之后，声音冷冰冰的道：“投降？齐大帅供咱们吃喝，是为了有朝一日他需要之时咱们可以顶上用，而不是一遇到战事就先向着投降。” 毛正豪看着一旅长冰冷的神色，忽然想起来，此人是齐燮元的同乡。 副官怒急，他可是想活命的，如今死在这里是大大的不值当。 “师长。”副官的手自然的垂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毛正豪，眼神似乎是在询问这些什么。 毛正豪并未看他，而是低着头看着脚面。 两人相伴多年，只看动作便能将对方的意思才哥八九不离十了。 此刻副官忽然将腰间的配枪拔了出来，指向了一旅长，高声道：“老高，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咱们到底能不能降！” 当副官拔枪在手之时，场面瞬间紧张起来。 不少军官纷纷拔枪在手，指向了对方，只一块小小的可以躲避的空间之中，竟然生出了内乱的雏形。 一旅长眼中一抹寒光冷冽，他低声道：“陈副官，你的保险没打开。” 陈副官微微一愣神的功夫，就见一旅长已经拔枪在手，指向了自己。 一旅长毫不客气的扣动了扳机，便听“砰——砰！”两声枪响，陈副官的胸口霎时间便多了两个血洞。 一个血洞的位置正出现在心脏的位置之上，陈副官应声倒地。 一时间小小的掩体之后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一旅长调转了枪口，指向了毛正豪。 而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身后的一旅战士们也调转了枪口，指向了毛正豪。 “噗通。” 毛正豪仰面坐倒在地，而后低下头忽然惨笑了一声。 一旅长面色冰冷的道：“毛师长，弟兄们还是敬重你的，如果你不降浙军，那我们还听你差遣。可你若是要质疑背叛齐大帅，那就休怪我们先清理门户了。” 毛正豪摆了摆手，声音悲戚的道：“罢了，都依你便是。” 他已经明白，现在自己再也掌控不了眼下的情况了。 一旅长扭过头去，而后高声下令道：“传师长命令，全军立刻依托有利地形，展开防守阵型，等待援军！” 这时，忽的在西边又传来了一阵枪声。 原本神色灰暗下去的毛正豪在听到东面枪声的时候，身体猛的一阵，而后喜道：“是……是四十三师来迎接我们了。” …… 南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齐燮元终于坐不住了，他看向手下的一名军官，问道：“溧阳城出兵了吗？” “上一次他们发来的电文……还没。” “那第四十三师联系上了马？” “报告大帅，还是联络不上，他们……可能是电台坏了吧。” 齐燮元闻言伸手就要拍桌子，但手一抬起来，却又强行将火气压了下去。 他无声的来到地图前，现在整个南线占据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 第四十二师与四十三师如果就这样折在路上，那这场仗就干脆不要打了。 就肯定还是要救的，于是齐燮元对手下的传令军官道：“你立刻去联络其他两路的司令，问一问他们两路的战事是否有变化。” 手下军官不解其意，但依然领命而去。 十多分钟后，军官已经探听清楚了情况，向齐燮元一五一十的转述了出来。 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齐燮元的脸色一下子涨成了紫青色。 第一路军与第三路军目前还在和浙军你来我往的交手，两路军的司令汇报说战局并未出现明显的变化。 这也就是说，浙军此刻根本没有从其他地方抽出部队来增员周朝先。 也就进一步说明，目前周朝先是以他那四个整编师的编制在和陈调元以及四十二师与四十三师打。 周朝先此刻定然是兵力空虚，他们是在虚张声势！ 齐燮元反应过来之后，目光之中怒火中烧，但他却也知道现在可不是发火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对手下的军官道：“你马上给陈调元发报，告诉他周朝先的兵力目前并未发生变化，我要他立刻出兵解决点那些烂摊子。如果他还敢抗命不遵的话，那就休怪老子不念及旧情了。” 齐燮元说完，一双狭长的双目微微瞪起，一双眼珠子尤为醒目，双眼之中寒光闪动，一股浓重的杀机从目光之中渗了出来。 “是，我们马上去做。”下面的军官答应了一声，随即飞也似的跑去下达命令了。 …… 而就在齐燮元下令之后的十分钟内，一份电文就摆到了周朝先的书案上。 上面清楚的注明了齐燮元的态度，周朝先笑了笑，而后将电文收了起来。 “陈调元他们只怕是要拼命了。”周朝先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军事地图之前。 坐在一旁的陈以忠闻言也起身跟在周朝先的身后问道：“可是齐燮元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了？” 周朝先笑了笑道：“一方面吧，另外一方面则是咱们漏了老底。兵力的问题教齐燮元给看出来了，真不愧是老将，眼神比陈调元他们老辣多了。”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陈以忠的目光也落在了军事地图上，他喃喃自语道：“咱们现在的兵力只有陈乐山和肖岸两部，需得好生利用这。我料想敌军必然会从北城门而出，然后迂回绕路前往斜阳谷，我们可以秘密调第一师的二旅与三旅前往北门，协助陈乐山的部队防守北边防线。” “那他们为何不会走西门？” “因为西门咱们已经大摇大摆的样第一师露了面，第一师的战斗力人竟皆知，陈调元他们应当不回来啃这块硬骨头的。”陈以忠判断道。 周朝先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非也，我料定他们必是知道我们第一师布置在西门，反而偏要走西门。” “这……应当不可能吧？陈调元他们都吃过多少次恶当了，哪有偏要往石头上撞的道理？” “哈哈哈。”周朝先笑了笑，而后自信的道：“老陈，我将西线防线大摇大摆的摆出来，反而在北面放了一支他们并不熟悉的军队，我料想他们定然会以为我们在西面是狐假虎威，而将重兵落在了北面上。” 第702章 出城 陈以忠看自家司令员成竹在胸，心中还是有些话不吐不快，但话一到了嘴边，他又忽然想到，自家司令对于陈调元等人的判断，到目前为止还从未出过错，今日想来也是一定出不了什么差池的了。 想到此处，陈以忠便将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调陈乐山部的第二旅，第三旅悄悄地绕到第一师的后方，协助第一师防守西面阵地，绝不可叫他们走脱了一人。”周朝先的手指在地图上，溧阳城的西方，用力的一点。 周朝先目光炯炯的看着地图，而后又吩咐道：“传令给臧致平与齐卫国，加强火力，争取在敌军的援助到来之前，彻底击溃第四十三师。” 一名传令军官答应一声，而后去了。 陈以忠看着那面巨大的地图，忽的笑道：“之前咱们是以溧阳为饵，围点打援，这个援兵却是南京而来。如今我们又围住了斜阳谷再度施展围点打援，而溧阳却不得不出兵来救援，这一招计谋真是挡不住呀。” 周朝先闻言笑了笑道：“对比起阴谋诡计而言，阳谋固然简单，但是想要破解却也是很难的。” …… 溧阳城中。 陈调元等人已经接到了齐燮元的电文，这次电文比之往日来的尤为的长，开头一部分已经详述了齐燮元是因为什么而判断出周朝先目前的兵力还是只有四个主力师的水平。 而后措辞极为严厉的命令陈调元等人出兵击溃城外虚张声势的浙军，然后前往斜阳谷救援第四十二师与四十三师。 事已至此，再加上齐燮元的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事情再也没有转圜拖延的余地了，如果在继续拖延下去，只怕他们守住溧阳，等到日后战事评定了，也会被关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或被枪毙，或被从军中给踢出去。 “出兵，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目前我拟出动两个师与两个混成旅的兵力出城与敌军作战，然后留下一个师与两个旅的兵力驻守溧阳。” 陈调元说话之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他看了一眼在场的人，随后继续道：“中央陆军第十一师与江苏第一师，还有第二混成旅与第五混成旅出城往斜阳谷而去，与谷内被困的第四十二师还有第四十三师，一起杀出重围，然后返回溧阳驻防。” 李黑群与王剧固对视了一眼，王剧固眼中显出极为抵触之色，但在此时，他却也知道这并不是能抗命的所在。 四名军官齐声道：“遵命。” 陈调元心中稍定，只要人还能听他的命令，那这场仗可以说是已经打赢了五成。 陈调元这么有信心的原因是因为齐燮元已经指出了周朝先手中的兵力没有变化，那他们的部队正面打不过周朝先的部队，但兵力相仿的情况下，如果想跑还是能做得到的。 更何况如今周朝先麾下的兵力还是弱于他们的，如果不是陈调元从没在周朝先的手上占过便宜，那他都已经认为此战可以有七成的胜算。 眼下出城援救的部队已经定下了，那就该议一议出城的路线了。 北城门和南城门率下不在考虑的范围之中，因为从这两个城门走，需要绕很大一个圈子才能前往斜阳谷。 而可以做选择的只有北城门与西城门。 “司令。”李黑群开口道：“我认为我们可以走北面，而后前往斜阳谷去救援第四十二师与第四十三师。城西的是肖岸的浙江军第一师，这支部队咱们都打过不少次交到了，火力强悍，士兵的战斗意志也很顽强，走他们这边，不智。” 会议室中，几名军官都微微点头认可了李黑群的发言。 只有真挨过皮鞭抽打的，才知道皮鞭到底有多厉害。 但陈调元却有着不一样的间接，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认为绕路走北门，才是真正的危险。咱们与周朝先大大小小的交手也不下十几场了，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为什么咱们屡次都败在他的手中吗？” 众人齐声道：“为何？” 他们都自诩都是军事方面的能人，但是屡屡败在周朝先的手上，却让他们颜面无光。 他们也常在想为何不是周朝先的对手，但思来想去，的确是想到了一些细枝末节上的问题，但根本的差距是在哪里，他们却并没有想到。 陈调元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而后认真的道：“是思维方式，周朝先总是用我们想象不到的方式，或者是我们疏忽的点变成破局的关键。以他对战场的敏锐察觉，难道大家以为他想不到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底了？” 众人听到陈调元这么说，虽然不愿意说出来，但也承认，周朝先在军事方面的确是有着他们所没有的敏锐感知。 “不错，陈司令，请您继续。”严轩正色道。 陈调元微微点头，而后继续分析道：“所以，咱们想得到从北面突破，难道周朝先想不到？想必此刻的周朝先，已经用他不多的兵力在门被织出一个天罗地网等待我们往里面钻呢。而相反的是，北城门浙江第一师极有可能是虚张声势，用来恫吓我们选择走北面的一个障眼法。” “所以，我们偏要学学他周朝先，也反其道而行之。我们就在西门和他们正面碰一碰，只要能击溃这支浙江第一师，一方面我们的士气可以得到极大的恢复，另外一方面，我们也可以沿着西边的公路迅速赶往斜阳谷，你们如何看？” 李黑群等高级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的，一个个心中都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而后他们也越发觉得陈调元所说的有道理。 李黑群应声道：“司令说的极是，那我们就按照司令的命令走西门了。” 王剧固本在冥思苦想，听到李黑群这句话，也恍然大悟，忙道：“极是极是，我们便按照司令的命令去执行军令。” 严轩在一旁看着这些江苏直系军官心中的小九九，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一群心怀鬼胎的人凑到了一起，若是能打过周朝先那才奇了怪了。 但他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眼下也暂时和这些人绑在一条船上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第703章 投降 而与此同时的斜阳谷中，齐卫国在接到了周朝先的军令之后，便立刻召集军官，高声宣布新的命令。 “我已经收到了周司令的最新命令，鱼饵已经上钩了，那现在就不能让鱼饵走脱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军展开全面攻势，用最强大的火力吞下第四十二师！” 齐卫国说完，还猛地一挥手。 临时师部的大帐之中，各级军官闻言纷纷都是面露喜色。 之前因为上峰的要求，他们虽然已经将直系的第四十二师给围困于斜阳谷之中，但是却并没有展开全面的攻势。 这让这些虎狼之师们在作战的时候感觉到一阵束手束脚之感，生怕没有掌握好分寸，直接将谷中的直系兵马全都给碾死。 同时，已经在山谷西侧集结的臧致平所部也已经下达了同样的指令。 …… “轰——” 炮声如疾风暴雨般落下，斜阳谷内爆炸之声连连，大地也因为这阵阵爆炸之声，而在不断的震颤着。 “浙军怎么突然加强了火力？”靠在一处凹地中藏身的毛正豪神色大变，他看着浙军这好似要将谷底全都翻一番的架势，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恐惧。 “师长，浙军这怕是要来真的了，他们是不是接到什么消息，要把咱们全都给歼灭了？”一名副官声音微微发颤的问道。 爆炸之声还在继续，在毛正豪等人藏身的凹地前方，一个警卫排战士藏身的地方直接被一发88毫米的榴弹炮正面击中。 随着“轰”的一声爆炸之声，残肢断臂如同天女散花一般被从爆炸的中心震飞出来。 殷红的血更是溅在了在座的不少军官的身上。 毛正豪的心底防线终于失守了，他抓住身边一旅长的衣领子，高声问道：“咱们要防守到什么时候？你确定援军会在敌人歼灭我们之前到吗？” 一旅长铁青着脸一把将毛正豪给推开，他是直接忠于齐燮元的，对于毛正豪这种一遇到危险便向着退缩的人完全不同。 “今天就是战死，我们也决不投降。”一旅长声音坚定的说道。 便在这时，忽然一阵急促的枪声从山谷的西侧传了过来。 在战场之上，枪声本没什么显眼的，但在目前谷中的士兵大多都采取龟缩战术的时候，那些枪声就显得尤为醒目了。 “难道是第四十三师回援了？”有军官又惊又喜的说道。 毛正豪在听到枪声的时候，脸上本是浮这笑容的，可这时一听说枪声的来源可能是来自第四十三师，他的笑容又一下子垮了下去。 他不是傻子，相反他和第四十三师的师长郭尚文相识多年，对方是什么秉性他太清楚了。 “应该不是第四十三师。”毛正豪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继续道：“郭尚文没这个胆子，来的未必是援军。” 就好像是为了回应毛正豪的判断，远处有人高声喊道：“师长，谷外的浙军攻上来了。” 在场的军官们脸色都是一阵发白。 “轰！” 一发炮弹落在了距离这些军官们藏身之所的东边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巨大的爆炸声几乎上他们瞬间失聪，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卷起层层灰尘，甚至于毛正豪的军帽也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呸呸——”毛正豪吐着涌进嘴里的灰尘一边向远处看去，此刻他只能听到一些“噔噔噔”的声音，但那些声音具体是由什么武器发出的，他已经听不出来了。 视野之中的画面也有些模糊，毛正豪时间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的晕厥感转清。 “哒哒哒——”重机枪的轰鸣声响起，其中有一排子弹几乎是贴着毛正豪的头皮飞过去的。 惊得这位师长立刻再次俯身趴在地上，这次连抬头看一眼外面的情况的胆量都没有了。 却有惨叫声在这时候传入毛正豪等人的耳中，他们听的真切，具都是带着浓郁的江苏口音。 眼下的情况是，直系的士兵们此刻大多数都隐藏在难以被武器直接攻击的犄角旮旯之中。 虽然火炮依然能一发送他们和掩体一起上西天，但炮弹的准头却不可能是每一发都精准的命中的。 此刻浙军只能依靠陆地正面推进的方式，才能确保让被困于谷中的第四十二师的将士们全都失去战斗力。 “缴枪不杀！” 浙军战士停下了开火，而是大喊起来。 “缴枪不杀，我们浙军优待俘虏。” “投降吧，现在你们已经被我们全面围困了。” “是呀，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负隅顽抗的话，那只有思路一天。” 带着浙江口音的喊话声穿越山谷，传入在场的每一名军官或是基层士兵的耳中。 毛正豪藏身的凹地之中，继续所有军官都看向了毛正豪。 而后者则看向了单手拿着手枪，面色阴沉的一旅长。 “不能投降，我们已经收到了南京的命令，陈调元他们已经出兵了。我们已经顶了这么长时间了，只要能坚持到友军的到来，我们就算是赢了。”一旅长试图用此番言语鼓舞士气，重新唤起在场军官与战士们的士气。 但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在场都没人理会他。 远处，浙军的喊话再度传了过来：“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举起手从掩体之中走出来，我们浙军对你们的罪行一律既往不咎。都快出来吧，你们一个月挣那么点饷银，值得拼命吗？” 一旅长急忙大声的回应道：“休要妖言惑众，难道你们饷银很高吗？要战便战，废话一堆做什么！” “嗖——” “轰！” 巨大的爆炸就从前场传来，爆炸时卷起的冲击波这次掀飞了一旅长的军帽。 躲在掩体之中的军官们瑟瑟发抖起来，他们都知道，这一炮定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我们每个月光基础饷银就有五块，有战事了另加，而且我们这还给房子和土地，我们这当然值得拼命了。”浙军那边的喊话之声又再次传来。 “他们想乱我军心！”一旅长拔枪在手，声音冷漠至极。 毛正豪根本就不想打了，他并非是不忠于齐燮元，但他此时认为，忠诚是有限度的。 有时候，生命显然比忠诚要重要。 更何况这次兵败根本算不到他的头上去，这全是因为溧阳城的那群蠢猪。 第704章 开战 如果不是溧阳城的人给他们提供了错误的信息，如今他们怎么可能会被早就知道他们行军路线的浙军给埋伏了呢？ 毛正豪想到此处偷眼瞧了下一旅长，见对方的目光正死死的往掩体外面看，毛正豪的手轻轻的拉拽了一下左右两名军官的衣袖。 二人扭头看向毛正豪，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立刻清楚了彼此的心意。 毛正豪轻轻的咳嗦了一声，而后道：“一旅长，陈调元他们合时可到？” 一旅长闻言扭过身看向毛正豪，含糊的答道：“三四个小时总归能赶到。” “那是几点。” 一旅长低头去看腕表，这时他手中的手枪便指向了斜侧，而没有指向掩体中的其他人。 毛正豪猛的扑了出去，他双手攥住一旅长的手腕，同时左右两名亲信军官也飞扑而上，一把搂住后者的腰，另外一人则是直接拔出枪来。 “别杀我——” “砰！” 一声枪响，一旅长眉心中弹，他顿时不再挣扎。 毛正豪撒开抱住一旅长手腕的胳膊，那名搂着他的腰的军官也立刻后撤了两步。 “我们……投降。”毛正豪大喊了一声，而后他坐倒在掩体之中，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一双眼睛之中再也没有丝毫的神采。 毛正豪身为师长，在军中还是有相当的地位，再加上此刻第四十二师的其他人也不想继续打了，士兵们一听到毛正豪率先表示要投降，一个个顺坡下驴将手中的武器扔的远远地，全都跪在地上不动了。 山谷外的七师战士们一阵风似的涌了进来，一挺挺重机枪架在了关键的位置后，有浙军大喊道：“举起手，慢慢的走出来。” 已经接受了是降兵命运的第四十二师的战士们缓缓地从掩体之中走出来。 他们举起双手，低垂着头。 …… 浙军第二路军的司令部内。 姜来冲入司令部大堂内，刚迈过门槛，便笑着道：“司令，刚接到消息，第七师与第四师已经合力拿下了谷内的直系第四十二师。” 周朝先闻言笑道：“好呀，拿下的很及时。传令给他们，留一部分兵力看管降兵，其他主力部队迅速向溧阳城靠近。” 陈以忠的脸色则不像是周朝先这般好看了，他皱着眉头道：“司令，我们是不是该撤走肖岸所部呀？敌军却是如您所料从西门而出了，但对方的火力却有点超乎我们的预料之外呀。” 周朝先闻言脸上的笑容也是渐渐地收敛，他说道：“不行，第一师已经要给四师和七师争取时间，仗在艰难，现在轮到他们打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给我打。你们平时不是都说第一师是咱们手下的一支铁军吗？如果连这些困难都克服不了，那还算什么铁军。” …… 溧阳城以西，是近百里的一眼可以看到头的平原。 此刻，炮声隆隆，浙江军第一师的阵地之上，炸出一朵又一朵的火花。 在阵阵爆炸声中，大地不住的颤抖着。 阵地下方的掩体之内，头顶的地面随着颤抖而不断抖落下尘土。 一排长于同河手底下补充了七名新兵，此刻这些第一次面对如此火炮轰击的场面，新兵们并未放声尖叫，但也是紧张又害怕的缩在了一团。 经验丰富的于同河明白，等会轰炸完毕之后，敌军的步兵一定会全体压上。到时候必然又是一场激战，如果此刻不能及时调整战士们的心态，只怕等会从防空洞中出去，也很难顶得住敌军的猛攻。 “小七。”于同河拽了一把对面捂着耳朵的新兵，将他扯到自己的身前。 小七捂住耳朵的手被拽开，隆隆的轰炸之声震耳欲聋。但紧接着响起的就是自家排长的大吼之声。 “小七，你家给你说媳妇了吗？” “排长，你说啥？俺听不清楚。”小七大喊道。此刻他的脸上带着五分疑惑，五分惊恐。 这副表情将在场的其他士兵们都给逗笑了，掩体之中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些。 “说媳妇了没？”于同河将小七拽到了自己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大吼道。 小七红了脸，使劲的摇了摇头道：“我穷，我家穷。上面有五个哥哥，一个姐姐，轮到我早着呢。” 于同河闻言使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喊道：“等会跟着我好好的打仗，都不用一年，半年你们就能攒够娶媳妇的钱，在打一年，改小房的钱都有了。” 说着，轰炸之声似乎没有那么密集了，大地的震颤也渐渐停止。 于同河猛地推开防空洞的门板，身体利落的钻出去，而后从外面将门顶住，不让其自动滑落关闭，同时大吼道：“都出来，全都出来！” 此刻如此的场景出现在这片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阵地上的每一处地方。 士兵们鱼贯而出，老兵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面临这种状况，每一排都分成了两个大组，一组人负责举枪境界，而另外一组人则用铲子开始尽量从已经被炸毁的阵地之中修出有些还能用的阵地。 可新兵们看到阵地全都化作一片废墟的时候，脸上便写满了茫然。 “动起来，都动起来！”于同河大吼这踹了一脚小七，而后指着他们脚下的土地喊道：“用铲子，修单兵掩体，快点。” 小七好似才回过神来一样，迅速按照老兵的要求，挥舞起铲子开始修正已经被破坏殆尽的阵地。 于同河则站在稍高一点的地方举起望远镜往对面看去，在望远镜的视野之中，敌军如同阵阵潮水般涌来。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团长鲁阳刚和旅长通完电话，此刻从团部冲出来，他一面往前跑一面大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等会打起了，不要顾及弹药，给我往死了打。” 他吼叫着冲到了前线阵地上，当他举起望远镜目睹那人潮人海般的景象，脸色也不禁难看起来。 “老华。”团长将一营长华咏叫道身边，而后问道：“你们一营能不能守住这段阵地？” “报告团长，我们尽力而为！”华咏大喊道。 “我问你，能不能守住！” 华咏一愣，而后也发了狠，他将腰间的配枪拔了出来，而后大喊道：“今天，敌军想要跨过我们一营的防线，只能踩着我们的尸体！” 第705章 混战 战火转瞬就烧至了阵线之前，于同河向阵地外看了一眼，随后高声道：“敌人上来了，准备开火。” “准备开火！” 军官们的咆哮之声在阵地之上回响着，同时一挺挺重机枪从阵地之中被推了出来。 黑洞洞的大口径枪口对准了潮水般涌来的直系军队。 “开火！” “哒哒哒——” 重机枪的轰鸣声几乎是和开火的命令同时响起，大片的子弹从重机枪的枪膛之中射出，子弹如雨般落下。 冲在最前面的中央军十一师的士兵们应声栽倒在地。 后方的士兵则迅速分散卧倒。 同时，他们也开始命令手下的掷弹筒士兵瞄准浙军的重火力点进行点对点的轰炸。 在与周朝先的这支浙军交手之前，步炮协同对于十一师的军官来说，只是课本上学过的东西。 但交手数次之后，他们始终在战场上占不到便宜，于是也被逼着开始尝试新的战术。 这个原因就像是一个差生如果只和差生玩，那他的学习成绩永远也难已提升。 但如果和好学生学习的话，那差生的成绩也会得到长足的进步。 “嗖——轰！” 一发迫击炮炮弹落到了一挺重机枪的阵地之外。 但因为距离太远，却根本没有伤到控制那挺重机枪的机枪手。 而浙军的迫击炮手更不是吃素的，他们立刻就从炮弹落下的轨迹上，计算出来地方迫击炮的位置。 迫击炮迅速调整方位，随后三发炮弹迅速出膛，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之后落到敌军迫击炮手的阵地之上。 “轰——轰！” 两发炮弹射偏，而最后一发则赶在十一师的炮兵转移之前落地炸开了。 十一师的后方，师长李黑群举起望远镜看着前方的战局，表情阴沉至极。 他清楚的看到成片成片的十一师的士兵倒在了敌军的火力之下，而浙军虽有伤亡，但明显要远低于十一师。 李黑群在派出部队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种可能性，但眼下的战局，明显比他预估的最差的结果还要更差。 李黑群的脸色阴了下去，他死死的攥住拳头。 “师长，我们是否要做出调整？再这样打下去，部队可能要打光了呀。”一名参谋官放下望远镜，有些着急的说道。 “还不到时候。”李黑群低声道。 …… 浙军的司令部内。 前线的战报如流水般涌入作战指挥室内。 而在作战指挥室内中央的沙盘上，几名军官正在按照电报上的汇报内容来模拟出战场上时时发生的动态。 “周司令。”陈以忠蹙眉站在沙盘战场的一侧，皱着眉伸手指着浙江第一师的中路阵地，道：“敌军目前试图从中路破开我们的防守，但以第一师的战斗力来说，除非他们不顾伤亡的强行压上去，否则在三个小时内，他们是没可能从中路突破的。但我军两翼的位置却相对薄弱，如果敌军以机动部队从两翼袭扰，甚至打穿了侧翼的防线，那恐怕……” 陈以忠没有说下去，可指挥室内的军官们都清楚，一旦侧翼被敌军打穿，那敌军两翼部队可以迅速进行横向穿插，并不断的切割这浙军的防线。 如果一旦被敌人这样得逞了，那浙军的溃败便会成为定局了。 周朝先皱眉看着沙盘上的情况，陈以忠提出的问题他也已经发现了，这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兵力不够的原因。 但现在周朝先已经无兵可派了。 “给第七师和第四师发电。”周朝先看向姜来，声音迅速的道：“命令他们立刻解除一些不必要的装备，务必要在两个小时之内赶赴溧阳。” “是。” “司令，我们是否要发电提醒肖师长关于两翼的问题？”陈以忠问道。 “不。”周朝先直接摇了摇头，他道：“战局之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咱们看到的情况是滞后的。肖岸是我手下的老人了，他的能力我很清楚，这些问题他不会看不出来，如今只能相信他们了。” 周朝先清楚的知道，如果微操不得当的话，会酿出什么样的苦果。 所以周朝先选择全盘相信肖岸的判断，他对对方有信心。 姜来发完电报，捧着一份晚餐走了回来，道：“司令，先吃点饭吧。” 周朝先的午饭就没吃，此刻马上就要到了晚上六点。 “此刻哪有心思吃饭。”周朝先挥了挥手，断然拒绝。 姜来也没犟，而是选择将晚饭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而后站在一旁等候周朝先的差遣。 “敌军出动了一直未动的第二混成旅与第五混成旅。两支部队出营之后，迅速向侧翼毕竟。”又是一封电文出来。 周朝先和陈以忠对视了一眼，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们的判断没错，直系部队要从两个侧翼做文章了。 …… 肖岸站在一处掩体之中，他手中的望远镜带他穿越了几百米，看清楚了更远方的情况。 两个旅级体量的部队从侧翼穿插过来了。 这些他当然想到了，但想到并不意味着他能解决的掉。 “我的警卫团呢？派他们去两翼协防。”肖岸对副官下令。 副官一惊，警卫部队就相当于一师之长的贴身铠甲，是在兵败的时候，可以护送着肖岸从乱局之中逃命的护身符。 如果现在把警卫部队派出去打消耗战，一旦战局恶化，肖岸最后一张护身符也将消失。 “师长，咱们还没到……”副官想要劝一句。 肖岸看都没看他，只是冷冷的打断了副官，低声道：“你知道我做过咱们周司令的警卫团团长吧？” 副官一愣，而后道：“知道。” 这几乎是人竟皆知的事情。 肖岸继续道：“有好几次，我都是带着警卫团直接上前线的，周司令的警卫团能做的事，我肖岸的警卫团做不得？我好大的脸。” 副官闻言知道肖岸心意已决，没有继续废话，立刻小跑着去传达军令了。 …… 山林之中，浙军指挥部内。 站在作战指挥室内的周朝先得知了肖岸的警卫团也已经压倒了两翼的前线上时不禁哑然失笑道：“看来我没给老肖当个正面教师呀。” 陈以忠咦道：“司令何出此言？” “派警卫部队。”周朝先指了指沙盘上的情况，笑道：“他跟我学的，那时候我没少派他去前线打，这也算是一种传承？” 第706章 激战 陈以忠微微一愣，而后忍不住笑道：“原来如此，果真是种花得花，种豆得豆呀。” 周朝先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笑而不语，随后陈以忠又继续道：“那周司令算是肖师长的老师了，日后想来以肖师长之能，也能接过您的衣钵，当上一路司令呀。” “他当司令？那我去当什么？”周朝先伸手指着自己问道。 陈以忠微笑道：“司令之能，此刻便好似猛虎卧山丘，日后自然会有一份更大的功绩。” “好呀，老陈你现在也开始拍马屁了是吧？”周朝先笑着打趣道。 两人说说笑笑之间，原本作战指挥室内紧绷的气氛渐渐的放松了一些。 …… 溧阳城西。 正面战场上，浙军已经与直系部队形成了对峙之势。 “传达军令！”一团的驻守区域之内，传令兵一边跑一边大喊道：“传达军令，准备主动压出去进攻！十五分钟后，等到上峰军令！” 军令在士兵与军官之间口口相传。 一排之内，战士们纷纷议论这最新的军令。 “你说咱们现在防守已经算是吃力了，为何要从阵地之中越出去进攻？” “不知道呀，难道是有其他部队配合？” “或许是敌军正面战场上出现破绽了？这不能吧。” 战士们小声的议论着，总之是说什么的都有。 士兵们说着，随后又将目光落到了在场唯一一名上过军官培训班的于同河。 “排长，你给弟兄们说说这是要干什么呀？”一名士兵问道。 “咔——咔嚓！” 于同河拉了下枪栓，检查完枪膛之后，看向周围全都看着自己的士兵们，笑着道：“都检查一下手中的武器。” 一排的战士们心中略有些失望，但还是开始检查手中的兵器，便在这时听到了于同河的解释。 “我们之所以要压出去进攻，是要我们在正面战场上对敌军形成压迫。根据刚才敌军的变阵来看，他们极有可能是在试图从袭击我军的两翼。” “我军将大量兵力都沉于正面战场之上，所以我军在两个边上，就呈现出兵力空虚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我军两翼极有可能无法顶住敌军的攻势，所以就要我们主动出击，去压缩敌人……” 士兵们听着排长的分析，初始还有些似懂非懂，但到了后来，当于同河用石块给他们演示的时候，便是最笨的士兵也能看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当于同河将自己对于战场上的见解讲完之后，一抬头才发现他们一排的阵地周围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不少军官与士兵们。 不知是谁率先鼓起掌来，而后所有人全都一起鼓动手掌。 “于排长，俺这还是第一次清楚的明白知道我们要干什么，目的又是为了什么。之前从来没有人跟我们讲过这些，只是让我们去做这些，做哪些。”有人大喊道。 “是呀，这也叫打个明白仗。”另外一个排的排长也鼓掌说道。 于同河微微一愣，他目光扫过在场其他士兵与军官的眼神，却发现此刻他们的目光都是闪烁带光的。 他猛然间意识到，对于这些绝大多数的士兵甚至于基层的军官来说，他们只知道上级军官让他们干什么，但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都毫不清楚。 于同河随后又意识到，浙军之中最精锐的别动队之所以战斗力是各个军队之中最强的，很有可能是每个士兵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目的是什么。 就像是没有自己思考的行尸走肉，麻木的去执行一项又一项的任务。 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以及不知道目的为何的战争，会极大的影响是否能够取得这场战事的胜利。 正在于同河思考之际，忽然后方传来了阵阵传令之声。 “传令，立刻向前方进军，立刻！” 于同河立刻收起了心思，站起身来，他将步枪拿好，高声对手下的士兵们喊道：“全体都有，马上准备进攻。” 士兵们纷纷站起身来，而后迅速以排位单位集结起来。 三分钟后，冲锋的号角声响起了。 “兄弟们，冲！”于同河举起手中的步枪，当下等一个跃出了简易的战壕。 在他身后，一排的战士们也鱼贯跃出战壕之中，向着远处敌军的阵地冲去。 …… 中央军第十一师的上一波攻势刚刚撤下来。 李黑群正在指挥室内和几名军官商议着接下来该如何牵扯浙军的正面防线，并在同时在两翼的位置上，给浙军以重击。 “李师长，我们只要是在正面战场上拉扯出空间，我认为让两个混成旅全力袭击他们的侧翼，一定是能从两边打出破绽的。”一名参谋军官如此说道。 李黑群还没有说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呼喊之声。 下一秒，有人从临时作战指挥室外推门而入。 “师长，情况有变，敌军从正面攻出来了。”李黑群闻言微微一愣，而后和其他军官对视了一眼，随后李黑群快速从指挥室内走了出去。 他来到位于战场之后的一处视野极好的观察哨前，举起望远镜看向战场上的情况。 在望远镜的视野之中，他看到了大片的浙军如同海潮般涌了上来。 李黑群面色微微一沉，他并没有想过浙军会攻出来，或者说他想过，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真敢这么做。 放下望远镜后，李黑群看向王剧固开口道：“王师长，你部兵马，现在可要派上用场了。” 王剧固闻言也并未藏私，点了点头，而后偏过身体对身后的三名旅长道：“你等听从李师长的一力差遣。” “是。”三人齐声答应了一声。 “一旅长，我需要你立刻组织你们旅中的精锐部队，然后以生力军的身份顶上去。二旅，三旅，你们分别在西侧与东侧的坡地上待命。如果我们能一举将攻出来的浙军给吞掉的话，那就用不到非要从侧面夹击的战术了。我们可以正面击溃他们！” “是师长。” 李黑群再度将望远镜举起，他看向远处那些身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浙军，眼中杀气尽显。 …… 战场上的情况此刻已经表现在了战场上的沙盘之中。 陈以忠被肖岸大胆的用兵吓了一跳，他本想劝说周朝先发电让肖岸收兵，但是马上就有收回了心思。 第707章 诱敌之计 “司令，肖岸这样调兵，摆明了就是要和敌军拼命了。我怕他们坚持不到援军的到来。”陈以忠说道。 周朝先闻言直接对姜来招了招手，而后问道：“知道现在新编七师还有第四师的位置吗？” “五分钟前例行通信，他们到达了——”姜来几步来到了行军地图前，伸手指了一个位置，随后念道：“到达鸡鸣岭。” 周朝先直接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而后测出来大致的距离。 “将鸡鸣岭的地图给我拿来。” 几名军官立刻翻找起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鸡鸣岭的地形图就被覆盖在了行军图上。 从地形图上看，鸡鸣岭的地理条件十分的特殊，由不少低矮的山石构成了一个坡地，其内很难容纳大队人马同行。 故而往来只能绕东边的大路同行。 “老陈你过来，你看一下这个鸡鸣岭是否可以再次埋伏下一支人马？”周朝先将陈以忠拉到了身前问道。 陈以忠低下头仔细的瞧了一会，而后道：“此处，的确是个伏击的好去处，只是敌人是否会再次上当呀？” “这次是阳谋，他们上也要上，不上也要上。”周朝先说完，转身对姜来道：“给肖岸发电报，让他酌情考虑撤兵时机，切记告诉他千万不要给我造成重大伤亡。” 肖岸闻言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 但此刻，浙军的前线之上，浙军与直系的兵马已经战到了一处去。 于同河采用跪姿射击方式，随后他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出趟，远处一名试图架设重机枪的士兵额头之上多了一个血孔，随后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排长小心！” 就在于同河换弹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喊，于同河几乎本能的举枪匍匐在地。 一串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射了出去，其中一发子弹划破了他的头皮。 于同河迅速找到了敌军枪手，他屏住呼吸，随后瞄准扣动扳机。 于同河解决掉了那名敌军之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刻天空因为卷起的灰尘而变的灰蒙蒙的，于同河往前面看去，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并未出现敌人的身影，他轻轻的舒克口气。 “排长，你头上流血了。”医护兵走了过来，他取出纱布和酒精，于同河蹲下身子让对方帮其包扎。 枪声还像个不停，但却变的异常的零散了。 队伍被打散了。 医疗兵在他下巴上系了个蝴蝶结，随后扛起医疗箱往下一个伤病哪里走去。 便在此时，于同河猛地发现在西边大概三十米的地方，一个身穿直系军装的士兵正举起枪瞄准着那名医疗兵。 “小心！”于同河一边大喊了一声，一边也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但那人枪声快了一步，医疗兵后心的位置上爆出一团血花，随后猛地扑倒在地。 而几乎是下一瞬间，那名开枪的直系士兵也被于同河打出的子弹贯穿了胸膛。 于同河快步跑到了那名医护兵身前，但当他靠近对方的时候，就已经从对方缓缓扩散的瞳孔之中看出了死亡。 “慢了一步，怪我。”于同河并没有多悲伤，连续征战，倒在他身边的战友早已经不计其数了。 如果他为每一个人的死都哀悼的话，只怕眼泪会先哭干。 于同河伸手为其合上眼睛，而后从口袋之中摸出一支香烟塞进对方的口中。 这时，忽然有集合哨响起，于同河立刻站起身来向着哨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集合哨只有正连长才有资格吹，此刻哪里一定有连长在集结部队。 于同河翻过了一处土坡，而后便看到了许多和他一样跑过来的浙军战士，其中还有不少熟人。 “老于，你小子还活着呢？”一名相熟的军官笑呵呵的开玩笑。 于同河从口袋中翻出烟盒，弹出一根递给对方，两人公用一根火柴点燃了香烟之后，再度小跑着来到吹哨的军官身前。 那军官脸上黑乎乎的一片，远远地看不清面容，等到离得近了，于同河隐约认出了这名军官是他们连长魏正德。 “魏连。”于同河激动的上前一步。 魏正德看了于同河一眼，随后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之色，但他却并未说什么，只是冲这于同河点了点头。 士兵越聚越多，大约凑足了一个连的兵力还多，当然这其中本连士兵与其他连部的士兵都有。 “我们刚刚接到了上级的命令，目前大部队已经全线向西边撤退了。”魏正德说道。 于同河瞪大了眼睛，大部队这是……跑了？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军官与士兵不在少数，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大声的骂街了。 但很快于同河就意识到，这其中绝不是那么简单，他也是第一师的老兵了，对这支被称为铁军的部队很有感情也很是了解。 当初他们第一师直面全军覆没的危险时，都并没有后退，怎么可能现在就撤退。 果然魏正德继续道：“都安静下，师部并非是逃了，而是按照上级的军令引这敌军往埋伏圈去了。” 于同河心中暗道自己猜的果然不错，随后他便问道：“连长，那我们是不是也要追随大部队而去？” 魏正德却是摇了摇头，他手指了指溧阳的方向道：“上峰指使，现在靠咱们这两条腿向赶上大部队是不赶趟了，所以要在们就地寻找安全地点进行修正。等到第一师重新打到溧阳的时候重新归队。” “哈，肖师长好气魄！” “不错，如此方才不坠了咱们铁军之名。” “呦呦呦，刚才是谁唱衰我们了。” 士兵与军官们顿时哄闹在了一团，战场之上，短暂的出现了一阵笑声。 …… 浙军第二路军司令部内。 陈以忠道：“第一师这下不好过了，撤退的时候没弄好，三分之一的部队被打散了。” 周朝先却不以为意道：“正常，肖岸带兵以来还没吃过大亏，他太顺了。如今让他吃一次亏，也是好的，现在吃亏总好过日后吃大亏要好。” 两人闲谈之间，姜来捧着一封电文走了进来，禀报道：“司令，肖师长禀报，敌军跟上来了。” 周朝先和陈以忠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喜色。 “好，跟上来就好。”周朝先冷笑一声说道。 第708章 东望 尘土飞扬的主路之上，大批的身穿土黄色军装的浙军快步穿梭其中。 士兵们像是一台台机器一样，沉默着扛着武器，跟随着前方飘扬的旗帜发足狂奔。 在中军的位置，一群肩膀之上闪烁着星光的军官们纵马疾驰，被众人围在中间一人，身材高大魁梧，此刻战马虽是上下颠簸，但他却是面无表情。 此人正是浙江军第一师的师长，肖岸。 “吁——” 肖岸勒住了缰绳，他手指了指主路的路边，对左右道：“咱们去边上。” 警卫团的军官们立刻在兵流之中开辟出了一条通道，肖岸纵马来到路边，他操控这缰绳倒转马身，而后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向东方。 但见在东边的天空之下，炮声与枪声隆隆不绝，兵马行进所成的烟尘更是将这片天空都晕染成昏黄之色。 在望远镜的视野之中，肖岸看到了远处那紧紧追在身后的直系兵马。 赤红色的旌旗飘扬着，上面用墨笔书写了各部的番号。 而此刻，浙军虽然是在撤退，但却并没有被追的慌乱失措。相反在直系军队近乎于疯狂的扑下之下，此刻的浙军正在不断的进行轮流调换作战的方案在既保住了军队的完整性的前提下，又保证了浙军的具体战斗力。 “这些江苏佬追的很急呀。”一名参谋军官同样举着望远镜低声说道。 肖岸并未说话，但心中也是缓缓一松，他刚才还担心直系一见他们撤离，会怀疑有诈所以不敢贸然追击，但以目前情况来看，他是多虑了。 肖岸放下望远镜，目光看到了一行由骡子组成的板车车队，板车之上载满了各种军需用品，所以这些骡子虽然各个个头高达，但此刻拉起来还是十分的吃力，后面还需要身强力壮的战士去推。 “不行，带着这些骡子车队想要跑走太难了。你去传达我的命令，让他们立刻舍弃非必要的军需用品，随后轻装简行的出发。”肖岸对一名副官说道。 后者答应了一声，打马逆着人流而走。 肖岸也调转马头，准备重新返回中军的位置去指挥这场“请君入瓮”的大计。 “师长，咱们为啥要跑呀？”便在这时，在旁边一个小跑着的老兵忽然问道。 肖岸扭头看去，随即他放缓了马速。 当时他接到了司令部命令他们当做诱饵的任务之后，因为担心这条事关江苏南方战局的军令可能会泄露出去，所以除了几名旅长与信得过的参谋，所以谁都没说。 在一些中下层的军官们心中，他只以为他们第一师是要打不过了，所以才要跑路了。 可第一师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在问话的这位老兵和其他战士的心中，铁一师，即便是打不过，也必须让自己的尸体阵亡在阵地之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夹着尾巴仓皇而逃。 肖岸看了老兵一眼，但他没有解释，只说道：“放心，这是一场为了胜利而进行的撤退。” 他说完之后，打马而行，赶上了前方中军的指挥部。 …… “轰！” 一发炮弹从75毫米的榴弹炮中射出，随后炮弹在天空之中画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之后便落在了西边正在交替掩护着撤退的浙军阵地之中。 “砰！” 一声沉闷的炮炸声中，整整一个排的士兵直接在榴弹炮的轰炸之下，送他们去见了西天。 “打得偏亮！一发校准弹直接正中目标，张阳这小子的测算技术越来越好了。”一名参谋军官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口气十分兴奋的对身边沉默不语的李黑群说话。 察觉到身旁的军事主官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参谋军官急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虽然不知道李黑群为何不悦，但此刻他也只能尽量保持自己的心情与对方同步。 一直举着望远镜的李黑群自然察觉到了周围人心态的变化，他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 自己手下的这帮军官，自打面对周朝先以来，还从没有在战场上打得这么酣畅淋漓，更是没有体验过追逐浙军的感觉，所以他们很兴奋李黑群很能理解。 但看着望远镜中，浙军那层层交替掩护着向西而行的行军阵型，李黑群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联络上第四十二师了吗？”李黑群放下望远镜问道。 负责电讯联络的军官急忙摇了摇头道：“报告师长，我们在三分钟前刚向四十二师发去了情况询问的电文，目前并未收到回复。” 李黑群没说话，他再度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向远处的战局。 看着浙军退走时那略有些狼狈的身影，从心底来说，李黑群也是十分喜悦的。 但在喜悦的同时，他却不敢放下丝毫的戒心。 或许，见好就收方为上策。 李黑群如此想着，于是立刻对手下的军官下令道：“马上通知各部队，立刻放下对浙军的压迫式追击，就缀在他们的后面先不要冒然靠近与之作战。” “另外，分别给溧阳的陈调元司令与齐大帅发电文，说明我军目前联络不上第四十二师与四十三师，敌军的撤离行动很是蹊跷，我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两个师可能已经出了事了，而浙军在败局还没出现的时候，忽然开始撤军也很奇怪，我怀疑他们是在引诱我们进入某个已经编制好的陷阱之中。” “是，师长。” 手下的军官各自去传达军令了，李黑群举起望远镜继续观望这远处尘土飞扬之下的浙军。 “马虎不得，成败只在今日出分晓了。”李黑群攥紧了手。 一旁的王剧固虽然也统领了一师的兵力，但在此刻，他完全认可了李黑群的全盘布局，也向手下传达了同样的命令。 军令通过通讯兵系统蹭蹭的传递下去，十五分钟之后，直系追击的步伐明显减缓，各部队之间相互配合着一起向前。 眼下虽然无法在追击的过程中继续给浙军带去伤亡，但同样他们的阵型也变得稳定多了。 …… 溧阳城内，讨逆军第二路军的司令部内。 上到陈调元，下到陈星等军官全都围拢在司令部内的作战指挥室内。 当传令兵将李黑群的电报汇报出来后，陈调元只是沉吟了片刻，便道：“立刻转发这封电文给南京，我们无法冒险。” 第709章 不行 传令官去发电文了，作战指挥室内复又安静了下来，陈调元面无表情的看着在场其他军官一眼，而后道：“我们输不起了。” 在座的几位军官立刻心领神会，纷纷起身离席，自去找人脉活动去了。 …… 山里之中，浙军的第二路军临时作战指挥室内。 周朝先接到了最新的情报。 “他们放缓了追击的步伐，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发现端倪了？”陈以忠抬起头问道。 “不一定，其实他们怀疑本也是在情理之中，如果他们多次上当，但每一次还都不吸取教训，那才让我感到疑惑。”周朝先看着沙盘上模拟出来的情况，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如果他们真要转头回去了，那我们的埋伏可就全白费了。” “别慌。”周朝先轻轻的笑了笑，随后重新坐在太师椅上，他自信的说道：“目前这支直系部队是进是出，已经不是他们自己可以说的算的了。我敢打赌，他们现在一定是向上峰发电，说明自己的怀疑，并请求齐燮元让他们撤回溧阳当缩头乌龟。” “那齐燮元要是答应了怎么办？” “如果齐燮元答应了，那只能是天意不让我们这么轻易的诛灭这支部队。当然我也不会坐待天命。”周朝先说完之后，对姜来道：“通知刘飞羽，发动我们在南京之中的高层，让他们全力阻挠此事，一旦事成，我们另有特别的奉献送上。” 姜来答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快步而去。 …… 南京，大帅府内。 副官捧着电文匆匆进入书房之中。 “大帅，收到了第二路军的陈调元与李黑群的电报，他们说浙军有异，怀疑敌军有所埋伏，而且又与第四十二师四十三师联络不上，恐这两支部队已经被浙军击溃了，所以他们想请求撤回溧阳。”副官将电文上的内容禀告道。 齐燮元闻言只觉得脑袋发胀发痛，他忍不住低声和骂道：“这两个笨蛋，第四十二师与四十三师合计两万多人，就这么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是两万头猪站着不动让浙军杀，他们也杀不完。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被击溃，我看他们就是想故弄玄虚，回电让李黑群进军。” 副官将齐燮元的话一一记下，转身便要去通传军令。 便在这时，书房内的一名少将军衔的高级军官开口道：“且慢。齐大帅，这次李黑群可是带领着两个师和两个旅的兵力出了溧阳与浙军作战。而且第四十二师与四十三师的确是联络不上了，如果他们真的已经被击溃了，那这支部队再继续追击下去很是危险呀。我建议咱们还是先让他们按兵不动，而后咱们双方继续联络第四十二师，而后在视情况做出判断。” 少将说完之后，齐燮元的副官站在门口也不知该如何做，只好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齐燮元。 “这话说得也是颇有几分道理，那周朝先用兵甚是奇怪，咱们不得不防呀。”又有其他参谋军官在此刻开口。 齐燮元靠坐在书桌上，随即他将一张地图拿在手中观望，他一开始并未觉得继续追击下去有什么不妥的，但此刻听到两名高级军官都开口提醒了，他又有些觉得只怕是真有问题。 便在此时，肩膀上扛着上校军衔的参谋部后起之秀的战略室主任林恒走到齐燮元的书桌前禀告道：“大帅，我认为李黑群发这封电文，完全是因为其贪生怕死的性格所致。” 林恒见齐燮元抬起头来，继续侃侃而谈的说道：“就像大帅您所说的那样，第四十二师和第四十三师就是站着不动，浙军也没法在短时间内把他们全都杀光，更何况这两支部队手中也不只是拿着烧火棍的。” “李黑群之所以向您如此汇报，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胆子已经被浙军给打软了，他们一看浙军有所行动，恐怕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先开始担忧。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是第四十三师与四十二师伤亡惨重，但只要能和李黑群所部的两个师与两个旅有所呼应，那彻底击败这支浙军并不是问题，所以我认为咱们决不能助长李黑群等人的怯战情绪。” 林恒说完之后，退到了一边。 此刻，那名少将军官马上便要开口驳斥林恒所说的话，但却见齐燮元挥了挥手，那名少将脸色微变，强行将已经在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怯战……这个词用的很好嘛。”齐燮元抬头看向林恒，微微点头，眼中对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战略室主任的上校颇多赞赏之色。 齐燮元也发现了他麾下的第二路军的问题了，他们是真的怯战了。 周朝先只是大兵压境，他们便好似丢了魂一样。 浙军一打过来，一个个更是好似惊弓之鸟一般。 这样的怯战情绪必须被终结，他决不允许第二路军就这样糜烂下去。 想到此处，齐燮元抬起头对副官道：“给溧阳的陈调元还有李黑群回电，让他们不要再继续故弄玄虚了。如果他们还不知悔改，抗令不尊的话，那我只能用军法处置了。” “是。”副官答应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少将忙出班继续道：“大帅，您要多考虑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别说了，我意已决。”齐燮元声音冰冷地说道：“如果一支军队前怕狼后怕虎，那这仗还怎么打？不如让他们去野地里躺着晒太阳，那样还舒服。” 少将闻言无声的叹了口气，随后没有继续整编，退回了位列之中。 …… 电文摆到周朝先面前的速度甚至比放到陈调元面前还快。 而那张三寸见方的纸条上也只写着：“OK”两个英文单词。 “司令，成功了吗？”陈以忠见周朝先刚才看到密信之后露出了笑容，赶忙追问道。 周朝先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下齐燮元是动了真火了，如果这支直系军队不继续追而返回溧阳的话，只怕他们的人头会抢在被我们砍下来之前被齐燮元派出的人给干掉。” 陈以忠闻言微微笑道：“这下可是有意思了。” 周朝先看向面前的沙盘，伸手推倒了象征着直系军队的一个小旗帜后笑着道：“有意思的很呀。” 第710章 硬着头皮上 李黑群和陈调元也先后收到了南京发来的电文，李黑群当得知齐燮元不准他退去的时候，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眼下此刻前面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了。 李黑群将电文交给旁人手下，吩咐道：“恢复正常速度行军，传令给各个哨兵队，让他们全都给我放亮自己的一对眼珠子，即便是一只蚊子从头顶飞过，也必须给我及时的禀报，明白了吗？” “是。” 随后副官又从旁边牵来了战马，而后扶着李黑群上马。 当李黑群双手握住缰绳的时候，忽然又响起了一件事，他又想到了陈秉忠的结局。 “王剧固此人胆子甚小，只怕一出事又一个人夺路而逃，却要我为他背黑锅。”李黑群想到此处，立刻对副官道：“马上请王剧固来此处。” 副官答应了一声，调转马头自去寻王剧固了。 而李黑群则策马扬鞭往前方急奔了几百米后，忽见前方斜刺里有骑着战马的传令兵疾驰而来。 “师长，前方有发现。”传令兵大声道。 “哦？”李黑群的脸上显出又惊又喜之色，他赶忙问道：“什么事？” “前方出现了许多浙军丢弃的辎重，里面不仅有武器还有许多粮食。” “将辎重丢下了？是什么样的？是一份一份的还是？” “都是成捆成捆的丢下来。像是直接从骡车上推下来了，刚才已经有好几伙人为了抢夺这些辎重而发生争执的事了。” 李黑群听完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如果是自己在被人追击的时候，也一定会选择丢弃这些不便于运输的重型武器。 难道浙军这次是真的要败在我的手中了吗？ 李黑群的心中终于生出几分喜色，但很快他又强行将这种喜色给压制了下去，他很清楚，行军打仗便好似过独木桥，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直接坠入无尽深渊之中。 “传令给各部，还是要小心追击，有时候尽可以放弃战机，也要先稳住我方的阵脚。”李黑群对传令兵说道。 后者答应了一声，而后快马加鞭的疾驰而去。 便在李黑群要打马向前走的时候，身后复又响起了阵阵马蹄声，他勒住缰绳往后看，却是王剧固乘着一匹马快步而来。 王剧固骑马技术并不算精通，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粗糙。 此刻他因为马背上的颠簸，脸已经变得通红通红的了，此刻更是感觉到不断与马鞍摩擦的大腿内侧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但他抬头看到李黑群在和自己打招呼，强行压下身上传来的不适之感，勉强挤出个笑容道：“李师长您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去做的吗？” 李黑群微微点头，颇为认真的说道：“不错，我当真是是有一事要寻你，你快过来。” 王剧固纵马过去，靠近了李黑群，他再度挤出个笑容道：“李师长何事？但可对我说。” “王师长，从现在开始，咱们两个人要寸步不离，直到这场战事的结束。”李黑群伸手拍了拍王剧固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啊？这是……”王剧固话说到一边，但看着李黑群的笑容，心中一下子就明了了。他只得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李黑群对自己手下几名警卫兵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隐隐将王剧固给包围起来，而后李黑群方才纵马疾驰的赶上前去。 远处浙军的身影因为直系兵马的重新加速追赶再度出现在眼前，在越过一处平缓的平原之中，一处地形十分奇怪之所在出现在了李黑群的望远镜与地图之中。 “此地名叫鸡鸣岭，岭内山地复杂极了。”一名本地的军官指着远处那些奇形怪状的地貌特征介绍道：“幸亏这些浙军不是直接逃入这鸡鸣岭中，否则他们进去了咱们还真不好追了。” 李黑群凝视着远处的鸡鸣岭，随后问道：“这些怪石之中是否可能有人埋伏？” “这……应当是有这种可能的。” 李黑群眉头紧锁，而后下令道：“传令各军，立刻原地修整，此外多派哨兵进入鸡鸣岭中探查情况。” “是。”副官答应一声，出门传令去了。 可当军令传开之后，一旅长与几名参谋这都是急匆匆的冲进来。 “师长，这伙浙军的速度可不慢，咱们好不容易追上他们，现在如果在这里修正，只怕等到哨兵探查完鸡鸣岭之内，那些浙军就要跑到埋伏第四十二师与第四十三师的那两路大军哪里和他们汇合了，到时候咱们想要击败他们可就难了。”一旅长劝说着要求进军。 李黑群连连摆手，此刻他真的是被周朝先给弄怕了，他现在宁可是要耽误一些可战之机，但也不想暴露出自身的破绽给周朝先。 但参谋等也一起劝道：“师长，战机不可失呀，一旦失去再也不会回来了。鸡鸣岭内地貌复杂，如果没有本地人的带领，很可能进去之后都出不来了，如果敌军真敢进去埋伏，只怕他们自己也出不来呀。” “是呀，师长。我们知道谨慎是没错的，但不能因小失大了。” “不错，我们眼下好不容易有击溃浙军的可能性了，难道师长您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份战功从你面前溜走吗？” 此刻隐隐被控制起来的王剧固也咽了口唾沫之后激动地说道：“是呀李师长，如果你担心有异样，那我老王可以为您当先锋官。” 李黑群将目光看向王剧固，脸上忽然划过了一丝冷笑。 “表面是想给我当先锋官，实则是想重新掌权，哼门都没有。”李黑群如此想着复又低头去看鸡鸣岭内的地图。 耳边其他军官还在不断劝说李黑群下令进攻，因为他们都认为这是一次可以挫败浙军不败神话的好机会。 而一旦能破了浙军不败的这座金身，那他们直系兵马的士气也会快速的回升，到时候说不定能将周朝先给好好的收拾一下。 每个军官的梦想都是立大功，封狼居胥，以及成为天下闻名的名将。这很是正常，毕竟人如果没有梦想，那又和咸鱼有什么分别呢？ 而他们也都将这支看起来有些穷途末路的浙军当成了他们的踏脚石。 第711章 进军 李黑群看着部下们一个个皆是立功心切，更是个个恨不得拿着枪冲到前线去与浙军厮杀，他的心中真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从前部卒们往往一看见浙军与周朝先的旗帜，往往还没打，心中便已经生出了败意。 现在他们终于不在害怕浙军，反而有与对方一决生死的勇气，这点他很是开心。 但忧的却是这种气血上涌往往会让人的判断出现差池，即是无法做出最客观与理智的判断。 而周朝先便是惯会使用阴谋诡计的人，很可能一点点判断上的失误，就有可能走入他们的埋伏之中。 “师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我们能在这一战中重创浙军，那南京方面一定会看到师长您的才能，其实以我来看，这个第二路军总司令的位置早该换一个人来做了。”一名军官壮着胆子开口道。 李黑群闻言上眼皮轻微的抬起，一抹寒光若有若无的闪了一下，但下一秒李黑群就装作愤怒的样子斥责道：“住口，你胡说什么浑话，再敢胡说八道，先自领一百军棍。” 那名壮着胆子开口的军官忙双手合十连连讨饶，倒是旁边的王剧固终于来了精神，他一双贼眼不住的看看李黑群又看看先前那名说话的军官，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师长，为文兄的话是话糙理不糙，战机稍纵即逝，我们不当再次犹豫呀。”一旅长也道。 李黑群看着部下们纷纷进言，他摆了摆手举起望远镜向鸡鸣岭的方向看去，在那些怪石林立的山地之中一片宁静，除却因为探马在其中飞驰时惊起的众多飞鸟之外，安静异常。 他又想到了本地人所说的，不清楚此处地形的人，进去之后很很容易就迷路了，于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李黑群召来副官，命令道：“现在分别给南京与溧阳发报，向他们阐明我军目前的情况，并请求上峰给予指使。” 副官答应了一声，而后飞速而去。 大概五分钟后，溧阳方面回电，电文很是简单：“一切听从南京指令。” 拿到这封电文的时候，李黑群忍不住低骂了一声：“老油条。” 而后南京方面的回电也到了，电文内容也很简单只一句话：“酌情追击。” 李黑群脸色更是难看了，什么叫酌情追击？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可以追，什么样的情况不能追，电文里是一点都没说。 李黑群将电文丢给副官，而后下令道：“全军原地修正15分钟，等待探马的消息，如果探马没从鸡鸣岭中发现浙军的踪迹，那咱们就进军追击。” “是，师长。” 众军官答应了一声，而后纷纷在辅官的帮助下从战马上下来，转而坐在地上喝水吃饭休息起来。 王剧固也下了马，他刚一落地，就觉得双腿酸软，几乎不是他的腿一样，落地的瞬间更是脚步微微一趔趄，险些没有直接栽倒在地。 “哎呦呦，真是苦死我这两条腿了，平日里何曾受过这般的折磨。”王剧固伸手捶着腿，抱怨之声连连。 他的抱怨声顿时吸引到了在场不少军官的注意，但此刻在场的人均是李黑群的旧部，众人对王剧固虽然颇多客气，但此刻眼底之中的轻蔑却是藏不住的。 黑瘦的李黑群将自己的馒头和几块火腿与肉干丢给王剧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师长，现在还要麻烦你继续与我们同行，如果此番立下些许功劳，当中自然有一份是王师长你的。” 王剧固闻言方才从苦瓜脸转变成了笑脸，他微微点头，而后解释道：“却不是这事，却不是这事……” 他大口咀嚼馒头与肉干，却不再继续喋喋不休的说话了。 十五分钟的时间转瞬而逝，当战马声传来的时候，李黑群放下了盛满凉茶的水壶，看向奔过来的探马军官们。 其中军衔为上尉者越众而出来到李黑群的面前对着在场的高级军官一起敬了个军礼之后方才说道：“师长，我们刚才在鸡鸣岭的外围搜索了一圈，并未发现有浙军的踪迹。” “都回来了？”李黑群问道。 “并未。其中有几个人失去联络了，我等差人去寻他们，也没寻到，许是迷了路了。” 能成为探马的士兵，无不是马术娴熟的同时，对地形与空间的感知十分明锐，换句话说就是认路能力和搜索能力很强。 如果这样的探马都能在鸡鸣岭中迷了路，那只怕浙军就是进去了，也很难找出出来的路。 一旅长忙道：“师长，咱们是不是可以追击浙军了？” 但李黑群仍然是不放心，他思忖了片刻制后再度问道：“在鸡鸣岭中，你们是否有听到枪声与争斗的声音。” 探马军官再度摇了摇头。 李黑群随后扫向在场的其他军官，但见他人的目光之中均都闪烁着浓郁的战意，现在不能在阻拦他们了。 “传令各部对，五分钟内结束修正，立刻沿着公路向西，追击这些浙江兵。” 随着李黑群的命令下达，直系的战士们纷纷欢欣雀跃起来。 这就像是一个后世的人在打BOSS的时候，只靠自己的操作已经很难大赢了，但在此刻忽然有一个可以逆转的机会，你是否会选择“是”呢？ 李黑群按下的便是“是”。 中央陆军第十一师和江苏第一师迅速从修正状态之中调整过来，浩浩荡荡队伍迅速再次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冲向了齐卫国的浙江第一师的尾部。 …… 鸡鸣岭中，一具身穿直系军装的哨兵打扮的人的尸体正在备一铁锨一铁锨的土盖在身上。 刚才李黑群派出来的探马，便有不少人都被埋伏在鸡鸣岭之内的浙军给干掉了。 “师长，咱们动手吧？他们现在已经整体离开了鸡鸣岭了，现在我们杀出去，可以配合肖师长完成一起漂亮的诱敌深入的围剿战术。” “再等等，等他们的辎重部队过去咱们在动手，倒计时十五分钟。”齐卫国看了眼腕表答道。 虽说是修整，但是整个浙江第一师已经陷入了全体亢奋的状态之中了。 战士们纷纷查看着自己的武器，并将一发又一发金黄色的子弹压入弹匣之中。 第712章 插翅也难逃 不少身手好，反应快，人也聪明的探子被齐卫国撒了出去，于是在十五分钟后，就在齐卫国要下令出击的时候，忽然远处冲来了电报室的军官，那人大喊道：“住手！” 齐卫国微微一愣，但还是立刻停下了布置任务的事，转而等到了那名电报室的军官将电文呈过来后，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为肖岸的胆子而感到惊讶。 “先停手，其他部队继续修正，旅一级军官找我开会。”齐卫国大声道。 于是刚刚站起身来准备好武器的浙军战士们复又一脸懵的坐回到地上。 齐卫国到了僻静之地，将电文传送给身边的军官门看，并问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几名旅长看完之后神色都是微微一变，而后有人道：“师长，这个计划可谓是大胆之际，风险与收益并存，我认为……值得一试。” 又有一名军官点头表示支持。 最后剩下三旅长没有表态，齐卫国问道：“你什么意见？” 三旅长道：“师长，我认为咱们应该先向司令部发报，询问司令部的意见。” 齐卫国微微一愣，而后反问道：“我没有这么做吗？” 几个旅长也是一脸懵逼，随后有人道：“好像是……并没有。” “该死，我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掉。”齐卫国伸手拍了拍脑门，随后大声的对副官喊道：“马上给司令部发报，询问司令部的意见。” …… 浙江军第二路军的作战指挥室内，周朝先飞快的将肖岸的战略构看完，随后递给身边的陈以忠。 “肖岸他想将李黑群他们引入斜阳谷内进行围剿？”陈以忠看完之后立刻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后他道：“司令，我认为指得是，如果我们在鸡鸣岭的附近与李黑群所部开战，那他们还是有机会突围而出的。” “但如果是在斜阳岭中，那就又有所不同了，只要前后夹击的队伍保持紧密的战线，那么是真的有极大的概率彻底将这支出城的部队给剿灭。如果一旦成功，那么半个兵都没法逃回溧阳，而失去了这么大一支部队，我们攻克溧阳城的难度便大大减弱了。” 周朝先伸手挠了挠额头，而后道：“好，传令给肖岸，计划批准。” 这时姜来又捧着齐卫国与臧致平发来的询问电报，周朝先则让他们听从肖岸的计划。 …… 鸡鸣岭内，只三分钟的时间，齐卫国与臧致平便分别接到了周朝先的电文。 齐卫国将电文收好，而后高声命令道：“传令各个部队，原地修整三十分钟，随后侦察兵与探马先出动，主力部队在与探马与侦察兵隔开十五里的距离远远地缀这，务必不能让前方的敌军发现我们已经到了他们的后方。” “是。” …… 肖岸纵马疾驰在土路之上，但他也不时的回头张望情况，当他又看到本已经停止追击的直系部队再次跟上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显出一抹冷笑。 “终于还是跟上来了。”肖岸抓住缰绳，他知道这是一次将敌军出城的这支部队彻底埋葬的好机会，他不允许出任何的意外。 “传令各支部队，加快速度。”肖岸大喊了一声，随后纵马疾驰向前方。 他这么做的目的便是要麻痹后方的追兵，通过加速逃跑的方式，让对方认为他们是怕了对方，从而让他们更加“放松”的追上来。 也许这么做会被对方军中的军事家一眼识破，但这并不重要，只要能麻痹那些基层的士兵也是好的。 毕竟那些精通战法的军事家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但到了战场上，扛着枪往前冲的还是这些基层的士兵。 浙军在肖岸的命令下，行军的速度骤然间加快，与此同时一批批非必要的物资也被抛在了地面上。 …… 一名直系士兵捡起了一个用来装东西的背包，他拿在手中瞧了瞧，虽然物件很旧，但却还算合用，于是眉开眼笑的将其背起，随后大笑道：“弟兄们，我就说这些浙军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吧？你看他们现在还不是被咱们追的丢盔卸甲了？” 他的话顿时引得周围的一众士兵们纷纷大笑这应和这。 便在此时，后方的团长问询冲了过来，团长骑着马狠狠地扬起手中的马鞭而后“啪”的一声抽在了那名拿着包的士兵背上，同时开口大骂道：“混账东西，你再敢扰乱军心，小心老子直接拉你毙了。” 挨了一鞭子的士兵立刻收敛笑容，强忍着背部的剧痛，快步跟上了队伍。 团长恶狠狠地瞪了那名士兵一眼，随后眼中便闪出了忧虑之色。 手下的士兵们似乎是有些狂妄的过了头，他能理解好不容易击败一次浙军他们都很兴奋，但如果一旦兴奋过了头，只怕等会碰到难啃的硬骨头的时候，会把牙齿都给崩了呀。 想到此处，团长急忙调转马头纵马去向上级军官报告此事了。 …… 而此刻远在百里之外的浙军指挥室内，周朝先正和几名军官讨论着拿下溧阳之后，他们下一步的战略构想。 “司令，我们拿下溧阳之后，我建议咱们所有部队现在溧阳修整一段时间，随后准备筑起高墙应对齐燮元的进攻。溧阳地处兵家必争之地，齐燮元绝不会想看到咱们舒舒服服的将之占据。” 陈以忠说完又伸手在地图上指了指道：“如果我们能守住溧阳，将齐燮元派出的进攻部队给顶回去的话，那么我们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中一条是向东北方向进攻，争夺常州、江阴、张家港与无锡一带。” “另外一条路则是直插齐燮元的核心地带，随后向南京方向进攻。从全局上考虑，我个人认为向南京方向进攻，更能搅乱江苏的局势，迫使齐燮元不得不抽调其他兵力返回南京等地进行防守。而这样，很有可能一举改变目前浙江衰弱的整体局面。” 周朝先目光灼灼的扫视着地图，片刻后道：“第二条路只是理论上有可操作性，但是实际上嘛……咱们手中的兵力也不多，真要去齐燮元的核心地带和他们拼命，只怕是拼不过他们……”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下一秒，几名持枪的军人就冲了进来。 第713章 逃兵 姜来从侧面跑过来，一边掏枪一边挡在了周朝先的身边。 陈以忠微微一愣，随即也猛地拔出了腰间的配枪。 而此刻，周朝先则已经闪到了办公桌后，并顺手拔出了隐藏在办公桌内侧的一把手枪。 他动作迅速的查看了枪膛与弹夹之后“咔”的一声推开了保险。 “司令，外面有情况。”冲进来的那几名军人并未将枪口对准神情戒备的姜来等人，而是迅速搬起几个桌子挡在了门前，同时高声道。 作战指挥室外，枪声还在响个不停，听声音司令部的十几挺重机枪全都开动了。 姜来冷着脸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十几分钟之前，从山沟沟里走过来一群打山货的猎人，哨兵们过去查了下，见没什么问题就给放走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四分钟之前就来了一伙军人直接打了个过来，火力还十分凶猛，人手也不少。” 周朝先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脸色略有些阴冷，他问道：“是敌人的斩首部队吗？” 冲进来的士兵忙答道：“看样子不像，他们之中有很多人穿着直系的军装，但也有不少人穿着百姓的服饰。” 周朝先蹙起眉头，半晌后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碰到了一直直系的逃兵。 这些逃兵从原部队之中逃出来后，仗着手中有枪有炮，便寻了山头当起了山大王。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却被他们发现了行踪，对方只怕是生了歹念。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作战指挥室外响起，声音之近，震耳欲聋。 姜来推开挡住门口的桌子往外瞧了一眼，作战指挥室外，警卫部队已经构筑起了几条防线在和敌军交火，警卫部队只有一个团的兵力，装备虽然精良，但人数却有限。 “司令，我们必须先从这里撤出去。”姜来来到周朝先面前说道。 “好。”周朝先点了点头 姜来从一名士兵手上拿过一把MP18型的冲锋枪，而后率先出门，在他之后又有几名警卫部队的士兵走出，随后周朝先在几人的簇拥下离开。 周朝先来到一处掩体前，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向外观察，却发现外面密密麻麻有将近一个旅的人数的敌人。 这伙敌军虽然身上穿着不同的衣服，但看他们的作战方式，到似乎与军队并无什么差别。 “司令，刚查过了，他们有一支人马从后面摸过来了，咱们……咱们现在被围住了。”姜来低声道。 周朝先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他再次举起手中的望远镜查看外面的情况，随后他下令道：“传令让机枪手立刻抢占制高点，用火力压制住对方的进攻势头。” “是。” “老陈，现在我们有那支部队可以调？”周朝先看向陈以忠。 “司令，未参战的只有边防部队了，现在调齐卫国与臧致平回来，说不定他们的速度反而更快。” 浙江边防军驻扎在宜兴方向，想要他们赶过来，只怕等他们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周朝先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道：“那给臧致平发电，调他们一个旅的兵力过来回防。” 陈以忠忙道：“司令，一个旅的兵力只怕不够吧？眼下外面这支军队说不定已经和溧阳城内的守军联系上了。” 周朝先眯起眼睛，心中闪过了许多的念头。 便在这时一发炮弹“嗖”的一声从空中划过，随后直接射入到作战指挥室内，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作战指挥室炸塌了半个房顶。 周朝先看着坍塌下来的屋顶，心中终于决定了下来。 “现在只能赌一赌了，如果将臧致平或者是齐卫国任何一个师调过来，那只怕他们合围绞杀李黑群所部的计划就泡汤了。依旧传我的命令，调臧致平手下的一个旅的兵力来回援。” 陈以忠忙道：“司令，您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周朝先却直接道：“老陈，当兵打仗从来就是冒险的事，何况现在还没到最艰难的地步，况且我们还有一支部队可以调动呀。” 陈以忠微微一愣，不解的问道：“还有？还有部队？” …… 宜兴，位于城外的骑兵训练营中，因为常喜欢穿红衣纵马疾驰而得名“一丈红”的马钰雯正在为爱马擦拭鬓毛。 便在这时，忽然听到广播之内，警铃之声大作。 马钰雯神情猛地一震，而后抛下手中的工具冲出了马圈。 却见此刻的骑兵训练营中已经是一片大乱，不少骑兵匆匆的开始集结起来。 马钰雯作为骑兵队的军事主官明白这是出了大事了。 她打了个呼哨，马圈之中的战马便从马圈之中冲去，她伸手拽了一把缰绳而后飞身而起，跨在战马之上向军营门口冲去。 “团长来了，团长来了。”看到马钰雯纵马疾驰过来，骑兵营的战士们纷纷高声呼喊道。 一名身穿土黄色军装，肩上扛着上校军衔的军官一脸焦急的向马钰雯走了过来。 马钰雯看清那人的脸后，眼睛微微眯起，她认得对方，对方是浙江边防部队的军事主官陈平，也就是目前宜兴最高军事主官。 马钰雯纵马到陈平身边，也不下马，问道：“陈上校怎么了？” 陈平急道：“马团长，出事了。周司令被敌军给围住了。” 马钰雯闻言只觉得好似有雷霆在耳边炸响一般，她微微一怔，而后道：“什么？” “周司令在后方建立的指挥所被敌军给围住了，现在正在调集部队过去解围。我们边防部队你知道的，速度……”陈平的话还没说完，却见马钰雯急声问道：“在什么地方？” 陈平赶紧将周朝先所在的坐标说了出来。 马钰雯立刻打马便走，她的一袭红衣因为纵马疾驰而展开来，仿佛是一道红色的旋风。 “吁——”马钰雯吹了个口哨，而后高声道：“全体注意，骑兵团所有部队，我给你们十五分钟整装的时间，十五分钟之后在营门口集合。” 这些前身是土匪的骑兵在多日的训练之下，终于有了些正规部队的身影了。 此刻他们接到军事主官的命令，立刻行动开来，马钰雯勒住缰绳看向北方，脑海之中似乎有出现了周朝先的身影。 她的手无声的攥紧了缰绳。 “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呀。” 第714章 激战 “轰！” 一发迫击炮射到周朝先所在的掩体的东边，溅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周朝先被姜来等人护在身下，待到爆炸之后，周朝先将几人推开，他摘下军帽平静的道：“好好地一身军装，如今都埋汰了。” 旁边几个心大的警卫兵笑了起来，其中还有人走过来为周朝先掸走灰尘。 一旁握着枪的陈以忠苦着脸道：“我的司令呀，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周朝先举起望远镜向外看了一眼，而后笑着道：“有什么不行的，慌什么？咱们自己先慌了这仗可就没法打了。” 在周朝先的望远镜视野之中，几处架在高处的重机枪正在不断地向敌军开火，同时那些手持MP18的冲锋枪也在配合着重机枪的火力不断给予敌军打击。 如此火力之下，压得敌军根本无法靠近。 周朝先将望远镜抛给陈以忠低头看了一眼表，而后笑道：“放轻松点，咱们都板着脸，小心让其他士兵看到了反而会紧张。” 陈以忠等人闻言赶紧开始控制起自己的表情来，可他们越是可以控制，脸上的表情便是越发的僵硬。 他们的样子落在周朝先的眼中，让周朝先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此刻周朝先是真的不担心吗？ 不，相反他担心极了。 敌军人数有将近一个旅的兵力，而他们则只有一个团。 目前借助这地利优势尚可以和敌军打消耗战，但如果敌军直接一股脑的硬冲过来，胜败如何还并不知晓。 而且最关键的胜负手是在自己的两路援军是否会比溧阳的援军来的更快一点。 诚然此处距离溧阳很近，但在周朝先看来，这伙误打误撞打过来的部队绝不会是溧阳城内，陈调元的部队。 故而，即便是这些人向陈调元汇报情况，陈调元一时半会也不会相信。 “哒哒哒——” 远处轰鸣的重机枪的咆哮声打断了周朝先的思绪，他伸手拿过姜来手中的毛瑟步枪，检查了枪膛与弹夹之后，忽然站起身来。 “砰！” 毛瑟步枪标志性的枪声响起，远处一名肩抗上尉军衔的军官胸口中弹，仰面栽倒在地。 一枪命中之后，周朝先迅速蹲下身子。 而他刚才的动作则是着实惊到了陈以忠与姜来等人。 “司令，你怎么敢的，贵人不立危墙呀。”陈以忠低声道。 周朝先却是笑笑转头对姜来道：“还记得咱们在奉天面对那次刺杀的时候吗？” 姜来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笑着对在场的其他军官解释道：“那次的情况比这次危险多了。” …… 坠在李黑群所部后方的第四师师长齐卫国正骑马行进在向西的路上，他跨坐在战马之上正手捧着地图估算着远处李黑群的部队行到了何处，以及面临什么样的情况。 便在这时，背后忽然有急促的马蹄之声响起。 “师长，司令部急电！司令部急电！” 传令兵还未道齐卫国身前，便高声喊了起来。 齐卫国从战马上转过身，眉头微微蹙起，他还是第一次见手下的传令兵如此惊慌。 此刻传令兵已经冲到了齐卫国身边，传令兵立刻将电文递给了他。 齐卫国展开电文，当他看完之后神色也是大变。 旁边的副师长察觉出来不对劲，立刻问道：“师座，怎么了？” “司令……司令部被围了。” “什么？！”在场的几名军官皆是神色大变。 副师长忙道：“师座，我们赶快回援呀。” 齐卫国神情复杂的将电文交给众人穿越，并道：“司令严令我们只许派出一个旅的部队赶回去援助。” “这如何使得？司令部与司令的安危岂不比这一支直系兵马更重要！”一名军官大声道。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在场不少军官的反响。 齐卫国思忖了片刻，而后道：“你等说的有理，放走了李黑群咱们还有下次围杀他的机会，穿我命令后军转为前军，立刻向司令部回援。” “是！”众军官答应一声，立刻便要去传达军令。 但在此刻，又有一匹战马疾驰过来，战马之上一名传令兵大喊道：“司令部最新军令！” 齐卫国不待他过来，而是纵马迎了上去，在两匹马快要相撞的时候，齐卫国在猛地勒住了缰绳。 他伸手接过电文，上面只有一行字：“执行军令，只派一个旅来便可。违抗军令这，斩。” 这时先前的军官们也都跟了过来。 齐卫国将电报交给众人，大家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师座，咱们……” 齐卫国挥了挥手道：“一切按照周司令的军令形式，第一旅还有副师长，你们现在以最快的速度立刻向我军司令部的位置赶去，不得有误。” 一旅长与副师长闻言一起敬礼领命，而后策马狂奔而出，自去调遣部队，传达军令而去。 齐卫国再度看了一眼那张电文纸，上面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是一股力量却是透过了直面传达到了齐卫国的身边。 “传我军令。”齐卫国收起电文纸，对周围的军官道：“立刻忘记这件事，给士兵们传令。这次围歼战，如果是咱们第四师出了什么纰漏，司令饶的了你们，我姓齐的却饶不了你们。” 在场的其他军官闻言纷纷大声领命。 周司令为了让这次战机不会泯灭，甚至以自己的安危去赴险，如果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还没能把握住这场战役的胜利，那他们真可谓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齐卫国握紧缰绳，纵马疾驰赶上了前方的部队，他再度展开地图预测这李黑群所部的动向。 在外人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此刻只有齐卫国自己知道，自己的指尖现在都在微微颤抖着。 “司令，千万不能出事呀……” …… 孟秀平举着望远镜看着上方的战事，蹙着眉啧啧称奇：“这到底是那家部队，火力怎生的如此凶猛，难道是保护长官私人财产的部队？” 他祖籍是江苏南京人，祖父辈在清朝是三代的进士，但到了他这一代在时代的变革之下，被父亲安排去了日本念了军校。 毕业回国之后又投入到了齐燮元的帐下，因为履历军功，最终担任了中校旅长。 但三年前的惊变之中，他的部队被齐燮元所怀疑，惊怒交加之下，又为了自爆，他直接带着部队钻进山林之中当了土匪。 第715章 信任 孟秀平是正儿八经的军校科班出身，手下的士兵更是正经的军人，这一落草为寇，简直是对江苏境内的土匪界形成了降维打击。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却越发的郁郁寡欢，毕竟他可是日本军校出身，要说没有一点大志，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年来他屡屡想要重返江苏军界之中，但所谓落草容易，洗白难，他用当土匪抢来的钱上下打点，但却并没有什么用。 也就在这段时间，他知道了浙军与江苏军开了战，于是便拉起他的班底来这边寻找机会，却没想到今天居然正被他在山林之中撞到了一支浙军的部队。 但对方并未打番号，一时间孟秀平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浙军之中的那支部队。 “这火力，真是邪门，是一整个德械团吗？”孟秀平看着被重机枪扫的头也抬不起来的士兵，低声念叨这。 这时后方一个拿着刀的军官走了出来，他来到孟秀平身边道：“老孟，这会逮着大鱼了。” 孟秀平转过头去看了对方一眼，又注意到他沾血的匕首，而后笑道：“招了？” 来人正是山寨的二当家水景元，他点了点头道：“一刀下去什么都召了，你知道这里面是谁？” 孟秀平骂道：“快别跟我卖关子了，里面到底是谁？” “是浙军第二路军的司令，周朝先。” 孟秀平闻言手中的望远镜没拿稳“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看向水景元道：“当真？” 水景元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孟秀平立刻兴奋起来，他搓了搓手道：“那太好了，现在咱们如果拿下他们，一定就能重返军中了。” 水景元却不像他那么乐观，水景元捡起望远镜看向上方的战事，他道：“局面不乐观呀，敌军火力很猛，而且单兵素质很高，以我们现在的人员与火力配备，想要拿下他们很难。” 孟秀平闻言略微思忖了片刻，而后道：“那……那咱们去叫援军。” 水景元放下望远镜奇道：“老孟，你没疯吧？咱们哪里有援军呀。” “溧阳。”孟秀平斩钉截铁的说道：“溧阳城内的陈调元绝对比我还想干掉周朝先，我马上给你写一封手书，你前往溧阳交给陈调元。他们一定会派兵过来围剿周朝先的。” 水景元一想当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了点头道：“好。” 一行人立刻返回帐篷，孟秀平飞快的写了一封手书之后交给水景元，并将自己的战马牵过来将交给水景元。 同时军中几个善于骑乘的士兵也牵着马赶了过来。 “老水，咱们这一举能不能成，就全看你的了。”孟秀平说道。 水景元也知道此事的轻重，他将手书收好，而后翻身上了战马。 “老孟，我去去就回，你千万要拦住他们，小心被他们的反冲锋给打出缺口。”水景元叮嘱道。 孟秀平点了点头，而后道：“尽管放心，我任他火力又多强，也绝没有从这山地之中逃出去的可能。” 水景元冲孟秀平点了点头，而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山坡上的战事，而后猛地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急速向着溧阳的方向冲去。 …… 而此刻，在溧阳城以西，一支由骑兵组成的骑兵队伍迅速向着西南方向而来。 骑兵们尽量将身体压在马背之上，从而减小风阻，让战马可以奔跑的更快。 “啪！” 马鞭挥在马屁股上，马钰雯胯下的战马猛地加速向前方冲去。 她虽然有些心疼战马，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 她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骑兵们喊道：“加快步伐。” “是。” 后方的骑兵们答应了一声，而后纵马疾驰。 …… 溧阳城内，陈调元正守在电报室内等待着李黑群的战况汇报。 这时忽然门外有人闯了进来。 “司令，城外来了一伙人……” 陈调元眉头微微一簇，他问道：“是浙军来攻城了？” 传令兵忙道：“不是，是几个骑兵，他们说是原第十六混成旅的士兵，有要事要求见您。” 陈调元微微一愣，随即猛然间反应过来，这个第十六旅岂不是前些年叛逃当了土匪的孟秀平吗？ 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为何会出现在溧阳城下，当真是奇怪。 不过陈调元也知道孟秀平这些年来一直在找机会想要重返江苏军内部，有几次使钱还使到了他的身上。 陈调元问道：“可知道他们是何事吗？” 传令兵微微摇头道：“不知，他们说只有见了司令您才肯说。” 陈调元略微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要去见一见他们。 “有李师长的消息，随时通报我。”陈调元对电报室的军官吩咐了一声，而后领这人马分数向着城楼上奔去。 一行人上了城楼之后，一名军官迎上来指着下方的人道：“司令，便是这些人。” 陈调元低头一看，果真是几名骑兵，这么一数，横竖连十个都不到。 “我是陈调元，你等找我何事？”陈调元在女墙之后大喊了一声。 水景元抬起头瞧了一眼，但距离有些远却是看不真切，但他也不觉得溧阳城内有谁敢冒充陈调元，于是大声道：“陈司令，我是原第十六旅的参谋军官水景元，这次来找您是告诉您，我们在山里把周朝先给围起来了。” 城墙上，当陈调元听到这话的时候，神情猛的一阵。继而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把周朝先给围起来了？这怎么可能！ 水景元看陈调元没理会他，于是大声道：“司令，我所说的是千真万确。周朝先的司令部就在西北方向的一处山林之中，他们隐蔽的很好，我们是误打误撞才碰上的。但是我们兵力有限，拿不下他们的防御部队，请您开城出兵，将那周朝先捉了回来吧。” 陈调元闻言眉头紧紧的皱起，随后他问守城的官兵道：“周围可有异像？” 军官答道：“没有，我们用高倍望远镜细细的查了一遍，的确就这几名骑兵。” 陈调元低头看向城墙外的水景元等人，心中略有些疑惑，难道周朝先真被这伙当了土匪的兵给堵住了？ 第716章 决断 陈调元看向身边的严轩问道：“你怎么看？” 严轩眉头簇起，他盯着城下的几名骑兵，心中一时间也闪过了千百个念头，但最终他还是决心稳字当先，于是道：“司令，不妥吧？这是否是浙军给咱们下的一个套呀？” 陈调元心中本就有所怀疑，此刻闻言无疑是加深了他的思虑。 他看着城外的骑兵，脑海之中又忍不住出现了自己此前几次被周朝先的诡计给戏耍的场景，可他又想到，万一对方所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他们是真将浙军的最高统帅周朝先给围住了呢？ 那自己如果不出兵，岂不是错失了一次上好的复仇机会？ 正在陈调元举棋不定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名军官道：“司令，我有办法。” 陈调元偏过头去看，却是参谋处的一名少校军官，他隐约记得对方是姓张。 “张参谋，你有什么主意？”陈调元看向他问道。 张参谋立正道：“司令，我原来曾在孟秀平的部队里当过半年的军事参谋，所以我对于孟秀平的部队十分了解。咱们可以将这些人带进来我一一盘问他们，如果他们并非是孟秀平所部的人马，那么面对我的问话立刻就会露馅，到时候谎言定然是不攻自破了。” 陈调元一听果真是这个道理，于是连连点头道：“不错，果真是妙计。” 而后陈调元对手下吩咐道：“你们问他肯不肯入城来对质。” 一名手下从女墙之后探出头去，粗着嗓子对下面的人吼道：“喂，你等可愿入城来禀告？” 城墙下的水景元闻言心喜，有些事他生怕隔着高墙说不清楚，可若是进了城，那便是什么都能当面说了。 水景元也大喊道：“当然愿意。” 城墙上的陈调元听得真切，于是对严轩道：“开城门放他们入内。” 城墙外的水景元握住战马的缰绳，正在脑海之中构思着等会该如何与陈调元分说的时候，却见面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彪人马从城门内走了出来，三下五除二的将水景元等人给围住了。 “放下手中的武器。”围住他们的官兵高声呼喊。 水景元死死的攥住马缰，他回过头一看，却见几名部下的神色也是十分的紧张，水景元忙喊道：“都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水景元喊着从皮带上解下腰间的配枪就丢在地上，而后翻身从战马上跳了下来。 身后的几人也照着他的动作一起下了战马。 待到他们的武器全都被解除了之后，这才被一群人簇拥着迅速入城。 穿过长长的城门洞进入城中，但见一水的肩上亮晶晶的军官们正站在哪里等候。 水景元一眼便瞧见了陈调元，他倒不是认得陈调元，只是因为对方肩膀上的将星远胜其他人，一看便是在场军官里的头。 “陈司令，您快出兵跟我走吧。老孟，不，是孟秀平正领这一帮人围攻周朝先呢。敌军火力很是凶猛，我们一时半刻攻不进去，只怕反而还会被敌人找机会给冲出来。”水景元急声道。 但他说完之后便看出来异样了，和他想象之中的陈调元等人大喜过望，而后立刻出兵的情况不同，在场的军官们一个个都是眉头紧锁，皆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难道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水景元心生警觉，便不在说话，而是看着众人。 此刻陈调元压低声音问张参谋道：“这几人你可认识？” 张参谋微微摇头，而后又解释道：“司令，这说明不了什么，我在孟秀平手下待的时间不长，有些人并不认识也很是平常，不过我已经定下了几个问话，等会定能分出真假。” 陈调元微微点头，而后挥了挥手对围着水景元等人的士兵道：“把他们带走。” 做好准备的士兵们立刻按倒了水景元等人，押着他们便往一处审问室内走去。 被士兵们拖着的几人奋力挣扎大喊着，而水景元的目光之中则是飞快的闪过了许多念头。 情况怎么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水景元艰难的别过头来，却发现陈调元等一众军官正蹙眉看着自己。 有问题，这其中一定有事，只是目前他还没发现问题究竟是出在了何处。 水景元并未争辩或者是反抗，他在被带走的时候不断的去想究竟是什么环节出现错误了。 …… 审讯室外，张参谋将一个笔记本交给陈调元，并道：“司令，这里面便是我等会要问的问题，如果他们是伪造的，不可能所有问题都答得上来。” 陈调元打开笔记本来看，发现里面大多数问题都很平常，但却有几个问题很是刁钻。 就例如第三题，对方是什么时候调到孟秀平的部下当官的。 来人一看便是军官，但如果那人回答的时间恰好是张参谋也在的时候，那无疑将会成为铁证。 此外还有数个互相交替的问题，陈调元微微点头将笔记本递给张参谋道：“走，我跟你一起去问。” …… 此刻101号山林高地之上，周朝先藏在一处掩体之中，身后的姜来正在大声的向他汇报这情况。 “司令，敌军集结重兵从左路突袭，我军伤亡惨重，请您指示。” 周朝先从腰间拔出配枪，大骂道：“还指使个屁，敌人都打倒跟前了，给我狠狠地打。” 他说完当先站了起来，瞄准一名一个虎跃过来的土匪连续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连续三声枪响，那名虎跃过来的土匪胸口上出现两个血洞，他身体仰面栽倒在地。 周朝先虽然身居高位多年，但他当初在军校之中的战术成绩可是很好的，再加上他没事时便喜欢操练，所以此刻猝然临敌，倒也不见惧怕。 柯尔特手枪枪口调转方向，周朝先再度扣动扳机，直到一只弹夹打光之后这才藏在一处巨石之后。 “老陈，有弹夹吗？”周朝先大喊了一声。 参谋长陈以忠闻言赶紧从武装带里抽出一只弹夹抛给周朝先。 他随手接过，直接将弹夹插入手枪之中，而后猛地向前翻滚一圈再度瞄准射击。 一发子弹直接贯穿了一名飞跃过来的土匪的脑袋。 而在此刻，从另一个方向赶过来的警卫部队终于到了。 “哒哒哒——” 第717章 乱战 MP18冲锋枪这个近距离大杀器响起的时候，那些刚冲过来的土匪立刻层层倒地。 几名警卫员更是悍不畏死的一边开枪一边往前冲，而后几挺重机枪也终于换弹完毕。 在四挺重机枪与十几把MP18的强大火力打击之下，刚险些冲过来的土匪瞬间如同潮水般散去了。 “重整阵地。” “重机枪呢？来，快更换阵地。” “医疗兵？这里有伤员！” 当土匪们如同潮水般散去的时候，司令部的阵地上又变得聒噪起来，战士们搬运这弹药箱与各种物资在阵地内不断穿行这。 周朝先将打光的弹匣从手枪里退出，转而接过陈以忠递过来的一个压满子弹的弹夹，检查完枪膛之后，顺手塞了进去。 “老陈刚才干掉几个？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军校当教官的时候枪法也是出了名的准。”周朝先将手枪塞进武装带里，笑着问陈以忠。 陈以忠也刚检查完弹夹，面对周朝先的问话，他只是笑了笑道：“可没司令您多，我那时候都是打不会动的靶子。打靶子准有什么用？真准还得看战场上能杀敌多少。” “哈哈哈老陈，你现在也学会拍我的马屁了？” “不拍不行呀，谁让你是我老陈的顶头上司呢？” 两人说着又笑了起来。 只是陈以忠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眉宇之间还是写满了忧虑之色。 “姜副官，有援军的消息了吗？”陈以忠看向姜来。 “暂无。五分钟前我们接到的最新电文是他们最快还有两个半小时能到。” “最快两个半小时？”陈以忠闻言忍不住有些差异，而后他又想到那些人是要靠一双脚来跑的，能在两个半小时之内到达就很是不错了。 陈以忠站起身来向四周观望这，司令部内的警卫团士气尚可，并未因为刚才险些被敌军强行打开一个缺口而灰心丧气。 只是即便是这支部队再能打，他们能否可以撑到援军到来呢？ 要知道外面的敌军很有可能只是来牵制他们的部队，在他们的后面说不定已经去请陈调元来帮忙了。 心念至此，陈以忠越发不安起来。 …… 溧阳，询问还在继续。 陈调元站在门口看着狭窄房间之内隔着一张桌子对坐的两人。 刚才水景元已经连续答对了张参谋好几个有意设下险境的回答，想来对方的身份应当是不假的吧？ 此刻张参谋再度开口道：“水景元，你们营里那个姓张的伙夫现在怎么样了？他可有一手拿手的糖醋里脊，我可想了很久了。” 水景元微微蹙眉，而后答道：“张参谋，我们营里到还真有个姓张的大厨，他的手艺也很是不错，但我怎么记得他最拿手的菜是宫保鸡丁呢？” 张参谋微微点头，笑道：“许是我记错了吧。”他说完偏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陈调元，微微点头。 昏黄的灯光下，陈调元回过神来，张参谋的动作说明对面这个水景元没有问题。 陈调元挥了挥手，张参谋立刻起身，而后陈调元走进来坐了下去。 “现在说说你们究竟为何而来吧。”陈调元将手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说道。 水景元忙道：“陈司令，我们真的在山上围住了周朝先……” 陈调元伸手打断了水景元的话，转而追问道：“你们看到周朝先了？” “并未。” “那你们怎么能确定你们围住了他？” 水景元忙道：“因为我们抓到了一个舌头，我们本来以为这只是浙军的一支后勤兵或者是帮助上级保护财宝的部队。但是在言行逼供之下，那名舌头说出了山上的那支部队是周朝先的司令部以及他的警卫团。” “因为这是泼天的大功，我等不敢答应，于是当时我也亲自问了那名舌头周朝先在不在军营之中，他说周朝先就在此处。再加上这支警卫部队起强大的火力以及精锐的单兵素质，我们有十足的理由相信，周朝先就在这处军营之中。” 陈调元听完水景元的话，心中开始逐一推测起来。 他的话中并未有漏洞，只是陈调元上过的无数次恶当在此刻都在告诉这他千万不能随意相信别人，否则周朝先曾经对他做过的那些让他不堪回首的事情将会再度发生。 “司令，不能再等了！” 就在陈调元陷入沉思并难以决断之时，忽然听到了水景元的一声大喊。 陈调元抬起头看向水景元，但见对方道：“司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之所以不怕牺牲，围住周朝先的部队，所图的不就是重新加入到江苏军的序列之中吗？” 陈调元听到水景元如此说，心中立刻就已经相信了七八十。 但此事事关重大，他一个人无法做出决定，于是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审讯室内。 站在门外旁听的严轩等人自然也都跟了上来。 “都说说吧，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这个险究竟是冒还是不冒？” 严轩等人听到陈调元如此说，先是彼此对视了一阵，而后严轩道：“司令，我认为这个险咱们值得一冒。如果果真能将周朝先杀死，甚至是生擒他，那无疑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咱们之前在这附近犯下过的所有错误，无疑都会被一笔勾销，而且因为咱们生擒了敌军的最高军事主官，说不得南京方面还会嘉奖咱们。” 陈调元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心动，他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他军官，问道：“你们有其他的意见吗？” 几名军官纷纷摇头表示没有。 陈调元沉默了片刻之后道：“那事不宜迟，就出动一个旅的兵力，告诉他们必须抢在浙军的支援部队回来之前，把周朝先给我带回来，不得有误！” 一声命令下达几名军官纷纷高声领命。 而此刻溧阳城外，被打散的一支浙军则在山林之中游荡这勘察地形。 而就在刚刚，他们发现了那一伙骑兵小队的踪迹。 于同河放下望远镜，对上峰道：“魏连长，他们现在还没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魏正德也是不明这其中的道理，他们位置低微，手中更无电台，自然不不知道周朝先遇袭的事情。 于同河便提议道：“连长，咱们不妨派出几个腿脚快的沿着这些骑兵来的方向反向摸过去，看看能否查出些什么。” 第718章 血与火 魏正德思忖片刻，而后点了点头。 事出有异，他们虽然被直系部队打散了，但是仍然是浙江军中的战斗序列之中的一员。 魏正德点了三名军中颇有名气的“飞毛腿”，对三人道：“你等立刻沿着敌军战马所来的方向去寻情况。一旦遇到情况，留下一人原地监视，剩下两人迅速往大队人马的方向赶来。” 三人点了点头，也并未有什么怨言，在整理了全身的装备之后，迅速沿着路向南方小跑着走去。 “好了，其他人先原地修正，等待大部队的得胜归来。”魏正德目送着三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后，对在场的其他人下令道。 士兵们虽然是由打散的各部队之间重新整顿聚积而来的，但因为长久的服从性与纪律性的训练，此刻对魏正德的话也是一言遵从。 士兵们纷纷卸下身上的装备，重新盘膝坐在草地之上三三两两的小声聊着天。 也有士兵掏出干硬的面饼来就这凉水小口的吞咽这。 于同河挪到魏正德身边，将自己的一块有些干硬的面饼掰下来一块递给魏正德并笑道：“老魏，来块？” 魏正德此刻也觉得肚内饥肠辘辘，再加上又是自己人，故而没有丝毫客气的就接过来大快朵颐起来。 干硬的面饼固然没有什么滋味可言，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那就算是绝伦的美食了。 在加上这面饼之中还添加了盐还有糖，吃起来还是有些滋味的。 “老于，这次咱们虽然被打散了，但是你累积的战功，应该可以往上提一提了。”魏正德抹了把脸笑道。 于同河闻言大口咀嚼面饼的动作都微微一顿，而后有些惊喜的道：“当真吗？连长你可别蒙我？” 魏正德笑道：“我骗你作甚，你的战功累积够了，而后你在通过考试，当然可以往上提了一提了。你小子爱学习，识的字也多，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呀。” 于同河便笑道：“借连长吉言，到时候我若是反超了您，一定提拔您。” 魏正德闻言伸腿便踹，骂道：“臭小子……” …… 溧阳城内，各团部队已经准备完毕了。 陈调元还有溧阳城内的高级军官们悉数到场，一直将这一队军人送到了溧阳城门前。 “水副旅长。”陈调元此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伸手轻轻拍了拍水景元的肩膀，并道：“此去作战，战争的胜负关乎的事巨大，希望此战可以杀死甚至是活捉周朝先。” 水景元此刻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齐部直系部队的军装，他听完陈调元的话，立正敬了个军礼道：“请陈司令放心，卑职一定竭尽全力，再立新功。” 陈调元随后又看向此次带队的河南第三混成旅旅长胡昆，并道：“老胡，这段时间你在此处也见识过了那个姓周的手段，其他的话就不需要我在多说了吧？” 胡昆点了点头，说道：“陈司令尽管放心，这个周朝先的手上也沾染着我们河南第三混成旅弟兄的鲜血，是有血仇的，卑职不会手下留情。” 陈调元闻言微微点头，而后立正敬礼，面色庄重的说道：“祝你部——旗开得胜！” 陈调元身旁与身后的军官们纷纷立正敬礼，高声道：“祝你部旗开得胜！” 胡昆点了点头，而后在副官的搀扶下翻身上马，向众人回了个礼后，带着洁白手套的手猛的一拉缰绳，胯下的战马小跑起来。 而他身后，水景元还有几名其他军官也纷纷鞭抽胯下战马，向着胡昆的方向追来。 …… 而此刻，一封电报则送到了这时已经距离斜阳谷三十里地的李黑群的手中。 当他看到周朝先有可能将会被本方部队给抓住，脸上立刻显出一丝喜色。 “太好了。”李黑群伸手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周朝先可是通过几场战役，彻底击溃了陈调元在直系部队里面的威望，同时因为李黑群也是这支部队的一员，他的威望与手下的部队，也同样遭到了猛击。 想要树立正向的名望是很难的，就例如周朝先来说，此人出身于直奉战争之中，依靠着在直奉战争之中的优异表现，被张学良与张作霖看重，后来得到了提拔。 这也让周朝先名声开始响起在民国之内。 而后来周朝先在绥远的治理也让他的名声得到进一步的扩大，可谓闻名于国内诸军阀与文官之中。 后来周朝先更实在蒙古干了一番惊天的大事，那就是用手下的部队力挫了企图分裂国家的白俄部队，并且对蒙古实行了有效的通知。 这则让周朝先的名望达到海内海外具知的程度。 这都是一场胜仗一场胜仗垒出来的。 而想要一个糟糕的名声也很简单，只需要向陈调元和他李黑群这样，连续的吃上几场打败仗就好了。 电文被几名军官相互传阅之后，军官们的脸上都显出了兴奋之色。 “师座，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否要返回溧阳？”一名参谋军官问道。 “返回溧阳？”李黑群反问了一句，而后笑了笑道：“不。溧阳方面此刻浙军一定像是疯了一样的赶过去，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咱们只要能解救出第四十二师与四十三师，到时候我军的兵力在加上两个师，而他们的最高统帅周朝先则有可能战死或成了俘虏，那咱们溧阳之围岂不是应声而解？” 众军官听到李黑群如此说，一个个皆是神色大阵，齐声喊道：“师长所言极是。” 李黑群再度看了一眼电文，而后很是珍重的将其贴身收好，随后双手抓住缰绳，纵马加快了马速。 秋日的风拂过他的脸颊，也穿透了他有些被汗水浸湿的军装。 李黑群的脸上现出一抹笑容来。 “好起来了，都要好起来了！” …… 山崖上一块巨石因为炮弹的轰炸终于滚了下来，第二路军的司令部内，几个反应较慢的官兵没能躲开，直接被巨石砸到在地。 几个火力点内的官兵们也纷纷跑出阵地之中躲避，围在外面的孟秀平立刻指挥着部队进行冲锋。 这支由半部分土匪，半部分官兵组成的队伍如狼似虎一般的涌了过来。 周朝先从一名倒在地上的警卫官的手上拿起一把MP18冲锋枪。 第719章 怎么打? 周朝先迅速的举枪瞄准扣动扳机，子弹迅速从枪管之内激射而出，对方冲上来的几名士兵胸前立刻多了几颗弹孔。 姜来大喊道：“师长小心！”他说着冲过来撞开了周朝先，弹雨从后方射来，在周朝先刚才所站的位置上打出一排火星。 两人摔倒在地，周朝先在稳住身形的第一时间举起枪便完成了瞄准，而后一梭子急速射击便打了出去。 刚才从侧翼冲过来的几名敌人立刻被打翻在地。 这时五六名警卫冲了过来，围住了周朝先与姜来。 姜来身上的土黄色军装之中向外渗出血来。 “老姜，没事吧？”周朝先站起身来将姜来拽起来，伸手将他的军装给扯开，姜来的左肩膀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枪伤，但索性并未伤及性命。 “没事，师……司令。”姜来爬了起来，一名医护兵过来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后，用纱布将枪伤处给包了起来。 这时其它警卫也已经重新结阵，将冲上来的敌军给打了下去。 警卫团内，乱成了一锅粥。 姜来强忍着手臂上的痛意，抓起一支枪也要冲过去，但却本周朝先给拦住了。 “缓一缓。”周朝先道。 姜来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剧痛之感，他轻轻地咬住了牙齿，片刻后挣脱开了周朝先的手臂，道：“司令，您的任务是要指挥全军，而我的任务则是要尽可能的保证您的安全。我们分工不同，请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姜来义正严词的说完之后，扛着枪冲了上去。 周朝先靠在石壁之上，目光无声的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警卫团的战士们，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也许刚才自己就和他们交流过，而现在他们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但这就是战争，一将功成万骨枯。 周朝先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而后拿起手中的冲锋枪，从地上捡起一个压满子弹的弹夹之后，上前线交战最激烈的位置靠过去。 …… 下方，孟秀平看着自己声东击西的全力一击竟然被浙军再次挡了回来，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尖，低声骂道：“他奶奶滴，这伙浙军怎么邪门。” “大当家的，弟兄们心气都泄了呀。”这时身旁的三当家的小声提醒道。 孟秀平闻言急忙调转望远镜的方向看向那些从山坡上狼奔而逃的自己人。 果然如同三当家的所说的那样，此刻从山上下来的本部人马一个个都低垂着脸好似如丧考妣一般。 “这下咱们可不好组织进攻了。”三当家的继续道。 三当家的深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他们的部下已经连续冲了三次了，但每次都被敌军用手中那些火力强大的花机关在近处给拦截下来，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中，懈怠以及对于死亡的恐惧感则在不断的加深这。 孟秀平咬了咬牙，而后对三当家的道：“老三，这次能不能拿下周朝先事关重大。如果能拿下周朝先，咱们江苏军在南部的颓势将会扭转。到时候咱们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上峰一定会好好封赏我们的。现在咱们把所有的家底都拿出来，等会激励战士们往前冲，我就不相信真金白银放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还不为所动。” 三当家的闻言轻轻的咽了口唾沫，应了声：“是。” …… 溧阳城外，魏正德等人还在草丛之后修整。 派出去探查情况的三人还并未回来，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后。 不过众人倒也不急，这本也是在可预料的范围之人。 那一小队骑兵来势迅猛，明显是快马加鞭而来，人的双腿即便是跑得再快，又怎么可能会跑的比战马还快？ 便在众人休息之时，忽然有眼尖的开口道：“连长快看，城门哪里有情况。” 魏正德本正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此刻闻言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他举起胸前的望远镜向城门的位置看去，却见南城门洞开，先是一小队骑兵从里面冲出，而后便是大队直系步兵列队而出。 “他们这是要去干什么？难道是去支援西边的作战吗？”魏正德举着望远镜，自言自语道。 可随后这支直系部队的行踪却让魏正德又吃了一惊。 因为在几名骑兵的带领下，这支步兵队伍竟然径直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开了过来。 “老于，你快来看看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魏正德一个人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将于同河给叫了过来。 于同河接过望远镜仔细的看了一会，他能发现这支部队的行军速度很快，并且隐约感受到对方的战斗意志很高涨。 “连长，我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情况不妙呀……”于同河将望远镜交还给魏正德，但马上又说：“不过我知道凡是他们想做的事情，那就一定不利于我军，所以我们最好要想办法破坏他们的行动。” 在草地上休息的士兵们纷纷站起身来围拢了过来。 面对于同河的简易，魏正德并未第一时间回复，而是再一次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向远方，他默默的算了一下敌军的人数，而后对于同河道：“老于，对方大约是一支混成旅的兵力，可咱们现在这点人充其量算是个加强连，而且还是失去辎重的加强连。” 这情况于同河自然也知道，但他还是隐约感觉到这支忽然出城的部队，只怕会成为战场之上的一个变数。 他做出如此判断也并非是臆想，是因为从他现在了解的情况来看，浙军与江苏直系部队作战的重点应该是在斜阳岭一带。 城中的溧阳守城部队即便是要出城去和浙军作战，也应当是往西边开，可现在怎么会往南边来？ 于同河越想便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他坚定的说道：“连长，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想办法拖延这支直系部队的行动。事出反常必有妖。” 魏正德知道自己这个属下平时没事经常前往军中的学校之中学习，成绩听说也很不错，故而此刻也很看重他的想法。 魏正德偏过头去看其他的战士们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战士们几乎没有丝毫的停顿就齐声道：“我们都听从连长的指挥。” 第720章 麻雀战一 战士们说话之时，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情愿之色，反而展现出了无畏欲战之势来。 魏正德看到手下这支刚组建而成的临时小部队都如此战意汹涌，那他自己这个当连长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好，既然大家都愿与敌人一战，那咱们就战。”魏正德大手一挥，高声道。 “是。”战士们齐声答应一声，便纷纷低头开始整理起武器装备。 魏正德再度举起望远镜看向被骑兵牵引着而来的那一队队直系步兵，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老于，你最有主意，过来帮我想想咱们该如何展开攻势。”魏正德将于同河拉到身边问道。 于同河伸手指了指魏正德手中的望远镜，后者会意转而将望远镜递给了于同河。 他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看向远处，但见对面大约是一个旅的兵力在几名骑兵的牵引之下正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 于同河一面继续观察，一面说道：“敌众我寡，正面与敌人硬拼是绝不行的。我观敌军最主要的几人可能便是那为首的几名骑兵，如果可以先将他们斩下马来，我军在士气上应该可以得到提升。” 于同河一边说一边开始在脑海之中回忆着自己在军事课堂上所学的知识，试图想到一种可以匹配现在战局的方案。 便在这时，却见那大队人马行动之间，惊起了大片大片的麻雀。 麻雀翱翔于天地之间，于同河只是不经意间的瞥了一眼，而后心中一动。 对啊，我可以使用麻雀战的战术呀。 于同河放下望远镜，转而兴冲冲的对魏正德道：“连长，我建议咱们采用麻雀战的战术袭扰敌军，咱们现在是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恰好可以施展起来。” 魏正德闻言立刻攀到一颗大树之上，站在树杈上向四周观望，他仔细的观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 在主路的两旁，丛林密布，视野极差，到的确是施展埋伏战术的好地方。 魏正德从树上下来，而后对于同河道：“你小子，军事课没白上，好咱们就采用麻雀战的战术来应敌。” 他和于同河明白什么是麻雀战，可是手下这帮低阶军官与士兵们却是一头雾水。 “连长，啥是麻雀战？咱们该怎么弄呀？”一名排级军官问道。 “这个麻雀战就是以袭扰为主然后……”魏正德有些结巴起来，他倒是清楚麻雀战该如何运用，但此刻让他解释，他还真是犯了难。 而后魏正德半天也没说出话来，随后伸手一拍身边的于同河道：“老于，讲解战术还有如何安排的重任就交到你身上了。” 于同河闻言也没犹豫，直接开口道：“麻雀战，顾名思义作战的理念就是要和麻雀捕食之时一样。大家想想麻雀平时是怎么偷粮食吃的？” 在场的士兵大多数都是农家子弟，此刻闻言纷纷大声道：“它们飞得快，咬一嘴就跑。” “还有它们三三两两的来，不一块来，烦死个人。” “这玩意也很贼，人在的时候它就高高的在天上飞，人只要一走，它们立马飞下来……” “……” 听到战士们的发言，于同河点了点头笑道：“对，其实大家都已经领悟了这麻雀战的精髓了，战术的特点就是不成群结队的袭击敌军，而是以一个个战斗小组为单位，突然偷袭敌军。如此做，我们的目标够小，机动性够强，行动也可以做到非常的灵活。” 于同河继续道：“等会我建议咱们可以以三个人为一个小组，尽量是一个老兵带两个战斗经验相比起来没那么丰富的新兵。” “而后我们在丛林之中，先摸清楚各处的掩体，而后打一枪，立刻起身更换袭击点，从而做到让敌人感觉我们是从东侧来偷袭他们的，而等到敌军将枪口对准东侧的时候，我们再从西侧偷袭他们……” “我们等会就埋伏在草丛之中，拦住他们的头，斩断他们的腰，打击他们的尾巴。而后我们在用手雷改造成简易的炸弹，定能打得他们抱头鼠窜，欲发怒而找不到大队人马……” 于同河一边说一边双臂乱舞，指挥这士兵们等会该如何去做。 他的话十分通俗易懂，便是最基层的士兵此刻也明白一会打起来该如何去做了，一个个都更是兴奋的回应着于同河的话。 一旁的魏正德看着自己这个老下属越发的神采飞扬，脸上不禁露出一副笑容。 今日只怕是他当做自己的下属的最后一战了，这样的人势必是要飞黄腾达的。 …… 山林的深处，土匪们又一次试图以声东击西的方式来突袭警卫团，并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在战场之上撕出一个缺口并冲进来。 但他们的手段却被周朝先看透了，反而在敌军主攻点的位置设下了伏兵，将敌军主攻部队打了个措手不及。 周朝先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着远处往山坡下冲的土匪，眼前一亮，大声道：“立刻组织突围，前方有他们自己的部队，我军可以迅速与他们短兵相接。” 一声命令立刻传达下去，警卫团残余部队迅速集合起来，而后以MP18为开路先锋，向着山坡下方冲去。 可让周朝先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却发生了，敌军竟然在山坳的两侧布置了重火力点。 四挺重机枪交叉扫射，瞬间就将警卫部队前冲的势头给压了下去。 看着部下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周朝先迅速组织人马重新撤回到山坡之上。 “下面的也是正规部队之中的高人呀。”在一处掩体之后蹲下后，周朝先对着陈以忠感叹了一声。 陈以忠点了点头道：“交叉火力网安排的这名密集，这绝不会是普通的军官能做到的，这人估计来头也是不小呀，应当也上过正经八百的陆军院校。” 周朝先忽然伸手指了指陈以忠，笑道：“老陈，该不会是你的学生吧？” 陈以忠微微一愣，而后挠了挠头道：“还真有这种可能。” 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在办学的这些年里为中华大地上的军阀头子们培养了数不清的军官，外面的那些人还真有可能有人是从保定毕业的。 “老陈，快去试试，说不定有奇效呢。”周朝先对陈以忠道。 第721章 麻雀战二 陈以忠脸上露出十分为难之色，但随后他便听到周朝先说道：“老陈，你去试一试，说不定你很有面子，他们就会把咱们给放了呢。” “唉，造孽呀。”陈以忠感叹了一声，而后向手下的卫兵要来一个用铁皮卷制成的喇叭，而后大喊道：“对面的兄弟，我是保定军校原战术教官，我叫陈以忠。我想咱们双方在此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咱们何不谈一谈呀？若是相识，还请出来一叙。” 陈以忠喊完第一遍，又怕枪声将他的话给淹没，又撕心裂肺的再喊了一遍。 山坡下方，孟秀平伸手对重机枪组挥了挥手。 当重机枪的轰鸣声渐渐停下后，孟秀平听清楚了陈以忠的喊话。 “陈以忠？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你们可有人与其相识吗？”孟秀平偏过头看向身后的几名军官。 有两人略微犹豫了一下，而后上前一步道：“大当家的，我（们）都是黄埔六期毕业的，上过这位陈以忠教官的课。” 孟秀平闻言微微点头，笑道：“这个世界还真小呀。” 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却见他伸手高喊了一声：“继续开火！” …… 山坡上，当土匪部队的重机枪停下的时候，陈以忠也有些讶然。 周朝先笑着拍了拍陈以忠的手，赞道：“老陈，你还真是桃李满天下呀。” 陈以忠脸上也不禁显出一抹笑容，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 他说完便欲起身继续喊话，但他刚露出半个身子来，山坡下的重机枪却又一次轰鸣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陈以忠迅速缩回到了掩体之后。 周朝先忍不住再度笑道：“哈哈哈，陈教官这块招牌不怎么响呀。” 胳膊上绑着纱布的姜来也捂嘴轻笑了几声。 陈以忠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军帽之后道：“还不如你去打打你周朝先这张牌，说不定比我好用的多呀。” 周朝先摆了摆手道：“还是不了，他们既不肯认你的名头，又怎么会认我？现在只想着援军能快些到吧，对了现在距离我们发报过去了多长时间。” 陈以忠低下头看了眼腕表，随后答道：“一个半小时。” “才一个半小时，真是度日如年了。”周朝先感叹了一声。 …… 溧阳城以南五公里，水景元纵马行在混成旅的前方，和他并肩骑行的是两名第三混成旅的少校军官。 与他同来的骑兵也有一人在列，另外几骑则在后方的大部队内。 “景元兄，咱们这要行多久？”一名混成旅的军官问道。 水景元如是道：“若是只有骑兵，四十分钟便也到了，但若是加上步兵，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吧。” “那距离还是蛮远的呀，这一路上来可还安全？” “还是安全的，这一带也不是第一天打仗了，便是有土匪什么的，想来也都全跑开了。” “说的也是。” 几人一阵无言，纷纷策马向前方赶去。 “景元兄，话说——”那名混成旅的军官转头对水景元想说些什么，水景元也偏过头去看他。 但是下一秒，一声闷响炸响。 那名混成旅的军官脑袋立刻爆开，他尸体直接从战马上滚了下去。 崩开的鲜血浇了水景元一脸，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与此同时，又是数声枪响，好几名骑兵也是身上中弹，翻身从马上滚了下来。 水景元反应极快，他勒住缰绳，一片腿就从马鞍上滚到一具尸体身上，而后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在骑兵小队的身后，胡昆脸色骤变，他第一时间从战马上翻了下来，下方几名卫兵则是伸手接住了他。 “在东侧的森林之中！”胡昆大喊了一声。 一个排的小队立刻从队列之中脱离出来，向着东侧的丛林之中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只见草丛之中一阵摇晃，他立刻举枪就射，开完枪后大喊道：“在林子里！” 士兵们纷纷抬起枪口，对准丛林之中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枪声响起，丛林的叶片被打了个稀烂，但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是似有似无的能听到一些脚步之声。 中军之中，几个随水景元同来的士兵已经被胡昆的部下给控制起来。 几人忙道：“我不知道……这和我们没关系。” 胡昆恶狠狠的瞥了他们一眼，同时俯下身子暗自盘算起来，难道这次又被周朝先给算计了不成？ 就在此时，他们毫无防备的西边忽然响起了重机枪的呼啸之声。 “哒哒哒——” 弹雨从林子之中射出，完全将后背暴露出来的直系士兵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有军官大喊道：“在身后。” 这时直系的军人们才匆匆反应过来，调转枪口对准西方。 一名直系士兵掏出一枚手榴弹，将引信拉开之后，立刻丢向重机枪的所在位置。 “轰！” 一声爆炸之声响起，丛林之中的重机枪声果然停了下来。 于是又有一个排的小队举着枪向着刚才重机枪响起的位置搜索前进。 当他们靠近森林边缘的时候，重机枪的咆哮之声却又骤然间响起。 几个士兵离得太近，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子弹达成了筛子倒在了地上。 随后参与的几人瞬间一边俯下身子，一边对着重机枪的位置开火，但重机枪的咆哮之声却又忽然停止了。 “进去，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上级军官躲在一辆牛车之后，大声的对残余的士兵吼道。 死里逃生的士兵彼此对望了一眼，而后咽了口唾沫之后再次起身，这次他们分外小心的举着枪向丛林之中探索前行。 但这一次直到他们走入丛林之中都没有发生变故，而后中军部分又分出一个连的兵力跟在小队的后面潜入了森林之中。 “唉重机枪在哪里！”小队之中，一个眼尖的士兵伸手指着重机枪阵地上摆放的机枪，大声的喊道。 副排长闻言急忙小步的冲了过去，来到阵地之前，副排长方才看清这里是被用铲子完出的一个小小的单兵作战坑，而掩体之上正放着一把德式重机枪。 “这可是好东西，把他扛起来，等会谁问你要，你都不许给。”副排长伸手拍了拍机枪，对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兵道。 第722章 麻雀战三 “哎。”士兵答应一声，伸手就将重机枪扛了起来，可当他把重机枪抱起来后，忽然听到了“叮”的一声声响。 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忽然一团火光就吞噬了这个单兵作战坑。 这支小队参与下来的五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倒在了地上，破片击穿了他们的身体，有四人直接当场去世，只有一个站的稍远一些的，此刻在地上低声哀嚎着。 后方跟随小队进入的连长一看，大惊失色。 他知道这次只怕是碰上硬茬子了，冒进是断然不可的，于是他对手下的士兵们道：“你们再次坚守，我去向旅座禀告情况，见到敌人可自行开火。” 士兵们纷纷点头答应，连长又交了两个身材魁梧的士兵一左一右的护送着他往山林的边缘跑去。 可当他刚脱离连队的时候，一侧忽然又是三声枪响。 三名奔跑这的混成旅官兵身体瞬间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扑倒在地。 连长似乎并没有伤在要害的部分，此刻趴在地上却是连动也不敢动了。 而连队的战士们则立刻调转枪头，指向了枪手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 就在此刻，丛林之中一片晃动，连队的士兵们马上再度调转枪头，对准那些正在晃动着的草丛开了枪。 “砰砰砰！” 枪声阵阵，树叶树干被打得破碎开来，林间晃动不止，闹出动静的人似乎已经跑远。 “小心手雷！”就在众人换弹之际，忽然听到一人大喊了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他们连队侧翼的位置上，不知何时滚来了一枚手雷。 一个排长眼疾手快的冲了上去，一脚踢在手雷上。 手雷被踢飞出去的同时爆了开来，弹片好似天女撒花一样在空中盛放开来，那名排长以及身旁的几名士兵的身体瞬间被破片给贯穿了。 连队的战士们此刻再也不敢贸然出击了，而是全都匍匐在地，四面戒备这动也不敢动。 直到三分钟后，副连长指挥了三个作战水平高的士兵匍匐着来到了手上的连长身前，拉着他爬出了丛林后，又搀扶着他往旅长胡昆所在的地方走去。 此刻胡昆正将被五花大绑的水景元踩在身下，他手持一支王八壳子顶住了水景元的脑门。 “水景元，老实给我们交代，这是怎么回事？”胡昆手扣在扳机上，脸色阴沉的吼道。 “旅座，此事真的和我们没关系，这不是我们安排的……”水景元的脸色也很是难看，他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胡昆打开了保险，狰狞的咆哮道：“你现在老实说是不是你和周朝先做的局，想要将我们给框进去，快说！” 水景元心中苦呀，他忙道：“旅座，此事真和我们没关系呀，我们来的时候这片还很平静呢，你要相信我们……对了，我们当时在前面带路的弟兄，除了我之外全都没了。要不是我反应快从马背上翻下来，恐怕现在我也没了。” 胡昆听完水景元的话，略微思忖了一下，便感觉出对方应该说的是实话。 如果真是浙军布的局，他们没必要牺牲自己人。 这时远处派出进入林子之中的连长也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之下走了过来，胡昆连忙问道：“林中什么情况？查探的如何？” 连长面若死灰的轻轻摇了摇头，而后道：“林子内的情况很不好……他们埋伏起来的枪手选址都很好，而且开完枪之后也不停留，直接转身就跑，像是鲶鱼一样滑手，我们……逮不住他。” 胡昆闻言有些怒道：“你们是废物吗？连敌人的面也没碰见就回来禀告情况，难道……” 他的话只说到了一边，忽听得旅部后方传来一阵枪声，胡昆立刻举起望远镜向后方看去，入目便看到一排自己的部下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到这一幕的胡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捏紧拳头道：“不能这么下去了，咱们是否可以快速行军脱离这小股部队的纠缠？” 可还没等其他人反馈胡昆的话，丛林之中却忽然又响起了一声呼啸之声。 下一秒，胡昆忽然听到副官大喊道：“旅座，快爬下。” 胡昆还没做出反应，一名警卫员就冲过来将胡昆给按在了身下。 炮弹落在稍远的位置“轰”的一声炸开了。 爆炸形成的尘土遮天蔽日，不少士兵都被迷了眼睛，此刻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拍在地上。 “轰！” 又是一声爆炸之声从后方响起，此次炮弹击中了一个盛放军火的牛车。 炮弹点燃了牛车上的军火，引起了二度爆炸。 这次爆炸的程度却远胜于一发普通的迫击炮，一车的军火同时爆炸，一团巨大的冲击波从爆炸中心向着四方冲击而来。 大地也在不断的震颤着。 “咳咳咳——”灰尘灌入胡昆的嘴巴里，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嗦起来。 同时周围响起了一阵排枪之声，又有数名士兵在还没有看清敌人究竟是在何处时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砰！”胡昆一拳砸在了地面上，大声道：“传令，撤回溧阳。” 水景元闻言赶紧道：“胡旅长，我们现在不能撤呀，我们老大正在率领弟兄们围攻周朝先呢，这可是一份大功的呀，难道胡旅长你不想要吗？” 胡昆闻言眼中显出了一丝纠结之色，他沉吟了片刻之后大声道：“传令，都给我进林子，现在不把这伙敌人给杀干净了，咱们不走了！” 一声令下，第三混成旅的战士们纷纷站起身来，在各自上峰的指挥下开始进入森林。 …… 林地之中，于同河趴在树冠上，他将一株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不断地咀嚼着，同时他的目光与手中的毛瑟步枪的枪口则是指向远处靠过来的直系士兵。 “少尉……中尉……上尉。”于同河将准星锁在上尉军官的头上，同时偏过头看向后方的草地之中。 “嘶嘶——”于同河低声开口。 草丛中的两名同组的士兵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于同河深吸了一口气，锁住那名上尉军官，而后扣动了扳机。 “砰——”毛瑟步枪那标志性的枪声响起。 枪响之后，那位上尉军官应声倒地，下一秒于同河好似一只猴子一样从树上下来，快速向着后方冲去。 第723章 麻雀战四 “人在东北方向，快追！”上尉倒下之后，他身后的其他士兵则是发现了于同河的踪迹。 有人大喊了一声，随后五六名反应快的士兵如同猎犬一样钻入林中，向着于同河的方向追去。 其中有人在奔跑的途中停下脚步举枪瞄准丛林晃动的地方，而后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丛林的叶子被打烂一大片。 急速奔跑这的于同河只觉得耳边仿佛窜过了什么东西一样，他猛地俯下身子，伸手在耳边一摸，确定没什么伤口之后，这才好似死里逃生一般，再度站起来向着既定位置冲去。 后方的追兵转瞬而至，可当他们跃出一处平平无奇的草丛之时，不知是谁的脚趟在了一处细线之上。 下一秒随着“轰”的一声爆炸声，一团火光出现，破片激射而出，向着这边追击而来的士兵几乎是在瞬间就仰面倒在地上。 这一声爆炸声就好像拉开了大幕的序曲一般，随后林中竟然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炸之声。 数不清的直系士兵倒在地上，或是生机全无，或是低声哀嚎着，树丛之中仿佛变成了这些直系战士的修罗地狱一般。 “停，都停！”连长举起手来大喊道：“小心脚下，都停下。” 连长已经发现这些伏兵在林中埋伏的都是最基础的手榴弹改制的诡雷，如果细心分辨的话，倒也不难察觉。 此刻其实也不用连长说，心细的士兵已经不敢动了，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身边究竟有没有藏着诡雷，自己很有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趟在引线上，然后随着一声爆炸声，身体被射入好几发破片。 “连长，咱们现在怎么办呀？”有士兵蹲在原地，大声问道。 正在自己身边寻找着有没有可疑线头的连长脸色也是十分的难看，他大声道：“先确保自身的安全，然后我们在继续……” 连长接下来的话绝大多数士兵没有听到，因为林间忽然响起的重机枪的轰鸣声压过了连长的喊话。 重机枪扫射而过，古树之上瞬间爆出巨大的弹痕，而射在人体之上，则留下一个个巨大的血窟窿。 站在原地的士兵们几乎连敌人在哪还没发现胸口就爆出几抹血红之色，而后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快爬下。” “迫击炮手呢？快把敌人的机枪给我敲掉。” “这里需要医疗兵，有人的胸口中弹了。” “……” 丛林之中乱成了一锅粥。 此刻原本气势汹汹的冲进来打算彻底剿灭这些伏兵的浙军大部队则被浙军的“麻雀战”分散成了数个战场。 浙军在他们眼里就像是非常灵活，飞行速度有很快的雀鸟，他们往往是能看到浙军的身影，可他们刚要反击的时候，敌军这已经如同一阵风一边飞走了。 “轰——” 一发迫击炮射出，炮弹落入山林之中，炸出了一片泥土，与此同时那挺重机枪也停下了火力。 直系将士们纷纷起身，但此刻他们也不敢告诉在林中行军了。 那藏在森林之中，神出鬼没的诡雷没有一个人想要亲身体验一下它的威力。 …… 主路之上，水景元已经被人松了绑。 混成旅的旅长胡昆看着从林子之中走出来的一个个伤病，脸色难看至极。 胡昆将一名团长叫道了自己的面前，措辞严厉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会事？为什么打不过？” 团长脸色也很难看，他低声道：“旅座，这些敌人才贼了。他们都是以小股的形式现身，而后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 “那你们人多，为何不追上去追杀他们？” 团长闻言欲哭无泪的说道：“旅座，您不清楚里面的情况，那些伏兵实在是太贼了。他们不光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且还在丛林之中布满了许多的诡雷。我们不清楚他们的诡雷究竟是埋在何处，所以追上去反而趟在诡雷之上，我们不少战士就是直接被敌人布置的诡雷给炸死的。” “旅座，真不是下面的兄弟们不拼命，只是这些伏兵实在是太贼了，而且他们经常左边开完枪之后，将我们的注意力都引到左边的时候，右边有忽然冲出来一队人马开火，我们……我们打得太被动了。”团长说完也低下了头。 胡昆闻言思忖了片刻竟然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便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水景元忽然开口道：“旅长，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 胡昆看了一眼水景元，摆摆手道：“只管说。” “是。旅座陈司令交代给咱们的任务是去围杀周朝先或者是活捉他，我们现在为何要在此处和这里的伏兵周旋呢？我们应当直接杀到周朝先被围的地方，只要我们能完成生擒或者是围杀周朝先的任务，那我们的功劳就已经书写完成了。这些伏兵我们理会他们作甚？” 胡昆闻言微微点头，说道：“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但还未等胡昆做出决定，胡昆身边的一名参谋则是抢先道：“旅座，如此做是不智的。这些伏兵埋伏再次摆明是想和我们周旋一遭，并且摆出了很专业的作战素养。我们想要加速行军将他们甩在这里只怕很难做到。到时候我们在进军的路上，一旦不断遭受敌军的袭扰，一方面我们会出现大量的伤亡，另一方面我军的士气也会遭受到眼中的打击。”参谋军官说完之后便闭上了嘴退到了一边。 胡昆蹙着眉头思忖了片刻之后心中有了主意，他眉头舒展道：“如果被敌人一路追击，只怕是不智，我们不妨留下两个团的兵力再次拖住他们，而我们的大部队则迅速赶赴既定地点。” 众人闻言解释微微点头，都一起同意了。 参谋官竖起大拇指赞道：“旅座这一招断尾求生，用的当真是好妙呀。” 胡昆也是笑了笑，而后他吩咐道：“留下第三团的团长与二营和三营在此处照顾伤兵，并且与敌军进行周旋。老实说敌人的数量应该很少，不然他们也不用这么躲躲藏藏的和我们交手，到时候等我们生擒了周朝先回来，自然也会分润你们同等的军功。” 被点名的三团团长脸色一暗，心中虽有许多不甘，但在此刻他还是表现出一个军人的素质来。 第724章 骑兵至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三团长敬了个礼后苦着脸道：“是，请旅座放心，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胡昆道：“兵贵神速，其他人现在立刻整理装备向南方急行军。拿下周朝先，不论死活，一律重赏。”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第三混成旅刚才还有些低落的士气此刻马上振奋了起来。 胡昆此次也不敢上马了，骑在马上目标实在是太大了，刚才那几名骑兵纵马之时脑袋瓜就炸开的场面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 第三混成旅两个营脱阵之后，迅速加足马力在水景元的带领下，迅速向南方全力奔去。 …… 陈以忠举起手中的步枪，调整射姿、瞄准、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砰——” 一声枪响，远处一名正在操纵这重机枪的土匪瞬间额心中弹，倒在阵地之中。 陈以忠一枪毙命之后，也不逗留迅速缩回到阵地之中。 周朝先笑道：“老陈，你的枪法还和在保定军校时一样准，真是宝刀不老呀。” 陈以忠拉动枪栓换弹的同时对周朝先道：“周司令，我当初加入贵部的时候，可没想到还有会一天亲自扛着枪打仗。” “哒哒哒——” 一串子弹打过来，陈以忠和周朝先迅速压低身子，他们头顶的掩体被扫了一遍，土块和石子纷纷滚落到两人的头上。 周朝先将军帽摘下来掸去上面的灰尘，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对陈以忠道：“老陈，这一步棋是我下错了，我是真没想到会有一支部队摸到这来。” 陈以忠忙道：“司令，我并非是怪你，此事的确是谁也想不到。” 他并非是在为周朝先开拓，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便是城中的陈调元他们都没想到过，竟然会有一支落草为寇的直系旧部的将领，带着一帮土匪误打误撞之下来到了司令部的驻地之中。 这时姜来匍匐过来，低声道：“司令，警卫团的弹药不多了。” 周朝先与陈以忠都沉默下来，警卫团的武器配置就是以一个加强团的配置来设的。 再加上警卫团的步枪都是清一水的火力凶悍，但是耗弹量惊人的MP18冲锋枪。 “传令给所有人，节约子弹，把敌人放近了再打。同时收集敌军的武器和弹药，人不能被尿憋死，明白了吗？”周朝先道。 姜来点了点头，而后再度爬走去传达军令了。 “现在过去多久了？真希望援兵的速度可以快些呀。”周朝先轻声感叹了一声。 陈以忠低头看了眼表，此刻距离周朝先上一次问时间才刚刚过去十五分钟。看来自家这位司令，也只是表面镇定，实际上在心里，此刻他也有些发慌了。 …… 魏正德带领的加强连的战士们发现敌军又从草丛之中缩回去了，他们立刻秉持着敌人退，他们进的策略又跟了上来。 其间他们也遭到了几次敌人的埋伏，伤亡颇重。 但于同河等人过硬的单兵素质在之后的厮杀之中占据了上风，当他们再度来到主路边的时候才发现敌军的主力部队已经远去了。 “老于，你快分析分析敌军主力部队去哪了？是不是退回溧阳了？”魏正德一见敌人的主力部队消失不见了，心中顿时有些慌乱。 于同河探头往主路的两侧看了看，而后做出判断道：“连长，他们只怕是留下了这两个营的兵力来拖住我们，他们的大部队往南边去了。你看往南边走的路，上面的痕迹足够说明一切了。” 魏正德闻言眉宇间的川字纹更深了，他不解的问道：“他们为何一定要往南边而行，南边究竟是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他们？” 于同河摇了摇头，这点原因他也是猜不透。 “算了，他们既然已经走了我们只怕是追不上了，那这两个营的敌人，咱们可要把他们给吞下。”魏正德道。 “好，我们等会从侧翼袭扰敌军，然后出其不意的从正面迅速突破他们的阵地……”于同河小声的为魏正德出起主意来。 主路之上，这场战争规模颇小的战役瞬间打响。 魏正德等人在暗处不断通过自身高强的单兵素质用步枪射杀主路上的直系士兵。 同时一支由于同河带领的小突击队悄悄地绕到了前方，准备配合两翼袭扰的敌军，打对面一个出其不意。 可就当于同河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他急忙举起手低声道：“慢。” 随后他趴在地上用耳朵贴近了地面。 “隆隆隆——” 一阵仿佛是雷电轰鸣的声音在于同河的耳边响起，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有骑兵过来了，而且还是大规模的骑兵。”于同河站起身来对左右的士兵说完，指挥这众人重新退回到林地之中。 当于同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魏正德的时候，后者也愣住了。 “老于，你确定吗？据我所知，溧阳城内可没有骑兵部队呀。” “连长，我绝不会听错，这……这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就在此时，忽然有士兵高声道：“连长，老于你们快看北边。” 于同河与魏正德等人同时抬起头看向北方，却见大片的尘土飘扬在空中。 只是那个方向却并非是溧阳的方向，而是从旁边拐过来的山道之中出现的。 还未等于同河和魏正德说什么，他们便都听见了那一阵阵“咯噔咯噔——”的战马蹬地的轰鸣之声。 紧接着，一群身穿着土黄色军装的骑兵出现在了远处。 “一……一丈红！”于同河看见那在冲在骑兵队最前方的一袭红衣，忍不住惊讶的说道。 “是自己人！”魏正德大喜，他忙对手下的士兵道：“马上向主路上的直系部队展开攻势。” 此刻，在一丈红马钰雯的视野之中，她发现了一支兵马挡在了她前进的路上。 而那支兵马似乎还在和什么人交战。 “拔刀！”马钰雯此刻已经管不了多少了，她大喊了一声“唰”的将马刀从马鞍之中拔了出来，握在了手中。 “玱啷啷——” 马刀出鞘之声响个不停。 眼前那支兵马的身影不断地放大，且越发的清晰。 确认过军装，不是自己人。 “斩！” 马钰雯纵马向前，面对着敌军的火力，她趴在马背之上，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面积。 第725章 危险 感受到子弹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身体滑过，马钰雯并未感觉到丝毫的恐惧，相反她还十分的兴奋。 眼前出现了几十个背对自己四处奔逃的身影，马钰雯冷笑了一声，而后举起了手中的马刀。 “唰——” 马刀斩过一名士兵的胸膛，下一秒战马将另外一人给踏了过去。 此刻面对毫无防备的直系部队，骑兵团的战士们在马钰雯一马当先的冲锋之下，更是个个当先。 一匹匹战马就像是一台台坦克一样越过了直系士兵的身体。 刚才还在给魏正德造成巨大困难的两营兵力，此刻在面对全力冲击而来的骑兵团的时候，竟然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 树丛两旁，看着轻易就撕碎了直系士兵组成的防线的魏正德和于同河两人的眼中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们还从未在战场上碰见过骑兵部队，此刻一见，纷纷惊讶于这迅猛的冲击力。 魏正德不禁将自己代入到了防守方，声音颤抖的说道：“这……这怎么挡得住呀。” 于同河此刻反而冷静下来，他对魏正德道：“连长，骑兵其实也并没有很可怕，这两个营的步兵是因为骑兵的数量多过他们，且他们没有用重机枪等重武器构制好防线。如果给我一个团的兵力，再加上满编的重武器，我有把握挡得住骑兵部队的全力冲击。” 两人说话之间，下方的骑兵部队已经杀穿了这些直系部队的防线。 眼看着这支骑兵马上就要再度提速前行，而前进的方向还是南边的时候，于同河终于忍不住从树丛里冲出来大喊道：“友军，你们这是往何处去？” 战马上正要将马刀插回去的马钰雯忽然听到了平时相熟的浙江口音，立刻打马冲到路旁，而后调转马头看向于同河，一见对方穿的也是浙军的制式军服之后，这才放下了心。 她纵马来到于同河身前问道：“你们是那个部分的？” 于同河如实禀告后问道：“马团长，你们为何都往那边走？刚才也有一支直系的混成旅过去了。” 马钰雯闻言脸色一变，急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一个多小时以前的事了。” 马钰雯的脸色巨变，于同河见她如此神情，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于是赶紧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周司令被困住了，就在南边。”马钰雯说完之后调转马头，再度全力冲刺起来。 于同河一下子就楞在了原地，直到身边未满了同僚都没反应过来。 “老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魏正德大声的问道。 于同河迷茫的转过身看了魏正德一眼，而后道：“连长，出事了……司令他，他被围住了。” “什么？！” “老于，你别骗我们！” “不是，难道刚才那一伙过去的直系部队是去……是去围攻司令的？” 战士们一个个全都变了脸色。 魏正德也是一愣，而后他猛地拍了一把还愣在原地的于同河，这忽然起来的动作让后者瞬间醒转过来，一脸迷茫的看着魏正德，那眼神仿佛在问你推我干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魏正德提着于同河的衣领大声道：“快，所有人整理装备，马上急行军往南走啊。” 于同河此刻也反应过来，大声道：“是。” …… “隆隆隆——” 山坡下的炮声震天响，大地仿佛也在震颤。 警卫团内本也配了十门小口径山炮，可这十门小口径炮也早在先前的战斗之中被敌军给摧毁了。 所以此刻他们面对敌军的炮轰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 当炮声稍稍停歇时，周朝先掏了掏耳朵对陈以忠道：“敌人的火力突然猛了不少，你感觉出来没？” 陈以忠点了点头道：“的确。” 就在此时，山坡下方有人用扩音器大喊道：“周司令，我们是讨逆军第二路军的部队，现在你们已经被我军团团包围了。按照我们陈司令的意见，您是我们的老对手了，如果您愿意主动投降，那我们一定会优待您还有您的部下的。” 那些人喊完一遍之后还担心周朝先没听到，于是又大喊了起来。 周朝先和陈以忠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很是平常，因为自从刚才敌军的火力突然加强之后，他们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他们的援军到的……”陈以忠低下头看了眼手表，而后挤出一抹笑容道：“到的似乎比咱们预料之中的要慢不少。” “咱们的援军还有多久能到?我说的是最快的骑兵部队。”周朝先问道。 “可能还要四十分钟，刚我们接到了电报。” 周朝先将勃朗宁配枪从枪套之中拔了出来，他低头看了眼弹夹之后，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四十分钟，那就试试我们能不能顶四十分钟了。”周朝先说完之后，对旁边的姜来招了招手，接过对方的铁皮喇叭之后，也大喊道：“我是周朝先，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怎么称呼？” “我们是第三混成旅的，我叫胡昆。”山坡下，大喊之声传来。 “原来是胡旅长，在下久仰久仰。你说我们投降你会优待我们，那我对吃的可比较挑剔，能不能给我专门请几个做北方菜的厨子。” “当然没问题，只要周司令投降，您有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会答应。您是贵宾，我们自有高规格的礼遇。” 周朝先笑着继续打岔道：“真的吗？我可杀过不少你们直系的军官，你确定我投降之后，他们不会找我算账吗？” “当然不会了，周司令请放心。” “那我对住的地方也有要求，必须是有水有假山，这点你们能接受……” 山坡下，胡昆回道：“没问题，周司令您的要求就是……” 胡昆身边的孟秀平忽然意识到了周朝先似乎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他急忙开口道：“胡旅长，周司令似乎是在拖延时间。” 正在喊话的胡昆微微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 胡昆立刻大吼道：“姓周的，我在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投不投降。不投降老子就要打上去了。” 上方周朝先的咆哮之声也传来：“管谁叫姓周的呢？你什么级别，我什么级……” 第726章 激战一 胡昆脸色大变，他猛地拔枪在手，愤怒的咆哮道：“周朝先，你给脸不要脸是吧。我现在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投不投降？不投降老子酒打上去了。” 周朝先并未回应他，而回应他的是从警卫团阵地上射出来的一枚迫击炮弹。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胡昆藏身的阵地之前爆开了，冲击波带起的大片灰尘洒向胡昆，爆炸声更是震得他耳朵嗡嗡的。 胡昆举起了手中的枪，对着天空连续扣动了三次扳机。 “给老子冲上去，生擒周朝先者，赏一万大洋，军职连胜三级！”胡昆大声的咆哮着。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胡昆给出了诱惑之后，一个接一个的士兵都红了眼眶。 “冲啊！” “捉拿周朝先，拿银子，娶老婆咯！” “白面无须者为周朝先，抓住者马上封侯！” “……” 在各色的呐喊声中，一个接一个的士兵扛着枪在阵地上的重武器的掩护下，向着上方浙军警卫团发动了攻势。 …… 陈以忠通过望远镜看着那些如同潮水一样涌来的生力军，他的心中不由的闪过了几丝惊慌失色之感。 警卫团在经历了此前连续数场激战，在他看来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这些生力军如果冲上来厮杀只怕……只怕警卫团的防线会霎时间冲个七零八落呀。 陈以忠想到这里忍不住对周朝先刚才挑衅胡昆的行为有些不满，如果刚才周朝先只是和胡昆周旋，甚至是先假意投降，说不定情况都不会如此糟糕。 但陈以忠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将配枪从腰间拔了出来，检查了枪膛与弹夹之后对周朝先道：“周司令，等会一旦打起来，你一定要……” 他话说到一半才感觉出不对劲来，因为此刻的周朝先正将一个钢盔戴在自己的头上。 “老陈，这一战没有投降的可能性。直系和奉系已经完全决裂了，我一旦落入他们的手中，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朝先说完拉开了MP18的枪栓，检查了一下里面的情况之后，他伸手拍了拍陈以忠道：“老陈，做好准备吧。” 陈以忠此刻才反应过来，他们是真的无路可退。 “知道了，周司令。”陈以忠答应了一声，而后严肃地问道：“周司令，此次防守作战，我们怎么打？” “来，所有领头的都过来。”周朝先挥了挥手，将在场带队的军官们全都叫了进来。 “目前敌军的兵力在原有一个旅的基础上又增加出来一直装备更加精良的旅。以我们的兵力实际上是无力支持全线的防御作战的。”周朝先扫了一眼在场的军官们，见他们都神色如常，周朝先方才继续道：“那咱们就在阵地里面跟他们打。” “重机枪去拖延时间，然后你们立刻在战壕、通道、栈道等所有敌军可能通过的地方设下各种埋伏。尽可能地在近距离的范围之内，对敌人进行有效杀伤，为此我们可以让出这一些区域。” 周朝先伸手在司令部的阵地的几个区域内点了点，随后周朝先猛地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我们的援军就在路上，随时都可能会到。我们只要多坚持哪怕一分钟，我们都会由更大的概率可以笑到最后。” “我是什么人你们该清楚的，只要今天老子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那咱们也是一起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弟兄了，等出了这片险地，我会好好的犒劳你们的。” 周朝先的声音落下之后，阵地之中有几名军官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红了，握枪的手也微微发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周朝先的出手都十分的阔绰，这点众人也都是知道的。 “司令放心，今天我们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让这帮江苏佬伤到您半点汗毛！” “弟兄们，江苏佬要欺辱咱们的周司令，这能答应吗？抄家伙，跟他们干！” “干他们！” 浙军警卫团的战士们纷纷咆哮着拉动枪栓，在这种情况之下，战士们也并未忘了在开战之前检查武器情况的必要准备。 警卫团团长领这几名身材魁梧全副武装的精兵来到了周朝先的身前，团长敬了个礼后道：“周司令，我们在此地以南三十米的位置挖了一个临时的避难坑与指挥所，请您现在就躲进去。” 周朝先踮起脚尖向着警卫团团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哪里是一片被轰炸的坍塌的老旧民宅，其内的大梁与各种辅助的木材此刻正在噼噼啪啪的燃烧着，显出一片挫败之感。 “如果我现在躲在这里面，只要不是知道这件事内部消息的人透露出去，那敌人即便是全派出去寻找自己的踪迹，应当也发现不了自己的所在。” 周朝先必须得承认，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他真的心动了。 但他随即又将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因为这并不现实，刚才挖坑要人不？旁边的人看见不好奇吗？自己进去的消息不会传出去吗？ 周朝先想到这一节的时候，他便直接拒绝了警卫团团长的好意。 “司令，敌人杀上来了。”就在这时，有一直观察着外面情况的士兵大喊了一声。 后退后退，将非既定的目标的地方让给他们，但他们只要敢甚至是企图进入既定的目标位置，那咱们就只能和他们拼命了。 “让他们做好准备，随即在埋伏地点做好突然出手打击的机会。” “是。” 浙军答应了一声，而后迅速起身开始收拾这种作战的武器，同时一些手艺精巧的已经开始在栈道与走廊之上布置上了引信炸弹。 …… 直系部队的战士们在一来的时候看到孟秀平的手下被打得都垂头丧气，蔫蔫巴巴的，胡昆等人心中更是震惊。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刚一交手浙军所表现出来的战斗素养就令胡昆等人蹙起眉头，连呼不解。 “轰——” 一发炮弹落入了刚才的警卫部队的一个掩体之中，爆炸带来剧烈冲击波的同时，大片的尘土被炸了出来。 已经直系战士撑着枪扫过了下方的单兵阵地，可是此刻这处阵地之中竟然没有半个浙军战士的人影。 举枪的军官向里面搜寻，可是脚下一个没注意趟断了一根引信。 第727章 激战二 “轰！” 巨大的爆炸声从侧面穿来，一团火焰吞噬了半条甬道。 几只断肢残垣向空中飞出。 “小心，敌军有埋伏！”直系军官大声吼道。 这是甬道的对面忽然闪出来一个人影，待到火光见消，他们看清楚了对方的身份的同时，对方手中的MP18也射出了一条火舌。 子弹扫在甬道对面的直系官兵身上，瞬间就扫倒了一大片。 在这二十米至三十米之间的射程，MP18强大的火力优势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无敌的存在。 而此刻，警卫团战士们这样声东击西且在忽隐忽现之间利用手中的火力优势对敌军造成大量杀伤的事情屡见不鲜。 只片刻，在甬道、战壕、走廊等地之中，就已经被直系战士们的尸体给填满了。 此刻在侧翼战场上，一个突上来的小队成员顺手捡起了一把还剩半匣子弹的MP18随后举枪对着对面开了几枪。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小队之中一名精神高度紧张的士兵转过身来直接对着那名拿着MP18的自己人扣动了扳机。 子弹射穿了对方的小腿，那人“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手中的MP18直接甩飞了出去。 “啊……队长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名伤人的士兵连声解释着。 小队长战场上的经验何其丰富，他叫来了医疗兵为其包扎伤口。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在战场之上，绝不允许捡别人的武器。即便是捡了，也只许当成战利品，而不准在战场上使用。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自己好，现在明白了吧？”小队长又一脸严肃的训斥着那名倒在地上的士兵。 小腿被打穿了的士兵脸上显出一抹黯然之色，他低垂着头片刻后道：“队长，王哥等会总攻的命令一旦下单，你们就立刻冲上去。到时候无论是击毙还是生擒那周朝先，上峰都会给咱们一个大功，到时候你们飞黄腾达了，不要忘了拉兄弟一把。” 在场的众人都纷纷点头，在他们看来他们以两个旅的兵力来围攻周朝先的一个警卫团，哪里还会有失手的可能。 “好了，医护兵留下来看护他，其他人跟我走。”小队长拍了拍伤病的肩膀，而后扛起枪伏下身子迅速向中心位置靠近。 在小队长的身后，其他士兵则成大雁阵的布局搜索前进着。 小队长的观察十分仔细，他在前进的过程中，数次排雷成功。 “注意看侧翼位置，我现在必须确保咱们前进的路是否安全，已经无暇观察侧翼的情——” 小队长的话戛然而止，他的太阳穴上爆出一道血痕。 下一瞬间枪声才轰然响起。 “砰——”小队长倒在地上，生机全无。 小队的其他官兵第一时间纷纷选择了匍匐下身子，并以小队长的致命伤口情况为依据，来去找出那个一枪带走他们小队长的神奇枪手。 但他们此次行动这已经没有眼睛那么好用的小队长带队了，在路过一处走廊的时候，有人一脚踏在了一个活动的踏板上。 下一瞬间一团火光吞噬了距离踏板最近的人。 “靠——这些浙江人怎么如此坏！”被炸的轻伤的一名官兵扑灭了身上的火后，又迅速的帮其他人灭火，他一边灭一般吼道。 但纵是浙军在各种通道之中展开了反制的攻势，可浙军在人数上毕竟太少，他们始终无法形成有效的控制，所以实际掌控区域在迅速的缩短。 周朝先所在的高级军官的战壕之中，枪声在耳畔响个不停。 距离靠得越来越近了，这不是个好消息。 “司令，我去外面帮他们。”姜来站起身来，拿起一把枪便向外走去。 周朝先一伸手拦住了他，低声道：“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一个伤兵去卖命的程度。” “轰——” 战壕外响起了一声巨大的轰鸣之声，周朝先被爆炸直接震翻在地。 在他身侧陈以忠等人迅速扑过来挡在他身前。 “轰——” 战壕被炸塌了一个缺口。 警卫团团长带着几名士兵手持MP18冲锋枪冲了出去。 …… 此刻，胡昆正面色焦急的关注着上方的战况。 进攻战已经打了太久了，虽然有各种好消息传来，但胡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忽然有士兵冲过来大喊道：“旅座，我们的后方出现了一支骑兵部队。” “骑兵部队？”胡昆脸色一变，忙问道：“看清楚对方的番号了吗？是哪个部队的？” “没看清番号，但是看清了他们的军装，是土黄色的，是……是浙军。” “多少人？” “大约……一个团的兵力，我也不确定，得到消息立刻就来向诸位禀报了。” “他娘的！”胡昆大骂了一声，将手中的地图狠狠地摔在地上，而后对孟秀平道：“后方交给你来处理，我亲自去抓周朝先。” 孟秀平此刻心中也是有些慌的，他的部下和周朝先的警卫部队鏖战了数场，此刻早已经是精疲力竭了，如果来增员的是步兵他尚有一战之力，但如果是骑兵的话，他真可谓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胡旅长，我……我不一定挡得住呀……”孟秀平一开口，声音都有些磕巴了。 胡昆一手攥住了他的军装，将他拽到了自己面前来，表情阴冷的说道：“姓孟的，咱们的前程全拴在这一场仗上了，能打赢，你好我好大家好。打不赢，咱们就都要交代在这了。” “我去抓周朝先，一旦我抓到他，将他控制在手中，那些骑兵部队纵然再勇猛，可是他们敢对咱们动手？只要能抓到周朝先，纵然千难万难，此事可解！” 孟秀平见胡昆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咬牙道：“那……那请胡旅长速度一定要快呀，我们这点残兵，真挡不住那些骑兵多久。” “知道了。此事上，我比你还要急！”胡昆说完，对手下的副官道：“集结所有人，包括待命部队，所有人一起上去，等会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周朝先给我挖出来。” “是！”战士们大声呼喊了一声。 胡昆随后冲出了指挥室，带着一众战士立刻向山上赶去。 而同时孟秀平则召集了所有还能战斗的部队，立刻原地建立防御阵地。 孟秀平叉着腰大声吼道：“兄弟们，我们距离胜利只差一步了！守住，就赢了！” 第728章 骑兵团突破 “是！” 他手下这些半土匪半军人的士兵齐声应和了一声。 不少军官和士兵们知道，他们的“大当家”孟秀平心中一直又重返江苏军界的打算。 老实说他们也有同样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当土匪固然是逍遥自在，但土匪这个行当是个没前途的，现在时处乱世，尚且好说。 但是时局一旦有变，他们的生存空间自然会大大的缩短，这如何可以与吃官粮相比呢？ 故而他们虽然在攻坚战上屡屡吃了大亏，士气有所低迷，但是现在一听到只要能再坚持最后一下，就能踏上光明大道，战士们无不是咬了咬牙，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随着孟秀平的一声令下，麾下的士兵们立刻飞快的行动起来，重机枪阵地迅速被架设起来。 “侧翼！侧翼也要布置两个机枪阵地，以应对……” 孟秀平话只说到一半便住了嘴，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 孟秀平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大声吼道：“全军做好准备！看见骑兵，给老子狠狠地打。” “是！”手下的士兵们都大喊了一声，迅速投入到了战壕阵地之中。 远处飞扬的尘土遮天蔽日，隆隆的马蹄之声越来越急，机枪手们不断调试着机枪的零件，手中却是渗出了大量的汗滴。 看样子，听声音，敌人的数量绝不在少数，更何况他们还是一水的步兵。 能不能守住阵地，就全要看他们手中的重机枪了。 一名机枪手更是学这此前见过的洋人模样，伸手对着天空指了指，而后俯下头在机枪的枪身之上轻轻一吻。 在远处忽然出现了一袭红衣，远远看过去，观其身段竟然好似一个女人。 而在她的身后，则是一水的身穿土黄色军装的骑兵战士们。 马钰雯也注意到了眼前严阵以待的孟秀平所部，她心中早就有所准备，她大喊道：“全军注意，敌军阵地就在前方，跟我不惜一切代价冲过去！” “是。” 麾下骑兵大喊了一声。 马钰雯俯下身子，伸手举起一杆骑枪之后，她的马鞭再一次狠狠地落在了战马的臀部。 战马从宜兴方向一路疾驰而来，路上休息的次数单只手都能数清。 此刻本是人困马乏之际，但是随着马钰雯这一级马鞭抽下去，战马的身体猛地一震，而后四蹄发力，再度爆发出冲击力向着孟秀平所部的阵地冲去。 在她身后，骑兵团的战士们也纷纷甩出了最后一鞭，随后不少人随手将马鞭收起后，就举起了骑枪。 骑枪又名马步枪，其本身与步枪并未有根本上的差异，只是在枪身之上存在着长短之差。 周朝先给自己这支骑兵团发放的武器是他特意从国外订购的毛瑟标准步枪的缩短版本。 较短的枪管影响了步枪的射程与准确性，但好在这两天都并非是骑兵所必须的。 马钰雯举起手中的骑枪对着远方领头的一名军官开火。 “砰——” 一声枪响，那名军官动也没动，根本没有反应。 不过还在骑兵在马上射击本来对精准性上就没有严格的要求，毕竟战马奔驰起来是上下摇晃，想要瞄准本身就很难。 在她的身后其他骑兵也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但重机枪的轰鸣声却在骑兵们开枪之前响了起来。 当重机枪轰鸣起来的时候，一片由子弹构成的“弹雨”就向着冲击而来的骑兵们冲去。 这时有经验的老兵就会将身体尽量躲在战马的身后来避免在第一波中被消耗掉。 马钰雯便是这么干的，她感受到子弹贴着脸颊划过的感觉，她的心中闪过了几度不安之色，她再次一鞭子抽在了战马的屁股上，让战马加速冲向敌军的阵地。 这时几乎与她一起向前冲的不少骑兵则已经被子弹打成了骰子，他们的身体从战马上滚下来，受惊的战马甩下主人之后直接调转马头向山林里窜去。 比起那些因为阵亡缘故而跌落入马群的铁蹄之下，那些因伤而从战马上滚下来的骑兵则就更惨了。 他们落地之后，如果不能躲闪及时的话，他们也有极大的概率变成那一地的烂泥。 马钰雯躲在马脖子之后，伸手握住了马刀。 “骑兵团——”马钰雯捏紧了马刀，高声鼓舞着士气：“冲锋！” …… 山坡上方，原浙江军第二路军的司令部，如今的战场之中战况也是一片混乱。 胡昆本以为自己亲自带队上前督战情况会好一点，可现实情况却给他狠狠的上了一课。 眼前这支可参与战斗人数最多不会超过两营的警卫部队在军营之中打出花来了。 他们一队队的神出鬼没，打得直接涌过来的胡昆等人面先恼怒之色。 “你们都是吃猪食长大的吗？不就是让你抓一个败军之将马？这有什么难得！”胡昆心中的怒火大声的对着下属“倾诉”道。 下级军官被胡昆骂的头都不敢抬，此刻只是冒着冷汗连连表示道：“请胡旅长放心，今天就是飞出去一只蚊子都不可能逃出我的眼睛。” 胡昆揪住该名军官的衣领，声音恼怒地咆哮道：“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不然老子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就在这时，胡昆忽然感觉到一人推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伴随着这股让他站立不稳的力量，胡昆扭过头往推自己那人的方向看去。 可却在扭头的瞬间看到了在一处山沟里不知何时忽然钻出一名身穿土黄色军装的浙兵。 而那柄造型古怪的武器正直直的指向自己。 下一秒随着“哒哒哒——”的轰鸣声，几个挡在胡昆身前的军官纷纷中单，滑落在地。 MP18，真正意义上的近战之王。 但当他弹夹子弹打光的瞬间，他本想蹲下身子来躲避等会敌人的包袱，可一颗手雷却已经蹦蹦跳跳的滑落到了这名行刺胡昆的身前。 “轰——” 那名战士赶在了爆炸之前冲了出来，但当他跃出战壕的瞬间，一股爆炸产来的冲力将他掀飞在地。 几名士兵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的四肢，并顺手往里面塞了一毛巾，这是防止者名士兵在被困住的时候试图保守秘密而采用自杀的方式来告诉怀疑他们的人，你们永远无法敲开他们的嘴。 “大当家的怎么处理？”一人按住战士，向胡昆汇报道。 第729章 危难 那名被按住的浙军战士还在不断的挣扎着，胡昆蹲下身子抓住了他的头发，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了一眼，随后胡昆道：“现在我给你两条路，第一告诉我周朝先藏在哪里，我饶你不死再给你一辈子的花不完的钱，第二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我马上就要你的命。” 那名被堵住嘴的战士愣了愣，随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胡昆心中一喜，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软骨头。但他面上还是佯装镇定的伸手将堵在对方嘴里的毛巾给拽了出来。 “好了，你说……” “呸！”浙军战士在胡昆张口的功夫，一张口一口浓痰就吐了过去。 几个按住浙军战士的士兵一愣，然后一人立刻将他的头按进土里。 浓痰直接糊在了胡昆的脸上，“哈哈哈！”浙军战士畅快的大笑了一声，大骂道：“忠臣不事二主，狗东西速杀我！” 胡昆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怒色，他接过副官递过来的手帕，伸手擦去了脸上的浓痰。 下一刻，他忽然一脚踢向了那名被按住的战士。 大头皮鞋踢在脑袋上，发出一身闷响，胡昆一连对着该名战士踢了七八脚，这才收脚不踢了。 他阴冷的对手下挥了挥手道：“带走，先别杀他。” “是。”几名手下再度抓着浙军战士将他抬起走远了。 一路之上，这名浙军战士还在大声的叫骂这。 “一群蠢猪，把他嘴给老子堵上！”胡昆暴怒的咆哮了一声。 …… “司令，把您的军装脱下来给我穿。”一处战壕之中，姜来认真地说道。 周朝先微微一愣，他如何不知对方是何意。 “不用，我不会让别人为我冒险何况咱们的骑兵部队已经赶过来了……”周朝先大手一挥，断然拒绝。 可姜来却直接冲过来脱周朝先的军装，一旁的陈以忠也过来帮姜来脱周朝先的军装。 陈以忠的身上此刻也穿着一身少尉军官的军装。 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周朝先身上那身虽然蒙尘，但仍然颇为华丽的军装就已经被姜来拔了下来。 姜来将自己的军装褪去，转而穿上了周朝先的军装。 两人身高体型相仿，穿上之后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人，倒也不可能几眼就断出真假。 而后姜来将一件沾满血和泥土的少尉军装交给周朝先，并道：“司令，您快换上。” 外面的枪声与喊杀之声越来越近，周朝先此刻也只好将那身少尉军装穿在身上。 姜来与陈以忠又用泥土和献血糊在了周朝先的脸上，而后他拉着周朝先走到战壕之外。 “王朝等会我会带着一部分人向西侧冲，你们这一排兵马立刻保护这周司令往东边走，切记一定要好好保护司令，绝不可有误。”姜来对警卫排的排长说完，转过身看了周朝先一眼。 “啪！” 马靴扣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姜来举手敬礼，高声道：“周师长，属下请求带队突围。” 他又一次称呼错了，此刻周朝先已经不再是原来偏居东北的一名师长了，而是手下控制着数个师团的司令了。 周朝先也立正敬礼道：“去吧，一定要安全而归。” 姜来点了点头，而后拔出自己的配枪，对手下十几名士兵大喊道：“突围。” 他说完当先向着西侧冲去。 姜来翻过了一处战壕，东侧正有一队直系小队在搜索战壕，此刻两方人马迎面撞上，姜来直接举枪便射击。 “砰！” 勃朗宁手枪那尖锐的枪声响起，直系小队的一名少尉军官脑袋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血痕，而后仰面滚入战壕之中。 “将星？！是周朝先！”小队的队长非但没有因为刚死了同僚官而愤怒，相反当他看到开枪的姜来肩膀上闪烁着的将星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的光芒。 姜来一枪得手之后不再恋战，迅速带人向远处跑去。 小队的队长举起手中的枪大喊道：“周朝先在此，周朝先在此！” 一声大喊仿佛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此刻各处搜寻周朝先身影的直系官兵们纷纷抬起头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快！快去抓周朝先！” 几乎所有军官都如此对手下的士兵下令道。 此次他们打过来的主要目的，也可以说是唯一的目的就是抓住周朝先。 此刻周朝先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浑身上下都闪烁着军功的宝贝，谁能抓到他，那不用多说立刻便会在直系部队中飞黄腾达。 直系士兵们纷纷红了眼睛向着姜来假扮的“周朝先”扑来。 而此刻，真正的周朝先则在这支全副武装的警卫排的带领下，向着东侧突围。 其间周朝先等人也遇到了撞上来了直系部队，双方短暂交火之后，撞上的直系部队也不愿和周朝先等人死磕，只是开了几枪之后就想着远处“假”周朝先冲了过去。 “司令快走。”排长抓起周朝先的手腕，带人迅速向东方跑去，而周朝先则一边跑一边偏过头看向姜来所去的方向，他心中为姜来默默的祈祷着希望千万别出什么事。 …… 山坡下方，一匹战马越过了高高的装满土的蛇皮袋，下一秒一袭红衣暴露在所有仰面看过来的士兵的眼中。 “唰——”一把马刀无声的斩了过来。 锋利的刀刃抹在了机枪手的脖颈上，这名刚才还在用机枪杀伤这骑兵团的“刽子手”此刻瞪大了双眼，眼中写满了惊恐之色的倒在地上。 马钰雯一震缰绳，战马向着远处调转过枪头的几人踏去。 “唉——” 几声短暂的哀嚎与骨骼碎裂的声音从铁蹄之下响起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战马越过了壕沟，继续向前突进。 此刻战线的后方，孟秀平的望远镜里出现了那一袭狂飙而来的红衣，他惊得险些望远镜都从手中跌下去。 “他们怎生来的如此之快？”孟秀平急声问道。 “大当家的，咱们的火力没压住敌军的骑兵……咱们没守住……”副官低声道。 孟秀平急忙道：“快，立刻召集人马，护送着我往上山坡上去寻胡旅长。” …… “砰——” 一声枪响，正在拼命奔跑的姜来只觉得左腿小腿位置传来一阵剧痛，他一个没控制住，直接仰面趴在了地上。 第730章 都别动 而后紧紧追在后方的直系士兵们迅速围了过来，一杆杆长枪指向姜来，士兵们齐声大喊道：“别动。” 又有几人迅速的扑了过来压住姜来，将其五花大绑起来。 稍远的地方，胡昆放下了手中的步枪，副官拍手笑道：“旅长，您的枪法真是准极了。” 胡昆的脸上显出一抹笑容来，他随后将手中的步枪丢给一旁的副官，随后领这一群人靠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被五花大绑的姜来身边，胡昆瞄了一眼姜来肩膀上的将星，脸上显出一抹笑容来。 他一直未曾与周朝先打过照面，虽然此前在新闻报纸上偶然间撇过一眼，但早已经没了印象，即便是有但此刻姜来的脸上涂满了灰尘，估计也是看不出来了。 “周司令，你可是让我们好找呀。”胡昆伸手拍了拍姜来的肩膀，脸上满是胜利者的笑容。 姜来狠狠地瞪了胡昆一眼，随后便别过头不去看他。 此刻几名军医赶了上来，从上到下的为姜来检查了一遍身体，随后为其将伤口一一都处理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枪法好手，一路上打死了我好多部下呀。”胡昆笑道。 他身旁的副官也道：“是呀，都传闻说周司令是个战术高手，如今一看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呀。”而后副官又立刻话锋一转，笑道：“只不过周司令和我们胡旅长比，还是稍逊了一筹，你腿上的伤便是我们家旅长打得。” 胡昆闻言急忙假装生气道：“说这些干什么！” 周围的直系军官们纷纷笑了起来。 姜来冷冷地瞥了直系军官一眼，而后声音颇为冰冷的说道：“周某已然被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再多言了。” “哈哈哈，周司令想的挺美呀。”胡昆脸上的笑意收敛，他低声道：“周司令的手上沾了我们直系累累的血债，此事我们还需要慢慢的算账。” 胡昆说完一挥手道：“将周朝先给我压下去好生看管起来，还有给溧阳发报，我们已经生擒周朝先了。” “是。” 这时又军官跑过来通报道：“旅座，孟秀平求见。” “让他进来。” 孟秀平此刻急匆匆的跑进了，他狐疑的看了周围满是笑容的直系军官一眼，便急匆匆的报告道：“胡旅长，那些骑兵我们顶不住了，他们就快要攻上来了。” 胡昆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他冷哼一声道：“哼，真是废物。不过我们已经生擒了周朝先，你立刻将这个命令传下去，好叫敌方的骑兵知道。” 孟秀平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狂喜道：“抓……抓到了？人在哪了？” “自然是压下去了。”胡昆颇为淡定的说道。 …… 溧阳城内，司令部内。 “大捷！大捷！”传令兵人还未至，喊声已经传来。 司令部内坐着的几名高级军官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前线的消息，此刻闻言纷纷站了起来看向门外。 便见一名传令兵兴冲冲的走进来挥舞着手中的电文大喊道：“大捷！大捷！” 陈调元起身迎了上去，接过了他手中的电文，而其他人如何坐得住，一个个也站起身来围到了陈调元的身边。 “周朝先被生擒了。”陈调元放下电文，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说道。 在场的军官们纷纷变了脸色，更有甚者一拳锤在了桌子上大笑起来。 此刻陈调元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从他们奉命来与周朝先作战以来，周朝先就像是笼罩在他们身上的一朵巨大的阴云。 那阴云不禁遮住了日光，更压得所有人的心都是沉甸甸的，亦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今捷报传来，阴云消散，日光又重见了天日，他们嫣然不欣喜若狂。 严轩此刻尚保持着理智，他问道：“司令，不会有错的？” 周朝先及其善于用计，之前他们已经被周朝先戏耍了许多次了，故而严轩才有如此谨慎的一问。 陈调元闻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打开电文有细细的阅读了一番之后，方才放下电文并道：“不会有假的，电文的行文习惯于之前一样，而且胡昆用的是肯定的句子。” 严轩闻言也松了口气，他的脸上也少见的露出了笑容来。 “司令，咱们要不要给大帅发报，告诉他老人家这个大好的消息？”一名军官提议道。 陈调元也正有此意，他叫来副官对其道：“你立刻写一份电文发给南京，向他们禀告我们已经生擒了周朝先的消息。” 副官闻言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 十分钟后，南京城，大帅府中。 “大帅，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从溧阳传来了。”副官捧着一份电文，脸上满是笑意的说道。 齐燮元抬起头来问道：“是两个师团脱困了吗？” “不。” “那能有什么好消息。”齐燮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 “陈调元司令禀告说，他们已经生擒了周朝先。” “传令下去，让他们集中注意力在解救两个师……”齐燮元话说道一半感觉不对劲，他猛地又回忆了一下副官此前的那句话，而后他猛地站了起来。 在场的其他军官们此刻也纷纷看向这边，眼神之中也都是震惊之色。 齐燮元的语调都有些变化，他声音颤抖的问道：“说……说什么？生擒了周朝先？” 副官将电文递给齐燮元。 后者一目十行的看完电文之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笑道：“好呀，好一个无心插柳柳成荫。陈调元这厮倒是好运气呀。” 在场的其他军官可不知道电文上的内容，一个个脸上都是狐疑之色。 此前溧阳不是因为两个师团被围的情况而整得焦头烂额，怎么现在忽然一封捷报送上来，说是生擒了周朝先。 有人便好奇的问道：“大帅，您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齐燮元此刻心情也是畅快到了极致，于是他便将电文上的内容简述给了在场的其他人。 众人听完全过程之后，忍不住都是又惊又喜。 “给陈调元发嘉奖令，在命他将周朝先给我严密的控制起来。老刘，你策划一条押运路线，然后咱们南京再派出一支精兵前往溧阳将周朝先给押回来。我对这个把咱们陈司令打得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很是好奇呀。”齐燮元眼中满是笑意的说道。 第731章 真被抓了 一道道军事命令从齐燮元的口中说出，而后南京方面迅速行动起来，电文也好似雪花一般的向着溧阳方向飞去。 大帅府的书房之中，齐燮元的副官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副官来到齐燮元身前，提醒道：“大帅，此次我军可以生擒奉系悍将周朝先，都是大帅您一力促成的。据说那张作霖与周朝先关系匪浅，我们何不借此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请一些记者将此事传扬出去。” 齐燮元闻言精神猛地一震，他手指在下巴上轻轻地抚摸了片刻之后道：“嗯……此事倒也不是不行，正好可以借此来打击奉系的声望。” “那属下何时去联络下面的记者？” “不需着急，现在且放出些许风声，召开记者会还是等周朝先被押解到南京再说吧。此人最好是被当场枪决在南京城内，也好警示天下人。”齐燮元说着脸上露出了一抹冷冽的笑容。 “好，属下知道轻重了。”副官领命一声，退到了一旁。 …… 溧阳方面，在陈调元枯坐之际，传令兵又再度走了进来。 “司令，南京方面的嘉奖令。”传令兵将电文递给了陈调元。 陈调元接过嘉奖令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笑道：“这次胡昆可是立下了大功了。” 周围军官纷纷笑了起来，有人道：“这主要还是陈司令您领兵有方，我们下方的军官都是跟着您沾光呢。” “不错，这个嘉奖令给您，那真是实至名归。” “陈司令，您这可要摆酒宴好好请请咱们老哥几个呀？弟兄们说是不是呀？” 周围的军官此刻也都是难得的放松下来，听到有人带头这么说，一起起哄道：“是呀是呀。” 便是一向以严肃表情示人的严轩此刻脸上也显出一副笑容，拍着手道：“不错，不错，合该如此。” 陈调元闻言也是仰天大笑，多日以来的郁闷之气，此刻倒已经消散了大半。 他伸手指了指在场的军官，笑骂道：“你们这些小混球，我若是不好好地请请你们，你们定是不饶我的。这样等到胡昆押解着周朝先回城之后，我在城里最好的酒楼宴请诸位，但有一事我得先撂在前头。” “陈司令，什么事呀？”有人搭话道。 “谁不给我扶墙出来，我是不乐意的，哈哈哈——”陈调元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会议室内的众军官也一起笑了起来，在外面的众多副官、参谋军官、卫官等都笑了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讨逆军第二路军的司令部仿佛陷入了一片欢快的海洋之中。 …… 此时此刻，胡昆所部驻扎的阵地附近。 马钰雯带领着骑兵团缓缓从后方逼近，她单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按在骑枪之上，凝视着远处的胡昆所部的旗帜。 跟在骑兵团之后的则是齐卫国派来的第三旅团，他们在骑兵团冲击孟秀平所部的关键时刻终于赶赴到了战场之上，同时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突然袭击，让本就摇摇欲坠的孟秀平部防线彻底破碎。 胡昆立在战马之上，看着远处逼近的骑兵部队与步兵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 浙军的战斗力的确是很凶悍，如果放在平时自己被这样两支浙军部队给堵上，他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寻路突围。 可今日的情况却稍有不同，因为他的手中控制着浙军第二路军的司令员，也是这支军团的绝对领袖周朝先。 “老孟，慌什么呀？”胡昆不屑的瞟了一眼面露惊恐之色的孟秀平，伸手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匣子炮道：“我借给他们三个胆，他们也不敢过来。周朝先现在可在咱们的手上，你信不信只要咱们的枪管顶在周朝先的头上，这些浙军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要转身让出一条路让咱们离开？” 孟秀平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看着下方这些如狼似虎的骑兵与步兵，心中还是有些后怕，只好一边有手巾擦拭汗水，一边点头道：“旅座所言极是。” 胡昆将副官叫过来，对其吩咐道：“安排嗓门打得向他们喊话，告诉他们周朝先现在在我们的手中，如果他们不让出路来，今日周朝先就休想活着离开。” 副官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寻到几个军中以嗓门大而闻名的士兵，几人举起用铁皮卷成的大喇叭，对着对面的浙军歇斯底里的喊道：“尔等速速退去，周朝先以被我部生擒，不退就等着给周朝先收尸吧。” 马钰雯跨坐在战马之上，当她听清楚对方喊话的时候，眼睛一下子瞪大，身体一晃向着地面坠来。 就在她要摔在地上的时候，她忽的回过神来，套在马镫上的右腿与拉住缰绳的手臂同时发力，这才一下子重新坐回到马鞍之上。 但她对于胡昆的喊话依然还十分的震惊，她瞪大眼睛问道：“他们抓住周司令了？” 比起骑兵团来说，第四师第三旅的官兵们的反应更是激烈。 从旅长到最基层的士兵一个个都勃然色变，一向以军纪严明而著称的浙军在这一刻军纪似乎都有些混乱起来。 不过旅部级军官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将慌乱的势头给压了下去。 旅长对手下的军官呵斥道：“慌什么慌？对方说的是真是假现在还犹未可知，怎可自乱阵脚？你等立刻上前喊话，告诉他们如果周司令真在他们手中，就请周司令出来和咱们一叙。” 副官应了一声，也是寻了几个嗓门高的军官举起铁皮喇叭大喊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恭请周司令出来叙话。” “哈哈哈——”跨坐在战马背上的胡昆看着山坡下方出现暂时慌乱的浙军，他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 “老孟，常人说周朝先是这支浙军的魂，今日一看果真不错。你看咱们一说周朝先被擒，你瞧瞧他们的反应哈哈哈，去叫人把周朝先给拖出来。” 副官答应了一声，带着一队精兵迅速返回营地之中，而后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直系士兵推着一个手上捆着镣铐，脚下拴着铅球的囚犯走了出来。 …… 第三旅旅长与马钰雯同时举起了望远镜，当旅长看到那名囚犯肩膀上闪耀的将星之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被抓了？” 第732章 傻了眼 “不……不对！”此刻骑在战马上的马钰雯语调微变，她举着望远镜看着山坡上的情况，而后低声道：“那个并非是周司令，像是……像是手底下的姜副官。” 旅长闻言猛地一震，再度举起手中的望远镜仔细的观察，这一看不要紧，他的脸上便显出一抹笑容来。 虽然那俘虏的脸上涂着尘土与血水，但如果认真地分辨还是能看出那是姜副官而非是周司令的。 “姜副官不会平白无故的穿着周司令的军装的，周司令一定是躲藏起来了。”三旅长立刻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放下望远镜看向马钰雯对她道：“马团长，我们必须尽快击溃面前这支直系军，周司令现在很有可能受了伤不知躲在何处。” 马钰雯点了点头，她放下望远镜，举起骑枪对麾下的骑兵道：“全体注意，准备作战。” 三旅长也迅速的将山坡上那个俘虏并非是周朝先本人的消息传下，惊慌与愤怒的官兵们迅速安静了下来，再一次列出了战阵。 山坡上，胡昆却有些茫然了，他想过自己当众向赶来支援的浙军说出周朝先在他们手中时，这些浙军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在他无数次的猜测之中都没有出现浙军迅速的列阵准备作战的情况呀。 “他娘的，这些浙军军官是不管周朝先了？”胡昆瞪大了眼睛如此说道。 手下的军官们也都慌乱了起来，一个个也是面露惊疑之色。 “快，喊话下方的浙军，问问他们是不是非要我斩下周朝先的一只右手他们才会清楚我们不是跟他们闹着玩的。” 副官领命，又带着一群大嗓门的军官冲下去大喊了起来。 “哈哈哈，这个直系军官想蒙我们？”三旅长冷笑了一声，而后一挥手道：“告诉他们真相。” “是。” 三旅长的副官带人大喊道：“直系的逆贼，你所擒者并非是我军的周司令，尔快束手就擒，否则老爷们就要打上去了。” 喊话穿越了山林，真切的落入到胡昆与孟秀平的鄂中。 两人均是一愣，而后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惊诧之色。 孟秀平忙道：“旅座，兴许是他们想要骗你呢？” 胡昆蹙起眉头，他实在有些想不清楚这里面的关节了。 但就在这时，那个身穿笔挺的高级军官军装，肩膀上将星璀璨的“周朝先”却忽然笑着开口道：“哈哈哈——我的确不是周朝先，很抱歉让你们抓错人了。” 这下孟秀平和胡昆却都一起傻了眼。 胡昆更是直接从战马上跳了起来，来到俘虏的身边，将他拽过来正面面向自己。 可胡昆与周朝先并不相识，所以此刻虽然是脸对脸，但是胡昆也分辨不出来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周朝先，亦或者是其他人。 “你不是周朝先？那你是何人？”胡昆急声问道。 “在下是周司令麾下的第一副官，姜来。” “你是……你是副官？”孟秀平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姜来冷笑着点了点头。 胡昆急忙召来了几个最信得过的手下，压低声音道：“军中可以识的周朝先的？” 手下小声的议论了一阵，而后有人道：“我记得好像有个军曹从前似乎是浙军中人，却不知他识不识的周朝先。” “快找他来。” 有腿脚麻利的军官领命一声，而后飞奔而去。 不多时，军曹便小跑着赶到。 “旅长，您找我。”军曹点头哈腰的说道。 军曹在军队之中算是最基层的“军官”了，这种制度实际是从日本军制之中引用而来，一般也就是普通士兵能做到的天花板了。 胡昆伸手一指姜来问道：“你可认识此人？” 军曹眯起眼睛瞧了半天，摇了摇头道：“黑漆马虎的却是瞧不真切。” 胡昆立刻让人用湿手绢为姜来擦去脸上的灰尘，这名军曹再次定睛一看，忍不住惊讶了一声道：“姜……姜大副官？” 军曹的一句话落在在场的军官们眼中就好似耳边响起了一声劈裂之声。 水景元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刻脚下拌蒜栽倒在地。 胡昆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军曹说的话，他伸手抓住军曹的军装道：“你跟我老实说，此人是不是周朝先，快说！” 军曹傻了眼，他低声道：“不敢欺瞒旅座，此人正是周朝先的首席副官姜大副官呀。” 胡昆闻言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他一把将军曹推倒在地，而后脚步虚浮的后退了一步。 “你……周朝先现在在哪里？”胡昆有气无力的说道。 “哈哈哈——”姜来冷笑一声，而后道：“我家司令只怕在你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地离开此处险地了。姓胡的，我们浙军是什么战斗力你应当是知道的，如果你现在投降，说不定我军还可以饶你不死。” “放屁！”胡昆大叫一声，而后咆哮道：“此人定然是想泄我们的士气，我们万万不可相信他的鬼话，周朝先丁然还在此处，现在所有人立刻给我掘地三尺，他周朝先现在就是变成一地灰，你们也得把人给我拼出来。” “是。” 手下的军官们纷纷应了一声，而后带着兵马便要散开去找周朝先的踪迹。 但在此时忽然有人注意到了山坡下浙军的动向，具体来说就是浙军此刻分裂成两旁，那一袭红衣胜火的女子正向几名军官迎去。 那名军官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地来到了浙军阵地之前，而后他大声道：“胡昆听说你在找我，现在我到了，你也下来吧。” 胡昆表情猛地一变，他伸手将军曹拽过来问道：“山下那人是不是周朝先？” 军曹接过胡昆递过来的望远镜向下方看去，他只看了一眼便肯定地说道：“回旅座，下面那人正是周朝先。” 胡昆咬紧了牙关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周朝先？你怎么敢这么确定？” 军曹低声道：“我在浙军之时，常见到过周朝先，一来二去我便记住他长什么样了。” 胡昆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里满是血丝，他揪住那名军曹的衣领低声咆哮道：“为何你没有早点来提醒我？” 军曹更是委屈，他道：“旅座，我也想来确认，但是没人让我来呀。” 第733章 我很愤怒 此刻被一众军官簇拥着的周朝先形象很是不堪。 往日不论何时他在手下军官们眼前时都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军装更是被熨烫的半点褶皱都没有。 但此刻的他不只是头发乱糟糟军服满是污泥，此外他的脸上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布满了鲜血与灰尘。 周朝先能出现在这，这其中还是有一番故事的。 不久前，当姜来换上了周朝先的军装吸引了绝大多数直系士兵的时候，周朝先在整整一个满编的加强排的护送下，向着另外的一个方向出发了。 其间自然也与敌人激战了数场，但所有人都想去捉拿周朝先，而并不想和其他“闲杂”人等纠缠，往往一见这加强排的火力极为凶猛，又见排中不见什么高级军官，便往往交火数次，然后在十分默契的擦肩而过。 最后周朝先来到一处坡地之上，当时有一支追兵从后方赶了过来，五六名警卫排的战士用声明为周朝先争取了时间。 当时他抱住自己的头，径直从坡地上方滚了下去。 与他一起滚下来的还有陈以忠等人，其中有一人运气最是不假，本已经快要安安全全的滚落到底的时候，却忽然脑袋撞在一块山石之上，脑浆崩裂而亡了。 周朝先运气倒是不错，从山坡上一路滚下来出了脖子和手臂上出现了一些剐蹭伤之外，其他部位倒是并没有明显的伤痕。 当时一支从外围赶过来的浙军刚好撞见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周朝先等人，相认之后立刻护送着周朝先绕行前往本部人马并与之汇合。 “司令，其实您不用来，这点残兵我用一个冲锋就能拿下他们。”一袭红衣的马钰雯轻声道。 自家司令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在马钰雯看来周司令最好应该好好歇歇，而后再过来指挥作战。 周朝先摆了摆手，并未和她说什么。 他对着一名拎着铁皮喇叭的副官挥了挥手，那名副官微微一愣，而后快步将喇叭递给了周朝先。 “胡昆，我就是你要找的周朝先。”周朝先开口便如此大喊了一声。 此刻直系部队之中的绝大多数基层士兵还沉浸在打了一场漂亮的斩首作战的兴奋之中，他们本来对于山下突然发生的变故没过多的关心，可当周朝先这自报家门的一声大喊，立刻让许多直系士兵哗然变色。 “周朝先在下面？这怎么可能？他不是被咱们给抓起来了吗？” “不对劲，不对劲。如果下面的是周朝先……那咱们抓住的人是谁？” “假的吧？应当是要骗人的。” 战士们纷纷小声的说着。 他们还是不太相信，本来已经被他们生擒活捉的周朝先，能忽然出现在山坡之下。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不少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刚才他们看到山坡下方忽然出来了大队的浙军兵马的时候，上司是以他们已经控制住了敌军的最高统帅，故而山坡下方的浙军人数虽多，但是绝对不敢对他们做些什么的说辞安抚住他们的。 但现在这么一看，情况只怕不是这会事呀。 胡昆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先凝望着山坡下那个被众人捧月护在中心的军官，而后又偏过头看向那个别过脸去的姜来。 “他娘的！”胡昆愤怒的摘下军帽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的五官也因为愤怒而扭曲在一起，变得狰狞而恐怖。 “旅座，咱们现在不能慌，这边先出了乱子只怕接下来不能收场了呀。”孟秀平急忙道。 孟秀平的心情此刻也是复杂至极了，他本来想用周朝先当做自己重新返回江苏军界的一块垫脚石。 但就以目前敌众我寡的情况来看，自己今天如果能全身而退，就已经算得上是一次重大的胜利了。 这时下方周朝先哪令人生厌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胡昆现在你放下武器投降，我还能饶你不死，但是如果你敢顽抗的话，那你是什么下场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胡昆此刻面色再度一变，他虽然并没有回头去看，但他能确定此刻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要打吗？ 胡昆想着目光扫过了山坡下方那阵列整齐的一个骑兵团以及一个整编旅的军队。 自己手下和孟秀平的部队加在一起，应当可以凑出一个半旅的兵力。 但行军打仗并非是算人数，自己眼下这支部队刚还陷入斩首成功的狂喜之中，如果此刻和浙军开战，那无疑会向浙军说明，今天他们的斩首任务是失败的。 士气势必会收到严重的打击，士兵们定会生出厌战之情绪。 而浙军的情况则与之相反，周朝先现在肯定是铆足了尽头要跟自己拼上一场，他麾下的将士们此刻肯定也都憋着火气呢。 此刻开战只怕战败的可能性很高。 但就这样让胡昆投降，他却有无法下定决心，正在他举棋不定之间，周朝先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胡昆，你应当是听说过我善待俘虏的事，但如果今天你敢负隅顽抗，那你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天，因为今天老子很愤怒。” 胡昆微微一怔，他还没开口，便听周朝先那咆哮之声再度响了起来。 “直系部队的其他将官们，如果今天胡昆做出了负隅顽抗的命令，等会打起来你们即便是投降，你们也别想或者走出去。出现现在你们就放下武器或者是……干掉胡昆。杀胡昆者，不但没有惩罚，反而会得到我的奖励，你们看着办吧。” …… 此刻是初秋，但周朝先的话却让胡昆感觉到一道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上爬起，沿着他的脊椎一直冲入脑袋之中。 “离间计，这是离间计！”胡昆大喊道：“你等不要中了他的计！” 手下的军官们口中都称：“是。” “胡旅长别担心，我等都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尽管放心就是……” 虽然军官们这么说，但是胡昆还是注意到了不少人蠢蠢欲动或是与旁人交换眼神的动作。 胡昆也不是第一天当官了，人的嘴，骗人的鬼。 此刻他们一个个都在保证会忠于自己，可等候周朝先要真打上来的时候，只怕这堆人里，定是有想要他小命的。 第734章 投降 胡昆不敢去赌人性。 他偏过头去扫了一眼在场的军官，被他目光瞥到的人纷纷低下了头。 胡昆轻声的叹了口气，而后道：“你们怎么想的？” 众人纷纷对视着，但是并未有人先开口。 孟秀平见无人说话，他咽了口唾沫，而后轻声道：“胡旅长，我认为咱们最好还是先放下武器……周朝先不像是玩假的……” 孟秀平说完之后又觉得这样让自己显得实在是太怯懦了，于是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咱们只有先保全自身，方可图谋大事。” 胡昆闻言只觉得好笑，于是他便真的笑了起来。 “保全自身……哈哈哈，好一个保全自身在图谋大事……哈哈哈。”胡昆扬天大笑着，他的脸上是真的带着笑容的，可在旁人眼里他的情绪却完全像是指向相反的方向。 山坡下方，骑兵队伍已经开始列阵准备冲击了。 带着浓郁浙军口音的指挥之声不断地回响着，步兵部队也迅速做出反应，列起阵型随时准备配合骑兵向直系部队展开攻势。 “真要打了。” “怎么办？赶紧安排机枪手准备压住敌军骑兵的冲锋速度。” “没用吧，刚才姓孟的都没挡住……” “……” 麾下的军官们就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纷纷低声说着什么，脸上满是慌乱之意。 “罢了，罢了……”胡昆长叹一声，他伸手拔出腰间的配枪。 胡昆将手枪托举在自己的眼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而后一抬手，配枪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投降。” …… 以胡昆为首的高级军官们达成了投降的决议之后，上方的直系部队纷纷在浙军的要求下解除武装，推到了防御工事。 而后浙军的骑兵部队如同一阵狂风一样席卷而来，控制住了战场上的局势。 周朝先并未滥杀，只是将直系的军官与士兵们按照基层、中层、高层三方筛选出来，并且隔绝在了不同的地方看押。 姜来手腕上和脚腕上的铁锁也纷纷被除去，周朝先亲自将他搀扶起来。 “老姜，让你受苦了。”周朝先拍着姜来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姜来却是咧嘴一笑并道：“周司令，咱可没受苦。当时我一自爆我是周朝先，这胡昆什么的可是把我金贵的很呀，不但单独给我找了个干净的房子，我说饿了，还给我弄了几块酱牛肉吃。” “你小子……回头上我家来吃饭，咱哥俩好好喝喝。”周朝先伸手拍了拍姜来，而后便带着陈以忠去见被看押起来的孟秀平与胡昆。 …… 帆布制成的军帐之中只点着一盏煤油灯，故而军帐之中黑漆漆一片，让人看不真切。 军账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被看押的孟秀平微微抬了抬头看了一眼帐篷门口的位置。 此刻能来看他的是什么人，他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了。 “唉——”孟秀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低垂着头没有丝毫的动作。 “唰。” 军帐被人从外面打开，先进来了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而后一个让孟秀平看着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发丝被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一身土黄色的笔挺呢子军装。 头带大檐帽，腰间紧竖武装在，在隆起的马裤下摆位置上露出一双锃光瓦亮的大头皮鞋。 来人正是刚换洗了一身衣服之后的周朝先。 “你就是孟秀平？” “是。” 周朝先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随后继续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踪迹的？我自诩司令部的位置选得很隐蔽呀。”周朝先问出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孟秀平苦涩的一笑，而后道：“周司令，不瞒你说，其实这完全是个巧合。我带着山寨的兄弟们来到溧阳这边，本就是想寻找点军功，好早一日重新返回高级军官的行列。” “但是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当我带着一个旅的兵力千里迢迢的赶赴溧阳之后，正常占据于我最开始了解的那样已经有了天差地别了。” “我部为了隐蔽自身，寻找机会伺机而动，便进入者一片深山老林之中找地方驻扎。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和贵部的侦察兵撞上了，而后就发生了现在的事情。” 周朝先听完之后转头看向陈以忠，而后者此刻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之状。 陈以忠忍不住开口道：“真是……真是偶然间相撞的？” 孟秀平点了点头，而后低声道：“我情愿未曾相撞。” “你详细说一下你是如何联络溧阳城内的。” 孟秀平而后又将他是怎么撞见浙军司令部的，而后又是如何用兵力牵制浙军的警备部队，同时派出人前往溧阳求援。 十五分钟后，周朝先与陈以忠先后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陈以忠深吸了一口气，看到周朝先在看自己，忍不住笑着摇摇头道：“实在是太破朔迷离了。” 周朝先笑了笑，而后道：“走，咱们去看看胡昆现在如何了。” …… 溧阳城。 司令部中，众人正在小声的交谈着什么，但是脸上满是笑容。 陈调元也和旁边的人说笑了两句，而后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他想了想开口道：“来人，胡昆给我们回电了吗？” 副官从外面走进来禀告道：“还没回，要催吗？” “去催，等等咱们给他发电报到现在多长时间了？” 副官低头看了下手表，回道：“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都半个小时了，别是出了什么事吧……”陈调元眼中显出一丝担忧之色。 旁边的人劝道：“能出什么事呀？老胡都言之凿凿的确定逮到周朝先本人了。” 陈调元闻言也觉有理，可心中还是越发的有些不安了，他思来想去之后还是道：“派侦察兵立刻出城探查情况，让他们带着电台去，有什么情况立刻报告我部。另外李黑群那路人马怎么样了？” 副官答道：“三分钟前通过电，他们正原地修正，等待派出去探查情况的侦察兵汇报情况呢。” 陈调元伸手揉着额头轻声道：“小心谨慎是对的……给胡昆再次发电，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副官答应了一声快步跑出了指挥室。 陈调元重新落座，但这次他的脸上却显出满满的担忧之色。 第735章 都说了 这种不安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陈调元的心中变得越发的沉重了。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距离上次派人去联络胡昆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可现在仍然半点消息传来。 陈调元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传染这，其他人的笑脸也是越来越少，到了此刻，整间会议室中已经没有半点交谈之声。仿佛刚才那热闹快活的气氛并不是从这间会议室中传出去的一样。 “咯噔——”陈调元将水杯放下，他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会议室中的其他军官也纷纷站起身来，陈调元听到声音好似方才响起此处还有人一样，他摆了摆手道：“你们在这里稍歇，我去躺会，有情况随时联络我。”他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当陈调元的身影消失在在场军官们的视野之中时，不知道是谁先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 在悠长的叹息之中，众人只觉得接下来等到消息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难熬了。 …… “周司令，请你速杀我。” 一间狭窄的帐篷之中，胡昆面无表情的对周朝先说道。 他这话并非是出自本意，他并不想死，这么说不过是想等会周朝先给出台阶之后，自己显得比较忠心。 “啊？那好吧。”周朝先错愕了一下，而后从善如流。 他抬起刚刚落下的屁股，对胡昆道：“我去给你安排断头餐，等下把你拉出去毙了。” 胡昆的脸颊猛的抽动了一下，他的五官僵在脸上并没有什么动作。 但那一双死死的盯着周朝先的眼睛，却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旁人，现在胡昆对自己刚才说的话后悔极了。 胡昆只觉得脑海之中一阵翻江倒海，他站起身来想要收回自己刚才说出去的豪言壮语，但他仅存的脸面却又压住了他的身体让他无法站起身来。 两名卫兵为周朝先撑开了军帐的门帘，而后就在周朝先即将走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又转过了身。 “胡昆，你真的想死吗？”周朝先平静的看着他，声音之中并未有威胁之意。 胡昆微微一愣，他的双手迅速的攥紧在一处，额头上显出两根青筋出来：“我……我不想。” 这四个字说出口后，他挺直的胸膛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力量一样，身体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头也低了下来。 “不想死就好。”周朝先重新来到胡昆面前坐下，他开口道：“那就合作吧，你如实的告诉我我所想知道的事情，然后我会酌情考虑你的处置结果。” “能放回归乡吗？” “我为刀俎，汝为鱼肉。” 胡昆低着头沉默这，周朝先也不急，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对方。 大概三四分钟之后，胡昆抬起头低声道：“可以给我一支香烟吗？” “当然。” 周朝先对身后的一名卫兵打了个响指，卫兵从怀中摸出一包封皮是大红色的香烟盒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长兴第一制烟厂制作出来的军队特供烟，我不吸烟，你尝尝可以给我提提意见。”周朝先笑道。 胡昆微微一愣，他伸出手从红色的香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来，卫兵划着了一根火柴为其点燃了香烟。 “嘶——呼！” 胡昆深深地吸了一口，片刻之后在一张口，一股淡淡的青烟从他的嘴中散了出来。他的眉头缓缓的放松，神情也不想刚才那么防备了。 “味道很好。”胡昆端详着大红的烟盒，在正面的位置上引这“长兴烟”的字样。 “这是当然了，我们无论是机器、工人、原材料用的都是世界顶尖的东西。这包烟你留着抽吧，不够问下面的兵要就是。” 胡昆微微点头，顺手将烟盒塞进了裤子口袋内。 “好了，咱们也别废话了。我问你，溧阳城中究竟还要多少你们的兵马？” 胡昆抬起头看向周朝先，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想说，但又强行控制着自己不开口。 “老胡，你想想你一个河南人，你有必要为江苏佬卖命吗？你看你河南第三混成旅，受上峰的命令赶来援助齐燮元，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真有必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的命搭上吧。” 周朝先的话说完之后，他并未继续开口，而是平静的看着胡昆。他相信自己刚才那番话定然可以让胡昆找到一个招供的借口。 “主力师……” 在阵阵升腾这的青烟之中，胡昆缓缓的将内情说了出来。 …… 军帐的帐帘被士兵掀开，周朝先捧着文件袋走了出来，他一看到守在门前的陈以忠等军官，忍不住先笑了下。 陈以忠等人忙问道：“周司令，这个胡昆招了吗？” “招了。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了。他又不是齐燮元的自己人，犯不着为了这赔上自己的命。” “那溧阳我们现在可以图谋吗？”陈以忠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而在他身后的参谋军官们均都瞪大了眼睛，满是期待之色的看着周朝先。 “很难或者说不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陈调元的防守做的很好，以现在我手下的兵力做不到，还需等齐卫国与臧致平肖岸他们那边解决掉出城的那部分部队，我们方能进行下一步的图谋。给他们发电询问情况了吗？” “发了，他们说现在一切正常，肖岸等人还托我慰问您安康。” “这几个马屁精……”周朝先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对警卫道：“胡昆和孟秀平这几人你们好生盯着，不要过分慢待他们。” “是，我们都晓得。” 周朝先安排完之后，这才带着陈以忠等人往司令部内走去。 进入司令部的指挥室门前，几个身上缠着许多绷带的士兵正左顾右盼的坐在门前的长椅上等待着。 当他们一看到周朝先“唰”的一下就全都站了起来，而后一起敬礼问候。 周朝先微微点头也还了一礼，这时他发现站在人群之中还有个熟人。 这人正是不久之前周朝先从山坡上滚下来时撞上的那支本部人马。 “魏正德是吧？”周朝先来到连长身边，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 魏正德皮肤黝黑，手掌上也因为经年劳累而布满了大茧，所以此刻握起来并不舒服。 他一看自己和周朝先握手了，更是激动地加分了几下手劲，并还摇了几下。 “周司令，就像是做梦一样，我们正在那里修整呢，您一下从山上轱辘下来了。” 第736章 开战 立在一旁的于同河一愣，心说自家这位连长什么话都敢说，就不怕因言触怒司令吗？ 于同河赶紧道：“司令没事就好。” 周朝先笑道：“我是没事，当时事态紧急，还没问你们是那个部分的呢？走，进去说话。” 一名卫兵赶紧上前来拉开了指挥室的门，随后魏正德与于同河等人一起步入了作战指挥室内。 这些基层的军官与士兵还是第一次这么接近一张战争发起的“中枢”，所以进入作战指挥室后，都忍不住四下环顾起来。 “说说吧，你们是那个部分的。”周朝先在太师椅上坐定，转而看向魏正德与于同河等人。 “司令，我们是浙江军第一师第一旅二团三连，但是人员构成并非全都是三连的人马，还有大量当时被冲散或者是脱离了大部队的战士。我们连部是团部下的命令，要求我们连部在外围聚集被打散的部队，不然我们现在应当是往斜阳岭的方向敢去”魏正德道。 “嗯，这事我也有所耳闻，那你们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周朝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些原本应该是在溧阳城外围的浙军，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想到此处周朝先又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司令部的选址，怎么是个人都往这边走呀。 魏正德偏过头本能的看了于同河一眼，而后才继续道：“当时我们发现有几个骑兵……” 魏正德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们当时面对人数远超于他们的敌人时是如何去做的后，周朝先看向立在魏正德身边的于同河的眼神马上就不一样了。 位卑却有敢战之意，最难得的是他不仅敢战，而且还利用精妙的战术，真的拖延了溧阳出发的援军的脚步。 “你们做的很不错。”周朝先由衷的说道：“如果不是你们成功的阻拦了敌军的进攻速度，说不定他们会赶在骑兵到来之前彻底攻占我们的阵地。魏正德你现在是连长，我就擢升你为营长，于同河擢升为副营长，此外还有一应的财帛。” 魏正德与于同河闻言本能的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眼中都写满了兴奋与笑意。 虽然这次在路上主动向比自己人数更多的敌军亮剑是一次很冒险的行为，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这一次奋勇的袭击是成功为自己搏出一个好的前程。 “好了，你们也受伤不轻，都回去休息吧，我很看好你们。”周朝先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魏正德与于同河的肩膀道。 两人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容，带着其他人自是满脸笑意的离开了。 陈以忠一直在旁边，他听完了魏正德的话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对周朝先道：“老周，看来你在部队内开展军事学堂的事工作还是很成功的呀，我看这个叫于同河的，就颇有成为领兵一方将领的呀。” 周朝先笑了笑，随后活动了下身子道：“此地待不了了，马上后撤向宜兴方向，我可不想回头打着打着又被人摸到了脸上来。” 陈以忠闻言也是哑然失笑，应了一声，自去安排行军的准备去了。 …… 溧阳城内，大股的军警在街道上不断的穿行这。 城内的气氛恐怖的惊人，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战士们从军营之中涌出，向着四处城墙结队跑去。 胆子小的百姓将门窗紧闭，缩在房中不敢出门。 而胆量稍大一些的，则趴在门缝门口向外观瞧，看罢了灰着脸对身边的亲人或是朋友叹一口气道：“你看看，这又要打仗了，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可以过。” “好了好了，别说了……听说现在抓壮丁呢，小心把你也抓了去……” “这……” 溧阳城内一时间人心惶惶。 陈调元跨坐在战马之上看着一列列士兵从自己的身边跑过，他的脸上显出了复杂的神色。 “司令，咱们是否是反应过激了？也许可能是他们的电台坏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有人在旁边劝道。 陈调元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这次不一样。胡昆他们是出去抓周朝先的，他们是带着备用电台的，即便是备用电台坏了，他也一定会派出通信兵来向咱们回馈消息。可现在……我们彻底与胡昆所部失去了联系，即便是咱们之前派出去的通讯兵，现在也没半个回来的，泥牛入海此事定是有蹊跷的。” 旁边的军官听到陈调元的话，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司令，如果胡昆他们真的没有抓到周朝先……那捷报怎么办？” 他们当初在得到周朝先被抓的讯息之后，是第一时间就向南京方面发报了。 现在恐怕事情有变，只怕南京那边也很难交代过去了。 陈调元听到胡昆说起南京的时，只觉得脑袋又是一阵发愁，他伸手敲着脑袋道：“先……先如实上报南京……不不……此事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能向南京汇报……这个消息暂时不要向南京报告。” 身边的军官有心想要提醒一下陈调元在溧阳城中是有齐燮元的眼线的但所谓言多必失，这名军官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谈。 看着一队队士兵登上了城墙，陈调元慌乱的心绪也略有些许的安抚，他对手下的军官道：“在调集一起精明能干的侦察兵，让他们骑着快马向胡昆行军的方向搜寻一番，我必须知道胡昆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 “是。”手下军官答应一声，而后迅速安排人手去做准备了。 …… 而此时此刻，在位于斜阳岭的李黑群则是面容焦急的原地踱起步来。 “报……师长，侦察兵还是没能按时返回……”一名传令兵跑到李黑群的面前低声禀告道。 “他娘的真是邪门了……”李黑群把军帽摘下来拿在手里狠狠地挥舞了一下。 他已经连续派出了多个侦察兵小队进入斜阳谷，但这些人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的。 同时山谷之内也是静悄悄的，并没有响起枪声。 “师长，咱们还派侦察兵吗？”传令兵问道。 李黑群挠了挠头发，低声道：“只派侦查兵只怕是不顶事了。” 第737章 围歼战一 “派出一个加强连的兵力进入谷地，让新二连去。”李黑群直接点了将。 新二连的连长是他的同乡，李黑群对这位同乡还是颇为信任的。 命令逐级下达，当新二连的战士们得到了他们要进入谷底的命令之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是难看。 他们也不是傻的，大军在此处僵持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入，已经足以说明这片谷地里是有些猫腻的。现在让他们进入，可不是拿他们的命用来探路吗？ 士兵们纷纷不满的议论着。 “够了。”连长一张黑脸上牛眼瞪了起来，他粗这嗓子吼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上峰让我们进入那咱们照做就是，等会谁敢胡言乱语别怪我先那你祭旗了。” 连长颇有威望，此刻说了重话，属下这些士兵即便心中再又不满，但还是压了下去。 新二连的战士迅速的集结起来，随后一行人排成雁阵的方式缓缓向着斜阳谷的谷口走去。 当他们抵达谷口之时，一阵秋风从山谷之中呼啸而来，秋风有七分寒气，吹得不少士兵浑身微微发抖，眼中更是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进谷。”连长低声说了一句，而后举起手中的枪便第一个进入了山谷之中。 他很清楚这个任务没人想来做，那维持士气的方法便只能是自己身先士卒的去做。 新二连的士兵们心中仍是有所抵触，但看着连长已经往前走了，心中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甘，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举着枪走了进去。 背着电台的士兵走在队伍的最后方，本来按级别一连队是不应该配备电台的。但此次任务特殊，他们在面对情况的时候，必须立刻与师部联络。 斜阳谷中一片寂静，两侧高耸的山谷遮蔽住了日光，只有谷中中心的位置可见些许的日光。 谷内较之外面也更是凉爽一下，但此刻扛着枪绷紧了弦的二连官兵们一个个则是汗如雨下。 他们往前探查前行了五百米后，未见丝毫的异常。 但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惊恐，因为此前他们是见过那些侦察兵进入斜阳谷之后都没有回来，他们便认定在斜阳谷内是存在的敌人的，但对敌人的火力布置、人员数量、武器装备等各方因素都没有了解，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在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连长，这里有发现！”一名在旁边草丛之中探查情况的士兵忽然大喊了一声。 二连的枪口纷纷掉转，连长喊了声：“原地戒备。”随后他便跑到了那名发现情况的士兵身前。 一具身穿与他们同样军装的尸体躺在了草丛之中，连长伸手在他脖颈的位置上摸了一把。 尸体已经变得又冷又硬，显然已经死了很久了。 “这应该不是刚才的侦察兵……”连长判断道。 “连长，我们这边也有发现。” “连长您快过来看看，这……这有好多尸体。” “连长……” 越来越多的尸体被发现，这些尸体的死装各异，有的是身中数枪、有的是身体被炸成了肉片、有的更是被钝物所伤。 他们越往山谷内走便能发现越多的尸体，而但他们来到距离谷口一公里的位置时，所有人的脚步全都停住了。 数不清的直系部队的尸体倒在山谷之中的各个位置，而谷内落满了滚石檑木。 “这里应该就是他们遇袭的地方。”连长壮着胆子在前面的几具尸体上拍了拍，发现也都是早就已经死去的人了。 “连长，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是否应该返回去向师长报告此处的情况？”有士兵想要退走，但不敢直说，故而拐弯抹角的开口道。 连长扫了周围的环境一眼，这里的战况可以说是惨烈之际。 不光是密密麻麻的倒在地上的尸体，还有大量被滚石檑木或是炮弹碾碎与炸碎的尸体。 连长虽然被眼前的情况也吓了一跳，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需要他们救援的部队很有可能已经全军覆没或者是投降了。 这里的情况必须立刻向师长汇报。 电台兵迅速行动起来，但就在此时，一声嘹亮的枪声响起。 下一刻，便是连绵不绝的枪炮之声。 二连的战士们在高度紧张之下，几乎是本能的做出了反应，他们一个个都扑倒在地，举起枪来向四周搜寻潜在的敌人。 可枪口所指的方向，却不见哪怕半个人影。 连长微微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这些枪声是从谷外传来的。 就在此时，周围的草丛晃动，一只又一只枪管从草丛之中探了出来，下一秒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放下手中的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二连的士兵们惊恐交加，此刻他们一个个抬起枪管指向了草丛中那些还并未现身的人。 二连长脸上显出一丝红晕，他拉动枪栓大骂道：“你奶奶的，给老子打……” “砰——” 一声枪响，准备带头开枪的二连长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弹孔。 他身体哆嗦了一下，而后“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枪声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下一秒重机枪的轰鸣声从草丛之中响了起来。 二连的绝大多数士兵甚至都没来得及开一枪，便身中数弹，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 时间倒回到十五分钟之前。 斜阳谷上方的一处草丛忽然无风自动，一只用绿布缠着的望远镜从草丛之中伸了出来，望远镜的镜筒随着新二连的战士一起向着谷口靠近。 片刻后，这一消息立刻以电文的形式出现在了齐卫国的面前。 “敌人派出一个连的兵力进入谷底？一个连的兵力不算少，想要无声的解决掉几乎不可能。”齐卫国说完之后将电文交给身边的副官，他思忖了片刻之后道：“李黑群如此谨慎的人，肯定不会贸然进入斜阳谷，看来咱们想在斜阳谷内杀伤他们的计划是不可行的了。时间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这帮家伙很有可能直接撤退。” “师长我们应该怎么办？” 齐卫国的目光落在地图上，他伸手在斜阳谷谷口的位置敲了敲道：“将战场放在斜阳谷的谷口位置，传令给臧致平与肖岸两位师长，开战的时间定在十分钟后。” 第738章 围歼战二 “司令，肖岸他们要动手了。”陈以忠骑着战马从后方赶了过来，来到周朝先身边的时候大声说道，将手中长长的电文递了过去。 周朝先驱马来到路边，随后一目十行的将电文看完之后再度还给陈以忠。 “他们做的不错，的确是不能在拖下去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临时改变的作战计划是否可以将这支部队给围歼呀。” 陈以忠微微一愣，不解的问道：“司令何出此言？” “斜阳谷，如果李黑群发觉到自己被围住了，他们唯一的可能是向斜阳谷的位置突围。如果我军无法在谷口限制住他们，那他们只需要打穿斜阳谷，那就可以一路继续往西方移动，哪里是直系的实控区域。” “斜阳谷？他们应该不敢向斜阳谷方向突围吧，毕竟……” 周朝先摆了摆手，打断了陈以忠的分析。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残阳如血，日将落西山。 “这些事没法说，给肖岸他们发电，让他们放手去做就是，即便是真的让敌军逃脱了也无妨。” 陈以忠大概清楚了些，但又不是完全明白，此刻点了点头便去传达军令了。 …… 浙军已经如火如荼的行动了起来，肖岸与臧致平在接到了齐卫国的命令之后，大部队立刻开始缩短他们与前方直系部队的距离。 而此刻，也幸好因为李黑群将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山谷之中，反而是放松了对身后与山谷上方的警觉，竟真的被浙军一路突进到一公里左右的还无所察觉。 此刻，第四师的驻地之中，副官将一份电文呈送给齐卫国。 “师座，是司令部发开的。” 齐卫国急忙接过，打开来看时，上面却只是一句短短的话：“放手去做，被敌军走了也没什么。”下方的落款是第二路军总司令周朝先语。 这句话在此刻的意义显然要比什么“相信你啦”“一定可以成功”等诸如此类的话有激励意义。 放手去做吧，真败了也没什么。 齐卫国将电文收好，而后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他们发动总共的时间只有三分钟了。 “下面的人都做好准备了吗？”齐卫国问道。 “全都准备好了，只待一声军令。” …… 斜阳谷下方坡地之上，一个人数为十人的小队头戴鲜草编成的草帽藏在一处林地之中。 这支小队人手一把毛瑟标准步枪，此刻他们正用准星不断的瞄准这处于涉及范围之内的直系部队的高官。 小队的臂章与寻常的浙军士兵并不相同，他们的大臂上贴着的是一杆枪的图章。 第四师的狙杀小队，由整个师中射击最准的一群兵王组成。 人数不超过一百人，此刻正分散在周围。 而他们要做的事是在开战之前便对敌方处于本方射击范围之内的军官实行精准击杀。 李黑群行事一向稳重，甚至可以说是怯弱，故而这支部队的高级军官全都缩在中军附近被警备部队护的严严实实。 “老狗，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狙杀小队的队长低声问道。 此刻一处古树树冠的树叶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的设计范围之内军衔最高者是一名少校，此外并未发现其他高级军官。” 队长脸上显出失望之色，老狗是他们小队中枪法最准，眼神最好的“王牌”了。 队长低声骂道：“这伙天杀的真是胆小，最大的才是个少校。” 丛林之中响起一阵哄笑声。 队长低头看了眼腕表，而后他道：“倒计时一分钟，以老狗开枪之后为准。” “是。” …… 中央陆军第十一师第一旅一团的阵地之上，一名少校营长正不耐烦的走来走去。 身边的副官道：“老陈，坐下歇歇吧。” 营长摇了摇头道：“坐不下，心里烧得慌。”他说着来到副官身前，左右瞧了瞧，而后低声道：“你说上峰是怎么回事？进也不进，退也不退，就让咱们在这干耗着？” “噤声！”副官赶紧道：“你不要命了，敢议论上级，小心被人打了小报告。” 营长低声道：“怕什么？现在骂街的只怕不是我一个人。” 副官从口袋中摸出盒香烟，分给营长一根后，又摸出火柴为其点燃香烟。 营长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怒气这才稍稍得以缓解，他低声道：“今天我看多半打不起来，这山谷里太邪性——” 营长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脑袋上就忽然毫无征兆的爆出一团鲜血。 立在营长身旁的副官根本反应不过来，直到血浇在了他才本能似的后退了一步。 而直到那名少校营长的尸体倒在了地上，远处才想起了“砰”的一声枪响。 远距离狙击，人死而后枪声响。 而随后便是连绵而起的枪声，当一个接一个中层军官的尸体倒在地上后，远处的天空上忽然升起了一朵烟花。 “砰——” 烟花在空中爆开。 “嘀——嘀嘀嘀——” 尖锐而高亢的冲锋号声响起，成群结队的浙军忽然毫无征兆的从四面八方潮水般的涌了过来。 “嗖——轰！” 天空之上，无数小小的黑点落了下来。 黑点落入直系军阵之中而后就轰然炸响。 此刻正在中军内坐在椅子上抽着香烟看着地图的李黑群微微一愣。 几个军官争先恐后的冲向他。 “师长——”一个副官扑倒了李黑群身前，大声道：“我军在遭受敌军的围攻！” 远处又是炮弹的轰然炸响之声。 李黑群的眼皮突的挑起，瞳孔猛地放大，他的身体从椅子上挪开。 香烟从指尖脱落摔在了地上。 同时他起身动作之大，也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师长，敌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又一名传令兵大步冲了进来高声禀告道。 “立刻传令各部——”李黑群收敛了心神，他话出口后又思忖了片刻道：“传令各部立刻原地结成防御阵型。” “是。” “传令给重炮营与野炮营，立刻让他们对敌军的重炮实施反制打击。” “是。” “马上给溧阳城南京城发电，报告我军情况。” “是。” 看着手下如同脱缰野马一样冲出去的李黑群此刻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周朝先我也是有备而来的。”李黑群又从烟盒之中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之后重新坐回道到椅子上。 第739章 围歼战三 “司令，出事了。”副官匆匆的来到了位于南城门城楼上的陈调元身前。 陈调元脸色阴沉的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是咱们派出去的那支部队，他们在斜阳谷谷口的位置遭到了袭击。” 副官说着将一份电文交给了陈调元。 “这……”陈调元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处。 “司令，李师长请求我们派出援军接应……”副官提醒道。 “砰！” 陈调元的手猛地将电文拍在城楼女墙之上，他脸色阴沉至极的说道：“援军援军，张口闭口要援军，城中哪还有援军可动？” 就在此时陈调元忽然发现远处一阵尘土飞扬，细看之，隐隐有三五个骑兵快马加鞭的从官道之上冲了过来。 “望远镜。”陈调元喊了一声，一名副官急忙将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他。 在望远镜的圆形视野之中，一队那些骑兵身上穿着直系军装。正是他之前派出去的好几路侦察兵中的一路。 “谢天谢地终于回来一些……”陈调元低声念了一声，而后对副官道：“李黑群的事先放到一边去，我们先去见见回来的这些士兵。” “是。”副官答应一声。 片刻后紧闭的南城门洞开，这些骑兵飞快驶入。 “下马！”城门洞中，几十杆枪对准了这五名骑兵。 陈调元已经被周朝先阴了好几回了，他现在对于任何从城外来的人都不信任。 五名骑兵忙不迭的举起了手，同时大喊道：“我们查到了机密情报，请求立刻向司令汇报。” 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兵迫近几名骑兵，将他们从马上拽了下来，而后手脚麻利的将他们身上的武器都卸掉。 “司令，好了。”卫兵们将武器和人分离，大喊了一声。 以陈调元为首的高级军官这才在卫兵的簇拥之下来到了五名骑兵身前。 陈调元的目光在几名卫兵的身上扫过，而后道：“你等发现了什么情况？” “回司令，我们一路南下，最终在一处山坳处发现了许许多多的尸体还有营寨的废墟。我等壮着胆子去看了那些倒在地上的卫兵尸体，发现他们大多都是身着我军军装，我等只大致的搜了搜，却不见胡旅座的尸体。” 陈调元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真可谓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脚步向后踉跄了一步，幸得伸手的严轩等人反应快，在他腰部与肩部拖了一把，这才没让他直接栽倒在地。 “司令您没事吧？” “医生呢？快叫医生过来。” 周围乱糟糟的一片，陈调元只觉得面前人头晃动不停，又待片刻，眼前的世界似乎又稍稍真切了一些，周围人的说话之声也是越发的响亮了。 “呼——” 陈调元长出了一口气，他虽绝脑子还是一片昏沉，但此刻却已经清醒了大半。 如果可以选陈调元真想此刻便昏死过去，但现实的情况却让他无法这样做。 溧阳城外的情况波谲云诡，李黑群带出了溧阳城将近一一半的人马却被大兵围困。 这时节正是要自己主持局面之时，陈调元用牙齿轻轻的咬了一下嘴唇，刺痛感与些许血腥味让他微微清醒了些。 “我没事了。”陈调元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而后缓声道：“传我的命令下去，立刻将目前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向南京汇报。” “可是……”副官本能似的出声。 陈调元的眼皮猛的瞪起，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凝视着副官，低声道：“我叫你去做！” 他的声音并不见得很大，但好似炸起的一道惊雷。副官哆嗦了一下，转身飞也似的去了。 “派出十八组斥候小队，向着溧阳城四个方向探查出去，我需要知道溧阳城周边的具体情况。此外给李黑群发电，让他们原地坚守，还有让他们立刻将具体的战况向我部汇总，我会马上派出援军。” 在场的军官人人脸色具都是微微一变。 如果要派出援军，那便是让他们上战场与周朝先厮杀了，在场的军官心中多少仍有畏惧之意。 陈调元目光只是在人群之中一扫，便大抵清楚了周围人的心思。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面上却是正色的说道：“诸位同僚，我为讨逆军第二路军司令，此番在江苏以南与周朝先交战皆是胜少而败多，此乃我之责任。” 在场的军官们纷纷又是一惊，陈调元这只老狐狸怎么将战败的责任全都主动揽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下一秒，众人又是恍然而惊，这老狐狸都敢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哪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的吗? “其他的事情回司令部再议论吧。”陈调元说罢，绷紧的心声一松，脸上复又显出疲态来。 严轩忙搀扶着陈调元上了军车，其他人则紧随陈调元而去。 …… 浙军第二路军临时作战指挥室内。 身着军装的各级军官在作战指挥室内进进出出，电台亦是响个不停，不断有最新的情报以电报的形式送进指挥室内。 周朝先初时还是自己阅读，而后便索性闭着眼睛让姜来或是陈以忠念给自己听。 随着一道道情报送入周朝先的脑海之中，在他的意识中已经出现了一个想象出来的战场。 在那片战场之上，齐卫国等人正从四面八方向李黑群所部发动着迅猛的攻势。 可战局此刻却并非以周朝先想象之中的最优解展开，相反此刻那被众围住的直军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就像是被海潮包围这的一座孤岛，仍有四面海浪波涛席卷，但孤岛却是纹丝不动。 “轰——隆隆隆！” 一声雷声忽然炸响，原本闭着双眸的周朝先猛然间睁开，军帐的帐帘被风吹起，进入军帐之中的风微凉还带着几丝土腥味。 陈以忠正低头看着一份案卷，此刻惊闻雷声，先是向外看了一眼，而后对周朝先道：“怕是要下雨了。” 周朝先从椅子上站起走到营帐边向外看去，天空被浓厚的阴云遮盖，厚重的阴云之中偶尔会亮出一道电光，而一两秒之后轰隆隆的雷声便会响彻大地。 指挥室外的士兵们奔走不停，要下雨了，战士们正用避雨防水的帆布覆盖在周围的军车之上。 第740章 下雨了 陈以忠不知何时来到了周朝先的身后，在又一声惊雷之后，天空之中落下了淅淅沥沥的雨水，又片刻倾盆大雨转瞬而下。 “下雨了。”陈以忠的声音有些奇怪。 周朝先将手探出军帐之外，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手。 冰冷刺骨。 周朝先转过身疾步走向桌前，声音既急又大的说道：“马上给臧致平等人发电，尽全力拿下李黑群所部。” 陈以忠清楚周朝先为何会突然如此着急，这忽然而起的大雨来得太快了，如果雨水不能很快停息，那对于战场上要主动行进的一方是极为不利的。 如果战事拖延下去的话，齐卫国等部所带的粮食根本不够留着攻坚的，而已目前的情况，想让浙军远程投送粮草辎重，那是很不现实的。 “是，我清楚了。”陈以忠答应了一声，迅速走出了作战指挥室。 …… 倾盆而下的大雨为空气之中平添了许多雾气，远处的青山与荒原此刻隔着雨帘竟也变得迷蒙起来。 肖岸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由衣角擦拭了一下镜片。 大雨来的实在是太快了，大概五六分钟之前，天空还是被阴云笼罩，但只一瞬间，倾盆而下的大雨就将这个世界给笼罩了。 当肖岸再度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向远处的时候，他麾下的第一师的战士们如同海浪一样，一层又一层的涌向被包围这的直系部队的阵地。 “轰——” 视野之中，一发迫击炮落入了一处直系的机枪阵地之中。爆炸的火光吞噬了机枪手，冲击波更是将重机枪炸成了四分五裂的零件。 破片在火海之中飞出，周围的换弹手、观察手、步枪手几乎谁都没有逃开，皆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一段防线上的直系部队失去了重机枪的火力压制，立刻引的周遭的浙军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枪声与炮声交响呼应着，最后一个身材高大的持枪浙兵越过了战壕，向着阵地内冲去。 在那名浙兵的身后，越来越多的浙军如狼似虎的涌了进去。 在局部战场上，浙军形成了巨大的优势，以点带线，再以线带面，如果此次突破运用的好了，说不定便可借此在直系部队的防线之上制造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浙军从而可以利用这个缺口进一步扩大战果。 但很多时候想象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在浙军突入那一小段防线之后不久，数发轰炸之声在阵地上响起，又片刻前线的军官似乎是眼看着大势已去了，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而后那一小段刚突入禁区的浙军又一溜烟的撤了回来。 而后眼前的雨帘似乎又让肖岸难已看出前方的战况。 “可惜……”肖岸放下的手中的望远镜，一面拉开衣角擦拭镜片一片低声感叹道。 一连串的轰炸之声，逼退了突入进去的浙军，此刻这一队残兵正在迅速往后退去。 虽然是一场撤退，但浙军的战士们在撤退时仍然是采用交替掩护且战且退的方式。 这时有战士冒雨跑到了肖岸的身后道：“师长，司令部发来电文了。” “念。” “司令部担心大雨绵长，令我们速战速决。” 肖岸脸色微变，他看向雨幕之中的战场，脸上瞬间闪过了许多念头。 “给其他两位旅长发电，约定时间三方同时猛攻，一口吞掉这伙直系部队。” “是。” 肖岸、臧致平、齐卫国都收到了司令部发来要求速战速决的电报，三分在彼此通电之后，迅速做出了决策。 三方的进攻同时停止，只留下小队部队袭扰，主力部队立刻原地修正，准备在半个小时之后，一起从三方发动猛烈的攻势。 战争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双方已经是图穷匕见，只能殊死搏命了。 大雨还在下，没有丝毫要停止的迹象。 浙军的主力部队纷纷从战线上扯了下来，伙房抓紧埋锅做饭。 士兵们聚在一处处用可以避雨的帆布组成的简易天幕下避雨。 可此刻战士们大多还是被雨水浇透，此刻正在军官的呵斥之下，用手巾擦拭着步枪内的雨水。 肖岸也在卫兵的护送之下，亲临了一线的战场之上。 当士兵们看到一师之长亲至，一个个激动地站起身来，口中含含糊糊的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变成阵阵哄闹。 “弟兄们，”肖岸用手擦拭了脸上的雨水，脸上露出一副笑容道：“下雨了，但是战事还要继续，你们有没有信心在一会的总共之后拿下敌军？” “有！”浙军的战士们山呼起来。 “好，这不愧是我第一师的儿郎，我今天在这里给弟兄们一个保证，三个小时之内，拿下敌军阵地，回营之后我让伙房宰猪杀羊，让弟兄们喝酒吃肉个饱。而且还会向司令建议多发赏金，如何？”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战士们立刻举起手中的武器山呼道：“夺下敌军阵地！” 山呼一般的咆哮声此起彼伏而后连成了一线，一瞬之间竟也整天响，这动静丝毫不逊于天空中的雷鸣声。 …… 躲在临时挖出来的半地下的指挥室内的李黑群正站在观察窗前吸着烟。 天空阴沉沉的，于是他指尖那一明一暗的烟头便显得越发的显眼。 “是，我知道了。”身后副官放下了电话，转过身对李黑群恭敬地说道：“第三旅第二团团长何琴已确定阵亡。” “嗯。”李黑群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 军队之中自有一条临时的指挥体系，这可以保证军事主官阵亡之后，第二顺位的军事主官可以迅速操持起大权来。李黑群并不担心这些。 副官沉默了片刻之后道：“陈司令说会发兵，只是援军何时回到？现在浙军是退下去了，但不知何时又要在打上来呀。” 李黑群用力的吸了一口烟，而后将烟蒂弹出观察窗。 他一张口大片的青烟从他嘴中喷出，李黑群低声道：“大雨倾盆，路上只怕是很难走的。陈调元即便是真有心想要来救援，怕也要许久。现在马上通知各部队，让他们不要松懈，我军与浙军带的辎重都不多，这种天气显然不利于他们，浙军等下会不惜一切代价反扑，通知他们顶住了咱们就算是胜了。” 第741章 殊死搏杀 溧阳城内陈调元已经调集好了部队，此次出发前去接应的部队是一个师加一个混成旅的配置。 但就在即将出发之前，忽然落下的倾盆大雨却淋的在场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此次前去接应的是严轩阳泉守备师加陈星的湖北第一混成旅。 但此刻所有人都被这一场雨堵在在城门之内，在雨帘之下的城楼上，一场决定着溧阳城命运的军事会议正在开着。 “照着这场雨的势头，我军前行的脚步一定会收到极大的减缓，如果要保证速度不变，我们至少需要三倍的骡子来拉武器装备。”会议上，作为要出城作战的主力师的师长，严轩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三倍的骡子其实还是一个保守的数目，但严轩也不敢在多要了，再多要只怕会让人觉得他是在畏战。 再加上严轩对于现在溧阳城的情况已经很是了解了，只这三倍的骡子陈调元只怕都拿不出来。 果然在听到严轩报出的数目之后，陈调元的脸色沉了下去。 陈调元对心腹招了招手，副官快步来到了陈调元身边，两人压低声音交流了一阵，副官退下去之后，陈调元方才道：“严师长，三倍的运力我拿不出来，但我可以把手里的所有骡子都交给你，另外我已经派人去城内搜罗可以用来拉车的牲畜了，但数量只怕不会太多。” 连翻征战，便是就地抓的壮丁都是无数了，至于民脂民膏，更是搜罗了许多次了。 严轩知道所谓的“搜罗”也不会有什么成效。 雨还在下个不停，会议室内所有人的情绪都不算高。 陈调元见严轩没说话，沉默了片刻之后道：“此战的确艰难，但溧阳不可不守，我们和阎长官已经是一条战船上的人了，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严轩脸上短暂的闪过了厌恶之色，他心道：“这老狐狸，就知道拿阎长官来压我。” 不过话已经扯明到了这个份上，严轩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良工晓得轻重，请司令将所有运力归于我部之中，良工马上上路。” 陈调元的脸上立刻显出一副笑意来，他起身将副官招致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副官再度出门，只片刻便想起了阵阵马蹄之声。 “良工且在等待片刻，我的人马上去准备了。”陈调元说着来到了地图前，凝视着地图再度陷入了长考之中。 大雨倾盆，雨滴落地时的“沙沙”声几乎笼罩了整个世界，除此之外天地之间仿佛再也没有了半点声响。 …… 总攻的时间到了。 “嘀——嘀嘀嘀！” 嘹亮的冲锋号中，成群结队的浙军战士跃出了战壕之中。 “弟兄们，夺下敌军阵地，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基层军官们举着配枪大声呼喊着种种对未来的向往，鼓舞激励这麾下的战士们。 炮兵部队也接到了命令，当步兵如潮水般涌去的时候，无论是轻炮还是重炮此刻都不间断的向着直系部队的阵地之中投送这火力。 炮弹在空中变成一个个俯冲而下的小黑点，随即爆炸之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整个直系军队的阵地之中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火花。 不断有阵地在重炮的轰击之下化成片片废墟。 而直系部队的炮兵也并非是吃素的，他们迅速通过弹道锁定了浙军的炮兵阵地的位置，随后重炮齐轰，向着浙军炮兵可能存在的位置进行了地毯式的轰炸。 因为并没有观察手可以近距离的向直系炮兵们汇报炮弹的中目标情况，于是直系的炮兵部队索性进行饱和式的轰炸，打算直接摧毁浙军的炮兵中立。 两军炮兵打得如火如荼，步兵们可也没闲着，浙军的士兵如同海潮一样，不但通过熟练的步炮协同作战侵蚀这直系部队的阵地。 同时在战局阵地之后，立刻通过架设像掷弹筒与重机枪等重武器，试图稳固住已经占据下的外延阵地。 肖岸立于一处坡地之上举着望远镜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远处的阵地争夺战。 战争已经打得白热化了，这支直系部队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也让肖岸暗自吃惊。 他已经注意到了在05号洼地的直系阵地之中在短短的十五分钟之内，已经三度易主。 此刻那处洼地内的防御工事上正是浙军在拼命的向冲过来争夺阵地的直系部队开火。 “打得好生激烈……”不知是在场的谁低声说了一句，但他随即马上就又闭上了嘴。 肖岸放下了望远镜，他问道：“其他两线的情况如何？” 副官忙答道：“大抵与我军相同，他们也陷入了和敌军的焦灼战中。地面实在是太泥泞了，战士们的速度都受到了影响，敌军据守阵地，占了不少便宜……” 副官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安慰下肖岸，但后者却已经再度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副官便闭上了嘴，也举起望远镜看向战场的情况。 在这样与敌军在正面战场上焦灼的消耗下去不智，如今必须从两个边翼想主意了。 肖岸再度放下望远镜下令道：“传令给作为机动部队待命的第三旅，让他们立刻从左翼侧迂回上去，给我从翼位打穿敌军的防线。” “是。”副官答应一声，又问道：“那正面战场是否放松攻势？” “不，正面继续猛攻施加严厉。” “是。” 肖岸不在说下，举着望远镜继续观察着战局上的情况，第三旅从翼位展开攻势已经是肖岸的搏命之举了。 如果第三旅真的能从翼位打穿直系部队的防线，那么无疑浙军将会从翼位搅乱直系部队的防线。从而影响正面战场上的局势。 到时以翼位为突破口，彻底打穿直系部队的防线也并非不可能。 但此刻出城作战的这支直系部队却与寻常的直系军队有很大的不同，第三旅真能突破左翼的防守吗？ 肖岸咬了咬牙，将纷乱的思绪从脑海之中甩开，现在不管能不能打穿，他必须由此一试了。 雨幕之中待命的第三旅在接到命令之下，立刻行动起来，大队人马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飞速向着敌军左翼位行去。 “轰隆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震得大地都在微微地颤抖。 第三旅旅长仰头看天，而后用手抹了一把脸大喊道：“传令各部，奋勇登先者上，怯懦后退者斩！” 第742章 雨战一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后，周朝先缓缓地抬起眼睛，将手中的电文交给了身侧的陈调元。他的目光变得阴沉而冷峻起来。 在对方一目十行的迅速翻看着的时候，周朝先靠在椅背上低声道：“战事原要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呀。” 当陈以忠看到了电文中报告“三军以将全部兵力皆投入战场”这短短一句话时，马上便知道了周朝先话中的意思。 两军交战，就像是两个拳手在擂台上对垒一样。 两个拳手在出拳之际，往往不会全力出击，而是存一部分力气以应对敌人的反扑之时可以更加从容的闪转腾挪。并且理性的双方都不会再回合开始阶段就拼尽全力。 三军兵力皆透入战场指的便是主动进攻方的拳手不顾一切，用全身的力量向敌人进攻。 如此当然能够立竿见影的给敌方拳手形成巨大的压迫感，但同样的如果敌人顶住了攻势，那进攻方的力气此刻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手中又无变招，那便是敌方拳手反戈一击的好时机。 “司令，我们是否应该发电……”陈以忠有些犹豫，他们是不是应该发电阻拦肖岸等人搏命的行为。 周朝先摆了摆手，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沙盘上。 沙盘之上，阡陌纵横，代表着各方势力的兵旗招展这。 “我们不在一线，并不知道前线战场之具体情况，我相信他们，便是败了也没什么。老陈你尽可安心。” 看着周朝先风轻云淡的表情，陈以忠暗道：“自己这下可是又失态了。”他躬身道：“是。” 滂沱的大雨还是近乎于疯狂的倾斜着，浙军第二路军的司令部内，除却那大雨落地之时发出阵阵的“沙沙沙”的声音之外，便好似再也没有半点声响了。 …… 溧阳城的西城门洞开，湖北第一混成旅作为先锋军率先出城。 第一混成旅的旅长陈星披着雨披跨在战马之上在中军位置随着部队的行进而移动着。 而大多数战士身上则是披着蓑衣低着头行进在已经十分泥泞的道路上。 陈翔在马背上抬起头，虽然雨披有兜帽罩在脑袋上，但他的脸颊上还满是雨水。他伸手抹了把脸而后向着自己既定的目标看去，到底与天空灰蒙蒙的连城一线，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楚。 陈星左手勒住缰绳，右手扶住雨衣的兜帽并向着城门的方向半转过头去。 城楼上陈调元正将目光投向他，两人目光交错纷纷微微点头示意。 “司令，这一战我军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渡过这场难关呀？”一名参谋军官低声问道。 陈调元只是无声的望着从西城门里开出来的“大”军，他根本无心去回答参谋官的话。 如今他已经几乎将手中所有可以调集的兵力全都压了出去，如果这一仗不能成功，他陈调元就只能成仁了。 …… 斜阳谷外，大雨依然倾盆而下。 一处斜坡高地之上，身穿土黄色军装的军官们大呼小叫这什么，此刻离得远了竟也分辨不出来究竟是开心还是在难过。 立在这些军官当众的那个肩膀上将星最闪耀的军官仍然在面无表情的看着战场上的情况。 可此刻如果有能注意细节，便会发现这名高级军官空闲的左手却猛地攥紧。 在他左胳膊的小臂之上青筋暴起，手指似乎还在轻轻地颤抖这。 “该死的周青！他要为这次兵败负全责，我要把他送上军事法庭！”一名师部的参谋官愤怒的咆哮着。 “住口！” 一声暴喝响起，肖岸的目光依然在看向左翼战场上的情况，但他的嘴正在缓缓地闭合上。 “师长，周青他……”那名被忽然吼了一声的参谋官似乎还有些委屈，举起手想要争辩些什么。 肖岸的副官立刻冲上来搂住参谋官将其拽走了。 第三旅攻击敌军左翼的计划失败了。 肖岸的望远镜中，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到身穿土黄色军装的士兵们狼狈的从左翼阵地之上往外撤这。 雨水已经打湿了儿郎们的衣服，于是那些紧紧贴在肌肤上的土黄色军装就变得越发的奇异了。 肖岸闭上了眼睛，脑海之中出现在刚才战局发生发展以及结束的全过程。 第三旅旅长周青在战争之处，展现出了极为高明的作战机会技巧，再用小股部队吸引火力，而大部队趁机强扑时，浙军几乎要成功了。 但当周青开始逐步占领外围阵地的时候，却并没能及时的战局阵地的核心位置。 等到师部的命令以电话的形式打过去时，周青立刻反应过来并着手进行布置。 但是结果显然是来不及的。 还没等攻破敌军左翼战场，更不论第三旅搅乱敌军防线的时刻，敌军就以凌冽的反击重新夺回了阵地，与第三旅战在了一起。 而后作为第三旅的指挥官的周青又翻了个昏招，他试图强行击退敌军，而并非是占据有利地形，实行消耗控制战。 这样做的结果此刻已经很明了了，第三旅半线溃败，整个左翼战场被打成了一锅粥。 “其他几路进展如何？”肖岸终于舍得放下了望远镜，开口问道。 “臧师长陷入与敌人的纠缠之中，齐师长似乎是夺下了一个阵地，但此刻只怕还是在和敌人争夺阵地的控制权吧。” 另有军官道：“乖乖，这支直系部队还真不一样嘞，居然也有一股子韧劲。” “是呀，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真正实力吗？过去的时候一直都是在装的。” “还是想想怎么办为好……天气越发的差了，只怕这场仗打不了很久了。” 军官们纷纷低声交流着。 肖岸微微抬头看向天空，大片的天空依然被阴云笼罩，倾盆的大雨并没有丝毫减弱的痕迹。 “给其他两路师长发电，我军准备搏命了，请他们配合。”肖岸低下头直接道。 在场的军官微微一愣，搏命在这种场合下应当只有一个理由了，那就是当权者也对战局没有信心，所以也组织军内的经营人马开始进行行动。 “是。”副官答应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肖岸，而后转身入区。 待到副官离开之后，他便径直去给其他两路司令发电。 “疯了，真是疯了……上峰不会同意的…………”有军官不停的这样说。 第743章 雨战二 “肖岸真是这么说的？”齐卫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着眼睛问道。 他的副官忙点点头道：“是。” 齐卫国抬头看天，空中阴沉沉的，不见好转。他又问道：“问过营里会看天相的了吗？今日这雨何时会结束？” “问过了，说短时间内怕是停不了，一直下十天半个月也有可能。” 齐卫国骂道：“这他娘的不属于什么都没说吗？真是一群神棍。” 他骂完举起望远镜看向自己负责的战场之内，他的主力步兵第一旅在正面战场上不断的猛攻，同时第二旅与第三旅的步兵则向着敌军左右两个翼位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在迅猛的攻势之下，敌军的两翼位置显然有些要崩盘的迹象了。 “轰——” 望远镜中，一发迫击炮从敌军阵地之中射出，在浙军冲锋小队的前方炸开。 五六名身穿土黄色军装的官兵们应声倒地。 两军如此拉扯消耗已经持续了很久，直系在两翼的防守让人看起来随时都有崩坏的可能性，但战局打到了现在，这依然还只是可能，而敌军的溃败并没有真正出现。 “臧致平那边战况如何？”齐卫国头也不回的问道。 “战况也很是胶着，两军交织在一起，难分胜负。” 齐卫国又是半晌没说话，就在副官考虑着是否要提醒一下自己的上峰，肖岸还在等他的回话时，齐卫国开口了。 “给肖师长回电，我军会准时展开搏命性的进攻，让他们做好同样的准备罢。” “好。”副官答应一声，自冒雨飞也似的去了。 齐卫国的目光透过望远镜一寸寸的扫视着敌军的阵地。 战局胶着至此，如果还按照之前的那种先试探再徐徐而攻的战术，受限于天气的原因只怕不大好做。 况且南地虽然秋日发洪水的次数并不多，但如果这次真的被他们赶上了，那只怕也是要自认倒霉的。 但难道现在就这么退去吗？ 齐卫国知道肖岸一定不甘心，臧致平也一定不甘心，而他齐卫国更是不甘心。 “呼——”齐卫国张开嘴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来，他放下望远镜而后低声道：“有些饿了，给我准备碗面条。” “是。” …… 双方开战之时，本已经逼近了傍晚，此刻加上阴云蔽日，如果不是逼得近了再加上探照灯的作用，真是很难看清敌人的位置。 罗兴行今年二十三岁，江苏宜兴人，已经有五年的行伍生涯了。 现在身居排长之职责，手下倒也管着小三十号人。 “浙军退了，浙军退了。”枪声渐渐洗漱，巨大的探照灯向着战壕外扫去。 光影晃动之间，但见大片的黄色军装的身影如同退潮的潮水般退去。 “呼——”罗兴行长长的出了口气，有能多活段时间了。 他将步枪抱起，缩着肩膀退到了一处避雨的地方，其实说是避雨，地面也是潮湿的，只不过比周围的环境稍强了一些。 “都歇歇，还有看看身边倒下的弟兄还有气吗，有气的话就喊人来救一救。”罗兴行一边嚷嚷着一边低头从怀中摸烟盒。 当他手指接触到烟盒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子，赶紧将烟盒掏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烟盒已经泡了水，湿透了。 他打开烟盒的盖子，发现里面的香烟也全都湿透了，眼下自然是没法抽了，他麻麻咧咧的将烟盒贴身收好。 手下的兵里也不乏精明着，一个小个头快步跑了过来，从裤裆里掏出一个烟盒，笑道：“排长，我这有，抽我的吧。” “他娘的你小子把香烟藏在裤裆里呀？”罗兴行抢过烟盒，举起了大声喊道：“弟兄们，你们瞧瞧。”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小个子士兵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于是罗兴行笑的越发开心了，伸手扯着小个子拍着他的肩膀对众人道：“你瞧瞧，人家都害臊了。” 笑声更大了。 有人嚷嚷道：“小个子，你这以后结婚娶媳妇上洞房害不害臊呀？” 立刻便有人起哄似的应道：“害臊也没事，老子发扬发扬精神，替你进洞房哈哈哈……” 人群哄笑的越发的厉害了，罗兴行笑着搂了搂小个子的肩膀。 他们行军打仗就是将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过活，此刻说笑两句，排解排解郁气也很是平常。不会有人当真，也很少有人为此生气。 不过即便是有人生气翻了脸，下次该玩闹依然会玩闹，都是一帮大老粗，心眼不会如针尖般细。 笑罢了，众人纷纷散去，罗兴行点燃了一根烟，用力的嘬了一口，脸上显出笑意道：“还是这玩意给劲呀。” 小个子笑道：“给劲排长您留着抽吧。” 罗兴行斜着眼睛扫了小个子一眼，往旁边缩了缩肩膀，将避雨的地方让出半个身位来道：“进来吧，别站在外头淋着了。” “哎哎！”小个子应了两声，也缩着肩膀挤了进来。 罗兴行将烟盒守在怀里，又浑身上下摸了摸最后从口袋里掏出块干硬的菜团子来。 他叼着香烟双手在菜团子上一掰，干硬的菜团子便分成了差不多大的两块。 罗兴行将稍小的一块菜团子递给小个子，抬了抬头道：“吃吧，好东西，就是硬了点。” 小个子又是“哎哎”两声，捧着又湿又硬的菜团子小口的啃了起来。 罗兴行叼着烟目光望向外面无尽的雨夜，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是看不出什么神采来。 “排长。”小个子将最后一口菜团子咽下去了，而后笑道：“你说咱这仗要打到啥时候？” “打到啥时候？”罗兴行本能的重复了一句小个子的话，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要打多久不是取决于咱们，是取决于上峰还有对方的浙江人。” 小个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后靠在土壁上不在说话。 罗兴行将最后一口香烟吸完之后，将烟蒂吐开，自己三下五除二的将菜团子吃完后忽觉胯下有些肿胀，他便左右寻了寻，而后跳上战壕欲要排水。 可当他跳到战壕上的时候忽觉远处有什么东西闪了闪，罗兴行一愣可没心情排水了，立刻从战壕上退了回来，同时大喊道：“都过来，都过来，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