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一小兵》 第一章 这是,要让我再死一次? “真疼啊...好疼...好疼...”这是王镡现在唯一的想法,他费力地睁开双眼,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双凶狠的眼睛。这双眼睛喷出的火焰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 王镡低头看着疼痛传来的地方,那里有一柄青铜剑,腰部位置的甲叶已经被剑尖击碎,剑身插进了自己的腰间,一股红色的血水正在沿着剑刃往外流淌着。持剑的主人等着凶狠的双眼,手腕拧动,剑刃旋转搅动血肉的疼痛感让王镡更加精神了许多,疼精神的。 他伸出双手,紧紧握着对方持剑的手,制止了对方对自己的进一步伤害。但是他能够做到的也就是这些了,他没有力气将剑拔出来,也没有力气将对方推倒。 就在这是,一柄长戟伸了过来,锋利的戟刃折射着阳光,刺痛了王镡的双眼。长戟准确地刺入了对方铁胄和皮甲间的缝隙,刺穿了没有被防护到的脖颈。 王镡顿时感觉到了施加在长剑的力道消失了。他用尽全力地将插在身上的长剑一点点拔出来,在长剑离开身体的那一刻,一股鲜血猛地喷出,溅到对方满头满脸都是。 对方身上布满了自己的血和王镡的血,凶狠的眼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甘和怨毒,他已经死了,只不过他还在站着。 王镡费力地撕开了衣服上的布条,也不管有多脏,将布条攒紧,对着腰部被长剑开了洞的伤口就按了上去。疼痛让他浑身冒起冷汗,他转动脑袋,开始观察四周来转移注意力。 这是一处战场,王镡所在的位置是两支军队步兵对战的最前沿,王镡看不到整个战场的状态,他只能看到无数的人,他的旁边是同他年岁一般的士兵,右手持一把斧子,左手持盾,和对面的士兵挤压着。而在王镡身后的,则是手持长戟、长矛、长铍和长戈等长柄武器的士兵,他们双手紧握着武器,从盾牌和人墙的缝隙中向对面刺去。 在两条步兵线的脚下,数百具尸体躺在那里,年轻的脸庞上满是不甘的神情。王镡还没等反应过来,他身后手持长戟的士兵一把夺过他左手挂着的方盾,将他挤到了后面。 “仲铭,你赶紧向后跑,那里有医卒,能给你治伤。”那名戟兵很明显认识自己,但是战场喧嚣,混乱的场面让王镡没办法向他询问什么。 王镡很听从地就向后面奔去,费力地从战阵中的信道中走出来,在战阵后面,几名身穿单面皮甲的医卒正在那里救治伤员。 按照王合的认知,在古代军队中是有督战队存在的,但是他并没有看到督战队的身影,只是看到了战阵之后的其他步兵方阵。 他费力地走到伤兵聚集的地方,然后就让他看到了毛骨悚然的场面,只见一名医卒正在拿着一把类似锯的东西,在他身前的那名受伤士卒嘴中咬着一根粗树枝,眼神惊恐地看着他。而这名士卒手上的部位是腿,王镡能够清楚地看到从腿部伤口位置露出的白色骨头。那名医卒从腰后摘下了一个水囊,拔出木塞喝了一口含在嘴中,然后对着手中的锯就喷了出来。那浓浓的酒味直冲王镡的鼻子,他心想,这个时代就知道用酒给器物消毒了?接下来就是正戏了,那名医卒拿着锯来到伤兵旁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开始锯腿。王镡明白在现在这种条件下,如果想要抱住这名伤兵的命,就这能舍弃他这条受伤的小腿。 “你伤到那里了?”一个女声传入了王镡的耳朵里,他茫然地看着走到他面前的医卒,一脸呆滞。额,这是什么情况,古代军中允许有女人了?还是医卒? 站在他面前的医卒身材娇小,只有一米六左右,身材纤细,但并不瘦弱,手中拿着的是。。。咳咳,是一把如同柳叶的细刃小刀。 王镡的呆滞显然让那名女医卒不高兴了,她催促着说道:“你伤到哪里了就赶紧说,这么多伤兵,我不可能浪费太长时间。”说完也不待王镡回答,直接就上手了。 王镡活了两辈子三十多年的人了,头一次被女生主动亲近过,条件反射地就要将那名女医卒推开。但是他太虚弱了,那点力气根本不够。女医卒将王镡的甲胄掀起,看着被剑刃捅出来的伤口,她直接就揭下堵在伤口上的布条,疼的王镡哆嗦了一下。 “这么严重的伤口,你居然还能活着走到这里来,真是不可思议。”女医卒看着王镡的伤口,对这个受了如此重伤却依然能够活着的伤兵啧啧称奇道。 王镡看着她摆弄着自己的伤口,有气无力地说道:“喂,别光看着啊,想想办法,我觉得我还能被抢救一下。” 女医卒听了王镡的话,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办法,现在药材奇缺,你这种伤必须要马上上药救治,可是我这里的伤药已经用完了。” 女医卒的话让王镡一阵绝望,他呆呆地睁着双眼,脑海中都是对于命运的谩骂。上一世他刚刚在大学学业有成,即将成为人大一名优秀的历史系研究生,结果一场车祸将自己送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现在自己刚刚才来到这个世上不到一个小时,就要面临再次死亡,他心中不禁想,难道自己活不过一章了?此书到此完结了? 心中的不甘驱使着他想要再努力一把,他看着女医卒问道:“喂,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药箱?” 女医卒对于王镡称呼她为“喂”早就不满意了,她气呼呼地说道:“我不叫喂,我有名字,我叫张蒲,我的药箱里面已经没有什么疗伤的药材了,你看看,我没骗你吧。” 王镡失血有些多,听到女孩儿的名字是菖蒲,哦,果然是学医的,名字都是用中药材起的。他费力地看着女孩儿的药箱子,看了好久,指着一块根茎状的药物,对女孩儿说道:“将这个捣碎,磨成粉。。。” 女孩儿的动作很快,将那个根茎放进捣药臼内,用力地将捣药杵挤压进去。王镡有看到一块又拿出一块类似黑树皮的东西,对着女孩儿说道:“这个也磨成粉……” 女孩儿看到那个东西,一脸惊讶地问道:“你确定,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你就让我磨?” 王镡有气无力地说道:“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你要是再慢点,我就没命了。” 王镡稍稍等了几分钟,女孩将两个捣药臼递过来,说道:“呐!两种药都磨好了。” 王镡看着两个捣药臼内的药粉,将两种药粉混到了一起,然后随手从药箱中取出了一些蒲花也就是菖蒲放入其中,费力地搅拌好之后,仔细地闻了闻,嗯,好怀念的味道,然后将搅拌好的药仔细地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女孩儿紧张地看着王镡,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王镡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地说道:“嗯,有些麻,无妨,应该是草乌的毒性发作了。” 王镡的话直接让女孩儿心中一紧,这个伤兵自己从药箱子里选的药材,就没有一个是止血用的,草乌主要作为通淋之物,兼有祛风除湿止痛的功效,一般都是口服。蒲黄则是治疗疼痈、头痛、牙痛的。五加参就更不用说了,除了补气也没有别的用途。 王镡看着女医卒担忧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他现在终于能够仔细看看女孩儿的样子了,五官还算精致,皮肤应该是摸了特殊的药物,有些暗黄,头发乌黑,有几缕俏皮地从铁胄伸出来,在风中一摇一摇的,不过女孩紧张的表情让王镡感觉怪怪的。 “菖蒲,你现在的表情好像不是盼着我活过来,好像是在等着我死一样。”王镡气力不足地苦笑道。 “啊!血。。。血竟然不流了!血止住了!”张蒲看到王镡伤口的血从大流变成小流接着消失,整个过程如同奇迹一般。 王镡也感觉到了,他的感觉很明显,伤口部位已经麻的没有多少知觉了。他看着女孩儿问道:“你刚才检查伤口的时候,有注意到里面的情况吗?没有脏器被伤到吧?” 张蒲听到王镡的问话,也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她兴奋地说道:“你很幸运,那把剑虽然捅进了你的身体,但是捅的位置不对,没有伤到五脏六腑。” 王镡听了张蒲的话,心里不爽道:“还捅的位置不对,要是捅对了,我就真的是史上最快男主角了,连一章都没活过去。” 就在王镡自己治自己的时候,前面的战场已经发生了变化,雍军的阵型稳步向前。在王镡刚刚醒来的位置,雍军终于撕开了一条口子,一大群手持戈矛戟的士卒拔腿奋力冲了进去,搅乱了敌人的阵型。 敌军主将看到自家军队阵型大乱,马上命令旁边的亲卫鸣金收兵。在丢掉了几百具尸体之后,两军逐渐脱离了接触。雍军大阵也逐渐开始回撤,刚刚在战场上同王镡说话的那名戟兵带着几名同袍脱离了大阵,来到了王镡这边的伤兵聚集地,两两一组,或抬或扶或扛,将伤兵送回营寨,那名戟兵和另一名矛兵将王镡扶起。 王镡虽然给自己止了血,但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已经出现了,他没有等到战事结束就已经昏过去了,当时还把准备给他包扎伤口的张蒲吓了一跳。 第二章 救命的好东西 那名戟兵和另一个同袍合力将王镡放置在了一辆木板车上,然后接着将另一名伤员也抬到了车上。张蒲看着他们干活,并没有上手的意思,在这大雍军中,还没有哪个敢让她去干这些粗活呢。 昏迷中的王镡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他好像做了一个梦,又好像不是。在梦中,他记事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站马步桩,每天都是枯燥不堪的站桩,在旁边还有一位比他年龄稍大些的少年陪着他一起,那是他的兄长王镗。在他们面前一位三十余岁的大叔目光冷冽地盯着他们,只要他们有丝毫的动作,他手中的藤鞭就会毫不犹豫地飞过来抽在他们的身子上,这是他们兄弟俩的师傅王寒挚。王镡能够在梦中感受到那种痛彻心扉的疼痛,但是他和旁边的少年都没有放弃练功,而是含着泪继续站桩。 那位三十余岁的王寒挚朗声说道:“作为频阳王氏的子弟,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战场。我们王家自东乡侯崛起以来,一直都以军功立世,你们兄弟俩今天既然拜我为师学习武艺,就要做好流血流汗流泪的三流准备。为师可不会手下留情。”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向前,王镡兄弟两个站完马步桩,接着就是练剑,从每天刺五百下到每天刺一千下,然后再到每天刺两千下,最后是每天刺一万次。剑练完了,又开始练刀,从上向下劈刀,最开始是对着空气劈五百次,然后就逐渐增加,逐渐加到了一天劈一万次。 这种看似单调的动作一旦数量上来了,造成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两人的胳膊就没有完好的时候,每天练完回家,母亲杨氏都会用特制的药酒给他们擦拭淤青。至于玄幻小说中的什么男主练完功往浴桶里一泡,就能打通奇经八脉,那都是不可能的。在这个时代,能够用药浴洗澡的都是达官贵族,或者是家族中的族长、长老等族中有权势之辈。 而梦中的家里虽说没到家徒四壁的地步,但是仅靠父亲王谿那微薄的俸禄也就是温饱而已,自古以来都是穷文富武。 意思就是穷人学文,可以头悬梁、锥刺股,可以凿壁偷光,可以囊萤夜读。总之,无论多穷,只要还能以窝窝头和咸菜果腹,穿着破草鞋到处溜达,就能够走到酆鄗考取功名。 但是练武就不同了: 首先是拜师,自古以来无论文武,拜师都是有束脩的。意思就是得花钱,不花钱是拜不了好师傅得。 其次是习武是个力气活,要想养出力气,那就要吃肉,在这个时代,肉是罕见物事,想要买到肉是需要花费很多钱得,吃是习武得支出大头。 王镡家之所以能够让两个孩子拜师学武,首先拜的师傅同自己父亲的关系很铁,两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滚过来的,同袍之情很是坚实。 其次,就是自己父亲因为受伤而转任了频阳县东乡有秩,虽然只是流外官、收入微薄,但这是在家族里任官,诸多方便自不必说。 至于为什么父亲不亲自教两人练功,原因很简单:首先,父亲身为乡有秩,需要为族人和乡民们处理事务;其次,父亲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父亲对两个儿子下不去重手,如果教习武练功不严厉,那么两个儿子的武艺不会有所成就的。 基于以上这些原因,这位三十余岁的王寒挚就成了兄弟俩的师傅。王寒挚的武艺其实并没有多高深,既没有玄幻小说中的各种神通,也没有武侠小说中的各种内外神功,他会的都是军队中的招数,比如军体拳、刀中八法,剑形七式和枪法十二招,这些都是军中常用的基本功。 王镡兄弟俩从八岁开始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年练武生涯过去,刀、剑、枪都练的纯熟,就连师傅王寒挚都不是兄长王镗的对手了。当然了,王镡还差的远。兄长王镗比自己大两岁,前年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军队了,如今正在義渠郡平北军中服役,累功至正八品中尉,为一队队长。 而师傅则在去年战死沙场,那场雍冀离石之战被称为大雍百年来的唯一一次耻辱,冀国大将军李沐白运筹帷幄,以三万兵马硬生生地从十万雍军中抠出了两万,包围在了离石城外,里外夹击,全歼被围雍军,自己的师傅王寒挚作为一员战将直接被李沐白斩杀与离石城外。 那是王镡第一次看到自己父亲王谿身穿戎装的样子,一身玄色甲胄,大红丝线在甲胄的右侧缀有五个花结,王镡知道这五个花结代表着自己的父亲军中职衔为从六品校尉,是一团一千人的主将。母亲杨氏为父亲整理着装的时候,眼泪就没停过。王镡看到自己父亲的装束,心中隐隐有所预料。 几个月后,当父亲王谿重新回到家中的时候,他的情况很凄惨,他是被其他王氏子弟抬回来的,出发时干净利落的玄色甲胄已经残破不堪,四肢虽然还健全,但是明显能够看出双手筋骨已断,腹部的伤口有好几处,甚至有几处是在要害部位。王镡记得当时母亲趴在父亲身上嚎啕大哭,这是他记忆中平日端庄贤惠,遇事不急不躁的母亲唯一一次失态。 被妥善安置之后,父亲躺在床榻上,对着母亲和自己,用力地扯着嘴角,微笑道:“这一趟是我任性了,还好结果是完美的,虽然波折不断,但是阿挚的尸身还是被我带回来了。” 母亲杨氏听了父亲的话并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王谿和王寒挚是刎颈之交,她没有资格去责备,对于这样真挚的友情,她也不忍心去责备。 王氏现任族长王士规、王寒挚的父亲二长老王士载亲自来到自己的家,当着众多族人的面向自己的父亲躬身行礼道谢。两位长辈甚至表示,这东乡有秩的位子还是父亲的,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到族中寻求帮忙。 王镡还记得,当时自己父亲母亲的表情,他们对于族长和二长老的承诺并不是那么感兴趣,只是委婉的拒绝了。至于乡有秩的职位,王谿也以身有伤病难愈为由给拒绝了。 接着就是王镡从军,在父亲充满勉励的目光和母亲充满担忧的目光中,王镡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家门,来到了弘农郡安东军当兵。在军中操练了不到一个月,雍国和豫国的战争就爆发了,安东军奉命东征,向东进攻豫国的副都斟鄩。而王镡刚刚参加的战斗,就是安东军同豫国侍卫亲军步军发生的战斗,发生战斗的地址则是在雒洢郡新成。 王镡不知道这是不是梦,正当他想要继续的时候,疼痛袭来,刺激地他睁开了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圆脸,应该是刚刚洗过,还布满水珠。 “仲铭,你醒了啊。”王镡想起来了,这是自己的同袍,执戟士李肃杰,出身陇襄郡成纪县李家旁支,同自己是一个队的。雍国基层士兵是以五人为一伍,两伍为一什,五什为一队。这五个什也不一样,步兵一般分为两支长兵什、两支短兵什和一支火头什。弓弩兵则是两支弓兵什、两支弩兵什和一支火头什。骑兵和步兵、弓驽兵的编制方式不一样,王镡并不知道骑兵怎么分。王镡就是短兵什的士兵,他那一伍同袍也不知道如何了。 李肃杰看着王镡明显迷茫的神情,一阵焦急:“完了,不会是变成傻子了吧,仲铭,仲铭?”或许是感觉光喊话不起作用,他还伸出双手把着王镡的肩膀,一阵摇晃。 王镡直感觉眼前一阵地动山摇,然后模糊地看到一个娇小的人影出现,一巴掌排在了李肃杰的后脑勺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啪!” 紧接着一声娇喝响彻耳边:“你知不知道他是病人啊?!你这样子是想让他活还是想让他死?!” 李肃杰一脸焦急地辩解道:“不是,张神医,仲铭他刚才看我就如同看陌生人一样,他是不是因为受伤失智了啊。” “死猫子,你说谁失智了啊?你才失智了,你全家都失智了。”王镡稳定了一番自己的心神,一脸不爽地说道。 “啊,仲铭,你还认识我,太好了。”猫子是李肃杰的诨号,因为这厮和正常的关中人不一样,正常的关中人都是方脸大汉,留着美须髯,而这家伙是圆脸。按照这厮的说法是,以前他也是方脸来着,只不过觉得方脸不好看,就把自己吃成了圆脸。 “你起开,我要给他检查一番。”王镡觉得说话的声音很耳熟,哦,对了,是那个女医卒,叫菖蒲来着。只见她上前直接掀开单薄的戎衣,下面的那道剑伤已经没有大碍,没有看到发炎的烂肉和脓血,人也没有发烧,“好了,你只要在修养几日,把伤养好就行了,要记得每天换两次药。” 王镡在她检查的时候,也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看着包扎伤口用的五彩斑斓、干净异常的破布,王镡嘴角直抽抽,就这么脏的包扎布条,他没感染发炎发烧真是上辈子积德了,哦,和上辈子没关系,他甚至还没步入社会,没能干几件积德的事儿。 王镡只好无奈地叫住那个叫菖蒲的医卒:“额,菖蒲,你先等一下呗,这个。。。”王镡指着身上的破布,继续说道:“能不能麻烦你以后用白布,现在煮开的水中泡一泡,然后再用大蒜水泡一泡,在用火烤干,然后再给我包扎,行不?” 张蒲听到王镡又叫错自己的名字,表示很不开心,她不解加不开心地说道:“你这是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可惜本姑娘太忙了,你还是找别人去做吧。”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王镡一脸无奈,只好看向猫子李肃杰。李肃杰瞬间炸毛,说道:“兄弟,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弄吧,虽然我也受伤了,但我这是轻伤,没两天就能回到队伍中去了。” 王镡微笑着说道:“那就趁着回不去的这两天,帮我一下,找到干净的白布条,开水煮一番,大蒜水泡一番,烤火烘干,多干点,多备出来十几条,这可是救命的好东西。” 李肃杰本来想张嘴拒绝,但是一想到凶险万分的战场,凡是能救命的东西就都是好东西,他也就没有怨言地开始干了起来。 第三章 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沙包? 王镡躺在床榻上指导,李肃杰一边耳朵听着,一边手机进行操作,白布很好找,这东西本身就是医卒必备的,而且很好做。当李肃杰制出了第一批成品医用白布,王镡就迫不及待地将身上缠的破布撕扯了下来。王镡仔细地看着手中的白布,对李肃杰说道:“猫子,把油灯拿过来。” 接过油灯,王镡将白布在火苗上烘烤了一下,然后在伤口上仔细地缠了起来。正在一旁照看伤患的张蒲看到王镡的包扎手法,瞬间就停止了动作,王镡包扎的手法和她学过的都不一样。刚开始王镡用的是最常见的将绷带做环形缠绕,然后以绷带宽度为间隔斜行向上缠,但每周都遮盖上一周的三分之一左右。 张蒲走过来好奇地问道:“你这是什么包扎手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王镡咬牙切齿地包扎完自己,看着一脸好奇表情的女医卒,咧嘴一笑,说道:“我就是瞎缠的,你不必如此好奇。” 张蒲一听就知道王合在敷衍她,嘴一撅,生气道:“不告诉就不告诉,包的这么整齐,怎么可能跟是瞎缠的,哼!”说完就气哼哼地走了。 李肃杰一脸崇拜地看着王镡,王镡注意到他的表情,一脸不解地问道:“咋的啦?你这是改变性取向了?我对男人可没兴趣,尤其是脸圆如猫的男人。” 李肃杰不知道性取向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王镡没说好话,他表情一收,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刚刚的崇拜只是一时的,你是真的不知道刚才那位女医卒的身份还是假不知道故意的啊?” 王镡听的一头雾水,他疑惑地问道:“什么真的假的,刚刚的女医卒什么身份?” 李肃杰看出来王镡是真不知道,只好耐心地给他科普道:“这位张蒲张女医可是太医院院使孙商陆的关门弟子,号称太医院四大女神医之一。这次跟着安东军的所有医士、医吏和医卒都归她管,她可是医官。你这得罪了她,你这段时间在伤兵养伤可就有罪受了。” 李肃杰刚说完,医官张蒲张大人就快速迈着大步走了过来。李肃杰看到她,赶紧闭上了嘴,生怕说错什么话。这军中最不能惹得有火头军、医生还有营妓。惹了火头军,就很有可能在打饭的时候吃不到肉,甚至有可能连肉汤都捞不着。惹了军医,良心点的会让自己在养伤的时候遭一茬罪,本来舒舒服服的养伤休假,很可能开启地狱模式,没良心的就直接不治,或者往死了治。惹了营妓,那恭喜你,在军中这么长时间,就只能靠手了,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张蒲快速走到王镡面前,脸色很难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给自己上的是什么药,都是什么成分。” 王镡靠在背靠上,脸色疑惑地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句问话直接将正在喝水的李肃杰弄喷了,只听“噗!”的一声,一阵水雾向一边喷去,喷的旁边一名伤兵满头满脸的。李肃杰在要喷了的时候还是有智商的,没喷向王镡和张蒲,这俩人都是他祖宗,得罪不起。 张蒲听了王镡的话,一股怒气上来,厉声说道:“你居然敢戏弄我,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个药方能够就很多人!我刚才按照你抓的药为一个伤兵上药,可结果却不一样,非但没有将血止住,还中毒了。” 王镡一脸淡然地听着,语气平淡地说道:“废话,草乌有毒,用了当然中毒了。” 张蒲就像没听到王镡的话一般,继续说道:“在你用药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草屋、蒲花都是通淋之物,从来没发现他们有止血功效。五加参更是只能补气。可是你居然像早就知道了一般,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用了这三种药物,还把自己的血止住了。” 王镡看着激恼赖嚎的张医官,神情疑惑地问道:“请问张医官,我把药方让出来,这药方是我的名还是太医院的名?” 王镡一句话,直接就将张蒲问住了。她怒气冲冲地过来,本身就有那几个医吏撺掇的缘故,他们都见到过王镡自己抓药自己止血,当然知道这药的好处,至于张蒲为什么会失败,他们当然知道是用量不对了。 王镡看到张蒲过来要药方的时候就知道,这帮子太医院的人没安好心。按照这个药方抓药,王镡自己当然知道用量,能够配置出止血疗伤的药,而别人要是按方抓药,有可能让自己中毒,也有可能让自己拉到虚脱。 张蒲怒气消散之后,智商也从掉线状态回到了上线。她知道自己被那几个医吏给忽悠了,如果她要到药方,不妥善管理的话,那几个医吏就会偷药方,然后献给太医院那两个院判之一,自己的师傅的位置就会危险了,虽然自己师傅对于太医院院使这个位置并不怎么在意,但是自己心甘情愿地下去和被人硬生生拽下去完全是两码事。 王镡看到张蒲已经想明白了,就一脸笑意地说道:“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啊,你在我这里是弄不到药方的,因为就我自己而言,当时的我已经是失去神智的状态了,能够配出那种止血药,完全就是误打误撞,这一觉醒来,我已经把药方和用量都忘记了。我相信我说的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不是吗?张医官。” 张蒲被王镡的一番话说的有些服气了,看着这个年龄只比自己大两岁的新兵,她已经从李肃杰那里知道王镡的情况了,一个只参军一个多月的新兵,居然能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真是让人费解。 王镡感觉自己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他看着张蒲,张蒲看着他。看到张蒲没有动弹的意思,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自己往被窝里钻,如同一条大泥鳅一般,然后转身,脸冲向了另一侧,只留给张蒲一个大后脑勺。 张蒲看到王镡这个样子,刚刚消散的怒气又不可抑制地向上涌,她只好在心中无数遍重复着:“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看到王镡没有继续搭理自己的意思,张蒲只好转身就走。她回到刚刚救治的伤兵那里,那几个医吏看到她回来,迅速围了上来,没有说话,只是用渴求地眼神看着她。 张蒲看到自己面前的几张脸,心中怒气值直接就要爆表,但是面色上张蒲不能表现出来,作为太医院四朵鲜花之一,怎么能够失态呢。她对着几名比自己年龄都大了一番还多的医吏,语气轻柔地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小女无能,并没有能够要来药方,那个士卒说了,那个药方只是他失血过多,失去神智的时候胡乱抓的,醒了之后他就忘了。” 张蒲的话音一落,几名医吏的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各自摇头,回到了各自工作的岗位。张蒲看着他们,不觉地又想起了刚刚王镡的话,内心中很不平静。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在这个以医术为主业的地方,勾心斗角、激烈内卷的事情也会出现。如果王镡知道她心里所想,就会用一句金大师的话告诉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另外赠送一句后世伟人的名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张蒲在原地定了定心神,然后就开始为那名伤兵治疗起来,先得拔除毒素,她能感受都周围那些医吏若有若无的目光。当她拔出毒素,重新用上了普通的止血药进行止血之后,那些目光也消失了。 王镡并没有睡觉,李肃杰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坐起来了。刚刚各种打岔,他都忘了问李肃杰一些事情了。 “猫子,我昏迷多长时间了?”他看了看屋外的阳光,这个时候应该是酉时初,日暮时分,还能够看到太阳。 “你体质是真的强,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才能醒过来呢,接过刚刚过了三个时辰你就醒了。”李肃杰对于王镡的身体素质是一脸羡慕。 王镡看到他的表情,一把捂紧被子,厉声说道:“老子是男的,你馋我身子那就是痴心妄想。” 李肃杰听了王镡的话,表情呆滞,他一脸嫌弃地说道:“切,谁馋你身子,哥们性取向正常着呢。我就是羡慕你能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想我从小也是我们成纪李氏百年难遇的天才,也是从小习武,怎么就没练成你这样的身体素质呢?” 王镡直接就给了李肃杰建议,说道:“我可不是天才,你要是想练成我这样的身体素质,我可以教你,因为我就是这么练的。” 李肃杰听到王镡这话,一脸渴望地问道:“快说,快说,怎么练的?” 王镡一脸严肃地说道:“每天被我摔打一百次,坚持一年,你就能有我这样的身体素质了。” 李肃杰听了,一脸不可置信的呆滞,他不确定地问道:“每天?摔打?一百次?坚持一年?” 王镡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没错。” 李肃杰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双拳挥舞,要不是王镡是伤员,他的拳头就落在王镡身上了。最后王镡就感觉好像地震了,床榻的一侧向内凹进去了两个印子,拳头印子,只听李肃杰一脸沉痛地说道:“仲铭,自从参军以来,我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你却要拿我当沙袋,还是一年。我的心好痛,友尽了,兄弟。”说完,他就离开了伤兵营,哪里有受伤的意思。 李肃杰并没有注意到,王镡在说出这个方法的时候,脸上的追忆表情,在梦中,他和兄长王镗就是这么被师傅王寒挚当沙包一般捶打出来的,遗憾的是,这样的机会以后再也没有了。 第四章 不一样的世界 王镡舒舒服服地在伤兵营内躺着,而李肃杰这几日并没有见到人,估计是回部队了。他在伤兵营内都能够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伤兵营内也来了更多的人,变得拥挤了起来。张蒲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虽然那些医士、医吏和医卒能够单独救治伤员,但是有些伤员受的伤实在是棘手,只能是她这个医官出手。王镡虽然没有给她药方,但是新式的大蒜口味绷带却出奇的好用。 王镡在听到张蒲夸赞新式绷带好的时候,心里想到:“呵呵,那当然了,作为这个时代人类唯一可以制造出来的抗生素,大蒜素当然算是灵丹妙药了。” 安东军在雒洢郡的战况看起来并不顺利,王镡所在的部队是雍国十六卫军之一,以安东将军韦仲辉为主将,偏将军柳林山、裨将军秦恪为副将,下辖前、后、左、右、中五个师,总计五万余人。安东将军韦仲辉亲领中师,以建威将军李宪勇、监军将军孟文道为副将,从黾县出发,过函谷关,到达了斟鄩西大门谷成。偏将军柳林山则带领左师和前师从椬杨出发,兵临伊阙关。王镡所在的右师和后师则在裨将军秦恪的带领下东出陸渾,攻打新成。 或许有人会疑惑作为主将的安东将军韦仲辉为什么只领中师一师一万余人就敢出战?对于雍国军队建制了解的人就会回答你:“这一万人可是有着羽林军实力的,比前、后、左、右四个师加一起战斗力还强。” 雍国的军队建制名称上和形式上让王镡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泾渭郡都城酆鄗,驻扎着两支军队,首先是保卫都城的虎贲军。虎贲军的建制同其他军队并不相同,五万多人分为五个师,但是这五个师同其他军队就不同了,而是有番号的: 第一师是铁鹰师,下辖铁鹰锐士一万人,全部是人马着甲的重骑兵,装备长槊长刀短弓盾牌,战斗力最强; 第二师是铁鸢师,是一支装备弓箭的轻骑兵师,这支弓骑兵很能打,曾经将以弓马著称的獯鬻国狼骑击溃; 第三师铁鹞师,是一支弩骑兵部队,可以说是一支骑马步兵,他们的主要战斗方式就是马上射出一波弩箭之后就远离敌人列阵,然后以弩箭打击敌人; 第四师是铁雕师,这是一支以锤斧盾牌为主要武器的重骑兵部队,马上可冲锋,马下可列阵; 第五师师铁鹫师,以长刀长枪长矛长铍盾牌为主,是一支能够为王冲锋陷阵的骑马步兵。 讲解到这里,各位读者老爷们就应该明白了,这支虎贲军就是雍国的野战部队,不过这支部队有一个任务在先,那就是保卫都城。每个师轮番宿卫都城,具体的安排在雍国都是绝密,连各师主将都不知道。 没有宿卫任务的师则会在灞上大营驻训,如果有征战,雍皇会以其中一师为中师,配备上泾渭尹郡兵组成一支军队去参战。 虎贲军的兵员有三种: 第一种是虎贲军子弟,这些子弟父辈皆为虎贲,他们也以进入虎贲军为荣; 第二种是全国的良家子,这些人的家里都是从事正当职业,不在七科谪内或着不是医、巫、商贾、百工,家境很好,拥有一定资产,能够有时间有钱财有能力训练子弟; 第三种则是从全国各支军队中拣选勇士,包括羽林军也在拣选之列里。 通常百姓们都会称呼这支虎贲军为南军,而相对应的就是驻扎在酆鄗西北面不远处豳邰城内的北军:羽林军。 豳邰城作为秦朝故都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在渭水两岸都有分城,北岸为北城,南岸为南城,城内的百姓大多都是羽林军军属还有一些商旅。羽林军驻扎在北城,百姓则居住在一水之隔的南城。 羽林军下辖五个师,没有虎贲军那样的番号,也没有十六卫军那般简单的划分为前后左右中,而是以数字命名,从第一师到第五师,每个师的兵种配置都一样,下辖两个旅,各五千人。 在旅下面设置五个团,一支骑兵团、一支步兵团、一支弓兵团、一支弩兵团和一支辎重团。 骑兵团分为轻重两个营,轻骑兵装备短弓长刀兼为斥候,重骑兵装备长矛,身披重甲,是冲锋陷阵的主力; 步兵团则是以长短兵器外加盾牌装备的;弓兵团以步弓长箭为主,身背盾牌,腰悬环首刀; 弩兵团同弓兵团类似,不过他们是以臂张弩、腰张弩和蹶张弩为主武器,在远程攻击距离上比弓兵团要远的多; 辎重团就比较杂了,他们不光是全军的移动粮仓和移动厨房,还兼有工兵的作用,各类攻城武器都是他们在战场上制作组装的。 羽林军出征都是整支军队一起出动,在羽林军出动期间,豳邰城内驻扎的就是羽林军的预备兵:后备羽林师。 这支军队是羽林军的后备力量,人数在一万人左右,兵源是从战死的羽林军士卒家中拣选子弟。 除了这两支雍国最强战力外,在雍国北方的朔方郡、临沃郡、云中郡驻扎着征北将军蒙安率领的征北军;在河西郡,镇北将军王士晖率军驻扎,与蔺河郡的冀国大将军李沐白隔河水相对;而平北将军秦枢作为雍皇的弟弟,带领平北军驻扎在了義渠郡;安北将军白溯则被雍皇安排在烏徵郡驻扎,这样整个京畿北部就被四支军队保护上了。 雍国的西面各郡,从西北面的的墪熿郡、汣湶郡、觻靬郡、鸺鵵郡到西面的陇羌郡、陇襄郡和陇獂郡,分别驻扎着征西、镇西、平西和安西四支军队,雍皇在西面的部署并没有多么强力,都是以中年将领为主将,以朝中老将兼任征西、镇西、安西、平西四将军。 而在南方的益州,最南端的苴咩郡驻扎着最强大的征南军,征南将军李嵩是李冰后人,不光军事才能出众,工匠技能也强,在永昌郡这么多年,架桥修路、开挖水渠的事情没少做,并以军威威压永昌郡内各部族,向南讨伐掸族和孟族各部落。 在巴郡和牂牁郡,镇南将军西乞胜雄率军驻扎,同荆国的军队隔着江水对峙,时不时的就派兵越过江水,进入荆国的南郡和武陵郡溜达一圈。 安南将军秦枫带兵驻扎在蜀郡、葭萌郡和武都郡,这里是益州巴蜀之地的繁华所在。平南将军薛霆带领平南军驻扎在滇郡、夜郎郡、越巂郡,这里滇族众多,有些部落时不时就来此一叛乱。 褒汉郡的地理位置特殊,这里是由关中进入巴蜀的门户,以往一直都是划归益州管辖,后来就被划为雍州管辖,这里驻扎着的是平东将军景曜带领的平东军。安东军常年驻扎在弘农郡,是为泾渭尹东南翻屏。征东军则驻扎在河东郡,与北面的冀国并州军对峙于汾水、砥柱山一线,征东将军裴思武在安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河东郡的地盘扩大到谷积山和砥柱山,而不是窝在汾水和河水之间的这一块弹丸之地。镇东将军秦锻驻军在鄜祤郡和樗槐郡,作为雍皇最小的叔叔,将他安排在这里也是有着一丝深意的。 关于雍国军队的这些信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根本打探不到的。至于王镡为什么知道呢,因为王镡出身良家子啊,还是将门世家,这些事情都在频阳东乡王氏的书楼中有记载。父亲王谿唯一找族长王士规提的要求就是能让他去书楼里找书借阅,这点要求对于族长来说真的是小事情。王士规不仅同意了父亲的要求,还特意给了一块牌子,允许父亲以后自由出入书楼。在他看来,一个废人即使将书楼里的书都读完,也没什么用,没什么好担心的。 王谿出入书楼,找的最多的就是史书、地理书和功法书,虽然书籍带不出书楼,但是他能背,背完了就回到家誊写下来,然后给王镡看。王镡对于功法看的很少,对于史书和地理书兴趣却极大。 在记忆中,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都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出在了秦朝。秦始皇一统六国后,五十岁驾崩于沙丘,秦二世胡亥继位,对自己的众多兄弟大开杀戒,这都没变。 变的是秦始皇并不是所有子女都被秦二世胡亥杀掉了,在众多公子中,有一位名叫嬴武的人,在当时是跟着南征秦军向南进攻百越的,在屠睢阵亡之后,被任嚣和赵佗奉为主帅。 在平定百越,统领岭南三郡后,强势压服了赵佗,重用任嚣以及吕嘉,在秦末乱世中,西讨巴蜀荆楚,在刘邦入关中前,一举夺下关中,然后重温秦始皇一统六国故事,平灭了重新立国的关东六国,斩刘邦、张良,重兵围杀项羽,强力灭掉了秦末十八路诸侯,重新一统天下。 历史就在这里走上了岔路,拐了一个大弯。秦三世嬴武一统天下后,北逐匈奴,南灭夜郎、滇国,西开西域,使西域三十六国臣服,将秦朝的版图扩大了一倍还多。后来秦朝继续经历了二十一世皇帝,存在了四百多年,终于到了国祚尽头。 秦二十四世皇帝嬴闾在位时,先是冀州出现民变,继而引动了整个秦朝的农民大起义,在农民大起义的烈火中,秦朝分崩离析,通往西域的道路断绝,盘踞在幽州东胡人燕朴丸自称是战国时燕国王室后裔,举兵攻占幽州,以辽东郡襄平县为都城,东据辽东郡、玄菟郡、乐浪郡、真番郡和临屯郡,西占辽西郡、右北平郡、渔阳郡、上谷郡和涿郡,最后建立了幽国。 冀州钜鹿郡临平人赵方喆自称是战国时赵国宗室后裔,加入农民起义军之后迅速成为一方首领,在他百折不挠,失败了再来的意志下,他的军队不断壮大变强,屡次击败秦朝的平叛大军,全占冀州,然后向西攻取了并州,并且在涿郡和渤海郡击退了幽国的入侵,以冀州、并州两州之地建立了冀国,以原鲜虞国的国都灵寿为都城。 而在斟鄩发生的事情就更加有威胁了,自周朝开始斟鄩就以副都的身份存在,秦朝时,以豳邰为西都,斟鄩为东都。秦朝末年大起义时,在雍州弘农郡、荆州鄀南郡和豫州沈汝郡到处流窜的赤眉军和绿林军联合在了一起,在公推的首领魏仁忠的指挥下,分别从东、南、西三面向斟鄩进击,不到一个月就拿下了整个雒洢郡,接着向东全取豫州和大半个兖州,魏仁忠觉得自己名字不够霸气,就自己改名字叫魏平方,寓意为平定四方,他建都于开封县,改称汴梁,建立了豫国。 在魏平方建立豫国的同时,占据青州、兖州泰山郡、徐州琅琊郡的齐太公后裔吕平康在临淄率先称帝建国,定都临淄,以沂山气势雄伟,沂水滋养众生,遂定国号为沂国。 远在东南徐州、扬州的私盐贩子韩临山聚众杀官,在秦鄣郡发动了起义,瞬间向南向北占据了扬州和徐州,以会稽郡吴县为都城,建立了徐国,并且出海占据了同冶县隔海相望的东番岛。 在鄀南郡盘踞的赤眉军离开之后,这里的百姓相继推举了数位首领,但是最终还是被秦军击败了。然后再荆州南部岳麓郡下辖的酃县,一名傻大黑粗的铁匠带着自己的徒子徒孙们加入了起义军,用他们的双手建造出了坚固非常的铠甲,锋利无比的武器,还有五花八门的重型器械,然后秦军就遭遇了有史以来最惨重的失败,二十万平叛大军被五万起义军全歼于临湘城。然后继续向北攻下了整个荆州,在打退了秦军和徐国的几番进攻之后,腾出手来向南拿下了交州。那个傻大黑粗的铁匠自称楚熊,以临湘为国都,建立了荆国。 关东的起义如火如荼,关中自然也不可能幸免,显示因为战争的原因,关中粮价高涨,史书中只记录了“人相食”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关中的农民起义并没有成气候,反而是从西面来的旄羝人和北面来的獯鬻人给秦朝造成了致命一击。旄羝人从高原上出了下来,直接出现在了富庶的巴蜀平原,秦军被旄羝人打的节节败退,整个巴蜀都陷入了混乱和分裂,各个小诸侯直接开启了战国模式,没有一天不打仗的。而獯鬻人更时凶狠,从朔方、临沃越过长城,长驱直入攻进了豳邰,将秦二十四世皇帝嬴闾砍死在了皇帝宝座上,并且大肆屠戮秦朝宗室子弟,掠夺秦朝宗室女和皇后妃嫔以及宫女。 幸存的秦朝宗室隐姓埋名逃回了发源地陇獂郡,后来又逃到了西北三郡,在汣湶郡扎下了根。五十余年后,汣湶秦氏重新出了一位文比秦惠文王,武堪秦武王的人物,他就是雍国开国皇帝秦兴霸,以西北三郡为基础,建立一支凉州铁骑,向北驱逐了盘踞于北边数郡的獯鬻人,向南将巴蜀各割据小国一一平灭,向东将豫国和荆国伸入关中、巴蜀的爪子给斩断了。继而一扫关中、巴蜀五十余年的混乱局面,在秦朝旧都豳邰城南边,建立了一座新的都城,取长治久安之意,定名酆鄗,建立雍国。 王镡躺在床榻上回忆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的时候,不禁感叹道:“或许这些开国君主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乱世会持续近两百年吧。” 第五章 听说,你把小张神医拿下了? 王镡在伤兵营的日子倍感无聊,每天除了被张蒲如同木偶一般摆弄着换药,就是在床榻上躺着挺尸。在心中回忆了一番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之后,他就彻底没什么能干的了。 就这样待了五天之后,王镡试着下了床榻,虽然能够在地上行走,但是伤口处的疼痛还是让他直皱眉头。 从帐外进来的李肃杰看到王镡下床,一脸的惊讶。他看着正在地上慢慢踱步的王镡,惊讶地说道:“你这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好?这么快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王镡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番,语气淡然地问道:“你这是?受伤了?也没缺胳膊少腿啊?” 李肃杰听到王镡的话,一脸羞恼地说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老子辛辛苦苦在前线捅人,你这是嫉妒我能上阵杀敌挣功,是吧!是吧!是吧!” 王镡没有理会他,在觉得到了自己的极限后,回到了床榻上,眼神清澈地对李肃杰说道:“你再管我叫爸,可就把我叫老了。” 李肃杰的脸瞬间涨红了,他伸出手就想有所动作,然后就被一声娇喝制止了。“你干嘛呢?不知道他是病人吗?”张蒲的声音很是严厉,让李肃杰讪讪地将伸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开始挠头了。他看着一脸淡然的王镡,愤愤地说道:“哈,有靠山了啊,行啊,仲铭,这才几天就把小张神医拿下了啊。” 王镡对李肃杰的打趣一笑置之,他看着李肃杰,一改语气,严肃地说道:“你不是那么闲着没事儿的人,你仔细说说,今天来干嘛?” 李肃杰听出了王镡的认真,也严肃了起来,他盯着王镡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仲铭,你所在的那一队刀盾兵已经快要全军覆没了。” 王镡听了李肃杰的话,神色一动,出声问道:“铁塔、豹子、老狗都还活着么啊?”这三个人是他一个伍的同袍,至于为什么没有问伍长,因为他知道伍长已经死了,就死在了他的身旁。 “铁塔、豹子和老狗都没什么事,他们三个老油条可比咱们这种新兵能活多了。不光能活,还得了好些个人头。”李肃杰话音刚落,营帐的门帘又被打开了。 只见一名身材极为魁梧,身高两米有余,如同一座铁塔,直接将帐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王镡看着来人,嘴角微翘。从那座铁塔身后又露出了两个脑袋,一个满脸横肉,五官丑陋,但是却满脸笑容;一个则脸庞极为瘦削,一脸的奸诈之相,脸上挂着贱贱的笑。 李肃杰看到三人,转头对着王镡说道:“你看看,刚说完他们三人,他们就来。”那个奸诈瘦削的费力地推开身前的铁塔,抱怨道:“铁塔,你这在门口堵着干啥,我和豹子都进不来了。” 铁塔般的汉子一脸无奈地挠了挠头,看了看帐篷顶,对着王镡尴尬地笑道:“仲铭,我就不进去了,这帐篷太矮了,我进去还得弯腰。” 的确,这间营帐虽然算是挺高大的,足有两米,但是对于铁塔来说,还是很矮,他要是想进入,就得矮下身子。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时间短了还行,时间长了实在是累。 满脸横肉的豹子一推铁塔,大声说道:“你还是进去吧,本来咱们这几天没来看仲铭,他就有可能不高兴了,你还不进去。” 铁塔尴尬地看着王镡,他已经进了营帐,把营帐的天棚顶出了一个人头般大小的包。然后他就只好矮下身子,好让营帐顶棚的帆布少承受一些压力。 三个人进了营帐,各自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王镡周围,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王镡,直接让王镡汗毛直立,有些毛骨悚然。 王镡不自然地看着几人,声音有些颤抖着问道:“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老狗一脸八卦的表情,贱贱的笑让王镡特别想要伸手打他,他一脸奸笑着问道:“嘿嘿,仲铭,听说你把小张神医给拿下了啊。” 豹子这个时候也凑了上来,好奇地说道:“是啊,是啊,老子在这军队中也混了好几年了,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够拿下小张神医呢。” 铁塔则很是憨厚地挠了挠头,没说话,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能说啥。 王镡听了两人的话,一脸呆滞,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他可从来没有招惹张蒲,而且他能够感受到一丝冷气弥漫在四周。王镡抬起视线,看着几人身后,冷气来源此时正站在几人身后。王镡看着张蒲那张冷峻的脸,后背冷汗直冒。 “哦?那你是怎么拿下了小张神医的啊?”张蒲一脸冷色地问道。 “对啊,仲铭,说说,你是怎么拿下小张神医的啊。”豹子一脸八卦地问道。 而李肃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脸上唰的一下冒出了冷汗,这声音他太熟悉了。他一点一点扭头看去,只见张蒲一脸冷厉地看着几人。其他三人却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老狗还坐在那里紧了紧衣服,疑惑地说道:“这营帐里怎么忽然这么冷了啊?” 王镡无奈地说道:“小张神医,下午好啊。”王镡的话直接让三人呆立当场,他们三个可不是那些什么也不知道的新兵,这伤兵营的医生可是自己的救命人,轻易得罪不起啊。 张蒲一脸冷笑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几人,冷声说道:“我也想听听,你是怎么拿下小张神医的。” 王镡真是觉得自己躺着也中枪啊,他招谁惹谁了啊。李肃杰赶紧对张蒲解释道:“啊,小张神医,这件事情是个误会啊。” 张蒲听了李肃杰的话,直接就炸了:“误会?!这种谣言也就只能是你造出来的,说!这种谣言都谁知道!”边说话,手中的柳叶刀在四个人的头顶上来回飘过。 李肃杰一脸紧张地盯着张蒲手中的柳叶刀,狡辩道:“额,小张神医,真的,我真的没想过编造这种谣言啊。仲铭,你快替我解释解释。” 王镡面无表情,心无波澜,直接盖上被子,一转身转向了另一面,“谁造的谣言,谁自己负责。”说完,他就不理会李肃杰了。 张蒲和四人吵吵闹闹了一阵,然后就搬过了一张凳子,也坐了下来。她看着王镡,这个新兵真的是她在军中见过的最奇怪的人。自己从小跟着师傅在各支军队中从医,什么样的伤势她都见过,师傅的所有疗伤技巧和疗伤神药她都学会了。但是她从没有见过王镡展现出来的疗伤技能和疗伤药物。她心中的疑惑一直不解开,她就很难受。 王镡则是看着面前的三个战友,等着他们的发问。老狗本身就不是能沉默寡言的人,他看着王镡朗声问道:“仲铭,你当时在伍长身边,他是怎么死的,你应该知道吧。” 听到老狗的话,王镡脸上的表情逐渐落寞了,当时战场上的情形,他真的没有什么记忆了,毕竟当他重生在这具身体上的时候,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那把刺入身体的利剑。 豹子看着王镡的表情,用手肘怼了下老狗,他用眼神示意了一番。铁塔憨厚地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憨憨地说道:“仲铭,你是不知道,当时给伍长收尸体的时候,都快拼不全了,伍长身上的伤有十多处,真的是太惨了。” 王镡看着憨厚的铁塔,心中很欣慰,虽然这三个老兵油子这段时间没少欺负自己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但是和别的老兵不一样,他们没有坏心思。伍长孙思泽出身扶风郡漆县孙氏,对作为新兵小白的王镡非常照顾。 王镡看着三人,表情严肃了起来,他出言问道:“伍长的薪饷是不是已经收好了?伍长虽然阵亡了,但是我们还在,伍长的薪饷我们一定要收好,等到战事结束之后交给伍长的家人。我们不能让伍长流血又流泪,至少我们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伍长的教导。” 三人听了王镡的话,也都一脸严肃地点头。王镡说完这段话,就感觉到了一丝晕眩,三人看到王镡的状态,识趣地起身告辞了。李肃杰本来还想再待一会儿,却被铁塔一只手给提领起来带走了。 等到几人走后,张蒲却没走,她看着晕眩中的王镡,感觉到自己能够趁着王镡神智迷糊的状态打听到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只听张蒲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去给你配药?” 王镡并没有回答她,他是真的不想接张蒲的话,他知道张蒲一直都想要打听自己身上的秘密,所以他索性就步接茬。 张蒲看到王镡直接不搭理自己,心中一阵气苦,她是真的拿这个人没有办法。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就起身走了,还有好多伤患等着自己,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王镡耗着。 当米虫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王镡在进入伤兵营之后第十五天,就跟张蒲申请了出院,嗯,对,出院。张蒲仔细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确定王镡好的差不多了,才放他出了伤兵营。 第六章 晚辈怎么能够越过前辈 重新回到了军营中,铁塔、老狗和豹子三人就为他举办了欢迎仪式:四碗水酒,四碗切成大块的牛肉,就是这么简陋。或许看官们会问,这牛在古代可是禁食之物啊,怎么会出现吃牛肉的场景呢。 额,我只想说,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比如这头死牛,在活着的时候它勤勤恳恳的为豫国百姓耕地,死着的时候它为王镡的接风宴做出了最后的贡献。 王镡端起酒碗,向三位同袍敬了一番,说道:“多谢诸位前辈的款待。”铁塔、豹子和老狗三人也端起了酒碗,四人将水酒一饮而尽。王镡砸吧砸吧嘴,这种酒是最次的酒水了,味道很淡,只能说是为好酒的人解馋用。军中不禁酒,但是也不能让士卒喝醉了打不了仗,就催生出了这种水酒。 没有用木筷,王镡直接用手抓了一块煮好的牛肉,一仰脖,肉进入嘴中,肉汁在口腔中爆出,久违的肉味让王镡一阵满足。在伤兵营的这些天,都快把他馋坏了。老狗看着王镡说道:“仲铭啊,咱们伍长战死之后,我们一直都是归什长直管的,如今你回来了,我们打算推举你为伍长,你看怎么样?” 王镡听了老狗的话,心中不禁一动,这可不像是喜欢占便宜的老狗能够说出来的话,他看了看豹子和铁塔。豹子神色不动,对于老狗的话既不反驳也不同意,只是在那里闷头喝酒吃肉。铁塔更是喝的畅快、吃的欢快,对于老狗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镡知道了,肯定是老狗把有意见的豹子给说服了,而铁塔自知不是当官的料,所以没什么不同意的。王镡看着三人,诚恳地谦虚道:“三位都是我的前辈,晚辈怎么能够越过前辈成为伍长呢?” 老狗看到王镡推辞,也不玩那些虚的,抬起酒碗一口闷掉了一碗水酒,直接说道:“咱们几人已经在一个锅里搅马勺快三个月了,可以说是知根知底了,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首先说铁塔,你知道的,他本身就是猛人,对于战阵指挥一点都不了解,让他当伍长,咱们都死光了,他可能还活蹦乱跳呢。再说豹子,是,豹子对于指挥有点天赋,但是他那都是斥候的技能,咱们这几个人都是右师军卒,还是前队正卒,北团骑兵斥候的活跟咱们压根没关系。最后说我,我是咱们这西伍中年龄最大的,从军时间最长的,可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老子我大字不识一个,对于军阵指挥更是一窍不通,要是让我做这个伍长,大家伙还没打上几仗就都死光了。所以啊,现在看只有你这个良家子最适合当这个伍长了。” 王镡一边吃着肉,一边听着老狗给他分析为什么他能够当伍长,心中也在不断地琢磨,他看着老狗和豹子开口问道:“那如果什长或者队长从别的地方调人过来呢?”至于为什么只是看着老狗和豹子,那是因为铁塔已经把脸插进了那盆肉里,他听不见王镡说的话。 还是老狗接过话茬,他压根就没想让豹子插嘴:“这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现在前线每天阵亡的士卒很多,队长大人想要从别的地方调人,他也得先有人再说。” 王镡听了老狗的话,心中放松起来,虽然说老狗把伍长位子让给自己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王镡不怕。自己活了两世,拥有两千多年的知识,即便坑不了古人,但是也能保证自己不被古人坑。 就这样,在经过了老狗、豹子和铁塔的推荐,以及什长实在是没有人手来帮他分担指挥,他手下的另一个右伍伍长早战死好几天了。要说列阵指挥一个什剩下的八人他不在话下,但是一旦陷入乱战,他不可能薅着八个人围在自己身边指挥,撑死围在他身旁的人最多四个,所以他急需有人能够分担指挥。 就这样,王镡成为了西伍伍长。他从什长那里收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整顿军备,如果有缺漏,立即上报申请补齐。 回到四人的营帐内,王镡看着老狗问道:“前辈,我们现在的武备都有哪些?” 老狗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带着王镡来到了营帐后侧,后侧和前侧中间用布帘隔开,将营帐分成两个空间。后侧有五张竹席,这是几人睡觉的地方。 在原来的伍长孙思泽的竹席上,摆着他的骨灰瓮,以及一个黑色布袋子,从里面东西显现的形状来开,应该是他的薪饷。 剩下的四张竹席上,老狗先是到自己的竹席上将武备翻了出来,一把埋鞘环首腰刀,一张短弓,五十支各种类型的长箭,一张方盾。接着就是豹子的武备,同样是一把刀一张弓,一面盾。而铁塔的武器就不一样了,首先是一把刀刃极长,刃型微弯的双手环首刀,然后就是一把蹶张弩,五十支弩矢,以及一面塔盾。 剩下的一张竹席上,就是王镡的武备了,当看到自己的装备的时候,王镡都麻了,第一眼入目的是一把环首刀,重四斤,王镡将刀从刀鞘中抽出,只见此刀全长九十八厘米,刀柄长二十一厘米,缠有细麻绳防滑,既能单手握持又能双手挥舞;青铜吞口长七厘米,上面刻着铭文“万人敌”三个字;刀刃长七十厘米,刃型微弯,刃尖是一个大约六十度的直线斜锋,仔细抚摸刀身,刀身上有着形似寅兽的虎纹,纹理来去无交错,刃部磨纹细腻,能够感觉到刀刃锋利无比。 第二件武器是一把长八十四厘米的单手斧,斧刃圆润锋利,斧柄髹漆为黑色,重五斤。第三件武器是一把四棱锤,全长八十四厘米,锤头十四厘米,重五斤。 第四件武器是一把臂张弩,这张弩同铁塔用的弩比就小多了,以王镡的臂力正好能够双手拉开上箭,弩臂髹漆做熊纹,重四斤,五十支弩矢重四斤。 第五件武器则是一把髹漆牛角复合弓,布满狼纹,弓弦以牛筋制造,拉力三石,重四斤,五十支各式长箭重四斤。 就这些装备就已经达到三十斤重了,再加上重达三十斤的全身扎甲。同时王镡还要带着十多斤的其他各种物件,比如磨刀石、水囊和皮包等。整个一身装备,大约七十斤左右,这简直就是背着半个自己去打仗。 老狗看着王镡,语气感激地说道:“这次之所以能够活下来,还是因为伍长您啊,要不是您在战前告诫我们都不要用环首腰刀上阵,而是带着铁斧、铁锤上阵,我们就阵亡了。这些个豫贼真是奸诈的很,你受伤前几天,他们还是刀盾轻甲的郡兵上阵,等到咱们打习惯了,又换上了侍卫亲军的重甲武卒上阵,咱们那一仗可是吃了大亏,各团前队的士卒都战死了近一半。这么多伍中,只有咱们右师东旅中团北营右都东队前什西伍,出了伍长战死了,受伤最终的就是你了。不过比起有的伍被全灭,咱们伍已经是境况最好的了。” 对于老狗的话,王镡听了,脸色微微不自然了些,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对于战争的变化很敏感。王镡想了想,问道:“现在咱们还缺什么东西吗?” 老狗仔细地翻检了一番,对王镡摇了摇头,说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没有什么东西缺的了。不过伍长,咱们有些东西还是要多多准备,比如铁塔用的弩矢,五十支弩矢的重量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再加五十支弩矢也行。还有就是盐,伍长,这盐可是紧要物资,咱们是要多备些的。” 王镡听了老狗的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盐这个东西不论是现在还是后世都是重要物资。人离开了盐就会出现四肢无力、头晕目眩等不适症状。而这个时代的产盐能力比之后世肯定远远不如,甚至都不如唐朝。 王镡记下了这两样东西,然后豹子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伍长,您要是能够冲什长那里要来一张长弓就更好了,这短弓太软了,没什么力道。” 豹子的要求刚提完,就被老狗一个爆栗打在了后脑勺上,就听老狗训斥他道:“你个缺心眼的,短弓咋的啦,你短弓射速快,近距离作战方便,你拿把长弓,你是当自己是后队那些弓箭手哪?咱们是前队,有张短弓用着就行了呗。” 王镡听了老狗的话,若有所悟,前队作为一个军队的基层战队,是前锋,作为锋利的刀尖为大军在敌阵中切开豁口,左队和右队是两翼,是前队的左右手,他们不仅承担保护前队侧翼的任务,还要能够时刻关注前队的阵型变化,以保证能够及时冲入缺口,扩大缺口,搅乱敌阵。而后队则是弓箭手或者弩手,为左右前三队提供远程火力支援,中队则是居中,作为预备队来应对突发情况。 王镡记下了三人的要求,然后就去了隔壁的营帐,什长这一级是基层指挥者,并没有豪奢到拥有自己的营帐。此时什长裴宗衍正在东伍的帐中记录着自己需要的物资,他年近三十,比王镡大了十岁,一道长长的刀疤划过脸颊,将本来俊秀的脸变得无比狰狞。 裴宗衍看到王镡过来,不自觉地就微笑起来,对于这个年轻人,他很欣赏,从军仅仅三个月,对于军队中的很多事情,王镡都能够耐心请教和学习,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这么上进的新兵了。 “什长,我们西伍需要一些醋布,还有就是铁塔需要五十支弩矢,您知道的,他就是再加一百支弩矢也能扛动,但是咱们是作战,再加五十支弩矢就够了。”王镡并没有提豹子所说的长弓,如果他没记错,这长弓只有弓箭手有,近战步卒只用短弓。还是那句话,专业的人用专业的弓,步卒这帮子客串,用张短弓就已经很好了,要什么大飞机。 裴宗衍看着王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他就拉着王镡询问道:“你对于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怎么看?” 第七章 器械颇多,战场残酷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但是对于王镡来说,这句话并不是凌空一问。在刚刚接任伍长的时候,裴宗衍已经同他说了一些战况。 安东军右师和后师虽然排名靠后,但不代表士卒不能打。裨将军秦恪年逾三十五岁,出身大雍皇族,是当今大雍皇帝秦恒最小的弟弟,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是宫中一霸,后来更是拜名师学习武艺,拜名将学习兵法,从小兵一枚到如今的偏将军,他在安东军当了十五年的兵,他手下的兵就没一个孬种。 秦恪来到新成的已经两周了,同新成守军打过好几次了,有胜有负。但是在听说,前师和左师已经攻破伊阙关之后,他就加大了对新成守军的攻击力度。他调集了两个师的全部骑兵,然后让军队后撤,让新成守军认为他已经放弃了,准备跑路了。 而新成守将也很配合,亲自带兵出城追击,结果在陆浑关前面的谷地,同结束撤退摆好阵型的安东军迎面撞上了。两支军队都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所以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而决定胜负的是秦恪亲自带领的骑兵,他们直接从后面包抄了新成守军的后路,两面夹击之下,全歼了出城追击的新成守军。 新成守将的战死,后果是严重的,最严重的就是新成主将换成了侍卫亲军司出身的魏华,这是豫国皇室宗亲,只不过他是远支,并不受重视,年近四十了,也才是侍卫亲军司的步军副都指挥使。如今他临危受命,在新成内组织了剩余的侍卫司步军武卒两千余人为预备队,征召新成青壮和县兵近三万人成为守城主力。 秦恪对于魏华成为新成守将很是头疼,或许豫国对于魏华不重视,但是他却不能不重视。这个魏华自己领兵的次数很少,机会很小。但是他单独领兵取胜的几率却是百分之百,不论是沂国还是雍国,他都能够取胜,有一次胜利就是从秦恪手中夺得的。 王镡对于裴宗衍的问题也是很挠头的,按照他的想法,接下来就是新成的攻城战了。这个时代打仗,野战中最危险的事情就是作为战阵的第一排士卒与敌人交战,王镡有幸在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体验了一把,体验感超强,体验结果超糟。 而比野战作为战阵第一排士卒还危险的事情就是攻城。自古以来攻城战都是最危险最残酷的事情:唐与吐蕃战争中的石堡城之战,唐军死伤数万人,才俘获了四百多名吐蕃士兵;安史之乱时,唐朝河南节度副使张巡和睢阳太守许远率军民坚守睢阳,苦撑了十个月,前后大小四百余战,以不足万人之众,屡败贼兵,无一败仗,杀伤贼兵十几万人;宋辽之战中,辽军势如破竹攻入北宋境内,辽将萧挞凛在澶州城下被宋军以八牛弩射杀;蒙古伐宋时期,蒙哥汗亲率四万大军围攻合州钓鱼城,宋军守将王坚、张珏率兵1万,坚守城塞达半年之久,屡挫蒙古军的猛烈进攻,连蒙哥汗都卒于军中。此后二十年,钓鱼城抵抗蒙古军进攻,历经大小战斗二百余次,使得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军困顿于合州钓鱼城下达三十六年之久。 这些耳熟能详的战例无不说明攻城战的血腥,而作为前什的军卒,王镡这一什就是首先需要登城作战的。整个右师的一百二十个步卒前什,就是一千二百人,加上后师的一千二百人,他们就是攻城的前锋。他们是最精锐的士兵,也是承受伤害最重的一群士兵。 王镡回想了很多战例,也思考了很久,裴宗衍就这样慢慢等待着。王镡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无奈地说道:“什长,这次攻城可以说是危险万分,我们什本身就不满编,怎么让这些人活下来,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场考验。” 伟人说过: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没有实际看过新成的城防,王镡也没有办法说出个子丑寅卯。裴宗衍对于王镡的话并不感到失望,他只是没有人可以聊天而已。他点了点头,就让王镡回去了。 王镡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前面已经空了,从后面隐隐传来了打鼾声。军营内的军纪很严格,如果没有训练,士卒是不能够随意在大营内走动的,巡逻队一旦碰到闲逛的士卒,直接就会拿下,然后就是虞候或者都虞候带人审讯。 王镡坐在前面的矮凳上,思考着怎么才能够从残酷的攻城战中活下来。这个时代的攻城战和守城战,作战用具的样式还是比较多的,最普通的强弓硬弩数量肯定不少,滚木礌石对于每一座城市来说都是必备的守城用具,这些东西很好准备,城外的树林,城内的房屋都是滚木擂石的原料产地。 塞门刀车是在城门被攻破时用于堵塞城的守城器械。这是一种打造得极为坚固的两轮车,车体与城门几乎等宽,寻常总在三四丈之间;车前有木架三四层,刀壁上装有数十把钢刀,车体有长辕;使用时将车推至城门缺口处塞住城门,既可杀伤敌人,又可挡住敌方的矢、石。使攻城方很难攀援,形成活动的壁垒。 城墙上的撞杆可以说是攀城士兵噩梦。这是一种用来撞击云梯的工具。底部装有四轮,上面装有木架,在木架中间悬挂一根圆木撞杆,在撞杆的头部包生铁来增加撞击力,外观上同攻城方用的撞城锤或攻城冲车相似,当攻城方的云梯靠近城墙时,推动撞杆,将攻城方士卒连人带梯撞下去,使其撞毁或撞倒。 城墙上还会有人使用钩杆,出其不意地将攀城的士兵勾上城头,免了其攀爬之苦,然后刀斧齐下,将其剁成肉馅并送入轮回, 还有一种常见的叉竿,又叫“抵篙叉竿”,是用来抵御攻城士兵利用飞梯爬城的,同时能够用来击杀爬城的攻城士兵。当攻城方飞梯靠近城墙时,守城方利用叉竿前端的横刃抵住飞梯并将其推倒,或者等攻城方士卒爬至半墙腰时,用叉竿向下顺梯用力推剁,利用竿前的横刃断敌手臂。 恶毒点的守城武器也有,比如飞钩,又叫“铁鸱脚”,形状如同船锚,有四个尖锐的爪钩,用铁链拴着,再续接绳索。待攻城方士兵到了城墙下准备登梯攀城时扔出去就可以钩杀敌人了。 夜叉擂,又名“留客住”,是一种进阶版的滚木。这种武器是用直径一尺,长一丈多的湿榆木为滚柱,周围密钉“逆须钉”,钉头露出木面五寸,滚木两端安设直径两尺的轮子,系以铁索,连接在绞车上。当攻城方士兵聚集在城墙下的时候,将其投入人群中,绞动绞车,可起到碾压敌人的作用。 地听是一种听察敌人挖掘地道的侦察工具。当守城者发现攻城方开掘地道,从地下进攻时,立即在城内墙脚下深井中放置一口特制的薄缸,缸口蒙一层薄牛皮,令听力聪敏的人伏在缸上,监听敌方动静。 如果守军条件具备,还有投石机,这玩意儿一般都是攻城部队用,守城用的话威胁性也很大。而城头上对于攀城士兵很不友好的一种防御器械就是狼牙拍了,这东西是一种悬挂在城墙墙垛前端、镶嵌着铁钉的拍子,上端悬挂铁环,穿上绳子后就可以在城墙外荡来荡去扫荡攀城的士兵,可以说是一种无限回收使用的滚木礌石。 攻城方的器械也很多,由于这个时代的城外有着宽阔的护城河,所以就有了飞桥,又叫“壕桥”。这是保障攻城士兵通过城外护城河的一种器材。它的制作方法也很简单,就是以两根长圆木为基础,在上面钉上木板,为了方便搬运还会在下面安上两个木轮。如果城外的壕沟很宽,就会将两个飞桥用转轴连接起来,变成折叠式飞桥。搬运时将前节折放在后节的桥床上,使用时将前节放下,搭在壕沟对岸,这样就形成了一座简易壕桥。 古代的城墙一般都在五米以上,最高的能够达到三丈以上,也就是十米以上,如此高耸的城墙单靠人力是不可能攀登上去的,所以老祖宗们就发明了梯子。在最初的时候,城墙都很低矮,所以简易的飞梯就可以了。后来就出现了高大的云梯,这种梯子一般由车轮、梯身和钩三个部分组成,它早在夏商周时就有了,当时取名叫“钩援”。 春秋时的鲁班对其加以改进,使得梯身可以上下仰俯,靠人力扛抬倚架到城墙壁上。梯顶端有钩,用来钩援城缘。梯身下装有车轮,可以移动。后来的战争加速了云梯的改进,云梯底架以木为床,下置六轮,梯身以一定角度固定装置于底盘上,并在主梯之外增设了一具可以活动的副梯,顶端装有一对辘轳。登城时,云梯可以沿城墙壁自由地上下移动,不再需要人抬肩扛。 而到了现在,云梯的结构又有了更大改进。云梯的主梯分为两段,并采用了折叠式结构,中间以转轴连接,这一点是借鉴于折叠式飞桥的。同时,副梯也出现了多种形式,使登城接敌行动更加简便迅速。云梯底部设计为四面有屏蔽的棚车,用生牛皮加固外面,士兵们在棚内推车接近敌城墙时,可有效地抵御敌矢石的伤害,有效的保障己方士兵的安全。 用于观察敌情的巢车是一种车底部装有轮子可以推动的瞭望车。车上用坚木竖起两根长柱,柱子顶端设一辘轳轴,用绳索系一小板屋于辘轳上。板屋高三米,四面开有十二个瞭望孔,外面蒙有生牛皮,用来防备守城方的矢石破坏。屋内可容纳两人,通过辘轳车升高数丈,攻城时可观察城内敌兵情况。 还有一种将望楼固定在高竿上的望楼车。这种车以坚木为竿,高近一米,顶端置板层,其内容纳一人瞭望敌人动静。车底有轮子可来回推动,竖杆上有脚踏橛,可供哨兵上下攀登,竖杆旁用粗绳索斜拉固定,望楼本身下面装有转轴,可四面旋转观察。这种望楼车比巢车高大,观察视野开阔。 轒讟车攻城战的重要工具,主要用来掩蔽攻城方士兵挖掘城墙、挖掘地道,同时为士兵提供防护,以免遭受守城方矢石、纵火、木檑等伤害。它作为一种攻城作业车,车下有四轮,车上设一屋顶形木架,蒙有生牛皮,外涂泥浆,人员在其掩蔽下作业,也可用它运土填沟等。还有一种尖头木驴车,车棚车顶是等边三角形,可以有效地避免敌人石矢的破坏。 为了掩护攻城人员运土和输送器材,这个时代的工匠们发明了一种组合式攻城作业车。由两部分组成,前面的叫“头车”,长宽各七尺,高七八尺,车顶用两层皮笆中间夹一尺多厚的干草掩盖,以防敌人炮石破坏。车顶中央有一方孔,供车内人员上下,车顶前面有一天窗,窗前设一屏风牌,以供观察和射箭之用;车两侧悬挂皮笆,外面涂上泥浆,防止敌人纵火焚烧。 后面的叫“战棚”,接在“头车”后面,其形制与头车略同。在战棚后方敌人矢石所不能及的地方,设一机关,用大绳和战棚相连,以绞动头车和战棚。在头车前面,设一屏风牌,上面开有箭窗,挡牌两侧有侧板和掩手,外蒙生牛皮。使用头车攻城时,将屏风牌、头车和战棚连在一起,推至城脚下,然后去掉屏风牌,使头车和城墙密接,人员在头车掩护下挖掘地道。战棚在头车和城墙之间,用绞车绞动使其往返运土。 临冲吕公车是这个时代的巨型攻城塔,塔身高数丈,长数十丈,车内分上下五层,每层有梯子可供上下,车中可载数百名士兵,配有弓箭弩矢、枪戟刀矛等兵器和破坏城墙设施的器械。进攻时,攻城方士兵将攻城塔推到城墙边,塔顶与城墙平齐,士兵们通过天桥冲到城上与敌人拼杀,塔下面用撞木等工具破坏城墙。 钩撞车,古代中型掩体式攻城作业车。车架上建一个人字形木屋,顶脊用一根大圆木为梁,用斜柱支撑,上尖下宽,其上蒙生牛皮,下安四个木轮,其中可掩蔽士兵六至十人,装备各种破坏城墙和城门用的武器、工具和撞木。攻城时,士兵在其掩蔽下接近城墙或城门,进行挖地道、凿城墙和撞击城门的攻城作业,为攻城部队开辟入城通路。 第八章 老狼老狗和老饼 或许是老天爷垂怜,或许是命运之神眷顾,王镡所在的前什捞到了钩撞车的重任,当老狗、豹子和铁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神色都变得很凝重。钩撞车,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撞门用的,新成作为豫国防备雍国的边疆重镇,城门当然是特制的,以硬木为主体,外包铁皮,以圆铆钉固定,城门外侧有千斤闸,城门内则是五道横木门闩,可以说是非常坚实。 以王镡所在的前什这几个人,能不能活着走到城下都是个问题。裴宗衍直接将众人召集到了一处,他的神情倒是还挺正常的,不过东伍的四个人神色很难看,坐在王镡对面的是老狼,真名郎泽卿,二十四五岁,良家子出身,祖上是关东齐鲁氏族,后来因为陵邑制度,全族搬入了关中,从小喜爱读书,武艺也很高,现任东伍伍长; 坐在老狼身边的高壮青年是大锤,名叫袁添钢,二十二岁,喜欢使用一柄大锤,铁匠世家出身,被自己的父亲使了门路给送进了军队,原因比较复杂,首先是他成年了,该出去自己找营生做了,其次是他太能吃了,家里的几个小的还要吃饭,只能狠心将他送进军队,在军队至少饿不到他; 坐在大锤旁边的是蒙嵩,出身蒙氏一族,作为大雍皇室的伴生家族,蒙氏一族可以说是与秦氏生死与共了,他们得到的回报也很巨大,一门三侯,家族中最漂亮的嫡女还入宫为妃,蒙嵩是蒙氏旁支,刚刚成年,是战场小萌新,他看到同龄的王镡都已经做到了伍长,心中很是羡慕; 坐在蒙嵩旁边的是一位已经三十多岁的老兵,诨号老饼,真名毕梓琰,这家伙的履历可是相当丰富的,当过伍长、队长、伯长、都尉和校尉,本来吧,他升任郎将成为一郡郡尉是大有希望的,可是他正义感十足又脾气太臭,在弘农郡驻扎的时候碰到一名同级别校尉霸占良家女子,就上前阻止,一言不合之下动了刀,直接将其砍死了。 当时正在函谷关主持军事会议的安东将军韦仲辉闻讯之后是连夜赶到陆浑,当场就将毕梓琰撸成了小兵,同时勒令死亡校尉的那一家人不准追究,大雍军法中第九条: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这就是韦仲辉能够平事的依据和底气。 毕梓琰面色不善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老狗,这老东西已经欠了他好几贯钱了。老狗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毕梓琰,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气味熏天地问道:“你瞅啥?” 毕梓琰听了老狗的话顿时就回了一句:“瞅你咋地,欠账鬼,还钱!” 老狗一听这话,顿时一乐:“呦,毕校尉,您这家大业大的,不差我这点小钱吧,要不您再缓缓?” 毕梓琰怒气上涌,恨声说道:“你!” 裴宗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拍桌案怒声道:“行了,都消停些吧。” 毕梓琰怒视了老狗一眼闭上了嘴,老狗则是对着他得意地一笑。 “老狼,你对于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有什么想法没有?”裴宗衍对于两个老兵是一点辙都没有,一个曾经是他的顶头上司,一个是他师傅,没招,他只好对郎泽卿问计来转移话题。 郎泽卿并没有直接回答裴宗衍的疑问,而是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王镡,微微一笑,说道:“什长恕罪,俺老狼还没想到什么好点子,要不先让仲铭说说吧,年轻人的想法多,没准能用的上呢。” 王镡听了郎泽卿的话,心中一凛,这老狼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他也没比自己大几岁,就以前辈压人了啊。 王镡在知道自己这个前什的任务后,就直接找老狗请教了一番。这钩撞车,并不是孤零零一个木头架子加上四个轮子就往前跑的。钩撞车的车架上建有一个人字形屋脊,可以掩蔽六至十名士卒。屋脊中间用一根大圆木为梁,用斜柱进行支撑,上尖下宽。在屋脊上蒙有生牛皮来防备矢石,在车架下安四个木轮用来行动,装备破坏城墙和城门用武备。 攻城时,士卒在钩撞车的掩蔽下接近城墙或城门,进行挖地道、凿城墙和撞击城门的攻城作业,为攻城部队开辟入城通路。 王镡他们前什的任务就是推动钩撞车撞击城门,分配给他们的钩撞车装备有大圆木一根,尖头部位包有生铁皮。 王镡在众人的注视下,想了一会儿,然后对裴宗衍说道:“什长,我们这个什人手不齐,只有九人,所以怎么好好的分配体力就是我们所要面临的问题。东西两个伍中,铁塔和大锤都是勇力之士,他们可以在后面两侧进行推动,而其他人则分据两侧,在前面推,这样铁塔和大锤的力气可以节省很多,在撞击城门的时候,他们的力气是我们最需要的。这样多出一个人,我觉得老狗能够为我们提供视野,老狗为人机敏,他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并为我们示警。” 裴宗衍一边听着王镡的话,一边点头,他对于自己的师傅那是相当了解的,这种纯粹的体力活对于他来说太难了,做个斥候观察战场对他来说正合适。 毕梓琰听了王镡的话,第一个就表示反对:“哎,我说西伍长,你这也太偏心了吧,凭什么这条老狗能够不出力,老子可是不服啊,我觉得我也能做他的工作呢。” 王镡对毕梓琰并不怵,这家伙在前什就是异类,如果用好脸子,人家还不领情呢。王镡直接对他说道:“毕校尉,卑职认为您并不适合替代老狗,首先您从军这么多年都没有从事过斥候,而老狗最早就是斥候,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没有忘记斥候技能。其次,您贵为一团校尉,每天吃好的喝好的,整天打熬力气,肯定比老狗力量大。 基于这两点原因,我才没有把您安排到斥候的位置上去,毕竟咱们这个斥候和骑兵斥候还不一样,危险系数很高,一不留神就容易被敌人的弓箭、弩矢或者滚木檑石给击中。” 毕梓琰听了王镡的话,直接闭嘴不言了,虽然他听出了王镡的吹捧,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裴宗衍看到王镡将最能扎刺的老上司给摆平了,一拍桌案,大声说道:“好,就按仲铭的意思办。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明天的战斗事关生死,我希望在战后都能够看到诸位。” 王镡带着老狗、豹子和铁塔回了自己的帐篷,老狗嘿嘿笑着对王镡说道:“哈哈,伍长,你可真厉害啊。那老狼可是没安好心啊,这样都被你化解了,不错不错。” 王镡对着老狗拱手行礼,谦虚地说道:“那都是前辈的功劳,要是没有前辈的指点,晚辈也不可能回答的如此从容。” 老狗摆了摆手,不在乎地说道:“那都是你自己悟的,和我可没有关系。好了,不早了,老朽年纪大了得早睡。”说完他就转进了后侧,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打鼾的声音。 而豹子则沉默寡言,他心中承认,王镡的确比他适合做伍长。如果他被老狼那么刁难,肯定做不到王镡那般从容。 铁塔则没什么太大反应,他拎着自己的双手环首刀来到帐外用磨刀石打磨。 王镡则转到后侧,来到自己的竹席上,开始摆弄自己的装备,说实话,月刃斧和四棱锤的用法很单一,就是砸,用炖鸡的力量穿透甲胄来伤害对方,所以这是必须要带的,而斜锋铭刀万人敌则是自己的主武器,冰冷的刀锋映着寒光,王镡将铭刀送入了刀鞘,放在了草籽枕头下面。 王镡又拿起自己的弓试了试,这张弓是牛筋牛角木片组成的复合弓,比骑弓略长,比步弓短,马上马下皆可使用,弓力强劲能够达到三石。王镡仔细地擦拭着弓臂,然后将弓弦摘下来好好保养了一番。接着就是那架臂张弩,王镡双臂用力,很轻松地就将弩弦拉开了,但是他并不满意这么粗暴地拉弦方式,决定等到空闲了就将弓弩都改进一番,至少也要将滑轮弄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论整个军营中的士卒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心思。当太阳升起时,隆隆鼓声响起,整个大营都震动了起来。一队队士卒出了帐篷,以都为单位整齐地列成了方阵。 秦恪从中军帐中出来,看着眼前黑压压地一片,心潮澎湃:“魏华,看着吧,我大雍的勇士必将攻破此城,老子要让你跪着看到我攻破洛阳城,直逼汴梁。” 他好不容易按捺住了心中的思绪,然后对身边地亲卫说道:“传令下去,一切按计划行事,全军攻城!” “喏!!!” 紧接着鼓声一边,令旗挥舞,王镡这边在什长裴宗衍的带领下,推着分配给自己的钩撞车就出营了。 讲真,这纯木制的钩撞车时真沉,王镡推着车子能明显地感觉到那种沉重感。幸亏这段时间没有雨水,地面是干的,这要是下过雨或者雨天攻城,那这钩撞车就得陷进泥里去。王镡看了看周围,他看到了差不多十多架钩撞车在向新成前进。 随着雍军鼓声大作,临冲吕公车和云梯等器械也纷纷登场,大营内推出来的投石车也在距离城墙五百步的距离停下,粗壮的抛竿被拽下,头筐内被放上了大石头,在一声哨响后,抛竿被狠狠拽起,筐内的大石头被远远地抛向城墙,狠狠地砸在了城墙上,激起的碎石四散,将正在列阵的豫国士兵横扫了一片,鲜血瞬间涂在了城墙上。 第九章 战场就是你死我活 在车顶的生牛皮上,数十支弩矢、箭支插在上面,随着钩撞车的行进而颤动着。人字车顶的左前角已经被一块石头砸的有些破裂,估计也就能够再支撑几下就会破掉。但总体来说,王镡这一组钩撞车算是幸运的,虽然也遭受到了不少攻击,但至少没有坏掉。 同行的十多辆钩撞车,已经有四五辆被破坏掉了,车下面的士卒被砸死、压死了好多人,而存活的士卒也没有好过哪去,他们被重点照顾,箭雨弩矢不停地招呼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射死在了前往城下的路上,鲜血浸透了土地,仅仅到城墙的这段距离,就已经有数百人丢掉了性命。 王镡所在的钩撞车虽然经历了波折,但还算顺利地来到了新成的城门处。老狗仔细地看了看城门的情况,然后躲到了车内,裴宗衍刚要问老狗情况如何,只见老狗一脸紧张地蹲下身子,将头抱的紧紧的。王镡看着老狗这样,心中一紧,接着就听到了“嘭”的一声,一股黑烟从车顶上蔓延了进来,王镡被呛得够呛,他只好蹲下身子,从戎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缠在了脑袋上,然后对着裴宗衍和老狼说道:“快,从身上撕块布,有尿的将布尿湿了,然后缠在头上,遮住口鼻。” 老狼、铁塔等人听到了赶紧照办,王镡感觉到黑烟逐渐消散,赶紧撤下蒙在脸上的布条,然后拉着老狗问道:“老狗,怎么了?这烟灰怎么回事?” 老狗咳嗦了两声,然后说道:“这新成守将挺贼啊,他在城门上挖了好几个洞,能够从城墙上直接向下倒东西,刚才我看到好几团黑灰从这几个洞里冒了出来。” 王镡听了心中一阵感慨,这新成守将是真会玩,估计这城门上的洞早就挖开了,就等着这一刻呢。 王镡看着裴宗衍说道:“什长,这么弄不行啊,钩撞车能抗住火和烟,但是我们扛不住,而且你看看,这铁制的千斤闸,用我们这种撞木很难撞开。” 裴宗衍听了王镡的话,也是一阵挠头,心情烦躁地说道:“你说的我都看到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王镡看到眼前的这千斤闸,心里也是一阵发怵,但是即使再难,他们也要做,因为不进则死。王镡仔细看了一番,他看着千斤闸,发现这个玩意儿虽然很沉,但是有些位置并不是那么牢固。王镡对老狗说道:“老狗,你看看这千斤闸,是不是有几个地方并不牢固?” 老狗探头看了看,对着裴宗衍和王镡点了点头,王镡赶紧说道:“老狗你指挥方向,什长,我们就对着弱点撞,一定能够将千斤闸撞碎。” 电视剧里的千斤闸一般显得很厚实,但是到了实际,王镡才发现,这个时代的铁是紧俏物资,怎么可能拿千斤铁来造闸啊。王镡在稳了稳心神之后,仔细瞧过了,这个千斤闸以铁皮包裹,内里是木头,要是新成守将真拿千斤铁造,他愿意称他为世上最豪。 裴宗衍点了点头,他本就是聪明之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哪个人能够豪到用千斤铁做闸的。 然后钩撞车在老狗的指挥下开始撞闸,铁塔和大锤在最后的木杆位置使劲用力来回拉扯,王镡也用力拉动着手中的木杆,粗重的撞木被拽向后面,然后狠狠地撞在了千斤闸上,随着撞木的撞击,千斤闸在承受了十几次撞击之后,瞬间开裂了。 裴宗衍、老狼等人看到了千斤闸碎裂,脸上就是一喜,然后就听到老狗说道:“快!下火了!”说完,他就用布条蒙住了口鼻。 王镡几人赶紧有样学样,王镡刚刚带上布条,就感觉到了一股热浪连带着一股焦糊味出来。他知道真是尖顶上的牛皮被烧着了而散发出来的味道。为什么不用将牛皮浸湿?额,老狗和老饼因为斗嘴,给忘了。 王镡来到了前面,千斤闸已经碎裂了,他看了看裴宗衍,两人都明白了对方心中的想法,然后两个人拿出了斧头,开始砍,冒着热浪,两人终于将千斤闸弄出了一个大口子。一点破,整面破,在忍受热浪中,撞木继续工作,将千斤闸的下面彻底破坏掉了。 在王镡他们在城门处忙活的时候,城墙的其他地方战斗也非常激烈。数台临冲吕公车和十几架云梯纷纷靠上了城墙,右师主力步卒纷纷开始攀登城墙,后师作为后备力量在后面等待着。 城墙上倾斜的箭雨对右师主力步卒的杀伤力很大,虽然雍军装备很足,披甲率百分之百,但是并不代表雍军个个都是钢铁侠,刀枪不入。数百名雍军士卒被射死射伤,搭在城墙上的梯子被鲜血浸的特别滑腻。 其他的钩撞车有几架在城下被石头砸毁了,士卒被砸死砸伤,而大量的飞梯上,雍军士卒承受着被热油泼脸、滚汁烫伤、滚木撞翻、檑石砸死的危险,努力地攀登着城墙,雍军士卒的尸体已经在新成城下铺了一层。 视线还是回到城门处,裴宗衍已经带着众人开始了撞击城门的工作,从城门上的孔洞中不时泼下火油、黑灰,甚至是恶臭的滚汁。蒙嵩因为忍受不了烟呛已经昏迷了,王镡将他来到了自己的身旁,没有取水的环境,只能解开裤子,一泡童子尿浇了上去。这样虽然没法让他醒来,但是能够暂时让他少受些烟熏。再这么下去,蒙嵩就成了熏肉了。 “铁塔!大锤!用力!”裴宗衍迟迟看不到城门松动,心中焦急万分,从开战到现在,他们这个什只减员了一人,已经很不错了,他当然希望这种不错能够继续下去。 “咔嚓!”从城门内传过来了开裂的声音,门板已经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而老狗非常深情地和门后的豫国士卒对视着,然后对方毫不留情,如同一个渣男一般,将手中的长矛扎了过来。王镡一把推开了老狗,手中弓弦颤动,一支重箭顺着破洞钻进了那名豫国士卒的眼窝,箭簇从他的脑后钻了出来。 铁塔和大锤继续努力着,新成城门的五道横木门闩根本禁不住两个猛男的撞击,纷纷开裂,在两个猛男用尽全力的最后一击下,城门“吱嘎”一声被撞开了,门后顶门的豫国士卒好几人被碎裂的木刺刺中。 王镡和裴宗衍手持斧头盾牌向门内撞去,将阻拦在前面的敌人撞倒砍倒,铁塔和大锤将钩撞车继续向前推进,卡在了门内一侧,留出了另一侧通道过人。 站在指挥塔上的秦恪听到了他此战中最想听到的事情,城门破了,然后他就下令,骑卒冲锋,向城门冲锋。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骑兵们肆意奔驰。王镡看到冲过来的骑兵,赶紧大声喊道:“都离开城门,冲进城去,向两侧的马道跑!” 裴宗衍和老狼扛着蒙嵩就向西侧的马道跑去,王镡带着老狗、豹子和老饼在前面为他们开路,铁塔和大锤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们只能放弃自己的重武器,手持腰刀盾牌为众人遮挡从后面射过来的箭矢。 城门被破了,这个坏消息迅速地传遍了整个新成,攻打城墙的雍军士卒士气大振,他们奋力地向城墙攀登,第一批登上城墙的士卒明显感觉到了新成守军的恐惧,他们迅速将城墙上的守军杀退,然后占据城头。有了第一批,就有第二批,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有上千人登上了城头。右师的弓箭手们看到同袍上了城头,不再将箭矢射向城墙了,而是前进到了城下,将弓箭拉满,举到头顶,撒放弓弦,将箭矢射向了城内,至少城内还是敌军多。 弩手们则是将硬弩挂在身后,提起了放在地上的盾牌,手持长戟,向城门奔去。他们从城门冲进城内,能够迅速找到空地,摆开弩阵,然后为同袍提供支援,城头虽然很高,但是施展不开弩阵。 右师和后师的骑兵很迅速,他们手持弓弩,在来到城门的时候,先对城内的敌人释放了一轮箭矢,然后手持长矛长戟,利用战马的速度冲向了敌人,在敌人阵列中犁出了几道血痕。如果王镡没有提醒裴宗衍他们离开城门,那么现在的这条由残肢断臂组成的血道中就会有他们的身体的一部分。 王镡站在马道中央,他的面前是神色恐惧的豫军士卒,对方的年龄很小,只有十六七岁,带着的头盔有些大,晃来晃去的,而身上的甲衣也很肥大。王镡并没有上前攻击他,只是用盾牌挡住了他胡乱飞舞的刀锋。 老狼则不管对方是老人还是孩子,手中的铁斧狠狠地砍在了对方没有持盾的左臂,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锋利的斧刃砍断了对方的左小臂,疼痛让他大脑空白,右手自然地将刀抛掉,捂着左臂的断口,“啊!—”他的喊声还没有持续五秒,老狼的斧子直接砍在了他的脖子上,结束了他的痛苦。 王镡全程观看了一名老兵是如何解决一个孩子,一个新兵,心中虽然不舒服,但他知道这就是战场的生存之道,除了你死我活,没有别的。 第十章 将星云集 王镡稳了稳心神,他同老狗、豹子在前面组成了一个三人的盾阵,扛住了马道上方不停此过来的矛枪戈戟,老饼站在他们身后手持长矛,不时地此处,每一次都能够带回一篷血花。城墙上的豫军士卒意志坚韧,即使他们看到了雍军骑兵进城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裴宗衍和老狼将蒙嵩放在了一个靠着城墙的地方,将几名豫军的尸体压在了他身上,防止他稀里糊涂的被别人给来一刀送走。然后两人一人持戟一人持矛,和老饼组成了长兵阵,一起向马道上方攻去。 而铁塔和大锤已经恢复了力气,他们纷纷拿起了自己的武器。王镡看到铁塔冲了上来,持盾的手一歪,露出了一个缝隙。对面的豫军士卒看到有机可乘,就持矛冲了上来,然后就碰到了高出他两个头的铁塔,同来的还有一道寒光,长刀劈落,豫军士卒的铁胄和他的脑袋被劈成了两半,然后是右肩,血腥场面堪比德州电锯。大锤也不甘示弱,都是靠力气吃饭的,谁也不比谁弱,他双手持着长柄铁锤,将老狗和豹子挤到了一旁,然后铁锤呼啸着挥舞而去,将老狗和豹子面前的豫军士卒连盾带人给砸飞了出去。 靠着两个大力士,王镡他们逐渐地向城头挺进。他们的运气真的不佳,这座城门作为防御重点,新成守将魏华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卫营五百人镇守在城楼上。而当王镡他们来到城头的时候,他们所面对的就是魏华的一都一百人的亲卫。 裴宗衍看到眼前的情形,知道这次战死是在所难免了,所以主动持盾来到了前面。铁塔和大锤则换成了长矛沾在了后面,老狼依旧坚定地握着手中的长矛,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甲胄精良的魏华亲卫。 正在王镡他们蓄势待发的时候,从这群亲卫后面走出了一位青年将军,他身穿赤丝火红铁扎甲,头戴铁盔,盔顶的缨管内插着一丛红色雉鸡羽毛,团脸啤酒肚,脸上流着标准的一字胡须。他看着狼狈的几人,脸上是让人难以琢磨的微笑:“呵,这秦恪就用这么几个人就将我苦心经营的新成给破门了,雍国还真是英才勇士辈出啊。” 看他的装扮,几人就明白这是新成守将魏华,即使他身处如此险境,但是显然对方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魏华声音冷厉地说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给我解决他们。”说完一转身就走了。 裴宗衍笑着看着几人,说道:“兄弟们,今天就是我们的死期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杀!” 王镡高声回应着:“杀!” 老狗、豹子、老狼、老饼也沉声呼喝道:“杀!!!!” 对面的豫军亲卫手持长刀盾牌就冲了上来,他们面色凶厉,身材健壮,甲胄精良。三五人组成一个小阵,一看动作,王镡就知道自己等人遇到精锐了。 但是不管敌人怎么精锐,王镡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他伸出右手扯了下裴宗衍。裴宗衍奇怪的回过头来看着他,不明白王镡是什么意思。 王镡低声说道:“什长,我们得撤到马道上,弩兵已经进城了,他们能够帮我们抵挡这些敌军。” 听了王镡的话,裴宗衍抬头望了望城下,果然,大批的弩兵已经从城门处冲进了城内,东边的马道上,一队弩兵手持长戟盾牌组成了盾阵,阻挡着从马道上冲下来的豫军士卒。城门处数百名弩兵将盾牌支在身前,摘下腰间的弩机,纷纷上弦,弩矢的簇尖闪着寒光指向了东侧马道上的豫军士卒,然后就听到一阵扣动扳机的声音,“咔!!!” “砰!!!!”弩矢快速地射向了东侧马道上。 “噗!!!!”“噗!!!!”“噗!!!!”一簇簇血花溅起,马道上倒伏了一大片士卒。 裴宗衍点了点头,能活着谁愿意死啊。接着几个人渐渐地退到了马道上。豫军亲卫看到王镡他们向后撤退,马上加快了速度,希望将他们留在城头上,这里地势宽阔,他们能够发挥人数优势,一百人围攻八九个人,肯定妥妥的。但是他们的意图被铁塔和大锤破坏了,这两个人形猛兽,单手持矛,一人两根,四根长矛从盾牌的缝隙间刺出,屡次将他们击退了。 当王镡这拨人出现在马道上,城门处的弩兵伯长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快,转向,西侧马道上!”他麾下的一百名弩兵很快转向了西侧马道,弩机微抬。 王镡看到城门处的弩兵们将弩矢指向了自己这边,大声喊道:“都蹲下!快!”说着他扔下刀,将裴宗衍和老狗按了下去。听到他的话,其他几人也赶忙蹲下了。 接着王镡就听到“嗖!嗖!”的声音,同时铁塔传来了一声闷哼,王镡矮着身子转头问道:“铁塔?!怎么了?!” 只听铁塔嗡声嗡气地回道:“额,伍长,我屁股上好像中了一箭。” 王镡听完是一脑袋黑线,估计是铁塔实在太高了,蹲下也没能躲过吧。然后他又透过盾牌缝隙看了看前方。豫军亲卫果然精锐,他们也看到了城下弩兵,前排的士卒纷纷举起了盾牌,而后面的亲卫反应慢了,十几人中了弩矢,躺在地上哀嚎着。 王镡心底一沉,这大概就是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吧,忽然一声呼啸,一杆长矛狠狠地刺了过来。王镡左手的盾牌被狠狠一碰,他感觉到自己的左臂瞬间就麻了。他拾起刚刚扔下的斜锋铭刀,右手一挥,刀锋如同雪练,寒芒闪过,将婴儿手臂粗的矛杆削断,矛头被削飞到了城墙下。 就在王镡等人殊死搏斗的时候,城头上和城外响起了巨大的呼啸声,王镡仔细听了听,是己方士卒的呼喊声。裴宗衍兴奋地向众人说道:“这是主将大纛前移了,我们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 的确如裴宗衍所说,从城门处进来了更多的雍军士卒,而豫军亲卫的身后也乱了起来,看来城头上的雍军士卒也越来越多了。 “什长,我们得回到蒙嵩那里,在那里组阵,坚持到援军到来即可,这攻破城门之功,够咱们的了。”王镡出言建议到。 “好。我们下去。”裴宗衍听了觉得很对,点头应道。而他们面前的豫军亲卫已经没有精力纠缠他们了,被城头上雍军士卒背刺的他们只能夺路而逃,他们是主将的亲卫,主将没死,他们就得跟在主将身旁。 随着大批的雍军士卒进城,王镡等人的处境就越发的安全了,忽然,从城门处,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接着出现的是写着“秦”字的将旗,然后是巨大的“雍”字大纛。 一名三十余岁的青年将领骑在一匹神俊的棕色河曲马上,顾盼自威,目光扫视着被占领的城池,然后他就看到了王镡等人。只见几人围成一个圆阵,将一名受伤的士卒包围在中间。而这当中就有他熟悉的人,老饼。他轻轻吩咐道:“去,问问,毕校尉他们几人是怎么回事?别人都在城内追歼残敌收集战果呢,他们怎么不去?” 旁边的亲卫马上应诺道:“喏,将军。”然后就纵马奔向了王镡几人。裴宗衍并不认识跑过来的亲卫是何许人,但是老饼认识,他越众而出,和对方聊了起来。 王镡蹲在地上仔细地检查着蒙嵩的伤势,裴宗衍在一旁问道:“仲铭,怎么样?他还有救?” 王镡结束了检查,神色轻松地说道:“放心吧什长,这小子现在需要的是外力作用让他醒来。” 裴宗衍听了王镡的话有些疑惑,外力作用?怎么个外力?怎么作用?然后他就看到老狗上前,对着蒙嵩就是左右手开弓,“啪!”“啪!”“啪!”“啪!”十个巴掌下去,蒙嵩睁开了眼睛,一脸迷茫地问道:“我还没睡醒呢?谁啊?”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王镡安慰道:“哎,没事了,你还没死,别睡了。”老狗的动作和王镡的话,让裴宗衍彻底无语了。然后老饼回来了,对裴宗衍说道:“那是秦恪将军的亲卫,他想让你到将军那里说明一下情况。” 裴宗衍看着老饼,又看了看王镡和老狼,然后说道:“你们三个跟着我一起去吧。”老饼曾经是校尉,中级军官,同秦恪是认识的,老狼和王镡是自己的部下,自己的左右手,能够帮自己查缺补漏,自己还能够趁机为他们提提功劳。老狼年龄不小了,不应该在伍长上继续浪费时间,王镡脑子活,有想法,做一个伍长,太屈才了。 四人跟着秦恪的亲卫找到了秦恪,此时秦恪正在新成县衙内,这里已经被收拾妥当了,虽然还有些战斗的痕迹,但至少能够办公。 “将军,新成守将魏华逃走了,我们没有追上他。”这是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失落,魏华是此战最大的功劳,就这么飞了让他很不甘心。 秦恪则笑了笑,安慰道:“无妨,本来一天内能够攻下新成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魏华能够逃脱并不意外。” 只听另一个将领出声说道:“是啊,虽然说我们在陆浑关外将驻扎在新成的豫军主力歼灭了,但是魏华带领的守军人数还是蛮多的。没想到我们一次攻城就攻下来了。” “嘿嘿,这就要说到我的部下了,这攻破城门的可是我的兵。”这是右师奋武将军栾勇的声音,此时的他是志得意满,这破城首功可是他的兵立下的。 “将军,人已经带到了。”亲卫在堂外高声禀报道。 秦恪听到亲卫的声音,朗声说道:“将人带进来吧。” “喏!”亲卫带着四人进了大堂,王镡第一次同大雍的高级将领共处一室,这满屋子的将军,就是此时右师后师的指挥中心,包括裨将军秦恪、右师奋武将军栾勇、右师监军将军秦忱、后师昭武将军贺秉、后师监军将军蒙献以及右师东西二旅的韦思林和李镛、后师南北二旅的崔东旭、王廓四位中郎将,可谓是将星云集,这时候豫军要是有台投石机把巨石往这里一砸,右师后师立马就得崩溃。 第十一章 不,你不疼 老饼率先行礼,裴宗衍随后行礼,王镡和老狼也赶紧有样学样。“卑职拜见将军!!!!” 秦恪面色温和,嘴角微翘,老饼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部下,虽然因为一点小过错被捋成了大头兵,但是不代表他秦大将军忘了自己这个得力部下。 栾勇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这几位立了大功的小兵,心情愉悦。秦忱这个监军则是面无表情,大雍的监军主管军法军纪,只有在主将阵亡之后才有军队指挥权,他同秦恪一样,是大雍宗室,对于雍法铭记于心,所以对于这几个小兵,他虽然心中欣赏,但是不能当着主将的面表现出来。 贺秉则直勾勾地盯着老饼,仿佛看到了美女一般,他是真的想有一个得力干将,现在的手下校尉没有几个能打的,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后师呢,有的都是人家挑剩下的。 蒙献则是有些探寻地看着几人,他的侄子就在裴宗衍这个什,没错,读者老爷们都能猜的到,就是蒙嵩。 秦恪出言问道:“老饼,你这老小子,几日不见,脾气没见小,礼数倒是多了,怎么样,在下面待着还习惯吗?不习惯的话,本将调你到亲卫都当个队长怎么样?” 老饼听了秦恪的话,老脸一红,磕磕绊绊地说道:“将。。。将军,您。。。您别开玩笑了,这要是到了亲卫都,不得让辛丛这小子笑死啊。” 栾勇看到老饼窘迫的样子,哈哈大笑道:“你啊,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你这脾气该改改了。” 老饼对栾勇拱手行礼,表示接受了栾勇的建议。 “好了,闲话少叙,你们这个什可是咱们安东军破城的关键,说说战事经过。”秦恪心中还是很好奇的,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攻城不知道能不能借鉴一番。 老饼示意了一下裴宗衍,裴宗衍看到这么多将军,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场,心情很平静,“就将这次当作族内大考吧。” 然后他就看是给帐内诸位将军讲述了一番自己这个什的准备,以及攻打城门时候的经过。而在叙述中,当听到覆盖钩撞车的生牛皮因为老狗和老饼吵嘴而没有浸湿的时候,将军们都笑了。而当听到蒙嵩因为烟熏而晕倒的时候,蒙献右手紧握成拳,心中一紧。当裴宗衍说道他们见到了魏华的首,秦恪的双眼迸射出了一道寒光,裴宗衍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后背马上就被冷汗打湿了。 到最后裴宗衍叙事结束的时候,秦恪出言问道:“按照你的说法,这次能够破门入城,你手下的伍长王镡功劳最大喽?” 裴宗衍点点头,躬身行礼道:“回将军的话,的确如此,如果没有仲铭,此时我们只怕是已经是难逃阵亡的命运了。” 秦恪看了看裴宗衍身后的两人问道:“谁是王镡?” 王镡听裴宗衍讲故事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他感觉到一丝惊讶。他抬起头看向了上首的秦恪,然后赶紧向前半步,拱手行礼道:“禀将军,卑职右师东旅中团北营右都东队前什西伍伍长王镡参见将军。” 秦恪听到王镡提到自己的番号就是一阵头大,真的好繁琐好费脑细胞,“等哪日我回了酆鄗,就进谏皇上,这番号编制方式太坑人了,还是简单些为好。” 众将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们继续看着王镡,秦恪也看着王镡,说道:“听裴什长的意思,这次攻城破门,你的功劳最大,说说,你都想得到什么赏赐?” 王镡看了看秦恪,又看了看裴宗衍,裴宗衍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他回首行礼道:“卑职并没有什么要求,军功在册,卑职相信会被公平对待。” 秦恪点了点头,他不是怕部下提要求的人,不过王镡这么识时务还是让他很满意。正当他要让几人退下的时候,忽然看到王镡左腰悬挂的长刀,然后好奇地出言问道:“给我看看你的刀。” 王镡一听,有些懵,而此时秦恪的亲卫才想起来自己犯了大错,没有将几人的武器收上去。秦恪的亲卫上前,王镡只得将自己的刀从腰间摘下,递给了对方。 秦恪从亲卫手中接过王镡的佩刀,一把就将刀抽了出来,当他看到青铜吞口上“万人敌”三个字,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秦恪把玩着刀,对王镡问道:“你这刀从哪来的?” 王镡不明所以,只能实话实说:“这是卑职从军时家父赠与的刀。” 秦恪直接说道:“你父亲叫王谿,对吧。” 王镡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从秦恪口中出来,心中一惊,这位秦将军不会是和自己的父亲有过节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是。” 王廓在听到王谿这个名字的时候,神色就已经变了,没想到好几年了,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王镡也注意到了坐在旁边的这位后师北旅中郎将的表情变化,内心焦虑焦虑的:“不是吧,爹,都说只有坑爹的儿子,您这是准备刷新一下,做个坑儿子的爹?” “哈哈哈,阿廓,怎么样,没想到吧,他居然是故人之子。”秦恪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将王镡的佩刀递到了王廓眼前,王廓抬手抚摸着刀身,眼中闪现着回忆中的片段。 王镡明白了,敢情这两位不是父亲的仇人,而是父亲的战友。王廓将刀收入刀鞘递给了秦恪,秦恪接过转身来到王镡面前,亲自将刀挂在了王镡的腰间。 秦恪对王镡说道:“这把‘万人敌’是当年我从军时父皇赐给我的佩刀,你父亲虽然眼馋却从来没跟我要过,雍冀樯槔之战,是你父亲背着我越过谷积山回到了大雍。后来你父亲不再继续从军,我送你父亲的时候,亲手将此刀赠送给了他,没想到啊,时隔多年,又能看到此刀。” 王镡没想到此刀还有这样的故事,果然每一件文物的故事都很吸引人,而他赶紧摘下佩刀,双手举过头顶,躬身行礼道:“既然此刀是先皇赠与将军的,卑职愿献此刀物归原主。” 王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头压得很低,没有让秦恪看到自己心痛的表情。这把刀虽然陪伴自己的时间不长,但是真的好用。 秦恪看着佩刀,并没有留恋,他不缺好刀,先皇赠给他的名刀就有十数把,他自留五把,其余的都赠给自己的亲朋好友了。他将“万人敌”压了回去,说道:“本将军还不至于寒酸到和一名伍长争刀,传出去像什么话,而且这把刀是我赠给谿哥的,怎么能要回来。你好好收着吧。” “喏!”王镡赶紧将刀收好,重新挂在了腰间,抬起头对秦恪行礼,然后回到了裴宗衍身后。 秦恪看着四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们暂且下去吧,封赏很快就会到,等到在新成封赏完毕,休整两天就准备开拔吧。” “喏!!!!”四人行礼之后退出了大堂,然后赶紧回到城门找寻自己的部队。 在路上,老饼看着王镡,感慨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王校尉的儿子,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王镡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军中的事情,所以他只能腼腆地笑笑,并不说什么。 “老饼,怎么?你认识仲铭的父亲?”裴宗衍好奇地问道。 “王谿王校尉,要是他还在军中,如今应该已经是中郎将了,还是虎贲军的中郎将。”老饼对于王谿退出军伍感到万分的可惜。 “这么厉害?”老狼惊讶地问道,他刚才在大堂一声都不敢吱,全程围观,只做了看客。 老饼点点头,说道:“当然厉害了,咱们大雍军中能够使动精锻长刀的人屈指可数,王校尉当年的风采那真是令人神往,他曾经一人俘斩冀国将领十二人,直接将冀国军队吓退三舍。后来更是在樯槔之战中力保自己的部队不失,十校尉中只有他的部队损失最小。” 樯槔之战是雍国同冀国战争中极为惨烈的一次战斗,雍国先败后胜,也可以说胜与不胜没什么区别,因为除了将冀国军队急败,雍国是一寸土地都没有得到,一个人口都没有掠夺到。而雍国背负的却是十几万战死重伤的士卒,好几年都没有缓过气来。 “能够从那次大战中活下来都成了虎贲军、羽林军和十六卫军的将领了啊。真想早生几年,那样就能看到将军们的风采了。”裴宗衍叹息道。 老饼则不这么认为,他出言提醒道:“小裴,你可别犯傻了,那场大战能活下了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要是真的在那个时候从军,估计现在牌位也在英灵阁内呢。”英灵阁是雍国为战死将士建造的祭奠之所,极大地鼓舞了雍军的士气。 四人没再继续聊天,王镡率先找到了蒙嵩他们,然后裴宗衍待着他们收拾了自己的装备。现在整个新成进进出出,进入城内的军队除了各支亲卫部队以及辎重部队,其他的士卒一律驻扎在城外。 几人一路问询,终于找到了正在一处两进院落内安置伤员的医匠营,不光这处院子,左右两边的院子也都划给了医匠营,伤兵太多了。 张蒲正在忙碌着,院门外源源不断的有伤兵送进来,她真的是要忙疯了。王镡扶着蒙嵩将他放在了一块平铺的木板上,院子里有很多这样的木板,这就是简易的床铺了。 “什么症状?”张蒲抬手敢要给蒙嵩检查,王镡就将她的手挡开了,同时说道:“就是让烟火熏晕了,没什么大碍,来这里就是想让你给他开点药。” 蒙嵩晕乎乎地说道:“仲铭,我头疼,你让小张神医给我看看。” 王镡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不,你不头疼,没事儿,让小张神医给你开点药就好了。” 张蒲这时候才注意到蒙嵩的脸,清晰的掌印红红的,这么重的手,换个正常人他都得头晕耳鸣,何况是蒙嵩这个伤员。她只好憋着笑说道:“那好吧,我给他开点药,然后休息一下你们就走吧,我这里位置紧张。” 王镡拱手行礼道:“多谢。”裴宗衍、老饼他们则是忍着笑,忍到肚子疼。 第十二章 低配版“鸳鸯阵” 张蒲迅速地开始配药,王镡则到处巡视着,趁着医卒们都在忙碌的时候,迅速从医卒们的药箱子里取出了草乌、蒲黄和五加参,往自己的口袋里装。 当张蒲配好了药物,就看到王镡腰后的口袋已经鼓鼓的了。她疑惑地看了王镡一眼,然后说道:“我给他配的药已经好了,主要是外敷,你这口袋里是什么啊?刚才还没这么鼓呢。” 王镡接过张蒲递过来的药物,马上后撤,躲过了张蒲伸过来的手,迅速感谢道:“多谢小张神医赐药,我们先走了。”说完他当张蒲的叫喊如无声,跟着裴宗衍他们赶紧出了医匠营的院子。 张蒲看到王镡逃亡似的跑了,就感觉到了不对,而这时一名医卒跑过来说道:“张医官,我的药箱里丢失了一些药材。” 张蒲看着那名医卒,心中不安的感觉更浓了,她连忙问道:“你都丢了什么药材?” 那名医卒一脸疑惑地说道:“丢了草乌、五加参,还有。。。还有。。。” 张蒲一脸无奈的接过话头:“还有蒲黄,对吗?” 那名医卒眼睛一亮,说道:“是啊,还有蒲黄,张医官你怎么知道的啊?” 张蒲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黑了,王镡这个小贼一直都在骗她,什么失去神智,什么误什么全都忘记了,根本就是胡扯。 那名医卒看到张蒲脸色不善,只好悄悄地闪人了,同时拉住了要上前汇报的同僚。张蒲站在原地狠狠地运了运气,将心中的怒火强压了下去,心中狠狠说道:“小贼,等着,早晚有你好看的。” 不说张蒲在医匠营内生闷气,就说王镡一脸收获满满的喜悦,让裴宗衍很是好奇。几人来到了城东,新成的四面城墙下分别驻扎着四个旅,右师东旅就在城东门外安营扎寨。 裴宗衍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队长宋实纶,老宋看着浑身浴血的小裴,伸手拍了拍小裴的肩甲,鼓励道:“小裴啊,以后你就和我平级了,以后可要守望相助啊。” 裴宗衍听了宋实纶的话,一脸懵懂,他感觉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宋实纶继续说道:“从中军那边传来了将领,以小裴为右师东旅中团北营右都西队试队长,此战过后就会扶正,如果你再立新功的话,这个试队长也就是个过渡。” 裴宗衍赶紧回过神来,对宋实纶躬身行礼道:“多谢队长栽培,队长但有吩咐,卑职无有不从。” 宋实纶看着裴宗衍的表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中军传过来的命令交给了他。裴宗衍摊开了令纸,只见上面写着:“着升裴宗衍为右师东旅中团北营右都西队队长,毕梓焱为右师东旅中团北营右都西队虞候,右师东旅中团北营右都东队前什西伍伍长王镡为右师东旅中团北营右都东队前什什长,郎泽卿为右师东旅中团北营右都东队前什西伍伍长,蒙嵩为右师东旅中团北营右都东队前什东伍伍长。” 这是秦恪亲自颁发的命令,裴宗衍看到王镡升任什长,心中了然,王镡父亲同秦恪的关系不一般。或许读者老爷们觉得秦恪只升王镡一级太小气了,这还叫关系不一般,但是要知道王镡从军到现在还没过半年呢,大雍对于军功的看重是冠绝诸国的,对于军中将士的升迁是严格根据军法来的。 裴宗衍手下令纸,再次对宋实纶躬身拜谢,然后回到了王镡所在的营帐,营寨初创,条件简陋,所以一个什的士卒都挤在了一间帐篷里。几人都是糙汉,又奋战了一天,早就把几十斤重的甲胄脱了下来,只着单衣,袒胸露乳的坐在帐中,门帘拉开,从帐内传出一股子让人上头的刺激性气味,嗯,老狗正在晾着他的大脚丫子,味道感人,坐在他对面的老饼和老狼都已经有些遭受不住了。 铁塔和大锤两人早有默契,两个人一人两个木桶到伊水打水,然后回来互相泼水,将身上已经粘稠的血液汗水给冲了下去。 王镡坐在门帘处给蒙嵩上药,细细地将药膏涂抹在脸上,同时将一小部分药膏抹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裴宗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他心中放松,率先来到王镡面前,说道:“看看吧,从中军帐传来的。” 王镡用戎服擦了擦手,接过令纸,看了起来,很快就看完了。他将令纸还给裴宗衍,拱手行礼道:“恭喜裴大人荣升队长!” 王镡的话直接将帐篷里的人吸引了过来,你一言我一嘴地叽叽喳喳道: “什长,您高升了啊,恭喜恭喜。”这是老狗,他在军队这么多年,送走了不知道多少什长。 “什长,啊,不,队长,你还在我们队吗?”这是老狼,他真心觉得裴宗衍这个什长挺好的。 “什长,您走了谁当我们什长啊?”这是蒙嵩,他比较关心下一个什长是谁,最好不要太严厉。 裴宗衍笑着说道:“我升职去西队任试队长,还在右都,和你们没分开。接任的什长是王镡,仲铭的能力你们都有目共睹,他任这个什长,我放心。老狼,你调到西伍任伍长;蒙嵩接替老狼的位置,为东伍伍长;老饼,你跟着我去西队任虞候。” 裴宗衍的话语中的信息在众人脑袋中回转着,信息量有些大。但是这阻挡不了众人的分离。裴宗衍和老饼收拾好自己的装备,就离开了这间帐篷,本来拥挤的帐篷瞬间宽敞了许多。 王镡看着帐内的众人,老狼、蒙嵩、老狗、铁塔、大锤、豹子,本身就不满员的前什这次彻底的缺额很大了,算上他自己才七个人,如果是虎贲军,一个什最多能够达到十五人;羽林军最多能够达到十三人或者十四人;而自己的这个什,才堪堪达到一半人数。 王镡清了清嗓子:“诸位都是和我并肩作战了几个月的兄弟。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对于我这个进入军中才几个月的新兵这么快就成了什长心中肯定不满,但是无所谓,军中靠实力说话,即使后台再硬,没有实力,上了战场就是送死。我会让诸位看到我的实力,也希望诸位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听从我的指令。如果认为我错了,那就指出来,我们理论一番,你对了,我这个什长的位子就让给你。” 几人看着王镡,闷闷地没有说话。王镡看着不说话的众人,继续说道:“有鉴于我们什的人手不够,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分东西伍分的这么清楚,两个伍长的职衔不会有变化或者取消。两个伍合并,老狗、铁塔和豹子并入东伍,由我亲自指挥,没有东西伍之分了。” 说完,王镡看着老狼,说道:“老狼,你先管理好队伍,我要去队长那里报到,顺便看看能不能要来几个人。” 老狼点头应诺道,王镡看着蒙嵩,没有吩咐什么,这小子能够升任伍长完全是因为他姓蒙,他可不放心将这几个老兵油子交到他手里,到时候还不得散羊了。 王镡找了几圈终于找到了东队队长宋实纶的帐篷,帐篷外站着亲卫,王镡朗声喊道:“新任前什什长王镡求见队长大人。” “进来吧!”宋实纶的声音从帐内传出,亲卫掀开门帘对王镡示意了一下。 王镡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然后就进了帐篷。帐篷比王镡他们什的大了一些,里面坐着两个人,王镡对着坐在上首的那人拱手行礼道:“新任前什什长王镡拜见队长。” 宋实纶年约三十,虽然是队长之职,但是他的职衔很高,是正八品明威中尉。面容整肃,身材不高不矮,身穿玄色戎衣,佩剑夹在身后的木架上,一伸手就够到了。 宋实纶看着眼前军容齐整的王镡,心中满意,他听到风声,这个王镡的父亲和秦恪将军是战友,看来这个王镡不光是有能力还有后台。他看着王镡对他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东队杨茂明杨虞候,还不快来拜见。” 王镡对着坐在右边的杨茂明拱手行礼道:“卑职拜见杨虞候。” 杨茂明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拱手回礼道:“你母亲还好吗?” 王镡听了对方的话,一脸疑惑,真没见过上来就问自己母亲的人。 杨茂明看出了王镡的疑惑,微笑着说道:“看到你,我就如同看到了堂姐,你和堂姐长得很像。” 王镡明白了,这个虞候杨茂明是弘农杨氏的人,至于说这个虞候和自己的母亲能有多少亲情,说笑呢,门阀世家大族只看重利益,亲情是为了利益而存在的。 王镡对杨茂明拱手行礼道:“家母如今在家中照顾父亲,生活安逸,身体康健。” 宋实纶看着两人,眼里冷光闪过,嘴角微翘着说道:“杨虞候和王什长还有这层关系啊,怎么不早说啊。” 王镡看出了宋实纶的笑里藏刀,大雍军中从队级就开始配置监督性质的军职,从虞候、都虞候到别部司马、军司马,最高的是监军将军。这些监督军职有的能够和主将关系很不错,有的则是势同水火,比如面前这两位。 王镡拱手行礼道:“队长大人,我们前什最为全队尖刀,战力本来应该最强,但本身并不满员,前任什长和毕虞候走了之后,人手更不足了,卑职希望能够得到人员补充。” 宋实纶看着王镡,心思转过几个弯,然后说道:“这场战争的困难你是知道的,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兵力。” 王镡早就想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然后拱手对宋实纶行礼道:“卑职知道了,队长公务繁忙,卑职不继续打扰了。” 宋实纶对于王镡的退缩感到得意,看来这个新任前什什长就是个软柿子,远比裴宗衍好拿捏,那个闻喜裴性格强硬,主意又正,后台还大,他根本没法强压,这个王镡看来可以拿捏了。 杨茂明看到这样软的王镡,兴趣也不打了,如此胆小之辈,对于他来说助力还不如后什的那个亲信呢。 王镡出了宋实纶的帐篷,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内,他看着众人说道:“宋实纶队长那里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如今我们只能靠自己了,我们有八个人,铁塔和大锤,你们两接下来就不要用你们的长兵器了,每人一面塔盾,挡在最前面,武器就用单手斧钺。我在长矛和盾牌中间,老狼和老狗你们两人手持长矛,站在我的后面,寻机刺杀前面的额敌人,豹子和蒙嵩使用长戟,凡是冲到盾牌前面的都给我勾过来,我来斩杀。” 这是纯纯的低配版的鸳鸯阵,顶配版的鸳鸯阵是的阵形以十一人为一什,最前为什长;他后面有两人,一人执长牌、一人执藤牌。长牌兵持长盾遮挡敌人的箭矢、长枪,藤牌兵持轻便的藤盾并带有标枪、腰刀,长牌兵和藤牌兵主要掩护后队前进,藤牌兵除了掩护还可与敌近战; 长牌兵和藤牌兵身后的二人为狼筅兵,他们手持用老且坚实的毛竹斜削成尖并留有四周尖锐的枝丫而制成的三米狼筅,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以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 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狼筅手;最后是两个手持镗钯的士兵担任警戒、支援。 王镡这个什条件有限,不可能这么细分到位,而且他自己还是比较惜命的,不会傻乎乎地没有任何遮挡地站在前面,所以王镡的“鸳鸯阵”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两名长牌兵在前,手持塔盾和战斧;他居中手持佩刀圆盾以作策应;两名长矛手手持五米长矛策应长牌兵的前后左右;最后是两名长戟兵,三米长的卜形戟既能刺又能钩,一旦有敌人贴近了塔盾,他们就可以将敌人钩入阵内,王镡就可以进行补刀。 这是王镡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最低配置,有没有用,那得在实战当中试试看了。而这几天王镡的任务就是让他们每个人都能够熟悉自己的工作,然后好好配合起来。 第十三章 向北,谷城 安东军右师和后师并没在新成待多长时间,弘农郡兵和京兆郡兵已经到达了新成,分出两千人驻扎在新成之后。秦恪带着右师后师向北进军,他下一个任务目标就是斟鄩。 王镡这一什没有战马或者驮马,一切重物都是铁塔和大锤两人在背负,两个人每人至少要背负二百斤的东西。王镡是真的看不下去,他找到裴宗衍,委婉地向他要了两头马骡,这是公驴和母马杂交而产的骡种,体格、性格多偏于马,体形较大,耐久力强,行走轻快,骑乘舒适,性情温顺,易于饲养。裴宗衍答应的很爽快,而王镡需要付出的就是在下一次战争中抢到两匹战马来偿还给他。 北上行路真的很无聊,王镡身穿甲胄,一面圆盾挂在左臂上,左手按着佩刀刀柄,走在路上。他是真的惜命,如今这河南郡还是敌占区,在敌人的地盘上行军,就是要小心再小心,她可不想让敌人打了埋伏,那时候再穿甲胄可就来不及了。 现在已经是大雍第十三位皇帝在位第三十九年了,已经是初夏了。道路两旁一片片的原始森林,枝叶茂密,绿树成荫。随处可见的村庄里,并没有烧火的炊烟,也看不到冲着陌生人狂吠的土狗。可以说是人烟稀疏,千里无人人烟。 “哎,真是苦了百姓啊。”老狗就是这么过来的,他从军以前经历过。百姓们听说大军要来,能动弹的都早早就逃亡了,只剩下不能动的老弱病残。在百姓们的眼中,各国的军队没什么区别,獯鬻兵凶残,旄羝兵可怕,中原七国的兵也是一样。 当秦恪率军来到伊阙关的时候,北边的消息不断由斥候传到他的大帐中,斟鄩附近的形势越发紧张。 安东军主将安东将军韦仲辉率领的中师到现在都没能够攻破谷城,反而在古城损兵折将,中师南旅前团校尉亲冒矢石攀城作战,中弩矢而亡。中师北旅中郎将指挥作战,被城内投石机发射的石块砸中,当场阵亡。中师万余大军在谷城受挫,损兵千余。 而偏将军柳林山并没有带兵到谷城,而是在伊阙关等待着秦恪,前后左右四个师在伊阙关汇合了。伊阙关关城不小,但是想要容纳四万余士卒那是不可能的,在关北安营扎寨之后,柳林山和秦恪召集了众将在关内议事。 伊阙关建在是斟鄩南面的天然门户,这里伊水两岸东山、西山对立,伊水中流,从远处望就像天然的门阙一样,所以得名伊阙。险要是险要,但是水边风口处扎营是真的难受,白天有艳阳高照还暖和些。入了夜,从伊水传来的凉风如同魔法攻击一般让人厌烦。 住在帐篷中已经抵挡不了这股寒气了,王镡七人只好在帐篷前升起篝火,边取暖边吹牛打屁。男人们聚在一起,话题当然离不开女人了,说着说着就进入了炫耀时间,有的炫耀自己征战这几年杀了多少人,有的炫耀自己在战场上抢了多少女人。 而几个老兵油子说着说着就都不约而同第看向了王镡和蒙嵩。 王镡看着几人,嘿然说道:“看我作甚?我只是个新兵,有能耐你们也别提以前,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等打完这场,看看我们谁的功劳多。” 老狗贱兮兮地面带笑容问道:“嘿嘿,什长,你这年纪还没碰过小娘子吧。” 王镡一巴掌将老狗的丑脸拍走,愤声道:“没碰过,咋的?蒙嵩也没碰过,你怎么不说他?” 蒙嵩在一旁,神情讪讪地说道:“额,什长,家里在我出征之前安排了一位小妾,我已经不是雏了。”王镡听了,顿感郁闷,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老狼朗声笑道:“什长放心,到了战阵上我护着你,怎么也不会让你早死。” 大锤嗡声嗡气地说道:“俺也是,定护得什长周全。” 铁塔坐在那里,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寻来的兔子,在火上都烤的滋滋冒油了,他就将兔腿递给王镡,然后在王镡欣喜的表情前说了一句:“护什长周全的事情,算我一个!” 王镡吃到兔腿的欣喜表情瞬间裂开了,这该死的深深战友情,真是让王镡瞬间失去了吃兔肉的心情。 王镡恶狠狠地从老狗手中抢过另一条兔腿,赶紧转移话题:“别说这些肤浅的了,吹牛都吹的没滋没味的,都是老黄历了,都说说其他的,比如往后,比如未来,都说说打完这仗想干嘛。” 王镡的这个话头让大家都愣住了,夜空中除了青蛙的而名叫,伊水的波涛声,再无一人发声。王镡察觉到了自己将气氛给弄尴尬了,他也明白过来,在这个混乱了两百多年的乱世,活着都非常艰难,这些底层士卒哪还敢去想未来,想多了怕是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这二百多年乱世,底层士卒要么饿死,要么病死,要么战死,除此三者之外就没别的选择了,想安安稳稳度日那是不可能的。 王镡看着气氛有些凝重,微笑着说道:“别跟死了爹娘似的,想想吧,有时候幻想一番也是不错的不是吗?若是哪天天下太平了,分一片良田,找个小娘传宗接代。” 沉默寡言的豹子拿起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开口说道:“什长,你就别安慰我们了,从我记事起,这世道就是这么乱,到处都在打仗,我爷爷战死并州,我爹种半辈子地,死在獯鬻人的刀下,现在的我只想报仇。” 豹子的话让王镡沉默了,秦末乱世以来,十数代人的记忆只有打仗,打仗,打仗!特别是中原,雍国、冀国、豫国、荆国,有时候沂国和徐国也会卷入进战火,同时在四周的戎狄蛮夷也一直没停歇过,在这个乱世能得好死已是万幸。 王镡出言鼓励道:“别那么沮丧,依我看如今天下民心思安,打了那么多年,即使天下诸国想打百姓也厌倦了。想我大雍国力强盛,雍皇陛下胸有大志,才能殊众,最终能够平定天下的必是我大雍,未来很快就是安定的,再拼命活几年,往后就是好日子。” 大锤听了王镡的话,眼睛中全是希冀的神情,他嗡声嗡气的问道:“什长,你说的是真的吗?” 豹子一脸不认同地打击道:“当然是骗你的,天下大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平头百姓做主了。” 王镡笑骂道:“豹子,你懂个屁,我大雍先祖当初不过一马奴,最后还不是平定天下了,建立了大秦帝国吗?” 众人皆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怎么将王镡的话当真,王镡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要努力活下去,也要相信我,未来安宁的日子总是会到来的。” 众人坐在篝火旁暖和够了就依次进入了营帐内,挤在一起躺着,不一会儿,鼾声就想起了。而王镡却失眠了,他看着天空中浩瀚的繁星,对于自己的话,他是怀疑的,这个世界不一样,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理论不知道能够能应验。就这么思考着,伴随着伊水边篝火哔啵作响的声音,看着那摇曳的火光王镡逐渐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伊水两岸的大营都开始喧闹起来,从前方斥候处传来的消息,豫国从都城汴梁派遣了殿前司武卒三万支援斟鄩,如今已过索阳,距离偃缑也就一天路程,距离斟鄩两日即可到达。 而大军的行进方向也已经确定了,向北到达谷城,同中师汇合,攻破谷城之后,再向东进军斟鄩。 当大军开拔沿着伊水向谷城前进的时候,谷城外安东军中军帐内,安东将军韦仲辉面色严肃地看着手中的军报,虽然柳林山和秦恪已经会师并且向谷城而来,但是豫国殿前司武卒军的消息让他没有一丝欣喜的念头。 征东军作为东面军队最精锐的部队,却阻挡不了豫国军队的脚步,武卒军出汴梁之后就一路势如破竹,在荥沟将征东军右师击溃,然后重新占据了索阳。武卒军一路进展顺利,兵锋很盛。征东军已经从偃缑撤到了堞平县,同谷城成犄角之势,这就造成了如今形势越发的紧张。 不论外界如何,王镡他们沿着大路向着西北行进,在路上就不断有各种消息从上层传来,四个师的骑兵团被捏合到了一起,组成了一支八千人的骑兵加强旅,由前师扬威将军程直方亲自率领,向北遮断斟鄩向谷城支援的道路。 王镡看着这些骑兵带起的团团烟雾,心中对此战的结果有些担心。此次东出,大雍皇帝只动用了征东和安东两个卫军,不是因为其他,只因为缺粮,春耕刚刚过去,大雍的存粮并不多,仅仅能够支持十万大军三个月所需,而如今已经一个月过去了。看现在这情况,用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想要将斟鄩攻下,那是只能是幻想。 王镡甩掉了心中的杂念,跟着队伍继续向谷城进发,而当王镡看到谷城的城墙的时候,中师已经为他们建好了营地的框架,对,就是框架,不到一万人围着一座两万人守着的城池,还要建立营地,不怕被偷袭吗? 安东将军韦仲辉亲自出营迎接偏将军柳林山、裨将军秦恪,而大军也进入了大营中,瞬间尘土飞扬,四个师的步卒快速行动,将营地扩大、加固。王镡和众人一起将帐篷支了起来,众人未来一段日子就会在这里度过了。 第十四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刚刚整理好帐篷,将自己的装备放进帐篷内,王镡就被队长宋实纶的亲兵找到了,王镡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亲兵一脸傲娇地看着王镡,声音低沉冷冽:“队长大人召集各什什长开会。” 王镡听了他的话,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好的,请你带路吧。” 亲兵看到王镡没什么表示,心情瞬间不美丽了,这个新任前什什长真是没什么眼力见啊,老子怎么辛苦跑来,怎么也得给点辛苦费啊。而王镡却并没有给辛苦费的意思,他是真不懂这些弯弯绕,毕竟他也只是一名入伍不到半年的新卒。 一旁的老狗看到队长的亲兵,赶紧凑了上来,作为多年的老兵,他同这些亲兵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小驴子,怎么的,队长有事情要吩咐啊?” 那名亲兵听到老狗的声音,一脸羞愤,这个外号也就这些老兵油子在叫,他愤声说道:“老狗,你要是再叫我外号,小心我揍你。” 老狗一脸不在乎地说道:“你揍,你来,你要是不揍,你就是驴子。说说,你准备带着我们什长绕几圈路?”这些个亲兵虽然没法给下面的将官造成太大的麻烦,但是一些小手段还是会上的,比如带着王镡多绕几圈,然后让王镡迟到。这种恶心的操作,如同癞蛤蟆糊在脚面上,不咬人膈应人。 王镡听了老狗的问题,就明白了一丝,他没有想到像雍军这么精锐的部队居然也会有索取贿赂这种事情。只能说他太年轻,图样,图森破了。雍军再精锐也是一支封建旧式军队,旧军队的陋习是一样不差的。 那名亲兵听了老狗的问话,脸色涨的通红,被老狗戳穿了心思,他连索取贿赂的心思也没有了,转身就像宋实纶的营帐走去。王镡对老狗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承了他的情。然后手按佩刀刀柄,快步跟了上去。 亲兵带着王镡来到了宋实纶的营帐前,一掀帘子,王镡迈步入内,他是五个什长中第一个到的。营帐内,宋实纶高坐上首,杨茂明坐在他右侧下首的位置,王镡并没有坐下,而是默默站在左边等待着。不一会儿,帘子被掀开,走进来一位瘦小的只着戎服的士卒,跟在他后面的则是一名同铁塔差不多的猛男,这两个人的对比太明显了,让王镡忍不住想到了最萌身高差;接着又进来一名满脸猥琐表情眼含精光的士卒;最后是一名长相普通,非常普通,王镡感觉看他一眼过后就会忘掉。 王镡知道瘦小的那人就是后什什长陆嘉蕞,人送外号“小疯子”,别看他长的瘦小,但是打起仗来那简直就是不要命。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猛男,是中什什长铁梁,姓氏比较少见,能够看出来他以前是打铁的。长相猥琐的那位,名叫花步繁,是右什什长,他的兵和他一样,把猥琐发挥到了极致,却是五个什中伤亡最小的。长相极为普通让人过目就忘的是左什什长崔济梦,名字很文雅,战斗技能很粗暴,他那一什士卒都和他一般装备了重锤,标配的腰刀只是副武器。 宋实纶看到手下都到齐了,清了清嗓子说道:“都到齐了,那就开始传达上峰的命令了,我右师和左师明日代替中师的进攻位置,从谷城西城门进攻;后师和前师则分据南北两座城门外,佯攻。谷城只有四座城门,铁梁,你们中什推动钩撞车,其他四十准备使用云梯车攻城,都听明白了吗?” 王镡跟着其他四名什长高声喊道:“听明白了!” 宋实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杨茂明,杨茂明缓缓摇头,表示他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然后宋实纶对着五名手下挥了挥手,王镡跟着他们四人一起行礼后出了营帐。 作为新晋萌新什长,王镡本来想和其他四人套套近乎的,但是这四个人出了营帐之后,快速地就消失了,好像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似的。 王镡尴尬地看着空荡荡的前面,心里满是疑惑。他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然后钻了进去,老狗他们看到王镡回来,马上上前问道:“什长,这是又分配啥任务了啊?” 王镡进了帐篷先脱了自己身上的甲胄,边脱边说道:“中什那边领了钩撞车的任务,前后左右四个什共用一架云梯车。” 老狼和老狗听了王镡的话,对视了一眼,老狼说道:“什长,这一架云梯车车厢只能够遮蔽十人,您有没有同其他三个什长商量一番啊。” 王镡无奈地说道:“我倒是想商量,可是他们根本不同我商量啊,这帮人出了营帐就跑没影子了。” 老狗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等着吧,后什那个瘪犊子什长肯定抢先,他们什可是鸡贼的很。” 王镡看了看众人,笑道:“担心什么啊,我们准备好盾牌,圆盾亦可,护好自身,我这里还有好宝贝,保管让你们安全到达城下。” 老狼和老狗眼里满是不信,铁塔和大锤则是坐在那里吃着东西,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到的,反正他们两人的日常不是在吃,就是在吃的路上。蒙嵩和王镡一样是萌新士卒,很多东西都需要自己去学,豹子则默不作声地擦拭着自己的武器,他性格孤僻,战斗勇猛,的确如同一只豹子。 整个安东军休整一整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整个大营布满了炊烟,呛人的烧火烟气弥漫在空气之中。火头营的这帮子人,将早饭做好,就着锅灶开始打饭。 王镡将铁胄的绒布内衬拿出来,直接用外壳当碗,领了半胄米粥,左手捏着两个馒头就回到了营帐内。一边喝一遍吃,狼吞虎咽地吃完,用水将铁胄清洗一番,然后将绒布内衬又塞了进去。 或许有人会想问为什么不用碗?额,王镡背负的重量已经达到了七十斤,如果再加上瓶瓶罐罐,那重量直接就奔八十斤一百斤去了,每天除了当骡子当马驮东西,也不用打仗了。所以铁胄就一专多能了,既可以用来做防具,也可以用来做餐具。铁胄可不是只有几块铁皮,为了缓解铁片对头部的伤害,当然要有内衬了,王镡的铁胄就是铁皮加内衬,中间有梁可以固定。 闲聊到此结束,早饭用过了,厕所上过了,王镡带着六名手下来到了分给自己的云梯车,那上面都有木牌,记录着哪个队用。作为队长的宋实纶和虞候杨茂明带着各自的亲兵临时组成了一个什,他们同中什一起,准备操作钩撞车。 城门只有一个,能够攻击城门的钩撞车顶多有三台,但是攻城的过程中会有损伤,比如被守城的床弩击垮,被投石机砸碎,还有自己行走一半趴窝在半路的。 王镡等人来到云梯车的时候,车厢内已经有人了,后什什长陆嘉蕞的确是精明人,他带着人早早的就来到了云梯车,占据了车厢。王镡并没有说什么,他新进的前什什长,跟这种老兵油子尿不到一起去。 接着左什和右什也来了,花步繁和崔济梦都知道陆嘉蕞的为人,即使吵闹起来意义也不大。两人甚至将云梯车后部交给了王镡,他们只在左右布置,帮忙推车。 老狗低声对王镡说道:“这两人也很精明啊,他们把后部交给我们,到时候云梯架好,就是咱们什先上了。” 王镡笑了笑,挺好的,说道:“咱们就七个人,也别在后部待着了,都上梯子,既然什推,多咱们几个人的重量不算什么。” 老狼和老狗看着自己的什长,眼中了然,这个萌新什长也不是什么好饼,一肚子的坏水。 王镡对于其他三位什长的分配并没有感到不满,云梯车上,布置了三副梯子,前半部分向后折叠架在后半部分上方,王镡七人趴在后半部分,只要将盾牌护住头部,就能够抵消大半的箭矢攻击。 床弩的弩枪是直射的,对于处在反斜面的王镡没有威胁。投石机的石头砸落下来也会架在梯子的空隙中,而且如果有危险,那就是整个云梯都被摧毁了。 王镡等人只要从梯子上跳下来就能够避开危险,左右两个什能够快速躲开,但是后什处在棚车内推动云梯,百分之九十以上什躲不开的。基于以上的种种原因,王镡才没有跟陆嘉蕞理论。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中军营帐的高台上,旗帜挥舞,安东军左右两个师,近两万人鱼贯而出,在大营前列阵,王镡等人推着云梯车来到了阵前。 谷城坐落在涧水旁边,所以谷城是有护城河的,在护城河上能够看到中师填满的痕迹,只是填出了几道能够过往大型攻城器械的信道。想要填平整条护城河,那就不可能了,毕竟护城河同涧水是相通的。护城河前后是一片青色草地,草地上布满了勾画,这是大型攻城器械的车轮压出来的。 在王镡的身后是一块块方阵,王镡看到了李肃杰的身影,他现在是右师东旅右团北营右都东队前什什长,右师东旅前团是一千名骑卒,右团是一千名长兵卒,他们一般是两种长兵,三米卜字戟和六米长矛,没有盾牌或者少量配备盾牌; 左团是一千名短兵卒,他们配有方盾,手持各式短兵,如斧、钺、刀、剑、锤,组成盾阵,为右团提供掩护;中团就是王镡所在的团,他们的用具比较杂乱,以短兵为主,配有弓弩、盾牌,视战场情况换用武器;后团则是辎重兵和火头军,他们配有短兵和弓弩,没有盾牌,一般执行远程打击。 按照这个配置,大雍一个旅就是五千人就涵盖了骑步两种兵种,步兵还分有长短远程,种类齐全,能够独立作战。是雍军的基本作战单位。 第十五章 你特良的,你是来打劫的吧 “呜!——” 鼓声已经停了,号角声响起,这是进攻的命令。王镡能够感觉到身下的云梯车向前缓缓移动着,陆嘉蕞是真的鬼,这家伙选择的攻城位置是靠近城门一侧的城墙,这里的攻城器械布置的数量虽然比其他部位多,但是还有好多钩撞车为云梯车分担火力。而且。。。王镡看着两侧高耸的临冲吕公车,心中默默地为陆嘉蕞点了个赞。 云梯车缓慢地向前行进着,速度比临冲吕公车慢一步,没办法,谁让临冲吕公车推车的人多呢,一座临冲吕公车,两个都的两百多人在推。 “哄!——” 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在了云梯车上,王镡明显感觉到了震动,趴在一旁的蒙嵩没抓稳梯子向后倒去。王镡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肩甲,“我艹,好沉。” 蒙嵩身后的铁塔见状赶忙腾出一只手,将推着蒙嵩的腰部,让他重新趴回到了梯子上。王镡看到蒙嵩惊魂未定,但却费力地将自己的戎衣下摆绑在了梯子横蹬上,王镡明白他这是怕自己再掉下去。 王镡这次出来带着的是佩刀和圆盾,没带斧锤弓弩等,攀爬城墙带着这些东西太累赘了。忽然云梯车停下了,王镡看到左右两座临冲吕公车开始过护城河了。 这陆嘉蕞不光贼还惜命的很,两座临冲吕公车承受着城墙上射过来的箭矢、弩枪还有石块,面对城墙的那面木墙上的是篷布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的了,上面还扎着不少弩枪和箭矢,地上还有散落的碎石块。 两座临冲吕公车迅速的通过了填平的信道,期间有十数名士卒被箭矢送到了护城河中,将河水染成了红色。等到两辆临冲吕公车通过了之后,云梯车继续前进,快速地通过护城河向城墙驶去。 忽然,王镡看到一点亮光,他高喊道:“举盾!”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其他六人听到口令马上举起盾牌,护住了自己的上身。 “哚!哚!哚!” 一阵箭雨从天空中落下,一支箭矢穿过王镡的戎衣,将衣服下摆钉在了木梯上。盾牌上传来的力度很小,弓箭手为了对付远距离的而目标只能选择抛射,但是从天空中坠落的箭矢虽然因为地球引力增大了坠落速度,有一些杀伤力,但是毕竟不如直射的力道强。趴在梯子上的七个人都没有受伤,顶多让箭矢刮坏了戎服,将衣服钉在了木梯上而已。 越靠近城墙,云梯车的速度越快,当来到距离城墙不到五米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王镡率先起身,和蒙嵩、豹子将三副木梯前半部分推了起来,木梯顶端的铁钩在重力的作用下拍击在了城头,铁钩狠狠地扎进了城头的夯土内。 王镡带着蒙嵩和豹子率先冲了上去,王镡刚刚来到梯子前,就看到一道亮光,那是长矛矛刃被阳光照射出的亮光,他赶紧左臂上前,用圆盾挡开了长矛,不退反进,冲过木梯最后一段距离,跳到那名长矛兵的身前,在对方没有拽回长矛之前,右手挥刀,锋利的刀刃划过对方的面庞,只听“啊呀”的一声惨叫,对方撒开了长矛,双手捂着被划破的双眼,痛苦哀嚎起来。 长矛兵身后的长戟兵见状,马上将其顶开,手中长戟刺出,王镡用盾牌抵住了戟尖,而这时一杆长矛从王镡的右肩刺出,直接抓住了长戟兵左侧身体的空门,矛刃将其左肩刺穿。长戟兵瞬间左臂瘫软,王镡持刀上前,一刀从其甲胄缝隙中刺入脖颈,鲜血从甲缝中流淌出来,长戟兵满脸不甘地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老狗从王镡的身后闪现,他手持长矛,利用王镡的肩膀为支点,将王镡面前的敌人刺倒了两个,而铁塔和大锤终于提着塔盾上了城头。王镡朗声说道:“列阵!”云梯车上的右什已经出现在了城头上,铁塔和大锤两人手持方盾单手斧来到了前面,将豫国守军的长矛长戟挡在了外面,其他四人迅速拍好了阵型,王镡站在盾矛中间,老狼和老狗手中的六米长矛从盾牌缝隙间刺出,蒙嵩和豹子则冲向了另一面,以防止后面的敌人冲上来。 右什什长花步繁一脸猥琐地从梯子上跳到城头,他的兵带着武器比较特别,有四名士兵带着的是镗钯,这种镗钯长四米多,头部类似与海王的定海神叉,不同的是两支枝杈是向下弯曲的,能够将敌人钩住。然后是四名手持方盾的挡在前面,还有三名士卒手持斧钺长戟环首刀站在镗钯兵身后,是的,你们没有看错,右什总共十二人,比王镡他们前什多出来了五人。 崔济梦的左什上来的也很快,他们站在了前什和右什中间,为王镡他们护住了后面。而王镡则带着前什正在向城门楼进攻。城门楼显然是谷城守将在那里,王镡明显感觉到阻力很大,蒙嵩和豹子用长戟并不能顺利地将敌人钩入阵中,而老狼和老狗的长矛也被对方的盾牌阻挡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王镡这一什的战果并不多,他们没能再向城门楼前进半步,而陆嘉蕞和花步繁的两个什已经出现了伤亡,实在是城头上敌人数量太多了。虽然王镡在人群中看不到城头其他地方的战况如何,但是只要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城头其他地方的战况并不乐观。要是乐观的话,老子何至于压力这么大! 王镡看着焦灼的战局,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如果局面还是打不开,那么他们的处境会很危险。铁塔和大锤的动作已经很缓慢了,他们虽然是猛男大力士,但是扛着重达二十斤的塔盾,穿着三十多斤的甲胄,时间长了也是吃不消的。 正当王镡想要出言改变阵型的时候,从大营方向传来了刺耳的“铛!铛!”声,这是鸣金收兵的意思啊。王镡手持盾牌迅速挤开了铁塔和大锤,然后出声说道:“你们两个,赶紧顺着梯子下去!老狼和老狗也下去!蒙嵩!豹子!我们断后,我防御,你们攻击!” 没有让铁塔和大锤多说什么,这么要命的时候,说多了浪费时间,既然不是反派,何必死于话多。王镡一盾牌挡开了此过来的长矛,看着眼前如同刺猬倒刺一般的敌军阵型,他头皮发麻,长矛长铍一类六米往上的长兵还好一些,城头空间小,他们舞动不起来,只能一个劲地向自己这里扎过来,准头很差,力道也小。但是长戟长戈不行,这玩意儿短的两米七八,长的也才四米多,敌军士卒能够用上很大的力。王镡感觉自己的盾牌都要被戟刃和戈援给拍碎了。 就在王镡感觉自己的左臂已经废了,盾牌都已经被拍击刺击的破破烂烂的时候,蒙嵩高声喊道:“什长,快退吧,我们马上就要被包围了。” 王镡回头扫了一眼,差点没被气炸了,这陆嘉蕞、花步繁和崔济梦他们三个是真的坑。他们撤离的速度太快了,连自己人的尸体都没有收走,着急忙慌地就撤走了,而老狗和老狼站在梯子顶端不停地用长矛刺击,将想要从背后偷袭王镡三人的敌人给驱赶开。 王镡高声说道:“豹子!带着蒙嵩先走!”王镡现在如果先撤的话,蒙嵩和豹子没有盾牌,长戟还没有长矛长,很快就会被敌人刺倒,然后剁成肉馅包饺子。只能是他断后,王镡看了看敌人的阵型,他们的矛铍戟戈都怼在了王镡的上半身,如果自己能够矮身贴近,那就能降低自己被攻击的危险。 王镡想到就做,他忽然矮下了身子,用盾牌护住自己,向前一个翻滚,一杆长戟的侧刃从上面刺下,王镡一挥刀,将戟杆削断了。十数支木杆在他的头顶来回前后左右的运动,还有两柄长戈从两侧挥来,但是被矛杆给挡住了。 王镡看着敌军士卒防护力极弱的下半身,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右手挥刀,一篷血雾溅起,四五名敌军士卒,感觉自己忽然矮了许多,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小腿被人给分离了出去。 王镡反手一刀,又斩断了四五名敌人的小腿,他的佩刀的确不错,砍断人骨不费吹灰之力,不愧是先皇钦赐的宝刀。前排的战友遭到莫名攻击,后面的敌军士卒又懵圈又恐慌。趁着敌人愣神的这一刻,王镡快步后撤,在老狼和老狗的帮助下顺利的攀上了长梯,直接顺着梯子的两根长杆滑倒了底部。 铁塔和大锤手持塔盾用最后的力气为大家掩护,箭矢如雨,王镡带着六人快速地穿过空地,通过信道渡过护城河,来到了自己的大营。回到大营的众人瘫软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蒙嵩低头寻找自己的水囊,为了能够不落下东西,他一直都是将水囊什么的绑在腰间,用两条布条加固。就在他找的时候,他看到有血滴从王镡的腰部滴落在他的皮靴上。 “什。。。什长!你受伤了?!”蒙嵩的话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王镡看了看蒙嵩,然后看了看自己,知道此事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脸上是鲜血和泥土做成的面膜,铁胄上的帽缨已经没有了,甲片上没有几个是干净的,都是被鲜血和泥土糊着的。 王镡听了蒙嵩的话,在老狗和老狼的帮助下,费力地将身上的甲胄给脱了,然后解开戎服,王镡第一次受到的剑伤已经长好了,只不过在王镡淡黄色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丑陋的不规则圆形伤疤,而这一次王镡还是收到了敌人的馈赠,还不止一处,在他的后背有两道不太长的划伤,这应该是戟刃或者戈援留下的,而在右侧的肋部,一条长约十厘米的豁口赫然出现在老狗的视线中,伤口平滑,边缘两侧的皮肉外翻,鲜血如同即将干涸的小溪,慢慢地向外流淌着。 “什长,咱们还是去医官那里处理吧,咱们自己处理不好,要是流脓了就坏了。”老狼对于王镡现在是一百个服气,他是真没想到王镡会自己一个人断后,等到其他人先撤了他才撤。而且受了伤也不吱声,一直忍到现在。 “回我们的帐篷,然后我说你做,这点小伤,不用去医官那里。”王镡对蒙嵩说道,铁塔和大锤将王镡架回了帐篷,老狼和老狗则拿着王镡的装备。豹子不吭不响地离开,在老狼和老狗的示意下前往了伤兵营。 回到帐篷,王镡对蒙嵩说道:“你从我的包裹里拿出白布条,多拿些,然后去烧水,水烧开之后,将白布条浸入其中,不到半刻钟就行。” 蒙嵩听了马上照办,王镡则从自己随身的一个布囊中用手抓出一些药粉,这是他从医卒那里顺来药材自己研磨配置的。他将药粉均匀地洒在了肋部的伤口上,那种熟悉的麻麻的感觉通过神经末梢传递到了大脑。 “老狗,你来,将这些药粉撒在我背部的伤口上。”王镡将手中剩余的药粉聚在掌心,递给了老狗,老狗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然后仔仔细细地撒在了王镡背部的伤口处。 王镡将装着药粉的布囊摘了下来,递给老狗,说道:“这是我们家的止血秘药,用上之后,保管立马止血。你拿着,问问他们几个,谁受伤了就用上。” 老狗吃了一惊,这么私密的东西,一般人是不会拿出来同别人分享的,他是真的有些搞不懂王镡的想法了。王镡看他没接,又往前递了递,说道:“接着吧,要是用完了,我还能配制呢。” 听了这话,老狗点点头,接过布囊就出去了。王镡坐在那里,哪也不能靠着,他仔细地数着药效发作的时间,这次配制的止血散药效比第一次更强,不到两分钟就将血止住了,但是王镡整个人更麻了,这是草乌配的有些多了的缘故。 蒙嵩将煮好的白布条拧干,然后就进了帐篷,王镡从他手中接过,然后就看是包扎伤口。还没等他包扎完呢,帐篷的帘布就被掀开了,一张王镡此刻特别害怕看到的脸出现在了他眼前。王镡看着这张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张神医,你怎么来了?” 这张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医官张蒲,她看着王镡,不满地说道:“我怎么来了?你从我们医官医卒那里偷走了那么多的药材,我怎么也得来看看效果吧?!” 张蒲说完就走进帐篷,向王镡靠了过去。王镡一脸尴尬地说道:“这个。。。那女有别,你这样不太好吧?” 张蒲看了他一眼,一脸嫌弃:“切,说的好像我没见过似的,在太医院跟着师傅学习的时候,我可是男的女的高的矮的瘦的胖的老的小的都看过,还怕看你?” 王镡听到张蒲如此阅历丰富,满脑袋黑线:“额,冒昧的问一句,你看的是活的还是死的?” 张蒲的眼睛好像是在看着智力障碍儿童一般:“当然是尸体了,学习师傅的开膛剖腹之术,必须得先用尸体来练习啊。” 王镡听了,一脸惊讶,敢情这太医院还有解剖室呢,这个真是稀奇啊。 张蒲不耐烦道:“行了,别说废话了,快,让我看看,药效怎么样?”说完她上前接过白布条,然后看到了王镡肋部的伤口,还用手指在伤口上摸了摸,摁了摁。 “不错不错,这次的效果看起来比上一次要好的多呢。”张蒲仔细勘验了一番下了结论。 “是啊,就是比上一次跟麻了。”王镡感受到了一丝冰凉,这个女孩的体温很低。 张蒲也没说别的,直接就用白布条给王镡包扎上了,用的是上一次看到的王镡包扎伤口的手法。 而从张蒲进帐篷,到现在,蒙嵩一直都处于懵圈的状态,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能够在军营中看到她。直到张蒲开始给王镡包扎伤口,他才回过神来,结巴道:“你。。。你怎么在这?” 张蒲听到问询,抬头看了一眼蒙嵩,刚才光线太暗,帘布掀开,阳光照进帐篷,她才看到帐篷内还有个人。 “哟,这不是蒙小少爷吗?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啊?”张蒲一脸自己在这里理所当然的表情,让蒙嵩心态彻底崩了。 “小张神医,你不好好在酆鄗待着,来这里干嘛啊?这里又危险,又杂乱,都是一帮子糙汉,多有碍你观瞻啊。”蒙嵩崩溃地说道。 “切,好像谁没见过世面似的,刚才你们攻城的时候,我可是在韦叔父身旁看了好半天呢。”张蒲淡定地说道。 王镡看着一直都乐观开朗没有烦心事的蒙嵩现在这个怂样,心里非常疑惑,但是当着张蒲的面,他也不好问。 “好了!”张蒲包扎完毕,就站起身来,问道:“你那个药粉还有没有?要是有的话给我一些。” 王镡就知道她来这里这么殷勤不是免费的,只好无奈地说道:“老狗那里还有一些,你去要吧,止血散要走了可以,不过药材你得供我一份,以后制出来,我就分你一些。” 张蒲点点头,说道:“分我一半!” 王镡眼睛圆睁:“你特良的,你是来打劫的吧?” “什长!什长!息怒,息怒,生气对伤不好,小张神医,我们什长答应你,就一半,一半。”蒙嵩赶紧上前,劝住了王镡。 第十六章 想那么多,多费脑子 张蒲不屑地看了王镡一眼,一脸傲娇地就离开了帐篷。蒙嵩看到她离开,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王镡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感觉到好笑,也不生气了。 蒙嵩看到王镡的笑容,顿时一脸懊恼:“什长,你居然还笑的出来,你知道刚刚走出去的,可是酆鄗头号女魔头啊。” 王镡听了蒙嵩的话,顿时感觉到了意外,他好奇地问道:“她看起来比你还小两岁吧。你怎么这么怕她?” 蒙嵩一脸惊恐道:“什长啊,咱能离她多远,就尽量躲多远。哎,我还是先给您说说关于她的事情吧,这样你就知道她有多可怕了。” 王镡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蒙嵩边回忆边说道:“记得那年我才七岁,第一次参加族中的一位长老的寿宴,当时整个酆鄗的达官贵族亲自或者派亲族来祝寿。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小张神医的。 记得当时是冬季,天气很冷,她穿的厚厚的锦绣梅花点翠棉袍,手里捧着个小手炉,跟在一位三十四五岁的帅大叔和一位三十二三岁的漂亮婶婶身边。那时候她才五岁,粉雕玉琢的,让人看了就喜欢。 当时父亲介绍那位帅大叔给族老的时候,我才知道,小张神医的父亲就是张松奇。” 王镡对于张松奇这个名字很陌生,他根本想不到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蒙嵩给也看出来了王镡的不解,他长舒一口气,一脸崇拜地说道:“什长,你知道临晋侯吧?” 王镡点了点头,临晋侯可以说是三十多年大雍军界的一个神话。听说临晋侯出身大族,姑姑入宫为妃,他则是被先皇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同当今皇帝是发小,也是小舅子。少年从军,年十八即被先皇任命为建武校尉,随当时的征北将军蒙浦北上出击獯鬻国。 征北将军蒙浦授命临晋侯率领羽林军骁骑千余人先行北上,出大军数百里外,择机打击獯鬻军队,第一次统军就斩首捕虏两千余级,斩杀獯鬻右大当户、右骨都侯各三人,俘虏了獯鬻单于的叔父栾逖骆产,功冠全军。先皇闻讯大悦,封他为临晋县男,以临晋县五百户为食邑。 临晋侯二十岁时,第二次领兵,以宣武中郎将,任羽林军骑兵旅北中郎将,带着五千余骑兵,一万八千余匹马,西出渊泉关,随当时的征西将军白洸出击占据了墪熿郡的蒲莎国,转战河西四郡,越过皋栾山,转战六天,急行军一千多里,最终在沙角山下与蒲莎军激战,以五千余骑兵力破两万余步骑,斩首八千九百六十级,重创蒲莎绕帐军和渠勒、疏勒两支部族军。杀死蒲莎国蒲类王、且弥王,俘获疏勒王子及国相、国师、俟力发等二十余人。这次先皇直接封他为临晋县侯,爵位连跳了两级。 这两次的征伐直接奠定临晋侯在军中的地位,成为大雍军中的新贵。接着雍冀在并州西河郡爆发了大战,临晋侯率领虎贲军铁鸢师,孤军深入,越过谷积山,攻抵汾川郡郡治樯槔县。在汾水平原左冲右突,斩冀国援军五千六百余级,俘获冀国偏将军、裨将军各四人。直接将正面战场的冀国军队的军心打散了,这场雍冀的对决以雍国完胜告终。 而最神奇的还在后面,临晋侯当时年岁并不大,却从军中退了出来,转进了朝堂,加入了廷尉府,而且一直都在廷尉待着,没有动地方。 王镡回忆起临晋侯的履历就是一脸感慨,果然投胎投个好人家,能够少奋斗好多年。 蒙嵩下一句话直接将王镡惊到了:“这位张松奇就是临晋侯,意思就是说,这小张神医是临晋侯嫡女,当今皇帝陛下是他的姑父,淑妃娘娘是她的姑母,从小就得二圣宠爱。她出入皇宫可比我轻松多了,就跟回家一样。 临晋侯一家都非常宠爱小张神医这个幺女,所以她在酆鄗那是没人敢惹得,她不招惹我们这帮子酆鄗纨绔,我们就烧高香了。 她干的最让我们这帮贵子贵女惊悚害怕的事情。太医院院使孙商陆招关门弟子,他放出话来,整个雍国甚至是整个中原,只要是能够通过他考核的,就能够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当时酆鄗城内涌入的山东六国人士数量冠绝大雍开国两百年,大雍国本国的人就更多了,我们这帮酆鄗子弟也去凑了热闹。 我是真没想到,第一次看到尸体是在太医院。孙商陆这老鳖一肚子坏水,他从太医院拉出来了一具尸体,那模样,别提多瘆人了,据他说,这具尸体还带有瘟毒,那孙老鳖自己裹得像头熊一样。而他的考题不光是要能够触碰尸体,还要拿刀解剖,当时吓退了一大半来参加考核的。 还有好多人犹犹豫豫不肯离去,而这个时候小张神医非常干脆,一点都没犹豫就上去了,接过孙老鳖手中的柳叶刀就将那具尸体划开了。 孙商陆当场就收了小张神医为关门弟子,当时还留着犹豫着是不是要参考得人全傻眼了。原来那具尸体有瘟毒都是孙老鳖胡诌得,他说他记错了,你相信吗?反正我是不信。就这样,小张神医就成了孙老鳖的关门弟子。” 王镡听了,哈哈大笑道:“这位孙院使真是妙人,他拿出这具尸体,就是为了考验参考者的勇气,我想他毕生所学中肯定是要接触很多尸体进行医学研究,没有足够的勇气和顽强的心智,恐怕是学不来的。” 蒙嵩听了王镡的话,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他刚要说什么,帐篷的门帘就被掀开了,进来的人两人都不认识,但是看到此人身上穿的甲胄,就知道此人不简单,此人身着一身玄铁侧襟扎甲,在身甲上缀着十二个红色丝绳打成的花结,这代表对方的身份是四安将军之一,而这座大营中唯一的一位四安将军就是安东将军了。 王镡和蒙嵩赶紧起身,蒙嵩拘谨地行了军礼,出言道:“小子见过将军。” 王镡想披上衣服,但是他伤在右肋,想穿好衣服很困难,只得尴尬地赤着上身,对走进来的韦仲辉行了一个军礼:“卑职见过将军。” 借着光线,王镡看清了韦仲辉的模样,许是出征在外没时间打理,他下巴上的胡须已经有些长了,而且很杂乱,头发用一根玉质簪子固定,隐隐间能够看到些许白发。脸庞四方,面容坚毅,眼睛里虽然透露出一丝疲惫,但是很快就消散了。 安东将军韦仲辉,年龄刚过四十岁,出身泾渭郡酆鄗韦氏,韦氏一族同皇室关系密切,出了数位韦姓嫔妃,可以说是皇室亲族出身了。韦仲辉少年从军,起点颇高,但是他的从军之路并不顺畅,同临晋侯相比,可以说是坎坷了。 韦仲辉看着两人,微笑着说道:“我刚才在帐篷外碰到了小菖蒲,本来还好奇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伤兵营救死扶伤吗?就跟她聊了聊,她是个喜怒哀乐皆显于颜的人,和我说话的时候眉宇间全是喜悦。所以我就好奇,是什么人能让我们小张神医这么开心。冒昧打扰,还望见谅啊。” 王镡有些懵,他没接触过这么高高在上的人,这个时代的等级是相当分明的,对于韦仲辉的客气,他是真的诧异了,不过他想起了一句话:“领导和你客气,并不是真的客气。” 王镡反应很快,拉着蒙嵩又行了一个军礼,说道:“不打扰,将军有什么吩咐?卑职能够做到的必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韦仲辉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没那么眼中,就说说,是什么事情让我们的小魔头这么开心?” 蒙嵩犹豫地看了看王镡,王镡则没有什么隐瞒,直接将张蒲同他的交易告诉了韦仲辉。韦仲辉听了事情的经过,瞬间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说,你能够配置一种既能止血又能消脓的止血散,而且效果还不错?” 王镡听到韦仲辉的问题,点点头,韦仲辉接着问道:“药效如何,能给我展示一番吗?” 王镡听到韦仲辉的问题,摇摇头,韦仲辉继续问道:“这是为何?” 王镡说道:“因为剩下的药粉都被小张神医拿走了,将军想要看到效果,估计得抓紧了。” 韦仲辉二话没说,掀开门帘出了帐篷,同时他吩咐自己的亲卫道:“你留下,等我从伤兵营回来,我还有事情要处理。”那名亲卫行了军礼,默默地站在了帐篷门前。 王镡看到韦仲辉走了,重新坐了回去,就看到老狗从外面回来了,老狗掀开门帘的时候,王镡能够看到那名韦仲辉的亲卫尽忠职守地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犹如石雕。 “仲铭,你这是又惹下什么大事了?将军的亲卫给你站岗。”老狗好奇地问道。 王镡回问道:“你猜猜?” 老狗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一般这种情况只有两种:一种是你立了功劳,将军去找人商议,确定了之后再回来找你;一种是你犯了错,将军的亲卫是看着你的,等到合适的场合再处罚你。第一种,不可能。第二种就更不可能了。” 王镡好笑着问道:“哦?你怎么那么肯定?” 老狗接着分析道:“你看啊,这次攻城战,其实谁都没捞到好处,就说咱们队,我刚才去中什和队部那里看了一圈,他们的钩撞车比较倒霉,直接让大石块击中了前轮,大号弩枪一顿攒射,中什当场就死了四个,重伤了两个,队长和虞候的亲卫还死了两个,重伤一个呢。而咱们呢,在城头血战,压根就没能够打开局面,论功劳,几个人头算什么啊。 再说,这一次咱们是第一次攻城,你这个什长身先士卒,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将军不可能处罚你,因为没有罪名啊。” 王镡微笑着说道:“别猜了,到时候就知道了,想那么多多费脑子。” 第十七章 想当这个玉兔,本嫦娥还不稀罕 不过到最后让老狗有些失望了,天黑之前,安东将军韦仲辉都没有再回来过,王镡安心地养着伤势,后背的伤疤已经开始结痂了,蒙嵩这个小弟非常细心地找来了一整块的软毛毡,放在了他身后。要知道,想在这么大这么乱的营地内找到一块完整的毛毡是很困难的。 王镡一脸好奇地看着蒙嵩问道:“我知道你出身蒙氏,从小锦衣玉食供着,没想到你能耐不小啊,这么上好的一块毛毡,你不会是从哪偷的吧?” 蒙嵩听了王镡的话,顿时满脸羞臊,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情,但是自己是被胁迫的,对,就是胁迫。 王镡没登来蒙嵩的回话,就没在说什么,拼死拼活忙碌了一天他也累了,很快就靠着毛毡睡着了。浑浑噩噩中,王镡能够感觉到有人在摆弄他的伤口,这段时间的军中生涯让他的神经非常敏感,本能地抓住了在他身上摆弄的手,入手冰凉,接着就是一声尖叫,然后他就感觉到了脸上火辣辣的。 “咳嗯!咳嗯!”老狼如同嗓子塞了鸡毛一般,在那里猛烈咳嗽。 “哈哈!”这是老狗不怀好意的笑声,永远是那么渐渐的。 “什长。。。”这是蒙嵩语塞的声音,因为张蒲的瞪过来的目光,他只叫出了这两个字。 铁塔和大锤则很是镇定,他们对于旁的事情都不怎么关心,只关心面前的吃的。 王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哦,还有打人者张蒲,她现在笑脸羞红的如同番茄,对了,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从海洋对面传过来番茄,这些人还不认识。 王镡没有管脸上的疼痛,这点小疼痛比右肋的伤轻多了。他看着铁塔出言道:“哪来的肉,快,分给我一块,我都快饿死了。” 的确,即使没有张蒲摆弄他的伤口,他也要被饿醒了。铁塔起身,从篝火架子上的锅中捞出一大块肉,连汤带水带头盔就给王镡端了过来。 王镡接过来,没有筷子,直接就用手将肉块抓了出来,一咬牙撕下了一大块的肉,有些柴,但是对于饿坏了的王镡来说,你就是把驴肉放在他嘴里,也是差不多的味道,一个字,香! 张蒲看到王镡的吃相,一脸的嫌弃:“你还真是饿死鬼投胎,而且,你吃这么油的食物对你的伤势好转有碍。” 王镡一脸不在乎的地说道:“我都快饿死了,哪管得到那么多,哎?不对啊?现在应该天黑了吧,你怎么还在这里?”王镡看了看外面,他这一觉睡的时间很长啊,从天亮睡到了天黑。 张蒲一脸不自然地说道:“我来看看你伤势如何?主要是怕你不声不响地死了,影响我们的交易。” 王镡听了一脸疑惑:“交易,我没感觉到这是交易,这是强抢好吗,我费心费力地制造止血散,你一下子就分走一半,你好意思吗?” 说完这话,王镡才发觉帐篷内怎么这么拥挤,然后他就看到了让自己震惊的一幕:在不大的帐篷内,视线所及之处,已经堆满了王镡熟悉无比的药材,包括四大袋草乌,六大袋五加参,还有很多蒲花。 王镡看着张蒲,一脸的一言难尽:“大小姐,你这是把我当成玉兔了啊,还是费力捣药的那种。现在使打仗啊,我只是一个士卒,我的时间都用在了打仗上啊。” “嘿,你还傲娇上了,让你当玉兔,你有玉兔那么白吗,黑不溜秋的。你顶多算是捣药医卒。再说了,就你这个伤势,还想着上战场呢?你是给敌人送人头去了吧。”张蒲一脸不屑,说话间还用手指按压了一下王镡右肋的伤口。 “嘶!——”疼啊,王镡痛呼道:“你干嘛?谋杀啊?!”他狠狠地瞪着面前一脸倔强带不屑的张蒲,要不是有伤,他早将这个摸老虎屁股疯狂试探的小娘来一顿用力的臀部按摩了,真是老虎不发威拿我当病猫,是不? “那个,什长,能容我插一句话吗?”蒙嵩弱弱的生意在帐篷内响起。 王镡扫了他一眼,视线重新回到张蒲的身上,愤声说道:“有话就说!” “额,什长,刚才安东将军那边传来了命令,说:由于咱们什缺额严重,人员还多是伤员,所以让咱们进入伤兵营,一边养伤,一边护卫。”蒙嵩将下午得到的命令同王镡说了一遍。 王镡真是,心情很复杂啊,他是这没想到自己这么个小小的什长能够得到来自中军大帐的单独命令,这可以说是整个安东军内,蝎子把把独一份了啊。 王镡看着表情一脸傲娇的张蒲,长叹了口气,问道:“你的杰作?没想到你能量这么大啊。” 张蒲一脸得意地说道:“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这呢。不过这个事情不光我一个人,还有蒙嵩一份功劳。” 蒙嵩听了张蒲对王镡的表功,满脑袋黑线,头顶阵阵乌鸦边唱边飞,后背白毛汗如雨下。 王镡并没有责备蒙嵩,不说现在,即使是两千年后,这种关系户子弟在军中摸爬滚打一样比别人升的快,升的轻松。最典型的就是号称“东北王”的东三省巡阅使张大帅,为了给张小帅铺路,将赶到讲武堂中学习,然后将其放进自己军队中担任要职。 话提扯得有些远了,王镡看着张蒲,没好气地说道:“可是我是伤员啊,役使伤员,这名声不太好吧。而且啊,我们还要护卫伤兵营,没有时间啊。” 张蒲早有准备,她这次可是做足了准备,不怕王镡不就范:“这你不用担心,伤兵营不需要那么多的护卫,只要外面那两个大个子就行了。”说完,她还指了指正在外面狼吞虎咽的铁塔和大锤,两个憨货还对着王镡几人笑了笑,嘴角的汤汁都滴落在衣襟上了,整一个智力障碍儿童好伐,还双倍的。 王镡满头黑线地转过头去,他是真不想理这两个憨货,他们真的只是战场上好用,生活中无用的典型。接着他就听到张蒲继续说道:“至于捣药的工作,肯定不会让你来做的,你就是想当这个玉兔,本嫦娥也不稀罕,阿嵩,你来,王镡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战场你是上不去了,伤兵营那边有两个好汉,也不差你这只雏鸡,这个工作就只能你来做,别人我可不放心呢。” 蒙嵩对于张蒲说自己是雏鸡表示强烈不满和反对,强烈要求张蒲换一个形容词,而张蒲则明确表示,反对无效!无效!无效!对,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在大雍军队中,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流行语的,雏鸡就是其中一个,此词大多为老兵嘲笑新兵用的,是说新兵又萌又新又菜鸡,上了战场就拉稀。 王镡对于两人的斗嘴没有兴趣,但是对于张蒲,他是真的服气了,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敌军准备太充分了。王镡看着张蒲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了,我做出的药粉会交给你一半的,如实的。” 张蒲听了王镡的话,一脸胜利的小傲娇,开开心心地说道:“那好,就这样吧,没什么事情了,我回去了,好好干!好好加油!好好养伤!”说完就又蹦又跳地离开了帐篷,只有在这个时候,王镡才觉得她是个女孩子,刚才出现的大概是张蒲的第二人格吧,商界女大佬。 王镡看着一脸神色不安的蒙嵩,笑了笑:“怎么了?只是养伤加制药,怎么搞的好像上刑一般?” 蒙嵩看王镡的脸色并不异常,没有羞恼,没有愤怒,平平静静地,出言问道:“什长,你不生气吗?” 王镡听了蒙嵩的话,很是诧异:“生气?生什么气?” “就是我擅自做主找韦将军的事。”蒙嵩神色不安。 王镡则神色如常地安慰道:“这又不是坏事,我为什么要生气?能够安稳地养伤,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那你没觉得耽误上战场挣军功吗?”听了蒙嵩的话,王镡才明白他居然担心这个。 “你啊,记住一句话,磨刀不误砍柴工,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虽然这次的伤看起来比上一次小很多,但是这次的创面更大,伤情更重。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两次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对我来说不是好事,所以我才那么听小张神医的话,留下来养伤,顺便制药。”王镡的话让蒙嵩明白了,只见他愁容尽散,一脸开心。 “那就好,那就好,也不枉费了铁塔和大锤吃了那么多女魔头带来的肉。”蒙嵩的话让王镡一脸羞恼,为有这种有肉就是什长的憨货感到气恼。 “对了,老狼、老狗还有豹子呢?”三个兽现在都不见踪影,这是不拿什长当军官的节奏啊。 “哦,他们啊,豹子已经不在咱们什了,他被韦将军挑走了,进入了中师骁骑,老狼和老狗两个去辎重营那边搜刮吃的什么的了。”蒙嵩拿出了磨刀石,他的刀今天用了几次,有几处已经微微发钝了。 王镡一脸惊诧地看着他:“大半夜磨刀,你是没睡醒还是发烧烧糊涂了?” 蒙嵩停下了动作,仔细想了想,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妥,这磨刀声在如此安静的夜里很响亮,万一惊扰到了别人怎么办,这是军营,男性荷尔蒙的聚集地,万一炸营了,那就惨了。 何谓“炸营”?炸营又称“惊营”、“营啸”,是指宿营的军队在夜间没有接到任何指令的情况下,全体士兵发生盲目行动的一种罕见的反常行为。 军中发生炸营时,士兵多半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全体陷入癫狂,继而发生自相残杀的失智行为。 这不是在说笑,史书上记载了太多的各种各样扎营的案例,其中的荒诞让人发笑,也让人深思。 蒙元顺帝至元十二年,为了围剿愈战愈强的红巾军首领刘福通,蒙元先后调集数十万大军,平章政事巩卜班被刘福通夜袭于沙河斩首,震惊蒙元朝廷。 当年五月,另一路蒙元军队在领兵将领也先帖木儿率领三十万大军进驻了沙河,与屯驻亳州的宽彻哥遥遥呼应。 虽然也先帖木儿的军队兵多将广,但巩卜班在沙河被斩首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头上,坐拥大军却仍旧胆战心惊,没有任何安全感。 他惶惶不安的情绪,直接影响到了士兵的情绪,全军上下的情绪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在这样的氛围中,蒙元军队驻扎了一段时间。 某日,入夜时分,一直在紧张惶恐氛围中的大军突然喧嚣了起来,炸营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突然的军中夜惊,瞬间就就让营盘像炸锅一般。 也先帖木儿以为是刘福通又来搞夜袭,吓得瑟瑟发抖,也没时间考虑控制局势,再不逃,指不定就成了下一个巩卜班,于是就带着亲信不管不顾地逃遁。 左右裨将根本拦不住陷入恐惧癫狂的也先帖木儿,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帅逃逸。 就这样,三十万大军不战自溃,敏锐的刘福通根据斥候的回报,当机立断对混乱的元军发起袭击,缴获了大量的军资器械、金银布帛还有粮草。 而事后发现,发生扎营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一名士兵睡觉在梦中高喊了一声红巾军来了而已,因为一句梦呓,而使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实在是一种深刻的讽刺。 王镡是真的怕蒙嵩也像那名士兵一样,以一己之力灭掉一支大军,那样就不妙了。 假条 电脑出了问题,今天发不了了,明天补发,两章。哦,关于地名,可能需要大调整,因为是架空历史,真实地名不宜出现,请诸位读者大人见谅。 第二张假条 电脑还没有修好。至于为什么不用手机码字,岁数大了,看不清手机那小字,写的也很慢。今天把有些地名改了,真的是很难改,如果有不认识的字,请百度,耽误各位读者老爷,我很抱歉,这两天我会好好构思一番,写出更好的剧情。 第十八章 无聊的一天 写在开章签,对于这几天空窗没有更新,我表示万分抱歉。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我的电脑电源线被自己养的汪星人咬断了,买新线加上更新系统,耽误了一天。另一个,就是被社区通知,隔离十四天,因为我是从长春回到家的。这十四天估计是我创作高峰期了吧。 --------------------------------------------------------------------------------------------------------------------- 王镡非常好奇地问道:“和我说说,我睡着了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怎么我一觉醒来,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蒙嵩听到王镡的问题,顿时觉得难以启齿,不过在王镡的逼问下,只得将事情娓娓道来。 就在韦仲辉离开王镡的帐篷之后,没过两刻钟,就从中军帐内传来了命令,要求王镡这一什负责伤兵营的护卫工作,而王鑫这一什的指挥权力则是归张蒲所有。 当时这条命令传到的时候,队长宋实纶当时就麻了,中军直接对一个什下命令,这是多么奇葩的事情。要是打仗也这样,那就别打仗了。 而且宋实纶对于前什是无比的重视,不论这种重视是好意还是歹意,但重视就是重视,中军这命令一下,他手中就只有四个什,人数更少了。他积极地向自己的伯长汇报了这件事情,希望能够让中军更改命令,即使这种希望很渺茫。 而伯长沈竣则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搞笑呢,他就是一个小小的伯长,掌管一都一百多人,和安东将军韦仲辉根本就够不上。对于中军的命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而宋实纶看劝不动伯长,就来到了王镡的营帐,他想要劝王镡能够拒绝中军的命令,当他来到帐内,看到王镡光着上身,包着一圈圈白布,靠在毛毡上熟睡,直接就将自己的来意变为了慰问。 这次慰问由老狼主持,蒙嵩辅助,热情地接待了宋实纶、杨茂明,并且将战场上的缴获,敌军人头进行了上交。是的,读者老爷们没看错,即使在城头上的战斗如此激烈,老狗这个狗东西依然将敌军士卒人头给割了下来,绑在了身上,那画风,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宋实纶是真的惊了,他没想到王镡这一什的战果能够顶的上其他四什的一半。对此,他热情洋溢地发表了一番称赞,同时承诺了王镡一什的功劳,而杨茂明则并没有多说什么,能够说话的那人正在熟睡,其他人他也并不熟悉。 慰问的最后,宋实纶要求老狼等人要严格执行中军命令,同时鼓励老狼几人再创新功。然后宋时轮和杨茂明就回去了,回去思考接下来的战事他们要如何应对。 而中军命令传来之后,张蒲就赶来了,同时带来的还有各种肉食,主要是驴骡和马肉。鸡肉?么有,鸡肉是伤兵营的必备物品,不可能带来。鸭肉?也么有,军中的鸭子都是将军级别才能享用的。鹅肉?更么有,这时代的大鹅是老百姓的主要肉食,从民间是很难收到的,么有百姓会卖。 张蒲带来的肉食直接征服了包括老狗在内的众人,就是这么简单,一堆肉,你能够买到一众军汉的效力。即使是大雍如此强大的国力,想要出征将士顿顿吃肉也是不可能的。军队平时的食物就是稠粥配咸菜,或者是腌肉。新鲜的肉食仅能供给将领级别,连中郎将和郎将都捞不到。 王镡听了蒙嵩的话,一脸郁闷地说道:“也就是说,张蒲一顿肉就把你们都给收买了啊。” 蒙嵩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什长,这也不能怪我们啊,我们都好几天没见到荤腥了,实在是。。。实在是。。。”他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王镡知道这帮人馋肉很久了,能理解:“等老狼和老狗回来,你让他们两个连夜把肉腌制了,以后我们就喝肉粥。” 蒙嵩听到王镡没有怪罪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能吃肉谁还吃咸菜啊。营帐外面火把明亮,这是韦仲辉的习惯,他讨厌行军扎营中的黑夜,行军途中没有办法,但是扎营的时候,他必会要求将火把点亮一宿,每支夜巡队的一个任务就是将快要熄灭的火把更换掉。 火光明亮中,老狼和老狗回来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是王镡最熟悉的那个,老猫子李肃杰。 王镡一脸诧异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李肃杰一脸坏笑着说道:“仲铭,你不厚道啊,有肉吃怎么不叫我啊。” 王镡听了,一脸无奈,得,又是一个本着肉来的。“你这么晚离开自己得帐篷,不怕你的队长找你吗?” 李肃杰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我的队长今天已经阵亡了。” 王镡听了他的话,嘴角一抽,这货真是队长克星,他刚从自己这个团调到右团,有克死了一名队长。要知道,李肃杰这家伙已经克死了三个队长了,而他进入军队的时间也仅仅不到半年而已啊。 “那怎么的,你升任队长了?”王镡打趣道。 “怎么可能,那可是还有好几个资历比我老的什长在等着队长这个位置呢。”李肃杰跟着老狼和老狗开始将锅里的水重新煮开,他负责添木柴。而老狗则用佩刀将大块的肉切成了小块,方方正正的,一看刀功就很深厚。 王镡看着老狗说道:“行啊,老狗,你那屠狗的技艺一点都没生疏啊。” 老狗轻轻一笑,一脸得意:“那当然,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等将来我娶了婆娘,生个小崽子,就将这身手艺传给他,保准他饿不死。” “哟呵,就你这模样,病病歪歪的,有婆娘敢要你吗?就是有婆娘要你,就你这身子骨,能生小崽子?我怎么不信呢?”老狼打趣道。 王镡看了看周围的帐篷,还好,虽然已经入夜,但整个大营还是微微喧闹。日出而作,日落而生,在大军扎营时是不存在的 旁边的几座帐篷内还有声音,那是士卒们聊天、博戏的声音。天这么黑,他们是怎么看到东西的,让王镡很疑惑。 王镡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李肃杰吸引了过去,只见这厮从自己的腰上摘下来一个布囊。李肃杰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捏出了一些晶状体,老狗看不过他那抠抠搜搜的样子,直接将布囊抢了过去,然后抓起了一大把,直接撒进了国中。 “哎呀,你放多了!放多了!”李肃杰一脸心疼地低声怒道。 “这么多肉,不放多点,哪有味道。”老狗将布囊丢回给李肃杰,李肃杰赶紧接住系好挂在了腰带上。 “什长,吃一块?”老狗用小匕首扎起一块肉递了过来。 王镡摆了摆手,说道:“我不吃了,你们吃吧。老狗,吃完了,把肉食都要腌制好,今天就先不要忙了,明天吧。” 老狗则不是很认同:“什长,这肉不能再放一夜,那样腌制起来就不好吃了,交给我和老狼吧。” 王镡听了点点头,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蒙嵩已经靠在一袋草乌上睡着了,而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困意。 一夜无事,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营帐内的时候,王镡就已经醒了,这是习武多年的习惯,朝为阳,暮为阴。早上的阳光和空气是习武最好的增强剂,很可惜的是,王镡暂时练不了武功。 蒙嵩比王镡更早的醒了,他已经洗漱完毕,捣药臼都拿了出来。王镡指导着他进行处理药材,看着一袋袋熟悉的药粉被打包装好,然后就被韦仲辉的亲兵带走了。 是的,张蒲已经向韦仲辉言明了这种药粉的用途,以及其重要性。韦仲辉不是战场小白,他明白这种药粉不论是对士卒还是将官都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神药。 基于保密性,韦仲辉就让自己最信任的亲兵来充当运货员,当达到了一百份的时候,就会被运到伤兵营,为伤兵用上。 王镡半躺在帐篷里,蒙嵩在奋力地做着捣药玉兔。而大营内鼓角联营,大营外杀声震天。李肃杰在享用了一顿夜宵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部队,他没说实话。这家伙克队长属性太强,其他几名什长虽然资历够,但是觉得自己的命没有那么硬,所以一起推荐了李肃杰任队长。而右师东旅右团北营右都伯长身经百战,并不觉得自己承受不住李肃杰的克星,直接就任命了李肃杰为右师东旅右团北营右都东队队长。 王镡指导了一天,蒙嵩捣了一天的药。王镡非常惬意地享受休假生活,而蒙嵩则觉得这捣药真不是人干的,比打仗还累。 夕阳斜照,整个大营都披上了一层金色。老狼和老狗将铁塔和大锤替了回来,这是王镡要求的,上一天一休,休一天一宿。至于休这一天一宿能休息几个小时就看个人了。 王镡对蒙嵩说道:“你的两个帮手来了,明天就你们三个轮流捣药,只用你一个人效率太低了。” 蒙嵩听了王镡的话,顿时感觉到心暖暖的。而接着王镡就说:“毕竟,你是要休息的,实在是浪费时间啊。” 蒙嵩刚刚温暖的心凉了,被冰块冻住了,然后掉在地上碎裂了。 王镡看着蒙嵩有些裂开的表情,笑道:“打趣罢了,还当真了,真不好玩。” 蒙嵩没好气地白了王镡一眼,然后就出去做饭了,毕竟铁塔和大锤的手艺根本就没法同老狗比。昨天那顿肉,铁塔和大锤煮出来有的淡有的咸,也真是难为他俩做的那么难吃了。 第十九章 医卫都是什么鬼? 在这种血雨腥风的环境中,王镡这一什六个人算是安逸地休息了几日。经过蒙嵩、铁塔和大锤三人的不懈努力,终于将张蒲送来的药材全部弄完了。 张蒲就像下来巡查的领导一般来到了王镡的帐篷四处看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干的不错,居然都做完了啊。” 王镡这几天的休息已经将伤养的差不多了,至少能够随意走动了,他坐在帐篷外,并没有搭理张蒲,而是淡然地喝着肉粥。 张蒲走出帐篷,也坐在了大锅边,幽幽地说道:“怎么,你不开心吗?能够将草乌止血粉制备出来并且用在同袍身上不是一件很是有意义的事情吗?” 王镡淡然地说道:“有意义的事情就必须要将开心表现在脸上吗?” 张蒲咧嘴一笑道:“当然了,能够救死扶伤是我最开心的事情啊。” 王镡看着脸上带着明媚笑容的张蒲,感觉自己的心弦被轻微拨动了一丝,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 “既然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王镡疑问道。 “你现在可是我的下属,你管我在哪里。”张蒲想起自己才是王镡的上司,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 “小张神医,这就不对了吧,前什还是在我们的编制下吧。”刚刚到来的宋实纶调侃道。 “韦叔叔可是说了,王镡这六个人归我这个医官指挥,如果宋大哥要是需要的话,我还可以让韦叔叔将前什这个编制划归到我这边,你觉得怎么样?” 张蒲的话让宋实纶一阵头大,他是真的惹不起这个祖宗,先不说张蒲的那神话一般的父亲,就说太医院院使孙商陆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太医院虽然在编制上归属于礼部,但其实是半独立机构。它直接对皇帝负责,对全国医药事务统一管理,其中就包括了对军中医官、医吏和医卒的管理。 进了军中,谁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啊。能保证自己不受伤的都已经被将领明正典刑了,宋实纶为了自己的小命,根本不敢同张蒲硬顶。 王镡挺佩服张蒲,果然拿手术刀的人比拿砍刀的人厉害多了。王镡对宋实纶行了一个军礼:“卑职见过队长。” 宋实纶伸出手拍了拍王镡的肩膀,说道:“伤势好的很快,坐下吧。” 王镡并没有坐下,而是弯腰从锅中盛了一碗肉粥递给了宋实纶。宋实纶也没那么挑剔,接过来就喝了一口,晶莹有质感的白米,微咸的口感,用料十足的肉丁,粘稠的肉粥让宋实纶的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王镡看着宋实纶问道:“队长,是有什么任务吗?” 宋实纶对于王镡的敏锐很是满意,但是这份满意没法让这六名士卒重回自己的指挥。 而宋实纶送来的消息,的确不太乐观。豫国的援军已经到了斟鄩,斟鄩的守军瞬间增加到了十五万人之多,比雍国的征东军、安东军加起来还多。而且豫国殿前司指挥使张永阳在斟鄩补充了军需粮草之后,就向谷城进发,准备解除谷城的包围。而现任斟鄩防御使魏华则率领五万人留守斟鄩。 这样一来,雍军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征东军和安东军合兵一处,同谷城守军和殿前司援军来一场决战;第二个就是分别撤军。 王镡知道,撤军是不可能撤军的,能够下令撤军的只能是皇帝。那么选择就只有一个,两支军队汇合,然后同豫军进行决战。 张蒲听到征东军要来,一脸兴奋道:“这么说三师兄要来了啊。” 张蒲的三师兄李垣是太医院院使孙商陆的第三位徒弟,年龄已经很大了。他最让人敬重的一点就是从进入军队中担任医官开始,连续三十年没离开过,一直为将官士卒进行医治。前后三十余位十六卫将军都接受过他的治疗,是名副其实的“军中扁鹊”。 王镡看着宋实纶问道:“那队长,您今天来是?” 宋实纶扫了一眼张蒲,无奈地说道:“从中军传来的命令,为了能够更好的让伤兵营运转并且保护伤兵营的安全,你这一什六人就得搬到伤兵营了。” 王镡听了,一脸的难以置信:“队长,您要明白,我们这一什只有六人,怎么保护伤兵营上百号人啊。” 张蒲则接过了话题,说道:“这你不用担心,李肃杰那一队已经被调过来了。同征东军汇合之后,还有征东军一都的人马呢。” 王镡听了只能从命,他没有选择的权力。就这样,整个前什开始搬家了,当王镡看到李肃杰这个货的时候,是真的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怎么我到哪里都能看见你?”王镡一脸不爽地看着在自己面前骚包得瑟地李肃杰质问道。 “哎!哎!放尊重些啊,你现在可是归到医卫都管辖了啊。”李肃杰的话让王镡吃了一惊。 “什么情况?我不是宋队长手下的兵了?”老狗率先出声道。 李肃杰一脸坏笑道:“嘿嘿,对,中军成立了医卫都,以我这个队和你们这个什为基础建立。医卫都保卫军医和伤兵营,直接受安东将军指挥。” 老狼惊叹道:“嚯,这是亲卫都的级别啊,谁是伯长啊?” 李肃杰点点头,感叹道:“那是,张大小姐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至于谁是伯长吗,等一会儿见到了大小姐就知道了。” 伤兵营并不靠近中军大帐,也不同辎重营在一起,这是雍军军制内规定的。伤兵营被布置在了大营内的西南角,用一排木篱笆圈了起来,营内的声音嘈杂,还有很难闻的气味。 王镡走在伤兵营内,一直皱着眉头。忽然,他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此刻她正在忙碌着,取药、施药、下针,动作一气呵成,如果需要动刀,她就会从旁边医卒捧着的药箱中拿出柳叶刀,眼疾手快地下刀,手一点都不抖。 张蒲眼中只有眼前的伤兵,这名伤兵受伤的部位很棘手,伤在心肺位置,她只能尽力,柳叶刀细而锋利的刀刃顺利地切开了伤口,很快就找到了箭头。 “叮!”带血的箭头落入盘子中,而箭头被取出的同时,伤口处的鲜血就开始不停流出,张蒲快速地取出了一个布囊,从中取出一些草乌止血粉。 “别施药!” 听到声音,张蒲抬头看向了王镡,“为何?这不是止血药吗?” 王镡无奈地说道:“这是止血药,但它不是万能药,心肺受伤出血,不能用这个药。” 张蒲赌气道:“那你说怎么办?现在的止血药,以你做出的止血药是效果最好的。” 王镡表情严肃地说道:“草乌止血散的确是止血良药,但是它是有毒的,如果是躯干四肢用了,对于毒性,我们人体自然就消除了。但是心肺不一样,这地方非常脆弱,一旦毒性进入,是没有办法彻底清除的。” 张蒲无奈地说道:“可是不用草乌止血散,他流血就流死了。” 王镡看了看张蒲的药箱,看到了一株老鸦糊,顿时有了主意:“你先给他用上止血散,一刻钟之后,用这个,将叶子研磨成粉,然后给他口服,水不要太多。” 张蒲看了看老鸦糊,疑惑地问道:“虽然它能止血,但是效果并不好。” 王镡摇摇头,说道:“我不是用它止血,而是用它解毒。” 张蒲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照办。而伤兵很快就止血了,张蒲取出羊肠线开始进行缝合。 等到张蒲做完手术,王镡就问道:“说说吧,你怎么把我们都调到了亲卫都了?” 张蒲一边洗手,一边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了,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肯定要投桃报李了。怎么样,我好吧?” 王镡无奈了:“那谁是都伯,我们怎么也要有个伯长吧。” “咳嗯!咳嗯!”张蒲清咳了两声,从身上掏出了中军军令。皇帝的命令是以黄绢制作的,枢密院的军令则是以素绢制作,政事堂的命令是以红绢制作,而各卫军的军令则是用上好的白宣书写。 张蒲摊开白宣,宣纸上白纸黑字地写道:“安东将军令:以王镡为医卫都试伯长,以李肃杰为都虞候。” 李肃杰明显就是早就知道了,他一脸愉快地说道:“怎么样?仲铭,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我终于不是安东军升职最快的那个了,你才是。” “什长,你升官了啊。试伯长哎,只要不出差错,这个试字就被拿下了,你就是伯长了。”老狗对于自己看好的人能够升职如此之快也是很惊讶的。 王镡默默接过军令,先是看了一番印记,没有差错,又看了一遍军令。接着递会给了张蒲:“这份军令你收着吧。既然我是这个医卫都的伯长,是不是说我可以使用我作为伯长的职权了?” 张蒲接过军令,点点头说道:“对的,你可以行使职权了。” 王镡回头看了一番李肃杰带来的士卒,又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几人,然后说道:“按照我大雍军制,一都下辖两个队,不叫东西南北了,就以第一队和第二队来称呼吧,下面的什也这么叫。” “我没意见,这么叫还能轻松许多。”李肃杰的表态,就是他手下士卒的表态。 “第一队以李肃杰兼任队长,以你带来的人的一半为基础;另一半调到第二队,以老狼为第二队队长,以老狗和蒙嵩为什长,铁塔和大锤作为我的亲卫调入亲卫什。”王镡的安排明显有了漏洞。 “伯长,我们这第二队连什长都没满编啊。”老狼赶紧提出条件,铁塔和大锤走了,就少了两名什长,他怎么指挥啊。 “从第一队调过来的人员进行选举,武艺高强、能力出众、能够服众的人优先成为什长。”王镡空出来三名什长的位置就是为了能够从第一队调出来一半的人,毕竟,能够当什长谁乐意当伍长啊,能够当伍长谁乐意当大头兵啊。 第二十章 三人组,七人团 就这样一个不满编的医卫都就建立了,而它在编制上成了同亲卫都一样的存在。王镡在大略安排完之后,就离开了伤兵营,来到了中军大帐。 “唰!!” 两把长戟挡在身前,同时传来了一声喝问:“来人止步!报上姓名!” 王镡拱手行礼道:“新任医卫都试伯长王镡前来拜见将军。” “让他进来!”从帐内传来了韦仲辉的声音。 “唰!!” 长戟收起,两名卫士将门帘拉开,示意王镡进去。 安东军中军大帐比秦恪的大帐要大的多,上首坐着韦仲辉,他眉头紧锁,一直盯着帐中的沙盘没有说话。秦恪坐在左侧第一个位置,一边喝着水,一边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柳林山站在沙盘前,一边看着军报,一边变换沙盘上雍豫两军的位置。中师建威将军李宪勇、前师扬威将军程直方、右师奋武将军栾勇、左师广武将军唐甸、后师昭武将军贺秉站在沙盘旁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当王镡进入大帐内,八双眼睛一齐看了过来。八个将军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八种不同程度的威势压下来,王镡手心直冒汗。 “哦,仲铭来了,快过来。”秦恪率先出言。 栾勇更是微笑着上前拉住了王镡的手臂,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说道:“你真是给本将军涨脸啊,整个安东军,你升职就跟乘云直上一般,来来来,快过来。” “卑职见过诸位将军。”这里面有见过的有没见过的,个个膀大腰圆,面带凶悍之气。王镡只得拱手行礼拜见了一圈。 “仲铭,怎么了?你医卫都刚刚建立,整顿好了吗?”韦仲辉之所以重视医卫都,第一个原因是张蒲,后台太硬,他也不愿意拂了侄女的面子;第二个原因就是王镡,此人不光会武,对医道也有涉猎,草乌止血散的神奇疗效他是亲眼见过的;第三个原因就是他很重视伤兵,伤兵的伤养好了就是老兵,一个军队中老兵是非常珍贵的。 “卑职此来就是向将军汇报的,如今医卫都全员五十七人,尚有五十人的缺额,卑职想问问,将军能不能。。。”王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韦仲辉打断了。 “不能,看到这几个货没有,都是到我这里来要兵的,我除了留下一支亲卫都,其他四个都的亲兵都分给了他们,哪还有兵给他们,你还到我这里来要兵?我这个安东将军不至于连一个都的亲兵都不能有吧?”韦仲辉看着下面的下属们,一脸无奈。他这次出征斟鄩建功很少,还被堵在了谷城不得寸进。从弘农郡来的郡兵早就分了出去,泾渭郡的郡兵是他手中唯一的预备队,他不敢把这些兵分出去。 王镡听了韦仲辉的话,点点头,躬身行礼道:“是卑职的错,卑职明白了,卑职告退。” 王镡知道,所有将军聚在这里肯定是有机密要事商议,他不适合在这里停留很长时间。回身的时候,王镡对秦恪、柳林山和栾勇拱手行了军礼,然后就出了中军大帐。 隐隐约约地能够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将军,这个伯长不错,知礼识时,要不把他给末将吧,本将肯定重用。” “老程,你这就不厚道了,仲铭刚从我右师出去,你是当我不存在吗?”两人争执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模糊了。 王镡快步回到了伤兵营,伤兵营的组织架构分三种:第一种是军医系统,医官为主,医吏为辅,医吏为行医人;第二种是伤兵,他们是伤兵营的主体,有些人或许会能活着离开伤兵营,有些则是可能被放进罐罐里送回家中;第三种是医卫都,这是新的系统。 王镡作为伤兵营第三系统的掌舵人,对于自己这一都五十多人的安排一直在心中盘算着。 等到他回到伤兵营,王镡找来了李肃杰、老狼和老狗,四个人聚集在一间帐篷内。 李肃杰一脸随意地问道:“仲铭,你干吗去了啊,这小张神医可是一直在寻你呢。” 老狼则是很安静,他知道王镡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他们来。 老狗则很直接:“伯长,您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镡看着三人,沉声说道:“你们是我认识最久的人了,关于医卫都我有些自己的想法,你们给参详参详。” “伯长,您说吧。”老狼沉静地问道。 “现在医卫都有两个队,十个什,二十个伍,但是我们现在只有五十七人,编制不满。所以除了亲卫什之后,两个队现在各辖两个什,总共五个什。等到人员补充满之后,再慢慢扩编剩下的六个什。”王镡首先说了自己的编制计划。 “我没意见。”李肃杰直接就同意了,他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感冒,砍人泡妞花钱才是他的主业。 “卑职没意见。”老狼作为第二队队长并没有什么意见,两个满编什是很不错的。 “卑职也觉得可行。”老狗见多识广,知道如果把架构健全了,兵不够,只能建立满编的五个什。 “好,那就继续,伯长是我,都虞候兼第一队队长什李肃杰,第二队队长是老狼,亲卫什什长大锤,第一队第一什什长老狗,第二队第一什什长蒙嵩,至于两个队的第二什什长,让士卒们推举。以后我们医卫都的什长和伍长都是要被推举出来,每个月都要进行考核,能者上庸者下。”王镡接着说道。 “没意见。”李肃杰首先表示支持。另外两个人也点头表示同意。 “整个医卫都都需要进行训练,如今条件有限,就在营墙外进行训练。亲卫什和其他四个什轮流护卫伤兵营,保证每天四个什参见训练。我们医卫都的装备大多数都是刀盾长戟长矛,所以就练习这些,同时还要训练弓箭和弩矢。”王镡继续建议道。 “弓箭和弩矢也要训练吗?弩矢还好说,弓箭有些难啊。”老狗对于弓箭也很了解,只不过他的技能不怎么强。 “弓箭的确是个难题,就训练弩矢吧,这个好训练,有一架臂张弩就可以。”王镡知道弩比较好训练,所以就决定了用弩。 王镡看了看三人接着说道:“以后如果遇到事情,如果不紧急就我和李肃杰、老狼聚在一齐决定;如果非常重大,就加上老狗、蒙嵩等四名什长。这个制度定下来,以我、李肃杰和老狼为医卫都军政三人组,加上四名什长组成医卫都军政七人团,每个人都有表决权,一人一票,票数多就通过。” “仲铭,那我要是不兼任队长的话,那就不是七人团了,而是八人团了啊。”李肃杰提的问题很不错。 “都虞候必须兼任一个队长,一个没有兵的都虞候是没有实力的,没有办法能够有效地执行军法。”王镡回答了李肃杰的问题。 “嗯,这个的确是好方法。”王镡的回答比较符合李肃杰的心思。 王镡安排完了医卫都的事情,就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伤兵处。张蒲坐在一旁正在喝着热水,看到他来了,就语气不善地说道:“哎呀,这不是王大伯长吗?怎么百忙之中来这里了?” 王镡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你这给我弄了一都不满编的士卒,我怎么也要安排好,再说了我这个伯长只有五十多人,这怎么行,我刚才去韦将军那里要人了。” 张蒲好奇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王镡非常不爽地说道:“当然是没有人,韦将军身边现在只剩下一支亲卫都了。” 张蒲好笑地看着王镡,揶揄道:“没想到你这么精明的人也有被忽悠的时候,韦叔叔肯定没告诉你,他手中还有泾渭郡兵啊。” 王镡听了,并没有被忽悠得懊恼表情:“如果我是韦将军,也会说这支郡兵。要知道泾渭郡兵同其他得郡兵不同,这是京畿郡兵,即使韦将军是安东将军,对于这支军队得使用也是需要衡量的。” 张蒲对于军事并不了解,她没有过多纠结在这件事情上,而是将一张纸递了过来。 王镡接过了纸,看着她问道:“这是什么?” 张蒲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是伤兵营医卫都的行事条例。” 王镡看着上面的条例,真是被张蒲的细心征服了,然后他说道:“我们医卫都每天都是需要训练的,不是来伤兵营做苦役的。如果需要我们医卫都干活,得给钱。医卫都每天都有一什巡视伤兵营,承担保卫任务,处理突发事件。” 说完,王镡就将那张纸折成了一个纸飞机,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讲真,王镡要真是按照这张纸上的条例管理医卫都,就等着被手下士卒趁着他熟睡的时候乱刀砍死吧。 张蒲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想到的,努力写出来的条例就这么被王镡折成纸飞机扔了出去,面色气苦,恨声道:“那可是我一晚上思考出来的结果,你就这么给我否决了!” 王镡无奈地看着她解释道:“如果按照你的条例管理医卫都,你我就等着被手下士卒砍死吧。军中条例是很多,但是不代表它繁琐,这种动辄得咎的条例,是会影响士气的,是会让士卒们无所适从的。” 第二十一章 小国禁军,不容小觑 张蒲被王镡教育了一通,心里虽然认同,但是面子不能输,就赌气地不理王镡,自顾自医治病人去了。 在王镡忙碌于医卫都的训练的时候,整个谷城战场的局势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豫国的援军在殿前司指挥使张永阳的指挥下直扑谷城,短短两日就到达了谷城战场。 征东军在征东将军裴思武的带领下比豫军提前一日到达了谷城战场,两军合流,也才十万出头,和豫军的人数相当。 在医卫都训练的时候,雍豫两军已经摆开了阵势,准备在雍军营前大战一场。王镡在伤兵营内听着隆隆战鼓的声音,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超过二十万人的大战,王镡活了两辈子都没见到过,不知道那场面得多么宏大。 “仲铭,怎么?想去看看?”李肃杰看到王镡的表情,打趣道。 “当然了,你不想去?这么宏大的场面可是难得一遇啊。”王镡扫了一眼歪躺一旁椅子上的李肃杰,这货真是一点军人的样子都没有。 王镡抬脚就踹在了他屁股底下的凳子上:“要么坐着,要么站着,作为都虞候,你给我有点军人的样子。” 李肃杰被他踹的一个趔趄:“哎呀,你干嘛啊。我这都累了一一天了,让我歇歇。” 李肃杰这货这几天一直都跟着第一队第一什轮值,本来王镡以为他是勤奋了,结果老狗来告诉他,这小子盯上了张蒲的一个手下。 伤兵营当然不是只有张蒲这个一个医官是女的啦,还有四名医吏是女性,都是雍国各地遴选出来的医术不错的医者。这四名女医吏不止医术不错,长得也不错。 在这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的军营中,这些女医吏就是这帮子荷尔蒙超负荷的将官士卒们的梦中情人,雍军军法森严,也挡不住将官士卒们的爱慕之情。 其中一位是来自樗槐郡鄠县的女医吏,长得非常漂亮,李肃杰早就被她迷得不行了。这次能够进入医卫都,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李肃杰,我可警告你,你可是都虞候,还是第一队队长,别知法犯法,触犯军法,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王镡正色道。 “知道了,我可是有分寸的。”李肃杰听到王镡叫他的全名,就知道王镡的态度很严肃。 正在王镡和李肃杰聊天的时候,正在操练的四个什已经训练完毕了,看着一个个累的瘫坐在地上的士卒,王镡大声说道:“都别瘫在地上,站起来活动活动!” 听到命令的士卒们纷纷起身,王镡走到每个士卒跟前,帮他们整理好身上的甲胄和装备。第一队和第二队的第二什什长都已经选好了,一个叫伍星汉,是第一队第二什什长;一个邵洪煊,第二队第二什什长。只听名字就能知道此二人是良家子出身,家学渊源,能够被推举上来,本就证明了他们的能力。 王镡看着老狼,大声说道:“老狼,带着他们练习长矛阵!” 雍军使用的长矛形制分三种,一种是七米两丈一尺的阵矛,是长矛阵的主要武器;一种是三米六的一丈八寸长矛,即丈八长矛;最后一种是一米半四尺五寸左右短矛,用于投掷。 医卫都使用的矛就是丈八长矛,一丈矛柲呈椭圆截面,以“积竹木柲”制作,矛刃长八寸,呈短剑形,既可刺击也可挥砍。 李肃杰很喜欢用长矛,他还得背十二支短矛,造型如同《水浒传》中的八臂哪吒项充。王镡并不怎么喜欢用长矛,因为这玩意儿要想使好了,就得会扭腰甩臀,比用刀难多了。 医卫都士卒每人一面齐身木盾,一杆长矛,在空地上摆起了空心方阵。老狼站在中间,一什一个面,东西南北四面就是四什。左右人挨着人,长矛从盾牌的侧面豁口处伸出去平放。从高空俯瞰,整个空心阵如同一朵盛开的花,只不过比较单薄。 当阵型变换成方阵的时候,长十列,宽四排,前后左右也是人挨着人。 前两排长矛平放,后面两排斜举,方阵长矛一举起来,根本不用怕近身的敌人,后面的士兵会补刺。 一个小型的长矛森林就出现在了王镡和李肃杰眼前。 “嘶!——”李肃杰倒吸了一口冷气:“仲铭,你这是没少学东西啊,空心阵和方阵这么快变换,我还从来没遇到过呢。” 王镡腰悬佩刀,身着甲胄,一副威武的样子,看着面前劳累的众人,在那里演练阵型,最普通的方阵和空心阵变换。 “铛!铛!铛!” 这是鸣金收兵的声音,王镡看了看天色,还没过未时末,就已经结束战斗了啊,然后他就看到了大批的伤兵互相搀扶着向伤兵营这边走来。 王镡抬手制止了训练:“停止训练!所有人集合!维持秩序!有敢闹事的,就给我拿下!” “喏!” 接收伤兵这个时候的伤兵营是混乱的,王镡担心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今天执勤的是第一队第二什,什长伍星汉手按剑柄,目光锐利地看着进入伤兵营的伤兵,他带着一什士卒守卫在伤兵营大道两旁。第一队第一什充当向导,引导伤兵进入伤病区,第二队两个什也是一样的工作;亲卫什跟在王镡和李肃杰身边,保护医官、医吏和医卒。 王镡同张蒲面无表情地看着不断涌入的伤病,心情不佳。而李肃杰则没心没肺地在一旁同那名女医吏低声聊着天。 王镡冷厉地眼光扫过去,瞬间将李肃杰冻住了。而张蒲看着那名女医吏,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两人逐渐消停了,也开始认真严肃起来。 “看来,你的那点草乌止血散存货要空了啊,这伤兵至少上千了。”王镡看到韦仲辉的亲兵带着人将伤兵营的木篱笆向外面扩展着。 “没想到只是一战,就这么惨烈。”张蒲痛恨战争,因为痛恨所以她才主动来到军中担任军医,医治伤兵。 王镡很快就看到了两个老熟人,老饼和豹子。老饼的左臂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甲叶都碎了十多块。豹子的伤势表面上还看不出来,但是他右臂无力的下垂着,估计是受了钝器伤。 “仲铭,你怎么在这啊?”老饼对于王镡在这里很是惊讶。 “嘿嘿,老饼校尉,没想到吧,仲铭现在可是伤兵营医卫都伯长了,怎么样,升的够快吧。”李肃杰嘿嘿笑道,他是认识老饼的,这货以前当过他们的校尉,干的事情也是真男人,李肃杰内心挺佩服的。 “赶紧处理伤口吧,叙旧过后再说。”王镡亲自带着两人入了伤患区,熟练地从张蒲的药箱中取出了一袋止血散,均匀地洒在老饼的伤口上。 “嘶!——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麻?”老饼算是伤兵营常客了,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药。 “哦,草乌止血散,疗效极佳,小张神医新研制出来的。”王镡一边动作,一边说道。 “那你怎么这么熟练?”老饼好像十万个为什么,这么多问题。 王镡将浸过大蒜水的绷带一圈圈缠在了老饼的伤口位置,回答道:“我来伤兵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都看会了。” 王镡处理完老饼,就帮着豹子将他的甲胄卸下去,豹子的右臂完全使不上力了,王镡用手从肩膀到手腕一点点地轻捏着。 “嘶!——”在捏到肩膀和肘部的时候,疼的豹子这么个狠人都叫出声来了。 “怎么样?”张蒲处理完手头的一个伤兵就走了过来。 “没大碍,小臂有断裂伤,不过不严重,肩关节错位了。”王镡趁着豹子听他同张蒲说话的时候,咔嚓一用力就将豹子的右肩给接了回去。 “啊!——”一阵剧痛袭击大脑直接让豹子飙出了男高音。 而王镡则拽着他的手臂,迅速用两块木板将他的小臂狠狠夹住,用绷带缠好系紧。 “行了,你这段时间得在伤兵营度过了。”王镡招呼了一名亲兵,将豹子扶了出去,到轻伤区安置。 “仲铭,我这伤就不用待在伤兵营了吧,就是被刀划了一下。”老饼对于自己受的这点小伤,表现的毫不在意。 “都深可见骨了,你居然说是小伤?”王镡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另一名亲兵将老饼给扶走了。 有王镡帮着处理外伤,给张蒲减轻了很多压力。而医卫都伯长亲自治伤,让很多士卒都很感动。这个时代的人就是这么淳朴,而且认死理,你对我好,我就加倍对你好;你对我差,我就视你如仇寇。 而王镡在给伤兵们处理伤口的时候,都会如同聊天一般地聊一些有关战事的事情,一点一滴地就拼凑出了刚刚结束的战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豫国殿前司的十万援军,有精锐武卒军四万人,车骑军三万人,还有三万人是从各郡抽调的郡兵。加上谷城内的一万守军,总共十一万人。战场没那么宽阔,不可能将十一万士卒全部摆开,所以豫军出动了三万车骑和四万武卒,以最强的军力来应对雍军。 征东军和安东军以骑卒组成了一支两万人的骁骑军,以八万步卒出阵。虽然两军都是精锐,但是连月作战已经尽显疲惫。 豫军的车骑军并不正面硬冲,而是全面发挥手中连弩的优势,冲到步兵阵前,泼洒箭矢,打开豁口,然后就是武卒军的表演。漫天的箭雨不停地泼洒在雍军的阵型中,一蓬蓬血花飞溅代表着一个个生命的消失。 当双方能够看到对方的脸时,武卒们手持利刃和盾牌就冲了上来。激战瞬间开始,当步卒拼杀的时候,两军骑卒也在进行着战斗。 整体上看,雍军的阵型是不断被挤压,骑卒的战斗也不尽如人意。征东将军裴思武和安东将军韦仲辉表情严肃,这场仗的形式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雍国的十六卫大军虽然不如虎贲军和羽林军那样属于巅峰战力,但也是精锐。结果同豫国如此小国的中央禁军对战却是这样的结果,让两位将军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第二十二章 斟鄩防御使,你在哪呢? 王镡知道此战艰难,却没有想到会这么艰难,对于战局,他一个小小伯长没法左右,但是对于伤兵营,他有些自己的想法。 王镡直接找到张蒲,建议道:“小张神医,我建议我们需要将伤员挪到板车上,将板车作为床台,这样发生了紧急情况能够及时将伤员转移。” 张蒲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宣纸,上面记录着伤兵营内伤兵的情况。一个个名字后面记录着伤势情况,整整十多页,有上千人之多。张蒲算了算,为难地说道:“伤兵太多了,我们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班车,即使有,也没有那么多的马匹啊。” 王镡想了想,直接说道:“就以现有的床台作为木板,只要安装挡板和车轮就可以了。至于马匹,我们可以以马骡进行代替。” 张蒲对于这种事情还是很无措的,她只好对王镡说道:“那好吧,就交给你了。” 王镡领命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内,直接召开了七人团会议。 “仲铭,怎么了?遇到什么大事了吗?”李肃杰正在同未来女友培养感情,结果就被通知来开会,他的心情很不美丽。 老狼、老狗默不作声,安静地坐在那里。蒙嵩、伍星汉、邵洪煊三人则是即好奇又忐忑,平时他们都是听命行事,还没有参加过这种会议呢。 “我今天同张医官分析了一番,以伤兵营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如果要拔营,我们伤兵营会比辎重营还要慢,拖累大军速度不说,还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所以我同张医官商量了一番,准备将伤兵转移到板车上。这样既能让伤兵修养,又可以随时快速转移。”王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伯长,不是我老狗要打击你,首先是板车,你知道的,大车什么的都是在辎重营手里。这仓促间上哪去找板车?”老狗对于王镡的想法并不是特别认同。 王镡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李肃杰、老狼几人,等着他们发表意见。李肃杰看了看王镡,又看了看老狗,说道:“我觉得老狗说的很有道理。” 老狼则是没什么想说的,他的想法其实同老狗是一样的。而蒙嵩则是同意王镡的想法,年轻人敢打敢拼吗。伍星汉、邵洪煊也认同王镡的想法,不过不是单纯的自己的意思,而是想着自己刚刚成为什长就顶撞伯长的决定,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还招人嫉恨,所以就没有反对。 王镡决定将事情解释清楚,让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想法:“我不认为这很难办,你们看这些木板床就是制作板车的好材料,我们只要将这些木板床改装成板车就可以了。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从辎重营找到木匠,制造车轮。医卫都分出两什去外面樵采,然后另外两个什挪动伤员,全程都要听从医官、医吏的话。” 老狗听了王镡的话,为难道:“伯长,你打算怎么安排?” 王镡做出了决定:“老狼,你带着两个什出营去樵采。蒙嵩,你心思细腻,带着两外两个什去听从张医官的吩咐,安置伤员。老狗,你带着亲卫什去辎重营给我找几个老木匠回来。” “喏!”任务分配完,几人就离开了营帐。李肃杰没走,他手底下的人都已经分出去了:“仲铭啊,你怎么想到要造板车啊,这些伤兵有很多是过几天就能够出营的。” 王镡倒了一碗水,一边喝一边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场东出之战,我大雍已无胜算,能够全身而退就已经不错了。现在我们面对的是十一万豫军,你觉得斟鄩防御使魏华会安静地待在斟鄩吗?就现在这种胶着的战况,他肯定会做些什么。” “豫国会动,我们也会啊,战况这么胶着,镇东军和平东军肯定会调动过来吧。”李肃杰不确定了,战场之上千变万化,很多事情往往超出人的想象。 王镡仔细分析道:“镇东军镇守鄜祤郡和樗槐郡,集结到泾渭郡需要时间,能够到达谷城最快也要一个月。而平东军驻扎的褒汉郡山地颇多,如果想要来支援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向北越过秦岭进入关中,在从潼关进入弘农郡,出函谷关才能到这里;一条是沿汉水东下至郧关下船,然后北上武关,过卢氏、宜阳到谷城。可是不论走哪条路,平东军的也需要最少两个月才能到达谷城。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不能指望镇东、平东两支军队了。” 李肃杰又提出了他的疑惑:“那酆鄗灞上大营的虎贲军,豳邰城中的羽林军至少可以快速调过来吧,以他们的战力,二十天就你能到达谷城了吧。” 王镡看着李肃杰,问出了一个李肃杰没办法回答的问题:“你觉得魏华会给你这二十天时间吗?” 李肃杰听了王镡的问题,讷讷无言。他真的摸不透魏华的思维,连秦恪都摸不透呢。别看新成在魏华的守卫下一日就被攻克了,可是那并不能说明魏华的军事才干不行。能够让安东、征东两军头疼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老狗不愧是老狗,又稳又狠,将辎重营内从事木匠手艺数十年的几名老木匠都给搞来了。然后让亲卫什当学徒,帮老木匠干活。而老狼也不负众望,樵采了很多粗壮的木头。伤兵营开始热火朝天的改造工程,板车很好做,一块大平板,两块挡板,两个轮子,两个辕架,非常的好做。仅仅三日,整个伤兵营就焕然一新,而伤兵也越来越多,直接向两千人往上增长。 这样有来有往的对战进行了四天后,夜晚时分,李肃杰神神秘秘地来到了王镡的帐篷内。王镡看着他:“你这么晚了,来干嘛?” 李肃杰看着王镡神秘地说道:“你猜猜,我从中军大帐那边听到了什么消息?” 王镡看着他有秘密,你要不要听的神情,很配合地敷衍道:“什么大消息,说来听听。” 李肃杰看着王镡淡然的表情,瞬间卖官司的欲望了,平铺直叙地说道:“根据斥候传过来的情报,斟鄩城里的魏华果然没安好心,三天前他留下一万人守城,带着四万人出斟鄩南门向南出发,消失在了大山中,等斥候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也就是前天下午的时候了。” 王镡听了李肃杰说出的消息,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从斟鄩向南就是大山,他可不相信魏华会没事闲的去爬山攻打驻守重兵的伊阙关。从斟鄩南门出城很可能是魏华用的幌子,他很有可能已经带着军队渡过瀍河往堞平县进发了。 王镡问道:“函谷关现在有多少驻军?” 李肃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嘛?这个可是军事机密,我怎么可能打听到?” 王镡沉声说道:“如果函谷关人够多,那就不用担心魏华夺关,而如果函谷关人数很少的话,我们就得担心自己的退路了。” 李肃杰听了王镡的猜测,表情严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魏华带则他的军队去了函谷关?这怎么可能,斟鄩那面都是大山,他如果想绕到我们后面,我们也能够发现啊。” 王镡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征东军从堞平县撤的太干净了,魏华完全有可能虚晃一枪,制造南征的假象,而是向北越过瀍河到达堞平县,然后向西南直攻函谷关,切断我们的退路。” 李肃杰被王镡的话吓到了:“不是吧,仲铭,你这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王镡知道李肃杰不相信,只好说道:“但愿如此吧。” 王镡想了想,接着说道:“走,我们去老狼老狗那里,我们要召开七人团会议。” 七个人挤在了老狼的帐篷内,王镡对在座的六人说道:“这么晚叫大家过来,就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情,根据情报,斟鄩防御使魏华已经率军离开了斟鄩,他的目标只有两个,一个是函谷关,一个是谷城。函谷关我们现在顾不上,但是谷城大营,我们还是可以做些准备的。” 老狼疑惑地问道:“仲铭,为什么说函谷关我们顾不上啊。我们可以向将军建议啊,而且将军们肯定也知道魏华率军出营的事情。” 王镡耐心地解释道:“即使函谷关丢失了,对于我们的影响也并不大,我们完全可以走伊阙关、宜阳一线撤回弘农郡。” 看着众人了然的神情,王镡接着说道:“从现在开始,医卫都全军戒严,取消日常训练,亲卫什接手巡查营地任务。第一队将伤员安置在板车上,集中管理,每名士卒带好数份止血散、疗伤药等医药以备用。第二队士卒照顾马骡和骡子,一定要保证牲畜健康,我们能不能顺利拔营,你们两队是关键,一定要完成好任务。” “喏!”六个人领命,王镡和李肃杰等人离开了老狼的帐篷。即使要做事,也是要明天才能做。 第二十三章 撤军,断后! 第二天一早,整个医卫都都忙碌了起来,而今天也没有发生战事。果然,征东军和安东军的将军们已经知道了又有四万豫军来援的消息。整个中军大帐是什么情形,王镡并不关心,他没到那层次。 医卫都的忙碌引起了张蒲的注意,她对于医卫都的忙碌很是惊讶。看着他们将伤兵们都进行了集中安置,而马骡和骡子也被喂的饱饱的,就一脸疑惑地找到了王镡。 “你们医卫都要干嘛?为什么这么忙碌,好想要拔营一样?” 面对张蒲的疑问,王镡并没有隐瞒:“即使不是拔营,我们也要做好准备。从斟鄩已经来了四万人的援军,只要他们到达,整个谷城就聚集了不下三十万人的军队。为了能够保证自己能够立于不败之地,我们大营肯定是要动的。现在准备好,我们就能够及时将伤兵转移,不拖大军的后腿。” 张蒲惊讶地说道:“豫国这么小的国家,居然还有援军。他们是要倾全国之力来抵挡我们啊。” 王镡回答道:“呵呵,豫国国家虽然很小,但是它地处中原,可耕地面积广大,人口稠密,即使它在拉起来二十万人,我也不觉得稀奇。” 张蒲看着王镡,感觉这个人还真是看不透,要说他知道的多吧,有些基本常识,他是一点都不知道。要说他懂的少吧,论天下大势,他能说的头头是道,还能让人信服。 “那你觉得,我大雍此次东出,能有收获吗?” 张蒲的问题让给王镡没法回答,这个天下他还没有看全,现在了解的也仅仅是神州七国,对于神州之外,他是一点都不了解。 王镡看了看张蒲,对她说道:“你要看护好自己的身体,我去忙了。” 医卫都在伤兵营内的工作进展的很快,而到了晚上的时候,整个大营都已经熄灭火把了。不熄灭不行啊,局势如此危急,大晚上亮灯,等着被敌人集火吗? 王镡当夜并没有睡,他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心悸。实在是无法入眠,王镡就起身出了帐篷。“大锤!叫醒亲卫什,我们出发!”王镡让大锤叫醒了亲卫什,带着一什人马就来到了寨墙。 这一段寨墙上值守的是裴思武这一队,当裴思武被亲卫叫醒的时候,他看着眼前的王镡,很是惊讶。 “仲铭,你怎么在这里?” “来看看你忠于职守不,同时还要请你帮个小忙。”王镡低声说道。 “帮什么忙?”裴思武低声说道,这个王镡,每次让他帮的忙都是不小的麻烦。 “我想出营寨一趟,侦察一番周围。”王镡的话直接吓了裴思武一跳。 “你是要触犯军法找死啊。”王镡的话让裴思武直接精神了,比冬天的寒冰还要好使百倍。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树林中闪过了一丝光亮。王镡直接将裴思武扑倒在地,说道:“队长!我想我不用出去就能够知道敌人在哪了。” 王镡话音未落,一阵箭雨就落在了寨墙上。而大锤直接抄起了一面盾牌,挡在了两人身上。紧接着就是数个火球从远处抛了过来,在浓墨一般的夜色中划出了数道亮线。 “抛石机?魏华这家伙,大手笔啊。”王镡拽着裴思武就向墙下跑。 而军营中响起了紧促的战鼓声,整个大营都开始动了起来。雍军极严的军法此时也没有办法让士卒们安静镇定下来。 王镡同裴思武分开,跑回了伤兵营,此时营内的伤兵一片混乱,伤病们纷纷从板车上坐了起来,他们知道这是敌军袭营了。而混乱的大营中,他们就是一群无助的人,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他们的战友同袍们此时忙于自救,以及找组织,上司将领们忙于稳定军心,没有人关注他们,他们只能自救。 “医卫都,都起来!”大锤和铁塔两人体型大,嗓门也大,声若洪钟,将五顶帐篷内的人都叫醒了。 “李肃杰!老狼!整理第一队第二队,第一队控制伤兵营,做好疏导。第二队马上套车!亲卫什跟着我,将整个伤兵营给我弹压住。动作快!”王镡一刻不停地吩咐下去,将任务吩咐了下去。 “喏!”李肃杰这个时候已经甲胄齐身了,手持长矛,高声应诺道。 “遵命,伯长!”老狼手中拿着厚脊环首刀,赶去集结部下了。 很快医卫都两队人马就进了伤兵营,一面安抚伤兵情绪,一面将马骡和骡子套在了板车上。很快伤兵营就转换成了拔营的状态,张蒲紧跟在王镡身旁,叽叽喳喳个不停。 王镡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说道:“你安静些,这种紧张时刻,你怎么这么多话?” 张蒲委屈地说道:“我一紧张就想多说话。” 王镡无奈地说道:“你现在成功的让我先紧张了。” 整个安东军的阵营其实已经乱了,很多人像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火光、鲜血开始在营内散布,王镡直接带着伤兵营来到了西门,在西门前的大道旁边排成了几列。第一队和第二队四十名士兵分成了两列,手持长矛和盾牌,亲卫都亲自守在车队后尾,以防止后面有乱兵冲击队尾,凡是冲击伤兵营的乱兵都被医卫都给挡出去了。 而中军大帐的命令很快地下达到了各处,营内的乱象逐渐被平息了下来。“伯长!这是来伤兵营传令的将军亲兵。”铁塔带着一名士卒来到了王镡面前。 张蒲看着那名士卒问道:“韦叔叔让你来传令?说吧!” 那名士卒一点都不含糊,直接传达了中军命令:“令伤兵营迅速整顿,准备拔营,同时接手新的伤员。” 张蒲接过亲兵递过来的命令,认明了印鉴之后,张蒲将命令收下了。整个伤兵营开始回到营地内,站在大道上堵着街道是违反军法的,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危急的时刻了。 王镡的医卫都为首,迅速地将伤兵营带进营地内。但是他并没有让伤兵营卸下来,命令写的很清楚,准备拔营。这是准备要退兵了,酆鄗那边肯定传来了命令。这次雍军东出可以说是没什么结果,只是夺取了一座伊阙关罢了。 一整夜征东、安东两支大营都是纷纷扰扰的,而两支军队并没有一夜未眠就停止拔营。一万余骑卒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负责西面,一部分负责东面,也就是行军的队头和队尾,西面负责斥候探查,东面负责防之豫国殿前司车骑军偷袭。 魏华的军队人数已经探明了,不是四万人,而是两万人,但都是比较精锐的步卒,还带着一些简易的投石车,在骚扰了一夜大营之后就撤回了谷城。在魏华骚扰大营的时候,谷城及城外的豫军殿前司部队也没闲着,适时地发起了对两座大营的攻击,曾一度攻入了营寨内,对雍军进行了极大的杀伤。 伤兵营已经有三千余伤兵,又连夜改造了几十辆板车,作为全队的后卫排在队伍的末尾。王镡走在路上,有些眼馋骑兵的战马,体高四尺,体长四尺五寸的关中马,神骏而富有悍威,骑在上面的骑卒顾盼自威。可惜了,王镡现在是步卒,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养一匹马。 “怎么?仲铭,羡慕这些骑卒啊?”李肃杰看出了王镡眼中的羡慕,调侃道。 “是啊,要是能有一匹战马,我们医卫都的机动力和战斗力就能够增长不少。”王镡点点头,大方地承认道。 “那你可想错了,这战马的马蹄极为脆弱,如果不是情况紧急,这些骑卒都得骑着驮马或者马骡赶路,而且军械什么的也不会放在战马的身上。在我老家,我们李氏就是以善于养马著称,培养一个骑兵的花费,足可以顶的上五名步兵了。而且在马上,我们只能使用双腿夹紧马腹,是没办法使用长杆武器的。” 李肃杰的话,让王镡不禁仔细观看了起来,果然,不光没有马镫,马蹄上没有马蹄铁,连马鞍都不是高桥马鞍,而是平头马鞍。用这类马具,骑兵的战斗力可想而知了,怪不得骑兵对战如此惨烈。 王镡想了想放弃了现在就将医卫都改造成骑兵的想法了,就差一个字,钱。骑兵太烧钱了,一个伤兵营的医卫都,全是骑兵,这是要干嘛?这样做事是会遭人嫉恨的。 就在王镡和李肃杰闲聊的时候,后面的道路上开始喧闹起来。“豫军车骑来了!准备迎战!”传令兵快马跑过来传令道。 “肃杰,让车队继续前进,医卫都聚集!列空心阵!”王镡停住了脚步,从一旁的板车上取下了熊纹弩和盾牌:“亲卫什,弩盾阵!” “喏!” 第一队第二队迅速组成了空心阵,亲卫什则手持臂张弩,身背盾牌,立于阵中,李肃杰、老狼、老狗、蒙嵩、伍星汉、邵洪煊几人在阵中游走着进行指挥。 断后的一万余骑卒很快就同豫军车骑军交上了手,王镡极目远望,没有看到豫军步卒的身影,心中一松,如果只有骑卒,是阻止不了大军撤退的。 而一万余雍军骑卒对战两万余敌军骑卒,战况是极为残酷的,鲜血四溅,战马悲鸣,一名名骑卒坠落马下,连逃跑都做不到就被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第二十四章 战争结束,调任征北 王镡仔细盯着前面的战场,握着佩刀的手已经微微冒汗。忽然有一什车骑军骑卒冲了过来,一点减速的趋势都没有。 王镡的心跳快速了起来,他高喊的声音都变了调:“防御!” 四个什的士卒很快变成了长矛方阵,亲卫什的弩矢发射了出去,十发弩矢直接将三名骑卒射落下马。而四层长矛阵及时地摆好阵型,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一什骑卒是自己撞上的长矛阵呢。 锋利的矛刃瞬间刺穿了战马以及战马上的骑卒,这一什剩下的骑卒被迅速地屠戮干净。这一幕直接让派出这一什的队长心痛不已,他快速地向自己的都伯汇报了一番,然后就带着自己那一队剩下的骑卒离开了大队伍,向着王镡这边冲了过来。 这个队长并不是愣头青,他很快就发现了王镡这个方阵的弱点,他带着手下四十余人在冲到方阵前面四十余米的时候,抛出了一阵箭雨。 “举盾!!”“举盾!!”“举盾!!”老狼、蒙嵩等人很快张嘴声嘶力竭地喊道。 长矛阵很快就成了矛盾阵,亲卫什在射出弩矢之后,迅速举起了盾牌护在了头上。王镡死死将盾牌挡在了头顶,在箭矢砸在盾牌上发出“哚!哚!”声的时候,他透过盾牌缝隙观察着敌人的动向。 王镡见到敌人分开了两队,准备从侧面进攻长矛阵。他高喊道:“空心阵!”医卫都的士卒们很快就开始了变阵,四什士卒很快一个什一个面,组成了矛盾阵,亲卫什重新捡起扔在地上的臂张弩,上弦挂矢,一边五人,将弩矢射向了从两边冲过来的敌军骑卒。 医卫都的变阵速度直接惊得那名骑卒队长差点掉下马来,他可是知道这断后的军队只有一万余名骑卒,接着就是伤兵营,而这么精锐的伤兵营是他无法想象的。他可以肯定即使是豫军殿前司、侍卫司和御围内班直的士卒都没有这般精锐。而这次不是他手下什长带人撞阵了,而是自己,看着面前锋锐的矛刃,他心中恐惧,下意思地想要拽住缰绳,但为时已晚。 空心阵前一阵人仰马翻,鲜血四溅,战马被长矛刺透歪倒在阵前,而医卫都士卒则被冲锋的战马撞飞了出去。王镡手持佩刀和盾牌冲了上去,死死地顶在了阵中空缺的位置,被撞下来的骑卒手持佩刀,被盾牌挡在了外面。 王镡一刀挥出,锋利的刀刃将敌人的刀砍断,冲势不减,狠狠地剁在了敌人的脖颈处,鲜血溅了他一脸,而他没有时间去擦脸,迅速立好盾牌,重新和同袍摆好了盾阵。 “伯长,这样下去我们就全军覆没了。”老狼看到自己的士卒被撞飞了好多个,空心阵一下子就空缺了好大一块,亲卫什在大锤的指挥下迅速补漏,将空心阵迅速补全了。而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一队四十余人的骑卒已经死伤殆尽了,敌人冲的太猛了,好多人冲入了空心阵中,被早有准备的亲卫什士卒砍杀殆尽。 王镡紧紧盯着前方,骑兵大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他这一队步卒已经吸引不了敌人的注意力了。但是王镡不敢放松,他知道等到骑兵大战结束以后,他们将要面对的就是一场死战了。 而就在王镡忧心忡忡地看着前面的骑兵大战的时候,从后面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这是前面的骑兵部队回来支援了,王镡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战事在骑兵支援到来的时候就结束了,豫军车骑们看到了援军,就急忙同断后骑兵脱离了接触,迅速撤离了。 当带领骑兵的秦恪看到王镡这一队人马的时候,他惊讶地问道:“仲铭,这都是你们医卫都杀的?” 王镡喘着粗气说道:“将军,幸不辱命,我们守住了。” 秦恪赞赏地说道:“不错,你很厉害,能够以一队步卒歼灭一队骑卒,你们医卫都让我刮目相看啊。” 王镡谦虚道:“能够活命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秦恪则不置可否, 战场哪有不死人的,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行了,打扫打扫战场,你们的首级数我就算一队骑卒,足够你们盈论了。” 王镡面露喜悦的感谢道:“多谢将军。” 在将豫国车骑军赶走之后,整个队伍的行进状况有了很大改变,尤其是进入了函谷关地界之后,整个队伍都不再那么紧张了。 来到函谷关关城前,王镡第一次见到了这座雄伟的城关,此地处于斟鄩至酆鄗故道中间,是东去斟鄩,西达酆鄗的咽喉,素有“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双峰高耸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战场”之说,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因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东自崤山,西至潼津,通名函谷,号称天险”。 战国时秦国秦惠文王从魏国手中夺取崤函之地,在此设置函谷关以扼守崤函咽喉,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仅留可容一车通行的古道,道路狭窄,“车不方轨,马不并辔”,故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 函谷关的关城东西长十五里,“其城北带河,南依山,周回五里余四十步,高二丈”。关城宏大雄伟,关楼倚金迭碧。当然了高二长已经是过去式了,经过两百多年的加高增筑,整个关城城墙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四丈高,城头能够容四辆马车并行,还有很多的守城器械。 “哇,这么大?这得有三丈高了吧?”蒙嵩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雄伟的关城,一脸惊艳地到处看着。 “切,见识短了吧,函谷关关城四丈高,城墙厚五米到十米。”老狗炫耀般地说道。 “四丈?!那岂不是超过十二米了?”蒙嵩直接就惊讶了,雍国国都酆鄗的城墙也才十米,这函谷关居然达到了十二米还多。 “少见多怪,你没看过潼关的城墙吧。那关墙才叫高。”老狗嗤笑道。 “行了!都闭嘴吧,准备过关城!”王镡低声喝止了手下士卒们的窃窃私语,军队开始通过关城。由于道路狭窄,通关的速度很慢。王镡看到张蒲正在一个个地检查着伤员的情况,伤兵营这些天已经有很多人伤好出营了。但大部分的伤残士卒还是留在伤兵营内,他们的表情没有多少担忧。以雍国的法制,伤残士卒归乡可以不通过吏试就可以成为乡、亭和里级的小吏,根据军功决定职位高低,而且他们还有免去租庸调的特权。 王镡随着队伍穿过幽深的门洞,然后就来到了关城之后,穿过两侧营寨中的大道,队伍继续前进,当来到了东垣县城的时候,征东军和安东军军令下达,全军开始在城外扎营。 王镡带着医卫都护卫着伤兵营开始扎营,王镡光着膀子同李肃杰一起,将粗大的尖木桩钉入地面,在医卫都的努力下,一个简易的营地逐渐形成,王镡并没有让医卫都的士卒将板车上的伤兵卸下来安置,这次扎营只是暂时的。 当秦恪来到伤兵营的时候,他就看到王镡光着膀子在那里干活,快步走了上去:“怎么,你这个伯长也要亲自干活啊。” 王镡一抬头,发现是秦恪,赶紧将戎服披上,一边整理军容一边说道:“启禀将军,医卫都士卒只有四十多人,人手不够,我虽为伯长,也得帮忙啊。” 秦恪满意地点点头,虽然他四十岁不到,但是他的军龄已经二十多年了,老兵了。对于军中越来越多的纨绔子弟,他是心里很是厌烦,这帮子纨绔子弟上阵杀敌不行,吹牛打屁一个顶十个。 王镡整理好衣服,好奇地询问道:“将军,这扎营千头万绪,您怎么有时间来这了啊。” 秦恪转身向一旁走去,他亲兵隐隐隔开了一个私密的空间。王镡自觉地跟在了他身后,只听秦恪说道:“这段时间为了应付张蒲这丫头,委屈你了。” 王镡心中微动,秦恪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句话。他赶紧一脸淡然地说道:“不委屈,卑职这可是连续跳了好几级啊,直接当伯长,从七品威武 卫尉,比别人升的快多了。” 秦恪眼中的满意都快溢出来了,他带着赞许地说道:“好,我通报你个事情吧,这次战争之后,我就要调到征北军担任征北将军了,我想将你调到我身边,虽然我们关系特殊,但是我也不能徇私,你还是伯长。” 王镡听了秦恪的话,一脸疑惑:“那原来的征北将军呢?” 秦恪眼中闪烁的让人难明的意味,说道:“蒙安将军已经调回酆鄗担任兵部尚书了。” 王镡知道这是一次机会,至少对于目前的他来讲,是一次难得的机会。王镡拱手行礼道:“卑职愿意跟随将军,承蒙将军不弃,感谢将军的提携。” 秦恪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朗声笑道:“哈哈,好,此番征战,击败魏华之事并不是我最高兴的,能得到你这样的俊才才是让我最高兴的事。放心吧,调令很快就会下来。” 王镡躬身行礼,将秦恪送出了伤兵营。等到他回到医卫都的时候,就被老狼、老狗几人给围住了。 蒙嵩率先开口道:“伯长,将军找你,是有什么好事吗?” 王镡看着几人好奇的神色,低声说道:“刚刚将军说他即将出任征北将军,他希望医卫都能够跟随他到征北军。” 老狼疑惑道:“咦?征北将军不是蒙安老大人吗?” 王镡回答道:“蒙老大人被调回了酆鄗,担任兵部尚书。” 蒙嵩听了一愣,自家老祖宗调任,他参军前都没收到这风声呢。 大雍的中枢官署有内阁六部五寺,内阁阁臣就是相,首相、左右相,平章政事和参知政事,六部有尚书、侍郎,五寺有寺监。外面的十六卫军的将军想要回归中枢,就是出任都督府的都督、同知、佥事,很少有进入兵部出任官职的。 王镡对于雍国朝堂并不了解,他只得说道:“这些事情不咱们这些大头兵能够参与的,我已经答应了将军,医卫都会跟随他北上任职。以后我们就是征北军的一员了。” 第二十五章 大漠孤烟,增强实力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王镡站在沃野城头,看着这幅诗佛描绘的景色,心中一片平静。这是他们来到征北军的第一个月,王镡望了一眼眼前的大漠,转身下了城头。 王镡这一都人马已经补齐了,并且更名为沃野都。王镡人伯长,李肃杰死皮赖脸地跟过来继续当他的都虞候,铁塔任亲卫什什长;老狼任第一队队长,老狗任第二队队长,蒙嵩任第一队第一什什长,大锤任第一队第二什什长,第一队第三什什长伍星汉,第一队第四什什长邵洪煊,第一队第五什什长是从雍豫战争中提拔的李铄;而第二队则是秦恪彻底安排的人马,第二队队长是乌墨,乌氏族人,第二队第一什什长秦长卿,第二什什长王子晋,第三什什长尹鹤,第四什什长刘和泽,第五什什长宋文柏。 王镡回到城中,沃野城,本意为肥沃的田野,可惜了,这么好听的名字同这座城池不搭界。沃野城城池狭小,只有不到五千居民,城墙也很矮小,不足两丈的城墙,王镡带着沃野都的士卒巡视过很多遍。 “铁塔,去同知老狼、乌墨到我的房间开会。”王镡转头吩咐道。 “喏,伯长”铁塔瓮声瓮气地应诺之后,就离开了。 李肃杰看到王镡回来,将盖在头上的湿毛巾摘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仲铭,你看看现在咱们待着的这个地方,本来咱们在弘农郡,好山好水的,你说说,非得来征北军,还被安排到这么个破地方。” 王镡端起桌案上的水,一口就闷掉了。这大漠的夏天是真难过,白天热的要死,晚上冷的要死。 喝完了水,王镡对李肃杰说道:“这几年北方獯鬻国没少南下打秋风,征北军铺的摊子太大,五万人铺在朔方郡、临沃郡和云中郡这三郡这么大一片地方,人手肯定是捉襟见肘。我们地处朔方郡最西处的,再往西过了大河就是屠申泽和赤磧沙,而向东则是库结沙,我们可以说是北方通往关中的一个重要豁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增强自身的战力,确保沃野镇不失。” 李肃杰听了王镡的话,一脸苦笑道:“仲铭啊,别闹了,就咱们这一百来号人,根本不够那些胡骑塞牙缝的。我们的狼烟是能够点起来,然后呢?坐等援军?先不说援军来不来,就说这段时间胡骑肯定攻城,你也看到了,沃野城高不过两丈,用飞爪就能攀城,都不用飞梯。” 王镡听了他的话,坐在椅子上,点点头,表示同意李肃杰的说法。 李肃杰看到王镡点头,又继续说道:“你说这朔方郡西部就临河城、临戎城和咱们三座城,以兵力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啊。” 王镡直接说道:“所以我们才要增强自身实力啊。” 李肃杰翻了个白眼:“说的轻巧啊,怎么提升,咱们现在就一都人马,还都是步卒。” “那就变成骑卒好啦。”王镡直接说到。 “变成骑卒?”李肃杰疑惑了。 “好了,等会儿老狼和乌墨就到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开会讨论。”王镡直接就召集开会了。 不一会儿,两名队长就到了,老狼最近瘦削了不少,乌蒙是一员典型的西北壮汉,早年游牧为生,三岁骑羊羔,七岁骑马驹,十二岁就跟着大人打猎,说是弓马娴熟,那是一点都没错的。兼之奶食和肉食充足,所以他身材高大健壮,体型上只比铁塔和大锤小了一号。 王镡看着两人说道:“乌队长是第一次参加我们这种会议,老狼,你在路上给他讲解了吧。” 老狼点点头,说道:“我已经同他讲解明白了,乌队长很好学,我只讲了一半,他就明白了。” 王镡点点头,示意两人坐下,说道:“快坐吧,我们开会。” 老狼好奇地问道:“伯长,今天什么议题啊?” “今天的议题就是增强我们自身实力。” “这个,有什么好商议的吗?无非就是勤训练而已啊。”乌墨不明白这个议题有什么意义,他并不是想唱反调,对于这个伯长,临来之前,他就被秦恪单独叮嘱过,一切要以王镡为主,不能有不好的心思。 王镡看着没有头绪的三个人,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们知道我们沃野城,左右都是沙漠,只有北面和南面两个部分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城中的百姓,只有五千余人,而我们只有一都一百多人,我们要做好带头作用,调动这些百姓,进行几项的工程。 首先,就是大河,我们要利用好我们的母亲河,这条河关系着我们的粮草军械的运输,在大河边,我们要建立好水寨,建造船只,这样就能够摆脱粮道被沙漠侵袭。 其次,我们要发展种植业,大河边缘的土地由于常年被河水浸润,土壤很是肥沃,我们要利用好这些优质土地,开荒耕种。同时在河边种植树木,固定河边的田土。 再次,我们要利用好北面和南面的草原,发展畜牧业,这里有着优质的牧草,能够大量地放牧牛羊马骡。牛粪和羊粪都是优质的肥田物事,一定要让牧民们收集好。 最后,我们训练士卒们骑马,我们现在只有一都一百余人,如果是骑兵的话,就能够保护牧民们放牧,还能够到獯鬻国的地界打草谷。” 王镡等到三人消化完信息后,接着说道:“关于骑兵培训的事情,乌墨,你是从小骑马长大的,就由你任骑兵总教习,教授所有人骑马。” 李肃杰提问道:“仲铭,我就不用了吧,我这从小就学习骑马,马术精湛着呢。” 王镡看着他,说道:“行,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骑术比乌墨厉害,你就不用学了。” 李肃杰迅速改口道:“我学,学。”开玩笑,和乌墨比骑术,找虐啊。 乌墨听了王镡的任命,一脸开心:“那个,伯长,我能不能提个条件?” 老狼横了他一眼,这个傻大个是真不知道时机,王镡则淡然地问道:“说吧,是什么条件?” 乌墨被老狼横了一眼,心中有些发突,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这练习骑术,是要挑选好马的,而且真不是我自吹,我老乌这骑术在咱们整个征北军都是能排上前十的。骑术好,相马就必须要好,我打算亲自为咱们都挑选战马。” 王镡听了乌墨的话,高兴地说道:“好,你为全都挑选战马,这战马精贵,平常训练的时候是不能够频繁使用的,所以还要挑选一批好的驮马和马骡,我们的骑兵不能只着甲胄和短兵,我们还要装备弓弩和长兵。” 李肃杰听了王镡的话,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仲铭,你没搞错吧,还弓弩长兵,你知不知道,就骑上马,骑好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个我自有安排,我继续安排,关于带领城中百姓开荒耕种这件事情,我打算交给老狗来做,老狼,老狗这人交际能力极强,让他那个什发动宣传,调动百姓的积极性。”王镡继续吩咐道。 老狼听了王镡的吩咐,点点头,表示明白。 “仲铭,那畜牧怎么办,咱们手头上没有人啊。”李肃杰提出的这个问题很重要。 “这是个问题,如果不集中管理这些牧民的话,畜牧业的产值是没有办法提高的。”王镡对于这个问题也是很挠头的。 “伯长,我推荐一人,怎么样?”李肃杰嘿嘿笑道。 “你觉得蒙嵩怎么样?”李肃杰提出了一个人选,他的话让王镡眼前一亮。对啊,蒙嵩出身蒙氏,骑射是必备的技能,他的骑术虽然无法同乌墨媲美,但是也比自己强多了。 “行,就他了,他那个什跟着他去办事。”王镡直接拍板道。 会议开到这里,算是开完了。王镡等到几人都散了,就带着铁塔出了县衙,来到了城中的铁匠铺,铁匠这个职业不论是哪座城市都是存在的。 王镡带着亲卫什来到铁匠铺的时候,铺内热火朝天,一个伙计看到王镡这一行人,赶紧出来,躬身行了一礼道:“这位尊客,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小店内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什么的,都没有,只有一些铁锅铁铲什么的。” 王镡被这个小伙计逗乐了,他笑着说道:“我不是来打造兵器的,你这家铺子也造不了,我就是来打造些小玩意儿的。叫你们铺子里的铁匠师傅出来吧。” 店伙计听了,赶紧将铁匠师傅叫了出来。这是一位四五十岁年纪的老师傅,满脸的疲惫,汗水从头发上滴落,赤裸着上身穿着牛皮制作的前挡围裙,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分明。他看到王镡一行人的时候,眼光不自主地就落在了他们的甲胄上,这种精锻甲片组成的甲胄,只有征北军能够穿的起。还有他们腰间的佩刀,那也是精锻的钢刀。 铁匠师傅不太明白这群人来此处的目的,看到王镡安坐在那里,紧跟两步,上前躬身行礼道:“敢问尊客想要打制什么?” 王镡知道描述是说不明白的,就说道:“给我纸笔,我给您画出来,您就按照图样来打制就好。” 第二十六章 骑兵三宝 王镡画出来的东西就是有名的骑兵三宝:马镫、马蹄铁、高桥马鞍。 这个时代没有成熟的马镫,人们骑马是一桩苦差事。因为当马飞奔或腾跃时,骑马者坐在马鞍上,两脚悬空,只好双腿夹紧马身;同时用手紧紧地抓住马鬃才能防止从马上摔下来。 这个时代各国的骑兵都是没有马镫、夹马骑行的骑兵,随身携带的就是弓箭或者是长矛、刀剑和盾牌。为了能够让骑兵更好地在马上发挥战斗力,只能用更强化的训练才能弥补,所以对于骑兵的选拔和要求就极高,如要求骑士能“绝尘跨沟壑”“冲敌险阻”等。 马镫能够使战马更容易驾驭,使人与马连接为一体,使骑兵在马背上解放双手。骑兵们可以在飞驰的战马上且骑且射,也可以在马背上左右大幅度摆动,完成左劈右砍等动作。 马镫包括两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一是由骑者踏脚的部分,即镫环;二是将马镫悬挂在马鞍两侧的镫柄或镫穿。 马蹄铁也叫马掌,是装钉在马蹄上的铁制蹄型物。马的蹄子有两层构成,和地接触的是一层大约两到三厘米厚的坚硬的角质,上面一层是活体角质。马蹄和地面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会很快的脱落,钉马掌主要是为了延缓马蹄的磨损。使用钉子将马蹄铁固定在马蹄的角质皮上,也就是将马掌烧铸成形,然后垫在马脚下,然后用锤子将铁钉钉进马的脚底,并利用铁钉的倒钩使其固定在马的踝骨上,避免脱落。马蹄铁的使用不仅保护了马蹄,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对骑乘和驾车都很有利。 这个时代的骑兵使用的坐具都是一种软垫马鞍,这种 马鞍?较平缓,两头没有鞍桥,??根肚带固定在马背上。垫子里填充着各种动物毛作为填充物,然后用针线密缝加以固定。 有了完善的马具,骑兵就更容易控制和驯服马匹,并且使人骑在马上较为舒适、稳固、省力;同时,得以使骑兵和战马很好地结合在一起,使复杂的战术动作和列阵的训练变得更容易了,能够充分发挥甲胄和兵器的效能。 王镡画出的马掌和马镫,老师傅表示都能够做出来。 “好,那就等到做出来了,我来取这两样东西。我希望老师傅能够保密,这两样东西对于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王镡留下了两名亲卫作为监督。 铁匠铺的事情办完了,王镡接着来到了木匠铺,将马鞍的制作图纸交给了木匠师傅,这次没有留下亲卫,高桥马鞍这种技术并没有马镫和马掌那般隐秘,想要保密基本是不可能的。 “伯长,您画的这三张图纸好奇怪啊,我从来都没见过。”铁塔憨憨的样子,让给王镡很好笑。 王镡直接对他说道:“以后,亲卫什要识字学习,你可不能落后,这是要计入考核的。” “啊,不要啊,伯长,你还不如让我出去砍人算了,识字太难了。”王镡的话引来了一众哀嚎。 王镡看着几人,表情严肃地说道:“你们几个听好了,认字写字是必须的,你们还能一辈子给我当亲卫啊?四五十岁挥不动刀的时候,你们上哪去?作为我的亲卫,不认识字是不行的。以后我可是要提拔你们的,看不懂军令,不认识军令上的字,你们怎么当都尉、校尉这样的官职?难道要我亲自到你面前传达吗?” “卑职知错了!”铁塔首先认错,讲大道理他从来都不会,不过王镡会,而且还特别厉害。 “从今天开始,亲卫什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认字,写字,没有那么多纸笔,我们就用沙盘些,空出一个沙盘,专门提供给你们练字。”王镡看着几个不争气的亲卫,厉声说道。 “喏!” 本来王镡是打算这个沃野都全部要认字的,可惜,第一队和第二队的工作任务繁重,他只得先从亲卫什开始改造。 无数的事实证明,有文化的兵比没有文化的兵战斗力至少强两成。王镡没指望教出个兵法大家出来,只是要求他们识字写字,能够看懂军令就可以了。 过了两日,亲兵们就带着骑兵三宝回来了,王镡看着眼前的三样东西,拿起厚重的马蹄铁掂了掂,用料挺足的。然后是马镫,这是一种直柄横穿型马镫,直柄是用硬质皮革制作的,柄端有穿,马镫通体厚度相同,踏板略微向上凸起,蹬环和踏板都是铁质的,外包 皮革。 “不错,不错,造的很好,给钱了吗?”王镡看着两名亲兵,一个叫蒙大,一个叫蒙二,是兄弟俩,酒泉蒙氏家仆出身。 “呃,伯长,我们兄弟俩身上没钱啊。”蒙大一脸尴尬地说道。 “行吧,铁塔,你去将钱给铁匠铺和木匠铺送去。”王镡对铁塔吩咐道。 “喏!”铁塔狠狠地看了这两个铁憨憨一眼,不情愿地说道。 “走,试试去。”王镡带着三样物事来到了后院的马厩中,这里唯一养着的一匹战马,是秦恪送给他的一匹两岁秦马,这是一匹骝色母马,身形标准,体态健壮,王镡取名“赤云”。 王镡首先将高桥马鞍安放了上去,系好肚带,然后是马镫。现在还不能给她钉马掌,钉不好容易将马钉废了。 安装好马鞍和马镫,王镡一手扶着前桥,一脚登上马镫,一用力就上了马鞍。这才叫骑马,舒适度、自由度都有了,王镡一踢马腹,座下的赤云心领神会地奔跑起来。 “吭!”王镡一把抽出了佩刀,奔着前面小校场内的木人冲了过去,在赤云即将掠过木人的一刹那,刀光向下闪过,木人被王镡一刀劈成了两段。 王镡单手拽动缰绳,赤云调头回转,重新来到了亲兵们面前。王镡干净利落地跳下马,将马鞍和马镫从赤云的身上卸了下来,让母马回了马厩。 “走,去找乌墨,这家伙不是已经挑了十几匹马,咱们给他展示展示。”王镡心情大好的带着亲兵们出了县衙,来到了城外。 沃野城实在太小,连人住的地方有很拥挤,根本不肯能将马放在城内饲养。乌墨无奈,只得将挑选好的马匹放在了城南,还专门建造了养马场。马住的马厩,人住的屋子一应俱全,乌墨手下两个什的二十多人在这里看守马匹。 当王镡来到养马场的时候,乌墨刚刚挑选完几匹好马。 “乌墨,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王镡将马鞍展示给乌墨。 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乌墨一眼就看出了这种 马鞍的好处,凹字造型以及高耸的前后桥将骑马者牢牢地固定在了马鞍上,不要再如同以前一样双腿紧紧夹着马腹来固定。 而当他看到马镫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伯长,这。。。这是哪里来的?” 王镡看出了乌墨惊骇的表情,心中疑惑,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是我查遍古书找到的,原来古人早就知道如何能够将自己固定在马上,只是我们这些后人将古人留下的东西忽视和遗忘了。” 乌墨不敢置信地说道:“可。。。可是这是濊貊人的发明啊,只不过他们都是单边的。獯鬻人的马上也有这个东西,也是单边。而旄羝人和蒲莎人的马上才是双边的。不过他们的材质都是皮革的。” “那是他们没有好东西,我们的都是铁质的外包 皮革。安装好就上去试试吧。”王镡通过了解才知道,原来并不是这个时代没有双边马镫,而是这玩意儿只有高原上的旄羝人和西域的蒲莎人才有,而北方的胡族则是以单边马镫为主。 乌墨也不客气,安置完马鞍和马镫之后,就飞身上马,然后驱动马匹奔跑了起来,在奔驰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他带着马匹回到了众人身前,跳下马之后,一脸激动地说道:“伯长,这东西好啊,我能在马鞍上舞动我的大刀了。” 王镡嘿嘿笑道:“还有个好东西,不过你得自己摸索了,或者将城内的铁匠请来也可以,看看。” 乌墨看着手中被王镡放入的一块蹄形铁片,眼中满是疑惑:“伯长,这是何物?干吗用的啊?” 王镡没多做解释,对铁塔说道:“去,把马按倒。” 铁塔二话没说,直接上前将那匹马按倒了。王镡从乌墨手中取出了马掌,然后放在了那匹马的蹄子上,乌墨瞬间就明白了。 “这。。。这是给马穿上鞋子了啊。”乌墨感叹道:“这样就能够保护好马蹄,而不用担心马蹄会过早破裂脱落。” “不止如此,钉上马掌之后,我们的战马就能够在任何地形上行进,并且对于地面跟更够抓牢。”王镡示意铁塔将马匹放了起来,继续说道:“只不过,如何能够好好地将马掌钉上去,就需要你来摸索了,先用马骡来试试吧,它们的蹄子和马匹的蹄子一样,能够很好的摸索到钉马掌的规律。” 乌墨躬身行礼道:“多谢伯长指点,卑职这就将城中的铁匠和木匠聚集到这里。” 王镡看着乌墨,认真的说道:“不用将他们全带来,就将资历老,技能好的铁匠木匠请来就好,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有粮饷。他们的工钱就从我的粮饷中出。” “伯长,这不合适啊,您的粮饷本就没有多少啊。”乌墨急切地说道。 王镡抬手制止了乌墨的劝说,沉声说道:“我已经是从七品了,我的薪饷每月十贯,还有米粮20石,足够供应铁匠和木匠了。” 就这样,沃野城中的老铁匠和老木匠们被乌墨带到了城南的养马场中,同来的还有皮革匠等各类工匠,而留在城中为居民们干活的都变成了年轻的工匠。 第二十七章 重建塞城,重塑河套 马具齐备了,王镡开始关注大河的情形。大河既是人们的母亲河,但这位母亲的脾气并不好,时不时地就泛蓝成灾,将大河两岸的农田淹没,将自己孩子辛辛苦苦种植的粮食掠夺一空。 王镡带着亲卫什骑着马骡来到了大河岸边,望着奔腾汹涌的河水。望着大河对面,跟在一旁的李肃杰顺着王镡的目光,也看向对面。 “听当地的老人说,大河到了这里就分成了两条河流,一个叫北河,一个叫南河。北河流经沃野城至狼山前,然后折向东流,沿狼山流经临河城,在朔方城与南河汇流。 北河流经河套平原时,河水溢出,在山前形成一处大的湖泊,当地人叫屠申泽。 北河和南河这一片地区被当地人称为河套平原。这里依山带水、气候适宜,沃野千里。 战国时期,赵武灵王于阴山南麓修筑长城,建立了鸡鹿塞、三封和窳浑三城。此后秦朝两百余年,为了抵御匈奴,在阴山南北修城筑塞、屯垦戍边。 秦朝末年,因为战乱,边民逃散,这三城都废弃了,开发垦区被迫放弃,耕地也全部荒芜了。”李肃杰这段时日没做米虫,而是积极搜集沃野城的水文地理情况,了解了一些事情。 王镡极目远望,远处的狼山林木葱葱、满山翠绿,山前河水滔滔。不过还是能够看到大规模砍伐的痕迹。 沿河的草原由于军事、生产及生活需要,被人们大规模垦荒。被废弃的土地由于缺乏植被覆盖而裸露在外,经过长期的风蚀,已经明显沙漠化了。 王镡眉头紧皱,他看着河对岸,沉声问道:“肃杰,如果你觉得如果我在屠申泽重新建城,你觉得如何?” 李肃杰一脸见鬼的表情:“仲铭,不是吧,建城很难的,首先这里的地形就决定了,这里只能版筑建成夯土城。其次,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啊。最后,你是没看到鸡鹿塞和窳浑城,都被遗弃的不成样子了。” 王镡则没什么被劝退,沉声说道:“虽然我们已经不需要长城作为抗击胡族的前线,但是鸡鹿塞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好了,你看,这里北依长城,东邻屠申泽,位于通往塞北的隘口,塞前峡谷贯通狼山南北,扼控穿越狼山之交通咽喉。就是不知道鸡鹿塞城现在的情况如何了,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伯长,这个我知道,听当地的老人说,这鸡鹿塞临崖建筑,屹立于峡口西侧,整体呈正方形,用开采狼山的石头堆砌建造。周长仅半里多,残存的城墙墙高依然有七八米高处。塞城四角各有加固工事。塞城城门南向,门内有石砌磴道直达城上。门外有瓮城,同样是石块修砌的,瓮城城门东向。”李肃杰将他了解到的资料详细地说了出来。 “残城居然还有如此规模,这里正适合我们驻扎,我准备先带着亲卫什和第一队到鸡鹿塞查看一番。”王镡听了李肃杰的话,更感兴趣了。 “仲铭,你认真的?”李肃杰一脸惊讶地问道。 “当然了。”王镡回答后,就带着亲卫们回了沃野城。 “肃杰,准备开扩大会议吧。”王镡直接准备召开扩大会议了。 这次还是一样在县衙内召开会议,王镡、李肃杰,第一队队长老狼,第二队队长乌墨,还有十个什的什长。 首先是各个队长和什长对于工作进展的汇报,蒙嵩率先起身,准备汇报了。 “蒙嵩,不要紧张,你可以坐着汇报,说说交给你的任务完成的如何?”王镡没有听属下站着汇报的习惯,仰着脖子头疼。 蒙嵩听了,只好坐下来,稳了稳心神,汇报道:“伯长,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我已经查明,沃野城五千余人口中,也就是一千户人家,大约有两百户从事畜牧业,他们放牧的动物一般都是马牛羊,其中牛羊居多,马匹比较少。而这两百户人家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草场的争夺,很多都是一家的羊吃了另一家的草这样的事情。” “关于城北的草原,他们有什么划分吗?”王镡直接问道问题的实质,对于牧民来说,草场是极为重要的,并不是说随便圈一片草场就可以放牧。草场分为森林草原、草甸草原、干旱草原三种类型,河套这边在大河支流中间以及两岸都是草甸草原,靠近狼山的则是森林草原。 “卑职问过这些牧民,他们也没有专门的划分,只是约定俗成的,只不过有的大有的小。”蒙嵩的回答不出王镡的意料,拥有大草场的一般都是武力值比较强的,小草场的拥有者都是武力值弱的。 王镡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策略:“这样,蒙嵩,你这一什人马我就带走了。你留下来,担任沃野城群牧长,由第二队第五什宋文柏作为你的副手。你将这两百户牧民分成两个百户,每个百户再分为十个十户。给这两百户牧民重新划分草场,要保证公平公正。平时的民事由你同两个百户长和两个副百户长进行决断,宋文柏这一什士卒主要是维持治安以及巡视各草场,如果有刺头,坚决镇压。对了,划分的草场不要太集中,要分散掺杂在一起,明白吗?” 蒙嵩赶紧用纸笔记下了王镡的政策,听到他的问话,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说穿了并不稀奇,就是掺沙子,将两个百户的牧场打散混杂,他们就形成不了合力,也就争斗不起来了。 老狗接着汇报自己的工作:“伯长,这沃野城北面都是草原,您之前下过命令,不能破坏草原进行耕种。但是这南面的耕地太少了,城中近八百户的居民都从事耕种,但是每户平均下来的耕地还不到二十亩地,根本就养不活这么多的人口。” 王镡问道:“土地不够,城中是不是有很多游手好闲的人?” 老狗叹气道:“他们也想找事情做,可惜没有,这沃野城就这么大,没有那么多活计给他们干啊。” 王镡直接说出了解决政策:“既然这些闲人想要找活干,我这就有活。我打算向向征北将军申请几个工程: 第一个工程是大河港口,我们先将水寨建起来,然后一点点扩建,最后将港口建起来,然后建造船只,这样我们就可以沿着大河直接同临河、朔方来往,钱粮辎重就能够更快捷地运输过来了。 第二个工程是雞?塞,这处塞城即将作为我们以后的据点,我打算利用塞城原有的基础,进行加固扩建,然后驻军在这里。 第三个工程就是将屠申泽的頨渾城重新建立起来,并且在屠申泽内建立港口,这样就将屠申泽、南河、北河连接起来,将雞?塞、頨渾城和沃野城连成一线,一旦哪处有变,可以相互通知支援。” 李肃杰虽然知道王镡心中有个大工程,可是他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工程,还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仲铭,你这工程太大了,首先,我们面临的就是人手问题。其次,就是钱粮,你打算怎么弄?征发徭役吗?第三,我们在这里待多长时间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干这么大的工程啊。”李肃纪提出这几个问题,反对的意思很明显了。 王镡笑着说道:“肃杰,稍安勿躁,这几个工程不是我一时兴起就决定的。虽然我大雍已经将胡族赶出了长城以北,但是世事变幻,局势变化万千。雞?塞这个要地的重要性,我会同将军讲明白的,同时,我还会让这处要塞工程变成征北军的工程,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钱粮了,将军会为我们解决。 屠申泽地处雞?塞东,是塞城重要的水源和补给通道,我们不可能直接从沃野城就到达雞?塞,所以頨渾城是必须要建的。有了城池,在从关中招募无地的流民,就有了人,屠申泽周围的土地质地肥沃,非常适合耕种,而且面积很大,养活万人不是问题。等到人口多了,我们就要对大河两岸的河堤进行建造和加固了。” 王镡看着众人,等到他们将自己的话消化理解的差不多了,就继续说道:“为了能够更好的了解雞?塞的情况,我决定带着亲卫什和第一队人马前去打探。老狗,你留在沃野城,担任沃野城群耕长,管理沃野城的耕种事宜,在原有农田的基础上,鼓励农民开垦新田,但是,要有度,以每户五十亩为上线,不能超过。第二队第四什刘和泽作为你的副手,帮助你维持治安。 第二队第三什尹鹤,你这一什留在城中,担任治安队,要严厉打击偷鸡摸狗、打杂盗抢的行为。” 第二队第三什什长尹鹤听到王镡的任命,一脸苦涩,一什十个人,管理一座五千人的城,开玩笑呢吧,他苦笑道:“伯长,我就一什人马,不太够用啊。” 王镡直接任命道:“你暂代沃野城县尉,主管城内治安灾情,除了你那一什人马,你还可以雇用两什衙役。” 尹鹤听了王镡的话,不敢反驳,三十人,应该够用了。 王镡看着乌墨等人说道:“马具要继续打造,马匹要继续筛选,骑兵的训练也不能断。第一队会同第二队轮换,每月轮换一次,各什对应职责轮换。” 这是王镡暂时想到的,开完会,他就开始给秦恪写信,主要什对于河套地区的规划,他知道秦恪肩膀上的担子不轻,但是河套的开发刻不容缓,他希望能够将这片土地好好利用起来,将这里打造成第二块新秦中。 第二十八章 假西部都尉 在安排好了沃野城的事务之后,王镡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就在王镡和李肃杰在校场观看亲卫什和第一队的马术训练时,一行骑兵已经来到了校场外。 当先一人正是征北将军秦恪,王镡看到是自己的大老板来了,赶紧叫停了训练,然后带着李肃杰等人上前迎接。 “吁!——”秦恪熟练地将战马停在了众人面前,王镡自来熟地牵住了缰绳,让马停稳。秦恪一翻身就从马上下来了。 “卑职拜见将军!!!”王镡和李肃杰等人一起躬身行礼道。 “行了,免礼吧,仲铭,随我来。”秦恪率先向校场主帐走去。 王镡乖乖跟在后面,看着秦恪的背影,思考着。 秦恪对于沃野城是非常熟悉的,想当年,他可是在这里驻扎了一年有余。他进入主帐,安坐在上首,看着下面恭敬的王镡,出声道:“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来你这了么?” 王镡看了看秦恪的面容,朗声说道:“我想,将军是为了我向您建议的那三项工程而来的。” 秦恪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你知道如今的朔方城是什么情形吗?” 王镡看了一眼地图,摇摇头说道:“卑职一直都在沃野城忙碌,真的不知道朔方城的事情。” 秦恪指着挂在木板上的地图,示意王镡自己看,而他则说道:“如今朔方郡的郡县制已经面临崩塌,我征北军不仅要管理军事,还要管理民政。你是知道的,这朔方郡地处边境,关中和巴蜀的人并不愿意来这里受苦,所以我们只能在这里实行军屯。就是这样,我们的钱粮还不足,需要酆鄗进行支援。我对于你的三项工程能够支援的东西很有限,除了开头的粮饷,后续的支援我根本保证不了。” 王镡仔细看着朔方郡的地图,朔方郡原来并不存在,秦朝时这里属于九原郡,整个九原郡只有九原、临河两个县,可以说是地广人稀,生存环境恶劣。雍国建立之后,将九原郡分成了两个部分:朔方郡领三封、朔方、修都、临河、呼遒,窳浑、渠搜、沃野、广牧、临戎十城;临沃郡领九原县、固陵县、五原县、临沃县、文国县、河阴县、蒱泽县、南舆县、武都县、宜梁县、曼柏县、成宜县、稒阳县、黑旦县、西安阳县、河目县十六城。在临沃郡东边是云中郡,领有云中县、咸阳县、陶林县、桢陵县、犊和县、沙陵县、原阳县、沙南县、北舆县、武泉县、阳寿县、定襄县、成乐县、武进县十四县。 两个百余年里,能够留存的城池少之又少,朔方郡的三封、呼遒,窳浑、渠搜尽皆废弃,被肆虐的风沙掩埋在了岁月的长河中。临沃郡的五原和九原被并入了临沃县,城池被拆毁,蒱泽县、曼柏县、黑旦县和西安阳县也被废弃不用。云中郡几经波折,被分拆,又被合并,最终仅剩云中县、陶林县、桢陵县、犊和县、沙陵县、原阳县、北舆县、定襄县、成乐县、武进县,武成、桐过和骆县三城被划归雁门郡了,也就是被冀国占领着。 按照重要程度来说,云中郡既要防范北方胡族,也要防范东方和南方的冀国军队,可以说是三面受敌。郡内集结了征北军两万人,加上云中郡兵,整个云中郡拥有五万人的军队。而临沃郡则则驻扎着四万人马,包括两万征北军以及两万郡兵。朔方郡内则驻扎了征北军最精锐的第一师,秦恪亲自到酆鄗,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说服了皇帝和枢密院,重新制定了军队序列编号。征北军第一师就是中师。第一师的主要任务就是支援临沃郡和云中郡,所以秦恪带着第一师一直驻扎在朔方和广牧两城,而朔方郡的郡兵,一言难尽。总的来说临沃郡和云中郡由于耕地足够还能够养活不少人,但是朔方郡的环境就恶劣了很多。朔方郡境内,北面有阴山山脉,西面是阴山支脉狼山,有大河流过,剩下的就是沙漠,河水两岸的两处沙漠直接将朔方郡的环境恶化到了极点。 王镡想了想,建议道:“将军,如今朔方郡虽说是作为临沃郡和云中郡支援存在。但是并不是说朔方郡不重要,恰恰相反,我认为朔方郡的重要性比临沃郡和云中郡更高。首先,朔方郡地处河套地区,控扼北方草原进入关中的通道;其次,这里是我们的北方门户,卑职没听说过谁家的门是不关着的,这不是相当于开门揖盗吗;最后,卑职恳请将军任命我为朔方郡郡尉,卑职有信心,在一年内,让朔方郡西部有所改善。” 秦恪挑了挑眉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正大光明要官的,而且他听明白了,王镡对于自己的支援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他不是那种既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的人。他起身走到地图前面,“吭!”地抽出了佩刀,将朔方郡从临河县到临戎县这一块给割了下来,朗声说道:“好,你资历太浅了,郡尉是不可能给你的。那我就任命你为朔方郡假西部都尉,临河、沃野、临戎三县就归你治理,我希望等我下次来的时候,这里会不一样。” 当秦恪拔刀的时候,王镡真心以为自己的要求激怒了秦恪,要被他一刀砍了呢。结果没想到,惊喜来的如此突然,果然西部都尉到手了。 “卑职谢过将军提拔,卑职定不负将军所望。”王镡一脸欣喜地拜谢道。 “且行且看吧,你要知道,只有干出了功绩,才能够去掉那个‘假’字。”秦恪看着意气风发的王镡,心中有了一种自己老了的感觉。 王镡躬身行礼道:“卑职明白。” “好了,我就不留了,你自己好好思量怎么做。”秦恪来的快,去的也快。 王镡直接找来了李肃杰、老狼和乌墨,就在校场召开了小会议。 “将军刚刚已经任命我为假西部都尉,并且将临河、沃野和临戎三城划到了西部都尉的治下。” 王镡的话直接让给三人有些傻眼,王镡伯长的位子还没坐热乎,这就又升官了。接着就听到王镡继续说道:“你们三人得分开了,老狼,你带着第一队第一什和第二什南下临戎城,接管临戎城的防务,然后就地招募士卒,统计税收粮饷。肃杰,你带第一队第三什、第四什和第五什北上临河县,接管临河城的防务,同样就地招募士卒,统计税收粮饷。乌墨,你坐镇沃野城,同样招募士卒。等到三城的军政事务步入正轨之后,我们就着手开始招收流民了。” “那伯长,哦,不,都尉,你干什么去?”李肃杰拽住打算转身就走的王镡问道。 “当然是去雞?塞,同时我还要去髙闕塞巡视一番。”王镡实在不放心这两处关隘要塞,如果不亲自前去查探一番,心中不安。 安排完三座城池的事务后,三队人马从沃野城奔出,老狼带着两什二十余名士卒步行南下,向临戎城进发;李肃杰骑着他的那匹健壮的秦马,带着乌墨好不容易寻来的三十多匹战马,就出发了,有了马镫,他带着的两什士卒完全可以一路行军一路学习骑术。 “李肃杰!有能耐你就别回沃野城!回来遇到老子不打断你的腿的!”乌墨听说李肃杰将自己搜寻来的战马都给划拉走了,那叫一个气,但是为时已晚,等他赶到北城门的时候,只能看到李肃杰这一行人掀起的烟尘了。 王镡带着亲卫什一路走走停停,在南河乘坐大型羊皮筏子渡河,然后在接着渡过北河,进入了赤磧沙。这片沙漠北至狼山,东临黄河,南至賀蘭山,西至温池。南北最长两百五十里,东西宽两百里,总面积一千多万亩,南部多流沙,中部多垄岗形沙丘,北部多固定和半固定沙丘,地势由南偏西倾斜,这就使得沙漠的推进方向是西北,但是西北方向有狼山阻隔,无形中遏制了沙漠的扩大蔓延。 而让王镡心中念念不忘的治沙工程最大的依仗就是整个赤磧沙的地势都低于低于大河水面,具备引水灌溉的条件。屠申泽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有水源,沙漠下面就能够储存地下水。 王镡牵着马,带着亲卫什向沙漠内行进了两里多,然后指着脚下的沙漠说道:“来,开始挖,至少要挖出五米。” “额--”铁塔是真的服了自家都尉了,没事儿来大沙漠挖沙子,但是他可不敢反驳,赶紧带着手下开始挖沙子。用什么工具挖?开玩笑,王镡早就有所准备,专门找老师傅制作的铁锹十二把,锋利无比,能挖坑,能伐木,还能砍人。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挖出了一个直径两米,深三米的大坑,除去了表层的沙土之后,三米深的土层明显颜色很深。王镡用手从上面掰下一小块用手捻碎,能够感受到明显的潮湿。 “都尉,这,这地下有水啊。”铁塔一脸佩服地看着王镡说道。 “这里离屠申泽还是很近的,有地下水并不奇怪。”王镡心中有数了,虽然开垦的难度很大,但不代表不可能,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缺人,但这得慢慢来。 王镡在这里做了一个标记后,就带着亲卫什到了已经荒废已久的窳浑城。这是一座矩形城,呈不规则长方形,东西长半里,南北长三分之一里多三四十米。王镡带着亲卫什快速奔向了城内,南城门的两块大门木板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空洞洞、宽约二十米的门洞。 “都尉,这窳浑城明显就是要塞吗,你看看这周长还不到两里,城墙却厚达四丈还多,墙高五米多。”铁塔瓮声瓮气地说道。 王镡淡然地说道:“朔方郡的城池哪座不是要塞?少见多怪。” “停下!戒备!”在城中的主干道上,铁塔翻身落马,同时将王镡拽落马下,其他十人也是同样的动作,然后将王镡给保卫了起来。 王镡被摔的脑袋嗡嗡的,这个铁塔真是蛮干,自己没被敌人弄死,也被铁塔摔晕了。稳定心神之后,王镡看了看四周,这才看清,他们四周已经围上了一群乞丐,真的是乞丐,大人们的身上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可以说就是用破布将自己包裹上而已,小孩子就更惨了,那是开裆裤吧,是吧。 第二十九章 窳浑城,頨渾城 雞?塞从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位看着年龄很大的老者,他声音底气不足,但还能让人听清:“敢问尊架从何而来,到这土城子有何贵干啊。” 王镡看这老者,并没有事先透漏自己的身份,他对着老者躬身行礼,老者侧过身子不敢接受。他虽然一直生活在这土城子,但是活得时间够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见识的。这一行人鲜衣怒马,人人腰悬佩刀,马鞍上的绑着的布包内露出了甲胄的一角,还有装着弓箭的胡禄以及方盾,这些贵人他是不敢惹的,也惹不起。 “我们是去往雞?塞巡视的斥候,敢问老丈,你们这些人就是窳浑城仅剩的居民吗?”王镡口中“窳浑城”三个字让老者愣住了,多少年了,他都已经快忘记了这座土城子叫窳浑城。 “敢问小将军,你们为什么要去雞?塞塞啊,老朽听说那里已经废弃了啊。”老者疑惑地问道。 王镡直接告诉他:“征北将军有感朔方郡西部形同虚设,就决定重新建立雞?塞、髙闕塞,堵住朔方郡西部的缺口,同时准备重新建立頨渾城。” 老者听了王镡的话,明显激动了起来:“小将军说的可是真的?征北将军好人啊,终于想起来我们了啊。”老者明显有些激动过头了,竟然带头给王镡这一行人跪下了。 王镡赶忙将老者扶了起来:“使不得,使不得,老丈,能找个地方详细聊聊吗?” 老者恍然,赶紧自责道:“哎,你看看,我这老糊涂了,小将军快请,自从窳浑城被废弃之后,老朽已经几十年未见外客了,快随我来。” 王镡跟随老者来到了窳浑城中部略偏东的一处占地十五亩的高台,台上有大小不一的十数个土屋。王镡跟着老者来到了高台上最大的一处土屋,他看的出来,这位老者算是这座城中的县令了。 走进土屋,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屋子中除了居中的桌案,就没什么了,在墙角处有一铺稻草,这就是床了。老者不好意思地说道:“让小将军见笑了,条件粗陋,您多担待。” “老丈客气了,野外征战,能有处避雨的地方都难,这里已经很好了,老丈坐下吧,我们聊聊。”王镡对铁塔示意了一下,一什亲卫自然地将土屋围住了。 “老丈在此居住多少年了?”王镡将黑黢黢的陶碗端起来,也不看里面的水面浮起的尘埃,直接就将水喝掉了。 老者看到王镡的动作,心中一暖,就将自己的底细都说了出来:“回小将军的话,老朽在此居住已经四十余年了,自从当年跟着父兄来到这里服徭役,就留在了了这里。这里的百姓大多数都是当年服徭役的那群人的后代,老朽侥幸活的长,就勉强管着这些百姓,当个三老,解决下纠纷什么的。” 王镡看着老者,算算年纪,差不多六十来岁,皮肤粗糙黑黄,心思几转之下,说:“小子被征北将军任命为西部都尉,老丈贵姓?” 老者闻知面前的小将居然是西部都尉,面色大惊,赶紧起身躬身行礼说:“老朽眼拙,不知都尉大人到此,恕罪恕罪。” 王镡赶忙扶起老者,老者接着说道:“老朽姓李,单名一个芢字,四十多年前,老朽跟着父兄来到了朔方郡,就是在雞?塞筑城,当时的雞?塞破败的不成样子,我们用了两年才修好。可惜啊,世事无常,朝廷连窳浑城都废弃了,雞?塞和髙闕塞也被废弃了。” 王镡看着老者问道:“老丈,你们现在以什么过活呢?我看城里的人生活都很凄惨的样子。” 李芢听了王镡的话,立刻开始倒苦水了:“哎,都尉大人来这里应该已经看到了,这里的土地很贫瘠,北面本来是屠申泽,如果水利修好了,是能够灌溉田地的,可是这屠申泽这三十年来越来越小了。当年大泽边缘直接就能从城墙墙头看到,如今已经是看不到了,这地方十年九旱,农田不长粮食,根本养不活人。” 王镡知道,屠申泽之所以变小,就是因为人为的乱砍滥伐,没有高大的树木进行固土,土壤沙漠化,田地就越来越不能种了。 王镡看着李芢苍老的面容,心中思虑万分,然后对他说:“窳浑城这个名字不好,又是懒惰又是浑浑噩噩的,以后就叫頨渾城,既聪明又浑厚。老丈如果不嫌官小,小子想拜您为頨渾县令,这一城百姓都还归您管理。” 李芢听了王镡的话,脸上露出急切之色:“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这县令重任,老朽实难担当啊。” 王镡挡住了李芢推辞的话:“小子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什么都不了解,我只能指望您来帮忙,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丈您就别推辞了。” 李芢推辞不过,只得接下这个任命,王镡之所以敢自己任命一个县令,是有原因的:首先,頨渾城在大雍的全国舆图中已经不存在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地处河套平原上的小城;其次,虽然秦恪知道王镡的三项工程,但是窳浑城的重建,在他看来是极为耗费钱粮和无用的,所以他将重振临河、沃野、临戎三城替换了窳浑城这个工程,组成了新的三项工程;最后,王镡心中有数,就冲沙漠下面的暗河,他也不会放弃这块地方,真的经营好了,这里就会成为河套平原的新的中心。沃野城还是离大河太近了,随时都有被淹没的风险,这个时代的母亲河,脾气有些太大了,总是会时不时惩罚自己沿河两岸的子民,王镡不想将河套的通知中心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都尉大人,这座高台以前是县衙所在,后来城池废弃,县衙也被逐渐拆毁了,您看,老朽是不是组织人把它重新收拾一番,重新建个县衙。”李芢既然已经决定接受县令这个任命,就立马进入了角色,他们所处的这座高台,就是原来窳浑城的县衙所在。 “重新收拾一番倒是可以,但是重建县衙就不必了,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让百姓们吃饱,老丈,你这样,将城内的青壮分成两支:一支到南城外,开垦荒田,别看外面都是沙漠,我们来的时候特意挖了一处,还是沙漠很深的地方,那里的表面沙土去除之后,就能露出来下面很潮湿的泥土。我这里有一些铁锹,专门用于挖掘,我会让沃野城在继续打造,我们頨渾城要有自己的铁匠铺、木匠铺等匠铺,还要有自己的商铺,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慢慢来吧。”王镡用树枝在地面画出了頨渾城及其周边的地图,先是用树枝点了点城南的沙漠,然后一掉头,点了点北面的屠申泽,对李芢说道:“另一支青壮的伙计也很重要,他们的任务是种树,先从屠申泽开始,栽种树木,各种灌木乔木树木都种,然后在我们城池周围还有沙漠边缘种乔木类树木,我们不仅要自己活下去,我们还要将沙漠制服。” 李芢愣愣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年轻人,他觉得不是这个都尉疯了就是他疯了,居然想在沙漠中垦荒还要种树? “都尉大人,现在城中的青壮只有一千多人,老弱两千多人,青壮出去干活,势必会吃的更多,那老弱妇孺就没得吃了。您的想法虽然很好,但是难度太大了。”李芢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异议。 “无妨,过段日子就会从关中运来粮食,将军已经答应我了,粮船到达沃野的时候,会将我需要的粮食运下来,先挺过这段日子,接下来就好了。”王镡胸有成竹。 在安排好了頨渾城内的事情后,王镡带着亲卫什和一名向导想雞?塞前进了,这一路都是茫茫草原,郁郁葱葱的野草上,成群的野马在那里进食休憩,还有野生的牛羊。向导看到这些大族群动物的时候,就赶紧带着王镡这一行人躲的远远的,惹不起,惹不起。 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王镡终于看到了建在悬崖上的雞?塞,塞城地势很高,虽然废弃了,但是石块堆砌的城墙还保存完好,王镡跟着向导从坡道上进入了城内。王镡边走边看,城墙虽然有些残破,但是并没有倾颓的地方,城门只有一处,就是南门,门外还有一座瓮城,瓮城城门正好对着东面的坡道。 “都尉,这里的地形真是太好了,控扼谷道,如果有敌人来到,我们就能截断敌人的前进道路,用这座城消耗他们,直到援军到来。”铁塔看了看这座城池,一脸的佩服,佩服古人,也佩服自己的都尉。 “行了,看过就可以了,我们回去,直接奔沃野城,老子要招兵,这么大的摊子,兵少了可不行。”王镡巡视完雞?塞,在城头将大雍的纛旗立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頨渾城,王镡查看了一番城内的工作,做了一番指点之后,就离开回到了沃野城。 第三十章 胡贼,来战! 当王镡回到沃野城之后,乌墨就前来拜见。看着明显晒得更黑的大老粗,王镡心中感动,他拉着乌墨粗壮的臂膀,来到一旁坐下,然后出声询问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急切?” 乌墨将一张纸条递给了王镡,说道:“都尉,李都虞候从临河传来了消息,在临河以北到髙闕塞的信道上发现了獯鬻人,约有数百人,李都虞候手中的人不多,只能在临河据城而守。” 王镡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紧,稳住心神后,摊开纸条看了一边,然后看着乌墨问道;“现在沃野城内有多少士卒?” 乌墨一脸羞愧地说道:“都尉,都怪卑职无能,到现在也仅仅招募到了两什士卒,都是从牧民中招募来的,他们自带战马、驮马和驽马,我给他们提供了简单的皮甲还有佩刀盾牌。” 王镡心中盘算了一番,然后说道:“可以了,带着第二队和新募得两什加上亲卫什,八十名骑卒,足够了。铁塔,去召集人手!” “喏!” 乌墨也适时地起身行礼离去,他要去城外调动养马寨中的两什士卒。 队伍集结的很快,到了沃野城北门,王镡看了一眼手下的士卒,发现人数不对,其中有四五十人明显不是军中的,都穿的很随意,不过刀、弓还是有的。 王镡疑惑地问道:“怎么这么多人?不是只有八十人吗?” 尹鹤一脸尴尬地举起手,对他说道:“呃—,都尉,我这几天从城中招募了五什衙役,这些人听说都尉要带人北上去打獯鬻人,二话没说就跟来了。” 王镡看着尹鹤,一脸意外,没想到这家伙还挺厉害,招募了这么多人。别以为五十人很少,就沃野这样的城池,三四十人就算多的了。 王镡点了点头,然后对铁塔说道:“让蒙大、蒙二去统领这新的七个什,一人三个,多出的一个跟着你的亲卫什,好好管教。” “喏!”铁塔、蒙大和蒙二笑呵呵地接了命令,他们都升官了啊。 一百余人带着三百多匹马,向北而去,王镡座下是一匹驮马,这种 马负重能力上佳,但是冲击力和速度不佳。赤云跟在一旁,悠哉游哉地走着,在赤云后面还有一匹驮着行囊的驽马。这也就是在朔方郡,在关中,骑兵撑死能有两匹马就算奢侈了。 王镡这一支队伍的速度很快,他们很快渡过南河,沿着北河迅速北上,来到了靠近髙闕塞的河湾。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的确让人心情舒畅,但是王镡不敢掉以轻心,粗心大意的人的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哚!”一枝羽箭破空飞来,钉在铁塔高举着的牛皮方盾上。箭矢的力量很大,射穿了牛皮方盾后去势不减,箭头狠狠向前挤了一小段,距离王镡十多公分的距离才停止。 王镡看着震颤不休的箭矢尾羽,迅速从胡禄中抽出弓箭,心有余悸道:“真特良的准!遇到硬茬了!该死!” “都尉,这群獯鬻人不是普通牧民!”亲卫什中一名出身沃野城牧民家庭的骑卒朗声说道。 临河城外的战斗引来了李肃杰的注意,在看到王镡那面临时赶制的西部都尉旗帜,他迅速召集临河城中的士卒出城与王镡汇合。两支队伍聚拢在一起,已经达到了两百人的规模,还有六七百匹马。 李肃杰见到王镡后就开始通报军情:“仲铭,这伙獯鬻人是从髙闕塞出现的,有好几百人,都是骑卒。” 王镡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声音冷意十足地说道:“我已经看到了。” 众人一起看向了髙闕塞的方向,那里尘土飞扬,数百名骑兵正在慢慢靠近这里。 “是儋林骑兵!”乌墨冷声说道,心中也开始七上八下了。儋林是北方胡族的一支强大部落,他们的首领世任獯鬻国右大都尉,同婁煩一样凶悍异常。 李肃杰心中忐忑,他沉声说道:“仲铭,怎么弄,我们好像打不过对方啊。” “怕什么,都给我换马,换马具齐全的!”王镡的命令让李肃杰和乌墨眼前一亮,对啊,他们有高桥马鞍、马镫和马蹄铁,经验不足就用装备凑。 二百多人马上换乘了马匹,齐全的马具让那些新加入的在马背上摸爬滚打十数年的牧民们信心倍增,只有亲身体验,才能够感受到马具的作用,王镡带着两百多名骑卒开始缓缓向儋林骑兵靠近。 天空中的太阳散发着炎炎热气,充足的光线,让这个草原的绿意更浓了一分。儋林骑兵分出了数股骑卒,急速奔驰到远处,向王镡这一伙人试探性地射了几轮箭,但都被早有准备的骑卒们给挡了下来。这数股骑卒看到偷袭没有效果,调头回到了队伍中。 王镡看着远处的儋林骑兵,他知道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很快王镡就听到在对面响起了苍凉的吹角声。紧接着就是闷雷般的马蹄声响起,这是儋林骑兵全体出动了。 “吁!——”王镡吹响了挂在胸前的木哨,这是雍军特有的一种传令乐器,尖锐刺耳的哨音能够穿透战场,传达命令。近在咫尺的哨声响起, “加速!列阵!”什长们纷纷对着自己的部下们大吼道。在加速行进中,二百余名骑卒的阵列慢慢形成了一个不标准的锥形阵,在最前面的是王镡的亲卫什做样板,李肃杰和乌墨约束着部下照着样板排列阵型。 二十个什组成了二十个小锥形阵,然后又组成了一个大的锥形阵,骑卒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位列阵型后部的骑卒手中是臂张弩和弓箭,位列阵型中部的骑卒手持长刀和盾牌,位列阵型前部的骑卒则是将长矛举起,左臂挂着盾牌。 王镡这一行人一往无前地冲向儋林骑兵,引起了儋林骑兵一阵骚动,为首的獯鬻将领高声呼喝着,带着身后的骑兵同样开始了冲锋,再这么慢跑下去,就没有冲锋的距离了。 王镡没有拔出佩刀,而是手持狼纹弓,将一支破甲箭搭在弓上,当距离獯鬻将领五十米的时候,王镡抬起狼纹弓,拉满弓弦,迅速放箭,弓弦弹回去的时候发出“嘣!”的响声。对面的獯鬻将领反应过来了,但是躲不开,硬生生地用脸接住了王镡射出去的破甲箭,锋利的箭矢从他的左脸颊刺穿面部,穿透了他的大脑,然后从皮胄后面露出了带血的箭簇,将他的脑袋同皮胄串在了一起。獯鬻将领的死引起了不小的骚乱,儋林骑兵的前排陷入了混乱中,速度也降了下来。 “嘣!”“嘣!”“嘣!” 上百支箭矢从王镡的身后腾空而起,落在了混乱的儋林骑兵中,将数十名骑兵设落马下,而王镡则将狼纹弓挂在马鞍上,拔出佩刀“万人敌”,冲向一名儋林骑兵,挥刀就砍了过去。 同样的动作出现在王镡带领的骑卒中,战马的速度让骑卒们手中的武器威力大增,乌墨这家伙一挥手中的大刀,就将两名儋林骑兵给扫落下马。 骑兵对冲,一旦落马除了粉身碎骨,就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儋林骑兵的确凶悍,在没有马镫和高桥马鞍的情况下,依然将王镡的骑卒干掉了十几人。 王镡手中刀光四射,每一道刀光闪过都代表着一名儋林骑兵被他砍死砍伤或者砍落马下。铁塔手中的大刀被他当成了大锤,一通乱砸下去,还真有不小的斩获。 两支骑兵对冲过后迅速分开,互换了一下双方的位置,而儋林骑兵在分开的时候极为阴险地使用了他们最擅长的回马射箭术,箭雨落入王镡阵中,十几名士卒躲闪不及被射落下马。 “都尉!”铁塔看到王镡被三四支箭射中,急切地想冲过来。 王镡对他摆了摆手,低头看了看斜挂在甲片上的长箭,咧嘴笑了笑,说道:“无妨,这帮子胡贼替我挠痒痒呢。” 然后,王镡就带着剩余的骑卒调转马头,没有调整阵型,也没有等敌军重整阵形,直接加速冲了上去。这次突然袭击是致命的,西部都尉骑兵直接同儋林骑兵迎头撞在一起,前面几排儋林骑兵一下子被撞了。整个战场变成了大混战,王镡带着亲卫什左冲右杀,将几十名儋林骑兵给杀溃了。混战中,齐全的马具就显示出了威力,王镡手下骑卒的每次砍杀刺击都势大力沉,给儋林骑兵带来极大的杀伤,即使杀不死也能将其打落马下。 “开!”王镡手持佩刀,将一名正准备转身逃走的儋林骑兵整个劈倒。这名骑兵身上穿着铁甲,落马后居然还活蹦乱跳的。一旁的铁塔迅速驱马而来,手中的大刀狠狠地砸在正欲起身的獯鬻胡贼的脸上,一刀就将其脑袋一劈两半。哎呀我去,抢人头啊。 “嘿嘿,都尉,这是个百夫长!”铁塔憨憨又兴奋地说道。 “算你的!”王镡一挥佩刀,只得又找上了另一个目标。 很快战斗就进入了尾声,儋林骑兵已经战死了三分之一,还有六分之一的人坠落在地生死不知,他们实在是承受不了如此大的伤亡,纷纷打马向髙闕塞的方向奔逃。 李肃杰和乌墨统计完伤亡就来报道了:“都尉,刚才一战,弟兄们战死二十五人,还有十人重伤,活着的也都有轻伤在身。” 战斗刚刚结束,王镡不敢卸甲,只能穿着二十几斤的铁疙瘩坐在马上休息。听到两人的汇报,心情有些黯然,这还只是一次小冲突,还是有了齐全的马具,居然还能损失三十五人,足见己方在马术上同獯鬻人的差距了。 “收拢好阵亡弟兄的遗体,将跑散的马匹收拢回来,我们先回临河城。”王镡命令下达后被执行的很快。整个队伍几乎成了马群,上千匹马浩浩荡荡地向临河城行进。 第三十一章 乡兵,扩军 临河城的西门原本被城内百姓紧紧关闭,但是伴随着军队的临近,西门被缓缓的打开。 临河城内的景象缓缓地出现在王镡的面前,他首先感受到的时,响彻耳畔的轻微嗡鸣声。 等到赤云载着他来到城门甬道的尽头时,轻微的嗡鸣声陡然拔高,继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临河城内街道两旁,从众多临河百姓的口中发出的高昂而又洪亮的欢呼声:“万胜!” 百姓们的欢呼声高昂洪亮,犹如山呼海啸,街道两旁的百姓们举起了自己的手,向着王镡一行人振臂高呼,伴随这欢呼的是百姓送上来的食物,有鸡蛋、面饼等等。 王镡对李肃杰肃声说道:“传令下去,对于老百姓的东西,不要收。” 李肃杰听了王镡的话,一脸诧异,他虽然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是他并不觉得收老百姓的东西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不过看到王镡严肃的表情,他只得下去传令。 “都尉,这。。。”乌墨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即使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被百姓们这么追捧。 “严肃点,我们快速穿过街道,回到县衙。肃杰带路!”王镡带着骑卒迅速穿过街道,来到了临河城的县衙。 王镡很快进入了县衙正堂,李肃杰上前禀报道:“仲铭,咱们的人将百姓们的东西退回去,但是百姓们又给送到县衙门前了,而他们则四散回家了,您看这。。。” 王镡看着李肃杰和乌墨,朗声道:“既然百姓们的好意没法拒绝,那就收下,统计一下物事,分作三份,战死士卒一份,受伤士卒一份,你们一份,就这样办吧。” 李肃杰问道:“仲铭,你不留点东西?” 王镡摇了摇头,说道:“本来就没有多少,仅仅是作为将士们的福利,我再拿了就更少了。” 乌墨直言道:“都尉,现在怎么办,这临河城,现在看来至少要有两百人才能堪堪守住。” 现在整个朔方西部对于王镡来说做大的难题就是缺兵,而制约王镡扩充军备的源头一个是钱,一个是人。李肃杰在回来的路上简单介绍了一番临河城的情况,因为是自秦朝初年就设置的县城,所以这里的人口要比沃野城和临戎城多,不过多的有限,仅仅只有两千户,一万出头的人口。 王镡坐在那里思考了半天,决定试用一番民兵制,这是兵农合一制的一种。王镡看着李肃杰和乌墨说道:“我决定由西部都尉府出面组织,在临河城、沃野城和临戎城组织乡兵:统计好各城的户数,以五户为一伍,设伍长;十户为一什,设什长;以两什一伍为一队,设队长;每户征召成年丁壮一人平时不脱离生产,农闲集结训练。平常以弓箭、刀盾为主要训练项目,同时兼顾操练阵型,战时由西部都尉府提供军械、马匹。分别以临河、沃野、临戎为番号。” 李肃杰听着王镡的想法,并不觉得很稀奇,民兵这种东西,雍国早就有了。雍国施行乡亭里制度,五家为一伍,两伍为一什,十什为一里,十里为一亭,十亭为一乡,由里长招募成年丁壮在农闲时进行训练,这就是民兵。 不过李肃杰还是些疑问:“仲铭,那要是一户人家中没有成年丁壮怎么办?” 王镡想了想,说道:“没有成年丁壮,那一伍、一什或一队就缺额。在队以上,设都,五队为一都,设伯长、都虞候各一人;五都为一团,设团长、团司马各一人;五团为一旅,设旅长、旅司马各一人。我亲自担任乡兵旅长,李肃杰为乡兵旅司马。” 李肃杰在心中默默消化这些信息,心中越想越惊,按照王镡这种征兵方式,乡兵一旅齐装满员的话能够达到三千两百余人。 李肃杰看着王镡问道:“那团呢?你打算怎么安排?” 王镡沉思片刻,将手中掌握的人手在心中盘算了一番,说道:“乡兵旅下设五团,髙闕塞一个团、雞?塞一个团、临河城一个团,沃野城一个团,临戎城一个团。以郎泽卿任髙闕塞临河乡兵一团团长,以苟岸厉为团司马,带领第一队以及乡兵驻扎髙闕塞。以乌墨为雞?塞沃野乡兵一团团长,蒙嵩为团司马,带领第二队以及乡兵驻扎雞?塞。以伍星汉为临河乡兵二团团长,邵洪煊为团司马,带领乡兵驻扎在临河城。以袁添钢为沃野乡兵二团团长,乌逻为司马,带领乡兵驻扎在沃野城。以李铄为临戎乡兵团团长,尹鹤为司马,带领乡兵驻扎临戎城。” 李肃杰消化了一番,然后问道:“那秦长卿、王子晋、刘和泽和宋文柏这四人怎么安排?” 王镡看着他,一脸好笑道:“我不可能把乌队长手下的什长都抽走吧,这四个人跟着乌队长一起驻扎在髙闕塞。” “哎?—”李肃杰惊了:“那你把第一队都拆零碎了啊。” 王镡给出了解决办法:“我会给郎泽清补齐第一队的人马的,底下的什长先由功劳大的伍长暂代,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重新选任什长。” 李肃杰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了,乌墨更是早就不说话,自顾自在那里记着王镡说的话。 单从安排上来看,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凡事就差较真,仔细看看各个乡兵团的主官,都是从第一队什长提拔的,在王镡这样的安排下,他就能够牢牢掌握住乡兵。 乌墨记录完了王镡的安排后,就面色严肃地说道:“都尉,卑职算了算,咱们现在手中的人马足够了,卑职请求现在就带领第二队士卒先行感到髙闕塞,将这个口子堵住,防止獯鬻人从这里进入我大雍国境。” 乌墨的请求正中王镡所想,他点点头说道:“正该如此,除了尹鹤和他那一什士卒留下,第二队现在可以挑选士卒进行补充,然后就挑选战马。髙闕塞的情况应该同雞?塞的情况差不多,你带着第二队到了那里之后,先找到遮风挡雨,能够居住的地方。” 乌墨听了王镡的话,点点头,将这些话记录了下来。王镡看着李肃杰说道:“肃杰,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带着尹鹤等人在城中统计好户籍,划分好什、伍、队、都,然后开始征募乡兵,你们要记住,这是为了征召制,被征召的每户人家,都可以免除徭役。” 雍国律法规定的百姓成年丁壮在一定时期内或特殊情况下所承担的一定数量的无偿社会劳动。分为力役、军役和杂役。 所谓的一定时期就是按照律法规定成年丁壮从十八岁成年开始服役,即傅籍年龄,免除徭役的年龄为六十岁。 这就很扯了,在这个时代,普通百姓,就是占绝对多数的农民连吃都吃不饱,还缺乏医药,能活到五十岁的都算寿命长的。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就是老百姓从成年到死亡,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徭役。 力役一般都是城防、堤防、渠道和道路等工程的建造维护,这是老百姓经常要出徭役的一大项。 第二个大项就是兵役了,雍国各郡百姓的所服的兵役有正卒、戍卒和更卒三种。正卒的兵役年限为两年,一年在本县做步卒、骑卒或者舟卒,接受相应的军事训练,同时负责本地治安,一般统称为县卒,用以区别通过征募选出的郡兵。做了一年县卒之后,能力强、本领高的县卒会被郡尉选中,抽调到郡兵中,没被选中抽调走的县卒则被组织前往酆鄗为都城卫卒或者为官府服务。雍国律法规定,六十岁以后的成年男子可免除兵役,但是遇到官府需要,随时会被征调服役,且不得抗拒。 戍卒,又称徭戍、屯戍,即老百姓听从政府的征召到边疆从事戍边,即守徼乘塞。服戍役者称为戍卒,由官府供给衣食杂用。雍国律法规定老百姓一辈子必须有一年的戍边经历,若遭遇到边防紧急,则必须继续留守六个月。官员子弟或者富家子弟可以出钱雇人替代其去服戍役。 更卒,是每个傅籍的丁壮除去服正卒、戍役两种徭役外的另一种兵役。主要从事的是体力劳动,一般是每年服一个月的无偿劳役,从事本地的土木工程、造桥修路、疏浚河渠、转输漕谷等劳动。因服役人员轮番服役,所以叫作“更”,服役人员称为更卒。不愿或不能亲自服役者,可出钱雇人代役,或官府不需其亲身服役而命令他出钱代役,这叫过更,这笔代役钱称作更赋。 因特殊情况免役的,叫作“复”。免役者包括:宗室、贵族、有爵位的官员之家,县、乡的三老;特诏优许复除者;或生子、服丧者,逢天灾兵祸之害而暂获复除者;治河有功或皇帝巡行所经地方的百姓亦得以暂时免役等等。 而不论雍国律法关于徭役这一块有多么的详细,在施行的时候都不可避免地将的徭役全落到人数占绝对的百姓身上。从而成为了比赋税更严酷的苛政。 李肃杰听到王镡的承诺,眼前一亮,朔方郡本身郡县制就已经崩溃了,施行军管制度已经近四十年,军管制度之下,赋税高、徭役重,老百姓的日子极为困苦。他相信,只要王镡的这个政策出来,肯定会很受欢迎。 王镡在临河城安排完事务之后,就带着亲卫什向南回到沃野城,他在安排完三城两塞的事务之后,就准备专注于頨渾城的建设,这座城池并没有被他放入乡兵制当中,因为情况不一样。 第三十二章 建制頨渾城 王镡的亲卫什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亲卫什前任什长大锤和铁塔都已经升官了。现任的亲卫什什长,是王镡的同族,他的远房堂侄王湔。 王镡带着亲卫什再一次来到頨渾城的时候,这里已经变了样子,整座城池被收拾了一番,已经干净了许多。高台也被空了出来,在平台对面的西侧那块地被篱笆围了起来。 李芢亲自在门口迎接王镡一行人,王镡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将全城百姓召集起来吧,我有政策要宣布。” 李芢看到王镡表情严肃,心中也是一凛,赶紧招呼自己的部下们去聚集百姓。 王镡巡视了一番高台,在这个占地十五亩的高台上,王镡见到了整个頨渾城现在的老弱,他扫视了一眼。 李芢赶紧上前汇报道:“都尉,这些都是城中现存的百姓了。共有两千二百余人,其中丁壮五百余人,壮妇五百余人,小孩儿两百余人,老人八百余人。” 王镡朗声问道:“你们都愿意听我的吗?” 李芢听到王镡的问话,直接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全凭都尉做主,都听都尉的!” “都听都尉的!”“都听都尉的!”“都听都尉的!” 四下里稀稀拉拉地跪倒一片,同时此起彼伏的喊声响起,给王镡就一个感觉,乱糟糟一片。 王镡走上前将李芢扶起来,轻斥道:“老丈何其多礼,古书云:‘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与双亲’,本都尉不喜欢膝盖软的人。您就做个表率给百姓们看吧。” 李芢听了王镡的话,或许是他读书少,他没有想起哪本古书里有这句话。 站在一旁的王湔眼睛里透露着一丝莫名,他可是从王氏学堂出来的,读的书也不算少了,他也不知道哪本古书里有这句话。 不管别人怎么想,王镡还是让李芢站了起来,两千多百姓也纷纷跟着站了起来。王镡站在高台上,从王湔手中拿过用木头掏成的喇叭,大声说道:“頨渾城重建,需要我们大家出力,如今我们面临的问题很多,需要一个一个解决。第一个要说的就是田产,如今頨渾城外的所有田地统一收归頨渾城县衙所有。” 这第一句就如同惊雷般将所有人给震撼了,李芢同样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城外的田产填不饱肚子,但那都是个人财产,收归县府所有,那不就是抢夺吗? 还没等李芢提出异议,就听到王镡接下来说的话:“县府持有全部田产不代表将所有人的田产收为私用,而是代替百姓进行管理。我管这叫土地公有制,在这种制度下,将土地按照人口进行平均分配,分配出去的是土地承包权和经营权。 全城两千多人分到田产后就有了土地承包权和经营权。拥有土地承包经营权的农户在土地承包期限内,可以自愿、有偿、依法地通过转包、转让、入股、合作、租赁、互换等方式,将土地经营权转让给其他农户,即保留承包权,转让经营权。而不论这块被承包的土地是谁种的,县府的征税对象始终是承包土地的农户,都理解了么?” 李芢吩咐自己的子侄拿来了纸笔,将王镡宣布的政策一一记了下来。他越是写,心中越是吃惊。这不就是商周时期的井田制吗,只不过比井田制更加的灵活。 王镡接着说道:“第二个就是徭役,以后頨渾城没有徭役这种事情。土木工程、造桥修路、疏浚河渠、转输漕谷等劳动都是在农闲时雇佣人手,受雇的人员县府一天三顿饭,还会有工钱可拿。” 李芢听到王镡这第二项,整个人都激动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善政,高台下面的百姓听到这个政策,对于第一个土地政策的疑虑瞬间被打消了不少,纷纷高兴的呼喊着。至于呼喊的是什么,王镡没有心思去仔细听。 王镡开始接着说第三项:“第三项是军事,咱们頨渾城地处朔方西部,出了狼山就是草原,那里有着凶残的胡族,我们需要保卫自己的家园,保卫自己的土地。 所以頨渾城的五百余丁壮被全部编入頨渾乡兵,组成一个营,我亲自担任营长,李芢任营司马,下辖一个警卫队和三个都。警卫队辖八个警卫伍,每伍六人,共计四十八人,由王湔担任警卫队队长。 每个都由三个队和两个警卫什组成,两个警卫什就是四个警卫伍,一都共计一百五十九人,设伯长一人,都虞候一人。 每个队由三个什和两个警卫伍组成,共计四十五人,设队长一人,虞候一人。每个什由十一人组成,设什长一人;每个伍由六人组成,设伍长一人。 营长、伯长、队长、什长、伍长为各级主官,虞候、都虞候、营司马为军法军纪官,主官在时,不参与部队指挥;主官不在或阵亡时,参与部队指挥。” 王镡在頨渾县城施行的军事架构同临河、沃野和临戎三城又不同了。 李芢出声道:“都尉,这丁壮都变成了军兵,这田地谁种啊?” 王镡笑着说道:“老丈宽心,我们是乡兵,农忙时种田,农闲时操练,发生战争了就集结,由县府提供军械、战马等军用物资。” 王镡的这种兵制,就是隋唐时期的府兵制:土地国有,分给百姓。忙时耕种,闲时训练,战时打仗。 最大的三项说完,王镡就让百姓们散了,各回各家。他对李芢说道:“老丈,分田先不急,您带些人,先将百姓名册登记出来,然后将土地田产丈量出来。” “老朽这就去办。”生活有了盼头,李芢神采奕奕地下了高台,他的子侄捧着笔墨纸砚,跟在他身后,开始挨家挨户登记造册。 王镡则对王湔说道:“你把这几项记录下来,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不准劫掠杀害老弱妇孺;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只此三条作为军规,敢犯禁的,分配的田产一律没收。” “喏!”王湔迅速将这三条记录了下来,然后给王镡审阅,确认无误后,又重新誊写了一遍。 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王镡就在这里过了一夜,住的是帐篷,在帐篷内,他盖着厚厚的被子,满腹心思的入睡了。王湔则带着亲卫什的亲兵守护在帐篷外,虽然这里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是今天宣布的政策很可能让人铤而走险,所以必须要警惕。 好在一夜无事,第二天清早,李芢就将全县的户口名册摆在了王镡面前。他记录的很详细,每户人家有几口人,又有多少丁壮,妇人,孩童和老人都被详细地统计了出来。全城共计户四百一三户,丁口二千零六十五人,其中丁壮五百五十人,壮妇五百一十二人,老人八百人,孩童二百零三人。 王镡仔细翻了翻,尤其重点看了一番孩童,二百零三名孩童里,男孩儿一百八十名,女孩儿才只有二十三名,男女童比例非常离谱,頨渾城内肯定有杀害女婴的现象,这是陋习,得改。 李芢捧着田册进了帐篷,说道:“都尉,田已经分好了。” 王镡接过田册,仔细翻看着,一边翻看,一边听着李芢的汇报。 “都尉,丁壮每口分有五亩地,壮妇每口分有三亩地,老人每口分有两亩地,孩童每口分有一亩地。总计六千零八十九亩,还余有三千九百一十一亩地在县府手中。” 李芢并没有把所有的田地都分出去,第一是因为现有的农具不足以耕更多的地,第二是县府需要土地供养自己,当然了县府是不可能亲自耕地的。 王镡对李芢说道:“老丈,如今县府有近四千亩的土地,我准备将其中的三千亩作为县田,按照人头均摊佃租给百姓,田租一石。剩余的九百一十一亩地作为学田,用以供应頨渾县学校,以我为校长,您为副校长,頨渾城十二岁以下孩童,不管男童女童,每天必须上课半日。不收学费,中午管一顿饭,饭钱由县府来出。十二岁以上,愿意读书的孩童,也可以来旁听。不收学费,但不会管饭。” 李芢认真记下后,有些为难地说道:“这县田分出去佃租我并不反对。但这将这孩童送来上学,我可不敢保证他们将孩子送来啊。” 王镡笑着说道:“很好办,七岁以上,十二岁以下,不管男童女童,不来上课,县府就加田赋、涨田租。” 李芢听了王镡的话,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这位年轻的都尉,脑子里的办法真的很多。 王镡继续说道:“分配出去的田地就叫均田,每亩十税一。同时征税取消小斗,不征火耗,不征杂派。” 李芢听了王镡的话,心中振奋,只要没有这些杂七杂八的摊派,老百姓的日子就有盼头。 王镡接着说道:“我会将律法和军法同时整理出来,张贴在高台的木板上,对于頨渾城内的犯罪和纠纷就有了评判的依据。” 李芢认为这是应该的,既然已经施恩了,就得有立威的时候,律法就是立威的利器。最根本的则是王镡手中掌握着土地,有这件大杀器在手,頨渾城就是他说了算。 第三十三章 人才!人才!人才! 頨渾县城的律法制定起来很容易,只要在雍国律法的基础上加以简化和修改就成了,主要内容有十二章: 第一章《名例》,主要内容是頨渾县城对于律法制度、刑罚制度和基本原则的规定; 第二章《卫禁》,主要内容是关于守卫頨渾县城的规定; 第三章《职选》,主要内容是关于頨渾县城对于官员的设置、选任、职守以及惩治贪官枉法等的规定; 第四章《户婚》,主要内容是关于頨渾县城对于户籍、土地、赋役、婚姻、家庭等事务的规定,尤其注明了关于溺婴的刑罚,一经发现,没收田产; 第五章《厩库》,主要内容是关于頨渾县城对于牲畜、库藏的管理,偷盗官产和私财都有相应刑罚; 第六章《征募》,主要内容是关于頨渾县城对于乡兵征集、调动、将领职守、军需供应、和徭役等,分别对乡兵和募役进行了详细规定; 第七章《盗贼》,主要内容是关于頨渾县城对于杀人、伤人、抢劫、盗窃等犯罪的刑罚; 第八章《斗讼》,主要内容是关于頨渾县城对于惩治斗殴的刑罚,以及关于诉讼的规定; 第九章《诈伪》,主要内容是关于頨渾县城对于欺诈、骗人等犯罪行为的刑罚规定; 第十章《捕亡》,主要内容是关于頨渾县城对于追捕逃犯、逃兵、叛将、反臣的规定; 第十一章《囚狱》,主要内容是关于頨渾县城对于审讯、判决、执行和监狱管理等方面的规定; 第十二章《杂篇》,主要内容是关于頨渾县城对于轻狡、越城、博戏、借假、不廉、淫侈、逾制等违法行为的刑罚。 详细但不复杂,对于括黥、劓、刖、宫、大辟等肉刑,则全部弃用,改以无偿服劳役以及笞刑或鞭刑代替。 王镡指定法律不是为了让頨渾城内居民动辄得咎的,而是为了建立一套完整的秩序,不让这里成为法外之地。 在处理好頨渾城的律法之后,王镡专门找到李芢,说道:“頨渾城的人口,还是太少了,我打算向关中等雍国的其他地方招募流民,但是这样的事情不能大张旗鼓的来,要悄悄的、慢慢的来。我还会让临河、沃野和临戎三城也招募流民,到时候,頨渾城就潜藏在这件事情中,老丈要记住一点,心怀恶意、桀骜不驯、不守法制的人,一律不要。一旦发现,以頨渾城法度处置。” 李芢躬身行礼表示明白了,然后他问道:“都尉啊,老朽已经年老,处理事情也没有年轻人快捷,您看,您什么时候选一个新的县令,好让我这把老骨头享享清福。” 现在頨渾城中出了李芢担任县令以外,王镡的亲兵什中,刘抟担任县丞,他的堂弟王镶担任县尉,白峥任主吏掾,百里肇任狱掾。李芢的儿子李楷担任令史,李芢的亲家于家子弟于克志担任文无害。余下的厩驺、仓吏、治狱吏等小官被王镡分给了頨渾城中比较有威望的人。 这个年代能够有威望,就代表有能力做事情,至于是贪官、庸官、昏官还是好官,得需要慢慢观察。 王镡在处理完頨渾城的事务之后,就动身离开了頨渾城,回到了沃野城。如今王湔这个亲卫什什长彻底成为了光杆什长,他手下是一个兵都么有了。 王镡带着他回到沃野城之后就开始了招兵工作。直接招募了沃野城五千多人口,被乌墨和大锤直接招募了五百多人,乌墨带着第二队和三百多人率先赶到了雞?塞,将这个重要的据点占为己有。大锤则是在沃野城内忙活的一阵头大,如果说军队那点事,那他是手拿把掐,可是这民政的事务他是真不会,这不相当于让李逵当县令吗。 当王镡看到大锤的时候,他直接就被这个壮汉给保住大腿,一阵哭诉,他是满头黑线地看着这个黑壮的汉子,这是啥情况?猛男娇羞,还是猛男委屈?他是不是该说,猛男不哭啥的? 等到王镡安抚完大锤,他直接就接过了沃野城的民政,这军事这一块有袁添钢这个大锤,没什么可担忧的。但是民政这一块,他也犯愁,要说大方向啥的,那他知道,就两个字,粮和钱。但是具体到细务上他就不行了,毕竟他从未在官府基层历练过。 “都尉,这沃野城中能够说是人才的真不多,大多数都是小吏,只不过有一个人,听说很厉害。”大锤在沃野城待的日子也不短了,不像王镡,就到处溜达了,就差被秦恪颁发个“朔方第一街溜子”的奖状了。 “有多厉害?”王镡好奇地问道,他现在手上缺人才,不是轻缺,不是重缺,而是严重缺人才。 大锤就将这个人的事情娓娓道来:“此人就出身朔方城,名叫褚堃,本来呢是在朔方城任县主吏掾,专门帮助县令处理事务,不过因为他为人刚直,在处理一起民事纠纷中,将县令给得罪狠了,就被朔方县令设计,给除了名,连朔方城都回不去了。 后来朔方郡归征北军直管,朔方城县令被查出贪墨军需并处死。新任朔方县令数次征召他,他都没有答应。如今就在沃野城中闲居。” 前面提到过,朔方郡的郡县制度都已经崩溃,但朔方城除外。云中郡和临沃郡的郡县制,以及朔方城的县制是完好的,是属于酆鄗朝廷直管的,这是对征北军的一种制约。 王镡听了,就对这个褚堃很感兴趣,主吏掾名义上主管群吏进退,但其实就是相当于县令的幕僚,只不过这是一种有编制的吏员,由官府直接出粮饷供养。 王镡直接问道:“他现在住在哪?你带我去,哦,对了不能空手去,带上咱们在新成缴获的那方鲁砚带上。” 王湔直接将鲁砚放进了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中,这鲁砚产自沂国,已经质地嫩润,护毫发墨,色泽华缛,瑰丽多姿。而雕花木盒的产地不详,不过很漂亮就是了。 沃野城由于建城较晚,所以在形制上仿照酆鄗,以沃野中街为中轴,分东西两半,横向的沃野横街,将沃野城又分成了南北两半,从而形成了四个区域。 县衙为避讳皇城,被安排在了西北处独占一坊,东北处的各坊都是沃野城中稍有家资的人家居住,相对应的在西南处则是各种百工之家所居住的地方,东南处则是农牧户民所居之处。 同王镡的想法不同,褚堃的家并不在东北处的坊内,而是在东南处的坊内,并且非常居中,周围各坊到他的家距离都差不多。同其他农牧户的家院一样,矮而粗的木篱笆围成的院子,只不过里面是一座两进的院子。 没有人接待,院门是开着的。在经过门房的时候,王镡注意到这里有很多的农牧民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而在往里走,就是正堂,堂内一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正在低头伏案写着什么,堂内站着两个农民,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看到王镡三人,不敢出声呵斥,只得用眼神示意三人退下。 王镡看着对方,心中怜悯道:“年纪轻轻地,就脸部痉挛了?哎,真可惜。” 青年看到三人一点也不退避,也是无奈了,嘴角一抽抽,只得放任了三人自顾自坐在大堂的左侧座椅上。 两个农民争执的点让王镡非常熟悉,就是一头牛的归属。农民甲状告农民乙偷到了自家的耕牛,农民乙则反告农民甲觊觎自家耕牛,是诬告。 王镡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个农民,你问候我祖宗十九代,我问候你全家女性,中间还插了好几句关于耕牛的所属权的语言。他看的出来这两家积怨已久,这一次只是个爆发出来而已,不过还好都勉强算是遵纪守法,没有闹出人命官司。 中年人记录完之后,看着下面正在争执的两个农民,咳嗦了两声,青年朗声斥责道:“都安静!父亲有话要说!” 两个农民顿时停止了面红耳赤的争吵,王镡挑了挑眉,这褚堃在农民的威望很高啊。 只听褚堃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两位对于这头耕牛的所属各执一词,那么这么办,将此牛辟为两半,一人一半,如何?” 农民甲听了褚堃的说辞,顿时急眼了:“哎呀,我的褚老爷啊,这耕牛是多么金贵的东西啊,我全家可都指望它来耕地种田呢。如今咱们沃野成了西部都尉府驻地,西部都尉府可是要求了,开多少荒地都算自己的,您这要是把耕牛杀了,我全家可怎么活啊。” 而相反的农民乙则没那么心疼耕牛,他觉得褚堃判的合理。 “合理个鸟毛!”王镡淡淡一笑,农民视耕牛如生命,这农民甲的表现非常合理,反观这农民乙,弄巧成拙。 “大胆,到了我面前还敢耍小聪明。”褚堃面容立变,大声地呵斥着农民乙,如果他是县令,这等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之徒早就被抓起来了,何至于到他面前丢人现眼。 最终耕牛回到了农民甲手中,而农民乙则灰溜溜地离开了。 王镡对王湔使了个眼色,王湔会意,赶紧跟上了农民乙。接着大堂中响起了掌声。 褚堃面色淡然地看着鼓掌的王镡,沉声问道:“敢问阁下何人,看阁下的穿着,应该不是来上诉状的吧。” 王镡对于他的冷淡并不以为意,微笑着说道:“早就听闻前朔方县主吏掾褚堃沉稳练达,处事明断,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小子见过褚先生。”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王镡态度这么好,褚堃也不好冷脸相待,淡然一笑道:“些许薄名,让你见笑了。敢问小友近日来所为何事?” 王镡了解这种有才能的人,你拐弯抹角地说,明显是看不起人家,所以他直接了当地说道:“小子今日前来,是想聘请先生出任西部都尉府长史,兼沃野县县令。” 褚堃听了王镡的话,表情变幻莫测,他是听说过新任西部都尉是一个年轻人,但是面前这位不可能是。再年轻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吧,刚成年而已。 褚堃旁边站着的青年讥讽地说道:“哈,你们西部都尉府是没人了吗?朔方县令亲自来请我父亲,我父亲都没答应,你们西部都尉府派你一个小兵小将就来请我父亲,要是西部都尉亲自来,我父亲还会考虑考虑。” 大锤对于青年的话是非常愤怒,他上前一步,庞大的身躯给褚堃父子带来的是杀气和威势,褚堃面色一凛,眼神锐利,左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青年则被大锤身上的杀气骇的面色发白。 两人正愣神的时候,只听大锤瓮声瓮气地说道:“大胆!居然敢对都尉不敬!都尉,卑职请令收拾这两人一顿,什么名士?!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王镡淡然地笑了笑:“算了,谁让我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都尉之职,不知者不怪。正是自我介绍一下,小子忝为西部都尉,掌管临河、沃野、临戎、髙闕、雞?三城两塞的军政要事,如今恭请褚先生出任西部都尉府长史,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王镡说完,就将装着鲁砚的木盒放在了褚堃的桌案上。 请假 今天结束隔离,庆祝一番,今晚不更 第三十四章 军械、军备、军需 褚堃看着眼前的木盒,一眼就看出来木盒不凡。他伸出手打开木盒,看到了里面精美的砚台,这是一方红丝石砚台,质地鲜嫩理润,色泽华缛,用手抚摸如同玉膏,细润如玉,温嫩不滑,这方砚台的贵重,褚堃心知肚明。 他将木盒盖好,向王镡的方向推了推,摇头说道:“无功不受禄,都尉亲临弊府,本就足见诚意了。不过。。。” 王镡心中一紧,凡是就怕不过,他继续耐心地听着。 只听褚堃继续说道:“不过,都尉的好意,褚某心领了。褚某已经对仕途已经心灰意冷。” 王镡听了褚堃的话,心中顿觉好笑,他微微一笑,说道:“如果褚先生真的对仕途心灰意冷,那外面这些状告之人,您为什么还要接待呢?褚先生不必说什么不忍看乡民状告无门的话。自征北将军任命小子为西部都尉后,沃野县府和西部都尉府就已经开幕办事了,为什么他们不去那里,而非要来您这里呢?” 王镡觉得褚堃压根就不知道私设公堂是一种多么严重的事情,在这个时代,乡、亭、里都是以德高望重之人为三老,乡民有事都是找三老进行评判,这是一种变相的公堂,只不过是家族乡镇式的。 王镡的问话,让褚堃一噎,他没想到对面的这位年轻都尉的言辞如此直接。站在他身旁的青年沉不住气了,直接斥道:“要是县府和都尉府能够解决问题,他们何至于来我家找父亲作为评判。只能怪你们没有人能够公平公正地处事。” 褚堃冷眼扫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这么多年了,这个儿子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王镡听了,面色不变,他语气诚恳地对褚堃说道:“两府无人,这是我西部都尉府初立时必会面临的窘境。所以我才来到褚先生这里请先生出山。沃野城中,百姓分为几类,权贵富商为一类,农民牧民为一类,小商小贩为一类,而农民牧民占大多数,如果是同权贵人家发生冲突,他们势微力薄,人微言轻,受委屈的必然是他们。而褚先生必不能治权贵之家的罪责,不是说先生没有这个能力,而是您没有这个职权。如果先生能够成为都尉府长史,同时出任沃野县县令,那么这种情况就会消失,问题也就解决了,还能够帮助更多的老百姓。” 三顾茅庐?不存在的,如今西部都尉的辖区百废待兴,急需建立新的秩序,即重建郡县制度,他没时间在褚堃这里耗费太长时间,而且他本身就是个直来直去的人,索性直接将褚堃出任长史和县令的好处摆出来,说明能够给他的权力。如果褚堃还是拿架子,那么王镡就不打算聘用他了。 褚堃听出了王镡话中的意思,他有些愣神,这聘请士人出任官员,一般都是三请四请方能应诺,以此来抬高身份,可是这位年轻都尉却不走寻常路。他的直接,他的简单粗暴方式,让褚堃一阵失神。 青年有些接受不能,这么直接的聘用方式,他是头一次见到:“嘿!你说让父亲出任就出任?当初朔方县令蒙翱五请父亲,我们都没有答应,你觉得你比朔方县令还有威望吗?” 蒙翱,当今大雍皇帝秦恒的小舅子,少有贤明,当初朝堂上讨论朔方县令的人选之时,朝堂百官无一人应声。是他当众请命,辞任御史台御史,出任朔方县令,并且得到了一个特权,临河、临戎、沃野、广牧等城也受他的节制,成为了实质性的朔方郡郡守,从此事就可以看出蒙翱的权威有多么的大。 后来征北将军府设在了朔方城,一座小小的朔方城就塞进了两个府,前任征北将军蒙安是他的长辈,两人算是相安无事,如今秦恪作为征北将军,两府的关系显而易见的就发生了变化。尤其是在秦恪任命王镡成为西部都尉统领朔方郡西部之后,两府的关系肉眼可见的降入冰点。 王镡对于上层统治者的权力斗争不感兴趣,只要不波及到他本人,他不会反击。而作为朔方郡坐地户的褚堃则很清楚朔方郡的形式,这里面的弯弯绕很多,这是他不想踏足仕途的一个原因。但不想踏足不代表他甘心做一个老老实实的老百姓,王镡的到来本身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出乎预料的是王镡的态度,说他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像都不太合适,只能说这位年轻都尉性格直接。 褚堃将木盒慢慢收到了一旁,眼神带着审视地看着王镡,说道:“让我出任都尉府长史也可,但是我不想做沃野城县令。” 王镡听到褚堃的话,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做三城郡守,对吗?” 褚堃对于王镡的敏锐非常满意,他说道:“如今朔方郡形成了朔方县府与征北将军府争雄的局面,而西部都尉府的设立,直接让两府形成了对立,关系降至了兵点。如我只是沃野县令,那么对于来自朔方的命令就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如果你想拥有一个稳定的后方,那么我就得有相应得权力。” 但是哪有三城郡守的道理,王镡仔细回想思考着,希望从脑海的知识当中找到一个适合的官职,然后他想到了一个名字:“那就任命你为西部都尉府临河、沃野、临戎三县巡察处置使,统管三县民政法务税收等事务。”这是王镡能够想到的最合适的官职,大雍边郡的如今有巡抚使、安抚使、宣抚使、招抚使以及布政使、按察使等官职,但都是些小官,职权大小看上司给予。 而巡察使这个职位可大可小,作为西部都尉府,褚堃能够巡视三城,处理三城事务。而他的本职长史,能够让他直接管理西部都尉府的运行。 是的,王镡决定放权。他作为西部都尉,虽然有管理地方的权责,但是,一个掌握地方军政大权的武将,会让皇帝感到万分不安,即使这个武将只有三座城池。而褚堃作为曾经的大雍官员,任职都尉府长史一职就是王镡给征北将军和皇帝的定心丸。 褚堃最终答应了王镡的聘用,他火速收拾好之后,就搬到了沃野城西北的一处坊内,这里是新设立的西部都尉府,以前是沃野镇将府,荒废多年,还没有收拾好,可是褚堃毫不在意,他带着自己的儿子、家仆迅速将府内收拾干净,王镡带着大锤也搬到了府内,将县府给空了出来。县府是沃野县令的地方,临时应急尚可,长时间驻扎就有欠妥当了。 在都尉府的正堂内,王镡认真地听着褚堃的汇报:“都尉,如今三城都缺少县府官吏,这是大事,不能不慎重。” 王镡看着他,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褚堃胸有成竹地说道:“如今人才紧缺,卑职就内举不避亲。卑职的大儿子,也就是您那天见到的青年,名叫褚路煦,别看他性情有些急躁,却是法家学子,卑职举荐他为临河县狱掾。” 王镡听了他的话,心中好笑,一个狱掾就是县里的典狱长,这职位对于褚路煦来说太低了。他直接对褚堃说道:“褚兄一身正气,除了有些急躁外,没什么大毛病,就委任他为临河县尉,希望他能戒骄戒躁,好好任事。” 褚堃听了王镡的话,苦笑了一下,他本意是想将自己的儿子拘在临河县狱中,虽然官小,但是职权大,政治环境安全。但他没想到都尉直接任命为县尉,他只得回去再叮嘱叮嘱自己的儿子了。 “至于三县的县令,我觉得先生可以先聘用合适之人,作为试县令,试用三个月,薪俸照拿不误。三个月后考评,如果不合格就拿下重新换人,如果合格就成为正式县令。人选选定之后,报备与我即可。”王镡对于朔方郡的人才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有了褚堃这个坐地户,他轻松多了。 褚堃听了王镡的建议,眼睛一亮,这个办法不错,然后就高高兴兴地走了。王镡则开始专注于乡兵的编练,大锤已经将沃野乡兵第二团召集完毕,这是王镡立足朔方郡西部的底气,马虎不得。他带着大锤来到了乡兵训练营,现在是农闲时刻,乡兵们集结在这里一起训练,他们最主要的训练就是骑射,拿刀子看人这种粗活简单教一教,战场上看几个人或者被砍几下就会了。 王镡在点将台上看着下面努力练习射箭的乡兵,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之前乌墨召集的铁匠木匠都还在吧?” 大锤点点头说道:“都还在,没放他们走。” “走,找他们去。”王镡内心中有许多强兵的方法,但是首先得有合适的军备。 迎接王镡的还是上次在铁匠铺碰间的老师傅,老师傅姓徐,名锻;另一名木匠则是个陌生人,他自称叫林木森,四十多岁的年纪,比徐锻年轻多了。 第三十五章 让老夫多活几年 王镡看着两名老师傅,微笑着说道:“没想到当日一别,今天还能再见到两位老师傅,我这里有些东西需要两位参详参详。” 徐锻听了王镡的话,眼前一亮,他知道王镡又有想法了,当初的骑兵三宝就是眼前这个年轻都尉想出来的,还画出了图纸。 王镡没有让两位老师傅失望,他拿出了几张图纸,林木森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种新式的辘轳,不过汲水的辘轳又有些不同。 辘轳,农村最常见的提水设施,是从杠杆演变来的汲水工具。由辘轳头、支架、井绳、水斗等部分构成。支架有三只脚,三点构成平面,使辘轳稳妥地立在井口。辘轳头是一块圆木,中有轴孔,将支架穿在轴上,上面缠绕绳索,绳头拴有水斗,辘轳头上嵌有手柄,摇转手柄,使水斗一起一落,提取井水。 而王镡的这几张图纸所画的辘轳并不是用来提水的,而是用来提重物的。这种新式辘轳,核心部件是一个绕着中心轴旋转的轮子,这种轮子的周围具有凹槽,将绳索缠绕于凹槽,用力牵拉绳索两端的任一端,轮子就会绕着中心轴旋转。而且这种新式辘轳还可以安装在任何需要的地方,简直不要太方便。 林木森出言道:“都尉大人,这种辘轳不是用在水井上的吧。” 王镡笑着说道:“的确不是用来汲水的,这是用来拉拽重物的,能够将低处的重物拉至高处,也能将高处的重物拉至低处。” 林木森懂了,他兴奋地说道:“也就是说以后不论筑墙,建房,还是造城墙都能用的到,再也不需要支立笨重的支架,或着是用滚木这种费力的方法往上搬东西了?!” 王镡点点头,然后接着对徐锻说道:“老师傅,我看咱们的工匠师傅们都是用人力锻锤打铁,咱们沃野城靠着大河,为什么不用水力呢?” 徐锻看着王镡,露出一脸无奈的苦笑:“别提了,我们想过很多方法,但是都失败了,木制的大轮根本承受不了大河河水的冲击,没坚持多长时间就被撞碎了。” 王镡疑惑道:“那怎么没用铁质的?” 徐锻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王镡说道:“都尉大人说笑了,铁质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到大河里,没有那么结实的东西承受住重量啊。” 王镡没有反驳,的确,以现在的钢铁质量是无法做到后世那般坚固轻便。他现在技术有限,还做不到改进钢铁工艺什么的。 王镡看着两人说道:“晚辈想请两位老师傅到頨渾城定居。” “窳浑城?那里不是已经废弃掉了吗?”徐锻疑惑地问道。 王镡摇摇头说道:“那里已经被我重建了,我的意思呢,是将两位老师傅的家安置在那里,那里北有屠申泽,是很好的水力资源,我所想的很多东西都能够在那里实现。” 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注重安土重迁,故土难离。王镡虽然是在征询他们的意见,但是徐锻和林木森知道,他们已经上了王镡的贼船,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下场估计不会好。 “王湔,你带着两位老师傅以及他们的徒弟还有家人,迅速到頨渾城进行安置,一定要安排好,不要有疏漏,然后就让两位老师傅开始研究吧。”王镡将一个木盒递给了王湔,里面是他关于一些技术的改进手稿。王湔接过木盒马上就开始安排,带着徐锻和林木森就离开了。 王镡则开始准备训练,自从进入夏季以后,天气越来越热,但是夜里还是很凉爽的。艳阳高照之下,晴空万里无云,明亮的阳光洒满校场,这座足球场大小的校场,容纳五百多人训练完全足够。 大锤站在一米多的高台上,认真地看着下面训练的乡兵,旁边立着铜钲,铜锣,牛皮大鼓,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旗帜。 他看到王镡后,就下令停止了乡兵的训练,跳下高台,躬身行礼道:“都尉!” 王镡看着他,点点头的同时回了一个军礼,下面的乡兵们则有些稀稀拉拉地行礼道:“都尉!!!” 王镡听着这乱糟糟的一片,眉头微皱,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这些乡兵真正训练的时间不过一周,现在能够站成阵型,那是大锤能力强。 “都尉,请您指教。”大锤嘿嘿一笑,说道。 王镡嘴角微微一撇:“指教?袁添钢,你是想看我笑话吧,我会的,你都会;我不会的,你也会,你让我指教?” 大锤挠了挠头发,憨笑道:“额,都尉,您说笑了,我哪敢啊!” 王镡看着大锤说道:“忙你的吧,我随便看看。” 大锤应诺一声,站在王镡身后,将他引上高台。当两名将领在高台安坐好,高台上的阵旗被重新挥舞了起来,军鼓也被敲动,下方的乡兵迅速行动起来。 五百人齐头并进,演练的前进阵型,从高台到远处的校场木栅栏,阵型散乱不堪,有的分不清左右前后,有的顺拐。乡兵们的衣服也是穿的乱七八糟,有的是皮袍,有的是麻袍,大夏天穿皮袍,让王镡都嘴角一抽抽。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样式不同,长短不一,参差不齐。 这么混乱的局面,王镡看的直皱眉头,大锤看到他的表情,心中惴惴。 王镡出声停止了训练:“停下吧,这么训练不行,还有,这阵旗太明显,太复杂,太杂乱了,这些乡兵目不识丁,他们根本就看不懂旗帜。” 大锤出声道:“额,都尉,咱们都是那个时候过来的,只不过您识字,比我们快那么一丢丢。” 王镡斜了他一眼,真好意思说,快那么一丢丢,那是快亿点好不。他直接说道:“看到没有,这里面一半以上的人连左右都分不清,你让人准备红麻布,绑在他们的右臂,让他们能够分清左右。也不要训练这些复杂的阵型了,就训练两个阵型,一个方阵,一个空心方阵。” 大锤为难地说道:“都尉,这方阵有啥用,一般都是长矛兵才摆方阵。还有,空心方阵,我不会啊。” 王镡看着为难的大锤,叹了口气,直接站起身,亲自给大锤做示范。王镡并不打算用金鼓旌旗来指挥这五百乡兵摆阵。主将指挥军队,并不是靠吼来下令的,靠的是金鼓旌旗。在军法中,金鼓旌旗的章法极严,而且简单易懂,明确有效。 以中军大鼓为主,各队小鼓为辅。 大鼓响一声,全军出动。各队小鼓响一声,则士卒前进一步,鼓声不紧不慢,类似后世齐步走“一二一”的口号,以特定的频率响动引导士卒前进。 大鼓连响三声,全军急进。军阵要做到既能快速前进,又不能脱节或者阵形散乱,并且要留有足够的体力用来杀敌。各队小鼓响一声,则士卒往前跑十步。 大鼓连续敲击时,全军冲锋。 战场上当然不是光靠鼓声,复杂的军令都是靠旗帜来传递的。 王镡站在五百乡兵面前,先把什长以上的军官全部召到了前面。 开始一个个摆弄,他让每名乡兵军官将右边的袖子卷了起来。 “记住这只手臂,这就是右手、右臂还有右腿、右脚。当要求你右转的时候,就向右手这边转向。要求你左转的时候,就向左边转向。” 王镡将军官教会后,就让他们回到了自己的部队,然后就开始全军训练,除了前后左右的转向训练,还有站军姿、立定齐步走,将后世种花家的军训科目全部照搬了过来。 经过几天的训练,整个乡兵军阵终于有了模样。大锤看着王镡的目光更加崇拜了。等到乡兵将这些基本的都学完学会之后,王镡就开始教他们方阵,而这时乡兵已经换装了,除了训练用的简易木甲,每个人手中还有一杆两丈木矛。 当看到乡兵们身上的军械的时候,过来参观的褚堃都被王镡的想法惊呆了。这些乡兵腰悬木刀,身背弓弩,甚至还有木盾。 “都尉,你确定将来这么装备这些乡兵吗?你不会还想给每人配备一匹战马吧?还有这些天这些乡兵的伙食是怎么回事?怎么天天都有肉,这可都赶上羽林军的待遇了。要是再这么耗费下去,县府可就宣告破产了。”破产这个词是褚堃从王镡那里学来的。而他的这个担心,正是王镡心中所想的。 “老褚啊,这打仗吗,都是两个肩膀上顶着一个脑袋,要想在战场上嬴得战争,第一就是让士卒们有一个强健的体魄,肉食是必需品,这一块省不了。第二就是军备,后勤,如果我的兵都是这种全能型兵种,那么你想想,敌人该有多头疼:他摆长矛阵,我就放弓箭弩矢射他;他摆弓弩阵,我就举盾防备;他摆盾阵,我就用长矛扎他。”王镡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褚堃都不好意思打断了,他听完王镡的解释,直指问题地核心:“都尉,你的想法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铁从哪来?钱从哪来?而且你肯定不会只训练沃野城这一支乡兵,其他两城两塞,你肯定也是这么办,那么,三千多人的装备,请恕老夫无能,准许老夫请辞,让老夫多活几年。” 褚堃是真的佩服这位年轻都尉,是真能折腾啊。三千多人的装备,那就是九千匹马骡驴子,三千多杆带铁质矛头的两丈长矛,三千多柄环首刀,三千多面木制盾牌,三千多把弓,三千多架弩,箭矢更是不计其数。这装备都已经赶得上羽林军了,就朔方郡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你让他上哪弄去? 第三十六章 既年轻又很毒 王镡伸出手拍了拍褚堃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锅盔会有的,军械也会有的,慢慢来,先生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搞钱,一切的事务都是以钱财为前提,才能够搞起来。” 说到钱,褚堃更是有好多苦水要倒:“都尉,说到钱,我更要向您汇报一番。咱们这三座城总户数才不过五千户,人口不超过三万人,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农牧业人口,他们每年上缴的税赋折成钱财,也不过一亿钱,这些钱连西部都尉府的开销都不够,您还要扩充军备还要重修城塞。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啊。” 一亿钱,听着的确很多,但是换算成银钱,也才十万贯,十万两银子,一万两黄金罢了。而且由于西部都尉府三城征收的都是实物税,这个税收的情况还会有很大的浮动。 比如牧户上交的牛羊马驼驴骡,牛肯定是不会进行宰杀的,会被租借给农户进行耕地,或者产奶制品作为福利发给官吏。羊可以进行发卖换取钱财,但这一项的浮动很大,羊也可以发给官吏作为福利,至于是吃肉还是产奶,那就不是王镡能说了算的了。 马驴骡是军需品,收上来肯定是送入军中,当初乌墨征集战马就是给牧户承诺这就是是他们一年的税赋,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如此顺利地征得了马匹,就是这样,才仅仅征得不到三百匹合格的战马。 骆驼是走西域的商队急需的牲畜,尤其是双峰骆驼,最受欢迎。这种经常吐人一脸的四蹄萌物,体型大,有储藏脂肪的驼峰,适应长期在沙漠生活,是行商西域的商队最可靠的伙伴。 王镡看着褚堃愁眉苦脸的样子,对大锤说道:“你也看了几天了,都明白怎么训练了,就由你继续训练乡兵,我会随时过来抽查。对了,晚上加个科目,识字,每个人都要参加,你也不例外。” 王镡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教这些乡兵识字,不认真学习和学不会的就会由惩罚,比如绕着校场蛙跳十圈什么的。 “喏!都尉,卑职知道了。”大锤苦着脸说道,他一个乡兵团团长,已经连着两天被罚蛙跳十圈了。 王镡带着褚堃回到了西部都尉府,坐在主位上,王镡摊开一卷纸,开始在上面写东西: 首先就是三城劝课农桑,敦促缫织,西部都尉府三城中,桑树的种植很少,但不是没有,而开垦新地是诸多事务之首。除了缺钱,西部都尉府还缺粮。 而为了减轻农牧户的经济负担,王镡决定取消牛租。自商周以来,朝廷就有租借耕牛与百姓使用并收取租费的项目。而最坑的就是,耕牛老病而死后,这项租税却没有减少,反而一直都在。王镡决定取消牛租,就是为了调动农户开垦荒地、精耕细作的积极性。 然后,王镡将三城内的旧屯田务给废除了。旧屯田务属于官府直接管理的机构,自从朔方郡郡县制废弃以后,屯田务就已经不作为,田务也烂到根儿了。 屯田始于秦始皇帝时期,秦与匈奴的战争旷日持久,面临着粮草不济的问题。“始皇帝使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胡,悉此河南地,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徒适戍以充之。” 此后屯田形成定制,由官府进行管理,分为民屯和军屯两种。 民屯以五十人为一屯,民屯农民为自由应募,设屯田正使和屯田副使,隶属于郡县。屯田收成与官府分成:使用官牛者,官民六四分成;使用私牛者,官民五五对半分成,屯田农民不得随便离开屯田。 军屯以士兵屯田,以六十人为一屯,屯置司马,其上置典农都尉、典农校尉、典农中郎将。屯田士兵一边戍守,一边屯田,且佃且守,缴纳分成地租,以求能自行耕作,并且生产出所需粮食。 军屯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在役士卒屯田,随宜开垦,且耕且守。另一种是士家屯田,包括从征将士的家属和尚未抽调的后备役兵士。 不论是民屯还是军屯,对安置流民,开垦荒地,恢复农业生产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屯田的剥削日益加重。分配比例中官府占比逐渐增加,有疯狂的居然能够达到官府占八成,屯田民占两成。屯田农民被束缚在土地上,身份不自由,他们生产积极性被严重挫伤;屯田士兵则更加艰苦,他们不光要接受上司的奴役,还要面临战争。同时屯田土地又不断被世家门阀巧取豪夺,此举直接将屯田制给破坏了。 如此情形造成的后果就是大量土地抛荒,粮食产量严重下降。同时,严重的剥削又直接引起了屯田民和屯田士兵的逃亡和反抗。 王镡并没有效仿頨渾城那样将土地收归官府所有,情况不同,如果将三城的土地全部收归官府,那么三城的地主们将会沸反盈天,西部都尉府直接就会被这帮人给折腾没了。 王镡首先是给三城的牧户划分好了游牧草场,然后允许农民将已经开垦的土地、建造的房屋占为己有,但必须要到官府登记。最后就是更改农业税制,这是必须要做的,王镡将全部的杂税取消了,然后根据丈量后的土地进行征税,所有拥有土地所有权的地主都需要交税,地多的多交,地少的少交,禁止随意抛荒。 最后一项是王镡针对商税进行的改革,西部都尉府下辖的三城两塞都是关中商队和草原商队的必经之路,王镡针对商队的征税办法就是取消通关税,以交易物品价值的十分之一为商税,同时保留市税。 至于盐铁、矿山,这是王镡准备官营的项目,他不打算将这种重器交予私人。 王镡所写的东西让褚堃耳目一新,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年轻都尉会这些东西。他仔细地看着王镡所列出的条目,一边看一边分析,心中是越看越震撼。 褚堃眼中透露着精光,他对王镡的政策既感到惊讶,又有些担忧:“都尉,此策可行,但是必然会让一些人不满,从而采取行动。您打算。。。” 王镡看着褚堃认真地说道:“既然是官府颁布的政策,当然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了解其中的内容,并且能够很好的配合官府执行。如果有人既知道官府的政策,又了解官府的政策,但仍然不愿意配合官府执行,那么就是同官府作对。褚先生,同官府作对的人,我大雍律法都是有罚则的,这个就不需要小子详细解释了吧。” 褚堃听到王镡的话,心中一阵腹诽,这大帽子扣的真大,同官府作对,那不就是反叛朝廷?说简单些就是叛国。这位年轻都尉心思很毒啊。 第三十七章 缉事司 王镡微笑地看着褚堃,褚堃则脸色有些诡异。最终褚堃还是败在了王镡的注视下,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拿起了王镡写的施政策略退下了。 王镡则伸了个懒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这段时日还算平静,临河城一战之后,獯鬻人并没有再来报复,反而是来了更多的商队,对于这些商队,王镡并不清楚他们是干嘛的,这让他心中很不安稳。 “是时候建立一支情报队伍了。”王镡重新坐了下来,思考着心目中的人选,思考了一番,他只能失望地摇摇头,没有合适的人选。 大雍国内的情报特务机构千千万,最大的当然是皇帝的皇城司,地处北苑内,人员不详,主要职能就是从事侦察、逮捕、审问、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等活动;监视百官并在其家中安插卧底,还具有司法处置权。 各卫军中有斥候,分为两类,一类为军事,专门用来侦察战场情报和敌军情报的;一类为政治,说白了就是为卫军将军提供酆鄗朝廷情况的,一旦有不利于将军的情况出现,好做到提前示警。 而各大家族也有自己的情报组织,一般以商人、酒楼作为掩饰身份,他们主要是对朝廷、政治敌人还有百姓进行侦察,提前了解朝廷即将发布的决策,分析利弊,以确定自己的立场;反击敌人的攻讦,或者先下手为强对付敌人;压榨百姓,如果百姓有什么危害家族的行为,好能够提前获知并加以行动。 王镡想组建的情报队伍,主要是用来侦察草原人的。当然了他还有别的想法,这需要慢慢来,一点一点实施。 王镡最终选择了一个人,虽然此人并不是他心中的最佳人选,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将就用了。 “王湔,将第五候叫来。” 王湔听到王镡的吩咐,一脸诧异。亲卫什经过轮换、升职,剩下的只剩下第五候一个人了。 “喏!” 很快一个身高不过一米七,体型偏瘦,面容普通的青年就被王湔带进来了。他先是向王镡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就不说话,等待王镡的命令。 王镡看着他,出声问道:“第五候,来到朔方的这段日子,看到同僚不是升职就调任,心中肯定不平静吧。” 第五候神色微变,努力让自己平静地说道:“卑职的确心情激荡,同僚们离开了,亲卫什的老人就剩下我一个了,或许也到了我要离开亲卫什的时候了。” 王镡听了他的话,点点头,此人的确心思敏锐。他过往的经历,王镡都了解,亲卫什虽然名为亲卫,但亲卫什的亲卫并不只是守在王镡身边,经常会被王镡指派出去完成任务。第五候一共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十次,十次任务中,斥候任务八次,断后任务两次。十次任务中,他带领的队伍受到的损失是亲卫什亲卫中最小的。 王镡盯着第五候的眼睛说道:“现在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也知道,我们刚刚同獯鬻人打了一仗,虽然不大,但是足见獯鬻人对我朔方郡贼心不死。如今局势虽然平静,但是来自草原的商人却不知不觉多了起来。本都尉不知道这些商人都是从何处来,归何处去的,但我知道他们肯定身兼数职,其中就包括窃取情报。西部都尉府的情报一旦被他们流传出去,传到獯鬻人手中,我们的虚实,就会被这些胡族如指掌,对我们西部都尉府将来的发展肯定是极为不利的。” 第五候点了点头,此刻的西部都尉府其实是非常虚弱的。军事方面,虽然从三城中征得了三千多人的乡兵,但是这些都是新兵,光是训练就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而且新兵上战场是大忌,胜了自然一切好说,如果败了,这支军队就容易崩溃,从意志到肉体的崩溃。 王镡继续说道:“这是军事上的,而政治上的也同样重要。我已经任命褚堃褚先生为西部都尉府长史兼三城巡察处置使,他已经派人前往郡内各处招募三城县府官吏,这些新被任命的官吏肯定鱼龙混杂,谁也保不准他们的心思,所以需要去监察。” 王镡说道此处,看着第五候。第五候抓到了王镡所说的重点,于是开口询问道:“都尉,您难道是想要建立一支专门负责这些事务的队伍?” 王镡对第五候点点头,正视着说道:“没错,我准备从军中选出一批士卒,交给你来统属,负责刺探草原军情,侦察各地情报,还有就是监察那些新征召的官吏。” 第五候听了王镡的话,霍然抬头,眸子倏然缩紧,五官普通的面容上虽然波澜不惊,但他的心中却已掀起万丈波澜。 王镡凝视着第五候,将一枚随身携带的玉章递给他,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枚玉章是我父亲在我出征之时交给我的,没有刻字,现在命你为缉事司司马,掌天罗、地网两处,为西部都尉府刺探草原军情,侦察各地情报,监察三城官吏!” 第五候郑重地双手接过玉章,然后提高到王镡继续说道:“天罗处,设虞候一名,主要负责主要负责草原诸事,刺探草原军情、建立秘谍暗探、破坏敌方军事设施设备、散布虚假消息扰乱敌军;行破坏、侦察、刺杀等事。 地网处,设虞候一名,主要负责西部都尉府诸事,监察军中官兵、郡县官吏、乡野聚落,收拢西部都尉府一切情报,行反谍、逮捕、审问等事。” 第五候郑重地双膝跪地,将玉章高高举起,拜伏而下,大声的应和道:“诺!” 等到第五候带着玉章出了大堂,王镡看着王湔欲言又止的样子,好笑地问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你可不是扭扭捏捏的人。” 王湔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都尉,堂叔,您真的将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第五?您能保证他的忠心么?” 王镡笑着说道:“忠心?阿湔,你要记住,没有所谓的忠诚,之所以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 王湔听了王镡的话,眼中露出了惊诧的神情,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堂叔这么有文化了啊,以前自己的这位堂叔可说不出来这么深奥有哲理的话啊。 “阿湔,你要赶快重新组建亲卫都,你就是伯长,亲卫都不仅要能够保卫我的安全,还要能够监察缉事司的情况,对于缉事司,你们拥有逮捕、审问之权,但有前提,必须是发现缉事司有不法行为才能行使。” 王镡的话让王湔眼中一亮,升官了啊。王湔虽然有些跳脱,但是这段时间,他作为亲卫什长尽心尽力,心思缜密,虽然不适合作为缉事司马,但是作为亲卫都伯长还是能够胜任的。 第三十八章 雞?塞初战 王镡本来以为自己能够有至少三个月的休整期,能够安稳地等到秋收,可惜事与愿违。距离秋收还有一个月的时候,獯鬻人在狼山外集结了大批人马,包括儋林、襜褴、樇荼、婁煩等部族,都出了青壮。 根据缉事司天罗处传来的消息,獯鬻人这次集结的兵力在三万以上,王镡对于第五候的工作效率表示很满意。如果没有建立缉事司,獯鬻人准备偷袭朔方郡的消息,估计会很晚才能传过来,而情报之所以重要就是在于时效性。 “都尉,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将临河、临戎和沃野三城士卒调到雞?塞、髙闕塞。” 大锤已经不是第一次向王镡请战了,但都被王镡拒绝了。 “看看这份情报吧,别着急请战。”王镡将天罗处的情报递给了大锤。袁添钢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番,抬起头,瞪大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都尉,这消息哪来的?也太详细了吧。” 王镡一脸神秘莫测地说道:“这那就别管了,根据情报上说的,这次獯鬻人的目标就是已经被废弃的雞?塞,你也知道雞?塞的地形,放不了太多的军队,你带领沃野城二团到达了雞?塞后,要好好听从乌墨的指挥,知道吗?”王镡一脸严肃地说道。 “喏!”大锤接过军令就出了都尉府,很快五百多乡兵齐装满员地向西出发了。 王镡看着地图,眼神锐利,肃声说道:“王湔,派人,将这份军令传给李铄、尹鹤,临戎乡兵向西北到达頨渾城,我在那里等着他们。” 王湔躬身接过军令,很快就找了一名亲卫,派他去临戎城传令。 现在西部都尉府拥有了四城两塞,临河、临戎和沃野城的土地已经进行了重新丈量,并且摊丁入亩,以田亩面积和产出收取田税,税率为十税一,如此善政,直接导致三城开垦的土地迅速加快。即使已经过了种植麦稻的时节,却能够种植蔬菜。 頨渾城则是土地官有,向外租种,收取租税,税率同样是十税一,并且这里是王镡的实验基地。工业上,老师傅们已经掌握了高炉炼铁的工艺,正在慢慢的研究试验。铰链、倒链、滑轮等用具也被研制出来,广泛地用在了工业生产和建筑上。 王镡带着亲卫都来到頨渾城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热火朝天的干活场面,西部都尉府两个月以来,努力招收流民,迅速将頨渾城的人口从两千多人增长到了五千多人。人口多了,事情就多了,王镡从这五千多人中筛选出了两千人的乡兵,编成了頨渾军第一师第一旅第一团和第二团,每团一千人。 王镡带着亲卫和頨渾军在頨渾城操练了三天,李铄、尹鹤带着五百临戎乡兵赶到了頨渾城。又过了两天,伍星汉、邵洪煊带着五百临河乡兵来到了頨渾城。 伍星汉看着军营内数千兵马,嘴角一阵抽搐,他歪头问道:“老邵,你算算,咱们西部都尉府现在有多少兵了?” 邵洪煊仔细想了想,说道:“髙闕塞那边,老狼和老狗是真的狼狗不如啊,咱们招募的好兵全让他们给划拉去了,他们团已经一千人了,早就满编了。雞?塞那边听说也已经满编了,加上大锤那五百人,咱们这五百人,临戎城的五百人。再加上頨渾军,都尉手底下的兵现在有五千多人的规模了。” 伍星汉点点头,说道:“是啊,你再看看他们的装备,要说这不是羽林军、虎贲军,你信吗?” 说到这个,邵洪煊也默然了。军营内集结了三千多人,每人一匹战马,一匹马骡。这就是六千多匹牲畜,每人一张弓,一壶箭,一把佩刀,一面圆木盾,一副甲胄。就这些装备,都是这两个月从頨渾城运出来的。 更离谱的是,甲胄上甲片不是那种乌漆嘛黑的生铁片,而是精钢片,如果不是当时邵洪煊好奇用手指头敲了敲,他就被糊弄过去了。佩刀就更不用说了,采取了新的制作方法,一刀就将他原来的刀给斩断了。还有盾,虽然里面是木头没变,但是外面不是牛皮也不是羊皮,而是整块钢板,将木板钉在了钢板后面。就这么奢侈的武装,都尉大人好像还不满意。 王镡看着面前武装到牙齿的士卒,眉头微皱,要是条件够的话,他恨不得每人都配备一架弩,这玩意儿比软弱无力的弓威力大多了。 “都尉,我们出发吗?”王湔小声问道。 “出发,向雞?塞前进。” 一声令下,三千多人纷纷骑上了马骡,这种母马生的马骡,体格、性格偏向于马,体形较大,耐久力强,行走轻快,骑乘舒适,性情温顺,易于饲养。战马被拴在一边跟着前进。 ----------------------------- “咚!”“咚!”“咚!” 隆隆战鼓声回荡在雞?塞中,雞?塞的守将乌墨再听到鼓声第一时间便从营帐中中爬起,迅速穿好甲胄,将一柄双手大刀背在了背上。值夜的卫士已经拿着甲胄和兵刃已经涌入了帐中。 雞?塞内的军营人声鼎沸,一什什都尉府士卒从营帐中走了出来,迅速向城墙跑去。雞?塞地处峡口西侧,临崖建筑,易守难攻,但是再难攻,獯鬻人也得攻,就这么将雞?塞放过,一旦被敌人来个关门打狗,那就连草原都回不去了。 当乌墨带着蒙嵩、大锤和铁塔来到城头时,看到的就是大量的獯鬻人驾着飞梯冲向城墙,将飞梯搭上城墙后,低沉的号角声一声接着一声,无数獯鬻人举着兵刃向城头攀爬。 就在大雍同獯鬻汗国签订和约后两年,獯鬻人就单方面违约进攻朔方郡了,大雍已经习惯了獯鬻汗国的背信弃义。 这次右大将呼衍允亲自统领三万大军南下进攻朔方郡,并且将军法制定的十分严苛,专门成立了督战队,敢后退者,也不用示众,直接斩首。有严法就有奖励,率先登城者,官升三级,赏粮百石,布帛百匹,美女两名。为了活命,同时为了更好的生活,攻城的只得鼓足勇气,向城头攀爬。 “嘣!”“嘣!”“嘣!” 弓弦的破空声不时从城墙的垛口处响起。隐匿在垛口处的都尉府弓手紧紧盯着正在向上攀爬的獯鬻人,瞅准时机,撒放箭矢,从垛口处激射而出的箭矢又急又快,锋利的箭簇轻易地撕裂了獯鬻人身穿的皮袍,惨叫声从飞梯上传来,箭矢带着受伤的獯鬻人从飞梯上滚落而下,连带着身下的獯鬻人士卒一并砸到了城墙下的地面。 而城墙下的獯鬻人也不甘示弱,他们本就是草原上的雄鹰,弓马娴熟,大量的箭矢从城墙下的攒射而来,将墙垛的都尉府弓手给压制住了。 城墙下面,獯鬻人的百长们大声呼喝着鼓动着四周的士卒。 “嗷呜!”“嗷呜!”“嗷呜!” 城墙下爆发出一阵阵狼嚎声,在獯鬻弓箭手的掩护下,身穿半身甲胄的獯鬻佰长率先登上了城墙,垛口处防守的都尉府乡兵,口吐鲜血,眼神涣散地靠在了城墙上。 一旁的都尉府都虞候看见情况危急,双手握着手中的环首刀,挥刀看向了登上城墙的那名獯鬻佰长。 都虞候手中佩刀锋利的刀锋一下就将那名獯鬻佰长手中的弯刀给砍断了,刀势不止,直接将那名獯鬻佰长头盔连带着脑袋给劈成两半。都虞候巨大的力气将獯鬻佰长的尸体给推了出去,直接将一名正在登城的獯鬻士卒给砸下了城头。 在整个城头,这样的情况频繁发生,乌墨不准备同獯鬻死命硬拼,他没有那么多人,消耗不起,所以他将敌人放上了城头,通往城下的信道则被特殊布置,即使城头失守,城内的巷战也会让獯鬻人大出血。 放敌人上城头并不意味着不守,两名士卒合抱一根原木,将其奋力丢下城墙。滚木做自由落体运动,迅速砸在了聚集在城下的獯鬻人脑袋上,首当其冲者连惨叫都没发出,变倒在地上,直接被砸死。还有一些倒霉蛋则是被砸成了重伤,哀嚎着躺在地上,将聚集城下的獯鬻军给搅的混乱不堪。 而不光滚木落下,檑石也跟着落下。还有让獯鬻人心中畏惧狼牙拍,拍子顶上铁刺上挂着碎肉,鲜红的血液如同下雨一般滴落下来。 “铛——” “嘣——” 墙头上,都尉府士卒抡起手中的大锤,狠狠地砸了下去,床弩的弩弦瞬间绷直,将弩枪激射了出去,带着呼啸的风声,穿过天空落入城墙下汹涌的人潮之中。弩枪如同刀切豆腐一般穿透了一名獯鬻人的胸膛,去势不减,接连穿透了两三人,最后如同穿肉串一般,将四五个人钉在了地上。将死未死的人在弩枪枪杆上挣扎着,发出了瘆人的惨叫声。 “嘣——”“嘣——”“嘣——” 又是几声响动传来,墙头上的床弩被接连激发,弩枪形成一排,在獯鬻军阵中犁出了一道道血线,带起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和洒满天空的血雨,给敌人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身体上和心灵上的打击。 第三十九章 雞?塞鏖战第一天 城头上,乌墨双眼微眯,仅仅盯着城下,脑袋微侧,一支羽箭擦着他的鬓角而过,钉在城门楼的立柱上,尾羽颤抖着发出嗡嗡声。他抬手就是一箭射出,将一名獯鬻人的射雕手给射死了,箭矢的冲力直接让骑在马上的射雕手飞了出去。 城头上的都尉府弓弩手则靠着墙垛,从射孔向下攒射自己的箭矢,而城墙上的都尉府步卒则低着头经过墙垛,或是绕过漏出的地方,关墙下的黄巾军弓手也随之失去了目标。 撞车被步卒推动,直接将飞梯给撞离了城墙,飞梯上的獯鬻人面带惊悚地厉声尖叫,可惜无济于事,飞梯带着人重重地砸在了人群中,瞬间带走数人向长生天报道,同时砸伤了十数人。 滚木檑石、弩枪撞车,让身穿皮袍、手持弯刀的獯鬻人并不能够有效的保护他们自己。况且他们没有经过严酷的训练,凭着一腔血勇无法让他们用血肉之躯抗住滚石和檑石的冲击,也无法抗住弩枪的射击。獯鬻人犹如杂草一般,被雞?塞守军收割着。 “杀!!!”“杀!!!”“杀!!!” 鲜血刺激着的獯鬻人的神经,心思狠辣的獯鬻人疯狂的向城墙上涌去,心思怯懦的獯鬻人脚步不自觉地放缓。城墙上双方短兵相接,墙垛被鲜血所染红,鲜血氧化后变黑。一个又一个的獯鬻人倒在了城墙上下,墙砖沾满了暗红的鲜血。整个雞?塞的城墙都成为獯鬻人的墓地。 城内的守军此时已经占据了整个城墙墙,雍军红线玄色的甲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亮光。城墙下的獯鬻人已经濒临崩溃了,鲜血、残肢,惨烈的战场景象,同伴的大量的伤亡,让他们的士气跌落谷底。 有些胆怯的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不自觉地挪动脚步向后退去。但是压阵的督战队在一名左骨都侯的带领下早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后方,在督战队的脚下,倒伏着十数具尸体,这些都是被当场斩杀的逃跑士卒。带队的左骨都侯更是上前一步,大声呼喝道:“擅自后退者,斩!!!” 乌墨仔细地观察着城外獯鬻人的情况,第一波攻城的獯鬻人已经死伤殆尽了,城墙处的喊杀声渐渐弱了下去。远处的獯鬻人督战队依然站在那里,手中弯刀闪亮着寒光。 没有让乌墨等太久,很快号角声就响了起来。 “呜———” 有一批獯鬻人冲了过来,这次他们除了飞梯,还带了撞木,二十几人抬着粗大的原木,直奔城门而来。 乌墨大声吼道:“射撞木!射撞木!不要让他们靠近城门!” 听到乌墨的喊声,数十名弓箭手纷纷拈弓搭箭,仰角抛射。箭雨落在撞木周围,将十几名獯鬻士卒射死射伤,但是并没有多大作用,因为很快就有替代的人跑了过来,重新将撞木抬起,急速奔走,向城门而来。 城门并没有被堵死,后面只有一架巨大的塞门刀车,乌墨本身就不是个只守不攻的人。乌墨手持弓箭,亲自向撞木那边射箭,还没等他将弓拉满,眼见余光就看见一抹亮色迅速奔向自己。就在同时,一股大力从他背后袭来,将他给推到了一旁,同时一块阴影照在了自己的脸上。 乌墨茫然地抬头望去,正看见王镡举盾抵挡箭矢。锋利的破甲箭箭簇没能破开盾牌上的钢板,箭头和箭杆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而折断,掉落在了地上。 王镡看了看自己的盾牌,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伸出手,将摔倒在地的乌墨给拽了起来。 “敌人要杀,自己的安全也要重视。刚刚那是獯鬻人的射雕手吧,果然厉害,这一箭震得我手都麻了。” 王镡甩了甩胳膊,露出一丝微笑道。 乌墨看着王镡“都尉您怎么来了?还来的这么快。” 王镡瞪着双眼,笑骂道:“废话,这么宏大的场面我怎么可能不来。再说了,我要不来,你刚才那支箭能躲过去吗?” 乌墨眼中充满着希冀,问道:“都尉,你带了多少人?够不够给这些獯鬻人来一下狠的?” 王镡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铁胄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说道:“想什么呢,还反击,把城给我守好就不错了。对了,你怎么没把城门堵死,你是觉得自己命长了?” 乌墨被训斥的一言一语都不敢说了,王镡暂时放过了他,因为獯鬻人已经靠近城墙了。登上城墙的一千乡兵以及城墙下面的两千頨渾军纷纷掏出了弓箭,三千支箭矢如同一朵乌云,快速地掠过天空,然后落入攻城的人群中,掀起一片片的血花。 守城力度的变化迅速传递到了右大将呼衍允那里,他知道这座塞城已经有了援军。但是就朔方郡这些军队,即使有也不会太多。他并没有下令撤退,而是接着派了一波士卒加入了攻城战中。 连绵不绝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战场,这一波攻城的獯鬻人没有五千也有八千,几乎将峡谷给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穿着,中间夹杂着穿着皮甲的军官,獯鬻人能够穿上铁甲的都是尸逐骨都侯以上的军官。 王镡仔细地盯着城外,手中是经过两位老师傅改良的熊纹绞盘弩,弩机被改造成了全钢制,弩弦也是新实验的技术:以牛筋作为主材,用钢丝缠绕,增强弩弦的坚韧。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名右封都尉,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此人穿着一件全铁甲胄,并且骚包地批了一件狐皮披肩,那火红色的皮毛,想不被王镡看到都难,而且此人的确悍勇,身先士卒,身中数箭却如同毫无知觉一般。 王镡猜测此人应该穿了三层甲胄,外罩铁甲,内穿链甲,贴身皮甲。箭矢即使射穿了铁甲,也会挂在链甲的铁环上。王镡转动手柄,绞盘转动将弩弦拉开,上好弩矢后,从射孔瞄准好那名右封都尉,“嘣!——”弩弦弹回,将弩矢射出。那名右封都尉感应到了弩矢的靠近,他想挪动身体来躲避,但是弩矢速度太快了,锋利的三棱箭簇直接射入了他的左脸颊,然后透脑而出,将脑袋和铁胄串在了一起。 王镡看到那名右封都尉身边蹿出了好几名獯鬻人,围着他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论在干什么都同王镡无关,他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可惜,并没有值得他出手的目标,只好收起绞盘弩,拿出狼纹弓,开始对千长、百长、什长等低级军官点名。每一支穿甲箭射出,就代表一名低级军官向长生天报道。 这一次的攻势比第一次攻势还要不如,獯鬻军官的大量死亡,带来的是无休止的混乱,没有千长、百长、什长等低级军官的指挥,那些獯鬻人根本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一副飞梯,两支队伍争夺,结果谁都没上去,让王镡的士卒用滚木檑石、滚油金汁一顿招待。 靠近城门的撞木虽然到达了目的地,但是他们想要撞击城门却很困难,城门上的漏空不时地留下来滚油或者金汁,烫死烫伤了很多人,撞门变得异常困难。 攻城不利让獯鬻人的士气更加的低迷,军官的大量死伤,让他们不知所措,许多人都开始开小差,后面有督战队,后退就是死,前面是噬人的城墙,他们只能在两者之间徘徊不定,同时还要承受从城头上落下来的礼物:滚木檑石、滚油金汁、撞车狼牙拍,还有漫天的箭矢,羽箭和弩矢。 獯鬻人成片成片的倒在城墙下,王镡虽然心中喜悦,但面容依然严肃,敌人可还有两万余大军,即使今天在损失了三五千人,人数上也依然是己方的数倍,这仗还有的打呢。 当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城头的时候,城外响起了刺耳的鸣金声,一直徘徊在城墙和督战队之间幸存的獯鬻人如同听到了天籁一般,如蒙大赦一样,迅速脱离了城头远程 武器的覆盖范围,有倒霉的被弩枪、箭矢射死射伤的,但是幸存下来的大多数人都逃回了大营。 王镡站在城头,极目远望,獯鬻人的大营就在三里外,敌军主帅就差将军营贴着城墙建了。 乌墨面容沉凝,他心情很不好:“都尉,我们的伤亡有些严重,新兵太多了,好多人第一次见血,非常的不适应,然后被敌人给砍杀砍伤了。” 王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是必须要经历的过程,看开点吧。将重伤员挪到城中,让王湔带着亲卫都去照料。轻伤员只要还能作战的,就包扎好,继续作战。” “喏!”“喏!”“喏!”“喏!”“喏!” 乌墨、蒙嵩、伍星汉、邵洪煊、袁添钢、乌逻、李铄、尹鹤几人行了一个军礼后就回到自己的部队去安排了。 亲卫都被王镡派出去担任军医了,他们都被王镡教授了战场医疗知识,王镡还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搜集了好多药材,并且制成了好多的草乌止血药,以及大量的止血绷带。亲卫都担任军医,已经可以勉强胜任了。 事假 今天脑袋空空,请一天假 第四十章 他们的同袍 天边的金乌进入了地平线一下,玄兔高悬空中,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夜幕中,城头上火光通明。但是从城外看不到到处巡逻的士卒,如果镜头转到城内,就会发现每隔十米的距离,在墙垛下就会有一名士卒靠墙坐着,他们虽然很放松,但锐利的眼神却时刻盯着城墙下的情况,一旦獯鬻人夜间偷袭,他们就会吹响挂在胸前的木哨。 王镡同自己的几名属下就在城墙根的一处帐篷里开着军议。 “都尉,咱们这边现有能战士卒四千人,战死士卒三百人,轻重伤两百人。要是按照这么消耗下去,这獯鬻人耗也耗死咱们了。”乌墨作为在场官职最高的,最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虽然他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全说出来,但是意思到位,那就是求援,向朔方城和河西郡求援。 王镡看着帐内众人,沉声说道:“我已经向朔方城发去了求援信使,在援军抵达之前,我们至少要守五天,所以怎么守城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蒙嵩脸色凝重的点点头,表示同意。铁塔和大锤则面无表情,他们只要有仗打,有人杀,有军功立就可以了。 伍星汉皱着眉头,他带着的五百临戎乡兵,训练的时间太短了,参加这种守城战,很容易就被消耗的一干二净:“都尉,这么守很被动,我们带的都是新兵,到最后能够活下来多少都不知道啊。” 王镡看着伍星汉冷声说道:“慈不掌兵,獯鬻人如果攻破要塞,就会进入一马平川的内地,到时候大家的爹娘妻儿就是獯鬻人的战利品。想想这些年的惨象,是血性男儿就拿起手中的刀,斩下獯鬻人的头颅。” 众将点头应诺,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硬仗。乌墨小心地问道:“都尉,将军那边的援军最快什么时候到?” 王镡看着众将说道:“我在求援的时候给将军提了一个建议,我建议将军走髙闕塞,饶道狼山外草原,从后面将这支獯鬻军队堵在峡谷中,一举灭掉獯鬻人的这支生力军。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将獯鬻人伸进朔方郡的爪子砍掉。” “喏!”众将都知道军中法纪,也知道保密的重要性。将领们知道这件事情就够了,士卒们只需要听令行事就够了。 大雍国北部边郡同草原人的血海深仇是无解的。茫茫草原是草原部落生存休养的地方,但是同大河母亲一样,草原对草原部落的考验比大河要严酷多了。白灾黑灾是关乎草原部落生死存亡的大事。 白灾,就是雪灾,发生在冬季,长时间大量降雪造成大范围积雪成灾,直接造成牲畜饥寒交迫而死。 黑灾,则同白灾相反,同样发生在冬季,但却是长时间少雪或无雪,造成牲畜缺水,疫病流行,同样直接造成大批牲畜死亡。 而每逢这个时候,草原部落就会向南迁徙,南下掳掠,掳掠的目标主要是人口和粮食。在雍国、冀国、幽国的北方边境造成了一笔笔血债。 视线回到塞城,旭日高升,阳光照在王镡的脸上,暖洋洋的。但是这温暖的阳光却驱不散城下的血腥,獯鬻士卒踩着泥泞暗红的土地,迅速地向城墙接近。 獯鬻士卒在军官的呵斥声下快速地穿过战场,汹涌的人潮如同巨浪拍击在雞?塞的城墙上,激起无数浪花。 激昂的战鼓声在城墙上响起,都尉府士卒大力挥动着鼓槌,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在战鼓上。 “咚——”“咚——”“咚——” 激昂的鼓声一下又一下敲击着都尉府士卒的心脏。 乌墨高举手中的长刀,仰天怒吼道“我大雍威武!!!” “威武!!!” 四周的都尉府士卒将手中的长矛重重地敲击在坚硬的石砖上,矛纂同石砖碰撞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 城外的獯鬻士卒努力地向城头攀爬,震天的喊杀声中,滚木檑石被不停的抛下,滚烫的金汁散发着恶臭泼到了獯鬻人的身上。喊杀声和哀嚎声响彻整个雞?塞。 王镡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城外,他仔细观察着战况,塞城内的厮杀一直都没有停止,四千名守军分组轮换防守,但是惨烈的守城战对于都尉府的新兵来说还是太残酷了,很多士卒在心理上都出现了问题。这是军法无法处理的事情,王镡知道想要梳理这些心理问题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他们释放这种心理压力,必如女闾,也就是营妓。但是王镡是不会这样做的,来自后世的他极为痛恨这种制度。 蒙嵩蹲在王镡身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已经在城墙上守了整整一天,就这一天四个时辰,獯鬻人发动了六波攻势,但是受到攻城器械的限制,他们的攻城效果并不好。每波攻势都得丢下数百具尸体,一天下来,将近三千尸首横陈于城墙之下。 “咻——”“咻——”“咻——” 三声悠长而沉闷的木哨声响彻城头,这是斥候报告敌军退却的消息。王镡透过墙垛的射击孔向外看去,借着黄昏的阳光,将城外的景象收入眼底。 五颜六色的人潮向远处涌动,城下的尸首堆积起来一丈有余。王镡皱着眉头,对蒙嵩说道:“这些尸体不能就这么放着,天气炎热,很容造成瘟疫,这样对我们很不利。” “请都尉吩咐。”蒙嵩拱手行礼道。 “在城下放把火,将尸体都烧掉。”王镡只能用火油将尸体烧掉。火油精贵,王镡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都尉,弟兄们的尸首已经收敛好了。”伍星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道。 王镡将蒙嵩扶起来,说道:“走,送兄弟们上路了。” 王镡带着两人下了城墙,来到了城中的校场,这里已经建起了一个个矩形的木柴堆,上面放着一具具阵亡将士的尸体。王镡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这些乡兵都是一个个家庭的支柱,他们为了家人,为了自己这个主将将鲜血洒在了这里,今天他来送他们一程。 当先的是王镡亲手招募进来的亲卫栾戍,他是頨渾城本地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王镡清楚的记得他是那么瘦,一米七十多的个子,干瘦的如同麻杆,仿佛风一吹就会将他带走。而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的眼睛,眼白遍布血丝的眼睛里透露着的是不服输,凶悍的表情。 如今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身形也不复原先那般瘦弱,而是健壮了一些,只不过距离王镡的要求还是有一段差距。 王镡接过乌墨手中的火把,他一把将火把扔进了栾戍身下的火堆中,泼了火油的木柴瞬间被点燃,火焰吞噬着栾戍的尸身。 王镡划拉地一声行了一个军礼,咆哮道:“敬礼!兄弟们!走好!” “哗啦!”“哗啦!”“哗啦!” 除了正在城墙上值守的士卒,剩下的士卒都在这里,列成方阵,纷纷行礼,甲叶摩擦的声响响彻整个校场。一堆堆火炬被点燃,在场的士卒虎目含泪,被焚化的是他们的同袍,他们的兄弟,他们的亲朋,是他们亲手收敛了尸身,将尸块拼在一起。 “蒙嵩,安排人,好好收敛阵亡士卒的骨灰,到时候将骨灰送到他们家人的手中。”王镡现在手下将领中,蒙嵩是思虑最周全的人,将这个任务交给他,是最合适的。 “喏!”蒙嵩大声应诺道。 第四十一章 危险苗头 入夜时分,王镡迎来了一位贵客,在中军大帐中,此人身穿黑色斗篷,腰悬长剑,当他摘下兜帽时,露出的是一张极为英俊的中年大叔的脸。王镡看到来人,赶紧起身,躬身行礼道:“末将见过鄢长史。” 来人正是征北将军秦恪幕府长史鄢澄,他看着王镡,一脸笑容地说道:“仲铭,好久不见,看来你这几个月过的不错,都胖了啊。” 王镡看着打趣自己的鄢澄,一脸笑意地说道:“看到长史大人到了这里,就说明援军已经不远了,末将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鄢澄没有反驳,他不擅长武艺,跟随秦恪的大军进行长途奔袭还是很累的,他吃不消,所以就讨了联络官这个差事。战时,如果没有一个有分量的征北将军府官员,王镡可能不会相信。 “长史,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对这支獯鬻军队发动攻击?”王镡一脸探知地问道。 鄢澄却并没有回答王镡的问题,而是在乌墨的安排下坐了下来,喝了一口乌墨递过来的水,说道:“你以为征北军是什么?那是人,不是神仙,他们还没厉害到两天就穿过整个朔方郡,再通过髙闕绕到獯鬻人身后。我到这里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还带了一直信鸽队,这样我们随时都能够同将军联系。” 王镡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他心中思考了片刻,问道:“长史是打算跟我们一同守在这里?” 鄢澄扫了王镡一眼,嘿嘿笑道:“怎么?不可以吗?别看我身子骨弱,上不了战阵,但是出谋划策还是可以的。” 王镡一脸尬笑道:“这兵凶战危,不安全,要是长史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将军交代啊。” 鄢澄冷笑道:“别扯那些没用的,我这次来不光是为了联络,听说你把頨渾城给重新建起来了?” 王镡点点头,承认了:“是的,我去那里实地探查过,南面荒漠是能够开垦出来的,而北面的屠申泽,完全能够利用起来。而且这里本身就有五百户,两千多人。。。” 鄢澄打断了王镡的话:“不光两千多人了吧,现在至少有六千人了,你这个西部都尉府都快成朝廷的户部了,关中的流民被你吸收了一小半,临河城现在是两万多人,四千多户,沃野城更厉害,直接膨胀了四倍,你这西部都尉府下辖的人口都快赶上将军府了。你要干什么?嗯?” 王镡一脸苦涩地说道:“长史,这也是没办法啊。西部都尉府四城两塞是朔方郡西部仅存的城塞,城池需要修葺,塞城需要加固,大河河堤需要巩固延长。将军府没有钱,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这吸收流民就是为了增加劳动力。” 鄢澄盯着王镡的眼睛说道:“是,我知道你这里困难,你要钱的报告还是我批复的。那你说说,为什么頨渾城一座城就能够提供两个团的兵力,这可不是小数目,整整两千人。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有人以此事上报酆鄗朝廷的话,即使将军护着你,你也是难逃罪责的。” 王镡一听,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頨渾城重建之后,发展的速度明显要比其他三城要快,虽然只有六千多人,增长了三倍。但是青壮很多,足足有三千多人,这三千多人干起活来非常卖力,开垦荒地、植树造林、修建堤坝,再加上工匠们各种奇怪的发明:滑轮、铰链、索道等,使得建造速度速度非常快,虽然还比不上后世建立火神山医院那般速度,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快了。 不光是建造速度快,三千多人下地干活,一块一块地干,很快就将旧地新地给种完了。这种高效率,既让王镡欣喜,也让其他人感到忧虑,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王镡脸上的表情没有让鄢澄意外,他没好气地说道:“如今我大雍拥有大片土地的人那都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皇亲国戚,达官豪富,这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是,頨渾城是已经被废弃很久了,这里留下来的人没有地契,没办法统计土地都归谁所有,但是你在这里施行的是什么?嗯?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摊丁入亩。知道的,这里是大雍的土地城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造反了。你是觉得自己长了十个头是吗?如果皇帝追究下来,你就是有一百个头都不够砍的。” 王镡知道他在頨渾城施行的政策会有反弹。自夏商周始,官员贵戚家族就没有缴纳税赋的责任,皇帝以此作为对他们支持自己的报答。而自秦朝开始,土地兼并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流民们活不下去了,就发动起义,将秦朝推翻。可是这就是一个死循环,上一批富者被贫者弄死,贫者成了富者,就又制造出了新的贫者。 而天下七国,以大雍为例,皇帝和皇族是统治者,是大雍门阀的领袖,关陇士族是第一阶梯的门阀,他们脱胎于老秦氏族,是大雍皇室的坚定支持者。第二阶梯的门阀,是关东士族,这些人是在秦朝时由关东六国故地搬迁到关陇地区的。第三阶梯的门阀,是巴蜀南中士族,这里开发较晚,单个士族的实力不强,但他们很抱团,能够同关陇士族和关东士族相抗衡。 而不论是哪一方,他们对于土地的执着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更多的土地,更多的仆役;然后就是更多的钱财,更多的权力。而土地仆役就那么多,钱财权力也就那么多,所以虽然大雍的实力很强,但是三个士族集团的争斗极大的牵扯了皇帝的精力,极大的消耗了大雍的国力。 王镡在頨渾城施行的政策,固然是很让大雍皇帝心动,但是他推行不了,如果他强制推行,三个士族集团不介意换个皇帝,换一个听话的主子。 而王镡的下场就能够预见,他会和历史上的商鞅、王安石和张居正一样的下场,甚至会更惨。 王镡面色严肃地说道:“頨渾城是重建的城镇,百废待兴,所以只能推行这样的政策,将所有的劳动力集中在一起。而怎么才能够让他们听话?我们当官的就得起到带头作用,如果我们不交税,老百姓们就会觉得不公平,他们就会找各种理由,想各种办法逃税。而怎么将他们凝聚在一起?那就是分给他们土地,还要进行限制,防止土地兼并。因为頨渾城的所有政策都是建立在每个人都有土地这个基础之上的。一旦哪一户失去了土地,頨渾城就会失去一户的税收、赋役,这对頨渾城的发展是不利的。” 鄢澄没好气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你知道你这样做会给自己惹来多少麻烦?给将军惹来多少麻烦?如果皇帝想要颁行这几个政策,你觉得将军和你能够置身事外吗?你是知道将军的处境的,他出任征北将军以来,就一直想着低调,低调,再低调。可是你不让将军低调啊。西部都尉府建立,让朔方县令蒙翱很不满意,他没少上书皇帝,参奏将军和你。如今你还在頨渾城弄这种政策,你这不是添乱吗?” 第四十二章 别争,你争不过我 王镡对于鄢澄的话,不知可否,就从这几个月在朔方郡的生活中,他就敏锐地发现大雍在军费方面已经不足了。就以征北军为例,征北军五万士卒,骑兵一万,步兵四万,驻扎在临沃郡和云中郡的前后左右四个师。 士卒的军饷用途有两种:一种是民用,一种是军用。民用就是将军饷的一部分拿回家里,作为家人的花销。军用就是步卒的装备,士卒的装备的确由征北将军府负担,但是士卒需要自己修补或者增强装备。 这样算下来的话,就需要支付步卒每月八两银子,骑卒每月十六两银子;一个月下来,征北军只军饷这一块就达到了六十万两银子的规模。 自从西部都尉府成立之后,西部都尉府施行了多项政策,其中就有“摊丁入亩”这一项,取消了一直压在农牧户身上的各种苛捐杂税,统一根据各户资产征税,农户以拥有的田产征收,牧户以拥有的牲畜征收,商户则是根据所拥有的货物或者资财征收。 同时施行“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王镡亲自为自己的收入上报税收,他一个月的薪俸是十一两六钱银子加上二十三石四斗粮食,直接上交了一两六钱银子合一石四斗粮食作为个人所得税。有王镡这个实权都尉带头,下面的文官和武官纷纷将自己薪俸的十分之一上交到了西部都尉府作为个人所得税。 两个政策一施行,西部都尉府的税收不仅没降,反而增多了。从每个月十万两银子直接攀升到了二十万两,并且还在上升。西部都尉府长史褚堃统计出来这些数据的时候,直接就愣住了,他当初对这两项政策并不看好,太得罪人了。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效果太好了,三个月就得了六十万两,征北军一个军一个月的军饷就出来了。 而王镡却并没有将这六十万两都送到朔方,只是象征性地上交了十万两,然后刨掉军费和薪俸共计二十万两,剩下的三十万两银子全部给投入到了匠作坊、矿场、堤坝和道路等地方,直接刺激了都尉府辖下的经济。 按照褚堃的预计,这个月的税收能够突破二十五万两,有望达到三十万两。而这么好的局面,现在没有了。 王镡对鄢澄躬身行礼道:“长史,现在想这些事情对于你我,对于将军来说都还太远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将这支獯鬻军队消灭在雞?塞城下。” 鄢澄也知道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他看着王镡说道:“我打算到西部都尉府四城看看,到处走走。我听说你将褚堃给请出来了,厉害啊,都是长史,就让他陪我吧。” 王镡点点头,说道:“那我派一什士卒给您,护送你到沃野城。如今褚先生正在沃野城处理都尉府的政务,您正好能够在沃野城见到他。” 鄢澄点头,起身,离开了大帐。随即一什人马跟着他离开了雞?塞,向沃野城前进。 王镡看着长史鄢澄离开的背影,将心中的阴云驱散,然后开始专注于雞?塞的防守。 如今城内守军三千多人,城外的敌军两万多人,接近七倍的悬殊差距,让王镡心中刚刚驱散的阴云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蒙嵩忧心忡忡地说道:“都尉,如果这么守下去,咱们这些人就都死在这座城里了。” 王镡摇摇头,说道:“如果只是守一座城,我不会将所有的士卒聚集到这里。” 王镡指了指地图和沙盘,说道:“仔细看。”他的手指从朔方城滑到临河城,接着滑到髙闕塞,点了点这里,接着说道:“征北将军已经带领征北军第一师快速地向髙闕塞前进,第一师是原来的中师改编的,他们是精锐,装备精良,体格强悍,行军的速度会非常快。 现在已经两天过去了,他们已经到达了临河城。从髙闕出塞,到达狼山外最多也就三天,再加上南下到雞?塞外的缺口,最慢也就两天。 所以我们需要坚持五天时间,这五天时间,我们能够活下来多少人,要看几点: 第一,是我们这些指挥官,我们要能够时刻根据战场的情况进行调整。 第二,是士卒,我们要保证士卒们的体力充沛,保证士卒们的心理健康。 第三,是敌人,你我都知道,草原人的习性是形势有利就进攻,不利就后退,不以逃跑为羞耻。如果五天内攻不下塞城,他们就会考虑撤退。 而我们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撤退,所以必须要有一支随时能够出动的骑兵,不需要多,两个都二百人足够了。” 蒙嵩听了王镡的话,低着头思考着,整个大帐内,只有他们两人,铁塔和大锤最听王镡的话,指哪打哪。伍星汉和邵洪煊对于王镡的提拔是感恩的,但是有些事情,他们并不会听王镡的。乌墨是征北将军安插在西部都尉府的一个棋子,对于王镡的话,他可以选择听,也可以选择不听。 不过还好,从开始到现在,王镡的手下将领还是能够听他的话的。蒙嵩抬起头,看着王镡的眼睛,坚定地说道:“都尉,这两都骑卒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将这支獯鬻军队拖在塞城下。” 王镡笑了,这才是好兄弟,他拍了拍蒙嵩的肩膀说道:“真是我的好兄弟,不过,你的任务不是这个。这两百骑卒会跟着我去骚扰獯鬻军队,你的任务是能够在我出城的时候,担起指挥的重任。乌墨虽然能力很强,但他只是一员猛将,离帅才还差的远。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能够指挥好城头的守军进行防守。” 蒙嵩一听王镡的话,脸色瞬间涨红,这是急的:“我的都尉大人啊,你可是西部都尉府的顶梁柱,你怎么能亲自犯险呢?你。。。” 王镡一挥手,打断了蒙嵩接下来的碎碎念,他一脸严肃地说道:“别争,你争不过我,还有,如果塞城破了,整个朔方郡都危险,哪里不险?你就别操心了,好好说说,如果我不在城中,你打算怎么指挥士卒防守?” 王镡直接岔开了话题,拉着蒙嵩开始研究接下来的守城方案。 第四十三章 火油 接下来的守城情况就是千篇一律了,獯鬻军队在营地中建起了木匠工地,大批量的木材被他们砍伐下来,由于地形的原因,如攻城塔这般高大的攻城器械是施展不开的,所以他们就建造了很多的云梯车,不再用简陋的飞梯了。 王镡站在城墙上,眼睛微眯,雞?塞建在悬崖边,内部狭小,占地面积并不大,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重建之后,不仅有军营、仓库,还有酒馆、客栈、杂货铺等。 塞城东墙最为险要,它紧傍高台阶地边缘修筑。这阶地自谷底耸起,壁立如墙,高达六丈,加上三丈高的石墙,总计高达九丈。城墙墙基厚达两丈,顶部宽达一丈。城墙四角分别向外突出半丈,建有角楼平台。 塞城面对着峡谷,峡谷是从草原进入朔方郡的必经之路,道路崎岖狭窄,地势也不平坦,呈一个浅窝状。这种地形有两大不利:首先是反衬出关城的地势比较高,城墙尤其高大;其次就是一旦下大雨,就会积成一个水塘,一旦积水,往来的商队就只能靠边走。 看着外面努力推着云梯车的獯鬻人,王湔迅速登上城墙,来到了他身后,拱手道:“都尉,仓库中现存粟米一千石,麦五百石,稻米二百石。草料五万担,还有腌肉两千斤,腌菜一千担。” 一石粮食够一名士卒吃两个月,一千七百石粮食足够他手下士卒吃两个月,草料也够了。 王湔被自己安排去统计粮草,这两日王镡总觉得自己漏算了什么,今天终于想起来了,也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在两座塞城储蓄了大量的粮草,要不然饿着肚子打仗,士卒们挺不到援军的到来。 “准备迎敌!” 不远处传来了各级军官的呼喊声,獯鬻人的云梯车已经到了距离城墙百步之内。云梯车后面就是獯鬻人弓箭大阵。他们以五百人为一排,排列成四行,全部都是手持骑弓的骑卒。这样的两千人弓箭大阵,足足有六个。 獯鬻人身穿皮袄,头戴翻沿帽,手持骑弓,后背箭壶,身材普遍高大强壮,训练有素。在震动天地的号角声中,列队前进,脚下尘土迷漫,使得峡谷充斥着苍凉的杀气。 还是熟悉的套路,獯鬻人对于攻城的方式方法别没有中原七国那般多式多样。只不过云梯车对于士卒的保护甩了飞梯十数条街,城头上的箭矢杀伤效果大打折扣。 “嘣——” 响彻峡谷的弓弦声让人心悸。 “举盾!”“闪避!” 不同的命令,表达的却是对同一件事情的应对,王镡的身旁,一什亲卫举起手中的盾牌挡在了他身前。城头的守军纷纷举盾,或者躲在墙垛后面,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来躲避漫天的箭矢。 王镡看懂了獯鬻主将的策略,他准备了同后世步炮协同一个原理的攻击方式。用弓箭大阵压制住城墙上的士兵,同时派遣轻锐士卒推着云梯车发动进攻。至于误伤友军,那就得靠他们自己了,能躲过最好,躲不过,受了伤,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虽然獯鬻主将的策略很莽,但效果的确是有的,守在城头的士卒根本没有机会将手中的箭矢射出去,如果站起身,或者撤掉盾牌,迎接他的就是十数支,甚至是数十支箭矢。即使穿着全身甲胄,也会被射成刺猬。 “射击!” 在城头上指挥的将领是伍星汉,也是王镡早期的手下,从医卫都出来老兵之一,他一直跟随王镡,现在已升任第一队第三什什长,兼任临河城乡兵二团团长,手底下管着几百号人。 别看他平时沉默寡言,但今天他却主动请缨,率领临河城乡兵二团参与第一轮作战。五百士卒分为前后三排,前排手持佩刀盾牌,安静地蹲在墙垛后面,手中的盾牌上发出咄咄声;中排的弩手手持臂张弩,从射击孔直线射击敌军;后排的弓手则单膝跪地,张弓搭箭,仰面向空中射出抛物线。 箭矢如雨点般密集地射向列成弓箭大阵的獯鬻人。几百支箭矢远远不能和獯鬻人上万支箭支的密度相比,但都尉府士卒居高临下,箭矢的杀伤力更强,强劲的弩矢射穿了獯鬻人单薄的皮袄,上百人惨叫着中箭栽倒在地。 箭矢大战率先爆发,城上城下,你来我往,只有临河城乡兵二团,显然不够,王镡接着将临戎城乡兵派了上去,城头的箭矢密度瞬间增加,獯鬻人的伤亡开始急剧增加。 不过獯鬻人承受箭矢洗礼的时间终于结束了,云梯车已经到达了城墙。然后他们尴尬的发现,云梯短了,他们的云梯顶端距离城墙边缘至少还有半丈,接近两米,一人多高的差距,让他们根本就爬不上城头。 王镡看到这个情况,心中欣喜,敌人的愚蠢就是自己的机会,他迅速吩咐道:“快,扔火油,将这些云梯给我烧掉。” 火油就是这个时代对原油最基础的运用,中国发现和使用石油的时间很早,最早发现石油的记录就记载于《易经》中:“泽中有火”,“上火下泽”。 后来在河西郡高奴县志中记载:“高奴县有洧水可燃”;“县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燃之极明,不可食。县人谓之石漆”“高奴县石脂水,水腻浮水上,如漆,采以燃灯,极明”;“鄜、延境内有石油,旧说‘高奴县出脂水’,即此也。生于水际,沙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土人以雉尾甃之,用采入缶中。颇似淳漆,然之如麻,但烟甚浓,所沾幄幕皆黑。余疑其烟可用,试扫其煤以为墨,黑光如漆,松墨不及也,遂大为之,其识文为‘延川石液’者是也。此物后必大行于世,自余始为之。盖石油至多,生于地中无穷,不若松木有时而竭。” 同时在汣湶郡郡志中记载:“凉州汣湶郡延寿县南山出泉水,水有肥,如肉汁,取著器中,始黄后黑,如凝膏,燃极明,与膏无异,膏与水碓缸甚佳,彼方人谓之石漆。” 王镡最初见到被用作火油原料的原油时,心中是惊诧的。这要是有内燃机,他就可以造汽车了,当然这也就是想想罢了。 守城士卒迅速将成桶成桶的火油从城头扔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云梯车上,木桶碎裂,黑色的火油沾满了整座云梯车。紧跟着火把从天而降,轰地点燃了火油,火焰腾空而起,迅速蔓延。 火油不光将云梯车点燃了,而且獯鬻人穿着的皮袍和皮袄沾上丁点火星就着,一个个的都成为了行走的火炬。周围未被波及的獯鬻人惊慌失措,转身要逃。 “不要慌乱!” 一名将领的大喊声音未落,一支弩矢嗖地射来,直接射中了他的脖子,直接将他的脖子射穿,那名将领闷哼一声,一头栽倒。 周围的士卒们感觉到天都要塌了,数十名獯鬻人争先恐后地逃跑,城头上不停地射下箭矢将逃跑的獯鬻人射倒,痛苦的惨叫让其他人更加惊恐万状,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拼命向营地的方向逃跑。 第四十四章 镇定自若右大将 王镡面无表情地将熊纹绞盘弩放下,这次能够将獯鬻人击退,他真的要感谢对方的工匠数学不好。如果不是他们算错了云梯车的长度,让獯鬻人登不上城头,这一仗必定是苦战。 “都尉,此战,我军阵亡一百余人,重伤五十余人,轻伤两百余人。”伍星汉上前拱手行礼道。 王镡听了伍星汉的话,点点头,表示知道到了,然后问站在一旁的王湔:“火油还剩下多少?” 王湔在脑海中算了算,说道:“都尉,火油还剩一百一十二桶,刚才一战,用了五十多桶。” 王镡的心算很快:“也就是说,最多能用两次就不错了啊。” 王湔摇了摇头,并不认同王镡的说法:“都尉,如果战争大一点,估计能用一次就不错了。” 王镡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虽然原油已经被发现,并且被运用到战争中,但是原油的产量实在太低,而且产地就那么一两处,最近的高奴距离沃野城足足一千两百里,河西郡不可能千里送鹅毛般地将火油送到雞?塞。 王镡暂时没有办法弄到更多的火油,只能说道:“用两桶原油将麻布浸润,然后绑在箭矢上,能做多少火箭就做多少。剩下的一百一十桶分成两份,节约使用。” 王湔拱手应诺,然后就下了城墙。蒙嵩快步走上城头,拱手行礼,然后说道:“都尉,您找我?” 王镡看着一脸灰尘的蒙嵩,将他领到了一旁,说道:“这股獯鬻人已经将近四千具尸首丢在了塞城,但是征北将军的军队还没有到达临河城,我需要将这支军队拖在这里,所以我打算今夜袭击獯鬻人的营地。” 蒙嵩听了王镡的话,一脸呆滞,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上司胆子这么大,獯鬻人攻击塞城已经三天了,而且今天这第三天才过了一半,谁知道獯鬻人还有没有攻城的计划。 王镡安慰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獯鬻人下午再发动攻势,他们需要采伐木材,重新建造云梯车,还要造的更多。” 蒙嵩心中一松,想到:是啊,原来造的都已经被焚毁了,可不得重新造。然后问道:“那都尉打算什么时候出击袭击獯鬻人的营地?” 王镡笑着说道:“申时!” 蒙嵩听了,笑道:“不愧是都尉,够阴险。” 王镡哈哈一笑以作回应。 为什么蒙嵩说王镡阴险呢,申时通常也叫晡时、日铺、夕食,是古代人享用第二顿饭的时间。 而王镡选在这个时间袭营,其目的不言而喻。而城外的獯鬻人并没有让王镡失望,离着很远,王镡能够看到獯鬻人简陋的营地内立起了三四个长杆,长杆顶端插着一个圆圆的东西。 而獯鬻人的营地是一片骚动,无数队士卒冲进树林中,很快就响起了树木被砍倒的声音,而营地内也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这是营地内的工匠在打造新的攻城武器。 王镡就在城头,极目远望着远处的獯鬻人营地。草原人的习惯就是他们对于营地扎的很是随意,只是一圈简单的木栅栏就完事儿了,方便出击,方便逃走,只是不方便防守。 如今已经是夏末时日的光景,当时间到达申时末的时候,夕阳西斜,暖黄色的阳光照耀到城头上,而峡谷中的獯鬻人营地则已经是昏暗一片。 王镡已经来到了城下,五百骑兵已经穿好甲胄,手持长矛、盾牌,腰悬佩刀。王镡一个个地仔细看着面前年轻面容,帮着他们整理了一番身上的甲胄。 王镡轻声问道:“怎么样?怕不怕?” 面前的年轻骑兵高声回应道:“不怕!” 洪亮的声音,充足的气势,让王镡满意地点点头。 王镡来到了队伍的前面,没有过多的言语,而是行了一个军礼。五百骑兵纷纷回了一个军礼,在城内响起了一阵闷响。 然后蒙嵩向城下挥了挥旗帜,守在城门的士卒迅速将城门门闩抬起,打开了城门。王镡一挥佩刀,斜指向城外,全城无声,这是一种保密措施。虽然城外的獯鬻人营地距离塞城有五里远,但是保不齐就会有獯鬻人的斥候在城外盯着城内的动静。 一个例子就能说明问题,唐朝唐太宗贞观十九年征伐高句丽,安市城主准备率城中士卒准备突袭,只不过这次突袭被一种很搞笑的方式被唐太宗给识破了。 安市城主准备突袭的这一晚,唐太宗正在巡视唐军大营,突然听见城内鸡鸭鹅猪等牲畜纷纷惨叫。一听到这惨叫声,唐太宗马上一脸紧张地吩咐手下将领李勣,命令唐军营地严防死守。 果不其然,当晚深夜,数百名高句丽军士卒,在吃饱喝足之后,以吊篮出城,准备突袭唐军营地。然后,就陷入了早有准备的唐军包围中。 而高句丽是的突袭之所以失败,原因就是鸡鸭鹅猪等牲畜的惨叫,唐太宗以其敏锐的战场嗅觉,发觉到这是高句丽军在犒劳死士,组织夜间偷袭。 当然了,不是所有人都有唐太宗那般可怕的战场直觉,但是王镡不敢小觑任何人,古人虽古,不代表古人没智慧。 王镡带着五百骑兵在城头守军担忧又紧张的眼神中,越走越远。此时王镡已经能够看到獯鬻人营地中升起的袅袅炊烟,一道道烟柱成为了最好的指向标。 如果王镡提前半个时辰出发,他的奇袭都不会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而申时末,则刚刚好。天色已经变暗,尤其是峡谷中,更是昏暗。獯鬻人必须趁着天还没有全黑,将晚饭做好。虽然黑天了可以点火堆,但那样很麻烦,没有哪个獯鬻人喜欢麻烦。轮班值守的獯鬻人,虽然在值守,但饭香味已经将他们的魂都勾走了,往往在这个时候也最是疏忽大意。 距离獯鬻人的营地越近,王镡眼中战意与杀气就越来越浓。身后的五百骑兵人数虽少,但斗志却无比高涨。他们骑着战马,右手持着长矛,矛杆夹在腋窝下,左臂挂着圆盾,人衔枚、马裹蹄,小心翼翼地潜行到距离獯鬻人营地一里的地方。王镡迅速举起手中的熊纹绞盘弩,身后的骑兵纷纷有样学样,五百架臂张弩被举起。 “嘣!——”“嘣!——”“嘣!——” 沉闷的弩弦声响起,五百零一支黑色弩矢划破灰黄的天空,落在了獯鬻人的营地内。 王镡将绞盘弩挂在了马鞍上的挂钩上,一声低喝:“杀!”然后一马当先,快捷如飞。在值守的獯鬻人尚回过神来之前,冲进了营地内。来不及惊叫示警,在他们惊恐的眼睛中,第二骑、第三骑、十来骑、百来骑兵。。。源源不绝的大雍骑兵已经亮出兵刃,横冲直撞地杀入獯鬻人的营地当中。 王镡大声呼喝道:“不要首级,直冲工匠那里!” 此番王镡这五百人的目的,就是要破坏掉獯鬻营地内正在建造的攻城器械。此番他们带了好多小陶罐装的火油,就是为了干这个的。 五百骑兵跟着王镡直直地冲向獯鬻人建造攻城器械的地方,地方很好找,云梯车很显眼。 速度很快,五百零一人迅速地到达了獯鬻人建造攻城器械的地方。到了这里,王镡才发现这里不光有云梯车,还有攻城锤、撞车、飞梯什么的。 王镡大声呼喝道:“弟兄们!开始干活吧!獯鬻人缺少烧饭的柴火,咱们帮他们一把!” 五百人迅速将挂着的火油陶罐扔在了獯鬻人建造的攻城器械上,然后就是火把飞舞,火势骤然燃起。 王镡看到火势燃起来,大声叫道:“走!我们撤!” 五百骑兵跟着王镡,穿梭在獯鬻人的营地中,火堆被踹散,铁锅被踢飞,营帐被火把点燃。整个营地乱成一片,有几名身披半身甲胄的将领手持兵刃,惊慌不已地大声呼喊着什么。 王镡手起刀落将挡在前面的一名獯鬻将领的脑袋砍下,那颗只有几缕发辫的头颅,如同被踢飞的足球,落在了一丈远的地面。 而其他几名将领看到势如出闸猛虎的大雍骑兵,惊恐地四散逃开,他们可不是傻子,挡在骑兵前进的道路前,结果只能是成为肉泥,想囫囵个向长生天报道都不可能。 营盘内骤然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声、喊杀声、兵器撞击声,直接惊动了正在享用晚膳的獯鬻汗国右大将呼衍允,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在雞?塞死守的大雍将士敢在这个时候向自己的大营发动偷袭。 呼衍允定了定心神,与此同时,他手下的右封都尉兰扎那闯进了大帐。惊慌失措的他看到镇定自若在主位上吃肉的呼衍允,心神很快定了下来。 右封都尉兰扎那稳了稳心神,声音颤抖地说道:“右大将,雞?塞的守军突袭了大营。” 呼衍允用衣襟擦了擦油乎乎的手,声音沉稳地说道:“本大将已经知道了,走,随我会会这伙胆大妄为的家伙。” 兰扎那钦佩地看着镇定自若的呼衍允,眼神中充满了钦佩,这样的将领才是自己的目标啊,自己还差得远。 呼衍允手里提着架在帐内的弯刀,身穿一件铁甲胄,也不带头盔,甩着发辫,出了大帐。 第四十五章 战机来临 当呼衍允看到营内的情况时,他鼻子都快气歪了,狼奔豸突已经不足以形容现在营内如此混乱的情况了。 “去!吹响号角,让士卒向我集结!”呼衍允迅速吩咐自己的亲兵,很快沉闷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大营。 王镡听到号角声,就知道獯鬻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赶紧带着麾下五百骑兵向营门奔去,再不走,就得被獯鬻人给留在这里请吃饭。 当呼衍允终于聚集了一千士卒后,看到的就是王镡一众骑兵掀起的灰尘,以及一片狼藉的工匠营地。他看着火炬一般燃烧的攻城器械,脸色铁青。 兰扎那右手抚胸,声音颤抖着说道:“大将,攻城器械都被雍军焚毁了。” 呼衍允没好气地说道:“我又不瞎,我已经看到了,右大都尉丘林昆杰呢?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看见他?” 丘林昆杰就是主管工程营地以及周边防务的将军,兰扎那抬眼瞄了瞄呼衍允的脸色,心中肝颤,但还是将情况讲明了:“大将,丘林大都尉他。。。他。。。” 呼衍允看着兰扎那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中一阵烦躁,脸上的表情还是怒气勃发,他大声呵斥道:“他怎么了?说!” 兰扎那被吼的一个激灵,他快速说道:“丘林大都尉他已经战死了。” 兰扎那的话,让呼衍允一阵眩晕,身旁的亲卫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呼衍允深吸了几口气,缓住心神,大声说道:“他在哪?带我去!” 当呼衍允看到丘林昆杰的尸首时,他是出离的愤怒。胖大的身躯只剩下了躯干,而他的头颅则远在一丈外,面容已经变成了灰白色。 呼衍允的怒气值达到了顶峰,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攻城器械已经被焚毁了,没有办法攻击雞?塞,他只能无奈地将阵亡的獯鬻将士收敛,就地掩埋。至于受伤的,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王镡骑在马上,快速地向雞?塞跑去,身后是浑身浴血的五百骑兵,每个人都已经是满头满脸汗津津的。塞城的城门迅速打开,王镡一马当先冲进了城内。当五百零一人都进入城内后,城内的守军都一脸沉重的表情。 真的很惨烈,为了能够毫无掣肘地冲击敌军。王镡在出战前就将自己的身体用钩索绞联,紧紧绑在了赤云的身上,即使战死在马上也不会坠落马下。其他五百骑兵也有样学样,纷纷用钩索将自己绑在了战马上。 当王镡这五百零一人回来的时候,一个人没有落在城外,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人的安然无恙。五百名重甲骑兵的冲击固然很厉害,但是不代表他们刀枪不入。 王镡费力地将钩索摘下,然后在蒙嵩的搀扶下缓缓从赤云的背上下来了。而五百名骑兵,完好无损的只有两百多人,他们浑身无力,显然是脱力了。还有一百多轻伤员,他们身上是各种各样的伤痕:箭伤、刀伤、矛伤等,伤口虽小但是很多,每个人的身上至少有五六处。 还有三十多名重伤员,他们有的胳膊被斩断,腿被砍断,还有肚子被刀矛豁开,有几人还没挺过一会儿,就断气了。剩下的六十多人则无声无息地坐在马上,他们已经阵亡了。 王镡被蒙嵩扶到中军大帐内,坐在床上,王镡对蒙嵩说道:“将阵亡的将士安置好,然后从军中挑出六十多会骑射的士卒补充到骑兵内。” 蒙嵩点点头应诺道:“卑职知道了,都尉,您好好休息一下吧。” 王镡点点头,他的确很累了,在应付过了蒙嵩以后,躺在了床榻上,倒头就睡,瞬间就睡死了过去。 蒙嵩出了大帐,乌墨、大锤、铁塔、伍星汉和邵洪煊等人早已经等在了帐外。铁塔瓮声瓮气地问道:“蒙司马,都尉怎么样了?” 蒙嵩赶忙举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都尉累到脱力了,现在已然睡下了。诸位就莫要进去打扰了。” 铁塔立即把嗓音放低些,轻声说道:“好的,好的。”。 蒙嵩带着几人来到了一处稍小一些的帐篷,这里足够几人开会了。他首先对五人说道:“都尉睡前说,五百骑兵损失掉了六十多人,需要从各支军队进行补充。在都尉休息的这段时间,我们要好好值守,不能出一丝纰漏。” 五个人,包括乌墨都点点头。乌墨率先说道:“这是应有之意,此次骑兵发挥的作用的确很大,将獯鬻人的营地搅的一团乱。” 另外四个人都点头,表示同意。这次突袭獯鬻营地,将獯鬻已经建造完毕的和正在建造的攻城器械都给毁掉了,今明两天都不用担心獯鬻人攻城了。 当王镡醒来时,天已经透亮了。王湔掀起门帘,进了大帐,将一盘食物放在了案几上,然后端起水盆和毛巾,走到王镡身前,说道:“都尉,您醒了?” 王镡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王湔回答道:“辰时初了。” 王镡将毛巾扔回盆里,问道:“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六个时辰。” “这么久了啊。”王镡走到案几前,只见托盘上放着一盆羊肉,一大碗粟米粥,简简单单,王镡感觉自己饿了,肚子里咕噜噜一阵声响,势若雷鸣。 王镡端起粟米粥,也不管凉没凉,端起来就一阵吸溜,食物进入味蕾中,带来了满足,然后捧起那盆羊肉,一阵狼吞虎咽。 等到王镡用完了饭,他感觉到饥饿已经离自己远去了。王湔将托盘撤走,出了大帐,碰到正向大帐走来的蒙嵩。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点点头,然后错身离开。 蒙嵩掀开门帘进了大帐,走到王镡面前,躬身行礼道:“都尉醒了?休息的可好?” 王镡起身,将他扶起来,笑着说道:“这一觉,我感觉自己将以前的落下的都给补回来了。” 然后接着问道:“战事如何?” 蒙嵩赶忙回答道:“很平静,獯鬻人将他们的营寨后撤了三里,而且他们的营寨重新修筑了。这次他们学聪明了,将营寨建的很牢固,用两层木头建起寨墙,还建了箭楼来侦查周边,营寨前面还挖了一道壕沟,只留了寨门前面一条通道。” 王镡挑了挑眉毛,微笑着说道:“呦呵,这一根筋的獯鬻人居然会脑筋急转弯了啊。不过,离着城墙八里远,他是真不怕累。” 八里,四公里,四千米,从营寨唯一的通道出来,到到达城外一里外,就需要很耗费非常多的时间。 不过獯鬻人这么做,正和王镡的意愿,他的任务就是将獯鬻人堵在雞?塞前面,并将其拖在峡谷内。截止到今天,王镡带着都尉府正兵和乡兵已经抵抗了四天时间,阵亡了五百多人,重伤一百多人,一半人轻伤。战果还算辉煌,将近五千獯鬻人被王镡消灭了。 王镡恢复了力气之后,直接到了伤兵营,这里主要是亲卫都在负责,除了负责贴身保护的一个亲卫什,其他九个什,九十多人都化身军医,穿着醒目的白大褂(用一整块白抹布制成的披风样式的单衣),游走在各个床位之间。 其他军队伤兵营中哀嚎遍野的景象,在这里是见不到的。为了能够让初次接触医治伤兵的亲卫都能够迅速上手,王镡将醉心花制成的蒙汗药配方拿了出来,这玩意儿真的很厉害,尤其是放在酒中,药效极佳。 此药一出,亲卫都直接面对的就不是哭嚎不止或是哀嚎震天的景象,而是如同面对木头人一般,可以从容地处理伤口,清洗、缝合、包扎。 王镡对王湔及几名亲卫都的什长明确讲解道:“蒙汗药是一种麻醉药剂,我将其拿出来,就是为了能够减少伤兵的痛苦,使亲卫们能够从容处理伤兵的伤势。此药需要严格保密,等级列为绝密。” “喏!”十几人躬身行礼,他们对于蒙汗药的效果都是有目共睹的。这玩意儿就着酒喝,一个成年男子,直接就如同死过去了一般,怎么施为,其都没有反应。至于解药,也很简单,以甘草浓汁灌下就能解救。 “扑棱棱!”一只信鸽飞过天空,落在了远处的架子上。鄢澄带过来信鸽斥候赶忙上前,将信鸽捉住,取下缠在信鸽腿部的竹筒,将上面的文字翻译了一番之后,赶紧来到伤兵营,要求见到正在伤兵营视察的王镡。 王镡带着王湔出了伤兵营,看到了焦急等待在外面的信鸽斥候。 “有什么消息吗?” 斥候双手将翻译过后的情报奉上:“都尉,征北将军来消息了,将军已经过了髙闕塞,并且已经到达了草原上狼山入口。” 王镡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一震,他接过情报,迅速看完,然后说道:“也就是说,将军已经到了獯鬻人的背后?” 信鸽斥候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王镡兴奋地对王湔说道:“去,叫他们六个来中军大帐开会,将军已经到了獯鬻人的身后,接下来,就是一招千年杀,菊花残,满地伤了。” 虽然不懂王镡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但是王湔还是赶紧去找蒙嵩他们了。 第四十六章 夜袭,战损 七人齐聚中军大帐中,王镡将情报递给乌墨、蒙嵩,然后说道:“将军已经从髙闕赶到了狼山山口。” 六个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邵洪煊兴奋地说道:“都尉,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对獯鬻人已经形成夹击之势了呗?!” 王镡点点头,接着说道:“虽然已经形成了夹击的事态,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为了防止獯鬻人狗急跳墙,所有人分成四班,三个时辰一班,在保持警惕的同事,还要保持体力和精力。” 六人一齐点头:“喏!” 第四日的日头已经进入了地平线,王镡白天睡多了,就起来走一走,王湔带着两什亲卫跟在他身后。 一行人来到了城头,天空已经变成了黑色,八里外獯鬻人营地的火把忽隐忽现,根据斥候的禀报,獯鬻人已经忙了一天了。他们重新砍伐树木,准备建造新的攻城器械。 王镡盯着远处的獯鬻营地,心中思索着。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中原的形式波云诡谲,七个国家都存在了两百年以上,按照王镡前世看到的书,中国历史就是王朝在兴亡周期率中打转的历史。 首先是周期性,历朝历代都遵循着一条周而复始的历史定律,“鹿亡秦,蛇兴汉”,兴衰治乱,循环不已。 其次是普遍性,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秦、西汉、新、东汉、三国魏蜀吴、西晋、五胡十六国、东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辽、西夏、元、明、清,中国大地上这些分裂的或是大一统的,无论哪一个朝代,无论哪一个政权,无论哪一个执政者,没有谁能真正跳出这个兴亡周期率。 所谓: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一部中国历史,“政怠宦成”者有之,“人亡政息”者有之,“求荣取辱”者有之。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没有能跳出这兴亡周期率。 最后是迅疾性。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中国历史上有许多短命的王朝:秦朝一统天下之前,立国有五百五十余年,一统天下之后,却仅仅存在了十五年;隋朝一统到灭亡仅存了二十九年,可谓其兴也骤,其亡也速。 南北朝时期:北朝在一百五十年间经历了北魏一同北方、东西魏分裂、北周北齐对峙、北周一同北方、隋代北周;南朝在一百七十年间,如走马灯一样换了四个朝代:宋、齐、梁、陈。 五代时期,前后短短五十余年,天下五易其主,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前仆后继。 想想现在的情况,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战国时期。但王镡觉得还是有很大不同,那就是四方蛮夷已经强大起来了。 东北面濊貊国,以海水为东界,西界为大兴安阿林,北界外兴安阿林,实力雄厚,文化昌盛,被誉为“海东盛国”。 北方獯鬻国,出身匈奴,骑射立国,东到大兴安阿林,北到罗荒野,南界阴山山脉,西达金山。横跨三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人口数百万,以游牧为主,逐水草而居,男子幼时骑羊,使用木弓猎鼠、兔;长大后骑马射猎,平时为牧民,战时为骑兵,控弦之士数十万以上,实力不容小觑。 西北面蒲莎国,本是西域一座小的城邦,人口少,国力弱。但是它的地理位置很特别,居于丝绸之路南路交通要道上,从而国力渐强,先西后南,同意了西域的南部和西部,后来在匈奴和秦朝之间左右逢源,在两者衰败之后,将西域北面和东面也纳入了自己的统治,成功的一统西域。蒲莎国不缺战马,尤其不缺天马,又以城邦农耕为主,所以有一支十万以上的重甲骑兵,二十万以上的步兵。 西南高原上,羌族强力崛起,于吉曲立国,称旄羝国,统治了卫藏地区,建立了强大的国家,军事上在卫地设立伍如、约如;在藏地设立叶如、拉如,以及附属机构苏毗如等五如。骑兵众多,步兵也很可观,装备精良,通晓战阵。军法严苛,士兵作战勇敢,出征不带粮草,以掳掠为军资。曾经多次击败雍国的征讨,以至于雍国的西南边境不安。 在南面,邆赕国吞灭其他五国,独占哀牢故地,然后征服洱海及其以南地区地区,在羊苴咩定都。国力不强,实力稍弱,同旄羝国利用高原地势抵御外敌不同,它是利用南方多瘴气的特点,采用游击战术来抵御外敌入侵。 在东北的伽倻半岛上,浿水以南,建立了伽倻国。其国三面环海,其人性凶急,有气力,习战斗,好寇钞。人马俱装的突击骑兵是高句丽军队的主力,其次是身着兜鍪和甲胄、手持长枪和方盾的,或是头戴冠冕、身披重甲、肩挑重剑和盾牌的步兵。幽国、沂国和冀国是伽倻国的主要骚扰目标,不过也仅仅是骚扰,大规模入侵或者战争,根本不敢打。 如此局面下,想要一统山河,真的是千难万难,而王镡只是这乱世中的沧海一粟,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如何在这乱世中活下去,是他现在思考的唯一问题。 冷风拂过,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动静。如同老鼠爬墙一般,但声响要大的多。 王湔低声说道:“都尉。。。” 王镡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收声,然后用了几个手势,接着缓缓抽出佩刀“万人敌”,带着二十名亲卫迅速散开,蹲在了墙垛下。 动静越来越响,在等待了一会儿之后,王镡看到一个圆咕隆咚的脑袋探出了垛口,在那个脑袋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刀从下向上,一挥而出,圆咕隆咚成了圆球,咕噜噜地掉在了地上,溜出一米多。 城墙下响起嘭的沉闷声,应该是尸体从城头掉下去砸在了地上。然后就王镡就听见从城墙下出来了嘈杂的胡语。二十名亲卫迅速放下佩刀,架起臂张弩,就向城下贴着城墙射出弩矢。 “噗噗噗” 沉闷的弩矢入肉声,引起了更多的惨叫。城头值守的都尉府步卒迅速从一旁火盆中,抽出一只火把扔到了城墙下。 王镡从射击孔向城下看去,瞬间后脊梁冷汗直冒。只见城下密密麻麻,人头攒动,这不是普通的夜袭,直接可以说是攻城了。 王湔看到城下的情况脸色立马变了,他迅速吹响胸前挂着的竹哨,尖锐的哨声响彻了整个塞城。 乌墨就在城下,他听到哨音,迅速带着人手登上了城墙。 “都尉,什么情况?”乌墨看了一眼城墙下的情况,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这底下至少有三千人,这简直就是攻城啊。 本来,按照夜袭的常规,一旦被发现,就应该撤军了。但是獯鬻人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继续攀登城墙。这次右大将呼衍允派出的是他部族内的着甲亲卫,战力强悍,身披铁甲,手持利刃。 当第二个獯鬻人登上城墙的时候,王镡的佩刀砍在那人身上,划出了一道火星。这让王镡很惊讶,他高声呼喝道:“小心,这是獯鬻人的披甲士。” 披甲士,是对獯鬻汗国着甲战士的称呼,和披头士当然是不一样的。王镡改砍为刺,一刀刺进了那名獯鬻披甲士的甲胄缝隙中。直接就将那名獯鬻披甲士给捅了个对穿。 更多的火把被抛出了城墙,王镡看着城墙下聚集在一堆的獯鬻人,沉声对王湔说道:“将火油抛下去!” 听到王镡的吩咐,王湔快速移动到城下,找到正在准备上城的邵洪煊,说道:“都尉需要火油,正好,洪煊,你带着人跟我来,我们去取火油。” 王湔的行动很快,为了能够方便运输,火油已经改用陶罐装了。五百人,一千多罐火油,迅速被运到了城头上。 城墙下的獯鬻人直接被来了一波火油糊脸,然后就是篝火大会,只不过火源是他们自己。 王镡的亲卫都重新招募的都是朔方郡内擅长骑射的良家子,他们常年在朔方郡和草原上抵御獯鬻人,单从实力来看,都是久经沙场的剽悍老卒。这些良家子加入亲卫都之后,王镡给他们装备了齐全的甲胄军械。 装备精良的亲卫都二十名士卒,迅速给臂张弩上弦,然后向城墙下射出弩矢。其他的守城士卒纷纷向城下张弓搭箭,在箭雨和烈火中,城下的獯鬻人除了已经死掉了的,还活着或者受伤的都懵圈了。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獯鬻大营内响起了让城墙下獯鬻人精神一震的“铛铛”声,还活着的獯鬻人纷纷开始撤退。 当看到獯鬻人撤退了,王镡终于松了一口气,夜间作战,他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整个城墙都乱套了,冲上城头的披甲士足足有三百多人,是能打硬仗的三百多人,在城头是好一阵肆虐,城墙的信道上,随处可见都尉府乡兵的尸体。 乌墨脸色铁青地对王镡汇报道:“都尉,这一战,我们损失五百多人,全都是战死的。” 第四十七章 乌墨铁铸像 王镡对于此次的夜战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乌墨报的战损,还是很心痛。这些乡兵都是他西部都尉府立足朔方郡的实力,每个乡兵的牺牲,都是都尉府的损失。 现在整个塞城内,能够持利刃战斗的仅余三千人,这还是算上伤势不重能够战斗的。 “都尉,如果獯鬻人狗急跳墙的话,我们这些兵力,有可能拦不住他们。”蒙嵩思索一番,上前建言道。 “还有可能,根本就是拦不住。”邵洪煊懊恼地说道。 的确如此,虽说雞?塞是扼守草原通往朔方要道,但并不是像剑门关或者东崤关一样当道而立,隔绝内外。 不过王镡自有办法,为了能够隔绝内外,王镡在峡谷中央建立了一道横墙,高两丈,墙基厚一丈,墙头有五尺款,可以站人,开三座墙门,横墙有五百乡兵驻守,有信道同塞城连通。 乌墨沉思之后,对王镡说道:“都尉,我现在不担心塞城,只是那道横墙实在是太单薄了。” 王镡点点头,如今横墙的守军是乌墨当初带来的五百乡兵,训练时间长,战斗力比较强。但仅仅是较强,没有办法成为决定性力量。 王镡直接拍板道:“洪煊,你带着临河城乡兵跟着我,去横墙那里。乌墨,塞城交给你了。” 说完,不待乌墨反对,就带着王湔下了城墙,亲卫都是王镡必须带走的,同时要带走的还有火油。 “洪煊,带着你的队伍去取一千陶罐火油来。”王镡对邵洪煊吩咐道,老邵这支队伍已经取过一回火油了,一回生二回熟,所以就让他们再去取火油。 吩咐完邵洪煊,王镡接着对王湔说道:“你去伤兵营,将亲卫都召集起来。伤兵营内就让轻伤员照顾重伤员,药物给伤兵营留下一半。” 王湔拱手行礼道:“喏!” 等待了半刻钟后,王镡带着集结起来的四百多人,从连通的信道出了雞?塞,横墙横亘在峡谷中,三座城门都已经被塞门刀车给堵住了。 五百乡兵作为后备力量,一直都没有参与到作战中,带领这支乡兵的是沃野都第二队第五什什长宋文柏,同名字一样,三十多岁的模样,他的气质更接近读书人,身材瘦削,但眼神中那不要命的气势很是明显。 宋文柏看到王镡来到横墙,心生疑惑,横墙比雞?塞要靠后很多,距离獯鬻大营九里多。獯鬻人根本就没有攻打横墙的举动,所以横墙一直安稳,宋文柏不知道王镡为什么要亲自前来。 “老宋,你帮忙,将火油都安置好。”王镡看到宋文柏,吩咐道。 宋文柏拱手行礼道:“喏!” 五百乡兵赶紧上前,帮着临河乡兵一起安置火油。王镡从马道登上横墙墙头,宋文柏、邵洪煊和王湔陪在一旁,高两丈的横墙,墙头设置同城墙一般,有垛口、女墙。 王镡对宋文柏说道:“老宋,这次我带着临河城二团乡兵和亲卫都来,就是为了防止獯鬻人狗急跳墙的。” 宋文柏听了,一阵迷糊,獯鬻人还有至少两万军队,怎么就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狗急跳墙的,不应该是自己这边吗? 看到宋文柏疑惑的样子,在王镡的允许下,王湔向他解释道:“征北将军已经带着征北军第一师抵达了狼山山口,今天就会发动进攻。到时候,整个雞?塞到狼山山口都是战场。如果獯鬻人的右大将发了疯的话,很有可能会冲击横墙。” 听了王湔的解释,宋文柏恍然大悟,西部都尉府兵堵在了雞?塞,征北军堵在狼山山口,这支獯鬻军队直接成为了瓮中之鳖。为了活命,獯鬻人疯起来可是连自己都害怕。 王镡到了横墙之后,整个横墙都开始了备战,亲卫都聚集中门处,他们的任务就是作为中坚力量,哪里出现危机,就到哪里支援。 天光大亮的时候,整个峡谷中响起了战鼓声,声音很缥缈,距离虽远,但是在峡谷中回响还是很震动人的心神。 听到战鼓声,王镡知道,征北将军已经发动了对獯鬻人的进攻。九里外的喊杀声,在横墙这边都能够听到。 而獯鬻人并没有让王镡等太久,从鼓声响起只有半个时辰,横墙前面的峡谷就已经烟尘四起,这是大批人马跑动带起来的。王镡站在墙头上,看着不断靠近的烟尘,举起胸前的木哨放在嘴里吹了起来。 “咻!——” 一千名乡兵分成了两批,一批站在城头,一批站在城墙下。城头的乡兵手持刀盾,蹲在墙垛后面,城墙下的乡兵则张弓搭箭。 王镡嘴中的木哨根据獯鬻人接近的距离而吹响,当獯鬻人进入边墙一百米的时候,王镡吹响了一声木哨。 城墙下的五百名乡兵纷纷射出手中的箭矢,五百支箭矢落入到烟尘中,带起若隐若现的血雾。最前排的獯鬻人骑着战马奋力奔驰,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 王镡皱眉看着冲向横墙的獯鬻骑兵,这些獯鬻人不怕死的模样让他心中很吃惊。这征北将军是将他们打的有多狠,才让他们不要命的这么逃跑? 在王镡以及城头乡兵们吃惊的目光中,一匹匹战马直直地冲向横墙。 “咚!”“咚!咚!”“咚!咚!咚!” 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响彻在王镡的耳边,同时还伴随着城墙明显的震动声,战马红白相间的脑浆涂抹在城墙上,同时还有大量的鲜血喷溅在地上和墙上。 随着一匹匹战马的尸体铺垫在城墙下,逐渐形成了一条能够直通城头之上的斜坡。紧随其后的獯鬻骑兵开始顺着斜坡向城头上冲来。 王镡抄起一杆长矛向前刺出,力道之大,直接将当头的一匹马的脖子给刺穿了,王镡顺着力道将那匹战马给放倒了。骑在马上的獯鬻骑兵在战马被放倒之前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滚了两圈,卸掉冲力之后,他刚刚抽出腰间的弯刀,站起身来,然后就看到数支长矛就快速地刺了过来,锋利的矛刃刺破了他身上的皮袍,刺入了体内。 就这样,五百乡兵将佩刀插入腰间、盾牌背在后背上,然后拿起长矛,变身成为长矛兵,对着冲上来的獯鬻骑兵就是一顿猛搠。 城墙下面的乡兵也开始纷纷登上城墙两侧。如此危急的时刻让獯鬻人没有时间再创造出第二条坡道,站在城头上的乡兵们从高处箭簇弩矢劈头盖脸的施射下去,在城墙下引起了一片悲号惨嚎声,不少人马军骑倒毙翻滚,一头直接栽到地上。 前赴后继的獯鬻骑兵,顶着夺命咬肉的箭雨继续向城头冲锋,五百乡兵弓箭手立刻拈弓搭箭,瞄准通向城头的坡道,箭矢破空声连环不绝,一枝枝羽箭落在奔驰在坡道的人群中。战马不断倒下,给后面想要通过的獯鬻骑兵造成了迟滞效果。 王湔带着亲卫都纷纷登上城墙,他们身穿三层铠甲,脸部用铁面护住,手持佩刀和盾牌,见到落地起身且悍勇无比的獯鬻人,就冲上前将其乱刀砍死。 城墙上王镡一方单独输出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城墙外围,一队队獯鬻骑射奔驰游走,他们早已将放置在马鞍侧袋中的骑弓握在手中,挂在马鞍上撒袋中的箭支也被一支一支抽出,然后弓弦绷响、箭簇飞翔,城头上迎来了第一波箭雨,由于战况实在激烈,没有防备的乡兵弓箭手纷纷中箭,在空中漫起一阵血雾,有的惨嚎着从城头上坠了下去。 在弓马骑射的掩护之下,那些拼了命要冲入横墙的獯鬻骑兵,纷纷开始抡动骑矛,持矛乡兵也开始出现了损伤。锋利的骑矛、步矛将双方膀大腰圆的士卒给生生捅穿。 王镡手中的长矛已经换了三杆,当第三杆长矛被撅折的时候,他的肩头、腰肋就相继被两只矛刃狠狠搠中。王镡来不及捡起新的长矛,右手向左腰一探,就将“万人敌”抽了出来,从下向上一扫,就将插着自己的矛刃和矛杆给分割了。而第三根长矛疾速探过来,刺向了他的咽喉,王镡的刀迅速斜劈出去,将锋利矛刃从矛杆上卸了下来。矛刃斜向下直直地插入了地面墙砖的缝隙中。 王镡在横墙浴血的时候,雞?塞也开始对经过的獯鬻骑兵撒放弩矢,只不过,逃跑的獯鬻骑兵速度太快,他们没有多少收获。 乌墨远远望着横墙上的战斗,马上就急了,他对李铄急声说道:“快,你赶紧带着人出发,穿过信道支援横墙,一定要快,就带临戎乡兵和頨渾军,我这里留下五百人和伤兵就行了。” 李铄也不推脱,赶紧带着一千五百人向横墙支援。他们手持弓弩,腰悬佩刀,背负盾牌,身穿一层甲胄,轻手轻脚地快速通过信道。 獯鬻骑兵一番抢攻下来,伤亡的代价着实不小,但却没能够冲破横墙的阻拦。乌墨站在塞城城头焦急地看着横墙的战斗,然后就听到身旁亲卫一声惊呼。他马上转过头,只见獯鬻大营的方向奔出了一波军队,高高的帅旗上面是一个大大的“蒙”字,紧挨着的是征北军的军旗,一只展翅飞翔的鹰,然后就是密密麻麻的各色军旗。 征北军骑兵横冲直撞,将受伤倒在地上的獯鬻伤兵伤马踩在马蹄下,速度极快地穿过九里地的峡谷。然后就冲进了堵在横墙前的獯鬻人群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当先一员重骑一马当先,暴冲杀至。他身穿三层甲衣,顶着黑色的铁胄,手中持着的一杆长达四米的骑矛,胯下是匹格外高大雄健的战马,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一尊乌墨色的铁铸雕像,让人望而生畏。 粗大骑矛被他抡舞起来,几次挥舞下去,便将逡巡在横墙下的獯鬻人给扫到一大片。随即他就催马人立起来,两只碗口大的铁蹄直蹬了过去,登时轰隆一声,将两名獯鬻骑兵连人带马给踹飞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那一道靓影 城墙下的情形,王镡也看到了,只不过他现在分心乏术,肩膀和腰肋的伤势终究还是对他有了影响。王湔带着一伍亲卫将他护住,然后赶紧从腰后的挂囊中取出草乌止血药,也没时间脱掉王镡的衣甲,直接就洒在了伤口处,然后又抽出白布,将他的伤口给简单包扎了一番。 在王湔为王镡处理伤口的时候,横墙城头的战斗骤然变得更为激烈了。当先冲上城头的獯鬻骑兵已经不是穿着皮袍或皮袄的人了,而是身着铁甲的披甲士,并且同一般的披甲士不同,他们的甲胄上面绘有秃鹫一般的暗纹图画,这是獯鬻汗国独有的鹰师才穿戴的。 城头上手持长矛的乡兵想要故技重施,将冲上城头的獯鬻鹰师披甲士给捅下城墙,但是矛刃刺到獯鬻鹰师披甲士身上的甲衣上,仅仅是擦出一点火星,然后就蹭着甲片划了出去。 这一幕让乡兵们大惊失色,这甲胄太好了,比卫军的甲胄还要好。而乡兵们失败,就代表着獯鬻人成功,上百獯鬻鹰师披甲士很快就在城头建立起了一块根据地,他们的身后,还有无数的獯鬻人在从坡道上往城头狂奔。 王镡看到这一幕,心中焦急,他的新武器鎏金狼牙锤今天并没有带在身上,是的,原来的那柄八棱锤已经被熔掉了,重新打造了一柄狼牙锤。 王镡大声呼喝道:“亲卫都!随我上前!今天,有我无敌,有敌无我!杀!”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王湔,手持佩刀和盾牌,直接冲向了獯鬻鹰师披甲士。 王镡带着亲卫都手持刀盾就冲了上去,甫一交手,王镡就感觉到了不一样。普通的獯鬻战士没有这么整齐的阵型,而且他们也没有獯鬻鹰师披甲士这般的武器。 “咚!” 一记重击砸在王镡左臂擎起的盾牌上,在钢板上砸出了一溜火星,同时将钢板砸出了凹坑,而钢板后面的木板,则“咔嚓”一声出现了裂痕。王镡的感觉更清晰,因为他的左臂已经彻底麻了。王镡条件反射般地将手中的“万人敌”从下向上撩起,在擦出一溜火星后,终于在敌人的颈甲出找到了缝隙,然后顺势向前刺出,锋利的刀刃从甲缝出刺进去,破坏掉内里第二层锁子甲甲环的阻挡,刺破第三层戎服,然后切开皮肤,将脖颈刺穿。 而王镡当面獯鬻鹰师披甲士瞬间就感觉到了空气的流逝,他扔掉了手中的狼牙棒和盾牌,双膝“噗通”一声跪在城墙的地砖上,双手想要将脖颈处的伤口捂住,可惜,都是徒劳。 王镡瞅准机会,将佩刀收回,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狼牙棒,入手就是一沉,这至少有十五斤,纯铁制品,离钢制差远了。 狼牙棒入手后,王镡迅速挥动,面对穿着如同铁甲龟一般的獯鬻鹰师披甲士,这种钝器要比刀矛好使多了,砸不死他,也能砸晕他。 王湔看到自家都尉的动作,瞬间悟了,赶紧视为榜样,有样学样,从地上捡起不知道是谁丢弃的一柄长钉锤。然后整个亲卫都变身成了钝器大队,开始同獯鬻鹰师披甲士互殴,整个城头响起接连不断的“咚咚”声。 乡兵们则竭尽所能地限制獯鬻鹰师披甲士的行动,配合着亲卫都将登上城头的獯鬻鹰师披甲士以及其他獯鬻战士屠戮一空。 而城墙下的獯鬻人已经没有精力再冲击城头了,征北军已经从他们后面杀上来了。 与此同时,李铄带着一千五百援军到达了横墙战场,率先就是一波箭雨送给獯鬻人。 城墙下的战斗持续了两刻钟,之后獯鬻汗国右大将呼衍允的人头被插在一杆长矛上,游走在战场上,被一队骑兵展示着。 剩下还存活的獯鬻人看到自家主将已经死了,瞬间就没有了抵抗的力气。征北军士兵开始打扫战场,将俘虏一个个的捆绑起来。 王镡并没有参与城墙下打扫战场的活计,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当战事结束的时候,他的两处伤口已经将作为绷带的白布染的血红,大脑也因为失血而昏昏沉沉的。尤其是左肩膀,肩窝一处矛伤,肩膀被钝器砸伤,伤上加伤。当王湔扶着他靠坐在墙垛下时,他实在是支撑不住,在王湔惊恐的呼叫声中昏迷了过去。 当王镡苏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雞?塞的中军帐中。自己约莫换过了一身衣裳,甲胄就挂在一旁的木架上,他的肩膀和腰肋都被包扎好了,但还是很疼。由于是刚睡醒,身上没什么力气,整条左臂都是软绵绵的,抬不起来。 肚子里没有食物,饥饿感一阵阵地侵袭王镡的大脑,让他越发的清醒了。他勉强张了张嘴,只觉得口干舌燥。 就在这时一道身穿白大褂的靓影掀开中军大帐的门帘走了进来,王镡眨了眨眼睛,视线清晰,他露出了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酆鄗吗?” 靓影听了王镡的话,将手中的水盆“哐当”一声摔在案几上,双手叉腰,俯视着躺在床榻上的王镡,厉声问道:“怎么?!你还不想看见我?!特别希望我在酆鄗待着是吗?” 王镡看着气鼓鼓如同包子脸的张蒲,哭笑不得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蒲得势不饶人地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此时,王湔正在掀开门帘进来,尴尬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伸进帐内的右脚缓缓地往帐外撤去。 王镡中气不足地叫住他:“你给我进来。” 王湔只得乖乖听话地进来了。 王镡看着他,说道:“你,给我说说我昏迷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张蒲上前一步,对王湔说道:“你闭嘴!我先说!”然后,她转头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王镡,继续插着腰。 她缓了口气,然后说道:“我先说我这边的,本小姐二十天前就已经到了朔方城,这朔方郡政军两方不和,酆鄗朝廷早有耳闻,而且你这个主角在朝廷中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响亮然后我就跟着我爹来到了这里。” 估计是坏名声吧,王镡心中想着,接着,他继续听张蒲说道:“来到朔方郡没几天,我发现这里的情况真的很复杂。我爹真实考察了一番之后,他就找秦恪将军和蒙翱县令,三方坐下一起密议了一宿,然后蒙叔叔和秦叔叔就和解了,并且三人同时向朝廷写了奏章。” 张蒲端起水碗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就在朔方城一片和谐的时候,你这边的求援信就到了。秦叔叔当即就急了,连我爹劝都没劝住。所以我爹才只得跟着秦叔叔一起来了,我就来了。 这一路是真的苦,除了奔腾的大河、苍黄的天空、茫茫的沙漠,就是嫩绿色的草原。 为了能够以最短的时间赶到雞?塞,秦叔叔是真的拼了,不过我爹建议秦叔叔从髙闕穿过狼山,绕到獯鬻人的后面,将这支獯鬻军队给歼灭掉。 这条山路是真的不好走,在废掉了上百匹战马之后,我们终于走出了狼山,小蝶、小蛾两个出了狼山髙闕峡谷之后就坚持不住生病了,我只能将他们留在草原峡谷谷口,同上百名伤病员在一起,然后我继续带着军医营跟着大军继续向南奔驰来到草原雞?峡谷谷口,接着就是我爹带着上万征北军士卒骑上战马,就开始冲击獯鬻人的大营。拜你所赐,我第一次见到我爹身穿重甲,骑着高头大马的样子,那是真的帅! 我爹带着征北军士卒直接冲破了獯鬻大营,将獯鬻人给杀的尸横遍野,这帮獯鬻人也是傻,他们只知道在营前挖壕沟,却不知道在营后面挖壕沟,结果营前的壕沟成了他们的催命符,獯鬻人直接将那条壕沟给填平了,用尸体填平的。 结束了獯鬻大营内的战斗,我爹就带着征北军继续突击,冲向了雞?塞方向,等到我赶到这里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然后就看到秦叔叔亲自带着士卒将你给抬进了雞?塞。” 王湔站在一旁,心中暗暗吐槽道:都尉啊,你是没看到身旁这位女神医当时的神情,在看到你浑身是血的躺在布网中,她就疯了一样的扑上来,嚎啕大哭,边哭边将都尉你身上的绷带解开,还当众将你的衣服给扒了!扒了!扒了!然后将王镡身上的伤口从头到尾,重新清洗、消毒,处理了伤口。当时临晋侯可是就在一旁,脸色铁青,一脸的怒气。都尉啊,您自求多福吧。 王镡看着站在一旁王湔,看到他的脸色一阵莫名。不过王镡并没有看懂,他问道:“你呢,说说。” 王湔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张蒲,没有说话,王镡催促道:“说啊。” 张蒲看到王湔看她,也催促道:“对啊,你为什么看我啊?说啊。” 王湔只好接着说道:“都尉,您晕倒之后,征北将军就来了,当时看到你昏迷,将军直接就急了。他直接让自己的亲卫将您给抬走了,我让邵洪煊、李铄、宋文柏三位什长在横墙整理战场,然后就带着亲卫都跟着护送您回到雞?塞了。然后就看到了小张神医,接着就是被征北将军叫去问话了。” 第四十九章 养兵养民 王镡当然知道秦恪想要知道什么,正说话间,门帘又被掀开了,秦恪同一名陌生的中年将军进了大帐。 秦恪看到王镡醒了,高兴地说道:“你小子,真是吓死我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爹交代。好在蒲儿来了,将你这小子给救了回来。” 王镡挣扎着起身,在王湔的搀扶下,醒了一个军礼,用自己最大的声音说道:“西部都尉府都尉王镡,拜见征北将军,西部都尉府正兵沃野都一百人,四城两塞乡兵五千五百人,在雞?塞一战中成功阻挡了獯鬻人的入侵。此战战死一千五百余人,重伤五百余人,其余轻伤者无算。功劳奖惩名册会由乌墨整理出来,交由将军过目。” 秦恪和陌生将军静静地听着王镡的汇报,他们并没有阻止王镡的动作,这是属于军人的骄傲,他们没有理由阻止。 汇报完以后,王镡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张蒲赶紧上前帮着王湔将他扶回了床上。 秦恪此时才开始介绍他身旁这位陌生人:“仲铭,我身边的这位就是临晋侯,咱们大雍军政两界的柱石。” 王镡听了秦恪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就是大雍的神话临晋侯张松奇。只见其身材高大,体格粗壮,面容方正,一脸审视地看着自己。 王镡本来想再挣扎着起立给临晋侯张松奇见礼,可是他是真没力气了,而且张蒲还按着他。所以他只能坐在床上,拱手行礼道:“小子失礼了,见过临晋侯。” 张松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看着王镡的张蒲,声音冷冽:“小子,你很好,很不错,希望你的伤能够好的快一些。” 王镡微微一笑,感谢道:“小子多谢侯爷吉言。” 张松奇也不答话,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大帐。秦恪笑眯眯地看着王镡和张蒲,说道:“行了,你好好休息吧,等到你修养好了,我们再来。”王镡拱手行礼,让王湔代他将秦恪送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王镡就一个任务,养伤。由于伤势太重,他只能在雞?塞养伤。而此时,他正在听蒙嵩的汇报。 “此战前后有西部都尉府四千五百人参战,临河城乡兵第二团五百人,战死了一百多人,重伤一百余人,囫囵个还能打的只剩下两百多人。沃野城乡兵第二团五百人,战死一百多人,重伤一百多人,其余全部轻伤。临戎城乡兵团五百人,战死一百余人,重伤一百余人,轻伤一百余人,其余完好。雞?塞守军一千人,战死四百余人,重伤一百余人。頨渾军两千人,战死七百余人,重伤者没有,其余全部轻伤。”蒙嵩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同时观察着王镡的表情,他是真怕王镡一激动,引起伤口崩裂了。 王镡面无表情地听着蒙嵩的汇报,心都在滴血,仅仅五天,他就损失了两千多人,他心痛啊。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王镡问道:“阵亡的弟兄们都安置好了吗?” 蒙嵩赶紧回答道:“都已经安置好了,每个人都已经火化完毕,装进陶罐,贴好了标签。临河城、临戎城和沃野城的乡兵已经于昨日离开了雞?塞返回各城。頨渾军已经于今天早上离开了雞?塞返回頨渾城。” 王镡点点头,表示了解了,然后说道:“关于阵亡将士的赏功问题,需要你们处理好。重伤退役的乡兵安置,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对于蒙嵩来说,让他统计数字,处理军务尚可,但这政务方面,就有些超纲了。他为难地说道:“都尉,这。。。这个,我也不会啊。” 王镡看着一脸纠结的蒙嵩,长叹了口气,说道:“阿嵩,你武力值在诸多将领中是属于末等的,所以你未来的路不在于冲锋陷阵,成为一名勇将,而是要成为一名运筹帷幄的智将。而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智将,这军政要务就要都抓起来。此次雞?塞之战后,我想,朔方郡的情况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为了能够应对这种变化,我打算将你调入都尉府,担任从事,跟着长史褚先生多多学习。” 蒙嵩听了王镡的话,一脸的惊讶:“都尉,您这是要我从军中退出吗?” 王镡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军中官职保留,作为兼任。” 蒙嵩放下心来,他答应了王镡的安排。此时张蒲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她手中提着药箱,看着两人说道:“商议完了吗?完了的话,我要给你换药了。” 蒙嵩看着张蒲一副女主人的架势,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看着王镡。王镡一脸不自在地训斥道:“看什么看?赶紧去办事情去。” 蒙嵩行了一个军礼:“喏!卑职告退。”说完,他一脸笑意地推出了大帐。 王镡将上衣退掉,露出上身,张蒲开始给他换药,一边换药一边说道:“你用醉心花做成蒙汗药,让伤病患者服下昏迷,然后开刀医治,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张蒲这几天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首先就是蒙汗药,这种如同麻醉剂的东西,给人灌下去,直接就让人无知无觉的昏迷了,想怎么处理伤口就怎么处理伤口。 其次就是外科手术,她以往学到的都是用布帛制成的丝线为伤患缝合伤口,伤口长死之后拆线极为麻烦,而且伤口愈合后丑陋务必。但是在这里她看到了另一种缝合用线:羊肠线。这种线的原材料羊肠子,刮去脂肪及其他组织,取最里层的薄膜,以碱性溶液浸泡清洗,平整后以硫磺烟熏防虫、防腐。这种线的优点是可被吸收,不存异物。 仅仅是这两件事就让张蒲大开眼界。王镡看着一脸好奇地张蒲,笑着说道:“沃野不知道,或许我天生就知道。” 张蒲听了王镡的话,就知道他在敷衍,手上一用力,王镡疼的脸直抽抽。 “呦呵,看来我来的不时候,打扰到你们两个了啊。”秦恪走进帐中,看着两人打趣道。 张蒲羞的脸颊红红的:“秦叔叔,你又开玩笑,要是让我爹听到了,他又要生气了。” 不料张蒲刚说完,张松奇就掀开门帘进来了,一脸疑惑地问道:“什么生气?” 吓得张蒲赶紧说道:“额,爹,没什么。”张蒲看到两人来找王镡,就知道是有要紧事要说,赶紧行了一礼,带着药箱就出去了。 王镡将上衣穿好,给两人见礼之后,亲自奉上酒水。秦恪和张松奇并没有喝,秦恪首先发言:“仲铭,酆鄗那边来了命令,皇上准备重建朔方郡府治,以张兄为朔方郡守,我兼任朔方郡尉。” 王镡拱手恭贺道:“恭喜将军,恭喜侯爷。” 秦恪摆了摆手,说道:“这没什么可恭喜的,这次来你这里,主要是讨论一下朔方郡防务的问题,西部都尉府成立之后,的确是解决了很多问题,所以我打算再成立一个中部都尉府和东部都尉府。朔方郡的郡治现在不在朔方城了,那里现在是征北将军府的幕城,郡治建立在广牧城,而中部都尉府也建在那里,为了增强中部都尉府的实力,我和临晋侯商量了一番,将髙闕塞和临河城划归到中部都尉府辖下。” 秦恪说完,同张松奇就这么盯着王镡,王镡明白了,这是要将西部都尉府北部分割出去,交给中部都尉府。有种变相摘桃子的意思,王镡心中腹诽,面上则是一脸高兴的样子,拱手行礼道:“末将没有意见,四城两塞,军务太多,末将能力有限,临河城和髙闕塞划出去真是再好不过了。” 秦恪听到王镡这么说,顿感欣慰,如果王镡是个贪恋权力的,他就会好好思量一番怎么安排王镡了。就在他思量的时候,王镡接着说道:“末将以为,西部都尉府的驻地应该变换一下位置,现在頨渾城已经重新建立起来了,此地北有屠申泽,西连雞?塞,南接沃野城,地理位置优越。” 秦恪神色莫名,幽幽说道:“南有大漠,就那么几片耕地,你是要饿死自己吗?” 王镡听了秦恪的话,摇了摇头,说道:“将军,我亲自去了南边的大漠勘验过,向南至少十里范围内,表层沙土除去之后,下面就是常年经过地下水浸润的良田。表层的沙土完全可以用来夯筑城墙,或者建造房屋,下面的良田开垦出来以后,就能种上粮食。至于如何治沙,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种树。不光是頨渾城种树,屠申泽周边、大河周边都要种树,然后在屠申泽建立港口,建造船只,这样就能够利用大河连通临戎、沃野、临河、广牧、朔方、呼渠,如果可能的话,甚至能够将航线延伸到新秦中。” 临晋侯张松奇听了王镡的话,眼睛顿时一亮:“这个主意不错,你有多大的把握?” 王镡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经过雞?塞一战,獯鬻人应该不会再次入侵朔方郡了。这一战至少打出了两年的和平时间,我会抓紧这两年的时间,建设西部都尉府辖区,达到养兵养民的目的。” 第五十章 民户军户 秦恪看着王镡,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养兵?你打算养多少兵?” 王镡看着秦恪的笑容,心里一突,他试探着说道:“将军,按照如今的情况,西部都尉府至少要常备一万士卒,方能抵挡得了。。。” 王镡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恪打断了:“行了,说的话越来越不着调了,你西部都尉府三座城才多少人口,养一万士卒,你是真能异想天开。还有,你心挺大啊,要不要老子把征北将军这个位子让给你?一个小小的西部都尉,就敢带一万士卒?你指挥得了吗你?” 秦恪看着王镡,越说越生气,要不是看王镡伤势未愈,估计早就将其吊起来打一顿了。 王镡就知道秦恪是不会相信自己的想法的,不过没关系,养兵一万这件事可以慢慢来。 秦恪没好气地瞪了王镡一眼,然后接着说道:“说说你在西部都尉府实行的政策吧,张兄想听听那些政策的可行性和效果。” 王镡听了秦恪的要求,感觉到了一丝吃惊。他在西部都尉府施行的政策,很大程度上都让这个时代的人难以接受,这位临晋侯却想要听听。而且这位侯爷纡尊降贵,来到朔方郡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当郡守,本身就不符合常理,除非有人要求他来这里。 王镡打起精神来,开始对两人说道自己施行的政策:“末将在西部都尉府实行了军政两方面的政策,首先说说军事方面吧。” 王镡先挑两位将军感兴趣的军事方面说:“在西部都尉府有三种士卒,第一种是征北军沃野都,一百人左右,我任伯长,李肃杰任都虞侯,郎泽卿任第一队队长,乌墨任第二队队长。 第二种是西部都尉府正卒,以沃野都为基干,为一营人马,五百人,五个都。我任都尉,李肃杰任军侯,郎泽卿任第一都伯长,乌墨任第二都伯长,伍星汉任第三都伯长,袁添钢任第四都伯长,李铄任第五都伯长。 第三种是西部都尉府乡兵,以西部都尉府正卒为基干,为一旅人马,五千五百人。我为旅帅,李肃杰为旅司马。下设六个团,髙闕塞一个团、雞?塞一个团、临河城一个团,沃野城一个团,临戎城一个团,頨渾城一个团。以郎泽卿任髙闕塞临河城乡兵一团校尉,以苟岸厉为别部司马,带领第一队以及乡兵一千人,驻扎髙闕塞。以乌墨为雞?塞沃野城乡兵一团校尉,蒙嵩为别部司马,带领第二队以及乡兵一千人,驻扎雞?塞。以伍星汉为临河城乡兵二团校尉,邵洪煊为别部司马,带领乡兵五百人,驻扎在临河城。以袁添钢为沃野城乡兵二团校尉,乌逻为别部司马,带领乡兵五百人,驻扎在沃野城。以李铄为临戎城乡兵团校尉,尹鹤为别部司马,带领乡兵五百人,驻扎临戎城。頨渾城这个团,共有两千人,我兼任校尉,其他官职的人员暂时没有确定。” 秦恪听了王镡的话,刚喝下的水,噗地一下就喷出去了:“咳。。。咳。。。咳咳,你小子,真是胆大包天,你怎么弄出来这么多人的?就西部都尉府这么点人口,你强征壮丁啦?!” 王镡一脸无辜地说道:“将军,我可不敢强征啊,后方乱了的话,我怎么可能安心地在这里抵御獯鬻人。” 秦恪听了王镡的话,疑惑地问道:“不说其他的团,就说頨渾城,它才刚刚重建吧,人口也就五六千人,就算青壮占了三分之一,你也算是把頨渾城的青壮都带来了,此战頨渾城的青壮战死了七百多人,頨渾城的百姓还能安稳吗?” 王镡听了秦恪的话,说道:“将军有所不知,由于頨渾城是重新建起来的,所以它的情况就和临河城、临戎城、沃野城这三城不一样。頨渾城的土地是归县府所有的,由县府将土地的耕种收获等使用权承包给农户,而土地的所有权还是县府的。农户承包了土地之后,如果自己种不了,可以将使用权转让出去,只保留承包权。而我们收取田税则直接找拥有承包权的农户。” “那如果拥有使用权的农户和拥有承包权的农户发生纠纷了呢?”张松奇很好奇頨渾城采用这种方式处理田地的效果会是什么样子。 王镡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两人说道:“那就得视情况而定了,这是西部都尉府律法从事的工作。虽然頨渾城土地都是县府的,但是末将还颁布了一条法令:被分配的土地,如果农户耕种了三年以上,就可以归其所有。所以农户们为了保护分给自己的土地不被獯鬻人破坏,对于加入乡兵的意愿是最强烈的。这也是为什么頨渾城一个团能够达到两千人规模的原因。” 秦恪和张松奇听了王镡的话,略微思索一番,就知道王镡并没有全部交代,比如頨渾城这两千人的装备:全身铁质甲胄、铁质环首刀、蒙铁皮盾牌,还有弩、弓、长矛等。这些东西都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王镡是从哪弄到这么多军备的?这个问题,王镡不解释,他们也不催。 王镡接着说道:“军务说完了,我们再来说说政务。政务这一块,我只知道个大概,对于西部都尉府辖下的百姓,被编两大类:民户和军户。两大类户籍下还有五种小类户籍,分别为士户、农户、牧户、匠户和商户。每种户籍的登记都是非常严格的,颁发户帖,登记户种、原籍贯、现籍贯、各口姓名、性别、年龄、与户主关系、身份、相貌、住在、收入、田籍等,如果家中有青壮参军,户籍会从民户类更籍为军户。士户、农户以所拥有的的田亩面积进行征税,以亩产的十分之一进行收税。牧户以畜产进行征税,以马、驴、骡、牛、羊、驼为征税对象,并且征收羊毛、牛皮、牛筋等牲畜副产品。匠户、商户则以资产为征税对象,根据他们每月的收入征收十分之一作为税收。” 张松奇听了,眼神中流光溢彩,他紧接着问道:“那军户呢?有何不同?” 王镡笑了笑,说道:“军户都是从其他户种迁移过来的,所以在征税上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他们是十五税一。同时相对于其他户种还有一些其他的优惠,比如农户。农户耕种县府土地三年以上才能将其据为己有,而军户类中的农户则只需要两年就可以了。比如匠户,民户中的匠户,产品主要是供给给普通百姓。而军户中的匠户,产品则主要供给军中,有军队统一采购。” 秦恪和张松奇听明白了,就这种优惠政策,那些民户中的人,都得削尖脑袋往军户里钻。 张松奇问道:“那如果家中的军士阵亡或者因为重伤致残退出军队了,这户人家的户籍就得挪回到民户中吧?” 王镡摇了摇头,说道:“侯爷,这种情况并不会这么简单粗暴的处理。家中军士阵亡的军户,户籍并不会立刻迁回到民户中,而是会以五年为缓冲期。这五年内,如果其家中有直系子弟成年,并且符合军队的考核条件,那么他们就会继续留在军户户籍中。如果五年内没有符合参军条件或者符合参军条件没能通过军队考核,他们的户籍就会在第六年从军户中迁回到民户。” 王镡新颖的处理方式,让张松奇频频点头。他继续问道:“那重伤致残的呢?” 王镡继续讲解道:“重伤致残的军士,虽然退出了军队,但是他们的户籍不会迁移到民户中,而是继续留在军户类别内,直到此户中没有参军的军士,才会迁回民户中。” 秦恪和张松奇明白了,这么大的优惠政策,军户肯定要比民户更吸引这五类户别中的人。百姓们参军的积极性被提高,这兵源的问题就解决了。 秦恪感慨道:“如果按照你的方法,的确能够获得更多人口,更多的士卒,不过,西部都尉府并没有指挥上万士卒的职权。” 张松奇深色轻松地说道:“恪弟,你想多了,你没发现他刚才说的都是乡兵吗?本朝对于乡兵的管理很是松散。对于乡兵并没有专门的规定,所以王镡的政策没什么问题。” 他接着说道:“王镡的办法就是以西部都尉府一营的正兵,来带领乡兵。乡兵平时务农,农闲时练兵,遇到战争则聚兵。” 秦恪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我征北将军府是否可以也用这种政策呢?”此话一出,他就感觉到了不妥,然后就看到张松奇和王镡两人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张松奇幽幽地说道:“恪弟,你们征北将军府虽然是卫军府,但是只有军权,可没有行政权。” 王镡接着说道:“不过将军兼任朔方郡尉,完全可以行使郡尉的权力,同侯爷配合在东部、中部、西部三处都尉府行使这种政策。多了末将不敢保证,但是一万五千乡兵应该还是能够征募到。” 第五十一章 多此一举 三个人一直商议到了傍晚,秦恪和张松奇才离开。王镡双臂向上伸展,抻了一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王湔掀开门帘入内。 “叔,咱们是不是该回頨渾城了啊。”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王湔就直接称呼王镡为叔,虽然他俩年龄差不多,但是辈分摆在那里。 “是啊,阿湔,让亲卫都收拾一番,明天我们就回頨渾城,还有通知长史褚先生,西部都尉府的驻地迁移到頨渾城。沃野城的西部都尉府宅院转为沃野城乡兵治所。” 王镡开始进行安排了,他预计过几天临河城和髙闕塞那边的人就会撤回来,到时候他就有更多的人来进行安排了。 “喏!”王湔领命之后就除了营帐。 一夜无话,王镡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带着亲卫都准备出发了。他已经很小心、很安静了,可惜,还是没能够摆脱掉张蒲。 只见一道靓影在晨光中立于城门处,她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身旁是一匹马骡。就张蒲这小身板,没有什么马能让临晋侯放心,所以乖巧温顺的马骡成了张蒲的坐骑。 王镡看到张蒲,一脸尴尬地笑着说道:“早啊,小张神医,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张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要不是我起来的早,是不是你就能摆脱我了?” 王镡只能嘿嘿尬笑,这让一位侯府贵女纠缠,而且她爹还在此处,他是真怕临晋侯一怒之下废了他。 而就在王镡为难的时候,临晋侯张松奇和秦恪出现了,张松奇一脸莫名神色地说道:“王都尉,蒲儿既然要去頨渾城看看,那就劳烦你多多照顾了。蒲儿,在頨渾城不要给王都尉捣乱,待一段时间就回广牧城吧。” 张蒲拱手行礼,做了一个男子的礼节,俏皮地说道:“谨遵侯爷之命。” 秦恪直接就被自己这个调皮捣蛋的侄女逗乐了,说道:“王镡,你可要好好看顾我的好侄女,要是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拿你是问。” 王镡无奈地,行了一个军礼,说道:“卑职谨遵将军将令。” 然后一行人就出发了,亲卫都在雞?塞和横墙战场上损失惨重,三十多人战死,十多人重伤致残,直接减员了一半。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消失不见,让王镡的心里很难受。 不过这就是乱世,谁也不知道谁先死,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王镡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活下去,让周围的人活下去,然后向更好的生活奋斗。 回到頨渾城的时候,西部都尉府长史褚堃、頨渾县令李芢带着一众僚属站在门口欢迎王镡的回归。 王镡带着一行人直奔城中的新修建的西部都尉府,也就是原来的高台,这里本来是打算作为頨渾城县府用的,如今改为了西部都尉府,县府则挪到了主干道的西侧,于西部都尉府相对。 坐到都尉府正堂的时候,王镡看着坐在下首的众人。左侧坐着李肃杰、乌墨、郎泽卿、苟岸厉、蒙嵩、伍星汉、邵洪煊、李铄、秦长卿、王子晋、尹鹤、刘和泽、宋文柏、乌逻、袁添钢、第五候。右侧坐着褚堃、李芢、刘抟、王镶、白峥、百里肇、李楷、于克志、褚路煦。 王镡开始了发言:“如今我们西部都尉府被重新设置,髙闕塞、临河城分割出去之后,对于诸位的职位,我们需要重新商议确定。” 褚堃代表文官,率先表态道:“卑职等没有异议。” 李肃杰、乌墨代表武官,起身表态道:“卑职等没有异议。” 王镡看了一眼武官这边,说道:“西部都尉府已经成立几个月了,运行的这几个月,有些不足是需要改正的。 首先是武将方面,西部都尉府的府兵为五百人,一个营。分别从頨渾城中选出三百人,从沃野城和临戎城选出一百人,分为五个都,我任都尉,李肃杰任军侯;以郎泽卿为第一都伯长、苟岸厉为第一都都虞候;以袁添钢为第二都伯长、秦长卿为第二都都虞候;乌逻为第三都伯长、尹鹤为第三都都虞侯;伍星汉为第四都伯长、刘和泽为第四都都虞侯;邵洪煊为第五都伯长、宋文柏为第五都都虞侯。 其次是西部都尉府乡兵,在三城中建立乡兵卫所,征召士户、农户、牧户、商户、匠户的青壮,頨渾城、沃野城、临戎城分别征召一千名乡兵,进行军事训练。以乌墨为都尉府乡兵司马,蒙嵩为都尉府武猛从事,王子晋为都尉府律法从事。” 王子晋,河东郡绛县人,并州王氏族人,相传是周朝王族后裔。姿容魁伟,性情严苛,作为战将,他的武力值仅比蒙嵩高一丢丢,在知识方面侧重于行文律法。所以王镡才将他调任为都尉府律法从事,专管都尉府辖下的案件审理。 得到任命的几人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卑职领命!!!” 王镡接着看向右侧,对褚堃等人说道:“頨渾城的官员配置没有什么需要动的,只不过褚路煦需要调动到临戎城任临戎县县尉。同时确定一下沃野城和临戎城的官员名单。以郭羲为沃野城县令,嵇峻为临戎城县令。以柳载为沃野城县丞,杞才为临戎城县丞。以徐冶为沃野城县尉,林焱为临戎城县尉。” 郭羲,豫国颍川郡人,在外游学多年,然后在雍国出仕,曾经官至云中郡丞,后因为得罪权贵,被诬陷免职,迁居到了朔方郡临河城。在褚堃的举荐下担任了几个月临河城县令,如今西部都尉府改制,临河城被划归到中部都尉府,他毅然挂印辞职,迁居沃野城。 嵇峻,雍国蜀郡人,巴蜀名士,是褚堃的同门师弟,在担任临戎城县令之前,一直都在蜀郡蓉城隐居,并且教书育人,杂儒、墨、法、道等各家学说。在收到同门师兄褚堃的书信之后,他迅速收拾行囊,带着家人和几个愿意跟从的弟子来到了朔方郡。先是在西部都尉府给褚堃做副手,接着就被任命为临戎城县令。 柳载,河东郡猗氏县人,出身河东柳氏旁支,稍有才明,稍长,举明经入仕,在国子监任助教。后来由于与祭酒、司业理念不合,一怒之下辞掉了官职,开始游历四方,同各家学说的大拿进行辩论,名气渐长。当他来到朔方郡的时候,极为悲催的被王镡给扣下了,成为了西部都尉府的教育从事。然后就被任命为沃野城县丞。别人都是官职越来越高,他是官职越来越低,上哪说理去。 杞才,字奇才,春秋战国时杞国后人,从小就被誉为神童,精通《易经》《春秋》,同一般读书读傻了的人不一样,他从小就注重实务,在杞县就以能谋善断著称。后来弃笔从戎,来到了朔方郡,在临河城担任什长,只不过由于以前朔方郡混乱,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建树。直到王镡来到了朔方郡,西部都尉府成立之后,杞才跟着李肃杰,为其出谋划策,成功地解决了临河城土地改制、獯鬻人骚扰等问题。西部都护府调整以后,他被李肃杰推荐,成为了临戎县丞。 徐冶、林焱,则是徐锻和林木森的儿子,不喜欢踏踏实实地干工匠活,反而喜欢舞枪弄棒,身体素质很高,王镡将两人安排在县尉的位置上,就是为了考验他们处了事情的能力,等到考察合格之后,王镡就会将他们调入军中。具体是现在乡兵中待一段时间,还是直接入都尉府府兵,那就得视实际情况而定了。 乌墨率先出声询问道:“都尉,如今我们的军队人数明显超编了,需要怎么做,还需要您下命令。” 王镡想了想,说道:“如今都尉府府兵员额未定,我打算组织一次军中大比,择其中优秀者选入府兵,然后将其余的人员选入乡兵,褚先生、乌司马,你们觉得如何?” 褚堃对于军务实在是一窍不通,但是不代表他不能装作高人的样子出来,只见他用右手摸了摸颌下短须,故作高深地来了一句:“听都尉的。” 一句话,差点闪到在场众人的腰。王镡心中腹诽道: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这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太欠揍了。 乌墨则直接的多,他拱手行礼道:“都尉,如今各支部队的军队官职都已经定了,很多士卒都已经积累了不少的功勋,现在大比重新选用,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第五十二章 酪 王镡笑了笑,说道:“我并不认为是多次一举,大比只是考察个人的能力,大战的功勋则会以土地、钱帛进行兑换。” 西部都尉府长史褚堃则面露难色地说道:“都尉,如今三城的土地在进行分配之后,并没有多余的土地赏功,而且,钱帛也并不多。” 王镡看着他,语气淡然地说道:“都尉府将未开垦的荒地进行规划丈量,然后分配下去,这些未开垦的荒地不需要等到三年之后,谁开荒谁拥有所有权。至于钱帛,咱们虽然钱帛没有多少,但是咱们缴获了很多牲畜啊。尤其是牛,完全可以将牛和荒地捆绑作为奖赏分发下去。” 王镡的这个主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毕竟三城城外有大量的荒地可以分配,尤其是牛,草原人驯养的牛温顺听话,非常适合作为耕牛使用。 王镡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然后对褚堃说道:“褚先生,如今我西部都尉府辖下的牧户所养的牛要尽快统计好,一旦发现乳牛,立即从都尉府出钱将乳牛买下。” 褚堃知道,王镡口中的乳牛是那种产奶量很高的牛,普通的母牛是没有必要买下的。他是搞不明白王镡为什么要收集这种乳牛,不过他并没有反对。 中国人喝牛奶的历史很长,最早可以追溯到商朝,随着畜牧业的发展,百姓们学会了喝牛奶。古籍中就有“乳”和“酪”等文字记载。到了现在,关陇地区的牛奶以雍州黄牛奶的味道最好,其次是豫州和并州的黄牛奶。 而除了牛奶以外,老百姓们充分发挥才智,发现和加工多种奶制品。如“煎炼乳”;“熬干奶”;“除去上浮物奶”;“醍醐”;“酥”或“酥油”;“酪”或“奶酪”等。 说到喝牛奶,精于农耕的中原人当然是比不过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古籍记载:“匈奴之俗,人食畜肉,饮其汁衣其皮。”在草原上牛奶一直就有“白色血液”的名号,是他们主要摄入的食品。 在中原,由于乳牛数量的限制,牛奶作为一种高营养品,十分难得,一般都是作为宫廷特供。 中原各国的皇帝中,大雍皇帝秦恒就是牛奶的忠实爱好者,雍国不光推行保护耕牛和乳牛的政策,并且专设牛羊群牧司官方养殖乳牛和乳羊,牛奶、羊奶的产量剧增,还专设乳酪院于太仆寺辖下,用牛奶和羊奶制造各种乳制品。 不过,这些奶和奶制品并没有走入民间,只是皇室和贵族的奢侈品,所以覆盖人群有限。 王镡收集乳牛的行为在其他人眼中可能是开始享受的征兆,但是王镡则打着在全西部都尉府辖下卖牛奶的盘算。 牛奶、羊奶甚至是马奶,对于奶和奶制品能够给人体带来多种营养,尤其以蛋白质、脂肪和维生素为重。 如果能够改善西部都尉府辖下百姓的身体素质,那么在兵源上,王镡就能够得到比别人更加高素质的士卒。 同时,王镡还打算将奶和奶制品放入军中的膳食菜单中,军队士卒每天训练消耗大量的能量,有了奶和奶制品的摄入,那么军队士卒的体质将要得到很大的改善,王镡更喜欢带着一群身强体壮的士卒来狠锤敌人。 西部都尉府的军中大比和新兵招募同时进行的如火如荼,一边大比,一边招募,一边训练。 王镡身为西部都尉,能够统领的都尉府府兵只有五百人,但是乡兵的人数没有限制。至于军饷和粮草则是由西部都尉府辖下各城进行供给,而三城如今在表面上是归属于广牧城朔方郡府管辖,王镡在会议中任命的县令、县丞和县尉,都会拟成名单上交给广牧城和朔方城,得到批准之后,几人就能够上任了。 临晋侯张松奇初来乍到,对于朔方郡的情况,他记忆中的那些东西早就过时了。如果他想快速地组建好朔方郡府的秩序,就需要从秦恪和王镡那里了解一番。而秦恪作为他的过命兄弟,自然是二话不说,将朔方郡的情况一五一十给他详细讲解了一番,朔方县令蒙翱更是将广牧、朔方、呼渠三城的详细情况作了一个汇报。 王镡这边,先是迎来了征北将军府长史鄢澄,接着就迎来了临晋侯的贵女张蒲,以及名为保护张蒲安全,实为考察探访的临晋侯府二管事张二铢。 对,张二铢,非常有个性的一名字,长相也很有个性,脑袋和身体成一个八字形,加上两侧如同法棍面包一样的胳膊,还有两条粗短的腿,整个人显得并不协调。别看他长得如此祸害世人,但是粗壮的手指却能将算盘玩成一绝,田亩收入、商业税收等等都能给你算得明明白白。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得太有碍观瞻,或许能成为临晋侯府的大管事。 大雍国成立了二百多年,立于当世,最大的依仗就是士卒。自古以来关中好儿郎都以参军为荣,而大雍的国法对于军中士卒的保护也是前所未见的。 与此同时,大雍国法中对于军中将校的管理同样非常严格。每一级军官所辖士卒都是有一定员额限制的,这种限制很灵活,一般都浮动在两个数值内。超过了员额限制,军官就要面临来自皇帝的责问、军部的审查和御史台等监察机构的盘查。 唯一不受限制的兵力,就是乡兵。乡兵由上到下的组织结构是:由军部根据各郡的地理位置、人口多寡、所面临的战争态势来决定乡兵的多寡,然后将乡兵的征募规划下发到各郡,由郡尉接收,然后开始征募乡兵,平时务农,农闲时训练,不配发衣甲、盾牌等。武器也很单一,统一为长矛。 在王镡看来,这种乡兵的征召实在是很粗劣,但是想想现在这个时代,这种征召办法也是不得已的。大雍国中央有虎贲军和羽林军,在四方则有十六卫军,在地方则是府兵、郡兵等,留给乡兵的征召员额其实是很少的。 王镡在西部都尉府征召的乡兵,是按照府兵的规格来招募的,考核标准一点都没有降低。为了补偿乡兵的待遇,王镡规定西部都尉府征召的乡兵军俸为府兵的一半,并且为乡兵提供一半粮草了,剩下的一半则由乡兵自己解决。 这项政策一出,整个西部都尉府辖下的百姓开始踊跃报名,仅頨渾城一地就涌上来两千人来报名,王镡是真的不知道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藏着,他们不光自己来报名,还拖家带口地来到頨渾城来投奔。 王镡看着城门处乱糟糟的场面,问道:“褚先生,这怕不是有五千多人吧。” 为了防止发生踩踏事件、偷盗案件和人口拐卖,亲卫都和府兵都被派过来维持治安,乱糟糟的场面有了些许控制。 褚堃抚着自己的短须,笑呵呵地说道:“都尉有所不知,自从你在朔方郡西部施行新的土地政策,河西郡、義渠郡还有草原上都来了好多投奔咱们西部都尉府的百姓。” 王镡好奇地问道:“这种情况多久了?” 蒙嵩在一旁说道:“都尉,这种情况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王镡惊讶地问道:“那这一个月,頨渾城的人口也没见涨啊?他们都藏哪里去了?” 蒙嵩答不上来了,这时候褚堃接过了话头:“都尉有所不知,虽然在朔方郡被阴山半包围,内里是草原,但是却被大河分割出了很多能够藏匿的港汊,这些港汊都是大河的支流创造出来的,这里有草原有小片破碎的耕地,还有水源。这些人就藏在这些港汊内,最近可是惹出了不少乱子。都尉这次征召乡兵,他们就从躲藏的港汊中现身了。” 王镡对身后的王湔吩咐道:“让弟兄们仔细些,将他们的出身什么的记录清楚,尤其要弄清楚他们身上是否背负案子。如果有人有异动,格杀之。” 王湔躬身行礼道:“喏!”然后就下了城头。 王镡转身也下了城头,这里的事情他交给蒙嵩了,他作为武猛从事,首要的任务就是征召乡兵等关于都尉府军事事务。 第五十三章 石涅 回到都尉府衙门,王镡就看到正在大堂内等候的张蒲,王镡的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他没好气地问道:“小张神医,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 张蒲看到王镡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就炸毛了:“怎么的?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然后她就拿出了一件黑黢黢的东西,用麻布包裹着。王镡定睛一看,瞬间惊讶了:“这是石涅?”《山海经·西山经》中记载:“西南三百里曰女牀之山,其阳多赤铜,其阴多石涅。”石涅也就是煤,还有人称其为石墨或石炭。 王镡知道狼山的矿藏丰富,但是由于时间的问题,他还没来得及组织人手到山内寻找矿藏。 张蒲听到王镡一言就叫破了手里黑石头的名称,眼睛一亮,问道:“你知道这东西?” 王镡点点头,然后从张蒲的手中接过用石涅,他直接问道:“你是从哪弄来的这东西?” 张蒲则眼珠子滴溜溜转,说道:“想知道啊?那你得拿东西来换。” 王镡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他无奈地说道:“知道你要什么,我现在就将蒙汗药的配方、解药给你。” 张蒲笑着说道:“上道,不错,那你赶紧写吧。” 王镡只得来到桌旁,开始在纸上写着蒙汗药的配方和解药甘草。写完之后,就双手捧着,躬身递到张蒲面前,态度要多谦卑有多谦卑。 张蒲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态度谦卑的王镡,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欢快地将那张纸抢了过去,然后说道:“这次我们从狼山中穿梭,在獯鬻人大营的旁边发现了这些石涅,父亲告诉我这东西可以燃烧,比木柴更耐烧,不过有毒。” 王镡仔细观察着手中的石涅,什么有毒,只不过是一氧化碳中毒而已。为了能够最大限度的燃烧取暖,老百姓往往会将门窗紧闭,然后烧石涅取暖,而石涅燃烧不充分,就会产生一氧化碳,从而导致中毒。 王镡边观察便说道:“有毒啊,是不是表现出轻者头痛眩晕、心悸、恶心、呕吐、四肢无力,甚至会短暂昏厥;重者则虚脱、昏迷、失禁、四肢厥冷、呼吸急促,甚至死亡?” 王镡的话让张蒲吃惊不已,她睁圆眼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遇到过?” 王镡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给出解决方法:“用石涅燃烧取暖,必须要保持通风。”王镡说完,就带着张蒲来到了前院,接着就走到东厢的厨房内,这里是由亲卫都中厨艺极好的一什负责。 什长老餮看到王镡来到厨房,马上上来行了一礼,说道:“都尉,您怎么来了,今天还传授什么新的菜品吗?”老餮这么说是有原因的,王镡不止一回在厨房内作出让所有人都能馋掉舌头的菜肴。 王镡摆摆手,说道:“今天来不是因为想起什么新菜,你们都忙你们的,老餮,看看这东西,放火里试试。” 老餮对王镡是言听计从,来到一个没开火的锅灶旁,打开炉门,王镡先用点燃了火折子,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一束麦秸,把它放在炉子里,接着又放了一堆晒干的木柴,接着将石涅掰碎少许,放入炉子里。等到碎石涅燃烧起来后,又将剩余的大块石涅投入了火中。 看着眼前明亮的火焰,王镡从一旁的水缸中舀出几瓢水放入锅中,不一会儿水就开了,王镡看了一眼老餮,说道:“怎么样,是不是比烧木柴快多了?” 老餮点点头,赞同地说道:“是啊,是啊,都尉这是啥东西啊?” 王镡笑着说道:“石涅,狼山里面产出的,行了,别浪费这锅水,将食材都拿过来。” 在调味料特别匮乏的现在,王镡先将葱、姜、蒜切成片状,投入沸水中,接着将调制好的猪油放入其中,还从老餮的腰后摘下酒葫芦。 “哎!哎!哎!”老餮伸手就想抢回来,抢夺失败后,只得痛心疾首地说道:“都尉,您悠着点,老餮我就剩下这点酒了。” 王镡拔出木塞,“吨!吨!吨!”随着声音响起,老餮的脸色也越来越苦,不过还在王镡只是倒进去五分之一。笑话,他做的是硬菜,不是酒酿。 王镡将酒葫芦扔回给老餮,然后就将食材倒入了锅中,切成大块的羊肉,以及被王镡视若珍宝的羊杂,用木勺搅动一番,等到羊肉都变色了,就赶紧将其捞出,装入了一个大盆中。接着继续烧火收汁,等到汤汁稍微粘稠之后,就用木勺将汤汁舀出,淋在羊肉羊杂上。 老餮在一旁已经开始流口水了,他急切地问道:“都尉,这真香啊,这菜叫啥啊。” 王镡听了老餮的话,心中无语了,就是简单地煮羊肉羊杂,至于这么崇拜自己吗?王镡没好气地说道:“红烧羊肉。” 老餮回了一声:“好嘞,卑职记下了。”说完,将那盆红烧羊肉端到了东厢房的食堂中,没错,食堂,西部都尉府的府官府吏以及西部都尉府的侍卫,加起来也只有三十人左右。是的,你没看错,只有四十人,一什亲卫,十多名官吏,就没有了。这一什亲卫分成两班,两伍共十四人值守府门,一伍共七人在厨房做饭。 亲卫都的编制被王镡给改了个面目全非,以七人为一伍,设伍长、伍副各一名;三伍为一什,什长、什副各一名,共二十一人;三什为一队,设队长、虞候各一名,共六十三人;三队为一都,设百将、都虞侯各一名,共一百八十九人。 所以王湔这小子成为了百将,并且统帅亲卫都一百八十八人。王镡给他配的都虞侯则是大锤的表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欧阳询,王镡亲自面试把关的。 视线回转到都尉府食堂,此处是两间厢房打通之后形成的。摆放着几条长桌,王镡带着张蒲,跟在老餮身后来到一条长桌前坐下。 “都坐下吧,别拘束,开吃。”当然不可能就红烧羊肉这一样菜,还有几样菜也被端了上来。王镡接过老餮盛的粟米饭,抄起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张蒲在厨房的时候就已经饿了,尤其是闻到红烧羊肉的香味,她感觉自己更饿了。然后,就让王镡震惊了,张蒲那吃相简直就是个男人样子,狼吞虎咽的。 用完了饭,王镡对老餮说道:“老餮,派几个人,将长史、司马请过来。” “喏!”老餮赶紧吩咐了几个人,出都尉府到城中找寻长史和司马。 当王镡在大堂内进行坐了一刻钟有余,长史褚堃和司马乌墨就到了,他们对王镡拱手行礼,然后就分坐两旁。 王镡看着两人,说道:“褚先生、乌兄,刚刚小张神医带来了一块石涅,看到这块石涅,我才想起来,我忘记了一件大事。” “石涅?”褚堃听到这个词,疑惑地问道:“都尉,这石涅虽然烧起来比木柴更旺更持久,但是有毒,并不利于使用啊。” 王镡听了褚堃的话,笑着说道:“褚先生有所不知,石涅要想利用好,就要保持时刻通风,我已经有了预案。” 单纯地用石涅作为燃料,所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石涅并不是直接用火折子就能点燃的,必须用木材来引火,西部都尉府辖下的三城都地处草原,虽然靠近狼山,但是木材的取用并不容易。 王镡略过石涅,接着说道:“除了石涅,狼山内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矿藏,褚先生,我打算将亲卫都派入山中,按照图样找寻矿藏,对外则宣称亲卫都进山训练。” 褚堃疑惑道:“都尉,即使我们找到了矿藏,也不可能是我们开采,要知道,朝廷可是矿产官营的,在这方面的规定是非常严格的。” 王镡苦笑道:“褚先生真是高看我了,之所以要秘密探查,就是因为狼山处于我大雍和獯鬻交界,一旦让獯鬻人知道狼山内的矿藏,他们肯定会重新派兵前来抢夺。我的意思是等到我们探查清楚,就上报给郡守和将军,然后由朝廷派人来开采,我们负责保护。” 褚堃和乌墨点点头,的确如此,狼山地处交界,一旦让獯鬻人知道狼山内的矿藏,他们肯定会不顾刚刚损失三万人的伤痛,尽起大军前来抢夺。 三人商议之后,决定先派出亲卫都进入山中探查,然后在调用府兵加以圈定和警戒,同时在发现矿藏后,在地图上做好标注,由张蒲回转广牧城交到临晋侯手上。 一连两天,王镡都待在徐锻的铁匠铺子里捣腾着,蒙嵩这个武猛从事去汇报工作的时候终于见到了消失两天的都尉大人。 而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只见铁匠铺内的一处厢房内一片狼藉,到处是乌黑的石涅污渍,屋内的老餮带着的那一伍士兵都浑身漆黑,包括王镡也是浑身石涅污渍。 蒙嵩一脸惊愕地问道:“都尉,您这是。。。?” 王镡指着一旁的炉子还有一堆成品说道:“阿嵩来了啊,我在做一种改良石涅,让它更容易燃烧,来解决它不易引燃的问题。看看,就是那个。” 蒙嵩走进了一些,看着堆成小山般的上百个圆柱型的石涅盘饼,每只石涅盘饼上面都有五个孔。他看的是一脸的惊奇,他有些不太相信呢。 王镡则仔细介绍道:“这叫蜂窝石涅,看到这五个蜂窝孔没有,这里面都抹了硫磺粉,不用木柴就能点燃,具体操作就是用一根布条,点燃后放进蜂窝孔内,很快就能将其点燃。” 蒙嵩听了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又看着立在一旁的一个奇怪的炉子问道:“那这个炉子是干什么用的啊?” 王镡指着那个炉子,笑着说道:“这是为了更好地使用蜂窝石涅,我让老徐做的一种炉子。石涅虽然燃烧取暖比木柴好,但是不能再密闭的房间内使用。在密闭的房间内使用,会让人中毒,严重地会让人致死。而房间不密闭地话,冬天的话又会冷。所以你看这个烟囱,就是将石涅燃烧产生的烟气派出房间外。而这样,在夜里放一块蜂窝石涅,用盖子盖上,早上起来还在燃烧,就不用重新点炉子,同时还能够在上面烧水。是不是很方便?” 请个假 由于新冠疫的原因,在家已经困了一个多月,精神已经失常,需要休息一晚,各位读者老爷们,抱歉 第五十四章 三县 蒙嵩听了王镡的话,眼睛一亮,这东西不错啊,他急切地问道:“那都尉,这东西好做吗?” 蒙嵩看着浑身污渍的几人,心中有几分忐忑,这蜂窝石涅简直就是为军队量身定做的,行军打仗少不了安营扎寨,有了这东西,既方便又安全,不用组织军士费力地伐木,能够剩下好多时间。 王镡笑着说道:“做蜂窝石涅的模子,老徐已经在打造了。原料很简单,六成石涅粉、三成普通的黄泥和一成石灰,用水把它们充分搅拌混合在一起,塑造成型后把它们晒干就成了。我会把具体制作方法写出来交给你,然后让老餮他们做指导,进行大规模制作。” 自从頨渾城重建,頨渾县衙、西部都尉府成立之后,直接改变了原来无序的状态,无论解决百姓矛盾、维持秩序、办学、以及组织生产等等,都需要县府出面,都尉府协助。 王镡上报给朔方郡守和征北将军府三城一塞正式的名单得到了批准。李芢正式成为頨渾县城的县令,刘抟出任县丞,王镶出任县尉;白峥出任主簿,也就是主吏掾;百里肇出任狱掾,李楷出任令史,于克志出任文无害。同时在老百姓中招募二十余名识文断字的人充当属吏,从乡兵中选拔百名士卒充当县府衙役。 頨渾城主干道北部西侧的土地被征辟为县衙,将此地的百姓迁移到西南地块,并支付了相应的购地报酬。主干道北部东侧的高台,刚刚建立起来的院子让给了西部都尉府使用。 两府都被拨付了大量钱粮物资,在人、财、物以及场所等要求都齐全之后,县府、都尉府开始了正式办公。 由于涌入了大量的外来人口,县府现在最忙的一件事就是重新登记人口,编撰户籍。与此同时,县府还要组织百姓进行垦荒,虽然已经是夏秋时节,播种粮食已经错过了春耕,但是种植短时间成熟的蔬菜还是可以的。 这天上午,在县府正堂,举行两府的第一次议事。王镡以西部都尉的身份主持会议,长史褚堃、司马乌墨作为都尉府代表出席。頨渾县令李芢、沃野县令郭羲、临戎县令嵇峻也参与了议事。 褚堃作为都尉府长史,率先说道:“都尉,实际上我已经同三位县令事先商议过了,在冬季来临之前,我们争取开垦出二百顷新田,恐怕全城的百姓都需要动员起来,实在去不了的老人和孩子则在自家被分配的土地种植蔬菜,我们已经拟定了一个方案,请都尉过目。” 褚堃将一份文件放到了桌案上,这是一份两府沟通拟定后的方案,王镡将方案仔细看了一遍,笑着说道:“褚先生和诸位县令拟定的方案不错,我没有什么要完善的地方。” 坐在下首的四人笑着点头,对于王镡的赞同他们很高兴。 王镡接着说道:“对于矿藏,頨渾县居于屠申泽以南,狼山以东,对于狼山内矿藏的勘探有这先天优势。本都尉打算,将来朝廷派人来狼山开采矿藏,是需要人手的。但是狼山的矿藏,頨渾县一城是吃不下的,所以我希望由三座城池共同组建一家采矿铺,挣得的钱财由三城分润。” 李芢和郭羲、嵇峻对视了一眼,拱手行礼道:“都尉,请您详细说说。” 王镡从怀中掏出了一卷黄麻纸,说道:“具体详细的计划都在这张纸上了,你们看看,有什么需要斧正的地方。” 王镡将黄麻纸递给褚堃,四人聚在一起看着纸上所写的内容。王镡则在他们边看的时候边说:“三位县令,这采矿铺可以设置铺主一人,铺副两人,账房三人,矿正三人,矿工若干,分成三支采矿队。具体的管理细则都在上面了。” 李芢看着王镡有些忧虑地问道:“都尉,朝廷来人主持矿藏开采的话,我们成立采矿队能让其接纳么?” 王镡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说道:“成立采矿队这件事情,我已经向征北将军和临晋侯汇报过了,此时他们都赞成,而且临晋侯还在广牧城和临河城成立了两支采矿队。征北将军也在朔方城和呼渠城成立了两支采矿队。有这两位贵人在前,咱们就不必担心。” 李芢三人听了王镡的话,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王镡接着说道:“至于朝廷怎么和采矿铺分成,褚先生,小子我就是个大头兵,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我是一点都不通,就请您帮忙斡旋了。” 褚堃一脸荣幸的应下了,而一旁的三名县令则心中腹诽:这叫不通朝堂事?最关键的谈判权力他们三个都没摊上,反而是都尉府拿到了。谈成什么样子他们说了不算,而是王镡掌握着。 王镡接着说道:“关于三县的百姓,我有一些浅显的想法,在朔方郡,由于这里的生存环境使然,这里并没有像关中一样编户齐民。而是即便年过弱冠,甚至岁至而立的男儿,都不会同父母分家而过。直到父亲过世之时,几个兄弟才会分割田地、屋宅、农具、耕牛、布帛等遗产,之后分家。 寄居于父母之家的男儿,即使已经娶妻生子,也不算成家立业,并且严重缺乏生产的积极性。这是三县现在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三位县令都直到人口是绝对的生产力,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怎么能够提高老百姓的生产力,怎么能够将三县做大做强?” 褚堃这次并没有说什么话,而是等着三位县令发言。郭羲首先说道:“都尉的意思是要编户齐民?” 所谓编户齐民,即以户为单位,治理黎庶,是为“编户”;在地方上,禁废地方上原有的贵族、长老、族长等地方领袖,所有人统统是皇帝的臣民,是谓“齐民”,总称“编户齐民”。 此举源于春秋战国时的秦国商鞅变法,后来被秦三世定型并发展成熟,直接将秦朝的国力推向了顶峰。 王镡点点头,笑着说道:“郭先生果然思维敏捷,的确如此,我想要鼓励老百姓大力生育的积极性,为三县增加人口,而改革风俗是重中之重。革除来自草原的蛮夷风俗,禁止父子、兄弟同室居住,推行小家庭政策。规定凡一户之中有两个以上儿子到立户年龄而不分居的,加征户口税。编订户口,五家为伍,十家为什,规定老百姓要登记各人户籍。” 三位县令拱手行礼,表示领命,接着就是关于都尉府的事务了。 第五十五章 敌情 王镡看着褚堃出言道:“都尉府对于府兵和乡兵的军屯要安排好,农具和牲畜是真正种地的主力,农具的质量要保证最好,牲畜也要勤加照顾。并且在城内多挖水井,为老百姓提供水源,并且承担城内农田的日常浇灌。” 褚堃出言道:“都尉,如此做法,那么府兵和乡兵们的日常训练就会落下,这样好吗?” 王镡笑着说道:“褚先生,可以让府兵和乡兵轮番训练,轮番劳作,具体的就需要您和蒙嵩拿主意了。”褚堃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頨渾城内一共有四口深水井,分别在四片城区内各有一口。四口深水井出现之前,城内的水源一直都是从屠申泽汲取。但是由于人为地破坏大自然,屠申泽的范围大大缩小,不得已之下,居住在这里的老百姓们自己打出来这四口深达十几丈的深水井,从而保住了頨渾城最后的希望,没让这座城池沦为废墟。 不过随着頨渾城人口增长,王镡希望能够多打几口水井,来缓解日渐严重的水源不足问题。只不过这几个月,李芢带着乡兵们先后打了七口水井,但都失败了,似乎冥冥中有一种魔咒,阻止着頨渾城的发展。 然后王镡就仔细研究了一番亲卫都勘探过的舆图,然后发现,在頨渾城的地下有两条暗河,这两条暗河的走向完美地错过了屠申泽,以至于屠申泽只有大河北支流这一个水源。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王镡让李芢在頨渾城的西北角、东门附近、东南角和南门附近分别开挖四口水井。又忙活了几天,李芢终于率先在东门附近开井成功。 坐在都尉府的王镡清晰地听到从东面传来的欢呼声。褚堃看着王镡,一脸愉悦地说道:“都尉,看来这次终于挖出水了。” 王镡点点头,就在这时李芢就进入了都尉府大堂,他激动万分地禀报道:“都尉,我们成功了,四个点都打井成功了!并且果然在这里找到水脉了!” 褚堃连忙问道:“那能不能在城内,再多打一些水井?” 李芢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非常可惜,如果按照这两条地下河的走向,城内的打井数量已经到了极限,再多就没有了,除非去城外打井,但那样做没有意义。” 褚堃听闻,只得作罢。王镡则笑着安慰道:“长史不必忧心水源不够,只要我们能够将屠申泽保护好,将大河北支流的入口控制好,屠申泽就不会干涸,而且頨渾城是要扩建的,我希望将来的頨渾城能够成为河套第一大城。” 褚堃和李芢则拱手行礼道:“都尉宏愿,卑职等定当竭尽所能。” 王镡笑着扶起两人,笑着说道:“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了,走吧,我们去城外的田地看看去。” 三人来到城外,就看到正在忙碌的农户,随着什伍编户法的推行,城内的老百姓们这几天正在忙碌着编户。 頨渾城的农田主要位于东南西三个方位,有不到百顷,两年三熟,每年种一季春小麦,隔一年再种一季豆子,每年产出的粮食远远满足不了頨渾城老百姓的需要,还需要从沃野城和临戎城购买。可即便是如此艰难,这不到百顷麦田对城中的百姓依然极为重要。 北方人喜欢面食,所以土地以麦田为主。城外的麦田一望无际,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使泥土很潮湿,将田野里弥漫着泥土的气息激的更浓了些。 耕种一块田地,需要先翻土,后除草,接着撒种子,麦种都用水泡的很饱满,然后浇水、施肥,最好是用牲畜的粪便,要用泥土把种子埋起来,以防止种子被鸟雀吃光。 原则上编户是主张自行选择,所以大部分老百姓都以邻居或者亲戚朋友为主。 开垦、耕种田地都是以伍户为一组进行,每户不光要出青壮进行耕地,老弱妇孺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现在已经错过了春耕,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把蔬菜种子均匀撒在土里,埋起来,再浇上水就行了。 田垄边坐着休息的老人,田间道路上奔跑着嬉戏打闹的小孩儿,在田间忙碌妇人不时地直起腰,用围在脖颈处的麻布擦擦汗,然后对玩闹的孩子喊着什么。 这么一幅田园风光的景象,让王镡的心情很愉悦,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经历战争,经历死亡。 李芢一脸愉悦地对王镡说道:“都尉,如果现在这样的景象能够一直继续下去多好啊。” 褚堃点点头,赞同地说道:“是啊,如此美景,让老夫想起以前隐居的日子,那时候真是惬意啊。” 王镡开玩笑地说道:“看来褚先生想要回到原来的生活啊,可惜如今回不去了啊。” 褚堃一脸淡然地说道:“我出任都尉府长史,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过上老夫隐居时那种惬意的日子。” 种田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在秋收之前的这几个月,西部都尉府忙碌于军屯、军训和军备这三项工作中,三座县城的日常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 随着秋风吹拂在草原上,頨渾城迎来了久违的秋收。这一次的秋收与以往不同,新开垦出的二百顷土地上的蔬菜已经进入了成熟期,主要是荠菜、菘菜、香菜、黄瓜、菠菜、韭菜、葱和蒜。原来的不到百顷的麦田,金黄一片,农户们在麦田中挥舞着镰刀,收割着辛勤劳作的成果。 王镡安静地站在南城墙上看着远处正在被收割的麦田,静静出神,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都尉,从草原传来的消息,獯鬻汗国新任右大将须卜澍受獯鬻汗国大可汗挛鞮高峯之命集结了十多个部族,骑兵步卒共计五万余众,兵分两路进犯朔方郡。”第五侯一席玄袍披身,内着玄甲,拱手上报道。 王镡听到第五侯说的消息,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十多个部落?五万余人?他们已经聚集齐了么?” 第五侯躬身行礼道:“并没有,现在草原上只有须卜一族的一万骑兵步卒集结完毕,他们正在等待其他部落的军队到须卜部的驻地。” 王镡问道:“根据你们的预估,他们完全聚集完毕需要多长时间?” 第五侯思考了一番,语气坚定的说道:“快则十五天,慢则二十天。” 王镡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走,我们回都尉府,王湔,将蒙嵩、王子晋、乌墨等人都叫到都尉府。”王湔拱手行礼,然后就转身将任务吩咐了下去。 回到都尉府,府兵和乡兵军官都聚集在了院子里,王镡看着众人,一一亲切地问好,他抱歉地说道:“都尉府正堂太小了,容纳不下诸位,既然这样,那就在院内开会。我和大家一样站着,大家也别拘束,放松些。” 听到王镡的话,大家都松散了不少,站在前排的蒙嵩、乌墨、褚堃等人则并没有放松。 王镡看着众人说道:“根据斥候传过来的消息,狼山外的草原又不太平了,这次新任的獯鬻汗国右大将须卜澍,尊奉獯鬻汗国大可汗挛鞮高峯的命令,集结五万余骑兵步卒,准备进犯我大雍,朔方郡首当其冲。” 褚堃疑惑地说道:“都尉,只有这支军队的消息吗?要知道,往年獯鬻人秋犯,都是举全国之力,至少三十万人马。” 王镡无奈地说道:“先生,我们西部都尉府的斥候只能探查到这些消息,再远就很危险了。” 王镡并没有同褚堃说实话,他并不想让处于暗处的缉事司被暴露出来。 第五十六章 好消息 褚堃听到王镡的话,就没有在继续说些什么。乌墨拱手行礼道:“都尉,我们是不是要召集乡兵了?” 王镡点点头,说道:“都尉府乡兵要召集,三县的青壮也要组织起来,分发甲胄和武器。府兵结束训练,整理武器、甲胄和马匹。” 自从雞?塞之战以后,都尉府府兵有了富裕的马匹资源,他们做到了一人三至四匹战马,机动性上得到了顶级加成,武器也多样化了,除了骑战用长矛,佩刀,还有铁锤、铁骨朵等钝器。甲胄方面则经过老徐大师傅的加强,不光骑卒全身甲胄武装到牙齿,战马身上也披上了钢制的马甲。 没错,你没有看错,钢制,经过铁匠们艰苦卓绝地研制,在失败了数十次之后,终于掌握了坩埚炼钢的方法。 亲卫都在狼山内找到了露天石涅矿、浅层硫铁矿以及伴生金银铜矿,还有铬、铅、锌等非必须的矿产。酆鄗朝廷对王镡在狼山发现的铁矿非常重视,专门派遣了少府卿亲临朔方郡。 在经过临晋侯、征北将军、都尉府长史和少府卿四方多方商议之后,狼山的金银铜铁等矿藏由少府组织开采。三县采矿队整合成为朔方郡西部采矿署,挂在西部都尉府下,负责狼山矿藏的开采工作。 开采出来的金银铜全部归于酆鄗朝廷,铁矿则同朔方郡三七分。酆鄗朝廷占七成,朔方郡占三成,征北将军府一成、朔方郡府一成、西部都尉府一成。 就这样王镡有了稳定的铁料来源,而铁匠、木匠那里研究着从他那里得来的知识,各种新式用具纷纷被发明了出来,如耐火泥质坩埚、高炉、改进的鼓风设备。在炼钢方面的进展尤其迅速,突破了块铁渗碳法的桎梏,掌握了百炼钢法、坩埚炼钢法、炒钢法和灌钢法。 这些技术的发展让王镡得以能够将钢质甲胄、马甲、佩刀、矛头等精良装备用在府兵们的身上。而分发给乡兵的装备则次一级,铁质的甲胄、佩刀、矛头,以及一匹战马,一匹驮马。 王镡对于自己军队的机动性一直都有不足恐惧症,所以对于马、骡等牲畜的需求一直都不小。西部都尉府下面专门有一个管理牧政的群牧署,主要就是向三县的牧户收购马、骡、驼等牲畜。 王镡看着院内的众人,朗声说道:“诸位,这次獯鬻人来势汹汹。你们要记住,我们所要面对的不止这五万余獯鬻人,而是整个獯鬻汗国,这是国战!大雍必胜!” “大雍必胜!”“大雍必胜!”“大雍必胜!” 院内众人一齐高声呼喊着。 西部都尉府的政策明确以后,都尉府府兵和乡兵的战备便加紧开始了。 三县的老百姓开始了坚壁清野,城外的田地间作物虽然没有彻底成熟,但是也只能收割。无数捆麦束被搬运进城内的粮仓。一颗颗菘菜被收割,送入了挖好的地窖中。 一辆辆粮车不停地在雞?塞和頨渾城间穿行,将粮食、草束、黑豆等军用粮草运到雞?塞,然后拉着开采出来的石涅、金银铜铁等矿石以及大块山石也回到頨渾城。 頨渾城周围长成参天大树的老树都被砍伐运回,没有长成的树木则被留了下来。这些木材可以制作很多东西,最基本的就是矛杆、滚木。城外居住的牧民和农民纷纷迁入城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短短半个月,雞?塞、頨渾城内的物资就已经堆积到了一个让人心安的程度。仅石涅一项,就储备了两万吨,雞?塞五千吨,頨渾城一万五千吨。足够一城一塞的守军百姓使用一年。 沃野城和临戎城则将铺设在大河之上的木桥拆除掉,除非獯鬻人的战马长了翅膀,否则他们绝难跨过大河兵临城下。 现在雞?塞最常见的风景就是,每天天不亮,五千余乡兵从军营中奔出,直接沿着甬道奔上城墙,开始沿着城墙跑步。乡兵司马乌墨站在角楼上,皱着眉头看着下面正在跑步的士兵,一脸的严肃。 乌墨看了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出声骂道:“这些菜鸡,怎么跑成这个样子?平时你们都是怎么训练的,一帮饭桶!” 站在他面前的乡兵五名千长听到乌墨的怒骂,噤若寒蝉,满头满脸的冷汗都不敢擦。 乌墨手持马鞭,指着下面的乡兵,厉声说道:“你们看看你们带的兵,跑肚拉稀,一群乌合之众的样子!指着这帮子废物怎么保卫家乡?保卫自己的妻女?嗯?你们是不是以为赢了獯鬻人一次,就代表你们厉害了?!嗯?” 五名千长一脸无地自容地样子,王镡颁布的作训操典在府兵和乡兵中是一样的,就乡兵这样的体能,完全达不到标准。昨天府兵和乡兵同时在城头跑步,居然能让府兵给扣圈。乌墨当时就脸黑如锅底,王镡的眉头更是一直紧皱没有松开。所以从今天开始,雞?塞的城头上就呈现了府兵和乡兵赛跑的场面。 王镡现在也在城头上,他和府兵乡兵的跑步训练无关。他站在城门楼上,听取第五侯的汇报。 “都尉,草原上的獯鬻人还没有集结完毕。” 第五侯的情报让王镡惊讶了,算算时间,从第五侯告诉自己獯鬻人在集结到现在,差不多已经二十五天了,獯鬻人还没集结完毕,他们的效率这么低的么? “怎么回事?说说。” 王镡手扶栏杆,看着远处的峡谷,几个月前,他还在这里同獯鬻人厮杀,如今他已经不能再这么做了。他想出击,将獯鬻人拦截在狼山之外。 第五侯低沉的声音响起,缓缓道出了缘由:“都尉,本来獯鬻人在三天前就已经集结完毕了,不过您也知道獯鬻人什么德行,这么盛大的场面,当然是要庆祝的。 须卜澍作为新任右大将,更需要举行盛大的宴会来确立自己的地位,他在自己的部落内办起了大型篝火晚会。 这些赶来的部落,有些是姻亲,有些是亲族,还有一些就是仇人了。宴会刚刚进行到一半,樇荼部的小王就和?鴣部的小王起了争执,两人被须卜澍当众各鞭打了二十鞭。” 王镡疑惑地问道:“这就是个简单地立威,不至于让他们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吧?” 第五侯笑着说道:“都尉明鉴,的确如此,只不过当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同须卜澍有仇怨的稁?部小王,夜宿须卜澍的宠妾帐中,让须卜澍的手下给发现了,须卜澍直接将这对奸夫淫妇给杀了。 稁?部小王的手下侥幸逃回了稁?部的大营,然后稁?军大将丘林虎沙尽起大军突袭了须卜部大营。虽然须卜澍打退了稁?军,但是并没有歼灭,让稁?部大半都逃走了。而须卜部营地经过这一遭,不仅牧民和军队遭受了严重的损失,来援的诸多部落中还几个小王都死在了当夜的乱战中。” 王镡明白了,这稁?部小王胆子是真肥啊,泡妹子都泡到人家宠妾那里去了,还真有曹魏武之风范啊。 王镡问道:“你觉得,须卜澍重新集结大军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第五侯笑着说道:“都尉,经过那次夜间乱战,与我们而言最有利的消息不是敌军损失了多少兵力和人口,而是他们的粮草。 根据回来的消息,须卜部损失了大量的牛羊等牲畜,粮草更是被丘林虎沙付之一炬。如果须卜澍想要出兵,就必须准备好粮草和牛羊。他如果想要能够出兵,至少还需要二十天的时间。” 第五十七章 草原,我来了 王镡在心中盘算了一番,然后对身后的王湔说道:“去将乌墨司马叫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王湔躬身行礼道:“喏!”然后就转身下了城门楼。 不一会儿,乌墨就顶盔掼甲从楼梯走了上来,来到王镡面前,躬身行礼之后,默不作声,等着王镡的吩咐。 王镡看着乌墨说道:“乡兵中有多少骑术不错的士卒?” 乌墨不假思索地说道:“乡兵中骑术不错者有一千人左右,是临戎城一支千人队,千长是褚路煦。” 王镡听了乌墨的话,一脸诧异:“等会儿,我不是让褚路煦去临戎城担任县尉吗?他怎么跑乡兵去了?” 乌墨一脸笑意地说道:“都尉,这临戎城有了林焱这名县尉,再让褚路煦去当县尉,这不是浪费吗,所以当我问他是否愿意进入乡兵的时候,他欣然同意,然后被任命为临戎乡兵千长。” 王镡面色并不好看,他是真没有想到自己的命令会被拒绝,如果乌墨不是秦恪的亲信,他真想将他处置了。 王镡好奇地问道:“他成为临戎乡兵千长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乌墨说道:“任命的文件我已经上交了啊,你还批准了啊?” 王镡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乌墨的确上交过一份关于乡兵军官的报告,当时他自己忙的晕头转向,没怎么仔细看就盖上了都尉府的大印。 王镡只好说道:“好吧,就让褚路煦带着他那个千人队随时待命。” 乌墨拱手接令,他询问道:“那剩下的四个千人队?” 王镡下了决断:“就在雞?塞整训待命。对了,肃杰回来了吗?” 李肃杰作为西部都尉府府兵军侯,本职职务应该是在王镡不在的时候带领府兵训练执行任务的,不过他并没有蹲在兵营中的耐心,而是自请出去带着一队府兵寻找石脂。 当王镡准备下城门楼的时候,一名亲卫飞奔而来,拱手行礼禀报道:“都尉,军侯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横墙那边,请都尉速去!” 听了亲卫的话,王镡快步下城,带着亲卫都就向横墙而去。 此刻,在横墙下来了一支商队,由两百多头健壮马骡骆驼组成,每头牲畜背上都驮着数目不一的大木桶。 一脸风尘的李肃杰看到王镡走来,高兴地说道:“仲铭,怎么样,我回来的是时候吧。” 王镡看着他,笑着问道:“这么多牲畜?运的什么?” 李肃杰笑着说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我们最需要的宝贝啊!” 王镡听了李肃杰的话,看了看这支长长的商队,有些激动地说道:“不会全是火油吧?!” 李肃杰笑着竖起大拇指说道:“没错,都尉一猜就准!” 王镡惊喜非常,连忙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李肃杰从身后拽过来一名身材高胖的商队东主,指着他说道:“就是他喽,我是真没有想到,咱们在雞?塞的战事居然传到了关中,在关中引起的反响不小。” 王镡观察着这位高胖的商队东主,只见此人身材高胖健壮,虎口有薄茧,一举一动中有着军人的气质。 王镡率先拱手行礼道:“请问东主贵姓,是哪里人?” 对方拱手回礼道:“在下白骞北,河西郡高奴人,主要做酒生意。” 王镡着实感动,高兴地说道:“在下朔方郡西部都尉府都尉王镡,多谢老哥啦,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白骞北摆摆手,一脸谦逊地说道:“这只是在下为我大雍勇士尽一点微薄之力,我们衷心祝愿雞?塞能够屹立不倒,使獯鬻人折戟沉沙,成为我大雍的北方屏障!” 王镡看着沉稳的白骞北,拱手行礼,指引道:“请白东主到雞?塞中叙话。” 士兵们把牲畜们赶入军营,将牲畜背上的木桶全部卸下,一桶五十斤,一共一千桶,共计五万斤。虽说是火油,但这些都是刚开采的石脂,并没有经过工序将杂质滤除,还需要过滤杂质,才能得到纯净能用的火油,最后大概能得到四万斤火油。 王镡请白骞北在雞?塞的中军大帐坐下,问道:“白东主,这批火油是怎么搞到的?” 白骞北不卑不亢,拱手行礼道:“都尉当知,我们高奴县自古就有石脂水产出,附近一些地沟里就咕嘟咕嘟从地下冒出来。一直都是酆鄗朝廷专营,十几处产油地都有军队驻扎,是不准老百姓偷采的。只不过屡禁不止,附近的百姓都偷偷用来晚上点油灯。 不过在下有些门路,能够吃下些边角料,日积月累下来就有了这么多。我听说这火油是一种很厉害的守城武器,所以我就琢磨着给雞?塞送过来。” 王镡饶有兴趣地笑问道:“白东主,如果我想多买,还能搞到吗?” 白骞北想了想说道:“每个月两百余桶勉强可以,再多恐怕就不行了。” 王镡接着问道:“现在一桶五十斤的火油需要多少钱?” 白骞北看着王镡,心中盘算了一番,说道:“在下拿油的本钱是一两银子,市价二两银子一桶。” 王镡点点头,拱手行礼道:“来人,去取一百五十两银子,然后将蒙嵩找来!白东主,我想烦请你,能够在高奴收集火油。每桶火油我另外付给一两银子的佣金,我想先要一万桶火油。” 能够得到火油,王镡当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西部都尉府最不缺的就是牲畜,王镡心中最适合干这件事的就是骆驼,骆驼忍饥耐渴,负重能达到五百斤,能够驮运十桶火油,走一趟就能运送一万桶火油。 大雍皇帝秦恒二十年,十月十七,王镡得到了缉事司斥候的消息,须卜部还没有完成集结军队,几个在乱战之夜首领被杀的部落纷纷逃散。须卜澍本来打算吞并这几个部族以弥补自己的损失,但是他的打算落空了,这几个部落都有副王作为继承人,他们不甘心自己的部落被须卜澍吞并,所以纷纷带着部落逃离,期间还和须卜部打了几场。 经此一事,其他部落的首领们对须卜澍明显不信任了。须卜澍偷鸡不成蚀把米,吞并没成功,还和其他聚集在须卜部周边的部落产生了嫌隙。 王镡当即决定带领府兵和临戎乡兵出狼山,到草原上去浪。一千五百名骑兵,六千余匹战马、驮马和骡子,浩浩荡荡地穿过峡谷,在蒙嵩、乌墨等人的注视下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 王镡、李肃杰带着一千五百名骑兵快速穿过峡谷,用了一夜的时间来到了草原上。 在晨曦中,王新看着从东方地平线升起的太阳,对李肃杰、老狼、老狗、大锤、秦长卿、铁塔、尹鹤、伍星汉、刘和泽、邵洪煊、宋文柏和褚路煦说道:“这一次我们出征草原,人数比敌人少很多,所以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袭扰!记住,遇到弱势的敌人,我们要像狼一样扑上去,狠狠地撕咬他们,消灭他们;遇到强势的敌人,我们要像狐狸一样,躲避他们。总之一句话,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众人一齐点头,表示明白了。王镡看着第五侯说道:“缉事司在雞?塞和三座县城都安排妥当了?” 第五侯点点头,回应道:“是的,都安排完了,卑职准备带着缉事司的察子担任斥候,请都尉允准。” 王镡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每一名缉事司的察子都是用无数资源培养出来的,成材不易,用来做斥候太浪费了,让他们到该去的地方吧,斥候还是由府兵第一都担任吧,老狼凶狠,老狗奸诈,能把獯鬻人的斥候耍的团团转。” “喏!都尉,您就瞧好吧。”老狗一脸奸笑地说道。 “必不负都尉所托。”老狼行完军礼之后就拉着老狗调兵去了。 草原上来了一群上千人的骑兵并不是多么惊动人的事情,因为草原太大了。王镡带着部队沿着缉事司察子暗刻的记号向须卜部前进,虽然他打算在草原的游击,但是如果有机会捅了须卜澍一下子,他是非常乐意的。 第五十八章 你好,须卜澍,我来了 王镡带着一千五百人在草原上奔驰,骑兵们趁着间隙换乘马匹,而战马则始终保持着体力。虽然这一千五百人并非征北军那般精锐,但是骑术、箭术,都没得挑,个个都是一身腱子肉。再加上缉事司的察子们为王镡通报敌情,王镡这支队伍在草原上可谓如鱼得水。 王镡并没有消灭沿途小部落的想法,首先小部落的侦查范围很小,最远能达到十里就不错了,完全可以避开;其次,他不敢保证消灭小部落的时候会不会有漏网之鱼,一旦他们这支部队出现在草原上的消息传开,那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基于稳妥起见,王镡带着部队直奔须卜部的驻地而去,沿途躲过了多个小部落,在须卜部驻地十里外的小山坡后停了下来。 王镡、李肃杰、第五侯、老狼、老狗和褚路煦蹲在一块大石后面,结合缉事司察子们得到的情报进行着讨论。 前番,缉事司的察子探知,驻守须卜部大营的人马的达到了四万人,借助地势建立了简易营寨来防守。而且须卜部本来的任务也就是为了集结,完全没有必要半永久的营寨。 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由于宴会之夜的乱战,须卜部聚集的军队损失了不少,军队人数骤减,人数不到三万。在王镡率部驰骋草原的时候,为了能够弥补自己的损失,并且将军队重新恢复到五万以上,新任獯鬻汗国右大将须卜澍极为不要脸地对周边放牧的小部落下手了。以至于王镡越靠近须卜部的时候,越不用刻意隐藏行踪。 对王镡不利的一面就是须卜澍不在将军队聚集在须卜部一个营寨中了,而是开始大范围的修筑营寨。分寨安营,依山而建,成三角排列,准备建立永久的营寨工事。 这个变化出乎王镡的意料,也增加了夜袭的难度,凭借一千五百人,想要干净利落地一进一出完成夜袭,显然成了痴人说梦。可是不发动夜袭,王镡几人又觉得很不甘心。 第五侯心无杂念,将察子的情报递给王镡,说道:“都尉,他们的营寨已经建了十多天,虽然不算是特别建全,但是已经初据规模了,寨墙、拒马、壕沟等防御工事应有尽有!” 老狗已经看过情报了,他丑脸一哭,能吓死个女鬼,“没错,猴哥儿说的有理。如果我们贸然发动夜袭的话,能不能攻进去都是两说,都尉,我们得另寻他法了!” 老狼看了一眼王镡的脸色,李肃杰则没事儿人一般,在那里靠着石块的平面,悠哉地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其他人都清楚,众人千里迢迢地从雞?塞来到这里,不可能就因为一点困难打道回府的,所以不用讨论打与不打这个问题了,他们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地怎么能将这场战斗打下来。 王镡看着皱眉思考的几人,问道:“好吧,诸位都有什么主意,详细说说吧!”在座的各位都是老兵了,老狼老狗战场经验丰富,战事嗅觉灵敏;李肃杰、褚路煦家学渊源,识得兵书战策,听听他们的意见,也是不错的选择。 老狗的办法是战场上最常见、最简单、也是最阴险的,他建议王镡派出小队,以一什为一小队,大搞暗杀,投毒,装神弄鬼之能事,总之怎么阴损怎么来,就是让须卜部的敌人不得消停,迫使他们放弃施工。 而褚路煦则根据史书兵书的记载,出了一个更阴损的主意:派出一部分兵力,寻找须卜部的水源,抢占敌人的水源地,然后弄点死羊、死牛扔进水源,打翻了须卜澍的狗食盆,让他没得吃,断他个十天半个多月的水,须卜部大营内的獯鬻人就得渴成一摊烂泥,全变成软脚虾,到时候只需要王镡这边一个冲锋,就能让须卜澍成为刀下亡魂。 王镡微微一笑,说道:“不错,都是挺不错的主意!可你们都漏了一点,须卜部经过宴会血夜,已经变得更加警觉了,否则不会在我们在草原上游荡的这么短时间内增加了这么多的兵力!” 没错,宴会血夜可以说给须卜澍上了生动的一课:首先是要雨露均沾,自己的每个女人都要照顾到,要不然头上的绿帽子就会向绿灯泡进化,绿的发亮;其次就是以后不论在哪宿营,都要建好营寨,建结实的营寨。原来的寨墙东倒西歪,一点样子都没有,紧急时刻,让乱军冲破营地,他脸上是真挂不住。 老狗和褚路煦的主意的确很阴险、很不错。但是能够带来的也就仅仅袭扰这一项作用,次数多了肯定会让敌人的更加警惕,最坏的结果还有可能让他们反而被敌人包了饺子。 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事,王镡绝对不能干的。他带出来的这一千五百人,是西部都尉府最重要的力量,他是不会拿弟兄们的命去赌的。王镡看向李肃杰,打算听听他的意见。 见王镡看向自己,李肃杰将嘴中的狗尾巴草抽了出来,挠了挠脑袋,一脸傻憨憨地道:“仲铭,别看我,你知道的,我也没别的主意,我的本事还都是跟老狼和老狗学的呢。” 好吧,问了个白痴,王镡也很无奈,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主意:“好,既然大家的意见都表达完了,那就听我说说!” 说话间,王镡拔出佩刀一边在地上画一边阐述自己的计划。根据缉事司察子的多方打探,在详细了解须卜部的营寨布置后,王镡打算带领亲卫都直接潜入进去,实施斩首行动,如此这般才能让敌军方寸大乱,之后的突袭才能奏效。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是唯一的办法。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没有更好的。而除了王镡和亲卫都之外,也没有人更适合去做这件事情。 李肃杰听了王镡的办法,赶紧反对道:“不行,绝对不行!仲铭啊,我知道你能力强,但这危险的行动,不能让你去,要去也是我去,你作为西部都尉,轻易不能涉险,要是有个闪失,西部都尉府就散了!” 李肃杰这话代表了大伙的心声,自从来到朔方郡,建立西部都尉府,大家伙可以说是聚集在王镡的麾下。王镡是大伙的主心骨,是倚靠,没了王镡,这西部都尉府就散伙了,他们怎么可能让王镡冒如此大的风险呢! 大伙都是当兵的,自然知道其中的危险性,要是须卜澍随随便便就让人干掉了,那这仗也太好打了。 老狼和老狗都出言附和,而且他们并不认为王镡的这个所谓的斩首行动能成功。一百多人在四万人以上的大营内穿梭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王镡此举就如同老寿星吃砒 霜,活得不耐烦了。还不如按照他们之前计策干呢,说不准就拿下了。 面对众人的反对,王镡抬手制止了还没说话的第五侯和褚路煦,随即告诉众人,论马上的功夫、兵法战策,或者枪法、刀术,他们都比自己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但要说,潜行、暗杀,王镡能够甩他们十条街都看不到自己身后的烟尘。王镡直接将万人敌插进泥土里,一脸严肃地说道:“行了,停!不讨论了!本都尉的话就是军令,照此执行吧!李肃杰,从现在开始,部队由你节制。记住,不管须卜部出现了什么事,都要等本都尉回来!王湔、第五侯,集合亲卫都和军内的缉事司察子,我们连夜出发。” 说完这话,王镡拔出插在地上的佩刀,将赤云交给李肃杰,取下马骡背上的包裹,头也不回就钻入密林深处。 第五十九章 斩首 在茫茫的狼山中,他们执行过多次的任务:打击山中强盗、响马,收编逃民等等。亲卫都对于夜间作战已经可以说是熟能生巧了,黑夜是伴随他们的朋友,越是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越是感到踏实,安心,因为黑夜是属于他们的。 一百多人换上夜行服后,就与黑夜融为一体,全身没有一丝亮点,兵刃都用黑布包裹着,就是在月光的照耀下也没有一丝反光。 王镡深吸了几口气,将“万人敌”背在背上,猫着腰,身法如狸猫一般穿过林子,快速摸向须卜部大营。亲卫都一百多人熟练地以什为单位分成十组,从不同的地方进行潜入。 须卜部自从经过宴会血夜之后,守卫的确森严许多,防御布置也很有章法,箭楼林立,明哨暗哨,一队队巡逻队四处巡逻,关键点的篝火一处不少。獯鬻人同中原交战次数不计其数,早就学会了中原军队扎营的法子,在营寨外围连壕沟都挖了。连着壕沟寨墙的是一座可以升降的吊桥,王镡当然不会傻到从吊桥进入营寨。 在仔细观察了须卜部的营寨情况后,王镡放心了许多。这些獯鬻人虽说学会了中原军队扎营的法子,不过显然只学了个皮毛,寨墙根部连石头都不埋,让王湔这一什亲卫没废什么力气,就轻而易举挖出了四五个通道,王镡率先钻了进去。 哪里是须卜澍的帐篷?规模最大、守卫最严的那里就是。王镡带着王湔这一什亲卫一边躲避巡逻哨兵,一边观察,在缉事司察子的带领下轻车熟路的向须卜部营地中心摸去。 在用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王镡、王湔和第五侯等十三人终于摸到距离中军大帐百步之遥的地方。看着在大帐门前打瞌睡的士兵,王镡是真的无言了,警惕性这么差,还能成为一部首领的亲卫,须卜部是没人了吗?王镡仔细观察了一番四周,然后猫着腰慢慢地挪到了营帐的后面,他抽出佩刀将帐篷割开了一道口子,一行人鱼贯而入,钻了进去。 营帐的后部没有人,不过从前面隐隐传来一丝闷哼声。王湔挡在王镡身前,慢慢地扒开帘布,漏出了一个小缝,然后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看着帐内的景象。王镡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可这才刚进来,就赶上了一场活春宫啊。 第五侯小声说道:“都尉,这帮家伙都喝醉了,咱们。。。”他聚掌为刀,轻轻做了一个下劈的收拾。王镡点点头,比划了几个手势。十三个人慢慢地进入帐内。王镡直接找上了须卜澍。王镡挥舞佩刀一闪而过,就将前一刻还与须卜澍激情澎湃的那位美人变成了具无头女尸。 美人脖颈处喷出的鲜血,也在同一瞬间喷了大肚汉一身,黑黄黑黄的须卜澍,抹了一把脸,抬起头来,看到了站在他身前的王镡。他胯下的小须卜澍,直接从一柱擎天变成了一条萎缩的毛毛虫,一脸惊恐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王镡。 王镡将“万人敌”搭在须卜澍的肩膀上,面带微笑,好整以暇地轻声说道:“继续啊,别克制,只要不看脸,其实都是一样的!” 须卜澍听到王镡这句“大言不惭”的话,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被气的。如果美人的脑袋还在脖子上,也许因为赏心悦目,他会再来一次。 可是现在,血糊糊的一片,腥臭味充斥着整个帐子,就算他须卜澍是个色中饿鬼,也绝对没有心情了。更别说,那把搭在肩上的刀,刀锋锐利地刺着他的皮肤。 须卜澍恨恨地问道:“小子,你是谁?居然敢闯入我的大营,我的大帐,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须卜澍不敢大声嚷嚷,王镡的佩刀就在他的脖颈处,只需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将他的脖子豁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帐内开无遮拦大会的众位下属,如同待宰的鸡鸭一般被王镡的亲卫一个个解决掉,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王镡没什么耐心回答须卜澍的问题,他一抖手臂,佩刀的刀锋直接划开须卜澍的脖子。须卜澍用双手徒劳地捂着伤口,想要堵住不断涌出的鲜血,可惜终究是无用功。 王镡抓起桌案上的布,将“万人敌”上的血擦掉,对已经意识消散的须卜澍说道:“我记得有一句话,叫反派死于话多,其实这句话对谁都是一样的。让你多说一句,已经是我的失误了。” 说完,王镡就切下须卜澍的人头,抓起一张皮子包好,他抬头看到帐内的獯鬻将领都被亲卫们解决了,比划了个手势,然后弯腰,从进来的豁口,又钻了出去,离开了弥漫着血腥味的大帐。 毛毡制成的中军大帐终究困不住浓烈的血腥味,在大帐外面打着瞌睡的守卫闻到溢散出来的血腥味,瞬间就被惊醒了。他们赶紧冲进帐篷里,映入眼帘的就是如同屠宰场一般的景象。他们的部落首领须卜澍只剩下脖子以下,光着身子坐在虎皮座椅上,旁边是同样没了脑袋的光溜溜的女人。下首则是死状各异的各部首领和须卜部的重要人物,他们的旁边同样倒毙着已经死去的女人。 “首领死了?首领死了!” “抓刺客,抓刺客!” “快,快,封锁营区,赶紧去找须卜鷫小王,快去啊!” 王镡带着王湔、第五侯等人躲藏在一处堆满杂物的营帐内,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被帐内情形弄得失去分寸的守卫,一边喊着同伴去求助,一边将这噩耗口口相传。没过一会儿,整个须卜部都乱了起来,失去首领的獯鬻汗国须卜部民们,就像无头的苍蝇一般四处抓捕刺客。 王镡笑着对王湔、第五侯说道:“效果不错,咱们去他们的草料处。”一行人马上离开了帐篷,向须卜部的草料堆摸了过去。 须卜部炸营的效果正是王镡想要的,这一次夜间作战,不光是为了实施斩首行动。他要让獯鬻人感觉到疼、感觉到怕,以后提起西部都尉府,士气上就弱三分,提起他王镡,直接连胆气都没了。 亲卫都在须卜部的草料处汇合,第五侯看着草料处的情况,对王镡说道:“都尉,看守草料的士兵被调走了很多。” 王镡接着篝火的光,仔细瞧了瞧。果不其然,守卫草料处的士兵,因为须卜澍被刺杀被调走了很多。即便如此,草料处的守卫仍有几十个,这么多人,以亲卫都的战斗力,肯定都能解决掉,但是他不想这么早的打草惊蛇,让须卜部注意到自己这一群人。 借助月光的帮助,王镡带着亲卫都悄悄地摸到了草料处的后面,这里只有五六名守卫,迅速地被亲卫都解决了。 亲卫们纷纷取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当须卜部草料处大火熊熊,且有向整个营区蔓延的时候,王镡带着亲卫都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从王镡带着亲卫都离开,李肃杰就带着剩余的骑兵向须卜部大营接近了五里,在距离须卜部五里的位置停了下来,再往前,就会被敌人发觉。李肃杰无力违抗王镡的军令,只能眼巴巴的瞧着,等着。 李肃杰实在是理解不了王镡,为什么这么如此的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难道他就如此的不在乎所拥有的一切吗? “军侯!快看,起火了!”褚路煦眼尖,当他看到黄色的火苗,迅速意识到须卜部出事了。 李肃杰听到褚路煦的话,赶紧抬头去看,然后就看到须卜部大营内,火势借助风势,蔓延全营,留守众将的脑袋顿时就不够用了,他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就亲卫都那一百多号人是怎么搞出这么大动静的。 不过时间紧迫,李肃杰迅速通令全军整装,随时做好出战的准备。等到他们都准备好了,浑身泥土和鲜血的王镡、王湔、第五侯和亲卫都终于回到了大营,并将须卜澍的人头,扔给了李肃杰。 从王镡这一行人这狼狈样就不难看出,他们这一夜过的,并不轻松。 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骑兵们,王镡面容严肃地说道:“现在开始通报战场情况: 第一,新任獯鬻汗国右大将,须卜部首领须卜澍已死,獯鬻军群龙无首,各部将领缺少统一调度,难以掌控好军队。 第二,须卜部的草料、粮食都已经被焚毁,就这火势,蔓延的这么大,对于獯鬻人来说,扑灭火势,保住粮草才是第一位,用惊慌失措、手足无措形容他们,都算瞧得起他们。他们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其他的事情。 第三,他们为了救火,肯定会耗尽营中所有储藏的饮水,换句话说,天亮之后,他们就会断水缺粮。一旦陷入断水缺粮,士兵们就会出现哄抢粮食、抢夺饮水,獯鬻将领们必然因为弹压而疲于奔命。敌人内部的火拼将会严重削减他们的战斗力。 综上,我们以逸待劳,他们疲于奔命,此消彼长之下,已经为我们的进攻,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我!西部都尉王镡!你们!大雍的勇士们!西部都尉府的将士们! 今天,我将带领你们建立不世之功,让着天下诸国,知道我们的威名!” “万胜!!!”“万胜!!!”“万胜!!!” 一千五百名将士齐声怒吼,他们心中充满了战意。 王镡接着下达命令:“李肃杰,以五百府兵为前部先锋,从正面发起进攻,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须卜部大营的正门,然后封锁正门的出路。 褚路煦,你的临戎乡兵,分成两部分,在李肃杰夺取正门之后,进入大营,然后四处出击,将带着的火油全部用出去,记住要注意安全。” 王镡并没有歼灭须卜部大营内敌人的打算,一千五百人歼灭五万人,搞笑呢?他只想大规模地杀伤敌人,毕竟他带了不少火油,全部用出,歼灭一部獯鬻军队,可以说是很值了。 第六十章 营寨血战 王镡接着说道:“现在准备休息,天亮之前,发起进攻。不管是正面进攻,还是侧翼绕袭,务必多树旌旗,马尾拖拽树枝制造烟尘,制造出我们就是征北军主力的假象,让獯鬻人无法探知我们的底细!在没有食物、饮水的情况下,獯鬻人的攻击将一波比一波弱,他们的每一次失败都将会让他们付出学的代价,增加心理和身体的双重负担。还有,此战不要俘虏,也不接受投降,我们要像刀子片肉一般,一点点的消耗獯鬻人的有生力量。” 褚路煦出言问道:“都尉,兵法有云‘哀兵必胜,背水一战’,如此做是不是会给咱们带来危险?” 他不敢质疑王镡的命令,只是心里觉得如王镡这般将敌人赶入绝境,好像并不是什么聪明的决定。兵书记载“围三缺一”,聪明的将领在围歼敌军的时候,为了减少己方的伤亡,都会故意给敌人留下一条“生路”,设好埋伏,以便更好的捕捉。 可是如果像王镡这般“粗暴”的干涉,可能更会激发獯鬻人的求生欲,他们的抵抗也势必会更加激烈,会给己方造成很大的伤亡,从这个角度看的话,王镡的这个决定的确不是最聪明的做法。 王镡严肃地看着褚路煦,老气横秋地说道:“小褚啊,书本是书本,书本上的知识是为你开阔眼界,实际上并不能如书本上所说那般一板一眼地干。你还是涉世未深,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你担心的状况,会有,但是我保证,獯鬻人的抵抗不会太强烈,完全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夫妻尚且是同林之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人一旦陷入绝境,为了生存,那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能干出来的。更别要说是几支同族部落了,獯鬻人现在好多部落在须卜部营地,内讧是可以预见的,也是一定的,等他们自我消化完,一定会死伤一片。” 王镡认真地看向众人,说道:“这是一场围猎,须卜部大营内的獯鬻人就是你们猎物!握紧你们的刀矛,抓起你们的弓弩,尽情释放你们的战斗力,将獯鬻人的头颅砍下!” 王镡话音一落,众将士纷纷拱手应诺,眼下王镡以及亲卫都尉他们创造了夜袭的有利条件,是消灭獯鬻人的最好时机。 李肃杰平日里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他不愧是陇西李氏悉心培养的家族人才,不仅身手了得,而且会用脑子。 他带着府兵靠近须卜部大营的时候,先抓了几个舌头,从其掏出想要的情报后,带领一部乔装成獯鬻人诈取寨门,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攻占须卜部大营的营寨正门,并且占据了左右制高点,为乡兵开辟了通道。 与此同时,李肃杰带着府兵借助獯鬻人原有的防御工事,干净利落的封锁了营寨的正面。用密集的箭雨将想要反扑的獯鬻人给顶了回去,迫使他们只能乖乖退回去报信。 须卜部大营这边,燃烧的大火还未被扑灭,整个大营乱糟糟一片,就传来了营寨遇袭的消息,顶替须卜澍成为须卜部新首领的须卜鷫,还没有坐稳首领位置的,不得不召集诸将,安排防务。 作为须卜澍的儿子,须卜鷫年龄同王镡一般,不过常年在草原上风吹日晒,皮肤更加蜡黄,胡须浓密,眼神锐利,他没有在中军大帐内召开会议,而是在自己的营帐内。 看着下面神情各异的将领,他高声说道:“诸位将军!根据那些退回来的士兵带回来的情报,我们已经被数量巨大的雍军包围了!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集中优势兵力,固守待援,拼死守寨,同雍军决一死战!” 须卜鷫的战意很高,他当然知道被雍军包围,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而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将所有的力量团结在一起,用战胜雍军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按照草原上规矩,男子十六岁成年,然后分得部众进行管理。但是须卜澍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并不满意,他并没有给须卜鷫分配部众。所以这两年,须卜鷫过得并不如意,如今他老子终于死了,整个须卜部都是他的,等到打退了雍军的进攻,他就会好好疼爱自己的弟弟们,将他们送去与自己的父亲团聚。 须卜鷫坐在上首,心中每当想到自己就是整个须卜部的王,他整个人就越发意气风发。 须卜鷫在座位上自嗨,但下面的这些将军却心思各异,他们要么是须卜澍的亲信,要么就是从别的地方赶来汇集的其他部落的首领。对于坐在上首颐指气使、自嗨过度的须卜鷫,他们从内心中就不服,对须卜鷫的指令更是置之不理。 简直是笑话,粮食、草料都被大火烧没了,饮水更是出了问题,部族兵们忙活了一夜,又累又饿又渴,根本就没剩下多少战斗力。更严重的是,营寨的大门已经被雍军占领,左右两侧的高低都被雍军转瞬夺走。这足以说明雍军的数量很多很多,战斗力同样非常强横。而且雍军包围的速度这么快,完全说明了来的雍军不止征北军一支,很可能镇北军、平北军或是安北军也来了,再不跑他们就只能等死了。 在种种糟糕的情况,以及各种各样的猜测下,下首的獯鬻将领,对于须卜鷫提出来的固守持坚决的反对意见,他们的意见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突围。 须卜鷫等待援军的说法根本搪塞不了他们,都是草原上横行数十年的老狐狸,跟谁在这玩聊斋呢?谁不明白十则围之,五则攻之的道理,雍军在人数上一定高于他们。 看着下面一齐反对自己的将领们,须卜鷫脑子嗡嗡的,真是哔了狗了,他苦口婆心做最后的努力,想把大伙团结起来:“诸位将领,我们本来的任务就是集结大军,从狼山进攻朔方郡,如果现在丢了这里,不仅大可汗会将我们以军法处决,我们的家眷部族也会被连累的!” 可惜事与愿违,须卜鷫年轻,有冲劲,但是他的威望是零,完全不被诸将尊重。这场会议在将领们的一阵唏嘘声中散去。须卜部这个新首领真是不知死活,既然须卜鷫不能给他们带来活路,那么他们就只能自己去寻找活路了。 初升的太阳驱不散大地上的寒意,地面的杂草草尖带着寒霜,很快就被一只脚踏碎了。须卜部獯鬻守军折腾了一夜,又困又饿,拼着最后的力气向雍军发起攻击,兵分四路向外突围,在他们眼中即使雍军再多,包围圈如此之大,总会有薄弱之处。 “杀!杀!杀!弟兄们,冲过去才有活路,冲啊!” “不要躲,冲过去,突破他们的箭雨,冲破他们的阵型,咱们才能活着。” “想吃饭么?!想喝水吗?!冲过去!从雍军手中抢过来!” 大批的獯鬻人手持弯刀、臂挂木盾,以大无畏的勇气向都尉府府兵冲来。而结果却不尽人意,无数陶罐被府兵中强壮者扔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火雨,大火迅速燃起。獯鬻人的皮袍碰到火星就迅速烧了起来,形成了数十个人形火把,他们四处乱窜,点燃了更多的同伴。哀嚎声无比凄厉,人肉的炙烤味道让人阵阵作呕。 而营寨正门并不是火势最大的地方,一千乡兵每个人带着几个火油陶罐,以伍为单位四散在大营中,伍长边跑边测着风向,找到顺风处,就迅速指挥手下放火。就这样,刚刚有些扑灭趋势的大火重新变得盛大起来。是的,在王镡的眼中,就是盛大。巨大的火势迅速横扫了整个营寨,无数的人形火炬到处乱窜。褚路煦看着面前到处乱窜的獯鬻人形火炬,耳朵里充斥着凄厉的哀嚎声,心中震颤不已,他赶紧让手下敲起战鼓,来通知自己的手下向营寨正门处集结。 獯鬻人虽然四面突围,但是后面突围的队伍很快就撤回了营寨中,没办法,须卜澍建立营寨的时候,位置太特别了。后面的确能够逃命,但是没有粮草,在大山和森林中根本就活不了。而其他两侧出发,最后还是从正门方向逃跑。 但獯鬻人是不幸的,大火在四个门的位置烧的正旺,他们想要从火海中冲过营门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他们集结好兵力的同时,只在正面留下五百人守军的李贤,带着秦晙等三千五百余人,与李楷固会合,并在第一时间,就打出了王旗。 “都尉,这大营待不了了,全是火。”李肃杰和褚路煦带着部队灰头土脸地逃出了大营。王镡看着狼狈不堪的两人,大声说道:“好,褚路煦,兵分两路,堵住敌人的侧门,李肃杰,府兵还是在正门,在门外等着。” 王镡带着亲卫都骑在马上,马上就看到了骑马冲出火海的獯鬻人部族兵,一挥佩刀,高声言道:“弟兄们,建功立业,正在此时,随我冲!” 话毕,高呼一声“大雍万胜!!!”王镡一夹马腹,准备开始冲锋,跟在后面亲卫都、府兵将士们也是同样动作。 王镡能够感觉到胯下的马匹渐渐地由慢变快,六百多名骑兵如同一只离了弦的弓箭,直直的射向,叫喊着胡语的獯鬻部族兵。 都尉府骑兵同冲出营寨的獯鬻部族兵,犹如两股巨浪相撞,又如万顷怒涛扑击悬崖。隆隆的战鼓声如雷动,响彻九天,刀矛齐举,锤斧挥舞,长刀砍杀,长矛如蛇,弓箭如蝗,沉闷的撞击声,短促的嘶吼声,一朵朵血花绽放在烟尘和人群中。 如果说须卜部营寨是人间炼狱,那么营寨外就是人间地狱,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哀嚎不已的伤兵,让本来就处于肃杀之中的秋日更加寒冷了几分。 第六十一章 终结之战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战争是残酷的,血流成河、积尸如山已经不足以形容它了。都尉府士卒同獯鬻部族兵相遇,李肃杰手持长矛,利用战马的惯性加速度,迅速刺穿了一名敌人。 王湔手持长刀,手起刀落,瞬间砍翻一名敌军骑兵,锋利的刀刃将獯鬻部族兵单薄的皮袍轻易划破,血如泉涌,所到之处,威不可当。 其余的都尉府将士当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纷纷奋勇当先,长矛刺出,大刀劈出,与敌军杀了个天昏地暗。 战场上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动地,四处扬血飞沙,王镡的四周遍布哀嚎之声,他没有去管其他人,而是带着亲卫都直奔前面那团最聚集的那堆獯鬻人而去。 须卜鷫被手下将领裹挟着冲出了营寨,其实都不用他们裹挟,就这么大的火,这么危险的情况,他不跑也得跑。 这场战争同他想的情况很不一样,雍军的骑兵非常能打,装备精良,而自己这边又累又饿又渴,只有人多这一个优势。双方杀得有来有回,一时间陷入焦灼状。想要击败当面之敌,短时间内是根本不可能的。 忽然,居于阵中的须卜鷫脑海中警铃大作,心头顿觉得一股寒意升起,后背的衣衫都让冷汗浸透了。他透过人群向外一看,心里顿时凉了。 只见王镡身穿重甲,胯下赤云急速奔驰,一马当先地冲向自己这边。王镡身后的一百余名亲卫人如潮涌,马似山崩,所过之处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须卜鷫自知自己这边已经是疲惫之师,顶不住这支雍军的冲击,他左右观察,瞅着一处雍军薄弱点,便率军杀了过去,打算冲回须卜部大营。 王镡发现了须卜鷫的意图,见其欲逃,赶紧提起马速追了上去,一路砍瓜切菜如入无人之境,一百多亲卫都亲卫连续击溃了好几股敌军,杀死敌兵无数。 都尉府士卒看到自己的都尉这么勇猛,顿时备受鼓舞,战斗多时的疲惫感霎时间消散不少,愈杀愈勇,如同虎入羊群,莫不以一敌十,以杀败獯鬻人来宣泄心中的愤怒。 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残阳如血,从空中俯瞰须卜部大营营门正面的战场,数不清的血洼遍布整个战场,到处都是人马的的断臂残肢,还有身处在血泊中哀嚎的两军士卒。 从日出到日落,一个白天的时间,对于坐在家中玩电脑游戏的游戏发烧友,或者在电脑前面工作一整天的上班族来说会过的很快。但是对于参加这场战斗的人的来说,这几个时辰是如此的漫长,时间缓慢的像一辈子。 以须卜鷫为首的獯鬻部族兵,终于挨过了他们一生当中最难过的一个白天,最终在丢下七千余具尸体之后惊惶失措地退回了营寨。 让须卜鷫等獯鬻将领心有余悸的,不是雍军强横无比的战斗力,而以王镡为首都尉府亲卫都才是他们眼中的恶魔,一手持刀削掉脑袋,一手持矛刺穿脖子,每个人都像血葫芦一样,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一般。遇到这帮人,都躲得远远的。獯鬻人是不怕死,但谁都不想被这么多如同嗜血怪物一般的人,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弄死! 看着狼狈逃走的獯鬻人,王镡举起手中的滴血的“万人敌”,高声的怒吼道:“踏破胡虏,雍军威武,大雍万胜!” “大雍万胜!大雍万胜!大雍万胜!”以李肃杰、褚路煦为首的将校,目光中带着崇敬,看着立于夕阳中,闪闪发光的王镡。 这是大胜,前所未有的大胜,大雍国历史上从来未曾出现的大胜!他们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将獯鬻人突围的企图给破掉了,出营作战的獯鬻人大半都被杀掉了。经此一战后,丧魂夺魄的獯鬻人将不再具备突围的能力,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就只有固守待援这一条路了。 须卜部营地内獯鬻人所拥有的将是断水、断粮,成群的伤兵。他们将要陷入绝境,等待死亡的降临。而拥有绝对优势兵力的獯鬻人之所以沦落到这步田地,全都是拜王镡所赐,都尉府的士卒们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敬。 “褚路煦,你带着人将伤员收拢好,送到正门两侧的箭寨中!” “肃杰,我们需要调整兵力,务必保证能够有效的防止敌人反扑!” “喏!”二人领命下去了。 王镡能够感觉到疲倦和疼痛,他用手指揉着太阳穴,想将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驱逐出去,但是眼皮越来越沉重,直接就坐在一块打石头上睡着了。 这可把王湔吓坏了,赶忙跑过来扶住快要偏倒的王镡身体,然后就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王湔摇晃着王镡,声音都带哭腔了:“都尉,都尉,叔,你醒醒啊,你可别吓我啊!” 王湔一边呼唤王镡,一边一层层地脱着王镡身上的铠甲。扒开里衣后见到都是轻伤后,他才长长地的出了口气。 李肃杰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他仔细检查一番,之后说道:“问题不大,先帮都尉包扎一下,然后你带着亲卫都送回到后方去!” 说完这话之后,王湔用绷带将王镡身上的伤口一一包扎好,李肃杰等到王湔忙活完,就将身上的袍子脱下,将王镡包裹严实放到马背上。 李肃杰对王湔说道:“好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的任务就是必须第一时间将都尉送回去!” 当王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营寨之中了,起身伸展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确认无恙后,就出了营帐。 王湔看到他出来,赶紧上前行礼道:“都尉,您醒了?” 王镡看了看天色,天刚蒙蒙亮,他出声问道:“须卜部营寨怎么样了?” 王湔恭敬地说道:“都尉,须卜部大营内出了伤兵的呻吟声,还算比较安静。” “走,去看看!” 说完,王镡就翻身上马,带着亲卫都来到了须卜部大营外。王镡目光迥然地盯着大火已经熄灭的须卜部营寨,忽然,他感觉到脸上一凉,他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手掌心。 王镡轻叹了一声:“下雪了啊。”截止到此时已经是王镡带领军队包围须卜部营寨一整天了。由于大火的阻隔,獯鬻人想要突围的想法就彻底破灭了。 王镡是真没想到温度骤降,下起雪来。这对于獯鬻人来说是真正的灾难,他们是真正地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李肃杰见到王镡,躬身行礼道:“拜见都尉。” 王镡将其扶起来,笑着说道:“情况怎么样?这些獯鬻人没闹腾吧。” 李肃杰笑着说道:“还行吧,这被围困第一天,谈么怎么都得闹腾闹腾,不过都被咱们的勇士给挡回去了,獯鬻人可是被打了个鼻青脸肿。” 王镡无语了,他疑惑地说:“他们没从其他三个寨门逃跑吗?” 李肃杰耸耸肩,说道:“是啊,主要是这须卜澍建立营地的位置太好了,三面环山,只有正门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从其他三门出发,想要逃离,就得翻山越岭,这对他们来说和死路没什么区别。而且现在已经开始下雪了,这更增加了他们生存的难度。” 王镡点点头,李肃杰说的很对,别说现在,就是后世那么先进的设备,只要一进大山里,都是白给。何况现在这些獯鬻人没粮没水,还战斗了一天,体力消耗巨大,他们面临的困难更多。在军心、士气陷入低迷的状态下,他们只能蜷缩在废墟中,在忍饥挨饿中舔舐伤口。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来到须卜部大营被围困的第二日,缺粮断水的獯鬻人只得将营寨内被找回来的马匹、骡子宰杀以用来充饥。人多肉少,再加上他们整整饿了两天,体力严重不足,他们拼尽全力,完全顾不上将领和军法的约束,拼了命的从锅中抢肉。 可是这些肉只是杯水车薪,被围困的第三天,吃不饱的部族兵就开始争抢同袍、伤兵的食物,大打出手、刀兵相见。獯鬻将领们强力的弹压,砍下几十颗人头,囚禁了几百人,才将这种混乱的情况压下去,而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 为什么将军们的亲卫能吃饱?为什么我们这些普通士卒就不能?两个问号,气势是一个问题。普通的部族兵们眼中的仇恨已经化为实质,尤其是将军们为了确保自己的权威,毫不犹豫的砍下那些闹事之人的头颅后,更是让他们记住了上位者的嘴脸。 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中原几百上千年总结出来的道理,他们这些草原人是不会明白的。这些獯鬻将领注定不可能与士卒们同甘共苦,让军中上下俯首听命,视死如归。他们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 被围困的第四日,普通部族兵埋下的仇恨种子开始发芽,生长,蔓延,他们不想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或者被关进笼子中。所以他们选择了反抗,须卜部大营内顿时分成了两个阵营,他们为食物和生存而战。 营寨外的雍军已经不是营寨内两个阵营所要考虑的问题了,因为在被雍军困死之前,他们就会被对方杀死。食物和生存成为了比雍军围困更主要的矛盾。双方选择性地将营寨外虎视眈眈的雍军遗忘了,转而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自相残杀中。 当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王镡对西部都尉府的士卒们下达了总攻命令,他亲自带头手持刀盾冲入营寨,身后一千五百名士卒全力扑入。营寨内所有手持武器者,不论是否投降,一律斩杀。 在李肃杰和褚路煦的认知中,这场终结之战应该是最难啃的骨头。可实际情况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雍军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就拿下了须卜部大营,将营寨内还活着的人团团包围。 第六十二章 捷报 “都尉,这帮人已经不拿自己当人了,你看看他们的锅里,这煮的都是些啥玩意儿。” 李肃杰一脸的气急败坏,他虽然出身世家,世家内里的龌龊恶心他见多了,但是这种超越人类底线的事情,他真是生平仅见。  人都是有自己底线的,这与学识、出身并没有关系。 但是须卜部营寨内还活着的獯鬻人显然跨过了人类最后的底线,变成了吃人的恶魔。褚路煦看了看幸存獯鬻人六神无主,目光呆滞,口涎垂馋,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再看看锅中煮着的那些“食物”,他顿时感觉自己的肠胃剧烈蠕动,心脏也不自觉地抽紧,然后就捂着嘴跑到远处弯腰呕吐起来。 王镡直接下令道:“还活着的,都杀了吧,将所有獯鬻人的头颅砍下来,用他们的尸身累成京观!京观前立起一块牌子,上书: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告诉獯鬻大可汗,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本都尉!” “喏!”齐声应了一句后,都尉府的士卒纷纷提着佩刀,快速缩小包围圈,开始清理还活着的獯鬻人。 王镡接着对王湔说道:“你拿着我的玉佩,让传令兵向将军报捷,然后告诉将军,我在雞?塞等候将军的命令。” 王湔双手接过玉佩,躬身行李之后,转身离开就去安排了。 西部都尉府的捷报在征北将军府和朔方郡守府引起了轩然大波,王镡并没有在捷报中写自己是以一千五百人全歼须卜部五万人,而是写的五千五百人,但即使是这样,也让两府的将校们震惊不已 要知道,大雍立国两百多年以来,对外族的战争就没有过兵力相差如此悬殊的胜利。 有鉴于此,两府的将校在经历过震惊之后,就是怀疑,他们不相信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会比他们这些常年在边境同胡蛮厮杀的老油条还厉害。 面对手下将校们的质疑,秦恪一脸从容地说道:“都在这争论什么?仲铭说他会将獯鬻人的首级送过来,到时候眼见为实,不都清楚了?” 秦恪的话让下面的将校们瞬间安静了,连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了。东部都尉林崇心里直嘀咕:这西部都尉真的只是十八岁吗?这么老奸巨猾,怎么这么像自己旁边的老活计呢,昨天还骗走自己一坛酒呢。 而此时此刻秦恪的心中则是欣喜若狂,王镡的这个捷报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根据皇城司的情报,这次獯鬻汗国的大可汗亲率狼卫军、鹰护军和熊奔军三支主力共十二万人南下朔方、云中和雁门三郡。除了这三支主力,还有獯鬻汗国左屠耆王带领的獯鬻部族军二十万人。 从人数上来说,算上须卜部的五万余人,整个獯鬻汗国出动了近四十万人南下,可以说是倾全国之力了。 而酆鄗朝廷收到警讯之后,迅速调集镇北军、安北军和平北军北上,而冀国则以代郡骑兵为主力帮助雁门守军防守雁门郡和代郡两地。 鉴于如此严重的情况,王镡的捷报给秦恪的惊喜,已经远远超过他预期的希望。而王镡也用实际行动向其证明了,他王镡对得起自己给予的这份信任。 此时的广牧城中,朔方郡守、临晋侯张松奇刚刚结束郡守府内的会议回到自己的家中。他的家并没有安排在郡守府后院,而是另买了一块地皮,这里原有的三进院子太小了,现在正在扩建。 当他回到家中,刚端起来水碗,还没喝一口,眼角余光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小棉袄蹦蹦跳跳地进来了,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 临晋侯淡然地喝了一口水,然后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张蒲欢快地说道:“爹,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因为西部都尉府打了个大胜仗啊,扬眉吐气!” 张松奇一脸诡异地笑容看着自己的小棉袄,说道:“你是因为西部都尉府打胜仗高兴啊,还是因为西部都尉打了胜仗高兴啊?” 张蒲听了自己不正经的爹这么说,脸颊腾地就红了,她一脸不依不饶地表情,撒娇道:“哎呀,爹,你怎么这样啊。” 张松奇笑着说道:“我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啊。哈哈,不跟你开玩笑了,爹问问你,你觉得西部都尉王镡,如何?” 张蒲以为自己的父亲要牵红线,害羞的不敢说话。 张松奇看见自己的小棉袄这个样子,心里想要打趣的心思顿时没了,反而凉了半截:完了,小棉袄要漏风了。 他只得正色说道:“爹爹没问你其他的如何,主要是学识、为人。”家世就不必了,他老早就找秦恪打听仔细了。 张蒲看到自己的父亲脸色严肃,也收起了羞怯的申请,歪头想了想,说道:“第一次遇见西部都尉是在新城战场上,他自己从我的药箱里找了几种草药配了止血药自己医治,让我非常惊讶,他只是一个小兵,居然会连我都不知道的药方。要知道,您女儿我可是在师傅门下辛苦学习了六年,才将师傅毕生所学懂了七七八八。” 张松奇听完,点点头,征战沙场多年的他可是知道医术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要不是自己知道些医术,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可是他听秦恪说起过,这冯翊郡频阳县东乡王家并没有什么懂得医术的高人,这王镡能够如此懂得医术,是一个疑点。 张蒲接着说道:“后来我第二次见到他就是在雞?塞了,这时他已经不是一个小兵了,而是一跃成为了西部都尉,手下居然有上千号人。爹,我记得都尉最多只能指挥五百人吧?而这次我才发现他不光会止血药方,还知道将白布浸入蒜水中给伤员包扎能够消脓防止发烧。” 张松奇出言说道:“这我倒是知道些,这朔方郡以前我也来过几次,这里地广人稀,农牧业各占一半,王镡被秦恪带过来之后,是以正八品中尉衔任试伯长的,现在如果你在征北军编制中查的话,他已经是从七品卫尉衔的伯长了。不过这只是在征北军中的挂职,在朔方郡府这边,他的职位是西部都尉,正七品都尉衔。” 张蒲听了自己爹的话,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那他这是连跳好几级了啊。” 张松奇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其实王镡升职如此之快,在征北军中是有一些不满的声音的,只不过碍于王镡是现任征北将军秦恪从安东军带来的旧部,所以他们才没找王镡的麻烦。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就是想找王镡的麻烦都不可能了。” 张蒲开心地说道:“怎么样?父亲,这个人厉害吧。” 张松奇看着高兴不已的女儿,戏谑地说道:“是啊,很厉害,他可是将五万多颗獯鬻人的人头都看下来送到朔方城,并将这五万多獯鬻人的尸体垒成京观的人啊。大雍立国两百多年,他算是这么干的头一号人物了。” 张蒲真的没想到王镡居然如此暴虐,她心神不宁,眼神飘忽。 张松奇看到自己的女儿这个样子,心中长叹: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他笑着说道:“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王镡这么做事有原因的,这次虽说獯鬻大可汗举四十万兵马南侵,但这并不是他的全部实力,作为主攻方向的北面和东面,他放了三十多万人,西面这里地广人稀,还有狼山阻隔,所以他只是派了右大将这样级别的将领,统领五万余军队作为佯攻骚扰。王镡将人头砍下来,一是为了彰显军功,为手下的将士们谋功劳,二是为了让征北军中的那些教兵悍将们闭嘴,在征北军中建立威望。而他筑京观则是为了震慑獯鬻汗国西部这些部落,使其不敢轻举妄动,从而将西部都尉府的兵力解放出来。你看着吧,你秦叔叔肯定会让他带着西部都尉府的士卒来广牧的。” 张蒲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是朔方郡?而是广牧城?” 张松奇笑了,他智珠在握地说道:“就西部都尉府这些兵,你秦叔叔还看不上,不过对于我们郡守府确实一股不错的助力,髙闕塞、临河城距离广牧城都太远了,你爹爹我正需要一支军队来帮忙守城,甚至是反击。” 第六十三章 成事不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朔方郡这边收到的是捷报,獯鬻汗国大可汗收到则是噩耗了。 “嘭!” 金质的酒爵被狠狠地摔在了毛织地毯上,已经步入知天命年岁的獯鬻汗国可汗挛鞮默啜一脸愤怒,黑黄色的脸庞气的通红:“简直是匪夷所思!草原上的狍子都比这个须卜澍要聪明的多,五万多人啊,单于,你不应该解释解释吗?” 獯鬻汗国的顶层以可汗、单于为首,可汗为獯鬻汗国的首领,也是整个草原诸部落的首领。单于则是次于可汗的储位继承人,一般是可汗的儿子,也可能是可汗的兄弟。当然了,可汗的叔叔们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的獯鬻汗国单于是獯鬻汗国可汗挛鞮默啜的弟弟挛鞮鹘匐,之所以立自己的弟弟,也是挛鞮默啜的无奈之举。 根源来自于上一代獯鬻汗国可汗挛鞮逢候,挛鞮默啜和挛鞮鹘匐的父汗,他将自己的亲卫宫帐军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虽然挛鞮逢候没有明确要求挛鞮默啜立挛鞮鹘匐为单于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但是他却给了挛鞮鹘匐作继承人的实力。 挛鞮默啜在经过了多番努力后,才将自己的实力增长的稍稍比挛鞮鹘匐强一些,完全不足以全面压制自己的弟弟,迫于无奈,他只得将挛鞮鹘匐立为单于,使其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挛鞮默啜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弟弟碍眼了,尤其是在他有了自己的儿子之后,挛鞮鹘匐在他眼中已经不是自己的弟弟了,而是绊脚石,大理石材质的那种。 而挛鞮鹘匐为了可汗大位,同样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紧张地强化自己的实力,并且不断联结草原上有实力的部族,以其作为自己的臂助,须卜部就是其中之一。 前右大将呼衍允就是可汗挛鞮默啜的亲信,在其战殁于雞?塞之后。在宫帐会议上,挛鞮鹘匐可以说是上蹿下跳,极尽自己之能,将须卜澍推到了右大将这个位置。 挛鞮鹘匐至今还记得当时须卜澍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绝对不会重蹈呼衍允的覆辙。但是现实扇向他们的耳光是响亮的,须卜澍连呼衍允都不如,让雍蛮直接给灭在了自己的营寨内。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愤怒无比的,再看到自己的好大哥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他心中的愤怒都快溢散出来,将营帐毁灭了。 挛鞮鹘匐缓了口气,面色恭敬地对自己的大哥行了一礼,语气沉痛地说道:“可汗,都是臣弟的错,臣弟不应该轻信须卜澍这个废物,臣弟甘愿受到可汗的任何惩罚。” 挛鞮默啜眼神中泛着深邃,他语气淡然地说道:“算了,要说错,我也有错,不应该对须卜澍的能力深信不疑。至于对你的惩罚,就从你的帐下罚没一千户以示惩戒吧。” 獯鬻汗国的制度有些类似于成吉思汗时期的蒙古汗国,每个首领既是军事首领,也是行政首脑,他们的级别在于他们帐下有多少户人口。 一千户牧民,也就是五千到八千的人口,对于挛鞮鹘匐来说,已经算是割肉了。虽然挛鞮鹘匐心中不愿,但是他只能遵令。 坐在下首右边首位的是獯鬻汗国的国师,他带着一个白狼纹面具,头戴编扎满雉毛的巫师冠,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袍子,整个人透露着一丝神秘,他瓮声瓮气地问道:“大可汗,不知道灭掉须卜部的是雍蛮的什么人?要知道须卜部那边可是有五万余人的,即使雍蛮想要全歼,也至少需要派出一个卫军,可是根据斥候的消息,征北军、镇北军、安北军、平北军基本上都在朔方军东部和云中郡,朔方郡西部没有发现任意一支卫军存在啊?” 獯鬻汗国可汗挛鞮默啜将手中的皮子递给国师,语气愤怒地说道:“这才是我最生气的地方,呼衍允的战败在于他在雞?塞城下受挫,而且还一根筋地跟雞?塞过不去,让后让人前后夹击。而这个须卜澍直接让雍蛮灭在了家里,五万余人让五千多人给灭掉了。” 此言一出,大帐内坐着的将领们纷纷惊怒交加,他们知道须卜部白了,但是他们没想到须卜部居然败给了仅仅只有五千余人的雍蛮。 獯鬻汗国的国师心中惊讶,由于他带着面具,所以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他细细思索了一番,出言道:“大可汗,这须卜部的扎营之所距离狼山可是有四百里,期间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原,什么都没有。这支雍蛮能够穿行四百里,并且躲过这四百里的大小部落的探查,组建这支军队的厉害。” 挛鞮默啜将插在肉上的刀抽出来,重新切下一块鲜嫩的羊肉,扔进自己的嘴里,咀嚼了一番,吞进肚子里。然后他目光迥然地看着国师,问道:“国师,您到底想说什么?” 国师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大可汗,自先秦到如今,我草原部族同中原各国各朝征战不休已有上千年。期间曾经有过几人能够带领军队来到我草原征战,将我草原部族击败。而这几人无一不是当时的中原霸主圣王或者名将名帅,如今大雍又有了能够率军奔袭草原的将领,此人或许会成为我草原的心腹大患,所以我建议,大可汗应该重视起来,在其彻底成长起来之前将其扼杀。” 挛鞮默啜用衣襟擦了擦油乎乎的嘴,无奈地说道:“国师所言甚是,可是国师,西部现在没有兵了,除了五万在西部震慑西域和雍国西部边军的绕帐军,没有兵了。不要提西部各部族的部族兵了,这个须卜澍借着在西部会盟各部的时候,胡作非为,将几个西部大族都给得罪了,甚至还擅自杀死了一个首领,然后就引发了内乱,好不容易举起来的五万余军队损失了两万有余。接着他又集结其他部落的部落兵,还没有整合完毕,就被雍蛮给堵在营寨内给灭了。” 听了可汗的话,国师也是无语了,这个须卜澍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挛鞮默啜将刀子重新插进面前案几上的羊肉内,沉声说道:“不用管西部了,即使这五千多人再厉害,咱们这数十万人也不惧。我们还是要按照自己的路数来,以泰山压顶之势,一路平推,碾压朔方郡和云中郡,同时派遣部族军到两郡内地进行烧杀掳掠,老人、小男孩儿、成年男子都给我杀!小女孩儿、成年女子都给我掠夺过来!粮食布匹等等都要给我抢回来!” “是!!!” 帐内众将轰然起身,鞠躬行礼应诺,然后就鱼贯而出离开了大帐。 第六十四章 抵达广牧城 当王镡带着部队回到雞?塞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列队整齐的四千守军的列队欢迎。乌墨站在前面,身后是四名乡兵千长,连西部都尉府长史褚堃都出现在了这里。 王镡看着褚堃,疑惑地问道:“褚先生怎么在这里?頨渾城一切都好吗?” 褚堃躬身行礼道:“恭喜都尉旗开得胜,建立不世之功。” 王镡谦逊地说道:“这都是将士们用命,还有我大雍圣上的庇佑,我只是借势而为罢了。” 乌墨一脸佩服地说道:“都尉谦虚了。” 褚堃接着说道:“都尉,自从您的捷报传来,西部都尉府三县的青壮自发地踊跃报名参军,如今我们已经收到了近万份的参军申请,有的甚至是血书。” 王镡听完,看着蒙嵩说道:“对于申请参军的青壮,我们都接纳,但是之后的训练是淘汰制的。” 蒙嵩听了,一头雾水:“都尉,这淘汰制?怎么弄?” 王镡简单地说了一番:“简单,就是跑步,绕着頨渾城跑五圈,时间控制在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跑完的人就归入新兵当中,一个时辰之外跑完的,就回去继续自己的生活吧。” 蒙嵩表示记下了,乌墨拱手道:“都尉,我们入城吧。” 王镡微笑着说道:“好,入城。” 进入雞?塞城内的府邸,王镡坐在正堂上首,看着坐在下首的褚堃问道:“褚先生,郡守府和征北军府可有消息传来?” 褚堃闻言面容严肃地点点头,说道:“都尉,战报送到两府之后,分别传来了命令。征北将军下令让都尉率军前往广牧城,听从郡守府的命令。郡守府那边则是希望都尉能够尽快到广牧城听令。” 王镡疑惑地问道:“什么情况?朔方城那边不需要我们去支援吗?” 褚堃点点头,说道:“镇北军、平北军和安北军已经接到命令北上了,这次獯鬻汗国总共出动了四十余万人南侵,都尉直接歼灭了西部五万余人,朔方郡西侧的危险已经解除了。但是朔方郡北面和云中郡北面的危险还在。三十余万獯鬻人,还是很有压力的。” 王镡点点头,虽然其他三支军队北上了,但是总共才二十万人,同獯鬻人比少了十多万。 王镡甩了甩脑袋:“不想这些了,蒙嵩!你将新兵筛选完毕之后,就带到雞?塞这里,在这里进行训练,同时也是防备獯鬻人从西面入侵。有这么多的新兵在,人数上就能将敌人吓回去。” 蒙嵩出言道:“都尉,那新兵们发放甲胄武器吗?”他心中忐忑,因为已经没有足够的武器来武装这数千人的新兵了。 王镡没回答,而是对褚堃问道:“褚先生,现在匠作院做出了多少副甲胄?多少武器?” 匠作院,是在整合了三城的各式工匠之后建立的,以徐锻为院正,以林木森为院监,共分为民用房、军用房和政用房三房。 民用房,顾名思义,就是出产民用用具的,包括铁锅、耕犁等,同时还负有研究改进的重任。 军用房,专门出产军队制式甲胄、武器和大型攻城守城器械等,这里的保密级别最高,由院正徐锻亲自带领。 政用房,则是专门为都尉府、各县府的工程服务。包括修建河堤、疏通河道等等大工程、大项目。 除了军用房是吞金兽,民用房和政用房则是吸金兽。整个匠作院的财政一直都是上涨的,没有因为是为了军队制造武器装备而破产。 褚堃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一般的册子,仔细翻找了一番之后,说道:“都尉,如今匠作院库存有佩刀五千把,长矛一万根,弓两千张,长戟一千支,弩一千架,盾牌三千面,其他的武器数量加在一起也有上万之多了。” 王镡想了想,说道:“蒙嵩,这两千张弓我留给你,这一千架弩我就带走了,其他的武器你自己看着怎么规划怎么分配。不论你使什么招数,都要保证獯鬻人一步都踏不进朔方郡!” 蒙嵩一脸严肃地回礼,然后说道:“都尉放心,卑职保证不会让獯鬻人踏进朔方郡一步!” 王镡带着军队在雞?塞修整了一番之后,就带着五千五百名都尉府士卒沿着大河北上了。 小小的雞?塞在王镡人去楼空之后不久,就被八千余亲兵填满了。蒙嵩亲自任新兵训练总校,他打算将这八千余新兵好好训练一番。 沿着大河,两边是茫茫草原,肉眼可见地能够发下这些草原都呈现灰黄的颜色。王镡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沙漠的威力,连大河两岸的草原都已经有了沙化的现象。 王镡现在没有多余地精力来管这种事情,他只能看到眼前。战争实这个时代的主旋律,他只能尽自己所能,保护好頨渾城这一方之土。 有马骡代步,行军的速度很快,王镡带着部队用了三天就到了广牧城外。此时广牧城周边已经出现了两座军营,一左一右,大小也不一样。 乌墨看了看右边军营的旗帜,对王镡说道:“都尉,这右边的军营是东部都尉府兵的驻地,他们已经到了。” 王镡默然看了片刻,问道:“乌前辈,这东部都尉您熟悉吗?” 乌墨笑了笑,说道:“哈哈,那您可是问对人了,这东部都尉我可太熟悉了。当年还是我拉着他一起进的军营。这东部都尉林崇,是陇獂郡陇县林氏族人,当年他交结四方豪杰,任侠仗义,后来入军中,得到了征北将军的赏识,职位节节攀升。如今更是成了东部都尉。” 乌墨正说着,就看到一阵烟尘泛起,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此人看到乌墨在距离王镡等人五十米的地方就勒住了马匹,翻身下马,拱手行礼道:“弟崇见过乌兄,乌兄神采依旧,别来无恙啊。” 乌墨看到来人的动作,也赶紧翻身下马,扶起林崇,笑着说道:“哈哈,好久不加,来来,这位是我西部都尉府都尉王镡。” 王镡年少但不轻狂,他麻利地翻身下马,率先见礼道:“后生晚辈王镡见过林前辈。” 王镡的举动让林崇心中很是舒服,他微笑着将王镡扶起来,看着王镡年轻的面容,感慨道:“哎,真是年轻啊,看到你,我感觉我自己都老了。” 王镡不好意思地说道:“前辈龙精虎猛,哪里老了,晚辈还要向您多多学习呢。” 林崇哈哈大笑,乌墨打断了两人的互相吹捧:“哎!哎!别在这里叙话了,这里也不是叙话的地方啊。” 林崇反应过来,赶紧说道:“嗨,看我,看见故人就忘了,快快上马吧,郡守就在城门处等着呢。” 广牧城外此时已经聚满了人,临晋侯张松奇带着郡守府和中部都尉府的人在城外等待。张蒲女扮男装的站在他身后,时不时踮脚张望一下,看的临晋侯眉头一抽一抽的。 王镡的大军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外,为了防止骚乱,他对乌墨说到:“乌前辈,大军就不进城了,我们的军队就不进城了,就在左边的大营驻扎。” 乌墨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老狼就带着军队进了左大营。王镡、李肃杰和乌墨跟着林崇上前见礼。 “哈哈,仲铭,这才刚刚过了多久,我们就又见面了。”张松奇大笑着上前将三人扶起。然后他就领着王镡等人介绍身后的僚属,属官太多,王镡并没有都记住。但最主要的几人他记住了,分别是中部都尉张耕黍,中部都尉府长史卫平舆;还有郡守府郡丞王宪知,此三人算是朔方郡的重要人物。 中部都尉张耕黍,是郡守张松奇的长子,年龄二十三四,面容方正,浓眉大眼,身材是典型的武人身材,魁梧有力。 中部都尉府长史卫平舆,同张松奇年龄相仿,河东郡安邑人。卫氏是河东郡大族,势力庞大,关系网盘根错节,卫平舆本人是典型的文人,出口成章。他本人同卫氏的关系并不亲密,早年习武学文,勤勤恳恳,然后游历四方,同张松奇是至交好友,很早就在张松奇麾下效力了。 郡守府郡丞王宪知,汾川郡樯槔县族人,樯槔王氏是汾川郡大族,按照派系来分的话,樯槔王氏是太子一党。王宪知少年成名,时人称其为神童,成年后通过举荐,出任鄜祤郡临晋县县丞,同临晋侯张松奇结识之后就为张松奇折服,毅然拒绝了樯槔王氏为其安排的詹事府府丞之职,跟着张松奇来到了朔方郡任职。 第六十五章 广牧定策 王镡跟在张松奇身后对每一个人都有礼有节,在众人面前博一个好印象。然后王镡等人就跟着两府官员进入城内,直奔郡守府而去。 郡守府正堂内,王镡跟着张耕黍、林崇卫平舆还有乌墨坐在了左侧。王宪知则带着郡守府官员坐在了右侧,一文一武,泾渭分明。 张松奇在大堂内摆上了朔方郡的沙盘,上面清晰地表示这雍国军队和獯鬻军队的情况。 张松奇军人出身,虽然转做文职,但是武人的习性不改,没那么多的弯弯绕。他开门见山地说道:“目前獯鬻人已经到了宿虏城,已经接近了边墙一线,他们的人数有三十余万人,如此多的人,所需要的后勤补给势必很庞大,但是斥候们并没有找到獯鬻人的畜群。” 张耕黍和卫平舆年纪轻轻,所思所想都不成熟,所以他们都没说话。林崇则一直以乌墨为兄长,在征北将军府的时候就是以谦逊出名的。王镡则默默地看着沙盘,不发一言。 最终还是乌墨率先出言:“如今獯鬻人驻扎在宿虏城,向西可以攻击朔方郡,向东可以攻击临沃郡,像一把尖刀顶住了我们腹部。而出边墙作战,獯鬻人打得过就会围攻追击,打不过就可以远奔逃命,所以夺取宿虏城是不可行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判断出獯鬻人最后向哪里进攻,搞不清他们的动向,我们就做不了决策。” 林崇出言附和道:“侯爷,您也是沙场宿将,这獯鬻人来去无踪,很难抓到,而且咱们这郡兵的实力同卫军相比差的太远了,一旦出塞征战,搞不好会全军覆没,这样太危险了。” 张松奇点点头,表示认同两人的话,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张耕黍和卫平舆,看了他们一眼,意思是希望他们说说自己的见解。 卫平舆轻轻推了一下张耕黍的手臂,示意他先说。张耕黍看了眼自己的父亲,然后盯着沙盘说道:“末将的意思是,如今我们没办法判断獯鬻人的进攻方向,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修炼自身,三部都尉府的府兵、乡兵战斗力弱,那就训练,边战备边训练,同时发动工匠、青壮建造守城器械,修建守城工事。发动女人、孩子和老人制备饭食、衣物等。” 卫平舆拱手对张松奇说道:“卑职和都尉的想法是一样的。” 张松奇点点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长子,能想到这么多事情,不枉费他多年教导了。然后他就看着王镡,他对王镡很重视,于公,现在王镡是他的下属;于私,这是让他宝贝小棉袄呲啦漏风的罪魁祸首。 “王都尉有什么想法么?” 王镡听到张松奇点名,并没有觉得突兀,都尉府一系的官员只剩下他没说话了。 王镡站起身来,对张松奇拱手行了一礼,然后用手指在沙盘上比划着:他摆摆手问道:“这次我大雍和獯鬻的兵力各有多少?我大雍四支卫军,加上郡兵、乡兵以及其他,总兵力已经达到了接近三十万。 而獯鬻人呢,狼卫、鹰护、熊奔三支精锐军队,加上东部獯鬻各部落的部族兵二十万人,这就是三十二万人,这还没有算上日后赶过来的小部落的部族兵。对于獯鬻人来说,这是一场举国之战,他们的兵力从数量上来说明显要强于我方。 可是打仗是有变数的,我大雍士卒虽然分属各支部队,但是我们同宗同源,凝聚力强,甲胄精良,披甲率高,武器锋锐,弓弩犀利,更别说我们的军队还精通阵型。 而獯鬻人,他们的族源驳杂,族属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各部落之间的矛盾或多或少、或大或小,而且他们平日里练的最多的是骑射、逃跑,而阵型基本没有,打仗基本靠冲,乱冲一气。 所以我认为,从战略层面来看,我们没有必要害怕獯鬻人。从战术上来讲,我的建议是,将四支卫军统合使用,朔方郡、临沃郡和云中郡则施行坚壁清野的战术。 以朔方郡为例,以乡兵、青壮固守頨渾城、临河城、沃野城、临戎城和呼渠城,以郡兵、乡兵和青壮守广牧城,各城城外的百姓全部收入城中,牧民则将牛羊马骆等牲畜赶入隐蔽的位置,或者城池能够容纳,就赶入城中。 獯鬻人的后勤是庞大的畜群,一旦他们在朔方郡找不到粮食,那么肯定会动用畜群,这样我们就能够找到獯鬻人的后勤所在。再以一支精锐骑兵出塞奔袭畜群,夺取过来,就能让獯鬻人的大军彻底崩溃。” 王镡的话并没有引起堂内众人过多的反响,这就有点打脸的。 张松奇出言问道:“卫军方面,我并不清楚秦恪将军的想法,但是朔方郡的坚壁清野的工作一直都在做。可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被对方压制,被动地反击着敌军。我这个人啊,不太喜欢被打,习惯将拳头先送到敌人的脸上去。” 王镡知道这是张松奇在考验自己,因为他的话一出口,张耕黍、卫平舆、乌墨和林崇四人就闭口不言了。 王镡拱手行礼道:“侯爷,我们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如今三部都尉府的郡府兵、乡兵都在广牧城,我们完全可以从中拣选擅于骑射之人组成一支骑兵,从髙闕塞出狼山,然后在草原上游弋,遇到獯鬻部落,小部落我们就歼灭,大部落我们就避让。没道理獯鬻人可以劫掠我们,而我们不能劫掠他们。 实在不行,我们还有一招,那就是放火,把靠近边墙的草场全部烧掉,让獯鬻人的牲畜无草可食。” “嘶——” 大堂内响起一阵吸气声,毒,真毒,实在是毒。 张松奇听完王镡的建议,手指摸索着瓷质水杯,琢磨着,思考着,然后他抬起头,目光迥然地说道:“现在放火烧边墙外的草场有些晚了,即使派人,也会被獯鬻人发现并阻截。守城不需要骑兵,就从三部都尉府拣选精锐骑兵,并且从郡府府库中拿出钱财,收购战马、驮马、骆驼和骡子。” 张松奇的决定并没有出乎王镡的预料,獯鬻人已经到了宿虏城,距离边墙的直线距离连两百里都不到,烧草场的计策实施起来太困难了。 而张松奇并不喜欢死守城池,所以王镡知道他肯定会选择聚集精锐,组织起一支骑兵到草原上肆虐。 张松奇接着说道:“这支精锐骑兵,我打算让王都尉带领,你看如何?” 王镡拒绝了,他谦逊地说道:“侯爷,这支军队我觉得应该派一员德高望重的猛将来率领,乌墨乌司马就足可担任。” 乌墨没有想到王镡会推荐他,一脸的诧异,他不自觉地说道:“都尉。。。” 王镡打断了乌墨的推辞,对张松奇说道:“侯爷,乌墨将军自由长于马背,弓马娴熟,对于獯鬻人的习性更是深谙于胸。我认为由乌墨将军率领这支精锐骑兵绝对能够取得胜利。” 张松奇听了王镡的话,将视线挪到了乌墨身上,他看着乌墨问道:“乌司马,如果我将这支骑兵交给你,你觉得如何?” 乌墨浑身颤抖,激动不已地说道:“末将领命,末将定带领我大雍精骑所向披靡,扬我大雍军威于域外。” “好!”张松奇一拍扶手,站起身来,直接下令道:“林都尉、张都尉、王都尉,希望你们能够将手中的精锐集中起来,组成一支成建制的骑兵,由乌司马带领奔袭草原。” “末将领命!!!”三人一齐行礼应诺道。 第六十六章 立寨 广牧城位于大河南河南岸,北面就是奔腾汹涌的大河,但是已经进入了秋冬时节,大河的河流没有那么汹涌,河水水位下降了许多。广牧城的护城河引入的是大河河水,自然而然的水位同样下降了。 王镡巡视一番之后,眉头紧皱,他带着乡兵四位千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城西大营。 “动作都快点,我只给你们五天时间,将营寨给我加固好。” 王镡带着四名乡兵千长巡视着营寨,对于这座现成的营寨有些不满。这座营寨是最常见的木棚营,一般都是敌情紧迫或地势不利于筑城挖壕的地方建立。这种营寨只要有树木,就可以造。在地上挖出可以立木的小坑就可以了,伐木立栅,比筑城或挖壕沟容易得多,更重要的是可以迅速成营。但是缺点也很明显,那非常的简陋,除了箭楼、寨墙以及帐篷,就没有了。 而王镡则准备在营寨的外面依照壕营的建造模式来改造。壕营大多是在时间不允许筑城的情况下,以壕沟作为防御主体的营寨。 王镡则加以改进,壕沟需要挖三条,一般要求壕沟底宽一丈二、口宽一丈五,深一丈以上,沟内扎上竹签,洒满铁蒺藜。挖出的土堆于内岸排紧,不用筑城就可以高出地面四、五尺。每条壕沟内侧筑起高墙,外侧设置鹿砦之类的障碍物。 而经过王镡这么一改进,工程量就大了许多。四千名乡兵挥舞着铁锹,挥汗如雨地干着活。而这么慢的工程进度,实在是有些丢咱自身基 建狂魔的脸,让王镡有些焦急地大声督促着。身为华夏儿郎的老祖宗,咱们得给后世树立个完美的榜样。 王镡看着身后的四名千长,吩咐道:“这么干太慢了,这样吧,分成三班倒,一千人为一班,以千长为首。先将最外面的壕沟挖掘好,剩下的一千人同样分成三班,负责为其他三支千人队的提供后勤,比如提供食水,提供毛巾等物,以及夜间提供火把照明。” “喏!!!!” 四名千长躬身领命。 王镡接着说道:“还有,光干活不给奖励是不行的,每个千人队的膳食都加餐,要有肉。” 四名千长点点头,頨渾军的规矩,干活将领当先,训练将领当先,作战同样要当先。所以第一千长当先撸起了衣袖,将衣袍束起,跳进了刚刚开挖的第一条壕沟中,抄起铁锹就抡了起来。 三班制施行之后,工程的进度马上就快了起来,让王新感觉很满意。挖掘壕沟、竖起寨墙的速度也比以前快上三分,而质量也没有半点落下。 基 建狂魔的基因被激发后,乡兵们在找到了诀窍之后,逐渐熟悉了如何修筑防御工事。 “都尉!” 第三千长看到王镡前来巡视,快步迎了上来。西部都尉府乡兵第三千长名叫韩骞一个魁梧的大胖子,一脸的络腮胡子, 长得甚为雄壮,是一位冲锋陷阵的猛士。虽然他的样子看着憨憨的,不过他对于修筑营寨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所以他的第三千人队是干的速度最快的。 王镡也迎了上去,说道:“韩千长的能力很强吗,第三千人队的速度很快,干完了活,就加餐!” “多谢都尉!”韩骞曾经多次同乌墨谈论过王镡,对于这位年轻的都尉,乌墨的话里话外都是对王镡的佩服。韩骞虽然是第一次在王镡手下当差,不过经过乌墨的潜移默化,对于面前的年轻都尉有着一丝佩服和畏惧。 佩服是因为王镡以一千五百骑兵平灭五万余獯鬻人;畏惧则是因为王镡将这五万余獯鬻人的尸体垒成京观。活这么多年,他韩骞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没遇见过如王镡这般年纪轻轻就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韩骞谦虚了一波:“全赖都尉的计策,我们都是按照都尉的安排才能够这么快。” 韩骞陪着王镡巡视工地,他躬身行礼说道:“卑职冒昧地问一句,都尉这般布置,只是为了固守城池吗?” 王镡看着韩骞,笑了笑,说道:“如果我说如此不止营寨只是单纯为了防守,韩千长可信?” 此番獯鬻人三十余万南下,兵力充足。而广牧城这边,除了三部都尉府的兵力,兵源并不充足,青壮没有经过长时间的军事训练,并不堪用。 王镡劳师动众地修筑军寨, 建造防御工事。 让林崇和张耕黍一头雾水,张耕黍还好,他的中部都尉府军队就驻扎在城中,同时负责训练青壮。林崇则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有大河阻隔,即使獯鬻人到了,也飞不过大河来到广牧城下。 林崇站在自己的营寨箭楼上,看着日渐增高已经快与城墙同高的城西大营寨墙。对站在身后的儿子林宗燧问道:“你说,他把营寨寨墙建这么高,这西部都尉想干什么?听说他还在自家的营寨外建了三条壕沟,每一条壕沟都宽一丈以上,深一丈以上,沟内扎上竹签,洒满铁蒺藜。” 林宗燧年龄同王镡相仿,对于王镡的事迹,他是了解颇深,连乌墨叔叔都佩服王镡,他更不敢小觑这位同龄的都尉。他想了想,说道:“父亲,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研究如何防御獯鬻人入侵。在这边塞之地,我们现阶段跟獯鬻人作战,最好的方法就是防守,不是进攻。并不是说我大雍军队打不打得过獯鬻人的问题,而是对方根本就不会同我大雍决战的问题。 父亲,根据这大雍同獯鬻两百多年的交战就可以发现,有一个极为普遍的现象,除了个别特殊情况,獯鬻人的战败,大多都是小败,很少伤筋动骨。而獯鬻人的胜利,往往都是大胜,将我大雍军队杀得一溃千里。甚至还有很多战役,都是我大雍军队先胜而后败。 如果将视线范围放宽,还会发现这种现象不光出现在我雍国,冀国、幽国也同样如此。” 历史上有名的高粱河之战就是如此。宋太平兴国四年(辽保宁十一年,公元979年),正月,宋太宗分遣诸将多路出兵,围攻晋阳。其后,他又亲赴前线督师。三月,云州观察使攻破北汉西龙门砦,擒获甚众,随后又大破契丹援兵于晋阳石岭关。 接着宋军队连克盂县、隆州、岚州,将晋阳城围得水泄不通,诸军轮番进攻。宋太宗亲临晋阳城下,诏谕北汉国主投降不果,于是命令宋军队用抛石机发巨石攻城。五月,宋军队破晋阳西南羊马城。宋太宗又移师城南,继续监督诸军攻城。北汉外无援军,内无粮草,军心崩溃,北汉国主欲战无力,只好出降,北汉遂平。 而在晋阳发生战斗的同时,辽国接到北汉的求援,辽景宗马上以宰相为都统,冀王为监军,率军赴援。三月,辽军到达白马岭,当先被一条大涧阻隔,宋军队驻扎在对岸。宰相等辽国将领认为应等待后军,再与宋军决战,而监军则认为应率先锋一鼓作气急击宋军,对宰相的力谏并不听从,监军率辽军渡涧进攻宋军队,辽军刚渡一半,北宗军队以骑兵半渡而击,大败辽军。辽国将领阵亡者甚多,剩余的军队被包围,辽国救兵到了,才击退宋军队。 北汉灭亡之后,宋太宗就开始了他的骚操作,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这个天子显然没将自己的话当话。先是说话不算数,拒绝发放攻取晋阳、攻灭北汉的赏钱,搞得北汉军队军心涣散,诸军兵将多不愿行。 接着又驱使宋军队从晋阳分路东进,翻越太行山,长途跋涉攻打幽州。 而在这种军心不稳,辛苦劳累等种种不利的情况之下,宋军队却依然凭借自身的强悍在战争的前半程赢得了胜利,将辽军打的是落花流水。幽州境内各种心向中原的文官武将纷纷归顺宋。 但是辽国在这种劣势下,却依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而这场胜利只是用了一次奇袭。一次奇袭就逆转了局势,力挽狂澜。 而宋战败的主要责任应该由宋太宗来负,他为了更好地控制与驾驭出征将帅,开始实行“将从中御”的政策,授予出征将帅应对谋略、攻守计划,或授以阵图来指挥前线将帅作战。 宋太宗将战争想的太理想化了,伐辽之战打得太过急切。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太想证明自己,想要效仿后周世宗的高平之战,来震慑武臣,建立盖世武勋,以此证明自己比兄长宋太祖更加厉害。 但是宋太宗的能力和职位并不匹配,他只注重进攻而不注重防守。使得辽军一次夜袭直接打到了自己的行在,用自己的屁股硬接了一箭,然后就坐着驴车达成了高粱河车神的成就。 而这场战事说明了什么? 绝对不是辽军有多么厉害,于万千人丛中杀穿了宋军打到了宋太宗的御帐。完全是宋军不注重防守,给辽军抓到了破绽。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兵法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王镡知道獯鬻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打不了攻坚。骑兵上不了城墙,也破不了营寨。依托广牧城,将营寨寨墙加高,防御加厚,獯鬻人想要攻城,就得下马来攻。 而军中将领想要出去浪战也可以,哪怕战败了打输了,往营寨一跑,便能兜底,将损失减至最小。 第六十七章 献策 雍皇秦恒二十年,獯鬻汗国可汗挛鞮默啜率领狼卫军、鹰护军和熊奔军,以及东部獯鬻部族军,共计三十二万余人,穿过大漠来到漠南,驻扎在了宿虏城。接着以十二万、十万、十万各一队,分成三队,向朔方郡、临沃郡和云中郡三个方向进攻。 广牧城郡守府正堂内,张松奇看着坐在下首的三名都尉,面色严肃地说道:“根据已知的情报,有一支十万人的獯鬻军队向我们朔方郡来了。” 郡守府的官员们听到这个消息,瞬间炸锅了一般,张松奇听着这喧闹的动静,眉头紧皱,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郡丞王宪知瞧了瞧桌子,“咚!”“咚!”“咚!”“肃静!” 正堂内逐渐安静了下来,张耕黍已经提前知道了这条消息,所以他没有任何问题,听自己爹的话就可以了。 林崇发言提问道:“郡守大人,这十万獯鬻军队都是什么成分?” 张松奇将军报递给他,林崇边看边说道:“熊奔军四万人,部族军六万人?这。。。” 张松奇看着林崇和王镡,点点头说道:“是啊,熊奔军四万人都来了,加上部族军,我们的压力并不小。仲铭,你对现在的局势怎么看?” 王镡拱手行礼说道:“郡守大人,我来朔方郡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一直都忙于西部都尉府的内部事务,除了临河城、雞?塞和塞外三次同獯鬻人作战外,对獯鬻人内部的情况并不了解。” 王镡并没有说实话,西部都尉府缉事司已经将獯鬻人内部的大致情况发回了頨渾城。獯鬻汗国内部三支精锐部队,狼卫军是可汗的宫帐军,是獯鬻可汗模仿中原遴选武卒的条件拣选全汗国的勇士组成的。 遴选条件是身穿全副甲胄,腰悬一柄弯刀,手执一根长矛,身背一面牛皮盾牌、五十支长箭与一张硬弓、同时携带三天军粮,总重约七十斤,连续疾行一百里还能立即投入战斗,方能成为狼卫。 狼卫一般配备四到五匹战马帮其运输作战所用的武器、甲胄,行军所需的军粮、杂物。所以狼卫军的机动力极强,能够一日之内转战几百里甚至上千里。 鹰护军是獯鬻单于的宫帐军,其选拔条件没有狼卫军那般严苛,但是有一样比狼卫军更厉害,那就是骑射。他们能够在距离敌人五十步外,张弓搭箭,射中其面门。而且组织性极强,他们最厉害的一招就是曼古歹战术。 先挑选出身手最好的骑射手组成先锋,在战斗开始时,先锋冲在队伍的最前方,用手中的弓箭向对方发起猛烈攻击,然后逃走来引诱敌人追击,绝不与敌人近身接战。 这一战术的核心就是假装溃逃,诱使敌人追击。其精髓就是从远距离攻击敌人;持续不断的攻击敌人;不给敌人还手的机会。 在这种你追我赶,疲于奔命中,只能追却打不着,只能挨打却不能还击。不论敌人的甲胄有多坚固,精气神有多强大。距离彻底崩溃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曼古歹战术想要成功需要建立在四个重要基础上:极强的机动性、优良的武器甲胄、完备的军队体系以及优秀的将领。 熊奔军是獯鬻汗国可敦的宫帐军,一直都是后族的亲卫部队,熊奔军有两万骑兵和两万步兵,是三支精锐部队中唯一拥有成建制步兵的。 而獯鬻汗国可敦的后族有一门草原上其他部族没有的手艺那就是打铁,他们南掠中原,抢夺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工匠,然后奴役他们,学习他们的手艺。所以熊奔军的两万步兵,甲胄精良,武器锋锐,并且精通中原的战术战法,能够快速地搭建营寨。 张松奇不置可否,他对于王镡自谦的话并不相信,这个小家伙惯会藏拙。他看着堂内众人,说道:“熊奔军是獯鬻人三支精锐中攻坚能力最强的部队,他们的步兵实力强劲,装备精良,不容小觑。” 张松奇说完,直接站起身来,接着说道:“为了能够更好的防守广牧城,东西两座营寨需要加高加固,西营寨就做的不错,仲铭有心了。” 王镡拱手行礼道:“这都是末将向林都尉学习的,林都尉在建造营寨方面有很多地方都是需要末将认真学习的。” 王镡的话让林崇老脸一红,他是真不知道王镡这小子是夸他还是在损他。他虽然擅长建造营寨,但是那认真劲只是用在了自己的营寨上面,西营寨则只是简单的营造就完事了。 王镡接着说道:“郡守大人,您是行伍出身,对于军旅之事肯定是谙熟于心。既然熊奔军擅于用步卒攻城,就需要防备他们攻击朔方郡内的其他城池。末将觉得,侯爷应该早些传令给各城,让他们在城头练兵,将乡兵和青壮摆满墙头。这样就能让獯鬻人知难而退,而他们想要打开局面,就只能攻击我广牧城。” 张松奇面容不变,语气沉着地说道:“十万獯鬻人兵临城下,你打算怎么防御,三部都尉的兵力也才一万余人,加上广牧城中的青壮,才堪堪四万余人,你觉得我们能够打过熊奔军吗?” 王镡认真地说道:“只要我们能够将獯鬻人的牧群夺走,并且将熊奔军挡在广牧城下,就能够有胜利的希望。” 张松奇不置可否,他带过兵,战场纸上,形势瞬息万变,不是人的主观意志能够决定的。 张松奇只得摆了摆手,说道:“行了,都下去吧,仲铭留一下。” 堂内众人纷纷起身对张松奇躬身行礼之后离开了正堂,张耕黍没有动,王镡也没动。 张松奇对张耕黍摆了摆手,说道:“黍儿,你也出去,我和仲铭单独聊聊。” 张耕黍站起身来,对张松奇躬身行礼道:“是,父亲。”说完,就转身出了正堂,刚进院子里没几步,就被自己的妹妹张蒲拦住了。 张耕黍一脸无奈地说道:“怎么了?妹妹?” 张蒲小声问道:“大哥,你出来了?王镡呢?” 张耕黍的脸色顿时诡异了起来,他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微翘,说道:“王仲铭啊,被父亲留在大堂里训话呢。” 张蒲疑惑地说道:“这战事都要起了,父亲不让王镡回去准备,怎么还留下来训话了?” 张耕黍笑着说道:“没准是好事呢,要不咱们去听听?”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来到了正堂外,偷听着。堂内,王镡悠闲地喝着水,等候张松奇先说。而张松奇则更稳,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了一本书,坐在那里优哉游哉地看了起来。堂内两个人不着急,而堂外的两个人却着急了起来,因为他们站的腿都快麻了。就在张耕黍和张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堂内终于传来了声音。 张松奇放下了书本,他真的没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能够如此的沉得住气,他只得放下书本,对王镡说道:“上次匆匆一面,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对我女儿的照顾。” 王镡赶紧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哪里,主要还是小张神医在照顾我们,她为了能够让我们这些士兵能够伤愈,很是费心劳力,非常辛苦。” 张松奇听了王镡的话,点点头,说道:“小女身为太医院的一员,那些都是她应该做的。好了,不说她了,说说你对于此战的看法吧,我不相信你没有自己的想法。” 王镡拱手行礼道:“那就请侯爷恕小子无礼了。” 说完,他就来到了沙盘前,用木棍指着广牧城到大河间的这一片空地说道:“侯爷请看,这是广牧城的护城河,这是大河,这之间有着将近五里的距离。如果獯鬻人想要渡河建立营寨,靠近大河边是最理想的,但却不是最好。” 张松奇点点头,问道:“何以见得?” 王镡接着说道:“因为距离太近了,熊奔军即使再能够同我中原军队相比,能够建立营寨,但是大河那面这两里土质松软,并不利于建立营盘。除了取水方便,一无是处。 同样的道理,东营这边也是如此,东营外三里就是大河,除非獯鬻人想要和林都尉面对面,否则他们是不会在这里下寨的。 所以熊奔军唯二可能下寨的地方就是我西大营和广牧城南。而广牧城南下寨的弊端就是取水困难,牧群也必须跟着,非常容易遭到我雍军的抢夺袭扰。 所以熊奔军只能在我西大营外五里到八里的范围内下寨,十万人的营盘,南北拉起来会由十几里地,而且獯鬻人多骑兵,他们的战马、牲畜占地更广。 如此他们就需要大片的草地来供养他们的牲畜,我的建议是在城外四周挖掘下马坑,此坑马蹄大小,工程量小,而作用很大,高速移动的战马的马蹄陷入坑中,会折断马腿。” 王镡并没有建议张松奇放火烧草地,已经过雪了,烧草地已经来不及了。但是挖掘陷马坑还是能够做到的,再加上一些伪装,完全能够让獯鬻人损失一些。 第六十八章 战幕拉开 王镡的建议被张松奇接纳了,全城数万青壮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开始在城外四处挖坑,如同一只只土拨鼠,挖出的土被安放在大车中运回城中。 就这样时间转眼到了十月中旬,朔方郡各地已经入冬,接连下了好几场雪,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了。 这天上午,一支百人的雍军斥候在百将王湔的率领下,在大河北河以北和边墙之间的一片树林内查看情况。 昨天晚上,王湔这队斥候中有人发现远处的树林中有火光闪烁,尽管火光只出现了一瞬,但还是被斥候捕捉到了,王湔心中犹疑,算算时间,獯鬻人的军队应该已经快到边墙了。 边墙是秦朝时期建立在边境的一种防御设施,由夯土、条石等建筑材料建成。边墙的主要功能就是为了防御北方的游牧民族的入侵。不过由于边墙太长,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獯鬻人的探子时不时地就会越过边墙到郡内查探情报。王湔怀疑附近有獯鬻人的哨探,一大早便带着一百人的亲卫都作为斥候队前往查探。 大河北河以北到边墙这片地区,靠近边墙一面是起伏连绵的阴山山脉,靠近大河北河是一望无边的树林和草场。为了修筑边墙,这里人为地开通了几条不到里许宽的通道,通道向山上延伸直达边墙。 一百人在树林中穿行着,忽然王湔举起右手,手握成拳,手下的亲卫都士兵纷纷勒住战马,第二队队长蒙屹问道:“百将发现了什么?” 王湔翻身下马,摸了摸地上的尘土,指着地上的印记说道:“你们看!” 士兵们这才注意到地上的印记,密密麻麻的一长串,一直延伸进了树林。 有士兵疑惑地问道:“这四蹄足印是什么,不像是战马啊!” 王湔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战马的四足蹄印,只不过是用布包住了蹄子。” 士兵们将信将疑,队长蒙屹向前顺着四蹄足印走了一段路,很快就在草丛中发现了东西,然后将那东西拽了出来,回到王湔身前说道:“百将,看,这是块布!” 王湔接过蒙屹递过来的布,这块麻布上已经浸满泥浆,呈一个布口袋形状,上面还有一截断掉的绳子。 蒙屹接着说道:“在这些四蹄足印中,果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马蹄印。” 众人这才心悦诚服,王百将虽然年轻,经验却很丰富,头脑也很敏锐。 王湔将麻布扔在了地上,抬头向树林内望去,他的目光仿佛透过层层阻隔的树木,看见了隐藏在草丛中那十几名埋伏的獯鬻人的哨探。 王湔开始宣布命令道:“蒙屹队长,你带着第二队的弟兄们摸到敌人去东面拦截,李瀚队长,你带着第三队的第一什的弟兄留在外面拦截,第三队第二什和第三什的弟兄们跟我来!” 一百名亲卫瞬间分成三股,兵分三路,王湔带着四十二名亲卫手执盾牌和长矛,绕了一个半圆,向树林深处包抄而去。 这是一片桦树林,进入冬季以后就只剩下一根根笔直的光秃秃的树木,落叶已经成为了养分化在泥土中。 林中战马行走不便,所以王湔带着两什士卒在树林内慢慢前行,亲卫们举着盾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小心提防着。 就在这时,一道亮光闪过王湔的眼睛,一支冷箭“嗖”地一声射来,王湔举盾防备,“哚!”箭矢的力道很强劲,直接将盾牌外面披着的钢板钉出了一个凹坑。 八名亲卫赶紧环绕到王湔身边,将盾牌竖起,王湔的盾牌则聚过头顶。紧接着十几支箭一起向王湔射来,“哚哚”声响个不停。 而亲卫都的盾牌防御力实在是超乎这帮獯鬻哨探的想象,纯质的钢盾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 亲卫们在獯鬻哨探射箭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的所在,马上大吼着冲向他们杀去。 总计十多名的獯鬻哨探无法再继续躲藏,纷纷从大树背后冲了出来,挥舞长矛、弯刀和铁骨朵,呐喊着迎战而上。 这支獯鬻哨探是精锐,战斗力很强。但亲卫都的士兵也十分彪悍,人数上又占据着三倍于敌的绝对优势,肉搏战一开始便占据了上风。 战斗不到一刻钟,十三名獯鬻哨探就被干掉了五人,亲卫都则仅有两人受伤,为首的獯鬻什长见势不妙,大喊一声“撤退!”之后,扭头就向东边跑去。 战马就在不远处,可是獯鬻哨探却已经拿不到了。蒙屹带着第二队亲卫快速包抄,截断了獯鬻哨探的退路。剩余的八名獯鬻哨探拼死厮杀,却怎么都冲不出重围,王湔大喊道:“领头的要活的,其他的生死不论!” 听到王湔的话,众人彻底放开了手脚,几个人拿出捕虏网向上抛出,瞬间将为首的獯鬻哨探什长还有他的两名手下套在了网中,网绳上带着倒刺,而且獯鬻人越挣扎,捕虏网就越近。剩下的几名獯鬻哨探想要逃,但是都是白了,最终被围攻而死。 进入深夜,广牧城西大营中军帐内的灯火还亮着,王湔将一份详细口供放在王镡面前的桌案上,王镡拿起口供看了看,笑道:“居然是婁煩人?” 王湔一脸苦涩,他无奈地说道:“末将一直以为是獯鬻人,没想到最后一问,这支哨探居然是婁煩人,这帮婁煩人的箭术很厉害,箭镞上还喂了药,好几个弟兄都中招了,要是没有都尉没搞出那么多神药,这几个弟兄就彻底没救了。只不过这支婁煩哨探的战斗意志并没有獯鬻人那么坚韧,一遇到不妙情况就想着逃跑。” 王镡点点头,对于婁煩人战斗意志不强这一点,他是认同的:“除了獯鬻本部的人,那些被降服的部落本身就和獯鬻貌合貌合神离,他们只是屈服于獯鬻人强大的实力而已。一旦獯鬻人衰弱了,就会有另一支强大的部族来替代他们。这就是草原上的常态。” 自古以来,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真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夏朝时的荤粥,商朝时的鬼方,周朝时的犬戎,秦朝、西汉时的匈奴,东汉、三国时的鲜卑,北魏时期的柔然,隋唐时期的突厥、回鹘和黠戛斯,五代、宋朝时的契丹、女真和蒙古,明朝时的鞑靼、瓦剌和女真。 每一个崛起于草原和白山黑水中的部落,都有一个从弱小到强盛,再从强盛到衰落的过程。如果它没能在强盛的时候入主中原,那么它最终的结局就是在草原和白山黑水中衰落,然后被其他的部落取而代之。 李肃杰拿过审讯报告,看了看,说道:“这上面说,熊奔军和部落兵已经到达了边墙外,他们在边墙外建了一座简易大营,只看到了士兵和战马,并没有关于畜群的消息。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探查一下具体的情况?” 王镡沉思片刻,问道:“之前我们的斥候就探查过边墙附近,偶尔能够看见几个牧民在那边放牧,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就是放牧也应该是在草原上而不是在森林里。我怀疑那些人并非牧民,而是獯鬻人的探子,他们应该是在探查边墙附近的情况。我们广牧城这边的大体情况,獯鬻人应该已经了如指掌了,如今他们又派出了哨探,你们觉得他们想探查出来什么?” 王湔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那一定是想探查清楚我们的具体情况,兵力、装备、粮草、器械,还有我们的战力等等。” 王镡继续问道:“根据你的奏报,你觉得昨晚在树林中出现的火光是无意的,还是有意为之?” 王湔已经明白了,他心有余悸地说道:“都尉的意思是说,这火势他们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去抓捕?” 李肃杰不确定地问道:“如果是故意引诱,他们不会是想抓舌头吧?这么大胆得嘛?” 王镡点点头:“你们猜的很对,他们的意图就是要抓捕我们的士兵,如果能够抓住我们一两名斥候自然好,如果抓不了,也无伤大雅。獯鬻人的兵力,我们早就知道。我们甚至还知道他们的组成成分、战斗力、军备、粮草和器械。但是他们不了解我们,我们有多少兵力、战力如何、军备怎么样,这些情报对他们意义重大。” 王镡对两人下了结论:“告诉下面的弟兄们,尤其是斥候,遇到打不过的獯鬻哨探,那就逃,有多快逃多快,我们绝不能让任何弟兄,尤其是斥候被獯鬻人抓住!” “喏!!”两人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就离开了中军大帐。 第六十九章 黑夜、黑色 次日上午,一行骑兵出现在边墙外十里的大草原上。在草原上,一大一小两个大营出现在众人眼前。 骑兵中为首一人,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头发编成数个细麻花辫,一起一伏间小辫子随风乱舞。他挺着啤酒肚,手中拿着一根缠着金丝的马鞭,坐下的骏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是从西域进贡过来的汗血宝马。 一行人很快进入了稍小的那座大营,一直到了中军帐前,众人才下马。一直等候在帐前的一名獯鬻将军看到来人,赶紧走下木质台阶,牵住汗血宝马的缰绳,说道:“右谷蠡王,您终于回来了。” 被称作右谷蠡王的人就是当今可敦的亲弟弟郁射施和安,熊奔军统领。迎接他的则是部族军统领,昆邪王阿史那思源。 郁射施和安看着阿史那思源没说话,闷头走进了营帐内,坐在主座上开口说道:“朔方郡内的情况都探查清楚了吗?” 阿史那思源坐在左侧下首,说道:“本王来找右谷蠡王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的,朔方郡内的各个城池基本上已经探查清楚了,只是广牧城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们的斥候没有打探清楚城里的具体情况。” 郁射施和安端起亲兵端上来的马奶酒就是一通牛饮,干渴的喉咙得到缓解,他接着问道:“广牧城先不着急说,先说说其他城池的情况。” 阿史那思源走到郁射施和安的桌案前,在上面摊开一张羊皮,上面是简易的朔方郡地图,他指着朔方郡其他城池说道:“朔方郡西面和东面的城池都已经封闭了起来,城头上人头攒动,他们应该是发动了青壮进行守城,斥候们说,能够听到城内士兵训练的声音。” 郁射施和安不屑地说道:“哼,羔羊再怎么锻炼也不可能变成老虎,只不过我们攻城器械有限,熊本军的步卒珍贵,不能随意浪费在这些城池上。” 阿史那思源同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情况,朔方郡内各城城外的农民、牧民都不见踪影,估计是被迁入了城中。这在雍国那边叫坚什么野。” 郁射施和安笑着说道:“叫坚壁清野,这是雍人减少自身损失的一种方法。他们惧怕我们的劫掠。只不过,他们想多了,劫掠的东西只能算是彩头,对我们的后勤影响并不多。” 阿史那思源则眉头紧皱地说道:“可是这些雍人龟缩在城中对我们也是大 麻烦,而一个个地敲开对我们来说也不现实啊。” 郁射施和安则一脸胸有成竹地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将兵力浪费在这些城池上的,不值得。现在说说广牧城的情况吧。” 两人并没有对朔方城进行讨论,没有意义,征北将军府在朔方城严格执行了乡兵制,对于乡兵的训练抓的很严,所以朔方城的防守程度反而是仅次于广牧城的。 阿史那思源紧皱眉头说道:“大战一触即发,但我们却无从知晓广牧城的情况,右谷蠡王有什么办法吗?” 郁射施和安微微笑道:“广牧城里的兵力、装备对我们而言的确是秘密,但我相信我獯鬻的勇士不惧怕任何敌人。就如当初搜集到的情报上说的,朔方郡虽然建立了东西中三部都尉府来增强郡内的军力,但是执行的时日尚短,一群刚放下锄头的农民怎么可能是我獯鬻勇士的对手。昆邪王将斥候都撒在去往广牧城的道路上,我们直奔广牧城,只要打下了广牧城,其他的城池那就不在话下了。” 阿史那思源看着信心满满的郁射施和安,心中不禁有些忧虑,但是两人地位上的差距让他没办法说出反对的话。他相信,只要自己敢有异议,这个坐在主位上的胖子绝对会将放在手边的弯刀抽出来砍向自己。 他只得点头表示同意:“我会尽快下令,让斥候们好好查探,将通道探查清楚,以防止雍人的埋伏。” 郁射施和安摆摆手,说道:“那就请昆邪王辛苦一番吧,现在准备拔营吧,我们要尽快赶到广牧城下。”阿史那思源点点头,然后就出了中军大帐。 寒风夹杂着雪花肆虐在茫茫的林海中,乌云遮天蔽日,一整天都没有阳光。在林中的通道上,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林海中穿行。 郁射施和安骑在马上,看着前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心中充满豪情。这是他第一次单独率领军队,还是率领十万人以上的军队。 昏暗的树林中,阳光已经完全被遮蔽了,十几步外就看不见了人影。数支上千人的军队正在疾速行军。 这几支千人队都是部族兵,他们的任务是为大军清理前方的危险,同时找到渡河的船只。可惜他们在江边搜索了数遍,都没能找到渡河的船只。 郁射施和安听到斥候的奏报,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对自己的亲卫队长说道:“格塞,你让人传令,准备羊皮筏子,准备在广牧城西面七八里的位置渡河。”格塞听到命令,立刻让自己的部下去传令。 獯鬻人的动静当然不可能瞒过人,王镡接到了獯鬻人过河的消息。他看着坐在营帐内的四名千长,说道:“獯鬻人已经开始渡河了,按照他们的速度来看,至少还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将全部的士卒运过来。” 第二千长马元思出言建议道:“都尉,要不我们主动出击,给他们来个半渡而击。” 王镡听了马元思的话,不置可否,他将情报递给李肃杰,说道:“肃杰,你给几位千长念一下吧。” 李肃杰接过书写情报的纸张,说道:“獯鬻人今天第一波渡河的就是上千人的熊奔军骑兵和两千的熊奔军步卒。骑兵上岸之后,就向外游弋,监视着周围的动静。步卒上岸之后,就开始搭建简易的浮桥。他们用羊皮筏子做支撑,建造了数条浮桥。獯鬻人过河的速度成倍的增加。” 王镡接着说道:“和我们印象中的獯鬻军队不同,这支熊奔军的士兵个个身材高大,是从郁射施部中挑出来的精锐,清一色的身披重甲,手持长矛盾牌,战斗力十分彪悍。而且这支军队是獯鬻军队中熟知攻城作战的军队,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王镡站在箭楼顶层向西面望着,那里已经出现了营寨的雏形,灰尘漫天。一座南北长十余里、东西宽数里的大寨被快速建造起来。 王镡沉声说道:“肃杰,通知下去,今晚加倍巡查,严防獯鬻人夜袭。” 李肃杰拱手行礼道:“喏!” 天色阴沉了一天,入夜后乌云更加低垂,月光和星星完全被其遮蔽住了。黑雾一般的夜色笼罩着整片大地,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视线只能看到不到十步的情景。 一支千余人的军队在黑暗中疾速行军,这支军队是一支獯鬻人的部族军,由一名千夫长率领,他们的任务是夜袭广牧城的西大营。 这支千人队人人身材高大,身披重甲,腰挎弯刀,手持长矛、盾牌,这支从六万人中挑出来的精锐,战斗力十分彪悍。 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快,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穿过了夜色抵达了广牧城西大营百步外,在草丛内潜伏了起来。 箭楼平台内,几名都尉府乡兵巡哨坐在木质地板上靠着墙板休息,站着当值的那名士兵强忍着困意,百无聊赖地四下观望。 忽然,士兵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他探出身子,手搭凉棚向数十步外的草丛中张望着。虽然獯鬻部族军很小心,但是广牧城西大营外的动静并不小。士兵向外望去,只见百步外,一条黑影在草丛上快速地移动,虽然夜色很暗,但这条快速移动的黑影颜色稍浅,能看得一个大致轮廓。 士兵是个老行伍了,以前没少和獯鬻人打交道。他直接抄起小锤,狠狠地快速极大挂在一旁的小钟。 “铛铛铛”的警钟声直接吵醒了箭楼内的巡哨,伍长立刻睁开眼睛,马上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士兵大声说道:“伍长,有敌情!” 伍长二话没说,直接抄起箭匣内的鸣镝,张弓搭箭将鸣镝射向空中。锋锐的尖啸声响起,整个大营内内的回响着急促的警钟声,睡梦中的都尉府乡兵纷纷被惊醒。 獯鬻部族军的千夫长听到警钟声,就知道自己这一行人暴露了,可是他并不害怕,大喊一声“杀啊——”就带着埋伏在草丛内的獯鬻部族军,纷纷爬起身,举着盾牌和长矛向大营杀去。 王镡的西大营外就是第一条壕沟,为了能够更好的进行伪装,王镡让乡兵们在壕沟上铺了一层木条,将杂草覆盖在上面。 上千的獯鬻部族军在千夫长的带领下冲击西大营,然后他们就知道了什么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死”。 身穿重甲的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踩踏了壕沟上的伪装,他们连喊叫都没有发出,就被壕沟内的陷阱给好好伺候了一顿。 壕沟内布满了淬毒的蒺藜刺,锋利的尖刺刺穿了他们的靴底,直接将他们的皮肤刺刺穿。尖刺扎进体内的同时,剧毒也进入他们的体内,有几个侥幸闪躲开了的獯鬻部族军士兵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却欲哭无泪,这壕沟太深了,他们根本爬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