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我的祖父是秦始皇》 第一章 这玉佩是你的?! 秦王政二十六年。 齐国降秦,六国尽灭,秦王嬴政一统天下,号始皇帝,定都咸阳。 是年,咸阳城内的长公子府,同样出了一件天大的事。 始皇帝之孙,扶苏之子,年仅七岁的子婴一夜之间离奇失踪。 始皇帝急令郎中令蒙毅率所部郎官全城搜索,又加派卫尉李仲率三千卫士在咸阳郊野大肆寻觅。 更有中尉杨熊调动守卫京师的屯兵搜寻了七天七夜,却仍不见皇孙子婴的踪迹。 万般无奈之下,始皇帝只得命人对外宣称皇孙子婴已外出游历。 时过境迁,此事似乎已逐渐被世人遗忘。 …… 九年后,始皇帝三十五年。 咸阳城西南,一所空旷的木工作坊里。 一位撸着袖子的少年,正蹲在角落里刨着木材,木屑飞扬,少年的身边摆着十余张兽足红漆的案几。 少年名唤秦风,今日恰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满十年的日子。 九年前,秦风在作坊前的瓦堆醒来,衣不蔽体,记忆全失,是作坊的老秦头收养了他。 老秦头把秦风当做亲儿子一般看待,平日只让他在作坊里做些简单的杂活。 不甘平庸的秦风,一开始还想象着自己用两千多年后的智慧在大秦混得风生水起…… 但时至今日,秦风已幡然醒悟,自己斗不过残酷的现实。 本想做个自由商人,却被商籍限制,而且大秦集市的租金和隘口的关税都奇高无比,一旦破产还会被编为苦役,自己可不想去给秦皇修长城…… 更要命的是,大秦的户籍相伍制度太过严格。 不经过“书年”和“傅籍”来申报年龄、载明户籍,自己连个人都算不上…… 要知道,隔壁老王头家的小马驹还尚且记录在册呢! 大秦严密的社会制度让穿越来的秦风一度觉得喘不过气。 想混口饭吃怎么就这么难啊? 社会底层的流民就该这样寸步难行吗? 穷途末路的秦风暗自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扬眉吐气,洗刷寄人篱下、苟且偷生的屈辱! 秦风决定先在作坊里安顿下来,静候机遇。 这一安顿,就是九年的光景。 终于,秦风等到了签到系统的加持。 这些天来,秦风的脑海中开始频频闪出嘈杂的怪声。 那怪声隐隐约约,不断提示着签到系统近期会正式启动,请耐心等待之类的话。 秦风已经等了九年,自然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 三个月前,老秦头突然留下一卷信笺离开了。 秦风刚刚接手作坊时,对木工生意一窍不通,不仅作坊逐渐破败,秦风的生活也过得一塌糊涂。 揭不开锅的秦风甚至要到衙门开设的粥棚讨上一碗热粥来填饱肚子。 就在秦风艰难度日,准备上街乞讨的那天,一位名叫赵龙的男子,莫名出现在了秦风的面前。 赵龙自称是京畿衙门的小吏。 见到秦风的当天,赵龙便带人把秦风的作坊好好修葺了一番。 从那以后,赵龙就隔三差五地帮衬着秦风作坊的生意。 每次来作坊采购时,赵龙总是会盯着秦风入神,仿佛在看一个久未谋面的故人似的。 前几日,赵龙又给秦风寻了一笔大生意——为京畿衙门制作案几。 仅这一笔,京畿衙门就要购上五十张案几,这可把秦风兴奋坏了。 赶班加点地刨制了整整一作坊的货,秦风忙碌之余,心中满是对赵龙的感激。 虽然秦风不明白赵龙为何对自己如此青睐,但在秦风的心目中,赵龙和老秦头一样,都是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给予了自己慷慨帮助的人。 …… “秦小子,秦小子在否?” 作坊门外,传来一声雄浑的嗓音。 秦风立马停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 在案几的间隙中缓缓下着脚,秦风抹净两手,“来了,来了!” 今天是赵龙订好来取货的日子。 “吱呀——” 秦风推门一看,只见赵龙独自一人立在门前。 赵龙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体格魁梧,英武不凡,面上鼻梁高挺,一双修长的凤眼极其有神。 秦风总是在想,若是这世上当真有贵人之像,恐怕不外乎就是赵龙的样子吧。 “赵老伯,您要的那张案几已经做好了,容我去取来。”秦风对赵龙一如往常地客气。 “不急……”赵龙脸色不佳,语调深沉道:“秦,秦小子,我今日,是特地来看看你……” 秦风先是一愣。 看着赵龙的面容,那双往日极其有神的眼眸,正流露出几分悲苦之色。 秦风诧异道:“赵老伯,您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赵龙紧紧地阖上双眼,嘴角一阵搐动,“秦小子,我又要出一趟远门了……” 秦风一摆手,笑道:“嗨呀,不就是出趟门嘛,怎么这幅样子?” “可这趟远行,我的大儿子不能跟我去了。” “您的大儿子去哪了?” “被赶走了,被赶出咸阳了……” 赶走了? 赶出咸阳了? 秦风一听,顿时眉头紧皱。 看着赵龙脸上落寞的神情,秦风攥紧了拳头。 这三个月来,赵龙处处帮衬着自己,自己也已经把他当做了一位可敬的长辈。 如今有人胆敢欺辱赵龙,为难赵龙的家人…… 自己脑海中的系统即将正式开启,等到那天,无论面对多强横的势力,自己拼死也要为赵龙出这口恶气! “赵老伯,您放心,有我秦风在,我一定不会让你受此欺侮! “到底是谁赶走了您的儿子?您告诉我!” 赵龙还是第一次见到秦风怒气冲冲的模样。 感动之际,赵龙嘴角一撇,淡声道:“秦小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个人……” 说到这,赵龙已经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匆匆拂袖抵着门边,赵龙面色惨白,无奈道:“这个人就是我……是我赶走了他……” “赵老伯,你……”秦风不明所以。 “唉,我的儿啊,你为何就不明白为父的心啊?” 赵龙突然哀嚎一声,“如果连你都不能懂为父,这天底下还有谁能理解为父啊?” 秦风看着赵龙悲不自胜的情状,怔在了原地。 相处多月,赵龙给秦风的印象一直是为人慷慨,英武果决。 如此忍声吞泪的模样,难免不让秦风动容。 …… 但秦风不知道的是,赵龙眼下的痛心疾首,方才在文武群臣的面前,却从未表露出分毫。 只因赵龙的真实身份,正是扫平六国,气吞寰宇的千古一帝,大秦始皇帝——嬴政! 咸阳塬上,冀阙参天。 紫宫章台之中,诸侯公卿面西而揖,朝拜觐见于始皇帝。 长公子扶苏以天下初定、百姓未安为由,上奏反对始皇帝坑杀四百位犯禁者的峻策。 始皇帝龙颜大怒,下旨将扶苏发配上郡。 旨意一下,咸阳震动。 对于扶苏之谏,始皇帝看似雷霆暴怒,实则是失望透顶。 扶苏这个被始皇帝寄予厚望的长子,性格却过于宽仁,全无帝王的刚毅之风。 始皇帝只能忍痛让扶苏去协助内史蒙恬修筑长城、北御匈奴,以借此机会历练。 至于扶苏能否培养出勇武的脾性,则全看天意了。 始皇帝这些复杂纠结的心情又如何能向他人表露…… 恐怕只有在秦风面前,以衙门小吏赵龙的身份,始皇帝才能略微排遣一二。 …… 不知何时。 嬴政的面前已推来一杯陶盏。 看着盏中清澈的美酒,嬴政缓过神来。 “秦小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秦风手持一杯酒盏,朝着嬴政对袖一敬。 “为赵老伯之子送行!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岂能苟缩一隅?” 秦风义正词严说罢,当即一仰脖,一饮而尽。 “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令郎既已远行,定如鹰击长空,一展宏图,赵老伯无须烦忧。” 嬴政闻声,大为震动。 看着秦风真挚的眼神,嬴政攥着酒盏,坚毅道:“好!好一个以天下为己任!” 其实嬴政的悲戚之处,并不是将扶苏发配上郡的不舍,而是对扶苏性格懦弱的失望,对其不懂自己苦心的失望…… 但此刻,秦风的三言两语却已让嬴政释然不少。 嬴政眉头舒展,饮尽盏中酒。 “赵老伯,您要是觉得太过孤单,就常来我这,咱们一如往常地畅言谈心。” 秦风见状,转而一笑,“您可别觉得以后老无所依啊,放心,我照顾您!” 赵龙听着秦风一连串的安慰,心里更是慰藉了许多,“秦小子,有心了。” 秦风笑道:“无妨,您只是长子走了,出去历练几年,又不是不回来了,这有什么难过的? 您再看看我,九年前,我在破瓦堆里被老秦头发现的时候才七岁,浑身上下除了这玉佩就没别的东西,要是老秦头不收养我,我就得被活活冻死!” “唉,”秦风说着哀叹一声,又道:“现在好了,连老秦头也不辞而别了,我只能独自守着作坊打理生意。您想想我的遭遇,心情是不是就好多了?” 秦风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摸着颈上的玉佩。 玉佩高出了秦风的领口,显露着青绿色的光泽。 嬴政痴痴地盯着玉佩,一瞬间便看见了那玉上的龙纹…… 心慌之际,嬴政匆忙一跨步,扯过玉佩,愕然道: “秦小子,这,这夔龙玉是你的?” 第二章 查!给朕仔细查! 看着手中的夔龙玉,嬴政顿时觉得浑身的血都止住了! 秦灭赵时,嬴政得到了天下奇宝和氏璧,嬴政令玉工将其雕琢成天子玺,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而雕琢天子玺的璞玉角料,则镌镂成了这枚夔龙纹玉璧。 岁首春昼,夔龙并集。 神魖为夔,一足之祥龙,乃济世匡民之意。 嬴政将夔龙玉赐予长公子扶苏,而扶苏后又将其恩赏给了子婴。 九年前,七岁的皇孙子婴在长公子府中离奇失踪!夔龙玉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 三个月前,郎中令蒙毅搜捕刺客同党时,在咸阳城西南的作坊发现了这位神似皇孙子婴的少年,秦风。 嬴政微服前去一探究竟,发现秦风和子婴年纪相仿,而且秦风眉宇间的俊逸之色更和子婴一般无二。 有此一见,嬴政心中沉寂多年的对孙儿的思念,顿时如江流崩泄,一发不可收拾。 这三个月以来,嬴政自称赵龙,处处帮衬着秦风。 嬴政把内心的慰藉全然寄托在了秦风的身上。 也恰是在作坊里,嬴政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一丝温情与闲适。 可此刻,嬴政望着泛着萤萤绿光的夔龙玉,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七岁。 九年前。 夔龙玉佩。 秦风是子婴? 失神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夔龙玉,嬴政一番思忖,已激动地浑身战栗。 嬴政已年过半百,为保大秦的千秋基业,嬴政必须筹划储君的人选。 嬴政原本定下的继承人是长子扶苏。 扶苏二字出于《诗经》,有香草佳木之意,嬴政为长子取此名,足见其对扶苏的期望。 但扶苏生性宽仁,所谓过仁则弱,扶苏又在政见上与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的嬴政背道而驰。 嬴政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将大秦的基业传给性格“软弱”的扶苏。 因而就算扶苏在大秦庙堂中的呼声最高,也仍未被册为太子。 如今,扶苏更是触怒嬴政,被发配上郡监军历练。 这是嬴政平生最痛彻心扉的决定。 只因嬴政自己也无法确定,扶苏到底能否培养出坚毅果敢的性格。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要扶苏变得杀伐果决,何其难也! …… 为国本计,嬴政选定了另一位继承人。 皇长孙,子婴。 子婴与其父扶苏大有不同。 历史上,子婴为人仁中有武,既能宽厚待人,又能杀伐决断。 诛赵高、定关中,子婴生性仁俭,有勇有谋,不失一代贤主之风。 而在嬴政的心目中,儿时的子婴就表现出了难得的明主之德。 子婴不仅继承了扶苏的厚德仁心,又有和嬴政一般的雷厉风行,可谓兼而有之。 如此文武兼备、恩威并具的皇孙子婴,才是嬴政的子孙中最合适的继承人! 最重要的是,嬴政长子扶苏被发配上郡后,子婴作为扶苏的长子,同样有继承大秦帝位的资格! 无奈天有不测风云,九年前,子婴离奇失踪的噩耗传来…… 心急如焚的嬴政每日茶饭不思,当即勒令京畿兵勇尽数倾巢而出,寻找皇孙子婴。 那是嬴政第一次觉得自己彻底乱了方寸。 …… 作坊里。 嬴政死死地握住秦风,二人手中的玉佩已被浸出的汗渍沾湿。 “秦小子,你说话啊!这夔龙玉到底是不是你的?”嬴政焦急之际,声音已有些颤抖。 “您说这叫什么玉?”秦风耸耸肩,“赵老伯,九年前我才七岁啊,我哪记得这么多,我只记得是老秦头把我领来的,这玉佩嘛,是打我醒来就一直戴着的。” “一直戴着……秦小子一直戴着……”嬴政思绪纷乱,喃喃自语,“是了,这便是了……” 嬴政愈发纠结起来。 扶苏生性懦弱,难堪大任,以监军来磨炼其心志恐又收效甚微。 子婴虽然失而复归,毕竟他已漂泊于市井九年了。 大秦的万世基业,子婴能撑得起来吗? 此事干系重大,嬴政不敢草草决议。 当务之急还是先彻底查清秦小子的来历再说! 来不及多想,嬴政恍过神来,急忙松开秦风,抽身就要朝作坊的门外走去。 “赵老伯,您这是要去哪啊?您若有急事要办,大可吩咐我啊!”秦风见状,急声劝道。 “秦小子,你这是……” 嬴政望着满脸焦急的秦风,有些动容。 秦风说道:“您儿子离开了咸阳,您肯定很孤单吧,您可要放宽心啊,我能照顾您! 您要是不嫌弃,这些天就在我这作坊里歇息吧,我还能陪您喝酒解闷,如何?” 承蒙嬴政的接济和照顾,秦风的作坊才日益好转。 更何况若是没有嬴政,秦风孑然一身,流浪街头,早就成了无处依凭的野草飘蓬。 多月相处下来,秦风已把嬴政当成了自己的亲人长辈看待。 嬴政听到这,顿时觉得胸口一阵悸动。 君临天下的大秦始皇帝,被秦风温暖的话语感动了…… 纵有万般不舍,嬴政也不得不把扶苏发配上郡,嬴政内心的孤独和落寞又有何人能懂。 听着秦风的热心眷注,嬴政只觉得鼻头一酸。 “好了好了,秦小子,别担心,我没事,你好好忙你的活计,我改日再来看你。” 嬴政说罢,拂袖便走,生怕再晚些就会落下泪来。 “哎,大人您可千万别见外啊,有事尽管差人来吩咐我! 您要出远门了也派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去送您!” 秦风见留不住,只得朝离开的嬴政呼喊着。 看着嬴政渐渐远去的背影,秦风暗自下定决心。 赵龙大人,你放心,等我的系统激活了,以后谁也欺负不了咱们! …… 嬴政满心感动地走出作坊。 绕过街角,嬴政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柔情的目光立马变得坚毅起来。 “陛下。” 突然,十余位便服佩剑的兵勇朝嬴政凑了上去。 为首参拜的正是郎中令蒙毅。 嬴政一拂袖,恢复了始皇帝的威严,沉声道: “蒙卿,你去带人密查,定要探明秦风那孩子的身世来历。还有那个消失的老秦头,他收养秦风的来龙去脉,也给朕弄清楚。” “卑职领命!” “呼——”嬴政长舒一口气,内心叹道: 扶苏,儿啊,你安心在上郡监军历练吧,子婴,朕好像寻到了…… 第三章 秦墨学派 “唉,赵老伯可怜啊,也不知道他儿子犯了什么罪,赵老伯狠心把他赶出了咸阳。” 秦风将玉佩续回衣领,看着嬴政离去的身影,内心一阵感慨。 可怜天下父母心,想必赵老伯也是身不由己啊!人到中年,谁不想自己的儿子承欢膝下?都是苦命的人啊! 秦风越想越感触。 这三个月,若没有赵老伯的救济,作坊恐怕就此荒废了,而且赵老伯出钱把作坊从里到外修缮了一遍,少说也得几百钱。 做人得知恩图报,何况自己的这条命也是赵老伯救的! 当初自己流落街头,饥肠辘辘,没有赵老伯,自己都不知道能苟活到几时。 救命之恩,恩比天高。 秦风心里下定决心要报恩,但又一时犯了难。 想要报恩,首先得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大秦的社会等级制度森严,四民由贵到贱依次为士、农、工、商。 秦风虽然是被作坊里的老秦头收养的,但不代表老秦头是工籍,秦风就一定是工籍。 事实上,老秦头还没帮秦风到衙门“傅籍”,老秦头就突然走了。 眼下,秦风还是一个没有户籍的平民,准确得说,是流民。 秦风一心要发财,便一直想走经商这条路,可经商必备的商籍却很严苛,依照大秦律中的《关市律》,只有祖辈因经商而留住一地时,其子孙才能附编于行商之户籍。 也就是要著商籍,必先察其祖籍,秦风一个穿越来的流民,哪里有祖籍可察? 更不必说商贾是社会阶层的最末端,大秦对商贾的租金和关税又过于繁重,一般的商人利润简直少得可怜。 秦风看了看身旁堆积的木屑,无奈自嘲道:“要不我就和老秦头一样,当个手工业者算了吧!” 经商行不通,务农自然也不现实,自己有这间小作坊住就不错了,到哪里去弄耕田来种地? 何况晨耕暮作的日子寡淡不说,收入也太过低微。 当初秦孝公时,商君改革户籍、重农抑商的变法,就是为了遏制农民的这种心思。 商鞅一边奖励耕战,一边又弄出个军功爵位,等到《垦草令》一颁,大秦所有的农民都沸腾了! 厚赏重农的政策下,农民的社会地位大幅提高,既刺激了耕织农业的发展,又打压了工商业的势头,大秦也日益在安稳中崛起,最终始皇帝横扫六合,问鼎神州。 虽然现代人多认为重农抑商阻碍了资本的发展,以至于明清时闭关锁国,国力渐颓。 但无可置疑的是,秦汉唐宋时,重农抑商的确使得农业发展,社会稳定,百姓安居乐业。 尤其是秦时的奖励耕战,更是让秦军的战力傲视群雄。所谓精兵强将只是一时之盛,制度之优才是万世之法! 毫无疑问,在当时的社会,重农抑商的确是无可替代的治国长策。 ……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先把工籍载了再说。” 秦风下定决心,既然商人当不成,农民又太寒酸,便打算先去弄个工籍,靠老秦头教的手艺挣些钱两。 若要报答赵龙的恩情,秦风目前也只有这一条路行得通。 嬴政一走,作坊里便没了什么生意,秦风把栓一插,合衣出了门。 唉,也不知道京畿衙门能不能直接入工籍。 对了,我记得城里的秦墨学派正在招收弟子,我要是能进的话,不就相当于进了这时代的高校了吗? 秦风一番寻思,扣紧衣衫朝前走着。 长街上一片喧闹混乱。 贩夫走卒拥挤在两侧吆喝着,商肆食驿里冒着蒸腾的雾气。 大队的人马穿行在城中,个个神情阴郁。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秦风看着乱哄哄的景象,有些不解。 目光在街边探查时,秦风忽然看见一处宽敞的馆舍,门前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秦风好奇地凑了上去,只见一队身穿长衣袍服的士子正陆续朝馆舍里走着。 馆舍的门楹上悬着一块匾额,上刻“天下秦墨”四字署书。 “秦墨!”秦风眉头一挑,“墨家的相里氏,这就是秦墨学派的馆舍!”” 墨家学派的创始人墨翟去世后,墨家一分为三,一为秦墨相里氏,二为楚墨邓陵氏,三为齐墨相夫氏。 六国覆灭后,楚墨和齐墨相继不知所踪。 而秦墨学派的钜子相里勤认为天下唯有秦国才能完成墨家的理想,毅然来到秦国。 秦墨学派既潜心研究奇门机巧,又兼爱天下行侠仗义。 秦惠文王时,秦墨学派的钜子之位传至田鸠,又传于腹?,秦墨势力达到顶峰。 秦墨派的游侠弟子们善战勇斗,善守城之技,既能助秦王东出中原,又能固守北境抵御外族,因而深受秦王看重。 始皇帝统一六国后,秦墨学派因功得以在秦都咸阳开办馆舍,延揽门生。 …… “喂!你是来应征的吗?是应征的就别愣着!到你了!” 秦风正望着匾额失神,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怒吼。 “嗯?”秦风恍过神来。 “你快点啊你!走不走啊?” “快进去啊!” 秦风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队伍的中间,身后的几位士子正不耐烦地催促着。 “切,不就是秦墨学派招生嘛,谁不会似的。”秦风一哼,迈步而入。 一入庭院,秦风便看见院中铺设着案几蒲团,一众士子正齐齐跪坐。 “时辰已到,恭迎堂主唐姑!” 呼告声刚落,庭院中的士子们顿时半起着身躯,朝着游廊处翘首以盼。 秦风闻声也朝游廊看去,只见一位身段窈窕的女子正在墨家弟子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一袭薄纱的白裙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姿,螓首上三千青丝洒下,空气中仿佛都四溢着兰草的幽香。 一瞬间,席上的士子们仿佛神魂颠倒似的,纷纷跪地叩首,高呼道:“参见堂主!参见堂主!” 秦风望着那女子戴着的一顶帷帽,散漫的流苏下掩映着女子姣好的妆容。 秦风也不由得看痴了。 秦墨学派的堂主竟然还是个美人? 第四章 女堂主对这小子有意思?! “诸位远道而来,屈尊寒舍,唐姑这厢有礼了。” 一声莺歌燕语般的娇音流转在庭院中。 唐姑欠着腰肢,朝众人盈盈一拜。 “今日我秦墨学派应征之礼,所为延揽门生,唐姑失礼,权作引玉之砖。” 唐姑说罢,随即从容地一扫裙袖。 薄透的绢纱袖口探出一条纤白的藕臂,玉指如花流转之际,几只灵巧的木质鸟雀骤然自唐姑的裙中飞出。 扑棱棱地响动夹杂着尖细的啼鸣。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木雀绕着馆舍的庭院来回翻飞。 “簌——簌——” 不多时,木雀戛然而止,直飞到屋檐之上,消失不见。 “好!好啊!堂主果然名不虚传啊!” “奇异!太奇异了!” “妙哉!唐姑娘如此貌美,机巧之能也如此高深啊!” 众人见状,纷纷忍不住交口称赞。 “见笑了,此次我秦墨学派共招收十位普通弟子,五位门外弟子和一位内堂弟子,不问学徒出处,唯技艺高者可入选秦墨学派。” “诸位请各显其能吧!”唐姑低垂着螓首,又是一欠身,才朝首席上走去。 这时,正当众人意犹未尽时,唐姑身旁的一位墨家弟子大声喊道:“诸位,请吧?” “好!我先来!”一男子立马豪言壮语,“在下余罗,北地郡义渠县人氏,善工巧制作! 此物名唤桔槔,置于井上,可省人力,只需大石一块,便可轻易提起满水之桶!” 余罗说罢,便走到庭院正中,一番展示后,众人顿时连连点头。 唐姑端坐在首席,轻轻一颔首。 唐姑身旁的墨家弟子立马高声道:“我秦墨学派下有非攻堂、明鬼堂和同贤堂三堂! “非攻堂弟子修兼爱之气、攻守之器,下辖德义馆和御守馆; “明鬼堂弟子修鬼神之力、赏罚之机,下辖天志馆和圣乐馆; “同贤堂弟子修君政之义,黔首之利,下辖清朴馆和节用馆! “唐姑意,弟子余罗所造之物甚妙,善民具工巧,可入同贤堂节用馆!” 见余罗的发明颇有玄机,又已被录入节用馆,众人顿时一阵唏嘘。 众人犹豫起来,皆生怕不如余罗,一时竟无人敢再上前展示。 唐姑身旁的墨家弟子见状,便朝前随意一指,说道:“那就你来吧!” 众人纷纷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立马聚焦在了秦风的身上。 我去!别都看我啊! 让我来?我来啥? 秦风本就是来看热闹,被那人一指,顿时慌起了神,“是在叫我吗?” “对啊,就是你,快,快展示吧!” 秦风一脸尴尬,强颜欢笑道:“我,我只会削木头。” “哈哈哈哈,削木头。” “削木头谁不会削?这还用说嘛?哈哈。” “没点真才实学也敢来这里滥竽充数!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秦风随口说罢,庭院里的众位士子顿时一阵唏嘘。 听着众人的嘲笑,秦风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斗志。 “笑够了没?”秦风忽而一扫袍摆,沉声道:“我可以展示了吗?” 秦风此言一出,院中顿时鸦雀无声。 “嗖嗖——”一阵响动。 秦风已摸出一把随身的工刀,抄在一截木材上便挥洒起来。 瞬时间木屑飞扬,秦风则双眼冷视。 “好了!” 只片刻,秦风猛地收了动作。 众人再看时,秦风单手擎立,手中捏着一柄雕制精美的木质匕首。 一众士子们见状,脸上充满了不屑。 “啥呀?就这呀?” “我还以为有多大的本事呢!” “嘁,原来是想蒙混过关来了,哈哈哈。” 众人并非是被秦风精湛的木工技艺震撼,反而尽是对秦风这“雕虫小技”的鄙夷。 “小子!你看看大家会的都是什么机巧之工,你再看看你,还真拿得出手!” 秦风听着耳畔传来的讥笑,只得死死握住匕首,满心愤恨。 而在庭院首座上的唐姑,帷纱后的俏脸早已柳眉紧蹙。 这,这少年…… 唐姑似乎被秦风的动作吸引住了,目光从未在秦风的身上离开过。 奇怪,这位少年的手法怎么和秦堂主如此相似? “嘶——”唐姑陷入了沉思。 此时,庭院中的讥笑声渐渐散去,众人正期待着唐姑会如何拒绝秦风。 但众人朝唐姑看着,却发现唐姑毫不避讳地朝秦风连连颔首。 “这,唐姑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对那小子有意思吧?” “怎么可能!唐姑那般清高的女子,怕是只有秦墨钜子才能让唐姑以真容相见吧。” 众人正议论着,唐姑忽而飘然起身。 酥手轻轻一按,唐姑柔声道:“敢问少侠高姓大名,师出何门啊?” “在下秦风,无门无派,这木工也是老秦头教的。”秦风随口回道。 “秦风……秦……莫非是……”唐姑低声念叨着,帷帽流苏后的面容一阵触动。 “弟子秦风善诛讨之器,入非攻堂!”唐姑突然大声宣告。 什么? “这小子能入非攻堂?就,就凭着一把小刀?” “不公平啊!凭什么他能进非攻堂?” “不服!我们不服!唐姑你为何如此偏袒那小子!” 庭院里一片哗然。 秦风也一时摸不着头脑。 啊?我,我就凭这一把小刀,就能入非攻堂?这进秦墨学派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唐姑却对众人的不满声置若罔闻,徐徐走近秦风的身侧,心想道: 这位少侠手法和秦堂主如出一辙,此等奇能之人,必须留在秦墨学派,先弄清楚来龙去脉再说。 唐姑灵机一动,随即缓声道:“诸位莫要心急,诸位以为这位少侠所制不过是一柄匕首,可其实少侠的手法已经登峰造极。 “依唐姑看,没有十年的功力,是绝对无法有如此得益! “实不相瞒,少侠此法蕴藏以公输家秘法与我墨家机巧之道,此技过于高深玄妙,诸位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闻声立马骚乱起来。 “啊?这,这不可能啊!那小子明明是平平无奇的兔崽子罢了!” “唐姑为何如此青睐这小子?难道真看上他了?” “有可能啊,唉,这小子就一个小白脸,唐姑为何……唉!” “别胡说,唐姑说得有道理,我看那小子的手法的确非比寻常。” …… 众人将信将疑,议论纷纷,一旁的秦风却尴尬到了极点,心想: 这,唐姑是不是看走眼了? 我就是削个木头啊,有这么玄乎吗? 忽然,几声惊叹传来。 “快,快看唐姑!” 只见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唐姑素手轻柔撩拨,竟然揭开了半边帷帽的纱帘! 柳眉杏目,顾盼流飞。 庭院中的士子再也忍不住,疯了一般地站起身来,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唐姑的芳容。 唐姑却忸怩着娇身背了过去,单单面朝秦风一人。 “少侠,”唐姑的娇音也似乎更加温柔起来,“小女子给少侠赔个不是,今日陛下将长公子扶苏发配上郡,咸阳城必人流涌动,不便通行…… “明日,明日小女子再亲自带少侠到京畿衙门办理工籍,如何?” 貌美的唐姑近在咫尺,秦风一看,顿时如失了魂一般。 望着花容月貌的唐姑,秦风只觉得天旋地转,唐姑的话秦风一句也听不进去,只不停顿首道:“多,多谢堂主,弟子,弟子遵命……” …… “小女子?什么?唐姑竟然对那小子自称小女子!” “这是咋回事啊!唐姑真看上那小子了啊这是!” 喧闹的众人变得又惊又恨,纷纷嫉妒地望向秦风。 唐姑见秦风已经应允,眉眼闪烁间,朝秦风莞尔一笑。 “瞧,瞧见没,唐姑是不是朝那小子暗送秋波呢!” “是吗?我看看!” “哎呀,别挤,别挤我啊你!” 一声哀嚎,几位争相一睹唐姑芳容的士子轰然摔倒在地。 庭院中的案几瞬间倒得七零八落。 秦风被动静惊得恍过神来…… 刚一回味,秦风突然赫然一惊。 哎?不对,唐姑刚才说什么? 始皇帝把扶苏发配到上郡去了? 第五章 是他!就是他! 的确如此,眼下是始皇帝三十五年。 历史上的侯生和卢生在今年讥评始皇帝暴戾,并在事发后逃亡,始皇帝雷霆震怒,令御史拘审咸阳术士,判将四百六十多名犯禁者坑杀。 长公子扶苏上奏反对坑杀术士,始皇帝大怒之下,将扶苏发配上郡,监蒙恬军,协助前将军蒙恬修筑长城。 其实始皇帝将扶苏发配,并不完全是因为扶苏反对坑杀术士,而是始皇帝一直觉得扶苏生性软弱,难堪大任,便想借此机会历练扶苏。 但始皇帝不知道的是,扶苏一走,使得本就未册太子的大秦朝局愈发云谲波诡起来。 始皇帝的二公子荣禄、三公子将闾、六公子高,甚至十八公子胡亥,都一直对大秦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十八公子胡亥更是有始皇帝宠臣中车府令赵高为师,夺嫡之势最盛。 事实上,在扶苏被发配上郡的两年后,始皇帝就在东巡途中驾崩于邢台沙丘,而赵高便联合丞相李斯矫诏篡位,扶持十八公子胡亥继承皇位,成为大秦的二世皇帝。 胡亥继位后立马开始了对始皇帝子孙的大清洗,首当其冲的便是长公子扶苏,胡亥认准了扶苏宽厚仁义恪守愚孝,于是假传诏命赐死扶苏,扶苏果真不肯悖礼,遂自尽于上郡。 可惜一代仁义无双的公子就此陨落,让无数后人哀其枉死,怨其不争! 而始皇帝其余子孙的下场更是惨烈,胡亥将十二位手足兄弟腰斩于秦都咸阳,又在杜邮县将六个兄弟、十个姐妹活活碾压致死。 就连二公子荣禄和三公子将闾也难逃全家被逼自刎的结局,只有六公子高主动请命殉葬,才得以保全妻儿。 …… 秦风听着唐姑的三言两语,顿时心乱如麻。 扶苏一走,两年后大秦即将大乱,自己可要早做打算了。 “少侠已是我非攻堂弟子,若想歇息,少侠大可在馆舍安歇,若有家事尚未办妥,少侠请便。”唐姑的娇音传来。 秦风的思绪被打断,“多谢堂主抬爱。” 这时。 一位身着墨绿官服的男子恰好从馆舍的大门走进。 唐姑见状,立马恭敬行礼,迎道:“唐姑有失远迎,请内史大人恕罪。”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贵门今日好热闹啊!”男子高声笑道。 “今日是我秦墨学派招收门生的日子,自然嘈杂了些。” 来人正是京畿衙门的内史宁腾。 宁腾快步走进庭院,身后则跟着主爵都尉王贲。 王贲头戴武冠,腰配书刀,显得颇为恭敬。 看着庭院里坐满的士子,宁腾止住步子,沉声道:“唐姑,这两日咸阳城有些变故,载傅户籍的事可能要耽搁几日。” “内史大人有心了,唐姑拜谢,请这边走。”唐姑边说边引着宁腾往内厅走去。 王贲随着宁腾径直朝前,突然看见了站在唐姑身旁的秦风。 这,这人…… 王贲顿时愕然。 目光犀利地盯着秦风的面庞,王贲忽而变得结结巴巴,“这,这位小哥是……” “王都尉,你这是怎么了?”宁腾看着王贲异常的模样,不解问道。 “没,没事,”王贲低垂下脑袋,隐藏住脸上的惊慌。 唐姑笑道:“这位是秦少侠,是唐姑今日刚招收的非攻堂弟子。” 王贲一脸难以置信,内心震惊得一番激荡。 像! 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副模子刻出来的! 可子婴不是九年前就失踪了吗? “宁内史,卑职有要事,先行一步!” 王贲内心惊叹,立马匆匆朝宁腾一拜,抽身便走。 不等随行的衙役牵来坐骑,王贲连滚带爬地闯出馆舍,一溜烟朝街巷奔走而去。 “喂!王都尉!王都尉为何要走啊?” 身后传来宁腾急切的呼喊声。 …… 子婴! 那人真的是子婴? 子婴回来了! 没错,一定是他,我不会看错的…… 喧闹的长街上,王贲火急火燎地朝府邸赶去。 心中一阵忐忑,此时的王贲又惊又喜。 “父亲!父亲!大喜事!大喜事啊!” 一入宽敞的府邸,王贲便踉跄着朝庭院里奔着。 府邸的主人正是王贲的父亲——秦国名将,武成侯王翦! 王翦信步闲庭,手中捧着一卷书简,沉声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王贲大口喘着粗气,“父亲,孩儿看见子婴了!” 王翦眉头紧皱,“谁?子婴?” “是啊父亲,孩儿真的看见了,千真万确,虽然子婴的个子长高了,但是他的眉毛眼睛,和姑母一模一样!” …… 子婴的母亲是扶苏的正妻王筠,王筠正是王翦之妹,王贲也就是子婴的表兄。 王翦年少时便随侍秦王嬴政,破邯郸、平三晋、灭燕楚,战功赫赫。 虎父无犬子,王翦之子王贲更是水淹大梁,马踏辽东,同样立下汗马功劳。 六国之中,除韩国是内史宁腾所灭外,其余五国均由王氏父子所灭。 王翦王贲父子可谓是始皇帝统一六国、开疆扩土的最大功臣! 六国覆亡后,王贲受封通武侯,官拜主爵都尉,掌管京师卫戍之职。 王翦却选择了急流勇退,在始皇帝赏赐的美田和园林宅邸中安享晚年起来。 但大秦庙堂之中,文武群臣对王翦的明哲保身皆心知肚明。 加上王翦又有通武侯王贲之父,长公子夫人王筠之兄的显赫身份,王氏父子的势力仍旧如日中天! …… “胡说八道!子婴失踪了九年,你在哪看见的?”王翦将书简啪地一阖。 “是真的!父亲!孩儿亲眼所见,绝对不会看错!" 王翦看着王贲真挚的目光,不由地思绪纷乱。 当初自己放弃护军都尉之职,实则是为了消除始皇帝对自己拥兵自重的疑惧。 实际上,自己的妹夫是长公子扶苏,外甥子婴是皇长孙,又有儿子王贲官居高位,王氏一族的荣华已趋于鼎盛! 若是子婴如今真的回来了…… 王翦想到这,嘴角顿时洋溢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王贲大声解释道:“父亲,您要是不信,大可去秦墨馆舍,一看便知!” “秦墨馆舍?” “子婴现在是秦墨馆舍的弟子,而且过几日,非攻堂的堂主唐姑还要去京畿衙门为新招的弟子傅载工籍呢。” 王翦闻声,若有所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贲儿,这事你去办,为父要亲自见见你说的那孩子!” “孩儿遵命!” —————————————— 秦风心神不宁地回到了城西的作坊。 得知了长公子扶苏被发配上郡的消息,秦风有些慌了。 自己穿越到大秦十年了,混成了这个样子,扶苏一走,接下来就是始皇帝出巡驾崩,大秦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唉,系统啊系统,你咋还不来啊?我要快等死了!” 如果扶苏不走,大秦的朝局还算是稳定,有始皇帝坐镇,厚德仁义的扶苏又深得人心,没人能篡权作乱,也没人敢幻想作乱! 可扶苏被发配上郡,大秦庙堂的人可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十八公子胡亥有中车府令赵高作后台,他可不会在乎长公子扶苏的那些子女,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谋划反事了。 长公子嬴扶苏有一妻两妾,共生两子两女。 夫人王筠,王翦之妹,生嫡长子嬴子婴和长女晨曦公主。 侧室冯沅,右丞相冯去疾之女,生庶长子嬴子昭。 侧室李容琇,左丞相李斯之女,生次女娥琴公主。 扶苏的嫡长子嬴子婴离奇失踪后,庶长子嬴子昭就成了长公子府唯一的继承人。 嬴子昭的背后是大秦庙堂上不可小觑的冯氏一族。 冯氏一族在战国时就是豪门望族、官宦世家。 右丞相冯去疾的地位比李斯的左丞相还要尊贵,冯去疾女儿冯沅是长公子侧室,冯去疾之弟冯去力官拜御史大夫,位列三公。 但无奈始皇帝驾崩后,中车府令赵高联合左丞相李斯颁下矫诏,扶持始皇帝十八公子胡亥登基为帝。 而李斯之女李容琇久未生子,加上李斯推崇法家,与扶苏水火不容,李斯便决然和赵高沆瀣一气,谋害女婿扶苏,是造成秦末动乱的始作俑者之一。 扶苏一脉本是大宗,就算扶苏被发配上郡,也应是扶苏之子承继帝业,但这一切都随着赵高李斯的矫诏化为了泡影! 归其原因,还是始皇帝久未立太子之祸。 可扶苏仁义得近乎迂腐,就连收到赐死诏命后,都不曾上奏申明,却选择仓促赴死。 试问这样软弱逃避的长公子,又如何能继承大秦的万世基业? 徒有仁义之名,全无王霸之才! …… 作坊里,秦风正一番感慨。 突然脑海中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叮咚——】 【主人您久等了!】 【签到系统已经开启,您进行签到即可获得相应奖励!】 秦风顿时一个激灵。 系统终于来了? 第六章 绝无仅有的千古一帝! 系统的提示言简意赅,秦风听着还算满意。 【下面为您放送新手大礼包,请您接收!】 【主人,系统已将各历史时期的权威史料自动传入主人脑海!】 【主人,您已拥有唐太宗李世民和明太祖朱元璋的政治军事头脑!】 【主人,您已拥有项羽和吕布的武力!】 乖乖,这系统的新手大礼包还真是丰厚啊! 秦风听得心花怒放。 伟人有言,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则明太祖朱元璋耳。 有了李世民和朱元璋的政治军事头脑,还有什么大事办不成? 【主人,签到墨家禁地九峻山,即可获得墨家机关术技能书一部!】 啧啧,九峻山,也没多远啊…… 听着签到系统发布的消息,秦风正冥思着。 突然。 作坊门外传来熟悉的叩门声。 “大白天的,作坊不开门迎客怎么行?” 秦风吱呀一声推开门,迎道:“赵老伯您来了,来快请进。” “秦小子,有什么大喜事啊,瞧你那一脸兴奋。”嬴政边走边说。 秦风随口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今日找到了个正经事。” “哟,好小子,有想法。”嬴政难得心情不错。 秦风挠挠头,“我总不能一直指着您帮衬我的生意吧?我也得想想别的出路才行。” “真有志气!是个好后生!秦小子你这样想就对了,要出仕还是得有点家资才行。” 嬴政脸上泛起和蔼的笑意。 “钱两的事你不用操心,对了,不知道咱秦小子拜何人为师?用不用我帮你引荐引荐? 我在衙门为官,也算得上有些门路,那些修律研法的公卿,我也熟知几位。” 秦朝时,若要出仕为官,首先要有一定的家财,所谓困贫布衣,不得为吏。 其次是要对律令有所研究,一般要拜入高人门下求学,然后才能被推择做官。 嬴政以为秦风所说的正经事就是研究律法,出仕为官。 可秦风却不假思索道:“不用不用,那样太麻烦您了,我不做官。其实是秦墨学派在招收弟子,我就去了。” 嬴政立马皱起了眉头,“秦墨学派?你,你要去做工?” “是啊,老秦头走了,我这一直不傅载户籍也不是个办法,而且那秦墨馆舍收了弟子,就会到衙门为弟子入工籍,赵老伯您就放心吧。” 嬴政的脸色骤然一变,冷声道:“不可!万万不可!就算你不愿入士籍出仕,也该载农籍去耕田务农,这才是正道!” 嬴政怒气冲冲地望着秦风,仿佛在教训一个顽劣不堪的稚子。 秦风撇嘴一笑,“赵老伯您别急,您听我说,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又这般照顾我作坊的生意,这份情,我记着那! 我有老秦头教给我的木工手艺,去秦墨馆舍正合适,过段时间等我学成了,好挣钱报答您啊!” 听到这,嬴政满腔怒其不争的愤慨顿时消散。 看着秦风一脸的真挚,嬴政动容了。 这个小秦子,出去做工,是要报答朕? 嬴政坚毅的内心渐渐思绪万千。 当初秦小子作坊难以为继,曾一度在街上流浪,可谓吃尽了苦头,现在他宁愿放着士籍和农籍不入,也要去载低贱的工籍,为的却是做工挣钱来报答朕的恩情! “嘶——” 这小子,还真是捉摸不透…… 嬴政万万没想到秦风竟如此有情有义,知恩图报,一时间,嬴政渐渐从失望变得欣慰起来。 秦风见嬴政的面容有些舒缓,便缓声道:“等我挣了钱,就能把修缮作坊的钱还给您了!” “不,不必,我不需要你的钱两……”嬴政内心越发触动。 “赵老伯,您一年的俸禄也没多少,一下子掏了这么多钱帮我修缮作坊,这份情,我记着那!” 秦风随即走近嬴政的身旁,拍了拍嬴政的肩膀,“赵老伯,您儿子现在不是离开咸阳了吗?往后我来给您养老,我多挣点钱两,咱们才能过好日子啊!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您帮我修作坊的钱是我借您的,得还,您这份恩情是救命的,更要还,我没别的本事,但我可以挣钱孝敬您给您养老!” 嬴政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秦风,嬴政终于忍不住,感动地反问道:“秦小子,你甘愿入卑贱的工籍,除了要报恩,还准备给我养老?” 秦风拍了拍胸脯,“那当然了,赵老伯您也年过半百了,大儿子又不在身边,我也该当照顾您啊!” 嬴政鼻头一酸。 威加海内的千古一帝嬴政,平生感受过的温情实在是屈指可数。 父亲异人是赵国质子,嬴政自一出生便尝尽了凄风苦雨。 嬴政六岁那年,吕不韦助异人逃离赵国,留下的赵姬嬴政母子,一度几近遭杀身之祸。 历尽千难万险,嬴政得以归秦,又经历了夺嫡继位、权相揽政的磨炼,而后弟弟成蛟背叛自己,亲生母亲赵姬淫乱后宫,甚至和嫪毐发动叛乱谋害自己。 嬴政的这些遭遇无不让嬴政的内心愈发坚毅冷漠。 可此时面对秦风的温情之语,嬴政却被打动了。 最重要的是,秦风并不知道嬴政的真实身份,而这种打心眼里的关切,又怎能不让嬴政内心触动? 望着嬴政动容的面庞,秦风微微一笑,顾而言他道:“赵老伯,对了,您儿子已经离开咸阳了吗?您也没去送送?” “走了,走了啊,那就走吧,”嬴政一抬眼,苦笑道:“嗨,送啥呀,不能送,我怕一送就不舍得了。” “说来也是巧,我听说皇帝的长公子扶苏被发配到了上郡,也离开咸阳了。”秦风不经意地说道。 嬴政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秦风见嬴政情绪低落,便安慰道:“赵老伯,连九五之尊的皇帝都把长公子赶走了,您别太难过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哦?怎么说?” “赵老伯,您可知道皇帝为什么要把长公子发配上郡?”秦风向来和嬴政无话不谈。 “为什么?”嬴政来了兴致,想听听秦风对自己的看法。 秦风故作神秘,小声说道:“那是因为长公子扶苏生性懦弱,难堪大任,皇帝将其发配上郡,是为了让他监军历练,磨砺脾性。” 嬴政的眼中突然闪起了光亮,“软弱?长公子扶苏谦逊仁义,这咸阳的子民都知道啊!” “赵老伯,别看我在这作坊里做活,有些事啊,您未必有我看得明白。” 嬴政嘴角略微一撇。 哈哈,秦小子,朕有什么事不如你看得清楚? “赵老伯,您看的只是表面,长公子扶苏就是太过仁义了。他可是皇帝的长子,将来要承继帝业的人,只一味仁义,能治国安民吗?对王霸之术一窍不通,这样的皇子,又怎么擎顶乾坤?” 嬴政心里又惊又喜。 秦风说得兴起,娓娓道来,“所谓积习难改秉性难移,长公子扶苏生性宽仁,岂是监军几年就能改变的?” 唉,朕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啊? 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嬴政默默叹息着。 秦风又道:“可皇帝也没办法啊,其他的子孙更是不成器,二公子荣禄只知享乐,三公子将闾木讷寡言,六公子高更是软弱到了极点,还有那个十八公子胡亥,恣意放纵,仗着有赵高为后台野心勃勃…… “唉,可惜啊可惜,皇帝的这些公子,没有一个是帝王之才啊!”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已震惊得目瞪口呆,“那,那你说,什么样的人才是帝王之才?” “那自然是恩威并施,能文能武,既有雷霆手段,又有厚德人心的人咯。” 秦风这句话真正说到了嬴政的心坎里。 嬴政也自知脾性易怒,一直想为大秦选一个有仁义之风的继承人,但要治理偌大的天下,光靠仁义是远远不足的,还必须要有加威之术。 “要是有个人能介于皇帝和长公子之间就好了,”秦风一笑,“既有始皇帝的王霸权策,又有长公子的仁义谦逊……” 秦小子,竟然知道朕心里想的什么? 嬴政被秦风惊世骇俗的话语震惊了一番。 “秦小子,那你觉得当今皇帝,是不是太过暴虐了?” 秦风道:“非也,非也,在我心目中,始皇帝是绝无仅有的千古一帝,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往后也不会再有了。 “因为无论后世的皇帝如何文治武功,都是在始皇帝的基础上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没有始皇帝的横扫六合,这天下,还不知道要乱到何年何月。 “至于世人议论始皇帝暴虐,那是他们不懂,也不理解。六国既灭,北方又有匈奴之祸,若是施行仁义,用儒家那一套治国,大秦必亡!” 秦风看着嬴政瞪大的眼睛,有些尴尬,“额,赵老伯,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不多!不多!秦小子,你接着说!”嬴政急忙摆手。 “哈哈哈哈,好,咱们爷俩今日就聊个痛快,”秦风咧嘴一笑,“世人都觉得始皇帝苛政猛如虎,可他们哪里知道,没有赋税徭役,北方的长城如何修筑?湘桂的灵渠又如何修筑?南方百越又是靠什么臣服的?” 嬴政闻声,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无奈道:“可天下子民对修筑长城是怨声载道啊!” “赵老伯,您想想,北方无险可守,若没有长城为屏障,匈奴铁骑将直捣中原,这天下,岂不是顷刻间大乱?” 秦风按了按嬴政的肩膀,意味深长道:“百姓们缴赋税服徭役,只是日子苦一些罢了,可若是匈奴肆虐北方,最终蔓延到内境,可就是天下大乱的祸事!孰轻孰重,世人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如今天下刚刚平定,六国人心未安,匈奴又虎视眈眈,这种局面,始皇帝已经竭尽所能了,就算换作是尧舜禹汤,也绝不可能比始皇帝做得更好! “赵老伯,始皇帝也不容易啊!” 嬴政看着秦风气定神闲的模样,已震惊到了极点。 这个秦小子,对政事竟有如此见解! 嬴政的情绪愈发激动,亲切之余,嬴政甚至对秦风有了一种知音之感。 第七章 我想起来了! “可始皇帝又是一个孤独的人。” 秦风越说越起兴,在嬴政的面前毫无顾忌,“如此伟大的始皇帝,身边却从未有人能理解他,就连他的长子扶苏也上书反对,呵呵,扶苏真以为他那一套仁义治国的方法能让天下安定吗? “当年的六国之乱是国局之乱,如今的乱是人心之乱,如此内忧外患,岂是腐儒之道能治理得了的?”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深感共鸣,听到“孤独”一句,嬴政的眉眼逐渐低沉了下去。 “孔孟儒家的效法先王、厚古薄今那一套,我向来是看不惯,一口的仁义道德,满肚的男盗女娼!古往今来,真正为民谋利、颇有建树的都是法家,我倒觉得,真要效法先王,也应当去学齐桓公和晋文公。” 嬴政瞪大了双眼望着秦风,喃喃道:“秦小子,这些事你都怎么想到的?” “也就瞎琢磨呗,胡侃罢了。”秦风有些不好意思。 嬴政却大为震撼,沉思了良久,问道:“秦小子,你觉得皇帝焚书坑儒的诏令,是不是太过残暴了?” 秦风摇了摇头,“焚书坑儒?赵老伯,您咋也这么说啊,您看不明白吗?这件事能怪得着始皇帝吗? “焚书坑儒,焚了多少书?坑儒,也不过四百多人,还都是孔孟派的腐儒,说到底,当初儒生战国横议,就注定有此一劫,妄议国政,祸乱人心,不该杀吗? “残暴就更说不上了,最该死的就是叔孙通,始皇帝不是还留他一命了吗?” 秦风说得头头是道,嬴政有些释然,“秦小子啊,没想到你也反对儒家,而且还有这般见解啊!” “赵老伯,您别觉得我离经叛道哈,我是觉得,孔孟那些人只会说空话大话,一心向后看,效法先王周礼,难道历史还能倒退不成?到最后呢,一件大事也没办成。 “而始皇帝却横扫六合,统一文字、制度,修路凿渠,建造长城,这些功绩古往今来的所谓的圣君有谁做到了?” 嬴政满心欢喜,“秦小子,那你的意思,当今皇帝是个好皇帝咯?” “赵老伯,您放心吧,就算现在百姓对始皇帝有些怨言,那也只是暂时的,殷商帝辛文武兼修,发展农桑,讨东夷,定中原,功绩斐然,不也被世人说当作暴君吗?” “为何?” 秦风语调一沉,“只因为他是亡国之君。 “我相信总有一天,帝辛的功绩会被世人看清。伟大的君主不会被诋毁,就算一时被诋毁了,也定有澄清的那天!但庸碌的君主却绝不可能被赞扬,赵老伯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嬴政不由地感慨道:“秦小子,你说得真是太精辟了!了不起啊!” “咱们当今皇帝更是远超帝辛的君主,当年齐桓公九合诸侯,五立条约都没能完成的事,只有始皇帝做到了。 “正所谓,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千秋功业,且付后人评说! 嬴政听到这一句,只觉得浑身战栗不已。 秦风这小子,不仅看待政事的眼光如此犀利,豪言壮语之中更是满怀着君王的豪情…… 秦风的那句话“要是有个人能介于皇帝和长公子之间就好了,”一直在嬴政的心头不断回荡。 是啊,自己的雷霆手段不能永远持续下去,大秦早晚还是要休养生息,可扶苏的仁弱难以支撑起这天下。 子婴。 这个不就是子婴吗? 秦风这小子要真是失踪的子婴……那,朕也大可将皇位传给子婴啊! 子婴是皇孙,也是大秦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嬴政虎目坚毅地望着秦风,“秦小子,走,陪我出去走走。” “好,那咱们出去散散心也好。”秦风扶着嬴政就往作坊外走。 …… “咦?奇怪,怎么都没什么人啊?”秦风看着作坊外空荡荡的长街,诧异道。 平日里虽说咸阳城西南没有城中热闹,但好歹也人行往来,眼下却冷冷清清,秦风大为不解。 嬴政眼神一闪,随口道:“或许是都去城门送别长公子了吧。” “哦,也是,”秦风点点头,“长公子被皇帝发配上郡去了。” 其实在秦风和嬴政的身后不远处,郎中令蒙毅正带着一队郎官护卫着。 就算始皇帝嬴政微服出巡,也必须保障好皇帝的安全。 顺着作坊区向东走,秦风兴致高涨地望着四周的景色。 秦风还是第一次看到杳无人烟的咸阳城。 咸阳城分为南、北、东、西四大区域。 城南是官署区,除了京畿衙门所在,并有府库和铸铁、冶铜、铠甲兵器等制坊。 城北的隅塬上则是陵墓区。 城东是宫殿区,星罗棋布的池苑兰宫之间用甬道相连,最远可直通骊山温泉。渭北建燕、楚等六国宫殿;渭水之南设紫宫章台、信宫极庙、甘泉宫、上林苑,连绵百里的阿房宫就建在上林苑中。 咸阳以西是城郭,乃百姓黔首居住之地,遍布着市集和木工、制陶、制骨的作坊。 漫步半晌,遥望着不远处参天的冀阙,秦风感慨道:“咸阳宫当真是巍峨壮丽啊!” 西风残照,大秦宫阙。 嬴政眯缝着双眼,“我也很多年没有这般看咸阳宫了,上一次,还是我第一次来咸阳的时候。” “赵老伯您不是咸阳人啊?” “是,也不算是,”嬴政的思绪有些飘忽,试探着问道:“秦小子,你看这府邸,能想起来什么吗?” 嬴政仔细地望着秦风,心里不住地念叨着。 秦小子,你可一定要想起来啊! 嬴政多么希望秦风此时突然说出一句,我想起来了,我就是子婴! …… 秦风不明所以,只随意一看。 只见二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行至一间宽敞的府邸前。 十余位府仆在门前忙碌着,不断往马车上搬着行李样的物什。 “赵老伯,这是哪啊,我不知道啊。” 秦风说罢,嬴政期待的眼神暗淡了一些,拂袖道:“无妨,无妨。” 突然,秦风像是醒悟过来一般,指着府邸大门说道:“等一下,我想起来了!赵老伯,这里是……” 嬴政顿时激动得双手直搓,“是哪?快!说出来!” 第八章 我背您回去啊! “这里是长公子府嘛。” “正是,正是!”嬴政的脸上难言喜色,“秦小子你还想到什么了?” 秦风看着府邸门前的萧条景象,神情有些严肃,叹道:“当然是想到长公子扶苏了啊。 “唉,长公子扶苏,可怜人啊,本来铁定的太子,被发配上郡了。 “又能怪得了谁呢?只因他不懂过仁则弱的道理啊!” 秦风叹罢,又看向嬴政,说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赵老伯您带我来看人走茶凉的长公子府,就是想让我明白仁爱到极点就是懦弱的道理!男儿绝不能太过仁义!” 这…… “唉,罢了。” “怎么了赵老伯,我说得不对吗?” “对,都对,”嬴政无奈叹息道:“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记得啥呀,赵老伯,我这记性也不知道咋回事,好像七岁之前的事我都忘了。” 苦笑地看了秦风一眼,嬴政道:“算了,咱们走吧。” …… 走在城郭的巷陌,嬴政的心情悲戚到了极点。 看着扶苏府邸门前冷落的场景,嬴政只觉得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而嬴政满心期待的秦风也没能想起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赵老伯,您怎么脸色这么差啊?” 嬴政恍过神来,低垂着脑袋,“没什么……” 秦风见嬴政无精打采,便笑道:“赵老伯,走得累了吧,咱们歇会?” “嗯?”嬴政刚一抬头,发现秦风已经跑到一旁,手里还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秦小子,你在做什么?” “马上就好啦!”秦风扯着嗓子道。 没一会,秦风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两手兜着袍摆,衣襟上捧着一堆树枝和石子。 “来,赵老伯,坐下歇会,我教您个好玩的!” 秦风一边说着,一边给嬴政把地上拍了拍。 一屁股坐在满是沙尘的地上,秦风道:“赵老伯,我跟您说啊,这是这么玩的……” …… “哈哈哈哈,我又赢了!秦小子,你这也不行啊!” 嬴政得意地丢着手中的石子,放声大笑着。 秦风则搓着小半截短树枝,努嘴道:“赵老伯,您之前不会玩过吧?” “瞎说,明明是你自己没看见,我马上就五星连珠了,你都不堵,哈哈哈哈。”嬴政开怀大笑。 “不行不行,再来一把!”秦风说着将地上的石子树枝重新拾起。 “这次我先下!”秦风两手叉腰。 嬴政盘腿坐在泥地上,捏着一颗石子,“秦小子你还别说,你这五子棋不仅玩着有趣,还暗藏棋道!” “得了吧赵老伯,一个五子棋哪那么玄乎。”秦风只顾着拿树枝去堵。 “秦小子你看,这五子棋有横有纵,相连才可得胜,这不就是……” “合纵连横!”嬴政话音未落,秦风立马惊叫道,“当年六国土地南北相连,是为合纵,大秦自西向东与诸国结交,是为连横!” 嬴政欣慰笑道:“秦小子知道得还不少。” 秦风挠挠头,“知道归知道,可五子棋还是下不过您。” “哎赵老伯等一下。”秦风说着站起身来,盯着嬴政头上的发髻。 中分的束发绾着冠,显得十分硬朗。 “赵老伯您头发上沾了根草秆,来我给您拿下来。”秦风笑着朝嬴政的头顶伸出手去。 远处。 郎中令蒙毅正带着一众郎官隐蔽在田野的树林后。 蒙毅原本看着嬴政席地而坐就已经惊掉了下巴。 但此时,蒙毅又看见秦风正弓腰在嬴政的头顶摸索着什么。 蒙毅只觉得抖了个哆嗦。 “哈哈哈哈!秦小子,你又输啦!” 好在嬴政开怀的笑声再次传来。 “呼——”蒙毅这才松了一口气。 …… “赵老伯,这把不算!我没看见!我要看见我就堵上了!” “再来再来!哈哈哈哈!” 城郭田野上。 一副用石子和树枝当做的五子棋,让嬴政和秦风玩得不亦乐乎。 嬴政望着秦风,眼神中满是欣慰和满足。 此刻,嬴政似乎忘却了自己忍痛赶走扶苏的沉痛。 也似乎忘却了对扶苏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嬴政的眼中,此刻只有秦风。 只有这个聪明懂事,陪自己下棋取乐的少年,秦风。 最重要的是,秦风和自己的长孙子婴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还拥有子婴的夔龙玉! 那群郎官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么些天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嬴政越是看着秦风,心中越是迫切地想弄清秦风的身世来历。 嬴政心中愤恨,皱着眉头朝远处的树林一瞪。 虎目射出冷峻的目光,直看得郎中令蒙毅一身是汗! “赵老伯,到你了。” 秦风半蹲在地上,手中搓捏着树枝。 嬴政恍过神来,应道:“哦好。” “哎赵老伯,这五子棋好玩吧?等我挣了钱给您买一副上好的围棋,我好好陪您下!” 嬴政一愣。 这孩子,还真想着朕。 嬴政满脸慈爱,微笑着不发一言。 秦风抬起头,“赵老伯您可别笑话我啊,围棋对弈手谈那些,我可不会啊,只能陪您玩玩五子棋。” “好好好,什么棋都行。” 嬴政感受着这种久未的温馨。 身处乡间田野中,呼吸着空气中泥土的芳香。 嬴政惬意地活动着脖颈,突然觉得腿脚有些发麻。 “赵老伯,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这腿。” 嬴政毕竟年过半百,又久未这样走动,加上一时席地而坐,此时正捂着脚腕缓缓起身。 秦风见状,急忙道:“来,赵老伯,我背您走。” 嬴政正有些犹豫,便看见秦风已经走到自己身前半蹲了下去。 “秦小子你……” “快上来啊赵老伯!”秦风别着脑袋催促道。 “好……好!”嬴政面色转而一笑,大方地伏在了秦风的背上。 …… “蒙将军,这……” 不远处的树林中。 一众郎官看着秦风背起嬴政的场景,顿时一阵咂舌。 蒙毅也惊愕不已,正皱眉凝望着,“无,无妨……只要陛下没有危险,无,无妨……” 蒙毅跟随嬴政十余年,还从未见过嬴政笑得如今日这般开怀。 “走,跟上。” 蒙毅低声下令,便率着一众郎官隐匿在丛林中,朝嬴政和秦风跟了上去。 …… 秦风背着嬴政在田间小路上摇摇晃晃。 “赵老伯,咱们现在去哪?” 嬴政眯缝着眼,享受着和煦的阳光,笑道:“秦小哥你累了吧,快放我下来。” “不累,赵老伯您安心歇着,我不累!” 秦风说着又把嬴政在背上颠了颠,两手箍紧,说道:“赵老伯,作坊还挺远的,要不我送您回家吧?” 嬴政眉目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什,什么?” “赵老伯,您家住在哪?我背您回去啊!” 嬴政听到这,内心猛然紧张了起来…… 第九章 大秦的天,恐怕要变了! 秦风背着嬴政漫步走着。 “赵老伯啊,您怎么不说话啊?” 嬴政显得有些惊慌,“说,说什么……” 秦风咧嘴一笑,“赵老伯,您别误会,我是觉得天色不早了,作坊又太远,想直接送您回家去。” 嬴政低声道:“我,我知道……” “赵老伯您对我有大恩,救了我的命,还帮我修葺了作坊,我报答还来不及呢! “我送您回家可不是觊觎您的财产,这点您放心!” 秦风见嬴政犹犹豫豫,便以为嬴政是在担心自己居心不良。 嬴政说道:“秦小子,你的孝心,我都明白。” 秦风又把嬴政背得稳当了点,随口道:“赵老伯,您大儿子走了,您这也年过半百了,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 “往后我照顾您!” 嬴政伏在秦风的后背上,听着秦风暖心的话语,心里顿时一阵动容。 这个秦小子……懂事啊…… 秦风见嬴政半天没说话,笑道:“赵老伯,您不会真觉得我是贪图您的房产吧?” 嬴政眼神慈祥,回道:“我知道……不过啊秦小子,我家,你好像去不了。” “为啥?” 唉,朕又何尝不想让你入宫啊! 嬴政无奈道:“我在京畿衙门为官,自然是住在城南,秦小子你可能进不去……” 秦风一听,恍然大悟。 的确,城南是官署区,是京畿衙门、府库所在,商籍贱民若要进入,须有衙门的公函。 更何况秦风现在还是没有户籍的流民,只能住在城西的城郭里。 不过赵老伯能住在城南的官署区,足见赵老伯的官职不低啊! 秦风嘴角一撇,“好吧,那我就背您到城南,然后您就得自己回家了,我现在还没有户籍,进不去。 “不过我现在已经是秦墨学派的弟子了,很快唐姑就会带我去衙门办理工籍,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溜出来,去您家看您去!” “秦小子,有心了啊。” 嬴政扶着秦风的脖颈,笑道:“秦小子,你往后的日子就好过咯!但有了户籍也才只是开始,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啊?” 秦风随口道:“那当然是挣钱养活咱俩了啊!” “还有呢?” “还有就是挣很多很多钱,让咱们过上好日子,再想办法打点打点,看能不能把您大儿子救回来!” 秦风自己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 毕竟赵龙的官职应该不低,连他都没有办法救回儿子。 自己靠着再多的钱,又能帮上什么呢? 不过是给赵龙一个希望罢了。 听着秦风真挚的话语,嬴政有些愕然,喃喃道:“秦小子,多谢了……” 嬴政感动的心情略微冷静下来。 “秦小子,往后的事谁都说不准,若以后你大富大贵,甚至飞黄腾达,又或者登临……” 说到这。 嬴政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秦小子,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过去所遭受的欺辱、歧视和苦难都不算什么! 为人当坚韧不拔,一个人经历多少艰苦的磨砺,才配拥有多大的荣誉! 但是……即使你以后富贵了,也一定不要忘却从前的遭遇,不可被一时的荣华蒙蔽了双眼,千万要稳重谨慎……” 秦风听着嬴政的嘱托,停下了脚步。 “嗯,赵老伯,我记住了。” 秦风虽并未听出嬴政话中的弦外之音,但嬴政长辈般的教诲,却让秦风心里一暖。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千万不要轻信任何人!也不能让任何人轻易看出你内心的想法!” 秦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内心却一阵诧异。 哎?赵老伯好端端地说这些干什么? 我只是去载个工籍而已…… 算了,年纪大了,总归要絮絮叨叨。 秦风突然觉得,有个人能在自己耳边唠叨两句,倒也是件挺幸福的事。 微微一笑,秦风背着嬴政继续朝城南走去。 …… 城南的官署区比起城郭来要热闹不少。 夯实的碱土路上正过着疾驰的官车。 秦风别过脑袋,朝嬴政低声道:“赵老伯,到了。” “好,秦小子,快把我放下来吧。” 秦风小心翼翼地蹲着,关切道:“赵老伯,您慢着点啊,我只能送您到这了……” “秦小子,累坏了吧?你也快回吧。” 嬴政挺直腰杆,朝秦风一摆手,英武的面容上露出微笑,随即抽身离去。 “秦小子,记住我说的话!” “哎!我记下了!”秦风望着嬴政的背影呼喊道。 朔风呼啸而过,掀起一片烟尘。 漫天的泥沙之中,嬴政伟岸的身躯渐行渐远。 秦风凝望良久,自言自语道:“赵老伯,等我载了工籍,我一定让咱爷俩过上好日子!” …… 嬴政独自在大街上走着。 似乎想起了秦风陪自己下棋、背着自己赶路的场景,嬴政嘴角洋溢着欣慰的笑意。 但当嬴政走过街角时,嬴政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蒙卿何在?” 嬴政眉头紧皱,虎目有神。 不远处的街巷里,郎中令蒙毅突然带着一众郎官奔了出来。 “卑职参见陛下。” 嬴政嗓音低沉,“蒙卿,已经三日了,秦风的身世来历还没有查清楚吗?” 蒙毅颔首道:“回陛下,卑职已经有眉目了。” 嬴政眼皮微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卑职多方探寻,终于在邯郸郡找到了收养秦风的老秦头。” 嬴政一把抓住蒙毅的手腕,急声道:“人呢?” 蒙毅拱手回道:“回陛下,卑职所部郎官已将老秦头安置章台宫,等候陛下问询!” “甚好!蒙卿办事得力,朕要重赏!” 嬴政难掩激动,急忙道:“随朕回宫!” …… 秦风刚刚回到作坊,还未来得及倒碗水喝,便听见了作坊外的叩门声。 “秦少侠,秦少侠在否?” 一声娇柔的女声传来。 秦风推门一看。 只见唐姑正头戴帷帽,朝着秦风欠身行礼。 “唐姑见过秦少侠。” 秦风也急忙抱手还礼。 唐姑撩拨开帷帽的流苏,露出俊俏的面容。 “秦少侠,唐姑此来是带少侠去京畿衙门载傅工籍,不知道秦少侠得空否?” “得空得空!”秦风一口应道。 唐姑莞尔一笑,接着素手一摊,娇声道:“既然如此,秦少侠,那就请吧?” 秦风顺着唐姑手指的方向一看。 只见作坊门前的树下正停着一辆精美华贵的马车。 “多谢唐姑!” …… 马车出了城郭一路向南。 一炷香的功夫,已到了城南官署。 驾车的驭手缓缓勒马,马车被一众卫戍的军士挡住。 “停下!做什么的?” 唐姑朝秦风颔首,示意秦风稍安勿躁,随即从容自怀中取出一枚宝匮。 拨开车厢帷帘,唐姑将宝匮一朝军士一举,沉声道:“秦墨学派。” 军士随即让开步子,“走吧!” “驾!” 驭手一声催促,马车当即播土扬尘,直朝衙门驶去。 秦风咂咂嘴,心想。 秦墨学派果然架子大,就这样进来了? 城南的官署区对秦风这样的流民来说,可是近在咫尺却又触不可及的地方。 …… 唐姑似乎跟京畿衙门的衙役们十分熟络。 秦风和唐姑二人在衙门里一路前行,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进到内厅,主管户籍的都籍丞一抬头,朝唐姑笑道:“唐姑娘又带弟子来载傅工籍啊?” “有劳大人了。” 都籍丞跪坐在席上,从案几上取来一卷竹简。 执笔蘸墨,都籍丞随口问道:“姓甚名谁,祖籍何处啊?” 秦风闻声一愣,内心思忖着。 唐姑轻轻一碰秦风的胳膊,“秦少侠,快说啊……” “啊哦……在,在下秦风,内史咸阳人氏。” 内史在秦朝时不仅是掌管京畿的官职,也是京师辖地的名称,基本等同于后世京兆尹和京兆府的关系。 “秦……”都籍丞刚一落笔,顿时止住了。 眼神一阵慌乱,都籍丞有意无意地朝后门看去。 秦风见状,也随即朝后门一望。 只见后门突然莫名其妙地晃动了几下,露出了一丝门缝。 都籍丞吓得不敢再看,急忙伏案动起笔来。 秦风有些诧异,却也不好多问。 不多时。 都籍丞写毕后,用绳索把竹简捆扎好,又封上黏土。 秦风急忙踮起脚尖,眼看着都籍丞在黏土上盖着阴刻的官印。 “呼——” 看着自己终于摆脱了流民的身份,秦风舒了一口气。 都籍丞颤颤巍巍的嗓音传来,“唐,唐姑娘,好了……” “多谢大人,唐姑告辞了。” 唐姑朝都籍丞颔了颔首,便道:“秦少侠,咱们走吧?” …… 秦风和唐姑前脚刚走。 内厅的后门突然被猛地撞开,显露出两个魁梧男子的身形。 正是通武侯王贲和其父王翦! 都籍丞懂事道:“二位将军,那小臣告退……” 王贲见都籍丞一走,立马朝王翦急道:“父亲,您看那是不是子婴? “父亲,您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从门缝看得不清楚?” 王翦幽幽地说道:“像……像他…… “不!是他!一定是他!子婴回来了……子婴真的回来了!” 王翦激动得浑身战栗,眉头突然又紧紧皱起。 “九年了,子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子婴的母亲是王翦之妹王筠。 亲眼见到了失踪的外甥子婴,王翦的内心又惊又喜。 “天呐!子婴真的回来了…… 大秦的天,恐怕要变了……” 第十章 挣钱大计 始于足下 秦风拜别了唐姑,独自一人回到了木工作坊。 跪坐在席上,秦风双手抵着下巴,思考着自己做手工业者的计划。 现在已经有了工籍,该具体想想怎么挣钱的事了。 秦时,盐、铁和青铜归国营,但对于陶瓷、丝织和木工这类手工业,官府并无过多干预。 只要有工籍,并且缴纳赋税,平头百姓也可以干。 老秦头又教给了自己木工的手艺。 木工行业…… 秦风跪坐了一会,就觉得腿脚有些发麻。 突然,秦风眼前一亮。 对啊! 做家具啊! 秦风早就看不惯垂足而坐、席地而跪的习惯,每次都坐得人腿疼腿麻。 这时的家具无非是床榻、案几、橱柜、衣架、屏风、灯具和镜台这些寻常物件。 而且木艺雕花的纹样单一,涂料绘漆的颜色也简单。 最多就是加些云气纹、金银片之类的,也就只有实用的优点了。 要是能做出扶手椅、高脚凳,甚至是沙发、席梦思这样的家具来,说不定能挣得盆满钵满,而且还能彻底颠覆大秦的家具行业! 秦风想得有些激动。 不过要想做家具,首要的物料就是木材。 好在这时的家具行业发展迟滞,人们对木材也没有过多要求。 要是人们非要红木家具的话,紫檀多在湖广,花梨多在云贵,运来咸阳可要费大功夫了。 但要是用其他的木材做家具,那就简单了。 咸阳城外,山上的那些树,足够自己砍到天荒地老的。 什么珙桐、山白、紫斑、黄杉、青檀……数不胜数。 在自己看来,一点也不比那些所谓的名贵木材差到哪去。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树都是无主的,免费的!可谓是无本万利啊! 就这么定了! 做家具! “吱呀——” 屋门一响,秦风走了出来。 空想不如实干,秦风已下定决心。 一出作坊,秦风便把大门锁好,当即前往城中的车马铺雇车去了。 …… 咸阳宫。 章台宫的偏殿里。 嬴政在蒙毅的陪同下快步走上大殿。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跪在大殿正中。 “草民拜见陛下!” 老者虽然年迈,但声音却雄浑如钟。 嬴政一拂袖,说道:“老人家,起来吧。” “谢陛下!” 老者一抬头,露出沧桑的面容。 正是木工作坊里,那位收养秦风的老秦头。 嬴政心中有些忐忑,但又迫不及待,纠结道:“老人家,朕听闻,咸阳城西南的木工作坊,是你的?” 老秦头一愣,哑着嗓子道:“是,是草民的。” “作坊里的秦风那孩子,可是你收养的?” 嬴政问罢,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老秦头道:“回陛下,正是,九年前,草民在门前的瓦堆里见到了秦风那孩子,草民看那孩子可怜,就把他收养了。” 嬴政立马追问道:“为何不报官?” 老秦头道:“草民有罪!不敢欺瞒陛下,草民膝下无子,以为与那孩子有缘,就想把他当亲儿子养着。” 嬴政皱着眉头,正悉心思忖着。 “夔龙玉……对,夔龙玉!” 嬴政急忙问道:“秦风那孩子的夔龙玉,你收养他的时候,他就戴着吗?” 老秦头疑惑道:“陛下您问的是……是秦风那孩子脖子上的玉佩吧?” “是,正是!” “说来也怪,草民第一眼见秦风那孩子的时候,他就两手死死抓着那玉佩,草民掰都掰不开!” 老秦头顿了顿,又道:“等秦风那孩子长大些,草民也看过那玉佩,草民虽然没见识,但也知道那玉佩肯定不是寻常物件…… “都怪草民胆子小,生怕秦风是富贵人家的娃,再惹上官司,就,就没敢再报官……” “是了……是了……” 嬴政紧闭着双眼,口中喃喃自语着。 突然。 嬴政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道:“秦风那孩子,当时穿的是什么衣裳?你可还记得?” 老秦头看着嬴政激动的模样,有些胆怯,小心翼翼道:“秦,秦风那孩子……当时身上连一件遮挡的布条都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秦风那孩子穿着一双鞋……”老秦头小声道。 “鞋?”嬴政攥紧着两手,“什么样的鞋?” “是一双黑色的鞋履,像是丝绸做的,上头还有一颗银珠!” 嬴政闻声,顿时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一阵头晕目眩,嬴政急忙扶住身旁的玉案。 蒙毅见状,快步冲上御阶,搀住嬴政。 “陛下,您没事吧?” 大秦皇室的衣冠规制是玄衣纁裳! 以银珠饰鞋履,更是公子王孙的规格! 嬴政一手扶住额头,又朝蒙毅摆了摆手。 蒙毅心领神会,道:“下去吧!” 老秦头连忙叩首,“草民告退!” 嬴政坐在首座上,却觉得浑身无力。 凝望着大殿上华贵的雕制,嬴政喃喃自语道:“朕的孙儿……回来了…… “子婴真的回来了…… “不,子婴一直都未离开咸阳,朕怎么就没找到他啊……” …… 武成侯府邸。 自从王翦辞去护军都尉一职居家赋闲后,府邸的大堂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武成侯王翦正襟危坐,端坐在首席上。 身边站着的是王翦之子,通武侯王贲。 右首坐着的则是上卿蒙武! 堂下。 席上依次落座着少府章邯、将军李信、白仲和辛胜四人。 这群人无一例外,都是武成侯王翦的亲信。 王翦在大秦军中威望最高。 蒙武、李信、辛胜等人,曾经都是大将军王翦的副将,跟随王翦出生入死,建功立业,是名副其实的少壮派秦将。 王翦之妻是始皇帝嬴政的长女,华阳长公主,嬴元嫚。 而王翦之妹王筠,又是长公子扶苏的正妻。 古时的婚姻制度禁同姓不禁血亲,尤其是皇室子女与文臣武将的联姻,更是司空见惯。 这在现代人看来难以理解,其实在当时,不仅合乎伦理,甚是被看作是亲上加亲。 王氏一族和大秦皇室的姻亲,更决定了王氏坚决拥护扶苏的态度。 因此,以王翦为首的,拥护长公子扶苏的少壮派武将集团渐渐羽翼丰满。 再加上扶苏虽性格懦弱,却仁义厚德。 少壮派秦将又大多军功卓越,功高震主,若无扶苏的居中调停,始皇帝威压之下,自难久持。 而少府章邯,自从在始皇帝第三次巡游时,与晨曦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后,便对其爱慕至深。 晨曦公主正是由扶苏之妻,王翦之妹王筠所生。 章邯心属晨曦公主,自然一心拥戴扶苏。 至于将军白仲,则是武安君白起之子。 白起虽被昭襄王赐死,但始皇帝思白起之功,封白仲于太原,后被扶苏起复咸阳。 加上白仲是郿邑人,李信是槐里人,王翦是频阳人,三人皆为京畿内史的关中秦人。 白仲自然也尽心跟随王翦,拥护扶苏。 …… “君侯,您一传令,咱们这些人,只要在咸阳的都来了,君侯尽管吩咐吧!” “君侯啊,现在可是多事之秋啊,您突然召集我们前来,可万万不能被陛下知道啊!” 多事之秋。 自然指的是长公子扶苏被发配上郡的大事。 扶苏一走,这群武将可就没了主心骨! 因为扶苏的嫡长子,王氏一脉的嬴子婴早在九年前就已失踪。 而扶苏的庶长子嬴子昭,却是万万不能辅佐的! 只因嬴子昭的母亲,是当朝右丞相冯去疾的女儿,冯沅。 如今的大秦庙堂,基本分为三股势力。 第一股势力是以王翦为首的少壮派武将集团。 第二股势力便是以左丞相李斯为首的皇亲官宦一族。 第三股势力则是以右丞相冯去疾为首的军爵士僚派系。 三股势力盘根错节,又水火不容,哪一方稍有不慎,便是名裂身死的大祸。 若冯氏一脉的嬴子昭得势,少壮派武将集团势必遭受灭顶的打压! …… 半晌。 武成侯王翦目光冷峻,直视前方。 长舒一口气,王翦从容道:“诸位,子婴,回来了……” 一言已出。 堂上嘈杂的议论顿时戛然而止! 唯有众武将的呼吸之声。 起伏。 深沉…… 第十一章 一日挣一金! 不知过了几盏茶的时辰。 上卿蒙武站起身来,颤抖着身躯道:“君侯,此,此话当真?” 章邯、李信、辛胜和白仲四人也纷纷朝王翦看去,眼神中满是关切和期待。 长久以来,这群武将拥戴长公子扶苏。 而此刻扶苏却触怒始皇帝,被发配上郡监军。 虽然上郡有前将军蒙恬和副将王离的保护,扶苏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长公子一离开咸阳,大秦朝局势必更加云谲波诡,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太子储君之位…… 这群武将个个心知肚明,一旦太子之位被旁人夺了去,太子继位之日,就是秋后清算之时。 缘由显而易见。 这群武将拥护长公子扶苏,而且和王氏一脉渊源颇深。 哪怕是扶苏的庶长子嬴子昭继位,也同样不会放过王氏一脉的这群人。 但如果失踪的子婴回来了…… 扶苏的嫡长子,长公子府邸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回来了…… 一切,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 王翦点了点头,回道:“千真万确,老夫亲眼所见……” 蒙武急忙道:“君侯,子婴已失踪多年,容貌身形难免大有不同,君侯为何如此确定?” 少府章邯说道:“是啊,万一只是容貌相似呢?如此大事,可万万不能出差错啊!” 王翦拧紧着眉头。 迎着众人紧张的眼神,王翦徐徐道:“蒙将军,此事恐怕还是要问问令郎。” 蒙武不解,“问,问犬子?君侯莫非是说,毅儿?” “老夫听说,陛下这段时日经常微服出宫,令郎身为郎中令,自然不会不知情。” 陛下…… 微服出宫? 蒙武一听,顿时心中一悸。 “陛下微服出宫,一定是有大事要办,又或者是……要见什么人!” 李信急忙接道:“而且陛下在和此人相见时,一定不便表露身份!” 众人反应了过来。 辛胜和白仲立马腾地一下站起。 “难道那个人,是子婴?” “子婴真的回来了?” —————————————— 秦风雇了一辆马车。 半晌功夫,便到了九峻山麓。 “哎呀,这山头可以啊,都是青檀,也算名贵木材啊!” 望着漫山遍野的青檀树,秦风笑得合不拢嘴。 【叮咚——】 【主人,您已来到墨家禁地九峻山,是否签到?】 哟? 顺便还能签个到。 签! 现在就签! 秦风心里大喜。 【恭喜您主人!您已获得墨家机关术技能书一部!现已自动加载您的脑海!】 好嘞! 多谢了! 秦风心满意足,接着便选了一棵粗壮笔直的大树,取来车上的铁锯便开始伐木。 “看来还是改造的斜齿锯子好使。” 秦风三下五除二便将大树轻松锯断。 “轰——” 轰隆的爆响震彻山野。 丛林中升腾起一阵烟尘。 秦风抱起锯断的树干下意识要走。 正当秦风把树干放置在车上时,秦风愣住了。 我去? 我居然这么大的力气? 秦风一想,嘴角一歪,哎对哦,系统不是给我了项羽吕布的武力了吗? 抬根木头还不是轻轻松松…… 秦风又锯了几根木材,便一齐运回了城中作坊。 一路上。 路上的行人看着秦风一边驾车,一边拿手扶着滚圆的木材,顿时惊掉了下巴。 秦风撇着嘴角,有些暗自得意地朝城中驶去。 …… 木材已经齐备,秦风回到作坊立马开始制作家具。 要做家具第一步就是干燥板材,不然家具容易出现爆裂变形。 好在木工作坊里一应陈设都齐备。 秦风把木材放置在作坊的窑里高温脱水。 木材干燥好后,秦风将木材放在案上,用妻挡阻铁抵住木材。 接下来就是粗刨、风剪、修边等木工手艺。 这对秦风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 更何况现在秦风的脑海还有了墨家机关术技能的加持。 秦风只觉得这次自己做起木工来迅捷无比,效率百倍。 开料。 打磨。 上蜡。 …… 繁复的工艺对秦风来说却易如反掌。 加上秦风现代人的设计思维。 晌午一过。 作坊的院子里便堆积了二十余件各式各样的家具。 扶手椅、高脚凳、花纹精美的床榻、涂漆鲜艳的镜台。 秦风最满意的还是那座青檀木的长脚灯具。 “沙发、席梦思,今天是造不出来了,明天再造!” 秦风刚刚干得起劲,木材就用光了,有些意犹未尽。 这点青檀木也不够啊! 真没想到墨家机关术这么给力…… 走,还得再去砍点木头来! …… 秦风驾着马车反复在作坊和九峻山穿梭。 沿途的路人都被这个疯了一般的赶车人吓傻了。 虽然九峻山那座长满青檀的山头,其实是将作少府隗状的私产。 但隗状现在正忙于领着一班中侯、章令营建皇陵,哪有闲工夫管这荒山。 一来二去。 秦风的作坊里已经摆满了堆积成山的青檀木。 “嗨呀,用这么高深的墨家机关术做家具,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啊,哈哈哈哈!” 又三两日过去。 秦风乐此不疲地打造着家具。 此刻已近乎有百余件精美的家具,摆放在作坊的门前。 只因作坊院子里已经摆不下了…… 造型奇特的家具顿时引来了围观的百姓。 秦风在一众好奇百姓的陪同下,雇了十几辆马车,运着家具前往了京畿衙门。 …… “这就是你打造的案几?” 衙门小吏瞪大了眼睛,望着秦风身后的马车,脖子伸得老长。 “大人,之前订好的五十张案几,都在这了,都是上好的青檀木,而且还有一些镜台、灯具等家具。” 秦风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家具都是在下潜心研制,不仅做工精良,而且便捷实用,大人先试试?” 青檀木? 那小吏将信将疑。 “大人,这些新式家具,赵大人可是喜欢得很呐。” 秦风急中生智。 那小吏一听秦风口中的“赵大人”,顿时打了个哆嗦。 “好,看!现在就看!” 小吏突然想到了赵龙的真实身份,急忙朝马车奔去。 “大人,您看,这是抽屉,平时可以存放公函啊,竹简啊,绢帛啊什么,即抽即用,可方便了!” “这灯具不仅更换松脂灯油方便,而且还能调整灯纱的薄厚,来调节灯光的明暗!” 秦风耐心地朝小吏介绍着。 小吏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围观的百姓们看着秦风的家具如此奇异,也不免一阵欢呼。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小吏一脸惊愕地望着秦风,又道:“没想到阁下竟有如此精巧之功啊! “阁下若往后还能打造,好比这样精美的灯具,有多少收多少!” 秦风内心窃喜。 “大人,那这价格?” “就按作坊的均价,再高出三成,一律金饼结算,如何?” “那在下就多谢大人了!” 小吏朝秦风点了点头,回头朝衙门里喊道:“来几个人,搬货!” 秦风满心欢喜地接过小吏递来的钱袋。 打开一看,一枚明晃晃的金饼正散发着赤黄的光芒! 秦时的金饼可是上币。 秦风这一单生意获利如此巨大的,远远超出了秦风的预期。 …… 秦风走后。 衙门小吏当即命人将所购的青檀木灯具归置齐整。 “速去禀告宁大人,进贡宫中的灯具已经备好了!” 第十二章 九峻山 甘泉岭 热闹的大街上。 秦风手里握着半镒重的金饼,内心欣喜若狂。 秦朝时,黄金为上币,铜钱为下币。 黄金多在皇室、官府间流通,用于赏赐或大笔交易。 平头百姓则用半两铜钱或布帛交换。 一镒金为二十两。 一两金为一万铜钱。 秦风这枚半镒重的金饼,足足相当于十万钱! 若是耕作的农户,几辈子也挣不到十万钱…… 而对入朝为官的士人,也是可望不可即的收入……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秦朝官员只发禄不发俸,岁末发给粟米,称为禄米。 就算位极人臣的三公,秩次万石,一年也不过四千二百斛的禄米。 按一斛粟米三十钱的官价,如此高官,一年也只有十二万钱! 但这些钱对于秦风来说,仅仅只是个开始。 秦风转念一想。 自己这样三天两头地往九峻山跑也不是个事。 而且自己用青檀木打造家具的事,一旦被别人知道,获利如此巨大,难免会让人眼红。 还是趁现在,把那长满青檀木的山头买下来!才能万无一失! 说干就干,秦风立马前往官署区,先问清九峻山的那座山是何人的再说。 …… 咸阳城南的官署区。 除了京畿衙门、府库和官营的窑坊外,遍布着高门大院的宅邸。 这些宅邸都是咸阳京官的住所。 隗家宅邸。 庭院中。 将作少府隗状正悠闲地在池塘边钓鱼。 隗状是朝中元老,曾官至丞相,和王绾一同立政改制,推行皇权,在统一度量衡、货币和文字上也颇有功勋。 后来隗状和王绾上奏议分封,被始皇帝驳斥,自此,始皇帝把左右丞相之位委以李斯、冯去疾。 隗状则贬职为将作少府,总管皇陵修建,倒也算乐得清闲。 这时。 府仆点头哈腰地走了过来。 “老爷,九峻山谷口的甘泉岭,岭上的树被人砍伐了不少。” 隗状看着池塘里泛起的涟漪,随口道:“哎,咬钩了! “不就是砍点树嘛,多大点事,那小山头荒着也是荒着,让农户劈些柴也好。” 秦朝时,为了防止滥砍滥伐和火灾,制定了山泽法令。 大部分山林归国家所有,百姓采伐,要缴纳赋税。 而有些豪强地主的山林,平民砍伐树木,也要交纳钱两。 隗状的将作少府一职,便是掌营建之务,兼礼林政。 而九峻山谷口的那片山林,也正是隗状的私产。 这时。 看护府邸的门人走上前来。 “老爷,有人求见。” “何人?”隗状握着鱼竿,头也不回。 “那人说是要来缴伐木的钱。” 隗状眉头一舒展,“有趣,还真有这么规矩的人?” “老爷,那您看?” “让他进来吧。”隗状微微一笑。 倏尔。 秦风毕恭毕敬地朝隗状行着礼。 “草民秦风,见过隗大人。” 看着隗状依旧只顾着钓鱼,根本不搭理自己。 秦风心想,这个隗状,当初和王绾上奏要秦始皇行分封,丢了丞相的官职,去给始皇帝修皇陵。 元老级的人物,现在沦落到在家钓鱼自娱自乐,唉,可惜可惜…… “嗯,”隗状随口一应,道:“伐了多少啊?” “十余株。” 隗状一眨眼,“十余株,也没多少钱要交,你何必专程来跑一趟?” “伐木交钱,理所应当。” 秦风略微犹豫,又道:“大人,草民,草民想把山买下来。” “买山?” 隗状闻声一愣,立马转过身来,“买哪座山?” “就是九峻山山麓的那座……”秦风小声回道。 隗状一笑,“你说的是甘泉岭吧?” 那可是座荒山啊。 这小子,买那座山干什么? 秦风见隗状似乎在思考,急忙道:“隗大人,草民是觉得往后伐木交钱,还要往来奔走,不如直接把山买了。” 隗状一阵盘算,心中已有了主意。 那甘泉岭荒芜已久,本就人迹罕至。 靠伐木收钱更是收效甚微,既然现在有人甘愿买山,不是正好? 哎? 不对啊! 甘泉岭如此荒芜,这小子为何要买一座荒山? 要买也是买树木繁茂的山才对啊! 隗状嘴角一歪,“你是不是看上了山麓的沃田?想买去耕种?” 秦风一脸黑线。 “隗大人,草民不是农户,草民是木匠。” 木匠? 一个工籍的木匠,非要买荒山?怕不是个傻子吧。 隗状一脸不屑,道:“看在你出身卑贱,又无田亩耕作,卖山林与你,倒也无妨。” 秦风眼前一亮。 “多谢隗大人!” “等一下,本官有言在先!” 隗状朝秦风一摆手,笑道:“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 “甘泉岭可以卖给你,但是山谷的沃田还是本官的,你休想趁机敛财!” 秦风顿时傻了眼。 “本官知道,你买山不是目的,为了占据山谷沃田才是!我告诉你,妄想! “不过既然你已开口,想反悔就没这么容易了,甘泉岭,你买定了!但山谷的田亩,你永远也别想拿到手!” 隗状一番说罢,得意洋洋地望着秦风。 那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没想到吧?我把你看穿了! 秦风听得一阵目瞪口呆。 “隗,隗大人真是明察秋毫,什,什么都逃不过隗大人的眼睛……” “哼!”隗状冷声道:“不过本官也不是重利之人,价钱可以低些,也算补偿你的损失了。 “就定五千钱吧!” 五,五千钱…… 这也太…… 太划算了吧? 秦风强忍住心中的窃喜,激动地有些结巴。 “多,多……” “嗯?你觉得本官要得多了?” 其实秦风想说的是多谢大人。 隗状又道:“四千五百钱,甘泉岭是本官的私产,植草丰茂,绝对……” 秦风激动得就快给隗状磕两个了。 “多谢隗大人!那草民这就去备足钱两!” “去吧去吧,此事可莫要宣扬啊。” 隗状朝秦风摆了摆手。 望着秦风快步走出庭院的背影。 隗状低声自语道:“未开化的贱民就是愚鲁,三言两语就哄得团团转,哈哈哈哈。” …… 秦风备足钱两,和隗府的管家签订了契约。 握着绢帛的契约,秦风喜得手舞足蹈。 四千五百钱,买下了整整一座山! 山上长满的那些青檀木,不知道又能做出多少家具! 无比丰厚的利润之下,秦风称之为无本万利都不为过! 秦风想象着赵龙来作坊时,看见自己发了大财,该会震惊到什么程度。 “赵老伯,咱们的好日子要来啦!” 第十三章 亮着萤火微光的奇异纱灯! 章台宫。 始皇帝嬴政正端坐在金案前。 一旁的中车府令赵高正不断给嬴政奉上文书竹简。 赵高的中车府令一职,和九卿之一的太仆的属官,车府令丞有所不同。 赵高的官职其实是属于皇后诸卿,是皇后少仆的属官。 皇后少仆的属官分为中车府和中厩府。 中车府掌管皇后的车驾銮舆,车厩府掌管骏马良驹。 只因嬴政一直没有册立皇后,加上赵高又深受嬴政宠信,才被安排在嬴政身边执符玺令事。 “陛下,您已经批阅了两个时辰了,用不用老奴给陛下念会?” 嬴政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不必,再呈上来。” 一卷厚重的竹简再次奉在嬴政的案上。 嬴政仔细地审视着,接着用笔勾画了起来。 嬴政统一全国后,虽然设立了三公九卿制,全国各郡的奏章应由御史大夫所理。 但嬴政牵心国政,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夜以继日地批阅奏章。 嬴政甚至给自己定下了规定,每日只有批阅完一石的奏章,才能暂且休息。 人人都以为皇帝威加海内,九五之尊。 可谁又能知道那些风光的背后藏着多少呕心沥血的操劳。 那些名传千古的丰功伟业,背后又隐藏着多少帝王的艰苦卓绝。 “好了,赵高,你下去吧。” 嬴政将手中的竹简往金案上一放,朝赵高说道。 “老奴告退。” 赵高走后。 嬴政望着空荡荡的宫殿,逐渐有些失神。 “扶苏……扶苏啊……唉,你若是再坚毅点,再果敢点,该多好啊……” 嬴政虽然在文武群臣面前是九五之尊,喜怒无常的大秦始皇帝。 但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嬴政也一样是一个思念长子的寻常父亲。 只不过嬴政为了家国大业,必须忍痛将自己的长子扶苏发配到上郡。 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让扶苏历练出几分雷厉风行的脾性。 或许见识过真正的人间疾苦的扶苏,才能够真正地成长起来,真正承担起大秦的千秋基业吧! 嬴政望着望着,逐渐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长久地闭合上了双眼,嬴政哼着鼻息,似乎是在无奈地长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个道理嬴政自然也清楚。 自己已年过半百,或许已经等不到扶苏改头换面,重焕新生的那一天了。 “扶苏,你别担心,你好好在上郡历练吧,朕,找到你的儿子了…… “子婴,子婴回来了,朕的长孙啊,他真的回来了!” 嬴政喃喃自语着,突然站起身来。 望着殿外空明的月色,嬴政的眼光开始变得柔和。 回想着这些时日和秦风相处的时光,嬴政的嘴角映出一抹难得的笑意。 “祖君。” 这时。 大殿外传来一声呼唤。 嬴政恍过神来,道:“谁啊?” 倏尔。 一位面庞俊逸的少年款款而来,手里捧着一盏明亮的纱灯。 嬴政道:“啊,是子昭啊。” “祖君,孙儿斗胆,看殿上昏暗,便想来给祖君添上一盏新灯。” “过来吧。”嬴政道。 嬴子昭毕恭毕敬地手捧纱灯,慢慢走上御阶。 忐忑地将纱灯放置在金案上,嬴子昭说道:“祖君,孙儿见赵府令退下了,孙儿怕您独自一人操劳政务,身边也没个人伺候。” 嬴政一愣,面色一变,沉声道:“你倒是看得仔细,赵高退下你也知道。” 嬴子昭急忙起身,跪地道:“祖君息怒,孙儿只是碰巧遇见,碰巧遇见……” “行了,不早了,你快回府吧,别在宫里耽搁了。” “孙儿遵命。” 嬴政看着嬴子昭退下的背影,眼神一冷。 嬴政不得已赶走了自己的长子扶苏,心情本就不佳。 对嬴子昭稍微一斥询,嬴子昭立马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嬴政顿时想到了嬴子昭的父亲,性格软弱的扶苏。 恨铁不成钢的愤懑之情顿时充溢着嬴政的胸膛。 “软骨头!都是软骨头!” …… 嬴子昭出了章台宫,乘上车驾,驶回了长公子府邸。 一入内院。 冯沅早就在轩门外等候。 将嬴子昭拉进厅房里,冯沅急忙问道:“昭儿,怎么样?陛下可说什么了?陛下这几日出宫所为何事?” 嬴子昭无奈地摇了摇头,“娘亲,孩儿无能,孩儿还没问呢,祖君就把孩儿撵出来了。” 冯沅抚着嬴子昭的发髻,安慰道:“昭儿,你一定得有信心,你父亲虽然被发配到上郡,但那也是陛下对你父亲的历练…… “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好,就算你父亲不能被册为太子,你身为长,长孙,也理当能承继大业……” 嬴子昭皱着眉头,小声道:“娘亲,那孩儿的那些叔叔呢?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冯沅杏目一睁,冷声道:“昭儿,宗法在上,咱们一家,到任何时候都是大宗,你那些叔叔永远都是小宗,大宗尚在,岂能轮得着他们?” 嬴子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娘亲,父亲还能回来吗?” “为娘也不知道,但咱们要做好你父亲回不来的准备,你明白吗?” 冯沅语重心长,“你父亲已经惹怒了陛下,昭儿你可一定要小心谨慎才行……” “孩儿明白。” …… 章台宫。 嬴政看着金案上摆放着的纱灯。 昭儿也是一片孝心。 朕刚才不该那般语气…… 嬴政顺手拨弄着纱灯,触摸着忽薄忽厚的灯纱。 整座灯罩竟然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微光。 哎? 竟如此奇异? 嬴政仔细地看着纱灯。 只见那纱灯是由一柄纤长圆润的青檀木所制。 雕制精美的托盘上,一弧弯月状的灯台贮着灯油。 “蒙卿!” 话音刚落。 郎中令蒙毅顿时从殿外快步走入大殿。 “微臣参见陛下!” “蒙卿,这纱灯是咸阳哪家官坊上贡来的?” 蒙毅眯缝着双眼,远远地望着金案上的纱灯。 看着嬴政慢慢搓捏着灯纱帷罩,大殿上的萤光若隐若现。 蒙毅拱手回道:“回陛下,若微臣所料不错,应当是内史衙门所贡。” “内史衙门……” 嬴政饶有兴致地把玩着纱灯,又道:“传朕旨意,让内史的人把进贡这纱灯的官坊找出来。 “坊中所造的这样的纱灯,都给朕拿进宫来!” “微臣遵命!” 嬴政微微一笑,欣喜道:“朕要让宫室之中,布满这样的萤火微光! “蒙卿,记得购下,可莫要强抢啊……” “微臣不敢!” 第十四章 那荒山这么值钱吗?! 木工作坊里。 秦风领着一班木匠在庭院里忙碌着。 如今甘泉领已经被秦风买了下来,自己就用了数不胜数的青檀木原材料。 但是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形成大的产业。 秦风便在咸阳城的各个作坊里找来很多木工学徒。 那些学徒本就是吃不起饭安排在坊里做活,一为能学一门养家糊口的手艺,二为了能在坊里吃口饱饭。 秦风作坊的待遇更加优厚,自然招收了不少人手。 而且学徒们只做一些锯原木、刨直、削薄、打磨出光……这样简单的活计。 只是给秦风省去了前期的繁琐工序,之后有秦风的墨家机关术把关,完全不会影响秦风家具的质量。 秦风将作坊的活计交给学徒,自己赶车出了院门。 秦风想再去一趟九峻山。 毕竟那甘泉岭上的青檀木一般人可能区分不出优劣,对于木材原料的事,秦风还是很上心的。 秦风驾车驶过官署区,正好看见了隗状在一群家臣的簇拥下走出府邸。 “吁——” 秦风止住马车。 秦风见和隗状算是正好碰上,便连忙翻身下车。 走到隗状面前,秦风躬身对袖,礼貌地说道:“草民见过隗大人。” 隗状眉头一皱,看了一眼秦风。 “哼,”隗状冷声一哼,随即别过头去,“老夫可不敢跟这等工籍贱民为伍,若是被旁人看见,还不失了老夫的身份?” 隗状的家臣急忙朝秦风催促道:“去去去!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快滚?” 隗状怎么也是之前的大秦丞相,如今总揽皇陵修建的将作少府。 对于秦风这等工商贱民,隗状是打心眼里瞧不起。 秦风有些哭笑不得,苦笑着转身要走。 秦风之所以来跟隗状打招呼,其实也是因为觉得自己占了隗状这么大一个便宜。 以后挣钱发财了还是要回报隗状一些才行。 但秦风没想到自己被隗状如此看不起。 那自己还自讨没趣干啥? 腆着脸来吃闭门羹? 正在这时。 一群衙役护着一位男子,从内史衙门里走了出来。 秦风正要翻上马车。 几位衙役当即在马车旁围成了一圈。 “且慢,秦少侠,劳驾,我们宁大人找秦少侠有点事。” 隗状听得隐隐约约,不免疑惑道:“哎?奇怪,内史衙门的人找那贱民有什么事?” 秦风点了点头,拱手道:“宁大人,找草民有什么事?” 宁腾微微一笑,说道:“秦少侠,本官听说你的灯具造得不错,这木工之法,可能卖与本官?” 买? 买木工之法? 宁腾还挺鸡贼啊,上来就要买技术? 秦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宁大人,草民所用的都是寻常的木工之法,宁大人不信可以去草民的作坊里看,草民招收的小工可都是普通的学徒。” 宁腾脸一扳,“那就是秦少侠的木材与众不同咯?” 秦风没说话。 宁腾又道:“本官知道,是甘泉岭上的青檀木,对吧? “这样,秦少侠你出个价,本官把甘泉岭买下来,如何?” 京畿衙门要想查出秦风的木材来源,简直是易如反掌。 而不远处的隗状听到了这句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买甘泉岭? 买那座杂草丛生,荒芜破败的山?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 疯了不成? 隗状正心里震惊着,只听宁腾又道:“秦少侠,你也不用太过犹豫,八十万钱,甘泉岭就卖给本官了,如何?” 隗状闻声,只觉得头顶突然响了一个炸雷。 八十万钱? 不,不会吧…… 那甘泉岭不是自己四千五百钱卖给秦风那小子的吗? 不,不可能,一定是我听错了…… 隗状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朝秦风宁腾等人走近了些。 只听秦风高声道:“宁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草民就靠着那甘泉岭上的青檀木过活呢!” 宁腾皱起了眉头。 “宁大人,草民不卖哈。” 秦风自己心里有数,往后自己的家具行业开办起来。 各种各样的新奇家具贩卖出去,赚得可远远不止这几十万钱。 宁腾脸一黑,心想道: 没想到这小子竟如此精于算计…… 罢了,陛下既然喜欢,多花点钱两也无妨。 宁腾笑道:“一百万钱!秦少侠,这个价格,你总该满意了吧?” 百……百万钱…… 隗状只觉得眼前变得一片昏暗。 京畿衙门的内史宁腾竟然要花一百万钱去买那座荒山!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宁大人怎么会干这种事…… 宁腾总管京畿内史,官在京师之长,绝不是一时脑热的庸碌之辈。 只见秦风继续摆手拒绝道:“宁大人,草民真的不能卖啊!” 依然是不卖…… 隗状彻底傻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被宁腾高昂的收购价格震惊了。 而是被秦风接二连三的拒绝惊呆了。 几十万,甚至百万钱,秦风那小子竟然不卖! 宁腾狠狠地看了秦风一眼,冷峻的面庞上慢慢挤出一抹笑容。 “好,既然如此,秦少侠,那本官就告辞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买。” 光天化日之下。 宁腾这个内史的身份,怎么可能强买强卖,去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工籍贱民? 来日方长,内史衙门还治不了一个草民了? 宁腾随即领着衙役们,朝内史衙门走了回去。 秦风规规矩矩地朝宁腾躬身行礼,“恭送大人。” 长舒了一口气,秦风准备翻上马车。 突然。 秦风的目光看见了不远处的隗状。 只见隗状正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身旁的仆从则搀扶着隗状,生怕隗状一不留神就会瘫倒在地。 秦风笑道:“隗大人,是您啊,那个什么,草民告辞了啊。” 隗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你……” 一声凄厉的马嘶传来。 秦风一扬藤鞭,马车飞快朝远处疾驰而去。 …… 望着秦风马车留下的烟尘。 隗状只觉得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那荒山甘泉岭,明明前几天还是自己的。 可自己却用四千五百钱的价格卖给了秦风。 而现在,京畿衙门的内史宁腾竟然亲自找秦风去买那甘泉岭。 而且是百万的价格! 天呐! 自己身为将作少府,就算是当初当丞相的时候,秩次万石。 一年的岁禄,才不过四千二百斛的禄米。 一斛粟米三十钱,一年才有十二万钱! 现在当了将作少府,岁禄更是减了不少。 隗状仔细回想着…… 当日秦风来买甘泉岭,是自己主动说五千钱,而且还给减到了四千五百钱。 原来那甘泉岭如此值钱啊! 隗状绝望地闭着双眼,差点就仰面倒了过去。 幸亏身旁的府仆搀住,“老爷,老爷您怎么了老爷!” 隗状悔不当初,自己自作聪明,竟然将这样一座金山拱手让人了! “苍天啊!老夫真是老糊涂了吗?” 第十五章 赵老伯!送您的琥珀棋子! 京畿衙门。 大堂上。 内史宁腾满心怒火地坐在首座上。 “岂有此理!” 宁腾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道:“一个小小的贱民,竟然敢违背本官!” 宁腾虽然收到的命令是将秦风作坊里的纱灯全部购下。 但宁腾自作主张,认为要是能把打造纱灯的原料和木工之法弄到手,往后宫中的进贡就有了着落。 也能在始皇帝面前邀一功! 而且宁腾最看不过这样的工商贱民,要是坐地起价,岂不是把钱两送到他人的口袋里去了? 这时。 一位属官走上前来。 “宁大人,要不要卑职带人去把那小子抓起来?” 宁腾冷声道:“抓起来倒不必,去好好问问,甘泉岭肯定要买,不能让那小子一个人守着金山! “而且他那灯具的木工之法,也要想办法弄过来!” “卑职遵命!” …… 武成侯府邸。 王翦正在庭院中领着一众武官商议着。 这时。 门前的府仆奔向内院,朝王翦说道:“君侯,大事不好!” 王翦冷静道:“出什么事了?” 那府仆走上王翦身侧,附耳朝王翦嘀咕了两句。 王翦立马怒道:“岂有此理,贲儿!多带些人手,去看看内史衙门的人是不是要造反?” 一旁的王贲立马拱手道:“孩儿遵命!” 王贲快速奔出庭院。 王翦凝望着空旷的院子,喃喃道:“子婴,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你肩上可担着大秦千秋的基业啊!” …… 蒙武章邯李信白仲辛胜 …… 木工作坊里。 院中依旧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秦风则在房中整理着钱两。 那日给衙门卖家具得来的金饼,已经被秦风换成了好几箱钱币。 除了便于使用,秦风还打算直接在九峻山建造一个更大的木工作坊。 这样就省去了来回运送木材的费用。 秦风嘴角一歪,自言自语道:“剩下的这些钱,等赵老伯来了,就可以带赵老伯去好好潇洒一番,哈哈! “这些还给赵老伯,当初他帮我修葺作坊也花了不少钱。” 秦风又将两个雕制精美的罐子好生摆放好。 桌案的当中则摆放着一张方形的木盘。 正在这时。 一声清脆的叩门声传来。 秦风急忙推开屋门。 “东家,您看这?” 院子里做活的学徒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呆呆地望着秦风。 秦风皱着眉头,将手指抵在嘴边,示意众人莫要做声。 秦风的确有些担心来人是内史衙门的衙役。 自己拒绝了宁腾买山的要求,已经是彻底得罪了衙门。 要是衙门来人强行将自己带走,倒还真有些棘手。 等到了衙门大牢,严刑拷打,再随便给你安个什么罪名,往北方一流放。 自己不就得去上郡修长城了? 不过,真要逼自己出手的话……衙门里那些衙役,恐怕七八十个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秦风冷哼一声,随即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倚靠着大门。 “吱呀——” 门前叩门人的身影逐渐显现。 秦风顿时松了一口气。 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秦风笑道:“哎呀,赵老伯,是您啊,吓我一跳!” 只见来人正是嬴政。 嬴政和善笑道:“秦小子,你又鼓捣什么呢?这么慢?你怕什么啊?” 秦风拉着嬴政走进庭院。 嬴政看着庭院里做活的学徒们,顿时一愣,“哎?秦小子,这些人是?” “这些都是我雇来做活的,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嘛。” 嬴政点了点头,随即朝屋里走去。 “秦小子,这些时日,你的棋艺有没有长进啊?” 秦风挠挠头,“赵老伯,我的棋艺还是那样,来,您先打开看看?” 秦风说着把桌案上的罐子朝嬴政推了推。 “这是何物?” “打开您就知道了。” 嬴政一笑,将罐子启开。 只见光滑圆润的陶罐中,玉石的棋子正闪闪发亮。 嬴政捏起一把,笑道:“黑如鸦羽,白如蛋清,这棋子果然晶莹碧透,重沉扁圆,真是好东西啊!” 秦风得意道:“赵老伯,这棋子可是用琥珀锻造的,送您的!” 嬴政喜得大笑:“秦小子,有心了啊!” “哎?秦小子,不对啊,这棋子如此珍贵,价格肯定无比高昂吧?” 嬴政把玩着棋子,“怎么着?这些天作坊里生意不错?发财了?” 秦风得意地抿着嘴,“喏,赵老伯,您再看看那个。” 秦风指了指地上的大箱子。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嬴政走过去,俯身便扶住箱子,“那我打开了?” “那也是给您的,快打开。” 嬴政将箱子的盖子掀开。 顿时。 数不胜数的钱币映入眼帘。 嬴政赫然一惊,从箱子里拎出一缗铜钱,“秦小子,这些,这些都是你挣的钱?” 秦风道:“赵老伯,我新研制了一些新奇的家具,卖给内史衙门,挣了不少钱,哈哈。” “新奇家具?”嬴政一愣。 秦风又道:“是啊,我打造的纱灯可新奇了,衙门的人还说我的灯好呢!说有多少要多少,哈哈,赵老伯,咱们要发财啦!” 什么? 嬴政闻声,顿时怔在了原地。 “秦小子,你说,那,那纱灯,是你打造的?” 秦风拍了拍胸脯,“那当然了啊!除了我,谁还能有这个本事?” “赵老伯,这些钱都是孝敬您的,以后咱们爷俩可有好日子过啦!” 嬴政听着秦风真挚的话语,显得有些动容。 抿着嘴唇,嬴政感动道:“好,好小子,真是好小子……” “好了好了,赵老伯,您公务繁忙,难得来一次,来,咱们下会棋?” 秦风说着便将木盘放置在了桌案上。 “好,下棋,下棋。”嬴政慢慢朝桌案前挪了两步。 “赵老伯,您放心,往后啊,我就靠打造家具,不仅能把您的钱还上,咱们以后再也不会吃苦了!” 嬴政感动道:“秦小子,你怎么老想着还钱啊,我不要你的钱。” “一码归一码,您对我有恩,我肯定要报答您,这钱也是咱们以后过日子的保障啊!” 秦风捏起一把棋子,朝嬴政道:“不说了,赵老伯,您五子棋下得好,还是我先下吧!让让我。” 嬴政开怀大笑,“好,你先!” 第十六章 秦小子!你怎么会有如此神力?! 秦风和嬴政正准备落子。 这时。 庭院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拍打声。 门框被剧烈地拍打震动地吱呀乱响。 秦风眉头一皱,朝嬴政按了按手,低声道:“赵老伯,您别管,这事交给我!” 秦风立马奔出屋外。 嬴政急忙喊道:“秦小子,怎么了?是谁来?” “赵老伯,您不用管,一点小事,我自己能对付!” 秦风知道一定是内史衙门来人了。 嬴政听着秦风冷静的话语,心里不知道为何,也突然有了底气。 好小子,有胆魄。 嬴政将屋门大开,冷冷地望着作坊的大门。 只见秦风刚一打开大门。 京畿衙门的几个衙役立马围了上来。 为首的正是内史宁腾的属官官。 “秦少侠,我家大人说了,甘泉岭,今日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那山上的青檀木,可都是名贵的木材,岂能让你钻了空子?这个便宜啊,你占不得!” 秦风面无表情地望着来人,沉声反问道:“那我要是不卖呢?” “不卖?” 属官咧嘴一笑,“卖不卖,那可由不得你,不仅甘泉岭要卖,你打造灯具的木工之法,也得交出来,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秦风不屑一顾。 “不然的话,就把你打入大牢!我看不让你受点皮肉之苦,你是不知道和官府作对的下场啊!” 秦风恨恨地攥紧着双拳。 秦风现在已经有了项羽吕布的武力加持。 对付上这群欺行霸市的衙役,秦风还是绰绰有余的。 突然。 嬴政自庭院里走出。 “秦小子,站我身后!” 嬴政面色冷峻,目光犀利地瞪着门前的衙役们。 嬴政听着那群衙役的话语,早已气得怒气冲冲。 自己本来是想让宫室里都用上新奇的纱灯,可是宁腾竟曲解自己的意思,居然要逼迫秦风将木工之法交出来! 而且还威逼秦风卖出甘泉岭,为的却是山上的青檀木!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京师之地,官府尚且如此强买强卖,天下的郡县,不知道又有多少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嬴政越想越气,朝着衙役呵斥道:“不想死的,现在就离开这!” 衙役看着勃然大怒的嬴政,有些迟疑。 嬴政吼道:“让宁腾亲自来给我解释!” 衙役们本就对嬴政的身份不清不楚,此时一听嬴政竟然直呼内史大人的名讳。 面面相觑,几个胆小的衙役当即颤颤巍巍。 “您,您是?” 嬴政不发一言,只冷漠地看着那衙役,显然是动了杀心。 为首的属官突然目瞪口呆,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惊慌失措地朝秦风和嬴政一抱手,那属官随即抽身就走。 “哎,大人,大人!” 几位衙役也急忙跟了上去。 不一会,众人一溜烟消失在了街角。 秦风满心疑惑,朝嬴政问道:“赵老伯,这是咋回事?他们怎么这么怕您?” 嬴政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不过都是些小衙役,秦小子,你忘了?我可是在衙门里办事的啊! “对付几个狗腿子罢了……” 秦风啧啧嘴,“赵老伯您可真威风!比我强太多了!” 嬴政笑道:“哪里哪里,秦小子,你小子也是个硬脾气啊!刚才我看你毫不退让,我要再不出来,你怕是就要和他们打起来了啊!” 嬴政对秦风方才的表现很是满意。 不管是自己的长子扶苏,还是扶苏的另一个儿子,嬴子昭。 他们都是生性仁义,却果敢不足。 平日里唯唯诺诺,甚至自己咳嗽一声,都被吓得浑身发抖。 这最是让嬴政瞧不上的地方。 所以长子扶苏、庶长孙嬴子昭,甚至是嬴政的其他儿子,次子荣禄,三子将闾、六子高…… 嬴政都打心眼里喜欢不起来。 倒是自己的十八子胡亥,虽然平日看起来玩世不恭,但为人处世上却颇为强硬,的确让嬴政青睐不少。 嬴政和善地抚着秦风的肩膀,赞叹道:“秦小子,强硬是好事,但是也要懂得能屈能伸啊! “刚才那群衙役有这么多人,若是我不在,你一个人真和他们交起手来,肯定会吃亏!” 嬴政这些话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但是却是嬴政自己的人生感悟。 的确如此,嬴政当年在赵国为质,可谓是受尽了冷嘲热讽,遭受的羞辱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嬴政忍辱负重,终于等到了回到秦国的那天。 而后嬴政励精图治,登临大位,遂有横扫六合的万世功业。 至于那些在赵国侮辱过他的人,早已化作微末的烟尘,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没有人记得那些人,人们只会记得澄清寰宇的千古一帝! 秦风虽然听得若有所思。 但秦风却不经意说道:“嗨,赵老伯,您说的道理我明白,不过嘛……这仨瓜俩枣的,我还真不在乎。” 秦风现在已经有了系统的加持,体内的项羽吕布的武力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秦风甚至还有些巴不得和那衙役动起手来。 顺道试试自己的实力如何! 嬴政一挑眉,笑道:“哦?秦小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大话了?” “赵老伯,您觉得我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秦风说罢,便走出作坊。 对着门前的一棵粗壮的柳树。 “轰!” 一声爆响。 秦风面无表情地朝柳树的树干上击出一拳。 瞬间。 柳树一阵剧烈的抖动。 漫天的柳树叶子纷纷落下。 嬴政惊愕地朝前一看,只见柳树的树干正中,一个鲜明的黑洞赫然在目。 “秦小子,你,你居然有这等神力!” 秦风微微一笑。 实际上秦风是怕吓到了嬴政,仅仅使出了一两成的力气。 秦风随口道:“赵老伯,我也算是行走过江湖的人,没点武力,还不被人迫害死了?” 嬴政顿时陷入了沉思。 震惊之余,嬴政更多的还是对秦风的愧疚。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理当是无忧无虑,纵情享乐的年纪。 可秦风却如此独立,又是靠木工手艺,造家具挣钱,又是练就了这样勃然的武力。 这孩子,该吃了多少苦头啊! “赵老伯?赵老伯?您怎么了?”秦风笑着问道。 嬴政回过神来。 看着秦风坚毅的面庞,嬴政心里顿时一阵安慰。 好小子! 聪明伶俐,又能吃苦,本事不小! 是我大秦宗室的血脉! …… 武成侯府邸。 王贲领着一众身穿常服的兵勇回到府中。 王翦急忙问询道:“贲儿,怎么样?” “父亲,孩儿刚带人到子婴的作坊,就看见陛下过去了!” 王翦一脸疑惑,“陛下?” “是啊父亲,陛下就在子婴那!”王贲焦急道。 什么? 陛下,陛下已经知道子婴的下落了? 王翦顿时眉头紧皱。 天呐! 我可算知道为什么这段时日,陛下尝尝微服出宫了…… “贲儿,此事干系重大,你千万要记住,对任何人都不能提及此事!” 王贲点头应道:“父亲放心,孩儿明白!” 第十七章 亲眼所见的子婴! 嬴政在郎中令蒙毅的护卫下回到了章台宫。 一到宫中。 嬴政怒气冲冲地走上御阶,愤恨道:“蒙卿,是朕没说清楚吗?” 蒙毅吓得顿时跪地叩首,连忙道:“微臣不知,陛下所指何事,是微臣之罪!” “行了,就是纱灯的事,朕让你命内史衙门的人,找到打造这纱灯的作坊,你们就是这样给朕办事的?” 蒙毅立马明白了过来,解释道:“回陛下,微臣有罪!是微臣没有给宁大人传清楚!” “宁腾呢?怎么还没来?”嬴政朝着殿外喊道。 不多时。 宁腾火急火燎地走上大殿,高声道:“微臣叩见陛下。” “哟,宁大人好大的架子啊,朕可等了你半天了!” 宁腾忐忑道:“微臣不敢……” “宁腾,朕让你去探明,这纱灯是出自哪家作坊,朕让你去欺压百姓了吗?” 宁腾闻声,接连叩首,呼道:“冤枉啊陛下!微臣的确让属官去办此事,但是欺压百姓一事,微臣实在是不知道啊!” “不知道?” 嬴政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是你内史的属官,自作主张?” 宁腾急忙解释道:“陛下,微臣的确是派属官查明纱灯的来历,然后让属官去作坊将纱灯全部买下! “别的事,微臣的确不知啊!” 嬴政点了点,“嗯,谅你也没有这个胆,或许的确是你手下人,想讨好你啊,宁大人。 “都带人围到百姓的家里去了!以官逼民,真是岂有此理!” 嬴政猛地一拍桌案,怒道:“内史宁腾,驭下无方,罚禄一年!” 宁腾急忙叩首谢恩,“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嬴政道:“宁腾,回去好好管管,那些个欺行霸市的属官,不好好惩治几个,往后一定会出大乱子!” “罪臣明白!” “滚吧!”嬴政一拂袖。 “该杀的杀,该打的打,都是你纵容之祸!”嬴政又道。 宁腾退着步子,急忙跪地道:“罪,罪臣领命……” …… 木工作坊。 秦风正给一众学徒们吩咐着活计。 突然。 秦风听见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你们有完没完啊?” 秦风一把推开大门。 迎面看见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为首的正是武成侯王翦。 王翦身旁的则是通武侯王贲和上卿蒙武。 少府章邯、将军李信、白仲和辛胜四人则跟在最后。 众人看着秦风,心里一阵震惊。 这不就是失踪多年的子婴吗? 眉宇间的俊逸之色,与当年的子婴一般无二。 没错了!一定是子婴! 秦风像模像样地朝众人拱手揖拜,道:“诸位,有什么事吗?” 王贲急忙道:“小哥,我听说你这作坊里卖的纱灯不错,可是真的?” 秦风谨慎道:“纱灯我只做好了一部分,还不能卖……” 王贲道:“无妨,无妨,可否让我等进去看看?” 秦风让开步子,“可以,诸位,请吧。” 王贲朝着身旁的少府章邯使了个眼色。 章邯当即心领神会。 正当王贲朝作坊里迈步过去时。 章邯一个健步蹿到了秦风身边,装作无意地朝秦风一撞。 王贲也正好在这个当口,一把抓住秦风脖颈间的玉佩。 秦风踉跄着步子,忽然察觉到了脖颈处的异样。 王贲只随意扫了一眼,立马看出了那玉佩的与众不同。 的确是夔龙玉! 秦风反应了过来,体内的项羽吕布之力蓬然而起。 一把抓住王贲的手腕,秦风当即挺立起身躯。 随即一掌,将章邯一连击退数步。 “好,好大的力气!”章邯一脸惊愕,怪道。 王贲急忙松开手中的玉佩。 秦风将玉佩朝怀里塞了塞,眉头紧皱,“二位这是要做什么?” 王贲揉搓着发酸的手腕,解释道:“小哥,误会,误会。” “误会?” 秦风面色一变,“诸位请回吧,在下的作坊不欢迎诸位。” 秦风说罢,倒退着走进作坊。 “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见秦风已走,王翦几人急忙朝远处走去。 路上,王翦朝王贲招了招手。 “怎么样?是吗?” 王贲点了点头,道:“父亲,千真万确,的确是夔龙玉!” 蒙武、李信、白仲和辛胜急忙面面相觑。 “子婴!子婴真的回来了?” “君侯,大喜事,大喜事啊!” “子婴回来了,咱们可有指望了啊!” 王翦之妹王筠是扶苏的正妻。 而这群武将之中。 蒙武、李信和辛胜三人,本就跟随王翦征战多年,是王翦军中的心腹亲信。 李信、白仲和王翦又同为京畿内史人氏,三人更是亲近有加。 而章邯倾心爱慕的晨曦公主,则是扶苏和正妻王筠所生的长女。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和王翦、扶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眼下,扶苏被皇帝发配至上郡监军。 王翦一派武将除了暗中保护扶苏,能做的只有等候扶苏历练归来。 但现在完全不同了。 他们支持的王氏一脉,扶苏的嫡长子,子婴,回来了! 就算扶苏不被皇帝青睐,子婴也依然能成为顺理成章的继位之君! …… 秦风关上了作坊的大门。 快步朝屋里走着,秦风依旧有些不解。 一边挠着脑袋,秦风一边思虑着。 刚才那几个人,有些奇怪啊。 说是要来买纱灯,可那人为什么要突然撞我? 回想着方才的场景,秦风不由地抽出脖颈上的玉佩。 难不成是想看我的玉佩? 这玉佩到底有啥好看的? 那天赵老伯也是,大惊小怪。 不过那些人倒是看起来英武不凡,倒像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他们好端端地来看我干什么? 不会是我这玉佩,还有什么离奇的来历吧? “算了算了,不想了……” 秦风弄不清楚,将玉佩朝怀中一塞。 “都不重要,还是先想想该咋设计家具吧!” …… 秦风哪里知道。 正是因为在作坊门前的匆匆一见。 王翦几人看清了那枚匿失已久的夔龙玉佩。 少壮派武将确定了失踪的子婴已经回来的消息…… 整个大秦的朝局,马上就要为之动摇了! 第十八章 少庶子,博士仆射周青臣 章台宫中。 嬴政面色凝重地端坐着。 “陛下,那人到了。”郎中令蒙毅说道。 “嗯,让他进来吧。”嬴政点了点头。 不多时。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慢慢走了进来。 “老奴叩见陛下!” 嬴政沉声道:“起来吧。” “这一路,辛苦了,这么晚了,朕还有些事要问你。” 嬴政的语气显得很平和。 慢慢起身的老人名叫齐罗三。 原本是长公子府邸的寺人。 九年前,长公子府邸发生了那件天大的事。 长公子扶苏的嫡子,子婴,一夜之间离奇失踪。 齐罗三身为长公子府邸内院的寺人总管,毫无疑问要被问责,其余的寺人近乎都被始皇帝下令屠戮殆尽。 只有齐罗三在扶苏的帮助下逃出了咸阳。 “陛下请问,老奴知无不言!”时过境迁,齐罗三倒是显得平静了许多。 嬴政问道:“九年前,府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罗三道:“回陛下,此事老奴记忆犹新,一辈子也不敢忘怀! “当年,老奴亲眼所见,少公子就是凭空消失!当时老奴正带着少公子在花园游玩,天空突然一道电闪,少公子就不见了!” 嬴政皱着眉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一个好端端的,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齐罗三又道:“陛下,老奴当时握着少公子的手,少公子不见的时候,老奴甚至觉得是有人将少公子从老奴的手里夺了去! “就好像是被一股风刮走了似的!” 嬴政冷声问道:“你觉得,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老奴不敢妄言,但是老奴觉得,少公子一定是被哪个仙人带去学艺了! “那样离奇之事,一定只有仙人才能为之!” “学艺?” “陛下,您莫要气馁,少公子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的!” 齐罗三这声安慰,却让嬴政猛然惊醒。 “你,你觉得,子婴还会回来?” “嗯!老奴坚信,少公子一定会回来的!” 嬴政的嘴角映出一抹微笑。 “好,你一路辛苦,去歇着吧。” “老奴告退。” 嬴政看着齐罗三走远的背影,转而释然一笑。 是啊。 既然是离奇之事,必定难以探究其原因。 不管别的,子婴能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那枚夔龙玉。 那老秦头的证词。 那缀着银珠的鞋履。 还有现在齐罗三的话。 唯一的解释,就是…… 失踪的子婴真的回来了! 嬴政下定了决心。 既然子婴回来了,只要加以培养,依照这段时日自己对子婴的了解,塑造成为帝王之才也并非难事! 嬴政说着便执笔在竹片上拟写起来。 片刻后。 嬴政又愣住了。 不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风……不对,子婴那孩子流落在外多年。 对长公子府邸和宫中的诸事可谓是一窍不通。 若突然把他接回,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受奸人的构陷。 扶苏现在不在咸阳,朝中大臣本就蠢蠢欲动。 此时是多事之秋,朕还是得谨慎些。 何况现在子婴那还在平日里忙些机巧木工,商贾之事,就算会些拳脚功夫,于治国也无利。 思来想去,嬴政决定暂时不把秦风接到宫中来,先让秦风学些学问。 “来人啊,叫周青臣来!”嬴政喊道。 不多时。 周青臣走上大殿,跪地揖拜,“仆射周青臣,叩见陛下!” 周青臣官拜仆射,兼领长公子府少庶子一职,掌管长公子诸庶务。 扶苏的庶长子嬴子昭,平日里的学问功课,也正是由周青臣教授。 嬴政朝周青臣一拂袖,“起来吧。” “子昭,近日来的学问,如何了?” 周青臣赶紧回道:“回陛下,少公子天生聪颖,一点就通,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英才啊!” 嬴政又道:“你在长公子府邸任职已多年,朕记得,你当初还担任过詹事一职,是吧?” 周青臣受宠若惊,“陛下真是好记性,正是!承蒙陛下挂念。” 嬴政道:“你刚才说子昭天生聪颖,那依你之见,朕的这些儿孙之中,何人最为聪颖?” 周青臣闻声立马呆住了。 陛下的言下之意,莫非是在问我立储之事? 长公子扶苏刚刚被发配到上郡,陛下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难道陛下是打算…… 周青臣不敢再想,越想心里越发激动。 “回陛下,微臣不敢妄言……” 嬴政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子婴的学识,如何?” 什么? 子婴! 周青臣立马吓得抖着哆嗦。 陛下是在问九年前失踪的皇长孙,子婴? “为何不言声?” 周青臣急忙道:“陛下,微臣以为,两位少公子都是难得的英才,皆是聪慧至极。” 嬴政笑道:“你拍马屁的功夫,可要强于你做学问的功夫啊! “朕要非让你从子婴和子昭中选一个呢?” 周青臣傻了眼。 自己本想雨露均沾,各夸一句,这样也不会驳了皇帝的脸面。 可现在,皇帝竟然要自己在子婴和子昭两人之中选择一个? “回,回陛下,微臣不敢……” “朕命令你敢!快说!”嬴政怒道。 周青臣哪里见过这个场面,顿时畏畏缩缩,颤抖道:“微臣以为,已经失踪多年的少公子,子婴,的,的确更胜一筹……” 嬴政微微一笑,“说具体点!” 其实在周青臣的心目中,的确对皇长孙嬴子婴颇有好感。 当年周青臣在长公子府邸教授学问时,就被子婴的远见卓识震惊过一次。 那时候,仅仅六岁的子婴,就能说出“齐桓公是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称霸”这样的论断。 针砭时弊,入木三分。 周青臣默默说道:“陛下,少公子子昭虽然也同样聪明伶俐,但是却有些不知变通。 “古籍上所著之事,少公子子昭皆能通读背诵,但却缺乏自己独到的见解!” “嗯,你接着说。”嬴政点了点头。 “但是少公子子婴却完全不同,不仅能引经据典,而且能融会贯通,并对一事有自己的看法和认知,那时,少公子才六岁啊!” 周青臣越说越激动,不一会竟哭得泪流满面。 “陛下,微臣难过啊!若是少公子子婴还在的话,恐怕已经长到能为陛下分忧解难的年纪了啊!” 嬴政听得甚是满意,拂袖道:“好了,别哭了! “明日随朕出宫一趟,记住,此事绝密,不可向任何人透露!” 周青臣又惊又喜,急忙叩首,“微臣遵命!” 第十九章 王道国治,霸道国强,无道国亡! 翌日一大早。 郎中令蒙毅便率领着一众郎官,护卫着嬴政和周青臣两人来到了木工作坊。 “你自己进去,试试那人的学问便是,记得,不要透露朕的身份!” 嬴政朝周青臣嘱咐道。 周青臣急忙拱手道:“微臣遵命!” 周青臣心里已经猜测了大概。 作坊里的人一定是对皇帝无比重要的人物。 或许是一个绝世高人? 皇帝让自己前来,正是为了试探出那人是否有真才实学。 嬴政道:“记住,只要不吐露朕的身份,也可探讨治国之道,朕想听听。 “那人要是问起,你可以说是内史的赵大人派你来的!” “陛下……” “嗯?”嬴政脸一扳,“快去吧。” 周青臣内心一番思虑,走上前敲起了门。 “咚咚咚——” 这个作坊里的人到底是谁? 陛下为何会对他如此青睐? 而且还是一个陛下一定不能表露身份的人。 周青臣越想越好奇。 正在这时。 作坊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秦风一脸疑惑地走了出来。 “嗯?您是?” 周青臣急忙躬身作揖,道:“老朽是赵大人派来的,来作坊看看。” 秦风闻声一笑,“哎呀,是赵老伯叫你来的啊!来来来,快进来。” “多……谢……” 周青臣正要朝作坊里迈步,突然看清了秦风的面容。 什么? 周青臣顿时瞠目结舌。 望着秦风的脸颊,周青臣只觉得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先生,您,您没事吧?” 秦风关切地问着,一手扶着周青臣的胳膊。 这人! 为何跟少公子子婴长得如此相似? 周青臣在长公子府邸担任詹事时,曾无数次和子婴同处一室。 日日教授学问,可谓形影不离。 虽然已经时隔九年,但是周青臣还是从秦风的眉宇之间看出了几分子婴的影子。 周青臣忍不住地回想起了昨晚,在章台宫时,嬴政对自己的问话。 我明白了! 陛下也是认定了此人就是少公子子婴! 原来是子婴回来了! 周青臣和子婴曾有师徒之缘,但自从子婴离奇失踪后,周青臣就成了嬴子昭一人的师父。 嬴子昭又远远没有子婴的聪明伶俐,悟性更是拍马难及。 若是子婴回来了,自己是不是就能重新任职长公子府邸的詹事? 以子婴的才华,加上自己的竭力辅佐。 就算长公子扶苏失去了陛下的青睐,辅佐少公子子婴,也未尝不可啊! “先生?” 秦风的话语传入周青臣的耳畔。 周青臣晃过神来,急忙道:“老朽叨扰了。” 看着秦风的面容,周青臣觉得愈发恍惚。 当年在长公子府邸,周青臣每日给子婴传授功课,年纪尚幼的子婴就是这样一副文气的模样。 “先生,您请。” 秦风知道周青臣是赵龙派来的,便不敢怠慢。 像模像样地朝周青臣躬身揖拜,秦风做了一个朝里请的手势。 “好,好孩子……” 周青臣回想起往事,师生的温情融入心中,竟有几分泪下之感。 周青臣走进作坊的内厅,拱手道:“老朽,长公子府少庶子,博士仆射周青臣。” “在下秦……” 秦风刚要还礼自报,突然呆滞在了原地。 谁? 这个人是周青臣? 脑海中的史料顿时纷至沓来。 周青臣官拜博士仆射。 博士是始皇帝的文学侍从,如同参谋顾问。 而仆射则是侍从之长。 周青臣是博士之长,因而是博士仆射。 后世人多以淳于越斥责周青臣阿谀奉承,绝非忠臣来诟病他。 但其实,周青臣颂赞大秦功德,支持改诸侯为郡县,人人安乐的国策,的确无可厚非。 倒是义愤填膺的淳于越,一味遵循古制,法效分封,以至于促成焚书之议,这样的庸碌之臣实在是空有气节,别无大用。 正是有了冯去疾、李斯、周青臣这样的革新文臣,大秦的朝局才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不论这些人的品性到底如何,至少他们对大秦的贡献是绝对不能磨灭的。 “在下秦风,拜见周博士。” 秦风心里一阵思虑,随即朝周青臣躬身作揖。 此时的秦风,心里更加疑惑的是,赵龙居然能认识周青臣这样的高官。 看起来赵龙的官职也肯定不低嘛! 周青臣沉默良久,慢慢悠悠地说道:“愿闻阁下之志向。” 秦风先是一愣。 志向? 赵老伯不会是让周青臣来考我的吧? 虽然秦风不知道赵龙为何要派一个博士仆射来找自己。 但秦风思来想去,随即正色说道:“修天地之心! “治生民之法! “继先贤之绝学! “开万世之太平!” 周青臣似乎正品味着秦风的话语。 片刻。 周青臣眉头一皱,双眸中顿时映上亮光。 “阁,阁下可否再,再说一次?” 秦风笑道:“修心,治法,继学,天下太平,如是而已。” “鸿志!鸿志也!” 周青臣只觉得头顶一阵酥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秦风云淡风轻的四句话,顿时让周青臣感受到了什么叫言简意宏! 其实秦风是耍了一个小聪明。 这四句话其实是北宋大儒张载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秦风虽然比较喜欢这横渠四句的气势恢宏,远大志向。 但是孔孟儒学的那一套,秦风向来是不喜欢。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指的就是孔子倡导的圣人仁心和孟子推崇的修身立命。 在秦风看来,这话未免太有些老儒生的迂腐气了。 天地本有心,宇宙万物法度森然。 天文之规律,绝非人文之法度,谁能为天地立心,谁又配为天地立心? 不过是以此为志,试图修天地之心罢了。 至于为生民立命这一句,就更是本末倒置。 立命者,彰行法度,以尊生民。 法度不行,何以安身?何以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句话倒是说出了普天下万千寒门子弟的心声。 试问,谁会不想传承先贤独一无二的学问,开创太平文明,绵延万世呢? 周青臣长久地沉浸在被秦风话语的震撼之中。 半晌。 周青臣缓缓道:“当今天下,犹有儒法之争,世人皆以为律法严苛,当行儒家之仁道,老朽没想到阁下竟然有如此见地啊!” 秦风微微一笑。 哈哈,那是,您跟淳于越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放心吧,儒法之争,早着呢! 以后还会有佛学,儒释道三家之言,君主就更难抉择咯。 “周博士,儒家法家,各有其可取之处,在下倒以为,荀子之论,颇有见地。 “儒倡仁义,但人性本恶,须用律法治之。 “但法倡苛律,物极必反,须用仁义化之。” 周青臣摇了摇头,“这么说,阁下是既推崇法家,又不摒弃儒家咯?” 秦风有些哭笑不得。 这还博士呢,咋交流这么费劲呢。 “周博士,在下的意思是,既有争议,为何不礼法并施?又何必拘泥是哪家之言呢?” 周青臣顿时嗤之以鼻,“万物之道,不在阴即在阳,岂可混淆?” 秦风道:“周博士,您不会是要跟在下讨论治国之道吧?” 秦风突然觉得跟周青臣说这些有些不合适。 周青臣微微一笑,道:“阁下毕竟年纪尚小,军国大事,不懂也在所难免,老朽也不强求。” 秦风随口道:“周博士,也不是在下不懂,只是不知道在下一介布衣,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 嗯? 周青臣一皱眉。 看来有必要让其认清儒家之弊了。 周青臣随即道:“那就请阁下试言之!” 秦风也不推脱,当即说道:“周博士,治国之道,自然要看国情,也要看君主所选的路。” “此话何意?” 秦风娓娓道来,“简单说吧,我以为…… “孔孟儒家是行王道,礼乐仁义,可治国安民; “韩商法家是行霸道,严刑峻法,可富国强兵; “黄老道家是行天道,无为而治,可休养生息。 “周博士,您觉得,咱们大秦,行哪一道合适呢?” 周青臣顿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道:“这……这……这当然是法家……” 秦风说得兴起,“虽是如此,但也不尽然,法家霸道可强国,但严刑峻法若让天怒民怨,也只会适得其反。 “倒不如在霸道中融以王道的仁义,既可富国强国,又可让百姓安居乐业,不是更好?” “不可!”周青臣突然怒斥。 “我大秦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天下,靠得就是法家之道,试问阁下,齐国倒是施行儒术,为何会亡国?” 秦风有些无语。 “周博士,您说得没错,这就是在下所说的,要依照国情来看待啊! “齐国比秦国弱,不施行霸道富国,反而施行王道来治国,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 “如今早已四海一统,大秦百姓需要的是休养生息,霸道之术可以缓图,律法也不必太过的严苛。 “以法治国,兼行仁义,才是当下最可取的治国之道!” 周青臣被秦风独到的论断惊住了。 片刻。 只听秦风又道:“王道则国治,霸道则国强,兼行则国祚永!无道则国必亡!” 第二十章 焚坑事业要商量! 秦风在屋子里说得义愤填膺。 周青臣也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但是两人都不知道的是。 此时此刻。 嬴政早已走进了作坊的院子,正蹑手蹑脚地贴着门框,听着秦风和周青臣两人的交谈。 “兼行则国祚永,无道则国必亡……” 嬴政眉头紧皱,反复咀嚼着秦风所说的话。 秦风这小子还真有独到的见解啊。 不,不,是子婴…… 子婴小小年纪,看待国家大事已如此入木三分,了不起,了不起啊! 只听屋内又传来秦风的话语。 “周博士,既然说到这了,在下就再谈谈其他的。 “方才只是儒家和法家之争,其实黄老道家也有其可取之处,在下倒觉得,老子的一个比喻甚为贴切。 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这一国大大小小的官员便是釜中之水。 “油盐酱醋佐料,就是国君对百姓子民的仁义恩宠。 “烹饪的火候,则是国家施行的律法。” 听着秦风生动的比喻,屋内的周青臣和屋外的嬴政,同时惊愕得瞪大了双眼。 秦风又道:“因此,水要清,料要优,火候更要适中!” 嬴政闻声,立马攥紧两手。 好一个水要清,料要优,火候更要适中啊! 子婴这小子竟然能有如此另辟蹊径的论断! 依朕看,比那些平日里号称治学的儒生术士高明得多了! 周青臣也同样难掩激动,“阁,阁下请接着说……” “国家衰弱时,如同肴之未熟,须用大火烤之,即用法家霸道之术,从而使国家快速富强。 “国家鼎盛之时,如同佐料将入味,须用小火慢炖,即用儒家王道之业,与民更始,使百姓安居乐业。” 周青臣连连赞叹道:“好见地!好见地啊!” 秦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只要鲜美之汤,甘香悠远,又何必拘泥于它是用什么火候烹制的呢?” “极是!极是!” “只要烹饪的庖厨能够掌握好火候,不断加入清水,不断添加食材和佐料,釜中之汤可流传几百年而不腐。 “周博士,您说,是不是和治国一模一样呢?” 周青臣看着秦风气定神闲的模样,震惊得无以复加。 “是啊,庖厨便是君主,只要汤汁鲜美,用儒家之火,还是用法家之火,又何须分别,何须分别啊!” 周青臣激动地呼告着,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天呐,老朽治学半生,阁下一席话,竟让老朽大彻大悟啊!” 突然。 一声雄浑的嗓音传来。 “好!好小子!” 嬴政心中大喜,不由地推门而入。 秦风的一番话,着实说到了嬴政的心坎里。 …… 世人往往觉得嬴政是暴虐无道的昏君,暴君,大秦律法也更为严苛。 至于“焚书坑儒”,更是嬴政惨无人道的暴君行径。 但是! 焚坑事业要商量! 实际上,“焚书”,嬴政焚的是民间私藏的诗书,而且都是和政治有关的书籍。 为的是加强文化舆论监管,避免学子妄议国政,误导百姓。 医学、农业、种植、手工业等技术类的书籍并未焚毁,反而刻撰收藏。 最重要的是,官方的诗书典籍并未焚毁,同样分类保管储藏。 若非如此,当今世人如何能看到《道德经》、《孙子兵法》、《黄帝内经》、《左传》和《诗经》这样的先秦典籍? 正是因为嬴政下令焚烧民间私藏的诗书,才让这些官方的典籍得到了整理和保管,才能系统且完整地传承到后世! 换句话说,嬴政焚烧的是民间私藏的地摊书,何罪之有? 至于坑儒,更是子虚乌有。 嬴政下令坑杀的是犯禁的方术士,而且不是活埋,是诛杀后埋入大坑,不许家属取回尸首。 如果嬴政真的坑杀儒生,大放厥词的淳于越为何安然无恙? “坑儒”之后,郦食其、叔孙通、陆贾、张苍等儒生官员,又为何依然健在? 其实。 儒家在秦国的地位虽然不如法家,但也绝对没有多么不堪。 嬴政从来就没有摒弃过儒家,反而一直试图从儒法二者之中寻找治国之道的探索…… 自从当年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后,大秦便一直推崇法家治国。 可以说秦国的强盛始于商鞅变法,老祖宗的法家思想是秦国的主流,嬴政也难以撼动。 嬴政想变,也只能慢慢变,历史惯性使然,嬴政用法家治国也是顺应时代趋势的无奈之举。 但是嬴政深知六国一统,再用严刑峻法治国万万不行。 嬴政不是没试过文治国,兴太平。 嬴政统一天下后,下诏广纳各地儒生人才,任为博士之官,其实就是一种文化怀柔的策略。 嬴政泰山封禅,就足以说明嬴政对儒家的开放包容的态度。 嬴政甚至把大儒淳于越任命为长公子扶苏的师父,由此可见嬴政对儒学的重视。 但是淳于越却主张分封,与嬴政施行郡县的政策背道而驰,历史也已经证明,分封制和郡县制孰优孰劣。 其实说到底,嬴政赞同的是礼乐文明的儒家,是尊王攘夷、帝制神学的儒家。 反感的是主张分封的儒家,是主张民贵君轻的儒家。 试问普天下哪个帝王能赞同孟子的民贵君轻? 独尊儒术的汉武帝不也只取其精华了么? 无论是儒是法,能为我所用,则取之;不能为我所用,则禁之。 古往今来,帝王心术,大抵如此,历朝一如。 …… 秦风看见嬴政走了进来,急忙迎了过去,“赵老伯,您怎么来了?” “陛……”周青臣正要行礼,看见嬴政一瞪眼,方才止住。 秦风搀着嬴政臂膀的模样让周青臣吓了一跳。 但周青臣想着秦风或许就是失踪多年的子婴,便也没多作震惊。 “赵老伯,您来了也不说一声啊,我都不知道您来了!”秦风的语调中显得有些埋怨。 嬴政和善地笑着,“刚来,刚来,听你们在谈话,就没打扰你们。” 秦风一撇嘴,“赵老伯,您下次可不能这样了,院子里风大,再着了凉!” 周青臣听得胆战心惊。 再看嬴政。 嬴政竟然憨厚笑着,慈祥道:“好好好,秦小子,听你的,下次我不在院子里耽搁了,直接进来!” “这才对嘛!”秦风揽着嬴政的臂膀朝里走着。 “赵老伯,今天得空了,咱爷俩再下几盘五子棋?” 嬴政大喜,“好!今天一定下个痛快!” 嬴政对秦风今日的表现甚是满意。 因为秦风解决了自己长久以来的难题。 治国之道,非儒必法,看来并非如此,儒中可以有法,法中也不必弃儒。 以儒家之仁化解法家之威,以法家之律巩固儒家之弱。 相辅相成,互为表里,亦儒亦法,兼而有之! 嬴政突然觉得心胸开阔,好像听了秦风的一席话,眉目都变得清明起来。 而周青臣则在一旁畏畏缩缩,听着秦风和嬴政的交谈,心里一阵七上八下。 我的天呐。 这还是陛下吗? 嬴政平日里威严的模样荡然无存,眼前只剩下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 这不俨然就是温情的祖孙两人吗? 谁要说这孩子不是少公子子婴…… 我周青臣第一个不相信! 第二十一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嬴政望着秦风,满心欢喜,笑道:“秦小子,你了不得啊,看待国家大事竟有此等见解! “依我看啊,你比内史衙门里的那些闲官,要有远见的多啊!” 秦风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赵老伯您就别取笑我了,我这说的都是空话,真正办起来,哪有这么简单。” 嬴政微微一笑,显得意犹未尽,便道:“那秦小子你再具体说说?” “说,说什么?”秦风一愣。 嬴政朝周青臣使了个眼色。 周青臣回想起嬴政想让自己考察秦风的治国之能。 周青臣便顺势说道:“赵大人当然是想让你知无不言,你就说说以眼下我大秦的国情,有何不足之处?又该如何改善?” 嬴政顿时显得满怀期待的样子。 的确如此。 嬴政其实已经预料到了,眼下的大秦,正遇上着一个无比棘手的难题。 而这个难题,一旦处置失当,便是天翻地覆的祸事。 秦风略微一想,慢慢说道:“赵老伯,周博士,在下也不懂太多,只能随便说说,今日咱们既然是在作坊里闲谈,在下就斗胆了。” 嬴政道:“秦小子,你尽管畅所欲言,咱们今天的谈话,就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放心!” “在下以为,当今天下,所面临的第一个困境,就是粮食。” 粮食? 周青臣听得抿嘴一笑。 民以食为天,农耕是国本,这个道理谁不知道? 嬴政却先是点了点头,“嗯,秦小子,你接着说。” 秦风说道:“如今,我大秦的粮食经济已经逐渐开始崩溃。” 周青臣听见这话,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瞥眼看着嬴政,嬴政却依旧不动声色。 秦风当然不知道嬴政的真实身份,流畅说道:“而这种粮食经济的崩溃,背后实则是土地矛盾! “大秦向来施行的是以军功爵制为基础的授田制,也就是国家来分配田产。 “身在关中的有功之人,有爵位、有土地,但关东的六国旧贵族们怎么办?” 周青臣听得云里雾里,不敢多言。 嬴政却已经开始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沉思。 “秦小子,你的意思是……那些六国旧贵族会有怨言?” 秦风笑道:“当然会有怨言啊!赵老伯您想啊,那些六国旧贵族继承了祖上的田产,但是他们却没有军功爵位。 “有了巨额的田产,但爵位却不相匹,赵老伯,换做是您,您不会心生不安吗?” 嬴政急忙道:“陛下前几年不是颁布了自实田的法令吗?可能缓解?” 秦风摇了摇头,“自实田虽然是放宽了民间的土地交易,但是军功爵制并没有放弃啊! “赵老伯,您不明白,其实陛下的想法是,大秦没有那么多土地授予有功之人,所以鼓励那些有爵位的人和田产爵位不匹配的地主进行土地交易。”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追问道:“如,如此可能解决?” 秦风道:“不能!因为六国旧贵族的内心不安,而军功地主也同样瞧不起那些世卿世禄的旧贵族。 “这其实是两方势力的巨大矛盾,不是一两个政令所能根除的!” 嬴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嗯,地主……矛盾……秦小子你这些说辞倒是颇有新意。” “秦小子,那此事该如何解决呢?”嬴政又问道。 秦风摸了摸鼻尖,笑道:“此事其实也很好解决,只不过,皇帝陛下太过仁慈,错过了解决此事的最佳时机。” “此话何意?” “一国之君,若要乾坤安定,必然要拉拢一方势力,依照我大秦国情,君主要么拉拢军功地主势力,要么拉拢六国旧贵族势力。” 秦风低声又道:“选择拉拢一方势力后,另一方,则要想方设法给与打压、兼并、甚至消灭! “可是陛下志在让天下初一泰平,不忍夺取六国旧贵族的田产,这其实就是关东不安,大秦未定的根源!” 嬴政一听,顿时觉得浑身一阵汗毛竖立。 略显惊慌地朝秦风一看,嬴政追问道:“秦小子,若,若你是陛下,你会怎么做?” 秦风先是一愣,随即谨慎看了看屋外。 “赵老伯,您稍待。” 秦风走到门前,朝院子里的学徒们喊道:“好了,今日的活计就做这吧!都先回去,明日再来!” “是,东家。” 片刻后。 秦风紧闭上房门,低声说道:“赵老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换作我是皇帝,统一六国之战,我压根就不会打这么快。” “秦小子,你……” “赵老伯,您想啊,正是大秦兵勇所向披靡,十余年就横扫六国,等到四海一统之时,全国的人口还足足有四千万之多! “如此多的人口,自然带来的是巨大的土地压力,这不也是国局动乱的本源吗?” 嬴政顿时被秦风天马行空的论断震惊了。 让战争去消耗人口…… 这个办法可谓是又毒又狠,但不得不说,也是最为有效…… 秦风看着嬴政震惊不已的模样,便安慰道:“赵老伯,您也别觉得我心狠手辣,用战争来缓和人口土地的矛盾,这是天道使然。 “这就是不破不立,大乱大治!” 嬴政彻底凌乱了。 难道是朕错了? 朕呕心沥血,横扫六国,反倒把大秦带入了险境? 秦风微微一笑,又道:“赵老伯,我这个办法虽然有效,但却不仁,太过霸道,荼毒苍生,不足取啊! “不过,既然四海一统,那六国的旧贵族就应该彻底打压,就算不斩尽杀绝,至少也要将土地家产尽数充公,然后再分发授予军爵功臣和黎民百姓。 “如此一来,旧贵族既灭,新兴贵族是军功地主,自然拥护皇帝,天下黔首也分得了土地,若要天下安定,不是易如反掌吗?” 嬴政听到这,已经彻底明白了问题的根源。 “秦小子,真是语出惊人啊! “那现如今,陛下可还能下令除灭六国旧贵族?扫清余孽?” 秦风急忙道:“不不不,肯定不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六国旧贵族已盘根错节,深入帝国肌理,不可轻易剿之。” 嬴政有些疲惫地垂下了两肩。 一旁的周青臣早已被秦风惊世骇俗的话语吓傻了,呆呆地怔在原地。 半晌。 秦风清声道:“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嬴政急道。 “既然六国旧贵族此时已不好除灭,那陛下应该着手在解决关东的人地矛盾上。 “强行将六国旧贵族迁移到关中和南北边疆去,将六国旧贵族分割开来,防止他们再次形成势力更大的豪强集团!” 轰! 嬴政听到这。 只觉得头顶骤然一阵撼动。 真,真的是朕错了吗…… 朕怎么没想到迁移那些六国的旧贵族啊? 秦风又道:“用大量的人口迁徙来疏解人地矛盾,这一层,陛下也早已想到了。 “不过陛下迁错人了……陛下是通过军屯、徭役、邢徒的办法,来迁移平民黔首。 “虽然缓解了一部分矛盾,但是弊大于利,百姓会因此怨声载道,造成极大的民怨。 “但如果陛下是迁移六国的旧贵族,而且是大力迁移,强行迁移,效果就会好很多!” 秦风说罢,嬴政急忙道:“可陛下迁移六国旧贵族,不一样会引起六国贵族们的不满吗?” 秦风一笑,幽幽说道:“天下一统,几无战事,人口与日俱增,人地矛盾在所难免,关东早已是人多地少,迁移人口之事迫在眉睫! “而迁移六国旧贵族,若其不愿,正可借机打压、铲除、收归田产!以陛下之威、秦军之勇,何难之有? “可若强行征发徭役、迁移百姓,普天之下的百姓以千万计,民怨一起,则乾坤震荡! “两者,孰难孰易,赵老伯您应该能看得明白吧?” “嘶……” 嬴政闻声,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突然。 秦风一拂袖,正色道:“赵老伯,这道理便是……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第二十二章 陛下要早立太子啊陛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嬴政听着秦风义愤填膺的八个字,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自己本以为恩抚六国旧贵族,能够让大秦得以安定。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仁慈,天下已定,不愿再起兵戈。 导致了关东的六国贵族们惶恐不安,反而造成了国局不稳。 至于自己为了缓解关东的人地矛盾,迁移平民百姓到边疆的做法,更是引得怨声载道。 “赵老伯?赵老伯?” 秦风见嬴政长久沉默,便试探问道。 “嗯?”嬴政恍过神来,“秦小子,精辟啊!果然是见解独到!” 秦风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是纸上谈兵罢了,真正施行起来肯定不会很容易,就是不知道陛下能不能认识到啊! “唉,陛下如今的做法是把军功地主、六国旧贵族和天下子民们都得罪了,往后的大秦,肯定会是越发动荡啊!” 秦风一想到再过不久,秦始皇嬴政就会在沙丘驾崩,而他披肝沥胆定建的大秦基业,也会如天塌地陷一般分崩离析。 秦风不免有些惋惜。 嬴政唏嘘道:“是啊,秦小子你说得是啊……” 一旁的周青臣早已震惊得无以复加。 看着嬴政和秦风两人一问一答,议论国政的场景。 周青臣只觉得眼前一片恍惚。 仿佛这就是祖孙两代的两个帝王,正在为军国大事而操劳。 “秦小子,听你议论国事,真是酣畅淋漓,来,你再说说具体的做法?” 秦风咧嘴一笑,“嗨,说可太轻松了,但是实干起来肯定会面临各种艰难险阻。 “其实我心里的确还有些稳定大秦国局的法子,只是说了也没用啊,陛下也听不见,我这人微言轻的。” 嬴政一听,立马偷偷地朝周青臣踢了一脚。 周青臣脚下一个踉跄,急忙道:“阁下但说无妨,若再有得当之处,老朽可上奏陛下!” “秦小子,你快说,真有可取的法子,周博士一定会给陛下谏言的!”嬴政也装模作样地说道。 秦风见不好推脱,便干脆和盘托出。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六国的旧贵族们迁移之后,关东的良田沃土,便要全部收归国家。 “国家再将土地分发给农户耕种,并且要禁止土地的交易,这样就避免了土地兼并。 “轻徭薄赋,农忙时要留有耕种的壮丁,并且允许农户灾年赊欠赋税,丰年时再补缴。 “然后就是开放山泽,让利于民。 “如此一来,天下百姓人人有地耕,有粮吃,又轻徭薄赋,民怨从何而起呢?” 嬴政闻声,双眼顿时一阵发亮。 秦风又道:“除了这些,还要大力发展科技,也就是民工机巧和发明创造,改良农具,提高产量,人地的矛盾自然解决不少。” “好!好啊!”嬴政大喜。 “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兴办学堂,在内史京畿设咸阳太学,在各郡设郡学,在各县设县学。 “而后开科考试,秦律、农田、水利、商贾等皆可考,择优录取,并委任官职,如此一来,百姓除了能安心耕种,也有了出仕之路,自然更加拥护陛下!” 嬴政闻声,一拍两手,赞叹道:“此法甚好! “开科考试……妙啊!有了劝学之法,黔首谁还会造反?” 秦风笑道:“其实办学考试之法,就是将基层贤人提上来,也可将垄断的地主豪杰分化瓦解! “而且还能为大秦培养人才,各郡县的官吏越来越贤能,受益的还是陛下和百姓啊!” 嬴政听得热血澎湃,“秦小子,还有吗,你接着说!” “还有……没了吧…… “陛下其实只要注重的是,真正需要仁慈对待的,不是关东六国的旧贵族,而是原本六国的子民! “只要让六国的子民安居乐业,不再思念旧国,光靠六国那些世卿世禄的贵族,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哎?对了,”秦风突然一想,又道:“陛下还有一个当紧事。” “何事?” 秦风脱口而出,“早立太子!” 嬴政闻声,愣了一阵。 一旁的周青臣见状,心里也一阵七上八下。 “赵大人,我,我想出去透透气……” 嬴政只点了点头。 “你们谈,你们谈……” 周青臣一对袖,慌里慌张地走了出去,将屋门紧紧闭上。 周青臣刚走。 秦风立马朝嬴政走了过去,问道:“赵老伯啊,您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啊?” 周青臣可是博士仆射,是众多博士之首,秩两千石的高官。 嬴政笑了笑,“周博士是我的故交罢了。” 嬴政随口敷衍了一句,便问:“秦小子,你觉得周博士此人,如何?” 秦风想了一阵,说道:“周博士吧……想必治学是不错的,就是好像有些迂腐,许多观点,我俩各有不同的见解。” “你觉得周博士说得不对?” “各持己见吧,不过像礼法兼施的观点,他不能接受,也在所难免。” 嬴政点了点头,“好小子,有自己的主见,这样就对了!别人说什么是别人的事,成大事者,自然要面对各种各样的质疑…… “有志者,要走的是前人从未走过的路,不必理会他人的指责,只要你一旦踏上,刀山火海,也要一往无前!” “好,赵老伯,您说的我记下了。” 秦风看着嬴政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却一阵感动。 嬴政对自己仿佛是一种长辈的关切。 口中的话也更像是殷殷嘱托。 “赵老伯,咱们聊了这么久了,咱们去喝点茶?下几盘五子棋消遣消遣?” 嬴政和善一笑,“不了,我衙门里还有事,今日就先不下了,改日再来。” “啊?赵老伯您这就走啊?” 看着嬴政朝房门走去,秦风急忙喊道。 嬴政回过身来。 屋门开了半边,嬴政魁梧的身躯半掩在门框。 屋外温暖的阳光撒进,嬴政满脸慈祥地看着秦风的脸庞。 “好小子……走了!” …… 嬴政刚刚走出作坊。 等候在大门之外的周青臣立马凑了过来。 “陛下。” 嬴政脸一扳,“朕说了,莫要透露朕的身份!” “子婴回来的事也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胆敢说出一个字……” 嬴政话只说了一半。 但周青臣却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只不停地点着脑袋。 “走吧!” 刚走出两步。 嬴政转身朝低头跟在一旁的周青臣问道:“周卿,你以为,子婴的才学如何?” 周青臣立马拱手道:“微臣以为,少公子子婴之聪颖,甚至远胜当年啊!” 嬴政的嘴角映出一抹微笑。 “子婴这孩子……的确是语出惊人…… “不过子婴这性子,也太烈了点,杀伐决断倒是毫不含糊…… “竟然还要靠战争来削减人口,真是惊世骇俗……” 周青臣连忙道:“陛下说得是啊!” 嬴政沉浸回味秦风的话语之中,半晌才道:“行了,此事万要保密,不可让他人获悉子婴的下落。” 说罢,嬴政随即大步流星地朝街巷走去。 对于周青臣。 嬴政心里有数。 周青臣身为博士之首,自然是精于秦律之法。 往后自然可以成为秦风的左膀右臂。 方才秦风“早立太子”的话更是再次点醒了嬴政。 眼下。 嬴政已经开始下那一盘大棋了…… 第二十三章 谦逊有礼的宁腾 章台宫。 嬴政在郎中令蒙毅的护卫下回到了宫中。 嬴政觉得有些劳累,便撑着额头闭眼歇息着。 案上仍旧摆放着一卷卷厚重的竹简。 这时。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 中车府令赵高小心翼翼地走到嬴政身边。 “陛下,少公子求见。” 嬴政隐约听见动静。 “嗯?” 猛然惊醒,嬴政慌忙扶着手上的竹简。 “秦,秦小……” 口中随口一说,嬴政的眼中却忽而有些失落。 “嗯,知道了,让子昭进来吧。” 赵高一脸不解地走下传命去了。 不多时。 嬴子昭毕恭毕敬地走上大殿。 在殿中跪地叩首,嬴子昭道:“孙儿拜见祖君。” 嬴政头也不抬,冷声道:“起来吧。” 嬴子昭似乎是自从那日被嬴政训斥之后,心里已经明白了嬴政的喜好。 再加上母亲冯沅的嘱咐,嬴子昭破天荒地硬气了起来。 “谢祖君!” 嬴子昭站起身来,平静道:“祖君,您刚回来就忙于批阅简牍,不如休息一会吧!” 嬴政停下笔,抬头道:“子昭啊,来,上来。” 嬴子昭走上御阶。 “祖君,孙儿听说您这些天经常出宫,您可要注意身体啊!” 嬴政抚着嬴子昭的头顶,笑道:“无妨,朕的身体好着呢!” “祖君啊,这些天,您出宫都去哪了啊?” 听着嬴子昭关切的语气,嬴政却突然眉头一皱。 “不该你问的事,莫要随便问!朕去哪里,需要告诉你吗?” 嬴政一听,便听出了嬴子昭这话一定是背后有人教。 为的就是弄清自己出宫的目的。 可怜嬴子昭前一秒还沉浸在祖父的温暖中,下一秒便被嬴政的一声呵斥吓得浑身发抖。 嬴子昭扑通一声跪在御阶上。 “祖君莫要动怒,孙儿错了,孙儿不该妄言……请祖君恕罪……” 嬴政面无表情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嬴子昭。 方才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自己一声怒斥,就吓成了这副模样。 唉! 这就是朕的子孙吗? 嬴政似乎忘记了自己可是横扫六合、威加海内的千古一帝。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眼前的嬴子昭小小年纪,怎能不胆战心惊? “抬起头来!” 嬴政一看嬴子昭哭哭啼啼的模样就有些反感。 立马想起了他那个同样生性懦弱的父亲扶苏。 嬴子昭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你……” 看着嬴子昭泪流满面的模样,嬴政突然动容了。 “祖君……祖君……” 一瞬间。 嬴政有些后悔方才自己动怒。 眼前的这个哭啼啼的少年,同样也是自己的孙子啊。 转而一笑,嬴政的面庞上恢复了和善的表情。 “来,子昭,过来。” 嬴政将小心翼翼的嬴子昭搂在怀中,沉声道:“莫要怪朕……” 嬴政怀抱着嬴子昭,目光却失神地望着殿外。 殿外的广阔天地发散着明亮的天光。 嬴政呢喃的话语,似乎是说给嬴子昭听,又似乎不是,或许是说与远在上郡的长子扶苏。 “莫要怪朕,莫要怪朕啊……” 嬴子昭伏在嬴政的怀中,啜泣道:“孙儿只是担心祖君外出会累着,孙儿想陪着祖君一起去,也好照顾祖君……” 不知为何,嬴政的心中突然萌生出一阵愧疚的感觉。 “唉,”叹息一番,嬴政随即点了点头,“准,准,跟朕去,想去就跟朕去吧……” …… 长公子府邸。 一入府中,嬴子昭便火急火燎地朝内院跑去。 母亲冯沅也焦急地走出轩门,关切道:“陛下怎么说的?” “同意了!祖君他同意了!” 嬴子昭兴奋地上蹿下跳,一头钻进了冯沅的怀中。 娇柔的冯沅差点被嬴子昭带倒,却难掩喜色。 轻手拍打着嬴子昭的后背,冯沅柔声道:“这就对了了,陛下也不是铁石心肠,只要你平日里多多关心陛下,陛下有朝一日一定会青睐你的!” “嗯!娘亲,孩儿明白!” 嬴子昭抬头朝冯沅郑重说道。 冯沅却一眼看出了嬴子昭面颊上的泪痕。 “嗯?昭儿,你,你怎么哭了?” 嬴子昭低垂下脑袋,“方,方才,在大殿上,祖君骂了孩儿两句……” “哎呀!昭儿!” 冯沅当即柳眉倒蹙,一把扯着嬴子昭的袍袖,埋怨道:“陛下不过是说你几句,你有多大的委屈,你就要掉泪? “昭儿!为娘跟你说了多少次,陛下最反感的就是生性懦弱的儿孙,你父亲是为何被发配上郡的,你知不知啊?” “孩,孩儿知道……”嬴子昭噘着小嘴。 “昭儿,往后你记住,遇事一定要坚强,不可轻易落泪,免得让陛下不悦,你明不明白?” 冯沅面露愠色,两手叉腰训道。 “孩儿明白了……” “去吧,机灵点!” …… 次日。 秦风将这些天新打造好家具装上了马车。 只因京畿衙门点明了要青檀纱灯,秦风便一门心思地打造了满满三车。 其余的家具,秦风只略微制了几件,充充样子。 正在这时。 一声娇柔的嗓音传来。 “秦少侠,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秦风抬头一看。 只见不远处的柳树下,唐姑依旧是戴着那顶流苏帷帽,正端庄地挺立着娇身。 一众搬货的学徒见状,顿时眼都直了。 秦风斥道:“看什么看!都给小爷好好干活!” 随即又一笑,秦风朝唐姑高声回道:“堂主,在下造了些纱灯,准备拿去内史衙门卖个好价钱!” 一阵轻轻的响动。 罗袜生尘,玉步凌波。 唐姑缓缓走来。 帷幔后的俏脸隐约一笑,唐姑道:“这些时日,秦少侠原来是忙活商贾之事呢,也难怪,少侠都快把唐姑忘了吧?” 唐姑略显羞怯的语调中,暗含了几分腼腆的埋怨。 秦风顿时觉得心都要化了。 “没,没有,堂主,在下还准备把打造的纱灯送到咱们秦墨馆舍去呢!” “是么?难为少侠有心了。” 唐姑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朝秦风凑了过来。 忽而纤臂一弯,揽住秦风的臂弯,唐姑道:“前些日子,唐姑听说,内史衙门的人要欺负你?” 秦风觉得有些尴尬。 但不知为何,秦风的心一阵悸动,却就是不愿挣脱唐姑的臂弯。 “多谢堂主挂念,没事,内史衙门的人是想买在下的甘泉岭。” 唐姑道:“没事就好,走,今日唐姑陪你去衙门,看谁还敢欺负你!” 不由分说。 唐姑自顾自地揽着秦风便往街巷走。 作坊门前的学徒们纷纷喊道:“东家,这还没装完呢啊!” 秦风别过脑袋,道:“先卖这些!把门关上!” …… 唐姑揽着秦风在前头慢步走着。 秦风作坊里的学徒则赶车跟在后头。 一路上。 路旁的黔首们看着唐姑这样窈窕身段的女子,难免一阵唏嘘议论。 到了京畿衙门。 秦风突然犯了愁。 自己上次和衙门的属官衙役起了冲突。 得罪了人家,现在又要来卖纱灯。 秦风觉得有些不好开口。 突然。 唐姑忽而立在衙门门前,嗓音清亮道:“喂!衙门的人呢?出来买灯!” 不多时。 衙门里顿时奔出来几个衙役。 “谁?谁胆敢在衙门门前喧哗?” “哟,是唐姑娘啊,唐姑娘今日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衙役中为首的显然是个属官,还似乎跟唐姑是旧相识。 唐姑却丝毫不搭理,冷声道:“唐姑听说你们衙门的人仗势欺人,都欺负到我秦墨弟子的家里去了! “说!是不是你带人去的?” 那属官被唐姑以呵斥,显得有些语塞。 咽了一口,属官瞥眼望着秦风,见秦风面无表情,属官便又满脸堆笑,“唐姑娘,卑职也是奉命行事,得罪秦少侠,实在是无心之过啊。” 唐姑听见了那属官“奉命行事”几个字,显得有些犹豫。 唐姑心里有数,这四个字可不是衙役仗势欺人这么简单了。 京畿衙门里的衙役奉命,自然奉的是内史宁腾之命。 宁腾是掌管京畿之地的京师之长,若非不得已,唐姑也不愿和宁腾正面起冲突。 正在这时。 宁腾突然从衙门里快步走出。 围在门前的属官和一众徭役见状,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宁大人在此,尔等安敢造次? “还不快走? “卑职参见宁大人。” 宁腾却径直而出,丝毫不顾身旁的属官和衙役。 “唐姑娘。” 宁腾朝唐姑点头说了一句,立马朝秦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秦少侠,前些时日多有误会,本官在此给少侠赔罪了!” 宁腾说着又是拱手揖拜。 “请秦少侠海涵!” 秦风见状,顿时一头雾水。 唐姑、属官和一众衙役们,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唐姑满心疑惑,小声道:“秦少侠,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风一耸肩,“堂主,弟子也不知道啊……” 宁腾再次躬身喊道:“请秦少侠海涵!” 哎? 对了! 秦风一歪头,顿时有了眉目。 难不成是赵老伯? 对! 一定是赵老伯! 只有赵老伯知道那天的事,也只有赵老伯身为京畿衙门的官吏。 才有可能为我出这口气! 秦风想到这,心里顿时泛起一阵暖流。 看样子,赵老伯一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甚至可能还免不了破费地上下打点,毕竟让宁腾这样的人物跟自己行礼赔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风越想心中越是感动,不由地抿起了嘴角。 “秦少侠……你说句话啊……” 身旁。 唐姑一边轻轻地扯着秦风的袍襟,一边悄声催促着。 “啊?哦哦,”秦风恍过神来,看着仍旧躬身行礼的宁腾,秦风急忙道:“宁大人您快起来,无妨,一点小的误会,在下早就忘了。” 秦风也知道,宁腾好歹也是颇有身份的大吏,人家这样的人物放下身段给自己赔罪。 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秦风又怎么好意思再得理不饶人。 “宁大人,那在下拉过来的这些纱灯?” 宁腾刚一抬头,立马又低下了脑袋,承诺道:“全要了!往后秦少侠有多少纱灯,尽管送来,本官照单全收!” “真的吗?太好了!多谢宁大人!” …… 卖完了纱灯。 秦风带着唐姑走在返回作坊的路上。 呼啸的朔风吹彻而过。 唐姑头戴的帷帽,流苏掀开了半边,显露柳眉紧蹙的模样。 奇怪! 宁腾为什么会对秦风如此谦卑? 与此同时。 章台宫的大门徐徐而开。 同样也有两个身影信步走出宫门。 四人,似乎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行去…… 第二十四章 齐国遗民田氏兄弟 朔风呼啸而过。 嬴政带着嬴子昭,正快步在街上走着。 嬴子昭的眼睛眯着缝,仿佛生怕被风吹来的沙子迷了眼似的。 “祖君,您慢点,风太大了。” 嬴子昭抓着嬴政的手,大声嘱咐着。 嬴政回过头来,看着嬴子昭窘迫的模样,心里却有些感动。 没想到昭儿还如此牵挂着朕。 “好!” 嬴政放慢了脚步。 顶着猛烈的朔风,嬴政将嬴子昭挡在身后。 “祖君,您披上点衣裳吧。” 嬴子昭从身上脱下一件长襟的袍衣。 嬴政回头道:“昭儿,这是你娘给你准备的?” 嬴子昭闻声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嬴政仔细端详着嬴子昭身上的衣物。 只见,嬴子昭的身上,正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一件件缝制精美的丝绸锦袍。 “回,回祖君,娘亲说外头风大,怕孩儿染上风寒。” “你倒是娇贵得很。” 嬴政冷声一笑,将嬴子昭披过来的衣裳推开,“不必了,你穿着吧。 “还有,既已出宫,就莫要再唤祖君了,唤大父。” 嬴子昭有些委屈地扁着嘴。 嬴政见状,便道:“算了,也不怪你,你向来在府上锦衣玉食,你娘多爱护你些,也是理所应当。” 风越来越大。 剧烈的风声在街巷中呜咽。 一群流民模样的人正争先恐后地朝街角挤着。 嬴政领着嬴子昭慢步走了过去。 “祖,祖君……大父,”刚一开口,嬴子昭还有些不习惯,见嬴政要走向那群流民,嬴子昭急忙劝阻道:“大父,那些都是什么人啊? “那些人来历不明,大父,咱们还是谨慎些吧。” 嬴政扳着脸,低声道:“有蒙卿护着你,你不用怕。” 嬴政说罢便往不远处的街角看了看。 朔风刮起的烟尘中。 蒙毅正领着一班郎官暗中保护着。 “走开走开!这地我先占的!” “听田二哥的!田二哥说谁坐这谁就坐这!” “就是!咱们从河内走了三个月才走到咸阳!还不是靠着田大哥和田二哥带路吗?” 嬴政正领着嬴子昭朝前走了两步。 那群流民们的谈话声便传入耳际。 “这里是咸阳,可不比共地!咱们万事都得听田大哥的!” “田二哥!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放心,大哥已经先帮咱们去打探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嬴政闻声,眉头一皱。 河内郡…… 共地…… 姓田…… 嬴政听着那群流民的对话,心里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莫非这群人是田氏一族的后嗣? 当年齐王田建投降秦国,嬴政正是将田建安置在了河内郡的共地。 田建死后,田建的三个儿子却不知所踪。 嬴子昭看着不远处的流民,却是满脸嫌弃。 “大父,咱们还是走吧,他们这些流民,卑贱不说,还又臭又脏,要是染上了什么瘟疫,可如何是好?” 嬴政闻声,顿时怒目而视。 眼中勃然的怒火不禁让嬴子昭吓了一跳。 嬴子昭顿时傻了。 嬴子昭哪里能想到,嬴政竟然会为了一伙流民,而大发雷霆? 嬴政面无表情,冷声说道:“流民,卑贱…… “竖子,你懂什么? “他们兴许是一时的穷困潦倒罢了!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出身不比你高贵? “竖子,你记住了,出身优越跟你无关,那是先祖所赐! “你能做的只有如履薄冰,莫要辱没门楣!你又岂敢目中无人?” 嬴子昭被嬴政喜怒无常的模样彻底吓住了。 “大父,您莫动怒,莫动怒啊!孙儿错了,孙儿错了…… “孙儿没有目中无人……孙儿只是……” 嬴子昭还试图解释着,嬴政却拂袖抽身,朝着秦风作坊的方向走去。 嬴子昭见状,只得慌忙跟了上去。 其实嬴政之所以动怒,其实是想起了自己当年在赵国为质的日子。 眼前的这群流民是从河内郡共地而来,为首的人又姓田。 嬴政已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人就是齐王田建的宗族子弟,至少为首的那人是。 看着流民们穷困潦倒、衣衫褴褛的模样,嬴政心中顿时不忍。 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听着嬴子昭的嫌弃之言,嬴政才会如此大发雷霆。 …… 嬴政背着两手朝前走着。 嬴子昭则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正当嬴政即将走到秦风的作坊时。 一阵喧闹声再次传来。 “姓名!” “草民田升!” “姓名!” “草民田桓!” 秦风的作坊前正围着一群跃跃欲试的流民。 秦风坐在门前的围椅上,一手握着笔杆,一手举着竹片。 “木工作坊在城外九峻山的甘泉岭,每人每日十钱工钱!” 秦风刚一说罢,围着的流民们顿时一阵沸腾。 “我!我我!还有我!” “我叫田轸!记我一个!” 嬴政远远地望着秦风的举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情。 身旁的嬴子昭却道:“大父,那人这样招收工匠,先不说招收的人能否胜任工匠的活计。 “他这么一间小小的作坊,需要雇多少人?等人手雇满了,其余的人还不得闹事?” 嬴政闻声,默默地皱起了眉头。 嬴子昭似乎还未察觉到嬴政的异样,仍旧自顾自地说道:“大父,您想啊,工匠招满了,剩下没能被选上的流民肯定不答应。 “闹不好啊,那人这作坊都得被砸了!唉,可就得不偿失咯……” 嬴政再也按捺不住。 猛地低下头,嬴政怒声斥责道:“住口!一派胡言! “流民们居无定所,若是能去作坊里做工,既能有了生计,咸阳也自会安定。 “人家做的明明是为国为民的善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出力不讨好的愚举呢? 嬴政暴跳如雷,对着嬴子昭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斥责。 嬴子昭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说一句。 “自己作壁上观,说这些风凉话,最可恨的就是你这样的……” 看着嬴子昭失魂落魄的模样,嬴政有些犹豫,话到了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行了,多说无益,道理你自己明白就好。” 嬴政一拂袖,径直朝秦风的作坊走去。 嬴子昭呆滞地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祖君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处处瞧我不顺眼? 祖君对我有成见了? 正在这时。 招收工匠的秦风看见了嬴政的身影。 秦风放下手中的活计,朝身旁的唐姑说道:“堂主,这里的事你先帮在下打理一下,在下去去就来。” 唐姑颔首道:“秦少侠请便,唐姑自当尽力。” 唐姑浅笑着接过秦风手中的竹片。 目光随意一看,唐姑也恰好看到嬴政缓缓走来的样子。 唐姑顿时便皱起了眉头。 心里一阵嘀咕。 来人如此英武,看样子,定然非富即贵…… 突然。 唐姑的目光停留在嬴政身后的柳树。 柳树后一个男子的身影一闪而过。 唐姑杏目一睁,自语道:“那,那是蒙大人?” 第二十五章 唐姑的怀疑 嬴政朝着秦风慢步走去。 嬴子昭虽然被嬴政两番责骂,但嬴子昭自知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弄清嬴政微服出宫的来龙去脉,嬴子昭便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恰好这时。 秦风也正朝着嬴政迎来。 嬴子昭一眼便看见了秦风的面容! 轰! 瞬间。 嬴子昭本就忐忑不安的内心更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头顶上更是头晕目眩。 望着走来的秦风,嬴子昭彻底愕然了。 那,那是……子婴长兄? 真的是子婴长兄? 不,不可能,子婴长兄失踪多年,怎么可能突然出现? 一定是长得相似而已,一定是…… 嬴子昭这下是彻彻底底的慌了神。 心中的惊慌失措,就连方才被嬴政两番责骂也未曾有过。 因为这个长得跟子婴近乎一样的秦风的出现。 立马让嬴子昭回想到了当初在长公子府的暗无天日的日子。 长公子夫人王筠是嬴子婴的生母,自然不必说。 父亲扶苏,就连负责教授学问的詹事周青臣,都无不对嬴子婴青睐有加。 有长公子府的嫡长子嬴子婴在,他嬴子昭,一个庶出的二子,永远都会低其一等。 随着秦风的步伐越来越快,距离嬴政和嬴子昭二人也越来越近。 嬴子昭看着愈发清晰的秦风的脸庞,心已渐渐提到了嗓子眼。 “赵老伯,您来了啊?” 秦风和善笑着,走到嬴政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揽住嬴政的臂膀。 “我这刚准备招收几个作坊的学徒和工匠,正好留在甘泉岭做工,有点忙,刚看见您。” 秦风说着又看了看一旁的嬴子昭。 “哎?赵老伯,这是您新买的仆人?长得还挺清秀。” 秦风一咧嘴,便要领着嬴政朝作坊走去。 嬴政闻声,先是一愣,正要开口时,便听嬴子昭怒声道:“休要胡说!他是我大父!大父!大父!” 嬴子昭说罢,便顺势朝嬴政的怀里投了过去。 “这……我的我的……” 秦风急忙摊开两手,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赵老伯,我不知道这是您的孙子……我还以为……” 嬴政摆手道:“无妨,无妨,反正早晚也是要见面的。” 嬴政所言是话里有话,但是秦风并未听出来。 “好了,就送到这吧,昭儿,你先回去吧。” 嬴政将嬴子昭从自己的怀中拉开。 嬴子昭有些不情愿,“大父,孙儿想……” “嗯?”嬴政虎目一瞪。 “孙,孙儿遵命…… 嬴政只简单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嬴子昭心惊胆战。 嬴子昭转身过去,显得有些依依不舍。 朝嬴政又看了一眼,嬴子昭才慢慢朝远处走去。 其实嬴子昭的不甘心并不是因为被嬴政撵走,而是因为自己的祖君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竞争对手! 而这个竞争对手,竟然还跟自己的子婴长兄长得一模一样! …… 秦风搀着嬴政朝作坊走着。 秦风有些愧疚地说道:“赵老伯,真是抱歉,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您的孙子,您孙子没生气吧?” 嬴政摆摆手,“嗨,都说了无妨,那小子平日里就是无所事事,不用管他。 “今天还把我气了个半死,你也算是替我说了他两句了,正好!” “哈哈,”秦风并没有听出嬴政话中对嬴子昭的失落,反而笑道:“赵老伯您真风趣,走,咱们去下几盘五子棋?” 嬴政微微一笑,道:“秦小子啊,你这作坊里能招收多少人?这么多流民,你能招收得完?” 秦风道:“招收了七八十人差不多,这咸阳城里的作坊留个十几人,剩下的我都安排去九峻山的甘泉岭,那边正缺人手。” 嬴政闻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又道:“秦小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可都是流民,都是饥肠辘辘多日的流民啊,随时随地有可能作乱! “若你已经招收完工匠,但还有许多流民未能得到做工的机会,他们一旦聚众闹事,你该怎么办?” 秦风毫不在意地说道:“赵老伯您这就多虑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些流民真要作乱,我还能拦住他们挨个劝说吗? “他们若要做工,我竭尽所能,提供给他们机会,他们若要作乱闹事,我也自当奉陪!” 嬴政的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秦小子,我知道你有些拳脚,可须知三人成虎啊,流言蜚语可是一把把无形的剑,随时随地都能杀死你!” 秦风更是不屑一顾,“赵老伯,您信吗?我反正是不信,我是做工的,我需要工人,我招收工人给我干活,付给他们工钱,天经地义,而且还能算是救济,这便再好不过。 “至于其他的事,我管不了,我也不想管,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吧,我挣好我的每一枚钱才是最当紧的!” “哈哈哈哈!好小子!” 嬴政闻声,顿时大喜过望。 “对!就要这样,想做什么大胆去做!何必管旁人的闲言碎语? “秦小子,好啊!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 秦风带着嬴政朝作坊走着。 此时。 唐姑正忙着登记的招收的工匠。 看见嬴政越来越近,唐姑显得有些谨慎。 帷帽流苏后,唐姑审视着嬴政,却一时猜不到嬴政到底是什么身份。 “赵老伯,这位姑娘是秦墨学派非攻堂的堂主,唐姑。”秦风朝嬴政说道。 “堂主,这位是京畿衙门的官员,赵龙,赵大人。” 秦风话音刚落。 唐姑立马欠身行礼,柔声道:“唐姑见过赵大人。 “赵大人,京畿衙门的官员,唐姑几乎都认得,唐姑怎么没在衙门里见过赵大人呢?” 嬴政闻声,顿时迟疑了。 秦风也满脸不解,“堂主,你这是……” 嬴政匆忙解释道:“唐姑娘有所不知,本官虽是京畿衙门的官员,实际上却是为陛下办事,平日里自然不在衙门里。” 唐姑虽然将信将疑,但也不好明说,只默默点了点头。 嬴政随即说道:“秦小子,走,陪我去下几盘五子棋!手痒了!” 秦风笑道:“好嘞!赵老伯您请!” 秦风推开作坊的大门。 嬴政跨槛而入。 经过唐姑的身侧,嬴政一本正经地颔首示意。 “唐姑娘,本官先走一步。” 唐姑望着嬴政英武的面庞,心里顿时一阵惴惴不安。 远处。 唐姑又朝着那株柳树试探看去。 果然。 十余个人影同时退回了步子。 仿佛一群鬼魅,瞬间隐藏在了黑影之中…… 第二十六章 嬴子昭发疯了! 作坊内的小屋。 秦风和嬴政正对坐在桌案的两侧。 两人不断从瓦瓮中取出黑白的棋子,有说有笑地按在棋盘上。 “哎?秦小子,你这座椅打造得可真不错,坐着还挺舒服的!”嬴政拍打着围椅的两侧扶手说道。 秦风得意一笑,“那是,赵老伯,您也不看看我是干啥的,我可是靠这个手艺吃饭的呀! “赵老伯您喜欢?您喜欢我给您府上送上十把椅子如何?” 嬴政一听,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 “算了,不用了,太麻烦了,我府上毕竟不适合摆放这些新奇的家具……” 窗外。 唐姑正蹑手蹑脚地偷听着。 听着秦风和嬴政两人谈笑风生,俨然一副温情爷孙的场景。 唐姑努努嘴,心想道: 奇怪。 秦少侠的木工手艺的确了不得,好像还真是我秦墨学派的机关术。 但是这名叫赵龙的官吏又好像一无所知的样子。 赵龙到底是什么人? 赵龙和秦少侠又是什么关系? 想到还在作坊外不远处的蒙毅。 唐姑的思绪又是一番飘忽。 难不成蒙大人也想弄清楚赵龙和秦少侠的关系? 唐姑不知道的是,蒙毅其实一直是负责暗中保护嬴政的安全。 正在这时。 唐姑刚想着要不要出门去找蒙毅一探究竟。 小屋里的谈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秦小子,你这棋艺可还是要好好提高啊!” 嬴政笑着走出小屋。 “我就先回去了,改日我再来下个痛快!” 秦风双手搀扶着嬴政,说道:“好好好,赵老伯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练的!” 嬴政出了作坊,便拂袖伸手在秦风的肩膀上按了按,语重心长道:“秦小子,我走了,你万事当心,我下次再来看你。” “哎好!赵老伯,您路上慢点啊!” 秦风还是觉得嬴政这次离去也是一如往常,便没有在意。 嬴政刚一走,唐姑便立马想跟上去,探明嬴政的真实身份。 可唐姑还未来得及开口,秦风却急忙说道:“堂主,你可否陪弟子去一趟九峻山? “弟子在甘泉岭那建造了一处作坊,用作打造家具,弟子想让唐姑帮弟子看看,还有哪些尚需改动的地方!” 秦风也不见外,说着就拉着唐姑的纤臂摇晃起来。 “堂主,最重要的是,弟子想让咱们秦墨学派的师兄师姐们,闲暇时候能去弟子那帮帮忙…… “堂主放心!师兄师姐们都是尖端人才,弟子自然要翻倍工钱!” 唐姑心中焦急,眼看着嬴政慢慢走远,嘴上随口敷衍着,“嗯嗯,好,好。” “堂主!你答应啦?堂主你真好!弟子多谢堂主!”秦风喜上眉梢。 半晌。 唐姑见嬴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回过身来,唐姑埋怨道:“哎呀,秦少侠,你……” “堂主,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唐姑一愣。 “什么?秦少侠,你要带唐姑去哪啊?” “我不管,堂主你可别想耍赖,你明明已经答应了!” …… 长公子府。 嬴子昭独自一人回到府中。 府仆见状,立马迎了上来,“少公子。” “滚!都滚!别过来!” 嬴子昭却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一阵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叫。 顷刻间。 整个长公子府都陷入一片混乱。 “少公子!少公子不可如此啊!” 一众府仆追赶在嬴子昭的身后,嬴子昭却在府邸的花园中上蹿下跳。 “砰——” 一声巨响。 嬴子昭一脚踹开了厅房的轩门。 一瞬间。 厅房里的一应陈设被嬴子昭悉数扔出。 瓦瓮摔裂在地,碎片四处飞溅。 各种名贵的酒盏也“叮铃咣当”地在地上翻滚着。 与此同时。 几位胆小的侍女已前去禀告了冯沅。 冯沅正在花园中火急火燎地走着。 走过花园的游廊,冯沅恰好看见了同样听见动静,出来查看的晨曦公主。 冯沅一见晨曦公主,原本温婉俊俏的妆容上,此刻连一丝的温柔亲和也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冰冷和漠然。 “哼!你来干什么? “给我回去!这是你来的地吗?” 冯沅不屑说罢,又朝晨曦公主狠狠地白了一眼,才朝府邸的厅房走去。 晨曦公主是嬴子婴的亲妹妹。 二人都是扶苏和正妻王筠所生。 如今。 扶苏已经奉旨前往了上郡。 王筠也早已在四年前因病去世。 整个长公子府现在就是由冯沅做主。 晨曦公主当然明白自己的处境。 父亲被发配上郡,母亲已病逝多年,自己的亲哥哥嬴子婴也早已离奇失踪。 晨曦公主现在日思夜想的,除了祈祷自己的亲哥哥子婴能早日回来之外,就是想着自己能快些及笄,从而出嫁,离开这个水深火热的府邸。 晨曦公主被冯沅一番训斥,有些委屈。 但是晨曦公主心中更多的还是对世事的无奈。 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闺房。 晨曦公主对着镜台,喃喃自语道:“子婴哥哥,你还会回来么?” …… “昭儿!昭儿! “昭儿你这是怎么了昭儿?” 冯沅快步走到嬴子昭的厅房。 两手扣在腰间,冯沅面露焦急地朝厅房里望着。 “走开!” “咣当——” 房中的嬴子昭又是一声怒斥。 紧接着一个盥洗的铜盆被扔了出来。 冯沅急道:“昭儿!你疯了!昭儿,是为娘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沅急得直跺脚。 也顾不得面上花了妆容,冯沅急不可耐,朝身旁的一众府仆侍女们斥询道:“少公子这是怎么了?” “回冯夫人,婢子也不知道,少公子他一回来就成了这幅模样了。” 冯沅虽然还不是扶苏名义上的正妻。 但是扶苏的正妻王筠已经病逝,嫡长子嬴子婴也已经离奇失踪。 而冯沅之子嬴子昭便成了长公子府的唯一继承人,那冯沅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长公子府的女主人。 冯沅闻声,眉头紧蹙,默默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来人,都给我进去,把少公子看护好!” “小的遵命!婢子遵命!” 嬴子昭的声音再次从厅房里传来。 “我看谁敢?” 冯沅显然急了,哀声道:“昭儿啊!娘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都别动,我自己进去!” 冯沅朝身旁的府仆侍女一喝止,随即提着裙边,朝嬴子昭的厅房快步走去。 第二十七章 胡亥的密谋 嬴政在蒙毅的护卫下回到了章台宫中。 一入章台宫。 嬴政立马大步流星地跨上御阶。 “蒙卿,你猜今日朕遇见谁了?” 蒙毅不明所以,拱手道:“回陛下,微臣猜不出。” “齐王田建的人!” 蒙毅登时面露惊愕,“齐王田建?陛下,田建不是几年前已经饿死了吗?” 嬴政点头道:“嗯,正是,今日朕遇见的那群人,应该是田建的后人。” 嬴政一边回想着今日的所见所闻,一边喃喃自语道:“嗯,没错,河内郡,共地,除了田建,再无旁人了!” 嬴政想着秦风将那些流民通通收入了作坊里,作为工匠,嬴政不免有些担心。 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真的流浪逃荒。 还是另有所图? “蒙卿,你速速派人去查,一定要严查细查,查清那群人的真实来历!尤其要提防田升、田桓和田轸这三个人!” 嬴政眉头紧皱,继续道:“蒙卿,现在,那群流民好像要在秦风那孩子的作坊做工,这事你好好给朕盯着!” “微臣遵命!” 嬴政整理着黑金的衣襟,随即道:“赵高呢?怎么没看见赵高?” 蒙毅道:“回陛下,赵府令好像今日一直没在宫中。” “奇怪,这个赵高,去哪了?”嬴政喃喃道。 “陛下!出事了!” 正在这时。 一位寺人急匆匆地在大殿中跪地,呼告道:“启禀陛下,长公子府出大事了!” 嬴政脸色一变,沉声问道:“到底怎么了?快说!” 那寺人道:“回禀陛下,少公子子昭一回到府中,便到处乱作胡为,长公子府已经被少公子子昭搅得一片混乱!” “混账!小小的年纪,别的还没学会,撒泼取赖倒学会了!” 嬴政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朕不过就是说了他两句,说都说不得了?真是岂有此理!” 那位寺人哆哆嗦嗦,像是被嬴政吓得魂不守舍似的。 若依照往常,寺人传些长公子府的事,嬴政都会显得一副关切的模样。 可今日这寺人刚一说完,嬴政却立马变得怒气冲冲。 寺人哪里能懂这其中的缘故。 他只记得是长公子府的冯夫人收买了自己。 而冯沅则是指望着这个寺人能在嬴政面前发挥些作用。 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真要有个风吹草动,嬴政的身边人才是能起到关键作用的人。 几年后赵高李斯篡改遗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 长公子府。 冯沅摒退了身边的侍女和府仆们,独自一人走进了嬴子昭的厅房。 “昭儿?昭儿?你怎么样?” 冯沅关切地问询着。 走近厅房中一看。 嬴子昭正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 冯沅顿时心里一揪,急忙奔了过去。 一把将嬴子昭揽在怀中,冯沅柔声问道:“昭儿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你别不说话啊,有什么事你要跟为娘说啊!” 嬴子昭失魂落魄地倚靠在冯沅的怀中。 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半晌。 嬴子昭有气无力地说道:“娘亲,算了吧,咱们认命吧。” “昭儿,你说什么?”冯沅不明所以。 嬴子昭嘴角一歪,苦笑道:“娘亲,父亲被祖君发配上郡,娘亲你觉得祖君就会青睐我吗?你错了……” 冯沅反应了过来,急忙道:“昭儿!你为何如此颓废!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你怎么跟陛下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嬴子昭淡淡说道:“娘亲,子,子婴长兄,回来了……” 冯沅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昭儿,你,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次?” “子婴长兄,回来了……” 什么? 冯沅像是被谁镇住了穴道似的,浑身上下一动不动。 双眸失神地凝望着怀中的嬴子昭,冯沅的唇角轻微地一搐动。 “昭儿,你,你听谁说的?” 嬴子昭自嘲道:“娘亲,您别自己骗自己了,我是亲眼所见,子婴长兄在咸阳开了一间木工作坊。 “祖君这些时日,一直秘密微服出宫,就是去找子婴长兄的,娘亲,如果不是真的,祖君为何要如此重视?” 冯沅一字一句地听着。 柳眉紧蹙,冯沅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似乎正根据嬴子昭的只言片语分析着。 冯沅紧紧攥着两手,白嫩的肌肤被攥得通红。 冯沅低声道:“不,不一定,昭儿,你想,若是陛下确信你见到的那人就是子婴,陛下为何不下旨接子婴回府?甚至是接到宫里去?” 嬴子昭闻声也是一愣。 冯沅又道:“昭儿,子婴失踪也已经八九年了吧,时隔这么久,你是如何看出来他就是子婴的?不过就是眉眼间有些相似,对吧?” 嬴子昭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冯沅随即邪魅一笑,“这便是了!昭儿,为娘猜想,一定是陛下思念长孙,看到那人和子婴有几分相似,便闲来去找那人谈话散心罢了。 “昭儿你相信为娘的话,那人一定不是子婴!” 嬴子昭听着冯沅的一番话,心情果然恢复了许多。 “好了,昭儿,你累了,好好休息,睡一觉,起来一切就都好了。” 冯沅见嬴子昭已经平复,急忙劝慰道。 “嗯,孩儿听娘亲的。” 冯沅微微一笑,“这就对了,去吧,放心,为娘可以断言,在陛下的心里,最看重的孙儿还是你。” 冯沅安置嬴子昭躺下。 关上轩门,冯沅挺立着娇身,慢慢走下石阶。 冯沅一抬头,目光变得异常奸狠。 “别说只是一个长相相似的野小子,就是子婴真的回来了,那又如何? “今时不同往日了,姓王的那贱人已经归西,这长公子府,以后都是我冯沅说了算!” …… 咸阳宫。 兰池。 蓬莱湖流水曲折,山水相依。 外有宫阁掩映,内有园林交错。 此刻。 中车府令赵高,正悠闲地半躺在湖边的席上。 身旁,几位面容姣好的侍女正给赵高侍奉着梅杏。 一阵香雾袅袅。 湖边又走来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子。 两位女子手握云母扇,悄悄走到赵高的身旁,给赵高扇风祛暑。 赵高惬意地眯缝着双眼。 余光恰好看见了两位女子的面容,赵高顿时一阵惊慌。 急着坐起身来,赵高便要行礼。 “老奴有罪!老奴不知,怎是两位细君!” 两位美貌女子见状,顿时羞怯地用扇子遮掩住秀口,一阵偷笑。 “师父为何如此啊?这不是应该的吗!” 随着一声清亮的嗓音。 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正朝赵高跑来。 赵高立马拱手相迎,“老奴见过公子。” “嘿嘿,师父快快请起。”少年的脸上满是谄媚的堆笑。 “师父,扶苏长兄已经被父皇发配到上郡去了,那咱们?” “哎,公子不可心急,此事干系重大,务必要等待一个天赐的良机,此时还万万不行。”赵高摇头道。 少年有些失望。 “师父,一旦时机成熟,您可要提醒我啊,我,我太想当太子了,我简直做梦都想啊!” 赵高安慰道:“公子放心,只要长公子扶苏不在咸阳,老奴就有九成的把握!” 少年闻声,立马兴奋地咧嘴笑着。 随即唤来湖边那两位貌美女子,少年说道:“梅枝,吹鸾,快,快过来!伺候师父吃果子!” “妾身遵命。” 不多时。 兰池宫的蓬莱湖畔,便响起了一阵莺声燕语的笑声。 湖边的少年,正是始皇帝嬴政的第十八公子——胡亥。 而那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子,则是胡亥的两位宠姬——冷梅枝、赵吹鸾。 第二十八章 乱民闹事!作坊的危机! 咸阳宫是大秦帝国的大朝正宫。 咸阳城的地势北高南低,而咸阳宫便是依咸阳塬的北部陵坂而建,自北向南,绵延而下,气势恢宏。 以至于整个渭水之北、泾水之南,共有离宫上百,遮天蔽日,如无穷尽! 兰池宫。 正是咸阳宫的二十六大宫室之一。 当年,嬴政迷信神仙方术,便在咸阳宫的园林里挖池筑岛。 引渭水为池,筑蓬莱仙台。 池中更是刻制了一条二百张之长的巨大石鲸! 如今,嬴政的众多公子几乎都已加冠成年,在咸阳城开牙建府。 而十八公子胡亥却久未娶妻,便一直住在兰池宫中。 自从四年前,嬴政在兰池宫遭到刺客袭击之后,嬴政便再也没有来过兰池。 因而,兰池宫几乎就成了胡亥一个人的园林府邸! …… 此时。 胡亥的宠姬赵吹鸾正坐在胡亥的腿上,妙手不断捏着梅子喂给胡亥。 胡亥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有一句没一句地朝身旁的赵高问询着。 “师父,你说的扶苏长兄这次被发配上郡,还会回来吗?” 胡亥一脸邪笑,目光随意中又透露着认真。 好像旁人压根就看不出他是在取笑着玩闹,还是在一本正经地问询。 中车府令赵高嘴角一歪,摇了摇头,“公子,老奴觉得,扶苏这次,很难回来了……” 胡亥一把推开赵吹鸾,不顾赵吹鸾摔在地上娇声惨叫,胡亥急忙追尾道:“师父,此话何解呢?” “公子,扶苏之所以被陛下发配到上郡,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胡亥不假思索,“那还用说,肯定是扶苏长兄反对坑杀那几百个方术士,惹怒了父皇呗。” 赵高道:“非也,公子,陛下之所以动怒,是因为陛下觉得扶苏太过懦弱,难成大事!” “是这个原因?”胡亥一昂脑袋。 “正是!公子,你想啊,扶苏的脾性,咱们还不清楚吗?让扶苏改,他怎么改?就让扶苏守着他的仁义厚德在上郡孤独终老吧!” 胡亥难掩窃喜,但仍皱眉道:“师父,那万一父皇回心转意了呢?咱们不是白白浪费功夫了?” 赵高急忙嘱咐道:“公子,陛下讨厌什么,咱们就避开什么,陛下喜欢什么,咱们就给陛下展示什么,这样根本就不会给扶苏改头换面的机会!” “师父,父皇他讨厌什么?” “陛下讨厌懦弱,讨厌软骨头!” “那父皇喜欢什么?” “哎呀我的公子啊,陛下当然喜欢强硬的公子了啊的!一个字,要狠!你越狠,陛下越喜欢你!” 胡亥满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好!多谢师父指点,我明白了!” 赵高忽而又皱眉道:“不过公子啊,老奴心里一直有一个担忧。” “师父快说!” “老奴听说,陛下这段时日经常微服出宫,好像是去见什么人,而且是个很重要的人。” 胡亥疑惑道:“师父,你可得帮我查清楚啊,万一父皇又有了什么钟意的人选……不可能啊!宫外有什么人?” 赵高一本正经地说道:“请公子放心,老奴一定尽心竭力,此事已经有眉目了,等陛下松懈一些,老奴一定能查清那人到底是谁!” 胡亥闻声大喜,急忙道:“吹鸾!梅枝!来,都过来,给师父舞上一段!” 赵高笑道:“公子这是做什么……老奴可不是……” 胡亥一把拉住赵高的衣袖,低声道:“我明白,我明白,师父,等我当上了太子,以后登基当了皇帝,我一定奉师父为丞相!” 赵高这才露出了奸邪的笑容,“那老奴就多谢公子了,哦不,多谢太子了……” “哈哈哈哈,师父,您如此说,我可受不起啊!哈哈哈……” …… 武成侯府邸。 正厅里。 王贲正朝王翦附耳说着什么。 片刻。 王翦眉头一皱,嘱咐道:“什么?有乱民闹事?还有齐国的余孽?” 王翦一番深思熟虑,急忙道:“贲儿,此事事关重大,干系到子婴的安危,来不及请示陛下了! “这样,贲儿你速速带兵前往九峻山,务必守住子婴的作坊,不可让奸人得逞!” 王贲立马郑重说道:“父亲放心,孩儿保证子婴不会少一根毫毛!” 正当王贲快步走到庭院里时,正厅里又传来王翦的嘱咐。 “贲儿,记得都穿常服啊!莫要引人注意!” “孩儿明白!” 王翦虽然关心子婴的安危。 但是王翦也知道,眼下长公子扶苏被发配到上郡,咸阳正是多事之秋。 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在大秦的朝局上掀起巨大的涟漪,最终引发势不可挡的惊涛骇浪! 尤其是自己的武成侯府,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妹妹是扶苏的正妻,扶苏一旦失势,无数人都关心着自己会如何行事。 是明哲保身,作壁上观……还是冰释前嫌,支持扶苏的庶长子嬴子昭…… 又或是干脆支持皇帝的其他公子…… 尤其是始皇帝嬴政,说不定更是时刻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王翦不敢大意。 更何况如今王翦还得知了子婴已经回来的消息。 云谲波诡的局势,背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惊险。 …… 九峻山。 山麓当中是一块宽敞的沃田。 两侧的甘泉岭之下,秦风的作坊已经被人群挤满。 作坊外空旷的敞地上。 堆积着的滚圆的木材,无数乱民蹲在木材上,一阵叽叽喳喳。 “我田大哥说了!这作坊专门收工匠的!” “就是!还说了每日给十个钱!” “俺们千里迢迢来了咸阳,又在这等了这么久了,你们不能让俺们空手而归吧?” “要是不收俺,俺们就把你这破作坊砸了算球!” 为首的几个乱民叫叫嚷嚷。 整个作坊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几个瘦小的学徒正扯着嗓子维持秩序。 无奈,微弱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乱民们喧闹的声浪中。 …… 不远处。 一阵车轮滚动的声响。 车厢上。 精致的围帘被一双酥手从内撩开了半边。 一声娇柔的嗓音传来。 “秦少侠,甘泉岭到了。” 马车之后,一队着装精简的蒙面男子,正迈着迅捷的步伐…… 第二十九章 杀鸡给猴看! 作坊门前的敞地上。 秦风雇的小学徒带着哭腔喊道:“大爷们!你们都是大爷!” “算小的求你们了!” “东家说了只能招收这么多工匠,再多的人也招不下啊!” 乱民为首的名叫田升,生得一副鹰视狼顾的面相。 田升一脸邪笑,嚎道:“那我们不管,我们都是听你们东家亲口说的! “每人每天十个钱的工钱!你要是想让我们走也成,那你就把今天这钱付了!” 其实田升压根就没想在秦风的作坊里做工。 自从在河内郡开始流亡后,田升和田桓、田轸三兄弟,带着一众田氏宗族的子弟,还有一大群从前的食客门徒,到处坑蒙拐骗。 田升是齐王田建的长子。 当年齐王田建投降秦国后,被嬴政安置在河内郡的共地。 时至今日,田建已经殒命,失势的田升也只得开始的流亡。 好在田升也算得上是曾经的一方贵胄,一呼百应的能耐还在。 至少还有一大帮宗族兄弟指望着田升。 这群人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惹上一堆乱子,但每每仗着人多势众,豪杰乡绅不敢得罪,这群人也能从中获利不少。 得了好处或是填饱了肚子,这群人就会换一个地方,当地的郡县官府也奈何不得。 此时。 那辆雕制精美的马车已经徐徐开进作坊的敞地。 一群身穿紧身衣裳的男女立马分列开来,在当中摆开阵势。 男子们的背后背着一柄狭长的剑鞘,小腿束着麻绳的绑带。 女子们右手执着一柄小巧的匕首,足下蹬着长长的连腿靴。 薄纱的黑裙贴合着女子们的纤腿,女子们的头上则绾着高挑的马尾。 众人的衣襟均是黑白对称的袍衫,胸口绣着一朵奇异的图案。 “秦墨弟子的工坊!尔等也敢撒野,是来寻死不成?” 一声清亮的嗓音传来。 马车精美的车厢启开轩门。 玉足一迈,走下一位身段窈窕的美人。 正是秦墨学派非攻堂的堂主,唐姑! 唐姑莲步轻移,走至那一群乱民之中。 田升见状,先是一愣。 但看着唐姑俨然一个柔弱女子的模样。 身旁的一众弟子也不过区区二三十人。 田升自己的背后可是有几百人之众,虽然不全都是自己的人,但是这群呼吁而来闹事的乱民,也不是好惹的。 田升朝身旁的田桓和田轸使了个眼色。 三人立马昂首挺胸。 “这小妞,还挺烈,我喜欢!” “哟,这是你们东家的姘头吗?” “大哥,玩玩?” 田轸正咧嘴朝田升笑着。 “啪——” 一声清脆的响动。 再看时。 只见田轸正捂着脸颊,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你……你这娘们找死!” 一旁的田桓见状,顿时恼羞成怒,呜呜喳喳便要朝唐姑动手。 “啪——” 又一声。 唐姑挺立着娇身,玉足纹丝不动。 只是唐姑薄透的裙袖正停留在半空。 裙下,田桓和田轸俨然倒在了一起,丑陋的脸颊上渗着火红的掌印。 大哥田升顿时怒不可遏。 “弟兄们,都看戏呢!给我上!” “啪——啪——” 片刻之间。 唐姑鼓动两手的裙袖,在田升的面前一个翻转。 “啊!啊……” 田升接连两声惨叫,双手捂着脸颊,哀嚎不止。 “这,这娘们,劲怎么这么大,疼,疼死我了……” 等田升兄弟三人身后的那群乱民涌上来的时候。 他们的主心骨,田氏三兄弟已经狼狈不堪地在地上翻滚着。 不知是他们流浪多日,饥肠辘辘的缘故,还是唐姑酥手的威力实在了得。 田氏兄弟无一不觉得头昏脑涨,晕头转向。 “现在滚,还来得及。” 唐姑轻盈地将两袖收回胸前对着,淡淡说道。 乱民们顿时傻了眼。 这时。 车厢里的秦风正饶有兴致地踩着车轼。 “堂主,等一下。” 唐姑莞尔一笑,“唐姑斗胆了……” 唐姑看着秦风慢慢悠悠地走来,唐姑还以为秦风是觉得自己太过暴虐。 秦风却微微一笑,快步朝到底的田氏三兄弟走了过去。 “你就是田升是吧?” 田升捂着发红的脸颊,有些后怕。 “是,是我,怎,怎么了?” 秦风道:“没什么,问问,这么说,你是齐王田建的儿子咯?” 什么? 秦风轻描淡写的话语,顿时让周遭围观的人群一阵躁动。 这人是齐王建的儿子? 田升一听,立马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田桓和田轸也有些胆怯。 秦风随即朝围观的人群说道:“还有这两个人,分别是齐王建的儿子田桓、田轸! “尔等本应在河内郡,为何会来到咸阳,还聚众生事?说!” 田升傻了眼。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如此清楚自己的身世? 田桓和田轸面面相觑,捂着脸颊朝田升问道:“大哥,这,这可怎么办?” “不急,先看看再说,咱们还有这么多弟兄……” 田升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 因为自己齐王建之子的身份已经暴露,这些被自己撺掇来闹事的人恐怕已经有所动摇。 这时。 秦风忽而说道:“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田升看着秦风不过是个俊逸少年的模样,便并无惧怕。 “你,你想干什么?” 田升伸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秦风。 秦风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握住田升的两根手指。 体内的项羽吕布武力蓬勃而起。 “咔嚓——” 一声脆响。 紧接着就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哭嚎。 “啊!疼!疼啊!我的手!” 周遭围观的人群见状,顿时吓得不寒而栗。 只见秦风竟然硬生生地将田升的手指掰成了两截! 一旁的唐姑见状,也不免柳眉一皱。 这个秦少侠…… 看着风度翩翩的模样,竟还这般凶煞? 田氏兄弟来作坊闹事,唐姑带人仗义出手。 可唐姑也不过是言语相斥,最多狠狠地抽了田氏兄弟几个耳光…… 唐姑本以为秦风拦住自己,是为了避免动手,以理服人。 没想到秦风竟然比自己还暴虐! “还有你们两个!不是聚众闹事吗?继续闹啊! “齐国宗室余孽,尔等本应苟延残喘,自求多福,还敢在天子脚下如此猖狂?” 秦风怒目而视,一连两声呵斥,众人顿时被震慑得噤若寒蝉。 秦风转而看向田桓和田轸。 田桓和田轸急忙连跪带爬地朝后缩着。 “少侠,少侠饶命啊少侠!” “我们,我们也只是求个活路啊!” 秦风面无表情地步步逼近。 两手一分,秦风竟然轻轻松松地将田桓和田轸拎了起来! 唐姑见状,惊愕得秀口微开,内心一阵赞叹。 秦少侠竟有此等神力?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秦少侠根本就不需要我出手…… “少侠,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都是他,都是他撺掇着我们来闹事,说能弄些钱两,小的也是没办法啊!” 面对田桓和田轸二人的求饶。 秦风却像是听不见似的。 “砰——” 一声闷响。 作坊的敞地上顿时升腾起了一些尘土。 只见秦风两手高抬,随即大力一甩,将田桓和田轸直挺挺地摔砸在了地上! “噗——” 田桓和田轸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散了架。 接着胸腹翻涌,喉头一甜,“哇”地一声吐出一团鲜血,田桓和田轸瞬间昏死过去。 鲜血淋漓,猩红可怖。 围观的乱民见此情景,顿时被秦风可怕的举动彻底震住了。 秦风嘴角一撇,拍打着两手的灰尘。 “没事了,尔等应该不会再闹事了吧? “若是谁还想在小爷我这聚众作乱,想威逼小爷破财免灾,趁早出来,咱们一次了断个明白!” 秦风环顾四周。 人们随着秦风的目光而颤抖着后退。 秦风知道,今天这作坊的危机,不见点血,是绝对不可能轻易平息的。 这些人很多都是地痞乱民,个个都是圆滑的老油条,若是讲道理,自己磨破嘴皮也讲不清楚。 而且这群人平日里欺软怕硬,聚众闹事习惯了,不用点特殊的手段自然是震不住! 自己开作坊是想安安静静做生意的,自己可不想三天两头有人来找麻烦。 干脆杀鸡儆猴,才能一劳永逸! “好了,既然没有人再想闹事,那就都散了吧?我就不留尔等吃饭了。” 秦风忽然转变了态度。 客客气气地朝围观的人群拱着手。 “走,走了走了……” “我的天爷,没想到这小哥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低声!你可别多嘴了你,当心一会吐血的就是你了!” 在一阵担惊受怕的议论声中,前来闹事的人群一哄而散。 田升更是捂着断裂的手指,满头大汗地夺路而逃。 “田升!你站住!” 秦风大声一喝,田升顿时吓得面色苍白。 “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您,您饶小人一条贱命吧!” 秦风抱着膀子,“把你那俩兄弟也带上,赶紧滚!往后再让小爷看见,你断的就该是脖颈了,滚吧!” “多谢少侠!多谢少侠不杀之恩!” …… 作坊的危机已经解除。 留在作坊里的学徒和工匠,更是对秦风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风今日的做法也算是为自己的木工作坊立下了规矩。 而正在此时。 甘泉岭不远处的山谷之中。 王贲正带着一众身穿常服的家将驻足良久。 眼睁睁地看着秦风杀伐决断的表现。 久经沙场,见惯了腥风血雨的王贲,都不禁震惊不已。 “这,这真的是子婴吗?” 在王贲的印象中,子婴虽然不是其父扶苏那般的仁义厚德,但依子婴儿时的作风,将来倒像会成为一个谦谦君子。 而且如此打打杀杀的血腥行径,让王贲很难和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联系起来。 转念一想。 王贲又忍不住地一阵窃喜。 回想着方才秦风雷厉风行的举措。 “没错!就该这样啊!男儿大丈夫,理当嫉恶如仇,大马金刀! “像子昭那样唯唯诺诺,还不如个娘们!” 最重要的是,如果秦风真的是子婴,那王贲等人往后也大可放心了。 有这股强硬的心气,就算今后面对复杂的朝局,也绝不会陷入任人鱼肉,凭人宰割的境地! “将军,那咱们,还去吗?” 王贲身旁的副将朝王贲试探问道。 王贲默默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必了,都回去吧。 “今日是第一次来,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这小子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王贲回想着方才的场景,秦风双手像抓雏似的拎起了两人。 “好小子,力气可真大……” 王贲咂咂嘴,面带欣慰地朝远处走去…… …… 章台宫中。 嬴政正翻看着竹简。 郎中令蒙毅火急火燎地走上前来。 “启禀陛下,出事了。” 嬴政眉头一皱,“蒙卿,出什么事了?” “秦,秦……他出事了,”蒙毅低声道:“齐国宗室余孽田建之子,田升、田桓和田轸带领数百乱民,在他的作坊聚众闹事……” “什么?” 嬴政闻声大怒,猛地一拍案。 “朕不是让你严查细查了吗?为何齐国的余孽还能闹事?” 第三十章 我等真的是诚心前来投奔! 章台宫。 嬴政一声怒吼,整个大殿仿佛都在为之颤抖。 郎中令蒙毅顿时惊慌失措,急忙跪地拱手道:“回陛下,微臣已经查清,并已带郎官们前去协助,可是……” “可是什么?”嬴政对蒙毅怒目而视。 “回陛下,现在乱民们已经散去了,秦风也没有受伤……” “呼—— “那就好……” 嬴政闻声,长舒了一口气,重新平定下心神,端坐在首座上。 蒙毅接着奏道:“陛下,那齐国余孽田氏兄弟三人,带着宗族和一些共地的乱民,前往秦风的作坊,其实是为了趁机聚众闹事,以从中获利。” 嬴政翻看着手中的竹简,冷笑道:“一群余孽,当初朕就该将他们斩尽杀绝!” 当年齐王田建献国投降,嬴政一时心软,将其发配在了河内郡的共地。 田建死后,儿子田升、田桓和田轸便聚集了不少乱民到处流亡。 蒙毅低声说道:“陛下,田氏兄弟带去闹事的人有百人之众,但是秦墨学派的堂主也前去解救了。” “秦墨学派?哦对,秦小子现在还是秦墨学派的弟子,朕差点都忘了。” 嬴政欣然一笑,“田氏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蒙毅说道:“回陛下,田升的手指被截成了两段,田桓和田轸也被坠砸在地,身受重伤。” “什么?” 嬴政一愣,“朕记得秦墨学派的堂主是个女子吧?一个女子还有此等身手?” 蒙毅拱手接道:“陛下,此事并不是秦墨学派的唐姑所为,而是秦风。” “秦风?” 嬴政抬起头来,转而一笑,“哈哈哈哈,是了,是了!的确像是秦小子的作风!” 嬴政突然回想起了,前几天曾亲眼见过秦风用拳头轰击树干的场景。 面色有些欣慰,嬴政道:“一手收留乱民在作坊做工,一手用雷霆手段惩治聚众闹事的始作俑者,此乃赏罚分明,恩威并施,了不起!” “蒙卿,不用多说,秦小子一定轻松化解了危机……” 蒙毅当即叩首道:“陛下英明!秦风身手了得,依微臣看来,丝毫不弱于陛下麾下的诸位虎将啊!” “哈哈哈哈,”嬴政听着蒙毅的赞美,心里一阵大喜,“蒙卿所言极是,朕的孙儿,身手武略自然精深啊!” 嬴政随即转念一想。 不行。 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秦小子虽然身手不错,可若是作乱的贼人一多,总会寡不敌众的啊! 这次有秦墨学派的堂主前来相助,下次呢? 朕还是得挑选几个身手好的汉子保护秦小子才行。 嬴政一阵思虑,当即朝蒙毅问道:“蒙卿,朕意欲挑选几个武艺高强的人,前去贴身保护秦风,你可有何建议?” 蒙毅沉思片刻,拱手回道:“回陛下,微臣以为,陛下所选之人,应是年纪和秦风相仿,年纪若太大,恐怕会和秦风不合。” “嗯,蒙卿言之有理,那就挑选几位军中的年轻武将,最重要的是忠心,可靠……”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蒙卿,你去传张珹、南宫衍和徐桂这三人来见朕。” “微臣遵命。” …… 不到一盏茶的时辰。 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进大殿。 “末将张珹!” “末将徐桂!” “末将南宫衍!参见陛下!” 嬴政拂袖道:“都起来吧。” “朕今日召你们三人前来,是想让你们去保护朕的皇孙。” 张珹、南宫衍和徐桂三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 张珹立马一脸的受宠若惊,当即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珹是秦将张唐之孙。 当初张唐奉大秦相邦吕不韦之命,前往燕国为相,以联燕攻赵,后来张唐病逝燕国,张氏一族逐渐趋于没落。 好在有王翦王贲父子的提拔,张珹才得以在大秦的军中立足。 一旁的南宫衍和徐桂也叩首拜谢,呼道:“末将谢陛下恩典!末将愿往!” 南宫衍和徐桂虽出身微末,但都曾跟随前将军蒙恬北逐匈奴,收取河南之地,修要塞、筑城池,立下赫赫功勋。 如今前将军蒙恬奉命前往上郡建造长城,南宫衍和徐桂则留在了咸阳。 因曾经跟随蒙恬的缘故,如今,南宫衍和徐桂对于郎中令蒙毅也同样颇为敬重。 这时。 嬴政缓缓说道:“如此甚好,去吧,你们三人往后就好好保护子婴,莫要让其被奸人构害!” 谁? 子婴? 嬴政话音刚落。 南宫衍、张珹和徐桂顿时傻了眼。 子婴不是早在九年前就失踪了吗? 到哪里去保护子婴啊? 嬴政看着三人一头雾水的模样,笑道:“尔等无需疑惑,子婴外出游历已经回到咸阳了。 “记住,此事绝密,万不可向旁人透露,如若不然……” 嬴政说罢,面色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末将不敢!”三人立马齐声回道。 “嗯,这就好,蒙卿,你带他们去吧,就说是赵大人指派的。”嬴政淡淡道。 蒙毅拱手道:“微臣遵命!微臣告退!” “末将告退。” 嬴政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肩膀垂了下来。 孙儿啊,你可得好好地,往后朕还得指望你呢啊! 其实嬴政选择张珹、南宫衍和徐桂三人去保护子婴,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张珹是张唐之孙,又身受王翦王贲的提拔之恩。 南宫衍、徐桂与蒙恬蒙毅兄弟也颇有渊源。 嬴政作为威加海内的帝王,对朝局之事自然了如指掌。 蒙家、王家都和长公子扶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此,选择亲近蒙王两家的年轻武将去保护子婴,一定会万无一失! …… “三位,就是此地,我就送到这了。” 城西。 木工作坊的不远处。 蒙毅低声嘱咐着。 张珹、南宫衍和徐桂当即拱手道:“多谢蒙大人。” 就在几人交谈之时。 木工作坊里。 秦风正看着做着活计的学徒们,心里一阵嘀咕。 唉我现在两边跑啊,累死了…… 咸阳城里的作坊、九峻山的作坊,都不能没人看着,可我身边连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 不行,得赶紧招募点年轻力壮的汉子,替我看着九峻山的作坊才行! “咚咚——咚咚——” 秦风正内心思虑着。 木工作坊的大门却被敲响。 “咦?这个时辰,会是谁呢?” 秦风疑惑着推开大门。 只见三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正立在门前。 正是张珹、南宫衍和徐桂三人。 突然,一阵粗声的惊叫传来。 “少,少公子!” “真的是你啊!少公子!” “卑职来晚了!” 张珹、南宫衍和徐桂同时大喜过望。 三人都与王家、蒙家交好,自然对长公子扶苏敬重之至。 对于子婴,三人也以少公子相称。 谁? 少公子? 谁是少公子?叫我? “三,三位认错人了吧……”秦风眉头一皱。 张珹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笑道:“啊哈哈,我,我说错了,阁下可是秦少侠?” “嗯?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下张珹、在下南宫衍、在下徐桂!” 张珹微笑着示好,说道:“秦少侠,我等今日前来,是特地来投奔阁下!” 秦风正盘算着是怎么回事。 突然回想着三人的名字。 张珹、南宫衍、徐桂……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对了。 张珹是张唐的孙子,王翦的裨将。 南宫衍和徐桂好像都是蒙毅的副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来投奔我啊? 秦风沉思良久,说道:“三位将军,我现在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木匠,你们为何要来投奔我?” 张珹说道:“秦少侠制造的奇异纱灯,已经在咸阳城传遍了,少侠有如此才能,将来何愁不能出人头地啊?” 南宫衍也道:“我等的确是诚心前来投奔!少侠就算安排我等在作坊里做个护卫也行!” “少侠,实不相瞒,是赵大人委派我等前来相助于少侠,少侠就莫要推辞了!” 徐桂解释罢,秦风才反应过来。 “啊,哦是赵大人托付的啊!来来来,快请进!” 我说呢。 好端端地,来投奔我这小作坊干啥。 这个赵大人也真是客气。 不过……赵大人到底是什么高官啊,竟然能让这样的壮士,心甘情愿地给我当护卫? 秦风一听是赵龙的意思,心里虽然疑惑,但也自知不好拒绝。 “来来,三位壮士请进屋详谈!” 第三十一章 祖君要把子婴长兄召进宫去?! 日出时分。 耀眼的阳光刺破云层,宛如一片巨大的黄金帷幔,将整片宫宇笼罩在其中。 金粉洒下,咸阳宫到处橙光蔚然。 咸阳宫东南隅的兴乐宫里。 嬴政正端坐在鸿台之上。 鸿台上起兴乐宫观宇,有四十丈之高。 此时。 不断有寺人从兴乐宫的前殿走上鸿台。 寺人们的手上均捧着一卷卷竹简。 这些竹简都是大秦各个公卿机关、各郡县的奏章。 嬴政十分勤政,文墨之事向来都是亲力亲为,白天裁断讼狱律事,夜晚则处理奏章文书。 而全国各地的奏章都是汇集到章台宫,再由值守吏再呈送给嬴政御览、批阅。 “陛下,这是上郡的奏章。” 鸿台上。 值守吏毕恭毕敬地朝嬴政说道。 “嗯,知道了,放这吧。” 嬴政对待政事一丝不苟,就连每一卷奏章都要亲自验查。 只有封泥完好,嬴政确定奏章没有被奸人私自拆开偷阅后,才会亲自敲开泥塑的封壳批阅。 “啪嗒——” 嬴政启开了奏章的封壳。 目光在竹片上来回扫视着,嬴政逐渐皱起了眉头。 这卷奏章是前将军蒙恬从上郡发来,上奏为加强北境防务,奏请嬴政修筑从咸阳到云阳的直道。 嬴政深思熟虑了一阵,便将竹简收拢起来,安置在了一旁。 这时。 值守吏又递来了一卷竹简。 “陛下,这是番禺的奏章。” 番禺是南海郡的郡治。 南海郡位于岭南,下辖番禺县、龙川县、四会县和博罗县四县,由郡尉任嚣统管全郡的军政。 而这卷奏章,正是龙川县县令赵佗所奏。 赵佗上书嬴政,请求遣送中原居民迁居南越,以传播中原文化,开化越民。 嬴政郑重其事地看了看奏章,随即也将奏章安置在了一旁,继续处理政务。 过了一个时辰。 嬴政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卑职告退。”值守吏躬身退下。 嬴政看了看御案上的两卷竹简。 毫无疑问,这两卷让嬴政较为看重。 突然。 嬴政的余光一扫,看见一旁的竹片上写着一段未完的字。 拿起一看,嬴政的目光里映现出了一抹柔情。 “秦小子啊……朕现在还不能让你进宫,来日方长,朕一定会将大任交付给你的!” 嬴政看着手中还未写完的竹简,那正是嬴政原本要封赏秦风,让秦风恢复长孙的身份入宫的诏书! “来人,随朕去甘泉走走!” 嬴政站起身来,几个寺人立马走近搀扶。 嬴政所说的甘泉,指的是咸阳的东盘岭附近,原本是黄帝的明庭甘泉之地,地势险要,如同咸阳屏障。 如今,嬴政命人在甘泉之地修建了云阳宫,前殿名曰甘泉,后殿名曰林光。 对于蒙恬修建直道的奏请,嬴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若要修建直道,应当从甘泉一路北建,堑山堙谷,直通北方的九原郡。 如此一来,这样一条千八百里的军事通道,可直接连接咸阳关中和北境阴山,军事战略意义非比寻常! 嬴政于是打算先前去甘泉之地视察一番。 …… 嬴政刚刚带人走了一炷香的时辰。 嬴子昭正慢步走进了兴乐宫。 恰好看见了值守吏从鸿台上走下,嬴子昭急忙行礼招呼道:“祖君可在鸿台?” 嬴子昭知道值守吏每日给嬴政呈送奏章,虽然官职不高,却也是近臣,嬴子昭自然对值守吏颇为恭敬。 那值守吏急忙还礼,回道:“回少公子,陛下方才还在鸿台批阅奏章呢。” “好,多谢大人了。” 嬴子昭微微一笑,随即一扫袍摆,朝鸿台登临而去。 “祖君!祖君!” 一上鸿台,嬴子昭推开轩门,欢快地呼喊道。 但此时的嬴政已经离开,嬴子昭只看见了殿上的两位寺人。 “祖君呢?” “回少公子,陛下已经移驾甘泉了。” “哦。”嬴子昭有些失望,“你们先下去吧,我在这等祖君。” 两位寺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当即躬身退下。 嬴子昭随即在殿上闲逛了起来。 四下里尽是雕制精美的檐柱和云纹轩门。 嬴子昭看着殿上富丽堂皇的景象,周围除了自己并无旁人,嬴子昭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嘴角一歪,嬴子昭蹑手蹑脚地走上了御阶。 祖君现在不在,也没人看见…… 嬴子昭肆无忌惮,竟然径直走到首席的皇座上跪坐下来! 昂头挺胸,嬴子昭装模作样地将两手放置在两膝,想象着殿下群臣叩拜,感受着君临天下的威风。 “这就是帝王的感觉吗……” 突然。 嬴子昭内心的震撼之感戛然而止。 嬴子昭愣愣地望着身前的御案,面色凝固住了。 “这……这是……” 嬴子昭颤颤巍巍地捧起案上的竹简。 什么? 祖君,要,要下诏让子婴长兄入宫! 嬴子昭的内心顿时慌乱到了极点,只觉得胸腔一阵剧烈的震动。 入宫…… 难不成是要入主东宫? 这可是连父亲扶苏都没有过的荣耀啊! 咸阳宫里早就建好了太子东宫,而且和皇后诸卿一样,东宫也设好了各种太子属官。 如太子卿詹事、太子家令、太子舍人和太子洗马等…… 大秦虽详尽地设立了太子宫官,但始皇帝嬴政自始至终都没有册立过太子。 东宫也一直都是闲置的状态。 就连嬴政的长公子扶苏,也免不了在咸阳城里开牙建府,独立居住。 嬴子昭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为什么父亲扶苏刚刚被祖君发配到了上郡。 祖君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子婴长兄接到宫里来? 难道这是要直接越过父亲,册封子婴长兄为太孙吗? “不,不,不可能……” 嬴子昭惊慌失措,面色惨白,不断地摇晃着脑袋。 他不相信。 古往今来,嬴子昭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将父亲发配,而且在父亲尚再世的前提下,册封孙儿为储君的先例! 但是嬴子昭看着竹简上写明的诏命……心里又是一阵恐惧。 可是自己的祖君可是横扫六合,气吞寰宇的皇帝啊! 开创先例,不正是祖君最擅长做的吗? 想到这,嬴子昭逐渐变得心灰意冷起来。 “完了……全完了……我再战战兢兢……也抵不过祖君和子婴长兄所见的一面啊……” 嬴子昭浑浑噩噩地挪动着步子,走下了御阶,丢了魂似地朝宫外的长公子府走去。 …… 嬴子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长公子府的,只记得走出兴乐宫时,宫里的寺人朝自己行了礼。 这时。 冯沅正优雅地走了过来。 美艳的面容上妆点着典雅的妆容,冯沅迈着盈盈款步,柔声说道:“昭儿,回来啦?可跟陛下说话了?” 嬴子昭仍旧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席上。 冯沅见状有些诧异,柳眉一蹙,关切地问道:“昭儿,你怎么了这是?说话啊。” “娘亲,完了,咱们全完了……”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冯沅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娘亲,祖君要把子婴长兄接到宫里去。” “什么?昭儿你说清楚,是要接到宫里还是接到咱们府上?” 冯沅脸色一变,急忙握在了嬴子昭的肩膀。 “宫里。”嬴子昭叹了口气。 “宫里……天呐……这是要……”冯沅闻声,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冯沅身为长公子扶苏的侧室,如今更是成为了长公子府的女主人,冯沅自然是冰雪聪明,而且有着敏锐的嗅觉。 听到嬴政要将子婴接到宫中的消息,冯沅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冯沅的成熟可不仅仅是颇有丰韵而已,冯沅震惊不久,立马反应过了过来。 平复下心情,冯沅冷静问道:“昭儿,你是亲眼看见了陛下的诏书吗?” “嗯,孩儿是去鸿台看望祖君,祖君恰好不在,孩儿无意间看到的。” “那就好,能被昭儿你看见,诏书自然还没有发出去,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嬴子昭大喜过望,“真的吗?娘亲是说,孩儿还有机会?” “对了,娘亲,孩儿看那诏书,祖君好像还没有写完呢。”嬴子昭随口说道。 “没写完?” 冯沅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啊!昭儿,那就说明,陛下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说不定陛下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现在已经觉出了此事的不妥!” 冯沅按着嬴子昭的肩膀,不断地嘱咐着。 “昭儿,你要打起精神来!一切都还有变数!” 白皙的秀额上香汗淋漓,冯沅方才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此刻冯沅并没有丧失信心,反而觉得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幸运。 如花似玉面庞微微浅笑,冯沅看着嬴子昭的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和寄托。 “昭儿啊!你可要坚持住啊!你是为娘的希望啊!” …… 咸阳城西南。 木工作坊。 张珹、南宫衍和徐桂三人正朝着秦风拱手行礼。 “多谢秦少侠收留!我等日后定然为秦少侠马首是瞻!” 看着张珹诚恳的表情,秦风的心里有些感动。 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就算挣了一些钱,但是在现在这个社会,却还是最为微末卑贱的身份。 能承蒙这样的壮士诚心投奔,秦风难免有点受宠若惊了。 “不敢不敢,三位壮士,往后我们有钱一起赚!”秦风客气道。 正在这时。 一阵低沉的脚步声传来。 作坊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秦小子,做什么呢?在做工吗?” 秦风抬头一看,只见嬴政正面带笑容地推门进来。 “赵老伯,您来啦!”秦风打着招呼。 张珹、南宫衍和徐桂三人一看嬴政和善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 接着三人本能地要跪地参拜。 嬴政瞪了一眼。 张珹有些慌乱,急忙拱手道:“赵,赵大人,秦少侠,那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三人慌乱地奔出了作坊。 秦风见状,好像瞧出了端倪,内心一阵疑惑。 奇怪,他们三个人,怎么像是那么怕赵老伯似的啊? 嬴政微微一笑,和善道:“秦小子,来,我有两件事想问问你。” 秦风回过神来。 问我? “赵老伯,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我肯定知无不言!” “嗯,那就好。” 说罢,只见嬴政一拂袖,从袖子中取出了两卷竹简来…… 第三十二章 蒙恬和赵佗的奏章 作坊里。 秦风看着嬴政拿出的竹简,一时有些呆住了。 “赵,赵老伯,您,您这是皇帝陛下的奏章啊!怎,怎么会在您这里?” 嬴政神秘一笑,随口解释道:“秦小子你别多想,这两卷奏章,是陛下交给御史大夫冯去力的,冯大人让我也试着出出主意。” 秦风听着嬴政的话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冯去力? 也对。 御史大夫管理群臣奏章,的确如此。 那这么看来,赵老伯应该是冯去力的属官吧,或者是值守吏之类的官职…… 始皇帝的近臣啊,厉害厉害! “原来是这样,赵老伯您可真了不起啊!当今朝堂,能阅览皇帝的奏章之人,可屈指可数啊!” 嬴政摆了摆手,“好了好了,秦小子,你就别恭维了,快看看有什么看法吧。” 秦风也不推脱,既然是帮助赵老伯,秦风自然心甘情愿。 接过奏章,秦风仔细地看着。 大秦的官方字体是小篆,秦风看得有些吃力。 半晌。 嬴政看着秦风眯缝着双眼辨认的模样,急忙说道:“秦小子,奏章其实也就是两件事。 “一是将军蒙恬奏请修建直道,二是县令赵佗奏请遣送关中百姓迁居南越。 “这两件事,你怎么看?” 秦风若有所思,郑重说道:“赵老伯,这两件事陛下已经决断了吗?” 嗯? 嬴政一听,先是一愣。 好小子,怎么会这么问? “秦小子,何出此言?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而已。” 秦风回答道:“赵老伯,陛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若是已经圣断,其他人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这小子好像对朕很了解似的。 嬴政忍着笑意,接着说道:“陛下现在也是问策于御史大夫,应该还没有决断,秦小子,你但说无妨。” 秦风显得有些为难,慢慢说道:“赵老伯,这两件事,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也同样有不少弊端。” “哦?”嬴政来了兴致,“秦小子,你接着说。” “就好比蒙恬将军奏请修建直道一事,直道的修建,从咸阳直通塞北,可谓是一条前无古人的南北大通道! “一旦修成,行军运粮则可畅行无阻,足可抵御北方的匈奴之祸!让其不敢南侵!” 嬴政一听,脸上立马映上了笑意。 内心是对秦风十足的欣喜。 好小子,一句话就说到了战略的点子上! 这时。 秦风忽而面露难色,缓缓又道:“但是……赵老伯,这直道南北千里,如此浩大的工程所耗费的民力钱两,也同样十分惊人啊! “现如今,皇陵、长城、阿房宫和驰道,都还在建设中,再修建直道,无疑会加重国家的负担,而且百姓们的徭役也势必会更加严峻。” 嬴政听到这,心里的热烈有些暗淡了下去。 “嗯,秦小子你所言有理……” 秦风所说的话,嬴政又何尝不知呢? 只是若要治理这样庞大的国家,如今又面临着各种内忧外患,嬴政作为一国之君,宁愿承受天下百姓的怨恨,也只得迎难而上啊! 北方的匈奴之祸,六国余孽的虎视眈眈,这些都等不了啊! “不过,我倒是有几个好办法。” 秦风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嬴政急忙问道:“秦小子,你有何见解?” “唉,赵老伯,我这都是信口开河罢了,就算说了陛下也不一定会采取……” 秦风随即说道:“赵老伯,关东的六国贵族,陛下若是能下旨将他们迁移到关中来,还有那些地方豪杰,乡绅豪强,也一并迁徙到关中。” 嬴政点了点头,“嗯,秦小子,我知道,这个你先前已经说过了。” 秦风接着说道:“陛下还可下旨,那些六国贵族和乡绅豪强们,无爵位者也要服徭役……” 听到这,嬴政有些犹豫。 “但是……”秦风一脸邪笑,“赵老伯,但是陛下可以下旨,允许这些人用钱两充抵徭役。” 用钱两充抵徭役? “秦小子,你的意思是……” 秦风解释道:“那些六国贵族和乡绅豪强们可都是富得流油啊,一定会用钱两代替徭役,这可是一笔极其可观的税收啊! “陛下可以用这笔钱,补贴参与直道修建的民夫!如此一来,黔首们不仅不会有怨言,反而会高声颂赞陛下、争先恐后去修建直道!”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一阵深思熟虑。 让六国贵族和地方的乡绅豪杰们用钱两代替徭役…… 然后用这笔钱贴补修建直道的农夫…… 妙! 妙啊! 嬴政顿时心花怒放,忍不住地拍了拍秦风的肩膀,赞叹道:“好小子!果然有见地!” 秦风不好意思地一笑,摆手道:“赵老伯您谬赞了,我这都是纸上谈兵,不值一提,对待那些修建直道的农夫,还可以免除他们一些赋税,让他们也没有后顾之忧!” “善!秦小子啊,你这法子不可谓不高明啊!” 嬴政接着又问道:“还有,那龙川县令赵佗的奏章呢,你也说说看!” 秦风凝眉思考了一会,默默说道:“赵老伯,那赵佗的奏请,我觉得不可取。” “不可取?为何?”嬴政有些意外。 在嬴政的心目中,本来觉得赵佗的奏请是个不错的法子。 毕竟岭南百越已经平定,当务之急就是治理当地的越民。 而迁移关中的秦人到岭南,以开化越民,无疑是最直截了当的办法。 “赵老伯,我之所以说赵佗的奏请不可取,是因为这件事弊大于利。” 秦风解释道:“赵佗的本意是传播中原文明,便于对岭南越民的治理,这无可厚非。 “但是迁移关中几十万秦人去岭南,势必会导致关中空虚,我大秦的统治基础也会因此被大大动摇!此事万万不可!” 秦风越说越激动,心里一阵感慨。 秦风心里清楚的很,过不了多久,始皇帝一驾崩,秦二世胡亥继位,胡亥的暴政无疑就是导火索,激起天下大乱,群贼蜂起。 到时候中原大乱,而南海郡的郡尉任嚣病故后,龙川县令赵佗也会下令将岭南的各个关隘彻底封锁,斩杀南海郡的秦吏,建立南越国,自称南越武王! 再后来天下归汉,高祖刘邦一死,吕后临朝,南越武王赵佗更会僭位称帝,与中原朝廷分庭抗礼! 赵佗统治岭南八十余年,靠的无非是和辑百越的政策,同时引入了中原农耕技术与先进文化,才使岭南从刀耕火种进入农耕文明。 而这一切。 都离不开始皇帝嬴政下令从关中迁移到岭南的,那五十万老秦人! 但是秦末天下大乱之际,赵佗居然锁关割据,坐观中原成败。 始皇帝若泉下有知,该会何等的悲愤! 想到这,秦风再也按捺不住。 两手攥紧,秦风朝嬴政说道:“赵老伯,那赵佗现在虽然只是一个龙川县的县令,但是他同时也是五十万大军的副帅啊! “岭南险峻,关隘之处,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赵佗有异心,唉……后果不堪设想啊……” 秦风知道这些话跟赵龙说,也无济于事,但是秦风实在是胸意难平,只图一吐为快罢了! 嬴政听罢,却微微一笑,安慰道:“秦小子,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等见识啊,了不起! “此事啊,陛下其实心里有数,赵佗此人似有谋反之骨相,但陛下怜其勇猛而留用,而且陛下还委任了任嚣为南海郡尉,总揽兵马并监视赵佗,只要有任嚣在,赵佗就成不了气候!” 嬴政一边说着,语调渐渐变得哀叹起来。 “唉,要不是国尉屠睢在岭南阵亡,陛下是绝不会让赵佗当岭南军副帅的!” 秦风一听,心里也一阵波涛汹涌。 的确如此,当初国尉屠睢奉始皇帝令,兵分五路征伐岭南。 屠睢亲率十万劲卒,席卷番禺,斩杀岭南的西呕部落首领译吁宋,立下赫赫战功! 天有不测风云,屠睢被越人首领桀骏偷袭,兵败身死。 始皇帝不得已,只能遣心腹大将任嚣领军、赵佗为副将,重整军马再下岭南,最终才得以平定岭南、设桂林、南海和象郡三郡。 “赵老伯,我明白,陛下任命赵佗为副将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赵佗在军中威望甚重,而且骁勇善战,的确是协领大军的不二人选。 “但现在岭南已经平定,越人部落也被清剿殆尽,陛下为何不将大军收回中原,以防不测啊? “留下两三万兵马驻守岭南各个郡县,足以了啊!” 秦风有些不解,语调显得十分焦急。 嬴政却道:“秦小子,这就是你不明白了,岭南地大林多,重峦叠嶂,关隘甚多,而且眼下正人心不附,岂可调走兵马? “何况陛下也是听从了南海郡尉任嚣的奏请,并且将流民乱民、赘婿商贾那些身份低贱的黔首,发配至岭南充军,这都是为了稳定南疆啊!” 秦风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赵老伯,我明白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看着秦风低垂着脑袋的模样,嬴政笑道:“哎,秦小子,你也别灰心丧气啊,你方才所言,的确见解颇深,我一定好好跟冯御史商议此事,禀明陛下……” “真的吗?” 秦风闻声,顿时大喜过望,激动地说道:“赵老伯,您真的有办法?您可一定要给陛下说清楚啊! “千万不能让赵佗将关中的百姓迁移到岭南,关中乃大秦国本,绝对不能轻动!关中一旦空虚,大秦必然有祸! “赵老伯,若要稳定南疆,只需轻徭薄赋安抚民众,再劝导军中兵勇和当地越人通婚,生儿育女,两三代人下来,中原和岭南的黔首便可同化,南疆将再无民族之患! “这就是民族融合之法,完全不必迁移关中的百姓!”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双眼顿时泛起一阵光亮。 轻徭薄赋…… 百姓通婚…… 民族融合…… 了不起!秦小子真了不起啊! “好!秦小子,你这个办法称为治国长策都不为过!” 嬴政大喜过望,当即一拍手,说道:“秦小子,你放心,有我在,冯御史一定会禀告陛下,陈清利害,竭力驳回赵佗的奏请!” 第三十三章 请晨曦公主再忍耐些时日! 长公子府邸。 冯沅正耐心安慰着嬴子昭。 此时的嬴子昭似乎已经缓过了神来。 “娘亲,孩儿明白,孩儿明白了……娘亲你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冯沅欣慰地点了点头,拂着裙袖笑道:“昭儿,这就对了,事在人为,乾坤未定,岂可灭自己志气呢?” “娘亲,孩儿刚才去兴乐宫,发现祖君不在鸿台,殿里的寺人说祖君去甘泉了,娘亲您说祖君是不是又出宫找子婴长兄去了?” 嬴子昭话音一落,瞬间眼神又变得暗淡起来。 冯沅眯缝着双眼,一对纤细的眸子透露着几分阴狠的神色。 “昭儿,遇事不要慌,应先往好处想,才能从中寻找新的机遇!陛下既然出宫了,那我们就不必去管陛下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去找子婴那小子……” 冯沅唇角微微一撇,低声又道:“昭儿,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自有天意促成!” “娘亲,您说,孩儿该怎么办?孩儿都听您的!”嬴子昭显然被冯沅的话语鼓舞了。 “昭儿,这样,陛下不是喜欢子婴那小子制的纱灯吗?你现在就去京畿衙门找内史宁腾,想办法购得一些,等陛下回来,亲自给陛下送去!” 冯沅朝嬴子昭一挑眉,笑道:“昭儿你放心,内史宁腾肯定会给你的。” 冯沅的背后是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去力,势力不可小觑,内史宁腾无缘无故也不敢开罪,几盏纱灯而已,冯沅还是有把握的。 “好!孩儿明白了!就是讨祖君的欢心!” 嬴子昭听罢,立马朝冯沅行礼告退,随即朝府邸的庭院走去。 冯沅看着嬴子昭快步离去的背影,内心一阵欣慰。 昭儿啊,这样才对啊! 你可千万不能放弃,有为娘在,咱们娘俩该得到的东西,任何人也休想夺走! “混账!你们三个胆子变肥了?什么时候见了我这般没有礼数了?” 突然。 冯沅听见庭院里传来一阵怒斥。 火急火燎地提起裙边,冯沅快步走到庭院中。 迎面就看见嬴子昭正朝着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阵指责。 那三个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 “昭儿,怎么了?”冯沅边走边问。 看着自己的母亲冯沅走来,嬴子昭更是心里有底,干脆道:“娘亲,这三人胆大包天,横闯府邸后院不说,竟然见了孩儿,连个跪拜之礼都不行!” 冯沅一听,心里也立马心疼起了宝贝儿子,柳眉一蹙,冯沅怒斥道:“你们三个,还不快给少公子赔罪?” 冯沅之所以对张珹、徐桂和南宫衍没好气,其实不仅是心疼儿子,也有另外一层原因。 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在军中任职的同时,也兼领着长公子府邸的宿卫之职。 张珹身受王翦王贲父子的提拔,南宫衍和徐桂与蒙恬蒙毅也颇有渊源。 而王家和蒙家都对长公子扶苏敬仰之至,最重要的是,他们这群武将,亲近的都是扶苏的王氏一脉的子嗣——子婴! 因为嫡长子子婴是由扶苏的正妻王筠所生,王筠是王翦之妹! 有着一层的关系,冯沅多年以来,都一直对这些武将怀恨在心。 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听罢,立马面面相觑。 张珹倒是精明,不愿迁延太久,跪地便道:“卑职失礼,开罪了少公子,恳请冯夫人和少公子……恕卑职等冲撞之罪!” “卑职有罪!”徐桂和南宫衍也急忙道。 “哼!这还差不多!滚吧!” 嬴子昭看着三人卑躬屈膝的模样,心里也解了气,便随意地挥了挥手,摒退三人。 张珹、徐桂和南宫衍正要抽身离去,冯沅却眉头一皱,阻拦了下来。 “慢着!给我站下!说,你们三人来内院所为何事?” 冯沅一呵,嬴子昭也立马说道:“就是!快说,你们来内院作甚?” 张珹正要解释,南宫衍却好像按捺不住了。 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南宫衍沉声说道:“少公子,冯夫人,陛下对卑职等另有任用,卑职等是前来辞行的,多谢冯夫人和少公子多年来的提携之恩!” 南宫衍说到“多谢提携之恩”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冯沅和嬴子昭的眼神有些异样。 冯沅一听,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慌乱。 什么? 陛下这是将这三人调走了? 难道说……这三人的调动……和子婴那个兔崽子有关系? 嬴子昭也瞬间傻了眼。 我说为什么今天这三个人这么硬气…… 原来是高升了啊!奉了祖君的恩旨就是不一样啊…… …… 长公子府邸的内院。 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拜别了冯沅和嬴子昭,正在内院的游廊里慢步走着。 正在这时。 一声娇柔的嗓音传来。 “三位将军,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当心旁人瞧见,朝你们发难啊!” 只见晨曦公主正款款而来。 张珹三人立马跪地参拜,说道:“末将参见晨曦公主!” 依着礼数,张珹、徐桂和南宫衍是长公子府邸的宿卫,没有命令,三人是绝对不能进入府邸内院的,更不用说一介武夫跟公主谋面了。 但晨曦公主和子婴一样,都是扶苏和正妻王筠所生,张珹、徐桂和南宫衍自然也对晨曦公主忠心耿耿。 自从子婴离奇失踪、王筠病逝之后,除了父亲扶苏,晨曦公主可谓孤苦伶仃,好在有张珹等人的暗中保护,晨曦公主才得以幸存至今。 在晨曦公主的心目中,早就把这群武将当成了大哥哥。 “将军们快起来,何必行这样的大礼啊?”晨曦看着张珹等人跪地参拜,意外地说道。 张珹闻声,顿时泪水纵横,五大三粗的汉子哭声道:“公主,末将今日来,是给公主辞行的!” 什么? 晨曦公主顿时慌了神,颤巍着唇瓣,喃喃说道:“毒妇……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敢把将军们赶出去…… “将军们,你们稍待些时日,只要晨曦能出去,晨曦一定奏禀祖君,让祖君好好惩治惩治这毒妇!” 晨曦公主一听张珹等人要走的消息,便以为是冯沅使的绊子。 多年来,晨曦公主早就学会了“寄人篱下”的生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有母亲王筠和长兄子婴的爱护,晨曦公主只能处处忍让。 如今扶苏已经被发配上郡,晨曦公主要想保住性命,只能更加谨小慎微。 眼下,晨曦公主唯一的愿望,就是能等到自己年满十五,结发贯笄。 年过及笄后,晨曦公主就能祈祷着可以顺理成章地和少府章邯成婚,就可以脱离苦海,离开这个龙潭虎穴般的长公子府邸了…… 说着说着,晨曦公主的内心忽而变得落寞了起来。 亲生母亲王筠已经亡故,亲生父亲扶苏又被发配上郡,兄长子婴失踪至今,就连保护自己的将军们,如今也要被赶出府邸。 今后,自己又该如何度日,又该如何在这险象环生的府邸中存身?晨曦公主也不知自己能否撑到及笄之时…… 想到这,晨曦公主不禁拂袖啜泣起来。 张珹看着晨曦公主哭得泪眼潸然的模样,急忙小声地说道:“公主,非也,不是那毒妇赶走了我等,是陛下的旨意……” “祖君?”晨曦公主一头雾水。 南宫衍当即说道:“公主,实不相瞒,陛下是派遣我等去给少公子担当护卫……” 徐桂也补充道:“公主,您在府上好好的,您的苦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晨曦公主听得激动不已,柳条般的娇身一阵颤抖。 “将军们,你们,说得可是真的?莫非是……哥……哥哥他……” “嗯!” 南宫衍郑重其事地顿首,低声道:“晨曦公主,就是你想的那样,他真的回来了……” 徐桂也道:“晨曦公主,此事还不可声张,请公主再忍耐些时日……” 晨曦公主闻声,顿时喜极而泣。 “嗯……晨曦明白……” 撒着莹莹粉泪的俏脸花了妆容,晨曦公主啜泣一声,露出了欣然的笑意。 “天啊,子婴哥哥,晨曦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啊……” 第三十四章 走!陪我去甘泉实地考察! 木工作坊里。 嬴政满眼欣喜,正反复咀嚼着秦风的建议。 允许六国贵族用钱两代替徭役,再用这笔可观的税收补偿修筑直道的黔首们。 而对于龙川县令赵佗的奏请,秦风则是持反对的态度,并且用“联姻通婚”的方法,同样能起到开化越民的作用。 “嗯,秦小子,你的法子的确不错……” 嬴政被秦风的头脑震惊了,看着秦风的眼神也透露着无尽的喜爱。 “秦小子,今日你作坊里没什么事吧?走,陪我出去一趟!” 嬴政心中欣喜,一边说着,一边拍着秦风的后背。 “赵老伯,您要带我去哪啊?” 秦风一听,有些犹豫。 毕竟自己刚刚和赵龙说了一些奏章的事,万一赵龙心血来潮,要带自己去找冯去力咋办。 凭着赵老伯的势力地位,哪怕是领自己进宫见君,也不是不可能啊! “怎么?腿脚这么懒?陪我出去走走,都不愿意了?” 嬴政和善一笑,又道:“去甘泉一趟,顺带考察考察修建直道的地形!” 秦风闻声一愣。 甘泉? 始皇帝的宫殿不是在那吗? 赵老伯还要去甘泉考察地形? “赵老伯,皇帝陛下不是还没恩准修建直道的奏请呢吗?”秦风问道。 嬴政微微一笑,随口解释道:“秦小子,这你就不需多问了,有我和冯御史呈清利害,陛下一定会恩准! “而且我不是现在就准备去甘泉嘛,实地考察一番,也好在陛下御前对答。” 秦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行,赵老伯那我陪你去。” “好小子。” 嬴政满脸慈爱,旋即领着秦风朝作坊外走去。 正在这时。 秦风刚一推开作坊的大门。 迎面就看见张珹、徐桂和南宫衍快步赶了过来。 三人安置好了长公子府邸的事宜,刚好赶来作坊。 “卑职拜见少侠,拜,拜见赵大人……” 张珹匆忙拱手行礼,刚开始称呼嬴政为赵大人,张珹一时有些不太习惯。 “壮士快快免礼。”秦风朝张珹三人虚扶着。 嬴政却始终挺立着英武的身躯,不动声色。 “三位壮士,我现在要陪赵老伯去一趟甘泉,你们要不要随我去?”秦风笑道。 张珹立马两手一抱,“卑职愿往!” 徐桂和南宫衍也跟随张珹一同行礼。 这时。 嬴政终于开了口,“嗯,行了,都别愣着了,快走吧。” 嬴政说完,便自然而然地走到秦风的身边。 “赵老伯,来,我搀着您。” 秦风两手握住嬴政的臂膀,两人随即朝着作坊外的长街走去。 张珹望着秦风和嬴政充满温情的举动,张珹顿时震惊得瞠目结舌。 天呐! 这还是陛下吗? 这跟寻常黔首人家的祖孙有什么两样? 看着嬴政和普通人一样的举动,徐桂和南宫衍也颇为惊讶。 “就算是长公子府邸的子昭少公子,陛下也从来没有这样过啊!” “低声……低声……当心陛下听见……我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南宫衍眉头一皱,内心一阵思忖。 陛下跟子婴的举止如此亲近,莫非是有别的含义? 如今长公子被发配上郡,而大秦太子之位又一直虚待,陛下会不会是有心扶持子婴? 想到这,南宫衍不由地嘴角一笑。 “走吧,快跟上,咱们还得护卫陛下和少公子的安全!” …… 咸阳东盘岭。 甘泉之地如同一围巨大的屏障,凭借险要的地势,卫戍着整个咸阳北境。 秦风抬头望着甘泉之地。 不远处的塬上,正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宫殿群——云阳宫。 秦风震撼于云阳宫的巍峨雄伟的同时。 嬴政观望着甘泉之地的壮美景色,内心更是感念颇深。 因为嬴政的长子扶苏,正是从此地离开咸阳前往了上郡。 而在扶苏离开咸阳的那天,嬴政自始至终也没能前来相送。 虽然将扶苏发配上郡,是嬴政不得已而为之。 但在嬴政的内心之中,还是无比牵挂自己的这个儿子。 毕竟扶苏寄托着嬴政无限的美好期望啊! 扶苏啊! 你好好在上郡监军吧。 朕当日没能来送你,今天,朕带着你的儿子,子婴,来看看你,看看你曾经走过的路…… 扶苏吾儿啊,你看,朕找到你的儿子,子婴了! 这时。 秦风看着嬴政的面容有些激动,便一阵思虑。 奇怪。 不是来查看地形的吗? 赵老伯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看样子倒是悲痛交加似的…… 秦风试探着问道:“赵老伯,您怎么这么伤心? “您的儿子,不会就是从这里离开咸阳的吧?” 嗯? 嬴政转过身来,看着模样英俊的秦风,嬴政和善一笑,说道:“秦小子,你还真是聪明伶俐,这都能被你猜出来。” 秦风一听,随即拍了拍嬴政的手臂,和声安慰道:“赵老伯,您不要太难过了,您儿子虽然离开了咸阳,那也是您的无奈之举啊! “再说了,他又不是不回来了,过段时间你们父子还能再相见啊!” 这一切被张珹、徐桂和南宫衍看在眼里。 三人自然知道,嬴政和秦风口中的提到的人是谁。 张珹看着满脸悲伤的嬴政,张珹顿时一脸惊愕。 真没想到陛下竟然还有这等柔情的一面啊! 看来子婴少公子真的很得陛下欢心…… 陛下在他面前,简直就是毫无保留,无所顾忌,威加海内的君主,竟然也会有这般悲伤之状…… 徐桂和南宫衍也同样震惊无地。 万乘之尊的皇帝陛下,在自己的孙儿面前,也同样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罢了…… 这时。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苦笑着点了点头。 “嗯,会回来,会回来的,秦小子,你说得对……” 其实嬴政心里清楚,扶苏的脾性是与生俱来的,靠着几年监军生涯的历练,又能改变多少呢? 嬴政期待的不是扶苏归来,而是期待一个能够恩威并重的君王之才啊! “走吧,秦小子,咱们去林光殿看看。” 嬴政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旋即领着秦风朝宫殿走去。 林光殿是云阳宫的后殿。 对于修建直道一事,嬴政已经有了筹划。 从甘泉之地的云阳宫开始,一直通往九原郡,从而建成一条千八百里的连接关中阴山的军事要道! 还没走出多远。 秦风突然停下了脚步。 “哎?赵老伯啊,这个地方,我从前来过呀!” 什么? 轰隆! 嬴政闻声,立马愣在了原地。 颤颤巍巍地扶着秦风,嬴政试探问道:“秦小子,你,你想起什么了?” 第三十五章 大秦的官吏,怎么都是这幅样子?! 听着秦风的话语,嬴政有些意外。 这里是甘泉之地。 秦小子怎么会来过云阳宫? 秦风却皱着眉头,似乎盘算了半晌,才无奈地说道:“哎呀,赵老伯,瞧我这记性,总感觉这里好熟悉好熟悉,怎么就是记不起来了呢?” 嬴政听得焦急,正要追问。 便听秦风毫不在意地笑道:“嗨,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呗,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 “没准是以前小时候,老秦头带我来的…… “忆往昔有何用呢?俱往矣!人啊,还是要朝前看,您说是不是?赵老伯?” 秦风一边朝前走,一边朝嬴政说道:“赵老伯您快跟上啊,瞧,这的风景还真不错!哈哈哈哈!” 听着秦风豪爽的笑声,嬴政也感念颇深。 好小子…… 说得对! 忆往昔毫无用,俱往矣,俱往矣啊! 嬴政内心一阵感慨,随即快了两步,朝秦风跟了上去。 其实在嬴政的心目中,不管秦风能否想得起从前发生的事,都不会影响到自己对秦风的青睐。 因为那种亲切的感觉只有自己能够感同身受,何况有夔龙玉、银珠鞋履、老秦头的证词等种种证据…… 毫无疑问,秦风是自己失踪了九年的皇长孙,此事已经是千真万确! …… 云阳宫后殿,林光殿。 秦风搀扶着嬴政,正慢慢悠悠地走着。 二人身后,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则不远不近地护卫着。 突然。 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传来。 接着隐隐约约又是一阵呐喊、哀嚎声。 “快!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再敢偷懒,就跟这小子一样!” “啪——”一声鞭响。 “啊!疼!疼啊!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官爷!小的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胡说!我听你喊叫得挺响啊!有力气喊叫,没力气干活?” “啪——” 嬴政一行人听着人声越来越近。 “秦小子,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好,赵老伯,我这就去。” 秦风朝嬴政点了点头,随即一溜烟跑了过去。 “赵老伯,是一群人在施工,看样子应该是修葺宫墙呢!” “走!去看看!” 这些时日嬴政经常出宫去作坊里找秦风。 但嬴政也只是在郎中令蒙毅和所部郎官的秘密护卫下出宫,嬴政并不能在咸阳到处闲逛,无非是从章台到作坊而已。 眼下听着不断传入耳际的人声,嬴政突然来了兴趣。 就在这咸阳,皇城脚下,宫宇之侧,嬴政也倒想看看黔首们的生活百态。 嬴政在秦风的搀扶下快了两步,一阵端详,嬴政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前些天突降暴雨,云阳宫年久失修,宫墙损毁严重。 眼前的这群人,正是将所少府隗状命人从骊山皇陵紧急调来的役徒。 只见负责营建的校令正手执长鞭,冷漠地监视着役徒们。 一个身材精瘦的男子正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男子浑身是血,褴褛的衣衫上布满了可怖的鞭痕,而男子周遭的其他役徒们,则是敢怒不敢言。 突然。 那校令又将手中的长鞭狠狠地抽打在男子的脊背上。 “还敢跟老子装死?” “让你装死!我让你装死!” “啪——啪——” 又是两声刺耳的鞭响。 趴在地上的男子仿佛已经没了多少气息,只能有气无力地闷哼了两声。 瘦弱的身躯随着鞭子的起落而起伏了两下,男子虚弱不堪,竟吐出了一口鲜血。 “住手!你这酷吏!谁给你的胆子?” 秦风正眉头紧皱地看着,身旁的嬴政却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嬴政万万不能容忍,就在这宫殿之侧,竟然有这等欺辱役徒的事情发生。 而那位校令听见了嬴政的喝止,显然有些惊愕。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校令将长鞭聚拢,试探着问道:“你,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 校令未曾见过皇帝龙颜,自然也就不知道嬴政的真实身份,但校令一看嬴政衣着华贵,器宇不凡,便说话间多了几分谨慎。 校令是将作少府的属官,掌管营建之事,所属的役夫多为刑徒。 校令这样的官职,个个都是人精,深谙察言观色,何况此地是甘泉,云阳宫的后殿,闲杂人等也不敢擅闯。 此时。 嬴政内心已是怒气冲冲,怒斥道:“你别管我是谁,我问你,是谁让你这样虐待役徒的?是隗状吗?” 那校令一听嬴政直呼将作少府隗状的名讳,顿时傻了眼。 这时。 秦风慢慢地走上前来。 秦风朝嬴政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赵老伯,您歇着,这事我来解决。” 嗯? 嬴政倒想看看秦风是如何解决这种事,便点头应下。 “此人所犯何罪?你要下此毒手?”秦风朝那校令义正词严地问道。 校令一看秦风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便开始毫不在意起来。 不屑一笑,校令说道:“你这小子问得好,他们具体所犯何罪,我的确不清楚,但是,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校令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地上的男子踢了一脚。 男子的脑袋一歪,露出面颊上涂着墨炭的刺字。 “这些人都是刑徒!本来就是犯了法,受了墨刑被黥的贱人,还问他们犯了什么罪?” 秦风大声呼告道:“刑徒也是人,发配营建便是服刑,岂能由你肆意鞭打?” 秦风的话语飘荡在人群之中。 整个工地上的刑徒们瞬间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那校令眼看着刑徒们面露凶光,脚下的铁链发出凌乱的声响,校令有些慌了。 不行……这恐怕是要出大事啊…… 这要是激起变故,该如何收场啊? 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小子,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一个刑徒而已,唉……” 校令将鞭子朝手上一搭,随即喊了一声,悻悻地走到了一边。 “来人,把这躺着的人搀走吧!” 嬴政看着那校令,一双虎目中的怒火仍未平静。 “在咸阳,皇城脚下还尚且如此,天高地远之处,又该是什么样?大秦的官吏岂能如此? “滥权作威,真是便宜这该死的小吏了!” 秦风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正当那校令麾下的一群小吏走来,准备去抬起躺在地上的男子时。 秦风大声说道:“我奉劝你们动作轻微点!可别再伤着了他,我看他的伤势可不轻!” 几个小吏刚一抬起那男子,校令也朝秦风看了过去。 秦风又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就祈祷那人并无大碍吧!要是他被你打得丢了性命,你得偿命抵罪!” 什么? 我,我还得偿命? 校令一听,顿时愣住了。 自己向来都是这样的啊,怎么还牵扯到要抵罪了呢? 秦风冷笑一声,“哼,不信?那你就等着吧,依照大秦律,打死刑徒者偿命,你以为你拿着那鞭子就能耀武扬威了?” “混账!还不给我过来?又给本官惹事?” 突然。 一声怒斥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 只见工地正走来一位身穿官服的男子。 那校令一见,立马躬身抱手,恭敬地说道:“中侯大人,卑职,卑职在教训刑徒……” 中侯是将作少府署中的下属官员,负责总揽建筑的营建。 眼前工地上的中侯,正是将所少府隗状的下属左中侯,此番被隗状调来云阳宫,负责宫墙修葺的监管。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那中侯并不多言,伸手就在校令的脸颊上赏了个红印。 “滚!那小子说得对,真要是出了人命,你得死!” 校令一听,立马吓得浑身哆哆嗦嗦。 “卑职,卑职不敢了,中侯大人饶命啊……” “赶紧滚!” 捂着发红的脸颊,校令只得灰溜溜地夹着尾巴。 逃也似地夺路而走时,那校令还被中侯踢腿狠狠踹了一脚。 “哈哈哈哈!好!解气!” 嬴政见状,顿时开怀大笑,拍手叫好。 身旁的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也不由得咧嘴笑着。 工地上的刑徒们虽然不敢放肆喧哗,但却满怀感激地望着秦风。 “秦小子啊,真有你的,三言两语就把那仗势欺人的小吏惩治了!” 片刻。 嬴政凝望着工地上的中侯对着那校令脚踢拳打的情景…… “唉……” 可那中侯,又何尝不是仗势欺人呢? “大秦的官吏,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成这幅样子了?” 秦风一侧目,恰好看见嬴政面庞的异样。 秦风随即安慰道:“嗨,赵老伯,您也别太过悲观了,其实这也只不过是个例罢了。 “天下如此之大,官员也自会良莠不齐,这是在所难免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整顿吏治,可得慢慢来啊……” “嗯,秦小子,你说得对……” 嬴政抬起头来,目光坚毅地注视着前方。 “走吧,陪我去前面走走……” 第三十六章 秦律之公正,世所罕见!秦律之宽和,千古难觅! 嬴政和秦风一行人,正径直朝林光殿的里端宫墙走着。 那工地上的中侯急忙高声拦道:“诸位,诸位且慢!” 嬴政朝那中侯看了一眼。 一双虎目显露着冷峻而坚毅的神情。 那中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严厉的目光,顿时被嬴政的眼神骇住了。 看着那中侯踟蹰在原地,不敢动弹,秦风顿时忍俊不禁。 搀扶着嬴政的手臂,秦风笑道:“赵老伯,还是您有办法啊,我朝刚才那个小校令说了半天,才姑且算是把那被打的男子救下…… “可是您一个眼神就让那中侯望而却步了!” 嬴政和善一笑,随即说道:“好了秦小子,你怎么也学会说那些恭维话了,我不过是看不过那中侯一副欺软怕硬的样子罢了。” 嬴政说罢带着秦风朝远处的宫殿走去。 “走吧,秦小子,那地的刑徒好像多一些,我想见识见识。” “嗯。”秦风快步跟上。 嬴政又朝护卫在身后的张珹和徐桂两人看了一眼,说道:“若是那中侯跟过来,你们俩,把他给我按住!” 张珹和徐桂当即齐声说道:“卑职遵命!” …… 今日嬴政带秦风来甘泉之地。 其实一来的确是为了考察修建直道的选址。 二来却是嬴政也想看看在这皇城脚下,那些负责营建的刑徒们是如何度日的。 这些才是真正的人间疾苦,远远要比章台宫里文臣武将的奏报要真实贴切得多。 此时。 张珹和徐桂奉命在后方阻拦工地的中侯、校令等人。 嬴政秦风快步朝前走着,身旁只有一个南宫衍负责护卫。 破损的宫墙映入眼帘。 一队衣衫褴褛的刑徒们正在宫墙下忙碌着。 刑徒们背着粗壮的木料、嶙峋的石块,脚下是冰冷的铁索…… 嬴政看着刑徒们步履蹒跚的模样,内心突然变得有些恻隐起来。 “咳咳……咳咳……” 一声剧烈的咳嗽声听得嬴政不由地眉头紧皱。 只见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正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干柴似的两臂支撑着沉重的枷锁。 “老人家!老人家!” 嬴政于心不忍,快步走了上去,阻拦道:“站下!都给我站下!” 刑徒们听见动静,本能地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几位小吏当即迎了过来,“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嬴政一脸严肃,直声说道:“御史冯大人命我我来考察地形,你们先停一下!” “可是……”小吏们有些为难。 “没有可是!中侯大人唤你们,快去!” 小吏们虽然犹豫不决,但是转念一想,此处是云阳宫的后殿,这几个人也逃不出去。 而且小吏看着嬴政的衣着相貌,不像是普通人,便算是默许了。 等到小吏走远,嬴政立马伸手扶起那身戴枷锁的老者。 “老人家,您没事吧?”嬴政扶着老者坐下,关切地问道。 老人明显有些意外,颤抖着语调说道:“没,没什么,老朽已经习惯了……” “老人家您所犯何罪啊?怎会沦落至此啊?” “唉……一言难尽啊……” 一旁。 负责护卫的南宫衍震惊得瞠目结舌。 这,这还是皇帝陛下吗? 陛下怎么会对一个老者如此谦和? 看着嬴政竟然主动搀扶着那老者,南宫衍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时。 嬴政朝那老者说道:“老人家,您一定很恨官府,很恨朝廷吧?让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在这地方做苦力……” 那老者却摇了摇头,慈祥地说道:“不,不恨。” “您不恨?” “后生啊,你不懂,老朽触犯了秦律,理当如此,老朽无话可说……” 那老者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而且,后生你哪里明白陛下的仁慈啊!原本老朽要在狱中孤独终老,如今却可在这风景优美之地,做工服刑赎罪! “至于老朽所遭之苦,不过是这工地上的小吏生性暴虐所致,又与官府何干?与朝廷何干?” 听着老者娓娓道来的话语,嬴政突然愣住了。 “老人家,您可真是深明大义啊……” 嬴政感动不已,和声问道:“老人家,您是不是觉得,咱们大秦的律法,太过严苛了呢?” 老者又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后生啊,你啊,太过年轻了,没有经历过几十年前的事啊! “实不相瞒,老朽其实是齐国人,齐国律法之严苛,三倍于秦都不为过,后生,你可知道当年齐国之内,何物最为昂贵?” 嬴政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老者又道:“是假肢啊!因为齐国因罪获刑,判斩去手脚之人,何止百万啊?” “与之相比,秦律还算得上严苛吗?”老者苦笑道:“还有楚国,楚国为将,但凡一败,必须自尽谢罪,试问秦国可有这样的峻法乎?” 老者不知不觉,说得老泪纵横。 枯黄干瘦的手掌拍了拍嬴政的肩膀。 一旁的南宫衍见状,顿时眉头紧皱,捏了一把汗。 嬴政一手朝南宫衍一挡,示意南宫衍不要轻举妄动,嬴政的另一手却扶着老者。 老者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后生啊,既然说到这了,老朽就再跟你说说秦律。 “秦律,当街伤人,围观而不救者,罚钱二甲! “入室偷盗,家主呼喊抓贼,邻居视若无睹者,入刑! “道路丢弃灰石,面颊刺字! “徭役发征不去者,罚二甲;逾期五天,处责骂;逾期十天,罚钱一盾;逾期过十天,罚钱一甲;若途中遇雨,可以免责!” 老者说得天花乱坠,嬴政却听得满心悲戚。 “老人家,您别说了,您别说了……” 老者却义正词严地说道:“后生!你还觉得秦律严苛吗? “处罚视若无睹,见死不救之人,禁止黔首在道路丢弃废料,如此为国为民,古往今来,何处可见?” 一旁的秦风听着那老者的话语,心里也一阵惊讶。 天呐! 这老人家对秦律也太熟知了吧! 的确如此啊……世人都觉得秦律严苛,严刑峻法,祸国殃民。 可实际上,大秦律法自商鞅变法到统一六国,已经趋于完善细致,秦律十八种,死刑并不多见。 秦律中,过失犯罪和故意犯罪都已经区分开来。 这在同时期的战国其他国家来说,都是完全不可能的! 当别国还在施行戮刑、磔刑、弃市、腰斩和枭首的暴刑时,大秦就可让刑徒参与营建以服刑。 秦律之公正,世所罕见。 秦朝的审讯严禁刑讯逼供,而是主张调查取证、勘验现场和口供三者统一,这在当时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秦律之宽和,千古难觅。 秦律对于殴打祖父母之人,会面颊刺字、罚去筑城尔。 可在后世的汉唐宋明朝代时,殴打祖父母者则会被处死…… 毫不夸张的说,公正宽和的秦律才是让秦国秩序井然、日益强盛、最终兼并六国的根本原因! 秦风正内心一阵感慨。 突然。 那老者激动不已,朝嬴政说道:“后生啊!秦律中,徭役发征不去或逾期者,只责骂、罚钱,若遇雨还可免责! “单此一节,你可见过哪个国家有此等宽容之律法?” 嬴政的内心激动万分,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群修葺宫墙的刑徒之中,竟然能遇上一位精通秦律的老者。 世人皆指责秦律严苛,嬴政扪心自问,无愧于天下苍生。 此时此刻。 嬴政听着那老者一字一句,都是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而且每句话都真正说到了嬴政的心坎里。 嬴政默默地站起身来,朝老者作了一揖,郑重地说道:“多谢老人家教诲,在下,必铭记不忘!” 言毕。 嬴政果断地抽身过去。 拂袖间已是一片泪眼潸然。 南宫衍和秦风同时看着嬴政彤红的眼眶,顿时惊愕不已。 嬴政却拂袖道:“咱们,走吧……” …… 秦风不知道嬴政为了听了那老者的话会如此激动。 但是搀扶着嬴政慢慢往回走着,秦风却看着嬴政的面色已经舒缓了许多。 此时的嬴政,目光中多了几分坚定。 因为他亲眼见到了,这个世上,还有人支持着他,维护着他,他并不是孤家寡人! “黥布!” 正在这时。 一声嘹亮的嗓音传来。 秦风听见了那声音呼唤的名字,顿时怔在了原地。 谁? 黥布? 难道是那个…… 大名鼎鼎的九江王? 不会吧,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三十七章 朕的孙儿,只有子昭一人吗?! 秦风听着那声“黥布”,心里一阵狐疑。 刚往回走时,秦风就注意到了刚才那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男子。 男子好像突然之间恢复了生机似的,生龙活虎地抖动着身躯。 周围簇拥着一群刑徒,朝着那男子欢呼雀跃…… 秦风一眼便看出了那男子的不同之处。 快步走上前去,秦风朝那男子恭敬地问道:“敢问壮士名讳?” 男子回头一看,见是秦风,便立马抱拳,郑重说道:“小人贱名英布,别人都叫我黥布。” 英布苦笑着指了指自己面颊上的刺字,又道:“小人是九江郡六县人氏,犯法受了黥刑。 “后来在骊山当役徒筑皇陵,前几日被中侯大人带来修葺宫墙。” 秦风一听,顿时惊愕异常。 英布? 真的是英布? 英布可是与韩信、彭越并称为汉初三大名将! 破景驹、败秦嘉、灭项羽,威名赫赫! 秦风虽然内心激动,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表露出来。 轻微地点了点头,秦风拂袖说道:“我作坊里正缺一位护卫,你出去后若是感兴趣,可以来找我。” 一旁的嬴政闻声,立马看了一眼秦风。 但是嬴政看着秦风似乎胸有成竹,便没有横加阻拦。 英布听得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秦风微微一笑,低声说道:“若是为了活命,就来找我,其他的别问,放心,亏待不了你。” 英布一听,渐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神中突然映现出几分感激的神色。 秦风也不多言,拉着嬴政便往远处走去。 等走远几步,嬴政才满心疑惑地问道:“秦小子,你看上这刑徒哪了?你要把他收在你那作坊里?” 秦风有点被嬴政问住了。 因为秦风总不能直接说这个刑徒是英布,是未来的九江王、淮南王,是反秦的三大名将之一。 “赵老伯,实不相瞒,这男子被那群小吏那般鞭打,任谁都会心中不忍吧。” 听着秦风敷衍的话语,嬴政却有些动容。 拂袖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嬴政和声安慰道:“好了,秦小子,我知道你跟他一样,也吃了不少苦,放心,往后你再也不会受苦受难了!” 秦风转而一笑,据实说道:“赵老伯,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刚才那英布被鞭打的时候,故意装作奄奄一息的样子,您看,现在英布不是安然无恙吗?” “嗯,的确如此,”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这小子的确有点心机,倒是聪明伶俐。” 嬴政又问道:“秦小子,那你又是如何断定他会出去的?这么多看守,他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啊?” 秦风微微一笑,小声说道:“赵老伯,您看英布身边的那些人,哪个不是精壮的汉子?” 嬴政顺着秦风手指的方向看去。 秦风低声又道:“赵老伯,若是我所料不错,那些围在英布身旁的刑徒,都是些罪犯头目、英雄豪杰和盗贼! “以英布那小子的心机,绝对不可能甘愿一直当刑徒来营建宫墙的!” “好!” 秦风正说着,嬴政突然两手一拍。 一阵开怀大笑,嬴政乐得合不拢嘴,赞叹道:“哈哈哈哈,秦小子,真有你的,没想到你看人的眼光也如此精准啊!” “没错,我也觉得那人相貌不凡,甚至有几分贵气,将这样的人收在麾下,未来你一定有所得益!” 嬴政说着,又朝南宫衍招了招手,命道:“你,去给那工地的中侯说,刚才那个叫英布的刑徒,我们要了。 “再领着他到秦小子的作坊当个护卫,你来安排!” 南宫衍听罢,立马跪地拱手,说道:“赵大人,卑职明白!” 秦风见状,感激道:“赵老伯,太谢谢您啦!” 这时。 秦风灵机一动,急忙说道:“哎?赵老伯,看着这群刑徒,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点子!” “什么点子?秦小子你尽管说。” “赵老伯,您应该劝陛下降旨,修建直道,可以让这些刑徒们去办!以此服刑赎罪,有功者更可减刑!不是更好?” 嬴政听罢,脸上的欣慰之色愈发浓郁。 秦小子真是目光独到啊! 这个办法都能想到! …… 张珹和徐桂护送秦风回到了木工作坊。 南宫衍则从云阳宫工地将英布带了回去。 另一边。 嬴政在郎中令蒙毅的暗中保护下,顺顺利利地回到了咸阳宫。 兴乐宫,鸿台。 嬴政慢步走在大殿的御阶上。 伸着懒腰,嬴政端正身躯在玉案后坐好。 嬴政虽然身心疲累,但是今日的奏章还未完全批阅完毕,嬴政绝不会休息。 一瞥眼,嬴政的余光恰好看见了那卷写给秦风的诏书。 嗯? 不对! 有人动了朕的御案! “赵高!” 嬴政一声怒吼,赵高立马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老奴见过陛下!” 嬴政脸一扳,嗓音低沉,“今日谁动了朕的御案了?” 赵高支支吾吾地说道:“回陛下,老奴不,不知,但是鸿台的寺人说过,今日子昭少公子来过。” 嬴政眉头一皱,拂袖道:“知道了,下去吧。” “老奴遵命,老奴告退。” 赵高正要躬身退着碎步离去。 突然嬴政又高声喝止住,说道:“站下!” “陛,陛下有何吩咐……” “赵高,你现在传朕的旨意,召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和御史大夫冯去力来见朕!” “老奴遵命。” 眼下正是始皇帝三十五年。 大秦官制是三公九卿制。 三公即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 但太尉一职是大秦最高的军事长官、天下武官之首,执掌天下军政,统帅天下兵马大权。 因其权势过重,大秦始终并未委任太尉,只设左右丞相和御史大夫。 …… 一炷香的时辰后。 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和御史大夫冯去力三人快步走上了鸿台。 “臣等参见皇帝陛下!” 嬴政一拂袖,“都起来吧。召你们来,朕是有事要与你们商议。 “上郡蒙恬的奏请,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吧?” 李斯、冯去疾和冯去力低垂着脑袋,等候着嬴政的吩咐。 嬴政沉声说道:“朕决定准奏,直道一事,关乎北方匈奴之祸,朕非修不可! “此事,有人帮朕想了一个法子,你们听听。” 嬴政简明扼要地将秦风的建议叙述了一遍。 将关东的六国贵族、地方豪杰和乡绅豪强们迁移到关中,无爵位者须服徭役…… 下旨允许用钱两充抵徭役…… 所收钱两,用于补贴参与直道修建的民夫…… 李斯、冯去疾和冯去力三人听罢,脸色顿时怪异起来。 嬴政所说的几条对策,明白晓畅,严丝合缝,就连修建直道可能遇到的民怨都提前考虑到了。 冯去疾却有些不明之处,当即对袖上奏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迁移六国贵族和地方乡绅豪杰一事,应当从长计议,操之过急,恐会引起变故啊!” 嬴政一听,眼神变得有些冷峻。 冯去疾侃侃而谈,并未发觉,唯有精明的左丞相李斯,刚好将嬴政微末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了眼里。 “启奏陛下,臣以为,冯丞相所言有些畏首畏尾,臣倒觉得,迁移关东贵族之法,大刀阔斧,收效必然甚重!” 李斯接着义正词严地说道:“陛下,此策不仅可以瓦解六国贵族之隐患,而且可借此开源,同时用来补贴参与直道修建的民夫…… “只要讲究火候、点到为止、循序渐进,则六国贵族之患可除,工程财政之难可解,黔首民夫之怨可化!真可谓一举三得啊!陛下!” 嬴政听着李斯的谏言,不由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冯去疾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李斯…… 一脸的媚相! 除了会阿谀奉承皇帝,你还会什么? 李斯一瞥眼,正好看见了冯去疾正朝自己投来嫉恨的目光。 微微一笑,李斯接着说道:“陛下,请恕臣斗胆,敢问陛下,这对策,是由何人所出?” 嬴政和善一笑,沉声道:“哈哈哈哈,不是旁人,正是朕的孙儿。” 孙,孙儿? 嬴子昭? 李斯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 因为李斯认为嬴政口中的孙儿,年龄合适的,只能有一个人,那就是嬴子昭。 可嬴子昭是右丞相冯去疾的女儿冯沅,和扶苏所生,朝中支持的派系上,自然是属于冯家一脉。 李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李容琇只为扶苏生了个女儿娥琴公主…… 李斯的面色骤然变得冷淡,不再多言。 而冯去疾和冯去力一听,则立马相视而笑。 “子昭聪颖伶俐,人尽皆知,此皆是托陛下之天福!乃陛下教导有方也!” 冯去力也奉承道:“子昭少公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治国之策,假以时日,必能成为有为之君啊!” 嬴政闻声,虎眉逐渐皱起,反问道: “冯丞相、冯御史,朕的孙儿,只有子昭一人吗?” 第三十八章 弱不禁风的冯沅 鸿台上。 嬴政沉声的反问不断回荡着。 李斯、冯去疾和冯去力三人顿时变得胆战心惊起来。 李斯低垂着脑袋,皱眉思忖着。 这对策如此妥善恰当,到底是谁所想? 除了嬴子昭还能是谁呢? 李斯细数着嬴政的孙儿们,但是一番盘算下来,也只有扶苏的儿子年龄上尚能说得过去。 毕竟那些尚在襁褓中呱呱啼哭的幼娃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大殿内。 冯去疾、冯去力兄弟二人也同样疑惑不已。 因为冯去疾之女冯沅是扶苏的侧室。 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去力自然竭力扶持冯沅之子,长公子府邸的庶长子,嬴子昭。 可二人一听嬴政说对策并不是嬴子昭所提,冯去疾和冯去力顿时傻了眼。 除了昭儿,还有谁啊? 陛下哪还有能个孙儿到了能论政的年纪啊? 正当李斯、冯去疾和冯去力三人疑惑不解之时。 只听一声和善的笑声。 “哈哈哈哈,”嬴政内心有些骄傲,拂袖说道:“好了好了,既然诸位觉得此事可行,那就说明朕的孙儿还算不错! “来,朕的孙儿还提了一些对策,是针对岭南赵佗上奏的,你们拿去传阅吧,记住,理政定要谨慎!不可懈怠! “去吧!朕有些乏了。” 嬴政说罢,便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臣等告退!” …… 李斯、冯去疾和冯去力三人缓缓走下鸿台的御阶。 冯去疾看着李斯魂不守舍的模样,无奈地低声说道:“李丞相,唉,该难过的的是老朽啊! “咱们平日争来争去,可陛下青睐的竟然是别的皇孙啊!” 李斯停下脚步,苦笑道:“冯丞相莫要取笑老夫了,小女无能,仅生有一女,唉,如今长公子扶苏被发配上郡,老夫往后就更没指望了…… “哪像冯丞相您啊,有子昭少公子在,往后冯丞相定然是一帆风顺,无人可及啊!” 这时。 御史大夫冯去力低声说道:“长兄、李丞相,你们莫要再说这些虚言了,扶苏在时,大家好歹也算一家人。 “如今扶苏被发配,储君之位,陛下可不一定从长公子府选啊!” 冯去力说罢,李斯顿时眉头紧皱。 的确如此。 除了长公子扶苏之外,还有二公子荣禄、三公子将闾和六公子高,甚至是十八公子胡亥,他们都是储君之位可能的人选。 而且刚才在鸿台之上,陛下亲口所说,制定对策的并不是子昭…… “嘶——” 会是谁呢? 李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 鸿台。 大殿上。 李斯、冯去疾和冯去力三人退下后。 嬴政便随意地在御案后歪着身躯,身心有些疲累,嬴政正打算小憩片刻。 “陛下!陛下!不好了,长公子府邸出事了!” 嬴政刚要撑着脖颈眯眼,就被一声急切的呼喊打断。 嬴政抬头一看,正是那位贴身的寺人。 寺人叫吉寿,负责嬴政的生活起居。 但是吉寿受了冯沅不少好处,平日里多为长公子府邸通风报信,更是在嬴政的面前为嬴子昭常常美言几句。 “吉寿,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 吉寿跪地说道:“启禀陛下,子昭少公子忙于装点纱灯,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什么?” 嬴政一愣,追问道:“你说子昭那小子在做什么?纱灯?好好地去弄那些歪门邪道做什么?” 嬴政脸色一变,有些不悦。 吉寿急忙解释道:“陛下,少公子听说陛下喜欢纱灯,为尽孝心,少公子便走遍咸阳,购上了许多。 “纱灯虽好,但许多木屑尚未磨去,少公子怕刺伤陛下,现正在府邸中悉心打理,准备亲自您送进宫来呢!” 吉寿说得声情并茂,就差眼角低落几滴激动的泪水了。 嬴政闻声一笑,眼中的确泛起了一阵柔情。 小子,还真想着祖君呢…… “这是做什么?得不偿失!不就是几盏纱灯嘛,人总是要睡觉的嘛!” 嬴政站起身来,故作严厉地说道。 “走,随朕去看看!” 吉寿知道嬴政的脾气,立马明白嬴政其实已经被嬴子昭的举动感动了。 急忙凑上去,搀扶着嬴政袍袖,吉寿便随着嬴政朝宫外走去。 …… 长公子府邸。 “陛下驾到!” 始皇帝的銮驾在旌旗仪仗的簇拥下缓缓驶来。 吉寿尖嗓呼告了一声。 长公子府邸立马门户大开。 府中詹事领着府仆碎着步子奔出,在门前跪成两排。 “参见陛下!参见陛下!” 嬴政面无表情地走下銮驾,在吉寿的搀扶下朝府邸健步而去。 这时。 冯沅领着一众女眷在府邸后院跪拜着。 “臣妾参见陛下。” 嬴政看了冯沅一眼,拂袖道:“起来吧,昭儿怎么样?” “谢陛下!” 冯沅故意踉跄着起身,面带悲戚地说道:“陛下,昭儿一门心思要为陛下打理纱灯,臣妾怎么劝都劝不住啊! “陛下您快看看昭儿吧,昭儿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臣妾真的担心昭儿会出什么事的……呜呜呜……” 冯沅说着开始拂袖掩面,小声啜泣起来。 随后,冯沅故意抵着额头,又朝一旁侧倒,刚好被一旁的侍女青儿搀扶住。 嬴政眉头一皱,“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冯沅柔弱地推开侍女青儿,脸色故作艰难地望着嬴政。 侍女青儿急忙说道:“陛下,夫人和少公子一样,两天都没上榻歇息了。” “去!这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掌嘴?”冯沅柳眉一蹙,朝侍女青儿呵斥道。 嬴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行了行了,下人也是为你好,也难为你了……昭儿还需你照料,你也注意身子罢。” “还不扶你们夫人去歇息?等着挨板子吗?”嬴政朝青儿说罢,便兀自朝内院走去。 “婢子遵命……” 嬴政前脚走后。 跟在嬴政身后的寺人吉寿,立马偷偷地朝冯沅使了个眼色。 冯沅方才还悲戚的面容上,此刻却充满了狡黠的笑意。 “青儿你果然得力,陛下竟然相信了,哈哈哈哈。” 冯沅拉着侍女青儿的手,一阵夸赞。 “行了,咱们女人家能做的事都做完了,接下就看昭儿的了。” “夫人您就放心吧!少公子聪明伶俐,陛下一定会被少公子的孝心感动的!” 第三十九章 是朕愧对你们父子啊! 长公子府邸。 后院。 寺人吉寿搀扶着嬴政跨过轩门。 厅房里立马传来嬴子昭呵斥的话语。 “我正给祖君打磨纱灯呢!别来叨扰!” 嬴政朝吉寿点头示意。 吉寿高声朝屋内喊道:“少公子!有孝心固然是好事,可是也得先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少公子的身子若是垮了,陛下知道了也会心疼的啊!” 嬴子昭并没有听出来吉寿的嗓音。 屋内又传来三两声不耐烦的呵斥。 “滚!别烦我! “这纱灯看着还挺好的,也不知道是谁打造的,我还得好好打磨打磨才行……” “困啊……困啊……” 嬴政闻声,眉头一皱,大步走了进去。 “昭儿。” 嬴子昭一听,急忙回头过来。 一看是嬴政来了,嬴子昭急忙放下手中的纱灯,跪地参拜,高声道:“孙儿不知是祖君驾到,未曾远迎,请祖君恕罪!” “起来吧。”嬴政随口道。 “朕听说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回,回祖君,孙儿想为您把纱灯打磨好,送进宫以后,孙儿就睡。” 嬴子昭故意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嬴政沉声说道:“不必如此,纱灯任何时候都能打理,身体康健才是正经,去吧,快去上榻歇息!” 嬴子昭本来以为嬴政一定会心疼自己,并且会被自己的孝心感动。 可是听着嬴政波澜不惊的话语,嬴子昭有些愕然。 灵机一动,嬴子昭急中生智。 想到近日来所受的委屈和愤懑,嬴子昭一想起子婴,立马鼻头一酸,呜咽着落下泪来。 “祖君,孙儿其实是想替父亲好好照顾祖君啊!” “嗯?”嬴政闻声一愣。 “父亲触怒了祖君,被祖君罚去边郡监军,现已不能承欢膝下,照料祖君! “孙儿虽无才,却想代父尽孝,请祖君成全!” 嬴子昭突如其来地跪拜在地,带着哭腔的话语的确令人动容。 嬴政的内心仿佛被谁猛地揪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嬴政默默地说道:“好了,昭儿,你别说了,起来吧。 “你的孝心,朕明白,你父亲扶苏的孝心,朕也明白,是朕,愧对你们父子啊!” 嬴政转而挺立着身躯,转身凝望着窗外。 “扶苏啊……朕的儿啊……” 看着嬴政颇为感慨的模样,跪地的嬴子昭内心一阵窃喜。 嘿嘿! 成了! 祖君到底还是被我感动了! 子婴长兄!这种事你肯定做不到吧? 能天天面见祖君的,是我!你怎么跟我争? 可是嬴子昭并不知道的是,嬴政方才在说到“愧对……”一句时,目光看着的是窗外。 那窗外不是别处,正是咸阳的西南方向! 扶苏……子婴…… 是朕愧对你们啊! 朕别无他法啊!扶苏在朝中的支持者太多了,但是以扶苏的脾性又绝非储君之选,长此以往,必出大乱! 好在朕找到子婴了…… …… 咸阳城南的官署区。 京官们的宅邸俱是高门大院。 隗家宅邸。 将作少府隗状拎着刚刚从池塘里钓来出的鱼,慢步在庭院中走着。 “嗨呀,现如今,对于老夫来说,只有钓鱼才是天下第一大乐事啊!” “来啊!掌灯!”隗状抬头一看,“钓鱼消磨时辰可真快,不知不觉,月已升起来了。” “老爷。”隗家宅邸的府仆端着一盏灯走来。 昏黑的夜幕里。 随风摇晃的烛光闪烁着摇曳的微明。 任凭夜风迅疾,灯光却始终不熄。 等那府仆走到隗状近前时,府仆又伸手扭动灯具上的旋钮。 “老爷,这亮度合适否?” 隗状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纱灯慢慢变亮,隗状立马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灯?怎么会如此奇异?” 隗状不解地一问,那府仆却有些犯难了。 “你说话啊你!” “老,老爷,这纱灯,是夫人买来的,是城西木工作坊里的秦风打造的。” “哦,还挺稀奇的。”隗状有意无意地听着,继续朝屋里走着,“秦风?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隗状本就年事已高,记忆退减,而且对于秦风这样的小角色,身居高位的隗状肯定是全然不放在眼里。 不记得秦风是何许人也,也在情理之中。 隗状本来是随口一问,府仆却接话道:“老爷,秦风就是先前买甘泉岭的那个人。” 隗状一听,立马止住了步子。 “老爷,这纱灯,其实就是用甘泉岭上的青檀木制成的。”府仆又补充了一句。 隗状只觉得自己脚下一沉,有些走不动道了。 “这,这纱灯,卖,卖多少钱两?” 那府仆感叹道:“老爷,您是不知道啊,秦风那小子可是发财了啊,谁能想到秦风用那甘泉岭荒山上的青檀木,打造的纱灯竟然如此值钱! “青檀木现在已经成了咸阳的名贵木材,大家简直都是争相抢购啊!” 隗状听得一愣一愣…… “老爷,小的可是听说,现在整个咸阳的豪门乡绅,都在用秦风造的纱灯,京畿衙门更是不用说了,来者不拒,无论秦风打造多少,照单全收!” “说,说多少钱两,他,他挣了多少钱……”隗状的声音有些颤抖。 “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不过怎么也得有七八十万钱了吧!” 轰隆! 隗状听完府仆的话语,两手拎着的鱼顿时掉在了地上。 还未死透的鱼在地上翻滚着…… 隗状痴痴地自语道:“不,不可能,不可能吧……” 隗状彻底傻了眼。 因为当初正是自己用四千五百钱的价格,把“荒山”甘泉岭卖给了秦风。 后来自己又亲眼看见京畿衙门的内史宁腾,带着人要去买秦风的荒山,自己当时还觉得京畿衙门人傻钱多。 娘的! 秦风那小子,想要的是甘泉岭的青檀木! 隗状万万没想到,自己视作荒山的甘泉岭,在秦风的手中,却变成了日进斗金的金山银山! 那山上不起眼的荒树枯杨,竟然成了什么名贵木材青檀木? 隗状越想越气,看了一眼身旁的府仆,更是觉得怒火中烧。 “岂有此理!” “老爷,您这是……”府仆看着隗状大发雷霆的模样,有些诧异。 “陛下委老夫以将作少府之职,掌营建之务,兼礼林政,严禁黔首私自采伐山林!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甘泉岭卖给秦风那小子!” 府仆闻声,顿时愣在了原地。 “老,老爷,不是您让小的把山卖给……” “胡说八道!老夫什么时候让你卖山了?” 隗状大喝一声,继续指责道:“老夫是忙于营建皇陵,公事缠身,因而才疏忽大意了!” 府仆低垂着脑袋,头顶的隗状滔滔不绝地呵斥着。 心里一阵嘀咕,府仆努着嘴,显得有些不服。 他妈的,这老不死的,居然还怪罪到我头上来了? 当初是谁说的,哎呀,不就是砍点树嘛,多大点事……那小山头荒着也是荒着,让农户劈些柴也好…… 现在看人家挣钱了,倒眼红了! 还怪我? 隗状越说越愤懑,扼着手腕,嚎啕般地说道:“去!快去!给老夫把那甘泉岭再买回来!甘泉岭是老夫的!” 府仆闻声,彻底傻了。 这老头是不是疯了啊……这还能买得回来? “老爷,现在秦风那小子正靠甘泉岭挣钱呢,恐怕不好买回来吧?” 隗状恼羞成怒,挥袖怒吼道:“老夫不管!整个九峻山都是老夫的私产!你去给老夫买回来! “你尽管去,老夫给你撑腰!小小的一个贱民,敢钻老夫的空子!快去!” 府仆看着隗状怒不可遏的模样,忽然胆怯起来。 不由地为秦风捏了一把汗,府仆心里暗自嘀咕着。 唉,完了,可怜的小子啊…… 好不容易靠卖纱灯挣钱了,还得被这老头要回来! 也是啊,将作少府可是高官啊,想欺负一个平头百姓,还不是易如反掌啊! “小的遵命,小的这就去。” 府仆只能在心里埋怨,明面上当然不敢违背隗状的意思。 “快去!越快越好!” 无奈地朝隗状拱手行了行礼,府仆随即朝府外跑去。 第四十章 通武侯王贲出手!教训隗状家的老奴! 木工作坊里。 秦风推开房门走到庭院中。 看着张珹和徐桂两人正在院子中巡逻着,秦风笑道:“我这小院哪有贼人惦记啊,不用忙着巡逻了!” 张珹和徐桂一看见秦风,急忙拱手行礼。 秦风说道:“今天这作坊的事就交给你们二位打理了,我要去一趟九峻山,想办法置办些物料,还有,庄园也得购置一座了,都快没有地方住了。” “卑职遵命!”张珹和徐桂拱手领命。 秦风点了点头,便带着南宫衍和英布出了作坊。 随着秦风打造的新式家具的火爆,整个咸阳城的富家豪绅们都争相购买。 秦风只靠着一个小小的作坊,很难满足诸多客户的需求。 更何况京畿衙门的宁腾一直在催促着,那一批批纱灯可是要进贡到咸阳宫里的,秦风不敢耽搁。 除了大力开展九峻山作坊外,秦风还想着能在九峻山附近买上一块地,或是买上一座闲置的庄园。 这样不仅可以用来闲时居住,也可用来囤放家具货物。 但是九峻山虽地处郊外,却土地肥沃,良田遍地,附近的几座庄园更是咸阳有头有脸的高官所有。 秦风领着南宫衍和英布绕着庄园一阵溜达,也没能选上心仪的地方。 虽然秦风现在靠贩卖家具,挣了不少钱两,但是想购置庄园,可不仅仅是有钱就行的。 因为秦风的工籍,让那些乡绅豪杰们看不起,任你出再高的价也不肯卖。 “这世道,唉,真是贱民寸步难行啊,咱们还是再多转转吧。” 秦风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朝南宫衍和英布说道。 这时。 一声雄浑的嗓音传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风听见动静,仔细一看,只见一位英武不凡的男子快步朝自己走来。 秦风不知道的是,正向自己走来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通武侯王贲! “小哥,还记得我么?这是没买到合适的庄园?” 王贲满脸和善,朝秦风笑道。 自从王贲一行人确定了秦风的真实身份以后,就一直派人暗中保护秦风。 有了任何风吹草动,王贲都能第一时间收到密报。 秦风在九峻山附近置办庄园,却频频碰壁的事,王贲自然也了然于胸。 秦风看着王贲一身贵气,不由地疑惑起来。 这,这人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 王贲见秦风不说话,干脆接着说道:“小哥,不记得我也没关系,看你的样子,是想买一座庄园对吧? “不如来我这里看看?”王贲笑道。 秦风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真的吗?阁下愿意卖给我?那就劳烦阁下带路了!” 秦风现在不缺钱,秦风缺的是一个愿意卖给自己庄园的人,而且那人的庄园还得合适才行。 九峻山地处郊外。 沃土良田之中,一排排雕制精美的庄园楼阁矗立其间。 王贲的庄园正是在为首的最豪华的那座。 “小哥,到了。” 王贲朝秦风打着招呼。 秦风看着那庄园奢华的装潢,顿时震惊得目瞪口呆。 飞阁流丹,霞攒秀楹。 假山怪石鳞次栉比,曲水折桥弯弯绕绕。 抄手游廊衬着华美的影墙而出,烟水朦胧,清风阵阵。 秦风不由地看得痴了。 这庄园简直跟人间仙境一般。 “阁,阁下,这么华贵的庄园,你,你舍得卖给我?” 秦风望着庄园一步一景的景致,有些难以置信。 王贲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舍得卖啊,再好的庄园也是宅子而已,没有人气,一直闲置荒废,不是暴殄天物吗? “既然在下与小哥有缘,不如就把这庄园卖与小哥你,岂不正好?” 其实像这样华贵无比的庄园,王翦和王贲父子在整个咸阳,坐拥二十余处。 区区一座庄园,王贲自然不放在眼里。 其实有如此丰厚的家产巨资,并不是王翦王贲父子贪得无厌,以权谋私。 实际上这正是王翦的政治头脑和处世之道。 对于君主而言,部将贪心是好事,因为贪心,就说明他没有野心! 而王翦也正是靠这种故意打造的贪图利益的表象,才能打消始皇帝嬴政对其拥兵自重的忌惮。 秦风听着王贲的话语,内心的感激顿时溢于言表。 “阁,阁下愿多少卖给在下?”秦风现在虽然有钱,但是该问问价格的还是要先问问价格,毕竟庄园再好,也不能漫天要价。 王贲却摆摆手,随意地说道:“小哥,你这一问还真问住我了,我哪里知道这园子值多少钱两啊? “这样吧,小哥你看着给,庄园的房契我都已经带来了,今天这庄园就是你的了。” 秦风一听,立马傻了眼。 看,看着给? 这么豪华的庄园,就让我看着给? 天呐,这得是多有土豪啊,也不知道这人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惊了惊了。 王贲接着说道:“小哥你也不用顾虑太多,在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下觉得跟小哥你有缘。 “在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在作坊门口一见,在下就觉得跟小哥你相见恨晚呐!” 秦风听到这,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没错! 那日在作坊门口,有六七个英武不凡的人。 好像还故意撞我,要看我的玉佩! 眼前的这位男子,就是那日抓住我玉佩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算是不打不相识吗? 秦风看着王贲一脸和善的模样,当即拱手作揖,行礼道:“在下想起来了,那果真能这样,在下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阁下才好!” 王贲抱着膀子,看着秦风毕恭毕敬的模样,忍不住地感叹道:“哎呀,好小子,真是一表人才,姑母果真教导有方啊!” “嗯?姑母?阁下说什么?” 王贲知道自己一时失言,笑着掩饰道:“好了好了,房契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了。” 王贲说着便从宽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递给了秦风。 正当王贲要抽身从庄园走出时。 门外。 一阵嘈杂的议论声传来。 “你看清楚了吗?是这座庄园吗?” “没错,大人,就是这里,我亲眼看见那小子进来的!” “行吧,就是这里了,快,敲门!” “吱呀——” 正当门外站着的几人准备敲门时。 庄园的巨大轩门恰好徐徐打开。 王贲英武的身躯显露了出来。 面无表情,王贲冷声问道:“你们几个,做什么的?” 为首的人正是隗家府邸的府仆。 “小的是来找秦少侠的。” “哦,”王贲朝庄园里喊道:“小哥,找你的!” “找我的?”秦风一头雾水地走出庄园。 到底是谁会来这里找自己呢? 秦风刚一出门,那隗家府仆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秦少侠,老奴是隗家的人,是将作少府隗状大人命老奴前来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秦风记得隗状的名字,但是秦风也似乎察觉出了对方来者不善。 那府仆义正词严地说道:“秦少侠,隗大人命老奴前来把甘泉岭买回去。” 秦风微微一笑。 好家伙,还真来了。 秦风知道隗状如果得知了自己靠着甘泉岭上的青檀木发了财,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秦风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隗大人已经收了在下的钱两,岂可反悔?”秦风当然不愿意拱手相让,急忙反问道。 那府仆却不依不饶,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秦少侠,隗大人说了,隗大人身为将作少府,掌营建、兼林政,而我大秦也严禁黔首私自采伐山林!” 秦风一笑,“可是隗大人已经把甘泉岭卖给我了。” “那是因为隗大人忙于营建皇陵,公事缠身,因而才一时疏忽大意,隗大人现在发觉了此事的不妥,便让老奴前来将甘泉岭买回,还请秦少侠识趣些!” 那府仆说罢,便挥了挥手,身后的几个仆从立马抬着箩筐走来。 “秦少侠,这是四千五百钱,您清点好了,就把山林契还回来吧!” 秦风听着那府仆的话语,一阵哭笑不得。 隗状这个批,真是天真中透露着不要脸啊! 仗着自己官威权利,还想威胁我不成? “那我要是不卖呢?”秦风不卑不亢。 “秦少侠,老奴奉劝你,识相点!我家大人可是将作少府,现在拿钱来买回,已经是极大的诚意了!” 那府仆突然脸色一变,阴险低沉的话语传来,“秦少侠,要是你一意孤行,隗大人一定会让你……啊!” “咣当——” 那府仆话音未落,就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秦风疑惑一看。 只见王贲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一般地蹿了过去。 雄健有力的拳头砸在那府仆的胸口上。 一声闷哼。 那府仆便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只有鼻息还不断哼唧着。 “你家隗大人一定会怎么样?嗯?” 王贲一脚踏在那府仆的腰关上,“起来!刚才你不是叫得挺欢实的吗?” 那府仆挣扎着努动着身躯,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你竟敢……我,我家大人可是隗状!是朝廷的将作少府!” 府仆好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喊得那么声嘶力竭。 因为王贲的那一拳好像太过狠辣了,那府仆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 王贲闻声,嘴角一歪,不屑地说道:“哈哈哈哈,隗状,好威风啊!连养的一条狗都敢这么为非作歹! “我乃主爵都尉王贲,待会我就进宫请示陛下,隗状那老东西,纵容府奴强卖,欺压百姓,该当何罪?” 那府仆一听,顿时傻了眼。 王贲? 虽然王贲的官职是主爵都尉,没有隗状的将作少府官职高。 但王贲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通武侯! 而且王贲可是武成侯王翦之子,父子二人,关东六国灭其五,如此不世之功,何人能及? 那府仆顿时不敢放肆,挣扎着起身,颤颤巍巍地说道:“原,原来是通武侯驾到啊…… “老,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开,开罪了君侯,还请君侯恕罪啊!” 王贲冷眼一瞥,“回去告诉隗状那老东西,别整天想着欺压百姓,再让我看见你们隗家的人为非作歹,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是是是,君侯说得是,老奴一定将话带到!那,那君侯……老奴就告辞了……” “赶紧滚!呸!” 看着那府仆点头哈腰的模样,王贲嫌弃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对于王贲这样战功赫赫的武将来说,根本就不会把隗状那群舞文弄墨的文臣放在眼里。 这时。 秦风望着那吓得胆战心惊,夺路而逃的府仆,内心惊叹起来。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王贲啊! 王贲回过头来,微笑地看着秦风。 秦风急忙拱手行礼,恭敬道:“草民秦风,拜见通武侯!” “好!好小子!”王贲赞叹道。 “行了,事也办妥了,我就先走了!” 王贲随即大步流星地朝街角走去。 秦风看着王贲雄壮的背影,心里一阵盘算。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 对自己有恩情的人没有多少。 收养自己的老秦头、救济自己的赵老伯、还有秦墨学派的唐姑,现在又多了一个武成侯王贲。 王贲不仅不计较自己的身份,把庄园卖给了自己,而且还帮助自己解除了隗状府仆的麻烦……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王贲将军…… 你这份对我的恩情,我记下了,往后我定会报答! 第四十一章 什么?!始皇帝准奏了?! 秦风轻轻松松地就买下了一座豪华精美的庄园。 在返回咸阳西南作坊的路上。 秦风一直陷入着长久的沉思。 不对啊! 我和王贲素不相识,王贲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大的恩惠? 卖给自己一座那么奢华的庄园不说,价格也是难以想象的五万钱。 而且王贲还为了自己,得罪将作少府隗状的府仆。 这是让秦风始终想不到原因的地方。 因为王贲是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的通武侯! 自己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凭什么获得王贲的青睐呢? 秦风眉头一皱。 回想起当初在作坊门前的那群人。 王贲为什么要和那些人,一同想看我的玉佩? 难不成我这玉佩还有什么别的玄机? 正在这时。 一声粗犷的声音传来。 “东家,到了。” 秦风晃过神来,停止了思绪。 一看,身旁的英布正帮自己推开着作坊的大门。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到了? 秦风自嘲一笑。 嗨,不管了,有人帮是好事啊,说不定是小爷的主角光环呢哈哈哈。 秦风放平心态,随即唤来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安排了起来。 “张珹,你去雇车,把这作坊里闲置的物什都运送到九峻山的庄园里去。” “徐桂、南宫衍,你们二人去甘泉岭的作坊,将那里多余的存货,也都运送到庄园里。 “南宫衍你知道路,以后那里就是咱们囤货的仓库了!” “卑职遵命!卑职遵命!” 等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走后。 秦风带着英布收拾着作坊里的物什。 秦风突然看见桌案旁的闲置着的棋盘。 看着棋盘旁边两盒棋子,秦风心里突然觉得一揪。 赵老伯,可有阵子没来下五子棋了啊…… 也不知道赵老伯现在怎么样了…… 他大儿子回来了没呢? 希望回来了吧,毕竟他孙子还那么小,唉,赵老伯也是苦命的人啊! 秦风回想起那天看到的嬴子昭,嘴角一笑。 没事,赵老伯,不来就不来吧,在家陪陪你那小孙子,承欢膝下,天伦之乐,也挺好的呀。 这时。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传来。 秦风顿时一愣。 难道是赵,赵老伯? 赶紧推门一看,秦风立马眉开眼笑。 只见嬴政正面色和善地立在门前。 “赵老伯!您怎么来啦?” “怎么?不欢迎我?” “欢迎欢迎,必须欢迎啊!赵老伯您快请进!” 秦风急忙引着嬴政往屋里走。 一旁的英布很有眼力见,当即说道:“赵大人,东家,小的先去帮忙收拾物什了。” “去吧去吧。”秦风摆手道。 英布走后。 嬴政凑近秦风的身旁,低声问询道:“秦小子,怎么样?在甘泉收的那人,可还行?” 秦风望着英布精瘦干练的背影,也小声回道:“赵老伯,英布此人,干活很机灵,也很勤快,而且为人聪明谨慎,总之不是俗人。” “那就好,希望你压得住他。”嬴政低声嘱咐罢,随即进屋去了。 秦风其实并不担心。 自己既然敢收服英布,自然就有治他的办法。 毕竟系统加持了自己吕布、项羽的武力,唐太宗明太祖的政治能力、武略呢? 无论是文是武,英布都远远比不上自己!就是这么自信! 秦风走进屋里,发现嬴政正坐在桌案前把玩着棋子。 秦风见状有些动容,随即说道:“赵老伯,一直没机会告诉您,您没来的这些天,我卖家具和纱灯挣了些钱,置办了一处庄园。” “哦?庄园?” 嬴政抬头,慈祥地说道:“也对,这地方到底是小了点,往后你的木工生意越干越大,自然是不够用的。 “买个庄园也不错,正好,那这作坊呢?怎么办?” 嬴政问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 一语道罢,嬴政便兀自搓捏起了手中的棋子,仿佛丝毫不在乎秦风的回话似的。 但是这一切都被秦风看在了眼里。 秦风走近嬴政的身旁,郑重地说道:“赵老伯,您放心,这作坊是您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帮我修葺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对我的恩情! “这个作坊,我会永远保留下去,您放心吧!” 嬴政闻声,眼眸有些闪烁。 倏尔眼里的光芒暗淡了下去,嬴政自嘲一笑,随口说道:“放心什么,我有什么好放心的…… “这作坊是你的,卖不卖当然随你,我可管不着……” 秦风看着嬴政一本正经否认的样子,喜得忍俊不禁。 “好好好,赵老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总之我不卖这作坊就是了,还有咱们俩这棋子,我肯定也不会丢的!” “这还差不多,棋子你要是敢丢了,我肯定饶不了你!” 嬴政一把攥着棋子,像孩子似的将桌案上的棋盘抱在了怀中。 这时。 秦风随口问道:“哎对了,赵老伯,您的孙子这些天还好吧?” “嗯?怎么忽然问起他来?”嬴政有些奇怪。 “嗨,也没啥,就是前几天不是把他当成了您新买的仆人了嘛,挺不好意思的。”秦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 嬴政爽朗一笑,“秦小子,你不用心存愧疚,他也不会怪你的,若是依照年龄来,你也是那小子的哥哥啊!” “哪有弟弟怪哥哥的呢?你说是吧?” 嬴政和善一笑,顺手搂住了秦风的肩膀。 秦风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因为秦风知道,赵老伯这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亲孙子一样对待。 嬴政看着秦风如同孙儿一般倚靠在自己的膝前,内心一阵动容。 唉……朕有多久没有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了啊…… 无奈皇宫之中,尊卑有分、长幼有别。 作为威加海内的大秦皇帝,嬴政是绝对无法像寻常黔首的家庭那样,享受和睦的家庭之乐了。 这时。 嬴政微微一笑,朝秦风意味深长地问询道:“秦小子,要是我平日里只在家里陪伴孙儿,以后来你这作坊里可就少了,你可愿意?” 秦风闻声,先是一愣,随即放声一笑。 在嬴政的肩膀上轻轻一拍,秦风随口说道:“哈哈哈哈,赵老伯,您不是吧?搞这么肉麻? “今天这是咋了?玩尬的啊?你愿意家陪你孙子,就好好陪,老跟我这消磨时间,算什么事啊?” 秦风拍了拍嬴政肩膀的动作,正好被收拾作坊物什的徐桂和南宫衍看见。 徐桂差点没吓得将手中的木料掉在地上。 南宫衍也小声惊叹道:“天爷……东家咋这么大的胆子,敢跟陛下这样打闹……” “嘘,你小点声,当心陛下和东家听见了……”徐桂压低嗓音,喝止着南宫衍。 “你懂什么?东家可是子婴少公子,陛下和少公子,祖孙间的温情怎么了?情理之中啊……” 屋内。 秦风仍在嘴硬,“赵老伯,您放心,您在家有您的亲孙子陪着你,我才更放心呢! “反正我的棋艺也不行,您过来了,咱们下几盘五子棋,每局也都是我输,我才不想您来呢。” “哈哈哈哈,”嬴政听出了秦风是故意言之,顿时眉开眼笑,“好你个秦小子,现在就想着撵我走了,再等我年老几岁,还得了?” 秦风收拾着桌案上的棋盘,回道:“放心吧,赵老伯,您一点都不老,您身子骨硬朗着那!” 屋内不断传响着秦风和嬴政二人的拌嘴声。 徐桂和南宫衍听着二人充满温情的话语,内心不由地感慨起来。 九五之尊的陛下,也同样是一个渴望儿孙之爱的老者啊! 但是徐桂和南宫衍没有听见的是…… 屋内。 嬴政正低声朝秦风说道:“秦小子,闲言少叙,说点正事,你还记得你给我说的那两条建议吗?” “嗯,记得呀,”秦风小声回道:“一个是修建直道的,一件是移民岭南的。” 嬴政微微一笑,“秦小子,我和冯御史已经禀明陛下,呈清利害,陛下已经准奏了……” 秦风一听,顿时愣在了原地。 什么? 始皇帝准奏了? 第四十二章 神州十二,寸地寸土也不可少! 听着嬴政低声的话语,秦风心里一惊。 “赵老伯,您先等一下。” 秦风说罢,随即推开屋门,朝作坊院子里的众人说道:“今天的活计就做到这吧,你们一会跟着徐大哥和南宫大哥走,把物什和货物都搬到新园子里去!” 院子里的学徒活计们一听,顿时躬身朝秦风揖拜,齐声说道:“小的们遵命,东家。” 秦风安排好之后,眼睁睁地看着一众学徒走出作坊,才放下心来。 确认没有闲杂人等后,秦风便回身走到屋里,锁上了房门。 “好了,赵老伯,没人了,您放心说吧。”秦风朝嬴政一笑。 嬴政看着秦风谨慎的举措,眼神一阵刮目相看,“好小子,还挺小心,这样没错,隔墙有耳,咱们毕竟是在谈论国家大事,还是要慎重。” “嗯,赵老伯,这道理我明白,不过赵老伯您也真是厉害啊,您不会是和御史大夫一样的高官吧?” 秦风不敢细想,总觉得眼前的赵龙贵不可言。 说好的京畿衙门的小官吏呢? 居然三言两语能改变始皇帝的意志? 这时。 嬴政微微一笑,坦然说道:“秦小子,你也不用多想,其实我也只是微末小官罢了,不过是身受冯御史的提携,才能在陛下面前谏言几句。 “那还得是秦小子你的建议精妙妥善,陛下也才能采用啊!” 秦风说道:“赵老伯,您又谦虚了。我那都是纸上谈兵,算不得什么…… “赵老伯,您和冯御史上奏陛下时,就没有别的官员有异议吗?” 秦风没想到始皇帝竟然真的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心里顿时一阵疑惑。 毕竟在历史上,始皇帝嬴政可是真的恩准了龙川县令赵佗的奏请,迁移关中五十万黔首远赴岭南。 结果极大地造成了大秦国本的动荡,以致于酿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 这时。 嬴政微微一笑,拂袖说道:“陛下圣明烛照,认为你秦小子的建议甚为妥当,自然采纳了啊! “唉,秦小子你这么一说,我真是替陛下来气啊!但凡廷议时,朝堂那些博士们就开始大放厥词,陛下也是难啊!” 嬴政转而又道:“秦小子,对了,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嗯?什么事?赵老伯您直接吩咐,我肯定知无不言。”秦风随口说道。 “那些博士总是说什么兵凶战危,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总是拿这些话来劝谏陛下,让陛下很是头疼。 “但是眼下又到了用兵之际,陛下有意征伐西南夷,却苦于朝中博士们的劝阻,此事该如何是好?” 嬴政说罢,一声无奈地叹息。 “唉,秦小子,咱们爷俩也是随口闲谈,你畅所欲言便是。” 西南夷? 秦风一听嬴政的话语,心里顿时震惊不已。 历史上大秦统一之后,只有两次记载的对外征战。 一次是北伐匈奴。 一次是南征百越。 原来始皇帝还曾设想过征伐西南夷啊! 秦风忽然觉得心里洋溢起一阵敬佩之情,对嬴政这个千古一帝的远见卓识、大局谋划震撼起来。 “西南夷…… 秦风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开口问道:“赵老伯,我记得庄襄王曾下旨在蜀郡修建五尺道,时至今日,可还能用?” “五尺道?”嬴政一愣。 “啊?哦,哦哦,”秦风顿时反应了过来,急忙补充道:“就是滇僰道,我说错了。” 秦风差点忘了,五尺道的名称是后世所记载,在当是应该是滇僰道才对。 嬴政点了点头,昂首挺胸,应道:“是啊,秦小子啊,你这话问得好啊!我大秦孝文、庄襄两位先王,都对西南夷甚为看重啊! “因而才命蜀郡太守李冰修建滇僰道,以通西南商路,连巴蜀滇地之商贾……” 嬴政说着说着,目光逐渐变得坚毅起来,淡淡说道:“秦小子啊,滇僰道出蜀郡,沿江而下,南夷从僰道,通夜郎,再通南海郡,直达滇国…… “若陛下真要平定西南,滇僰道定有用武之地!” 秦风看着嬴政慷慨激昂的情状,心里也掀起了一阵波澜。 当年蜀郡太守李冰和其子李二郎修建五尺道,积薪烧岩、开山凿岩……终于使得大秦和西南高原有所连接。 始皇帝也得以在大秦西南派官置吏。 若是按照始皇帝的规划发展下去……北方筑长城抵御匈奴、南方平定岭南百越、中原各郡以驰道相连,一旦有反事可快速平叛。 而西南则营建五尺道沟通云贵,设置官吏制衡管理,等时机一到,便可挥师西南! 无奈始皇帝的宏图大业还未来得及完成,千古一帝就在沙丘饮恨驾崩。 这时。 秦风忍不住地附和道:“赵老伯,陛下的远见卓识实在英明,大秦东南西北四境,都在陛下的统筹之下……” 嬴政闻声,却是一声苦笑,“唉,但大秦现在内忧外患频频,黔首们甚至已经快要到了怨声载道的局面了,陛下也是首尾难顾啊! “陛下既要为大秦的千秋基业谋划,又要顾及天下黎庶……” 秦风看着嬴政为难的模样,便低声问询道:“赵老伯,陛下打算征伐西南夷了?” 嬴政抬起头,说道:“秦小子,我实话告诉你,陛下没有一天不想着统一西南夷。 “如今北方匈奴已定,岭南百越也已臣服,唯有西南各国仍游离在大秦之外,虽有秦吏监视,到底还不是大秦国疆。” 这话让秦风不由地震惊了。 原来在赵老伯的眼中,平定西南夷各国,是统一大业,是与横扫六国一样的统一之战! 秦风立马接道:“赵老伯,您说得对! “西南夷在周时就是百濮之地,武王伐纣时,百濮之族各诸侯就曾参加牧野誓师! “陛下横扫六合,平定中原,岭南和西南夷也自当统一!” 嬴政平时听惯了群臣不支持战事的谏言,此刻听秦风如此一说,嬴政也顿时难掩激动。 “秦小子,此话甚是,此话甚是啊!” 嬴政昂首挺胸,义愤填膺地说道:“西南夷,莫不说先王时还在为我大秦饲驯马匹,那些哀牢、月氏、叟、滇等族,本就是我华夏之族! “当年楚将庄蹻西进滇池而建滇国,今我皇帝陛下气吞寰宇,天下诸侯莫不束手,西南诸国,岂能和我大秦平起平坐?” 秦风听得浑身战栗。 嬴政两手一背,激昂道:“邛都国、夜郎国、昆明国、句町国、滇国、漏卧国、縻莫国、劳浸国和鄨国…… “秦小子,这些西南夷各个小国,陛下都让我记着那!我日夜不敢忘啊! “西南之地,自古就是十二神州之一的梁州!” 嬴政说着在秦风的脊背上一拍,仿佛语重心长的嘱咐似的。 “何谓天下大统? “何谓横扫六合?何谓挥斥八极? “赤县神州十二,寸地寸土也不可少! “秦小子,西南夷这场仗,陛下是打定了……” 第四十三章 征伐西南夷!大将军王贲!副将李信! 咸阳西南。 木工作坊里。 秦风和嬴政两人在作坊的屋内促膝长谈。 此时。 秦风已经被嬴政斩钉截铁的话语深深震撼了。 十二神州,寸土寸地也不可少…… 北御匈奴,南定百越,只是始皇帝的举措之二。 在西南夷修筑五尺道 ,其实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灵活动兵。 “秦小子,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了,你觉得陛下要是决定征伐西南夷,会派遣何人为将?” 嬴政云淡风轻的话语像是随口一问。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秦风一听,心里随即一阵盘算。 赵老伯真是忧国忧民啊,感觉比始皇帝还要操劳…… 可是这调兵遣将的事,赵老伯也能插得上手? 赵老伯的官得多大啊! “秦小子?” “啊,啊哦,赵老伯,我,我正在想……” 嬴政的问话传来,秦风也恍过了神,慢慢悠悠地说道:“赵老伯,当今皇帝陛下的麾下良将云集。 “我大秦铁骑踏平山河,剑穿苍穹,如探囊取物,不过是征伐西南夷各个弹丸小国而已,谁人皆可。” 嬴政道:“秦小子,陛下要是问计于你,你也这么回答?兵事一起,事关家国,务必慎重! “现我大秦良将大抵有蒙、王、杨三家为重,惜哉蒙家上卿蒙骜已逝,其子蒙武为王翦副将,其孙蒙恬为前将军,现守上郡建造长城。 嬴政顿了顿,如数家珍般接着说道:“王家,王翦、王贲、王离,祖孙三代皆为良将。 “杨家嘛,声名稍逊,但五大夫杨樛,上卿杨款等人,也是陛下近臣,杨端和更是大秦常胜将军,平生未尝一败。 “至于杨款之子杨硕,虽有才学,但陛下多次征召却不愿出仕,杨硕的两个儿子杨熊、杨喜,却颇有能将之风,也是能征善战之辈。” 嬴政没注意到秦风满脸的震惊,正说得起兴。 “还有辛胜、李仲、卫庄、李信、阮青、赵旷和白仲几位将领…… “哎?秦小子,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模样?” 秦风目瞪口呆,弱弱地说道:“赵老伯,您这也太厉害了吧?大秦的大大小小的文武,您都熟知在心?” 嬴政微微一笑,拂袖道:“嗨,这有什么,不过都是为陛下分忧。 “秦小子,依你之见,若要征伐西南夷,我大秦武将之中,该选何人为大将军更为妥当?副将人选又该是何人?” 秦风顿时不假思索地回道:“赵老伯,这大将军的人选,您非要让我选的话,那自然是王贲,副将自然是李信。” 通武侯王贲,武成侯王翦之子,大秦名将,是始皇帝统一六国的肱骨之将。 水淹大梁灭魏,席卷辽东吞燕,破代国,俘齐王,四海归一。 在秦风的心目中,王贲应当在大秦武将排行中位列第三,第一武安君白起毋庸置疑,第二则是其父武成侯王翦…… 秦风随即补充道:“赵老伯,通武侯王贲可谓是将门虎子,当年陛下统一六国,王贲之功勋,仅次于其父王翦。 “王贲征战多年,久经沙场,几乎不曾有败绩。 “但其父王翦战功赫赫,因而极受世人推崇,王贲被掩在王翦的光芒之下。 “其实王贲的武力和谋略,与其父王翦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名气不如王翦罢了……” 秦风并不是因为收到了王贲的帮助,才在嬴政面前竭力宣扬。 秦风是打心眼里觉得,王翦已老,而且功勋卓著,皇帝是不可能让王翦再去领兵征战的。 况且王翦也已缺乏征战之心,只想着急流勇退,明哲保身了。 蒙武、杨端和等老将也同样不合适。 至于杨熊,在王贲面前又显得太过稚嫩。 因此,大秦眼下最能征善战的将军,非通武侯王贲莫属! 这时。 秦风正要说明选择李信为副将的缘由。 嬴政却默默地点了点头,应道:“嗯,秦小子你所言有理,那就让王贲为大将军,李信为裨将军吧……” 什么? 秦风闻声,差点惊掉了下巴。 颤颤巍巍地望着嬴政,秦风大惑不解,问道:“赵老伯,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陛下真的要征伐西南夷? “而且……这统兵的将军,是赵老伯您来决定的?” 嬴政回过神来,笑着随口道:“秦小子,这你就不用管了。” “今天就先谈到这吧,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嬴政对待军务很上心,便想着赶紧回宫敲定此事。 “好……那赵老伯您慢走。” …… 始皇帝三十五年。 章台宫。 始皇帝嬴政力排众议,下令发军十万,征伐西南夷各国! 通武侯、主爵都尉王贲,任上将军,统领兵马。 李信任裨将军,为王贲副将。 …… 武成侯府邸。 大厅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王翦坐在首席上,身旁站着王贲。 右首则是蒙武。 章邯、白仲和辛胜三人正站在堂上,朝着李信、王贲对袖揖拜。 “陛下此次征伐西南夷各国,由王贲将军担任上将军,真是可喜可贺啊!” “封侯拜将,军人万死而求的殊荣啊!” “李信将军担任副将,也是一件值得举觞称庆之事啊!” 这时。 堂上的蒙武朝王翦举杯,祝贺道:“君侯虎子得以拜为上将军,老夫敬君侯一樽!以庆光耀门楣!” “好!来,共饮此樽!” 酒过三巡。 章邯将盏中美酒饮尽,低声说道:“诸位将军可知道,为何陛下会让王贲将军担任上将军,让李信将军担任裨将军吗?” 众人闻声不解。 章邯小声又道:“我可听说,陛下今日刚刚去过咸阳西南的木工作坊…… “陛下原本可是更青睐杨端和、杨熊等人,为何突然就改变心意了?” 王贲一听,顿时若有所思,随即问道:“章少府,你的意思是说,是子婴劝谏了陛下?” “嘘……王翦将军,低声啊……” 这时。 李信也止不住地点着头。 “没错!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子婴劝谏了陛下…… “当年破楚时,昌平君叛秦,以致于我败于项燕,有此一败,陛下自然不会让我担任王贲将军的副将…… “一定是子婴少公子劝谏陛下,竭力所荐的缘故啊!” 李信越说越激动,心中渴望一雪前耻的信念越发强烈。 双拳紧握,李信捶胸顿足,低吼道:“子婴少公子,举荐之恩,信没齿难忘!” …… 木工作坊里。 秦风送走了嬴政,正在院子里一阵忙碌的收拾。 正当秦风打点好搬运的物什,准备开门走时。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 秦风推门一看。 只见王贲正带着一位面色微黑,身材魁梧的男子立在门前。 秦风先是一愣,随即拱手行礼,说道:“草民拜见通武侯,敢问君侯,这位是……” 王贲和善一笑,扶起秦风,指着身旁的男子说道:“秦少侠,这位是李信。” 李信? 那个灭燕名将李信? 正在这时。 王贲和李信突然齐齐躬身下拜。 王贲道:“秦少侠,陛下已经下旨,三日后出征西南夷,我二人是来同秦少侠你告别的。” 秦风一听,彻底傻了眼。 啥? 始皇帝真的派王贲和李信,去攻打西南夷了? 第四十四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听着王贲的话语,秦风顿时震惊不已。 因为自己那日所说的将领人选,不过是跟赵龙随口说说而已。 毕竟领兵作战的将领人选,赵龙又怎么能操控得了呢? 但秦风看着眼前的王贲、李信二人,内心不由地赞叹起来。 赵老伯竟然有这么大的能力啊! 看来赵老伯一定是始皇帝的近臣、宠臣,才有可能办到…… 这时。 王贲看着秦风满脸震惊,开口道:“秦少侠,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秦风缓过神来,摊手道:“二位将军快屋里请,屋里请。” 王贲和善笑着,揽着秦风就径直朝庭院里的屋子走去。 “秦少侠,我和李信奉陛下之命征伐西南百夷,少则月余,多则半年,我和李信不在咸阳的这段时间,秦少侠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王贲边走边说。 秦风一听,正感意外,王贲又嘱咐道:“若是真遇上了险情,可以去武成侯府邸找家父,也可去找少府章邯,还可去找蒙武老将军……” 秦风听着王贲絮叨着的叮嘱,顿时眉头紧皱。 这,这王贲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 这是什么意思? 交代后事? 王贲看着秦风满脸疑惑的神情,略微反应了过来。 “秦少侠,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你我趣味相投,相见恨晚,我王翦平日也没什么朋友,故而才……” 秦风见王贲对自己和和气气,便也不好失礼,点头笑道:“君侯抬爱,草民明白君侯的苦心,有劳君侯了。” 看着王贲满面春风的表情,秦风又回想起王贲对自己的恩情。 不嫌弃自己是工籍的身份,将庄园卖与自己,而且还帮自己撵走了隗状的府仆。 秦风心里顿时再次萌生出报答王贲的想法来。 好在秦风现在的脑海已经被系统加持,各个历史时期的权威史料都铭记于心。 秦风眉头一皱,努力地搜寻着王贲的资料…… 倏尔。 秦风朝王贲拱手行礼,说道:“君侯,草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秦少侠何必如此啊,咱们兄弟,有话尽管说!” 秦风说道:“君侯此次出征,讨伐西南夷各国,定然是所向披靡,马到功成。 “往后西南夷尽是我大秦疆土,君侯必将为我大秦,再立不世之功啊!” 秦风这话说得很有底气。 因为秦风刚才在脑海中查看了秦朝的疆域图,而且是最具权威的,谈奇骥主编的《华夏历史地图集》,发现西南夷各国已经被并在了秦朝地图中。 王贲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说道:“那我可真要借秦少侠吉言了啊!” “不过……”秦风话锋一转,小声嘱咐道:“君侯本就战功赫赫,此番征战又再次立下奇功,君侯在朝中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君侯宜当谨慎行事啊!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草民粗言陋语,还望君侯见谅。” 秦风说罢,王贲顿时大吃一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好!好啊!秦少侠此话,真乃醒世箴言啊!” 王贲念叨了两句,立马变得震惊不已。 “秦少侠是担心我功高盖主,我明白,家父也常常如此教诲,教诲我和光同尘的道理……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秦少侠你竟然能有此等论断啊!” 一旁的李信也同样震惊不已,忍不住地连连点头。 因为秦风轻描淡写的八个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实在是太过精湛贴切。 熟知历史的秦风心里明白,现在是始皇帝三十五年。 根据历史的发展,王贲领兵征伐西南夷,得胜后,始皇帝会下令赐婚,将五女儿栎阳公主嬴惠曼下嫁给王贲。 但是在新婚之夜,王贲却发现嬴惠曼已非完璧之身,得知嬴惠曼有私情后,王贲一怒之下将其虐杀。 始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处斩王贲,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其实这些是始皇帝早就谋划好的。 王翦王贲父子本就功高震主,虽然王翦急流勇退,告老归田,但是王贲还尚在咸阳为官,主爵都尉一职并不低。 最重要的是,朝中大臣们对武成侯王翦和通武侯王贲心悦诚服,这是极难撼动之处。 王贲又征伐西南夷得胜,功勋更是不可一世。 王贲在少壮派武将中威信甚高,始皇帝不可能坐视王贲军权在握,羽翼又日渐丰满,皇权是绝对不允许被分割的。 始皇帝才想出赐婚的办法。 始皇帝的五女儿栎阳公主嬴惠曼曾经和乐府令私通,已非处子之身。 始皇帝正好将其下嫁给王贲,一来可许婚事慢其心,稳住王贲防止军变,日后可削其军权。 二来,世人对娶妻非处子之事极为介怀,辱不能甚,更何况嬴惠曼是和乐人私通的缘故。 此举不正是在嘲讽王贲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乐人吗? 若是血气方刚的王贲,一旦难以忍受此等奇耻大辱而谋害公主的话,始皇帝正好可以借机处置王贲,彻底铲除之,以绝后患! 事实上。 王贲如果和其父王翦一样聪明睿智,政治嗅觉敏锐的话,本可以在得胜归来后,主动上缴军权,赋闲在家,便可活命。 但王贲麾下那些跟随王贲南征北战,军功卓著的少壮武将们,是绝对不会让王贲也急流勇退的。 王贲骑虎难下,最终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可怜一代名将不得善终。 但是这些事,王贲自己并不知晓。 王贲还一直为自己的父亲,武成侯王翦告老归田,放弃大好前途而感到惋惜。 战功赫赫,又有一班少壮派武将众星捧月,王贲自然都有些飘飘然,渐渐地将前车之鉴,血淋淋的例子 ,将父亲的嘱咐……忘在了脑后。 其实大秦将星璀璨,就算没有了王贲,还有蒙武、蒙恬、李信、杨端和、杨熊、辛胜、李仲、阮青、赵旷、白仲……皆是能征善战之将。 还有王贲之子王离,跟随蒙恬驻守上郡,也是秦末一代名将。 杨熊之弟,赤泉侯杨喜更是西汉猛将,乃汉高祖刘邦麾下的郎中骑都尉,亲手斩杀楚霸王项羽。 就连官居九卿的文官,少府章邯,也是大秦独当一面的名将。 组骊山囚徒二十万,灭周文、斩李归、除张贺、败陈胜,齐楚联军俱破,魏相齐王皆死……以一己之力平定黄河,天下震动! 章邯凭文官之身,挽狂澜于既倒,可谓是大秦的最后一位名将。 大秦这等将星云集,王贲又岂非不可替代之人呢? …… 这时。 王贲和李信被秦风的话语震撼了。 王贲当即笑道:“秦少侠好论断啊!小小年纪就能说出此等警世之言来,了不起啊! “哈哈哈哈,我听你的!一定谨慎行事,绝不行功高盖主之事!” 王贲在秦风的肩膀上一拍,郑重其事地说道:“等征伐西南夷回来,我就立马向陛下递交军权,就和家父一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我记下了!” 王贲越说越兴奋,脑海中回想着年少时和子婴在长公子府邸玩闹的场景。 今非昔比,从前无忧无虑的孩童,现在已经成长为忧国忧民的少年了,而且还对庙堂政局,有着如此独到的见解。 姑母……您看见了吗?您的儿子,现在可聪明伶俐得很啊! 往后一定是难得的明君啊! 王贲的内心一阵流连。 “好!秦少侠,那我们就走了,等我二人征战归来,再来和秦少侠一叙!” 第四十五章 大哥都坐不了的位置,那个稚子也休想坐! 咸阳宫。 兰池。 蓬莱湖边,胡亥正惬意地歪在席面上。 冷梅枝和赵吹鸾两位宠姬正一左一右侍奉在旁。 胡亥正眯缝着双眼,享受着齐人之福。 这时。 一声尖细的嗓音传来。 “公子!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胡亥听见动静,急忙起身。 推开赵吹鸾手中的云母扇,胡亥抬头一看,来人正是自己的师父赵高。 “师父,师父快来。”胡亥起身相迎,朝赵高招呼道。 赵高走上近前,朝胡亥躬身一拜,也朝冷梅枝和赵吹鸾作了一揖。 “老奴见过公子,见过两位细君。” 胡亥连忙伸手扶住赵高的衣袖,说道:“师父您这是做什么,不必如此。 “师父您快说吧,我都要急死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到底是什么啊?” 胡亥满脸焦急,等待着赵高的回答。 赵高一脸奸笑,当即说道:“公子,老奴已经派人查出了,陛下近日来经常微服出宫,是去咸阳西南的木工作坊,见一个名叫秦风的少年去了。” 秦风? 胡亥一皱眉,“秦风是谁?父皇去见他做什么?” 赵高接着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支卷轴。 “公子,这是那位少年的画像,请公子一观。” 赵高一边说着,一边将卷轴启开。 一副描摹的人像画跃然纸上。 胡亥眯缝着双眼,一阵仔细辨认。 突然。 胡亥仿佛像是被人镇住了穴道一般。 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胡亥的眉头皱成了一个井字。 “怎,怎么会是他?” 胡亥虽然与嬴子婴已经有将近十年未曾见面。 但是胡亥只看了一眼画像,便从那少年的眉宇中看出了嬴子婴的影子。 当年。 胡亥常常跟随始皇帝前往长公子府邸。 长公子扶苏的三个子女之中,嬴子昭和晨曦公主还尚且懵懂无知时。 嬴子婴就已经能和始皇帝议事论政,言谈举止中尽显才气,更是赢得了宾客们的一致青睐。 从那个时候起,胡亥就对这个深受始皇帝宠爱的侄子怀恨在心。 半晌。 胡亥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赵高,说道:“师父,这,这小子,九年前不是失踪了吗?” 胡亥对嬴子婴心生嫉妒,九年前嬴子婴失踪的消息在咸阳传得满城风雨一事,胡亥记得清楚无比。 赵高身为皇后属官,中车府令,掌管皇后銮驾,出宫的机会本就不多,自然是未曾见过嬴子婴的真实面目。 此刻。 面对胡亥的发问,赵高有些愕然。 “公子,你,你认识此人?”赵高意外地指着画像。 胡亥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师父,这个人,是大哥的儿子,嬴子婴。” 什么? 赵高闻声,顿时目瞪口呆。 虽然兰池宫里都是胡亥和赵高的心腹,但是赵高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公子,老奴并没有查出这人的来历,只是查明了陛下对这人很是青睐,隔三差五就会前往这人的作坊,下棋谈心。” “都谈些什么?”胡亥急忙追问。 “请公子恕罪,老奴无能,也未能查出……只因郎中令蒙毅一直在暗中保护陛下,蒙毅麾下的一众郎官就在作坊的四处监视着……” 赵高面露难色,低声说道:“老奴手下的人压根就无法接近那人的作坊,但是请公子放心,老奴一定会再想办法!” 胡亥虽然玩世不恭,但是生性聪颖。 从赵高所说的只言片语中,胡亥已经察觉出了端倪。 就算不能得知父皇和子婴谈论的内容。 但是从父皇隔三差五就前往子婴的作坊一事看……父皇怕是对子婴有着另一番重要的打算…… 想到这。 胡亥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份紧张,甚至比扶苏带给自己的还要强烈。 因为扶苏至少因为懦弱仁义的性格而不被始皇帝看重,且扶苏还经常上奏反驳始皇帝的旨意,惹得始皇帝龙颜大怒。 可是嬴子婴却完全不同,嬴子婴的性格仁中有勇,又雷厉风行,能文能武,杀伐决断更是不在话下。 从小时候,嬴子婴果断灭杀偷盗府邸财物的寺人一事,就足以见得。 胡亥知道,嬴子婴这样的性格,才是始皇帝最喜爱的。 最为可怕的是,如果嬴子婴失而复回,那些支持自己大哥扶苏的文臣武将们,肯定会重新燃起希望! “不,不……我一定不能让这些事发生……” 胡亥有些乱了方寸,惊慌失措地念叨出了声。 一旁的赵高见状,急忙道:“公子,公子不必如此,就算那个叫秦风的小子是嬴子婴,又能如何? “连扶苏都不能和咱们抗衡,小小的一个孩童,又有何惧?” 胡亥闻声,眼神中透露出几分阴狠的神色。 “嗯!师父,我明白,事在人为,大哥都坐不了的位置,那个稚子,也休想坐!” 胡亥随即注视着波光粼粼的蓬莱湖面。 “别说现在储君之位还未册立,就算已经册立,甚至就算他人已经登基为帝,又能如何?我也绝不放弃! “当年,州吁经过多年的蛰伏和韬光养晦,终在卫桓公吊唁天子时将其刺杀,登临王位! “陈桓公薨后,陈公子佗杀太子免而自立!” 胡亥怒目而视,双拳紧攥,眼神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烈焰。 “师父!你放心,那九五之尊的帝位,定将是我的!州吁,公子佗等人能做到的事,我胡亥也一定能做到!” 赵高看着慷慨激昂的胡亥,内心也一阵震撼。 “好!好啊!公子好志向!老奴一定为公子鞍前马后!好生辅佐公子!” 胡亥随即朝赵高躬身行礼,说道:“师父,等我当上了太子,必定奉师父为上宾,等我承继大位,必定让师父做我大秦的丞相!” …… 九峻山。 秦风刚刚置办好的庄园中。 张珹、徐桂、英布和南宫衍四人正忙着将各类物什、货物搬进园里。 庄园里的池塘水流澹澹。 九曲折桥之上,秦风正陪同着嬴政散布赏景。 “哎,赵老伯,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陛下真的下旨征伐西南夷了!” 嬴政微微一笑,点头道:“嗯,此事我知道。” 秦风赶忙道:“可是陛下真的拜王贲为大将军,拜李信为裨将军,赵老伯,这是不是你劝谏的缘故啊?” 嬴政忍着内心的窃喜,故作镇定,随口说道:“是,也不全是,我不过是和御史大夫冯去力一同上奏陛下。 “况且陛下早就有征伐西南夷的远虑,至于领兵作战的人选,陛下肯定也是经过权衡的,还是秦小子你的建议合乎陛下的心意啊!” 秦风咂咂嘴,感叹道:“赵老伯,您可别谦虚了,您到底是官居何职啊?怎么您在陛下御前所谏,陛下就没有不恩准的!陛下得多信赖您啊,赵老伯……” 嬴政微微一笑,顾而言他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秦小子,今日闲来无事,刚才你说到征伐西南夷的战事,想不想去看看王贲和李信他们点将?” 秦风看着嬴政和善的笑容,顿时大喜过望。 “想!想啊!赵老伯,我真的可以去看吗?” “有我在,你肯定能看!走!”嬴政玩笑似地一拍胸脯,领着秦风便往庄园外走去。 秦风快步并在嬴政的身旁,思绪已经一阵飘忽。 前世时,秦风只是见过兵马俑的壮观景象。 秦风做梦都想,能亲眼见识一番大秦锐士的雄壮风姿! 第四十六章 六世之余烈!铁血秦军的强弓硬弩! 咸阳城外。 嬴政和秦风二人慢慢悠悠地走出高大的城门。 郎中令蒙毅正领着所部郎官,隐秘地跟着,以暗中保护。 没过多久。 秦风就听见了不远处的山岗上,正传来着阵阵雄浑的呐喊。 身旁的嬴政也微微一笑,和善道:“秦小子,马上就到了。” 耳边的朔风呼啸而过。 秦风感受着咸阳城外肃杀的气氛,心情也愈发凝重。 山岗上旌旗招展,呼声震天。 一座宽阔的敞台正矗立其间。 “末将渉间!参见大将军!” 突然。 秦风听见了一声雄壮的嗓音。 嗯? 渉间? 秦风立马反应了过来,这是在调兵遣将啊! 朝那山岗上的敞台上望去。 只见点将台的正当中,大将军王贲披甲按刀,威武雄壮。 裨将军李信正神情肃穆地站在王贲的身旁。 秦军的军队制度是部曲制度,属于战时编组,也就是在平时编制的基础上组建成大规模的作战部队。 先确定好出征需要的总兵力,任命三军统帅,再下设几位副将以统领各个部曲。 等战役结束后,曲以上的指挥机构就要撤销,将军交出兵权,部队恢复平时建制,士兵分别归建复员。 此时。 嬴政领着秦风慢步走上山岗,隔着稀松的灌木,静静地看着。 “秦小子,瞧,这地方能看得清楚。”嬴政朝点将台上指了指。 秦风的目光立马朝点将台上端详过去。 只见一众身段魁梧的武将们,正依次走上点将台。 “末将苏角,参见大将军!” “末将韩章,参见大将军!” …… 秦风看着武将们陆陆续续,交替而上的景状,不由地看得痴了。 大秦正是有了这群运筹帷幄,勇冠三军的能征善战之将,才能所向披靡,一统六国! 接着。 军队各部的校尉,各曲的军侯也快步奔上了帅台。 台下,各曲的千主、五百主、百将、屯长、什长和伍长也同样列开阵势。 “参见大将军!参见大将军!” 秦军大致分为三种,边关军、京师军和地方军。 边关军,也就是戍卫边军。如蒙恬、王离率领的三十万边军,击匈奴、镇上郡、守北疆……如屠雎、任嚣和赵佗率领的五十万岭南军,平百越,定岭南,固南境…… 京师军,即驻扎在都城咸阳的军队。有郎官、卫尉军(卫士)、中尉军(屯兵)和都尉军(关中军)四种。 郎官五千人,由郎中令蒙毅统领,守卫门户、出充车骑,随备皇帝顾问差遣。 卫尉军(卫士)一万人,由卫尉李仲统领,是负责宫廷内外警卫的近卫精锐。 中尉军(屯兵)两万人,由中尉杨熊统领,护卫京师咸阳。 而都尉军(关中军)十万人,指责是保证京师咸阳的外围地区安宁。 至于大秦的地方军,则是置于各郡县,由郡、县尉(都尉)协助郡守、县令统率,维护治安,战时受皇帝虎符调遣。 眼下。 始皇帝嬴政下令征伐西南夷,拜王贲为大将军,李信为裨将军,所部兵马,则是从十万关中军中抽调而出。 大军开拔后,再调川蜀当地郡县兵马,共作征伐西南夷之用。 …… 秦风仔细地观察着,不由地看得两眼发直。 “秦小子,既然你想看,就好好看看,待会我可要考考你。”嬴政见秦风看得仔细,心里一阵欣慰。 “好,好……” 秦风的眼神始终离不开军阵,只随口敷衍着,“赵老伯,秦军可真威武啊……” 只见在军阵之中。 秦军的轻车兵种和骑士兵种,列在军阵的两翼。 萧萧马鸣之际,驭手们死死地握住手中的缰绳,眼神中满是坚毅的神色。 材官兵种则位列在正中,材官即是秦军的步兵。 步兵们个个身穿坚实精密的盔甲。 与关东六国兵勇所穿的皮甲不同,秦军所穿的铠甲,都是金属札叶制成的合甲,盔、盾等防御装备更是一应俱全。 步兵们将戈、矛、戟的长柄倚在肩头,狭长的枪尖宛如一棵棵高耸入云的青松! 腰配弩机,背跨长弓,腿绑箭匣,又有弯刀、铜剑、镖、钺、铍等各式各样的兵刃…… 秦风看着步兵们手中的兵器,心中一阵感慨。 大秦的武器就是先进啊! 这些可都是现在最牛的远射武器啊,说成是火力覆盖都不为过! 而且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将士们手中的长矛、铜剑都这么长…… 秦风心里明白,秦军装备的强弓硬弩,包括长到离谱的长矛、铜剑,都是构成秦军强大战斗力的重要因素! 此时此刻。 秦风看着帅台下井然有序的大秦兵勇,心中的震撼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将士们!”王贲按住腰间的佩剑,沉声说道。 瞬间。 整个军阵中都响彻起激烈的话语。 “将士们!” “将士们!” 嗯? 秦风见状,先是一愣。 仔细看时,秦风就发现了军阵中有着许多王贲的亲卫兵。 那些亲卫兵们前后交错地在阵中排好队列。 王贲说一句,亲卫兵们就挨个传一句。 “原来是这样啊,这不就是人形扩音器嘛,哈哈哈哈。”秦风见状,忍不住一笑。 在秦风的印象中,还以为喊话的将军个个都是内力深厚的高人,所以所说的话,能让三军将士都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靠着麾下的亲兵们挨个传递…… “陛下命我等征伐西南夷各国,立军功,得爵禄的时候到了!” “大秦必胜!大秦必胜!” 秦风还在忍俊不禁,突然被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惊醒。 山石震颤,风云变色。 整个山岗上都回荡着将士们雄浑又嘹亮的嗓音。 “秦小子,你瞧我大秦的军队,如何啊?”一旁,嬴政满怀欣慰,朝秦风问道。 秦风愣愣地望着声势浩荡的军阵,感叹道:“秦军不愧是横扫六国,北击匈奴,南平百越的铁军啊!” 秦风的心里也早已震撼无地。 大秦奋六世之余烈,始皇帝嬴政终于在十年内扫平寰宇,一匡天下。 靠的就是这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血秦军! 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要是威震天下的秦军能够一直延续鼎盛,始皇帝江山永固、帝位恒传的设想,绝不会二世而亡…… “铁军?这个名气起得不错。”嬴政欣慰一笑。 疾风呼啸而过。 秦风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帅台下的军阵,额头上的发丝被疾风吹乱。 嬴政见状,慈祥地为秦风拨正头发,说道:“秦小子,我考考你,你可知我大秦将士,为何能所向披靡?” 秦风回过神来,不假思索道:“赵老伯,秦军之所以强悍,靠的是绝无仅的强弓硬弩!” 嬴政闻声微微一笑,淡然地摇了摇头…… 第四十七章 你自己说的要跟我学!不许反悔! 山岗上。 嬴政随意地倚靠着一棵粗壮的树干,微笑着说道:“秦小子,你说得也算对,但是不全对,再想想?” 秦风又朝不远处的军阵仔细看了一眼。 沉思片刻,秦风娓娓道来,“赵老伯,我大秦锐士之所以所向披靡,强弓硬弩,长戈利矛必不可少! “赵老伯您看,大秦锐士们所用的兵器,大多狭长无比,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在临阵对垒上,可以占据难得的先机啊!” 听着秦风的话语,嬴政显得很意外。 “一寸长,一寸强?” 嬴政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小子,你这个论断倒是有意思。” 嬴政点了点头,应道:“秦小子,你这话说得没错,我大秦的戈、矛、戟和剑,就是要别关东六国的兵刃更长!更锐!方能无往不利啊!” 事实也正是如此。 青铜剑通常是宽刃而且短小,就算是春秋战国时最负盛名的越王勾践剑,也不过二尺五寸(60厘米)。 可秦剑却能将青铜剑打造成恐怖的三尺九寸(91厘米)! 关键是秦剑在如此狭长的前提下,还无比坚韧,不易折断。 这全倚仗于秦剑的特殊铸造工艺! 冶炼时往铜里加的锡太少,则剑身太软无锋,加的锡过多,则剑身太硬易断。 只有恰到好处的铜锡配比,才能让秦剑的硬度和韧性达到完美! 秦风心里一阵盘算,随即又激动地说道:“赵老伯,我大秦的强弓硬弩,一样是世所罕见! “对付剽悍的匈奴骑兵,用的就是弓弩射阵,而且我大秦弩箭的箭头有特殊制法,穿甲刺铠不说,没有翼面的弩箭,会更加精准!” 嬴政听到这,先是一愣。 “哦?想不到秦小子你还懂弓弩的造法啊?” 嬴政有些意外,点头道:“兵刃之长,弩箭之利,秦小子,你说得这些都很对,但是却只是表面……” “赵老伯,我不善兵事,还请赵老伯指点迷津。”秦风拱手道。 嬴政看着秦风虚心请教的模样,顿时一阵欣慰,和善说道:“秦小子啊,你要记住,兵刃甲胄之便,皆离不开军工之造。 “数以万计的箭头,要想制作规整,精细,必须要把能工巧匠都收在军器监中,并且设官吏严加管制。 “遣丞相为监管之总,其下是军器监工师、监管之丞、制造之工匠……如此层层监管,逐级审查,方才妥善!” 嬴政说完,又语重心长地补充一句,“秦小子,这物勒工名的做法,无论过多久都不会过时,因为人人自危,便会人人自查,工序也定会因此而万无一失。” 秦风一听,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 物勒工名,就是在制造的兵器砖瓦等物什上刻下工匠的名字。 最初由吕不韦提出,这个办法的确有最为有效的监察作用。 各级人员都写上自己的名字,一层层负责下去,出现任何问题都能轻松找到责任人! 秦风也彻底明白了。 大秦之所以有如此高质量的兵器,离不开统一标准和严格的管理制度! “赵老伯,我明白了,多谢赵老伯指点……” 嬴政挺立着魁梧的身躯,两手背在身后,慈祥一笑,饶有兴致地问道:“秦小子,还有呢?” 还有? 秦风不解,略微一思忖,秦风说道:“赵老伯,还有……那,那是不是因为我大秦的两处粮仓?” “嗯?秦小子你接着说……”嬴政来了兴致。 秦风说道:“当年商君的耕战策,天地间最为重要的两件事,就是种田与打仗,可见农耕种植和行军打仗同样重要。 “我大秦兴修水利,都江堰既成,使得巴蜀食无荒年,成为富甲天下的人间天府。 “郑国渠贯通泾洛二水,让关中良田万顷,沃野千里,有此两座粮仓在,我秦军自然也因此而骁勇善战!” 嬴政闻声,心中喜不自胜。 满脸慈爱地望着秦风,嬴政应道:“哈哈哈哈,秦小子,有长进!看问题已经越发精进了!” “都是赵老伯您引导得好……”秦风有些不好意思。 嬴政一拂袖,语重心长地嘱咐道:“秦小子啊,你所说的兵器之锐利,粮草之丰沛,虽然有理有据,却还有不足之处。 “既然秦小子你提到了粮草,那我就告诉你这粮草之丰沛的最重要的原因。” 嬴政不厌其烦地解释着,“秦律中,军粮为国家官府所供,兵勇每月发放40斤口粮,此为施恩于兵。 “律法载定播种之术,稻谷每亩用三斗,谷麦用一斗,为黔首传授耕种之法,此为施惠于民。 “耕牛登记在册,监管饲养、农具须用铁具,黔首损毁,无需赔偿……” 秦风听着嬴政滔滔不绝的话语,心里一阵动容。 没想到赵老伯居然对大秦的律法如此熟知。 就连精确到耕种、农具都一清二楚,真是太了不起了…… 秦风不由自主地说道:“赵老伯,秦军所用武器,尚且有用青铜所铸,而黔首所用耕种农具,官府却用铁器供给,可见陛下对百姓农桑的重视啊!” “我大秦以耕战立国,自然应如此,”嬴政点了点头,又道:“秦小子,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秦风想了一会,沉声说道:“赵老伯,我明白了,您是想提醒我,秦军之所以无往不胜,并非只是兵器锐利,也并非只是粮草充盈,而是大秦律法制度之优!” “好!秦小子,你果然聪颖!”嬴政闻声大喜。 秦风接着说道:“不仅如此,秦军的军队编制、大秦的军功爵禄制度,都是秦军强盛的原因!” 嬴政听到这,心里更是欢喜无比。 欣慰地望着秦风,嬴政拍了拍秦风的后背,和声说道:“秦小子啊,正是如此,我大秦强盛,全在于秦律,兵事农事,尽皆源此。” “嗯,我明白了,多谢赵老伯指点迷津。”秦风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急,不急,往后还有的是时间,律法治国一事,我可以慢慢教你。” 嬴政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满腔畅快,当即揽着秦风朝远处走去。 秦风道:“赵老伯您懂得这么多道理,往后我可得好好跟着您学!”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不许反悔!” “放心吧赵老伯,我教你下棋,你教我这些我不懂的!” “你那一手臭棋艺……” 山岗上。 绿叶森森,树影婆娑。 嬴政揽着秦风,一边观赏着四下里的幽美景色,一边悠闲地往山下散着步。 而在那不远处的点将台上。 铠甲在身的王贲,正眺望着嬴政和秦风二人的身影。 盔翎下。 王贲的面容显得严肃而庄重。 一双虎目中显露出几分柔情,王贲的内心一阵流连。 子婴少公子…… 陛下…… 贲何德何能,竟承蒙你们前来相送! 贲,定然不会辜负你们! 大秦必胜! 第四十八章 立威施恩的帝王之术!冯沅要动手了! 嬴政领着秦风慢慢走下山岗。 咸阳城外。 郊野上。 一老一少漫步而行。 不远处的树林之中,郎中令蒙毅正领着一班郎官,隐秘地护卫着。 一阵呼啸的朔风吹来。 嬴政望着身旁宽敞的驰道,竟有些失神。 秦风似乎察觉出了嬴政的异样。 朔风吹散嬴政额头的发丝。 看着嬴政额头上映出的皱纹,秦风和声问道:“赵老伯,您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嬴政随口说道:“我,我只是觉得,这路修得很是宽敞,要是我大秦到处都是这样的道路,该多好啊……” 秦风微微一笑,说道:“赵老伯,我知道了,您是在想蒙恬修建直道的事,对吧?” 嗯? 嬴政闻声,顿时心中大喜,意外道:“秦小子,你真是聪颖,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什么?” “蒙恬将军驻守上郡,修筑长城本就已经殚精竭虑,现在又要营建直道,也不知一切是否顺利……” 嬴政自言自语一般道了一句,又看了一眼宽敞的驰道,随即继续朝前快步走去。 这时。 嬴政只听见身后不远处的树林发出了一阵响动。 嬴政顿时眉头一皱。 别着半边脑袋,嬴政侧目用余光谨慎地提防着。 虎目透露着精光,嬴政本能地将秦风揽在自己的怀中。 “赵老伯,您这是?”秦风不明个所以。 “低声,有人要过来了……”嬴政满脸严肃,小声嘱咐道。 秦风一听,却将双拳紧攥,自告奋勇道:“赵老伯,您别担心,就算是有歹人,我保护您!” 嬴政闻声,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秦小子,我都忘了你还会拳脚功夫……” 这时。 树林里快步走出一个矫健的身影。 正是郎中令蒙毅! 嬴政和秦风回头一看,嬴政顿时松了一口气。 “赵大人,这是内史宁大人派人送来的公函。”蒙毅快步走到嬴政的身旁,对袖行礼说道。 嬴政接过蒙毅呈上的竹简,挥了挥衣袖,“嗯,知道了。” “那,那卑职就告退了……”蒙毅懂事地说道。 “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去吧。”嬴政点了点头。 等蒙毅走后,嬴政立马拿着竹简,领着秦风继续朝前走着。 秦风笑道:“赵老伯,您到底是什么大官啊?怎么还有人专程来给您送公函啊?” 嬴政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不过是帮御史大人冯去力掌掌眼罢了。 “这些公函最终还是要让陛下亲自过目批阅的。” 秦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帮冯去力掌掌眼? 冯去力是御史大夫,掌管各郡的奏章。 最终要呈送给始皇帝…… 赵老伯手上拿的一定是奏章吧? …… 九峻山。 庄园。 内厅里。 秦风为嬴政搬来一张打造好青檀木座椅。 嬴政提着袍摆落座,笑道:“秦小子,你这坐具还真是稀奇,不过坐着倒很是舒服。” “那是,赵老伯您要是喜欢,我这还有好多各式各样的家具,给你多拿几套回家去?”秦风得意道。 “罢了,罢了,终究是有失体统,不合规矩,就在你这坐得了。”嬴政和善一笑,将竹简摊开在桌案上。 目光在竹片上一阵审视,嬴政看完了公函。 秦风则在一旁摆弄着桌案上的棋子。 “秦小子,想不想看看这奏章?”嬴政望着秦风,微微地笑着。 秦风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急忙道:“真的吗?赵老伯?这奏章我也可以看吗?” “平日就算了,今日这奏章恰好启封,既然我要帮冯御史先审视,再呈送陛下,不如秦小子你也来看看,也无妨。” 嬴政将竹简一合,朝秦风递了过去,“说不定秦小子你还能有别高见呢。” 秦风接过竹简,也像模像样地看了起来。 九原郡监御史阎华…… 贪赃枉法,将乡绅充抵徭役的钱两中饱私囊…… 秦风在心里盘算着奏章的内容。 没过多久。 嬴政试探着问道:“秦小子,怎么样?看明白了么?该如何处置此事?” 秦风有些愣住了。 既然是贪赃枉法,那就按秦律来办啊,还有什么说的? 秦风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件事,会有人十万火急似地,奔来亲自给赵老伯送来奏章。 “赵老伯,既然那人贪没赋税,理当按照秦律处置。”秦风一本正经地说道。 嬴政笑着解释道:“秦小子,你这就想得太简单了,来,不急,坐下,我慢慢给你说。” 嬴政一边接过秦风手中的竹简,一边揽着秦风落座。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嬴政便想着能正好教给秦风一些治国理政、批阅公文的方法。 嬴政耐心说道:“秦小子此等贪赃枉法之辈,按照秦律处置无可厚非,但眼下直道刚刚开始营建,朝廷急需世家大族们充抵缴纳的赋税,而若要促成此事,势必离不开各郡县的郡守、监御史和郡尉……” 嬴政说罢,秦风立马接道:“嗯,赵老伯,您说的这个我明白,我大秦的郡县是军民兼治,真正要将朝廷法令传递到黔首的,还得靠这些小官小吏,对待他们不能太过严苛!” “没错,秦小子你说得很对,但是对付这触犯律法之人,又不能放任不管、姑息养奸,秦小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嬴政满脸慈祥,笑着反问道。 秦风顿时凌乱了。 赵老伯这话是什么意思? 直道刚刚开始修,朝廷需要赋税,自然需要基层的官吏鞍前马后,因此不能对他们太苛刻了。 可是贪赃枉法又不能视若无睹…… 这,天底下哪能做到这样首尾兼顾的事啊? 嬴政接着不厌其烦地解释道:“秦小子,你听好,记住了,这并非只是一卷奏章,而是关乎到帝王之术。 “帝王之术,在于立威和施恩,恩威并施得当,才是明君之道。” 嬴政望着秦风的眼睛,一脸郑重,语重心长地说道:“正如这件事,九原郡监御史阎华,将九原郡乡绅们充抵徭役的赋税贪没,你就可以表现出雷霆震怒的模样,严厉斥责,要求廷尉将其下廷尉狱,严惩不贷! “接下来呢,廷尉见你如此暴怒,定然会从重从严治刑,威,你已经立了,你下面要做的,就是施恩了。” 微微一笑,嬴政嘱咐一般地说道:“廷尉判其绞、枭、磔、甚至是腰斩弃市,你就可改判为劳役、流放、罚赀…… “甚至是十恶不赦之人,当判处诛夷三族的人,你也可判其一人之死罪,或保其全尸,臣下若有反对,你可用‘恶恶当止其身’相驳。 “如此一来,立威施恩皆在,皇威不减,罪臣却仍感恩戴德,甚至还会对你诚心拜谢……” 嬴政娓娓道罢,欣然笑道:“秦小子,你明白了吗?” 秦风听着嬴政的话语,早就震惊得瞠目结舌。 的确如此啊! 先让廷尉叛以重刑,皇帝再开金口为其减刑。 皇帝威严没有丝毫的减退,犯罪之人也同样对皇帝感激涕零! “赵老伯,您也太厉害了!您这是把人心都琢磨得通透了啊!”秦风打心眼里对嬴政的帝王之术佩服无比。 嬴政慈爱一笑,拍了拍秦风的肩膀,柔声道:“秦小子,你放心,我在陛下身边为官这么多年,也算是有所得益,有我在,往后啊,我慢慢教给你!” 庄园的庭院里。 夜色逐渐深沉,呼啸的朔风吹动着轩窗。 窗纱上,一老一少两个婆娑的人影,正随着摇曳的烛光略微浮动。 清冷的月光洒下。 厅房里的两人正在彻夜漫聊…… …… 长公子府邸。 嬴子昭怒气冲冲地奔了进来。 “娘亲!娘亲!” 两声呼唤,冯沅听见动静,急忙提裙出来。 “昭儿,怎么了这是?”冯沅柳眉紧蹙,关切地问着嬴子昭。 “砰!” 嬴子昭将手中的纱灯狠狠地地上一砸,瞬间便摔了个粉碎。 “娘亲,吉寿报说,祖君出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定是在子婴长兄那里!一定是的!” 吉寿是嬴政身边负责起居的寺人,被冯沅重金收买,成了冯沅、嬴子昭母子的眼线。 冯沅闻声,一双娇柔的酥手立马狠狠地攥紧。 “昭儿,看来是时候了,咱们不能再静观时变了……” 嬴子昭一愣,“娘亲,您要做什么?孩儿能帮您什么?” 冯沅宠溺地将嬴子昭搂在怀中。 杏目中射出一股狡黠的神色,冯沅邪魅一笑,柔声道:“昭儿,为娘帮你铺好路,你慢慢走就好。 “其余的,你不用管……” 第四十九章 先下手为强!来自武信侯府的毒计! 长公子府邸。 嬴子昭呆呆地看着母亲冯沅的眼神。 “娘亲,您这是怎么了?” 嬴子昭还从来没有见过冯沅的眼神如此清冷,阴寒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冯沅微微一笑,不断抚摸着嬴子昭的脊背,和声安慰道:“昭儿,你放心,为娘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陛下这段时间以来,好像真的很青睐那小子,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冯沅沉声说着,唇角继而微微一撇,喃喃道:“真当咱们娘俩好欺负呢……为娘再不使点手段出来,可真要被那小子压上一头了!” 回过神来。 冯沅朝嬴子昭嘱咐道:“昭儿,快去,你给陛下准备的纱灯,如何了?继续去打造纱灯!” “娘亲,那纱灯真的太难了,孩儿实在是弄不明白啊!”嬴子昭一脸苦相。 冯沅柳眉一蹙,斥道:“傻孩子,为娘让你去你就快去!纱灯虽然难制,但是陛下喜欢,只要你能尽心尽力,这份心意让陛下看见了,陛下就会对你好感顿生的!” “孩儿明白了,娘亲您放心吧,孩儿这就去……” 嬴子昭心里也没主意,只得听从冯沅的嘱咐,抽身去费力打造纱灯去了。 …… 长公子府邸。 东厢正院。 冯沅提裙款款迈出轩门。 “青儿!青儿!” 冯沅两声急切的呼唤,很快,侍女青儿急匆匆地赶来。 “婢子见过夫人,夫人有何吩咐?” “附耳过来。”冯沅朝青儿招了招手,低声道。 青儿走近时,冯沅在青儿的耳际嘱咐了起来。 “青儿,你换身衣服,务必将此物送到武信侯府上,一定要谨慎,莫要被旁人跟踪察觉。” 青儿听罢,懂事地点着头。 朝冯沅欠身行礼,青儿接过冯沅递来的绢帛,低声回道:“请夫人放心,青儿记住了,青儿一定送到。” 冯沅所说的武信侯,正是冯毋择。 冯毋择是右丞相冯去疾的堂弟,在军中为将,曾为始皇帝立下赫赫战功,因功被封为武信侯。 这支大秦冯氏一族的先祖,是战国时期的华阳君冯亭,在大秦庙堂盘根错节,实力不容小觑。 由于右丞相冯去疾和御史大夫冯去力的名头实在是太引人注目…… 未免被旁人察觉,冯沅便决定写信给冯毋择,以决定下一步的对策。 …… 咸阳城。 武信侯府邸。 冯毋择正眉头紧皱地盯着手中的绢帛。 “嘶——” “真的出事了,看来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啊……” 突然。 一声清亮的话语传来。 “孩儿见过父亲。” 来人正是冯毋择的儿子冯敬。 冯敬现在官至期门卫士令,是卫尉李仲的属官,统领宫门卫兵。 期门卫士令和羽林军一样,都属于咸阳宫的禁卫军。 这时。 冯毋择听见冯敬的话语,一摆手,说道:“嗯,起来吧。” “父亲,出身什么事了?孩儿看父亲您眉头紧皱,似乎脸色不太好啊。” 冯毋择哀叹一声,将手中的绢帛递给了冯敬。 “你自己看看吧,你从姐的侍女亲自送来的,出事了。” 冯毋择是冯去疾的堂弟,而冯沅是冯去疾的女儿,冯沅自然就是冯毋择的堂侄女。 而冯毋择的儿子冯敬,辈分上自然要称冯沅一声从姐。 “从姐的侍女送来的?”冯敬接过绢帛,立马审视了起来。 片刻后。 冯敬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父亲,从姐莫非是说,子婴那小子没失踪?又回来了?” 冯毋择也同样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哀声道:“我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子婴那个兔崽子会突然出现。 “最可怕的事,陛下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而且为了掩人耳目,陛下竟然将子婴那兔崽子安排在了咸阳的作坊里! “敬儿啊,你想想,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冯毋择一连串的话语让冯敬出了一身冷汗。 目瞪口呆地捧着手中的绢帛,冯敬颤颤巍巍地说道:“父亲,您是说,陛下早就知道子婴那小子回来了? “而且把他藏起来,好生养护,是为了保护他?” 冯毋择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恐怕,是这样……好像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冯毋择说着说着,思绪也逐渐开始凌乱起来。 当年在征伐六国时,自己在军中为将,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也算为大秦立下了赫赫战功。 虽然统一六国后,始皇帝封自己为武信侯,可是却空有爵禄虚名,并无实实在在的地位实权啊! 现在自己担当的中护军一职,不过是护军都尉的属官。 虽看起来是辅佐执掌军政、统领诸将,可实际上就是偶尔参与武将的选补事务,甚至在战时都没有多大的权力! 可是再看看当年那些一同征战的将军呢? 蒙武、蒙恬、王翦、王贲……哪个不是勋劳卓著,功成名就? 就连蒙毅、章邯,都做了郎中令、少府这样位列九卿的高官…… 冯毋择越想越气,多年来心中的愤懑,随着冯沅的一面绢帛而彻底爆发了! 但是冯毋择一直选择忍辱负重,因为冯毋择明白自己翻身的希望。 那就是现在长公子府邸唯一的少公子——庶长子,嬴子昭! 因为长公子扶苏的嫡长子,子婴,早就在九年前失踪了…… 庶长子嬴子昭就成了长公子府邸的唯一继承人! 往后若是扶苏继位,太子之位只能是嬴子昭的! 若是扶苏被发配上郡,永不复用的话,那按照大秦宗法,嬴子昭一样是皇太孙! 皇亲国戚冯氏一族,终究会趋于鼎盛! 可是这一切的幻想,都被子婴的出现打破了…… 这时。 冯毋择的耳边传来了儿子冯敬的话语。 “父亲,您说吧,咱们该怎么办?孩儿听您的!” 冯毋择恍过神来,眼神中突然多了几分坚毅和深沉。 望着儿子冯敬激动的眼神,冯毋择随即说道:“敬儿,咱们冯家,可全都指望昭儿,咱们必须扶持他上去,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嗯,孩儿明白!绝对不能让子婴那个兔崽子得逞……” 冯毋择邪笑道:“既然陛下已经发现那小子了,那我们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冯敬听罢,也顿时歪嘴一笑。 比划着手刀在自己的脖颈前作势一划,冯敬小声试探道:“父亲,孩儿明白您的意思…… “那孩儿现在就带人去,斩草,除根?” 第五十章 陨星谶言!始皇死而地分! 武信侯府邸。 庭院中。 冯毋择看着冯敬阴狠的表情,默默地摇了摇头。 冯敬急忙道:“哎?父亲,您为何如此优柔寡断啊?难道您真的要等到子婴那兔崽子日益赢得陛下的青睐吗? “父亲,您放心,孩儿让门客去办这件事,或者重金雇死士去刺杀那小子,一定万无一失!” 冯毋择听着冯敬的话语,眉头紧皱。 眼神狠狠一瞪,冯毋择低沉着嗓音,低吼一般,“闭嘴!你懂什么?鼠目寸光!” 冯毋择背着两手,眼神中透露着凶狠,小声说道:“敬儿,你不能只想着好勇斗狠,刺杀一事容易,但后果你想过吗? “你从姐的信笺上说,陛下时微服出宫,去那小子的作坊,此事足以见得,陛下对那小子已经是关怀备至,甚至是青睐有加。 “要是你将那小子刺杀了,陛下雷霆震怒,不会下令彻查?你是觉得你能逃得了中尉杨熊的缉查手段,还是能抗得住廷尉大狱的严刑拷打?” 冯敬一听,顿时被冯毋择的话吓怕了。 “孩,孩儿都不能……” 冯毋择又道:“敬儿啊,更不必说那小子身后的势力了,那小子的亲娘是王筠,王翦的亲妹子。 “王翦、王贲、王离祖孙三个,还有蒙武、蒙恬、蒙毅、李信、辛胜、白仲那几条王家的狗,现在又多了一个对晨曦那小丫头色迷心窍的章邯…… “这些人可大多都是内史乡党,本来就排斥咱们外来族氏,再加上他们对王翦死心塌地…… “敬儿,子婴那小子的背后的势力如此庞大,你觉得你还能妄言刺杀吗? 听着冯毋择口若悬河的反对之言,冯敬逐渐觉得灰心丧气。 垂头矮肩,冯敬无奈地说道:“父亲您说了这么多,孩儿知道此事行不通,可是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管啊,咱们难道一辈子都要低人一等吗?” 冯毋择微微一笑,拂袖在冯敬的脊背上一拍,安慰道:“敬儿,你也莫要灰心,为父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冯敬抬头急问。 冯毋择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敬儿,前些时日,你解敢叔派人秘密送来了一块怪石,是你溪叔从柘县挖到的。 “那石头一直存在为父这,现在到了那它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冯毋择口中的解敢叔和溪叔,正是代郡郡尉冯解敢、陈郡柘县狱掾冯溪。 冯氏一族是大秦的名门望族,无论关中关东都各地为官,冯氏后嗣更是多有将相。 等到冯毋择将那块怪石展示在冯敬面前的时候。 冯敬顿时觉得两腿一软,竟然“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冯敬指着冯毋择手中的怪石,面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道:“父亲,这,这这这,这物什……” 冯毋择幽幽地说道:“此事关乎到咱们冯氏全族上下的身家性命,敬儿,你出换上常服,去子婴那小子的作坊,想方设法也要把这石头留在那。 “只要时机一到,陛下看见了这块石头,就算舍不得处置子婴,也会对子婴心怀芥蒂,立储之事,是断断不会了!” 惊魂未定的冯敬接过石头,又听冯毋择仔仔细细解释了一番。 冯敬才明白手中的石头是一块天外陨星。 是冯溪在砀郡东郡的交界处,意外获得的,冯溪担心这石头会给陈郡冯氏带来灾祸,便将石头送给往了代郡。 而代郡郡尉冯解敢也拿不定主意,只得秘密送往京师咸阳,让内史的冯氏几人定夺。 眼下,冯敬捧着石头,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因为在那通体漆黑,光滑明亮的石面上,刻着让冯敬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的六个字…… “始皇死而地分!” …… 九峻山的庄园里。 庄园宽敞的巨大轩门缓缓打开。 嬴政和秦风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好了,秦小子,不必送了,就到这吧,我要赶紧进宫奉送奏章了。” “赵老伯您慢走,闲暇时记得来下棋啊!” “回去吧!”嬴政背着两手,眉目和善地朝秦风摆手。 这一幕温馨的场面。 正好被赶来的冯敬撞见。 冯敬带着石头前往秦风的作坊,但是却扑了个空。 一番周折,冯敬打听到秦风现在已经搬到了九峻山的庄园。 冯敬一见嬴政的身影,顿时出了一背冷汗。 天,天爷…… 陛下居然和这小子如此亲近,这和寻常黔首家的祖孙不是一样吗? 冯敬还从来没有见过嬴政这幅模样,顿时心里担心起来。 再这样下去,陛下可真要立子婴那兔崽子为储君了…… 冯敬不敢再耽搁了,等嬴政的身影一走远,冯敬立马奔了上去。 “少侠!少侠请留步!” “嗯?阁下是?”秦风听见动静,只见冯敬正抱着一个硕大的木匣子,费力地赶来。 冯敬朝秦风一颔首,算是行礼,一脸媚笑,“少侠,在下打算在少侠的作坊里买些坐具。” 秦风笑道:“好啊!那劳烦阁下移步,随在下到山麓的作坊走一趟吧。” “不急,不急,”冯敬低声道:“少侠,在下要买的坐具多,但是在下囊中羞涩,家中没有太多钱两……” 冯敬见秦风的表情有些变化,急忙说道:“少侠,但是在下有一个绝佳的物什,少侠可愿意掌掌眼?” 冯敬一边说着,一边启开了手中的木匣。 匣子微微打开,露出一面漆黑的石面。 秦风看了一眼,见那石头光滑如玉,便觉得不是俗物。 冯敬急忙解释道:“少侠,这可是陨星,在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关东弄来的!” 陨星? 那不就是陨石吗? 陨石在这个时候被称为陨星。 陨石里头是不是有陨铁啊,这个世界的人都迷信这个,天外来物嘛,用陨铁给赵老伯打造点什么? 棋子啊,刀剑兵刃啊什么的,正好可以给赵老伯防身,赵老伯一定会喜欢的! 秦风顿时来了兴致,“你打算用此物换多少坐具?” 秦风虽然对冯敬手上的陨石很感兴趣,但是秦风现在的主业毕竟是贩卖家具,也不能太过亏本。 冯敬心急,随口道:“少侠您看着给,在下家道中落,这块好石头能留在少侠您的庄园里,也是个好的归宿啊!” 秦风试探道:“五把座椅,五张桌案,外加五盏纱灯,都是上好的青檀木,阁下可满意?” 什么? 冯敬一听,顿时愣住了。 内心一阵愤恨,冯敬无声怒吼着。 子婴!你个兔崽子别欺人太甚! 当小爷什么都不懂是吧? 你的那些家具和纱灯到底卖什么价,小爷我不知道?我这再不济也是一块陨星,你就用这些东西打发小爷? 早在商周时,陨星就已经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那时候冶炼技术落后,无法利用铁矿石,陨星中的陨铁就几乎成了铁的唯一来源。 陨铁因为稀有,而更是价值连城。 冯敬的脸色有些难看,苦着脸朝秦风说道:“少侠,我这陨星可是难得的宝贝啊,您就给这么点家具,是不是也太……” 话音未落,秦风礼貌地说道:“那既然如此,阁下就请回吧,咸阳也不是只有我一家作坊可以打造家具。” 秦风说罢,便作势要走。 秦风并不是小气,其实十几张家具的成本也没有多少。 但是秦风只是觉得不划算,万一这块陨石并不是真的陨石,或者是干脆连陨铁都没有呢? 正当秦风准备关门的时候。 一只手伸到了轩门之中。 冯敬心中愤恨,却也只得对秦风谄媚一笑。 “别别别,少侠有话好说,那就按少侠说的,一言为定!” 秦风点点头,朝庄园里喊道:“来两个人!带这位去九峻山取货!” 秦风说罢,朝冯敬伸出手,说道:“阁下,这陨星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冯敬气得暗自咬牙切齿,但是却也不能当着秦风的面发作。 禽牲! 奸商! 几套家具就把小爷的陨星骗走了! 子婴!你给小爷我等着! 小爷非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第五十一章 石头里有陨铁?破石铸剑!始皇帝的训斥口谕 庄园门前。 冯敬极不情愿地将手中的匣子奉上。 秦风接过木匣,朝冯敬礼貌一笑,颔首道:“多谢阁下了,请随他们去作坊取货吧。” 秦风说罢就要朝庄园里走去。 庄园里的几位学徒奔了出来,朝冯敬说道:“请随我来。” 冯敬见秦风走远,急忙喊道:“少侠,这可是千年罕见的陨星啊!一定要妥善保管啊! “若是能供奉在家中,可保家业兴旺啊!” 秦风听着冯敬的话语,忍不住地一笑。 嘿? 这人还真是个痴儿。 看来真对这石头有感情了啊,还依依不舍的。 秦风转头朝冯敬说道:“阁下放心,在下一定给此石寻个好归处!” “那就好,那就好!”冯敬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 等到冯敬跟着学徒们走远后。 秦风立马急不可耐地将木匣启开。 “啪嗒——” 秦风完全剥去木匣的四边。 漆黑光滑的石头立马显现了出来。 秦风仔细地打量着石头,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看起来的确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陨铁啊?” 秦风正自言自语,转到石头的另一面,目光突然被石面上的一行鲜红的篆字吸引了。 “这写的是什么?” 秦风虽然穿越的时间不短了,而且现在也有了签到系统的加持。 但是系统提供的新手大礼包里面并没有识文断字的技能,秦风看着石头上的字,有些迷茫。 “嗨,算了,管它呢,既然那人说是陨星,里面十有八九会有陨铁!” 秦风高声喊道:“来人!” “东家,您叫小的有什么吩咐?”一位小年纪的学徒奔了进来。 “你识字吗?这上面写的什么?” 那学徒面露难色,道:“东家,您这可难为小的了,小的家连饭都吃不上了,上哪去识字啊?” “行吧,不难为你,我也不识字,哈哈哈,”秦风笑了笑,命道:“你想办法把这石头砸开,要是有陨铁的话,就去找上好的铁匠,给我打造一柄剑。” “小的遵命,东家,但是铸剑的话,按说还要录上氏名,登记在册。” 秦风虽然不认识秦朝的小篆字体,但是对于秦朝的律法,还是深谙于心的。 秦朝并不像后世影视剧里刻画的那样,禁止民间炼铁、铸剑。 如今的炼铁技术不成熟,真正的制式武器大多是青铜所铸,而无比稀有的铁矿,往往用来打造铁器和铁制农具。 秦简公六年,秦朝就颁布了律法,官吏可以佩剑。 从那时候开始,秦朝官吏以上的阶层就可以身戴佩剑了,官宦世家、乡绅贵族、宗门别派……铸剑时只要登记在册就可以。 但是民间的黔首百姓们,还是不允许私藏兵器。 淮阴韩信年少时每日仗剑上街,就是因为韩信是家道中落,属于落没的贵族阶层,因而佩剑带刀合法。 最关键的是,现在的冶金技术并不高,铸一把剑很不容易,一柄剑甚至等同于一头耕牛,寻常黔首百姓人家肯定是铸不起…… 这时。 秦风点头说道:“嗯,你就录秦墨学派秦风就行。” “小的明白。” 那学徒拱手领命,便抱着那块大陨石,到院子里砸开去了。 …… 武信侯府邸。 冯敬领着府仆们,推着推车行到门前。 刚一入府邸,冯毋择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立马将冯敬拉到了一旁。 摒退府仆们,冯毋择又看着周围并没有闲杂人等,冯毋择便压低着声音问道:“敬儿,怎么样?事情办妥了?” 冯敬点了点头,道:“父亲,孩儿已经把那石头交给子婴那小子了,但是子婴那小子也太过分了! “简直就是个奸商啊!父亲您看,那么好的陨星,居然就换来了这几套家具!” 冯敬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身后的推车。 冯毋择连看都没看,皱眉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敬儿,只要今天这事你能办妥,往后咱们冯家的荣华富贵,可是享用不尽啊! “什么奇珍异宝没有?小小的一块陨星罢了,而且还是写着反话的大祸之物,有什么可惜?” 冯敬努努嘴,说道:“父亲,孩儿知道了,孩儿已经用那块陨星从子婴那兔崽子那里买了些家具。” “他没有怀疑吧?” “没有,我让他把陨星供奉起来,可以保佑家业兴旺。” 冯毋择急忙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一定给陨星寻一个好归处。” 冯毋择一听,也顿时放下心来,一脸邪笑地说道:“好……好啊……太好了! “敬儿,这事已经办妥了九成!快,你命可靠的人去给你从姐送个口信,就说妙计即将大功告成!” “孩儿遵命。”冯敬也欢喜着说道。 …… 章台宫前。 嬴政满面愁容地走在御道上,似乎正满怀心事。 一旁,郎中令蒙毅领着郎官们,谨慎地护卫在后。 这时。 寺人吉寿捧着几盏纱灯快步走了过来。 “老奴参见陛下。”吉寿在嬴政身前停住步子,毕恭毕敬地行着礼。 “啊,是吉寿啊,起来吧,”嬴政一拂袖,面色平静,沉声道:“吉寿,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吉寿尖着嗓子说道:“回陛下,老奴手上拿的是少公子亲自为陛下您打造的纱灯。” “什么?”嬴政没反应过来。 “纱灯,陛下,”吉寿一边媚笑着说着,一边将怀中的纱灯取出一盏,出示给嬴政,“陛下,您看看,这都是少公子亲手制作的。” 嬴政听着吉寿的话语,心里忽而觉得一暖。 嗯? 昭儿为何老想着给朕打造纱灯? 莫不是觉得朕入夜批阅奏章,多有不便? “来,拿来给朕看。”嬴政微微一笑,朝吉寿命道。 “陛下请看,”吉寿将纱灯奉上,说道:“陛下,少公子得知陛下您喜爱纱灯,茶不思饭不想地连夜为陛下您打造啊!少公子孝心一片,苍天可鉴啊陛下!” 吉寿说得慷慨激昂,全然没有注意到嬴政的表情变化。 只见嬴政只低眉看了一眼吉寿手上的纱灯,就明白了来龙去脉,方才的笑容也逐渐消逝。 因为吉寿手中的纱灯,无论是规格还是样式,都和秦风所制的纱灯极为相近! 哼! 亏朕还以为昭儿那小子是孝心使然! 没想到不过是听到了哪些流言蜚语,想和秦风一争高下罢了! 嬴政看着嬴子昭模仿打造的纱灯,顿时觉得一阵不悦。 虎目一瞪,嬴政的目光中显露出嫌弃的神色。 “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净把心思都放在这些工匠制作上,这是他该干的事吗?” 嬴政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吉寿吓得魂都快丢了。 “陛下,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嬴政背着两手,怒目而视,沉声斥责道:“周青臣平日里就是这样教授他学问的?就教他做这些木匠的活计? “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做得一塌糊涂!学也学不像! “吉寿,你现在就把这些纱灯给他拿回去!也告诉冯氏,让她往后安分守己些,不要把心思花在这些事上!” 嬴政说罢,将手中的纱灯随手一丢。 “蒙卿,走,陪朕出去走走,散散心。” …… 长公子府邸。 侍女青儿小心翼翼地给冯沅递上了一卷绢帛。 冯沅摊开绢帛,只略微看了一眼,就变得喜笑颜开。 俊俏的妆容更显得冯沅妩媚不已。 “娘亲,有什么大喜事啊?娘亲您这么高兴。” 嬴子昭恰好走进厅房,老远就听见了冯沅的娇笑。 “你舅舅他们得手了,那臭小子马上就要完了!”冯沅欢喜不已,笑得花枝乱颤。 “昭儿,你那边呢?怎么样?纱灯交给吉寿了吗?” 嬴子昭点了点头,说道:“嗯,娘亲放心,我亲手把纱灯放到吉寿的手上的,现在祖君应该已经看到了。” 冯沅不断捋着薄纱的裙袖,喜道:“太好了,太好了,咱们娘俩同时得手,昭儿,咱们要成大事了!” 正在这时。 府邸的庭院中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 “陛下口谕!命老奴带话给冯氏!” 冯沅和嬴子昭一听,顿时一头雾水。 着急忙慌地赶到庭院中,冯沅和嬴子昭跪拜在地。 吉寿立马高声宣告道:“冯氏!你往后要安分守己!莫要把心思花在这种事上!” 冯沅被吉寿一声训斥,顿时傻了眼。 这…… 这到底是怎么了? 等到吉寿昂首挺胸宣告完毕,准备抽身离去时。 冯沅急忙提裙赶了过去,笑眼盈盈地拦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冯沅悄悄地从裙袖中取出一块小巧的玉佩,往吉寿的手中塞着。 吉寿却连连推脱,沉声道:“冯夫人,您往后可要当心了,陛下这次是真的雷霆震怒了。” 冯沅闻声,略微一番思虑。 冰雪聪明的冯沅,心里顿时明白了个大概。 陛下派吉寿来口谕训斥…… 莫不是陛下已经认定,是我在背后指点昭儿、撺掇他做这些事的? 第五十二章 不识货的贵人?苍穹之星,天赐神兵! 长公子府邸。 庭院中。 冯沅柳眉紧蹙,内心一阵不安。 她知道是出事了,而且陛下因此而雷霆震怒,怕是自己弄巧成拙的缘故。 稳定住心神,冯沅转而朝着吉寿强颜欢笑,说道:“多谢了,多谢了,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冯沅虽然有些慌乱,但是却仍不忘了给吉寿“孝敬”,毕竟往后要想接着用人,自然是少不了给吉寿的好处。 冯沅隐秘地朝前探了探身子,将手中的玉佩往吉寿的手掌里塞。 吉寿看左右无人,也躲不过,只得犹豫着接下。 “夫人,话已至此,往后夫人和少公子可要谨慎行事才好,老奴告退了。” 冯沅看着吉寿带着寺人快步离去的身影,面容上多了几分坚毅的神色。 嬴子昭见吉寿已经走远,急忙朝冯沅问道:“娘亲,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吉寿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还对咱们这么冷漠?” 冯沅随口道:“吉寿那条老阉狗,精明着呢,他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从陛下那察觉到了什么。 “陛下对咱们娘俩有些不悦,其原因嘛,或许是那些纱灯惹得陛下不高兴了。” “怎么会呢?娘亲,祖君不是很喜欢那些纱灯吗?我可是很细心地打造的!跟子婴长兄制作的纱灯一般无二!”嬴子昭急忙解释道。 冯沅嘴角一瞥,沉思道:“或许就是因为昭儿你造得跟那小子的纱灯太相似了,才让陛下多想了一层,因而龙颜大怒……” 嬴子昭听得一头雾水,连忙摇头,“娘亲,您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孩儿听不明白。” “昭儿,所谓欲速则不达,是为娘太心急了。” 冯沅微微一笑,安慰着嬴子昭,“无妨,昭儿,亡羊补牢未为迟,咱们再想补救的办法便是!” 冯沅冰雪聪明,从吉寿的异样、始皇帝的口谕训斥中,冯沅就已经猜出了大概。 加上嬴子昭的一句话,“和子婴长兄的纱灯一般无二,”冯沅立马反应了过来。 是自己弄巧成拙了! 昭儿所造的纱灯和子婴那小子一样,陛下一定会认为昭儿是在和子婴争风! 难怪陛下会如此暴怒……子孙相争,是哪一个君主都最不想看到的…… “娘亲,您怎么了?” 嬴子昭关切的话语传来,冯沅回过了神。 “昭儿,你别担心,这件事归根到底也是一件小事,陛下只是遣吉寿来传口谕,训斥咱们娘俩而已。” 冯沅唇角一弯,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 “但是子婴那小子的境遇可就完全不同了,陛下若是看到了那件东西,子婴就算不死,也会元气大伤!” …… 九峻山庄园。 “东家,东家!” 秦风正在厅房里描绘着家具的设计图纸。 两声雄浑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秦风一抬头,只见英布正领着两三个小徒快步走来。 “东家,那陨星里果然都是陨铁,正好铸造了两柄宝剑,东家您看看?” 英布一边说着,一边把两柄剑朝秦风呈了上去。 秦风接过一看,只见两柄宝剑一长一短,长者为双手剑,短者为单手剑,皆通体青黑相间。 青铜所铸的剑柄上,青光烨烨,宛如镀上了一层青霜。 秦风将短的那柄抽出剑鞘,剑身更是锋利无比。 陨铁的剑身光亮平滑,剑刃磨纹细腻,精致的纹理来去无交错。 秦风四下里随意挥动,手中宝剑顿时青光流转,“簌簌”的声响涌动如水。 英布不由地看呆了,感叹道:“东家,您的剑术竟然如此了得!” “唰——” 秦风微微一笑,将剑身续回剑鞘。 把短的那柄剑扣在了束腰上,秦风朝英布道:“雕虫小技罢了,不值一提。” 秦风经过系统的加持,体内有着项羽吕布的武力,对于寻常剑术,自然是手到擒来。 这时。 突然两声粗嗓的咳嗽声传来。 “咳咳,咳咳——” 秦风一听,脸上顿时映起笑容。 赵老伯? 急忙出门一看,秦风就看见嬴政正坐在庭院中凉亭里歇息。 “赵老伯!您什么时候来的?” 嬴政正抬头欣赏着秦风庄园里的风景,回头说道:“刚到没多大会,你家大门开着,我就走进来了,也奇怪,你手下的那些学徒府仆也没人拦我。” 秦风笑道:“赵老伯瞧您说的,咱们是一家人,这园子自然也是您的啊,下人们怎么会拦您呢?” 其实这些都是秦风之前安排好的,秦风早就跟庄园里的人打好了招呼,只要是嬴政前来,所有人都不得阻拦,而且要好生伺候。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显得很受用。 略微悲伤之色的面容上微微一笑,嬴政说道:“秦小子,你有心了啊。” 嬴政说罢,便回过身去,继续拨弄着弯进凉亭里的枝桠树叶。 “赵老伯,我怎么看着您的心情不太好啊?” 秦风察觉出了嬴政的异样,随即快了两步走到了嬴政的身前。 “没什么,被孙子气着了,不务正业,心思都放在歪门邪道上,好好的一个孩子,都是被他娘害了!” 嬴政正自言自语般地发着牢骚。 突然。 嬴政愣住了。 只见秦风正握着一柄宝剑,满脸微笑地朝嬴政翻动展示着。 嬴政看着雕制精美的剑鞘,顿时眼前一亮。 “秦小子,这是?” 秦风撇嘴一笑,将剑鞘朝嬴政递了递,说道:“喏,赵老伯,我这不是看您心情不好嘛,正好,送你个礼物。” “秦小子,你这柄剑是送我的?” “对啊,赵老伯您拿着啊,快看看顺不顺手。” 嬴政闻声,立马眉开眼笑,伸手接过宝剑。 “唰——” 嬴政迫不及待地抽出剑身,掂量着青绿的剑柄。 “好,好啊!秦小子,这么好的宝剑,你从哪买来的?” 嬴政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手中的宝剑,又道:“哎呀,秦小子,你不懂啊,这可不是寻常的剑,这剑是陨铁所铸,是千金难求的宝贝啊!” “是吗?”秦风装作不懂的样子,走近嬴政身旁,为嬴政将剑鞘佩戴在了束腰上。 “不是买的,是有个人来买家具,钱两没带足,就用一块陨星抵账了,我命人砸开,发现里面还真的有陨铁,就打造了两柄剑。” 秦风说着也指了指自己的腰间,“这是我的这柄,小一号的,哈哈哈哈,估计是打造的时候陨铁不够了吧。” 嬴政听得连连点头,说道:“秦小子,你这运气可是真好啊,遇上不识货的了,这可是你的贵人啊! “陨星坠地虽凶险,可其中陨铁却是天外神物!用来打造锋刃,此天赐神兵更是无坚不摧! “秦小子,你这礼物太贵重了,不过我很喜欢,哈哈哈哈!” 秦风看着嬴政心花怒放的模样,心里也一阵满足。 秦风知道,在当今世界,人们还没有完全掌握冶铁技术,炉温太低,只能炼出熟铁恶金来打造农具,若是制造兵器则不如青铜。 但是陨铁却完全不同。 陨星穿越大气层时,陨铁经历的快速高温,和高温炉炼钢极其相似。 因而陨铁的硬度、韧性都和钢铁极为接近,陨铁铸造的兵器锋利坚韧,远远胜过青铜。 唯一可惜的是,陨铁来之不易太过珍贵,只有高级将领和贵族才能佩戴使用。 商周时,陨铁铸造的钺,是象征君授天福和生杀大权的礼器。 而近些年,陨星也只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鲁庄公七年夏,恒星不见,夜明也,星陨如雨,与雨偕也。 另一次是鲁僖公十六年春,五陨石落于宋,乃苍穹之星陨落也。 用如此珍稀的陨铁所铸的宝剑,赵老伯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庄园的凉亭里。 嬴政不断打量着手中的陨铁宝剑,心中喜不自胜。 看着秦风腰间的剑,嬴政微微一笑,开玩笑似地说道:“秦小子,你那柄剑不如我的这柄好吧? “咱们俩这是祖孙剑,你的那柄太过秀气,只能用来把玩,不像我这柄,锋利无比,寒光耀眼,一看就是上阵杀敌的神兵!” 秦风见嬴政兴致高涨,忍着笑道:“嗯嗯嗯,赵老伯您说得是,您那柄最好,我这只是把小玩意罢了。” “哈哈哈哈!” 凉亭里。 嬴政和秦风祖孙二人的笑声,不断回荡着。 嬴政方才的不悦心情,也都随着陨铁宝剑的挥舞,全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五十三章 不对啊!陛下的心情怎么这么好? 九峻山。 庄园。 秦风和嬴政对坐在凉亭中。 “秦小子啊,你铸造的这柄剑可真是宝贝啊!” 嬴政不断掂量着手中的陨铁宝剑,爱不释手。 秦风笑道:“哈哈,赵老伯您喜欢就好,下次要是还有陨铁的话,我再给您打造一副棋子,如何?” “哎,不可,”嬴政脸色一变,说道:“那怎么能行呢?秦小子,陨铁可是上苍所赐之物,无比珍贵,棋子乃玩乐之物,造之岂不是亵渎?” “好好好,赵老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下次我再给您多铸造几柄剑,用来防身啊,镇宅啊什么的……” 秦风正信口开河着,嬴政却先是眼前一亮,又转而黯淡了下去,说道:“唉,秦小子啊,你以为这陨铁是随随便便就能得来的吗? “算啦算啦,你送我这柄剑我已经很喜欢啦,不要再破费了,太多了我可就不喜欢了。” 秦风看着嬴政一本正经拒绝的模样,一阵忍俊不禁。 思绪不由得翻飞,秦风忽然想起前世,自己家中的长辈们,也同样是如此。 自己送给长辈们的东西,长辈们总是会满脸严肃地说太破费了,不值当之类的话。 但是长辈们脸上欣慰的笑意,却骗不了人。 其实长辈们并不是希望儿孙们要给他们送些什么贵重的礼物。 长辈们所期待的,不过是一种牵挂和关心,一份惦记着的心意罢了。 …… 章台宫。 冯敬正在领着一众卫士,在宫门卫戍着。 卫尉李仲快步走了过来。 冯敬急忙朝李仲拱手行礼,恭敬地说道:“禀李卫尉,卑职奉命宿卫宫门,现无异样!” 李仲点了点头,沉声道:“嗯,不错,冯期门向来克忠职守,本将放心! “冯期门,今日本不该你轮值,你却自告换值,本将很是欣慰,好生宿卫,本将定为你记功!” 李仲说罢,便大步朝远处走去。 身后传来冯敬的话语。 “请李卫尉放心,末将必然尽心竭力!” 冯敬身为期门卫士令,是卫尉李仲的属官,负责统领宫门卫兵,宿卫宫廷。 但是今日本不该冯敬当值,冯敬却主动请缨前来,是因为冯敬想亲眼验证…… 因为冯敬知道,始皇帝嬴政又微服出宫了…… 始皇帝出宫往往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子婴的庄园! 而始皇帝一旦去了子婴的庄园,毫无疑问会发现那块大逆不道的石头! 始皇帝盛怒之下,必然会严厉惩治子婴,就算不会让子婴丢掉性命,至少也会让子婴身败名裂,甚至是褫爵废禄,收监入狱! 而要是将子婴下狱,始皇帝说不定还会让自己这个期门卫士令前去处置! 想到这,冯敬不由得心中自得意满,脸上也映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正在这时。 宫门传来一声响动。 冯敬赶紧朝宫门看去,只见嬴政正在一众郎官的护卫下徐徐走来。 郎中令蒙毅毕竟毕竟地随行在旁。 冯敬赶紧下令大开宫门。 “卑职叩见陛下!卑职叩见陛下!” 瞬间。 整个章台宫门的卫兵们齐齐下跪,呼声如山呼海啸一般。 嬴政心情大好,拂动袍袖,说道:“嗯,都起来吧。” 跪拜在地的冯敬看着嬴政的面色,心里顿时一惊。 哎? 不对啊! 陛下怎么心情这么好? 难不成陛下这次微服出宫,没有去子婴那小子的庄园? 满心疑惑地站起身来,冯敬正内心盘算着。 忽然看见嬴政正迈着雄武矫健的步伐走了过来。 而且嬴政还面带微笑,一手正按着腰间的佩剑! 冯敬见状,顿时吓得魂不守舍,还以为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嬴政觉察了。 冯敬立马觉得脊背上渗出了一片清冷的汗渍。 只听嬴政声调和善地说道:“冯敬啊,你瞧瞧朕的这佩剑,如何啊?” 冯敬闻声,反应了过来,才默默地深呼了一口气。 “呼——” 原来不是……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陛下是来找我算账的呢…… 冯敬定住心神,朝嬴政腰间的佩剑望去。 “回陛下,陛下佩剑雕制精美,纹路细腻,只观剑鞘,就知是不可多得的宝剑啊!” 冯敬出言奉承了一句。 “哈哈哈哈!冯敬你还挺识货啊!” 嬴政闻声,放声一笑,“唰”地一声将佩剑抽出。 青色的剑柄之上,漆黑精亮的剑身闪烁着阵阵寒光。 冯敬见状,顿时瞠目结舌,赞叹道:“陛下,此真乃神兵!真乃绝世之神兵也!” 嬴政手握佩剑,得意洋洋地挥舞了几下,笑道:“冯敬你小子真不错,竟能识得此剑的特殊之处! “朕实话告诉你,这剑的确不是寻常的青铜剑,而是由陨铁所铸,锋利坚韧,锐不可当!” “唰——” 嬴政说罢,便将剑身续回剑鞘,快步朝宫门走去。 冯敬看着嬴政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陛下也真是的,平日里也不见陛下如此爱卖弄夸耀啊。 “不就是一柄陨铁打造的剑嘛……” 冯敬一脸不屑地回过身子。 突然。 冯敬像是被谁镇住了穴道一般,浑身的血液都逐渐凝固了起来! “慢,慢着……” 陛下刚才说什么? 陨铁所铸? 难道……子婴那兔崽子,把那块陨星破开了? 陨星可是罕见之物,不知道多少人趋之若鹜,子婴那小子不会真的干出这样的愣事吧? 可是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别的解释了啊。 陨星的稀有程度,纵观整个大秦也没有多少。 我才把陨星给了子婴那兔崽子没多久,陛下的腰关就悬上一柄陨铁所铸的佩剑了! 再联想起方才嬴政满面吹风的表情…… 冯敬突然觉得胸口一阵起伏,惊慌失措之感愈发浓重。 “破开了,那小子把陨星破开了……” “扑通——” 冯敬失魂落魄地挪动着步子,一个踉跄就歪倒在地。 卫士们急忙上前搀扶,“冯大人,冯大人您没事吧?” “没,没事……我没事……对了,本官有要事先行一步,若是李卫尉问起,就说本官片刻即回。” 冯敬扶着卫士的胳膊艰难起身。 唤来副将接替自己当值,冯敬立马连滚带爬地朝武信侯府邸奔去。 …… 武信侯府邸。 “父亲,父亲!出事了!出大事了!” 冯敬一闯入府邸,顿时像丢了魂似的一阵哀嚎。 冯毋择端坐在厅房中,手中捧着一卷竹简,若无其事地说道:“嗯?敬儿,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冯敬奔到厅房中,面露难色,带着哭腔说道:“父亲啊,孩儿要是如实相告,父亲您可不能动怒啊,气大伤身,父亲您的身体又不好……” 冯毋择微微一笑,坦然道:“哈哈哈哈,敬儿,为父的心胸,你还不清楚吗?连低人一等之辱,为父都能释然,还有何事能让为父心忧?” “说吧,敬儿你但说无妨,为父权当过眼云烟罢了!”冯毋择信心满满,将手中的竹简一合,放置在案上。 冯敬见冯毋择如此坦荡,便道:“父亲啊!子婴那兔崽子太不要脸了啊! “孩儿千算万算,没想到他把陨星给破开了啊!” 冯毋择听罢,仍旧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席上。 但冯毋择的眉宇间似乎猛地抽搐了一下。 冯毋择努动着嘴角,结结巴巴地反问道:“敬,敬儿,你说什么?为父刚才没听清…… “你,你再说一次?” 第五十四章 移驾芷阳宫,离秋侍寝 武信侯府邸。 冯敬看着父亲冯毋择的模样,顿时有些胆怯。 “父亲,您,您没事吧?” 冯毋择眉头紧皱,颤颤巍巍地说道:“没事,敬儿,你接着说,那兔崽子到底把那块陨星怎么了?” 冯敬深吸了一口气,也只得无奈地说道:“父亲,子婴那小子居然把陨星给破开了…… “还打造了一柄宝剑,送给了陛下……” 轰! 冯毋择这下听得一清二楚。 眼前立马一片漆黑,冯毋择只觉得一阵晕头转向。 眼看冯毋择就要踉跄着摔倒在地,冯敬赶忙上前搀扶住,问道:“父亲,父亲您怎么样啊? “哎呀,孩儿就说不该告诉您啊,您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哪能受得了这种刺激啊?” 冯毋择有气无力地倚靠着冯敬的胸口,使出浑身的劲,绝望道:“兔崽子!有眼无珠啊,有眼无珠! “如此珍稀的天外陨星,就这样破开铸剑了,暴殄天物啊!” 半晌。 冯毋择的眼角差点溢出泪来。 一把握住冯敬的手,冯毋择急忙追问道:“敬儿,那,那陛下的心情,如何?” 冯毋择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冯毋择却心有不甘,自己苦心孤诣准备了这么久的计划…… 本来想着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达到一招制敌的效果,结果眼看就要弄巧成拙了…… 怀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冯毋择满脸期待地望着冯敬。 冯敬一脸尴尬,试探着小声道:“父亲,孩儿说了您可不许再动气了啊……” “嗯,敬儿你但说无妨,为父绝不会动怒的!”冯毋择郑重道。 冯敬鼓足勇气,说道:“父亲,陛下得了子婴那兔崽子打造的陨铁宝剑,甚是欢喜…… “陛下回宫时满面春风的模样,是孩儿亲眼所见……而且陛下还破天荒地和孩儿聊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对那陨铁宝剑的喜爱……” 冯敬刚刚说到这,话音未落,就觉得怀中的父亲冯毋择正在抖动着身躯。 冯敬吓得不敢再言。 冯毋择却依旧浑身战栗。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此等陨星降世,可是几十年也盼不来的天象啊! “本来是一举让陛下雷霆震怒的天赐良机,现在却成了那小子请功邀宠的筹码!” 冯毋择越想越气,只觉得胸腔一阵愤懑,气息不顺之下,冯毋择随即猛地站起身来。 “奶奶的,老子的刀呢?取老子的刀来!老子要去宰了他!” 冯敬见状,更是吓得惊慌失措,一把保住冯毋择的大腿,哭声劝道:“父亲不可!父亲不可啊父亲!” “滚开!” 冯毋择哪里听得进去,一脚踹在冯敬的脊背上,怒斥道:“别拦老子!老子要亲手把那个兔崽子碎尸万段!” “父亲,您忘了您教导孩儿的话了吗?那小子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而且其背后的势力如此错综复杂,父亲使不得啊!” 冯毋择听着冯敬的话语,才渐渐回过神来。 脸上映现着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冯毋择扁着嘴,五官扭曲成了一团乱麻。 “苍天啊!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我啊?我苦等了这么久,谋划了这么久,竟然功亏一篑啊! “杀也杀不得,谋也谋不成!我太难了啊我!” 冯毋择绝望过后,眼神逐而流露出一抹阴狠。 望着不远处的府邸大门,冯毋择冷冷地说道:“兔崽子,你给我等着,这次是老子一时失算,下一次,老子非得让你插翅难飞! “就是……可惜了那么一大块的陨星啊!” …… 长公子府邸。 章台宫的寺人吉寿派人传话来。 始皇帝嬴政微服出宫已经返回了殿宇。 冯沅收到消息,早早地就收拾装扮好,领着嬴子昭在厅房里等候。 一来是等候具体的喜报,二来是也好应对突发的情况,比如皇帝临时召见之类的。 这时。 嬴子昭跪坐得膝盖有些发麻,半发牢骚地说道:“娘亲啊,这都什么时辰了?祖君也该批阅完奏章了啊。” 冯沅正闭目养神,听见嬴子昭的话语,冯沅慢慢地睁开双眼,淡淡说道:“不急,昭儿,凡事一定要记住,踏实稳重是最重要的,只要自己不慌乱,不失分寸,旁人就奈何不了你。” 冯沅朝嬴子昭一句说教,但是自己也确实陷入了疑虑之中。 昭儿说得是啊…… 按理说陛下这个时辰也该下旨了啊…… 难道是敬弟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此事谋划得如此周密,可谓万无一失,绝不会有错的…… 冯沅稳定下心神,随即和声安慰道:“昭儿,你放心,你舅舅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咱们只需做好准备就行!” 嬴子昭闻声,心里也有了底气。 子婴长兄,休要怪我无情,实在是你太过优秀了,我只能如此啊! 眉目带笑地挺直起了腰杆,嬴子昭仿佛已经听见了咸阳宫里传来的旨意。 “祖君,您老人家圣明烛照,快下旨惩治大逆不道的子婴长兄吧!” …… 芷阳宫。 嬴政批阅完奏章,便乘着宫车銮驾,沿着咸阳宫中的御道,直往南驶去。 霸水沿岸,郁郁葱葱。 嬴政心情大好,撩开銮驾的帏帘,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周遭的秀美景致。 “陛下,芷阳宫到了。”寺人吉寿朝銮驾里恭敬道。 “嗯,朕知道了,停下吧。” 銮驾的轩厢里拂出半边袍袖,嬴政的嗓音雄浑如钟。 这时。 芷阳宫前款款走来着一众侍女。 侍女们正簇拥着一位举止端庄,仪态腴美的夫人。 “臣妾离秋,叩见陛下。” 嬴政沉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 随后,在侍女们的搀扶下,一个孩童出现在了离秋的身后。 那孩童不过三岁左右的年纪,正是嬴政的二十三公子,嬴钟未。 离秋对着裙袖,随即低声朝嬴钟未催促道:“未儿,还不拜见父皇?” 嬴钟未自打出生以来,就没见过嬴政多少次,此时一见,更是觉得面生。 离秋心里焦急,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 嬴钟未一撇嘴,两眼就开始掉下泪来。 离秋见状,立马叩拜在地,道:“离秋疏于教导,请陛下治罪!” “好了好了,无妨,你起来吧,”嬴政毫不在意,又朝吉寿说道:“吉寿啊,你带这孩子下去吧。” “老奴遵旨。”吉寿随即快步过去,领着嬴钟未朝宫中庭院走去。 芷阳宫。 寝殿。 一袭黑金相间的玄衣纁裳,正整整齐齐地搭在木施上。 玉榻前,离秋半跪在地,为嬴政宽衣解带。 解到嬴政束腰上的佩剑时,嬴政忽然握住了离秋的一双酥手。 “陛下……”离秋有些娇羞。 嬴政微微一笑,取下剑鞘,问道:“朕的这柄剑,如何?” 离秋抬起螓首,仔细地看了看,随即说道:“回陛下,离秋虽然不懂兵器,但是陛下的这柄剑,剑鞘雕制如此精美,一看就绝非俗物。” “哈哈,你倒是识货,这剑是朕的孙儿送的,用陨铁铸的。” 嬴政喜不自胜,将佩剑取下,放置在一旁,面庞上尽是骄傲得意的神色。 离秋看着嬴政自豪的模样,心里顿时一阵沉思。 看来这柄剑一定是长公子府的嬴子昭所送了…… 陛下开始对那嬴子昭青睐有加了吗? 敦伦前还不忘了展示展示…… 离秋正思忖着,忽然觉得腰肢一热。 一晃神,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嬴政揽抱在怀。 望着离秋美貌的妆容,嬴政沉声道:“朕,今夜不走了。” 第五十五章 齐国的公主,滇国的马具! 鸣鸾一响,微风和畅。 芷阳宫里春情浅淡。 玉榻上。 离秋倚靠着嬴政的臂膀,面色绯红,似有盈盈粉泪。 “陛下,天已大亮了,您该起身了。” 侍寝的机会来之不易,哪怕是对于受宠的离秋,也不知几个月才能盼上一次。 可离秋也知道嬴政的脾性,晨起必定起身,前往章台批阅奏章,绝不贪恋蜜乡的温柔。 离秋自然不敢违背嬴政的意思,便和声细语地在嬴政的耳边说着。 “嗯,朕知道了。” 嬴政微闭着双眼,嗓音深沉。 随后,嬴政将离秋往自己的怀中一揽,转而又道:“朕差点忘了,朕记得你叔叔的孙女,正待字闺中,是吧?” 离秋正羞怯地依偎着,听见嬴政的话语,先是一愣。 聪明伶俐离秋立马反应了过来。 陛下难不成是要为哪个公子聘亲? 也不知道是哪位公子如此幸运,竟然能让陛下亲自过问婚事…… 难道是长公子府邸的那位? 对! 一定是子昭…… 陛下的那柄剑就是他送的…… 离秋心里有了主意,便随即在玉榻上撑起身子。 伏身朝嬴政叩拜,离秋说道:“回陛下,正是,臣妾的堂侄女年芳十五,已到及笄许嫁的年纪了。” “离秋你快起来,说说看,那女儿品貌如何?”嬴政搀扶着离秋,和善说道。 离秋看着嬴政亲切温存的模样,顿时一阵受宠若惊。 “回陛下,那女儿的模样可是生得俊俏得很!最重要是脾性和顺……” 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离秋,你叔叔和你堂弟,官居何职啊?” 离秋努努嘴,试探着说道:“回陛下,臣妾的叔叔是廷尉署的狱丞,臣妾的堂弟,好像是平准令。” 嬴政一听,心里更是觉得门当户对。 廷尉署的狱丞,也就是廷尉丞,是九卿之一廷尉的属官,掌管司法。 平准令则是治粟内史的属官,掌国库粮米贮存和京师郡县物价。 官职不大不小,既不会失了身份,又不会太过显贵。 其实嬴政之所以来找离秋,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因为秦风现在还没有恢复身份,地位太过尊贵的女子,嬴政担心秦风会驾驭不了。 若是强行迎娶,还会引来旁人的关注,为秦风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而贫寒人家的女儿,则又配不上秦风,至少在品行教养上,大多没有世家的女儿妥当些。 何况秦风早晚也是要恢复皇孙的身份的,皇家宗室自然要讲究门当户对。 离秋的背后是关东的齐国贵族,虽然齐王田建已经亡故,但是齐国贵族仍在旧地盘根错节。 让秦风迎娶齐国宗室的女儿,也可趁机收拢齐国那些贵族的人心。 嬴政耐心地思忖着。 榻上的离秋看着嬴政的脸色,内心渐渐紧张到了极点。 这时。 嬴政转而和和善一笑,说道:“离秋,如此甚好,那你就去替朕办这件事吧,修一卷信笺,让那女儿进宫,就住在你这芷阳宫里。” 离秋一听,大喜过望,连连叩首道:“臣妾谢陛下隆恩!” 离秋的心里乐开了花。 要是能缔结成这桩婚事,往后可就攀附上了一棵大树…… “陛下,臣妾为您更衣吧。” 离秋殷勤地朝嬴政凑过娇身,玉臂一弯,正要温柔地为嬴政更衣。 嬴政见状,心里顿时一阵流连。 望着离秋媚眼如丝的模样,嬴政一把扣住了离秋的香颈。 “陛下,您,您不起身了?”离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娇羞道。 嬴政在离秋秀美瘦削的下巴上一挑,低沉着嗓音说道:“偶有一次耽搁,也无妨……” 玉榻上。 红销账被微风吹得一阵浮动。 …… 六英学宫。 六英宫本是秦昭襄王嬴稷所居。 废弃后,被嬴政重新定为公子皇孙读书所用的学宫。 学宫里。 一众公子皇孙们正端坐在席面上。 众人举着竹简,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诵读着。 只有嬴钟未正低垂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一旁,嬴景同和嬴景福两人凑近嬴钟未的身旁。 嬴景同小声安慰着,“钟未,你怎么啦?看见父皇被吓哭很正常啊!” 嬴景福也附和道:“就是啊,钟未,你以为人人都跟子婴那小子一样,见了父皇就敢骑在父皇的脖子上嘛?” 嬴景同和嬴景福,与嬴钟未一样,都是嬴政的小儿子。 因为年龄小,便和嬴政的孙儿们一同在学宫读书。 “子婴?子婴是谁?”嬴钟未年龄小,从来没见过嬴子婴。 此时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嬴钟未便好奇地道。 嬴景同慢慢说道:“子婴是咱们扶苏长兄的儿子,唉,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咸阳了……” 说到这,嬴景同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黯淡的神色。 嬴景同只去过长公子府邸一次,那时候的嬴景同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孩童。 但是却在长公子府邸里和嬴子婴玩得不亦乐乎。 子婴失踪以后,嬴景同伤心得好几个月都闷闷不乐。 嬴钟未一脸不解,问道:“不在咸阳了?他去哪了?他也跟扶苏长兄去上郡了吗?” 嬴景福说道:“不是,他失踪了,又或许是走丢了吧,父皇说他去外出游学去了,我不相信……” “啊?真的啊?怎么会失踪了呢?”嬴钟未的小脸上满是疑惑。 正在这时。 一声沉声的嗓音传来。 “咳咳,诸位公子,皇孙,现在好像不是休息的时辰吧?” 只见周青臣正背着两手,快步走了进来。 几位公子公孙们见状,立马端正好身子,继续捧着竹简念书。 周青臣走到正中,高声说道:“好了,诸位公子皇孙先停一下,老夫今日要带诸位议论国政!” …… 九峻山庄园。 秦风正在庭院中整理着打造家具所需的物料。 这时。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风一回头,只见英布正满面春风地奔了进来,脸上还洋溢着笑意。 “英布,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英布喜得合不拢嘴,两手一举,朝秦风展示着手中的物什。 只见英布的左手攥着两卷竹简,右手则擎着一张弩机。 “东家,这是王贲和李信将军命人送来的。” 秦风接过英布递来的竹简,打开一看,第一卷正是王贲所写。 “秦少侠,此次征伐西南夷,我秦军所向披靡,现已破城四十二,并国有三,已开赴滇国境内。 “我军缴获的滇军军械武器难以计数,这是本将为秦少侠挑选的一张弩机,乃滇军降将所佩带,精致轻便,以供秦少侠防身之用。 “私自处置战资,虽非大罪,却有不妥,望秦少侠能为本将保密。” 秦风看了看那把弩机,只见弩机上配有链和箭旅,模样小巧,便于隐藏,倒是十分新奇。 秦风又接着打开第二卷竹简。 “秦少侠,末将李信拜上,滇人性豪奢,末将获得一套滇人贵族的肩舆马具,末将见其华丽,权当供秦少侠玩乐耳,犹望秦少侠勿要声张。 “马镫确实不错,秦少侠可以上马试试。” 秦风将竹简一合,一旁的英布立马说道:“来,抬上来。” 一众小徒走进庭院里,将各式各样的马具堆积在地。 简直是一套华丽完备的马具。 络头、项带、额带、鼻带、咽带、颊带…… 马络装点着缨络,攀胸、系铃、鞍辔……更是一应俱全。 最让秦风感到意外的是那对绳圈样的马镫。 “嘿?还真都是稀罕物件,原来滇国在秦朝的时候就有马镫了啊……” 秦风感慨一声。 在庭院里来回走着,秦风看着王贲和李信送来的东西,心里一阵意外。 不对啊这是? 王贲和李信跟我非亲非故的,临行前来告别不说,这还千里迢迢地送来战利品?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秦风想不明白,便打算等日后慢慢探究。 深思熟虑了一阵,秦风朝英布说道:“英布,你将这些弩机和马具,都放进屋里好生安置,别向他人声张哈。” “东家放心。” 英布随即领着一众小徒,抬着弩机和马具朝内院走去。 秦风望着英布等人手中的弩机马具,喃喃自语道: “看来,西南夷的战事,王贲李信这是要打赢了啊……” 第五十六章 田氏一族的荣衰,肩负重任的离秋! 芷阳宫。 日上三竿。 和煦的日光透过宫阙的轩窗,洒在玉榻上。 帷幔中探出一条白皙的纤臂,慵懒地撩拨着秀额凌乱的发丝。 离秋面色绯红,娇弱无力地撑起身子,柔声唤道:“来人……” 一位侍女应声走了过来,欠身道:“婢子参见国夫人。” “陛下呢?” 离秋挑动眉眼,四下里一望,却没看到嬴政的身影。 那侍女道:“回国夫人,陛下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扶本宫起来。”离秋莞尔一笑,朝侍女递去手臂。 捶了捶发酸的股阴,离秋抿着唇瓣满脸羞怯,喃喃自语道:“陛下也真是的,不来还好,一来就把人往死了折腾……” 一旁的侍女跪在地上,一边恭敬地帮离秋换着衣裙,一边笑道:“这正是说明陛下春秋鼎盛啊! “而且陛下如此宠爱国夫人,国夫人应当高兴才是啊!” 离秋脸一红,朝侍女的额头一点,娇嗔道:“行了,就你的小嘴会说话。” “去,给本宫取笔墨绢帛来,本宫的大事可不能耽搁。” 半晌。 离秋反复斟酌后,摊开绢帛仔细审视着上面的字迹。 凝望着写好的信笺,离秋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呼——” “我田家能否东山再起,可全指望着本宫这一卷书简了……” 离秋虔诚说罢,将信笺递给了侍女,嘱咐道:“去吧!将此信送到廷尉署的狱丞大人府上!” 离秋口中的廷尉署狱丞,正是堂叔父田奉。 田奉和离秋一样,都是齐国王族宗室,但却并非同一脉。 若往上追溯三代,齐威王田因齐生有两子,长子为齐宣王田辟疆、次子为靖郭君田婴。 齐宣王田辟疆正是离秋的曾祖父,靖郭君田婴则是田奉的祖父。 因而依着辈分,离秋应当唤田奉一声堂叔父。 齐国宗室的两脉,却有全然不同的命运。 离秋的曾祖父齐宣王田辟疆一脉,离秋长兄齐王田建,听从国相后胜之谏,投降秦国…… 齐国宗室子弟因此流落河内郡,在共地颠沛流离,大多离散,只有离秋远嫁秦国,身为大秦国夫人,才幸免于难。 而靖郭君田婴一脉,田奉之父正是孟尝君田文。 田文乃大名鼎鼎的战国四公子之一,曾一度入秦为相,却遭谗被囚,后虽盗裘赂姬得以出关逃回,其子田奉却留在了秦国。 田奉这支齐国宗室的血脉,才因此得以保留。 离秋远嫁秦国,举目无亲,故国又旧土分崩,宗室消亡,故而离秋对堂叔父田奉颇为敬重。 加上田奉之父孟尝君的高风,田奉在大秦也算风生水起,现已官至廷尉署狱丞。 田奉之子田泰,则官居平准令。 芷阳宫里。 离秋站起身来,觉得双腿有些酥软。 颤颤巍巍地扶着轩门,离秋远望着侍女出宫送信的背影,默默说道: “唉,也不知道璧君那丫头能不能被陛下看中……” 离秋虽然昨日在嬴政的面前,吹嘘堂侄女模样多么俊俏、脾性多么和顺。 但是对于自己这个堂侄女,离秋还是略有耳闻的。 此事事关重大,离秋难免有些放不下心。 但是离秋也绝不肯放过这个天赐良机,毕竟整个田氏宗族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 与其瞻前顾后,不如放手一搏! 离秋凝望着宫外宽阔的御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 章台宫。 西南战报已被加急送来。 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卷上郡的奏章。 嬴政看着王贲和李信征伐西南夷取得的辉煌战果,心中很是满意。 但是与此同时,嬴政看着蒙恬上奏的奏章,刚刚舒展的眉头又逐渐紧紧皱起。 因为修建直道所需钱两太过巨大,朝廷拨给的钱两已经消耗殆尽,眼看就要被迫停工了。 “朕的旨意难道还没有下达? “隗状到底在做什么?朕知道营建直道所耗钱粮甚重,可也不该……” 嬴政将奏章一合,怒声说道。 其实嬴政心里有数,作为将作少府的隗状虽然掌管营建,但国库中钱粮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西南正逢战事……隗状又能如何呢? 最关键的是,那些关东六国的贵族们,迁移过后反而聚集一众乡绅豪杰,拒不服徭役,也不愿缴纳充抵徭役。 如何开源充盈国库、如何在不动兵戈的前提下收缴赋税,从而解决直道营建所需的钱两,成了困扰嬴政的第一大难事。 这时。 嬴政端坐在御案前,凝眉盯着已经合上了的竹简。 一旁的吉寿心明眼亮,听见嬴政方才的怒吼声,就已经明白了大概。 等嬴政摒退吉寿后,吉寿丝毫不敢耽搁,立马派人前往长公子府邸传话。 一定是直道的营建遇到难事了。 而这个难事,肯定与国库的钱两有关…… 如此重要的情报,吉寿身受冯沅嬴子昭母子的恩惠,自然要即时禀告…… …… 长公子府邸。 内院的厅房里。 嬴子昭无精打采地在桌案前愣着神。 一向稳重得体的冯沅,此刻也正心神不宁地踱着步子。 “娘亲啊,您不是说这次一定可以让子婴长兄吃苦头的嘛?怎么现在是这个结果啊?” 武信侯府邸递来了话。 冯毋择和冯敬父子,一五一十地将用陨星陷害秦风一事的来龙去脉,在信笺上写了个一清二楚。 嬴子昭满怀期望地摊开竹简,看见的却是令人绝望的字迹。 冯沅也不由地一声哀叹,无奈地说道:“唉,昭儿啊,为娘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按理说不应该啊,陛下只要看见了那陨星上的字,一定会雷霆大怒的啊!” 嬴子昭绝望地说道:“娘亲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祖君不仅没有对子婴长兄动怒,反而对子婴长兄愈发青睐了,依孩儿看,咱们是没希望了啊……” 冯沅听出了嬴子昭话语中已萌生退意,但冯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正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冯沅抬头一看,只见侍女青儿正碎着步子奔来。 “夫人,这是宫里送来的。” 嗯? 是吉寿送消息来了? 冯沅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急忙接过侍女青儿递上的绢帛。 小巧隐秘的绢帛在冯沅的掌中摊开。 只略微看了几眼,冯沅立马变得喜笑颜开。 一把揽过嬴子昭,冯沅兴奋地说道:“昭儿!瞧,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又有机会了!” 冯沅一边将绢帛展示给嬴子昭看,一边耐心地解释道:“昭儿,你看,这是吉寿给咱们送来的消息。 “上郡修建直道的工程遇到了难事,或是国库钱粮不济,陛下正为此发愁呢!” 嬴子昭愣了愣神,不解道:“娘亲,那孩儿能做什么?孩儿也不懂钱两开源之法啊?” 冯沅莞尔一笑,说道:“昭儿,你不懂的事,旁人也不懂,可是最起码这事是由你所想,这就是你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昭儿你明白了吗?” “孩儿,明白了……”嬴子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冯沅拍了拍嬴子昭的脊背,笑道:“去吧,昭儿,你现在就去学宫,跟你那些兄弟子侄们好好商议此事! “但是昭儿你要记住,一定要在周博士的面前亲口提及此事!而且最好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嬴子昭闻声,随即郑重应道:“娘亲,放心,孩儿懂了! “就是让周青臣那老家伙帮孩儿作证,这事是孩儿先提出来的!” “昭儿真是一点就通!去吧!”冯沅看着嬴子昭如此懂事,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 六英学宫。 一众皇室宗族子弟们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周青臣讲述学问。 嬴子昭清了清嗓子,大步流星地走进宫中。 “咳咳,”嬴子昭故意太高了语调,“师父,学生来晚了,请师父责罚。” 嬴子昭说着朝周青臣作了一揖。 周青臣自然不敢责罚这个长公子府邸的少公子。 看见嬴子昭的到来,周青臣反而满心欢喜…… 慈祥一笑,周青臣和善说道:“无妨,少公子快快请起。” 嬴子昭闻声,随即昂首挺胸,慢慢悠悠地说道:“师父,学生今日有一事不明,想向师父请教。” 周青臣有些意外,忙道:“少公子但说无妨。” “学生听说,祖君正愁于国库钱两不济一事,学生不才,愿为祖君分忧,还请师父指点!” 周青臣听着嬴子昭的话语,顿时又惊又喜。 “少公子有如此仁孝之心,老朽敬佩之至,少公子快请上前慢谈!” 第五十七章 赵老伯要把大秦的赋税加重十倍?! 六英学宫。 学宫里传响着一阵激烈的议论声。 博士仆射周青臣正端坐在首席上。 看着众位公子皇孙据理力争的模样。周青臣的心里欣慰到了极点。 捋着长髯,周青臣微微一笑,拂袖按着两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咳咳,诸位公子,请听老夫一言。” 周青臣朝嬴子昭一摊手,媚笑地介绍道:“今日之论,全仰仗子昭少公子所言。 “陛下现为直道修建之钱两而愁,我等在此论断,也正是为了陛下分忧解难才是……” 周青臣说了半天,听得一众小年纪的公子一愣一愣的。 特别是年纪最小的嬴钟未,还得装作受益匪浅似的连连点头。 周青臣说到最后,毫无意外地夸赞了一番嬴子昭的远见卓识。 “诸位公子皇孙皆各有见解,老夫以为均有可取得当之处…… “但是老夫还是觉得子昭少公子的论断最为精妙!” 六英学宫里响彻着周青臣夸赞的嗓音。 对于为始皇帝嬴政在修建直道而开源的问题上,周青臣和嬴子昭想到的办法是暂停长城的营建…… 然后将钱两全部用于修建直道上。 如此一来,不仅修建直道绰绰有余,而且可以与民更始,休养生息,聚揽民心…… 嬴子昭的论断被周青臣一阵吹嘘。 顿时惹得整个学宫一片叫好。 在所有人期待和羡慕的目光中,嬴子昭拜别周青臣,返回长公子府邸,准备亲自拟写奏章,为嬴政谏言分忧去了…… …… 九峻山庄园。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 刚响了三声,庄园的大门顿时被打开。 秦风微微一笑,望着门外站着的嬴政,说道:“赵老伯,我一猜就知道是您来了。” 嬴政满脸愁容地立在门前,朝秦风一摆手,苦笑道:“秦小子,你有心了。” 秦风看着嬴政的模样,当即说道:“哎?赵老伯,我怎么看着您心情不好呀?遇到什么难事了?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哈哈。” 秦风开玩笑的话语让嬴政嘴角一撇,但嬴政转脸仍是闷闷不乐。 秦风凑到嬴政的身侧,揽着嬴政的臂膀,说道:“赵老伯,让我猜猜看…… “您是不是在忧心国库里钱两不济的事?”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顿时目瞪口呆,反问道:“秦小子,你是如何得知的?” 秦风不慌不忙,慢慢解释道:“赵老伯,我也是察言观色的嘛,您想啊,陛下不是下令修建直道了吗?如此浩荡的工程,耗费实在是难以计数。 “而且现在王贲和李信正在率军征伐西南夷,战事所耗钱粮更是用赀千万,光这两件事,再富足的国库,怕是也顶不住啊!” 秦风又道:“何况什么事能让的赵老伯您闷闷不乐呢?除了这样的军国大事,怕是没有了吧? ”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有些释然,淡淡说道:“唉,的确如此啊……罢了,罢了,一时片刻也难以找到解决之策。 “我这不是来找秦小子你,想跟你下下棋,也算是换个心情。” “好!走,赵老伯那咱们现在就去,咱们边下边聊!” 秦风闻声一笑,随即揽着嬴政朝庄园里端的厅房走去。 庄园内院。 厅房中。 舒适的围椅上,嬴政正倚靠着椅背,惬意地舒展着腰身。 几盘五子棋下来,屡次三番连胜的嬴政,心情也恢复了许多。 “秦小子,上郡近日上奏来说,朝廷拨给的钱两消耗殆尽,几近停工,陛下愁啊……可是又想不到好的办法筹措钱两,充盈国库。” 嬴政搓捏着棋子,为难地说道。 秦风闻声,将手中的棋子在棋盘上一落,问道:“赵老伯,陛下没有下旨让关东的六国贵族迁移吗? “还有那些富家乡绅豪杰们,而且他们要是不愿意服徭役,便可用钱两来充抵,这可是一笔极其可观的税收啊!” 嬴政听罢,眉头一皱,说道:“唉,秦小子啊,这事哪有这么简单,迁移关东的六国贵族和那些富家乡绅,此事本就不易。 “再要他们服徭役……乡绅豪杰倒还好说,六国贵族们可是断断不从,朝廷命令虽下,关东各郡县的官吏却也促不成此事啊!” 秦风的心里其实也明白,让六国贵族们服徭役,就算准许他们用钱两来充抵徭役,那也是难如登天之事。 那些六国贵族的关系错综复杂,麾下隐藏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而且地处关东,天高皇帝远,政令虽然下达却难以施行…… 若是强行征发,人心一旦不附,还真有可能出现六国之地再次混乱的局面。 秦风细细一想,随即说道:“嗯,的确如此,赵老伯,所谓欲速则不达,这件事还是要慢慢来,太过激进反而会激起变故。” 这时。 嬴政将手中的棋子朝棋盘上一墩,仿佛下定了决心似地,郑重其事地说道:“秦小子,我有一个想法。 “现在是特殊之时,国库空虚,朝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那就施行见税什伍的租赋吧,天下黔首会理解陛下的苦心吧? “再把因地而税之制也改了,改成舍地税人之制……国库,日后或许能丰盈一些……” 嬴政说到这,显得极其痛苦。 无奈地耸着两肩,嬴政捏着棋子的手正撑着额头,一阵叹息。 秦风听着嬴政的话语,也逐渐陷入了沉思。 见税什伍的租赋…… 改因地而税制度舍地税人制度…… 这两项措施,的确都是秦末时期施行的赋役。 难道真实世界里就是赵老伯提出的这个建议? 秦风不敢往下想,因为秦风知道,这两条赋役,一条是让黔首农民租种土地,缴纳见税什伍租赋。 虽然扩展了国库的税收,但是也因此让农民一贫如洗,生活日益艰难。 这也就是秦末时许多农民逃往山林盗贼,甚至有许多农民揭竿而起的重要原因。 另一条赋役,把因地而税改成了舍地而税人的制度,其实说白了就是收取人头税。 税率高出从前数十倍! 虽然赋税增加了大秦国库的财政收入,但沉重的赋税,可谓加剧了秦朝的短命…… 秦风一阵思忖,立马站起身来,义正词严地说道:“赵老伯,这件事您千万不能这么想啊,此事万万不可! “稍有不慎,就是乾坤动荡,黔首不安的乱局啊!” 嬴政闻声,顿时眉头紧皱,“秦小子,你这话有何依据?怎么会有如此恶果?” 秦风解释道:“赵老伯,现在国库空虚,朝廷也暂时没有别的开源的办法,对吧? “可是赵老伯您想过没有,一旦加征百姓的赋税,百姓们可不会顾及朝廷的苦衷,他们想不明白朝廷为什么要如此严苛地对待他们。 “赵老伯,这个道理很简单,陛下有吞吐宇宙之志向,可是百姓们没有,百姓们只想吃饱穿暖,安居乐业。 “陛下的远见卓识甚至已经顾虑到千百年后,可是百姓们的想法却是什么时候朝廷的赋税徭役能轻些少些。” 秦风一边娓娓道来,一边看着嬴政的表情在逐渐变化。 秦风又道:“赵老伯,也就是说,朝廷不能指望百姓们去理解朝廷的难处。 “因为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正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关东的贵族、富家大族和乡绅豪杰们,还在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嬴政急忙追问道:“秦小子,你这话说得的确有道理,可是要想迁移关东贵族,并且让他们承担赋税徭役的话,哪怕是用钱两充抵,这些事都绝非一日之功啊! “六国贵族们盘根错节已久,一旦操之过急,天下势必大乱……” 秦风听罢,摊开两手道:“这个道理我明白,赵老伯您明白、陛下自然也明白,可是百姓们不明白啊! “百姓们只会觉得朝廷和贵族乡绅是一伙的,是要一同压榨、剥削百姓……” “砰——” 秦风话音刚落。 一旁的嬴政突然目瞪口呆。 攥着棋子的一手狠狠地拍在桌案上,嬴政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唉,对啊的! “秦小子,你说得是啊!你的确点醒我了…… “黔首们不明白啊,他们哪里会理解朝廷和陛下的苦衷?他们只会赋税徭役加重了,日子变苦了……对朝廷和陛下的怨言只会日益加重……” 秦风一听,有些欣喜,忙道:“嗯,赵老伯您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就是这个道理。 “陛下确实可以暂缓对贵族们的迁移、征收,但同样也要一视同仁,对黔首们也一样如此,才不会激起民愤民怨。” “唉……” 嬴政深沉地哀叹一声,抓了一把棋子,绝望地说道:“可是北方的直道怎么办?难道就此搁置了吗? “这可是关乎到北方防务的重中之重啊!” 这时。 秦风思忖了一阵,朝嬴政神秘一笑,低声道:“不过……赵老伯,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能让大秦的国库充盈起来。” 嬴政又惊又喜,“秦小子,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我这个办法有些冒险,赵老伯您要是禀奏还给陛下,说不定陛下还会龙颜不悦,不一定会采纳啊……” 嬴政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当即说道: “秦小子你大可放心大胆言之,我保证陛下绝不会因此事而发怒! “你难道忘了陛下有多信任我吗?之前的那几条奏请,陛下可都是无不照准的啊…… “秦小子你快说吧!” 第五十八章 秦小子,你能明白陛下的苦心吗?! 九峻山。 庄园。 厅房里。 秦风看着嬴政,半晌才慢慢悠悠地道了句,“赵老伯,我的办法其实很简单…… “就是需要您上奏,谏言陛下停止修建皇陵,把修建皇陵所需的物料、钱两和人工都投入到修建直道上去。 “这样不仅直道营建的难题解决了,而且也不会引起民愤,加重黔首们对朝廷的怨言。” 停止修建皇陵? 秦风话音未落,一旁的嬴政立马拂袖道:“停止修建皇陵?不可……万万不可…… “修建皇陵乃大秦先王之祖制,继位一年而为陵……天下贡赋三分,一为宗庙,一为社稷,一为陵,此乃国本,绝不可动摇!” 秦风看着嬴政的脸色有些变化,但秦风却不卑不亢,说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赵老伯,这话可是您说的,非常之法为何一定是要加征赋税,让百姓承担?陛下难道就不能承担?” 嬴政闻声大怒,当即一扫袍袖,怒斥道:“秦小子,你放肆!你竟然说出此等无君无父之言!” 秦风微微一笑,坦然道:“赵老伯,话既然说到这了,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我明白人们都看重事死如事生的观念,陛下也是如此。 “丧礼也是大象其生、事亡如存,生前锦衣玉食、宫阙殿宇,死后也要金玉珠宝陪葬、封土百丈……但是一国之君如此行事,不是太过劳民伤财了吗?” 秦风越说越激动,一想起秦始皇陵那遮天蔽日的宏达规模! 还有那七十万的骊山民夫,足足修了四十年才将皇陵营建好,这是多么难以想象的浩大工程啊! 此时。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脸色也渐渐难看到了极点。 眉头紧皱,嬴政无奈地说道:“秦小子,你这话实在是……唉……秦小子你可知道陵墓之事荫蔽子孙?帝王之陵寝更是掌一国之运! “始皇帝陛下之陵寝,地处龙脉之眼,头枕骊山,脚踏渭水,东抱铜川之金,西揽蓝天之玉,日月星辰、江河湖海,乃至寰宇万机,尽在其中,如此方能佑我大秦国祚万世永葆!” 秦风听到这,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好,赵老伯您说得对,我知道您的意思,风水之学本就玄之又玄,我只是说先暂停营建,又没说不营建了……” “赵老伯您别激动……当我没说的,当我没说总行了吧?”秦风走近嬴政的身侧,伸手搀扶着嬴政。 “哼!” 嬴政一拂袖,躲开秦风的两手,背身立在一旁。 秦风见状,顿时说道:“赵老伯,我都说了我的办法有些冒险,而且陛下要是听了肯定会龙颜大怒,是您说无妨,还催我放心大胆地说…… “现在可倒好,陛下还没听见呢,赵老伯您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了,唉……” 嬴政先是一愣,随即扳着脸朝厅房的门外走去。 “赵老伯,您去哪?”秦风忙问道。 嬴政头也不回,“我被你气得胸口发闷,到院子里透透气!” 刚走了两步,还没迈出门槛,嬴政转而回身,说道:“秦小子,你真的以为陛下不知道修建皇陵劳民伤财?” 嗯? 秦风一听,顿时眉头一皱。 嬴政低垂着脑袋,默默说道:“秦小子,陛下明白,陛下其实什么都明白……可是陛下也没办法啊! “自古上下皆有尊卑之分,丧礼葬事也有别,所谓帝王为陵,黔首为坟。 “君王之陵寝以墓室置椁木,天子棺椁有四重,一重称椑,蒙以兕牛之皮;二重称地,椴木而制;三重称属,金玉朱漆;四重称棺,以梓木造宫……厚八寸。 “上公,棺椁三重;侯伯之爵,棺椁两重;大夫,棺椁一重,皆厚六寸;士,棺椁无重,但可用大棺,厚四寸;黔首庶民,只可用四寸之棺,不得置椁……此乃古法祖制,皆不可逾越也!” 嬴政娓娓道罢,秦风早已听得目瞪口呆。 想不到赵老伯对陵寝之礼也如此熟知啊! 嬴政接着又道:“秦小子,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丧礼之制,陵寝之格,代表着上下尊卑,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必须带头遵之,如若不然,天下岂不大乱?” 秦风听到这,突然明白了不少。 的确,赵老伯说得是啊,始皇帝难道不知道修建皇陵劳民伤财吗? 始皇帝也得考虑陵寝规格代表的制度,不然一事乱套,天下的所有事都容易发生混乱。 在封建社会,一旦尊卑之分模棱两可,就势必出现乾坤颠覆的祸事…… 自己一直把修建皇陵当作是始皇帝一心享受、死后也不愿放弃荣华富贵,确实是有些片面了…… 这时。 嬴政望着秦风的眼神有些落寞,显然有着对秦风不理解自己的失望。 嬴政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秦小子,我再多说几句,你别嫌我烦。 “风水国运,虽乃神鬼图谶之言,但尊卑有序,是陛下必须考量的,这是规矩,绝不能乱。 “再者,秦小子你不懂的是,修建陵寝的同时,可以营建出一座陵寝城邑,同时也可将富庶之地的黔首迁徙而来。 “将那些难以制衡、监督的乡绅豪强,迁移到君王陵寝来,则可以避免那些人在郡县横行霸道,鱼肉乡里。 “秦小子,你可知道那些人有着多少庞大的财富?陛下修建陵寝,正是为了将那些人集中到关中来……如此,无论多少代后,大秦的每一任帝王皆奉行陛下此法,关中之地便会永远富甲天下! “此乃强本弱末之策,秦小子,你能明白陛下的苦心吗?” 轰! 秦风听到这,顿时觉得头脑一阵昏暗。 秦风不仅被嬴政慷慨激昂的语气沾染了,而且是被始皇帝的远见卓识震撼了…… 诚然! 帝陵的作用,让天下富庶之地的豪强乡绅迁徙而来,不仅能够发展关中的经济和民生,而且还能让关中成为大秦第一的经济中心。 大秦四十六郡之中,任何一处富庶之地,一代又一代的乡绅豪强们,都会随着新一任皇帝的登基和营建陵墓而一代又一代地迁移到关中! 无论过去多久,关中京师之地永远都能碾压其余一切地方郡县! 不得不说,始皇帝维护统治的策略真是了不起啊! 秦风正震撼得浑身颤抖,突然发觉嬴政已经不在厅房中了。 晃过神来,秦风急忙推门追了出去。 看着嬴政的背影刚好走出庄园的大门,秦风急忙呼喊道:“赵老伯,您去哪里啊?您怎么走啦?” “走了,”嬴政头也不回,只沉声说了句,“秦小子,你慢慢想吧,你会明白的……” 秦风嘴角一撇,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唉,都怪我,惹得赵老伯生气了。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毕竟考虑问题要结合当时的历史条件啊! 赵老伯说的话,的确都是为国为民,为了维护大秦的国体和统治啊,看来真的是我错了…… …… 章台宫。 嬴政在蒙毅的护卫下,正慢慢悠悠地在御道上走着。 銮驾也被嬴政摒退,中车府令赵高正带着一群寺人驾着宫车驶在后头。 嬴政眉头紧皱,似乎正在耐心地思忖着。 唉,朕方才是否对那小子太过严厉了? 仔细回想着秦风的话语,嬴政也觉得有些道理。 秦小子的法子也是为国库开源,而且暂停修建皇陵,的确能缓解钱两不济的难题,维系住修建直道的工程。 怪朕,都怪朕……是朕太冲动了,被上郡钱两不济之事急昏了头脑啊! 害得朕对秦小子发了火,唉…… 嬴政走上章台宫的殿宇,正满心懊悔。 刚一步入大殿,殿后的寺人吉寿立马跪地参拜,嗓音尖细地说道:“老奴参见陛下!” “起来吧,把奏章都呈上来吧。”嬴政沉声道。 吉寿一脸谄媚,朝嬴政奉上一卷简牍,说道:“陛下,这是子昭少公子上奏的奏章,请陛下查阅。” “谁?”嬴政一回头,眉头紧皱。 吉寿重复道:“回陛下,是子昭少公子的奏言……” 第五十九章 触及祖龙逆鳞的淳于越 章台宫。 吉寿低垂着脑袋,两手捧着简牍朝嬴政恭敬地呈着。 吉寿不敢直视嬴政的双眼,并未发觉嬴政脸色的异样。 只见嬴政接过简牍,摊开一看,顿时变得面色一沉。 “黄口小儿!” 嬴政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吓得吉寿连魂都丢了。 “无知竖子!也敢妄议国政?” 吉寿见状,立马胆战心惊地跪拜在地,乞饶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都是老奴的罪过……” “啪”地一声。 嬴政将手中的简牍一合,冷眼朝吉寿道:“行了,你别跪着了,拿着这奏章去还给那小子,就把朕刚才说的话给他重复一遍!” “老奴……遵命……” 吉寿颤颤巍巍地退走后。 嬴政又命寺人传了将作少府隗状、治粟内史王绾两人。 王绾和隗状一样,都是大秦元老,也曾官至丞相。 后来王绾上奏议分封,惹得始皇帝不悦,最终被始皇帝下旨贬为治粟内史,掌管国库司库去了,虽不在三公,却仍位列九卿。 大秦的治粟内史一职,执掌着国家谷物金玉的储备,掌管着一国赋税钱两的收支,和后世唐代的户部尚书职能相似。 章台宫大殿。 嬴政在御座上正襟危坐。 殿下跪着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微臣隗状,微臣王绾,叩见陛下!” 嬴政一拂袖,道:“二位起来吧,朕召二位来,是想问问二位有何开源的法子……” …… 六英学宫。 嬴子昭在几位府仆的陪伴下,在学宫的游廊里走着。 恰逢博士仆射淳于越经过,嬴子昭立马躬身行礼,作揖道:“子昭拜见师父。” 淳于越赶忙虚扶,笑道:“少公子多礼了。” “不知道少公子已将奏章上呈陛下否?”淳于越搀起嬴子昭,和善地问道。 淳于越心里有数,若是嬴子昭能够得到皇帝的青睐,自己作为少公子的师父,往后的前途更是风光无限。 嬴子昭闻声一笑,咧嘴道:“师父放心,弟子已经按照师父的教诲,拟写好奏章,现在已经让章台宫的寺人吉寿呈上去了。 “想必,祖君应该已经看过了……” 淳于越满意捋着胡须,欣慰地笑道:“少公子果真是聪明伶俐,一点就通,陛下若是得见少公子的奏章,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全倚仗师父教导!”嬴子昭也心中大喜,因为嬴子昭对自己奏疏上拟写的两条开源之法很有信心。 第一条是停止建造长城。 第二条是加征赋税。 昨日在学宫里,嬴子昭先是和周青臣等人讨论出了停止建造长城、将修建长城的民夫、钱两、物料用来修建直道的办法。 随后,嬴子昭又在博士淳于越的指点下,想到了加征百姓黔首的赋税,以增加财政税收的办法。 这两条,在嬴子昭的心目中,可是得到学宫师生们一致好评的治国良策! 这时。 周青臣也恰好背着两手慢慢地走了上来。 嬴子昭见状,也立马朝周青臣行礼。 周青臣和淳于越一样,都是学宫里的博士,虽然嬴子昭打心眼里不太喜欢周青臣,毕周青臣曾经是教授自己的长兄嬴子婴的老师。 但是,现在的周青臣却要维系自己谦逊待人、尊师重道的人设,该有的礼数,嬴子昭不敢怠慢。 这也就是为何嬴子昭昨日能和周青臣融洽相处的原因。 欲成大事,必要胸怀广大,汲取一切能够帮助自己的能量,哪怕那个人是自己极其厌恶的人…… 这都是冯沅教给嬴子昭的为人处世之道。 但是一旁的淳于越,见了周青臣却是满脸的不屑。 “哼。”淳于越没好气地别过头去。 周青臣也像是没看见似的,只单单躬身朝嬴子昭还礼。 只因六个月前,淳于越和周青臣又因分封之事起了分歧。 淳于越最终被始皇帝严加驳斥,因此也对阿谀奉承的周青臣越发厌恶。 恰在这时。 学宫的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只见那章台宫的寺人吉寿,正带着一群小寺人快步赶了过来。 “老奴拜见少公子。”吉寿喘着粗气行礼。 嬴子昭一回头,道:“是吉内官啊,不知道吉内官有何指教?” 吉寿一脸为难,从袖中取出一卷简牍,朝嬴子昭一呈送,道:“少公子啊,陛下…… “陛下训斥少公子是无知竖子,黄口小儿,竟然敢妄自议论国政……” 吉寿身受冯沅和嬴子昭母子的恩惠,自然是不愿意跟嬴子昭交恶,无奈是始皇帝的旨意,吉寿一个小小的内官寺人,如何敢违背? 吉寿传了训斥的口谕,便朝嬴子昭颔首示意,正要抽身离去。 嬴子昭听着吉寿的话语,则是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倒是一旁的淳于越仗义执言。 “吉内官,且慢!这当真是陛下的口谕? “少公子一心为国,为陛下分忧,那两方开源之条陈,实在是绝无仅有的安国妙法,陛下为何会如此啊?” 吉寿撇嘴道:“淳博士,您说的这些话,老奴也听不懂啊,确实是陛下的口谕,就是借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假传陛下口谕来训斥少公子啊!” 淳于越眉头一皱,边思忖边道:“哎,不应该啊……陛下按理说应当倍感欣慰才是啊……” “陛下口谕,老奴已经带到,老奴先行告退……”吉寿说罢便走。 “哎,吉内官!” 淳于越朝吉寿招手一唤,吉寿却连头也不回。 淳于越顿时心中不解,皱眉道:“这其中一定有端倪,陛下岂会如此不明是非?” 一旁的周青臣闻声,立马斥责道:“大胆!你居然敢如此议论陛下!” 淳于越却丝毫不睬周青臣,对袖朝嬴子昭说道:“少公子,陛下一定是误会少公子了,咱们不如前去面见陛下,解释清楚,如何?” 嬴子昭道:“祖君现在正龙颜大怒……现在前往,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淳于越却一拂袖,拉住嬴子昭的手臂,自信道:“无妨,少公子的条陈稳妥贴切,定能解陛下燃眉之急,只需稍加解释,陛下定会采纳的!” 望着淳于越和嬴子昭离去的背影,周青臣却是一阵摇头。 …… 章台宫。 将作少府隗状和治粟内史王绾正站在殿上。 两人紧张地有些发抖,额头上都渗着淋漓的汗珠。 这时。 嬴政猛地一拍御案,沉声道:“既然二位没有法子,那朕就说说朕的法子了。” 隗状和王绾顿时大喜过望,跪地道:“微臣无能,请陛下示下!” 嬴政缓缓地吐息一口,说道:“朕已决议,暂时停止骊山皇陵的修建。” 什么? 嬴政的话语在大殿上回荡。 隗状和王绾面面相觑,脸上皆是震惊的神色。 片刻后。 生性耿直的王绾终究是跪拜在地,对袖上奏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皇陵营建万万不可停止啊!” 嬴政却面无表情,冷声反问道:“朕问计于二位,二位束手无策,朕自有办法,王卿又上言阻止,这是何意?” “微臣……” 王绾话音未落,嬴政却开口打断道:“好了,王卿无需多言了,朕心意已决,除非王卿有更好的办法。” 王绾顿时被嬴政的话语噎得一时语塞。 嬴政又道:“既然如此,二位就好好想想,暂时停止皇陵营建,该以何种名目为由,这件事总能办得好吧?” 隗状闻声,立马叩拜在地,说道:“请陛下放心,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王绾也只得应道:“微臣,领命……” 嬴政见状,脸色随即恢复了和善,点头道:“嗯,如此甚好,着你二人速速去办,朕静候佳音。” 就在王绾和隗状起身退出大殿之时。 殿外传来寺人尖细的宣告声。 “博士淳于越、少公子嬴子昭,求见皇帝陛下!” 嬴政一皱眉,“让他们进来。” “有旨意!宣!” 淳于越昂首挺胸地踏上大殿,叩拜道:“微臣淳于越,拜见陛下!” “你有何事?”嬴政对淳于越的迂腐已经有了成见,故而没好气地说道。 “陛下,请恕微臣斗胆,子昭少公子所呈奏章,六英学宫师生皆以为妙极,陛下为何如此驳斥?” 淳于越的不卑不亢是出了名的。 面色坚毅,礼数周全,淳于越保持着无畏的神情劝谏着。 正当隗状和王绾对淳于越的胆大妄为、冲撞皇帝感到震惊的时候。 嬴政却微微一笑,从容说道:“淳卿,你和周卿执掌六英学宫,议出的开源之法居然是停止修建长城和加征赋税? “长城乃我大秦之屏障,没有了长城,匈奴之祸就会蔓延至中原,亏尔等想的出来!” 淳于越有些惊愕,正要辩解。 嬴政又道:“国库钱两不济,急需筹措开源,是为了什么?为的是修筑直道,利于北方抵御匈奴之略,若是因此停止营建长城,这一切还有何意义? “尔等连朕要修建直道的目的都不知,就敢擅自揣度,不是妄议国政,是什么?” 淳于越听罢,顿时扑通一声跪拜在地。 “还有加征赋税一条,更是愚蠢到了极点!国库空虚就加征黔首赋税,天下黔首能懂得朕北御匈奴之策吗? “黔首们只会认为朝廷律法严苛,而怨朕之暴虐!尔等是想让朕做个无道昏君吗?” 轰隆! 嬴政条理清晰的话语掷地有声。 淳于越和嬴子昭均吓得胆战心惊,浑身一阵发抖。 “行了,该治学问就好好治学问,国政不是尔等所能擅议的!给朕退下!昭儿你也退下!” 第六十章 长街偶遇,刁蛮温婉田璧君 章台宫。 嬴政义正言辞的话语,让一旁的隗状和王绾震惊不已。 隗状瞪大了双眼,满心疑惑。 不对啊,陛下先前并没有如此深思熟虑啊! 隗状记得很清楚,当时始皇帝刚看到上郡的奏章时焦急万分,甚至也似乎动过加征赋税的念头…… 可陛下为何现在如此斩钉截铁? 莫非是哪位帝师为陛下筹谋划策了? 王绾也同样在一旁颔首称赞。 正在这时。 大殿上再次传来嬴政龙吟般的低吼。 “淳于越!还不退下?” 殿下的淳于越正惊叹得浑身颤抖,突然被嬴政这般一喝,更是吓得两腿发软。 自知理亏,淳于越先前那不卑不亢的姿态已经荡然无存。 淳于越脸色苍白地朝后退了几步,“微,微臣告退,陛,陛下恕罪……” 淳于越只得慌不择路地碎着步子溜走了…… “祖君您消消气,孙儿,孙儿也告退了……”嬴子昭见势不妙,也赶紧随着淳于越退下大殿。 “滚!都滚!净给朕添乱!”嬴政一拂袖,冷眼望着。 殿外的御道上。 淳于越失魂落魄地挪着步子。 一旁的嬴子昭勉强搀扶着淳于越,眼神中似乎暗含着责怪的神情。 “师父,我就说祖君现在在气头上嘛,您还非要来找祖君讨要个说法,现在好了吧? “说法没讨到,还被祖君大骂一通,骂得狗血淋头啊简直是……” 嬴子昭扁着嘴,一阵埋怨。 淳于越闻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无奈说道:“少公子,这……这老夫也未曾想到啊…… “老夫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对咱们所呈的条陈如此熟悉,而且还提出了那般简明扼要的论断……” 淳于越愈想愈后悔,哭丧着脸,耷拉着两肩,活像一个刚淋过瓢泼大雨的落汤鸡。 淳于越看着嬴子昭也灰心丧气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略微想了想,淳于越朝嬴子昭一脸强颜欢笑,道:“少公子,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陛下虽然驳斥了咱们,那是因为陛下现在还在盛怒之下。 “只要等陛下缓过神来,仔细一思忖,陛下就能明白咱们的忠君为民! “就算咱们的条陈有失妥当,可是咱们的初心是好的啊!陛下一定会理解咱们的!” 嬴子昭一听,别着脑袋,有些将信将疑。 “师父,您说得……是真的吗?” “真的!老夫确信!必当如此!”淳于越笃定道。 嬴子昭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内心暗自埋怨着。 什么啊? 啥话都由你说! 都被祖君都指着鼻子骂了,还在这自我安慰呢? 早知道……我就不该这么轻易地相信你这糟老头子! 嬴子昭内心一阵吐槽,但是又不敢在明面上和淳于越闹僵。 毕竟自己尊师重道的人设在这立着…… “好,好……师父,学生听您的……”嬴子昭硬着头皮说道。 章台宫殿内。 嬴政端坐在御座上,心情平复了许多。 望着满脸震惊的隗状和王绾,嬴政先是有些自得意满。 转而,嬴政的心里突然变得感触颇深。 一想到自己方才语出惊人的论断,都是出自秦小子的想法,嬴政忽而自我怀疑起来。 难道是朕对秦小子太过严厉了? 这些话可都是秦小子所说的啊……驳斥加征赋税的论断,可谓是一针见血。 可是先前朕还对秦小子发了火,甚至还赌气抽身走了…… …… 九峻山庄园。 凉亭里。 秦风懒散地坐着,两手托举着下巴,目光则正失神地望着庄园的大门。 和煦的日光洒下,微风吹送,秦风凝望了良久。 唉,赵老伯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这些天也都不来了。 难道还在生气呢嘛? 有啥好气的啊? 不就是因为停止修建皇陵吵了一架嘛,不停就不停呗,不至于吧? 赵老伯也一把年纪了,不会出啥事吧? 秦风的思绪正胡乱飘飞,耳边恰好传来一声呼唤。 “东家,院子里风大,不如进来等吧?” 秦风一转头,发现英布正恭敬地立在不远处。 秦风一笑,道:“英布啊,没事,我不等了,我出去看看。” 秦风担心赵老伯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因而才迟迟不能来,毕竟九峻山这里距离咸阳城较远了。 “赵老伯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兴许去了西南的作坊也说不定,要是没有,我再去京畿衙门问问。” 秦风边说边从凉亭出来,英布拱手道:“东家,用不用小人陪您?” “不用,我权当自己散散心了。”秦风摆摆手,随即大步走出。 …… 出了九峻山的庄园。 没过多久,秦风就来到了咸阳城。 熙熙攘攘的长街两侧,遍布着贩夫走卒、兜售叫卖的摊车。 临街的商铺食肆里,正飘着诱人的香味和蒸腾的雾气。 秦风背着两手,饶有兴致地四下里闲逛。 正在这时。 一声尖细的女声传来,刁蛮中竟又透着几分婉转。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刚才说是三十钱,现在竟然要三百钱,你这是坐地起价?” 秦风好奇地望了过去。 只见一位容颜娇美,身段窈窕的年轻姑娘,正在一处摊车前理论着。 一旁的贩夫则咧着嘴说道:“这位姑娘,你误会了,你方才问的是这盏寻常的灯具,自然是便宜些。 “但是你手上拿的这盏纱灯,可是出自秦爷的作坊,价格自然要高啊!” “是吗?” 年轻姑娘眨动着清澈的双眸,反问道:“秦爷作坊里的纱灯为什么就这么贵?” 贩夫说着便取出一盏雕制精美的纱灯,耐心地解释道:“姑娘请看,这正是这盏纱灯的奇异之处,这纱灯连宫里人都在用,可是上好的物什啊!” 年轻姑娘看着贩夫的展示,随即莞尔一笑,挺胸道:“好!我要了!” 年轻姑娘名叫田璧君,是廷尉署狱丞田奉的孙女、平准令田泰之女。 更重要的是,田璧君的姑母是大秦国夫人田离秋! 田璧君已经知道,自己此番入宫,正是为了田氏一族的兴衰而嫁给某一位公子。 知书达理的田璧君并无怨言,为了田氏的存亡,田璧君毅然决然。 如今半路上在咸阳街上闲逛,田璧君也正好挑选些稀罕物件孝敬姑母。 若是得见那位待娶的郎君公子,田璧君也好有拿得出手的礼物…… 此时。 田璧君见贩夫手中的纱灯奇异无比,便舒展着裙袖,正要探取钱两。 秦风却突然快步走了上来。 淡淡浅笑,秦风一扫袍摆,朝田璧君道: “姑娘,且慢!” 第六十一章 单手降烈马,田璧君被淫贼轻薄了! 咸阳城。 长街一侧的摊车前。 田璧君听见动静,回身一看。 只见秦风正步伐矫健地大步过来。 望着秦风眉宇间俊逸的神色,久居闺阁之中的田璧君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秦风微微一笑,当即朝田璧君躬身行礼,说道:“在下秦风,见过姑娘。” 田璧君莞尔一笑,俏脸上顿时映上一抹红晕,欠身还礼,随即羞怯地拂袖遮住面容。 秦风朝一旁的贩夫说道:“店家,你这纱灯,是不是卖得贵了些?” 秦风话音刚落,那贩夫顿时显得有些惊慌。 垂头躲避着秦风的目光,贩夫匆忙说道:“阁下说笑了……小人这都是小本生意,讲究的就是诚心实意,怎么会卖贵呢?” “哦?是么?” 秦风俯身拿起纱灯,放在手中一阵打量。 “啪嗒——”一声。 秦风将纱灯底座上的旋钮一拨动,纱灯上围着的一层薄纱也随之忽疏忽密。 贩夫见状,顿时大吃一惊,愕然道:“阁下,阁下竟然懂得这纱灯的用,用法?阁下真是行家啊!” 秦风一昂脑袋,干脆道:“这纱灯虽然奇异,可也不至于如此之贵,你可不要看见人家姑娘心善,就故意欺瞒……” 秦风说罢,狠狠地瞪了那贩夫一眼。 贩夫立马急道:“阁下这是说得哪里话……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秦风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纱灯递给了田璧君,颔首道:“姑娘,这纱灯你拿去,钱两嘛,这店家应是少些了。” “一百钱,足够了吧?”秦风回头朝贩夫说道:“你进货价差不多是九十钱,你这一会功夫就净赚十钱,不亏。” 秦风对自己作坊所制造的青檀木纱灯很是熟知,像这样小巧的纱灯,用来供给咸阳小商贩的,价格的确不高。 田璧君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那贩夫却满脸无奈。 完了完了,这人竟然连纱灯的进货价都如此熟知。 摇了摇头,贩夫苦声道:“唉,阁下真是了不得,小人今天是遇见能人了……” 正当田璧君从裙袖中取出钱两,购得纱灯的那一刻。 突然。 长街上轰然响动起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秦风和田璧君急忙朝着人群躁动之处看去。 只见一群黔首正惊慌失措地各自逃窜着。 “快跑!快跑啊!” 嗯? 出什么事了? 秦风正皱眉望着,忽而听见一声凄厉的马嘶。 再看时。 人群之中骤然窜出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 那骏马尖细地嘶吼着,四蹄如飞,播土扬尘而来。 一旁的田璧君眼睁睁地看着骏马疾驰而来,竟有些失神,忘了该如何行事。 “姑娘,小心!” 秦风见状,急忙将田璧君朝自己的怀中一揽。 转瞬之间。 秦风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那骏马便飞驰而过。 长街上正鼓动着烟尘。 秦风怀中的田璧君却突然一声娇声嗔叫。 “啊!淫贼!” 秦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颊上就结结实实地捱了一巴掌。 “姑娘,你……” 秦风正觉得莫名其妙,俯身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正按在田璧君高耸的胸脯上…… 秦风赶忙松开,有些尴尬地说道:“姑娘,在下,在下不是有意的……” “你……”田璧君羞红了脸,赶忙挺立起娇身,羞怯得背过身去了。 “啊!快跑啊!” 远处,黔首们的呼喊声愈发急促。 秦风的余光,也正好看见了,那匹受惊的骏马正在长街上横冲直撞。 “姑娘,事出有因,并非是在下轻薄,请姑娘恕罪。” 秦风当即毕恭毕敬地朝田璧君作了一揖,又道:“请姑娘稍待,在下先去制服那匹烈马!” 说罢,秦风来不及犹豫,当即抽身朝那骏马飞奔过去。 “哎,你!喂,你就这么走……” 田璧君正忸怩着娇身,听见秦风的话语,一回神却只能看见秦风的背影了。 想起方才的尴尬场面,田璧君抿嘴收拢着裙襟,气呼呼地道:“淫贼!轻薄了本姑娘就这么走了! “哼!别让本姑娘再遇见你!” …… 长街上。 受惊的骏马往来奔袭,将惊慌失措的人群冲得四散逃窜。 秦风快步赶了上去,好在秦风的体内有着项羽吕布武力的加持。 一个健步大步流星,秦风单手一把握持住马缰。 “嘶——” 一声马鸣凄厉间。 那匹骏马高高地扬起前蹄,随后“咚”地一声坠砸在地。 “吁——吁——” 秦风捋着骏马的鬃毛安抚着。 那骏马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四蹄踏动,逐渐平息了下来。 人群之中,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顷刻间一片哗然。 “神力啊,真是神力啊!” “了不起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就这么轻松就把烈马制住了?” “好!好啊!少侠好武力!”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黔首们围在秦风的四周,各自拍手叫好,交口称赞着。 “乡亲们客气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大家没事就好。” 秦风被众人一阵赞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匆忙说了一句,秦风便回身折返回去了。 走到原本售卖纱灯的摊车前,秦风朝那贩夫疑惑道:“哎?店家,刚才那位姑娘呢?” 贩夫道:“阁下走了,那姑娘就走了呀。” “哦,这样啊……” 秦风点了点头,“那好吧,多谢店家了。” 秦风随即朝着西南的作坊走去。 秦风边走边想。 唉,也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弄了个这么大的误会,怪不好意思的,算了,若是有缘再见的话再好好道歉吧。 我得先去看看赵老伯在不在作坊。 …… 芷阳宫。 宽敞的御道映入眼帘。 田璧君谨小慎微地碎着步子。 这是田璧君第一次进宫,自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哪怕要见的人是自己的姑母。 田璧君在侍女的引领下进到内殿。 只见离秋正懒洋洋地歪在玉榻上小憩。 “璧君参见姑母。”田璧君提裙跪下,盈盈拜礼。 离秋闻声,俊俏的妆容上顿时映现着欣然的笑意。 “璧君,我的好侄女,你可终于来了,姑母都想死你了!来,快过来,让姑母好好看看!” 离秋朝田璧君招了招手。 “是,姑母。”田璧君不敢失礼,低垂着螓首,碎步走近床榻。 “来,璧君这边坐,”离秋半起着身子,纤细的臂膀一弯,将田璧君揽在怀中,端详着田璧君姣好的面容,离秋喜道:“我们家璧君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可人。 “多少年不见,璧君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离秋忽而看见田璧君的眉眼间有些不悦的神色,急忙问道:“哎?璧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田璧君抿抿唇角,低声道:“回姑母,也没什么,就是进宫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淫贼,璧君差点被轻薄了……” “什么?” 离秋闻声,顿时柳眉倒蹙,半含嗔怨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皇城脚下,竟然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 “璧君你放心,这件事姑母给你做主,你怎么样,身子没受伤吧?” 离秋关切地打量着田璧君,田璧君随口道:“姑母不必担忧,璧君没事,那淫贼或许也是无心之过,但他就那么抽身而去,的确挺让人气愤的。” “对了,姑母,你唤璧君入宫,可还有别的吩咐?”田璧君知道成婚一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便朝离秋问道。 离秋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璧君,你的这件婚事可是陛下亲自过问,此事足以得见陛下对此事的重视。 “而且与你成婚之人必定是非富即贵,甚至有可能是陛下众多公子中最优秀的一位!” 田璧君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请姑母放心!璧君知道该怎么做,此事关系到咱们田氏一族的兴亡,璧君自当奉从!” “苦了你了,好孩子……” 离秋看着田璧君懂事的模样,顿时有些心疼,抚摸着田璧君的发丝,离秋撇嘴道:“唉,咱们这些女人啊,自打生下来就是这样的命……” “好了,璧君,你一路风尘,快先去梳洗一番。” 离秋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朝侍女说道:“去,带璧君去沐浴更衣,记住,务必要好生照料,晚上就宿在这。” “婢子遵命。” 田璧君握着离秋的两手,不舍地道:“姑母,那您呢?” 离秋莞尔一笑,附耳朝田璧君说道:“璧君,姑母也要去梳洗一番,今晚陛下召姑母侍寝。” “哦,好……璧君恭送姑母……”田璧君听见侍寝两个字,顿时觉得脸颊一阵滚烫。 离秋小声笑道:“璧君,咱们娘俩说些贴己话,今天已经是陛下连着第三天召姑母侍寝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姑母您温柔体贴,深得陛下恩宠……”田璧君羞道。 “非也!璧君啊,陛下这几日对姑母的恩宠,恰恰说明了陛下对你和那人婚事的重视啊!你明不明白?” “璧君,明白……” 离秋一拂袖,“好了,今夜,姑母就先去探探陛下的口风,往后的路,还是要璧君你自己走了……” 第六十二章 你这淫贼!为何如此阴魂不散?! 兴乐宫。 鸿台之上。 嬴政正眉头紧皱地批阅着奏章。 寺人吉寿碎着步子走了上来。 朝嬴政恭敬一行礼,吉寿低声说道:“启禀陛下,国夫人离秋求见。” “谁?” 嬴政仔细地审视着手上的简牍,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道。 吉寿道:“是离秋夫人,陛下。” 嬴政先是一愣,“这才什么时辰,就急着来见朕了?” 吉寿极善察言观色,一眼便看出了嬴政眼神中的不悦。 心知现在还没到侍寝的时辰,吉寿便立马接道:“陛下,那老奴先去摒退夫人?” 嬴政只顾着处理政务,一手握着竹片,一手朝吉寿摆了摆。 “老奴明白。” 盯着竹片上的奏文,嬴政有些不悦,自言自语道:“这一个个地,上奏的都是些什么?简直是荒唐至极! “这么多卷的条陈,竟然没有一条能比不上秦小子建议的! “等一下……秦小子……” 嬴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面容愣住了。 “吉寿,你先站下!” 嬴政急忙朝即将走到殿外的吉寿喊道。 吉寿闻声立马止住步子,转身颔首道:“陛下……有何吩咐?” 嬴政一拂袖,道:“你去宣吧,宣离秋进来见朕。” “老奴遵命。” 嬴政忽而想起了秦风,也就联想到了离秋来求见的目的。 或许不是前来侍寝心切,一定是离秋的侄女那里有眉目了。 嬴政正满心思忖时,离秋便跟着吉寿快步走上了大殿。 “臣妾参见陛下。”离秋忸怩着娇身,朝嬴政欠身行礼。 嬴政忙道:“起来吧,离秋,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离秋颔首道:“陛下政务繁忙,臣妾本不该叨扰,只是陛下先前嘱咐臣妾之事,臣妾不敢耽搁,特来禀告陛下。” 嬴政一听,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了不少,微微一笑,嬴政忙道:“那丫头来了?已经进宫了吗?” “回陛下,是。” 嬴政大喜,起身走下御阶。 拂袖握住离秋的双手,嬴政关切地说道:“离秋你辛苦了,你先让那丫头去找秦小子吧,让俩人也先见见面,看看眼缘如何。” 离秋显得有些娇羞,柔声道:“陛下,臣妾不明白,陛下您说的秦小子,是……” “啊,是这样,”嬴政反应过来,随即摒退身旁的吉寿,朝离秋低声说道:“秦小子就是朕给你侄女那丫头寻的如意郎君。 “那秦小子住在咸阳城外,九峻山的庄园,第一座最富丽的便是,先让丫头和秦小子见一面,记得,不许说是朕的意思!就说是衙门的赵龙安排的。” 离秋颔首一应,“臣妾明白,臣妾记住了,臣妾现在就去吩咐璧君出宫。” 离秋正要欠身行礼,嬴政却一把揽住了离秋的腰肢。 “传句话的事,叫你贴身的侍女去办就好,既然来了就不必走了,来回折腾也麻烦。” 离秋依偎着嬴政的胸膛,更是羞怯不已,娇声道:“陛下,您已经连着三天了,可不敢……” 话音未落,娇弱的离秋竟被嬴政拦腰抱起。 只觉得浑身一阵酥软无力,离秋又惊又喜,便也不再挣扎,任由嬴政横抱着自己朝后殿走去。 …… 离秋的贴身侍女到芷阳宫里传了话。 田璧君一收到消息,便也不敢耽搁,当即换上常服,带着买好的纱灯,出宫去了。 咸阳城中。 田璧君独自一人在长街上漫步。 “九峻山,庄园……不能说是陛下的旨意,得说是衙门赵龙安排的……” 走在热热闹闹的街巷中,田璧君默默地念叨着。 突然。 一声清亮的嗓音传来,把田璧君吓了一跳。 “姑娘!你没走啊!” 田璧君一看,只见秦风正朝自己躬身作着揖。 田璧君顿时没好气地说道:“淫贼!又是你! “你还真是个纨绔子弟啊你!这么久,你就一直在这街上闲逛?瞧你那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 秦风笑道:“姑娘误会了,在下是在寻人,刚才又去了城南,能和姑娘在这街巷相遇,实属是缘分。” 田璧君一脸不信,撇嘴道:“得了吧你,就你这样的,我一看就是个玩物丧志的富家子弟。 “你也就靠着有些家赀,才能这样吊儿郎当,如若不然,你看看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你?” 秦风先前冲撞了田璧君,却抽身而去,田璧君本就对秦风没什么好感。 此时又在街巷遇到秦风,田璧君便以为秦风一直在街上闲逛,隧先入为主地以为秦风是个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 秦风见田璧君如此刁蛮,便也不卑不亢地说道:“姑娘这么说话,未免太无礼了吧? “在下并没有在这街巷闲逛,只是在寻人罢了,和姑娘偶遇全赖缘分,姑娘又何必恶语相加呢?” 田璧君冷声一哼,两手叉腰道:“哼,我无礼?无礼的是你吧?你就这幅脾性,真是不堪造就!等着吧,等你坐吃山空,将来你连媳妇都讨不到!” 秦风微微一笑,反问道:“这就不劳姑娘操心了,不过姑娘如此蛮横无理,在下倒是担心姑娘你啊。 “哪家郎君会看上你这样胡搅蛮缠的姑娘呢?” “你!” 田璧君一嘟嘴,气道:“你胡说!实话告诉你吧,本姑娘现在就要去见我家郎君!” “是吗?那在下可要恭喜姑娘了,嫁出去真的很不容易吧?” 秦风说罢,便不愿再和田璧君多说,抽身便走。 “你……真是个无礼的小子!” 田璧君望着秦风潇洒离去的背影,愤恨地挺了挺胸脯。 …… 九峻山。 田璧君站在第一座庄园前。 看着眼前宏伟富丽的庄园轩门,田璧君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我这是怎么了? 我可是国夫人离秋的侄女,该紧张的不是我吧? 田璧君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迈步上前。 “咚,咚咚——” 田璧君执手在雕制精美的轩门上叩响着门环。 庄园里,英布赶来启开了门栓。 “姑娘,你是要买家具吗?还是要找人?” 田璧君略微一颔首,清声道:“衙门的赵龙大人安排的,让本姑娘来看看未来的夫君。” 赵龙大人安排的! 未来的夫君? 谁? 英布顿时一头雾水。 田璧君也不多言,随即昂首挺胸,款款而入。 “你家主在吗?”田璧君边走边说。 英布立马明白了过来,“啊,姑娘说的未来的夫君,就是我们东家吧?” 东家? 田璧君闻声,先是眉头一皱。 原来还是个商贾之人,陛下和姑母……为何要把我嫁到这里来? 田璧君虽然想不明白,但是肩负田氏一族的荣衰,再加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田璧君也不敢违抗。 既来之则安之,田璧君坦然一笑,轻声一应,便朝庄园的庭院里走去。 “嗯,正是,带本姑娘去见你家家主。” 英布躬身道:“姑娘,东家他外出仍未归,料想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姑娘稍等片刻?” 英布也不知怎的,一看田璧君俊俏可人的模样,顿时放松了戒备。 再加上田璧君所说是由赵龙大人安排,英布便任放田璧君进来。 偷偷窃笑,英布的内心暗自想着。 东家就是东家,能挣钱就算了,对付女人也这么擅长! 这样仙女一般的姑娘,都能主动投怀送抱,啧啧啧。 “来人!这位姑娘是咱们未来的少奶奶!你们几个,好生伺候着!” 英布朝着庭院里的几位侍女一招手,高声道。 “婢子遵命!” 几位侍女当即快步走上前来,搀扶着田璧君朝庭院里端的内厅走去。 田璧君刚一走进内厅,顿时愣住了。 只见一盏巨大的青檀木纱灯置在其间。 薄透的轻纱之下,纱灯映现着浅淡的光晕,显得整个厅房一片蔚然。 “这……这灯……也太大了吧,这得多少钱两啊?” 田璧君又看了看手上拎着的小巧纱灯,立马尴尬地藏在身后。 四下里一阵环顾。 看着各式各样、雕制精美的萧剑瓶壶等陈设,田璧君有些惊讶。 不仅如此,一众造型奇特、制法新颖的青檀木家具同样摆放得恰到好处,看得田璧君眼花缭乱。 尤其是雕花的宝帘旁,悬挂着的那柄通体黑亮、贵不可言的宝剑,更是让田璧君忍不住驻足凝望。 看着颇具品味的陈设,田璧君感慨道:“姑母的眼光果真不错,家里藏剑的郎君,定然不是平庸之辈,有家赀、有心志,的确是个好儿郎……” 田璧君出身于官宦世家,父亲是平准令田泰,祖父是廷尉署狱丞田奉,但是田璧君却从未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庄园。 而且一应陈设俱是名贵无比,最难能可贵的是家主的品味修养,这是多少家赀也换不来的。 …… 天色渐沉。 夕阳的余晖洒在庄园之中。 田璧君见时辰不早了,自己毕竟是个女儿身,在一位郎君的家里逗留太久不合规矩。 唤来英布,田璧君说道:“今日你家家主既然有事,天色已晚,那本姑娘就改日再来吧。” 田璧君说罢,便抽身朝庄园外走去。 英布顿时连连颔首,恭敬道:“少奶奶慢走!” 田璧君出了庄园,刚穿过巷落,转弯走上回去的长街。 迎面却看见,秦风竟然刚好漫步走来! 田璧君见状,顿时柳眉紧蹙,嗔斥道:“淫贼!怎么又是你?你为何如此阴魂不散? “难道你这淫贼色心不改,还在跟踪本姑娘不成?” 第六十三章 秦小子,就是陛下心目中的大秦储君?! 长街上。 秦风也是刚刚从京畿衙门回来。 但是一番往来搜寻,却仍然没见到嬴政的身影。 没有看见自己一直挂念着的赵龙赵老伯,秦风的心情有些失落。 此刻,看着咄咄逼人,刁蛮无礼的田璧君,秦风也顿时没了好态度。 眉头一皱,秦风说道:“这话应该我来说吧?一次两次就算了,为什么我在哪,你去哪?该不会是你看上我了,在跟踪我吧?” 田璧君一努嘴,嗔道:“呸!本姑娘会跟踪你?你瞧瞧你那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哪家姑娘会看上你啊? “本姑娘早就说过,本姑娘已经许亲!刚才去找我家郎君去了!现在本姑娘要回家了,你这淫贼,别挡道!” 秦风冷声一哼,抱起膀子说道:“许亲,许亲,也不知道是哪家瞎了眼的糙汉子……能看上这么刁蛮的女人,多少也是带点大病……” 田璧君闻声,眼一白,不屑地笑道:“你这淫贼,也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利了,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也想象不到我家郎君有多出类拔萃! “我家郎君不仅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而且德才兼备,文武双全! “身居高位还能挣钱,光家里的庄园就占去了半条街!庄园里的陈设你更是见都没见过,样样名贵华美,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田璧君一吐为快,随即抽身便走。 秦风一脸无语,耸耸肩,望着田璧君的倩影道:“好好好,你了不起,钓了金龟婿就这么得瑟? “就这脾气,早晚也得离!不对,是早晚也得被休!” …… 九峻山庄园。 秦风刚一推开庄园的轩门,便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风正不明所以,便看见英布领着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笑嘻嘻地奔了上来。 “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秦风本能地向后推了两步。 “嘿嘿,东家,您别怪我们多嘴,您可别忘了赏几杯喜酒啊!”英布凑上前来,一脸媚笑。 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也破天荒地搓着两手。 张珹兴奋道:“东家您跟我们也太见外了吧?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等?” 秦风眉头紧皱,就差脑门上写满问号了。 “慢,慢着,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喜酒啊?” 徐桂说道:“东家,今天有位姑娘来庄园找您,说您是她的未来夫君,哦对了,还说是赵龙大人安排的。” 秦风一听,顿时更加疑惑了。 未来夫君? 赵龙? 赵老伯这是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吗? 这赵老伯,也真是的,不就是意见不和嘛,也不至于谁也不搭理谁了啊! 到现在了都不带露个面的,还莫名其妙地要给我介绍个女朋友,也不知道咋想的。 …… 翌日一早。 天色蒙蒙亮。 空气中洋溢着湿润的雾气。 鸿台。 殿内的寝宫之中。 嬴政正挺立着魁梧的身躯,身旁几位侍女忙着为嬴政更衣束腰。 一旁的玉榻上。 离秋正酥胸半露,娇身披着锦被,熟睡着。 望着离秋略微跳动的睫毛,嬴政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离秋的侄女,和秦小子见得怎么样…… 唉,朕一连多日未曾去见秦小子了,秦小子也找不到朕,不会出什么事吧…… 嬴政望着玉榻上熟睡的离秋,心思却随之一阵纷乱。 “陛下,该移驾了。”寺人恭敬地提醒着嬴政。 嬴政随即在寺人们的簇拥下,缓缓朝鸿台下走去。 华贵的銮驾宫车在御道上疾驰而过…… 嬴政素来励精图治,每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嬴政就已在赶往章台宫处理政事的路上了。 章台宫前。 “宣将作少府隗状、治粟内史王绾觐见陛下!” 车府令丞赵高嗓音尖细地宣告着。 不多时。 隗状和王绾两人小心翼翼地踏上高若千层的玉阶。 “微臣叩见陛下!” “起来吧,”嬴政放下手中的奏章,一挑眉,问道:“隗卿、王卿,事办得如何了? ” 隗状当即对袖拱手,上奏道:“启禀陛下,皇陵已遵照陛下旨意停止了营建……” 嬴政急忙追问,“可有人怨言闹事?众卿可有异议?” 隗状拱手道:“回陛下,骊山刑徒民夫皆感念陛下恩典,人人交口称赞,并无人反对、闹事啊! “原本倒有几位官吏反对停修皇陵,但骊山物料、钱两运送到上郡后,便再也无人有异议了!” 嬴政闻声大喜过望,“哦?为何会如此?” 嬴政本以为,下令停修皇陵,会引来群臣的反对,而那些依靠营建皇陵而赎罪代刑的刑徒们,也一定不会轻易作罢。 此刻一听,嬴政顿时觉得万分意外。 王绾当即上奏,解释道:“启禀陛下!修建骊山皇陵时,民夫刑徒们大多觉苦,自然常有怨语。 “如今陛下降旨停修皇陵,黔首莫不叫好,自然对陛下感恩戴德! “而且陛下深谋远虑,骊山皇陵所省的物料钱两,足足有上郡之存的十倍有余啊!” 什么? 嬴政一听,立马震惊得目瞪口呆。 “王卿,你,你再说一次?” “回陛下,骊山物料钱两,是上郡的十倍! “现已停修皇陵,骊山所有物料钱两,均发往上郡,直道之营建已重新恢复!” 嬴政喜不自胜,兴奋地一拍御案,“好!好啊!如此甚好!” “陛下圣明烛照,谈笑间便解决了直道修建的燃眉之急,微臣佩服!” “微臣先前曾质疑陛下之策,是微臣有眼无珠,险些误国误君,请陛下责罚!” 嬴政听着隗状和王绾的赞叹,心里更是一阵自得意满。 “好了好了,隗卿、王卿,你二人务必要好生安抚民夫刑徒,若其中有人愿意前往上郡修筑直道的,可酌情减免徭役、刑期! “至于百官之中,有异议者,两位爱卿也要耐心解释,勿要使其生乱!” 嬴政说罢,隗状和王绾当即跪拜在地,高声道:“陛下英明!微臣遵旨!” 嬴政听着停修皇陵的效果如此显著,如今直道的营建已经恢复,嬴政内心满意至极的同时,又有些懊悔。 看来秦小子的办法,的确有可取之处啊! 是朕当时唐突了,不该那般武断地否决他…… 爷孙之间的感情,不能就这样变得生疏了啊…… 嬴政突然想念起了秦风,心里想要见到秦风的那个念头,也愈发迫切起来。 …… 鸿台。 几位侍女正伺候着离秋起身。 离秋慵懒地舒展着纤细的娇臂。 浑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一般,离秋揉搓着酥软的腿弯,内心一阵嗔怨。 陛下也真是的……好歹也年近半百了,还能把人往死了折腾…… 一连好几天,这谁能受得了啊? 陛下如此宠幸,一定是为了促成璧君和秦小子的婚事。 对了,陛下昨日称呼那人为秦小子…… 秦,这个氏也未免太过特殊了吧…… 离秋反复在心中思忖着“秦”这个字。 陛下经常微服出宫,如今又有意让璧君那丫头嫁给秦小子…… “嘶——” 离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说……那个秦小子,是陛下在宫外的亲生骨肉? 对啊! 如果不是陛下的骨血,陛下又岂会如此挂念、如此重视? 离秋转念一想。 可若那秦小子是陛下的某位公子,陛下为什么不把他接到宫里来? 又或是在咸阳城内开牙建府呢? 离秋想了半天…… 此事或许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陛下这么做的原因,是将其隐姓埋名地保护起来! 离秋不敢再往下想了…… 或许那个被陛下称为秦小子的人,就是陛下在心里已经默认了的…… 大秦储君! 侍女们为离秋穿好衣裙,正搀扶着离秋离开鸿台。 这时。 一位小年纪的寺人匆匆跑来,躬身说道:“国夫人,陛下有命,命夫人在鸿台候驾!” 一夜春情,离秋本就疲惫不堪。 加上刚才内心的一阵盘算,离秋震惊之余更是觉得心力交瘁。 此时听着那寺人的话语,离秋顿时感到双腿一阵酥软。 继而娇躯一歪,离秋差点瘫倒在旁,错愕道:“天爷啊!这才刚刚歇了起身…… “陛下他……还要来? “本宫也弄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恩宠,还是惩戒啊?” 第六十四章 因为那姓秦的郎君,陛下才如此恩宠! 兴乐宫。 鸿台。 嬴政在一众寺人们的簇拥下,缓缓登上玉阶。 等到嬴政英武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时,殿外侍奉着的侍女们,顿时开始小声地嘀咕起来。 “陛下今日这是第四天了吧?国夫人这是给陛下施了什么迷魂药了?” “就是啊,先前陛下虽然和国夫人也算是相敬如宾,可陛下从来没有这般宠幸过国夫人啊!” “一连四天,陛下的身子能吃得消吗?” “陛下春秋鼎盛,我看呀,你该担心的是国夫人吧,国夫人这几天连站都站不稳了,每日只能在榻上歇着……” 几位侍女们小声议论罢,顿时掩面窃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 兴乐宫的大夏殿之中。 各个宫室的夫人、美人和良人们正聚来找楚夫人芈华讨个说法。 众妃嫔听说了国夫人离秋连着四日侍寝的消息,难免妒意暗生。 此刻。 楚夫人芈华正执手对袖,端坐在大夏殿后阙的寝宫中。 阶下。 夫人敏代和夫人郑妃端坐两旁。 玉漱、胡姬和公孙丽三位美人立在左首。 景良人和良人韩弥两人则立在右侧。 其余各宫的妾室女官们,八子季姒、八子黎姜、七子阿若、韩长使和少使公孙玉,则在最末首侍候着。 夫人敏代对袖行礼,嗔怨道:“芈夫人,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陛下这一连四天都召国夫人离秋侍寝,长此以往,后宫定然不安啊!” 夫人郑妃也道:“就是啊,芈夫人,我们既然是伺候陛下,便也并非觉离秋得了宠,只是陛下的龙体最为当紧,还望芈夫人您在陛下面前好生劝谏才是……” 阶下。 玉漱、胡姬和公孙丽三位美人却远没有夫人们沉得住气。 “瞧两位夫人说的,未免太给离秋那小蹄子留脸了吧!” “不知道离秋那小蹄子在陛下吹了什么枕边风,竟然让陛下如此宠溺!” “说不定是什么魅惑妖术呢!咱们可得早做打算,不得不防呀!” 听着众妃嫔们嚼舌根,楚夫人芈华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说道:“好了,此事本宫已经知晓…… “诸位且先回去,本宫定会查明陛下宠溺离秋的缘故,给诸位一个交代……” 楚夫人芈华话音刚落。 一众妃嫔们顿时眉开眼笑,喜道:“多谢芈夫人!臣妾就全仰仗芈夫人您了!” …… 鸿台。 国夫人离秋得知嬴政又召其侍寝。 刚刚穿戴好的衣裙又只得让侍女们褪下。 躺在玉榻上,离秋柔嫩的娇躯盖着一层薄薄的锦被。 失神望着榻上的轻纱帷幔。 离秋等候着嬴政的宠幸,有些百无聊赖。 “婢子参见陛下!” 就在这时。 殿前传来侍女的嗓音。 离秋刚恍过神,就看见嬴政大步走了进来。 “臣妾叩见陛下。”离秋慌忙跪在榻上行礼。 嬴政却一拂袖,搀住离秋,关切道:“爱妃快请起。” 听见嬴政唤自己“爱妃,”离秋先是一愣,“陛下,您这是……” “怎么?朕不能唤朕的夫人为爱妃?”嬴政和善一笑,“爱妃,侄女可去见那秦小子了?” 离秋娇羞一笑,柔声道:“回陛下,臣妾已经命人回宫吩咐过了,璧君那丫头很是听话,陛下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 嬴政揽着离秋,喃喃道:“见面了就好,接下来就是安排操办的事宜了,对了,还得要门当户对……” 嬴政又道:“爱妃,朕记得你说过,你堂叔父田奉官拜廷尉署狱丞,你堂弟田泰是平准令,对否?” “劳陛下惦记,正是。” 嬴政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那朕就让你堂弟田泰,升任太仓丞。 “明日,朕再命蒙毅去帮你叔父田奉修葺宅邸、置办些田产。” 离秋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忙谢恩道:“臣妾多谢陛下厚爱!臣妾代叔父、堂弟,谢陛下!” 嬴政一拂袖,道:“爱妃快起来吧,如此这般,可就见外了。” 嬴政说罢,俯身将锦被掀开半边,也翻身跃上榻去。 …… 芷阳宫。 田璧君从九峻山的庄园回宫后,却没有见到离秋的影子。 在殿内一阵寻觅,田璧君却恰好看见了正在读书的嬴钟未。 田璧君急忙道:“喂,可曾见姑母了?” “你是我表姐吧?” 嬴钟未放下书简,仔细看了看田璧君,道:“父皇召娘亲去侍寝了,今天晚上应该是不回来了。” 侍寝? 田璧君听着从嬴钟未口中说出的话语,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走近伸手在嬴钟未的头顶摩挲了一把,田璧君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还侍寝,你知道什么是侍寝嘛你。” “不知道……宫里人都是这么说……”嬴钟未嘟着小嘴。 田璧君的余光恰好看见桌案上摆放着的纱灯。 “哎?你这也有这样的纱灯呀?”田璧君好奇地将纱灯拿起,边端详着边道。 只见那纱灯雕制精美,精致无比。 嬴钟未抬起脑袋,“表姐,我这纱灯是父皇给我的,供我读书用的,不错吧?比你买来的强吧?哈哈。” 田璧君一听,回想起自己在咸阳街上买来的几盏纱灯,顿时觉得一阵尴尬。 自己本想着用纱灯来孝敬姑母离秋,再用一盏送给自己的未来夫君。 可是宫里配置的纱灯,比自己买来的精致太多…… 而自己未来夫君的庄园里,那盏巨大的纱灯,更是让田璧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田璧君两手叉腰,道:“臭小子,你这纱灯也不算什么好不好! “姐姐我可见过这么大的纱灯!” 田璧君说着两手抱了一个大圆比划着。 嬴钟未见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带我去看,带我去看好不好?” “那这事得先问问姑母。” “姐姐你不带我去,就是骗人!” 田璧君心一横,“行!去就去!明天,明天姐姐带去你见见世面!还不信我……” …… 次日。 晨起的日光刚刚洒上芷阳宫的玉阶。 离秋便乘着嬴政的宫车銮驾缓缓驶来。 被几位侍女搀扶着走进殿内,温存后的离秋只觉得浑身瘫软,随即朝玉榻上一歪。 “璧君参见姑母。” 早已起了身的田璧君听见动静,便迎来行礼。 “是璧君啊,快起来,”离秋困倦地挑动着眉睫,有气无力道:“对了璧君,你和秦小子见着了么?他可看得上你?” 田璧君闻声先是一愣,看着离秋眼中几分期待的神情,田璧君干脆道:“回姑母,见着了…… “那郎君对侄女可谓是一见倾心,姑母放心,那郎君对侄女的爱慕,侄女不会看错的,说是魂不守舍都不为过!” 田璧君生性高傲,在姑母离秋面前,自然是要竭力自我吹嘘一番。 “此话当真?” 离秋闻声大喜,忙撑起身子,扶着田璧君一阵端详,喜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啊! “我们家璧君生得这般花容月貌,这世上哪个男子见了会不动心?” “璧君,你听姑母跟你说,陛下已经把你父亲升任太仓丞了,而且还命郎中令蒙大人亲自去给你祖父修葺宅邸、置办田产……” 离秋的话语听得田璧君一愣一愣地,“姑母,陛下为什么要恩赏我们家?璧君不明白。” “傻孩子,陛下这么做,是为了让你和那秦小子门当户对啊!这说明陛下已经默许你们的婚事了!”离秋欣喜一笑。 “这一切都是因为陛下对那个秦小子的看重,璧君你明不明白?” 田璧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嗯,姑母放心,这个侄女知道,要是没有那个姓秦的郎君,陛下是不会如此恩赏我们家的……” 离秋道:“璧君,那你可知该怎么做?” “请,姑母吩咐……” “璧君,你当然要好好服侍那位姓秦的郎君呀! “故园凋敝,我大齐宗室之人举步维艰,陛下仁慈,咸阳一脉的田氏才得以保留。 “姑母无能,趁现在尚有几分姿色,且能护我田氏周全,可女人终究有年老色衰之日,往后咱们田家的荣衰,可就指望璧君你了……” 离秋语重心长的话语,听得田璧君一阵感触。 “请姑母放心,璧君明白!” 离秋闻声很是欣慰,拉过田璧君的手,说道:“璧君呀,其实女人和男人嘛,也就那么点事,灯下事、床笫欢…… “不都是靠着几分姿色、床笫温存来拴住男人嘛,你对那位姓秦的郎君,可要好生侍奉……” 田璧君一听,顿时有些羞怯,娇声道:“姑母说得是,陛下对姑母如此宠溺……被姑母迷得五迷三道,往后,璧君可还要好好跟姑母学才是!” 离秋嗔道:“好哇你!没大没小,敢消遣姑母了!” 离秋说着便伸手朝着田璧君的腰肢挠痒。 殿内。 田璧君和离秋两人围着床榻嬉笑追逐起来。 “哎呀呀,原来我们家璧君思春了,想男人了!” “姑母,您快别取笑侄女啦……” 第六十五章 这可是我夫君的庄园!你给我出去! 咸阳城外。 九峻山郊野的山麓。 嬴政微服出宫,散步一般地观赏着四周的乡野景色。 身后的不远处,郎中令蒙毅则领着一众郎官隐秘地保护着嬴政。 “唉,秦小子啊,还得朕拉下脸面来去找你……谁让你不知道朕的真实身份呢。” 嬴政喃喃自语,脸上露着慈祥的笑意。 这段时日来,嬴政对秦风的思念越来越强烈。 尤其是在隗状和王绾两人,报上来停修皇陵的成效时,嬴政更是觉得惭愧不已。 背着两手来到庄园的轩门前。 嬴政清了清嗓子,叩响了门环。 “咳咳,秦小子,秦小子在否?” “来了!”门内传来英布的嗓音。 英布推开轩门一看,立马恭敬道:“小人见过大人。” “嗯,是你啊,秦小子呢?可在?”嬴政和善道。 “回大人,东家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应该还是去城中作坊了。” “不在?” 嬴政眉头一皱,“城中作坊?秦小子去那做什么?” 英布赶忙道:“这些日子,东家每天都会去一趟城中作坊,然后还会再去一趟京畿哑门。” 听到这,嬴政愣住了。 英布解释道:“大人,因为东家不知道您的住处,又放心不下您,便每天在这三个地方来来回回,生怕您来了看不到他。” 英布又转而喜道:“大人您现在来了,等东家回来,一切都好了!” 嬴政不禁有些动容,略微撇了撇嘴角,说道:“好,我知道了…… “你去忙你的,我在园子里随便转转。” 嬴政说罢,便快步朝庭院里迈步而去。 昂首挺胸地走着,嬴政的内心却是一阵感触。 唉,秦小子啊,真是难为你了…… 都怪朕没有早点来看你啊…… 好了好了,朕以后克制些脾气就是了…… 心思沉重的嬴政在后院随意逛着。 一入厅房之中。 嬴政抬眼便看到了壁上悬挂着的那柄陨铁宝剑。 看着小巧精致的剑鞘,嬴政来了兴致,心情也好了很多。 哪怕是已经贵为九五之尊,嬴政对这些兵器剑刃仍旧很感兴趣。 或许是胸中的英武之气驱使,嬴政当即取下宝剑,握住剑柄。 “唰——”地一声。 嬴政将那宝剑抽出,随即在庭院中舞动起来。 步履坚实、身段魁梧。 整个后院随之响彻起“嗖嗖”的舞剑之声。 …… 庄园前院。 英布领着一众小徒正在院子里洗扫着。 轩门又传来了一阵叩门的动静。 英布推门一看。 只见田璧君正微微欠着身子,“本姑娘又来叨扰了。” 英布见状一笑,急忙迎接道:“原来是少奶奶,少奶奶快请进,大人也是刚刚才来,正在后院呢。” 英布记得田璧君先前说过,是京畿衙门的赵龙大人安排的。 此刻。 英布便以为,院里的嬴政和田璧君是提前约定好,一同来见秦风。 而田璧君闻声则先是一愣。 大人? 田璧君隧以为英布口中的大人,正是自己未来的夫君。 微微一笑,田璧君颔首道:“有劳为本姑娘引路了。” 英布在前头带路,领着田璧君快步来到后院。 “大人,少奶奶来了。” 嬴政闻声,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嗖嗖”两声,嬴政收了剑,背剑而立。 望着田璧君,嬴政凝眉一阵思忖便明白了个大概。 莫非这位就是离秋的那位堂侄女? 模样倒真是俊俏……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嬴政朝英布挥了挥手。 英布走后,田璧君走上前来朝嬴政行礼。 欠身盈盈一拜,田璧君缓声道:“小女子璧君,见过伯父。” 嗯? 嬴政闻声隧和善一笑。 这丫头,是把朕当成秦小子的父亲了吧? 嬴政一拂袖,道:“丫头,你是来找秦小子的吧?孙儿他外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田璧君听罢显得有些尴尬,惊道:“您是……哎呀,大父!您也太年轻了吧?” 这声“大父”喊得嬴政一阵心花怒放,“好好好,来,丫头,快坐这来歇歇。” “哎。” 田璧君走近嬴政身侧,看着嬴政手中的陨铁宝剑,顿时显得很感兴趣。 嬴政看着田璧君欢喜的模样,便试探问道:“怎么?丫头也喜欢剑?” “来!试试!”嬴政说着便将手中的宝剑递了过去。 “多谢大父!” 田璧君接过宝剑,白皙的小手攥着剑柄,一阵打量。 “喜欢呀,打小就喜欢,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兵刃,小的时候耍过几天。” 嬴政抱着膀子立在一旁,笑道:“喜欢就练,女儿家也是一样,太过懦弱了可不行!来,丫头,试试!” 田璧君显得有些害羞,颔首道:“那就在大父面前献丑了……” 说罢,田璧君皓腕一翻,将那宝剑当空舞出一旋。 腾挪雀跃间,田璧君的身姿轻灵。 剑茎流转,气息如水。 一旁的嬴政见状,不由得拍手称赞,“好!好啊!丫头还真是有两下子!” 倏尔。 田璧君执手叩剑,朝嬴政一拜,羞道:“大父见笑了。” 嬴政看着田璧君,心里别提有多满意了。 真是个好丫头! 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姑娘,最难得的是还有这份英气,比那些宫里那些蔫蔫的要好! 田璧君拂袖揽着嬴政的手臂,一边搀扶着,一边关切道:“大父,您别老站着,来,您坐下歇歇。” “好好好。” “大父,您的孙儿去哪了?”田璧君缓声问道。 嬴政深呼了一口气,叹息道:“唉,别提了,这段时日,我和孙儿吵架了。” “吵架了?” “就是意见不和呗。” 田璧君安慰道:“大父,您可要放宽心呀,祖孙之间拌嘴争论都是难免的。” “嗯,你这丫头说得是,这道理我都明白。”嬴政微微一笑。 嬴政赶紧道:“丫头,你可不要觉得秦小子是个坏脾气的人啊,是我的脾气不好…… “秦小子不仅对我孝顺,而且温文儒雅、通情达理,本事大得很! “有学问不说,还懂商贾之道呢!瞧,这庄园富丽吧?都是他自己购置的!” 嬴政的言语中充满了自豪。 听得一旁的田璧君也有些春心萌动。 温文儒雅、通情达理…… 正是田璧君内心对未来夫君的幻想! 最幸运的是,这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正在这时。 庭院的洞门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秦风外出了半天,先去了咸阳城西南的作坊,又去了京畿衙门,都没能看见嬴政的身影。 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庄园,秦风闷闷不乐地走了进来。 前院的英布几人已经去九峻山忙活计去了,秦风刚一迈进后院……突然就愣住了! “赵老伯?您什么时候来的?” 秦风一看见嬴政,顿时大喜过望。 余光一瞥,秦风突然看见了一旁的田璧君。 “你,你怎么在这?”秦风立马回想起田璧君刁蛮的脾气,没好气地道。 田璧君望着秦风,也骤然起身,惊愕道:“这话该是我问你吧? “臭小子!你又怎么在这? “这可是我夫君的庄园!你出去!” 第六十六章 大父,秦小子就是您的孙儿?! 秦风望着田璧君,眉头紧皱。 啥玩意? 这妮子在说什么胡话啊? 田璧君两手叉腰,嘟嘴道:“喂!你说话啊! “这是我夫君的庄园,你是怎么进来的?” 秦风正满心疑惑着,余光忽而注意到了一旁的嬴政。 只见嬴政正背着两手,饶有兴致地望着秦风,脸上满是慈祥的神情。 秦风见状,顿时反应了过来。 好家伙,赵老伯这是躲在一旁看好戏呢! 这妮子不会就是赵老伯给我安排的女朋友吧? 秦风突然想起了昨日英布说过的话…… 少奶奶……赵大人安排的……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赵老伯啊,您不露面就算了,一露面就给我整这么个大礼! 内心一阵吐槽,秦风随即朝田璧君说道:“这是你夫君的庄园?你夫君还挺能挣钱啊,这么大的庄园都能置办得起?” 田璧君一听,顿时挺立着娇身,努嘴道:“哼!那是当然了!商贾之道对于我夫君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 “你以为天下间的男人,人人都跟你这个淫贼似的?每日不务正业,就在街巷里闲逛、轻薄姑娘?” 一旁的嬴政闻声,顿时眉头一挑。 淫贼? 这丫头还真是泼辣,也不知道秦小子和她有什么牵绊。 看样子,这两个孩子已经是见过了…… 秦风则听得一脸黑线,“你这妮子,真是蛮横无礼,我那天是为了救人,才没来得及跟你道歉赔罪,你至于这么追着我骂吗?” “我追着你?明明是你这淫贼贼心不死,跟踪本姑娘好不好?”田璧君气呼呼地道。 田璧君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身旁的嬴政。 生怕引得嬴政有所误会,田璧君顾及到嬴政的心情,赶忙解释道:“大父,这个人是那天我在街上遇到的,为人轻浮得很! “不过我跟这淫贼并无纠缠,是他贼心不死,大父您放心,我这就撵走他!” 田璧君一昂螓首,朝秦风斥道:“喂!行了吧你?适可而止吧!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本姑娘既往不咎,你赶紧离开这吧!” “大父?” “这妮子叫您大父?”秦风一听,忍不住惊叹道:“赵老伯,这是您又新收的孙女?” 嬴政和善一笑,背手点了点头,“对啊,怎么?不行啊?孙子一直不见个人影,我收个孙女还不行了?” 秦风立马道:“赵老伯您还好意思说我呢?那是我不见人影吗?我连您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上哪找您去?” “秦小子,我听说这段时日以来,你每天都在这庄园、城中作坊和京畿衙门来回跑,你是不是担心我出事,才到处找我?” 秦风眼一白,嘴硬道:“我才不担心您呢!我出去更不是为了找您,我是为了逛街溜达,跟这妮子说的一样!” 就在嬴政和秦风两人闲谈之时。 一旁的田璧君早已惊愕得瞠目结舌。 “等,等一下……” 田璧君按捺不住,拂袖探手,打断道:“大父,请恕我无礼了……我实在是忍不住,大父您跟这小子早就相识?” 田璧君忽然想起来刚才秦风一进庭院,就大叫着“赵老伯”…… 没错,这淫贼一定跟大父早就认识…… 嬴政微微一笑,说道:“嗯,没错,这个秦小子啊,前些天跟我意见不和,我们争论拌了几句嘴罢了。” 听着嬴政的话语,田璧君逐渐反应了过来。 意见不和…… 争论拌了几句嘴…… “大父,您不是说您跟您孙子吵架了吗?” 田璧君指了指秦风,羞红了脸,道:“大父,他,他就是秦小子,您的孙儿?” 田璧君忽然回想起刚才的情景,顿时羞怯得无地自容。 秦风看着田璧君又羞又急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别忘了,我可不仅仅是赵老伯的孙儿,我还是你的夫君呢!可是你亲口说的哦……” 田璧君的俏脸已经红得像熟透了的蜜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秦风取笑道:“妮子,我记得你说过没有女人会看上我……现在你又专程来找我,还说我是你夫君,难不成你反倒看上我了? “不是没有女人会看上我吗?那你的意思是指……你不是女人咯?” 田璧君闻声,旋即不甘示弱地挺着胸膛,嗔道:“我怎么不是女人了?” 秦风仔细盯了盯,咂咂嘴,道:“嗯~看得出来,你的确是,而且你还……很女人……” 田璧君一听,先是一愣。 看着秦风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胸脯,田璧君顿时反应了过来。 “你!你个淫贼!”田璧君娇嗔一声,娇羞不已,随即忸怩着身子跑出了庭院。 嬴政见状,笑嘻嘻道:“秦小子啊,你俩可真是冤家啊,这才刚刚见了几面,就吵成了这样子。” 朝庭院中的几位侍女摆了摆手,嬴政嘱咐道:“你们几个,去好好照顾那丫头! “丫头一路风尘,刚才还舞了剑,你们正好去伺候那丫头沐浴更衣!” “婢子遵命。” 几位女侍追着田璧君走出庭院后。 嬴政缓缓坐下,朝秦风问道:“秦小子,怎么样啊?这小丫头还算满意吗?” 秦风没好气地说道:“赵老伯啊,这妮子刁蛮得很啊,一看就是个大小姐脾气,蛮不讲理,连解释赔礼的机会都不给我!” 嬴政笑道:“秦小子你这话说得不对,我倒是觉得丫头挺好,活泼开朗,总比那些沉默寡言,又生性懦弱的好吧?” “嗯,那倒也是。” “秦小子,这丫头的父亲是太仓丞田泰、祖父是廷狱丞田奉,也算是官宦世家,丫头的姑母可是陛下的国夫人,怎么样?这门亲事不错吧?” 秦风一听,有些惊愕,忙道:“赵老伯啊,这结婚之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啊,这妮子的家境这么优渥,我怕是配不上人家啊!” 嬴政道:“哎,秦小子你这话没道理,你无父无母,我就是你的祖父,你就是我的亲孙子!我也在朝中为官呐!我还是陛下近臣呢!怎么不是门当户对了?” “对了秦小子,说到这我想起来了,你提的那个建议,暂停修建皇陵的奏请,陛下采纳了……” 什么? 秦风被嬴政突如其来的话语震惊了。 嬴政一拂袖,得意洋洋地笑道:“秦小子,是我错怪你了,你那个建议的确颇有成效! “停修皇陵的旨意一下,骊山的那些民夫刑徒们可都是拍手称赞啊!所省的物料钱两,用于直道修建,也完全是绰绰有余!” 嬴政越说越欢喜,欣慰地揽着秦风,“秦小子,以后再有意见不和的事,我一定会克制脾气……” 突然起身,嬴政猛地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嬴政顿感不适,随之两眼紧闭,眉头微皱,艰难地扶着脑袋。 一旁的秦风见状,顿时大吃一惊,忙搀扶住嬴政,关切问道: “赵老伯!赵老伯您怎么了这是?” 第六十七章 陛下的病没什么大碍,别外出巡游就行! 九峻山庄园。 庭院中。 秦风一眼就看出了嬴政的不适。 搀扶着嬴政,秦风关切道:“赵老伯,您没事吧?好些没有?” 嬴政抵着额头,皱眉道:“无妨,无妨,只是有些头晕罢了……这些天常常如此,习惯了。” 坐下歇息了好大一会,嬴政才略微有些舒缓。 望着身旁一脸担心的秦风,嬴政强颜欢笑,安慰道:“秦小子,你别担心,我没事…… “哎呀,老咯,人啊不服老不行啊……” 秦风用手捋着嬴政的胸口,帮他顺着气,说道:“赵老伯,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人到中年,更是不能劳累过度,养精蓄锐是最重要的!健康的身体都没有了?那人还有什么呢?”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内心一阵感动。 感动之余,嬴政也同样感慨万千,“秦小子,你说得对,其实陛下的身子骨也不好,这人有旦夕祸福啊,一切都是天命,说不清道不明啊……” 如今的嬴政已经逐渐放弃了长生不老的幻想,或者说嬴政本来就没有全心全意地相信过。 因为嬴政虽然命徐福卢生等方士寻找长生不老药,但同时嬴政也一直没有停止过修建皇陵。 而自己求仙问道十余年,却被方士蒙骗,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洞虚妄罢了。 此时。 嬴政的心思也变得敏感起来。 嬴政颇显无奈地道:“可陛下为了修筑直道,而暂停了皇陵的修建,一旦真有个什么事,可就……唉……” 嬴政欲言又止,慈祥地望向秦风。 拍着秦风的后背,嬴政语重心长地说道:“秦小子啊,我虽已年老,可我还想多留在这世上几年啊…… “我想看着秦小子你成亲生子……也想再看看我大秦江山的繁荣昌盛……” 秦风闻声,赶紧和声安慰道:“赵老伯,您别多想了,您应该就是太劳累了,多注意休息就好了!真的! “至于陛下的病症,其实也并不严重,也和赵老伯您一样……只要好好休息、不要劳累、劳逸结合多运动,最重要的是避免长途远游、沾染风沙邪气,就没什么大碍。 “既然这样,皇陵暂停修建又有什么关系呢?赵老伯您相信我,按照我说的,陛下是不会有事的!” 秦风有着系统的加持,历朝历代的权威专业史料皆熟记于心。 对于秦始皇嬴政的病症和死因,秦风也已心知肚明。 嬴政从小就患有旧疾,又颠沛赵国导致体质羸弱不堪。 继位后的嬴政更是殚精竭虑、勤于政事,事无巨细皆要亲力亲为,简直比后世的诸葛丞相还要鞠躬尽瘁…… 如此长时间的极度劳累之下,又加上嬴政最后一次巡游时恶劣的高温环境,多种恶化的因素才导致了嬴政病发暴卒。 其实只要减轻繁重的政务、按时作息、调理修养,横扫六合的千古一帝嬴政,是绝不可能年仅半百就撒手人寰的! 此时。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震惊不已,“秦小子,你为何如此断言?” 秦风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总不能说系统开挂了吧? 秦风只得随口道:“赵老伯,其实我也是猜的……陛下日理万机,励精图治,龙体欠安在所难免嘛。 “但只要陛下好好休养,不再外出巡游沾染邪气,定当无虞咯。” 嬴政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巡游……会沾染邪气……我知道了…… 秦小子说得挺有道理,朕的确要好生注意,万万不能心力有失。 那此次巡游,也先暂且搁置了吧! 嬴政正内心思虑着。 恰在这时。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几位侍女毕恭毕敬地走进了庭院。 为首的侍女行礼道:“禀东家、赵大人,婢子已伺候少奶奶沐浴更衣过了。” 嬴政和秦风闻声,随即抬头一看。 只见田璧君正款款走来。 方才舞剑时穿的紧身襟袍已经褪下,田璧君换上了一袭女儿的衣裙。 娉婷袅娜,顾盼流飞,简直是美貌不可方物…… 秦风看着田璧君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顿时有些愣住了。 田璧君娇滴滴地走来,盈盈一拜,朝嬴政怯声道:“大父,您怎么还在庭院里,院子里风大,当心着了风寒。 “大父,这是我带来茶叶,泡给大父您尝尝?”田璧君捧着手中的匣子,道。 嬴政看着田璧君,对这个未来的孙媳妇很是满意,笑呵呵道:“哎,好好好,走,进屋,喝茶去!” 田璧君随即懂事地搀扶着嬴政的臂膀,侍奉嬴政步进内厅。 走过秦风的身旁,秦风只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田璧君出浴后的芳香。 “看什么看……淫贼……”田璧君朝秦风冷眼一瞪,努嘴嗔道。 …… 内厅里。 秦风和嬴政在桌案前对坐。 田璧君则在一旁侍奉着茶水点心。 锦匣中的饼状茶团,已经被田璧君捣碎放入了壶中。 熟练地注上沸水和葱、姜、橘等调料,田璧君几番烹煮,便将手中的茶盏朝嬴政一奉。 “大父,您尝尝这茶怎么样?” “好!”嬴政接过茶盏呷了一口,咂咂嘴,道:“嗯,不错,好茶!丫头,这是楚地的桐柏茶吧?” “正是!是南阳郡晒干的茶鲜叶!大父您真厉害!”田璧君很是惊喜。 嬴政和善一笑,赞叹道:“丫头才厉害,小小年纪,就善这些茶艺,不错!是个好姑娘!” 嬴政转而看向秦风,“秦小子,你别光愣着啊,到你了!” 只见秦风正眉头紧皱,一边攥着棋子一边端详着棋盘,扶着下巴一阵思忖。 嬴政看着秦风下棋吃瘪的模样,顿时一阵忍俊不禁,心情似乎恢复了不少。 加上田璧君的斟茶侍奉,嬴政方才对生老病死的哀伤之情也已释然良多。 嬴政撇嘴笑道:“秦小子,不带你这样想这么久的吧?下棋也总得有个时候,这盘棋啊我看你是输定咯!” “哎算了算了,这一步棋我没看见!不算!”秦风一摆手,嘴硬说道。 田璧君见状,喜道:“大父,这五子棋也太有趣了吧!” 嬴政道:“哈哈,那是,这可是秦小子教的法子,秦小子开创的棋法,暗藏玄机着那!” 田璧君一嘟嘴,鄙夷道:“真的吗?既然是他发明的,那他为什么下不过大父您?” “这个嘛……哈哈,我也说不好。”嬴政得意道。 田璧君娇声笑道:“看来某些人棋艺不精啊,亏还是自己发明的呢,自己定下的规则还下成这个样子,丢不丢人啊?” 秦风朝田璧君白了一眼。 嬴政忙开解道:“好了好了,丫头,这盘棋秦小子已经输了,你就别再让他难受了。 “去,丫头,你煮好的茶也给秦小子斟一盏,我和秦小子正好说会话。” 田璧君虽然不乐意给秦风煮茶,但是嬴政开了口,也不好拒绝。 田璧君懂事道:“嗯好,那大父您先歇着。” 说完,田璧君便走到一旁,拂袖烹煮起茶来。 嬴政则揽过秦风,微笑着低声道:“秦小子,这丫头不错吧?又懂事又孝顺,连烹煮茶饼都会,一应家事更是不在话下呀。 “这样的女人要是娶回家,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第六十八章 秦郎君颇为英俊,其实璧君也不算受委屈…… 九峻山庄园。 内厅里。 嬴政正揽着秦风一阵小声的嘱咐。 秦风闻声,朝不远处的田璧君冷眼一望,低声朝嬴政说道:“赵老伯,您这说得也太夸张了…… “这样刁蛮的女人,我可受不了……” 两人正说话时。 田璧君已经煮泡好了桐柏茶。 一手执着一盏茶水,田璧君盈盈走来。 往秦风面前的桌案上一置,田璧君努努嘴,没好气地说道:“喏,煮好了,喝吧,可别烫着你。” 说罢,田璧君转而两手朝嬴政奉上,恭敬道:“大父,您请用茶。” “哎好,”嬴政显得很受用,接过茶盏,面色慈祥不已,“这丫头真是懂事,太惹人喜欢了!” 秦风听着嬴政的话语,看着田璧君朝着自己一脸鄙夷的神情…… 这就是懂事吗? 赵老伯,您也太会开玩笑了吧! 这样的刁蛮公主我可是喜欢不起来啊! 田璧君故意朝秦风莞尔一笑,压低着嗓音说道:“大父的话说得对吗?小女子懂事吧?” 将盛满滚烫茶水的茶盏朝秦风一推,田璧君唇角一抿,“喝呀,这可是小女子亲手烹煮的茶汤呢!” “哎呀,好茶,就是!秦小子,你怎么不喝啊?这是丫头的一片心意。”嬴政的话语随之传来。 秦风脸一黑。 行!算你狠…… 嘴抵着茶盏的边沿一阵吸溜,秦风龇牙咧嘴地喝了一大口。 “这才是嘛,郎君可莫要辜负了小女子的一片心意嘛。” 田璧君见状,忍着笑意,拍了拍秦风的肩膀,随即将茶盏一收。 “郎君,小女子烹煮的茶汤,味道如何呀?” 望着田璧君不怀好意的笑意,秦风却只得答道:“挺……挺好的,清香得很……” 田璧君得意道:“郎君喜欢就好,那小女子往后天天给郎君烹煮。” 田璧君一边说着,一边朝秦风凑过身去,附耳低声道了句,“烫死你……” “哎你……你这妮子……”秦风忙道。 说完,田璧君又朝嬴政对袖道:“大父,你们先聊着,我把茶具收拾收拾。” “好,丫头真懂事,去吧去吧。” 嬴政看着田璧君,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想着方才田璧君和秦风二人和善的场景,嬴政只觉得一腔温暖。 “多好的丫头啊,跟秦小子你是真的很般配啊!” 秦风闻声,显得有些尴尬,只得有一句没一句地附和着。 “嗯嗯嗯,赵老伯您说得是……好,她好,我们般配……” “就是啊!秦小子,我看你们刚才相处得挺融洽嘛。”嬴政和善一笑。 秦风的内心却一阵吐槽。 赵老伯啊赵老伯,您是没听见啊,那妮子跟我说的悄悄话,是要烫死我啊…… 嬴政转而又道:“对了秦小子,你跟这丫头是怎么遇见的?你到底对丫头有什么看法嘛,快说说。” 秦风随口说道:“就是在咸阳街上遇见的呗,当时我正好去作坊的路上,想看看赵老伯您是不是在作坊,途中就遇到了那妮子在买纱灯,那贩夫卖的价格很高……” 嬴政欢喜道:“哦这样啊,不用说,秦小子你一定仗义出手了?” “也不是仗义出手,就是不想看那些奸商挣黑心钱,最后那妮子的确是买到了便宜的纱灯,不过嘛……” 秦风接着道:“当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了一匹烈马,差点把那妮子撞倒,当时事态紧急,我就拉了那妮子一把,谁知道竟然把那妮子拉到我怀里来了……” “哈哈哈哈!” 嬴政闻声,喜得合不拢嘴,笑道:“冤家,真是冤家,秦小子啊,这也并非不是一场缘分啊!那丫头肯定觉得害羞,跟你拌嘴了吧?” “何止是拌嘴啊,那妮子当场怒骂我是淫贼!现在还对我怀恨在心呢!” 秦风无奈地说道:“赵老伯,就这样刁蛮、蛮横、蛮不讲理的妮子,你还问我对她有什么看法?” 嬴政一拂袖,出言劝慰道:“哎,秦小子,这就是你唐突了,我倒是觉得丫头这样的性格挺合适的。 “秦小子你看啊,丫头不仅孝顺懂事,还会烹茶,又有眼力见,瞧这不是去收拾茶具去了么? “至于你说丫头刁蛮,这活泼的性子不是正好嘛,不比那些呆愣无趣的女人好?” 嬴政一边说着一边将秦风揽在怀中,沉声嘱咐道:“秦小子啊,你可别忘了,人家丫头可还是国夫人的侄女呢!” 秦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赵老伯,您说……陛下为什么要促成我的这门婚事?我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作坊小老板,何德何能娶国夫人的侄女啊?” 嬴政拍了拍胸脯,自豪地说道:“秦小子,那当然是因为我了啊!我在京畿衙门这么多年,也算是陛下的近臣,我的孙子跟国夫人的侄女结个姻亲,还是能办得了的! “秦小子,我帮你选定的丫头,无论是样貌品行还是身份地位,跟你都是门当户对,你可不能儿戏啊!” 秦风应道:“嗯,赵老伯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会考虑清楚的……” 厅房的轩门外。 田璧君已经收拾好了茶具,正准备来跟嬴政辞行。 恰好走至厅房,田璧君听见了嬴政秦风二人交谈的只言片语。 原来如此…… 臭小子,死淫贼,还要考虑清楚…… 难道本姑娘还配不上你吗? 内心一阵埋怨,田璧君叩响了厅房的轩门。 “大父,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再晚了宫禁我就不好出入了……” 田璧君说罢,朝嬴政毕恭毕敬地欠身行礼。 “哎,好,好丫头,去吧去吧。” 嬴政说着朝秦风狠狠一瞪眼,示意秦风去送送田璧君。 秦风看着嬴政的眼色,心里明白,眼一白,秦风起身道:“走吧,我送你。” 田璧君努嘴一哼,道:“谁要你送,我自己能走。” 说罢,田璧君抽身步出厅房。 嬴政急忙道:“秦小子,还不快去追?送送人家呀!” 田璧君一边朝外走,一边瞥眼用余光扫着身后。 看着秦风快步赶了出来,田璧君的嘴角映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臭小子……果然是个淫贼…… …… 芷阳宫。 田璧君刚一回到殿内。 离秋立马迎了上来,搀着田璧君,关切问道:“璧君啊,怎么样啊?今日跟秦郎君谈得如何?” 田璧君微微一笑,道:“姑母您别担心啦,进展很是顺利,今日秦郎君他祖父也在呢。” “是嘛?见长辈了?秦郎君的祖父对你的印象怎么样啊?”离秋闻声大喜。 田璧君笑道:“姑母,璧君今日还为秦郎君的祖父烹茶了呢!” 离秋欣喜地抚着田璧君的发髻,鼓励道:“太好了,璧君,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秦郎君的祖父毕竟是长辈,你要想办法投其所好,只要能和长辈拉拢关系,你和秦郎君的亲事就有九成的把握了!” 田璧君眉头微皱,道:“姑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秦郎君的祖父,好像就是陛下所说的赵龙赵大人,是京畿衙门的官吏,而且是陛下的近臣呢!” 离秋也道:“那便是了……离秋,下面可就看你的了,陛下也同样在促成此事,只是要苦了璧君你了,受些委屈,和那不熟知的郎君成亲……” 听着离秋的话语,田璧君忽而变得有些娇羞。 半侧着螓首,田璧君柔声道:“姑母,其实……其实璧君也不算是受委屈,那位秦郎君,模样倒是颇为英俊……” 离秋闻声,顿时抿嘴浅笑,取笑道:“哎呀,我们家璧君这是春心荡漾了呀,好,难得有男子能让我们家璧君芳心暗许,那此桩姻亲,更是势在必得了!” 正当离秋和田璧君在殿内相谈甚欢之时。 一声稚嫩的嗓音传来。 只见嬴钟未屁颠屁颠地跑上殿内。 像模像样地躬身行礼,嬴钟未说道:“孩儿拜见娘亲,见过表姐。” 离秋走近抱住嬴钟未,宠溺道:“未儿怎么了?可是读书读得累了?那就歇息会,去玩吧。” 嬴钟未却踟蹰不动,目光不时躲闪地望着一旁的田璧君。 “娘亲,孩儿……” “嗯?未儿你要做什么?说给为娘听。” “娘亲,表姐之前说过要带孩儿去宫外看纱灯的……” “纱灯?什么纱灯?”离秋转而看向田璧君。 田璧君笑道:“回姑母,就是秦郎君家里的那盏大的纱灯……” 离秋莞尔一笑,“我当是什么呢,去吧去吧,不过在外可要当心,不可生事。” “真的吗?娘亲您同意啦?太好了!”嬴钟未喜得一阵欢呼雀跃。 嬴钟未说罢便拉着田璧君的裙袖往外走。 快走到殿门时,嬴钟未才压低声音道:“表姐,快,咱们快走,一会娘亲想起来就不让我走了……” “怎么会呢?姑母不是都答应了吗?”田璧君笑道。 “哎呀,表姐你不明白,这两日正是学宫里师父教授学业的日子,娘亲肯定是忘记了,要是娘亲记起来,说什么都不会放我走的!” 嬴钟未话音刚落。 芷阳宫里顿时传来了离秋尖细的嗓音。 “未儿!等一下!近两日你不是要去学宫吗?不许去!回来!” 嬴钟未一撇嘴,赶忙扯着田璧君的裙袖加速跑开,“表姐咱们快走啊,一会被娘亲逮住了!” …… 章台宫。 嬴政在蒙毅的护卫下已安全回宫。 独自坐在殿上的御座前,嬴政正闭目养神,显得很是轻松。 “现在,秦小子的婚事已经忙活了大半,有着落了…… “婚事当紧,学业也同样不能荒废,也得抓紧了……周青臣那人也不知能否真心实意地教授他……” 嬴政一阵自言自语,随即高声朝殿外唤道: “来人!传朕的旨意,命周青臣前来见朕。” “老奴遵命。”寺人吉寿快步走了进来,跪地说道。 嬴政一摆手,默默下定了决心。 之前周青臣和秦小子已经见过一面,两人也算是熟知,就他吧……先开始读书治学最为当紧…… 第六十九章 姐夫真的只是个造纱灯的啊? 朝霞初升,浅淡的雾霭遮掩着整座咸阳城。 空气中弥漫着露水的味道。 周青臣独自一人走在长街上,面色很是凝重。 昨日,始皇帝嬴政召见了周青臣,命其前往秦风的庄园,教授秦风学问。 周青臣不敢懈怠,便早早地起身,前往城外的九峻山去了。 因为周青臣亲眼见过秦风,那一番交谈,已经对秦风有所熟知。 再加上嬴政对秦风的态度,周青臣已经基本可以断言,秦风就是失踪九年多的少公子,嬴子婴! 大秦的储君之位一直未册,周青臣心里有数,陛下能让自己去教授秦风的学问,一定是别有所指…… 九峻山,山麓。 依据嬴政的指示,周青臣很快就找到了秦风的庄园。 “咚咚咚——” 周青臣一阵叩门。 庄园的轩门从内打开,英布疑惑道:“这位老先生,您找谁?” 周青臣对袖道:“老朽周青臣,正是京畿衙门的赵龙赵大人命老朽前来。” 英布一听,顿时心中一阵感慨。 赵大人对东家还真是无微不至啊。 刚刚给安排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奶奶,这又给安排了一位老爷子。 看样子也是个有学问的…… “既然如此,那先生您请到厅中稍待,我去禀明东家。”英布说道。 周青臣颔了颔首,便随着英布走进了庄园之中。 等到秦风快步赶来厅房时,周青臣正端详着周围稀奇古怪的家具。 “在下秦风,拜见周博士。”秦风躬身行礼。 周青臣一回头,看见秦风的面容,顿时觉得内心一阵震惊。 “哎呀,快起来快起来,使不得,老朽可受不起啊!”周青臣慌忙搀扶着秦风起身。 周青臣无论如何也不敢受秦风的礼,因为周青臣一看见秦风的面容,就想起当年那个长公子府邸里儒雅随和,文武兼备的嬴子婴。 “受赵龙赵大人的嘱托,老朽又来叨扰了……”周青臣拂袖道。 秦风和善一笑,恭敬道:“周博士您这话说得,周博士您是什么样的人物?那可是陛下的近臣啊! “我大秦的律法巨擘呀!在下承蒙周博士教诲,不胜感激,怎么能说是叨扰呢?” 秦风一边说着,一边将座椅搬近了些,“周博士,您一路风尘,先坐下歇息片刻,这是在下作坊里打造的家具,您试试?” “这是楚地送来的桐柏茶,这就烹好,待会周博士您尝尝。” 田璧君昨日留下的茶饼,已经被秦风掰开烹煮了起来。 周青臣看着秦风恭敬的模样,顿时一阵欣慰。 “好,好啊!真是好孩子……” 如此尊老懂礼,陛下如此青睐少公子,也是情理之中啊…… 更何况,这一切还都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周青臣心里清楚得很,在始皇帝嬴政的众多子孙之中,当然不乏许多故作孝顺懂事之人。 就连嬴子昭那一副谦卑恭敬、尊师重道的模样,都很有可能是竭力塑造。 为的都是能在始皇帝的面前挣得几分青睐。 但是秦风却完全不同,秦风并不知道嬴政的真实身份,但是却依旧能和善相待…… 这种知礼敬长的品质则是难能可贵的…… 周青臣的内心一阵思忖,忽而想到了嬴政昨日的嘱咐。 自己既然是来教授秦风学问的,而且要继续考验秦风的论政之能,周青臣想了想,便道: “老朽近日听闻,上郡传来奏报,修筑直道的钱两物料难以为继,如今我大秦国库空虚,此事真乃棘手无比啊!” 周青臣一语道罢,故意哀叹一声,试探地望向秦风。 秦风闻声眉头一皱,内心疑惑不解。 嗯? 这大名鼎鼎的周博士在说什么啊? 这都什么时候的消息了? 赵老伯不是说陛下已经采纳了我的建议,停止修建皇陵了吗? 周博士这是刚村通网? “秦少侠,你觉得该用何策,为我大秦国库开源?” 周青臣的话语传来,秦风晃过神,只得顺着说道:“回周博士,在下才疏学浅,不敢断言…… “不过在下以为,国库空虚,只有开源和节流两策。 “开源收效若微,不如节流来得更为迅捷……” 周青臣一听,显得很是惊奇。 “节流?少侠但请细说。” 秦风道:“所谓节流,无非是节省钱两物料,供给上郡修筑直道为先。 “在下以为,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动用骊山数十万民夫刑徒修建皇陵大可不必。 “不如暂停修陵,将皇陵所备物料钱两运往上郡,不仅直道修筑可也,国库也可就此充盈。” 周青臣一听,有些疑惑,忙追问道:“少侠为何要建议停止修筑皇陵呢? “既然是为直道而节流,为何不停修长城呢?也同样可以节省钱两物料啊!” 周青臣立马想起了那日在六英学宫里,和众位公子皇孙们所议之策。 秦风却直言不讳,“周博士,您这可就是本末倒置了,之所以要开源节流,是为了支应上郡修筑直道的开销。 “修筑直道是为了什么呢?当然是为了便于调集兵马,以抵御匈奴、固守北境。 “而营建长城也同样是一个目的,若是停修长城,北方匈奴不就可长驱直入? “匈奴之祸蔓延至内地,纵使直道修筑得再完好无缺,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青臣听着秦风的话语,突然变得目瞪口呆。 满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周青臣只觉得脊背上都渗出了一片冷汗。 …… 咸阳城。 长街。 田璧君领着嬴钟未走在热热闹闹的街巷。 嬴钟未好奇地打量着长街两侧的摊车。 田璧君看着嬴钟未顽皮的模样,抿嘴一笑,说道:“你啊,一出了宫就像撒欢了似的。 “你不去学宫里读书,等回去了,姑母还不得责罚你?” 嬴钟未满不在乎,昂着小脑袋,快声说道:“娘亲我倒是不怕,我只怕我们学宫里那个周博士。” “周博士?他怎么了?你怕他作甚?”田璧君不解道。 “周博士对我们可严厉了……稍有不慎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还会跟父皇告状!” “不过嘛……”嬴钟未转而一笑,道:“但是我现在不怕他了……”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在学宫了啊!” 嬴钟未昂首挺胸,自信道:“男子汉大丈夫,何惧周博士的淫威?既然已经出了宫,别让我看见他…… “看见他我非得以眼还眼不可!新仇旧恨一起算!” 田璧君微微一笑,拍着嬴钟未的肩膀,道:“哈哈哈哈,瞧把你能耐的……” “哎?表姐!这纱灯好漂亮啊!” 嬴钟未突然一声怪叫。 只见嬴钟未停在一旁的摊车前,两手正捧着车上的一盏青檀木纱灯。 “表姐,你说要带我去秦郎君家里看那个特别大的纱灯,还没到吗?” “小家伙,秦郎君也是你叫的?你知道秦郎君是谁吗你?”田璧君一阵忍俊不禁。 嬴钟未噘嘴道:“我怎么不知道啦?娘亲告诉我了,秦郎君就是你未来的夫君,那也就是我的姐夫!” 田璧君闻声一愣,粉嫩的俏脸上顿时映上一抹绯红。 嬴钟未又道:“表姐,姐夫是专门打造纱灯的吗?这样的青檀木纱灯,都是姐夫造的?” “嗯……是,是吧……”田璧君心不在焉。 “啊?这么说姐夫是工籍?开作坊的小摊贩啊!” 嬴钟未显得一脸不屑,“真的只是造纱灯的啊?要是这样,那姐夫也太差劲了吧?” 第七十章 老匹夫周博士,被姐夫拿捏得死死的! 庄园内。 厅房之中的周青臣已经震惊得目瞪口呆。 凝望着秦风,周青臣只觉得浑身的毫毛都在倒竖。 少公子的论断竟然能如此砭入肌理啊! 的确如此,陛下醉心于修筑上郡的直道,正是为了抵御北方的匈奴…… 关中之地通往北境,一旦有战事,我大秦铁骑便可奔袭而上,一日之内抵达北方平祸! 这与陛下下旨在全国修建驰道如出一辙啊! 都是为了加快我秦军行军的速度,以达到朝发夕至的效用! 内心一阵思忖,周青臣难免对秦风多看了几眼。 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论断竟然能如此一针见血,周青臣有些自惭形秽。 “老朽惭愧啊!老朽久居庙堂多年,自认为颇懂陛下圣意,可老朽今日才是大开眼界,老朽竟不如少侠的只言片语啊!” 周青臣震惊无地,连连对袖朝着秦风一阵揖拜。 “少侠,这远见卓识,你到底是如何想到的?” 秦风闻声一笑,恭敬说道:“周博士谬赞了,区区浅见,不足挂齿。 “这事其实很简单,只要弄清楚皇帝陛下为何执意要修筑直道,就行了,弄清原委,其余的事,只需为此服务就是了……” 周青臣赞叹道:“了不起啊!少侠此言,真乃治世良言。 “陛下虎威浩荡,意欲平定北方匈奴,但匈奴生性奸诈,又仗着游牧骑兵之利,秦军难以寻其主力一举歼灭…… “陛下方才定下联当年关东四国之长城,加筑长城为万里的策略,以抵御匈奴!” 秦风道:“周博士,您说得没错,其实陛下下令营建直道,正是为了和万里长城相配合,如此一横一纵,相辅相成。 “以万里长城为屏障,以直道相穿插,横可阻匈奴南下作乱,纵可调秦军定祸平叛,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周青臣听着秦风的话语,更是觉得茅塞顿开。 “是也,是也!既然直道和长城,都是陛下为了抵御匈奴所制定的明策…… “岂能为了修筑直道,而停止长城的工程呢? ” 周青臣眉头紧皱,失声说完,更是悔不当初地一拍脑门。 “愚蠢!老朽真是愚蠢啊!竟然还想出停止修筑长城的办法来,如此不懂陛下圣意,陛下没龙颜大怒,已是老朽之幸了啊……” 秦风闻声,嘴角顿时一撇,内心一阵忍俊不禁。 好家伙……周博士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吧? 还上奏谏言始皇帝停止修筑长城,始皇帝没把您当场严办了,可真是您祖上积德啊…… 此时。 周青臣被秦风的话语弄得内心一阵波澜。 回想着当日相见时,秦风所说的那些治国之策,周青臣更是觉得惊为天人。 震惊不已地望着秦风,周青臣突然毕恭毕敬地一拱手,郑重说道:“哎呀呀,少侠,老朽不才,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秦风意外道:“嗯?周博士您太见外了,有什么吩咐您但说无妨。” 周青臣道:“少侠,老朽想投在少侠的门下!请少侠切勿拒绝!” 什么? 秦风闻声一愣,傻眼道:“周博士,您不是在说笑吧? “您是堂堂大秦的博士仆射,庙堂肱骨之臣,怎么能投在在下的门下呢?在下何德何能啊?” 周青臣赶忙道:“老朽一生庸碌,今日跟少侠对论,更是觉得枉活六十九寿! “老朽知道少侠门下的食客各个身怀绝技,老朽不才,愿为少侠门客策士,请少侠成全老朽吧!” 啊? 周青臣要做我的门客,还是策士? 秦风有些不解,周青臣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己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手工业者,凭借着新奇的家具挣得了一些家产而已。 工商贱籍在大秦可是社会底层,哪里有什么资格畜养宾客门人? 周青臣见秦风面露犹豫的神色,便急忙解释道:“少侠无需多虑,老朽只会为少侠分忧解难,并不会为少侠添麻烦的! “能在少侠的门下为宾客,老朽荣幸之至,日后还能聆听少侠卓越之论断,朝闻道,夕死可也!请少侠成全老朽吧!” 秦风看着周青臣斩钉截铁的模样,顿时一阵震撼。 秦风本来以为周青臣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臣子,虽然也算对秦律有所研究,但也难逃对始皇帝阿谀奉承之嫌。 在史书的记载上,周青臣曾在咸阳宫的大肆称颂大秦功德,对始皇帝嬴政的威德大加歌颂,被淳于越斥责为面谀的不忠之臣。 这让世人对周青臣的印象大多停留在了卑躬屈膝,进献谗言的形象上。 此时。 秦风听着周青臣说出的“朝闻道,夕死可也”的话语,内心顿时萌生出一阵敬佩之情。 “老朽愿追随少侠,以修治国理政之策!还请少侠莫要嫌弃老朽愚钝啊!” 秦风听到这,便也不忍拒绝,果断道:“周博士,言重了…… “追随不敢当,嫌弃更是从何说起啊?在下才疏学浅,承蒙周博士看重,在下愿同周博士一同论政,共治学问,如何?” “好!少侠高义,老朽敬佩之至!” 周青臣闻声大喜,躬身朝秦风就是一揖。 …… 九峻山。 山麓之间的坦路上。 田璧君刚刚领着嬴钟未走到了庄园的门前。 庄园的轩门大开着。 英布正领着一众小徒们搬运着家具装车。 “少奶奶,您来了。”英布看见田璧君,赶忙抱手行礼。 “嗯,来了,你家少主呢?”田璧君微笑道。 “回少奶奶,东家在后院呢,要不要小的送少奶奶进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认识路,”田璧君颔首一应,随即拉着嬴钟未道:“走吧,带你去看大纱灯。” “好耶!” 走在宽敞的庄园之中。 嬴钟未看着周遭华贵富丽的陈设,不免咂咂嘴,惊叹道:“真想不到啊,一个开作坊造纱灯的……竟然这么有钱……” “但是有钱又能怎么样呢?还只是一个木匠罢了……” 嬴钟未又摇了摇头,朝田璧君惋惜道:“表姐,我觉得你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不能只考虑家资啊,身份地位也要跟表姐你门当户对才是……” 田璧君拍了拍嬴钟未的脑袋,小声嗔斥道:“小小的年纪,跟谁学的这么多弯弯绕绕?” “那……那是……” 突然。 嬴钟未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停下了脚步不再动弹。 目光死死地瞪着不远处的庭院,嬴钟未的小嘴张得老大。 “喂,你怎么了?” 田璧君顺着嬴钟未眼神的方向看去…… 只见庭院中,秦风穿着一袭白袍挺立着身躯,显得英气逼人。 而秦风的身旁,周青臣正朝着秦风躬身揖拜着。 “周,周博士……他怎么在这?”嬴钟未目光呆滞,喃喃地说道。 “谁?” 嬴钟未失魂落魄一般,“表姐,周博士就是我刚才说,学宫里的师父……” “哦哦,我记起来了,怎么了?”田璧君显得满不在乎。 “怎么了?周博士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平时连一个笑容都看不见,怎么会这幅样子……” 嬴钟未从来没见过周青臣的这幅模样,顿时觉得意志被彻底颠覆了。 “表姐,那个穿白衣的,就是姐夫吗?” “嗯,就是他,走,姐带你去见他,让他把纱灯给你玩,你姐夫这好多稀罕的物什呢!”田璧君说着就要拉着嬴钟未朝庭院走。 “天呐,姐夫到底是什么人啊?得是多尊贵的身份,才能让周博士对他毕恭毕敬啊?” 嬴钟未只觉得脊背上渗出一片冷汗。 一向以严厉著称的周博士,居然对自己的姐夫如此卑躬屈膝? 这样子,简直像是姐夫的下人或是门客一般恭敬啊! “不,不不,表姐,你自己去吧,我,我就不去了……”嬴钟未下意识地向后退着步子。 “怎么啦?看见你们学宫的周博士,你胆怯了? “刚才不是还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何惧周博士的淫威吗?”田璧君开玩笑道。 “不,不行……说说可以……要是父皇和娘亲知道我真敢对周博士不敬,非得把我的屁股打成四瓣不可……” 嬴钟未的脸色有些发白,赶忙道:“表姐,我真不去了,纱灯以后再看吧,我看见周博士我就害怕!” “喂!臭小子!来都来了,你……一个老爷子,有什么好怕的啊?” 说罢,嬴钟未逃也似地夺门而出,任凭田璧君在身后呼唤着。 逃出庄园的路上。 嬴钟未飞奔在街巷上,胸口仍旧噗通噗通地剧烈跳个不停。 妈呀,这也太刺激了吧? 就今天没去学宫,还能在这里遇见周博士? 还有,姐夫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不是说是一个开作坊的木匠吗? 太恐怖了,周博士居然对他那个样子,就差磕头行礼了…… 快步走在长街上。 嬴钟未不时地朝身后的庄园看去。 见没有周青臣的影子,嬴钟未的心情才渐渐舒缓了下来。 震惊之余,嬴钟未忽而又觉得有些暗暗窃喜。 我的天啊! 我姐夫有这么大本事,连周博士都对他如此恭敬…… 要是能让姐夫罩着,往后周博士还敢对我那般严厉吗? 想到这,嬴钟未不由得小嘴一咧。 我得赶紧回学宫去!几位兄长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那严厉的老匹夫周博士……被我姐夫拿捏得死死的…… 哈哈,兄长们等着我,我来报喜啦! 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第七十一章 你以为这样就能撵走本姑娘了吗?妄想! 六英学宫。 嬴钟未兴高采烈地在学宫里奔跑着。 听着殿内传来着断断续续的书声。 嬴钟未知道自己正好赶得上,因为博士周青臣肯定还没有来。 快步赶进殿内,嬴钟未赶忙朝着大殿正中的桌案望去。 果然,空无一人。 “呼——”嬴钟未长舒一口气,“总算赶上了。” “赶上什么了?” 嬴钟未刚一走进大殿,嬴景同和嬴景福两人便凑了过来。 嬴钟未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景同兄、景福兄,你们不知道,刚才我在我姐夫的庄园里,看见周博士了! “我说的赶上了,其实是说我比周博士来得快,要不然就得被周博士发现了!” 嬴景同和嬴景福一听,顿时面面相觑。 稚嫩的脸庞上映现着震惊的神色。 嬴景同好奇地问道:“什么?你姐夫的庄园?周博士?那老头怎么会去那里?” 嬴钟未有些自豪地挺着胸脯,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姐夫可牛了,我还亲眼看见周博士跟我姐夫作揖行礼呢!” “啥?真的假的啊?”这句话差点听得嬴景福把两颗眼珠瞪出来。 “是真的!” 嬴钟未小声解释道:“周博士给我姐夫作揖行礼很是繁琐,我看样子啊,周博士像是我姐夫的门客!” 嬴景同咂咂嘴,“天呐,你姐夫也太牛了吧?姓周的那老匹夫居然是你姐夫的门客?” 秦时的门客是在达官贵人家中豢养的食客、仆从,属于是寄食在贵族门下并且给他们服务的。 无论是本事再大、地位再高的门客,也始终是附庸的主奴关系。 嬴景同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在他心目中为人严厉,不苟言笑的周青臣,居然是嬴钟未姐夫的门客? 一旁的嬴景福也醒悟过来。 “啪”地两手一拍,嬴景福忍不住赞叹道:“钟未!你姐夫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啊?” “好像我姐夫是开木工作坊的。”嬴钟未努努嘴。 “厉害,厉害……”嬴景福喃喃地说道:“钟未啊,你有个这么有权势的姐夫,可得好好珍惜啊!” “对啊!”嬴景同也附和道:“只要咱们跟你姐夫的关系拉近,往后还怕那姓周的老匹夫责骂咱们?” “钟未,你姐夫喜欢什么?要想结交,肯定要先投其所好……” 嬴景福皱眉一阵思忖,道:“钟未,既然你姐夫是开木工作坊的,那我就送你姐夫一盘上好的算筹,那算珠可都是名贵的青檀木呢!” 嬴景同也道:“钟未,你姐夫是开作坊的,那肯定穿不了好衣服,我送他一身丝绸的锦服吧!对鹿纱绢的,名贵的很呢!” 秦朝的丝绸样式纷纭,绢、绨、罗、锦、绣、绮各式各样…… 但秦朝统一后,工商业者的地位变得越来越低,甚至连一身好的衣服都不许穿,即使你家财万贯,一般也只能穿麻葛。 嬴钟未听得心花怒放,喜道:“好好好!太好了!待会我带你们去找我姐夫!” 学宫里。 殿内的西边坐席上。 嬴子昭正一本正经地跪坐着。 两手捧着竹简,嬴子昭却眉头微微皱起。 姐夫? 开作坊? 哪跟哪啊? 这群小屁孩,唉……成天不学无术,祖君要是看见他们这幅样子,肯定会寒心吧? 嬴子昭隐隐约约地听着嬴钟未几人的谈话,内心一阵吐槽。 嬴钟未几人虽然在辈分上是嬴子昭的叔父,但嬴子昭在心里一直把他们当成乳臭未干的毛孩。 也罢,你们越是不务正业越好,就算父亲不在咸阳了,我也要为了那个位置奋发图强! 嬴子昭在心里鼓足信心,捧着竹简读起书来。 不多时。 周青臣碎着步子走上大殿。 “诸位公子皇孙,可有何疑问之处?”周青臣看着众人,郑重说道。 嬴钟未、嬴景同和嬴景福三个小公子正凑成一团,小声嘀咕着。 “哎来了来了,那姓周的老匹夫来了……” “瞧他,还是那扳着脸的样子,也不知道凶给谁看的!” “切,刚才在我姐夫的庄园,那卑躬屈膝的样子他都忘了?” 嬴景福低声安慰道:“忍一时,一会出了学宫,咱们就去找你姐夫!” “好!一言为定!” …… 九峻山庄园。 庭院中。 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正领着一众小徒们打理着家具。 秦风则歪在后院的凉亭里休息。 不远处正升腾着一阵浅淡的雾气。 茶香四溢,炉烟袅袅。 只见田璧君穿着一袭绢帛的纱裙,身姿窈窕地跪坐在席面上。 素手撩拨,田璧君正执手烹煮着茶汤。 秦风不时地瞥眼打量着田璧君,努嘴道:“喂,妮子,赵老伯又不在,你对在下有什么成见,还是尽管发泄出来吧…… “你这个样子,在下倒觉得有些害怕……你不如骂在下两句还正常些……” 秦风的印象中,田璧君一直是个刁蛮公主的形象。 此刻看着田璧君恬静淑女,悉心烹茶的样子,秦风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小妮子……这安安静静的样子倒还真好看……” 田璧君一蹙眉,朝秦风挑望了一眼,柔声道:“妾身为郎君烹茶,跟赵大人在不在有什么相关? “既然妾身和郎君婚约已定,该伺候郎君的,妾身自然不敢怠慢。” 田璧君深知自己肩负的重任,况且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田璧君也无力改变什么。 再加上秦风英俊的相貌倒是让田璧君有些欢喜,因而也慢慢开始适应与秦风的相处起来。 “郎君,请饮茶。” 两位侍女伴着田璧君朝凉亭走来。 田璧君对着两袖,朝秦风奉上茶盏。 “哎呀,得,送到嘴边的,不尝白不尝……” 秦风伸着懒腰起身,朝田璧君走去。 “郎君说什么?”田璧君一皱眉。 “啊?我,我说的是茶,我是要尝茶……”秦风解释道。 秦风刚准备接过田璧君奉来的茶盏。 嗅着空气中洋溢着的芳香。 茶香伴随着田璧君秀发的幽香,甚至靠近田璧君后,秦风能闻到田璧君身上散发的特殊的女儿香…… 秦风不由得有些失神。 再看着近在咫尺的田璧君,娉婷袅娜的身姿,如花似玉的容貌…… 秦风看得有些动容,忽而只觉得一个没拿稳,竟然将茶盏打翻在地。 “哎呀!姑娘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秦风见状,急得连对不起都说出来了。 只见茶汤四溅,正好泼洒在了田璧君胸口的裙襟上。 “哎你……” 田璧君侧过娇身,慌忙拂袖擦拭着。 好在微风的吹拂下,茶汤已经微凉,并未烫伤田璧君。 两位侍女也急忙捏着手帕为田璧君擦拭着。 “还愣着做什么啊?快点送姑娘去换身衣服啊!”秦风朝侍女命道。 “婢子遵命。” 两位侍女当即搀扶起田璧君。 田璧君一边用裙袖遮掩住湿透了的胸脯,一边暗自想着: 好你个秦小子…… 本姑娘亲手为你烹煮的茶汤,你不喝就罢了,反倒还洒本姑娘身上? 还故意洒在这里,想让本姑娘出丑是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撵走本姑娘了吗?告诉你,妄想! “无妨,无妨,郎君也是无心之过,妾身去换身衣裙便是……请郎君稍待,妾身去去就回。” 田璧君冷静下来,强颜欢笑地朝秦风行了一礼,随即在侍女的侍奉下朝厅房走去。 “额……这……” 秦风本以为田璧君会对自己大发雷霆。 看着田璧君波澜不惊的模样,秦风顿时一阵摸不着头脑。 这……这是啥情况? 这还是那个骂我淫贼的刁蛮公主吗? …… 九峻山。 山麓之侧。 嬴钟未正领着嬴景同和嬴景福,三人在坦路上摸索着。 “哎?是哪座庄园来着?”嬴钟未两颗小眼睛瞪得溜圆。 “钟未,不着急,好好想想,你姐夫家是真有钱啊…… “这地方的庄园,可都是显贵才能住得起的啊!”嬴景同赞叹道。 嬴景福也咂咂嘴,“钟未,要不咱们挨家挨户问问?” “不用!到了,我想起来了,就是这座!” 嬴钟未突然指着一座宏伟的庄园,兴奋地大叫一声。 第七十二章 为什么姐夫的背影那么像子婴长兄 “咚咚咚——” 嬴钟未踮着脚尖叩响了庄园轩门的门环。 英布推门出来,看见三个面庞稚嫩的孩童。 “嗯?你们找谁?” 嬴钟未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来找我姐夫,这两位是我的兄长。” 姐夫? 兄长? 英布闻声有些懵。 只见嬴景福迈步上前拱手说道:“吾乃二十二公子,速去通禀。” 什么? 英布一听,差点惊掉了下巴。 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少年,居然是二十二公子? “那……这两位是……”英布结结巴巴地朝嬴钟未摊手指着。 突然醒悟了过来。 我的天呐! 他们刚才说来找姐夫…… 莫非他们是少奶奶的弟弟? “快快快,三位公子快请进,东家正在后院呢,少奶奶也在。”英布急忙侧身让开,弯腰引路道。 嬴钟未小手一挥,领着嬴景同和嬴景福迈入庄园中。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不用伺候了,我们自己去找我姐夫就好了!” 英布看着三个孩童像模像样地走进庭院,内心顿时一阵唏嘘。 到底是皇帝的公子啊…… 才多大就这幅高人一等的样子了…… 嬴钟未三人正在庄园的庭院里快步走着。 嬴景福和嬴景同看着庭院里精美华贵的陈设,不由得赞叹起来。 “钟未啊,你这姐夫可是真的很有钱啊!这庄园比我娘亲的寝宫都要好啊!” “就是,钟未的姐夫原来是这么富贵之家啊,也不知道咱们送的礼物,人家能不能看得上啊?” 嬴景同望着手上捧着的丝绸锦服,显得很是担忧。 嬴景福却得意道:“你那身衣服肯定不行,那都是女人家的物什,男人才不喜欢呢!姐夫是生意人,我送的青檀木算筹,他才喜欢!” “谁说的?” 嬴景同不服气,朝着锦服比划着,“我这可是纱绢的,对鹿的纹样,好东西! “再说了,谁说男人就不喜欢衣服了?父皇和我娘亲同房的时候,就亲自帮我娘亲穿衣服来着!” 一旁的嬴钟未听得云里雾里,“同房?什么是同房啊?” 嬴景同解释道:“钟未你连同房都不知道吗?同房就是男人帮女人把衣裳披上,我娘亲告诉我的。” “哦哦哦,这样啊。”嬴钟未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 庭院里端的厢房传来一阵声响。 雕花的轩门从内推开。 几位侍女正搀扶田璧君款款走出。 秦风拎着衣裳从厢房里奔来,喊道:“来,外头风大,把这件也披上。” “郎君不必如此,衣裙沾湿罢了,妾身不觉得冷。” 田璧君莞尔一笑,却也欠着娇身,任由秦风帮自己披上衣裙。 此情此景,恰好被嬴钟未、嬴景同和嬴景福三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面面相觑,三人愣住了。 嬴景同默默地说道:“钟未,你姐夫和你姐正同房呢啊……” 嬴钟未闻声,匆忙朝田璧君奔了过去。 “表姐,你和姐夫在同房吗?同房完了吗?” 听到这话。 田璧君和秦风顿时傻了眼。 柳眉一蹙,田璧君两手叉腰,嗔斥道:“别胡说八道!谁说我和你姐夫在同房了?” 嬴钟未显得很委屈,努努嘴,“景同兄长说姐夫给表姐你披衣裙,就是在同房!” 嬴景同快步走来,坚决道:“没错,你们瞒不了我的,你们一定是在同房!” 秦风在一旁听得一脸尴尬。 我滴乖乖,大秦的小孩都这么开放的吗? 这才多大? 就知道同房了? 田璧君扯着嬴钟未的臂膀朝后拉着,低声道:“别听他们胡说,姐姐我裙子湿了,你姐夫帮我拿了一身新的衣衫而已。” 嬴景同和嬴景福却已经围在了秦风的身边。 看着秦风别扭的表情,嬴景同急忙道:“姐夫,是不是同房不舒服啊?看姐夫你的脸色有点差。” 嬴景福道:“就是,姐夫,没事的,同房没啥意思,别不高兴了,我送你一套算筹,青檀木的,正好姐夫你做生意用得着。” 嬴景同也不甘示弱,赶忙把手上捧着的锦服奉上,“谁说的!我觉得同房就挺有意思的! “姐夫,我送你一身锦服,丝绸的呢!瞧这对鹿的纹样,怎么样?好看不?姐夫你以后用这身衣服同房,就不会不开心了!” 秦风只觉得一阵晕头转向。 只能看见身旁嬴景福和嬴景同两个小孩,脸上的两张小嘴巴在“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秦风只得看向田璧君,眼神里满是求救的神色。 田璧君抿嘴一笑,走来指着嬴钟未道:“郎君,这是我表弟,陛下的二十三公子嬴钟未。” 又指了指嬴景福和嬴景同,田璧君随口道:“你身边的是二十二公子嬴景福和二十一公子,嬴景同。” 啊? 这三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居然都是公子? 秦风顿时一阵瞠目结舌。 秦风虽然熟知史料,知道秦始皇嬴政有三十三个子女,其中二十三个儿子,十个女儿。 但是当秦风眼睁睁地看着秦始皇的三个小儿子就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秦风还是猛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横扫寰宇的千古一帝,始皇帝嬴政的儿子,居然就在我的面前? 这时。 田璧君扁扁嘴,低声说道:“郎君,这三个孩子是看见了周博士跟你作揖,对郎君你心生崇拜。” 田璧君看着三个孩子,心里有些一丝不悦,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轻微的妒忌。 臭小子,平时跟姐姐我没大没小的,这会怎么倒对秦郎君这么规矩? 秦风反应了过来,急忙躬身行礼,说道:“在下秦风,拜见三位公子。” 嬴钟未见状,赶紧扒拉着秦风的手腕,说道:“姐夫,我听表姐说你家有一个特别特别大的纱灯!” “嗯,是有一盏,之前造的。” “那那盏大纱灯也有旋钮,可以忽明忽暗地调节灯光吗?”嬴钟未显得很是兴奋。 “可以啊。”秦风不假思索。 “真的吗?太好了!姐夫你快带我去看!” 嬴钟未说罢便扯着秦风朝庭院里走。 嬴景福和嬴景同也赶紧跟随在后。 突然。 嬴景福猛地愣住了,脚步也变得有些迟滞。 和嬴景同一阵面面相觑,嬴景福瞠目结舌,喃喃道: “姐夫,为什么你的背影,和子婴长兄那么像啊……” 第七十三章 徐福没失踪,是在东海海岛定居啦! 九峻山庄园。 庭院之中。 田璧君看着秦风领着三个孩子很是亲切。 抿嘴一笑,田璧君柔声道:“郎君,那你先带他们玩一会,妾身还要再去换件小衣。” 刚才匆忙换着沾湿的衣裙,田璧君却忘了把里面穿的内衫换了。 秦风招手道:“嗯好,你去吧,不方便的就让侍女伺候。” 说罢,秦风便领着三个孩子往外走着。 秦风边走边问道:“哎对了,你刚才说子婴?哪个子婴?难道是那……” 就算秦风没有系统的加持而熟知史料,秦风也基本可以断定子婴就是嬴子婴,始皇帝嬴政之孙,长公子嬴扶苏之子。 秦风赶忙看向嬴景福,嬴景福道:“姐夫,子婴就是扶苏长兄的儿子,很多年前失踪了……” 嬴景福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地低着脑袋。 眼神显得很是落寞,嬴景福悲戚道:“唉,子婴比我们年长,虽然按辈分是我们的侄子,但对我们却像大哥哥一样。” 嬴景同也扁着嘴,附和道:“是啊,小时候子婴经常带着我们玩,闯祸了都是子婴帮我们顶着,连扶苏长兄都夸子婴有担当,是个小男子汉。” 秦风听着二人的话语,有些疑惑。 子婴? 失踪了? 子婴在历史上不是登基为秦王了吗? 秦二世胡亥被赵高谋害后,赵高便把扶苏的长子嬴子婴扶持登基。 但当时的大秦天下已经大乱,群雄蜂起,皇帝之位已是有名无实,赵高便让子婴退去帝号,而称秦王。 难道说子婴先是失踪了?后来又回来了? 莫非是被赵高在民间找到的? 秦风不得而知。 看着嬴景福和嬴景同两个小孩难过落寞的模样,秦风便干脆安慰道:“好了好了,二位公子莫要难过了,子婴说不定是外出游历去了呢。 “兴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历练个十几年,回来闯荡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也未可知啊!” 嬴景福和嬴景同一听,顿时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道:“哎呀对对对!父皇也说子婴是外出游历去了呢!” “往后子婴回来,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的!就是不知道子婴去哪里游历去了,可会遇到什么好玩的奇遇么?” 嬴景福噘着小嘴,奶声奶气道:“父皇当年的那些方士不是说东海之滨有三座仙山嘛,咱们的子婴侄子肯定是去那里了!” “对我也记得!三座仙山是瀛洲山、方丈山和蓬……蓬什么来着?” “蓬莱山。”秦风顺嘴接道。 “对对对!就是那里!蓬莱仙境!” 嬴景同兴奋不已,忙道:“姐夫姐夫,你知道东海仙山的事吗?快给我们讲讲!” 嬴景福说完,嬴景同和一旁的嬴钟未也立马凑了过来。 三个孩童昂着小脑袋,满脸期待地望着秦风,宛如三个嗷嗷待哺的小鸟。 秦风拗不过,心想讲讲故事让这三个孩子安静点也正好。 “咳咳,”清了清嗓子,秦风一本正经道:“所谓的东海仙山啊,其实也没有那么玄乎。 “瀛洲就是后世棒子国的济州岛,再往东还有扶桑、东瀛,将来就是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国。” 秦风接着讲道:“瀛洲上没有什么仙人,是商王文丁的儿子箕子,东渡瀛洲建立的箕氏侯国。” “你们知道方士徐福吧?” “知道!父皇命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去东海仙山求长生不老药,结果到现在也没回来。”嬴景同说道。 秦风道:“其实徐福之所以没回来,是在海岛的平原广泽定居了。” 嬴景福闻声,显得很是震惊。 “啊?姐夫你这是怎么知道的?父皇派了那么多兵马去找徐福,都没找到!” “是啊,姐夫你咋知道徐福在东海的海岛定居啦?” “这算什么?你姐夫我知道的多了去了!” 看着三个孩子崇拜的眼神,秦风很是得意。 “你姐夫我还知道,徐福给岛上的倭人带去了粮食、衣履、耕具…… “要不是徐福啊,那岛上的倭人现在还过着衣不蔽体、茹毛饮血的日子呢!” 嬴钟未听得似懂非懂,不断地点着小脑袋。 “哦哦哦,姐夫,我知道了,那些东海的仙山,其实都是有人住着的。 “商王文丁的儿子箕子在瀛洲建立了棒子国。 “徐福在扶桑、东瀛建立了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国!” 嬴钟未摩挲着脑袋,努嘴道:“姐夫,这俩名字好奇怪哦。” 嬴景福道:“钟未,你懂什么?那些都是海岛啊,屁大点的地方,名字自然不能像咱们大秦这么霸气了!” 嬴景同咧着嘴道:“你们没听姐夫说嘛?棒子国和倭国都是咱们的人建立的,咱们是他们的祖宗呢! “他们怎么能敢和祖宗起一样的名字呢?” 秦风看着三个孩子天真的话语,一阵忍俊不禁。 这时。 嬴钟未抓了抓秦风的手腕,兴奋地说道:“姐夫,既然棒子国和倭国都是咱们的人建立的,那咱们啥时候可以去那里玩啊!” “什么?”秦风一脸不解。 “就是……父皇平定了百越,现在又在派兵征伐西南夷,什么时候把棒子国和倭国也纳进咱们大秦啊?” 嬴景福闻声,立马摆出一副答疑解惑的模样。 “钟未,这你又不懂了吧!棒子国和倭国本来就是咱们的人建立的,到什么时候都是咱们大秦的地方,你懂不懂?还用打? “既然你想去,钟未你这样,回宫以后我奏请父皇,让他派几艘大船,载咱们去棒子国和倭国玩就是了,跟从琅琊出海是一样的!” “是吧姐夫?我说得对不?”嬴景福朝秦风挑了挑眉毛。 秦风点点头,笑道:“嗯嗯,话粗理不粗……” “好!那咱们回宫以后就去跟父皇请命,去棒子国和倭国玩!” 嬴钟未闻声顿时欢呼雀跃,拉着嬴景福和嬴景同便要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嬴钟未的小短腿挪动了两下,停住了。 回过神来,嬴钟未面露难色,朝着秦风皱眉道:“姐夫,可是我还没捞着看那盏大纱灯呢……” 嬴钟未忸怩地搓着两只小手,显得很是纠结。 秦风爽快道:“这好办!姐夫我派人把那盏大纱灯帮你搬回去!” “真的吗?姐夫你送我啦?”嬴钟未一听,高兴得差点飞起来。 一把抱住秦风的腿弯,嬴钟未开心道:“姐夫你太好啦!谢谢姐夫!” 秦风看着嬴钟未那可爱的模样,突然觉得内心一阵欢喜。 嬴景福也同样很兴奋,乐道:“就是,姐夫人太好了,简直跟子婴一样好!子婴从前就经常跟我们讲好玩的。” 嬴景同附和道:“而且姐夫跟子婴侄子长得还特别相像!” 恰在这时。 田璧君仔细整顿着衣裙,款款从厅房走出。 看着三个孩子围在秦风的身边如此乖巧,田璧君顿时愣住了。 这…… 不是吧? 这三个活宝,往日可都是片刻也不得安宁的主。 怎么在秦郎君的面前就如此听话啊? 嬴钟未松开抱着秦风的两手,依依不舍道:“姐夫,那我们就先回宫了……改天再来找你玩…… “等我们奏请父皇,姐夫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棒子国和倭国玩啊!” 田璧君走上近前,碰了碰秦风的肩膀,取笑似地道:“郎君,带小孩子好玩么?” “还挺好玩的,哈哈,他们好像挺喜欢我。”秦风笑道。 “看得出来……”田璧君抿着唇角,“哎秦郎君,刚才你们说的棒子国和倭国,什么时候去?” “什么?”秦风一皱眉。 “你们动身的时候记得跟妾身说一声,妾身也要去!” 田璧君说罢,朝秦风莞尔一笑,“好了,郎君带孩子玩太辛苦,妾身去为郎君准备晚膳了。” “哎你……” 秦风看着田璧君远去的倩影,内心一阵无语。 我只是跟那仨孩子说着玩的罢了! 谁说真的要去棒子国倭国了啊? 第七十四章 朕不信鬼神图谶了! 戌时时分。 夜幕已慢慢降临。 整座咸阳宫宛如被笼罩在朦胧的帷幔之下。 芷阳宫也静悄悄地躺在一隅。 寂静的御道上空旷无比,偶有几位年轻的侍女碎着步子走过。 嬴钟未、嬴景福和嬴景同三人,正在芷阳宫的前殿小声商议着什么。 嬴钟未眨着小眼睛,低声说道:“景福兄长、景同兄长,咱们要不要把姐夫送的大纱灯点燃看看?” 嬴景福和嬴景同闻声,顿时面露欣喜。 “嗯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咱们搬到庭院里去吧,院子里空旷些!” 三个孩童一拍即合,当即抱着那盏硕大无比的纱灯,哼哧哼哧地走进了芷阳宫的庭院之中。 小心翼翼地端来烛台,嬴钟未将灯盘里的烛芯引燃。 “呲——” 灯芯燃烧发出一阵悉悉率率的响动。 零星的火苗缓缓而过,纱灯的轻纱帷幔之后,已是一片通明的灯火。 “哇!” 三个孩童同时发出震撼的惊叫。 “好亮的灯啊!这也太亮了吧!” 感受着眼前不断传来的温暖之感,三个孩童围着纱灯兴奋地欢呼雀跃起来。 …… 章台宫。 嬴政正眉头紧皱,一手捧着简牍,一手执笔批阅着奏章。 “蜂食田苗,蝗蔽天下,山木尽死,人无所食……” 嬴政看着竹片上写着的奏文,顿觉一阵触目惊心。 胶东郡发生了一场极其严重的蝗灾。 蝗灾过后必然会有一场棘手的瘟疫,到时候关东又会是一片生灵涂炭。 一想着百姓们居无定所,民不聊生的场景,嬴政就觉得内心挣扎不已。 蝗虫之灾,不仅以灭蝗除虫,护卫农桑为要,而且最重要的是要调拨粮米供给灾民。 胶东郡的蝗灾若是愈演愈烈,一旦危及到整个齐鲁大地,关东都会陷入一片混乱。 无论是除虫灭蝗,还是调拨粮米,嬴政心里都没底。 只因为大秦国库贮存之粮,已经所剩无几了…… 再加上西南夷的战事、上郡修筑直道,都离不开钱两粮米…… 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置? 嬴政想到这,顿时愁容满面。 将手中的简牍一合,嬴政攥着竹简,疲惫地扶着额头。 正当嬴政忧心如焚之时。 大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陛下!” 嬴政猛然惊醒,一睁眼,怒道:“喊什么?又出什么事了?” 一拍御案,嬴政显得满脸的不悦,“慢点说!天塌不下来!还有什么比关东蝗灾还棘手的?” 只见寺人吉寿火急火燎地赶来,躬身行礼道:“陛下,是国夫人离秋的芷阳宫失火了!” “什么?失火了?” 嬴政闻声,立马眉头一皱,站起身来,“传命备车!带朕去!” 吉寿侍奉着嬴政走出章台宫。 中车府令赵高已经领着一群寺人等候在旁。 嬴政登上銮舆车驾,撩开车厢的帏帘朝远处望着。 只见芷阳宫的方向果然隐隐约约冒着烟火样的赤红。 嬴政本就心急如焚,见此情景更是急不可耐,“快点!给朕再快点!” 銮驾前的驭手不敢懈怠,赶忙加鞭催马。 嬴政正关切地望着远处的芷阳宫,余光忽而看到御道旁立着一位少年的身影。 “停一下!”嬴政一摆手。 銮驾徐徐而止。 嬴政定睛一看,只见嬴子昭正跪拜在地,毕恭毕敬地说道:“孙儿拜见祖君。” 嬴政点头道:“嗯……起来吧,你怎么在这?” 嬴子昭拱手回道:“回祖君,孙儿进宫来看望祖君,听宫里的寺人说芷阳宫失火了,孙儿便想去一探究竟。” “嗯,是这样,上来吧,与朕一道去。” “孙儿多谢祖君!” 能和嬴政同车而行的机会课不多,嬴子昭闻声立马大喜过望。 …… 芷阳宫。 宫车銮驾在殿前止住。 嬴政远远地就看见芷阳宫里一片橙光蔚然。 “火势还未减退……这宫里的寺人都是做什么吃的?”嬴政见状有些不悦。 正要朝宫里走去,嬴政忽而听见一阵嗔斥的女声传来。 “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都好好跪着!跪三个时辰! “胆子也太肥了你们!竟然敢在宫里玩火了!” 一声孩童的稚嫩嗓音传来。 “娘亲,孩儿只是和两位兄长玩玩姐夫的纱灯罢了,谁知道那灯那么亮啊……” 孩童的声音显得很委屈。 “亏你还有脸说!这么大的纱灯,你就敢擅自做主? “为娘还以为宫里失火了!你父皇近日常来,为娘还担心会伤到你父皇!气死为娘了你!” 嬴政在宫门外听着,嘴角一撇,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努努嘴,嬴政示意寺人吉寿进殿宣告。 吉寿心领神会,当即躬身进殿,尖嗓道:“陛下驾到!” 芷阳宫里顿时传来一阵慌乱的躁动。 嬴政带着嬴子昭大步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便是跪成一排的嬴钟未、嬴景福和嬴景同三人。 离秋正欠身候在一旁,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嬴政快步走近,搀起离秋,和声道:“起身吧,怎么了这是?” 嬴政眉眼和善,心情大好,因为嬴政方才听见了离秋所说的担心火势会伤及自己。 离秋看着嬴政对自己如此亲昵,显得有些意外。 离秋又惊又喜,忙道:“回陛下,钟未那孩子弄来了一盏硕大的纱灯,在前殿点燃了。 “灯火太亮,臣妾愚笨便以为是宫中失火,惹得后宫不安,还请陛下治罪。” 嬴政点点头,安慰道:“无妨,小孩子嘛,贪玩总是难免的。” 转而看向嬴钟未,嬴政沉声问道:“纱灯是哪里来的?” “回父皇,是姐夫给的。”嬴钟未小声嘀咕道。 “谁?姐夫?哪个姐夫?”嬴政眉头一皱。 “就是姐夫秦风呀,开木工作坊的,家里有座超大的庄园的那个!父皇您不知道吗?”嬴钟未显得很兴奋。 秦风? 听见嬴钟未的这句话,芷阳宫里的一老一少顿时脸色一惊。 嬴子昭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阴狠的神色。 嬴政震惊之余,也反应了过来,“秦风作坊打造的纱灯的确很厉害。” 嬴钟未得意洋洋地说道:“父皇您不知道,姐夫不只制纱灯厉害,姐夫还知道好多好多稀奇的事呢! “姐夫说东海的那些仙山其实都是些海岛,而且上面还有人住着,叫棒子国和倭国。 “咱们大秦人是那些人的祖宗呢!” 嬴钟未奶声奶气的话音刚落。 一旁的嬴子昭却早已按捺不住。 猛地站出身来,嬴子昭义正言辞道:“胡说!东海蓬莱、方丈和瀛洲乃是世外仙山,岂容亵渎? “秦风这么跟你们说,真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嬴钟未原本就对这个比自己打了十几岁的侄子嬴子昭没什么好感。 此时一听,嬴钟未更是满脸鄙夷。 嬴政却满脸和善,慈祥地点了点头。 “朕倒是觉得此说法不乏稀奇,鬼神图谶之说,朕现已不多信。 “至于东海仙山,六国未定之时,朕就听闻齐鲁遗民多有东逃海上者,兴许就是秦风所说的海岛……” “对对对!父皇说得正是!姐夫也是这么说的!”嬴钟未闻声兴奋地欢呼雀跃起来。 嬴子昭在一旁听着,早已震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吧? 祖君这是怎么了? 求仙问药之事不是祖君最喜的吗? 难道就因为是子婴说的? 第七十五章 璧君那丫头,将来要登临大秦皇后之位了! 芷阳宫。 前殿的庭院之中。 嬴政在一群寺人的簇拥下,背着两手慢步走出。 嬴子昭灰溜溜地跟在嬴政的身后。 而离秋则带着嬴钟未、嬴景福和嬴景同三个孩童,毕恭毕敬地候在一旁。 “臣妾恭送陛下!” “孩儿恭送父皇!” 嬴政慈眉善目,显得心情大好。 微微一笑,嬴政和声说道:“好好好,朕还有政事要理,就不多作停留了。” 朝嬴钟未、嬴景福和嬴景同三个公子慈爱地望了一眼,嬴政叮嘱道:“你们做得很对,男子汉大丈夫,当凭己力闯荡出一番事业,岂能醉心于鬼神图谶之事? “你们要好好跟你们的秦风姐夫学!不要整天想着那些迷信的歪门邪道……” 嬴政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略微瞥眼看了看一旁的嬴子昭。 嬴子昭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离秋闻声则欢喜不已,忙拉着嬴钟未说道:“听见你们父皇的教诲没?还不拜谢?” 嬴钟未傻乎乎地跪拜在地,拱手道:“孩儿知道了,孩儿谢父皇教诲!” “哎!这样就对了嘛,好孩子!” 嬴政一脸欣慰,随即心满意足地走出了芷阳宫。 …… 嬴政走后,离秋显得又惊又喜。 离秋本来以为在宫里惹出失火的误会,一定会弄得后宫鸡犬不宁。 皇帝若是得知,肯定会严加责罚,自己贪玩的儿子嬴钟未自然也少不了一顿责骂。 可是离秋万万没想到,皇帝不仅丝毫未动怒,而且还对嬴钟未大加赞赏。 离秋心里明白,自己的儿子嬴钟未所说的话,之所以能承蒙皇帝的青睐,都是因为秦风的缘故。 离秋正内心思忖着,忽而耳边传来一声稚嫩的话语。 “娘亲,那……那孩儿还接着跪吗?” 离秋一抬眼,只见嬴钟未正领着嬴景福和嬴景同,三个孩童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 离秋本就不想着再责罚,又心里一软,急忙道:“不跪了不跪了,未儿,你这么乖,连你父皇都夸赞你,为娘怎么会舍得责罚你呢? “呐,你们两个也不用跪了!”离秋朝嬴景福和嬴景同一拂裙袖。 两个孩童一听,顿时大喜过望。 但嬴钟未却努努嘴,说道:“娘亲,孩儿知道,父皇夸赞孩儿,是因为姐夫给孩儿讲的故事。” 离秋闻声一愣,提着裙摆蹲下身来。 环抱着嬴钟未,离秋和声细语地说道:“未儿真乖,未儿啊,你姐夫往后就是咱们自家人了,父皇夸赞你就是夸赞你姐夫,对不对?” “嗯!”嬴钟未点了点小脑袋。 离秋顺势问道:“未儿,你今日去你姐夫的庄园,觉得你姐夫为人如何?仪容可还俊伟?” 嬴钟未立马说道:“娘亲,姐夫他人可好了!对孩儿脾气好,还给孩儿讲故事,连那么大的纱灯都送给孩儿了!” 一旁的嬴景福忽而补充道:“姐夫他长得也很英俊,简直跟子婴一样英俊!” “谁?”离秋一听,顿时愣在了原地。 柳眉紧蹙,离秋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子婴?哪个子婴?” 嬴景福道:“就是扶苏长兄的儿子啊!” 轰! 离秋听见扶苏的儿子这一句话,顿时觉得一阵头昏眼花。 “子婴失踪……也快有十年了吧?怎么会……” 嬴钟未看着离秋诧异的模样,笑道:“娘亲,您怎么这么惊异啊?景福兄只是说姐夫长得像子婴,又没说姐夫就是子婴啊!” 离秋仿佛收到了极大的震惊,挺立着的娇身都有些颤抖。 一手扶着额头,离秋缓缓说道:“好了,为娘知道了,未儿,你带他们去后殿玩吧,为娘要想些事。” “好!那孩儿就告退啦!”嬴钟未显得很是欢喜,拉着嬴景福和嬴景同到宫里玩去了。 三个孩童一走,离秋的周遭渐渐清净了许多。 “呼——” 离秋长舒一口气,眉头紧皱,似乎仍在长久地沉思着。 子婴…… 难道说此事真的是暗藏玄机? 陛下对那秦风如此上心,本就不符常理,还亲自过问其婚姻大事。 由此可见,那秦风不仅非富即贵,而且地位非比寻常,最重要的是,秦风的身份不能轻易表露出来…… 子婴…… 失踪差不多有十年了……按照年龄来看,现在也基本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难道子婴回来了? 然后被陛下安置在了咸阳秘密保护了起来? 没错! 一定是这样…… 这样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子婴是陛下的长房长孙,陛下对其恩宠有加自然是顺理成章的…… 想到这,离秋忽而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原来是渗出的汗水将衣裙沾湿。 离秋越想越震惊无地。 天呐! 长公子扶苏被陛下发配上郡…… 难道陛下有意让扶苏的嫡长子嬴子婴来承继大业吗? 离秋激动得浑身战栗,两袖对在胸前,裙袖中的一双手已死死地扣在一起。 秦风那小子真的是子婴的话…… 陛下无论是把帝位传给扶苏,还是隔代相继,让子婴承大业…… 那璧君那丫头,都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将来子婴和璧君那丫头一结亲,璧君就是正宫!是大秦的太子妃! 甚至有可能一步登临大秦皇后之位啊! …… 九峻山。 山麓的坦路上。 一东一西两侧正慢慢走来着一老一少。 嬴政背着两手,面色凝重地走着。 另一边,田璧君则蹦蹦跳跳,显得心情大好。 “哎!大父!您这是刚从衙门回来么?” 一转弯,田璧君立马看见了嬴政的身影,便打着招呼道。 嬴政闻声抬起头来,和善道:“啊,是丫头啊,来找秦小子?” 田璧君羞怯一笑,走近搀扶住嬴政,默默地点了点头。 “秦小子真是有福气啊!” 嬴政感慨一句,朝田璧君笑道:“丫头,去,叩门,咱们去找秦小子下棋去!” …… 庄园的庭院里。 凉亭当中摆放着一张雕制精美的圆桌。 桌上摆着一面白玉棋盘。 嬴政和秦风相对而坐,田璧君则在一旁侍奉着茶水。 三人显得很是和谐。 “赵老伯,到您啦!”秦风落下子,催促道。 “啊,哦,好……到我了……”嬴政随手捏着黑棋堵在了秦风落下的白子旁。 “赵老伯,您可是没看清楚啊,这么明显的,这盘我又赢啦!” 秦风再次赢下一盘,顿时得意一笑。 忽而看着嬴政的脸色有些异样,秦风立马关切地问道:“哎?赵老伯,您今日是怎么啦? “我怎么感觉您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嬴政皱了皱眉,显得很是疲惫,沉声叹息道:“唉,秦小子,什么都瞒不过你……” “赵老伯您有什么难事就说出来吧,说不定我也能为您出出主意呢!”秦风自告奋勇。 嬴政撇着唇角,款款说道:“胶东郡的奏章,陛下让我想出对策,犯难啊…… “胶东郡发生了一场极其严重的蝗灾,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啊! “朝廷的国库也难以为继,此事,着实有些难办啊……” 嬴政话音刚落,便听见“啪嗒”一声脆响。 秦风和嬴政吓了一跳,回头看时。 只见田璧君站在一旁颤颤巍巍,满脸的失魂落魄,裙边的地上,布满着摔过的茶盏碎片。 田璧君抖动着唇瓣,带着哭腔问道:“大父,您是说……整个胶东郡都受蝗灾了吗?” “是啊,怎么了?”嬴政有些不解。 田璧君闻声,顿时掩面而泣,啜声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娘亲和兄长他们还在胶东呢啊!” 第七十六章 园子里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九峻山的庄园里。 厅房之中。 嬴政和秦风听着田璧君的话语,顿时暗自一惊。 嬴政随即一想,反应了过来。 也难怪,丫头怎么也是齐国宗室的人,胶东郡本就是齐地…… 满脸慈祥地望向田璧君,嬴政和声安慰道:“丫头啊,你也莫要心急,陛下这不是责令臣工出谋划策呢嘛。” 田璧君心中焦急,眼眸中的泪珠已经开始打转起来。 “大父……您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 田璧君是平准令田泰之女,廷尉署狱丞田奉的孙女。 虽然田泰和田奉此时都在咸阳为官,但是当初六国一统后,田奉便责令子孙将家眷迁回了关东。 因而田璧君的母亲和几位兄弟都在胶东郡。 此番田璧君进京缔结姻亲,也是因为国夫人离秋的一卷书信,父亲田泰才令田璧君来到关中。 此时此刻。 田璧君听着胶东郡遭受的恶劣蝗灾,牵心挂念着娘亲兄弟们的安危…… 嬴政慢慢说道:“丫头啊,这件事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处置蝗灾,自古都是以策防治之法。 “可眼下胶东已经蝗灾肆虐,如何止住蝗灾,使其不再蔓延到关东各地,只这一条,就足以让人束手无策了啊!” 田璧君闻声,早已失了心神。 面色发白,田璧君的唇瓣都开始有些发抖,颤颤巍巍地说道:“对,大父您说得对…… “要先止住蝗灾……必须要止住啊……可是该怎么办啊?” 嬴政接着说道:“就算蝗灾止住了,受灾之地的黔首们,还在等着朝廷拨给的救济粮…… “可眼下朝廷国库空虚,西南夷战事,北境修筑长城、营建直道,钱两粮米本就难以为继……” 一旁的秦风眉头紧皱。 思忖良久,秦风一本正经地说道:“救济粮的事先不急,要先止住蝗灾的蔓延!” 秦风的话语掷地有声。 把心神不宁的田璧君吓了一跳。 田璧君望着秦风严肃的神情,忽而觉得有些动容。 自从相识以来,秦风在田璧君的心目中,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模样。 眼下看着秦风英俊的侧颜,田璧君反而觉得内心有了坚定的底气似的。 秦风缓声道:“救济粮的事暂时不着急,因为就算国库充盈也无法供给整个关东,如果不能有效地止住蝗灾,多少救济粮也是无济于事。 “救济粮救助了一郡一县,却还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受灾之地,还有源源不断的灾民……” 嬴政一听,立马赞许道:“秦小子,你说得没错!唯有遏止住蝗灾蔓延的趋势,才能彻底缓解关东灾情!” “可就是如何瓦解蝗灾这事啊!有些难办啊!”嬴政越说越是心急如焚。 秦风冷静地说道:“其实解除蝗灾却也不难,找到有效的方法便是…… “毒痘除蝗之法的效果倒是最为显著,但是却只能用来预先防治,现在胶东蝗灾已起,恐难有成效了…… “还有天敌防治之法,养殖鸡鸭鹅等家禽,寄居水田,并养蛙防治,以此来消灭蝗虫,但是这个办法也太过进展缓慢……” 秦风眉头紧皱,井井有条地分析着。 利用系统加持的史料知识,秦风努力地搜寻着处置蝗虫的办法,而且还得是最能符合当下历史条件的办法才行…… “可是秦郎君,你说的……” 一旁的田璧君听得云里雾里,正要开口,却被嬴政示意止住。 嬴政满脸慈祥地望着秦风,眼神中满是宠溺。 好小子……满脑子都是妙法良策啊…… 而田璧君看着嬴政的表情,也顿时明白了过来。 转而看向秦风,田璧君不由地凝望着正绞尽脑汁思忖着的秦风。 俊逸的面庞之上,眉宇之间透露着几分英武之气。 棱角分明,状如削然的五官轮廓,更显得秦风英俊潇洒。 田璧君忽而觉得内心一阵春心荡漾。 眼前的这个男人,秦风,正在殚精竭虑地思索着拯救胶东灾民的良策…… 也便是在想方设法挽救自己的亲人! 田璧君逐渐感动得热泪盈眶。 倏尔。 秦风眉眼一睁,沉声道:“赵老伯!妮子,你们不用担心,我想到办法了!” “哎,你们这是……”秦风看见田璧君和嬴政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秦风显得有些尴尬。 一和秦风四目相对,田璧君顿时羞怯地别过螓首。 嬴政拂袖道:“秦小子,你有何良策,快快说来吧。” 秦风果断道:“简单,用土和用火!” 用土? 用火? 嬴政显得很是意外。 如何遏止住胶东蝗灾的态势一事,已经让嬴政束手无策了。 此刻嬴政看到秦风片刻之间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震惊之余还是有些欣慰的。 无论秦风的办法可取与否,至少秦风是在尽心尽力,为国为民出谋划策。 正在这时。 庄园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秦风被敲门声打断,正朝厅房轩门看去时。 英布火急火燎地赶了上来。 “东家,赵大人,少奶奶,门外有一个男子,自称是赵大人您的属官,说有急事要求见赵大人。” 嬴政眉头一皱,“嗯?属官?是谁?” “那人只说自己姓蒙。”英布道。 嬴政恍然大悟。 蒙…… 蒙毅? 蒙卿这时来求见朕,一定是有要事待奏…… “那人可曾说是什么事?”嬴政问道。 英布回道:“赵大人,小的不知道啊,不过那人还带了两个人来,看模样都像是衙门的官吏呢。” 嬴政闻声一惊,默默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带我出去看看。” …… 嬴政刚走到庄园的大门外。 迎面就看见郎中令蒙毅正领着将作少府隗状、治粟内史王绾候在一旁。 嬴政朝英布说道:“好了,你先进去。” “小的遵命。”英布恭敬说完,便退回了庄园。 嬴政回过身来,低声道:“尔等三人这个时候来见朕,所为何事?” 蒙毅拱手道:“微臣斗胆见驾,请陛下恕罪……实在是……” 蒙毅话音未落,有些为难地望向隗状和王绾。 隗状当即对袖道:“禀陛下,是胶东郡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蝗灾! “事出突然,干系重大,微臣不敢耽搁,特来奏请陛下!” 嬴政闻声,心里忽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此甚是巧合,既然隗卿和王卿来了,那就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和秦小子见上一面。 往日都是秦小子和朕一人论政,遇上臣工还不知秦小子可有对策…… 今日正好历练一番! 微微一笑,嬴政朝隗状按了按手,低声道:“尔等待会进去,莫要表露出朕的身份,记住了?” 隗状一听,先是一愣,“陛下,您……您是让臣等也进去?” 嬴政一拂袖,神秘道:“那是自然,因为这园子里的人,可有除灭蝗虫之法……” 嬴政话音刚落。 隗状和王绾两人顿时面面相觑,一脸震惊。 陛下不让表露身份…… 而且那园子里的人,居然能有除灭蝗虫之法?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园子里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第七十七章 身居高位如何?位列九卿又如何?! 九峻山庄园。 大门之外。 隗状和王绾两人满脸震惊,显得很是诧异。 隗状的内心早已是一片翻腾。 自己虽然已经不是丞相了,但好歹也是掌管大秦营建的将作少府。 而自己身边的王绾,更是位列九卿的治粟内史,国库司库一样的职位。 陛下竟然要带着两位庙堂高官,去这庄园中问计于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这庄园里的人,到底有什么奇能妙计,能让陛下如此刮目相看? 隗状的内心正不断思忖着。 忽然眉眼一阵跳动,隗状想到了一个令人胆寒的事情。 之前上郡传来奏章,直道的修建已经难以为继…… 而陛下却采用了一个出其不意的办法——暂停营建骊山皇陵。 难道…… 停修皇陵的办法,就是这庄园里的人想出来的?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想到这,隗状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但震惊之余,隗状也不由地开始对庄园里的人,陷入了浓烈的好奇之中。 隗状一边想着,余光恰好注意到了一旁的王绾。 见王绾正不动声色地微微笑着,隗状有些意外。 隗状不知道的是,王绾已经对庄园里的人的身份有了自己的猜测。 之前章台宫觐见之时,王绾就已经从始皇帝嬴政的话语中察觉出了端倪。 停修皇陵的妙策是陛下的孙儿所说…… 而陛下又表明了这个孙儿还不是长公子府邸的少公子嬴子昭…… 正当王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周青臣的三言两语,却让王绾恍然大悟。 或许是另外一个年纪合适的皇孙…… 那个失踪九年之久的长公子——嬴子婴! 周青臣事先表明了自己也是斗胆猜测,王绾自然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便也不会声张。 此时此刻。 王绾更是确信庄园里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嬴子婴…… 只要待会进到庄园里,一见便知! 王绾想到这,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正在这时。 嬴政背着两手朝庄园里走去。 跨过门槛,嬴政还不忘了低声嘱咐道:“王卿、隗卿,记住朕刚才说的……一定莫要表露朕的身份…… “蒙卿,朕看那些人也候了很久了,别愣着了,一块进来喝口茶吧。”嬴政又朝蒙毅说道。 说罢,嬴政大步走进庭院,隗状和王绾连忙快步跟上。 蒙毅一招手,身后的所部郎官便赶赴过来。 隗状和王绾随行的大小官吏也快步一道赶来。 …… 庄园。 庭院之内。 秦风听完英布的通禀,已经领着一众家臣等候在庭院当中。 田璧君也在侍女们的簇拥下,欠身侍奉在一旁。 嬴政先是快步走来,拂袖道:“秦小子啊,这三位是将作少府隗状隗大人、治粟内史王绾王大人、郎中令蒙毅蒙大人。” 秦风躬身行礼,沉声道:“草民秦风,见过隗大人、见过王大人、见过蒙大人,三位大人请移步寒舍一叙。” 嗯? 秦风恭敬说罢,却是一愣。 谁? 将作少府隗状? 那不是把甘泉岭卖给我的那个冤大头吗? 难道他跟赵老伯是好友吗? 而与此同时。 隗状听见秦风的话语,也顿时一愣神。 那……那小子刚才说什么? 他自称自己叫秦风?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好耳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何许人也…… 这时。 一旁的嬴政笑道:“好了,秦小子,咱们进屋说吧。” 内厅里。 宽敞的厅房里走动着侍奉的侍女。 侍女们一阵端茶倒水之际,嬴政、秦风、蒙毅、隗状和王绾五人各自落座。 蒙毅麾下的所部郎官们恭敬地坐在厅下。 隗状和王绾随行的大小官吏们则跪坐在当中。 秦风的身侧,田璧君正一阵颤颤巍巍,显得很是惊慌。 田璧君往日虽然大大咧咧,宛如刁蛮公主一般的脾性。 但是一见到隗状、王绾和蒙毅这样的朝廷高官,田璧君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大场面,难免有些胆怯。 因为田璧君的父亲田泰原本就是平准令,平准令可就是治粟内史的属官! 在这厅房里,咫尺之近的官员王绾,竟然就是自己父亲的顶头上司! 又有这么多郎官和大小官吏在场,田璧君紧张无比,不断叩着裙袖,朝秦风的身后躲了躲。 嬴政端坐在首位上,目光正观察着秦风的反应。 看着秦风的表情却不卑不亢,毫无胆怯之色,嬴政顿时内心一阵欣慰。 好小子! 这个脾性,像朕! 不就是将作少府、治粟内史和郎中令吗? 身居高位能如何? 位列九卿又能如何? 在有志之士眼中,他们也不过和寻常黔首一般无二! 大秦皇室宗族的子嗣,就是要有这样无所畏惧的气魄! 嬴政心里有数。 秦风平日里一直在自己的面前能言善道,而且足智多谋。 但是那些都是祖孙两人之间的闲聊,气氛往往有些平淡舒缓。 要是在冷漠紧张的朝堂之上,甚至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嬴政还真的无法断定,秦风能表现得如何…… 毕竟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大秦储君,不仅要能谋善断,最重要的还是要有气若平湖的心境! 那种胸怀博大,无畏无惧的心性,可是与生俱来的,也是最难能可贵的! 现在看来,秦风并没有让自己失望! 嬴政很是满意,和善一笑,嬴政朝秦风开口道:“秦小子啊,今日隗大人、王大人和蒙大人有事要和我商议,知道我在你这里,便来此地找我。 “正好,隗大人、王大人和蒙大人都是陛下的重臣,且身居要职,王大人更是掌管国库的治粟内史。 “秦小子,你方才不是有灭蝗之策吗?来,借此契机,跟几位大人们说说吧?” 厅房之中。 蒙毅麾下的所部郎官们,还有隗状、王绾随行的大小官吏们。 他们平日里可是都未曾见识过始皇帝嬴政的龙颜的。 刚才在庄园门前,嬴政和隗状、王绾嘱咐之时,这群官吏也正在远处等候着。 因而众人根本就不清楚,正慈眉善目说着话的嬴政,就是横扫八荒的千古一帝! 而对于嬴政身旁,那个相貌英俊的少年秦风,他们就更不知道秦风的真实身份入,竟然是长公子府邸的嫡少公子——嬴子婴! “不敢不敢,在下才疏学浅,一些短见而已,还望隗大人、王大人和蒙大人莫要取笑在下才是。”秦风像模像样地朝隗状、王绾和蒙毅行礼,和声说道。 王绾闻声,急忙拂袖回道:“秦少侠为国为民出谋划策,是为陛下分忧,老朽不甚感动,请秦少侠但说无妨,老朽洗耳恭听!” 蒙毅不善言辞,便随着王绾说的话一同颔首,算是答了。 而一旁的隗状,却是震惊得瞠目结舌。 这……这小子不是那个买甘泉岭的秦风吗? 真是冤家路窄啊! 可是……他居然跟陛下的关系如此亲近? 上次为陛下出谋划策的人,不会也就是他吧? 这可怎么办? 这小子好像深得陛下宠信啊,往后我可怎么收拾他啊?怎么拿回我那甘泉岭啊? 天呐!可怜我那一座发财的金山咯,就这样被那小子哄骗走了…… 这时。 秦风见王绾和蒙毅已致意,便沉声说道:“几位大人,胶东郡蝗灾肆虐,此事干系重大,必须加紧处置。 “在下不才,已有灭蝗之策,那便是的先用土,再用火。 “也就是先掘土掩埋蝗虫,再大肆用火烧灭之!” 秦风一语道罢,厅房里顿时噤若寒蝉。 隗状和王绾同时震惊得面面相觑。 隗状心里顿时一阵嘀咕。 用土掩埋? 再用火烧灭之? 老朽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把老朽当傻子? 除灭蝗虫之法自古有之,可是从来也没有这样稀奇古怪的办法啊? 王绾的内心也不断纠结着。 这个秦少侠,你在陛下的心目中现在正是恩宠有加,你可不要胡言乱语,让陛下对你失望啊! 这时。 王绾最先反应过来。 不行!老朽不能坐视秦少侠在陛下面前自掘坟墓……老朽得想办法助其化解啊…… 万一秦少侠真的是少公子嬴子婴,今日老朽相助之恩,少公子今后自然不会忘却的! 猛地站起身来,王绾眉眼变得慈祥和善。 仿佛打着圆场似的语气,王绾笑道:“秦少侠所言……真是讳莫如深啊! “不过……老朽知道秦少侠的意思!” 第七十八章 这群官吏,为什么都对秦郎君如此谦卑啊?! 厅房中。 王绾和声细语地说道:“老朽明白……秦少侠的意思是说,飞蝗乃鱼虾之卵幻化而成,鱼虾乃水中之物,自然怕土……” 王绾知道自己有强行解释的嫌疑,但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蝗虫之灾,多在百谷成熟之时越发猖獗,而除灭蝗虫之法,自古便是人力扑打最为有效。” 王绾一边说着,随即朝秦风试了一个眼色,沉声道:“所谓人力扑打,是令受灾之地的百姓,用竹竿撑起七八尺长的白布,而后在顺风方向围成三面,以追逐捕捉蝗虫!” “这个办法……想必正是秦少侠所说的法子吧?” 王绾连声说罢,暗自松了一口气。 满脸期待地望着秦风,王绾的内心一阵嘀咕。 少公子啊,在陛下御前,老朽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啊…… 少公子你只需跟老朽说的办法相似,甚至就把老朽的办法再说一次……陛下都会很欣慰的! 而一旁的秦风听着王绾的话语,却满脸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秦风心里明白,王绾所说的人力扑打之法,的确是春秋战国时期最常用的灭蝗办法。 但是最常用的办法却不一定最有效的办法。 人力扑打蝗虫,就如同让百姓们用血肉之躯和蝗虫肉搏,消耗体力极大,而且所需人力太多,还收效甚微。 秦风默默地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王绾见状,可急得满头大汗。 少公子啊,你在做什么啊? 老朽都已经把除灭蝗虫的办法告诉你了,你只需要再说一遍的工夫啊! 唉……这…… 近十年未见,少公子怎么成了这幅样子,烂泥扶不上墙吗? 秦风眉头微皱,果断说道:“王大人,您误会了,在下说的不是用人力扑打蝗虫,您这个办法虽然可能有成效,但却是太过费时费力了。 “在下说的是,要用沙土掩埋之法!” 秦风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王绾听着,脸上显露着尴尬的笑意。 “呼——” 深呼了一口气,王绾强颜欢笑道:“是是是,秦少侠说得正是,人力拍打蝗虫的确有些成效微末…… “倒是秦少侠所说的办法,的确颇有见地,用沙土掩埋,的确能做到杀灭蝗虫的效用…… “但是如何把蝗虫引到可供沙土掩埋之地,却要好生思虑一番才是……” 王绾见秦风执意言之,也只得顺着秦风的话往下说。 但王绾的言语之中,却仍旧不忘了处处提点秦风。 秦风听着王绾的话语,嘴角微微一撇。 还需要引诱蝗虫吗? 在蝗虫必经之地挖好两尺深的大坑,稍微留些人手在坑边敲锣打鼓,蝗虫就被驱赶到坑里咯。 然后再翻掘沙土,将坑里的蝗虫集中掩埋,不就行了? 这是壕堑掩埋法,歼灭蝗虫的效果非常好,一次就能掩埋一大块区域! 不过这是到了汉朝才有的灭蝗之法,王绾不知道也可以理解。 正在这时。 嬴政沉声清了清嗓子,劝阻道:“咳咳,王大人,你不要心急,秦小子好不容易想到的灭蝗妙策,好歹先听秦小子自己说完嘛。” 王绾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完了,陛下察觉出来了…… 唉,少公子啊,你说说你,老朽刚才几次三番提示你,你不顺着老朽的话说。 现在好了,陛下看出来老朽在帮你了,这可如何是好哦? “好,好好,老朽不再多言便是……”王绾只得点头应下。 秦风微微一笑,从容说道:“蝗虫既成群结队而成灾,依在下之间,可在田间巷陌之地,在蝗虫必经之路上挖掘出两尺宽的深坑! “等蝗虫一经,可令百姓们在深坑边敲锣打鼓,摇旗呐喊,便可将蝗虫驱赶入坑,再掩埋以厚土,即可!” 秦风话音刚落,一旁的嬴政顿时连连点头,应道:“嗯!秦小子,你这个办法妙啊! “如此一来不仅能杀灭蝗虫,而且一次便可除大片蝗虫,可谓收效显著啊!” 秦风闻声,不由得郑重朝嬴政看去。 赵老伯还真是精明啊,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办法的精髓了! “正是,这叫壕堑掩埋法,此法的优势便是一次可除灭大面积的蝗虫,成效最为卓越!” “好!好啊!” 嬴政大喜过望,拂袖道:“秦小子,这个办法好!你接着说!” 秦风点头道:“再有,就是篝火诱捕法,天黑时点燃篝火、明灯,并且在蝗虫密集之地点燃,以吸引蝗虫集合而来。 “蝗虫性喜亮,向明扑火乃是天性使然,如此烟熏火燎之下,蝗虫烧死烧伤,再辅以土掩,灭蝗不是轻而易举吗?” 嬴政开怀大笑,喜道:“秦小子说得好!好一个轻而易举!” 一旁,隗状和王绾两人面面相觑,满脸疑云密布。 隗状内心嘀咕起来。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秦风那小子才说了几句话,陛下就如此大肆夸赞? 隗状不免朝秦风多看了几眼。 秦风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陛下就算是对待少公子嬴子昭,都没有如此偏心青睐过啊! 秦风听着嬴政的夸赞,点头一笑,继续说道:“被火光吸引而来的蝗虫,就算不能被篝火完全烧死,也会被烟熏得丧失飞行能力,将其捕捉也同样易如反掌。” “嘶——” 听到这,隗状眉头一皱。 秦风那小子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 秦风又道:“不管是被烧死,还是被掩埋在田间巷陌的蝗虫,还可以当作肥料滋润土壤。 “此法不仅成本低廉,而且灭蝗虫之害收效显著,还能废物利用,可谓一举三得啊!” 此话一出。 厅房里骤然一片寂静。 不仅是隗状和王绾,就连蒙毅以及一众郎官、大小官吏们,都一脸震惊地望着秦风。 壕堑掩埋,篝火诱捕…… 这两条闻所未闻的灭蝗之法,在秦风的口中却是面面俱到,严丝合缝。 从人力成本、到成效显著与否、再到灭蝗之后的变废为宝,条理清晰无比。 王绾再也按捺不住,当即对袖称赞道:“秦少侠连把蝗虫作为肥料都想到了!可谓有纵观全局之远见啊!” 隗状也只得附和道:“秦少侠此法不仅新颖奇异,而且收效必当显著! “有秦少侠此法,胶东灾民必能大受裨益!关东之地,也能免遭蝗灾之祸啊!” 厅房中的众人,一见王绾和隗状都朝秦风作着揖,也不好视若无睹。 蒙毅当即领着所部郎官,纷纷站起身来,恭敬地朝秦风拱手行了一礼。 随行的大小官吏也起身参拜,齐声道:“秦少侠足智多谋,我等佩服!” 看着厅房里的场景,嬴政挺立着胸膛微笑着,显得很是欣慰。 田璧君却彻底傻了眼。 秦郎君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又是土又是火的……我都还没听明白呢…… 怎么这群大大小小的官吏们,都对秦郎君如此谦卑啊? 难道秦郎君的办法,真的能救下胶东郡的父老乡亲吗? 田璧君想到这,难免有些动容。 下意识地看向秦风,望着秦风英俊的侧颜,田璧君的眼中满是柔情…… 渐渐地,田璧君的俏脸映上一抹绯红。 内心忽而有了一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第七十九章 秦郎君真的这么高明吗? 秦风看着众人对自己顶礼膜拜的模样,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旁的嬴政拂袖道:“好了,秦小子,诸位对你可都是赞赏有加啊!还个礼便是!” 秦风闻声,恭敬地朝大小官吏们躬身作了一揖,行礼道:“在下何德何能,承蒙各位大人如此青睐,万万不敢……” 嬴政很是满意,打着圆场,“秦小子,你也莫要谦虚了,诸位都是久居官场,议论国政之事向来轻车熟路,除灭蝗虫之法,你说得颇有道理!” 嬴政转而朝群臣说道:“胶东郡蝗灾肆虐,诸位大人都是陛下的肱股之臣,现灭蝗之法已有,诸位就莫要迁延了,速速处置要务去吧!” 厅房上的群臣一听看,顿时明白了嬴政话中的弦外之音。 隗状更是在内心一阵盘算。 陛下这是下了逐客令啊…… 看来陛下对秦风那小子的除灭蝗虫之法尤为满意啊! 群臣随即陆陆续续地走出厅房。 隗状、蒙毅、郎官们以及一众大小官员慢步跨过门槛。 秦风见状,却一个健步上前,拦住了躬身退走的王绾。 “王大人,请留步!” 王绾一愣,对袖道:“不知道秦少侠找老朽有何事?” 秦风郑重其事地朝王绾行了一礼,感谢道:“王大人,在下承蒙王大人提点,不胜感激,请受在下一拜!往后王大人您有什么地方能用得着在下,尽管吩咐!在下必当竭力!” 秦风向来是有恩必报,刚才王绾言语之中不断提示着自己,秦风又怎么能看不出来。 虽然王绾的提示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但是秦风还是对这个萍水相逢就慷慨相助的老臣王绾很是感激。 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素昧平生却能仗义帮助自己的人并没有多少,秦风知道这份恩情难能可贵。 “秦少侠说笑了,提点谈不上,老朽也是信口雌黄,差点误了秦少侠的妙计,还是秦少侠胸有成竹啊!” 王绾朝着秦风慈祥一笑,眼神中满是欣慰。 王绾似乎从秦风英俊的身影中看出了从前那个年少有为的少公子嬴子婴! “秦少侠少年英才,往后必然大有可为!” 王绾郑重说罢,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厅房。 “哎,王大人……”秦风想要伸手阻拦,王绾却已快步走远了。 其实秦风之所以拦住王绾,不只是为了答谢王绾的言语提点,还是想旁敲侧击来问出王绾帮助自己的原因。 或许自己穿越而来的秦风这个身份,和王绾有什么渊源?甚至就是王绾熟知的人也未可知啊! 无奈王绾已经走远,秦风探究真相的想法也只得暂时作罢。 …… 庄园的庭院之中。 一众大臣们正快步走着。 王绾最后一个走出厅房,刚走到庭院凉亭一侧,王绾恰好看见隗状正等候在旁。 “王内史,请恕老朽斗胆,敢问……您跟方才那位秦少侠……都议论了些什么啊?”隗状咧嘴一笑,低声问道。 王绾闻声,立马脸色一扳,沉声道:“嗯?隗少府这话是什么意思?老朽只是迁延了片刻而已,能议论什么?” 隗状拂袖指了指王绾,一脸邪笑,“王内史,您可莫想着欺瞒老朽,老朽就算看不出来,从王内史方才的话语中也能察觉出端倪啊! “王内史方才一直有意无意地出言提点那秦少侠,老朽猜测……难道王内史和那秦少侠早就相识不成?” 隗状说罢,王绾立马眉头一皱,义正词严道:“没有!万万没有!隗少府您多虑了吧? “捕风捉影之事,老朽劝隗少府还是少操心为好……” 王绾匆匆推脱了两句,便抽身朝庄园的大门走去。 隗状吃了闭门羹,努努嘴,低声自语道:“嗨……装什么清高啊?老朽又不是瞎子…… “早就相识就是早就相识,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隗状一边自语着,一边不经意地朝内厅的方向望去。 秦风那小子真的有如此奇能? 善于商贾之道不说,连陛下也对秦风那小子这般青睐? 王绾那老东西还有可能和秦风早就相识…… 隗状老谋深算,不由得多想了几层。 可陛下若是对秦风那小子有意提拔,大可令其出仕,起用田垄便是,大秦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可是陛下为什么并不表露什么?甚至连皇帝的身份都要有所隐瞒? 莫非是大秦的皇室宗族后嗣?陛下想掩人耳目,加以保护! 今日之事正好是趁机历练,以备将来之重用! “啧啧啧……” 隗状心里一阵盘算,不由自主地咂了咂嘴。 “秦风那小子还真的是颇有才学,应对除灭蝗虫之事都有如此良策,怪不得陛下如此看重…… “往后我可得注意了,从前的恩怨纠葛要放之脑后了,得竭力拉拢那小子才是……” 隗状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慢慢走出了庄园。 …… 内厅之中。 秦风唤来一众侍女,正忙着将桌案上的茶盏等物什收拾干净。 等到侍女们走出内厅时,一旁田璧君似乎再也按捺不住似的,蹿了过来。 “大父,方才那群官员们为何对秦郎君那样恭敬?秦郎君到底说的是什么好办法啊?” 田璧君一脸不解地望着嬴政。 刚才大小官吏都在厅房,田璧君不好唐突相问。 其实田璧君早就一头雾水了,秦风说了半天,又是土又是火的三言两语,就能让所有官员如此敬佩? 嬴政闻声,放声一笑,沉声解释道:“哈哈哈哈!丫头,这你就不懂了…… “秦小子的计策,不仅有理有据,而且有条不紊,最重要的是还一举多得! “秦小子想的办法,那群官员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丫头你说说,那群官员对秦小子能不恭敬吗?” 田璧君柳眉一蹙,嘟嘴道:“大父,我还是不明白秦郎君的办法哪里高明……” 嬴政一拂袖,干脆道:“丫头你不用明白,你只需明白,你未来的夫君啊,不仅解决了胶东郡的蝗灾…… “而且还把整个关东之地的灾祸都免除了!不仅是给大秦减少了难以计数的损失,天下黔首更是不知道救了多少啊!” 听到这,田璧君彻底傻了眼。 愣在原地,田璧君的两手在腰肢叩着裙袖,喃喃道:“秦郎君……真的有这么高明嘛……” 第八十章 这就是始皇帝近臣的卓越智慧?! 厅房之中。 嬴政望着满脸写满震惊的田璧君,慈祥一笑。 “好了好了,丫头,你去烹煮些茶水来吧,秦小子刚才说了这么久,肯定也口干舌燥了。” 田璧君正惊叹于秦风的除蝗妙法,目光有些呆滞。 听着嬴政的话语,田璧君回过神来,匆忙回道:“哎……好,大父,我现在就去。” 田璧君天性聪颖,自然能听得出来嬴政的意思。 支应自己去烹茶是假,嬴政有话想单独和秦风说才是真。 欠身行礼,田璧君便懂事地提裙走出了内厅。 田璧君走后,嬴政走近秦风的身旁。 拂袖在秦风的肩膀上一拍,嬴政颇为满意地说道:“秦小子啊!了不起啊!三言两语就能让大小官吏们俯首帖耳!” 秦风咧嘴一笑,说道:“赵老伯,瞧您说得,那些官员们还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要不然,他们搭理我是哪根葱吗?” 嬴政闻声,有些忍俊不禁,沉声笑道:“秦小子,你这话说得倒是形象得很! “不过秦小子你也不必太过自谦了,若是你的办法不足以应对胶东蝗灾,那些官吏也不会对你那般恭敬! “还是秦小子你自己的缘故!” 嬴政一番夸赞,转而又道:“不过嘛……秦小子,虽然这胶东郡的蝗灾可以用你的办法解除,关东之地也可避免灾祸之危。 “但是下一步又该当如何?用以救济灾民的钱两和粮米,同样是一件棘手之事啊!” 秦风听着嬴政的话语,心里也默默思忖了起来。 的确如此,灭除胶东蝗灾只是为了让灾情不再恶化,同时也是为了让蝗灾不再蔓延至关东各地。 但是已经受灾的百姓们却同样需要救济,这就需要源源不断的钱两和粮米。 眼下大秦国库空虚,该从何处调拨钱粮呢? 钱两、粮米,一定是掌握在关东贵族和地主乡绅们的手里…… 要想从那些铁公鸡的嘴里撬出钱粮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无利不起早,只要是能借机敛财,他们才不会在乎受灾百姓们的死活! 大肆囤积粮米,哄抬物价,这都是必然的操作,从古到今有过多少这样血淋淋的例子? 而起无论是遇灾还是寻常时日,物价的上涨必然导致百姓们的生活更加水深火热…… 妈的! 难道就这样坐视受灾的百姓受苦受难吗? 想到这。 秦风满腔愤恨,攥紧了双拳,怒道:“赵老伯,钱粮之事,应当都在关东贵族和地主乡绅们的手里,只要想办法让他们开仓卖粮,就足以应对灾情!” 嬴政微微一笑,拂袖道:“嗯,秦小子你说得对,但是那群贵族、地主、乡绅甚至是粮商们,一定不会大发善心,反而会趁蝗灾之祸囤积粮米,大肆提高粮价!” 秦风闻声,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赵老伯,为了杜绝这种现象,请您一定要谏言陛下,让朝廷颁布法令,胆敢有囤积不售,坐地起价者,格杀勿论!” 嬴政听罢,却意味深长地嘱咐道:“秦小子啊,格杀勿论这个办法并不是不行,但是有些太过暴虐,难免会引起关东人心浮动。 “关东局势本就不稳,此法行不通,遇到什么事都以斧镬相胁,长此以往,世人更会诟病秦律苛峻。” 秦风不解,忙道:“可是赵老伯,这是杀一儆百,杀鸡儆猴啊,也是最为有效的办法啊!” 嬴政表情轻松,道:“秦小子,看来这除灭蝗虫之法你颇为擅长,但是整顿粮务之事,你还有的学啊! “秦小子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比杀伐更容易的事情,身居高位者要是不能遇事冷静,反而轻言杀伐,那样势必会给家国带来难以弥补的灾难!” 嬴政接着娓娓道来,“秦小子,要想让胶东乃至关东之地的贵族、地主、乡绅和粮商们开仓售卖,此事也很简单。 “古往今来,但凡遭遇天灾,受灾之地的粮价必然暴涨,胶东郡也必然如此,要想解决困境,须将整个胶东戒严,让民赀物料无法任意流通外地,再以雷霆手段强行限制粮价! “此法一行,用不了多久,那些贵族地主们囤积的粮米必将开仓争售,受灾之地的黔首百姓也就都能买到低价的粮米,粮荒自然不复存在了!” 听着嬴政的话语,秦风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住了。 将胶东戒严? 再以雷霆手段强行限制粮价? 我的天呐…… 赵老伯真是老谋深算啊! 赵老伯正是拿准了胶东郡的贵族地主、乡绅豪杰们坐拥存粮,而一旦将胶东之地戒严,粮食就无法流通到其他地方…… 然后再严刑峻法,勒令压低粮价,他们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秦风转念一想。 哎? 不对啊? 赵老伯的这个办法怎么这么熟悉呢? 没错! 这个简单易行的法子,宋朝的抗金名将宗泽治理开封时就用过! 而且粮价一下来,所有民赀物料的价格都会随之下跌,既不扰乱集市的交易,还能促进商贾市场的繁荣…… 短短几日就把通货膨胀严重,物价飙升的开封治理得民熙物阜。 从而被百姓们推崇为神明之政! 秦风想到这,更是对嬴政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可是一千多年后的宋朝才有的办法啊! 这就是始皇帝近臣的卓越智慧吗? “赵老伯,我明白了……您这个办法实在是太过高明了!” 秦风发自内心地赞叹着,“这个办法不仅能让受灾之地的百姓们获益,而且朝廷也可出面,将那些贵族地主、乡绅粮商手中的粮米买来,再救济给受灾的百姓!”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显得很是满意。 欣慰一笑,嬴政在秦风的肩膀上郑重地按了按,语重心长地嘱咐道:“秦小子,你果然是孺子可教,一点就通,什么话只要稍加提点你便能领悟,好啊! “其实啊,这些道理,秦小子你多想想也一样能想出来,我只是比你多些经验罢了。 “放心秦小子,有我在!来日方长,往后啊,我把这治国理政的一切都慢慢教给你!” 第八十一章 集市投壶,无赖的商贩! 一连十几日。 田璧君每日都会来秦风的庄园里。 美其名曰帮衬秦风作坊的生意,实际上田璧君是想借机跟秦风日益熟络,也好日久生情,早些把姻亲婚事定下来。 今日到了十月的第一天,嬴政也恰好来到庄园,带着秦风和田璧君一道到咸阳城游赏。 只因为今日的咸阳城异常的热闹。 整个长街上都布满了行人。 喧闹的人声宛如山呼海啸,熙熙攘攘的人群攒成一团团,各自围着杂耍观看。 吞刀的、履火的、寻橦的…… 走高絙的、挂长竿的、曼衍戏、角抵戏、博戏…… 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田璧君搀扶着嬴政走在长街上,俏脸上却难掩惊异的神情。 秦风则背着手跟在一旁,倒显得无所谓。 毕竟秦风在咸阳生活了这么久,这种热闹的集市场面,也已经见过八九次了。 秦风心里明白,今日是十月初一,也就是现在的秦朝时候的春节。 始皇帝嬴政统一六国后,根据斗柄回寅的历法,将十月选定为岁首,十月初一也就成了新春岁旦。 到了这一天,全国的黔首们纷纷祈岁祭祀、驱邪攘灾,拜祭神明、敬天法祖。 京师咸阳里的庆祝场景更是尤为热闹。 “大父!您瞧瞧,那边那耍戏法的在喷火呢!真是太有趣了!” 田璧君搀扶着嬴政,望着远处的热闹景象,喜得合不拢嘴。 嬴政慈祥地点了点头,转而朝秦风说道:“秦小子,你也来看看啊!这么热闹的场景可是不多见啊! “再者说了,平日里只窝在你那庄园和作坊里能看得见什么?只有现在才能看得到我大秦子民们的世间百态啊!” 秦风闻声咂咂嘴,“知道了!赵老伯,真有您的,出来逛一场集市都有这么多大道理。” 一旁的田璧君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繁华的街景,颇为新奇地到处看着。 “大父!您看,那走高絙的!”田璧君踮起脚尖朝不远处一指。 走高絙在关东齐地是门悠久的民间杂耍。 对于自己家乡的杂耍技艺,田璧君自然是深感亲切。 嬴政闻声,便顺着田璧君裙袖舒展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两根粗壮的柱子中间系着一条绳索,相隔四五丈的距离内,几个艺人正气定神闲地在绳上走着索,引来周遭片片叫好声。 嬴政点点头,和善笑道:“嗯,看见了,绳端而行,当真是了不得啊! “瞧那些黔首们的衣着,倒是不像是咸阳人,是从外地迁移来的……” 田璧君听着嬴政的话语,逐渐柳眉一蹙,默默地说道:“大父,那些走高絙的艺人……怎么看着像是胶东郡来的啊?” “哦?是么?”嬴政顿时来了兴致。 只听那走高絙的艺人们突然传来一阵宣告。 “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俺们都是千里迢迢从胶东来的! “辛辛苦苦赶来咸阳,靠小本事吃饭!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了啊!” 嬴政听见那艺人的话语,朝田璧君笑道:“丫头,你听见了吗?那些艺人的确是从胶东郡来的…… “看来胶东郡的蝗灾之困已经舒缓得差不多了!” 田璧君一听,顿时欢喜更甚,扯着嬴政的袍袖一阵摇晃。 “真的吗?太好了!大父您说的话肯定不会有错的!胶东一定是没事了!谢谢您,大父!” 嬴政朝秦风看了一眼,沉声朝田璧君道:“哎,丫头,你答谢我做什么?胶东蝗灾之所以能解除,那都是你夫君的功劳啊! “丫头你要谢啊,还是谢你的未来夫君吧!”嬴政说罢,朝秦风挑眉使了个眼色,“秦小子,你说对不对啊?” 秦风和田璧君同时显得很是尴尬。 “额……赵老伯……您这也太……”秦风脸上皮笑肉不笑,只得别过脑袋去观赏杂耍,缓解尴尬去了。 而田璧君也更是羞怯得一脸腼腆,低垂着螓首,柔声道:“大父,您怎么这么说……” 田璧君说完,便忸怩着朝长街另一侧走去。 嬴政见状,便领着秦风也跟了上去。 “大父,您看这是投壶的吧?” 没过多久,田璧君就被眼前的投壶吸引了注意。 嬴政昂首挺胸,点头道:“嗯,这就是投壶,走!咱们看看怎么玩的!” 嬴政说罢朝着人群一招手,对着为首的小贩喊道:“你家这投壶可有彩头?是怎么个投法?” 嬴政也清楚,投壶算是一种游艺赌赛,自然要有相应的彩头才有趣味。 为首的小贩见来了生意,忙点头哈腰地招呼道:“几位客官,规则是这样,一钱一支箭,投中壶口便是中,中箭的难度越大,彩头越好!” 嬴政喃喃道:“一钱投一次,还挺划算,丫头,来试试?” 田璧君虽然很感兴趣,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顿时觉得有些紧张,俏脸涨得彤红,“大父,我,我不行……” 嬴政微微一笑,道:“丫头,这很简单,来,我给你打个样!” “秦小子,付钱!”嬴政大手一挥,便从那小贩递来的箭筒里取出一支。 “嗖——” 嬴政一手扯着宽大的袍袖,旋即将手中羽箭掷出。 羽箭在众人的面前划过一道弦月般的弧线…… “啪嗒——” 羽箭却无力地坠砸在了地上。 众人顿时一阵唏嘘,“嗨呀,差一点!” “可惜了!都快要触到壶口了!” 嬴政见状,显得有些失落,“这壶口也太小了吧!这如何投得进去?” 嬴政不服输,又继而连三掷出几箭,都纷纷落空。 “不投了!退钱!”嬴政眉头一皱。 那小贩的脸上却映现着狡黠的笑意,摆手道:“客官,这可不行啊,箭筒您都拿了,怎么能退钱呢?” 嬴政立马不乐意了,“哎你这人怎么胡搅蛮缠呢?这些箭我都还没投呢!怎么就不给退了?” 嬴政自然不是舍不得这些钱两,只是嬴政向来看不惯这些蛮不讲理的商贩。 一旁的秦风眼看着似乎要争吵起来,忙劝阻道:“赵老伯,您别急,我来投,我来投不就完了嘛。” “秦小子,不是谁来投的理……”嬴政有些不悦。 那小商贩见状,便顺势说道:“哎呀客官,那就让这位少侠来投吧,看这位少侠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定能投中的!” 小商贩的话语之中带着难以掩盖的嘲讽之意。 因为小商贩心里有数,他的这些壶口都是特殊打造的,狭长细小,极难投中。 秦风则是不想让嬴政和商贩争吵起来坏了心情,便直接说道:“好了!投这个壶对吧?” 见那商贩点了点头,秦风便信手一拈,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羽箭。 还未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秦风的手腕轻轻一扥,那羽箭已然簌然而出!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那羽箭径直落日壶口,一阵扑棱棱的晃动,稳稳地斜倚住不动了…… “好!好啊!” 周遭顿时传来一阵拍手叫好声。 嬴政也眉眼一阵喜悦,田璧君更是欢喜得雀跃起来,“秦郎君你也太厉害了吧!” 秦风一昂脑袋,微微一笑,朝田璧君说道:“你想要哪个彩头,去选吧。” 田璧君抿嘴笑着,望着那商贩身后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彩头,田璧君点着指头,饶有兴致地挑选着。 “我要那个九连环!”田璧君翘起纤指,兴奋道。 秦风闻声便一摆手,朝商贩道:“麻烦你,把那个拿九连环取下来吧?” 那商贩看着秦风的投壶技艺,虽然震惊不已,但是此刻心情也已平复了不少。 “这位少侠,你怕是误会了,你所投的壶,壶口尚大,因而难度较低,彩头嘛,自然也低廉了些。 “少侠若是想为姑娘把九连环的彩头拿走,就要投中这个壶才行了!” 那商贩说完,便将身后的九连环取了下来,又朝身旁的几人招了招手。 周围的几人立马心领神会,随即便将一架屏风式样的物什抬了过来。 屏风横架在了投壶和秦风的面前。 商贩一脸邪笑,说道:“少侠,我看你投壶的技艺如此高超,自然是知道这屏风盲投的吧?那就……请吧?” 商贩话音一落。 围观的人群顿时躁动不安,哗然指责起来。 “奸商!奸商啊你!哪有你这样的啊?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人家明明都投中了!居然还不认账!” “太过分了!你这样的真是大煞风景!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发不了财!” 嬴政看着那商贩无赖的举动,更是怒火中烧。 真是岂有此理! 这可是在咸阳城中,居然就有此等蛮横无理,欺辱黔首之事! 在一旁的秦风看出了嬴政的怒意,忙抢先一步走上前来,“赵老伯,您别生气,看我的。” 朝嬴政安慰了一句,秦风便不动声色,只默默地躬身下去。 转眼又拈起一支羽箭,秦风突然大喝一声: “喂!你说完了么?不就是盲投么?让开些! “别说是那个九连环了,今日,我非把你所有的彩头都给你清空不可!” 第八十二章 彩头拿不完?那就分发给围观的人! 热闹的长街上。 秦风的话语被鼎沸的人声逐渐淹没。 那为首的小商贩却显得不慌不忙。 抱着膀子,小商贩一脸邪笑,说道:“这位少侠您可莫要说大话了,小人我开设这投壶赌赛也有些年头了,只要小人不想给,这彩头就没丢过多少!” 小商贩的话语瞬间在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太嚣张了!哪有这样的啊!” “奸商!实足的奸商!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真是太可恨!真当咸阳没有能人吗?” 一旁的嬴政也听得满心愤慨。 凝望着那小商贩,嬴政的一双虎目仿佛正投射着蓬勃的怒意。 “秦小子,这等蛮横商贾,不必跟他赘言!还是……” 嬴政话音未落。 “嗖——” 一声细小而清明的声音传起。 只见秦风挺立着身躯,正面对着屏风。 手指轻轻一拨,秦风便将羽箭朝壶口弹去。 “好!好啊!” “解气!太解气了!” “哈哈哈哈!少侠真是太厉害了!杀杀那奸商的嚣张气焰!” 片刻之后。 围观的人群骤然爆发出一阵喧闹的赞美声。 田璧君更是喜得欢呼雀跃。 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田璧君欣喜不已,揽着秦风的袍袖一阵摇晃。 “秦郎君!你中了!你投中了!” 秦风微笑着点了点头,慢慢悠悠地朝前走了两步。 朝那小贩一挑眉,秦风咧嘴道:“拿来吧?” 那小贩早已震惊得瞠目结舌。 目瞪口呆地望着秦风,小商贩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如何做到的……这隔着屏风……还是盲投……” 秦风冷声一哼,“呵,你真以为你凭着这三脚猫的本事,就能坑蒙拐骗行走江湖了? “告诉你!人外有人!投壶这不入流的技法,对我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那小商贩被秦风接二连三的话语弄得羞愧难当。 抱着手连连颔首,小商贩忙嬉皮笑脸地赔着不是。 “对对对,这位少侠说得简直是太对了…… “是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少侠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小商贩说罢,便挤眉弄眼地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身边人当即给小商贩递来了九连环。 小商贩满脸奉承,将九连环呈到秦风的面前,“嘿嘿,少侠您受累,这彩头是您的了……” 秦风一扬袍袖,将九连环接下,继而又朝田璧君两手送了过去。 田璧君欠身行礼,欢喜地捧着九连环一阵把玩。 “多谢秦郎君!” 那小商贩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 正要领着周围的人收摊时。 秦风却沉声打断道:“哎?你要做什么?” 小商贩闻声先是一愣,随即哭丧着脸,试探地问道:“啊?少侠啊,您不是已经把彩头拿走了嘛…… “小人这要收摊了,您不会拦着小人,非要为难小人吧……” 秦风一昂脑袋,直声道:“为难你?到底方才是谁在为难谁? “你要收摊,你要问问围观的乡亲们同意不同意?” 秦风的话语在长街上回荡着。 围观的百姓顿时哗然起哄。 “不同意!不同意!” “就是!这奸商,愚见高手了就想走?” “少侠!你放心投!俺们都在这给你看着!他要是敢造次,俺们非得收拾他不行!” “没错!俺早就看那奸商不顺眼了!非得把那奸商好好惩治惩治不可!” 小商贩的一系列行径已经引起了公愤。 看见周围群情激奋的情状,小商贩歪着嘴,无可奈何地瘫坐在地。 秦风却不管那小商贩的狼狈模样,当即将箭筒抱在胸前。 轻轻松松地捏着羽箭,随意地朝屏风后的投壶掷着。 “嗖嗖嗖——” 羽箭纷纷而起,直越过屏风正中壶口。 四下里传来一阵阵愈发热烈的叫好声…… 秦风玩得起兴,一边还不忘了解释起来。 “刚才这玩法是屏风盲投。” “这个玩法是背坐反投!” 秦风背过身去,席地而坐,一股脑朝身后投出几支羽箭,皆稳稳落壶。 “这是依耳!” “贯耳!” “倒耳!” “连中全壶!” 片刻之后。 秦风已经将箭筒里的所有羽箭全部掷出。 再看那小商贩周围的投壶之中。 各式各样的投壶无不被羽箭塞满,就连投壶的两耳把手上都穿着箭杆。 而放眼周遭,竟然没有一支羽箭坠落在地! 那小商贩已经震惊得浑身发抖。 两眼直愣愣地瞪着投壶,小商贩只觉得两眼发酸。 “天爷啊!少侠……少侠真乃神人啊!” 其实秦风是因为有系统的加持。 现在的秦风身上可是拥有着吕布和项羽的武力。 历史上,吕布和项羽皆是千古罕见的擅射英杰。 吕布曾辕门射戟,一箭射落方天画戟上的小枝,令人叹为观止。 项羽更是力大无穷,双臂较劲便能按弓上弦,有霸王硬上弓的美誉!曾一箭射过鸿沟,正中刘邦胸口! 若不是因为鸿沟的距离实在太远,导致羽箭的威力减弱了不少,项羽这一箭很可能直取刘邦性命,历史也会因此而改写! 而对于秦风来说,投壶本来就是射礼延伸出的一种宴会游艺,给那些不会射箭的宾客所用。 秦风身上有着吕布项羽的箭术,小小的投壶,可谓是轻而易举。 此时此刻。 那小商贩开始嚎啕大哭,撒泼打诨。 只因为秦风将箭筒里的羽箭,全部投入了壶中,而且还是难度极高的玩法。 小商贩带来的彩头们,什么九连环、七巧板、鲁班锁…… 田璧君的怀中已经快抱不下了。 笨拙地忸怩着娇身,田璧君捧着各种新奇的玩意,俏脸上却是喜得合不拢嘴。 反观那小商贩,却是绝望地哭嚎着,“啊!没有天理啊! “我这些日子可都是白干了啊!我不活了啊我!” 嬴政见状,却冷声一哼。 “呵,现在想起来哭了?早干什么去了?晚了!” “还有这些,都装上!”嬴政又踢了踢地上散落的彩头物什。 秦风看着嬴政一本正经的样子,抿嘴笑着,“赵老伯,实在不行教训教训他就得了,这么多彩头都是玩具什么的,咱们也拿不完啊。” 那小商贩听见了秦风的话语,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忙附和道:“对啊对啊!这位少侠说得是啊! “小人已经知道错了……烦请这位大人您饶了小人吧……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人这小本生意,不容易……您就给小人留点吧!” 嬴政一拂袖,高声道:“拿不走怎么了?拿不走的都送人! “来来来!诸位都过来,这些彩头都分发给你们吧!” 嬴政说着便朝围观的人群招了招手。 众人闻声,顿时一片哄然。 争先恐后地挤了上来,众人跃跃欲试,朝着嬴政举手讨要着彩头。 嬴政开怀大笑,“哈哈哈哈,不慌不慌,一个一个来,都有!” 嬴政说着将各种各样的彩头分发给了众人。 “啊?不要啊!大人您这样也太狠了吧?” 小商贩听到这差点昏了过去,“大人您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小人了啊! “小人真的知道错了啊!” 众人争先朝前挤着,秦风则生怕围观的人会把田璧君撞倒,便贴心地挡在了田璧君的身后。 田璧君羞怯一笑,俏脸上映出一抹绯红。 就势依偎在秦风的怀里,感受着秦风胸膛的温暖,田璧君抱着各种各样的玩意,又看着秦风英俊的侧颜,顿时觉得内心一阵芳心荡漾…… 只因田璧君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子对自己如此关心…… 秦风也不腼腆,也自然而然地揽住田璧君的香肩护着。 两人望着嬴政分发彩头的模样,相视而笑。 长街上响彻着众人对嬴政的赞美声。 “老爷子您人真好!” “多谢老爷子慷慨相送啊!” 第八十三章 知道您是陛下铁杆粉丝,可您低调点成不? 咸阳城中。 长街上回荡着众人对嬴政的感谢声。 嬴政也更是难得的心情大好。 背着两手,嬴政在秦风的搀扶下朝前走着。 田璧君则两手怀抱着满满当当的各种彩头,忸怩着娇身,显得很是笨拙。 因为秦风高超精湛的投壶技艺,那小商贩带来货品彩头都已经被清扫一空。 围观的人们手上各自拿着分得的彩头,脸上挂满了欣喜的笑容。 “老爷子,您为人真是太好了!” “咱们素未相识,您就如此豪爽,把这么多珍贵的彩头送我俺们啊!” “果然咸阳里都是好人啊!这就是皇帝陛下治理的京师啊!” “就是啊!天子脚下,就是这般民风和善!” 嬴政听着众人的赞美声,显得很受用。 慈祥一笑,嬴政朝着围在身边的一位男子问道:“是嘛,听口音,你倒不像是咸阳人氏啊。” 那男子摩挲着后脑勺,咧嘴道:“嘿嘿,老爷子您说得是,俺是从胶东来的,那边走高絙的摊子是俺兄弟的。” 男子边说着边朝不远处指了指。 嬴政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哦?胶东来的?听说前段时日胶东起了蝗灾,还挺严重,怎么样?现在可好些了?” 一旁的田璧君听见了男子的话语,也显得很是紧张。 凝眉望了过来,田璧君对自己家乡遭遇的灾情自然是颇为上心。 可那男子却显得毫不在意似的,大手一挥,高声说道:“老爷子您不用担心啦! “咱们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着呢!蝗灾才起来没多久,皇帝陛下的诏命就到了! “又是掘土掩埋,又是篝火熏烧,可管用了!现在胶东的蝗灾已经彻底除灭啦!” 嬴政听罢,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微笑着朝秦风望了一眼,嬴政满意道:“好,好啊……蝗灾能除灭就是好的……” 嬴政转而又问道:“皇帝陛下的法子这么新奇,听说还鼓动不少乡亲们聚众灭蝗吧?是否劳民?乡亲们可有怨言?” 对于胶东郡这样距离京师较远的地域,嬴政更加关心的是民心和民情。 毕竟胶东郡属于从前的齐地,也是最后兼并的国家,自然民心有些浮动,不够拥护稳定。 那男子笑道:“老爷子,瞧您这话说得,皇帝陛下的诏命来了,的确是集合了乡亲们挖掘沟壑、囤积沙土,也组织俺们堆起篝火,熏烧蝗虫…… “可是乡亲们并不会觉得累啊!那可是除灭俺们自己家乡的蝗灾啊,保护的是俺们自己地里的庄稼,怎么会有怨言呢! “俺们感激皇帝陛下的英明决策还来不及呢!说句实话,俺们也都没想到陛下的办法竟然这么神奇!” “大家伙说说,是不是啊?”男子说得兴起,又朝周围的众人高声呼吁道。 众人顿时一片躁动。 “是啊!陛下的办法可灵了!乡亲们干劲十足,没过多久就把蝗虫除灭了!” “都是仰仗皇帝陛下英明啊!没有皇帝陛下,俺们别说赶走蝗灾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俺一家七口,全家老少都是因为皇帝陛下才活下来的,陛下万岁啊!” 听着众人夸赞的话语,嬴政更是觉得喜不自胜。 嬴政知道,平日里听到的夸赞声大多是朝堂上文武群臣的恭维。 可是现在却完全不同,这街巷上的百姓可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因而流露出来的感激之情才最是真情实感…… 看来胶东蝗灾这件事的处理,不仅没有因为奇异的处置之策而劳民伤财,反而是甚得民心啊! 嬴政心里乐到了极点,不由得昂首挺胸,嘴角映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一旁的秦风见状,取笑道:“赵老伯,瞧您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啦! “百姓们在称颂皇帝陛下英明,您在那高兴个什么劲啊?” 秦风凑到嬴政身旁,低声吐槽道:“赵老伯,您这样……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怕是得觉得您就是陛下呢……” 嬴政一昂脑袋,直声道:“听见大家称颂我大秦皇帝,我就是高兴,咋啦?” “知道……知道……” 秦风看着嬴政老小孩似的模样,连忙搀扶着嬴政。 “赵老伯,我知道您是陛下的铁杆粉丝,可您低调点成不? “再让旁人知道您是陛下的近臣了……” 嬴政被秦风搀扶着朝远处走去,不时地传来着隐隐约约的话语。 “铁杆粉丝? “那是什么意思? “秦小子啊,低调又是什么意思啊?” …… 秦风搀扶着嬴政走在长街上。 田璧君则乖巧地抱着彩头物什跟在后头。 不远处。 巍峨的宫宇宛如一片宏伟的山峦,正一层一层地铺开着。 殿阙相连,无边无际。 田璧君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见识到咸阳宫,不由得咂咂嘴。 “天呐,咸阳宫原来有这么大啊……” 秦风也点点头,下意识地说道:“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大秦帝国的大朝正宫,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嗯?” 田璧君听着秦风的话语,先是一愣,继而眉眼闪过几分惊讶。 “秦郎君,你是在作诗吗?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好诗,好诗啊!”田璧君品味着秦风脱口而出的诗句,拂袖拍手着。 嬴政闻声,也显得很是新奇。 “秦小子你还会作诗呢!你小子可真不错!” 顺着秦风凝望的方向看去,嬴政随口说道:“好了,秦小子,这样远远地看着有什么意思? “今日太晚了些,等过些时日,我带你去咸阳宫里走一遭,如何?” 秦风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赵老伯,您不是在说笑吧?您可别逗我玩啊!” 嬴政郑重道:“怎么能是说笑呢?自然是真的!就这么定了!” “好了,那今日就先到这吧,我走了。” 嬴政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走去,边走边朝身后摆了摆手。 …… 九峻山。 山麓一侧的庄园门前。 秦风知道田璧君是大秦国夫人离秋的堂侄女,田璧君自然要住在芷阳宫中。 亲自将田璧君护送到了芷阳宫宫门,秦风雇了一辆马车,刚刚驶回庄园。 秦风正要推开轩门,英布却正好打开了大门。 英布的手中还拿着一卷简牍,朝秦风躬身行礼道:“东家您回来了。” “嗯,”秦风一应,看见英布手上的竹简,秦风随口道:“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英布急忙奉上,说道:“回东家,这是治粟内史王绾大人派人送来的,让小的一定要把此简交到东家您的手上。” “王绾派人送来的?知道了。” 秦风接过竹简,一旁的英布急忙解释道:“东家,王绾大人是邀东家您明日去他府上赴宴。” 秦风一听,顿时眉头一皱。 赴宴? 赴什么宴? 我跟王绾的交情不深啊…… 一个朝廷高官,宴请我一个开木工作坊的干什么? 第八十四章 负责接待宾客的隗家少爷隗茂 秦风手握着竹简来到厅房之中。 虽然秦风内心对王绾的邀请很是疑惑。 但是秦风也知道现在的王绾官拜治粟内史,可是位列九卿,盛情相邀,自己也不好太驳王绾的面子。 那日王绾就曾多次提点自己,临走时更是拦下自己一阵交心。 言谈举止之际的确是有几分示好的意味…… 渐渐地。 秦风回想起了刚才在长街上的场景,忽而醒悟了过来。 对啊! 刚才在街巷遇到的黔首们,可好多都是从胶东来的,听说胶东的蝗灾也已经灭除得一干二净了…… 那王绾身为治粟内史,蝗虫之危解除,他自然是没有后顾之忧。 莫非……王绾是要设宴答谢自己? 想到这。 秦风心里有了底气。 “去就去,这样的大官做东请客,不去好像也不太合适。” 秦风喃喃自语了一句,便准备招呼侍女伺候自己沐浴去了。 …… 次日。 晨起的鸡鸣在咸阳城里响彻着。 秦风从床榻上翻身而起。 在前世的秦风本来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今日又有赴宴的要事在身,秦风便匆匆洗漱完毕,就准备动身。 从马厩中挑选了一匹精壮的骏马,秦风命英布领着府仆们将马具装配好。 这些马具正是李信从滇国贵族那里缴获的,前些日子派人送来献给了秦风。 只见装饰精美的肩舆马具已经装配齐整。 马匹的攀胸上系着缨络,鞍辔上垂着流苏,显得华美无比。 秦风又将王贲送来的手弩叩在手臂上,合衣上马,打马出了庄园。 虽然以秦风现在的身手,有着项羽吕布的武力,自然不需要一把手弩的保护。 但是手弩不仅是王贲的一片心意,而且出门在外,留作防身之用,多一样准备就是多一层保险,秦风也便带在了身上。 晨起的咸阳长街上人烟稀少。 薄透的晨雾在街巷之中弥漫着。 偶有几个看着扁担兜售的贩夫在街旁走着。 秦风悠闲地骑乘在马上,顺着王绾竹简上写着的地址,秦风很快便驶到了官署区。 官署区位于咸阳城南。 这里除了京畿衙门、府库和官营窑坊,到处都是士大夫、大小官吏们的住所宅邸。 这些咸阳京官们的宅邸无不是高门大院,深巷长庭。 王绾的王家宅邸也自然不例外。 秦风翻身下马,牵马慢步走到宅邸的门前。 宅邸的大门大开着。 侍女和府仆们行色匆匆,正往来奔走着,忙于手上的活计。 已经有不少宾客开始陆陆续续往宅邸里走去。 秦风见状,便也想就此进府。 正在这时。 秦风却突然被一声清亮的嗓音喝止。 “站下!哪里来的贱民?也敢在官署附近逗留!” 秦风闻声一愣,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正朝着自己怒目而视。 一旁还有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也同样眼神不善。 秦风眉头一皱,忽而觉得那老者很面熟。 秦风不知道那男子为何如此恶语相加,还以为是有什么误会,便道:“额……阁下你认错人了吧?咱们,认识吗?” 秦风并不是担心生事,而是本着与人为善的准则,毕竟身处这个全新的世界,处处树敌总归是不好的。 可秦风谦和的态度并没能得到那男子的和善相待。 那男子冷声一哼,讥笑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配跟小爷我认识?笑话!” 秦风见那男子异常无礼,便打算不管他,径直朝王家宅邸里走去。 突然。 那男子身旁的老者忽而大喊一声。 “哎呀!少爷!我知道这小子是谁了!” “嗯?” 男子一回头,问道:“他是谁?” 老者的脸上忽而露出狡黠的笑意,低声道:“少爷,那小子就是秦风,就是那个把老爷的甘泉岭哄骗了去的秦风啊!” “是你!” 男子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臭小子!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你,真是冤家路窄啊!” 听到这。 秦风似乎反应了过来。 卧槽! 我说怎么看那老头子这么眼熟…… 原来是隗状家的府仆! 那日隗状的府仆来找自己买回甘泉岭,还多亏了王贲将军出手相助…… 这时。 那隗家的府仆也仿佛有了底气。 佝偻的身躯忽而挺拔了不少,那府仆呵斥道:“小子!这位可是我们隗家的茂少爷! “我家老爷受王内史之邀前来赴宴,少爷来此招待宾客,见了我家少爷,还不行礼拜见?” 秦风努努嘴,不以为然。 隗家的茂少爷? 那就是隗状的儿子咯? 隗茂? 那隗茂也更是自得意满,昂首挺胸,朝秦风呵斥道:“小兔崽子,今日是在王内史宅邸门前,算你走运,不然小爷我非得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快滚吧!不要妨碍小爷我招待宾客!” 隗茂说罢,便不耐烦地朝秦风摆了摆手。 秦风却微微一笑,随口道:“招待宾客?我就是宾客!是治粟内史王绾王大人邀请我来的!” “哈哈哈哈!大言不惭!” 隗茂一听,顿时笑得嘴角一歪,“王内史会邀你来赴宴?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投机取巧的工商贱民罢了!” 秦风面无表情,一抬手,将竹简朝隗茂扔了过去,“呵呵,到底是不是王绾请我来的,你自己看看吧!” 隗茂见秦风不卑不亢,有些意外。 “啪”地一声接住竹简,隗茂却并未打开。 咧嘴一笑,隗茂自作聪明道:“哈哈,小爷我懂了,你个兔崽子是在虚张声势,还想浑水摸鱼吓唬小爷? “告诉你!小爷我不吃这一套! “王内史怎么可能邀你来赴宴?要是真的,小爷我宁愿相信茅房里的屎好吃!” 说罢,隗茂一抬膝盖,将竹简掰成了两端,又狠狠地坠砸在地,踩了几脚。 隗茂自以为戳穿了秦风的真面目,得意洋洋地望着秦风。 “小子,怎么样?没话说了吧?赶紧滚!别在这碍小爷我的眼!” 秦风见状,只轻蔑一笑,道:“希望你爹知道这件事以后,不会打死你……” 说罢,秦风一转身,便潇洒地抽身离去了。 “哎?”隗茂有些意外,朝府仆老者问道:“那小子,那小子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爹打我做什么?” 府仆一脸媚笑,“少爷莫要担心,是那兔崽子胡言乱语罢了,少爷阻拦了滥竽充数之辈,老爷要是知道了,夸奖少爷还来不及呢!” “嗯,有道理!” 正在这时。 王家宅邸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位侍女款款而来,欠身说道:“隗少爷,我家主人和隗大人都唤你进去呢。” 一旁的府仆闻声,立马眼前一亮,“少爷,老爷叫你,到时候自然免不了一番奖赏啊!” 隗茂一听,顿时笑得龇牙咧嘴,迫不及待道:“好好好,这就来!” 第八十五章 确切的说,是秦少侠已经来过了…… 王家宅邸。 内厅里。 一众宾客已经慢慢落座。 王绾却独自一人在案前不断踱着步子。 今日宴会虽然是在王绾的府邸举行,但实际上却是为了接待滇国来的特使。 王贲和李信率军征伐西南夷,一路上所向披靡,大小国家纷纷望风而降。 就连西南夷各国中较为强盛的滇国也难以抵挡。 滇国国君只得派遣特使来咸阳求和,以试图割地赔款,暂缓兵戈。 而同为西南夷的诸侯国中,除却已经被王贲、李信灭国的邛都国、句町国和漏卧国之外。 夜郎国 、昆明国、縻莫国、劳浸国和鄨国五国使臣也随着滇国使臣一同来到了咸阳。 始皇帝嬴政将此招待外宾之事交给了王绾安置,并嘱咐王绾不要太过客气谦卑,但也不能失了大国之礼。 毕竟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上之策,如果能恩服各国自然是最好,所以在这些未亡之国的面前,大秦的外交风貌也同样重要。 王绾思来想去,觉得只有在自己的府邸中设宴,宴请各国使臣,才既不失了礼节也不会太过谦卑,反而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与此同时。 王绾一直对秦风牵心挂念着,感激之情日益深切。 那日秦风提出了用掘土掩埋、篝火熏烧的办法除灭蝗虫,胶东郡的蝗灾也正是因为秦风才得以彻底遏止。 如果不是秦风,胶东郡的蝗灾很有可能蔓延至关东各地,甚至是岭南关中都或许难以避免。 秦风此举不仅挽救了关东的百姓,也保住了王绾治粟内史的官职。 不然蝗灾一旦肆虐,饿殍遍地,民不聊生,王绾身为治粟内史掌管国库,自然是难辞其咎…… 王绾之所以邀请秦风也前来赴宴,不仅是为了答谢秦风,同样也是借机示好,拉拢秦风,为将来的前途继续做打算。 这时。 王绾朝厅房外仔细地看了看,还是没看见秦风的身影。 王绾立马唤来庭院里的府仆,问询道:“都吩咐下去了吧?” 那府仆当即点头哈腰,朝王绾说道:“回老爷,都吩咐下去了!府上的所有仆从侍女们都已经铭记在心,一定会对秦风少侠恭敬有加!” “嗯,那就好,记住!千万不可怠慢了秦风少侠!”王绾点头道。 其实王绾邀请秦风前来赴宴也是获得了始皇帝嬴政的首肯的。 因为嬴政正好也想让秦风能够见见世面,毕竟王绾宅邸中宴请各国使臣,秦风要是能来,对他以后的眼界的开阔都是一场不小的历练。 不然王绾就算再想结交秦风,也是万万不敢自作主张邀请他的…… 毕竟王绾知道秦风的真实身份正是九年前失踪了的皇长孙嬴子婴! 而自己位列九卿却私自结交皇长孙,这可是腰斩弃市、夷三族的罪名! 虽然有了始皇帝嬴政的首肯,但是王绾也并未完全放心,秦风来到之后,自己宅邸中的府仆和侍女们的态度也很重要。 因而王绾便不断语重心长地叮嘱着。 那府仆听着王绾的话语,明面上虽然卑躬屈膝地应着。 但是暗地里那府仆却一阵莫名的嘀咕。 真是见了鬼了! 老爷这到底是这么了? 虽然老爷已经不做丞相很多年了……可是老爷现在也是庙堂的九卿之一啊! 怎么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籍贱民而费心呢? 因为纱灯和家具,秦风在咸阳已经是小有名气。 王家宅邸里,府仆和侍女们也有许多人都知道秦风是开木工作坊的。 但是众人却不明白,为什么老爷王绾会对一个毛头小子秦风如此看中? 王绾凝眉不断望着庭院,仿佛正期待着秦风的身影映现出来。 王绾从周青臣那里得知了始皇帝嬴政对秦风的重视程度,又亲眼所见了嬴政对秦风的关爱和青睐。 王绾知道,始皇帝嬴政对于一众皇孙,最为满意但就是嬴子婴,但是九年前嬴子婴失踪之后,嬴政便开始着重培养庶长孙嬴子昭去了。 嬴政对嬴子昭的培养,倒是没有让王绾有任何担忧。 因为不管始皇帝嬴政如何青睐皇孙,始终都无法绕过皇长子嬴扶苏的存在。 只要自己能一心一意扶持大秦长公子嬴扶苏,就可在庙堂旋涡之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现在,王绾的心态彻底改变了…… 因为自己倚仗之人嬴扶苏,已经触怒皇帝陛下而被发配至了上郡监军。 往后到底谁能成为大秦储君,甚至是继位之君,好像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若是皇帝陛下真的将储君之位给了嬴子昭,那嬴子昭背后的冯氏一族则会彻底兴起! 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自从扶苏被赶出咸阳,发配上郡的那一天,王绾就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但是时至今日,王绾忽而又重新唤起了希望。 因为秦风出现了! 九年前失踪的,长公子府少公子嬴子婴回来了! 最重要的是,始皇帝嬴政对待嬴子婴要远远比嬴子昭更为看重! 只要能和嬴子婴拉近关系,甚至是倾心辅佐。 他日无论扶苏历练归来,顺利继位,还是陛下直接传位于嬴子婴,自己都势必官运亨通,顺风顺水! 想到这。 王绾内心一喜,忙问道:“府门前负责接待宾客的人是谁?怎么还没叫过来?秦风少侠可来了?” 一位从前院来的府仆急忙说道:“回老爷!在府门接待宾客是隗大人家的隗茂少爷! “秦少侠已经来了……” 王绾闻声大喜,立马眉开眼笑,“秦少侠来了?来人,随老夫前去相迎!” 那府仆一听,顿时面露难色。 低垂着脑袋,府仆顿了顿道:“老爷,确切的说,应该是秦少侠已经来过了……” “已经来过了?什么意思?”王绾一皱眉。 那府仆胆战心惊一般,颤巍巍地说道:“老爷,隗家的茂少爷,把,把秦少侠给撵了出去……” 什么? 王绾听罢,顿时瞠目结舌,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颤抖着朝前拂着袍袖,王绾愣道:“你,你再说一遍?老夫可是亲自执笔给秦少侠写的竹笺相邀的啊!” 那府仆弱弱道:“老爷,可是那茂少爷把秦少侠所拿的竹笺给毁了,并未验看……” “什么?简直是岂有此理!气煞老夫也!” 王绾立马变得暴跳如雷。 一阵吹胡子瞪眼,王绾气呼呼道:“把隗家那臭小子给我带进来!” “老爷您稍待,刚才您问询秦少侠时,隗大人已经唤茂少爷进来了……”府仆不敢大声说话。 正在这时。 一声嘹亮的嗓音传来。 只见隗茂正好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 眉开眼笑,隗茂心情大好,脸色显得很是欣喜。 “内史大人!您唤侄儿何事?” 第八十六章 好好问问你的宝贝儿子到底做了什么吧! 隗茂在那老府仆的陪同下走进庭院中。 正朝着王绾行礼打着招呼。 王绾却老脸一扳,冷声道:“臭小子,你还有脸来见老夫?” “嗯?” 隗茂见王绾对自己一脸不悦,顿时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哎?内史大人,您这话从何说起啊?侄儿没有做错什么吧?” 隗茂边说完,边低垂着脑袋朝身旁的老府仆沉声问道:“喂,你不是说内史大人唤我进来是要奖赏我的嘛……怎么看样子不太对劲啊……” 一旁的老府仆也有些意外,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来,“额……少爷,老奴也不知道啊,少爷您不妨听内史大人说清楚也不迟啊……” 隗茂正满脸埋怨地望着老府仆。 王绾却忽而一跺脚,吹胡子瞪眼地说道:“臭小子!那秦少侠呢?” “谁……谁?内史大人请勿怪罪,侄儿没听清,哪个少侠?”隗茂一皱眉。 “秦少侠!秦风!听清楚没?”王绾没好气地斥责道。 “秦风……秦……” 隗茂听着秦风的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何许人也。 一旁的老府仆却低声提醒道:“茂少爷,内史大人说的秦少侠,就是刚才要进府邸的秦风啊……” “嘶——” 隗茂恍然大悟,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他? 内史大人亲自过问的人,是那个开木工作坊的工籍贱民? 王绾看着隗茂震惊不已的模样,顿时明白了大概。 看来的确是和仆从侍女们禀报的一般无二了。 隗茂那兔崽子怕是的确将秦少侠赶走了…… 越想越气,王绾一拂袖,厉声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老夫亲自拟写的信笺你也敢损毁? “是谁给你的勇气?莫非是你老子隗状?老夫告诉你,就算是你老子隗状,在秦少侠的面前也不敢对其如此无礼!” 隗茂被王绾的气势震撼住了。 伴着满脸严厉的神情,王绾气势汹汹地责骂着,隗茂不由得心里一慌神,差点瘫倒在地。 那个贱民秦风……手上拿着的竹简真的是内史大人亲自拟写的? 也就是说……秦风那小子真的是内史大人邀请来赴宴的? 隗茂的内心“咯噔”了一下。 正在这时。 一声苍老的嗓音传来。 “哎呀呀,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这是?离老远就听见王内史的嗓门了,哈哈。” 众人朝庭院的里端看去,只见隗状正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打趣似的轻松神情。 隗状曾经也是大秦的丞相,虽然现在已经官居将作少府一职,但在众人的心目中威望尚在。 王府中的仆从和侍女们随即朝着隗状行着礼。 隗茂身旁的那府仆也忙躬身道:“老爷,您来了。” “嗯,”隗状沉声一应,走到了隗茂的身旁,“这是出什么事了?茂儿又闯祸了?惹得王内史不高兴了吧?” 隗状还并未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见到自己的父亲来了,隗茂心中的忐忑舒缓了几分。 隗状拂袖在隗茂的肩膀上一拍,“无妨无妨,待会给内史大人赔礼谢罪便是。” 隗状说罢,继而朝着王绾躬身揖拜,礼数周全。 和善一笑,隗状道:“王内史,犬子年纪尚小,不懂规矩,接待宾客若是有怠慢之处,还请王内史海涵啊!老朽在此替犬子给王内史赔个不是了。” 王绾看着隗状躬身行礼的动作,却全然不为所动。 面无表情地望着隗状,王绾冷言冷语道:“哼,隗少府,你好好问问你的宝贝儿子,到底做了什么事吧!” 嗯? 隗状本来以为自己的儿子隗茂充其量就是招待宾客有些怠慢,因而惹得王绾不悦。 而自己身为曾经的大秦丞相,和王绾早就有深厚情谊,现在又继续同朝为官,虽官职不如王绾高,但自己拉下老脸来赔礼谢罪,王绾也定然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看着王绾冷漠无情的表情,隗状有些愕然。 难道茂儿真的闯下什么滔天大祸了? 来不及细想,隗状立马朝着隗茂急声问道:“还不快说? 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竟然惹得内史大人如此盛怒!” 隗茂也觉得内心十分委屈,努嘴埋怨道:“爹,孩儿在府邸门前招待宾客,看见一个无理取闹的工籍贱民来捣乱,孩儿只是将其撵走了而已。” 听到这。 隗状心里松了一口气。 王绾却赶紧呵斥道:“胡说八道!你所谓的工籍贱民,明明是老夫邀请来赴宴的秦少侠! “你你你……老夫亲自写给秦少侠的竹简你看都不看就损毁了,还把秦少侠赶了出去,你如此坏老夫大事,你该当何罪你?” 隗状看着王绾勃然大怒的模样,顿时有些疑惑。 “王内史,您说的秦少侠,是哪个秦少侠?” “还能有谁?开木工作坊的秦风啊!”王绾没好气地道。 “谁?秦风?” 隗状闻声,顿时瞳孔一缩。 先前秦风用四千五百钱的低价买走了甘泉岭,本来就给隗状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前两天在九峻山山麓的庄园里,隗状又见识到了始皇帝嬴政对秦风的青睐和看重。 时至今日,秦风这两个字在隗状的心目中简直是如雷贯耳。 那可是背景深不可测的秦风啊! 连皇帝陛下都对其青睐有加! 隗状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王内史……那,那现在该怎么办?犬子犯下如此大错,老朽能做些什么弥补……请王内史您吩咐吧!” 隗状现在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因为他知道一旦开罪了秦风,往后在陛下面前也说不过去啊,还说不准会被皇帝陛下严加责罚。 毕竟那日在庄园里,嬴政对秦风的态度,隗状是亲眼所见的。 王绾背着两手,气势汹汹地说道:“怎么办?老夫如何知道该怎么办? “隗少府,这是你的宝贝儿子铸成的大错,你们父子二人看着办吧!去亲自给老夫把秦少侠请来!” “是是是,王内史您说的是,老朽这就带犬子去请秦少侠……”隗状闻声,当即就坡下驴,躬身行礼道。 可那隗茂却像是抽风了一般。 一昂脑袋,隗茂傲声说道:“不!我不去!那小子不过就是个贱民,凭什么要我去请他?” 隗茂虽然不明白自己的父亲隗状为何会如此惧怕王绾,但是一想起刚才秦风的模样,隗茂便觉得一阵不悦。 “啪——” 一声清脆的响动传来。 隗状大手一挥,拂袖便在隗茂的脸颊上抽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混账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你给内史大人惹下这么大的麻烦!你还有理了你!还不走?” 隗状恨铁不成钢地怒骂着,说着便朝身旁的老府仆使了个眼色。 老府仆当即心领神会,拉着隗茂朝庭院外走去,“走吧少爷,别再惹老爷生气了……” 隗茂被隗状劈头盖脸一阵责骂,又莫名其妙地被扇了一巴掌。 捂着脸颊,隗茂满脸的难以置信,一边被老府仆扯着衣袖,一边恼羞成怒地嘶吼着,“不!我不走!我没做错!我凭什么去请那个兔崽子?” 老府仆强行拉着隗茂走出了庭院。 隗状也急忙朝王绾赔着笑脸,卑躬屈膝地说道:“王内史,犬子不懂事,惹怒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老朽现在就带着犬子去把秦风少侠请过来……” 王绾冷哼一声,道:“隗少府,你的宝贝儿子倒是挺有血性的嘛,看来你得好好教育教育了,免得以后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是是是,内史大人说得是,容老朽告退……” …… 隗状心事重重地走出宅邸。 刚踏出大门的门槛,隗状便看见那老府仆正不断扯动着隗茂的衣袖。 隗状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快步走了上去,当即又朝着隗茂的肚子上踹了一脚。 “孽子!还敢无礼?” 隗茂小腹吃痛,捂着肚子一声闷哼,到底消停了下来。 一脸委屈地望着隗状,隗茂显得很是狼狈。 平日里的隗茂作为隗家的大少爷,自然是作威作福惯了。 隗状老来得子,对隗茂更是溺爱有加,隗茂哪里受到过这种掌扇脚踢的待遇? “爹,您为何要因为秦风那个贱民打孩儿啊?” 隗茂一脸不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爹啊,王内史虽然官职比您大点,可是您也没必要如此低三下四啊? “您和王内史都是同朝为官,凭什么他就能对您呼来喝去的?” 隗状听着隗茂的话语,顿时脸色一变。 眉头一皱,隗状急忙快了两步,揽着隗茂朝远处走去。 “低声,低声……咱们现在是在王内史府邸门前……” 隗状领着隗茂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看着身旁的隗茂狼狈不堪,隗状有些动容,哀叹一声,隗状无奈地解释道:“唉,茂儿啊,为父也不想动手打你的啊…… “可是茂儿你今日行事实在是太过荒诞了!你可知道那秦风是什么人?” 隗茂一脸愕然,“他不就是个开木工作坊的贱民吗?前段时间还把咱们家的甘泉岭给哄骗走了,孩儿也是为了爹出气啊!” “茂儿啊,秦风那小子可是深得陛下的青睐看重!你也不想想,若是那秦风身份卑微,王内史为何会在乎一个工籍的贱民呢?” 隗茂听着隗状的话语,顿时愣住了。 隗状接着又道:“茂儿啊,秦风现在可是陛下御前的红人,王内史宴请秦风也是有意拉拢秦风,咱们得罪了秦风就是得罪王内史,你明白吗? “王内史位列九卿,得罪了他咱们还有好果子吃吗?何况在陛下面前,咱们也无法交代啊!茂儿啊!一旦如此,咱们隗家将永无出头之日了! “还有……若是因为得罪了秦风而触怒了陛下,是什么后果,茂儿你不是不知道吧?” 隗茂越听越觉得胆寒,浑身开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望着隗状,隗茂面色发白,颤巍巍地问道:“爹……那,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呼——” 隗状长舒了一口气,果断道:“庄辛曾言亡羊补牢,时犹未晚,希望如此吧…… “茂儿啊,咱们现在得赶紧去把秦风请到这里来啊!” 第八十七章 爹,您还真的要孩儿去吃啊?! 王家宅邸。 大门前不远处。 隗状正语重心长地朝隗茂说道:“茂儿啊,咱们此次去请秦风那小子来此,可得要卑躬屈膝啊!” 隗茂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现在已经被隗状的话语吓坏了。 嘴唇不断地打着颤,隗茂结结巴巴地说道:“爹,此事真的不怪孩儿啊,其实是管事的那老东西惹的祸!要不是他,孩儿也不能得罪秦风那小子啊!” 隗状一听,顿时白眉一皱,“嗯?是他?” 眼神里映现着一抹狡黠的神色,隗状知道了是那老府仆的过错,便内心思虑着对策。 “好,茂儿,你放心,为父知道了,既然是那管事惹的祸,那咱们就带他去请秦风那小子,来个负荆请罪!” 隗状的嘴角意味深长地一笑,“茂儿啊,为父这个办法不仅能让秦风那小子无言以对,不得不来此地,而且还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隗茂听罢,顿时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从王家宅邸里找来那府仆,隗状隗茂父子便在一众随从的陪同下,前往九峻山的庄园去请秦风去了。 …… 经过了那日在庄园的一见。 隗状熟门熟路一般找到了秦风所在的庄园。 “来人!把这老东西的衣袍给我扒了! “再寻一枝粗壮树桠来!” 隗状指着跪在地上的老府仆,朝身旁的仆从们说道。 仆从们立马领命各自行事去了,蜂拥而上,将那老府仆的上衣剥得一干二净。 隗状虽然提前跟老府仆打过了招呼,但是作为隗府的管事,在这么多下人面前如此狼狈,老府仆还是觉得有些羞愤。 “老爷,老奴这样做真的能弥补刚才的过失吗?”老府仆看着仆从举着的粗壮树枝有些胆怯。 隗状俯身下去,附耳朝那老府仆安慰道:“刘管事,你跟随老夫多年,你是了解老夫的啊,老夫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既然此事的祸端是由你而起,自然就得由你来解决,你权当忍辱负重一番,为我隗家分忧解难了!” 老府仆名叫刘贺,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在隗家府邸当下人。 疾驰而过的风声呼啸而起。 刘贺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老爷,这会不会有些……不妥吧……” 苍老的皮肤布满着皱纹,刘贺正抱着膀子取暖。 刘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知道自己今日是难逃此劫了…… 毕竟自己不受这份皮肉之苦,就得换成是隗府的茂少爷承受,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刘贺只能悔不当初,在内心无声地嘶吼着。 老爷啊! 您也太狠心了吧? 我刘贺兢兢业业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就这样对待老奴啊? 明明是老爷你惹了秦风,老奴我只不过是跟随您罢了…… 现在反倒要由老奴我来承担这个罪责! 真是没天理啊! 这时。 隗状朝身旁的几个仆从使了个眼色。 仆从们立马一拥而上,将那刘贺五花大绑,捆得个结结实实。 “啪——”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传来。 刘贺的脊背上已经狠狠地挨了一下树枝。 “啪——啪——” 又是一阵鞭笞。 豆大的汗珠开始从刘贺的额头上渗出来。 隗状却背着两手面无表情,冷声说道:“继续打,不要停。” 仆从挥舞着树枝仿佛更加用力了。 这时。 庄园里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大门徐徐而开。 英布走了出来,见此情景,皱眉道:“喂!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闹事?” 隗状见状,立马和善一笑,说道:“老夫乃是朝廷将作少府隗状,前来拜会秦少侠!速去通禀!” 将作少府? 英布一听是大官,又似乎觉得隗状有些面熟,便慎重地回身通禀去了。 府邸外的鞭打声和惨叫声还在继续。 那可怜的刘贺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 等秦风快步走出庄园的时候,那管事刘贺已经面色惨白,奄奄一息了。 秦风见此情景,一皱眉,怒斥道:“隗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隗状拂袖说道:“秦少侠莫要误会,老朽这是在给秦少侠出气啊! “老朽听闻刘管事不懂礼数,在王内史府邸门前对秦少侠不敬,开罪了秦少侠,特地带刘管事来负荆请罪!” 秦风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大概。 微微一笑,秦风冷静说道:“隗大人,您怕是弄错了吧?虽然刘管事有失礼之处,但他毕竟是下人,若是没有家主的首肯,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这……”隗状被噎得一时语塞。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刘贺,此刻正瘫软地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听见秦风的话语,刘贺仿佛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双目圆睁地一阵扑腾。 秦风一抬手,“够了!先别打了!” 隗状本就是来谢罪,自然不敢再得罪秦风,便顺着秦风的话示意仆从住手。 秦风转而看向隗茂。 慢步朝隗茂走了过去,秦风笑眼盈盈地打量着,笑道:“哟?这不是刚才作威作福的茂少爷吗? “要是在家没记错的话,刚才茂少爷可是说在下是浑水摸鱼,虚张声势?” 隗茂一脸尴尬,只得赔着笑脸,“我,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秦少侠恕罪啊……” “这么说,茂少爷是相信王内史邀请在下赴宴了?”秦风故意说道。 “相信!相信!”隗茂一口笃定。 一旁的隗状也赶紧附和道:“秦少侠,此事都是因刘管事而起,现在刘管事已经被打成了这个样子,秦少侠也该出气了吧? “王内史还尚且在府邸中等候,还请秦少侠卖王内史一个人情,就随老朽前去赴宴吧!” 隗状说完便得意一笑,注意着秦风的反应。 隗状自认为自己说的话滴水不漏。 先是用刘管事负荆请罪来堵住秦风的嘴,让他骑虎难下,只要他稍微一心生怜悯,再用治粟内史王绾的身份一压,秦风必然就范! 现在的秦风头脑清晰无比,自然是能察觉出王绾的话术。 “隗大人不愧曾是大秦丞相,果然能言善辩,在下差点就被您说动了呢。”秦风随口道。 “差……点?”隗状傻眼了。 秦风直声说道:“茂少爷,别的事在下可以不记得,但是有件事在下却始终挺好奇的,还得靠茂少爷给在下开开眼啊!” “什,什么事?”隗茂似乎察觉出了不对劲。 “其实请在下去赴宴也不难,”秦风一本正经道:“只是在下记得,贵子曾说,若要他相信王内史真的宴请了在下,他宁愿相信茅坑里的屎好吃! “是不是啊?茂少爷?”秦风朝着隗茂一脸坏笑。 隗茂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隗状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忙低声斥责道:“孽子!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隗茂正犹豫着该如何辩解。 在地上躺着的刘贺却忽而一阵挣扎。 费劲地扭动着满是伤痕的身躯,刘贺拼尽全力说了一句,“有……有这事……老奴……亲耳听到的……” 隗茂闻声,立马愣在了原地,惊慌失措地摆着手。 秦风却抱起膀子,满脸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茂少爷,好不好吃你要尝尝才知道。” “您说是不是啊?隗大人?”秦风朝隗状又是一笑。 隗状正白眉紧皱地冥思苦想着。 半晌。 隗状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艰难说道:“只要茂儿吃了……秦少侠是不是就会去赴宴……” 秦风听见这话显得很意外,抿嘴忍着笑意点了点头,“隗大人放心,在下说一不二。” 只听“噗通”一声。 一旁的隗茂顿时两腿一软瘫倒在地,“爹,您还真的要让孩儿吃……” 话音未落。 隗状突然大手一挥,“来人!带茂少爷去!” 第八十八章 快看!给秦爷抬步辇的是个大官呢! 庄园门前。 秦风看着隗茂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一阵忍俊不禁。 一群五大三粗的仆从们正把隗茂架起,直拖起来滑行着。 隗状躬身下去,恭敬地朝秦风行着礼,“秦少侠,只是……现在此处也没有茅房,也没有……” “哎?有!这个可以有!” 秦风一抬手,笑道:“隗大人不必担心,这个真的有!” 秦风转而朝庭院里招呼道:“来人!带茂少爷去如厕!一定要好生照料!” 啊? 隗茂听着秦风的话语,顿时心灰意冷地软了身子。 任凭着仆从们将自己拖进了庭院…… “爹,救我,救我啊!孩儿不要吃那东西,孩儿不要去如厕啊!” 隗茂声嘶力地呼喊着,但是无济于事。 隗状低垂着脑袋,心里无奈地一阵嘀咕。 唉…… 茂儿啊! 不是为父不愿意救你啊,是为父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了…… 秦风那小子现在可是陛下御前的红人,就连王内史都得让他三分,咱们得罪不起啊! 隗状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也同样是哑巴吃黄连。 哀叹一声,隗状别过脑袋不忍再看,朝仆从们摆了摆手,道:“唉,去吧去吧,别让茂儿受太多的苦……” “小的遵命!” …… “啊!救命啊!” “不要!不要……唔唔唔……” “呕……” 杀猪一般的哀嚎声从庭院里传了出来。 秦风抱着膀子饶有兴致跟没事人似的。 隗状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瞥眼端详着秦风的反应。 见秦风似乎心情舒缓了不少,隗状急忙问道:“秦少侠,犬子……也受到了应有的惩戒,那不知秦少侠可愿随老朽前去赴宴?” 秦风微微一笑,说道:“隗大人瞧您说的,在下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咱们不是都说清楚了么? “既然贵子已经兑现了承诺,那在下也自当言出必行,那就走吧。” 隗状闻声,顿时大喜过望。 “好!好好好!秦少侠,请随老朽前来!” 隗状总算是送了一口气,急忙摊手迎秦风朝外走着。 秦风故作要走的样子,虚迈一步,停顿道:“哎?等一下。” 隗状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颤巍巍地问道:“秦郎君,怎,怎么了?” 秦风道:“隗大人,咱们就这么走着去吗?王内史的府邸可是在官署区呢,距此可不近呢吧?” 隗状赶忙道:“是是是,秦少侠您说得是,烦请秦少侠移步!” 隗状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 “在下是工籍的贱民,坐不惯那个……”秦风道。 隗状愣住了,“那敢问秦少侠要如何动身?” 秦风神秘一笑,转身朝英布小声吩咐了几句。 没过多久。 英布便进到庭院里,领着两个小徒抬了一架竹制的步辇出来。 步辇和肩舆差不多,也是一种人力的代步工具,和后世唐宋时的轿子很相似,最早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 隗状看着面前的步辇,笑道:“秦少侠好雅兴,那就请吧?” 秦风不置可否,又朝英布嘱咐了两句。 随即英布带着小徒们返回了庭院。 步辇旁顿时空荡荡,隗状有些不解,“秦少侠,您这是?” 秦风道:“是这样,隗大人,在下是开木工作坊的,虽然在下去赴宴了,可是作坊里不能缺了人手。 “在下所乘的步辇可就没人抬了,隗大人您看?” 隗状听着秦风的话语,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什么。 回身看着自己随行的仆从还剩三人,隗状有些慌了。 这…… 秦风这臭小子不会是想让老夫给他抬步辇吧? 秦风故意朝隗状的身后一望,大声道:“哎呀!隗大人的仆从人手也不够啊!看来今日在下是去不成咯。” 秦风说罢便要朝庄园里走去。 隗状顿时惊慌失措,阻拦道:“慢着!秦少侠留步! “老朽来!老朽也算一个,可以抬!” 隗状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那感情可太好了,隗大人,咱们走吧?” 隗状耳边忽而传来秦风的话语。 睁眼一看,只见秦风不知何时已经稳稳当当地跨过竹竿,坐在了步辇当中。 隗状心中愤恨却也无可奈何。 深吸了一口气,隗状只得走到步辇旁,一边奋力地抬起,一边咬着牙道:“秦少侠,您可……坐稳了……” 长街上。 天光大开,街巷中也变得愈发热闹起来。 各家商肆已经开门迎客,贩夫走卒们也挑着扁担吆喝着。 四下里一派熙熙攘攘。 “让一让!都让一让!” 忽而,一阵粗嗓的呵斥声传来。 紧接着一架竹制的步辇缓缓走上了街。 步辇的前端,两位虎背熊腰的男子摆手推搡着人群,肩膀上还扛着步辇的竹竿。 街上的众人见此情景也只得让开。 众人被一阵呵斥,不免朝那步辇多看了几眼。 “哎?那不是开作坊的秦爷吗?”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众人顿时朝那步辇上看去。 只见秦风正摇头晃脑地倚靠着步辇的椅背,显得怡然自得。 秦风作坊里的各式新颖家具和纱灯,不仅供应给京畿衙门,而且也贩卖给咸阳城里的小商。 由于秦风的家具、纱灯太过奇异,很受达官贵人们的欢迎,秦风自然也在这一带有了一些名气。 经常在秦风作坊里进货的商贩们都尊称秦风一声秦爷以表尊重。 此时此刻,长街上不乏有摊贩驻足而立。 认出秦风的人纷纷惊叹起来。 “是啊!就是秦爷!秦爷怎么坐上步辇了?” “哎?那给秦爷抬步辇的人是谁?怎么看起来还是个官吏呢!” “还真是!看那衣裳,绿袍!应该还是个大官啊!咱们秦爷威风啊!” “小秦爷威武!真是扬眉吐气了啊!让这么大的官抬步辇!” 始皇帝嬴政统一六国后,为了加强统治而建立了各项制度,其中就包括衣冠服制。 衣冠服制规定,百官们穿袍服、佩印绶,文官戴高山冠和法冠,武官戴武冠。 而秩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才能穿绿袍。 眼下。 隗状正气喘吁吁地抬着步辇,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隗状哪里做过这种苦力活,三步两步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比起身体上的劳累,更让隗状感觉到羞愤难当是众人异样的眼光。 一众小贩们一见隗状身穿的官服,顿时炸开了锅。 仿佛是同样为工籍的秦风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似的,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奔走呼号着。 “瞧一瞧看一看啊!那有个大官正给秦爷抬步辇呢!” “秦爷可真有能耐啊!怪不得生意做得那么好!” 小贩们发挥着吆喝的本事,隗状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隗状只觉得内心悲愤交加,抬着步辇的胳膊也正止不住地颤抖着。 茂儿! 你可把为父害苦了! 为父这下丢人可丢大了啊…… …… 官署区。 王家宅邸。 各国使者已经毕恭毕敬地等候在大厅之中。 王绾却始终不下令开筵。 面对着已经有些躁动不安的宾客们,王绾只得出言解释道:“诸位请稍安勿躁,还有一位贵客尚未到来。 “本官已经派隗少府亲自去请,想来也快到了。” 各国的使者们闻声,顿时面面相觑。 整个大厅随即陷入了悉悉率率的议论之中。 “王大人要宴请的是哪位宾客?竟然这么大的架子?” “就是啊,所有的宾客都来了,就剩他一个人没来,还要我们等他?” “咱们虽然是议和的使者,可也不该这样对待吧?” “居然还要隗少府亲自去请……难以置信……” 正在这时。 滇国使者走上前来,拱手说道:“王大人,既然您邀请的贵客即将到来,我等岂有坐此等候的道理?不如我等出院相迎如何?” 各国使者一听,也纷纷附议。 因为众人都知道要来的贵客王绾十分看重,同样这也是对王绾示好的机会! 对待贵客的礼数周全,王绾在那贵客的面前就更有面子! “对对对!我等也正有此意!” “既然是王大人的贵客,我等自然要恭敬有加!” 王绾听罢,心里也陡然一喜。 对啊! 这样不是正好吗? 隗状那个蠢蛋儿子得罪了秦风,就算隗状能把秦风请过来,秦风也一定会心存芥蒂…… 不如我带着这群使者出府相迎……也不失为赔礼啊! 王绾心里盘算过后,立马果断地说道:“好!诸位既然有如此美意,本官岂能不允? “来,且随本官到府外稍候!” 第八十九章 不是吧?居然只是一个工籍的贱民而已?! 咸阳城。 官署区的高门大院前显得异常热闹。 各国使者们在王绾的带领下走出了府邸。 众人在府邸门前排列开阵势,等候着秦风的到来。 与此同时。 周遭的府邸也同样走出不少官吏,官吏们看着热闹的景象,更是好奇不已。 “哎?王内史今日不是奉陛下之命宴请各国使臣吗?” “对啊,怎么王内史还领着使臣们出府了?这是在迎接哪位贵客?” “不会是陛下要驾到吧?” “嘶——没错……一定是陛下,要不然谁能王内史如此恭敬啊?” “走走走,咱们也得去候着啊!” 官吏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并且开始陆陆续续地朝王家宅邸的门前聚集起来。 因为在那些官吏们看来,这么大的阵仗一定是皇帝陛下要亲临了。 没过多久。 无数人翘首以盼之际,一架竹制的步辇忽而映入了众人的眼眶。 步辇由四人抬着,正正摇摇晃晃地摆动着。 当中坐着的人正悠闲地倚靠着椅背,显得很是惬意。 众人眼睁睁地望着那步辇朝府邸慢慢驶来。 为首的王绾见状,顿时眯缝暗自一惊,内心不免嘀咕起来。 这个隗状,也太不像话了吧! 让你去请秦风,你竟然敢让秦风给你抬步辇? 隗状啊隗状,你胆子也太大了点吧? 要是被陛下得知了这件事,那还得了? 王绾正满心震惊着,面庞上的表情忽而凝固住了。 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步辇徐徐驶近,王绾渐渐看清了抬步辇的人。 从那前端两人的衣着来看,王绾知道那是隗状的随从。 可是在步辇之后抬着竹竿的身影…… 居然正是隗状! 而端坐在步辇之中的人,正是秦风! 王绾正被这奇异的一幕震惊着。 周遭的各国使臣却早已是一片哗然。 众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啊?那……那不是隗大人吗?隗大人怎么会去抬步辇的啊?” “坐在那步辇上的人是谁?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啊,倒像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模样啊!” “瞧那装束倒不像什么富贵之人啊,不是皇帝陛下的哪位公子吧?” “那自然不会是啊!大秦皇帝陛下的公子怎么会乘坐这等寻常商贾所乘的竹制步辇?” “那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隗大人那样的高官竟然亲自为他抬步辇啊!” 各国的使者们望着眼前的情景,彻底凌乱了。 使者们此番来大秦议和,一直是由王绾和隗状两人负责接待,自然对隗状的官职有所获悉。 将作少府,掌管大秦宫阙营建之事,此官职不可谓不显贵。 可是使者们眼下却看着……大秦堂堂的将作少府,居然给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抬步辇! 各国使者们震惊无地,就差把下巴掉在地上了…… 步辇摇摇晃晃地越来越近。 隗状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隗状满脸涨红,豆大的汗珠布满着额头。 从九峻山的庄园到咸阳城里的官署区,这一路上隗状已经经历了无数冷言冷语。 那些认识秦风的商贾摊贩们更是围着步辇载歌载舞,欢呼雀跃…… 要不是大秦律法规定工商户籍的贱民不得进入官署区,那群人非得送隗状一直来到王绾府邸不可。 隗状本以为只要进了官署区,然后在府邸门前停下,自己再一番赔礼道歉,秦风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说不定就不会再继续为难自己了。 而那个时候,王绾一定正在府邸大厅里宴请宾客,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 这样一来,虽然在咸阳商贾摊贩的面前丢人丢大了,但好歹不会被官吏同僚、各国使臣们看见…… 自己将作少府威严的面子并不会受损! 可是隗状看着面前的乌压压的人群,心里早已经拔凉到了冰点。 一阵欲哭无泪,隗状内心无声怒吼着。 王内史啊! 您这是要唱哪门子的戏啊? 好端端地,您不在府邸大厅宴请各国使臣,居然领着他们到府外做什么啊? 这下可好了,不仅整个咸阳的黔首都知道老夫的丑事,就连西南夷各国的使臣都知道了! 老夫怎么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 将来还怎么在庙堂立足啊? 步辇在府邸的门前停下。 隗状吃力地活动着肩膀,比起身体上的疲惫酸疼,隗状更是觉得内心的羞辱尤为难当。 许多官吏见来人不是皇帝陛下,竟然是一个毛头小子,而抬步辇的人居然是隗状…… 众人立马变得心思各异。 “奇怪,王内史带领各国使臣们摆出了如此阵仗,居然不是为了迎接陛下驾到?而是为了迎接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子?” “是啊!这也太反常了!而且隗大人还亲自给那小子抬步辇!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难道那小子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王内史和隗大人都在想方设法地拉拢?” 正在这时。 秦风从步辇上潇洒而下。 一扫袍摆,秦风跃过步辇的竹竿,朝隗状笑道:“隗大人您这是要到哪去啊?赴宴要从正门走。” 此时的隗状正打算偷偷摸摸地躲起来,然后挤进人群,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府邸。 可还没走远,隗状就被秦风大声的呼唤叫了回来。 秦风又道:“多谢隗大人亲自送在下前来啊,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去赴宴吧?” 隗状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却也只得对袖应道:“秦少侠说得是,老朽这就来……” 一旁的王绾快步走了上来。 躬身拂袖,王绾拱手作了一揖,行礼道:“终于把秦少侠给盼来了,来来来,快请进。” 王绾说着便让开着身子,摊手迎着秦风往府邸里走。 周遭围观的众人见此情景,顿时惊愕不已。 王绾可是位列九卿的治粟内史啊! 大秦庙堂之上的绝对高官! 为什么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如此恭敬? 而且……王绾的言行举止之间……都好像是在有意地朝那少年示好啊! 秦风也对袖回礼,说道:“不敢不敢,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介工籍贱民,岂能劳王大人如此相待?” 什么? 工籍? 秦风的这句话在府邸门前回荡着。 各国使者无一不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 不是吧? 让将作少府隗大人亲抬步辇…… 让治粟内史王大人出府相迎,还列出如此阵仗恭候的人…… 居然只是一个工籍的贱民而已? 第九十章 蛮夷怎么能会作诗?一定是在装腔作势! 王家宅邸。 府邸的门前。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王绾笑眼盈盈地迎了上去。 搀扶住秦风的臂膀,王绾满脸和善,说道:“秦少侠您这话就太见外了,秦少侠您现在可是大秦的第一功臣啊! “不仅灭除了胶东郡的蝗灾,甚至整个关东大地都是因为秦少侠才得以幸存啊!” 听着王绾的话语,秦风只淡然地微微一笑。 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看来王绾之所以邀请自己前来赴宴,的确是要以答谢自己的治蝗之策为由头…… 可王绾的话语却在众人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些西南夷各国的使臣来到咸阳已经有了些时日,自然对胶东恶劣的蝗灾有所耳闻。 众使臣顿时悉悉率率地议论开来。 “胶东郡的蝗灾我听说过!简直是四野凋敝,民不聊生啊!好像还威胁到了关东其他各地!” “是啊,蝗虫肆虐乃天灾所致,但是现在胶东郡的蝗灾已经缓解了……” “听王内史所说,其言下之意,莫非……是那小子所提出的灭蝗之策?” “应该是这样……不然王内史为何要答谢那小子?还说那小子拯救了胶东郡和关东之地啊……” 秦风谦虚地说道:“那也是王大人指点之功,在下只不过是顺着王大人的提点接着往下说的罢了。” 秦风知道,像王绾这样的大官,自己现在还得罪不起,既然得罪不起,不如趁此机会恭维几句,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王绾听着秦风的话语,果然显得很是受用。 眯缝着双眼,王绾捋着长髯,满意道:“哪里哪里,秦少侠说笑了,快请,快请府内详谈!”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风颔了颔首,便随王绾走入府邸。 府邸庭院之中。 王绾对秦风很是客气,亲自为秦风引路。 穿廊过桥,两人来到了偏厅。 各自揖拜而坐,王绾主动说道:“秦少侠,您莫要觉得老夫如此待你,是别有用心…… “其实老夫和赵大人素来交好,秦少侠和赵大人又有祖孙之情,老夫自然是有意想提携少侠。” 秦风一听,连忙点头,拱手道:“王大人有心了,承蒙王大人扶持,在下不胜感激。” 秦风内心不由得惊叹起来。 好家伙…… 连王绾都是看赵老伯的面子啊!真是了不得…… 王绾见秦风的表情轻松,便赶紧说道:“秦少侠,若是将来少侠你出人头地,可莫要忘了老朽啊。” 王绾说着便朝秦风躬身一拜,显得很是恭敬。 秦风却不以为然,还以为王绾不过是在说玩笑话。 “哈哈哈哈,王大人啊,在下只是个开木工作坊的,能怎么出人头地?您太客气啦!” 王绾却执意道:“难道秦少侠不愿答应?老夫可是对秦少侠真诚以待啊!” 秦风见王绾坚持,便干脆道:“那就借王大人吉言了!真要是有那一天,好说,一切都好说!” 王绾可是位列九卿的治粟内史啊,大秦的国库都是他在掌管…… 我就算出人头地也最多是挣了大钱,在这个世界,再有钱也比不上权力地位啊! 秦风心里一阵嘀咕,便没把王绾的话放在心上。 可王绾听着秦风肯定的话语,早已喜不自胜。 王绾端起案上的酒盏,兴奋地乐道:“好好好!一言为定!来,秦少侠,请饮此樽!” “王大人请!” …… 府邸门前。 秦风和王绾两人的身影刚刚走远。 四下里的官吏们便一窝蜂地围住了隗状。 众人满脸诧异,将隗状团团围住后,争先恐后地问询起来。 “隗大人!隗大人您留步啊!刚才那个小子到底是谁啊?您为什么会亲自为那小子抬步辇啊?” “就是啊!隗大人麻烦您给我们指点迷津啊!为何王内史对那小子都如此恭敬?” “隗大人您可真是精明啊!您一定是看中了那小子少年英才,身份不凡,因而才主动向其示好的吧?” “隗大人您也提点提点我等啊!” 隗状被众人围着,听着众人的话语,隗状更是觉得满脸的羞愤。 可隗状明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只得硬着头皮苦笑着,“是是是,诸位说得是,老朽知道秦风那小子绝非俗人,因而才亲抬步辇以示好……” 隗状的内心却早已一阵翻江倒海。 岂有此理啊? 你们这一群鼠目寸光之人,你们哪里懂得老夫的苦楚啊? 你们以为老夫是心甘情愿的吗? 老夫是被逼无奈的! 抬步辇…… 若不是为了我隗家日后的兴盛…… 老夫宁死也不愿行此卑微之事啊! …… 隗状顺着官吏们的话语好生敷衍了一阵,看热闹的众人才慢慢散去。 而各国的使臣们便开始跟着隗状前往府邸中赴宴。 隗状正领着使臣们走进正厅。 忽而。 隗状一回头,发现各国使臣们举动懒散,表情更是有些轻蔑。 隗状顿时眉头一皱。 这群蛮夷…… 难不成还看不起老夫? 隗状清了清嗓子,郑重说道:“诸位,时辰不早了,请在此稍后,本官这就去请王内史来主持开筵!” 隗状话音刚落。 使臣们却只咿咿呀呀地应付了一句,接着便随意地闲谈起来。 这下可让隗状怒火中烧。 岂有此理! 明明都是前来议和乞降的!竟然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难道是他们看见了老夫给秦风那小子抬步辇的缘故? 隗状一想到这,更是羞愤交加。 不行! 老夫岂能就此威严扫地,让这群外邦蛮夷所轻视! 隗状一阵思忖,忽而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自古武将皆是于两军阵前,斩将夺旗而立威。 公卿文臣虽不能上阵,也不可使国威有失! 老夫曾为大秦丞相,岂能坐视这群蛮夷看轻老夫?看轻老夫便是看轻我大秦! 隗状内心一阵慷慨激昂,随即故作轻松地说道:“诸位来我大秦也已经有些时日了,诸位以为我大秦如何啊?” 滇国使臣率先说道:“大秦真乃礼仪之邦,非我滇国小国所能比拟也!” 夜郎国使臣见状也道:“正是!秦之诗书礼乐,仪尚适宜,让本使甚为仰慕啊!” “二使所言甚是,我等附议!” 昆明国、縻莫国、劳浸国和鄨国四国的使者们也赶紧附和道。 隗状嘴角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说到诗书礼乐,本官不才,愿与诸位试论诗辞,如何?” 滇国使者躬身道:“若蒙隗大人指点,本使不胜感激。” 隗状闻声,内心有些得意。 尔等果然是一群偏远蛮夷,无知狂妄! 蛮荒之地,五谷不生,还会懂什么诗辞?真是天大的笑话! 老夫熟读《诗三百》,屈原、宋玉、唐勒、景差那些辞赋巨擘的雅作,老夫也常有拜读…… 跟老夫论诗,不是自取其辱吗? 隗状正想象着待会那群使者吃瘪的场景。 这时。 滇国的使者却朝身后的仆从一招手。 随即,滇国使团之中,一位年纪轻轻的男子便快步走上前来。 滇国使者道:“隗大人,今日有幸逢此盛宴,既然隗大人有诗兴,不如让本使仆人作诗一首,以应此景,可好?” 隗状听着那使者的话语,突然愣住了。 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隗状暗自大吃一惊。 什么? 老夫刚才明明是说论诗啊!论诗不是作诗啊! 慢着……这蛮夷不是在虚张声势吧?居然还会作诗? 滇国使者问道:“隗大人?可否?” 隗状缓过神来,看着周遭各国使者们期待的眼神,隗状知道是下不来台了,只得道:“好,好……请但作诗无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装腔作势罢了,老夫倒要看看蛮夷会作什么诗。 就算他真的会作,也绝对不可能与我大秦诗辞相比! 无妨!老夫待会背上几首名篇,将其震慑便是! 第九十一章 不急,隗大人您慢慢想,本使候着便是! 王家府邸。 正厅中。 隗状刚刚同意了滇国使者作诗的请求。 这时。 隗状身后的一众大秦官吏们,嘴角不由地映出了狡黠的笑容。 众人心里清楚得很,隗状之所以要和滇国使者论诗,正是为了找回场子! 大秦官吏们更是信心百倍,因为在他们的眼中,那些西南夷诸侯国的使臣们,不过都是一些尚未开化的野蛮夷狄罢了…… 他们口口声声要作的诗,哪里能比得上礼仪之邦的大秦? 官吏们满脸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仿佛正期待着那些使臣们大出洋相。 更有甚者,几位官吏甚至低声议论了起来。 “隗大人真是不讲武德啊!哦不对,应该是不讲文德哈哈,居然用诗辞考那些使臣,这不是难为人家嘛?” “就是啊,那些外邦蛮夷懂什么?” “你们不明白了吧……隗大人是在用诗辞立威啊!隗大人刚才可是丢人丢大了……” “隗大人真是老谋深算啊,不仅能赚回自己的威风,还能弘扬我大秦的诗书礼仪,可谓一举两得啊!” 正当官吏们小声议论之际。 滇国使者大手一挥,当即朝使团中的仆从命道:“去吧!隗大人命你作诗,好生吟来,莫要辱没我滇国国威!” 那仆从躬身领命,拜道:“小的遵命!” 只见那仆从一扫袍摆,在正厅中踱起步来。 没过多久。 身形浮动间,那仆从忽而满面从容地吟道: “庆岚煌兮,合萦萦兮。 “旭辉炯耀,亮再亮兮。 “察察苍穹,灿然宿列。 “旭辉炯明,宏予孑子。 “旭辉蹈律,天斗循行。 “朝夕遵道,百姓恭信。 “呜呼谐曲,祭苍之神。 “禅与贤善,乏弗悉闻。 “鼓兮击筑,翩兮蹈之。 “菁元以枯,撩衫隐也!” 半晌。 仆从娓娓道来的诗句在正厅里回荡着。 四下里渐渐地变成了一片静默! 各国的使者们无不震惊得瞠目结舌。 他们本来以为滇国使团中的男子,不过会吟出几句简短的诗句…… 可是那仆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地作出了此等长篇幅的诗句,而且还是即兴有感而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朝隗状望了过去,似乎在等待着隗状的反应。 隗状正眉头紧皱,似乎正悉心思忖着什么。 而在隗状的身后,众位大秦的官吏们,却是满脸的震惊。 短短片刻,就吟出了如此长篇幅的诗句,而且格律如此工整…… 这哪里是让隗大人找场子?弘扬大秦诗书礼仪? 这分明是在给他滇国争光呢啊! 滇国使者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显得很是得意。 微微一笑,滇国使者走上前来,朝隗状装模作样地行礼,道:“隗大人?不知道本使的仆从所作之诗,还算妥当否? “若有幸承蒙隗大人不嫌,可否劳烦隗大人点评一二?” 隗状闻声,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因为隗状不仅熟读《诗三百》,而且对楚地辞赋也深为了解。 隗状自然能听得出来,方才那仆人所吟之诗,不仅辞藻华美,而且意境超迈。 最重要的是其字里行间似有骚赋之韵味,甚至和雅颂也有相似之处。 停顿了片刻,隗状默默地说道:“阁下所作之诗,通篇精华,尤其是末句,菁元以枯,撩衫隐也。 “当一个人的精力才华已然枯竭,宜当撩衣退却而归隐,有功成身退之意,可谓真旨奥妙,老夫,佩服……” 隗状说“佩服”两个字的时候嘴角搐动了一下。 滇国使者听着隗状的赞美,显得很受用。 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滇国使者又道:“多谢隗大人夸赞,听闻隗大人学富五车,今日恰逢盛宴,不如隗大人也赋诗一首?” 滇国使者话音刚落。 周遭围观的各国使臣们顿时开始起哄。 “是啊!滇国使团中的仆人都能作出如此好诗,隗大人身为大秦的将作少府,也一定有赋诗之能!” “哪啊,隗大人一定会比刚才的那一首要好!” “请隗大人赐教!也好让我等开开眼啊!” 隗状听着众人撺掇的话语,顿时觉得内心一阵紧张。 面色涨得通红,隗状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因为隗状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若是让自己品评诗句,自己或许还能有三言两语可说。 但是要是真的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吟诗作辞,那简直是要了自己的老命了…… 更何况珠玉在前,那滇国使者的仆人之诗如此华美,自己那三脚猫的作诗水平,岂不是在自取其辱? “额,这……这……” 隗状内心忐忑,甚至两条腿已经开始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自己身为大秦的将作少府,而且还曾经是大秦的丞相…… 位居高官却连吟诗作辞都不会,岂不是会让万邦蛮夷所轻视? 当着这群外国使臣的面,这件事可不仅仅是丢自己的人的问题,丧失的而是大秦的国威! 想到这。 隗状就觉得自己蠢得还不如一头猪…… 最好笑的是,这件事还是自己最先提出来的! 自己本来想着用诗书礼仪来震慑那群外邦使臣,可如今弄巧成拙,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隗状恨不得朝自己的老脸上扇上几巴掌! 隗状啊隗状! 我怎么越老越糊涂了啊? 在西南夷各国使臣的面前让大秦蒙羞的事……若是让陛下得知了,那还得了? 大厅里的气氛开始变了味。 各国使臣们仿佛看出了隗状的犹豫似的,团结成一队,不停地催促着。 而隗状身后的大秦官吏们,也看出了端倪,开始紧张起来。 因为这已经不是隗状能不能作出来一首诗的问题了…… 隗状这首诗必须要作出来,而且必须还要作得比刚才滇国仆从的那首要好! 这可是关乎着大秦国威的大事! 官吏们紧张地看着隗状。 隗状面色苍白,干涸的嘴唇颤巍巍道:“容,容老夫想想……” 滇国使者一脸邪笑,“不急,隗大人您慢慢想,本使候着便是!” …… 王家府邸。 偏厅里。 秦风和王绾正相对而坐,一边开怀畅饮,一边闲谈着。 一位府仆突然火急火燎地奔上厅来。 府仆面色焦急,高声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绾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酒樽,朝秦风微笑道:“秦少侠见谅,老夫驭下无方,府中下人不懂规矩,让秦少侠见笑了。” 王绾随即脸一扳,朝那府仆怒斥道:“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说!” 府仆哭丧着脸,急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吧! “隗大人在正厅宴请各国使臣,惹出大麻烦了!” 第九十二章 秦朝的《铜雀台赋》!作诗而已,不值一提! 王家宅邸。 偏厅。 “老爷啊,事情就是这样,您快点去看看吧!隗大人现在已经应付不了了!” 府仆将正厅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朝王绾汇报过后。 此时,王绾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隗状!这么大年纪了,在朝堂上也算是德高望重,怎么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好?” 王绾眉头紧皱,下意识地踱步起来,“平日里隗状那老东西不是挺能耐的吗? “怎么连吟诗作辞都不会?反倒让一个外邦蛮夷出了风头!” 王绾嘴上碎碎念着,心里却早已是焦急万分。 王绾心里明白得很,这件事远远没有隗状应付不了丢了人这么简单…… 这可是关乎到大秦国威的要紧之事! 此事一旦处置有失妥当,那些西南夷各国的使臣们定然会将此事添油加醋、大肆宣扬…… 到时候大秦必将威严扫地,甚至越来越多的外邦夷国都会瞧不起大秦! 王绾越想越觉得此事棘手,渐渐忘却了厅上的秦风和那府仆。 心思疑虑间,王绾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没想到那蛮夷居然能作出来如此精彩的诗…… “现在去找少府章邯还来得及吗?让章邯命他手下的乐府令赶来作诗…… “不行不行,找章邯怕是来不及了,正厅里这会就在等着…… “可是既然隗状那老东西都作不出来,其他的小官小吏又岂会有诗啊?” 王绾犯了难,“既然应付不来,不如用金饼财宝将其收买?可是各国使团人数如此众多,要想完全堵住悠悠众口,绝非易事……” 心中的几个办法都被王绾自己否决了。 王绾的眼神逐渐开始变得阴狠起来。 冷眼望着厅口的轩门,王绾低沉着嗓音,“无论如何,我大秦国威万不容损,既然别无他法,那就只能将他们都软禁起来…… “若是还不能阻止此事,就算将他们都杀了也不足惜!” 王绾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 一旁的府仆早已被王绾冷峻的面容吓得胆战心惊。 秦风见状,也颇有感慨。 好家伙,真没想到王绾还有这等魄力呢? 居然为了维护大秦的国威,要把那么多使臣都给圈禁甚至杀了? “不行不行……圈禁使团乃是大事,老夫擅杀使臣也是天大的罪名啊……还是得先禀明陛下……” 王绾想到这,顿时失魂落魄地低垂下了脑袋。 事已至此,要想妥善解决这件事,必须要上奏皇帝陛下了…… 陛下如此信任老夫,将接待外邦使臣的要事全权交给老夫,老夫却惹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老夫该怎么跟陛下交代啊? 正当王绾愁眉苦脸之时。 一旁的秦风默默地开了口,“王大人何苦如此烦忧?不就是一首诗吗?还不是随口吟来?” 秦风张口便道:“逢陛下之盛筵兮,临宝邸以娱情。 “居雅府之雾列兮,皆圣德之所营。 “筑轩户之宏伟兮,浮九殿乎太清。 “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临泾渭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眺皇都之宏丽兮,观云霞之浮动……” 王绾慢慢听着,表情愈发变得惊异起来。 下意识地招手唤来府仆,王绾命其赶紧记下秦风口吐的诗句。 “……欣邦使之来朝兮,协玉帛之吉梦。 “仰春风之和睦兮,闻百鸟之嘤鸣。 “美宴圆其既开兮,帝愿得而获逞。 “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咸京。 “惟唐虞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恩披于黔首兮,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辉光。 “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皇。 “御龙旗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 “德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 “愿斯年之永在兮,乐终古而未央!” 等到秦风一诗吟毕,娓娓道罢时,王绾已震惊得瞠目结舌。 满脸呆滞地凝望着秦风,王绾的声音有些颤抖,“秦少侠,您,您作诗怎么这么快?” 秦风耸了耸肩,随口道:“作诗而已,不值一提。” 王绾不由得惊叹起来。 王绾身为朝廷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也自然熟知诗辞礼乐之道。 方才,那府仆将滇国使者的诗句一五一十地叙述后,王绾就听出了那诗句的可贵之处。 而要想写出比那首诗更加出彩的辞句来,在如此短暂的时辰里,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可现在,秦风的诗句不仅脱口而出,而且所作之诗篇幅更长,辞藻还更为华美,意境也更为超脱! 这个秦少侠,真乃神人啊! 老夫终于明白陛下为何会对这个秦少侠如此青睐了…… 秦少侠不仅仅是聪明多智,而且还是学富五车的少年英才啊! 王绾满脸震惊地朝秦风望了一眼。 天呐…… 这就是我大秦的少公子吗? 外出历练近十年,他到底还学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本事啊? “王大人?王大人怎么了?是在下的这首诗辞不行?” 耳边传来秦风的话语,王绾顿时恍过神来。 “不不不,秦少侠之诗真乃天人之作,如此华章,旷世难见! “多谢秦少侠赐诗啊!” 秦风闻声微笑着,心里一阵得意。 哈哈,当然是旷世难见的华章咯! 那可是曹植的《铜雀台赋》啊!汉赋的上乘经典之作! 我就算改了一些字,那也只是为了契合现在的场景,但是气势和意境还在! 秦风之所以选择这首汉赋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秦朝的诗是古体诗,基本上是四言诗《诗经》和骚体诗《楚辞》两种。 而楚辞和汉赋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而选择这首汉赋,秦朝人自然也能看得懂。 若是秦风写出几首唐诗宋词来,没准得被别人当作不入流来看…… 此时。 王绾朝府仆一抬手,问询道:“秦少侠的诗句都记下来了吗?” “回老爷,都记下来了。”府仆将竹简呈了上来。 王绾捧着竹简,如获至宝,又奉在秦风的面前,“下人不懂诗,还要劳烦秦少侠斧正!” 秦风笑道:“王大人莫要客气,在下这也是在为我大秦争光嘛,岂能让外邦小国轻视了去?” 等到那府仆捧着修订好的诗辞前往正厅后。 秦风酒足饭饱,便要抽身离去。 王绾说什么也要送些金钱财宝、箫剑瓶壶给秦风,作为赠诗的酬谢。 秦风虽百般婉拒,却也架不住王绾一心结交示好。 没办法,秦风知道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工籍贱民,自然是得罪不起王绾这样的朝廷命官,只得应下。 王绾一直送着秦风走到府邸大门。 依依不舍地握着秦风的衣袖,王绾满脸和善地说道:“秦少侠,今日之宴,可还算满意? “那些答谢的物什,老夫命人送到秦少侠的庄园便是!” …… 正厅里。 隗状仍旧为了作诗的事苦恼着。 眼看周围等候着的众人已经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隗状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这可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啊? 谁来救救老夫啊? 一直这样拖延时辰总归不是办法啊,那群蛮夷是铁了心要老夫出丑了! 这时。 王绾的府仆快步走上正厅。 一手高举着竹简,府仆大声喊道:“有诗了,有诗了!” 正厅里悉悉率率的议论之声骤然停歇。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飞奔而来的府仆看了过去。 隗状更是又惊又喜,像看着救星一般看着那府仆。 一把接过府仆手中的竹简,隗状只搭眼一看,就知道目下的险情已经解除了…… “逢陛下之盛筵兮,临宝邸以娱情……” 隗状立马像模像样地念了起来。 “……愿斯年之永在兮,乐终古而未央!” 轰! 正厅里的各国使臣,呆若木鸡地听着,个个震惊得无以复加。 毫无疑问,他们已经听出了这两首诗孰高孰下…… 而隗状念完后,则得意洋洋地将竹简一合,仿佛这诗句是他自己写的一般。 隗状身后的大秦官吏们,特长久地舒缓了一口气。 昂首挺胸,隗状自得意满地说道:“怎么样?此诗乃我大秦治粟内史王绾大人所作! “我大秦乃礼仪之邦,我秦吏自然也深谙诗辞礼乐之道!尔等可见识到了?” 隗状的语调抬高了不少,显得胸有成竹。 各国使臣们顿时被唬住了,加上被诗句的震惊,纷纷点头应着。 隗状清了清嗓子,又装模作样地说道:“咳咳,虽然本官也已经有诗句在胸…… “但王绾大人珠玉在前,本官就不班门弄斧了。” 一众大秦的官吏们闻声,脸上纷纷露出鄙夷的神情。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刚才你作不出诗来,差点急得把头发都抓掉完了…… 现在又说不班门弄斧了? 要点脸吧! 那滇国的使臣久久回味着诗句,不断地颔着首。 咂咂嘴,滇国使臣走上前来,躬身揖拜,朝隗状说道:“隗大人,是本使有眼无珠…… “王内史所作之诗,洋洋洒洒,气如长虹,非我滇国学子所能吟也…… “本使方才多有得罪,还请隗大人海涵!” 隗状看着滇国使臣谦卑的模样,顿时一阵扬眉吐气的感觉。 突然。 一旁的王绾府仆却插话道:“哎?不对啊,这首诗不是我们老爷作的啊!” 什么? 所有人都朝着那府仆看去。 府仆随口道:“这明明是秦少侠作的诗啊!” 第九十三章 隗大人抬步辇的事迹,定会成为传世美谈! 那府仆的话语一出。 整个正厅里的众人都面露狐疑。 滇国使臣更是满脸震惊,疑惑问道:“秦少侠?是哪位秦少侠,竟然有此等才学?” 各国使臣们一听作诗的人不是王绾,也同样惊愕不已。 府仆却轻描淡写地说道:“秦少侠就是那位工籍的少年啊!隗大人刚才还为秦少侠抬步辇呢!” “咳咳咳!” 隗状一听,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急忙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想稍做掩饰。 混账! 人家只是在问秦风是谁,你直说不就完了吗?至于说得这么清楚吗? 多嘴多舌! 王内史府上的下人真是没规矩! 谁料那滇国使臣一听,却立马变得恭敬不已。 俯身朝隗状对袖一阵揖拜,滇国使臣道:“原来隗大人亲自为那位秦少侠抬步辇,是因为爱才好士之心啊!本使佩服! “本使听闻,贵国古时就有周公吐哺捉发之典,如今又有了隗大人敬重贤才,亲抬步辇之事啊!” 听着使臣的恭维夸赞,隗状显得有些尴尬,真是不知道该欢喜还是羞愧。 “见笑了,见笑了……”隗状咧嘴强颜欢笑。 滇国使臣又道:“待本使返回故土,定会将隗大人为贤才亲抬步辇的事迹广为宣扬! “过不了多久,此事定会成为传世之美谈啊!” 隗状顿时傻了眼,忙道:“额,这,这就无须了吧……” “须!必须须!隗大人放心,本使定然会让隗大人的美名响彻西南!”滇国使臣义正词严。 周遭的各国使臣也立马奉承起来。 “是啊!隗大人如此爱才,我等也自当传颂啊!” “我等回去也定然会大肆宣扬!” “没错!隗大人待英才如此恭敬,居然为一个工籍的商贾亲抬步辇!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宣扬!隗大人真乃官吏之楷模!必须大加宣扬!” 隗状看着各国使臣慷慨激昂的景状,脸上顿时哭丧了起来。 隗状的内心一阵无声地怒吼。 什么玩意啊? 老夫都说了无须如此啊! 你们把老夫给工籍贱民抬步辇的事宣扬出去,还不知道要如何添油加醋…… 不要啊! 老夫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于一旦了啊? 眼看着周围人的声势愈演愈烈,隗状生怕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隗状赶忙说道:“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本官还是先去请王内史来吧。” 隗状说罢便要走出正厅,想先暂时逃离此地。 各国使臣们闻声,却立马跟了出来。 众人边走边道:“隗大人且慢!本使跟隗大人您一起去!” “刚才隗大人抬步辇,一定已经体乏了,请王内史之事,还是让我等代劳吧!” “隗大人留步啊!我等也去!” 没办法,隗状也只得默许。 一群人在府邸的庭院中走着。 正当众人走过府邸的游廊,打算朝偏厅去时,却恰好看到了府邸门前的秦风和王绾。 只见王绾正朝着秦风躬身揖拜,显得毕恭毕敬。 一众使臣见状,顿时震惊得目瞪口呆。 所有人看着秦风的眼神,已经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滇国使臣更是驻足而立,远远地望着秦风。 秦风潇洒倜傥的风度和英朗俊逸的面容,顿时给滇国使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好一个英杰之才啊! 不仅学富五车,善吟诗作辞,而且竟还生得如此俊逸英秀! 远处传来秦风的话语。 “王大人,您跟赵老伯是旧相识,那您可记得帮我照看着赵老伯啊,在下平日里不在赵老伯的身边……有劳了!” 秦风说完,便大步迈过了府邸的门槛。 王绾始终保持着身躯前倾,“秦少侠放心!老朽定然尽心!” 对袖行礼,王绾久久不动,口中直道:“恭送秦少侠!” 听到王绾的话语,所有使臣更是变得瞠目结舌。 四下里顿时充斥起咿呀赞叹的话语来,众人面色各异,暗自惊叹着。 王绾……那可是位列九卿的治粟内史啊! 庙堂之上的如此高官,居然对一个工籍的商贾如此谦卑恭敬? 那个秦少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太可怕了吧? 连治粟内史都要对其这般行礼恭送? …… 章台宫。 嬴政正端坐在御座之上。 殿内,几位寺人正跪拜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上奏着。 “其禀陛下,论诗之事,的确是那将作少府隗状先提出来的,不过那滇国使团中却有能人,片刻工夫便作出一首。” 嬴政捧着手中的竹简,正端详着滇国使团中人所写的诗句。 作为气吞寰宇的大秦始皇帝,普天之下都近乎在嬴政的掌握之中,更何况是咸阳城里发生的事呢? 嬴政本来并不在意王绾、隗状两人宴请各国使臣之事。 毕竟西南夷的战事连连告捷,那群使臣不过是来乞降议和的罢了。 可现在的嬴政却眉头紧皱,只因嬴政已经见识到了诗句中斐然的文采。 “旭辉炯明,宏予孑子。旭辉蹈律,天斗循行……” 嬴政口中念念有词,低声道:“此句写日月之光华灵秀照耀,其嘉祥蕴育贤圣之君。 “日月各行其道而交替 ,星辰蹈矩循规而运行,此乃天行有常也。” 嬴政一抬头,朝寺人问道:“滇国使团中果真有能人,此诗写得的确不错,颇有深意。 “那隗状应付的诗写得如何?呈上来给朕看!” 寺人们正跪拜在地,一闻声,当即叩了几个响头。 “启,启禀陛下,隗大人没能写出诗来应对……” 嬴政一听,顿时脸色一变。 眉关紧锁之际,嬴政拂袖一拍御案,龙颜大怒,吼道:“什么?没写出来? “岂有此理!那么多的名籍经典,隗状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嬴政有些心急,赶紧追问道:“隗状无能,其他的那些官吏呢?一定有人能作出来吧?” “回,回陛下,也没有……赴宴的各位大人没有一位写出来的……” 寺人叩拜在地,语调已经开始颤抖。 嬴政立即虎目圆睁,盛怒之下,嬴政斥道:“混账!满朝秦吏,竟然都是些酒囊饭袋之辈! “连小小的西南蛮夷之国都应付不了,反倒让我大秦国威有失!” 突然。 嬴政忽而反应了过来,瞬间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他隗状能丢得起这个人,但是大秦的脸面不能丢! 诗必须得作出来,而且还一定要比滇国的那首更加出彩! “快!速速去传少府章邯!命其带乐府令、乐府丞来见朕!” 嬴政刚下旨,又改口道:“不!不必来见朕了,命其火速赶去王绾府上!无论用什么办法,就是绞尽脑汁也要解决此事!” 秦朝时的乐府是主管音律、诗歌的官署,正是著名的汉乐府的前身。 乐府负责采集、整理民间市井巷陌的歌谣和文人墨客的诗辞,再配上音律乐曲,以供朝廷祭祀、宴会时演奏。 而乐府正是少府的下级官署,乐府令、乐府丞也都是少府章邯的属官。 眼下。 嬴政想解决对诗的难题,自然得命少府章邯携乐府令丞前去。 正当嬴政急不可耐之时。 殿内的寺人颤巍巍道:“陛下息怒,陛下请息怒! “现在已经作出诗来了,先请陛下御览啊!” 寺人说着便将竹简呈了上去。 “嗯?” 嬴政先是一愣,接过竹简便摊开查看起来。 目光在竹片上扫视着,嬴政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愈发舒缓。 倏尔。 “哈哈哈哈!” 嬴政放声一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脸上的阴云也已烟消云散。 将竹简一合,嬴政龙颜大悦,喜道:“洋洋洒洒,气势恢宏,好辞!真是首好辞啊! “这是出自何人之手?王绾?” 第九十四章 仁君之风?淡泊名利的子昭少公子 章台宫。 大殿之上。 嬴政听着那寺人的话语,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不时地掂量着手中的竹简,嬴政回想着刚才那首文采斐然的诗句,脸色就一阵欣喜。 这时,那寺人跪拜在地,低声说道:“回陛下,不是王绾大人写的诗。” “哦?不是王绾?那会是谁?”嬴政来了兴致。 寺人赶忙道:“是到王绾大人府上赴宴的一位少侠,姓秦,单名一个风字。” 嬴政听罢,顿时眼前一亮,喜道:“你说什么?这首辞是秦风写的?” 嬴政眉开眼笑,欣慰之情流露满面。 寺人不懂嬴政为何如此高兴,只道:“回陛下,正是……那叫秦风的少侠只用了一会工夫便写出来了! “那些外邦使者们见了秦少侠的诗句以后,都心甘情愿地认输了!” 嬴政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喃喃道:“是了……如此好诗,那些外邦蛮夷怎么敢不认输?” “好啊!好啊!好一个秦小子啊!真给朕长脸!给大秦长脸啊!” 嬴政口中连连称赞着,又不自觉地一阵自言自语。 “秦小子在外邦蛮夷面前捍卫我大秦国威,胜过满朝庸臣! “如此奇功一件,朕要好生奖赏秦小子才是!” 嬴政说罢便快步奔上御案,拿起案上批阅奏章的金笔。 “来人!传銮驾!另取常服来,朕要更衣出宫!” …… 六英学宫。 日上三竿,王家宅邸的盛筵已然结束。 大大小小的官吏们正陆陆续续地散回官署。 淳于越正跟在嬴子昭的身后,两人在学宫的游廊里慢步走着。 正当二人探讨学问之际。 忽而一阵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从宫门外传来。 “你们可曾听说了?应对胶东郡蝗灾的绝妙之法,其实并不是陛下之策!” “什么?你莫不是在说笑吧?那灭除蝗虫的办法如此高明精湛,居然不是陛下所谋?” “那会是谁呢?陛下的身后定然是有高人指点啊!” “不管是谁在指点陛下,此人之能足以匡扶寰宇,那般妙策,救关东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实在是了不起啊!” 淳于越听着宫门外隐隐约约的话语,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一旁的嬴子昭也自然止住。 二人仔细地探听着。 淳于越不免眉头一皱,内心惊叹起来。 天呐! 灭除胶东郡蝗虫、挽救关东数百万百姓的奇谋妙策,居然不是陛下谋划的? 如此赫赫的盖世之功,竟然不知是何人所为…… 淳于越正在惋惜之时,一旁的嬴子昭却恰好看了过来。 “师父,您怎么了?” 淳于越忽而望见了嬴子昭略显稚嫩的脸庞…… 一个顺水推舟的想法油然而生! 对啊! 既然朝堂众官吏们都不知道那出谋划策之人到底是谁…… 这般功劳为何不能让少公子嬴子昭领了呢? 淳于越的嘴角映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毫无顾忌地看着嬴子昭。 嬴子昭被淳于越的笑容吓住了,有些头皮发麻,急忙解释道:“师父,您不会是误会了吧? “他们说的这件事,并非是学生所为啊!” 淳于越却阴险地笑了笑,低声说道:“少公子啊,老夫可没说此事是你所为啊? “老夫只是打算让所有人都猜出是你所为,就足够了……” “师父,您是说……”嬴子昭忽而瞪大了双眼。 淳于越心里已经盘算好了。 如此罕见之功无人所领,不如让嬴子昭趁机捷足先登。 此举并非是为了什么奖赏,而是为了在群臣之中立下威望! 嬴子昭听出了淳于越的意思,忽而内心有些忐忑,急忙摆手道:“不,不不! “师父不可啊!此事万万不可,若是被祖君知晓此事,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淳于越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嬴子昭的脊背,安慰道:“哎,少公子无需多虑,欺君之罪从何说起呢?” 淳于越又道:“少公子你什么事都不用去做,一切交给老夫就好,老夫只需在群臣之中稍加提醒,让他们自然而然地联想便是了…… “所谓三人成虎,而后官吏们自相传言,又与你我师徒何干?” 嬴子昭听罢,渐渐明白了过来。 “师父,学生懂了!多谢师父!” 淳于越和嬴子昭相视而笑,随即淳于越朝前走了几步,拂袖推开了学宫的宫门。 …… “各位大人,别来无恙啊!” 淳于越走到宫门外,朝着一大群官吏行着礼。 官员们正是从王绾宅邸前往衙署,途径学宫。 “啊,原来是淳博士啊!” “各位大人真是好雅兴,相谈甚欢,笑声都传到我学宫里了!”淳于越笑道。 一位官员走上近前,低声说道:“淳博士,您怕是还不知道吧?陛下的御前,如今正有位能人筹谋划策呢!” “是啊是啊,胶东郡蝗灾一夜之间几乎除灭殆尽,如此神策,正是出自那能人的手笔啊!”另一位官员附和道。 淳于越却神秘一笑,故意压低了语调,深沉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老夫平日里在学宫治学,可是见过陛下屡次三番下旨奖赏子昭少公子呢! “你们说……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只是巧合吗?” 淳于越说罢,周围的官员们顿时屏住了呼吸一般。 淳于越见时机已到,立马果断说道:“哎对了,还有一件事,陛下近些天常常出宫,听说可都是去了长公子府!” 啊? 淳于越话音刚落。 四下里顿时一片唏嘘。 众位官员大惊失色,眼瞪得跟鸡蛋似的。 “陛下好端端地为何要奖赏子昭少公子啊?难道说……” “陛下出宫去长公子府邸……我的天爷,莫非是……”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此事恐怕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一定是,一定是啊!” 众人变得激动起来,急忙围着淳于越一阵刨根问底。 正在这时。 不远处传来一阵宫车驶过的动静。 众人急忙远远眺望。 只见始皇帝的銮驾正在御道上疾驰着,直朝着宫门驶去。 官员们见状顿时沸腾了。 “你们看啊,那正是陛下的銮驾,陛下现在又要出宫了!又去找子昭少公子问计去了啊!” “淳博士您快说啊,到底是不是子昭少公子啊?” “就是啊淳博士,您别吞吞吐吐的了啊,我等都急死了!” “别问了!给陛下出谋划策的能人绝对是子昭少公子!你们没看见吗?陛下又出宫了!” “一定是去长公子府邸了!” 淳于越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一阵窃喜。 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淳于越反而故意一扳脸,义正词严道:“身为臣子,岂能在此妄议国政? “老夫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啊……” 淳于越说罢,便见好就收,当即作势要往学宫里走。 众位官吏看着淳于越行色匆匆的模样,顿时面色各异。 “一定是!一定是的!” “淳博士如此闪烁其词,定然是我等猜到了啊!” “真的是子昭少公子啊,如此奇谋妙计,居然是子昭少公子所为,真乃我大秦之幸啊!” “最难能可贵的是,子昭少公子平日里还表现得如此平淡,这般淡泊名利,颇有古时仁君之风哇!” 六英学宫里。 隔着一道宫门,嬴子昭正竖着耳朵窃听着。 官员们的话语尽收耳际,嬴子昭内心一阵喜不自胜。 现在官吏们都认为是自己献出了灭蝗之策。 一传十十传百,过不了几天,所有人都会认为这盖世之功勋是自己的! 哪怕最后被祖君发现了,那也只不过是自己的声望使然,官员们是自发地猜测,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反倒是自己仁义聪颖的形象,已经在群臣们的心目中定格了! “哎?少公子您为何在此处?” 嬴子昭正内心欢喜着,忽而被一阵话语打断。 晃过神来,只见周青臣正躬身行着礼。 “额,师父,学生正打算出学宫呢。”嬴子昭随口解释。 “原来如此,老夫也正要出学宫。” 周青臣一反常态,并未多说,颔了颔首便推开了宫门。 推门一看,众位官员们正站在宫门前。 四下里陡然戛然而止。 官员们看见了嬴子昭的面孔,顿时觉得内心一阵肃穆。 “微臣拜见少公子!”众人齐齐下拜。 嬴子昭看着这么多官吏对自己如此恭敬,心中欢喜不已,拂袖喜道:“各位大人快快免礼!” 淳于越和嬴子昭相视而笑,两人的目光中满是得意狡黠的神色。 周青臣走上前来,笑道:“今日学宫真是好热闹啊!诸位同僚都在议论什么呢?也说与老夫听听可好?” 一位官员不假思索道:“周博士,您怕是还不知道呢吧? “给咱们陛下出谋划策,解决胶东郡蝗灾的那位能人,其实是另有其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看向了嬴子昭。 嬴子昭就势挺起了胸膛,得意洋洋地享受着众人赞赏般的目光。 官员们看着嬴子昭表现得如此自信从容,心里也越来越确定。 给陛下出谋划策的人一定就是嬴子昭! 正当嬴子昭自得意满之际。 “原来是这件事啊,老夫早就知道了啊。” 周青臣轻描淡写道:“那日陛下出宫问计时,正是王绾大人陪同的。 “前些天,王绾大人已经亲口告诉老夫了!” 第九十五章 万国来朝!帝国的终极梦想! 六英学宫的宫门前。 一众官员们仿佛被谁镇住了穴道一般,静止似地愣在原地。 所有人都在等着周青臣开口解释。 周青臣微微一笑,脸上故意装作神秘的表情。 其实周青臣之所以要吐露灭蝗之策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是因为周青臣已经几乎可以断定秦风的真实身份了。 那日在作坊中和秦风议论国政,秦风的卓越远见就已经可见一斑,而且嬴政的青睐也是显而易见的。 再加上今日在王绾府邸之中,位列九卿的治粟内史王绾,都对秦风那般恭敬…… 若秦风没有显贵的身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籍贱民,这话说给傻子,傻子都得摇头。 周青臣嘴角一阵邪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既然秦风的身份贵不可言,那自己为何不借机示好? 当下就是个难觅的良机! “咳咳!” 周青臣故意清了清嗓子,迎着众位大臣们期待又疑惑的目光,周青臣随口说道:“真正给陛下出谋划策的人,名叫秦风。” “秦风?” “秦风是谁?” “哎?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嘶——不会就是今日在王内史府邸中的那位秦少侠吧?” “是啊,有可能啊!就是让隗大人亲自抬步辇的那个?” 群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而嬴子昭的脸色却变得愈发难看。 发白的唇瓣开始不断地抖动着,嬴子昭默默地攥紧了双拳。 秦风…… 子婴长兄! 为什么子婴长兄能事事压我一头啊?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明明我才是祖君最疼爱的孙儿啊!现在怎么什么都变了? 周青臣又补充道:“秦风只是一个工籍的少年,是开木工作坊的。” 群臣立马沸腾了。 “是他!” “没错,就是那个秦少侠!我记得很清楚!” “厉害啊!今日在王内史府邸中写出惊世诗辞的人就是秦少侠啊!” “太了不起了,难怪王内史和隗大人都对秦少侠那般恭敬!” 群臣之中,淳于越的老脸此时已经涨红一片。 羞愧地拿袍袖遮挡着脸庞,淳于越现在只想着时辰快些过去,这些群臣能早点离开学宫…… 回想着方才,自己故作姿态,竟然还暗示出谋划策的人是嬴子昭…… 短短片刻,就冒出来一个周青臣,把真相无情地戳破了! 苍天呐! 老夫的老脸可是没地搁了啊! 不是说好的盖世之功无人所领吗? 怎么老夫一开口就成这样了? 淳于越结结巴巴地说道:“额,没想到如此奇谋,居然是一个普通的工籍少年所想……” 周青臣拂袖问道:“哦?那淳博士以为是何人所想?” 淳于越表情一僵,“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群臣渐渐平息了下来,众人开始联想到刚才淳于越的暗示之语。 “哎?不对啊?给陛下出谋划策的人明明是秦风,淳博士刚才怎么说是子昭少公子呢?” “谁说不是呢?刚才淳博士那表情也太真实了!简直就是在拉着子昭少公子介绍呢啊!” “你们说……淳博士会不会是故意那么说的?想把功劳领到子昭少公子的头上去?” “嘶——这还真不好说啊,谁不知道子昭少公子是淳博士最得意的学生啊……” 群臣议论纷纷,不时地瞥眼朝淳于越和嬴子昭看去。 嬴子昭感受着周遭异样的眼光,顿时觉得一阵羞愧无地。 “两位师父、诸位大人,今日学宫功课已毕,府上还有要事,我就不多做逗留了。” 嬴子昭匆匆作揖拜别,随即回身就要走,“先行告辞。” 周青臣却微微一笑,拂袖招手道:“喂!少公子!你走错路了! “长公子府是在这边!” 嬴子昭闻声,顿时停下了脚步。 眉头一皱,哭丧着脸,此时的嬴子昭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转过身来,嬴子昭仍强颜欢笑,故作平静道:“多,多谢师父提醒……” 嬴子昭只得灰溜溜地折返了回来。 倏尔。 群臣望着嬴子昭狼狈而走的背影,四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讥笑声中…… …… 九峻山庄园。 秦风从王绾宅邸回到了庭院之中。 饮了几盏酒,秦风正懒洋洋地倚靠在凉亭里歇息。 闭目养神之际,秦风的思绪也开始翻飞起来。 回想着刚才在王绾府邸赴宴的场景,秦风有些愕然。 那王绾明明是位列九卿的治粟内史,如此高官为何要对自己示好? 还送了这么多金钱财宝给自己,自然是为了结交自己…… 由此可见,赵老伯的威望得多高啊! 忽而。 一声雄浑的嗓音传来。 “秦小子?做什么呢?睡着了?” 秦风听见动静,急忙直起身子。 睁眼一看,只见嬴政正背着两手,立在凉亭当中。 “赵老伯,您来啦!”秦风赶忙伸手搀扶。 嬴政和善一笑,随着秦风在凉亭的边沿坐下。 两人就这样在庭院的凉亭中席地而坐。 爷孙俩促膝长谈的景状显得气氛很是温情。 “秦小子,你小子了不起啊!在那些外邦蛮夷的面前挽回了我大秦的国威!”嬴政满脸欣喜地看着秦风。 秦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赵老伯,您这么快就知道啦?其实也没什么,我只不过是作了一首诗罢了,不值一提的。” “哎,秦小子你的诗我看了,写得文采斐然啊!好啊!”嬴政喜道。 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嬴政意味深长地嘱咐道:“秦小子啊,你要知道,今日的这件事,可不仅仅是作辞对诗这么简单,这可关系到咱们大秦的脸面。 “同时也关乎到那些外邦蛮夷对大秦的态度,若是大秦国威有损,那对蛮夷之国的震慑就弱了几分,将来没准会出大乱子,你懂吗?” 秦风闻声,立马郑重地点了点头,“嗯,赵老伯您放心,这个道理我明白!头可断,血可流,国威不能丢!” “好小子!” 嬴政喜得眉开眼笑,顺手从袍袖中一探,取出一支金笔。 “秦小子啊,这支御笔是皇帝陛下批阅奏章时所用,陛下听闻你为国争光之事龙颜大悦,特地让我把这御笔赏赐给你!” 嬴政掂量着手中的金笔,喃喃地说道:“秦小子,陛下看了你写的诗,最喜欢的就是那句‘欣邦使之来朝兮,协玉帛之吉梦’。 “当年大禹姒文命在涂山盟会,普天之下诸侯莫不朝拜,万国来朝,那是何等的盛况啊! “涂山之会,诸侯承唐虞之盛,执玉帛亦有万国…… “秦小子,你这一句可谓惊世骇俗!玉帛之吉梦,乃万国来朝之吉梦啊!” 嬴政默默说着,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向往憧憬的神色。 秦风见状也不免有些动容。 古往今来,万国来朝一直是中原王朝帝国的终极梦想! 真正的帝国强者,真正的天朝上国,不是为了吞并、占据那些边远偏僻的小国,而是允许那些小国朝贡!赏给他们藩属的资格!而那些小国也以朝贡华夏为荣耀! 历史所记载最早的万国来朝,便是大禹时期的涂山会盟,诸侯朝拜。 隋朝的绵亘八里,列为戏场。 大唐的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武周的千官肃事,万国朝宗! 大明的八方四海,南北东西,贺圣明主,一统华夷! 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派遣郑和、尹庆、王景弘、侯显等出使外邦,远拨国威…… 郑和下西洋更是成为亘古难见之盛事!彻底将大明的朝贡体系拓展到了大洋彼岸!大明可谓达到了华夏文明极盛的顶峰! 至于到了满清,万国来朝的盛况就只存在于画师的臆想和笔下了…… 乾隆时的《万国来朝图》其实也是想象的,那场元旦庆典并没有西洋夷人朝贡,就连五十七个外藩属国也没有凑齐,乾隆不过是宴请了几个蒙古王爷和紫光阁大臣罢了…… 此时此刻。 秦风看着嬴政坚定的眼神,忽而觉得他的形象愈发伟岸起来。 只见嬴政挺立着魁梧的身躯,目光如电,声如沉钟。 “秦小子,写得好!这才是帝王该有的气度啊!” 半晌。 秦风看着嬴政,下意识地说道:“赵老伯您可莫要乱说,我那只是童子戏言,故作慷慨激昂之语罢了…… “不过,若是说起帝王气度,赵老伯,我说句不怕砍头的话,我倒是觉得您才是真正的帝王气度啊!”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突然怔在了原地。 坏了! 方才一时意兴,竟忘了隐藏身份,话说得过于锋芒了。 不会被秦小子看出来了吧? 第九十六章 帝王之权的分量!顺势而为的外交之策!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显得有些意外。 怔在原地了好一阵,嬴政才略微舒缓了心情。 因为嬴政还并不想现在就表露自己的身份,他担心秦风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后,对待自己的态度会有变化…… 嬴政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秦风变成嬴子昭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意味深长地看了秦风一眼,嬴政沉沉地吐息了一口,仿佛是在内心叹息着。 秦小子啊…… 朕又何尝不想和你相认啊? 但眼下你父亲扶苏远在上郡,朝堂之上的群臣本就各怀私心…… 若是朕此刻与你相认,朕怕你还应付不了复杂的局势! 再等等,等待些时日,让朕好好教给你,等朕把你教成真正的帝王之才! 嬴政的内心掀起一阵波澜。 掂量着手中的金笔,嬴政慈祥地说道:“秦小子啊,你可知道陛下将这御笔赏赐给你,有什么深意?” 秦风面对嬴政递过来的金笔,有些忐忑,“赵老伯,这,这也太贵重了吧?我怎么受得起啊?” 嬴政拉起秦风的衣袖,把金笔往秦风的手心一置,“陛下赏赐你的,谁敢说不?拿着!” 秦风刚握住笔杆,便觉得一阵惊奇。 这支金笔也太重了吧? 秦风不由得地也掂量了两下。 嬴政嘴角一撇,说道:“秦小子,怎么样?你觉得这支御笔重不重?” “重!太重了哇!” 秦风咂咂嘴,“想不到陛下居然平日用这么重的笔批阅奏章啊!” 嬴政语重心长道:“重就对了,秦小子,陛下用这支御笔批阅的,可都是大秦国事。 “黔首民生、政务兵事、钱两粮草……甚至平民百姓的生杀予夺,都在陛下这支御笔的勾画之间啊! “秦小子你说,这支笔若是不重,那能行吗?” 秦风听着嬴政的话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赵老伯,我明白了,陛下将这支笔赏赐给我,是想让我做事要慎重!” 没办法,秦风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一层。 因为在秦风的心目中,赏赐给自己这支御笔的人,可是千古一帝,大秦始皇帝嬴政啊! 秦风做梦也不敢想嬴政对自己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深意…… 嬴政闻声微微一笑,背着两手,满脸满是欣慰的神情。 其实个中深意,秦风并没有完全领悟。 二十五年前。 雍城。 二十二岁的嬴政终于迎来了加冠亲政的时刻。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嬴政便用着这支御笔,决断着大秦各郡的大大小小之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继晷焚膏,绝无中断…… 这支御笔对嬴政来说,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 甚至在某种层面上,可以说是皇帝权力的象征! 现在嬴政把这支御笔传了秦风,更是代表着一种帝王的传承和递继! “秦小子,你觉得陛下是在告诫你行事要慎重,你这么想也不错……” 嬴政望着秦风,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忽而哽咽了起来,“好,好好拿着吧……” 秦风见状,急忙问道:“赵老伯,您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风沙迷了眼睛。”嬴政拂袖遮掩着。 “赵老伯您放心,这可是陛下赏赐的,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秦风兴奋道。 “好好拿着,就好……”嬴政低沉着嗓音道。 秦小子啊,朕其实是想让你明白这帝王之权的分量啊! …… 庄园之中。 秦风搀扶着嬴政在庭院里散步。 和煦的微风拂面而过,祖孙二人显得很是惬意。 嬴政的脸庞上不时地流露着慈爱的神情。 “秦小子啊,今日你去王绾府上赴宴,和王绾交谈,你觉得王绾这个人如何?” 嬴政命王绾设宴款待外邦使臣,也将秦风一同邀去,以让秦风见见世面。 嬴政自然也知道,王绾对秦风的态度一定是毕恭毕敬。 此刻,嬴政正好想听听秦风对示好的大臣有何看法。 秦风随口说道:“赵老伯,王绾大人上次和您一同前来的时候,对我表现得很谦逊,言语之中似乎有示好之意。 “今日在王绾大人的府邸,王绾大人更是礼待有加。总的来说吧,王绾大人这个人沉稳老练,也不失仁风儒雅,只是……” 秦风说到这顿了顿。 嬴政问道:“只是什么?秦小子你接着说。” 秦风眉头一皱,说道:“只是我不明白王绾大人为何要对我一个工籍的平民如此恭敬…… “我只知道是凭借赵老伯您的面子,但是我又担心会给赵老伯您惹上麻烦。 “而且此事一定没有这么简单,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王绾大人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还没想到罢了……” 嬴政闻声,和善一笑,摆手道:“哎,秦小子你这就不用担心了,不会给我惹什么麻烦的。” 嬴政说着伸手揽住了秦风的肩膀,祖孙两人朝游廊走去。 “秦小子啊,你想得很对啊!就是要这样想问题…… “那些个王公大臣,个个都是老谋深算,万万不能因为他们对你恭敬有加,你就觉得他们是真心实意地臣服,和他们相处,万事都要谨慎!” “嗯,赵老伯,我明白。” 秦风点点头,“可是,赵老伯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王公大臣怎么会跟我有关系呢?” 秦风有些愕然。 赵老伯跟我说这些干啥? 我怎么会跟那些朝廷的高官大臣们相处? 嬴政随即神秘一笑,道:“那可不好说,万一呢?” “额……” “好了好了,秦小子你记住待人要谨慎就好了,不仅是对那些大臣们,就是寻常的人你也要留个心眼啊!” 嬴政和庙堂的大臣们相处多年,对他们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 嬴政自然也懂得为君之道,恩威并施的驭下之术。 如今嬴政便有意无意地朝秦风传授着,当作是后继之君一般传授着…… 秦风以为嬴政是在教诲自己做人的道理,感动道:“赵老伯,您放心,我知道的!我会牢记您的教诲!” 嬴政欣慰一笑,顾而言他道:“好好好,这些道理你明白就好。 “秦小子,你那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倒是说得格外精辟啊!” “赵老伯您可别夸我啦!我那也是胡乱说的……” …… 日光和煦,景致明媚。 秦风搀扶着嬴政在庄园的花苑里散着步。 嬴政闲谈似地说道:“秦小子,滇国派遣使臣来,进贡议和,自请为藩属,这件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嬴政一来是想问问秦风的意见,二来也是想看看秦风处置这些外邦政务的能力。 秦风思索再三,说道:“赵老伯,现在我秦军在西南夷的战事应当是连战连捷,因而那些外邦蛮夷闻风丧胆,赶来求和。 “不过无论议和成功与否,我大秦锐士都是无往不利,西南夷都已经是我大秦的囊中之物了。”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连连点头,“嗯,秦小子你言之有理,接着说。” “赵老伯,我是这样想的,但是既然那些外邦诸国有意求和,也不失为一种好事。” “哦?何意?” 秦风道:“西南夷地势崎岖,兵凶战危,又劳民伤财,既然诸国自请为藩属,我大秦正好顺势而为,就看他们进贡的供奉如何了。 “而且将西南夷各国揽为藩属,不仅世享供奉,和将其吞并又有何不同呢?而且我大秦仁义之名将远播海外,也免了战事的钱粮耗损。 “等往后我大秦恢复了元气,直道、长城、皇陵的营建都已完备,想彻底将西南夷纳入版图,还是一句话的事?” “哈哈哈哈!” 秦风话音刚落,嬴政立马放声一笑。 欣慰地望着秦风,嬴政满意道:“好你个秦小子,真有你的!这办法不错! “顺势而为,既然我军在西南夷连战连捷,那就应了他们议和之请,收为藩属而享进贡,还免了战事的钱粮之耗!” 秦风搀扶着嬴政,咧嘴道:“不过嘛,还是得看看他们的诚意,若是作为藩属国,每年的进贡太少了,那也不行,还不如干脆吞并了!” 嬴政抬起袖口,取出一卷竹简,递给秦风,笑道:“来,秦小子你看看,这是滇国的求和国书。” 秦风有些惊愕,接过简牍,道:“赵老伯,滇国的国书怎么在您这啊?” 嬴政摆摆手,“陛下给我的,让我给参谋参谋该如何应付,给秦小子你看看吧。” “好嘞!” 正当秦风准备摊开简牍一看究竟的时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英布快步赶来,躬身行礼道:“禀东家、赵大人,门外有两人求见。” “是什么人?”秦风疑惑道。 英布道:“回东家,那两人并未自报名讳,仅说今日在王家宅邸的宴会上,和东家您有一面之交。” 王家宅邸? 宴会? 秦风眉头一皱。 不对啊! 今天在王绾家吃饭,我谁也没看见啊,只有我和王绾两个人啊! 嬴政却道:“好了,秦小子,既然是旧相识,见见也无妨,你且去见客吧!” 秦风点头道:“好,就听赵老伯的。” “去,带那两人到偏厅等我!” 第九十七章 国书怎么会在秦少侠的手里?! 九峻山庄园。 庭院中。 秦风搀扶着嬴政朝偏厅走着。 偏厅的四扇轩门大开着。 秦风仔细朝里一看。 便看见了两位男子的身影。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挺立着身躯,站在一旁。 座椅上。 另一位模样俊俏的少年,则信手把玩着茶盏。 秦风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瞧那位俊俏少年的模样身段,倒有几分阴柔之气。 但是对那两人,秦风似乎都不认识。 下意识地朝身旁的嬴政看了一眼,“赵老伯,那俩人我不认识啊。” 嬴政努努嘴,“你不认识也无妨,人家不是说认识你吗?既然来了,还是先见见吧,看他们所为何事,再做定夺。” “嗯,知道了,听您的。” 秦风随即快步走过门槛,走进了偏厅。 魁梧男子见状,随即让开步子。 俊俏的少年登时从座椅上起身。 “在下姓庄,拜见秦少侠!” 少年的嗓音似水如歌,仿佛女子的话语一般轻柔可人。 听着少年温柔的语调,秦风有些动容,问道:“敢问两位是?” 一旁,魁梧男子开口道:“在下乃滇国使臣,这位是我滇国的公子庄!” 公子庄? 莫非是滇国的王公贵族? 秦风正扪心思虑着。 公子庄朝着秦风盈盈一拜,和声道:“鼓兮击筑,翩兮蹈之。菁元以枯,撩衫隐也……” 秦风忽而记了起来,“原来是阁下,阁下的诗作当真才藻艳逸。 “不知道阁下,找在下所为何事?” 公子庄抱了抱手,道:“秦少侠,在下听说秦少侠与王内史素有深交,特来祈请秦少侠能为在下代为引荐。” 秦风仔细观察着公子庄的面容。 只见公子庄虽然身着一袭男子的装束,但却是朱唇皓齿,明眸善睐。 一双高挑的睫毛跃动闪烁着,竟宛如女子一般温婉。 秦风望着公子庄的容颜,不由得看痴了。 不是吧? 一个男的长成这幅模样? 这要是放到后世,这不妥妥的奶油小生啊? 公子庄却觉得秦风在犹豫不决,立马郑重道:“秦少侠放心,若能促成此事,酬谢自然不必多说!” 公子庄在王绾宅邸时,亲眼见到了王绾恭送秦风的场面。 虽然公子庄不知道秦风的真实身份,但王绾对秦风的毕恭毕敬是错不了的,甚至颇有示好结交的架势…… 公子庄心里很清楚,王绾是治粟内史,位列九卿的高官。 若是能和王绾搭上关系,对滇国议和之事,一定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也就是自己作为滇国的王女,却甘愿放低姿态,自降身份来求见秦风的原因。 公子庄的真实身份是滇王庄羌的长女,庄婉清。 此番,庄婉清隐藏自己的身份,跟随滇国使团来到秦都咸阳,目的正是一探虚实,好为议和提前筹划。 秦风留了个心眼,问道:“试问,要在下将阁下引荐给王绾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吗?” 庄婉清挺起胸膛,好在内衫里裹着束胸,并不显眼。 故意沉声学着男子的语调,庄婉清冷静道:“当然是为了能 让王绾大人在你们大秦皇帝的御前美言几句,以答应停战议和。” 秦风闻声,朝一旁的嬴政看了一眼,嘴角强忍着笑意。 嬴政饶有兴致地问道:“哦?莫非你们觉得陛下并不打算接受你们的求和?还要去找王绾?” 庄婉清听见嬴政的话语,听嬴政居然直呼王绾的名讳,顿时有些惊愕。 “请恕在下眼拙,还不知这位是?” 秦风搀扶着嬴政的臂膀,说道:“这位是赵老伯,哦对了,你说的王绾大人,和我家赵老伯是至交!” 庄婉清立马变得毕恭毕敬,躬身揖拜,道:“原来是赵大人,失敬,失敬!” 嬴政的眼眸深沉,冷峻地朝庄婉清一瞪。 庄婉清顿时觉得有些胆寒。 那一双如电的目光,仿佛能把自己看穿似的。 尤其那散发的不怒自威的气度,更是让自己不由地望而生畏。 秦风问道:“你觉得,就算王绾帮你们说话,陛下就会答应了吗?” 庄婉清柳眉一蹙,果断道:“会的,大秦皇帝一定会答应的! “在下想求见王内史,是为了让王内史在大秦皇帝御前晓以利害。 “因为若不停战,大秦西南的战事将陷入胶着,对大秦国力也百害无一利,我想大秦皇帝一定能明白这个道理……” 秦风满脸不屑,回道:“是么?当真是百害无一利?我们大秦直接把你们滇国吞并了,不是更好?一劳永逸啊。” 好小子,话说得就是这么直接! 嬴政满脸欣慰,并不打算打断秦风,只想听秦风接下来如何应对。 庄婉清没想到秦风会说得这么果断,脸上的表情僵了些。 强行冷静下来,庄婉清抿嘴道:“秦少侠,你这话恐怕就说得有些狂妄了吧? “我滇国虽弱,却也并非任人宰割,今我滇国来大秦是议和停战,请为藩属,绝非是献地乞降! “这个道理,还希望秦少侠你能明白!秦少侠莫非是不想停战,非要逼迫我滇国军民万众一心,死战到底,和大秦玉石俱焚吗?” 面对庄婉清慷慨激昂的话语,秦风依旧毫无波澜。 微微一笑,秦风摆手道:“好了好了,公子你别这么激动嘛,这投降和议和的区别,懂的人自然懂,我就不多说了吧?” “你……”庄婉清有些着急。 秦风又道:“既然公子说贵国打算自请藩属,那就谈谈往后每年的进贡吧。” 庄婉清一声轻笑,“秦少侠可真是手眼通天啊,难不成大秦藩属进贡之事,秦少侠也能过问?” 庄婉清的语调中夹杂着几分轻蔑。 正当庄婉清不屑地打量着秦风时。 秦风却取出一卷竹简,随口道:“过问不过问的不知道,只是你们这国书我看了,每年的进贡也太少了点,没什么诚意啊!” 庄婉清见状,顿时瞠目结舌地怔住了。 目光死死地盯着秦风手中的竹简,庄婉清心里立马“咯噔”一下。 什么? 我滇国的国书怎么会在秦少侠的手上? 国书是遣使朝贡时递交的公函文书,可谓代表一国的外交尊严。 如此贵重之物,怎么可能会在一个普通人的手上? 天呐! 秦少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比起好奇,庄婉清对眼前这个名叫秦风的少年,更多的还是敬畏。 秦风说道:“公子啊,既然是你们滇国要自请为藩属,要停战议和,那就要拿出诚意来啊! “要不然我们陛下肯定不会答应啊,这么点进贡,那还不如直接吞并,然后自己取呢,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庄婉清愤然道:“你们大秦要是执意这么做,那就是迫使我们各国互相联合,共抗暴秦!到时候得不偿失是你们!” 秦风随口道:“你们滇国想打,并不代表那些其他的小国也想打,这话不用我说吧?” 庄婉清刚被秦风说得一愣。 秦风又道:“而且,这也不过是公子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们滇国的国君,恐怕早有降意了吧?” 庄婉清闻声,放声一笑,“哈哈哈哈!秦少侠,这件事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我西南各国向来互为表里,一损俱损,唇亡齿寒的道理,试问哪国不明白? “我滇国国君英明神武,就算滇国国力不如你们大秦,但我滇国勇士也绝非贪生怕死之徒!” 庄婉清话音未落,便被秦风拂袖打断。 “好好好,公子果然是伶牙俐齿,但是还请公子回去好好弄清楚现状,再谈其他的事吧!” 秦风摆了摆手,道:“别到最后弄得公子忙来忙去,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回去问清楚最好……” “你……”庄婉清有些恼羞成怒。 但看着秦风决绝的表情,庄婉清也自知再逗留下去是自讨没趣。 愤恨地跺了跺脚,庄婉清嗔道:“秦少侠,你一定会为你今日所言付出代价! “我们走!” 第九十八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庄婉清气得火冒三丈,当即愤然而去,那位随行的滇国使臣也赶紧跟在身后。 嬴政见两人已走,便慢慢悠悠地走到秦风的身旁。 自然地扶在秦风的肩膀上,嬴政低声问道:“秦小子啊,西南夷各国会生嫌隙,这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还有,秦小子你说滇王已萌生降意,你又是如何能断言的?” 秦风在心里一阵思忖,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嬴政。 毕竟自己是靠着系统加持的历史经验,可是自己总不能告诉嬴政自己熟知所有的历史吧? 秦风微笑道:“赵老伯,其实我也是猜测罢了,我大秦在西南夷的战事接连告捷,那些弹丸小国又如何能与我秦军抗衡? “而且滇国作为西南夷首屈一指的大国,若不是我大秦锐士的兵锋太盛,滇王势必会联合周遭各国死战到底,现在却派使团前来议和,不是已有降意,又会是什么?”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脸上的欣喜之色愈发明显。 慈祥地按了按秦风的肩膀,嬴政赞叹道:“好小子,分析得不错! “就是这个理,目下是他们要来求和,咱们会否停战,取决于他们藩属的进贡,没诚意,那就打!” 嬴政又郑重其事地嘱咐道:“秦小子,对待这些外邦蛮夷,就是要这样用以雷霆之威!万万不能姑息养奸! “古往今来,有多少外族乱我中原的祸事? “夏商就苦于东胡、秽貉、肃慎那些蛮夷的袭扰。 “周时,西夷犬戎的猃狁军攻破丰镐,杀幽王姬宫生,更是一国之君的耻辱!” 嬴政继续叮嘱着,“秦小子啊,你别看现在这些外邦蛮夷个个慈眉善目,对你毕恭毕敬的…… “可一旦我大秦生了乱子,他们没准就会像群狼一般齐扑上来,把大秦撕得粉碎! “秦小子,往后你跟他们接触,一定要慎之又慎,始终保持戒备之心,要留好对付他们的后手!” 秦风一脸诧异,“额,赵老伯,但是我怎么会跟那些外邦蛮夷有联系呢?” “往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嬴政微微一笑。 “哦哦,我明白了……”秦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嬴政慈爱地望着秦风,心里却是一阵叹息。 唉! 秦小子啊,你明白吗?你自然是不明白啊! 往后你承继大位,对付这些外邦蛮夷可是常有的事,朕正是担心你少不经事,不能妥善处置啊! 朕下令让王贲李信率军征伐西南夷,就是想为你彻底解决边疆的蛮夷之祸…… 只有这些外邦都解决了,秦小子你才能坐得安稳啊! 正当嬴政满心关切时。 秦风搀扶住了嬴政的臂膀,道了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赵老伯您放心,这个道理我明白。 “但是以我大秦锐士之骁勇,日后完全可以将那些外邦蛮夷纳入大秦版图,再以礼乐之道将其开化。 “如此一来,外邦蛮夷都成了我大秦子民,才方能一劳而永逸!” 嬴政听罢,顿时眼中闪出了精光。 满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嬴政欣喜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秦小子,正是这个道理啊! “没错!若要真正使其臣服,必定要恩威并施,让蛮夷俱为我大秦之民……” 秦风搀扶着嬴政走到了庭院之中。 嬴政忽而有意无意地又问了一句,“秦小子,方才你跟滇国的使臣那般说话,你就不担心他们一气之下,不与我大秦议和了? “若是西南夷各国真的联合起来死战到底,陛下若是知道了,盛怒之下处置你可该怎么办?” 秦风耸了耸肩,云淡风轻地说道:“赵老伯,这就是您多虑啦,陛下怎么会处置我呢?” 嬴政眼一眯,慈祥道:“臭小子,你就仗着我是陛下的近臣,我能给你求情是吧?” 嬴政的眼神中顿时流露出一抹柔情。 “秦小子啊,我老了,虽然我现在还能为你做些事情,可总有一天需要你自己独当一面啊!” 嬴政觉得秦风之所以和那滇国使臣肆无忌惮的说话,是因为自己在秦风的身边。 而且自己一直说是皇帝的近臣,秦风一定是这个缘故,因而才有了底气。 秦风却笑道:“哈哈,赵老伯,不是这个原因啊,您虽然是陛下身边的近臣,可是我总不能老给您添麻烦吧? “其实啊,陛下是绝对不会处置我的!” 嬴政一挑眉,“哦?为何?秦小子你怎么会如此自信?” 秦风得意道:“赵老伯,您相信我,那滇国的使臣回去啊,一定会重新制定他们作为藩属国的进贡,以求能议和停战! “赵老伯您若是见了陛下,可以上奏陛下,请陛下也故意将那些外邦使臣置于一旁,冷落他们几天,效果会更好!” 嬴政听得疑惑不已,“秦小子,你小子为何能如此确信啊?” “哎呀,赵老伯您相信我就行了!”秦风搀扶着嬴政的手臂,急声说道。 其实秦风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因为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秦风总不能说都是自己预料到的吧? 以秦风对滇国历史的了解,现在的滇国正面临着内忧外患,而且滇王庄羌又庸碌无能,要是求和不成,就只剩下投降一条路了。 那滇王庄羌是绝对没有胆量敢和大秦为敌的…… 嬴政却没有把秦风的话当回事。 因为嬴政并不相信有谁能未卜先知,连滇国使团会调整藩属进贡都算得清楚。 “好好好,秦小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行了,在你这也耽搁了大半日了,也该走了。” 嬴政敷衍了一句,便要抽身离去。 秦风一边送嬴政走到庄园门前,问道:“哎对了,赵老伯,您上次说的要带我去咸阳宫里溜达溜达,可还作数?” 嬴政拂袖笑道:“作数,怎么会不作数呢?” “真的吗?”秦风大喜。 “只是……今日时辰太晚了,我还有些要事要处理,改日吧,改日定然带你去!” 嬴政说罢便摆了摆手走了。 秦风一脸黑线,喊道:“赵老伯您别忘了啊!” …… 咸阳城。 典客署馆驿。 庭院之中。 典客丞的一众属官,象胥、掌客、上士、行人和中士们正忙着接待各国使团。 典客是大秦的九卿之一,掌管诸侯、外邦蛮夷和部落首领朝觐事务,同时也负责接待各个郡县的上计吏。 典客署馆驿则是供给外邦使团居住的客驿邸舍。 庄婉清和滇国使臣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各国使臣见状,纷纷凑了上来。 在西南夷,滇国算是首屈一指的强国、大国,自然被各个小国奉为上国。 庄婉清示意滇国使臣领着众人走进馆驿之中。 “参见王女!” “敢问王女可曾和王内史面谈?秦皇帝是否愿意停战议和?” “我等甘愿为秦藩属之国,秦皇帝可准许?何日能休战啊?” 各国使臣们焦急万分,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着。 庄婉清柳眉一蹙,冷声道:“那秦少侠不愿代为引荐,没能和王内史面谈……” “不过……” 众位使臣听见庄婉清话锋一转,急忙期待地望着。 庄婉清却道:“不过那秦少侠好像嫌我滇国的进贡太少,而且他似乎料定了我等的乞和之心……” 什么? 使臣们一听,顿时一片唏嘘。 “进贡太少?若是滇国的进贡还嫌少的话,那我等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我小国寡民,迫于秦军之威才无奈前来议和,可这是要把我等往绝路上逼啊!” “一个小小的工籍贱民就胆敢如此轻视我等,真是岂有此理?” 庄婉清看见众人慷慨激昂的景状,顿时嘴角一笑,说道:“那秦少侠不仅如此说,还说父王已经萌生降意,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哈哈哈哈!” 庄婉清话音刚落,四下里立马一阵讥笑。 “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说英明神武的大滇王会投降?” “哈哈!就是!大滇王乃众王之王,自当率领我等抵抗秦军!” “既然自请为藩属不成,那我等就团结起来,共抗暴秦!” 馆驿里的各国使臣正激动不已地交谈着。 署邸外的长街上。 一声凄厉的马嘶传来。 一位特使正心急如焚地勒住马首。 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那特使仿佛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翻身下马,特使当即连滚带爬地朝典客署奔来。 “王女!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第九十九章 好小子,还真跟他预料的一模一样! 典客署馆驿。 各国使臣仍在慷慨激昂地出谋划策。 “王女勿要担心,若是大秦皇帝真的不愿意接纳我等,我等就联合起来,死战到底!” “没错!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我等奉滇王为首领,定能集结大军,抵抗暴秦!” “难道我等就只有和秦国议和一条路可行了吗?” “就是!战!战!战!” 正当庄婉清的嘴角映现出笑意之时。 馆驿的庭院当中,脚步声越发急促。 “王女!王女!” 庄婉清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门外的呼告声。 拂袖抬手,庄婉清纤细的臂膀露出裙袖,喝止道:“等一下!你们听……” 屋内鼎沸的人声渐渐平息。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人叩响了轩门。 庄婉清当即令那滇国使臣上前开门。 忽而一道人影闪过。 便见一位面色焦急的特使跪拜在地。 “启禀王女!大王有命!责令我滇国使团尽快促成议和之事! “且要速速签订盟约,早日确立我滇国为大秦藩属!免生变故!” 庄婉清闻声,顿时柳眉紧蹙,急声问道:“那……父王可曾提及朝贡?” 那特使哭丧着脸,喊道:“回王女,大王之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促成议和! “大王还说朝贡不过是多耗钱两金饼,财宝俱为身外之物,大王命王女莫要吝惜! “只求能签订盟约,立为秦国藩属!” 什么? 庄婉清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发白起来。 周遭的各国使臣也一阵失魂落魄,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那特使又道:“请王女莫要再犹豫了!秦军所向披靡,我滇国已经战死了十余位将军,若是再不停战,滇国即将覆灭啊! “家国生死存亡之际,请王女莫要再犹豫了啊!何必再计较那些朝贡数目啊?” 馆驿的厅房中。 各国使臣们开始慌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滇王为何会一门心思要请为秦国的藩属啊?” “我们是来议和的,又不是来投降的,岂能如此卑躬屈膝啊?” “我等难道就不能团结起来,共抗暴秦吗?” 忽而,那跪在地上的特使默默地说了一句。 “各位大人,你们也莫要一意孤行了,连我们大王都已经被秦军打怕了……你们觉得你们各国的境地还好吗? “实不相瞒,秦军实在是太骁勇了……你们各国军士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啊,家国覆灭全在一念之间啊! “要是我所料不错,你们大王派来催促议和的特使,也就在这两日到咸阳了……” 那特使一语道罢,周遭的使臣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庄婉清忽而觉得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滇国使臣搀扶住庄婉清,庄婉清无力地抵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怎么可能……秦军怎么可能进军如此神速……” 在庄婉清带着西南夷各国使臣前来咸阳议和的时候,虽然战事已经不太乐观,但至少还没有覆灭的危机。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各国使臣们才有了谈判的底气。 议和的条件可以商榷,就算最后成为秦国的藩属,每年的朝贡也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厅房之中。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比起刚才义愤填膺的景状,个个蔫的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渐渐地,所有人的眼神中开始映现出一抹震惊的神色。 庄婉清更是慢慢悠悠地直起娇身,喃喃自语道:“不对……这些话我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庄婉清忽而觉得一阵毫毛倒竖! 所有人也立时反应了过来…… 这些话,都是那个叫做秦风的人说过的! 庄婉清回想着,刚才自己还领着各国使臣对秦风的话嗤之以鼻…… 可这短短片刻之后,滇国来的特使居然奏报的和秦风说的一模一样! 父王真的毫无战意,决议要请为秦国的藩属了! 而且各国的战况都较为惨烈,所有人都自身难保,如何还能集结兵力共抗秦国啊? 那个秦少侠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一切的走向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啊? 正当庄婉清震惊不已时。 周遭的各国使臣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王女啊,滇王都打算议和了,那王女您看,我等该如何行事?” “是啊王女,您可不能对我等不管不顾啊!” “王女您快决定吧,我们都听您的!” 庄婉清眉关紧锁,不断搓捏着裙袖,沉声道:“事已至此,除了跟秦国求和,别无他法了…… “这样吧,各位抓紧修订朝贡,自请为秦国的藩属之国,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庄婉清知道,父王已经派遣特使前来催促,那就说明滇国的战事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了。 连滇国的战况都已经如此严峻,更不用说其他那些偏远的小国了。 眼下只有最大诚意地请求成为秦国的藩属国,才能停战保留国祚…… “就依王女所言!我等这就去拟定!”听着主心骨庄婉清的话语,各国使臣当即拱手领命。 没过多久。 各国使臣们拟写好文书,交由庄婉清,打算觐见始皇帝。 咸阳宫。 章台宫前殿。 庄婉清换上了华丽庄重的礼仪装束,正毕恭毕敬地在阶下等候着。 典客丞则手捧着各国的文书徐徐走上御阶。 殿中,嬴政正端坐在御案后批阅着奏章。 中车府令赵高朝嬴政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典客丞和滇国使臣求见。” 嬴政眉头一皱,边继续批阅奏章边问道:“都什么时辰了?典客署那难道是出什么乱子了?” 赵高的嗓音尖细,回道:“回陛下,是西南夷各国的使臣们重新拟定的请和文书,他们都请命甘愿为大秦的藩属国。” “你说什么?都愿意为藩属国?” 嬴政忽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朝赵高望了一眼,“去,召他们进来吧。” “老奴遵旨。” 嬴政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也映现出欣慰的笑容。 好小子…… 还真被秦小子给预料到了? 嬴政忽而想到了秦风说过的话,让自己先晾着各国使臣。 嬴政急忙朝匆匆走去的赵高令道:“慢着!” 赵高颤颤巍巍地回身,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把各国的文书取来就行了,滇国的使臣就不必来见朕了。”嬴政沉声道。 “老奴遵旨。” 片刻之后。 赵高捧着一大摞竹简快步走来。 奉到嬴政的面前,嬴政急忙拆开批阅着。 嬴政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脸上也满是得意洋洋的神情。 嬴政欣慰道:“好!好啊!西南夷各国不仅全部自请为大秦的藩属国,而且朝贡的数目也极其丰厚啊!” 赵高急忙奉承道:“老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乃九五之尊,雷霆天威一至,外邦蛮夷岂有不降之理?” 嬴政听得赵高的话很受用,笑道:“赵高啊,朕告诉你,其实这些西南夷各国要自请为大秦藩属的事,早就有人预料到了。 “而且,那个人还预先料定各国一定会加大朝贡的数目!” 赵高闻声,急忙躬身下去,谄媚道:“我大秦竟然有如此未卜先知之能人!真乃陛下之幸,大秦之幸啊!” 嬴政听着赵高奉承的话语,顿时有些不悦。 脸一扳,嬴政冷声道:“什么未卜先知,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那人依据西南夷各国的国情和战局,所谋划出来的结果!” 赵高一听嬴政的训斥,顿时跪拜在地。 赵高哪里明白为了嬴政会对那人如此维护,急忙求饶道:“请陛下恕罪,老奴有眼无珠……” …… 章台宫外。 典客丞正和庄婉清徐徐朝宫门外走去。 “大人,陛下为何不愿传本使觐见?”庄婉清想不明白,便朝典客丞问道。 典客丞无奈道:“本官也不清楚,圣意难测啊!贵使不如去求见王绾大人吧,说不定王绾大人有办法!” 庄婉清连连点头,“多谢大人提点!” 王绾是大秦庙堂位列九卿的治粟内史,不仅是高官,而且此番还负责接待外邦使臣。 若要能和王绾接触上,求见始皇帝陛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来不及多想,庄婉清赶忙前往了王家宅邸。 一番叩门,王绾宅邸的府仆却对庄婉清毫不客气。 “我家老爷不在,你改日再来吧!” 庄婉清毕恭毕敬,“敢问王内史何时回来?本使愿等。” “说了不在就是不在,具体什么时辰回来我也不清楚!” “可是……”庄婉清正要继续开口时。 那府仆却一脸嫌弃,厉声斥责道:“得了吧你,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外邦蛮夷的使臣,我家老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砰——”说完,那府仆便狠狠地关上了府门。 庄婉清吃了闭门羹,失魂落魄地走在咸阳的长街上。 庄婉清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虽然是一国使臣,但是弱国无外交…… 眼下滇国战事吃紧,又怎么能奢求秦国高官接见自己呢? 忽而。 庄婉清的脑海中想起了一个人的身影。 有了! 秦风! 去找那个叫秦风的少侠!他一定有办法啊! 庄婉清来不及多想,当即朝着九峻山的方向行去。 行色匆匆之际,庄婉清觉得脸颊有些涨红。 回想着那日在九峻山庄园里的场景。 自己曾扬言一定会让秦风付出代价…… 难道自己所说的代价…… 就是再次登门拜访,求他引荐吗? 第一百章 公子庄,你这胸肌还得练啊! 章台宫。 嬴政正执笔批阅着奏章。 殿下,一位郎官跪拜在地,表情显得小心翼翼。 嬴政头也没抬,只嘴角轻笑,淡然说道:“朕知道了,既然滇使去找王绾了,就先静观其变,再探。” 那郎官正要叩首领命。 忽而,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又一位郎官急匆匆地奔上殿来。 郎官跪地拱手道:“启禀陛下!卑职已探明,王内史拒见那滇国使者!” “哦?” 嬴政抬起头来,眉眼一笑,喃喃道:“王绾那老东西,真是个老狐狸……算他聪明……” 看向郎官,嬴政沉声问道:“现在呢?那滇使去哪了?” 郎官拱手道:“回陛下,滇国使者出城前往九峻山去了!” 嬴政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忽而变得欣慰起来。 眉眼映现着慈祥的神色,嬴政下意识地颔了颔首。 不用说,自然是去找秦小子了…… 那滇国使臣见不了朕,也见不了王绾,自然要放下身段去找秦小子想办法……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顺水推舟…… 秦小子,朕帮你推波助澜,西南夷各国成为大秦藩属的事,朕姑且全权交给你了! 嬴政一番思虑,便朝身旁的赵高招了招手,令道:“赵高,去,传命让李斯来见朕。” 赵高躬身揖拜,敬声道:“老奴遵旨。” 赵高不敢耽搁,当即碎着步子走出大殿。 嬴政欣慰地扶着御案,看着殿外的光景,内心一阵流连。 秦小子,只要你能将西南夷各国收为大秦藩属国,如此既可免除战事耗损,又可得西南之利,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那些藩属国的朝贡多少,其实也没有多么重要…… …… 左丞相府邸。 内院的卧房中。 李斯已经沐浴更衣好,正悠闲地躺在床榻上。 屋内烛光摇曳,熏香袅袅。 两个光溜溜的通房丫头正钻在被窝里,怀中各自捧着李斯的一只脚。 一旁,火炉中的木柴发出着噼里啪啦的响动。 李斯享受着周身的温暖,舒服地眉头一阵舒展。 “哎呀,真惬意啊,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好了,脚暖和了,再帮老夫暖暖这……” 被窝里两个通房丫头顿时羞怯不已。 “老爷……” 听着丫头娇滴滴的话语,李斯正准备把她们拉到上面来。 忽而门外传来一阵焦急的叩门声。 “咚咚咚——” “老爷?老爷?” 李斯的雅兴被打搅了,顿时眉头紧皱,朝门外破口大骂。 “娘的!谁啊?深更半夜又有什么事啊?” 门外传来府仆小心翼翼的话语。 “老爷,宫里来人了,陛下传老爷您入宫见驾。” 什么? 李斯一听,顿时一个激灵。 陛下此时唤我觐见,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猛地掀开被子,李斯连滚带爬地跳下床榻,“快!给老夫更衣!” …… 不到半个时辰。 李斯便在寺人的引领下,行色匆匆地走在了章台宫的御道上。 李斯的内心有些忐忑,因为他不清楚始皇帝深夜召见自己所为何事…… 这种来自帝王的未知的恐惧最是让人胆战心惊。 李斯一边扪心思忖着自己近日来是否犯了什么罪事,一边提着袍摆,快步走着。 到了章台宫殿上,嬴政正正襟危坐在御座上。 “微臣李斯,叩,叩见皇帝陛下……” 一路小跑,李斯累得正喘着粗气,因为胆怯,李斯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嬴政坐在御座上,遥遥地一手虚扶,道:“李卿啊,快快请起。” 李斯见嬴政脸色很和善,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应该不是因为我的罪过…… 嬴政接着拂袖道:“李卿,朕有件要事打算交由你去办。” 李斯心里有了底气,果断道:“陛下尽管吩咐,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李卿,你带着朕的宝匮去九峻山找一位叫秦风的人。” 嬴政边朝郎中令蒙毅招了招手,边朝李斯道:“李卿,你去传朕的旨意,就说朕把与各国使臣洽谈藩属朝贡之事,全权交给秦风。” “蒙卿,你派一位认识路的郎官带李卿前去。”嬴政又朝蒙毅令道。 蒙毅和李斯听罢,立马拱手领命,齐声道:“微臣遵旨!” …… 蒙毅从所部郎官中挑选了一位为人谨慎的郎官,跟随李斯前往九峻山。 路上。 李斯坐在马车上,正不断凝眉思索着。 陛下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会深更半夜,让老夫去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就算是陛下有旨意,那也轮不着老夫啊? 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李斯想不明白,转而看见身旁同乘一车的郎官。 微微一笑,李斯朝那郎官道:“嘿嘿,你可知道那秦风是何许人也?” 郎官端坐在车厢里,纹丝不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李斯又反复问了几句,那郎官始终不发一言。 李斯只得自己盘算。 虽然秦风那小子的身份不清楚,但是陛下如此礼遇,一定有陛下的道理…… 日后可要注意秦风这个人了……或许会成为陛下御前的红人。 这样的人老夫可不能错过结交的机会! …… 九峻山庄园。 庄婉清站在庭院当中,胸脯正一阵剧烈的起伏着。 仿佛在强行压着满腔的怒火…… 秦风和庄婉清相对而站,笑道:“公子庄怎么又回来了?” 庄婉清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强颜欢笑道:“秦少侠,先前是在下无礼,还请秦少侠恕罪!” 秦风挑了挑眉,问道:“公子庄,莫非是你们滇国的大王派人来催促了?” 庄婉清被秦风的三言两语噎得一时语塞。 内心的羞愤让庄婉清柳眉紧蹙。 “秦少侠,在下已经这样跟秦少侠赔礼了,还不够吗?” 秦风看着庄婉清俊逸的面庞,反而觉得逗逗这个小白脸挺有意思,便笑道:“就算你们滇国大王派人催促也无妨啊! “公子庄先前不是还扬言,要联合西南夷的各国,一同抵抗暴秦吗?嗯?慌什么呢?” 庄婉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脸庞涨红,原本红润的朱唇也开始泛出凄惨的白色。 “秦少侠!还望你适可而止!本公子低声下气地给你赔不是,你岂能……” 庄婉清顿了顿,又道:“秦少侠,在下恳请你代为引荐王内史! “只要此事促成,在下自有重礼相送!” 秦风看庄婉清变得有些焦急了,顿时觉得一阵忍俊不禁。 看着这么帅气俊俏的小哥,怎么这么不仅逗? “好了好了,公子庄不必激动嘛,有话好说,条件可以谈的嘛……” 秦风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庄婉清的身旁,顺手朝着庄婉清勾肩搭背。 秦风并不知道庄婉清其实是女儿身,便揽着庄婉清的脖颈。 “公子庄啊,其实你们想保存国祚的话,那就都当我大秦的藩属国就好了啊!” 庄婉清突然被秦风搭着肩膀,竟然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紧张。 胸膛一阵剧烈的起伏,但是庄婉清又不敢挡开秦风。 毕竟能和秦风这样轻松的谈话来之不易,关系着滇国的生死存亡。 庄婉清便强忍着,任凭秦风揽着自己的香颈。 秦风正心平气和地说着,忽而闻见了庄婉清身上散发着的幽香。 “好家伙,你这公子还是个精致BOY?居然还抹香水吗?” 秦风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 庄婉清闻声一愣。 秦风咧嘴一笑,手掌自然而然地下垂,一下抓在了庄婉清的腰上。 庄婉清忽而像是浑身触电了一般,猛地从秦风的怀中挣脱。 羞愤交加,庄婉清的俏脸上绯红已经延到了耳根。 捏着袖口指着秦风,庄婉清牙关紧锁,娇嗔道:“你,你个淫贼!下流!” “啊?” 秦风挠了挠头,无奈道:“公子庄,你别误会啊,在下可没有龙阳之好……在下不是故意的……” 靠,被一个男的说成淫贼也太别扭了吧? 庄婉清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听着秦风的话语,庄婉清只觉得秦风是在嘲笑自己。 愤恨之下,庄婉清便要朝秦风踢来一脚。 恰在这时。 庭院里端的书房中,几位侍女刚好端着托盘走了出来。 托盘上摆放着好几碗刚刚研开化好的墨汁。 秦朝时的墨都是石墨,是用天然的石炭制成,使用时从研石在砚石上磨成粉末,再渗以水融成墨汁。 秦风的体内有着极高的武力,自然灵活地闪避了过去。 庄婉清这一脚踢空,随即一个踉跄,娇身歪倒在旁。 不偏不倚,庄婉清刚好和迎面走来的侍女们撞翻一团。 “啊!” 等到庄婉清挣扎着站起身来时。 原本白净齐整的衣襟此刻已经被墨水沾染得漆黑一片,到处墨渍。 庄婉清打量着一片狼藉的衣衫,加上方才被秦风无意调戏的羞愤…… 满腔的委屈涌上心头,庄婉清鼻头一酸,便哭哭啼啼起来。 一阵泪眼潸然,庄婉清很快便哭得梨花带雨。 秦风见状,哭笑不得道:“公子庄……你,你别哭啊!不至于吧?不就是一身衣服嘛……在下给你赔一身就是了啊。” “来人!带公子庄去沐浴更衣,换身上好的丝绸锦袍!”秦风急忙令道。 “婢子遵命。”几位侍女当即欠身行礼。 “秦风!我跟你没完……跟你没完……呜呜呜……” 庄婉清被侍女们搀扶着朝厅房走去。 …… 秦风看着庄婉清狼狈不堪的窘状,忍不住地轻笑着。 “哈哈哈哈,公子庄也太搞笑了吧?怎么跟个娘们似的?难道秦朝时候就有娘炮了?” 正在这时。 英布快步跑进了庭院。 “东家,门外有贵客求见!” “贵客?” 秦风背着手,回身道:“这么晚了,什么贵客?谁啊?” 英布拱手道:“回东家,来人自称是丞相李斯。” 李斯? “知道了,快请李丞相去正厅,好生招待!我随后就到!” “小的遵命!”英布赶忙朝府邸大门跑去。 秦风也不敢耽搁,当即朝着厅房的方向快步而走。 李斯可是大秦的左丞相,秦风自知是万不能怠慢的,无论来访是所为何事,自己都得好生迎客。 秦风步履匆匆,没几步便走到了庭院里端的厅房。 秦风并未察觉的是,自己内心焦急竟然走错了几步,面前的并不是待客的厅房,而是一间宽敞的厢房。 厢房内。 芳香弥漫,蒸雾升腾。 青檀木的木桶中花瓣散漫。 庄婉清正眼眸微闭,酥臂稍弯,信手撩拨着水花沐浴着…… 第一百零一章 索要半数国库?秦风你也真敢想啊! 秦风快步走进厢房,随手就推开了厢房的轩门。 前脚刚迈过门槛,秦风拱手道:“在下秦风,见过李丞……” 后脚还没来得及跨过去,秦风就被眼前的景状惊呆了。 只见厢房的正当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 桶的边沿搭着一面干净的锦布,水中还漂浮着散漫的花瓣…… 秦风瞠目结舌地望着,只因庄婉清刚好沐浴完起来,正弯着玉臂擦拭着娇身。 “啊!淫贼!抓淫贼啊!” 瞬间。 整个厢房里都充斥着庄婉清刺耳的尖叫声。 门外,李斯正在英布的引路下朝着待客的厅房快步走去。 听见厢房里传来的尖叫声,李斯不由得咂了咂嘴。 “唉……年轻就是好啊……老夫如今也只能搂搂通房丫头,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李斯钦羡之余,难免又有了些年老体弱、力不从心的感慨。 而厢房里。 庄婉清就这么和秦风一丝不挂地相对着。 庄婉清还是第一次光着身子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这般坦诚相见…… 惊吓和羞愤交加之际,庄婉清完全愣住了,甚至忘了拿起桶边的锦布遮盖…… 秦风也傻了眼。 我去! 不是吧? 说好的滇国使臣呢?俊俏小哥呢? 怎么是个女的? 还是个身材皮肤这么好的妹子…… 秦风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朝庄婉清高耸傲人的上围看了过去。 庄婉清渐渐反应了过来,赶忙忸怩着娇身,掩盖起隐私部位。 “淫贼,你还看!” “额……公子庄……额不对,应该叫庄姑娘吧?” 如此香艳的场景,让秦风有些语无伦次,秦风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庄姑娘,其实是这样的,李丞相来找在下,在下一时心急,走错了客房…… “在下以为李丞相在此处等候呢……实在是无心之过啊,还请庄姑娘见谅……” 庄婉清柳眉紧蹙,俏脸上映现着彤红的绯色,更显得几分娇羞的景状。 “呸!什么李丞相!哪有什么狗丞相? “我看分明就是你个淫贼色迷心窍,找的借口罢了!” 门外。 李斯跟随着英布走上厅房门前的小路。 “啊嚏!” 李斯忽而打了一个喷嚏,隐约听着厢房里的骂声。 李斯搓着鼻头,“谁?谁在骂老夫?老夫怎么就是狗丞相了?” “李丞相,到了。” 英布在厅房前止住步子,摊手介绍着,“请李丞相在此处歇息片刻,东家即刻就来。” “好好好……” 正当李斯准备跨槛而入时。 一侧厢房的轩门“吱呀”一声打开。 原来是秦风听见了门外的动静,急忙出来相迎。 “在下秦风,拜见李丞相!”秦风朝着李斯对袖作揖。 李斯回身过来,也朝着秦风还礼,躬身道:“老夫奉陛下之命,前来知会秦少侠。” 李斯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块金光闪闪的宝匮。 “见此宝匮如见陛下,秦少侠,陛下将洽谈各国藩属之事,全权交由你处置,望你好生行事!” 秦风见状,顿时大吃一惊。 望着李斯手中泛着金芒的宝匮,秦风连忙跪地,呼道:“草民谢陛下隆恩!” 卧槽? 难道又是赵老伯的面子? 连始皇帝嬴政都要看赵老伯的面子啊! 嬴政居然把和外邦使臣商议藩属之事交给我处理? 秦风接过李斯奉来的宝匮,站起身来。 凑到李斯身旁,秦风和声细语地问道:“李丞相,容在下无礼,敢问陛下为何要把如此重任交给在下啊?” 李斯闻声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翻。 为何? 老夫怎么能知道为何啊? 圣意难测,谁知道陛下心里想的什么? 陛下深更半夜下旨命老夫来传话,到这了你居然也不知为何? 李斯转念又想,罢了罢了,既然陛下对这小子如此看重,那能和这小子结交总归是有利无害的…… 李斯心里想罢,便开始在身上摸索了起来。 因为出门出得匆忙,李斯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贵重礼品赠予秦风。 侧过身子,李斯偷偷解下了束腰上绑着的一块玉佩。 “秦少侠,寻常物件,不成敬意,恭请秦少侠笑纳把玩。”李斯将玉佩朝秦风双手奉上。 秦风见状,急忙摆手婉拒,“君子不夺人所爱,在下无功不受禄,岂敢岂敢……” 李斯二话不说,直接往秦风的袖口塞,“秦少侠你若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老夫!” 秦风百般无奈,只得接下,心里难免一阵吐槽。 好家伙,这送礼还得硬塞的啊! 李斯一个大秦堂堂丞相,居然会给我一个工籍的贱民送礼?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不过可别说,李斯这人还挺会办事的……一定是因为赵老伯的缘故,陛下让我身兼重任。 而后李斯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想竭力和我交好…… 果然这些大秦当官的都精明得跟猴似的。 难怪李斯能在秦始皇、秦二世两朝历任高官,人家会来事啊! 看着秦风的眉头,李斯一眼便看出了秦风似在扪心思索。 李斯渐渐地暗吃了一惊。 奇怪…… 这秦风的眼神怎么和陛下如此相像? 尤其是这番思索的神态! 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却早已风起云涌,稍有不慎就是雷霆之威! 李斯不知怎的,忽而觉得有些胆颤。 秦风不会真有着贵不可言的身份吧? 此时此刻。 秦风和李斯的身后。 厢房的轩门正半掩着,露出一丝不起眼的缝隙。 庄婉清随手披着一面锦布裹好身子,正探头探脑地观察着门外的场景。 方才的情景庄婉清看得一清二楚,早已震惊得瞠目结舌。 下意识地秀口一张,庄婉清捂住吃惊的嘴巴,心里一阵震撼。 秦风那小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连大秦的皇帝陛下都亲自下旨,还将那尊贵无比的宝匮赐予了秦风? 还有……那个人可是大秦的左丞相李斯啊! 丞相李斯居然也对秦少侠如此毕恭毕敬!还送出了随身佩戴的玉佩…… 李斯像是对待一位熟络的老友一般,自然而然地揽着秦风的脖颈。 “秦少侠啊,勿要见外,这玉佩只是老夫的一点点小心意,再说这四下无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秦少侠你担心什么呢?” 李斯和善一笑,又道:“秦少侠,容老夫多嘴,你和各国使臣谈得如何了?可有眉目?” 庄婉清躲在轩门后探听着,忽而听到这句顿时有些着急。 心思疑虑间,庄婉清一不小心将轩门推了开来。 紧接着一个踉跄,庄婉清也顺势走了出来,站到了二人面前。 “吱呀——” 灯火昏黄,寂静的长廊中。 这声轩门开动的声音异常刺耳。 李斯听见动静猛地一回头,突然看见厢房里走出一位身段窈窕的女子,李斯顿时傻了。 嗯? 说好的四下无人呢? 刚才老夫给秦风送玉佩的事,莫非也被那女子看见了? 李斯显得有些尴尬,呆呆地望着庄婉清,朝秦风问道:“秦少侠,这,这位姑娘是……” 庄婉清也显得很是羞怯,忙用锦布把自己裹好。 好在锦布宽大厚实,将庄婉清裹了严严实实,并未泄露春光。 只是庄婉清螓首上湿漉漉的三千青丝,倒显现出几分异样的唯美。 秦风道:“李丞相,这位就是滇国的使臣……公子……额不是,应该是叫庄姑娘……” 李斯一听,脸上更是写满了震撼。 滇国的使臣? 居然是个花容月貌的姑娘? 李斯难免多看了一眼,立时看出了庄婉清湿漉漉的秀发,又看着庄婉清用一件华贵的浴袍遮掩…… 李斯顿时明白了过来。 不是吧? 秦风你小子到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啊? 这才短短几日……居然能把女使臣弄到床上去了…… 最重要的是这女使臣无论是身段还是样貌,都当属绝佳妙人啊! 李斯回头朝秦风看了一眼,满脸的羡慕嫉妒之色。 秦风看出了李斯的异样,赶忙道:“李丞相莫要误会……并不是李丞相想的那样……在下只是……” “无妨,无妨!” 李斯一摆手,满脸邪笑,说道:“君子美人,珠联璧合,此乃天公作美,老夫岂能不知? “好了,姑娘都已经熏香沐浴了,老夫就不耽搁秦少侠你们的好事了!” 李斯朝秦风的脊背上拍了拍,“秦少侠,宝匮老夫已经送到,只请二位歇下时,莫要忘了商谈定为藩属之事……老夫告辞!” 李斯正要抽身离去。 庄婉清裹着锦布掩着酥胸,快步走了过来。 “李丞相且慢!可否容小女子一言?既然大秦皇帝已将此事全权交由秦少侠决议。 “那何不趁李丞相在此,就此敲定了为好?李丞相也好回宫向大秦皇帝复命啊!” 李斯一听,顿时连连点头,“嗯?贵使所言有理!只是不知秦少侠意下如何啊?” 秦风笑道:“好啊,庄姑娘,想停战议和其实也很简单,你滇国立为我大秦的藩属国。 “其余西南各国也同样如此,要停战议和就首先要甘为我大秦藩属,而且每年需以你们国库赋税的半数充为朝贡!” 秦风的这句话在走廊里传响。 李斯差点没惊掉了下巴。 什么? 西南夷各国都要立为大秦的藩属国? 这怎么可能啊?他们是来停战议和的啊,定夺愿意破财免灾,就算有愿意当藩属国的,也不可能全都甘愿啊! 还有……居然要把人家国库的半数充当朝贡,这狮子大张口啊,秦风这小子也真敢想啊…… 倘若如此,那些小国往后还有什么国力可言? 秦风这小子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就不怕把那些外邦小国逼急了? 狗急跳墙啊,他们真要是联合起来共抗我秦军,却还真是一件棘手之事…… 李斯想着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鄙夷的神色,摇了摇头。 一旁,庄婉清却忽而一抬手。 “好!那就一言为定!万望秦少侠切莫食言! “请容小女子更衣,咱们现在就签订国书!如何?” 第一百零二章 秦风之才,岂能被入朝为官埋没? 游廊里。 李斯听着庄婉清的话语,顿时震惊得瞠目结舌。 什么? 老夫没有听错吧? 秦风那小子说的可是用国库的半数来充当朝贡啊! 那滇国使臣就这么一口应下了? 目瞪口呆地朝秦风望了一眼,看着秦风俊逸英秀的面容……李斯又看了看一旁花容月貌的庄婉清。 只见庄婉清纤臂皓腕,桃臀蜂腰,一头湿漉漉的秀发在月光的映衬下,倒显出了几分异样的春情。 老夫明白了…… 一定是秦风那小子靠美色赢得了滇国特使的青睐啊…… 不得了不得了,美男计啊! 这么妩媚多姿的外邦女使,居然心甘情愿为了秦风……答应了半数国库朝贡的条件…… 秦风那小子得多有魅力啊!床笫之事也必然是雄风威壮啊! 羡煞老夫也! 难怪皇帝陛下对秦风如此看重,老夫往后可要多多留心了,务要跟秦风结交才是…… 李斯正内心思虑着,一旁的庄婉清却将锦布浴袍裹紧,蹙眉嗔斥道:“李丞相,你在看什么?” “老夫……”李斯显得有些尴尬,忙闪避着眼神,解释道:“贵使误会了……老夫在看月色……” “哼!” 庄婉清冷哼一声,随即紧紧用锦布遮盖住娇身,生怕走光,抽身忸怩而去,“秦少侠,小女子先去拟定朝贡文书了。” 庄婉清去签署文书后。 李斯的内心也不由地埋怨起来。 混账! 这是什么道理? 秦风那小子就可以跟你鸳鸯浴,老夫连看一眼都不能看了? 老夫可是大秦的丞相啊! 仗着有几分姿色……也罢,不过是被秦风入过的残花败柳,老夫才不稀罕! …… 章台宫。 庄婉清将文书拟写好签订后便交给了秦风。 因为其余的西南夷各国都奉滇国为上国,在这番十万火急的局势下,各国使者便把签订文书的要务全权交给了庄婉清。 庄婉清自知事态紧迫,急于谈拢,便也代替各国使臣署定了朝贡文书。 此刻,李斯正捧着七八卷竹简,笨拙地走在御道上。 “微臣参见陛下!” 殿上,李斯狼狈地跪拜在地。 励精图治的嬴政仍在批阅着奏章。 “嗯,李卿起来吧,事情办得如何了?”嬴政沉声问道。 “回陛下,微臣将陛下的宝匮交给了秦风少侠,现在西南夷各国的邦交之事,已经谈定!”李斯拱手道。 “已经谈定了?竟能如此迅速?”嬴政有些吃惊,抬起头来。 李斯道:“陛下,如今西南夷各国都已经成了我大秦的藩属之国!而且每年的朝贡,皆为各国国库赋税所收的半数!” “半数国库?”嬴政闻声,顿时怔住了。 李斯赶忙奉承道:“陛下,这都是那秦风少侠的功劳!那滇国使者完全是被秦风少侠所说服的啊!” 李斯内心一阵窃笑。 其实不是说服,应当是睡服才对! 见嬴政的脸上映现出了欣慰之色,李斯又趁机一阵溜须拍马。 “陛下圣明烛照,慧眼识人!那秦风少侠也是少年英才,有勇有谋! “微臣以为,秦风少侠立下这般不世之功,应大肆犒赏! “如此能人埋没实在可惜,微臣府上尚缺一位司值,微臣斗胆,叩请陛下恩准,拔秦风少侠辅佐微臣处理国务!” 李斯一语道罢,内心正洋洋自得。 皇帝陛下如此看重秦风那小子,此时正是结交示好的良机! 若是在自己的推荐下,皇帝陛下能委任秦风一官半职,自己对秦风可是有知遇之恩啊! 丞相府司值,那可是大秦丞相的属官啊! 多少人挤破头皮想到丞相府为官,这官职已是不低,尤其是对秦风这样出身微末、户籍低贱的人来说,可谓是天大的恩赏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秦风来到丞相府后就得完完全全听从自己的掌控! 不管秦风将来多么飞黄腾达,朝堂上的大小官吏,都会知道秦风是自己的人! 李斯内心大喜着,但等了好久也没听到嬴政准奏,于是李斯不经意地朝御座上瞥了一眼。 仅仅是余光所及,却差点没把李斯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嬴政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面色凝重。 一双虎目冷峻如电,厉正敛容之中透露着帝王的威严! 李斯彻底慌了,赶紧挪开目光,垂头在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为何这般严容厉色……难道是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没有啊…… 李斯赶紧回想着。 嬴政狠狠地瞪了李斯一眼,冷哼沉声道:“哼,李卿你倒是挺会盘算,竟然想让秦风当你的属官? “既然是国之英才,李卿你觉得给你一人做私吏,妥当否?” 李斯吓得胆战心惊,惊惧之下连连叩首,“微臣知罪!微臣所言有失妥当!秦风那般英杰,该当为大秦肱骨之臣!” 嬴政闻声一笑,拂袖道:“以秦风之才,岂能被入朝为官所埋没? “好了,李卿你且退下吧,此事莫要胡乱揣测了!” “微臣遵旨!微臣告退!”李斯闻声,立马叩首再拜。 一想起嬴政刚才那严厉的目光,李斯便吓得浑身发抖,哪里还再敢停留,听到嬴政令下便赶紧退下了大殿。 …… 章台宫。 殿外的御道上。 李斯一路小跑夺路而逃。 此刻,李斯正双手撑着膝盖,口中不断地喘着粗气。 仿佛还未从刚才嬴政的严峻目光中缓过劲来。 心有余悸之际,李斯的胸膛仍旧止不住地上下起伏着,内心也一阵劫后余生之感。 天呐! 皇帝陛下真是喜怒无常啊! 可老夫刚才并未说错话啊!陛下为何会那副神情啊? 陛下方才说,以秦风之才,入朝为官是埋没…… 可是除了入朝为官,还能如何一展才华啊? “嘶——” 突然,回想着嬴政的话语,李斯的脊背开始发凉。 不,不会吧? 难道说……陛下指的是…… 李斯立马慌不择路地出了宫门,乘上官车便马不停蹄地回了左丞相府邸。 …… 府邸的厅房中。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 李斯心急难耐地推开房门,只见床榻上的夫人已经熟睡。 李斯刚走过厅房,枕在椿凳上小憩的通房丫头便醒了过来。 一见李斯,通房丫头立马慌张地欠身行礼,低声道:“婢子该死!竟睡着了,请老爷恕罪!” 通房丫头说着便开始宽衣解带,不一会便脱得一丝不挂。 “夫人何时睡的?”李斯摊开两手,任凭通房丫头侍奉自己更衣。 不多时,动静恰好惊醒了床榻上的夫人。 李斯夫人缓缓起身,看见面前的场景,顿时有些羞怯,柔声道:“老爷,这都什么时辰了,您,您还要折腾啊……” 李斯夫人向来端庄贤惠,便也着手解着自己的衣衫。 李斯却道:“夫人,老夫今日身心俱疲,就免了吧。” 李斯夫人也下了床榻,侍奉到李斯的身旁,和声问道:“敢问老爷有何事烦忧?” 李斯眉头一皱,小心翼翼地说道:“不好说,你可知道,陛下在宫外……” 李斯话音未落,停顿了一下,看见身旁的通房丫头,便冷声道:“你,且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多谢老爷、夫人,婢子告退!” 通房丫头如释重负,连衣裙也不穿,只从椿凳上一取,便急忙带门出去。 李斯见那丫头已走,四下无旁人,便朝夫人附耳道:“夫人啊,你可知道陛下在宫外,有没有别的公子啊?” “别的公子?” 李斯夫人闻声,顿时惊讶地捂住了秀口。 “老爷,您莫非是说……您今日遇见陛下在宫外的公子了?” “老夫虽不敢断言……但那人没准还真是……”李斯眉头紧锁,喃喃道。 第一百零三章 三公子要聚众谋反!图谋不轨?! 左丞相府邸。 厅房之中。 李斯夫人侍奉着李斯更衣,一边焦急地问询道:“老爷,您快说啊,没准是什么啊?” 李斯眉头紧皱,试探着低声道:“夫人你有所不知,陛下对宫外的一个小子极其看重。 “而且,陛下说的话太奇怪了……陛下居然说,让那小子入朝为官是屈才! “可这世上的展露才华之道,不正是入朝为官吗?除非……” 李斯夫人急道:“除非什么?” 李斯瞪大双眼,“除非那小子的真实身份贵不可言!没准就是陛下在宫外的公子啊!” 李斯夫人闻声,顿时两眼放光,“老爷,若是果真如此,那可真是天赐良机啊!老爷可要好生拉拢那人!” 李斯背着两手在厅房里踱起步来。 “嗯,夫人所言甚是,无论那小子是不是陛下的公子,那小子都绝非常人,定得想尽办法与其结交!” …… 九峻山庄园。 秦风正在庭院中审视着新打造好的家具。 府邸大门传来一声响动。 秦风急忙看了过去,只见嬴政正眉头紧皱地走了进来。 “赵老伯!您来啦!”秦风放下手中的活计,朝嬴政打着招呼。 嬴政的脸色却很是难看,快步走近,只哼哼了一句。 “嗯,秦小子啊,忙着没?” 秦风见嬴政心情不好,便赶紧过来搀扶,和声道:“不忙啊,赵老伯您这是怎么啦?” 嬴政闻声,嘴角一撇,继而又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 “喏,秦小子,你看看吧。” 秦风接过简牍,摊开一看。 瞬间,秦风被竹片上的字迹惊住了。 三公子将闾? 在衡山郡聚众谋反?图谋不轨? “这……赵老伯,这奏章是……” 秦风内心有些忐忑,口中的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因为三公子将闾可是始皇帝嬴政的亲生儿子。 这奏章上的罪名又实在是太过严峻…… 秦风终于明白为何嬴政来时会这幅难看的神情了。 嬴政沉声说道:“秦小子,你也莫要太过吃惊,三公子向来心性暴虐,因而才会此等无君无父之事!” 秦风问道:“赵老伯,这奏章上所奏之事,是否属实呢?” 嬴政冷声一哼,道:“哼!衡山郡守的秘奏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三公子私自营造铁器、募集甲兵,不是要聚众造反是什么?” 衡山郡地处九江以西,泗水以南,不仅物产丰茂,而且民熙富庶。 前些时日,三公子将闾被始皇帝嬴政勒令前往衡山郡巡查,一来体察民情,二来也可做历练。 但将闾却觉得衡山郡人杰地灵,正是修身养性的人间仙境,便下令在郡治邾县开牙建府,擅自居住了下来。 秦风摇了摇头,朝嬴政说道:“赵老伯啊,我觉得这事您还是不能擅自做主啊,毕竟是三公子,皇帝陛下的亲生骨肉啊!” 嬴政的心情愈发沉重,只道:“秦小子,你但说无妨,如果这件事交由你来处置,你会如何?” 嬴政之所以来问询秦风,的确是心里拿不定主意。 将闾是自己的儿子,虽性格不讨喜,但也毕竟是血浓于水,若说惩治,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嬴政也刚好能借此机会考察考察秦风的心志。 因为嬴政也同样关心,秦风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叔辈、甚至是骨肉兄弟…… 一旦秦风直接以大秦皇长孙的身份承继大业,皇家的宗室关系里,就免不了要正面应对。 秦风略微一思忖,当即说道:“赵老伯,其实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难办,这奏章上写明了,三公子将闾是私造铁器,招募甲兵,但是他可曾真的谋反? “万一三公子招募甲兵只是为了护卫府邸呢?营造铁器也只是为了供给亲兵护卫所用呢?” 嬴政闻声一愣。 秦风接着道:“此事是真是假还尚未完全断定,不可胡乱定罪。 “再有,三公子将闾毕竟是皇帝陛下的公子,亲情岂能不顾? “理当先派遣特使前往衡山郡查清来龙去脉,并且要掩人耳目,秘密处置此事……” 嬴政听到这,顿时和善一笑,“秦小子,你这话说得倒有意思?你这是要让陛下姑息自己的儿子咯?” 秦风摆摆手,笑道:“赵老伯,我这可不是让陛下姑息,只是自己家里的事还是自己关上门偷偷处理比较好,传将出去势必会有影响。 “寻常百姓人家尚且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帝王宗室之事呢?” “好!” 嬴政听得眉开眼笑,甚是满意,“自己家里的事,关上门偷偷处置……秦小子你有心了啊!” 嬴政对秦风这个说法很欣慰。 因为说明在秦风的心目中,对待骨肉亲情的态度,要远远重于律法。 这个做法无疑说到嬴政的心坎里去了。 一把揽住秦风的肩膀,嬴政慈眉善目道:“秦小子啊,听你这么一说,我心情的确是舒缓了不少! “走!再陪我出去散散心!” 秦风也急忙搀扶着嬴政朝庄园外走去。 “赵老伯您放宽心,没事的,您想去哪转?我陪您!” 嬴政道:“璧君那丫头不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吗? “她父亲从平准令升任到了太仓丞,不少官吏都去拜贺,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秦风看着嬴政满脸期待的面容,便不忍拒绝,只道:“好,赵老伯您说去哪就去哪,听您的!” …… 田氏宅邸。 宽敞的府门一看就是刚刚修葺过的。 嵌翠漆红的样式很是新颖,四下里近乎粉饰一新。 门前人声鼎沸,大大小小的官吏正陆陆续续朝府邸中走着。 田泰正在门前招呼着宾客。 “田大人加官进爵,可喜可贺啊!” “哎,多谢冯大人前来捧场啊!快里边请,里边请啊!” 田泰拂袖摊手,正迎着来人往府邸中走。 田泰口中的冯大人正是冯溪,乃是陈郡柘县的狱掾。 冯溪和武信侯冯毋择同为大秦的名门望族。 冯溪此番来到咸阳,正因收到了冯毋择的书信之邀。 而在冯溪身旁的男子,则是冯溪之子,冯熊。 冯熊在陈郡当地可算是少年英才,不仅颇有名望,而且还保有不少才学。 田泰一边迎着冯溪朝府邸里走去,一边打量着冯溪的儿子冯熊。 “哎呀,想必这位就是贵子吧?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冯溪闻声,显得很是得意,昂首挺胸道:“哪里哪里,犬子不懂礼数,还请田大人见谅啊! “哎对了田大人,我可听闻田大人您有一女生得是花容月貌,且正待字闺中?” 田璧君和秦风的姻亲之事,眼下还只有嬴政和国夫人离秋知情。 田泰虽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吹草动,但是对此却并未熟知。 此番听冯溪一问,田泰便顺口说道“是啊是啊!小女正待字闺中呢!咱们两家或许有幸能结亲家呢啊!” 一旁,嬴政听见田泰的话语,脸立马拉了下去。 嗯? 待字闺中? 朕已经把璧君那丫头许配给秦小子了! 你居然还有幸和旁人结成亲家? 嬴政满心不悦,不由得脱口而出。 “真是岂有此理!明明都已经定下来了!” 秦风却朝嬴政安慰道:“赵老伯您别生气啊,当心气坏了身子,兴许那田大人并不知情呢!” 嬴政拽着秦风的衣袖,急道:“璧君那丫头我看着不错,贤惠懂事,心肠又善良,你可不能就这样拱手让人啊!” 秦风微微一笑,“赵老伯您放一百个心吧!谁能跟我争女人啊?” 嬴政满脸不信,朝秦风嗤之以鼻,“你就吹吧你!” 府邸的门前传来一声嘱咐。 冯溪刚在田泰的引领下走进了府邸,冯溪又回头说道:“熊儿啊,你莫忘了把带来的薄礼献上啊!” 冯熊拱手道:“父亲放心,孩儿这就去!” 田泰闻声,一边引着冯溪,一边和声道:“哎呀冯大人,您说说您,人到了还不行吗?还要带什么礼物来,破费了不是?” 说罢,田泰和冯溪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府邸的门后。 邸前宽敞的过道上。 一位嗓门尖细的府仆正高声宣读着。 “韩大人,恭精雕玉如意一对!” “宋大人,恭琉璃漆壶一把!” 正当秦风在嬴政的首肯下,打算奉上礼品时。 冯熊却忽而朝着秦风一阵推搡,嘴里还呜呜渣渣地叫嚷着。 “走开!别挡道!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你该来的地吗?” 第一百零四章 说好的倾尽家财呢?! 冯熊叫嚷的话语在府邸门前回荡着。 不少官吏凑热闹似地走了过来。 嬴政闻声,脸上陡然映现上了不悦的神色。 一把将秦风拉在身后,嬴政身躯魁梧,宛如护犊的猛虎般。 目光如电,嬴政狠狠地瞪着冯熊,怒道:“你这后生,好生狂妄!是谁教给你这么说话的?” 嬴政的语调雄浑如低吼,瞬间便把冯熊震慑住了。 冯熊也不知为何,只单单看着嬴政的厉色,就顿时一阵胆寒。 颤颤巍巍地举着袖口,冯熊强忍着惊惧,“你……你……” 秦风见嬴政已然暴怒,生怕嬴政气坏了身子,急忙搀扶着嬴政,劝慰道:“区区小事,赵老伯您何必生气那?瞧我的。” 秦风说着朝嬴政微微一笑。 嬴政冷哼一声,“秦小子,今日若不是你拦着,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口无遮拦的后生不可!” 秦风快步走上前来,朝冯熊笑道:“在下方才听闻,这么多达官贵人尽恭豪礼,在下初来乍到,不知该如何献礼……” 冯熊看着秦风还算客气,加上方才被嬴政一阵呵斥,冯熊便也不敢再造次。 清了清嗓子,冯熊沉声道:“田大人加官进爵之喜,咸阳大小官吏无不来贺,这礼嘛,自然越重越好。” 秦风一对袖,问道:“那敢问恭何物算是重礼呢?” 冯熊先是一愣,看见田宅府仆们手中捧着的各式礼品,随口道:“田大人乃高雅之士,寻常物件自然入不了田大人的眼,也难登大雅之堂。” 冯熊朝玉如意指了指,道:“当如此等宝物,才可。” 秦风故意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点头道:“哦哦,那以阁下的家资,势必要一掷千金,奉送豪礼了吧?” 嗯? 冯熊还没反应过来,秦风又附和道:“阁下一看就是富贵之家,和田大人也一定是世交,阁下会奉何礼,在下拭目以待啊!” 冯熊被秦风的一番恭维,竟然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额,那,那是自然!” 冯熊随即朝身后的随从招了招手,“来人!” “少爷,有何吩咐?”随从走上前抱手道。 “把今日在街上所购的纱灯呈上来!”冯熊昂首挺胸,故意抬高了语调。 不一会,随从们捧着各式各样的纱灯快步走来。 周遭围观的大小官吏们,见状无不面露惊奇。 只见那些纱灯不仅样式各异,而且雕制精美。 镂空的木料上镶嵌着华贵的纹理,在阳光下映衬着温润的光泽。 “哎呀,真不错!” “好东西,好东西啊!莫非是秦爷作坊里的纱灯?” “没错啊,一定是啊!我可听说那纱灯件件价格不菲,若是青檀木的,好的一件更要上百钱呢啊!” 冯熊隐隐约约地听着周围惊异的躁动,顿时自得意满。 “看好了,这可都是名贵之物,乃是青檀木所打造,出自秦爷作坊,这稀有程度,尔等久居咸阳,应当早有耳闻吧?” 冯熊一语道罢,围观的官吏们顿时一片唏嘘。 “哎呀呀,还真是青檀木的啊!” “这么多青檀木的纱灯,还真是大手笔啊!” 众人无不满脸钦羡,唯有嬴政和秦风两人相视而笑。 秦风抿着嘴角,忍住笑意,说道:“阁下果然豪爽大气,想必这么多青檀木的纱灯,都是奉给田大人的贺礼吧?” 冯熊听着众人的称赞,正受用得洋洋自得,忽而听见秦风的话语,冯熊猛地一愣。 什么? 都给田大人当贺礼? 你这小子,在想什么呢啊? 土包子,你知道这么多青檀木的纱灯得值多少钱吗? 还都送给田泰……那得多深的交情啊? 冯熊是跟随父亲冯溪从陈郡柘县而来。 来到京城咸阳,自然要大肆采买些贵重豪礼,以上下打点,拉拢京中大小官吏,以求能结识熟络,日后才好立足行事。 冯熊还未来得及开口拒绝,一旁的嬴政突然说道:“秦小子,你听你这话问得,这些纱灯若不是给田大人的贺礼,人家拿出来做什么?” 秦风点头道:“哦对对对,是这个理。” 冯熊见状,顿时傻了。 啊? 你们这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地,是在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这么多名贵的青檀木纱灯,若是都给田泰当贺礼,我爹还不得活剐了我啊? 冯熊在内心一阵怒吼着。 周遭围观的官吏们却喧哗起来。 “啧啧啧,果然大气啊!”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魄力,了不起啊!” “你懂什么?人家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纱灯虽贵,金饼钱两尚且能购得,田大人如今加官进爵,日后必将步步高升,岂是你想结交便能结交的?” “有道理!有道理啊!是我等见识短浅了……” 众人纷纷期待地望向冯熊。 秦风见状,忙道:“阁下如此豪爽,在下今日算是见识了!在下待会愿倾尽家财,跟随阁下恭上贺礼!”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贺礼抬进去?难道是嫌弃不成?”秦风朝田宅的府仆们说道。 “哎呀呀,是也,是也!那就多谢冯少爷了!” 田宅为首的府仆立马心领神会,当即大手一挥,命人将冯熊随从手中的纱灯接了下来。 冯熊刚要摊手阻拦,可还没等张开臂膀,那田宅的府仆就已经高声宣告了起来。 “冯少爷,恭青檀木名贵纱灯十九盏!” 周围顿时响彻起了轰鸣般的赞叹声。 可冯熊看着众人投来的羡慕眼神,心里却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那可是十九盏青檀木纱灯啊…… 就这么没了,只送给田泰一家…… 眼睁睁地看着田宅的府仆们捧着纱灯陆续走进了府邸,冯熊直心疼得脸色发白。 忽而,冯熊转念一想。 罢了罢了,那府仆都已经宣读出去了,也断然不可能再收回了…… 权当结交田泰吧,爹应该不会责怪我的吧? 冯熊满心愤恨,转而看向了秦风。 都是这个小子! 不过也还好,他刚才说要倾尽家产跟随我一同贺礼。 若是有人一道,那还算合适,这恭财贺礼,就得有人相争才有意思,不然岂能显得出我冯家的财力? 想到这,冯熊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走到秦风的面前,冯熊深吸一口气,故作镇静,说道:“你瞧,我已经把所有的青檀木纱灯尽数恭为贺礼了!” 秦风拱手道:“嗯嗯,看见了,阁下大气!” 嗯? 冯熊眉头一皱,“你,你不上贺礼吗?到你了啊……” 秦风俩眼一睁,装作满脸无辜,“哦对对,多谢阁下提醒。” 秦风随即搀扶着嬴政走到田宅府仆的面前。 “咳咳,请问恭贺礼的话,最少可以恭多少?” 府仆刚刚送进去了那么多盏名贵的纱灯,心情正大好,闻声便道:“今日是我家老爷加官设宴的好日子,来者皆是客,不必拘泥于贺礼多寡! “哪怕是一文钱也是一份心意,我田府都将诚心相迎!” 秦风微微一笑,“那好,那就恭一文钱吧。” “您觉得呢?赵老伯?”秦风不忘了问问嬴政的意见。 嬴政显得很是满意,欣慰地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和善道:“秦小子你就是懂事,不就是赴宴嘛,恭那么多钱两做什么?昏了头了?” 秦风一笑,便从束腰中摸出一枚钱递了上去,然后搀扶着嬴政走进了田府,“赵老伯,那咱们快进去吧。” 冯熊看着秦风嬴政爷孙二人潇洒离去的背影,彻底怔住了。 什么玩意? 一,一文钱? 说好的倾尽家产呢?不是跟随我上贺礼的吗? 骗子!骗子啊! 还给我的纱灯啊! 那挨千刀的府仆也是的,还口口声声一文钱也是心意…… 还不必拘泥贺礼多寡…… 那你他娘的刚才抱着老子的纱灯时,咋笑得那么欢实呢啊? 上当了啊!小兔崽子套路老子啊! 冯熊哭丧着脸,正满心悔恨着。 忽而,府邸的大门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冯溪正提着袍摆走了出来。 一见冯熊失魂落魄的模样,冯溪赶忙道:“熊儿,你在那愣什么神呢?还不进来? “对了,熊儿,贺礼可曾恭好?是挑的那盏上佳的纱灯吧?” 第一百零五章 小妮子能有什么见识? 冯熊颤颤巍巍地看着冯溪,显得有些忐忑。 “熊儿,你怎么了?怎么不言声?”冯溪眉头一皱。 冯熊弱弱地说道:“爹……孩儿是把那盏上佳的精美纱灯作为了贺礼……” “那就好,走吧,随为父去见见诸位大人。”冯溪转而一笑。 “但是……”冯熊一阵吞吞吐吐。 “但是?但是什么啊?熊儿你快说啊你!” 冯熊自知这件事瞒是绝对瞒不住的,把心一横,咬牙道:“爹,但是孩儿同时也把其余的纱灯,都当作贺礼恭上去了……” “哦其余纱灯都……” 冯溪正不经意地听着,忽而面色一变,“什么?” 一把扯住冯熊的肩膀,冯溪压低了声音,“你,你这个败家子,你居然把所有的纱灯都恭了?你可知道花了多少大钱啊?” 冯溪听到这心急如焚,将近二十盏名贵的青檀木纱灯,足足用掉了近两年的岁俸,若不是留有家资,买了纱灯就得喝西北风了…… 冯溪心疼得差点吐血,但是看着周遭的官吏仍在驻足,便也不好发作。 便拉着冯熊朝田府里走去,冯溪碎碎念道:“败家子,败家子啊,看回去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冯熊也哭丧着脸,哀声讨饶道:“爹啊您饶了我吧,贺礼都已经贺过了,总不能再要回来吧?” 冯溪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全贺给了田家,咸阳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京官没有拜访,你可知道……” 冯溪欲言又止,无奈地叹息一口,道:“唉,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就是把你打死也无济于事了……” 望着被吓得失魂落魄的冯熊,冯溪叮嘱道:“儿啊,既然你已经恭了这么多名贵的纱灯,那你可得好好使劲啊,尤其是田泰那个掌上明珠! “你要是能和田泰那千金缔结姻亲,别说这十余盏纱灯,就是上百盏,只要田泰喜欢,咱冯家砸锅卖铁也得凑上!” 冯熊听着冯溪的话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默默说道:“爹,孩儿知道……孩儿早就听说田泰的女儿生得花容月貌了,孩儿当然想娶她啊! “可是孩儿愚钝,不知该如何讨女子芳心啊!万一田泰的女儿瞧不上孩儿呢? “再说田泰的女儿肯定是在内院里待着,孩儿怎么见啊?” 冯溪的低声道:“傻儿子,别说是田泰的女儿,就是陛下的公主,那也是久居深闺,不过赏月观雪,吟诗作乐,平日里尽是枯燥乏味…… “若是熊儿你能和田泰的女儿一见,你大可谈天说地,言尽稀罕奇事,那一个小妮子,还不得被你迷得服服帖帖? “还有,为父刚才听说田泰的女儿到花苑去了,熊儿你待会就去花苑,看能不能遇见!” 冯熊闻声,顿时暗自窃喜,嘴角映出狡黠的笑意。 冯溪接着道:“熊儿啊,你可别忘了,咱们可是从关东来的,那妮子难道不想听关东的奇异之事吗? “对了,熊儿你上次不是听许多王公贵族讲的东海仙山吗?熊儿你再讲给那妮子,必能将其迷住!” “孩儿知道了!多谢爹指点!”冯熊一听,顿时信心百倍。 “孩儿现在就去花苑!” …… 庭院之中。 秦风搀扶着嬴政溜达着散心。 嬴政心情大好,面色欣慰,沉声道:“秦小子,可真有你的啊,刚才那家伙可被你害惨咯!” 秦风嘿嘿一笑,“赵老伯,那也是那人死要面子活受罪,非得把所有的纱灯都当作贺礼,那能怪得了我嘛,哈哈!” 嬴政咂咂嘴,笑道:“秦小子,我可听说你那纱灯卖得可不便宜啊,说不定都得几千钱上万钱了,一下全恭了,我都替他心疼啊!” “不过也真是解气!” 嬴政拂袖道:“那家伙目中无人,还喜欢装腔作势,秦小子你就得好好惩治惩治他!” 看着嬴政郑重其事的模样,秦风忽而觉得有些可爱。 这个平日里不怒自威的赵老伯,还挺嫉恶如仇的,哈哈! 与此同时。 庭院的花苑里。 田璧君换上了一身常服,出了内厅,正快步在人群中穿梭着。 田家宅邸的花苑不算小,但是此刻却列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吏。 田璧君蹙着柳眉不住地环顾着,目光一阵搜寻,口中喃喃自语着。 “奇怪,都什么时辰了?秦郎君和大父怎么还不来啊? “不会是嫌人太多,所以不愿意过来了吧?” 田璧君正满心疑虑着。 忽而身旁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在下冯熊,见过田姑娘!” 田璧君一转身,只见冯熊正躬着身躯朝自己揖拜。 冯熊见四下无人,心里一阵暗喜。 爹刚才说的话还真是不假啊!真就在花苑遇上了,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冯熊自认为自己长得也算英俊,再加上这些深闺的千金小姐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定会对自己一见倾心。 冯熊故意装作谦逊有礼的模样,正期待着田璧君的回话。 可田璧君却完全没心思搭理,只“嗯”了一声,算是见了。 冯熊一愣,急忙道:“田姑娘有所不知,刚才恭十九盏青檀木纱灯的人,便是在下。” 冯熊故意抬高了语调。 田璧君却满脸淡漠,鄙夷地说道:“就是你啊?” “没错,正是在下!田姑娘不必惊异,区区纱灯比起我冯家的家资算不得什么……”冯熊挺起胸膛。 田璧君嫌弃道:“你在说什么啊?你那些不起眼的纱灯,小玩意儿,我平日里见得多了去了……” 小,小玩意? 还是不起眼的? 冯熊不由得一怔。 怎么就是不起眼的纱灯了啊? 那可是名贵的青檀木啊,这田姑娘居然还平日里见得多了? “田姑娘,你莫不是在说笑吧?那纱灯可都是青檀木的呢,名贵得很!” 冯熊还不死心,至少在田璧君的面前,冯熊不想错过这个展示家财的机会。 田璧君眼一白,随口道:“秦郎君的庄园我经常去啊,青檀木摆着整整一院子,有多稀奇? “还有啊,横竖三尺大小的纱灯,用起来我都觉得烛光太暗,你那些纱灯不是小玩意是什么?” 三尺? 冯熊听着田璧君的话语,差点没栽倒在地。 强忍着震惊,冯熊内心一阵感慨。 不是吧?三尺的纱灯,那不得好几百钱啊? 那样的纱灯,这田姑娘都嫌小,那我当作贺礼的那些纱灯……岂不是压根就瞧不上了? 不是吧? 合着我那些纱灯全都打了水漂了啊! 这回丢人可丢大了啊!还是当着田姑娘的面! 冯熊只觉得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越看着田璧君越觉得羞愤难当。 倏尔。 田泰和冯溪正信步走了过来。 两人似乎正相谈甚欢,田泰心情大好,朝田璧君说道:“璧君,这位是冯大人,还不来见过?” 田璧君虽然有些不悦,但也只得走来行礼。 “见过冯大人。”田璧君欠身行礼。 “这丫头生得真俊。”冯溪满脸欣慰。 “咳咳,熊儿啊,为父和田大人还有要是商议,你陪田姑娘好好转转。” 冯溪朝着冯熊使了一个眼色。 “哦对了熊儿,你先前在东海游历时,不是把所见所闻写了下来吗?给田姑娘讲讲如何?” 冯熊突然听见冯溪如此说,顿时心里有些紧张。 爹啊…… 可那东海仙山的事不是我写的啊? 您这么说能行吗? 冯溪见冯熊有些犹豫,立马鼓励道:“熊儿,但说无妨!也让田姑娘听听关东的奇事嘛……” 冯溪的内心急切起来。 傻孩子! 你快说啊你!这可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啊! 说!那小妮子有啥见识,一准被你惊呆了! 第一百零六章 您可真是我亲爹啊! 冯熊正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是好。 冯溪却大手一挥,高呼起来,“来来来,都来听听啊,犬子游历东海,历经不少奇闻异事,给大家讲讲啊!” 眼下,田家府邸中本就挤满了前来贺礼的大小官吏。 众人在庭院花苑中闲来无事,一听冯溪的呼告,便齐刷刷凑了过来。 “什么奇闻异事啊?” “哎对对,快讲讲我们听听!” “东海?我还没去过东海呢,听听也好啊!” 冯熊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望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冯熊立马鼓足起勇气。 罢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些东海蓬莱仙山的故事,其实是六英学宫里的公子皇孙传出来的…… 自己也是偶然有幸听到,莫说是寻常人家了,就算是咸阳的京官也绝对不可能听过! 冯熊这个把握还是有的…… 挺立起胸膛,冯熊朝冯溪郑重地看了一眼,“既然父亲让孩儿讲,那孩儿就只得听从了。” “各位有所不知,这东海仙山是在下前些时日前往游历,途中之所见所闻颇为新奇,在下甚觉有趣……” 冯熊抬高了语调,朝众人夸夸其谈起来。 “承蒙一位高人指点,在下得以将奇闻异事攒聚成故事,笑谈而已,以供诸君一听。” 冯熊到底是生性谨慎,当着大小官吏的面,冯熊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因为那些东海仙山的故事也是零零散散,况且自己并未亲自去过…… 若是这些听者一定要刨根问底,追究些细节之事,那自己岂不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丢大了? 但是事先言明是承蒙一位高人指点,就算有什么不妥之处,也好推卸责任。 “咳咳,在下自琅琊出海,前往东海,直遇到那瀛洲、方丈和蓬莱三座仙山……” 冯熊语调平缓,娓娓道来,新奇的话语顿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冯熊,满怀期待地听着,渐渐地入了神…… 与此同时。 秦风和嬴政两人正悠闲地在花苑里散着步。 忽而瞧见了不远处攒动着一大群人。 “哎?秦小子,你看那是发生何事了?怎么这么多人?”嬴政好奇问道。 秦风耸耸肩,“这么多人,一定是有热闹看!走,赵老伯咱们也去瞧瞧?” 好奇和看热闹似乎是人的本性一般,嬴政听罢,顿时也自觉闲来无事,便和善一笑。 “好,闲着也是闲着,走,看看去!” 等到秦风搀扶和嬴政在人群之后听了半天。 秦风微微一笑,心里一阵吐槽起来。 哈哈,嬴钟未那几个公子还真是大嘴巴啊! 这才多久,就把仙山的事传出来了? 正当所有人都被冯熊描绘的东海仙境迷住之时。 嬴政的脸上却不时地映现着鄙夷的神色。 那人所讲的事,朕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有些像……前些时日,钟未、景福和景同那三个孩子讲过的? 秦风看出了嬴政的脸上的神色,便笑着说道:“赵老伯您想听吗?要不要我给您讲讲?” 嬴政拂袖道:“秦小子,那扶桑、东瀛二岛俱在三山仙境之东,平原广泽,四季如春…… “自商时就已经有中原之民迁徙而去,文丁之子箕子便是东渡了瀛洲,建立了箕子侯国。” 时至今日,嬴政已经渐渐看清了,长生不老不过是自己一场虚妄的幻梦罢了。 对方士徐福的背叛,嬴政也早已释然,生老病死,天道使然,没有人可以违背,即使是贵为九五之尊的帝王…… 嬴政笑了笑,“其实啊,那些仙山其实不过都是幻象罢了,谁又不知呢? “秦小子啊,那些仙山海岛上早就已经有住民久居了!他们在岛上朝耕暮耘、捕鱼打猎…… “不过正是我华夏之民给那些东海岛国带去了粮食、衣履、耕具,他们才能凭此安居乐业。” 秦风闻声有些惊叹,“赵老伯您说得是,仙境里的瀛洲山其实就是棒子国的济州岛,扶桑东瀛海岛,就是倭国。” “算下来,咱们可都是他们的祖宗!”嬴政的语调中夹杂着自豪之情。 “若不是咱们的人东渡海岛,到现在那岛上的住民,怕是还过着衣不蔽体、茹毛饮血的日子那!” 嬴政正说得兴起,余光忽而觉察到了周遭的人群。 仔细一看,只见嬴政和秦风的身旁正围满大大小小的官吏。 众人不知何时,已经从冯溪、冯熊的身边散了过来。 田璧君也眉眼轻笑,等候在一旁,“秦郎君,大父,你们讲你们的,大家可都等着呢!” 众人哄然催促起来,“就是呀!你们怎么停了?” “那冯家少爷只说了瀛洲、方丈和蓬莱三座仙山,可是他并没提什么棒子国和倭国啊!” “还有文丁之子箕子东渡瀛洲的事啊!” 众人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朝嬴政和秦风催促着。 秦风见状,显得有些意外。 奇怪,这是咋回事?他们怎么都过来了? 方才大家不是都围着那家伙呢吗? 不远处。 冯熊正一脸阴云,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满腔愤懑,冯熊气得浑身发抖,正狠狠地瞪着秦风。 又是你! 老子正准备在那田姑娘面前展露展露才华…… 风头竟然全被你抢去了? 秦风微微一笑,坦然解释道:“其实啊,东海仙山只是一种美好的幻想,实际上东海有着许许多多的海岛。 “那些海岛都是有住民的,不少还是咱们中原的百姓呢!” 忽而。 人群之中,有人呼告了一句,“原来他们就是冯家少爷口中的高人啊!” 众人顿时喧嚷起来。 “对啊!冯家公子刚才说承蒙高人指点,那这高人岂不就是二位?” “真乃奇闻,奇闻啊!二位真有如世外仙人!我等钦佩啊!” “我等真是涨见识了……想不到在东海之外,居然还有咱们的子孙呢啊!” 众人毫无顾忌地赞叹着。 冯熊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 因为在六英学宫听到这东海仙山的奇闻,冯熊也只是略有耳闻,听了个大概。 只记得前头仙山美轮美奂的景色,至于后面所讲的倭国、棒子国,冯熊是压根就没听说过…… 此刻,冯熊已经觉得脸庞上开始涨红了。 当着这么多大小官员的面,居然碰上了这奇闻真正的作者? 而且那个人,居然还是秦风? 咫尺之近,冯熊却羞愧得不敢再看秦风一眼,只恨不得众人能早点忘却这件事,自己也好能早点脱身。 可围观的众人却不打算放过冯熊。 众人逐渐反应了过来,开始朝着冯熊投去异样的目光,对着冯熊一阵指指点点。 “不对啊,冯家少爷刚才不是说,这东海仙山的奇闻,是他从琅琊出海的游历吗?” “你听他胡说?压根都不是他刚才讲的那回事,冯家少爷的话到底能信不能信,你还瞧不出来吗?” “唉,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爱吹嘘了呢?明明是这位少侠所经历的奇闻异事,冯家少爷不知道从哪里偷听了去,居然想据为己有?” “太过分了!真是岂有此理!本官耻于与此诓骗之徒为伍!” 冯熊听着众人的冷嘲热讽,顿时羞愤交加。 看着同样在一旁惊呆了的父亲冯溪,冯熊哭丧着脸,内心一阵哀叹。 爹啊! 您真是我亲爹啊! 我说不讲吧,您非要我讲,还要我冒充,这下可倒好,居然碰上本尊了…… 您可把我害苦了啊! 第一百零七章 爹,您这担心纯属多余了…… 冯熊正哭丧着脸,心里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可周遭围观的官员们,却好像不打算放过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官员们围在冯熊的身旁,朝着冯熊一阵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哎呀呀,既然这冯家少爷是蒙这位少侠的指点,那这少侠岂不是冯家少爷的师父?” “言之有理啊,孔丘曾拜七岁孩童项橐为师,只要传以道,教以理,便是恩师!” “太公曾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位少侠与冯少爷可有宛如父子之恩情啊!” 听着官员们的议论声,冯熊逐渐黑下脸去。 什么? 我真是不该多嘴啊我!怎么就成了我的恩师了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都来了,你们这群腐吏,太公家训记得倒是清楚! 合着我随随便便的几句话,给自己找了一个新爹? 官吏们见冯熊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便是又一阵喧闹。 “嘿?冯少爷的架子还真是大啊,居然不把对他有恩的少侠放在眼里……” “唉,是啊!现在这都什么世道啊?身为士子,竟连一丝尊师重道、知恩图报的道理都不懂!” “说得没错!冯少爷见了授道之恩人,还装作没看见似的,仿佛未曾相识一般!太过分了!” 眼看着官吏们愈来愈群情激奋。 冯熊忽而觉得有些惊慌失措,他害怕了。 因为自己是和父亲冯溪从关东初到咸阳,人生地不熟不说,庙堂的大小官吏也尚未结交。 如果现在给官吏们留下一个这样无情无义,刻薄寡恩的印象,那往后自己父子在咸阳该如何立足? 为难地看向了一旁的冯溪,冯熊只看着自己父亲也正挤眉弄眼着…… 似乎在示意自己鼓足勇气上前…… 冯熊虽极不情愿,但是事已至此,众望难违啊! 强行定下心神,冯熊硬着头皮快步走到秦风的身旁。 四肢僵硬得如同木头,冯熊匆忙抱手朝秦风一拜,口中快声道:“在下冯熊,拜见尊师!” 秦风见状先是一愣,“额……你这是……” 但秦风看着冯熊躬身的样子,便随口一虚扶,道:“嗯~起来吧~” 冯熊本打算应付一句便起身离开。 突然听见秦风口中的“起来”,冯熊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什么? 起来吧? 你,你这小子居然还真会顺势而为啊! 老子是看这么多官吏,给你点面子,你还真蹬鼻子上脸啊你! 冯熊顿时气愤得脸色涨红,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也只得道:“谢,谢尊师!” 冯熊说罢,便怒火中烧地抽身而去。 冯熊刚一走,田璧君便盈盈走了上去,朝秦风说道:“秦郎君,还是你接着讲吧,之前你在庄园讲到了棒子国,再说说呗?” 冯熊刚刚迈出的步子忽而僵硬住了。 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冯熊的内心一阵无声的怒吼。 田姑娘在说什么? 那小子之前就讲过? 不是吧?田姑娘早就听过东海仙山的奇闻异事啊! 可田姑娘明明早就知道……为何刚才还任由老子讲述啊? 不会是专门想看老子的笑话吧? 冯熊狠狠地瞪了田璧君一眼。 气煞我也! 好哇,原来你们早就相识,居然还夫妇一体似的,戏弄老子! 惹不起老子还躲不起嘛? 冯熊一回想起方才的窘态,就觉得一阵羞愧无地,赶忙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 田家宅邸的正厅。 秦风搀扶着嬴政,正在田璧君的引领下慢慢走来。 “父亲,这位是秦郎君,这位是赵老伯。” 田璧君朝厅上的田泰欠身一拜,介绍着秦风和嬴政。 田璧君的俏脸上映现着一抹绯红,显得羞怯不已。 田泰闻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秦风。 打量着秦风的俊逸模样,田泰倒颇为满意,便笑道:“你就是秦风?” 秦风微微一笑,和善说道:“回伯父,正是在下。” 田泰早就知晓始皇帝有意要将田璧君赐婚给秦风的消息。 欣慰地点了点头,田泰又问道:“敢问秦郎君是在衙门何处任职啊?” 田璧君听见田泰的这话,柳眉微微蹙动了一下。 秦风却随口回道:“回伯父,在下开了一间木工作坊。” “什么?” 田泰猛然一听差点没反应过来,眉关一锁,显得很是不悦,“秦郎君是开木工作坊的,那秦郎君自然是工籍,对吧?” “工籍又如何?” 厅上陡然响动起一句雄浑的吼声。 只见嬴政大手一挥,一个健步上前,将秦风挡在身后。 虎目圆睁,嬴政朝着田泰怒道:“士籍的人也不见得能高贵到哪去! “方才那冯家的少爷可是士籍,却是个鬼话连篇,胆小如鼠的货色!” 田泰被嬴政的这句呵斥震慑住了,踟蹰在原地,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秦风见状,便搀扶着嬴政,安慰道:“赵老伯您别动气,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嘛。” “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走!” 嬴政气不打一处来,拉着秦风便要往厅外走去。 田璧君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委屈地劝慰道:“家父一时失言,璧君代家父赔礼了!” 嬴政回身过来,目光闪现出一抹柔和,“丫头,这事不怪你,你不必如此,我们今日就先走了。” 嬴政说罢,便带着秦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田家。 出了府邸的大门。 秦风一边捋着嬴政的衣袖,一边和声问道:“赵老伯啊,您别生气了,田伯父也没说什么,只是对我开木工作坊的身份不太满意罢了。” 嬴政仍旧面色铁青,恨恨地道:“如此势利之人,居然还加官进爵,真是岂有此理…… “再敢多说一句,我非得把他的官服全都扒下来不可,让他做庶民去! “若不是瞧璧君那丫头聪明伶俐、生性善良,这桩婚事真是不缔也罢!” 秦风倒是对田泰的鄙夷不以为然,但看着嬴政的举措,秦风却觉得内心一阵暖意。 自己毫不上心的事,赵老伯却忿忿不平,这说明赵老伯是完全把自己当作亲孙子一般看待…… 一点也不忍心看见自己受委屈啊! 秦风感动道:“赵老伯,好啦,您别生气啦,这事就这么过去吧,往后再说,走,回家下棋去!” “你啊你,你就是心太善了……”嬴政拗不过,也只得作罢。 夕阳西下,嬴政被秦风搀扶着走在长街上。 一老一少的身影,就这样慢慢消逝在了余晖之中。 …… 田家宅邸。 秦风嬴政走了半晌,田泰都好似没有回过神似的。 “不会吧,一个京畿衙门的官,就敢对为父那般说话?” 田泰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嬴政会那般不卑不亢,甚至毫无顾忌地和自己话锋相对。 田璧君柳眉紧蹙,满脸的埋怨之色,“爹啊,不是女儿说您,您为何要那么说秦郎君啊?工籍怎么了?秦郎君为人正直,对女儿也好,不就足够了么?” 田泰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女儿啊,很多道理你不懂啊,这居家过日子没有那么简单,相夫教子、柴米油盐……爹也是想让你过得好些啊!” 走近田璧君的身侧,田泰望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满是柔情。 “女儿啊,工籍是贱民,干的都是苦力活,虽说比商籍要强一些,但商籍好歹还能养家糊口,工籍就纯粹是勉强度日了啊! “你说爹要把你嫁给那小子,你让爹如何能放得下心啊?” 田璧君听罢,随口道:“爹,您这担心纯属多余了,秦郎君开的木工作坊可不是您想象的那个样子。 “不仅咸阳里有,而且九峻山也有一处大的作坊,产出的青檀木家具、灯具件件价值不菲,说秦郎君是家财万贯也不为过。” 田璧君平静说罢,田泰早已震惊得目瞪口呆。 “青,青檀木?” 田泰瞬间傻了眼,“女儿,那小子……不会就是开秦爷作坊的吧?” 田璧君无辜地眨了眨眉眼,颔首道:“嗯,对啊~” 第一百零八章 临行前的庄婉清,七叶莲与诗会 田家宅邸。 厅房里,田泰眉头紧皱,颤颤巍巍地朝田璧君问道:“女儿啊,那秦风可是颇有家资吧?” 田璧君却显得毫不在意,随口道:“爹,您这话还用问嘛?那青檀木纱灯卖多少钱您又不是不知道。” “嘶——” 田泰震惊之余,嘴角渐渐映上了笑意。 一改刚才嫌弃的神情,田泰邪笑着朝田璧君道:“好,好哇,若真是如此,那工籍倒也无妨,哈哈!” 田璧君白了一眼,小声嘀咕道:“爹您也太势利了吧……” 满心不悦,田璧君嘟着小嘴抽身便走。 田泰看着田璧君使性子却也不生气,只笑嘻嘻地朝田璧君的背影喊道:“好闺女,跟爹耍小性子无妨! “可你要好生和秦风那小子相处啊!往后咱们田家的兴旺,可都指望你了!” 田泰看着田璧君走远,心中仍久久洋溢着激动之情。 “工籍好,工籍好啊,唉没早说,我要是早知道那小子是开秦爷作坊的,我怎么会那般对待他?” 田泰突然有些后悔,觉得刚才不应该对秦风太过冷淡。 忽而转念一想,田泰回忆起方才的场景。 田泰瞬间想到了被嬴政呵斥的场景。 嬴政身上散发着的不怒自威的气质,顿时让田泰有些不寒而栗。 那…… 那秦风身旁的人,倒是气派得很…… 璧君那丫头曾说过,那人姓赵,是京畿衙门的小吏。 可一个小吏又如何敢对自己吆五喝六? 况且还是在自己加官进爵的时候! 难不成那人也有什么了不得的真实身份? “姓赵……姓赵……” 田泰下意识地在厅房中踱起步来,口中喃喃念叨着。 忽而。 田泰的动作戛然而止,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 目瞪口呆地怔在原地,田泰眉眼惊恐,恍然自语道:“难道说……是,是陛……” …… 章台宫。 嬴政端坐在御案之后。 左丞相李斯正谨小慎微地跪拜在地上。 “李卿,朕交代你的事都听清楚了吧?”嬴政的语调深沉。 李斯低垂着脑袋,高声回道:“回陛下,微臣都记下了,微臣一定不辱使命!” “去吧,若那小子拒不听命,你可见机行事。”嬴政大手一挥,摒退了李斯。 “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李斯手捧着简牍,碎着步子退着出了大殿。 走在御道上的时候,李斯甚至还觉得脊背上一阵冷汗涔涔。 陛下居然让老夫去衡山郡带公子将闾回来? 公子将闾不是陛下派去巡查军政、体察民情的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斯眉头紧皱,登上车驾便命人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府邸。 一到府邸的内院,李斯便急忙启开简牍,摊出竹片看了起来。 瞬间。 李斯便被竹片上的字迹惊呆了。 “什么? “聚众谋反?图谋不轨? “开牙建府、营造铁器、招募甲兵…… “这……这桩桩都是重罪啊……” 李斯不敢深思,额头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李斯夫人推开厅房的轩门,轻手轻脚地凑到李斯身前。 拂袖捏着锦帕,李斯夫人一边为李斯擦拭着额头,一边关切道:“老爷在为何事烦忧?” 李斯面上愁容阴郁,低声叹息道:“唉,夫人啊,陛下命老夫前往衡山郡带三公子回来,这可是趟棘手的差事啊!” 李斯夫人宽慰道:“老爷,凡事您要往好处想,既然是陛下旨意,老爷自然不可违抗,可这恰恰也说明了陛下对老爷您的信任啊!” 李斯一脸苦笑,摇了摇头,无奈道:“到底是妇人之见,那三公子将闾在衡山郡私自开牙建府,还打造铁兵、招募甲兵,此乃图谋不轨之嫌! “若依秦律,如此重罪,就算是公子也难逃一死,可老夫真敢将三公子治罪吗?” 李斯夫人听到这,顿时慌乱起来。 两手抱着李斯的臂膀,李斯夫人忙道:“啊?老爷,那现在该怎么办?” 李斯眉关紧锁,“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干系重大,老夫一时片刻也不敢擅做决定……” 李斯心里明白,始皇帝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由自己去处置,其实是暗含深意。 如果自己前往衡山郡,发现三公子将闾并非有意谋反,那此事倒也还好,相安无事。 若三公子将闾真有作乱之心,那势必要对其惩戒,依秦律将其缉拿、甚至是诛杀…… 无论是何种结果,一切责任都将由自己承担…… 英明神武的始皇帝怎能背负处置儿子的恶名? 而这件事的处置若稍有不慎,丢官事小……事关天家荣辱,甚至有可能会为此而家破人亡…… 李斯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一阵心烦意乱,李斯吼道:“行了,妇道人家勿要多嘴,此事务必保密! “若泄露出半个字去,咱们全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李斯夫人被吓得浑身战栗,早已六神无主,只止不住地点着头。 …… 九峻山庄园。 庭院中。 秦风正斜倚在凉亭里闭目养神。 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正领着一众小徒搬运着青檀木的木材。 “禀东家,庄姑娘来了。”英布快步赶来,朝秦风通报着。 庄姑娘? 秦风听到这个称呼还有些不太习惯。 坐起身来,秦风摆了摆手,“知道了,去吧,让她进来。” 没过多久,庄婉清便领着几位随从快步走来。 庄婉清那日被秦风发现了女儿身,便也不再女扮男装,姑且穿上了一袭俊俏的紧身裙。 与大秦女子的裙装有所不同,庄婉清的装束倒像是胡裙。 上襟是鹅黄的薄纱,一围靛青色的束带勒出纤细的腰肢,下裙则是淡橘云纹的装饰。 螓首上,垂下的流苏发带更显出几分异域风情来。 庄婉清莞尔一笑,朝着秦风盈盈欠身,柔声道:“小女子又来叨扰少侠了。” 秦风打量着庄婉清窈窕的身段,笑道:“庄姑娘如此貌美,为何要女扮男装呢?依在下之见,若是庄姑娘以女子之姿出使我大秦,或许议和之事能更为顺利。” 听着秦风似在玩味的话语,庄婉清却显得落落大方。 “是么?秦少侠莫要取笑小女子了,那日,秦少侠可是把小女子都看光了,却也未曾见秦少侠怜香惜玉……” 庄婉清语调婉转,暗含嗔怨,“秦少侠不还是让我等献出半数国库以为朝贡,才得立为秦之藩属吗?” 秦风耸耸肩,“庄姑娘真是伶牙俐齿,还请庄姑娘谅解,咱们都是为了各自的国之利益,身不由己啊。” “小女子懂得,小女子并没有怪少侠,反倒是少侠你,一见面就嘲弄小女子,怎么?莫非少侠还对小女子意犹未尽?” 庄婉清说罢,还朝秦风忸怩着娇身,妩媚一笑。 秦风看着庄婉清的满面春情,顿时觉得脸庞一热,“额,那个……庄姑娘,敢问你今日来找在下,有何贵干啊?” 秦风赶紧岔开话题,生怕再谈下去就又得说些非礼勿言的话了…… 庄婉清瞧着秦风羞怯的模样,顿时抿嘴一笑,“小女子今日来访,是特地来答谢少侠的。” “来啊,抬上来!” 庄婉清一声娇喝,身后的几位仆从立马抬着各式各样的物什上来。 “秦少侠,小女子知道秦少侠你家财万贯,寻常的金饼钱两自然是难入你的法眼,可这七叶莲,秦少侠却未曾见过吧?” 庄婉清款款上前,柔声介绍道:“七叶莲乃我滇国盛产之花,不仅花瓣如丝,花香四溢,而且其清热解毒的药用也是不可多得。” 庄婉清话锋一转,“秦少侠,还有一事,小女子承蒙少侠襄助,才得以保全滇国国祚,今我滇国既已为大秦藩属,明日小女子也该动身了。” 庄婉清说到这时,眼中流露出了几分不舍的神情。 “小女子知少侠善诗,”低垂着眼睫,庄婉清语调幽怨,“临行前,小女子意欲举一场诗会,还望少侠赏光一莅啊!” 庄婉清见秦风半晌都没有动静,有些疑惑。 抬头朝秦风看去时,只见秦风正围着那株七叶莲打转。 “秦少侠,你这是?”庄婉清不解道。 秦风眯缝着双眼,抱着膀子仔细端详着七叶莲。 “庄姑娘,你方才说,这花叫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左丞相府邸前的大打出手! 庄婉清见秦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顿时柳眉一蹙。 “喂,秦少侠,本姑娘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全当耳旁风了?” 秦风却置若罔闻似的,依旧围着那株花叶奇异的绿植打转。 “哎呀听见了听见了,不就是参加诗会嘛,去去去,哪天,哪个时辰,庄姑娘你来定,好吧?” 秦风一边随口说着,一边关切道:“庄姑娘啊,这花还有什么别的来路吗?” 庄婉清抿嘴一笑,见秦风已经答应,便也顺着回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酉时,小女子来接你。” “好好好,”秦风仍在仔细端详着花叶,“庄姑娘你快说吧,这花怎么生得这么奇异啊?多给解释解释?” 庄婉清款款说道:“秦少侠,这七叶莲是我滇国独有之物,你自然是未曾得见咯。 “七叶莲的花叶轮生而出,叶心开花,花萼绿莹艳丽,等到好时节,七叶莲散漫绽开,花瓣就好似丝带般飘拂呢! “这七叶莲不仅的花貌绝美,且有清热解毒之能……” 秦风一边听着庄婉清的话语,一边仔细打量着七叶莲,心里已渐渐有了主意。 我知道了…… 果然是这样,滇国的特产,滇国,云南之地! 还有清热解毒的功效……这是…… 七叶一枝花! 秦风的两眼顿时映出了光亮,如获至宝似的捧着花叶,笑道:“好好好,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庄姑娘的美意!” “来人!把这七叶……七叶莲都抬到后院去,好生看护!”秦风朝英布等人令道。 田璧君忽而看着秦风热情的模样,显得有些不解。 咦? 奇怪……秦少侠刚才还对本姑娘不冷不热的…… 怎么这会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罢了,不必理会…… 反正秦少侠已经答应了今晚赴会,本姑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庄婉清此番前来拜会秦风,看似是为了赠花答谢,实则是为了邀秦风赴会,以便在诗会上让秦风受到应有的代价! 那日在庄园之中,秦风竟然闯入厢房,而沐浴完的庄婉清一丝不挂,刚好被秦风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对于滇国王女来说,女儿清白遭受亵渎,无疑是奇耻大辱! 庄婉清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此仇焉能不报? 庄婉清挑了挑眉睫,不经意地看向秦风,嘴角映出一抹浅淡的邪笑。 秦少侠,你给本姑娘等着,今晚,本姑娘要你好看! 庄婉清平定下心神,朝秦风莞尔一笑,道:“秦少侠,这两箱是一些金饼钱两,小女子知道秦少侠家财万贯,送少侠钱财无异于班门弄斧,但该有的礼数,小女子不能丢了。 “还有上次同来贵府的那位左丞相李斯,小女子高攀不起,为表谢意,劳烦少侠代小女子送上钱财,不知秦少侠可愿答应?” 秦风看着庄婉清身边的两大木箱,点头道:“好说,好说。” “好了,既然秦少侠已经应允,那小女子就不叨扰了,还望秦少侠今晚万勿失约,小女子告辞!” 庄婉清朝秦风欠身一拜,便颔首退出了庭院。 秦风心情大好,忙招手道:“庄姑娘放心,在下一定言而有信!来人!送庄姑娘!” 等到庄婉清走后,秦风立马一溜烟跑到后院,去端详那几株七叶莲去了。 庄婉清口中的七叶莲,其实就是后世的名贵药材,七叶一枝花。 七叶一枝花也叫重楼,原产于云南、贵州等地,不仅能清热解毒、消肿止痛,而且还有晾肝定惊的奇效。 尤其是应对疔疮、咽喉的肿痛,蛇虫毒属的咬伤,跌扑伤痛,惊风抽搐,就连深山老林中的瘴气也有消解之用。 绝对是不可多得的解毒良药! 可惜的是,秦朝这个时候,百越之地刚刚平定,西南夷也还未完全归附,产于这两地的七叶一枝花,自然还没有被人发现真正的药用。 就连盛产之地滇国,也只是刚刚发现了清热解毒的功效…… 此时,秦风在一株株七叶一枝花的周围来回走动着,心里已产生了一个绝佳的想法。 那就是大肆种植七叶一枝花药材!提前发现推广它的药用!以备不时之需! 在当今医疗条件如此简陋的年代,这无疑是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事! “英布!着人去采集田间沃土,我要培植此花!”秦风高声喜道。 英布向来是唯秦风马首是瞻,远远地回道:“小的遵命!” 秦风随即招来了四五个府仆,命他们抬上那两箱金饼钱两。 “备车!随我去登门拜访李丞相。” 秦风不仅是因为答应了庄婉清,而且李斯曾对自己礼遇有加,客客气气相待不说,还把随身佩戴的玉佩赠予了自己。 就算自己不想结交权贵,可那是大秦的左丞相啊,要想在咸阳顺风顺水地待下去,总不能得罪…… 该送的人情还是要送的……况且是借花献佛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 左丞相府邸。 半个时辰不到。 九峻山庄园驶出的马车,便在丞相府邸前的敞道上徐徐止住了。 驾车的驭手勒住马首,秦风从车厢上一跃而下。 “尔等先在此等候。” 秦风朝仆从吩咐完,便快步奔到丞相府前。 抬手捏起门环叩响三声,“咚咚咚——” “阁下是?”丞相府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位年轻的小厮。 秦风对袖道:“烦请通禀一声,在下秦风,前来拜会李丞相。” “可有拜帖?”小厮试探问道。 往来丞相府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小厮也很是谨慎。 秦风摇了摇头,道:“拜帖……没有……但是在下和李丞相有过一面之缘,烦请通禀一声。” 小厮一听这,心里顿时放下心来。 方才谨小慎微的模样顿时一扫而光,小厮的脑袋突然昂起,傲声道:“一面之缘?你是何人?官居何职?找我家丞相有何事?” 秦风虽然听得心烦,但又觉这是人家丞相府的规矩,便如实回道:“在下秦风,无官无职,一介工籍而已。” 那小厮听到这差点笑出声来。 顺带两手叉腰,小厮满脸讥笑,嘲讽道:“哈哈,哪里来的白衣?贱民一个! “我家丞相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快滚!不然着人把你叉打出去!” 卧槽? 这狗崽子这么得瑟? 秦风顿时满心不悦,但眼下毕竟是在丞相府邸的门前,若是大打出手,往后自己怕是没办法再在咸阳混下去了。 算了,老子何必弄得自己一肚子气呢? 这可是李斯养的狗不让老子进,那老子不进了就是,打道回府! 秦风懒得受气,正准备抽身离去。 忽而一转身,腰间佩带着物什拍打了自己一下。 秦风下意识地一低头,发现正是那块李斯赠与的玉佩。 嗯? 有了,哈哈,狗崽子,老子就陪你玩玩! 秦风一手扯下玉佩,又折返了回来。 那小厮见秦风被自己三言两语喝退了,正得意洋洋地准备关门,突然又看见了秦风正大步迈上台阶。 “你,你小子想找死?” 小厮打开大门,指着秦风鼻子怒骂道:“还真有不怕死的啊?快来人啊,有人闹事!快把这小子绑了!” 小厮一呼嚎,瞬间府邸大门后便围上来了七八个府仆。 府仆们个个五大三粗,围上来后二话不说要擒秦风。 秦风忽而将手中的玉佩朝前一抵。 翠绿色的玉佩散发着萤光,众人顿时有些怔住了。 “看好了,这可是你们丞相的玉佩!还不放老子进去?”秦风也来了脾气,义正言辞道。 府仆们刚被秦风震慑住,忽而那小厮却嘴角一咧,不屑道:“你这找死的贱民,你当我们都是傻子? “我家丞相何等尊贵之人?会与你这工籍的白衣结识?还送你玉佩?” 众人顿时反应了过来。 小厮煽风点火道:“莫说这玉佩平平无奇,我家丞相是绝不可能佩此等拙劣之物! “就算是我家丞相的,那也是一定是你小子盗窃而来的!你就等着收监入狱吧你!” “拿下!” 瞬间。 府仆们一拥而上,眼看虎背熊腰的汉子们已经把秦风包围得严严实实。 “轰!” 一声爆响传来。 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围成一团的府仆们忽而四散在地,正龇牙咧嘴地哀嚎着。 正当中。 秦风一手背后,另一手轻描淡写地在身前拂了一袖。 四周则是腾腾的烟尘…… 电光火石之间的变故让那小厮彻底傻了。 “你,你到底是……” 小厮已经开始变得语无伦次,因为在他看来,七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收拾秦风那样一个少年自然是轻而易举。 可眼下却是秦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把所有人都拆挡在地。 小厮难以置信地揉了揉双眼,看着慢慢走来的秦风,小厮一下子瘫软在地。 “饶,饶命……”小厮两手在地上拨着,仓促地朝后扑腾。 “快,去,通,禀!”秦风目光冷峻,一字一顿道。 秦风健步走来,只信手一捏,便像抓小鸡似的把那小厮悬空提了起来。 小厮哭丧着脸吓得魂飞魄散,只觉得裆下一热,一泡黄尿便顺着裤管淌了下来…… “谁?谁在闹事?好大的胆子!” 眼看着府邸大门前的动静闹得太大。 一大群府仆们已经潮水般地涌了出来。 正当众人准备朝秦风发难之时,不知是谁伸手一拦,喊了一句。 “慢着!那,那不是丞相的玉佩吗?” 第一百一十章 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大事啊?! 左丞相府邸。 府仆的话语在门前回荡着。 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所有人都怔住不动,停在原地,呆愣愣地朝秦风看去。 望着秦风手中绿莹莹的玉佩,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 府邸内。 后院的厅房中。 李斯正在夫人的伺候下更衣。 一位侍女端着漱口的茶汤走近厅房,懂事地等候在一旁。 听着庭院中传来的躁动声,李斯眉头一皱,沉声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都慌慌张张的?” 侍女小心翼翼道:“回老爷,听说是有人在府邸门前闹事,还打伤了人。” “你说什么?闹事?谁这么大的胆子,活腻歪了?” 李斯脸一板,显得很是不悦。 李斯夫人也附和道:“就是,老爷公务繁忙,本就已经多的是糟心事了,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个时候来添麻烦?” 李斯正烦心于该如何处理衡山郡的三公子将闾之事,此刻也是满心忧愁。 “行了,老夫这几日有要务要办,没心情管其他的事,着人打发了便是……” 李斯话音刚落,那侍女却刚好小声回着,“回夫人,婢子听说那闹事的人好像姓秦。” 侍女说罢便要走出传命,李斯却忽而面色一变,阻拦道:“慢着!你说来人姓秦?” 渐渐地,李斯脸上的冷漠神情似乎舒缓了几分,追问道:“那姓秦的人多大年纪,长相如何?” 侍女道:“回老爷,那人倒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君,长相吧,生得倒是眉清目秀的,不过动起手来却丝毫不含糊……” 李斯闻声,顿时眉开眼笑,“哈哈哈哈!是了,是了!一定是他!秦风来了!” 李斯心里很清楚,自己所结交的人之中,姓秦的人本就不多。 况且来人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再加上敢在自己这个丞相府门前大打出手的人,一定绝非寻常之辈…… 李斯已经几乎可以断言,那个来访的人,正是秦风! 秦风? 李斯夫人看着李斯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顿时满心不解。 秦风是何许人也? 老爷为何会对秦风如此上心? 李斯夫人正疑惑地思虑着。 便见李斯扯开衣袍,“好了,老夫自己来!” “秦风人呢?走,速速带老夫前去相迎!”李斯迈开大步,开怀大笑地走出了厅房。 李斯夫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莫说是秦风,就算是朝中的哪个大官来访,也没见过老爷是这幅样子啊? 看老爷这眉开眼笑的样子,秦风那个人一定是非富即贵才对! 可李斯夫人绞尽脑汁,却怎么也忆不起来,秦风到底是什么人…… …… “秦少侠!秦少侠何在? “秦少侠远来,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一阵低沉的嗓音传来。 李斯一路小跑,满脸媚笑地奔到了府邸门前。 秦风见状,便将手中的玉佩续回怀中。 微微一笑,秦风行礼道:“不敢不敢,在下是来拜访李丞相的。” 众人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景状,差点没惊掉了下巴。 只见李斯慌慌张张地赶了上来,生怕慢上几步会显得不恭敬似的。 李斯一手握住了秦风的手腕,笑道:“什么拜访不拜访的?秦少侠能来看老夫,是老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什么? 那小子真的和老爷相识? 而且看这样子,那小子和老爷还是关系匪浅呐! 尤其是方才气势汹汹的小厮,此刻已经吓得浑身软成了肉泥。 李斯嫌弃地看了一眼,又狠狠地补上了一脚,“一群没眼力见的狗东西!老夫要你们有什么用?丢人现眼!” 府仆们见状,顿时齐刷刷地跪地磕头,朝李斯乞饶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我等有眼无珠,开罪了秦少侠,是我等的罪过啊!” 李斯面无表情,脸色阴沉得可怕。 秦风和善一笑,宽解道:“李丞相,方才是他们要为难在下,在下不得已才动了手,李丞相您不会怪在下吧?” 李斯转身便是谄媚一笑,“哎呀,秦少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这群狗崽子不懂事,秦少侠你这是替老夫教训啊!” 秦风颔了颔首,道:“多谢李丞相海涵,对了李丞相,滇国的使臣送来了两箱金饼钱两,不乏财宝珠玉,在下特地给李丞相送来。” 李斯一听,嘴角邪笑,凑到秦风身侧,压低了声音道:“秦少侠,这里人多眼杂,低声,低声啊,走,入府详谈……” 秦风朝远处的随从招了招手,不一会随从们便抬着箱子赶了上来。 李斯心中大喜,两手紧握着秦风的袖口,仿佛是多年未见的故交似的。 “都给老夫听好了!秦少侠是老夫挚友!往后再有谁胆敢为难秦少侠,老夫非绕不了他!” 李斯高声一喝,便主动为秦风在前引路。 袍袖一摊,李斯媚笑道:“来,秦少侠,请!” 府仆们看着李斯秦风二人宛如兄弟似地走进了府邸,心里纷纷嘀咕了起来。 我的天呐! 谁能想到那小子真的有这么大的来头啊? 居然给老爷送上这么两大箱的财宝金钱,这简直就是老爷的摇钱树啊! 难怪老爷会对其如此和善…… 唉,幸亏我等没动手,不然吃亏的可就是我等咯…… 府仆们转而看向瘫在地上的小厮,众人愤恨的眼神,仿佛足以将其杀死。 “让你乱叫!有人闹事?” “那明明是老爷的至交来访!” “差点害得我等被老爷责罚,你小子才是罪魁祸首!” 府仆们瞬间朝那小厮围了上去…… …… 内厅。 李斯正在厅上接待着秦风。 刚刚收下了满满箱子的金饼财宝,李斯内心的欢喜正浓。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李斯夫人正在几位侍女的簇拥下,碎着步子走来。 “老爷,您的行装都已经打点好了,您看还有……” 李斯夫人说着说着,忽而止住了。 因为李斯夫人看见了厅房中坐着的秦风,李斯即将前往衡山郡之事,到底是朝廷秘令,李斯夫人不敢在外人的面前张扬。 李斯眉头一皱,呵斥道:“说啊你,怎么不说了啊?这位是秦风少侠,是自己人,什么话不能说?” 李斯夫人显得有些纠结,她不知道李斯这话是真的在催促自己说,还是只故意说给秦风听的。 “老爷……这……” “这什么这?不就是陛下命老夫前往衡山郡吗?老夫说了,秦少侠是自己人!”李斯故意抬高了语调,显得义正词严。 “这娘们,真是欠收拾,什么规矩都不懂!” 李斯朝夫人招了招手,“过来!还不来见过秦少侠?秦少侠可是老夫的兄弟!” 李斯夫人见李斯似乎已经生气了,便也不敢耽搁,当即便快步上前。 到秦风的身旁,李斯夫人恭恭敬敬地欠身行了一个大礼,道:“见过秦少侠。” 李斯满脸堆笑,“嘿嘿,秦少侠见谅,这位是拙荆,不懂规矩。” 秦风也赶忙拱手回着礼。 “行了,你下去吧!这不用你伺候!”李斯朝夫人申斥道。 李斯夫人不敢造次,行了礼便款款退了下去。 等到夫人走后,李斯哀叹一声,道:“秦少侠啊,既然说到这了,老夫就直言相告了,唉,陛下命老夫前往衡山郡……” 李斯话音未落。 秦风下意识地问道:“莫非李丞相是要去处置三公子?” 李斯闻声,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了。 “为,为何……少侠你连这事都知晓了?” 李斯望着秦风,一双眼珠子都快要掉出眼眶来了。 因为三公子将闾在衡山郡造兵募勇的事,是衡山郡守的秘奏。 那秘奏可是用泥封之后,六百里加急火速送入京师咸阳,上呈御前。 依照常理,这件事在普天之下,也只可能有衡山郡守、始皇帝和自己三个人知晓…… 如此绝密之事,何况还是涉及到天家公子的丑事……秦风是如何得知的? 皇帝陛下总不可能将儿子要造反的事,大肆张扬吧? 秦风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秦风望着李斯满脸震惊的模样,有些不解,随口反问道:“额……李丞相,听您这话的意思,是在下不应该知晓?” 李斯满脸汗颜,不知该如何解释…… 何止是不应该知晓,你压根就不可能知晓才对的啊! 秦风耸耸肩,反而宽慰起了李斯,“李丞相啊,您也不必多想,说到底这事处理起来很简单,又不是什么大事,在下知晓不知晓的,也无妨,对吧?” 秦风自己觉得,连在京畿衙门为官的赵老伯都知道这件事,自己得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李斯却被秦风的这句话彻底吓住了。 怔怔地凝望着秦风,李斯的脸上只写着四个字。 惊若天人! 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件事在秦风的眼中都算不上上大事吗? 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大事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世道变了?现在风行上官犒赏下吏? 李斯强忍着震惊的心神,试探地问道:“那,秦少侠你可知道……那三公子到底犯了何事?” 李斯小心翼翼地问着,想试试秦风到底知晓到了什么程度。 秦风却随口说道:“就是三公子将闾在衡山郡开牙建府了呗,还打造了些铁刃兵器,招募了些兵勇。” 轰! 李斯瞬间觉得头脑一阵昏暗。 “秦,秦少侠,你,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啊?” 秦风显得很诧异,“李丞相,这种事很保密吗?” 不,不保密吗…… 李斯在内心嘀咕着。 秦风又道:“是赵老伯告诉在下的。” “赵老伯?” “赵老伯在京畿衙门里为官。”秦风道。 李斯闻声,眉头一皱,暗自思忖起来。 赵老伯? 京畿衙门? 内史里有姓赵的官吏吗? 老夫怎么不记得了…… 还有,皇帝陛下怎么可能把如此机密之事告诉一个京官? 李斯越想越疑惑,额头上的皱纹不由得扭成了一个井字。 秦风见状,还以为李斯正在为解决三公子将闾之事而烦恼,便和声宽慰道:“李丞相无须忧虑,此事解决起来其实也很容易。” “嗯很容易……”李斯心不在焉地思索着。 “什么?很容易?” 李斯恍然反应了过来,急忙朝秦风追问道:“老夫愚钝,还请秦少侠不吝赐教啊!” 秦风笑道:“其实此事的难点在于三公子将闾是陛下的公子,此事不能从重处置。 “但是秦律在上,此事又不可放任不管……因此陛下把如此重任交给李丞相,其实是想让李丞相妥善处置此事,其要点在于一个张弛有度!” 秦风继续解释着:“所谓张驰有度,就是不仅要维护秦律,将三公子将闾绳之以法,而且最重要的是要掩人耳目,避免皇室天家之尊有损……” 李斯听得默默点头,低声道:“秦少侠的言下之意,莫非是将三公子将闾悄无声息地带回咸阳来?” 秦风颔了颔首,道:“而且此事尚需查明,或许三公子将闾开牙建府只是为了贪图享乐,而招募兵勇也是为了卫戍府邸罢了,并无谋反之心。 “至于其违律越矩之罪,李丞相不可姑息,但也不可太过严厉,小惩而大诫,让陛下心里满意便是……” 李斯听完秦风的话语,脸上的愁云逐渐消散了不少。 秦风心里明白得很,所谓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当下这个世界,那都是虚妄之言。 春秋还有法不加于尊的说法呢! 只要皇帝天家的尊严不受损,同时也能维护秦律,这已经是处置此事的中庸之法了。 李斯听了秦风的指点,心里有了底气。 欣喜之至,李斯躬身朝秦风作了一揖,道:“老夫多谢秦少侠答疑解惑啊!” 恰在这时。 一位府仆快步走了上来。 府仆正准备示意李斯有要事相告,李斯却冷声道:“做什么?秦少侠是老夫的挚友,有何事但说无妨!” 那府仆显得有些尴尬,那小子年纪轻轻,老爷怎么和他是挚友? 府仆不敢造次,只得垂头道:“禀老爷,司库属官太仓丞田泰求见。” “知道了,你带他去偏厅候着!”李斯语调深沉。 秦风见状,正准备起身告辞,“既然李丞相有要是在身,那在下就不叨扰了,在下告退。” 李斯急忙阻拦,和善笑道:“哎,秦少侠这是为何?区区一个外人而已,让他等着便是!” 李斯一边说着一边扶着秦风落座。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出去?”李斯又朝府仆一声申斥。 府仆看着李斯对秦风毕恭毕敬的模样,顿时惊呆了。 老爷说那来访的田泰大人是外人? 那,那老爷的言下之意,就是说这小子是自己人咯? “小的遵命。” 府仆满心不解地退了出去。 李斯夫人恰好引着几位侍女缓缓走来。 侍女们的手中还捧着一个个雕制精美的锦匣。 “老爷,都分好了,这些是秦郎君的。”李斯夫人柔声道。 李斯笑着起身,为秦风介绍道:“秦郎君啊,那滇国使臣的献礼太丰,老夫无福消受,你我既是挚友,一人分得半数,如何?” 李斯不等秦风答话,便半开玩笑似地补充了一句,“秦少侠若是不收,那可就是看不起老夫哇……” 秦风抿抿嘴,只得应下,“好,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风一眼就看出了李斯的老奸巨猾。 将自己送来的金饼钱两、财宝珠玉分出半数给自己,李斯不仅可以卖给自己一个人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借此把自己和他栓在一起,往后大家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 但秦风却不担心,毕竟那些财宝本来就是庄婉清献上的。 而且以眼下的情况来看,自己一介工籍,能结识大秦左丞相李斯这样的高官,往后更有利于木工作坊的生意。 …… 左丞相府邸的偏厅中。 田泰正跪坐在席上,不断整理着身旁的青檀木纱灯。 内心一阵忐忑不安,田泰紧张地不断呼气。 这青檀木纱灯正是田泰从冯熊的贺礼中精挑细选而出的。 田泰刚刚从平准令晋升为太仓丞,自然不能忘了跟朝中的大小官员搞好关系,尤其是比自己位高的大官。 但是田泰也深知官吏私交的规矩。 明面上是绝对不能以钱财相授…… 否则不仅会让人起疑心,万一被抖到皇帝御前,更是会有结党营私之嫌。 况且想送上金饼钱两,并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 左丞相又怎么会收一个不熟之人的财宝之礼呢? 思来想去,田泰便选着名贵的青檀木纱灯来拜访李斯。 既不会失了身份,也不会太过唐突。 可田泰已经等候了将近两个时辰,等到府邸中已经打上了灯,可李斯却仍未来接见自己。 田泰望着厅外昏暗的夜色,内心开始焦急了起来。 今夜田泰还要去赴一场诗会。 那可是滇国使臣为了答谢大秦官员而举办的,所有的西南夷各国使臣都会参加。 大秦庙堂上的大小官吏也大多将与会,尤其是治粟内史王绾,作为此番负责接待外邦使臣的首官,王绾肯定要去。 而田泰现在已经是太仓丞了,属于治粟内史的属官,自然也免不了跟随王绾出席。 今日是田泰升官后第一次跟随王绾出席,田泰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正当田泰心急难耐之时。 庭院里传来一阵动静。 只见正厅中,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两个身影。 田泰急忙起身去看,隔着昏黄的灯火,田泰看见李斯正摊手在前面引着路。 什么? 田泰不由得谨慎起来。 李斯可是大秦的左丞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谁能劳李斯亲自引路? 能让丞相李斯如此恭敬相待,而且这般卑躬屈膝的人……恐怕只有那个人了…… 田泰想到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心情也随之舒缓了许多,田泰终于知道为何李斯会耽搁如此之久了。 因为丞相是在侍奉皇驾啊! 可下一刻,田泰瞬间张大了嘴巴。 不,不是陛下…… 是那小子! 田泰不断晃了晃脑袋,生怕是自己一时眼花缭乱看错了。 可无论看了几遍,田泰都很确定,那走出正厅的人,正是秦风! 就是那个开木工作坊的工籍贱民……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从正厅走向府邸的正门,恰好要经过偏厅门前的游廊。 田泰躲在门后,眼睁睁地看着李斯为秦风在前面引路。 “秦少侠当心脚下。 “秦少侠,那些金饼财宝,拙荆都已经点好,老夫还要多谢秦少侠笑纳啊! “给老夫这个面子,老夫荣幸之至啊!” 田泰听着李斯的话语,小心翼翼地打探着。 只见秦风身后跟着的一群侍女,手上都捧着一个个锦匣。 田泰只觉得彻底被颠覆了! 弱弱地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青檀木纱灯,田泰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秦的官吏之交,不都是禁止金玉的吗? 哪有这样明目张胆奉送金饼财宝的啊? 而且…… 居然是丞相李斯送给秦风那小子? “嘶——” 难不成是世道变了? 现在风行上官犒劳下吏?以示勉励? 田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自我安慰道:“或许是我刚刚升任,还不知道官场的风向变了…… “嗯,没错了,一定是这样…… “那李丞相待会接见我的话,也同样会馈赠我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别太嚣张!秦风可是我田家的女婿! 李斯在府邸的门前恭送着秦风。 挺身立着,直等到秦风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李斯才折返了回来。 回到正厅中。 夫人带着侍女们迎了上来。 “老爷,刚才那位郎君到底是何许人也啊?老爷您为何对他如此恭敬?” 李斯夫人的内心无比好奇,终于忍不住问道。 “老爷,往日有人来送礼,您充其量是拨出一些财物算作犒赏,可您今日竟然把半数都给了那位郎君……” 李斯微微一笑,沉声道:“夫人啊,那位秦少侠……若是老夫所料不错的话,可谓是贵不可言啊!” 李斯一边说着,一边神秘地头顶指了指,“反正夫人你记住,能结识那位秦郎君,对咱们是百利而无一害!” 说话间,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位府仆快步赶上了正厅。 还未等那府仆开口,李斯立马嘱咐道:“对了,那位秦少侠的样貌你可曾记住了?” 府仆一愣,“额……记,记住了……” “那就好,吩咐下去,往后那位秦少侠若是再来府上,不得阻拦!给老夫以上宾之礼接待!” “不!以王公之礼接待!”李斯又补充了一句。 “老爷放心,小的明白。”府仆垂头拱手,领命说道。 李斯正嘱咐着,忽而看清了这位府仆便是刚才来通禀的那位。 李斯猛然想起,那太仓丞田泰方才一直在偏厅候着…… “田泰还在偏厅吗?” “回老爷,田泰大人还在偏厅等候着。”府仆回道。 “此人倒还颇有耐心,”李斯嘴角一笑,招手道:“去吧,带田泰来见老夫。” 没过多久。 府仆便引着田泰快步赶来。 田泰的手上正拎着一盏雕制精美的纱灯,上前拜道:“下官田泰,特来拜见李丞相!” 田泰躬身下拜,满脸媚笑。 李斯闻声,面色忽而一变,沉声道:“嗯,起来吧,你来见老夫,有何事?” 李斯的话语冰冷如水,瞬间把田泰的热情浇灭了不少。 田泰有些愕然。 这……这李丞相怎么对我如此冷淡? “皇恩浩荡,下官承蒙陛下提拔,晋升为太仓丞,李丞相身为群臣之首,下官理当前来拜会,以示孝敬……” 田泰这话说得有条不紊,既有借始皇帝的威严来压李斯的意思,又有主动示好的含义。 田泰正内心窃喜着。 李丞相,我可是陛下亲自下旨提拔的,你不可能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吧? 田泰说着便将手中的纱灯呈了上去。 “李丞相,此纱灯乃是名贵木材青檀木所造,下官特地购来,奉给李丞相把玩!” 田泰一语道罢,抬头试探地打量着李斯。 可李斯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拂袖,“嗯,你有心了,放这吧。” 田泰闻声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李斯。 我,我没听错吧?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啊,我可是陛下提拔的啊…… 这李丞相为何对我不冷不热的? 刚才对秦风那小子,李丞相可不是这个态度的啊! “纱灯老夫收下了,若是无别事,就请回吧。”李斯跪坐在席面上,一本正经地问道。 “下,下官……”田泰被李斯的话问得一时语塞,只得道:“那,那下官告退……” 田泰现在的处境可谓是进退维谷,踟蹰在厅上,田泰的内心一阵纠结。 李斯却果断道:“如此甚好,慢走。” 田泰自己说的话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只得硬着头皮朝厅房外退着。 但回想着刚才李斯亲自奉送秦风的场景,田泰故意放慢了脚步,似乎在有意无意地等待着李斯。 “李丞相,那下官这就走了,这就走了……”田泰见李斯始终没有起身的意思,便又提醒了两句。 “嗯,恕不远送。”李斯只轻飘飘地一拂袖,语调冷若冰霜。 恕,恕不远送? 田泰这下彻底懵了。 不是吧? 李丞相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可是陛下刚刚提拔的太仓丞啊,就算官职再低,那也比秦风那个工籍的贱民尊贵啊! 方才李丞相不仅亲自相送,而且还送了那么多匣子的金玉珠宝! 为何轮到我的时候,李丞相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道是我不配吗? 田泰没办法,只得匆匆退出了厅房。 快步走在丞相府邸的庭院中,田泰的内心掀起着阵阵波澜。 忽而,田泰转念一想,嘴角渐渐映上一抹邪笑。 对啊! 李丞相对秦风那小子如此恭敬…… 若是秦风真的成了我田家的女婿,那岂不是…… 我田家往后就要飞黄腾达了啊! 哈哈哈哈! 这也不失为因祸得福啊! 田泰内心一阵盘算,回头朝李斯宅邸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 李丞相……你也别太瞧不起人了! 等秦风成了下官的女婿,到时候可不仅仅是你一人威风了吧? 走着瞧! 田泰已觉心情舒畅,随即快步迈出了府邸的大门。 …… 九峻山庄园。 趁着漆黑的夜色,山麓周遭偶有几点稀疏的灯火。 马车行驶在略微崎岖的山路上,发出着异样的声响。 “东家,到了。”驭手朝车厢里敬声道。 “嗯,勒马吧,记得把李斯送还的匣子抬进去,安置在库房封存,不得擅动!” 车厢里传来秦风深沉的话语。 “小的遵命。” 秦风虽然不便拒绝李斯的好意,但是秦风也不是傻子,往后说不准李斯会不会倒台…… 若是依照历史发展的进程,李斯好像也没有多少好日子了,自己可不能被他一同拖下水。 李斯返还的金饼财宝一律封存,到时候就算东窗事发,自己也能有置身事外的办法…… 秦风安排好,正当准备翻身跃下马车时。 庄园的大门前正立着一位窈窕的身影。 纤细的玉臂在夜幕中愈发显得白皙,只见庄婉清正倚靠着车驾,饶有兴致地望了过来。 “额,庄姑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秦风忙问道。 “秦少侠,您怕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吧?” 庄婉清面庞上虽然保持着微笑,话语却清冷如水。 卧槽! 坏了,我给忘了…… 秦风忽而想了起来,自己先前答应过庄婉清要前去赴诗会的,但在李斯宅邸耽搁了太久,居然忘记了。 “在下今日要事在身,一番忙碌下来,竟忘却了赴会之事,还请庄姑娘见谅。”秦风对袖道。 秦风本来以为以庄婉清的性格,一定会大发雷霆,言语相加埋怨,甚至有可能会斥责自己,那自己便可趁机婉拒,就不用再费时费力前去赴会了。 可庄婉清非但不曾生气,反而朝着秦风莞尔一笑。 “无妨,秦少侠乃大秦之英才,所谓能者多劳,小女子自然懂得。” 庄婉清盈盈欠身,拜道:“秦少侠肯赏光,小女子已经荣幸之至了,那就请吧?” 庄婉清说完,便朝着身后的马车车厢一摊手,迎候着秦风,“小女子恭请秦少侠上车。” 秦风见状,顿时一愣,看着庄婉清俊俏的妆容上露出的笑容,秦风的内心更加疑惑起来。 哎?不对啊。 这丫头的笑容怎么看着那么鬼鬼祟祟的…… 我放鸽子,她居然也不生气? 反而还主动示好,要迎我去赴会? 秦风越看庄婉清的媚笑越觉得一阵不寒而栗,但是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也罢,见招拆招吧。 去就去,谁怕谁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妮子想搞什么鬼…… 秦风下定决心,便颔首一应,“那在下就叨扰了。” 从容登上马车,秦风答应与庄婉清同乘。 而庄婉清在奉迎秦风上车之际,唇角的狡黠之色也愈发浓郁,实有一番大功即将告成的深意…… …… 雕制精美的马车行驶在九峻山的山路上。 没过多久。 熙熙攘攘的咸阳城里,传出的人声也变得越来越鼎沸。 不远处的奢华酒肆之中。 一大群官员和西南夷各国的使臣们,正耐心等候着贵客的到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庄姑娘为国献身,这份情怀在下佩服! “吁——” 滇国使臣在车前亲自驾车,口中一唤,便缓缓止住了马车。 “秦少侠,到了,下车吧?”庄婉清朝秦风莞尔一笑。 撩开车厢的帏帘,秦风当即从容跃下车来。 酒肆的大门前,无数官宦子弟模样的人在等候着。 庄婉清恰好也随着秦风走下马车。 秦风见状,很绅士地把胳膊伸了过去。 庄婉清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这么多人看着,庄婉清也不好太过冷淡。 顺手搭在了秦风的臂膀上,庄婉清在秦风的搀扶下缓缓下车。 姓秦的……现在装模作样的在做什么? 想在这么多外人的面前,表现得对本姑娘很好? 庄婉清对那日出浴走光一事仍耿耿于怀,对秦风也自然没什么好感。 你以为你扶本姑娘下车,本姑娘就会对你感激在心了? 想得美! 本姑娘今日非得让你身败名裂! 庄婉清内心一阵无声地怒骂着。 忽而看见了酒肆前的无数双眼睛,庄婉清突然灵机一动。 嗯? 有了! 正好这里有这么多大秦的官员在…… “咳咳——” 庄婉清故意娇声清了清嗓子。 “郎君一手便将奴婢抱了下来,郎君如此威武雄壮,简直和在床笫时一般无二!” 庄婉清故作娇滴滴的嗓音婉转地回荡着。 酒肆门前的众人闻声,立马齐齐回头,瞬间吸引了大片的目光。 此刻,众人不偏不倚,刚好看见秦风正搀扶着庄婉清。 再结合庄婉清的话语,众人顿时下意识地联想到,刚才是秦风抱着庄婉清下的车…… 秦风正愣住,众人却哄然议论起来。 “哎?那不是滇国的王女吗?” “是啊!王女怎么会被那小子抱着下车?那小子是什么来头啊?” “听方才王女所言,床笫之事,那小子居然和王女已经有染了?” “哎呀这成何体统啊?有伤国体啊!太过分了!” 酒肆门前,不少人是等候着的官吏。 那日庄婉清女儿身的身份暴露后,便也不再掩饰,这两日干脆以滇国王女的身份和秦吏接触。 众人一阵义愤填膺地横加指责,但表情愤慨之际,竟然有几分羡慕的神色。 庄婉清见众人认出了自己,内心一阵窃喜。 顺势娇柔地朝秦风的胸膛依偎过去,庄婉清羞怯地说道:“秦郎君年富力强,奴家一介弱女子,又身在异国他乡,唯有委身秦郎君,才能有一线生机…… “秦郎君,不知奴家伺候得可还舒服?奴家求秦郎君今夜在床笫时轻些…… “奴家这柔弱的身子,可再禁不起秦郎君没日没夜地折腾了……” 庄婉清倚靠在秦风的怀中,连珠似地娓娓道罢。 秦风的脑袋顿时一阵晕眩。 完了,中计了! 又是床笫,又是求我轻点? 妈的这是要陷害我啊! 还说什么一节弱女子,唯有委身于我才能有一线生机? 你是弱女子吗? 秦风刚反应过来,周遭围观着的官吏顿时沸腾了。 拂袖朝着秦风一阵指指点点,官吏们怒骂着叫嚷起来。 “威逼!这是威逼!真是岂有此理!居然胆敢威逼滇国王女!” “我就说嘛,滇国王女怎么会随随便便跟那小子有染?原来是那小子用强啊!” “事关国体,我等定要为滇国王女做主!” “弄清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请王女放心,我等这就将这淫贼扭送衙门!” “哎等一下,我怎么看着那小子那么眼熟呢?好像在哪见过?” 秦风不解地一回头,看着身旁的庄婉清正得意浅笑着,秦风顿时满脸阴云。 你这妮子…… 原来是心存报复呢啊! “在下先前是无意间冲撞了姑娘,看光了姑娘的胴体,冒犯之处在下自当赔礼……” 秦风压低着声音,“可姑娘你宁愿自污清白,这是为何啊?” 庄婉清听见了胴体两个字,顿时心中羞愤。 捏着裙袖,庄婉清偷偷在秦风的臂膀上扭了一把,低声道:“你还说! “本姑娘告诉你,这才刚刚开始……今日本姑娘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让你在咸阳永无立足之地……” 秦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内心思虑了一番,便高声说道:“额……庄姑娘你这还未曾饮酒呢,怎么反倒说起来醉话了? “庄姑娘难道不记得了?明明是庄姑娘你来找在下,想让在下帮姑娘你代为引见,好能与隗状、王绾两位大人商谈? “庄姑娘你不惜牺牲玉貌色相,脱得一丝不挂来投怀送抱,庄姑娘你也真是献身为国,这份情怀,在下佩服!” 秦风转而又朝向那位驭马的滇国使臣,从容问道:“哎对了,若是在下所记不错,那日就是你送庄姑娘来的吧?” 滇国使臣被问得有些语塞,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回话。 庄婉清毕竟是女儿家,刚才所说的那些床笫之言,已经是庄婉清鼓足勇气的极限了。 此刻听着秦风露骨的话语,庄婉清顿时羞愤得俏脸绯红。 “本,本姑娘何曾投怀送抱了? “不,不是这样的!是你威逼利诱! “休得胡言乱语!” 秦风看着庄婉清面红耳赤,仓促解释的窘态,顿时抿嘴一笑。 “好了,生米既然已经煮成熟饭,你我房中之事莫要声张为好,以免失礼……还是快走吧!” 伸手揽住庄婉清的香肩,秦风不由分说,便朝酒肆里走去。 等秦风和庄婉清的身影消失在酒肆门后。 众位官员顿时哄然爆发了。 “原来如此啊!那滇国王女是为了要求见隗少府和王内史……才会献身以请的!”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身为女流之辈,居然施色诱之法?美人计实在是太过卑劣!令人不齿!” “主动投怀送抱,真是闻所未闻,如此不守妇道,真是有伤风化!” “滇国蕞尔小国,乃蛮夷之地,礼乐不达的荒芜僻壤!堂堂王女……唉,悲哀啊!悲哀!” …… 酒肆是一间装潢精美的楼阁,足足有四层之高。 庭院中绿植葳蕤,嘉木森森。 秦风揽着庄婉清快步而行,直走到庭院花苑的折桥处。 秦风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跟随,才放下心来。 庄婉清被秦风这样揽在怀中,忽而觉得胸脯有一种小鹿乱撞之感。 顿时芳心涌动,庄婉清的俏脸愈发绯红…… 忸怩着娇身,庄婉清羞怯地低声道:“秦郎君,奴家……” 秦风反应了过来,立马松开了手臂。 庄婉清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忘了改口,竟还称呼秦风为郎君、自称奴家……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庄婉清面色一变,努努嘴娇嗔道:“秦少侠,你可真是伶牙俐齿啊! “原本那些秦吏都已经开始对你横加指责了,居然能被秦少侠你三言两语转换了风向!” 秦风微微颔首,俯身笑道:“庄姑娘客气了,在下承让,其实也是庄姑娘逼迫下,在下的无奈之举呀……” 秦风看着庄婉清气呼呼的模样,心里一阵哭笑不得。 这妮子,倒还真是烈性子…… 用这样的办法想让我身败名裂,真是下了血本了…… 可惜呀,报复的计划不过周密哦! 与此同时。 不服气的庄婉清更是愈发觉得羞愤。 香颈一昂,庄婉清愤慨道:“秦少侠你也别得意得太早! “敢跟本姑娘到楼阁之上赴会吗?” 秦风耸耸肩,“怎么不敢?在下既然来了,不就是前来参加诗会的吗?” “好!望秦少侠待会莫要再脚底抹油!” 庄婉清柳眉一蹙,心里愈发下定了决心。 臭小子,你给本姑娘等着! 本姑娘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敢上去,你必然会被秦吏的唾沫星子淹死! 明日之后,本姑娘虽身不在大秦了,但你小子也势必会声名狼藉! …… 酒肆四层的阁楼上。 灯火闪烁,香薰阵阵。 两位模样姣好的侍女轻轻启开轩门。 上好的花厅里座无虚席。 西南夷各国的使臣们在左,秦吏在右,各自桌案席面整齐地排开着。 当中是一条宽敞的走道,秦风和庄婉清踏在其上,款款走来。 所有人一见庄婉清,立马纷纷起身相迎。 庄婉清毕竟是外邦王女,事关两国礼仪,一众秦吏也站起身来。 “见过滇国王女!” 庄婉清自然而然地搀着秦风的臂膀,俏脸映出娇羞的模样。 众人见此情景,不由得心生愕然。 而在席面的角落之中。 太仓丞田泰正起身行礼迎着,余光忽而看见了秦风的面孔…… 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田泰生怕是花了眼。 倏尔,田泰陡然打了个哆嗦。 秦,秦风? 滇国王女亲自去迎的人,居然是秦风?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王女能成为秦郎君的妾室爱姬,也不失为荣耀啊. 咸阳酒肆。 楼阁的雅间之中。 田泰眼睁睁地看着慢慢走来的两人,心里顿时掀起着阵阵波澜。 今日,田泰早早地便赶来了酒肆赴宴,但是却听闻滇国王女已亲自去迎接贵客…… 久坐在席面上,田泰始终纳闷着,到底是什么样的贵客,才有幸蒙滇国王女亲自去迎? 此刻看着眼前的秦风,田泰彻底傻住了。 秦风明明只是一个开木工作坊的工籍贱民,何德何能让一国王女去接啊? 田泰正满心疑虑着。 耳边忽而传来秦风清亮的话语。 “晚辈见过田伯父。” 只见秦风正对袖朝田泰打着招呼。 秦风知道自己和田璧君的婚事是由赵龙亲自过问,往后要是和田璧君缔结姻亲,那自己对于田璧君之父田泰,自然是也少不了礼节。 田泰晃过神来,强颜欢笑道:“额,好,见过,见过……” 一旁,庄婉清也随即微微一笑。 裙袖轻摊,庄婉清朝秦风示意道:“秦少侠,快请上座吧?” 当着一众大秦官吏的面,庄婉清的话语无疑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在场的官员大多身居高位,不少还身居京畿衙门里的要职。 若按资排辈,能坐得首座者大有人在,哪里能轮得着秦风一介庶民? 如此,众人不由地对秦风的身份好奇起来。 “嘶——” “滇国王女身旁的那小子是谁?老夫怎么从未见过?从哪冒出来的?” “滇国王女亲自去迎就算了,居然还要登首座?” “在下斗胆猜测……那人的身份一定尊贵无比,如若不然,滇国王女又岂会让首座与他?” 庄婉清隐约听着群臣们的议论,嘴角映出一抹邪魅的笑意。 姓秦的……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看我怎么让你被秦吏们口诛笔伐的! 庄婉清当即顺势裙袖舒展,露出了两条纤细白皙的玉臂。 继而娇柔地揽着秦风的臂膀,庄婉清如同婢女一般,伺候着秦风落座。 紧接着,庄婉清又提着裙摆,恭恭敬敬地双膝跪地,欲帮秦风褪去鞋履。 “秦郎君,容妾身为郎君服侍……” 庄婉清的音调如同莺声燕语般婉转。 秦风见状,有些惊愕,慌道:“额……庄姑娘,你这是……” 庄婉清却依旧低垂着螓首,好像妻妾似地贴心侍奉着秦风。 “秦郎君,今日之诗会原本就是为了答谢郎君,多亏了郎君,我滇国成为秦之藩属的条约才得以签订。 “郎君可莫要觉得放不开啊!权当在贵府一样便是了…… “在郎君府上时,郎君可没少让妾身伺候啊…… “总不能妾身前脚刚下了郎君的床榻,郎君后脚就假正经起来吧?” 庄婉清一语道罢,得意的神情伴随着妩媚的娇笑。 周遭,官吏们听了庄婉清的这一番话,无不面露震惊。 田泰也眉头一皱,愣住了。 那滇国的王女说,多亏了秦风那小子,滇国成为秦之藩属的条约才得以签订? 这西南夷邦国之事,不是典客负责的吗? 秦风那小子也能举足轻重? 田泰忽而回想到那日嬴政的话语,工籍又如何?士籍的人也不见得能高贵到哪去! 田泰猛然醒悟一般。 怪不得那京官如此有底气,原来秦风这小子身份如此高贵啊! 嘿嘿…… 这是不是说明,秦风一旦成了我田家的女婿,我田家往后的飞黄腾达,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与此同时,雅间里的一众官员们,也同样震惊不已。 “这这这……这岂有此理……居然让一国王女亲自脱鞋换履!” “听闻那王女所言,下那小子的床榻……难道王女已经和那小子有染了?” 庄婉清见情势似乎即将群情激奋,便又赶忙道:“虽然郎君是以签订藩属条约来威胁妾身就范,但你我既已有夫妻之实,那妾身便理当伺候郎君……” 庄婉清说完,得意洋洋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秦风则面无表情地望着庄婉清,心里一阵吐槽。 好你个小妮子…… 又来? 刚才在酒肆门口套路我没能成功……这会还不放过我啊? 夫妻之实都来了,你也真敢说啊你! 果然不出庄婉清所料,这话刚一说完,四下里陡然一阵轰动。 “以签订藩属条约,威胁滇国王女就范?” “岂有此理!” “此事实在是耸人听闻啊,滇国王女居然在我大秦的国都咸阳蒙受此等奇耻大辱!” 正当秦吏们的愤慨之声愈演愈烈,急忙爆发之际。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哎?我怎么瞧那小子如此面熟啊?” “对啊……我想起来了!那小子倒像是那日在王内史的府上,王内史亲自送到门前的那位郎君!” “对!没错 !就是他!隗少府还亲自为那郎君抬步辇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群臣们方才的义愤填膺,随之渐渐地舒缓了下去。 那可是连治粟内史王绾都礼遇有加的人啊! 将作少府隗状还亲自为其抬步辇,如此身份,一定是贵不可言啊! 一个小小蛮夷之国,王女能成为此等贵人的妾室爱姬,也不失为一种荣耀啊! 正当庄婉清期待着在场的秦吏们会对秦风大肆指责时。 喧闹的人声却平息了下去,众人仿佛无事发生一样。 庄婉清见状,柳眉一蹙,内心一阵狐疑。 嗯? 这是什么情况? 你们,你们怎么不说了啊? 继续说啊! 本姑娘可是滇国的王女啊!被这姓秦的小子亵渎了! 你们都不管的吗? 尔等还有点良心没有?作为大秦官吏的正义感都去哪了? 庄婉清还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述清楚,赶紧又委屈巴巴地补充了一句。 “秦郎君,妾身都以身相许了,还望秦郎君莫要再为难妾身了……” 说完,庄婉清的余光又朝群臣看去。 可只见群臣个个脸色平静如水,正轻描淡写地点着头。 “嗯,挺好,挺好,那位秦郎君一表人才,和滇国王女珠联璧合,般配得很呐!” “正是,那秦郎君一看便是富贵之相,滇国王女能伺候那郎君,也是高攀了啊!” “秦郎君实在是贵不可言,滇国王女若是有幸嫁为妾室,再生个一男半女,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啊!” 听到这话,庄婉清差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尔等说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还挺好?珠联璧合?般配? 本姑娘身为滇国王女,伺候他是高攀?开玩笑的吗? 还嫁为妾室? 要嫁也要嫁为正妻啊…… “呸!” 庄婉清被气得晕头转向,“把本姑娘都气糊涂了,谁要嫁给他了!” 抬头一看,只见秦风装模作样地端坐在首席上,脸上笑容浅淡。 “庄姑娘没事吧?莫要生气哦,气大伤身呢。” 庄婉清看着秦风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和他拼命。 内心一阵恼羞成怒,庄婉清气呼呼地站起身来。 “诸位,本姑娘突感身有不适,恕难奉陪了,诸位请尽兴!” 说完,庄婉清一扫裙摆,抽身便走出了阁楼雅间。 秦风见状,也赶忙起身,“喂,庄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秦风看着庄婉清气愤不已的模样,竟忽而觉得有些愧疚。 自己先前的举动,的确是做得有些过分,辱没了庄婉清的清白不说,在酒肆楼下时还大有调戏之意。 眼下,楼阁中的秦吏们又言语相讥,庄婉清毕竟是女儿家,哪里受得了这般屈辱。 再者庄婉清不在,再在此地逗留也没什么意思,自己还不如也趁机离去。 随即,秦风便赶忙追了出去。 …… 半个时辰不到。 田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庄婉清和秦风两人一来一去。 这一连串的震惊实在是让田泰有些接受不了。 脸上惊愕的神情还未退去,田泰再次变得目瞪口呆。 秦小子和那滇国王女已经有夫妻之实了? 居然还是用签署藩属条约来威胁? 好小子,那滇国王女花容月貌,而且还品貌俱佳。 能征服如此冰山美人,简直是男儿楷模啊! 田泰正又惊又喜,忽而却又愣住了。 慢着! 不对啊! 秦风是要当我田家女婿的啊! 田泰随即纠结起来。 这…… 这可如何是好? 秦风那小子和滇国王女有染,还怎么当我田家的女婿啊…… 璧君岂能去给秦风那小子当妾室? 可若是回绝了这门姻亲…… 那我田家,岂不是又丧失了飞黄腾达的契机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秦宗室的女儿嫁到滇国?这怎可能啊? 暗自纠结了半天,田泰终于下定了决心。 还是宝贝女儿璧君的幸福生活最重要! 毕竟田泰膝下无子,仅有这么一个千金,若是姻亲之事还受了委屈,就算田家飞黄腾达又能如何? 田泰匆匆起身,朝周围的秦吏们拱手道:“诸位同僚慢用,下官家中还有些要事待理,先行一步!” 说罢,田泰便急匆匆地走出了楼阁。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我田泰的女儿岂能蒙受此等耻辱? 给一介开木工作坊的工籍贱民当妾室?妄想! 管你是什么身份背景,璧君那丫头绝不能遭这份罪! “我得抓紧时间赶回府上,向璧君言明此事,秦风那小子风流成性,绝不能为我田家的女婿!” 田泰心中愤愤地想着,脚下的步子也渐渐快了许多。 …… 咸阳城中的长街上。 庄婉清正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 俏脸上似乎还映现着方才羞怯的绯红,庄婉清柳眉紧蹙,眸含嗔怨。 “哼!姓秦的!今日算本姑娘失算了,没想到那些秦吏居然视若无睹!” 庄婉清正自言自语地愤恨说完,忽而身旁凑上来一阵清脆的脚步。 “哟?庄姑娘这是在咒在下么?在下没听清,还请庄姑娘说得清楚些。” 庄婉清闻声,随即回身一看。 只见秦风不知何时已经跟在了自己身后。 庄婉清见状,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昂着香颈,庄婉清素手叉腰,恨恨道:“好哇你,羞辱了本姑娘,还追上来,没完没了了么?” 秦风倒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微微一笑,释然道:“庄姑娘你误会了,在下之所以追上来,是怕庄姑娘你心情太过郁闷。” “嗯?你?担心本姑娘?”庄婉清一脸不信。 看着秦风俊逸的面庞,庄婉清顿了顿,道:“本姑娘瞧你这幅模样,倒像是无所谓似的?难道本姑娘的那些话,你就不担心么?” 秦风耸耸肩,随口道:“在下不过是个工籍的贱民,本来就低人一等,担心什么?名声么?” “呵,”秦风一声自嘲的轻笑,转而说道:“倒是庄姑娘你,庄姑娘身为滇国的王女,金枝玉叶,却不惜污了清白名誉来报复在下,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庄婉清努努嘴,苦笑道:“真没想到你们大秦的官吏如此没心没肺,连生而为人的正义感都没有!居然视本姑娘的遭遇而若无睹!” 庄婉清越想越气,自己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是秦风威逼利诱自己,而且是以签订藩属的条约为威胁! 可那些秦吏们却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甚至还放言,自己能伺候秦风是高攀? 但庄婉清并不知道的是,那些秦吏们是认出了秦风的真实身份。 毕竟那日在王绾府邸时,秦风可是蒙治粟内史王绾亲自相送的啊! 而且将作少府隗状更是亲自为秦风抬着步辇! 这足以说明秦风的身份,一定比隗状、王绾之流的高官还要尊贵! 至于庄婉清这样一个西南夷外邦的王女,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此时此刻。 庄婉清正失魂落魄地低垂着螓首,似乎正万般无奈地苦笑着。 “秦郎君,你是因为工籍的身份而不在乎名声…… “其实本姑娘又何尝不是如此啊?本姑娘巴不得这清白的名誉能有损呢!” 秦风闻声有些愕然,忙问道:“哦?庄姑娘何出此言啊?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风话音刚落。 倏尔一阵清冷的朔风吹过。 庄婉清仓促而出,周身只披了一袭薄透的纱裙。 寒风习习,庄婉清忽觉有些清凉,下意识地收拢着娇臂。 秦风见状,便解开束腰,将外袍挥解而下,披在了庄婉清的肩膀上。 “庄姑娘,清夜露冷,当心受了风寒。”秦风微笑道。 面对着秦风这番突如其来的温暖之举,庄婉清先是一愣,随即觉得胸中一阵温暖。 感动之余,庄婉清抬头看着秦风。 月光皓洁的清辉洒下,透过秦风乌黑的眼界,映在一面棱角分明的五官上。 庄婉清痴痴望着,不由得面带羞怯,随即腼腆地低下头去。 庄婉清顿时放下戒备,满腔的委屈倾吐而出。 “秦郎君,你有所不知,父王的诏命已经下达,要我嫁给大秦皇帝的公子……” 秦风闻声一愣,“嗯?你们滇国不是已经成为大秦的藩属国了吗?为何还要和亲?” 秦风自然是明白滇王嫁女是为了和亲。 庄婉清哀怨道:“父王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被大秦的锐士打怕了……生怕大秦皇帝反悔,会再度陈兵西南…… “唉,可怜我滇国的女儿啊……为了不尽为奴婢,也只有滇国公主舍身取义了……” 秦风忽而明白了过来,试探着问道:“若是在下所料不错,庄姑娘你之所以这般行事,正是为了败坏自己的清白名声?好拒来大秦和亲之事?” 庄婉清蹙着眉,不发一言,仿佛想象着未来黑暗的日子,就感到满腔的愤懑。 秦风却微微一笑,开解道:“庄姑娘,你若是不愿意嫁来大秦,倒是也有别办法。” 什么? 庄婉清一听,眼眸顿时闪过一抹亮光。 抬头看着秦风,庄婉清双眼的光亮转而消散。 苦笑一声,庄婉清撇着唇角,道:“呵,秦郎君你莫要说笑了,父王的诏命已经颁下,谁又能更改?王命不可违啊!” 秦风指了指庄婉清,摇了摇头,随即又指了指自己,脸上神秘一笑。 庄婉清见状一怔,仔细思忖了一会,脸上的绯红似乎更加浓郁,庄婉清羞怯道:“秦郎君……都什么时候了,郎君你还在消遣小女子……” 庄婉清是曲解了秦风的手势,以为秦风指的是让自己嫁给他。 “啊?庄姑娘你在说什么啊?在下哪里消遣你了啊?”秦风不解。 庄婉清腼腆道:“秦郎君指了指自己,不是在调侃小女子?若是不用嫁给大秦皇帝的公子,就算真的嫁给郎君你,小女子也……心甘情愿……” 说这话的时候,庄婉清的俏脸彤红,好似熟透了的蜜桃。 秦风急忙摆手,解释道:“庄姑娘你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哦,是小女子多心了,郎君见笑。” 庄婉清听着秦风的话语,正满心失落。 秦风又接着道:“在下指的是……庄姑娘你不必嫁到大秦来…… “只要让你们滇国王室的男儿,来迎娶大秦宗室的女子就行了啊! “你的父王,总归还有未婚的王子吧?” 庄婉清一听,突然惊醒一般地瞪大双眼,愣住了。 痴痴地望着秦风,庄婉清满脸的难以置信。 “秦郎君,你,你说什么? “让大秦宗室的女儿嫁到我们滇国去?这,这怎可能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为父若看错秦风,甘愿跪地给他洗脚! 长街上。 庄婉清满脸震惊地望着秦风,柳眉紧蹙之际,仿佛正扪心思索着。 秦风却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是啊,我大秦皇帝威加海内,对于西南夷藩属之国也自然是恩服之至。” 庄婉清怎么也想不通,为何面前的这个少年,会如此大放厥词,居然扬言让大秦皇帝的女儿嫁到滇国去? 秦风看着庄婉清震惊不已的神情,疑惑道:“额,庄姑娘,是在下哪里没说明白么?还是庄姑娘你有别的疑问?” 庄婉清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震惊了,更多的则是对秦风豪情壮志的赞赏…… 甚至比起方才,多了几分温柔的春情…… 庄婉清弱弱地说道:“父王生有三子,小女子二弟尚未婚配,请秦郎君解惑!小女子拜谢了!” 庄婉清忽而变得激动起来,下意识地两手扶住了秦风的臂膀。 秦风只觉得胳膊顿时一阵酥麻,只得说道:“庄姑娘,其实这事也没有多么复杂啊…… “只要你跟你父王说清楚,派遣使者来大秦求婚,滇国王子自请为驸马,我大秦始皇帝自然会恩准的。” 庄婉清愣道:“秦郎君为何如此笃定?” 秦风笑道:“庄姑娘你不明白帝王的心思,大秦目下虽强盛于外邦,但也同样内忧外患缠身。 “北方匈奴未定,我大秦仍要费心于直道、长城之营建,今西南夷各国已经平定,皆为我大秦藩属之国。 “眼下大秦的首要之务便是安稳,尤其是刚刚归附的西南夷之地! “庄姑娘,因此,你父王只要遣使来代子求婚,我大秦皇帝就一定会应允!” 秦风心里很是清楚,如今的大秦可谓积弊日久,不仅关东六国贵族一直蠢蠢欲动,而且北方匈奴的南侵之势也愈发强烈。 对于刚刚归附的西南夷各国,能用和亲之策恩服,毫无疑问是最好的办法。 再加上是滇国国王率先派遣使者来为其子请为大秦驸马…… 以大秦始皇帝卓越的政治智慧,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天赐的良机的! 此时此刻。 庄婉清怔在原地,目光温婉地望着秦风。 这……这位秦郎君……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着深不可测,贵不可言的身份就罢了,秦郎君连看待时局都如此精辟…… 这番站在帝王的角度,为一个庞大的帝国判断得失成败的能力,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庄婉清渐渐对秦风的建议深信不疑起来。 看着眼前的秦风,庄婉清感激之余,更是觉得内心一阵春心荡漾。 正当庄婉清面含春情,眉目羞怯时,庄婉清却看到了秦风冷漠的眼神。 嗯? 庄婉清仔细一看,只见秦风正瞥眼盯着自己的胳膊。 庄婉清低头看去,原来是自己一直揽着秦风的臂膀。 庄婉清又羞又急,赶忙松开素手,仓促解释道:“额……秦郎君见谅……小女子心中焦急,一时失礼了……” 清灯明暗,烛光摇曳。 舒缓的煦风熏熏如雾气,不断笼罩着入了夜的咸阳城。 长街上的行人渐渐地稀疏起来。 不知不觉,秦风和庄婉清两人已经快行至了典客署馆驿。 庄婉清看见了馆驿招展的旌幡,眼中流露出几分落寞。 “秦郎君,小女子就要到了……” 秦风颔首道:“在下知道,这典客署馆驿自然是庄姑娘落脚的地方。” 说罢,秦风正拱手一礼,准备回身离去,“送卿千里终有一别,既然庄姑娘已经到了,那在下也就告辞了。” “哎,”庄婉清急忙拂袖拦住,低声喃喃道:“秦郎君,小女子,明日就要离开咸阳了……回滇国去……” “终究是要回归故土的,去吧,庄姑娘在咸阳的要务已了,也该回去了。” 秦风微笑道:“还有,庄姑娘若是不想嫁到大秦来,记得一定要按照在下说的,让你父王遣使来为子求亲哦,在下告辞了。” 秦风说罢,便抽身而去。 “多谢秦郎君提点,小女子记住了……” “哎,秦郎君!” 望着秦风潇洒而去的身影,庄婉清忽而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秦郎君……你的衣裳还在妾身身上呢……秦郎君,慢走……后会有期啊……” 眼睫眯缝,眸中春情迷离,庄婉清低声自语着。 “秦郎君啊,其实妾身并非是死活不愿嫁到大秦来……只是……要看嫁给哪位如意郎君了……” 庄婉清内心羞怯,唇角浅笑,正收拢着身上那件秦风的外袍。 忽而,庄婉清想起方才在宴会上对秦风的恶劣态度,顿时有些自责。 秦郎君的名声绝不能受损有辱! 看来必须要派人去解释清楚了…… 庄婉清赶忙朝典客署馆驿里走去,朝几位滇国的使臣仆从们命道:“尔等现在分头行事,前往秦吏们府上,挨家挨户地解释清楚,秦少侠并非是无德之恶人!” “遵王女令,小的领命!” 庄婉清又数了数派出去的仆从,皱眉道:“人手不够啊……看来本姑娘也得亲自出马,秦郎君的名声可不能就此败坏了……” …… 田家宅邸。 出了酒肆,田泰便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府中。 因为见识到了秦风的真面目,田泰一心想着要赶紧阻止田璧君和秦风的婚事。 现在的田泰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的独生女是心尖肉,绝对不能受委屈! 给秦风做妾室?绝对不可能! “女儿!女儿!” 田泰刚步入庭院便开始大声喊了起来。 田璧君从后院闺房碎着步子走出。 “父亲,女儿见过父亲,父亲唤女儿何事?” 田璧君朝田泰欠身行礼,一看田泰满脸不悦的神情,田璧君急忙试探问道:“父亲何事烦忧?” 田泰眉头紧皱,慌道:“女儿啊,秦风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啊,这门婚事还是推了吧!” 田璧君闻声一愣,转而一声轻笑,反问道:“父亲,您何处此言啊?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以田璧君对秦风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轻信田泰的一面之词的,哪怕田泰是她的父亲,但田璧君还是认准了眼见为实。 田泰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女儿啊,你有所不知啊,今日为父前往酒肆赴宴,那滇国的王女屡屡控诉秦风那小子的劣迹!” “父亲啊,秦郎君能有什么劣迹?” “以签订藩属国条约为威胁,逼迫滇国王女以身相许!” 田璧君听罢却全然不信,拂动着裙袖,笑道:“父亲您怕不是贪杯了吧?怎么好端端地说起醉话来了?” 田泰急了,“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莫非是秦风那小子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了不成?你为何不相信为父啊?” 田泰见田璧君一门心思地相信秦风,却对自己这个父亲的话完全不放在心上,田泰瞬间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田璧君缓缓地摇了摇头,道:“父亲,女儿和秦郎君相识已久,秦郎君的脾性品德,女儿都是亲眼所见,秦郎君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卑劣之事的!” “一定是父亲您听信了谣言,女儿斗胆,还请父亲查探清楚些吧,莫要侮辱了秦郎君的名声才好……” 田泰闻声,急得直跺脚,忙到:“女儿啊,为父可是亲眼所见,那滇国王女,跪在地上给秦风脱鞋褪履啊!宛如姬妾一般啊!” 田泰看着田璧君不动声色的脸色,内心早已慌得七上八下。 女儿啊女儿,你怎么就这么愚钝啊? 秦风那小子虽然模样长得英俊,可你也不能就这样被他迷上了啊! 往后若是缔结了殷勤,夫妻之间还是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为上,那男子的人品实在是重中之重啊! 田泰急得眉头紧皱,脱口而出。 “女儿啊!莫说那滇国王女跪在地上给秦风脱鞋的事了…… “若为父真的看错了秦风的为人,那为父甘愿跪地给秦风洗脚!” 正当田泰急得义愤填膺之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府仆走近通报道:“老爷,滇国王女求见。” “谁?” 田泰闻声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急忙回身问道:“你说谁求见?再说一遍?” 府仆颤巍巍道:“滇,滇国王女,求,求见……” 什么? 滇国的王女,来见老夫? 田泰震惊之余,忽而瞥眼看见了田璧君。 “去,速速去请王女到正厅一见!” 田泰转惊为喜,朝府仆令完,又朝田璧君说道:女儿啊,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对秦风那小子这般迷恋…… “那为父就带你去好好看看,秦风那小子到底是如何欺辱滇国王女的!” 田泰随即朝田璧君招了招手,大步朝正厅的方向走去。 “走,女儿!滇国王女已至,随为父前去会客!” 第一百一十七章 秦郎君,妾身真想和你后会有期啊! 田泰领着田璧君快步赶到正厅。 只见庄婉清正挺立着娇身,站在正厅之中。 一见庄婉清,田泰立马朝田璧君使了一个眼色。 田璧君也顺势端望着庄婉清,正为庄婉清的花容月貌感到惊叹。 真没想到滇国的王女,竟然生得如此貌美…… 田泰拱手对袖,朝庄婉清行礼道:“原来是滇国王女,不知王女临鄙府,所为何事啊?” 庄婉清也欠身行礼,笑着回道:“田大人,今日在宴会之上有些误会,事关秦风少侠的声誉,本姑娘必须澄清。 “无奈本姑娘手下仆从人手不够,本姑娘也只得前来解释清楚。” “误会?” 田泰一愣,皱眉道:“什么误会?” 庄婉清娓娓道来,“田大人有所不知,本姑娘虽然和那位名叫秦风的少侠有所交集,但却无其他越矩之事,所谓的男女床笫之事,都是戏言罢了。 “反倒是本姑娘曾屡次三番地拜访秦少侠,以让秦少侠助我滇国促成藩属条约。” 田泰正被庄婉清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 庄婉清却丝毫不解释,三言两语说罢,便拂着裙袖抽身而去。 “好了,此事田大人你明白就好,本姑娘还要去另些秦吏府上,告辞了。” 田泰立时怔住,但却也不敢伸手阻拦。 “哎,王女且慢……” 庄婉清迈着轻盈的步履踏过门槛。 仪姿窈窕间,庄婉清忽而又缓缓一转身,柔声道:“哦对了,田大人,秦风少侠可谓是豪杰俊才,本姑娘的确对其心生爱慕。 “可无奈秦少侠为人正直,是本姑娘一厢情愿罢了……还望田大人莫要误会了秦少侠,告辞了!” 说罢,庄婉清婀娜的身姿便消失在了田府的庭院中。 …… 庄婉清刚一走。 田璧君便忍着俏脸上的笑意,缓缓走到田泰的身旁。 一把搀扶住田泰的臂膀,田璧君和声笑道:“父亲?您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没话说了?” “看来这事竟就有如此巧合,父亲您刚刚误会了秦郎君,就有人来给秦郎君亲自澄清,哈哈……” 田泰早已疑惑得满面疑云,此刻又听着田璧君似在讥笑的话语,田泰一脸尴尬。 眉头紧皱地摇了摇头,田泰嘴硬道:“不,不对!方才在宴会之上,为父听得一清二楚! “明明就是秦风那小子,以签署藩属契约为威胁,逼迫滇国王女以身相许!” 田璧君耸耸肩,笑道:“可是父亲,人家滇国王女本尊可已经来解释咯?” 田泰支支吾吾道:“那,那一定是出了其他的变故,或许是秦风那小子的计策!” 田璧君看着田泰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讽道:“父亲,您这样说可就更是无凭无据了。 “如果是滇国王女的仆从,或是别的什么人前来解释,那或许还有别的可能。 “但刚才可是人家滇国王女亲自前来澄清的啊!” 田泰仍旧歪着头,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但田泰怎么也想不通,为何那滇国王女会突然变了说法,甚至亲自来澄清…… 这时。 田璧君莞尔一笑,柔声说道:“父亲,您该不会是……是担心要去给秦郎君洗脚吧?” 田泰一听,顿时恍过神来。 一想起方才自己说过的,若是看错了秦风,就甘愿跪在地上给他洗脚的话…… 田泰的脸上立马红一阵白一阵。 “额……额……女儿你在说什么啊……为父怎么听不懂……” 田泰连忙挣脱着田璧君的两手,仓促地奔出了正厅。 “那个……为父突然想起来的书房还有些要务未理,先,先行一步了……” 田璧君欠身立在厅上,望着父亲田泰狼狈而走的模样,田璧君有些忍俊不禁。 抿着唇角,田璧君窃笑道:“女儿恭送父亲!” …… 晨起的鸡鸣响彻着咸阳城的外郭。 雾霭宛如一幕黯淡的帷幕,正隐隐约约地掩盖着整座城关。 一辆疾驰的马车行驶在长街上。 车厢的帏帘被一条白皙的手臂撩开。 庄婉清姣好的容颜立时显露出来。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遭晨光的景致,庄婉清眉关舒展,笑着自语道:“终于把事了了……这下,秦郎君的声誉应当是保住了吧……” “恳请王女示下!是回典客署馆驿还是去何处?”驾车的驭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回馆驿吧。” 庄婉清说罢,便顺势朝远处眺望了一番。 忽而看见了咸阳城外高耸入云的九峻山。 庄婉清猛然一阵神往,立马命道:“调头,出城,去九峻山!” “可……可是王女,您都已经忙碌了整整一夜了,今日还要赶路,还是回馆驿歇息吧。”驭手谏言道。 庄婉清为了保护秦风的名声,不惜挨家挨户向秦吏们澄清误会。 劳苦奔忙一夜,此刻已到了晨光乍开之际。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调头!” 庄婉清望着九峻山,回想起这些天和秦风相处的日子。 脑海中,无数历历在目的光景纷至杳来。 经过多日的相处,庄婉清的心里已经有了秦风的位置。 秦风这个英俊潇洒、谈吐不凡的少年,已经让情窦初开的庄婉清芳心暗许了。 眼下即将离开大秦返回滇国,庄婉清又如何能忍心就这样匆匆而走…… 可无奈家国有别,庄婉清身为滇国的王女,自然不能像寻常女子一般,纵有万般不舍,庄婉清也必当回滇国复命。 这些缠绵悱恻之感,也只有寄托在临行前,前往九峻山再多看一眼了…… …… 马蹄阵阵,播土扬尘。 滇国使者的马车行驶在九峻山的山麓。 “停车吧……” 车厢里的庄婉清冷声说道。 “吁——” 驭手勒住马首,马车缓缓止住。 庄婉清款款踏下马车,素手搭着轩轼,庄婉清倚靠在旁,目光柔和地看向了前方。 不远处,秦风的那座庄园赫然在目。 看着庄园宏伟的巨大轩门正紧紧闭阖着,庄婉清眼神迷离。 “秦郎君,妾身来辞行了……今日一别,尚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庄婉清担心如果在临行前和秦风又见上一面的话,自己肯定会依依不舍,到时候悲戚之感定然更为折磨。 半晌。 庄婉清提起纱裙的裙摆,缓缓踏上车厢。 “走吧。” 正当驾车的驭手准备催马起行时。 庄园的轩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随即便是一道俊逸的身影跃出。 “哎呀,早上的空气就是清新啊!晨跑去!” 庄婉清正背对着,虽然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但耳畔传来的声音却让庄婉清内心又惊又喜。 秦郎君! 庄婉清一下便听出了秦风的音色。 庄婉清眼中闪出了一抹光亮。 但这抹光亮随即又转瞬而逝…… 庄婉清眉目悲戚,唇瓣微微颤抖,不舍道:“秦郎君,妾身,实在是不敢看你啊……” 恰在此时。 秦风随意地环顾着四周,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马车。 “哎?那不是庄姑娘的马车吗?” 秦风说着便朝前小跑了两步,朝着庄婉清唤道:“喂!庄姑娘!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府一叙啊?何故要走哇?” 秦风看见庄婉清正提裙登车,连忙追了过去。 此刻。 庄婉清内心的悸动已愈演愈烈。 秦风的这番话更是让庄婉清动容了…… “秦郎君……妾身要走了,你又来招妾身……” 两行盈盈粉泪潸然而下,庄婉清眉关紧锁,强忍着不舍,狠狠下令道:“还不快驾车?” 驭手不敢耽搁,当即加了一鞭。 “驾!” 马嘶一声,马车顿时迅疾而驶。 庄婉清的倩影也立时隐藏在了车厢之中。 秦风见马车已动,便也只得停在了原地。 不解地望着马车,秦风撇撇嘴,道了句,“哎?奇怪,来都来了,也不进来喝口茶。” 秦风倒也不在意,惋惜一声便回身过去,打算开始晨跑。 秦风并未察觉的是,那辆马车远走之际,车窗帏帘已然撩开,庄婉清不时地探出螓首,不舍地凝望着秦风…… “秦郎君,妾身,真想和你后会有期啊!” …… “怎么了秦小子?大早上的就闷闷不乐?” 秦风正准备开始晨跑。 忽而一声雄浑的嗓音传来。 只见嬴政正踏着矫健的步伐走近。 秦风一见嬴政,顿时大喜,招呼道:“赵老伯您来啦?” “嗨也没什么,就是一个朋友刚刚来了又走了,没进门也没打招呼,有点不懂。”秦风不经意道。 嬴政一把揽住秦风的肩膀,沉声安慰道:“兴许你那朋友有难言的苦衷呢…… “好了,秦小子,莫要再郁郁寡欢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咸阳宫吗?” 秦风一听,顿时两眼放光,满脸期待地望向嬴政,“真的吗?赵老伯您真的要带我去?” “那当然了,说到做到!” 嬴政和善一笑,“走,秦小子,带你去咸阳宫,今日咱们帮皇帝陛下整理奏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功高震主,王贲的结局是被杀吗? 咸阳城中。 嬴政领着秦风慢慢悠悠地在长街上走着。 “秦小子啊,我想告诉你件事……” 嬴政忽而幽幽地说着,目光也紧跟着黯淡起来。 秦风搀扶着嬴政的臂膀,笑声道:“赵老伯您这是怎么啦?您有什么尽管吩咐,我听着!” 嬴政眯缝着眼睫,沉声道了句。 “王贲和李信快要班师回朝了。” 嗯。 也是。 滇国和那些西南夷各国的藩属条约都已经签订了。 战事已休,停战撤兵是自然而然的。 秦风不明所以,当即说道:“好事啊!赵老伯,王贲将军和李信将军此番平定西南夷,当标首功啊! “若非是这二位将军所向披靡,给了那些外邦足够的压力…… “大秦和那群外邦使臣们签署立为藩属国的条约,恐怕也不会这么迅速!” 自己怎么说现在也算是半个秦朝人了,秦风听到大军凯旋的消息,也自然打心眼里为大秦得胜感到高兴。 满脸欣喜,秦风变得活泼起来,围着嬴政前前后后地雀跃着。 嬴政却满脸阴沉,撇撇嘴,轻笑一声道:“呵,秦小子啊,我正是担心……王贲和李信当标首功这件事啊……” 嗯? 秦风闻声一愣,随即止住步子,怔在原地。 嬴政继而又道:“李信倒是还好,到底是个英武的少壮将军罢了,赏金赐爵,皆可…… “可是那王贲就没有这般简单了……王贲乃武成侯王翦之子,早已加封通武侯…… “秦小子,这王氏父子在军中的威望,你觉得会否太高了点呢?” 秦风听着嬴政的话语,面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王翦、王贲父子的威望在军中太高了…… 诚然,早在大秦东出灭六国之际,王翦、王贲父子二人就已经是功勋卓著的武将了。 关东六国灭有其五,这亘古罕见的功勋,足以让他二人成为大秦第一功臣。 最重要的是,眼下大秦军中的一干武将,除却冯家和杨家之外,几乎都曾经是王翦、王贲的副将。 尤其是战功赫赫的蒙氏家族,在外人的眼里,蒙家几乎已经成了王翦的家臣…… 秦风自然知晓功高盖主的道理,这等卓著的功劳,又岂能不让人忌惮? 秦风不由得联想起来,在历史上,王翦在最后一战前曾向始皇帝索要了良田庄园,最后急流勇退,归隐田园。 这种作法无疑是为了打消始皇帝的猜忌之心,以明哲保身。 此事足以说明王翦不仅武功卓越,而且政治智慧也同样精湛。 但是历史上并没有记载王贲的结局,只有王贲的儿子王离率军平叛,最后被项羽生擒的史料。 秦风一想,不禁觉得有些怪异。 难不成……王贲不如他父亲王翦那般聪明……没有选择明哲保身的策略? 还是说,这父子二人一进一退,一人归隐,一人仍在庙堂,本来就是王翦制定好的?为的是保证王家在大秦的影响始终不衰? 看着嬴政那副仔细思索的模样,秦风心里一阵嘀咕。 王翦王贲父子功高震主,赵老伯都看出来了,难道始皇帝会看不出来? 王翦很聪明,辞官归隐了……可王贲却并未交代结局…… 不会是始皇帝动手了吧? 半晌。 嬴政见秦风同样眉头紧皱,便脸色一改,和声宽慰道:“哎,秦小子,你怎么不说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武将出征在外,为国杀敌建功,赏赐是天经地义的,也是我秦律所定。” “不过嘛……” 嬴政话锋一转,顺势揽住秦风,低声说道:“这赏赐也要恩威并施,张弛有度,方为明智之举……” “好了,待会咱们去给皇帝陛下整理奏章的时候,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嬴政说罢,便满脸温和地领着秦风朝宫门走去。 …… 巍峨的咸阳宫庄严地排开着。 高耸的楼阁矗入云端。 金碧辉煌的殿宇琳琅满目。 后世杜牧写的“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在真正的咸阳宫面前,也无非是小巫见大巫了。 秦风瞠目结舌地环顾着四周的景致。 嬴政则拉着秦风大步朝前走,口中还不断催促着,“秦小子你走啊,哎呀待会再看,这都是些宫殿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秦风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见过最大的宫殿就是明清故宫了,哪里见识过这等宫阙殿宇、遮天蔽日的场面。 单就是眼前通往章台宫的天阶…… 秦风驻足其下,昂起脖颈刚一仰望,瞬间就觉得头顶一阵酥麻,双腿立时软了半截。 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章台宫宛如一座云间的仙宫,正高高地悬在穹顶,俯瞰着人间。 半个时辰后。 秦风已经不记得是如何踏上玉阶,又是如何坐在宫阙偏殿的席面上的了…… “喏,秦小子,这些都是咱们今日要整理的奏章。” 嬴政早已吩咐了下去,没有他的亲口所召,任何人不得入殿近身,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伺候的宫女和寺人们。 此刻,嬴政亲自搬来一个大木箱子。 木盖启开着,层层叠叠的简牍整齐地排列着。 秦风见状,顿时晃过神来,愕然道:“啊?赵老伯,咱们要整理这么多啊?” “别急,这才刚开始,那边还有几箱。” 嬴政大大咧咧地蹲在地上,一边抱起竹简,一边朝旁边指了指。 秦风望着案头堆积着的小山似的简牍,心里不由得钦佩起来。 我和赵老伯今日这才只是整理奏章。 这么多奏章啊,始皇帝可是要一卷卷亲自批阅,等批阅完了天都亮了! 看来,这兢兢业业,励精图治的帝王,就是从始皇帝开始的啊! “瞧,秦小子,这卷奏章便是王贲所奏,为此战有功之人请功的。” 嬴政整理着竹简,随口说道:“哎?对了,秦小子,王贲此人,你可熟知?” 嬴政身为大秦帝王,对天下之事都掌控在手,区区咸阳,更是尽在嬴政耳目。 郎中令蒙毅麾下的两千郎官,如同当年的黑龙卫,遍布咸阳内外。 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出嬴政的法眼。 而王贲屡次三番去找秦风的事,同样嬴政也早已了然。 嬴政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看似是一时兴起的闲谈一般,实际上,嬴政也想趁此机会,看看秦风对自己会否诚实。 相识已久,对于自己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皇孙,嬴政自然也关心他到底如何看待自己。 而秦风回话的诚实与否,便已能证明对嬴政的态度…… 秦风听到嬴政的这话,忽而愣住了。 秦风想起来,之前收到王贲李信寄来的密信时,王贲曾经再三嘱咐过……希望自己能保密。 私自处置战场缴获的战资,虽然对王贲来说不是大罪,但是也触犯了大秦律法。 秦风犹豫了。 王贲李信冒着触犯秦律的风险,也执意送来战资,不必说他们是不是别有用心,单单是这份情义,就足以令人动容。 自己岂能将此事泄露出去? 可是,眼前的赵龙又是自己在大秦最为亲近的长辈,简直是和祖父一样的关系。 祖父垂询,自己要是撒谎回话,岂不是辜负了这份亲情? 内心一阵纠结,秦风终于鼓足勇气,沉声道:“赵老伯,我与王贲倒是打过几个照面,但却算不上熟知,怎么啦?” 和王贲打过几个照面,这的确是事实。 而且就算王贲有意示好,和自己结交,但是自己从来没有和王贲有过过多的交集,自己为人处世也是谨小慎微。 算不上熟知这句话,不算欺骗赵老伯…… 秦风回罢,心里正自我安慰着。 而嬴政闻声,心里则是暗自一笑。 好小子,真有你的…… 你倒是挺滑头,这句既没出卖王贲,也不算哄骗朕…… “没怎么,随便问问。”嬴政笑着摆摆手,显得很是满意。 小子,看来朕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不低嘛,你回话时还想着不能哄骗朕…… 跟王贲的话倒也实话实说了,而且也没有出卖之嫌,讲义气,不错! 好小子,朕没白疼你! 正当嬴政连连颔首时,秦风却压低了嗓音,试探道:“赵老伯,我问您个事啊…… “您觉得陛下,会如何处置王贲啊?” “嗯?处置?” 嬴政有些不解,“秦小子你为何会觉得陛下要处置王贲?” 秦风心里对王贲的结局既有好奇,又有不安,赶紧道:“就是……陛下会不会杀王贲啊?” 嬴政闻声,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握着竹简的手停滞在了身前,嬴政颤着唇瓣,道:“秦小子,你,你何出此言啊? “难不成你觉得……陛下要杀王贲?”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秦的储君之位 ,只有你能一肩挑起啊! 秦风并不清楚王贲在历史上真实的结局。 但是根据眼下的境遇来看,通武侯王贲此番平定西南夷,再一次为大秦立下了赫赫功勋。 所谓功高盖主,封侯恩赏已到了极限,始皇帝会如何赏赐王贲? 真要是到了赐无可赐的地步,那就只有最后一赐了…… 赐死! 这也是古往今来无数帝王被迫的选择。 而且若是在历史上王贲得到善终了的话,那么在秦末时关东各地起兵造反之际,王贲作为当世名将,为何不出山领兵平叛? 为何只有王贲的儿子王离临危受命?就连文职一般的少府章邯都被迫带病作战,可见秦末时已经没有多少能征善战之将了…… 秦风有理由相信,王贲很有可能早早亡故……又或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离奇离世? 秦风一番猜测下来,不由得心生惋惜。 如果秦末时有王贲这样的名将在,关东之地似乎也不会丢得那么容易。 在秦风的心目中,虽然王贲的武力不如项羽,但若是在兵谋战略上,所向披靡的王贲一定足以和项羽抗衡! 大秦啊,二世而亡,意难平啊! 秦风并不是因为王贲、李信之前对自己送礼示好,便心有不忍。 秦风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大秦将来陷入无将可用的地步! 关东宵小之辈蜂拥而起,竟将大秦君王奋六世之余烈开创的帝国基业餐食殆尽…… 秦风内心一阵感怀,沉声说道:“赵老伯,我是觉得,王贲如今在陛下的眼中已经不是良将,反而是个麻烦了。” “哦?” 嬴政闻声有些吃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试探问道:“秦小子,此话怎讲?” “王翦王贲父子在大秦的威望过重,王翦虽然归隐,但是王贲却仍旧如日中天,陛下岂能不心声忌惮?” 秦风继续解释着,“而且陛下已经把长公子扶苏发配往上郡,陛下也势必要为了将来的储君做筹划。” 嬴政听到这,眼中顿时映起亮光。 “赵老伯,若是长公子扶苏历练出坚毅的性子,陛下将帝位传与扶苏,王贲倒是可免一死。” 秦风又道:“但若是陛下觉得长公子扶苏不堪大用,那王贲可就危险了…… “长公子府里的那位少公子嬴子昭,其背后可是冯氏一族,若是陛下将储君之位定为嬴子昭,王贲岂能甘愿臣服? “所以嘛……以陛下之圣明,自然不会留给少公子嬴子昭一个不臣之将……” 秦风缓缓说完,忽而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 瞥眼望着嬴政,秦风转而一笑,“嘿嘿,赵老伯您别见怪,我这也是孺子短见,您就全当过耳戏言吧。” 嬴政的眼神有些低沉,眯缝着眼睫,嬴政端详着面前这个少年。 这可是自己失散多年的皇长孙啊! 政治智慧竟然如此敏锐……敏锐到连自己都有些惊叹了…… 嬴政内心不由得掀起一阵涟漪。 秦小子啊,你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缜密想法啊? 如此老辣稳重的析事手段,这般精妙的应对方式…… 就算是武成侯王翦,恐怕也难以做到如此面面俱到啊! 更何况王贲这样的少壮武将,正是气盛的年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急流勇退的…… 诚然如此,嬴政早在统一六国之际,便动了要整顿王家的心思。 就算王贲并没有非分之想,但是王家在大秦庙堂的威望势力,就已经是不得不忌惮的罪过…… 但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嬴政也仅仅只让郎中令蒙毅知晓。 蒙毅率所部亲信郎官秘密调查王贲是否有作奸犯科之事,以备将来找到合适的借口处置王贲…… 这件事实属绝密,其余的闲杂人等绝对不会有知道的可能! 嬴政内心一阵感慨,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聪明绝顶的皇长孙。 好小子,远见卓越,跟朕倒是有不少相似之处…… 嬴政甚是满意,下意识地背着两手点了点头。 秦风看着嬴政慈祥的模样,有些诧异。 “赵老伯,您这是怎么啦?” “没什么,”嬴政拂袖道:“秦小子,你这话说得倒是在理,的确有这个可能。 “但是陛下就算要处置王贲,也不会平白无故地下旨,而且陛下也不一定需要整治王贲啊。” 嬴政说完,便慈祥地揽住秦风的肩膀。 秦风闻声一愣,“赵老伯您这话是……” 嬴政笑道:“秦小子,万一陛下不传位给扶苏,也不传位给嬴子昭呢?” 秦风有些愕然,“啊?不会吧,陛下难道要选别的公子继承帝业吗?” 根据历史的记载,秦风知道始皇帝嬴政有二十三个公子。 二公子荣禄、三公子将闾、六公子高……一直到十八公子胡亥,但是这些公子无论是品行贤德,还是仁政之能,都远远无法达到一个帝王的高度。 秦风心里想不明白,除了扶苏还有哪位公子能有资格继承大秦皇帝的大位。 而且根据春秋战国时的嫡长子继承制,这时候的王家公侯宗室更倾向于长子继承。 长子是大宗,其余诸子是小宗,大宗尚在的前提下的,小宗是没有资格继承的。 因而就算长公子扶苏生性懦弱,始皇帝不愿立扶苏,也应当由扶苏的子嗣来承继大业。 若是强行立其他的小宗公子为储君,势必会引起朝局动荡,祸起萧墙的变故。 秦风无奈地耸了耸肩,朝嬴政道:“赵老伯,其实这事与我也没有多大的关系,皇帝陛下立谁为储君,我还都是好好打造我家具,哈哈。” 秦风只是不想让王贲就此埋没甚至殒命……让大秦无能征善战之将平定叛乱,最后落得个二世而亡的下场,令人扼腕叹息。 只要大秦的后继之君文武兼修,秦风这样社会底层的小人物,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却抿嘴笑着。 摇了摇头,嬴政指着秦风道:“秦小子,你这样想可万万不行,储君之位乃我大秦国本,事关国体,家国兴亡荣衰啊,秦小子岂能不管不顾?” 嬴政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却暗自感慨起来。 秦小子啊,你可是朕的长孙啊! 这大秦的储君之位,将来的九五之尊,就只有你能一肩挑起啊! 秦小子,你又岂能置身事外呢? …… 章台宫内,秦风和嬴政秉烛整理着奏章。 爷孙两人相谈甚欢。 宫外的御道上。 隗状正面色肃穆地碎步走着。 “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紧去整理今日的奏章……” 手中捧着几卷简牍,隗状喃喃自语着。 “再过两个时辰,陛下就移驾章台批阅政务……” 隗状一边说着,脚下的步子也愈发急促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秦风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依照大秦律令,大秦每日的公卿机关、各地郡县的奏章,都要汇集到章台宫。 而后由章台宫的值守吏加以整顿梳理,最后再呈送到始皇帝嬴政的御前圣览批阅。 通常嬴政会在鸿台批阅奏章,但有时也就在这章台宫后殿处理。 嬴政向来勤政,自从加冠亲政以来便殚精竭虑,治国理政从未有一日荒废。 以至于章台宫的值守吏们,每日都要天还未亮便早早地赶来,以免耽误了呈送奏章的时辰。 今日的章台宫值守吏轮到了将作少府隗状。 隗状自丑时(后世凌晨两点)两刻便出府赶来章台。 隗状知道,再过两个时辰,到了卯时(后世凌晨六点),始皇帝就要下旨呈送奏章了,自己可绝对不能耽误。 章台宫的御道宛如直通天际。 隗状气喘吁吁地提着袍摆,正步履匆匆地朝上攀登着。 …… 章台宫里。 值守吏办公的偏殿。 嬴政正端坐在桌案前,一丝不苟地梳理着奏章。 “这卷是胶东郡发来的,所奏为郡务。” “此乃李信将军的奏请,还是为其麾下的有功之将领请功的!” 嬴政不断宣读着,秦风则在嬴政的指点下,耐心帮衬着。 夜色渐沉,烛光摇曳。 秦风透过昏暗的灯光观察着嬴政。 看着嬴政那副严肃的神情,秦风的内心也忽而变得神往起来。 赵老伯……严肃处理政务的模样,倒真是气质不俗啊…… 要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这样的情景,说不定还会把赵老伯当成是皇帝陛下呢! 想着整个大秦的各地奏章都汇集在这张桌案的案头,秦风的心中就一阵感慨。 赵老伯的举止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却是掌握着大秦的命脉啊! 自然是丝毫马虎不得…… 秦风转念一想。 在这章台宫梳理好的奏章,然后再呈送到始皇帝嬴政的御前…… 那始皇帝嬴政批阅奏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番光景呢? 不会就是赵老伯这幅样子吧,哈哈! 秦风在脑海中想象着嬴政这个千古一帝的威严神态。 不会不会,赵老伯为人和蔼可亲,始皇帝嬴政可是气吞四海的大秦帝王,自然是高高在上,不容亵渎。 而且相传始皇帝居于殿内时,周身百步都不得近人,想必也一定有不少郎官亲卫来保护始皇帝的安危吧! 说不定还有不少侍女、良人、八子、七子和美人们在一旁侍奉伺候呢! 始皇帝嬴政可不仅是后宫佳丽三千,关东六国美人也尽收在咸阳宫中。 楚国的芈华、齐国的离秋,这两位国夫人皆是倾国倾城之貌。 敏代、郑妃、玉漱、胡姬和公孙丽几位美人,哪个又不是天姿国色? 更不必说景良人、韩弥、季姒、黎姜、阿若和公孙玉那些妾室女官,也尽是生得花容月貌。 秦风的嘴角不由地显出一抹浅笑。 “秦小子,不好好梳理奏章,在那傻笑什么呢?” 忽而,嬴政沉声催促的话语传来。 秦风顿时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 仿佛是搞了什么小动作被发现 了一般,秦风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嘿嘿,赵老伯,我在想象皇帝陛下批阅奏章的场景。” “嗯?” 嬴政闻声,和善一笑,边停下手中的动作,收拢着简牍的扎带。 “秦小子,这治国理政啊,就如同整理着奏章的扎带,若是太紧了则会绷断,若是太松了则简牍 易散,所以要张弛有度。” 秦风一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赵老伯您说得是,物极必反,任何事都讲究一个限度,这个道理我明白。” 嬴政总是以小见大,从不少简单的小事中剖析出大的道理来,以来教化开导秦风,秦风不仅感受着嬴政对自己的亲情暖意,也着实大位受教。 嬴政面色欣慰,将手中的竹简放置在桌案上,沉声问道:“秦小子,你是想知道皇帝陛下是怎么批阅奏章的?” 秦风一脸坏笑,笑嘻嘻道:“赵老伯,皇帝陛下有那么多夫人妃嫔,批阅奏章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人在一旁伺候着啊?” 嬴政眼一白,道:“胡说,秦小子你就没个正形,这批阅奏章是关乎国体的大事,岂能儿戏? “皇帝妃嫔众多那是为了开枝散叶,为我大秦宗室绵延子嗣,你以为皇帝都是为了安心享乐? “君王临幸,平稳后宫,也同样是关乎家国稳定的大事,慢慢学吧,做皇帝的学问大着呢!” 秦风吐吐舌,点头道:“赵老伯您教训得是,我知道了……” 秦风内心一阵嘀咕,做皇帝的学问? 我学做皇帝的学问做什么? 难不成我要造反当皇帝啊?开玩笑…… 秦风正自觉好笑时,嬴政已经继续梳理起奏章了。 嬴政忽而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捧着手中的竹简,默默地说道:“怪事……怪事……” “赵老伯您怎么啦?出什么事了?”秦风急忙问道。 嬴政眉头一皱,“依这奏章所记,皇陵修建尚需钱两竟然还有如此之众? “可是陛下明明已经下令停止修建皇陵了啊!” 嬴政一直以来就对骊山皇陵的账目心怀诧异。 因为骊山皇陵的物料和钱两都所耗甚重,人马每日所需的粮草更是难以计数。 可如今皇陵已经停止了修建,为何还会报上来如此繁重的财耗名目? 秦风随口宽慰道:“原来是骊山皇陵的账目有问题啊?赵老伯您别担心,那骊山皇陵这些年的支出明细都在么?拿来一看,比对一番,便知咯。” 嬴政摇了摇头,“傻小子,把往年的账目都比对?那工程也太过浩大了吧?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人工,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 秦风笑道:“哎,赵老伯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快速得到想要的数据!” “什么办法?”嬴政急忙问道。 秦风想说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后世统计学里常用的抽样调查法。 从界定总体讲到制定抽样框,又到实施调查推测的总体,再到分割、决定样本、抽样方式,最后是信度和效度…… 秦风费尽心思地解释着,嬴政总算听得一知半解,疑惑道:“秦小子,这办法真的有你说的这么神奇?” 嬴政内心有些许的质疑,毕竟这样的统计手段对嬴政来说还是有些太过超前了。 秦小子,也不知道说得是对是错……此事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抽取几个叫样本什么的物什,就能查出来账目? 好了,难得秦小子兴致高涨,朕就不扫他的兴了…… “好好好,秦小子你这个办法我知道了,有机会,有机会我一定试试……” …… 章台宫殿外。 隗状正捧着几卷竹简快步走上玉阶。 忽而看见值守吏所在的偏殿里正亮着昏暗的灯火。 隗状顿时眉头紧皱,暗自疑惑起来。 “嗯?奇怪,这个时辰,是谁在殿里?” 隗状不由得加紧了脚步,“不可能啊,怎么会有人比老夫来得还早?” 一手提着袍摆,隗状大步朝偏殿走去,想着看清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章台。 蹑手蹑脚地迈过门槛,透过半掩的轩门。 隗状拂袖刚要推门进去……殿内昏黄的烛光透了出来。 隗状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 陛,陛下? 陛下怎么亲自移驾来梳理奏章了? 隗状一阵目瞪口呆,紧接着又朝嬴政的身旁看去。 猛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隗状顿时又是瞠目结舌,内心掀起了一阵波澜。 这……这这这,这不是秦风那小子吗? 秦风怎么会在咸阳宫里的? “嘶——” 隗状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风……难道是跟着陛下进宫来的? 只觉得双腿一阵发软,隗状差点就瘫软在地。 强忍着惊惧,隗状扶着轩门,步履蹒跚地挪了出去…… 天呐! 秦风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隗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想不到秦风就是子婴! 隗状逃也似地奔下了章台的玉阶。 一路上,隗状的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 其实隗状早就开始对秦风的身份感到诧异了。 因为那时候始皇帝微服出宫,带着隗状和治粟内史王绾去九峻山的庄园…… 试问一个堂堂的大秦帝王,为何会带着两位秩次数千石的高官,去找一个默默无闻的工籍贱民讨问治国良法? 说不定这秦风就是隐居在咸阳的绝世高人,是皇帝陛下的背后智囊! 又或是……秦风是陛下流落在外的公子?还是陛下故意为之,将其收在咸阳庄园里保护起来的? 事到如今,皇帝陛下居然把秦风那小子带来这咸阳宫了,竟还带着秦风一同梳理奏章! 隗状的脊背上不断渗着汗珠。 步履蹒跚地朝前逃着,正当隗状紧赶慢赶奔到宫门时。 几位行色匆匆的寺人恰好追了上来。 “隗大人!隗大人请留步!” 隗状一身冷汗地转过身,拂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故作镇静地道:“何,何事?” 为首的寺人正是始皇帝身边的吉寿。 吉寿快步上前,尖细着嗓子说道:“隗大人,您可是今日的值守吏啊,怎么这个时辰了还要出宫啊?陛下正宣隗大人您去章台呢!” 隗状闻声,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不对啊! 陛下方才明明已经领着秦风那小子梳理奏章了啊! 隗状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却不敢懈怠,当即拱手一应。 …… 章台宫中。 天光逐渐明亮,浅色的橙光透过殿前的轩窗,缓缓映入。 嬴政伸了一个懒腰,略显疲惫地朝秦风看去。 “秦小子,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我把这些奏章都梳理完,就要送到陛下御前去了。” 秦风已经困得两眼睁不开了,听着嬴政的话语,秦风当即颔首道:“好……那,那赵老伯我就先走了……” 秦风说罢起身,正要朝殿外走着,忽而回身。 秦风看着嬴政沧桑疲累的面容,关切道:“赵老伯啊,您每天都要这样熬一个通宵来梳理奏章吗?” “啊?不是不是,这值守吏也只是今日才轮值到我。” 嬴政和善一笑,虽然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但是还故作轻松,朝秦风也叮嘱道:“秦小子,你可莫要学我,就寝可是人生大事,万不能太劳身!” “知道了,赵老伯,您也是,注意身子骨!” 秦风说罢,便离开了章台殿,“赵老伯我走啦!” 顺着章台宫的御道,秦风步履轻快地走着。 此刻秦风只想着能早点回到庄园里的席梦思上好好睡一觉。 与此同时。 宫门的另一侧,王绾正领着一众官员们徐徐走来。 王绾刚好看见秦风俊逸的身影。 嗯? 这个时辰,是谁会从章台出来? 王绾定睛一望,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那,那不是秦风吗? 陛下已经召秦风入宫了? 王绾震惊之余,内心也同样暗自窃喜。 秦风入宫,这岂不是说明,子婴少公子的身份,很快就要公开了? 王绾面露喜色,等看着秦风的身影消失在了宫门,王绾才领着众人赶上了章台。 “微臣王绾,参见陛下!” 殿内。 王绾领着一众官员们躬身下拜。 身旁,隗状正跪拜在地,面色恭敬地等候着嬴政的训斥。 嬴政正在玉阶上踱步,背着两手,眉头紧皱。 虎目一睁,嬴政沉声道:“隗卿啊,你可真是尽忠尽职啊!你负责皇陵的修建,朕不是早就下令皇陵停修了吗?为何时到今日,皇陵还有如此重大的开支?” 隗状被嬴政的这声怒斥吓得浑身颤抖,立马朝地上连连叩首,胆怯道:“微臣有罪!但皇陵账目繁琐冗杂,还请陛下容微臣几日,微臣定然理清账目!” 嬴政满脸不悦,忽而又看见了刚刚赶来的王绾。 嬴政一拂袖,朝王绾笑道:“王卿,还有你,你办事也是得力的很呐!你身为治粟内史,可谓掌管我大秦粮库农政,皇陵索粮,你查都不查就放粮与之?” 王绾没想到嬴政会发这么大的火,当即也跪在隗状的身旁,叩首道:“微臣失职!还请陛下治罪!” “哼,一个个地,认罪认得挺利索!办事却一个比一个拖泥带水!” 嬴政面色一扳,沉声道:“去,把这多年来的皇陵账目通通调出来!王卿,你也去把粮库的账目呈上来,朕要亲自查验!” 隗状和王绾闻声,顿时面面相觑,心里一阵嘀咕。 陛下龙颜震怒啊! 居然要把历年来的账目通通调出来? 这么多账目的明细,那要查到何年何月啊? “陛下,账目繁多,不如让罪臣带署中小吏去办此事,臣等也好戴罪立功!”隗状低声说道。 嬴政却面无表情地冷声一笑,“不必了,两位爱卿,让你们去取来账目就去取!” 隗状被嬴政一呵斥,立马胆怯地不再多言,王绾也只得拱手领命。 …… 半个时辰后。 王绾和隗状带着一众官吏们垂头丧气走出了章台宫。 隗状眉头紧皱,喃喃自语着,“陛下方才说的那个叫什么?抽样调查法?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王绾微微一笑,拍了拍隗状的肩膀,和声解释道:“隗大人,陛下既然有诏命,就按照陛下吩咐去做就是了,咱们现在可是罪臣,万万不能有疏漏。” “王大人您这话说得在理,可是老朽也是担心,若是真有那些账目不对,被陛下查了出来……” 王绾宽慰道:“隗大人,你觉得陛下只挑选几卷奏章账目,就能查出来了?放心吧,陛下实际上是在苛责督促我等,陛下他查不出来的!” 隗状闻声大喜,追问道:“王大人,真的吗?您的意思是说,陛下其实是在提醒咱们,吓唬咱们罢了,好让咱们今后尽职尽责?” 王绾微笑着颔了颔首,道:“嗯,真是此意,隗大人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说罢,王绾便要抽身离去。 隗状心里果然释然了不少,随即朝前追了两步,朝王绾拦道:“王大人请留步!” “嗯?隗大人还有何事?”王绾转过身来。 隗状眼色狡黠地四处瞥了瞥,见没有闲杂人等,便放心地压低声音,说道:“王大人,老朽想问您一件事啊,那个九峻山庄园里的秦风,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王绾闻声一愣,眼神显得有些闪躲,“隗,隗大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隗状努努嘴,不解道:“今日该是轮到老朽担任值守吏,可是老朽赶来章台时,却发现陛下和秦风那小子正梳理奏章呢!” 王绾嘴角一搐,“隗大人,你确定你看清了?” 隗状一口咬定,“千真万确!” 王绾内心一阵思忖,却不愿意朝隗状吐露真相。 摇了摇头,王绾朝隗状拂袖道:“隗大人,其实老夫也不知晓,但是秦风那小子一定是有非同一般的身份吧!” 王绾说罢,便拍了拍袍袖,快步朝宫门走去。 隗状望着王绾走远的背影,愣在了原地。 王大人,您,您这和什么都没说一样啊! 隗状的内心对秦风愈发好奇起来。 踟蹰踱步,隗状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到秦风到底有什么贵不可言的身份。 隗状与王绾不同,王绾本就和长公子府颇有来往,再加上周青臣的提点,王绾很轻松便确定了秦风其实就是少公子嬴子婴。 可是隗状本来和长公子府的联系很少,未曾见过嬴子婴的模样,再加上嬴子婴早就在九年前离奇失踪…… 隗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永远不会联想到,秦风就是嬴子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子婴那小子还是太年轻,要不也不会贸然来访啊. 九峻山庄园。 秦风忍着强烈的困意,睡眼惺忪地回了庄园。 匆匆漱了漱口,秦风倒头就睡。 这一觉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到秦风缓缓睁开双眼醒来时。 英布正捧着几卷竹简走来。 “东家,这是作坊里的账目,您过过眼?” 秦风揉了揉太阳穴,点头道:“嗯,放这吧。” 接着,几位侍女端着洗洒的盥盆和锦帕走来,伺候着秦风起身更衣。 秦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想搞什么人人平等那一套,毕竟给他们讲解这些道理恐怕都要不少的时间。 而且这时候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岂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到了大秦的这个世界,那就要遵循这里的规则! 自己只需要问心无愧,对这些仆从下人们更好一些就是了。 秦风站在床榻一侧,正摊开两手,任凭侍女们给自己更衣。 秦风看见了一旁英布送来的账目,忽而想起昨夜在章台宫中的情景。 想着嬴政殚精竭虑梳理奏章的场面…… 秦风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咸阳宫中巍峨的景色。 章台宫…… 章台宫是那般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后世诗人杜牧的描写,恐怕也远远不足以展现其雄威之姿啊! 秦风不由得神往了起来。 昨夜跟着赵老伯所去的,还仅仅只是一座章台宫的偏殿。 若是大秦咸阳宫的正宫主殿,该是何等的辉煌啊? 当年荆轲、秦舞阳密谋刺秦时,秦舞阳居然被庄严肃穆的咸阳宫吓得两腿发软,无法上殿…… 有此可见,咸阳宫一定是遮天蔽日,高耸入云的壮观场面啊! 秦风正内心感慨着。 忽而。 庄园外传来一阵喧闹的躁动。 秦风听见了动静,眉头一皱,“嗯?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刚好为秦风换好衣裳,但侍女不知庄园外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妄言。 英布快步奔了上来,拱手道:“东家,是秦军从九峻山行军而过,不少咸阳的黔首们正出城相迎!” “什么?秦军?” 秦风有些不解。 英布赶忙道:“是王贲将军和李信将军率军凯旋归来了。” “王贲和李信回来了?”秦风眼前一亮。 内心一阵盘算,秦风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倒是,王贲和李信率军秦军征伐西南夷,不仅战功卓著,而且还为西南夷各国签订藩属条约起到了促进。 凯旋之军,咸阳城中的百姓们出城相迎是理所应当。 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这是出征之师的最高待遇…… 秦风心里想罢,便将竹简朝英布一递,快步走出了厅房。 “我秦军凯旋,我也自当出城相迎,作坊的账目就不看了,英布你拿得准了就好!” 说罢,秦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庄园。 …… 秦风一出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夹道欢迎的咸阳百姓。 百姓们欢呼雀跃,呼嚎着迎接着。 王贲和李信两人则身穿精亮的铠甲,骑乘在漆黑的骏马上。 不知是不是巧合,秦风刚刚迈出步子,正好就看见了王贲投来的目光。 但大军行进无法阻抑,王贲也只得勒马朝前驶去。 秦风眼睁睁地看着王贲驶远的背影,忽而屏息凝视,心脏直咚咚地跳动。 王贲和李信已经凯旋归来了…… 那接下来,是不是始皇帝嬴政就要惩治王贲了? 秦风想起了昨日和嬴政的交谈…… 当王贲的功勋已经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那的确连降旨惩治不远了…… 那自己要不要去王贲的府上提前告知此事? 好让王贲能够谨言慎行,甚至是主动上表辞官,保住一条性命? 秦风知道王贲现在的功勋已经是功高盖主,通武侯的爵位已几乎位极人臣,难道始皇帝会封将王贲王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王贲之父王翦是武成侯,在大秦庙堂的威望甚重!一众秦将几乎皆是王翦王贲父子从前的副将! 此等声势,始皇帝想不忌惮也难啊! 秦风眉头紧皱,心里正思忖着应对的办法。 要想保住王贲,首先第一条就得让王贲和他父亲王翦一样,上交军权,辞官归隐! 仅仅是这样还远远不够,最好能远离咸阳,离开京师这朝局旋涡的是非之地。 再多多索要些金饼钱两,以示无异心…… 现在已经是始皇帝三十五年了,历史上对王贲的记载已经无从考证了,那就说明王贲的危险也即将到来了…… 此事必须尽快! 秦风心里下定了决心,便立马往咸阳城走去,直朝着王翦的武成侯府邸而去。 一路上,秦风的心情低沉不已。 虽然秦风也说不好为什么会对王贲如此上心。 但是秦风知道的是,自己绝对不是因为王贲曾经给自己送过那些礼物示好。 或许是,秦风不想让王贲被始皇帝惩治,以至于一代名将王贲离奇消失。 在秦末的危机之时,以武立国的威威大秦,竟然连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都征发不出来! 居然要掌管文职的少府章邯统兵平叛!这是何等的悲哀? …… 等到秦风走到武成侯府邸的时候。 府邸中正一片张灯结彩,欢呼雀跃。 就连府邸里的府仆们都比平日更加趾高气昂。 府邸中。 武成侯王翦正襟危坐,通武侯王贲则跪拜在地,高声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王翦满脸慈祥,伸手虚扶,欣慰道:“贲儿,快起来!贲儿此战神勇无匹,为我大秦立下如此不世之功,为父甚慰!” 王贲也得意洋洋地站起身来,“父亲谬赞了,孩儿都是倚仗父亲的威名!” 与此同时。 厅房的周遭正立着一众武将。 上卿蒙武坐在王翦的右首。 少府章邯、将军李信、白仲和辛胜四人也面带喜色。 “恭喜王将军啊!” “王将军此番得胜,能被陛下大肆封赏!” “扬我大秦国威,王将军了不起啊!” 王贲听着众位将军的赞美,咧嘴笑道:“借诸位吉言!贲也是承蒙诸位襄助!贲既得陛下倚重,往后还要倚靠诸位啊!” 府仆们懂事地呈上了酒盏。 王贲取来托盘上的酒盏,高高一举,高声喜道:“诸位,请尽饮此樽!” “啊——”众位将军们豪爽饮净,正擦拭着胡须上的酒滴。 王贲忽而问道:“哎对了,诸位这些时日在咸阳,子婴都还好吧?” 少府章邯当即说道:“哈哈!王将军放心!你表弟好着呢!” 子婴的亲生母亲是王翦的妹妹王筠,依照辈分,王贲应当是子婴的表兄。 将军白仲也道:“王将军你有所不知啊,昨日陛下亲自带子婴去章台宫了!而且还一同梳理了奏章!” 王贲闻声,顿时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宫里人亲眼所见,传出来的消息,绝对不会有错的!”白仲信誓旦旦。 王贲顿时开怀大笑,“哈哈哈,好小子!我才走了没多少天,陛下竟然已经如此看重子婴了!” 王贲心里明白,同样都是皇帝陛下的公子皇孙,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章台宫梳理奏章的…… 这可极有可能意味着皇帝陛下对子婴有不一样的期望! 恰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位府仆快步走上厅房,跪地拱手道:“禀老爷,少爷,各位将军!门外有一位自称秦风的少年求见!” 此话一出,厅房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时间都静止住了。 王贲率先开口笑道:“刚提到子婴,那小子便来了,等着,我去迎他进来!” 王贲正要转身去到庭院。 首座上。 王翦突然面色严肃,拦道:“贲儿,且慢!” “嗯?父亲,怎么了?”王贲不解。 “贲儿你刚刚凯旋班师,咸阳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王翦眉头紧皱,沉声道:“此刻子婴贸然来访,恐怕难免会引人耳目啊!子婴那小子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这些道理他都不懂,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唐突地来府上啊!” 王贲听着父亲王翦的话,正在犹豫之际。 那府仆却又道了一句,“老爷,那叫秦风的少年说,他要说的事关乎将军们的福祸荣辱,生死攸关,因而才不得不贸然来访。” 什么? 府仆的话语仿佛在厅房中响起了一个炸雷。 众人面面相觑。 生死攸关? 王贲脸上骤然惊惧起来,“他,他真这么说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请各位将军辞官归隐!方能消除陛下忌惮! 王贲满脸愕然,见那府仆郑重地点了点头。 “回少爷,正是那秦风说的。” 王贲赶紧朝首座上看去,望着王翦,王贲皱眉道:“父亲,您看?” 王翦脸色凝重,仿佛正悉心地思忖着。 老夫这个外甥子婴怎么办事如此唐突? 还扬言什么生死攸关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半晌,王翦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 “贲儿,去吧,把子……秦风带上了吧……” “孩儿遵命!”王贲赶忙拱手领命出去。 王贲前脚刚走,后脚正厅里便陷入了一阵嘈杂的议论。 “哎呀,秦郎君怎么会如此说呢?” “子婴少公子一定是有苦衷,不然是绝对不会这般唐突而来的!” “嗯,言之有理,子婴少公子为人谨慎懂事,若非事出突然,断断不会行此贸然之事的!”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忽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王贲已然领着秦风款款走来。 日渐西斜,熏暖的阳光透过轩门洒在了正厅之中。 秦风身着一袭飘逸的袍衫,随着微风的吹拂上下起伏。 沐浴在阳光之中,秦风整个人宛如踏光而来,潇洒非凡。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秦风俊逸的面容。 剑眉星目,仪表堂堂。 “父亲,孩儿把秦风带来了……”王贲松开扣着秦风手腕的手,朝首座上的王翦道。 王翦点了点头,沉声道:“嗯,贲儿你起来吧。” 秦风踏过门槛,环顾四周,看一众武将们俱在其间,便徐徐走上前来。 对袖拱手,颔首行礼,秦风毕恭毕敬道:“在下秦风,拜见武成侯,拜见通武侯,拜见各位将军!” 众将们看着秦风不卑不亢的模样,顿时心生喜意。 年纪轻轻,礼数能如此周全,实在是不多见。 而且秦风可是流落在外多年了,还能有这般坚毅的举止,着实难得。 首座上的王翦朝秦风端详了一阵,眼中也满是欣慰。 和善地点了点头,王翦沉声问道:“秦郎君,你今日前来拜访,所为何事啊?” 秦风也不卖关子,当即拱了拱手,直声道:“君侯,请恕在下无礼,事出突然,刻不容缓,在下就唐突言之了!” 王翦听着秦风严肃的话语,也立马直起身来,摊手示意道:“好!秦郎君但说无妨!” 秦风随即娓娓道来。 “几日前,在下与赵老伯议论陛下对凯旋秦军的封赏之事。 “依照秦律,陛下自然会好生嘉奖犒赏各军将士,但是对于通武侯王贲将军,陛下或许有不一样的处置。” 秦风话音未落,一旁的王贲当即按捺不住,打断道:“秦郎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处置?我带兵征伐西南夷,得胜归朝,陛下要处置我?” 整个正厅里的各将们,也纷纷喧哗地议论开来。 秦风冷静道:“通武侯稍安勿躁,且容在下慢慢道来。 “在下斗胆,敢问通武侯可知功高盖主的道理?” 王贲一听,顿时脸色开始变了。 秦风面无表情,继续说道:“通武侯军功卓越,当世也只有武成侯王翦老将军居于君侯之上。 “可通武侯可还记得武安君白起乎? “武安君白起于伊阙之战大破魏韩联军二十万!伐楚时亲陷楚都郢城!长平之战更是重创赵国主力,为将三十载,攻城七十座,功勋不可谓不高! “然最终落得个杜邮赐死的下场,此因何也?” 秦风的话语掷地有声,整个正厅里的众将们都变得噤若寒蝉。 一向稳重的王翦,脸上也扫过了一抹惊慌的神色。 秦风不动声色,继续道:“其因很简单,正是因为功高震主,赐无所赐,唯能赐死……” 赐无所赐,唯有赐死这八个字,宛如一颗颗钢钉,扎在了众将们的心里。 眼看着众将们即将陷入一片混乱。 秦风坦然道:“不过君侯和诸位将军不必忧心,在下不才,愿以一计解此困境。” 王贲顿时眼前一亮,拱手道:“请秦郎君解惑!” 秦风早就想好了对策,当即说道:“通武侯可上表请辞,上交兵权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还要把此次征伐西南夷所得的缴获物资尽数上交国库,以示忠心。 “而且,通武侯应当和武成侯王翦将军一样,归隐田园,如此方能解除陛下的忌惮。” “哦对了,还有,李信将军、白仲将军和辛胜将军,也应当如此,就算不必辞官,也应上表请罪,李信将军可自请功过相抵,能保平安无忧。” 秦风一语道罢,周遭的众将军们个个震惊得目瞪口呆。 秦风微笑道:“或许诸位君侯、将军会觉得在下言过其实,但是在下实际上却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来武成侯府邸拜访。 “冒昧叨扰之处,还请诸位君侯、将军就见谅,前些时日,通武侯王贲将军和李信将军曾派人送来简牍和赠礼,在下深感此恩,故前来提醒。” 说罢,秦风便又朝着正厅里的众人挨个拱手,随即抽身要朝厅外走去。 秦风虽然打心眼里不希望王贲受到始皇帝的处置,以至于秦末动乱时,大秦竟然连一个能征善战之将都没有…… 眼前的李信、白仲和辛胜也是一样,若是他们在历史上得到善终的话,那为何正史史料没有丝毫的记载? 极有可能的是,李信、白仲和辛胜这些王翦王贲父子麾下的副将们,也因为始皇帝的忌惮而遭到了处置…… 再加上不久前赵老伯的分析,秦风更加确信了始皇帝对王翦王贲父子的忌惮…… 秦风不愿以武立国的大秦会落得那般凄凉的下场,便决心前来劝告。 但是秦风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对方很有可能不会把自己所进的劝谏当回事。 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秦风只想着能做好自己能做的,其余的自己就管不了了…… 既然话已经带到,王贲等人听与不听,那就不是秦风能控制的了。 …… 此时此刻。 秦风的话语不仅头头是道,条理清晰,而且有理有据,语调温和,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劝谏。 这让这群五大三粗的将军们深感受用。 哪怕是平日里待人接物颇为豪迈凶悍的白仲和辛胜两人,此刻也正不断地点着头。 王贲也自是感念不已。 秦风这幅玉树临风的模样,和大秦的长公子嬴扶苏可谓是一般无二啊! 而且秦风很明显是诚心关念这帮武将们的生死安危,才会正大光明地前来拜访劝谏。 就凭这一层,王贲就觉得秦风这小子绝非常人! “等一下!秦郎君请留步!” 王贲晃过神来,急忙朝秦风唤道。 “嗯?” 秦风诧异地转过身来,“通武侯,您还有什么事吗?” 秦风还以为通武侯王贲会觉得自己冒犯了他们,失了礼数要惩治。 可王贲却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和声笑道:“哎呀,秦郎君你大老远前来,这就要走了?来来来,入席!” 秦风见状,顿时愣住了。 自己所说的话虽然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可是对于这群大秦帝国的名将来说,无异于无知竖子的胡言乱语。 正当如日中天的势头,谁会甘愿辞官归隐? 秦风很是意外,不经意地朝首席上看去。 “秦郎君莫要着急,且入席,咱们便饮便谈,如何?” 只见武成侯王翦正缓缓起身,摊手示意着秦风落座。 “方才秦郎君指点之策,老夫还有些话要请教一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子婴成为大秦后继之君,指日可待! 秦风听着王翦的话语,有些愕然。 自己本想着尽人事听天命,王贲李信对自己有恩,自己知道始皇帝有可能会下旨惩治,便不能坐视不管。 但是自己也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开木工作坊的工籍贱民,这群大秦帝国的君侯将军,又如何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把自己想说的话一带到,秦风正准备赶紧离开。 可武成侯王翦却亲自叫住了自己! 秦风愣了愣,急忙回身过来,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道:“额,不知君侯唤在下,有何吩咐?” 王翦却满脸和善,慈祥说道:“秦郎君,你方才所言,老夫以为极有道理,还望秦郎君肯赏光入席,再详细谈些,如何?” 秦风正不明所以之时。 一旁,首席的右首上,上卿蒙武也缓缓起身,朝秦风拱手拜了拜,道:“秦郎君方才所提点,可谓字字珠玑,快请入席吧!” 话音刚落,少府章邯也附和道:“是啊!秦郎君是来挽救我等的,为何匆匆要走啊?” 李信、白仲和辛胜三位将军也纷纷道: “秦郎君你可莫要走!” “就是啊!你若是走了,谁来教我等存身之策?” “救人救到底,秦郎君你得帮我等想个万全之法啊!” 秦风看着众将军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场景,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卧槽? 这是啥情况? 我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贱民啊,我说的话,这些大佬还真能听得进去? 秦风正内心盘算着,忽而只觉得胳膊上一沉。 只见王贲已经扣过来两手,抓着秦风便要朝坐席上走去。 “来来来!秦郎君莫要迁延了!快随我来!” 少府章邯也迎道:“王贲将军,方才就是你去接秦郎君前来的,这会不如由我等接待如何?来,秦郎君请!” 章邯说着从案上端起一盏酒樽,一边敬着秦风,一边示意秦风朝自己近些。 李信、白仲和辛胜三人见状,也更是不甘示弱。 “章少府你这可就不讲究了,本将此番随通武侯征伐西南夷有功,秦郎君理当与本将同饮,来,秦郎君请!” “还是与本将同饮的好!来,秦郎君,本将亲自为郎君斟酒!” “那日匆匆一面,本将还未与秦郎君畅谈,还请秦郎君赏光啊!” 秦风看着众将争先恐后的模样,顿时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是觉得我刚才说的办法合适? 还是说他们和王贲、李信一样,主动示好是想跟我结交? 秦风忽而记了起来,这些武将,都是那日在作坊门前围观自己的那些人! 秦风正内心震惊着,就已经被王贲稀里糊涂地拉到了席面上。 面前放置着四五盏斟满的酒樽。 一应美味佳肴的吃食更是堆积成了小山。 秦风见状,正准备开口,“各位君侯、将军,在下方才已经把应对之策言尽,若是……” 秦风话音未落,王贲立马打断道:“哎,秦郎君,应对之策我等已经了然,放心,我等一定会按照秦郎君的吩咐去办的!来来来,喝酒!” 秦风有些意外,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啊!怎么还比不上喝酒重要呢? “秦郎君,这位是少府章邯,等到长公子府的晨曦公主年过及笄,章邯少府就是晨曦公主的如意郎君了!” 王贲摊手介绍着章邯,周围的将军们顿时一片哄堂大笑。 “这位是白仲将军,武安君白起之子!被长公子起复于咸阳。” 王贲介绍到白仲的时候,白仲的眼中已经开始闪烁出泪花。 秦风方才所言提到了“武安君”被昭襄王赐死杜邮,正是功高盖主的遗恨往事……白仲深懂此理,自然忧愁顿生。 “这两位是李信将军和辛胜将军,都曾是家父的副将。” 王贲话音一落,章邯、白仲、李信和辛胜四人,当即同时拱手对袖,擎着酒樽,齐声道:“秦郎君,请了!” 说罢,众人一仰脖颈,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 首席上,正中的王翦和右首的上卿蒙武,也执杯朝秦风遥举。 “秦郎君,请。” 秦风见此情景,哪里还敢推脱,当即也随着各饮净了酒樽。 正厅里的这群武将们,无一例外,都是扶持长公子扶苏的一派。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更为亲近扶苏的正妻王氏一脉。 扶苏的正妻是王翦之妹王筠。 蒙武、李信和辛胜都曾是王翦的副将,跟随王翦出生入死,自然对王翦俯首帖耳。 再加上白仲受扶苏起复之恩,又是郿邑人,和槐里人李信、频阳人王翦,都是京畿内史的关中秦人。 白仲自然也一心一意追随着扶苏和王翦。 众将军们本来就对长公子扶苏被发配上郡始终意难平。 此刻看着秦风这幅翩翩公子的模样,也不失为一种安慰。 就算长公子扶苏不能承继大业,还有少公子嬴子婴在!他们这群少壮派武将,就还有希望! …… 酒已三巡,肴过五味。 等到秦风被王贲亲自送出武成侯府邸的时候。 正厅里的这群武将们,也同样跟到了庭院当中。 无奈咸阳城中人多眼杂,众将军们不敢太过堂而皇之地出府相送,只得远远地望着秦风渐渐离去。 “唉,多好的少公子啊……长大了啊!” “是啊,当年少公子离奇失踪的时候,还只有这么高……”李信拿手比划了一下,眼含泪光。 “长大了好,长大了好啊,咱们这群弟兄有希望了,咱们大秦也有希望了啊!” 众将军们正感慨万千之时。 王贲快步走府邸大门走了回来。 “走吧,快去听家父怎么吩咐!”王贲急忙道。 众人奔上了正厅,武成侯王翦正和上卿蒙武商议着。 看见众人赶来,王翦和声道:“贲儿,你们来了……方才,子婴那孩子说的话,你们以为如何?” 李信道:“回君侯,末将以为,子婴少公子所言极是,不仅王贲将军要上表请罪,我等也要自揽其过,以免陛下忌惮!” 白仲急忙道:“是也,子婴少公子之话并非是无稽之谈,当今陛下虽英明神武,但也杀伐决断,雷厉风行,若是我等遭到陛下猜忌,很难保证陛下不会降下雷霆啊!” 章邯和辛胜也当即拱手道:“末将附议!” 首座上,王翦闻声,正心满意足地颔着首。 “嗯,诸位所言皆合老夫之心,蒙将军也正有此意,诸位理当如此,即刻上表请罪,以释陛下之疑!不过……” 王翦顿了顿,犹豫道:“老夫有一事不明,此事到底是子婴那孩子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经过了谁的提点?” 众人听着王翦的话语,顿时愣在了原地。 此事关系重大,关乎着一班少壮武将们的生死存亡!这话谁会提点给子婴少公子? 众人正不明所以地猜测时,王翦幽幽地说道:“诸位难道忘了,昨夜子婴那孩子跟陛下在章台梳理奏章的事了?” 轰! 王翦的话掷地有声,所有人的心里都突然“咯噔”了一下。 莫非是陛下? 提点子婴少公子的人,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忽而。 “哈哈哈哈!” 王贲放声一笑,释然大喜道:“父亲,如果真的是皇帝陛下提点了子婴,此事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李信有些疑虑,皱眉道:“通武侯,何喜之有啊?” 王贲咧嘴道:“诸位试想,此事若真是陛下提点,那就说明陛下是想借子婴之口,来敲打、提醒我等往后要谨言慎行…… “不仅我等目前没有性命之忧,而且……此事也证明了,陛下是知道我等和子婴的联系的!” 章邯闻声,顿时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哎?是啊!陛下知道我等和子婴的事,却不为所动,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陛下并不反感!”白仲喜道。 辛胜则是满脸惊恐,愕然道:“那也就是说……陛下已经把子婴……当作大秦后继之君培养了!” 众人一阵议论,脸上皆洋溢着激动的神色。 倒是首席上的王翦显得老辣深沉。 拂袖摆了摆手,王翦示意众人莫要乐极生悲,吩咐道:“好了,眼下还不是沾沾自喜的时候,既然子婴那孩子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诸位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时辰不早了,贲儿、李信将军,你二人也该进宫面圣去了……” 众人闻声,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王贲和李信拱手领命,“孩儿遵命!末将遵命!” “其余诸位,将军们这些时日也当各自上表请罪,至少自降两级方可!” 蒙武、章邯、白仲和辛胜四人也急忙对袖,齐声道:“谨遵君侯吩咐!” 众人听着“上表请罪自降官爵”的吩咐并不心寒,因为爵禄官职毕竟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子婴少公子眼看越来越受到始皇帝的青睐…… 子婴成为大秦帝国的后继之君可谓指日可待…… 这群少壮派武将们,又有何心寒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为何王贲会带着他们主动请罪啊?! 咸阳城。 长公子府。 一匹快马忽而传出一声凄厉的啸叫。 马背上飞奔下来了一位府仆模样的男子,正步履匆匆地朝府邸中奔去。 与府邸门前的守卫似乎交谈了两句,守卫们便齐齐侧开了身躯放那男子进去了。 内院。 冯沅正懒洋洋地倚靠在榻上,身旁的两位侍女正毕恭毕敬地扇着风。 厅房内升腾着袅袅熏香。 忽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冯沅顿时柳眉一蹙,急声朝轩门外问道:“谁?如此慌张?” 话音未落,但见那位男子疾奔而来。 夫人的后苑猛然闯入一位男子,厅房里的几位侍女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其中一位胆大的侍女强忍着惊惧,怒声嗔斥道:“你,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长公子府……私闯后苑,你该当何罪!” 冯沅虽然有些惊慌失措,但冯沅毕竟是长公子府邸的女主人,很快便冷静下来。 隔着床榻的帷幔,冯沅隐隐约约看出那男子有些熟悉,便朝周遭的侍女们摒退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夫人……”侍女们有些不解。 “去吧,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好生把好后苑,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冯沅撩开帷幔,看清了男子的面容,急忙道。 侍女们不敢耽搁,当即快步退出了厅房。 冯沅见侍女们已经走远,立马从床榻上起身。 只捏了一围薄透的绢纱遮盖住香肩,冯沅朝那男子走近,嗔道:“你说说你!大天白日的,你就敢这样闯到长公子府来?你不要命了?” 男子徐徐起身,显露出了面容。 竟正是冯敬! 冯敬面露难色,朝冯沅哀声道:“姐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冯沅裹紧着裙襟。 冯敬谨慎地朝门外看了一眼,见没有闲杂人等,便小声道:“姐,昨夜我在宫门戍卫,亲眼看见皇帝陛下,带子婴那兔崽子去了章台!” 冯敬的官职是期门卫士令,属于是卫尉李仲的属官,负责统领着宫门的卫兵。 “你说什么?” 冯沅闻声大惊,也顾不得形象,当即目瞪口呆地抓住了冯敬的肩膀。 冯敬点点头,“姐,千真万确!陛下带子婴那兔崽子在章台梳理了一夜的奏章,直到天明时分,子婴才离开了章台。” 冯沅一听,心中陡然传来一阵万念俱灰之感。 陛下带子婴进宫了? 而且还是带去梳理奏章? 难道说陛下已经是要定下储君的人选了吗…… “不,不对,不对不对……” 冯沅内心一阵思忖,忽而接连摇着螓首。 “陛下若是已经定下了储君之位,那陛下只需令集百官,昭告天下即可…… “再说了,陛下要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何不直接把子婴那兔崽子接到咸阳东宫里去?为何还让他天明出宫?” 冯沅一阵喃喃自语,心里已有了主意。 “敬弟,你传来的这件事至关重要,这样,姐修书一封,烦请你带回去给你父武信侯,堂叔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 冯沅口中的武信侯正是冯敬之父冯毋择。 而冯毋择又是冯沅之父冯去疾的堂弟,冯沅自然要唤冯毋择一声堂叔。 正当冯敬不明所以之时,冯沅已经抽身走到桌案前,跪坐伏案拟写起来。 半晌后。 冯敬往怀中续着一卷竹简,行色匆匆地走出了长公子府。 冯敬刚刚走远,后苑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本少公子也敢拦?你们不想活了?” “子昭少公子,子昭少公子您莫要为难婢子啊……是夫人吩咐的……”后苑把守着的婢子们无奈地埋怨着。 恰在这时。 冯沅端着裙袖慢慢移到近前,“昭儿,怎么了?” 嬴子昭看见了母亲冯沅,顿时带着哭诉腔调问询道:“娘亲 ,您没事吧?孩儿刚才听到您这出事了……” 冯沅却丝毫没有顾忌,当即朝嬴子昭低声道:“昭儿,你有所不知,是为娘早就安插好的眼线前来报命。” “哦原来如此,那娘亲的眼下所汇为何事?” 嬴子昭还没来得及惊喜,冯沅的一句话彻底让嬴子昭的血变凉了。 “昭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子婴那兔崽子,昨夜被皇帝陛下带进章台宫梳理奏章去了……” 嬴子昭瞠目结舌,颤颤巍巍道:“娘亲,连这样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吗?祖君此举,几乎就如同将储君之位交给子婴长兄哇!” 冯沅却一脸邪笑,魅声道:“昭儿,你还小,有些道理你还不明白……陛下若是已经定好了储君的人选,陛下为何还把子婴那兔崽子送出宫去了?” 嗯? 嬴子昭一听,顿时忧中生喜。 冯沅又道:“昭儿,此事你无须烦忧,为娘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并且已和武信侯商议完毕,今日就是王贲的死期!” “王贲的死期?” 嬴子昭眉头一皱,不解道:“娘亲,不是子婴长兄才是咱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吗?折腾王贲,有用吗?” 冯沅的眼神中流露过一丝阴狠,“昭儿你不明白,陛下为何有立子婴那兔崽子为储君的念头? “那是因为子婴那兔崽子的背后,有王贲、李信那群少壮派武将的撑腰! “若是王筠那贱人背后的势力都土崩瓦解了,陛下就是想立子婴那兔崽子,也得掂量掂量他能否承得住这千钧重担!” 嬴子昭一听便明白了过来。 母亲冯沅口中的王筠是长兄子婴的亲生母亲,也是大将军武成侯王翦之妹。 换句话说,子婴的背后是王氏一族的血脉,而要想彻底扳倒子婴,若是现在以王贲为首的少壮武将们彻底倒台,才的确事半功倍! 毕竟没有了背后的武将为势力支撑,后继之君是个孤家寡人也难以维持多久…… 嬴子昭脸上渐渐映上了几分喜色,“孩儿多谢娘亲!有娘亲在,子婴长兄有如瓮中之鳖!” “傻孩子,跟为娘还道什么谢?” 冯沅俏脸上莞尔一笑,一把将嬴子昭揽入了怀中,宠溺道:“昭儿,你等着看吧,为娘会帮你把路都铺好的!” 冯沅一边说着,目光一边阴狠地凝望着庭院。 冯沅的内心一阵嘀咕着。 此刻,武信侯府邸派出去谏言的官员们,料想也快该到咸阳宫了吧…… …… 咸阳宫。 宽敞的御道上。 几位行色匆匆的官员们正低垂着脑袋,手中掂量着笏板。 这群官员都是受到了武信侯冯毋择的密令,前来上奏弹劾通武侯王贲的。 冯毋择是右丞相冯去疾的堂弟,曾在军中为将,为始皇帝立下赫赫战功,因功被封为武信侯。 但是冯毋择的战功和武成侯王翦、通武侯王贲父子比起来,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以至于大秦庙堂之上,所有文武官员们都知道冯毋择和王翦王贲父子不对付。 最重要的是,在以右丞相冯去疾和御史大夫冯去力为首的军爵士僚派系之中。 包括依附在武信侯冯毋择这边的所有秦吏秦官们,都自然是表露忠心,对王翦和王贲深恶痛绝…… 此时此刻。 冯毋择已经威逼利诱了不少文武官员联名上书弹劾通武侯王贲,例数其违例越矩、私吞军赀、纵容下属扰民滋事等各项罪状。 就连杨端和、杨熊、李仲、阮青、赵旷和卫庄等一些并非是冯氏势力的武将们,都被煽动得义愤填膺,赶来一同参谤王贲。 章台宫前。 中车府令赵高正捏着嗓子尖细地宣告着。 “陛下询,诸卿有事但启!呈上奏疏!” 眼下,殿外的玉阶上已经跪满了大秦的文武群臣。 正当冯毋择等人准备上书弹劾时。 忽而官员中传来一阵躁动的脚步声。 只见通武侯王贲率先走了出来。 接下来便是李信、白仲和辛胜三位将军登时出列。 四人齐齐下跪,为首的王贲当先拜道:“启奏陛下,罪将王贲,自请陛下惩治!” 李信、白仲和辛胜三人也齐声接道:“罪将等,同请陛下责罚!”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冯毋择等人忽然怔住了。 冯毋择面对着此番变故,唇角更是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这,这是何缘故? 为何王贲会突然带着这几位武将,在陛下御前主动请罪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子婴少公子在,咱们就没有性命之忧啊! 殿前。 众位官员们看着王贲、李信、白仲和辛胜四人,顿时疑惑不已。 王贲和李信可是刚刚征伐西南夷凯旋归来的有功之臣啊! 正当是皇帝陛下龙颜大悦,恩泽雨露的时候…… 这群人为何要在御前请罪? 而且还是在始皇帝陛下丝毫没有动怒的情况下啊! 冯毋择和一群秦吏现在是进退维谷,上前谏言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就这么尬在了原地。 而杨端和、杨熊、李仲、阮青、赵旷和卫庄几位将领则是不明所以,只得朝着王贲望去。 只见王贲跪拜在地,两手参抱,面色痛心疾首,呼嚎一般地说道:“启禀陛下!罪将从军以来,屡次违例越矩,帐下军士更是常有私吞军赀、扰民滋事的罪状! “罪将驭下无方,恳请陛下降罪责罚!罪将愿自请削去爵禄,免除官职!以供陛下发落!” 王贲的话语声调凄切,周遭的秦吏们无不动容。 冯毋择等人闻声,却顿时变得目瞪口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好端端地,王贲为何会主动提出来这些罪状? 这几条罪状,无一例外,都是冯毋择等一干秦吏打算在皇帝面前参他的啊! 这样被王贲主动请罪说错,还怎么弹劾啊? 王贲一语道罢。 李信、白仲和辛胜三位将军也赶忙跪地叩首,齐声呼道:“罪将等,同请陛下责罚!” 似乎不管王贲说了些什么,李信、白仲和辛胜这三人都会一同请罪。 冯毋择等人见此情景,彻底傻了眼。 眼下正是王贲和李信得胜归来的时候,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就算身背罪过,也能功过相抵啊! 前来皇帝陛下的御前请罪,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啊! 渐渐地,四下里变得一片哗然。 此刻候在章台宫殿前的大秦官员们,其实很多都是了解王贲、李信等人的罪过。 统兵征战原本就不是一门规规矩矩之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实际上很难有将军能够率军出征时完全不违反秦律。 而这种激励军士浴血奋战,鼓励将士们奋勇杀敌的做法,就算会触犯秦律,许多时候,上层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只要对外征战能够得胜,这些小节又何必拘泥呢? 最重要的是,这群秦吏心里也熟知王贲、李信等将的罪证,只等着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们自己也可借此来检举揭发,以明哲保身。 可是此时此刻。 王贲和李信居然带着几位少壮派武将,在始皇帝的御前主动请罪! 这就意味着,他们手中掌握的这些罪证,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似乎等候着始皇帝的发话。 半晌。 始皇帝面无表情,语调清冷,一拂袖,沉声说道:“朕,知道了。 “通武侯,你虽战功赫赫,但是驭下无方却是真的,此番征伐西南夷,通武侯为大秦又立下了不世之功。 “虽有小过,朕又如何能惩治?岂不是有失公允?既然如此,那就功过相抵吧!朕不封赏不惩处,通武侯你好自为之吧!” 始皇帝的话语在章台宫殿前回荡着。 “至于李信、白仲和辛胜三位将军,李信将军跟随通武侯征伐有功,白仲、辛胜,看在有人求情的份上,罚禄半年,以观后效吧!” 所有人都开始变得脸色各异。 不少秦吏议论道:“什么?通武侯功过相抵?这,这就功过相抵啊?” “那咱们手里掌握的罪证,还有什么用啊?” “陛下连白仲和辛胜都未加惩治,罚禄半年更是如同瘙痒,这,这是为何……” “你们没听见陛下说吗?有人求情……可是哪里有人求情啊?” 这群秦吏当然听不明白。 可王贲、李信、白仲和辛胜四人闻声,心里却正一阵窃喜。 他们无比清楚地知道,始皇帝口中提到的“有人求情”,那毫无疑问就是秦风啊! 王贲、李信征伐西南夷有功,但是白仲和辛胜却是久无寸功,为何会只伐禄半年? 很明显是因为秦风的求情,始皇帝才没有痛下杀手的啊! “罪将谢陛下不杀之恩!” “罪将叩谢陛下隆恩!” 此刻。 冯毋择和一众秦吏脸上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 还没上奏弹劾罪证呢,皇帝陛下已经惩治过了! 始皇帝环顾着群臣,朝冯毋择等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沉声道:“尔等要谏什么,朕心里有数。 “但什么话该由尔等所谏,什么话不该尔等上奏,朕希望尔等能思虑清楚。 “将军们在外浴血奋战,尔等在朝堂上安享太平,难道,还不知足吗?” 始皇帝的话语声如沉钟,听得众人一阵心惊胆战。 再抬头时,始皇帝嬴政已回身移驾。 中车府令赵高尖着嗓子宣告道:“百官嵩呼!恭送陛下!” “臣等恭送陛下!” 等到群臣慢慢散尽时。 杨端和、杨熊、李仲、阮青、赵旷和卫庄几位将军,也纷纷面色不悦。 狠狠地瞪着冯毋择等人,杨端和冷笑一声,低声道:“冯大人,这可跟您事先说得不一样啊……合着您是来消遣我等的?” “额,杨将军啊,何出此言啊?老夫也没想到会……” 冯毋择正要解释,杨端和却领着一众将军扭头便走。 “哼!若是再有下次,我等粗人,可就不是那么好戏弄的了!” 冯毋择呆滞地望着杨端和几人齐齐走远,心里却是哑巴吃黄连。 这下可倒好,不仅连王贲、李信等将没弹劾成…… 反而还得罪了杨端和、杨熊等将军,真是里外不是人了啊! 王贲、李信、白仲和辛胜四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御道上,完全没有刚刚被皇帝陛下惩治的悲戚模样。 李信快步跟在王贲的身后,面带喜色道:“君侯,子婴少公子真是能谋善断啊,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啊!” 白仲和辛胜也同样欣喜不已,接连点头道:“真是没想到,还真被子婴少公子给说准了!” “不知道三位将军适才可曾注意,冯毋择那狗东西撺掇了杨端和等将,似乎要弹劾我等!” 李信点头道:“真是好险啊!幸亏咱们有子婴少公子的提点,不然若是被冯毋择捷足先登,陛下盛怒之下的后果……恐怕还真不好说啊!” 王贲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忽而止住了步子。 “几位将军,方才陛下说,看在有人求情的份上,莫非,陛下是知道子婴少公子去给咱们提醒了?” “嘶——” 李信也顿时眉头一皱,感叹道:“是啊!陛下知道,陛下一定是知道的啊!” “这……这太可怕了,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事是陛下不知道的?”白仲咂了咂嘴唏嘘道。 辛胜道:“要我说啊,诸位也不必心忧,既然子婴少公子在陛下御权为我等求了情,又或是陛下已经获悉咱们和子婴少公子有联系……都不足为虑…… “因为陛下方才惩治我等的态度,就说明了陛下并没有动杀心,有子婴少公子在,咱们就没有性命之忧啊!” 王贲颔了颔首,“嗯,辛将军言之有理,劫后余生便是大喜之事,走!咱们赶紧回府禀告家父去!” …… 长公子府。 冯沅正端坐在桌案之后,傅粉的俏脸上双目紧闭,似乎正闭眼歇息神。 厅房中,嬴子昭正来回踱着步子,显得很是焦急慌乱。 “昭儿,为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镇定,如此毛毛躁躁,成何体统?”冯沅听着耳畔嘈杂的脚步声,闭着眼训道。 嬴子昭眉头紧皱,焦急万分,“娘亲啊,孩儿担心啊,不知道此事能否成功啊!” 忽而。 侍女青儿急匆匆地步上厅房。 “夫人,夫人!” 冯沅闻声,当即猛地睁开了双眼,只道了句。 “宫里,有信?” “嗯,夫人且看。”侍女青儿从裙袖口取出一面小巧的绢帛。 冯沅急忙去接,全然没了刚才冷静的神态。 摊开绢帛,冯沅的目光快速扫视着。 一旁,嬴子昭则是满脸的关切。 “娘亲 ,怎么样了?” 片刻。 冯沅似乎突然胸口一阵闷疼似的。 纤指捂在白皙的胸脯前,冯沅柳眉紧蹙,大口地吐息着。 “娘亲,您怎么了娘亲?”嬴子昭见状急得满头大汗。 “昭儿……扶,扶为娘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放肆!何人在此胡言乱语?! 嬴子昭搀扶着冯沅,眼神关切无比。 “娘亲,您没事吧?您好些了么?” 嬴子昭见冯沅的眉关似乎舒缓了一些。 冯沅捏着裙袖捂着胸口,强忍着心中的悲戚,有气无力地说道:“昭儿,没,没什么…… “只是章台传来了消息,陛下……陛下未曾惩治王贲等那班武将……” “啊?” 嬴子昭一听,顿时变得灰心丧气,愕然道:“怎么会啊?娘亲啊,您不是说已经都筹划得万无一失吗?” 冯沅也同样满心无奈,只得强颜欢笑道:“昭儿,人算不如天算啊,娘亲万万没想到,王贲竟然领着那群武将,在陛下的御前请罪去了!” 嬴子昭闻声,立马哭丧着脸,怔怔地道:“娘亲,您,您说什么?王贲去请罪了?这,这怎么可能啊?” 冯沅见嬴子昭似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便也顾不得心中的愤懑,和声安慰道:“昭儿,你也别太失望,其实此事咱们也算是稍占上风的。 “陛下王贲和李信此番征战西南夷,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因为他们在陛下御前请罪,陛下不赏不罚,也算理所应当了,咱们好歹也没让王贲、李信那班武将的风头更盛啊!” 嬴子昭听着冯沅安慰的话语,心里却始终无法释怀。 目光呆滞地凝望着脚尖,嬴子昭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贲、李信立下赫赫功勋,正是居功自傲的时候啊! “为何好端端地,他们会主动在祖君那里请罪去啊?难道……” 嬴子昭想着想着,心里忽而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来。 脊背上渗着一片冷汗,嬴子昭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朝母亲冯沅望了一眼,默默说道:“娘亲……您说……王贲和李信那班武将,会不会是因为有旁人的指点啊?” “嗯?旁人?指点?” 冯沅闻声,也蹙起柳眉思忖起来。 片刻后。 冯沅秀口微张,惊道:“昭儿,你不会是说……是子婴那个臭小子在使坏吧?” 嬴子昭听见这话,立马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得耷拉着肩膀。 “是子婴长兄……一定是长兄……除了他,谁还能劝得动王贲、李信那班大老粗? “娘亲啊,咱们现在可该怎么办啊?咱们怎么什么事都逃不过子婴长兄的法眼啊?” 嬴子昭渐渐地有些绝望起来,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冯沅虽然也心中愤恨,但是看着宝贝儿子这幅模样,冯沅也来不及自我悲戚,毕竟儿子才是自己的希望,必须想方设法让儿子保持起夺嫡的信心来! 冯沅随即朝嬴子昭走近,拂袖揽在嬴子昭的肩头,宽慰道:“昭儿,你莫要太过灰心,为娘刚才都说了,咱们此番也算是打击了王贲、李信那些人的嚣张气焰,虽然陛下没有加以从重处置,但也算打成了个平手…… “接下来,咱们只需要养精蓄锐,等后良机便是……昭儿你想啊,王贲和李信那群人,能是有耐心的主吗? “就算他们能忍得住不作奸犯科,他们麾下的那些骄兵悍将,能甘于平淡?” 嬴子昭闻声,似乎提起了些信心。 冯沅赶忙接着安慰了一句,“昭儿,只要时日一久,他们肯定会露出马脚来的,到时候咱们只需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就不愁不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嬴子昭听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嗯……孩儿愚钝,多亏了娘亲开解,孩儿往后什么事都听娘亲的!” “这就是了,昭儿,来日方长,而且你可是在明面上的少公子,懂吗?” 冯沅莞尔一笑,随即揽着嬴子昭朝府邸后苑走去。 …… 咸阳城中。 长街上,一辆宽敞无比的马车疾驰而过。 车厢里,王贲、李信、白仲和辛胜四人正相对而坐。 王贲心情大好,正饶有兴致地撩开着车厢的帏帘,观赏着窗外的景色。 忽而,王贲看见了远处高耸入云的九峻山,心里一阵流连。 “诸位,咱们承蒙子婴少公子这么大一个恩情,咱们是不是要先去拜谢啊?”王贲忽而道。 李信闻声,颔首道:“是啊,君侯所言极是,救命之恩岂能不登门答谢?” 王贲看着众人的眼色都颇为赞同,便干脆朝马车前驾车的驭手命道:“调转马首,去九峻山!” “小的遵命!” …… 九峻山。 今日九峻山木工作坊的事宜较为繁忙,再加上还有一批新砍伐的青檀木急需加工,秦风便亲自前往了作坊。 而王贲、李信和白仲一行人驱车赶到秦风的九峻山庄园,正好扑了个空。 听闻英布说秦风去了九峻山作坊,王贲几人便连忙赶赴了过去。 马车行驶在山麓,行至一处宽敞的长亭处时,便听见了一阵喧闹,正是木工作坊里做工的小徒们发出的吆喝声。 “秦少侠,秦少侠请留步!” 王贲撩开车厢的帏帘,朝着秦风那靠近木工作坊的俊逸身影喊道。 秦风刚好行至作坊的门前,闻声便回过身来。 “原来是君侯,小人不知君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君侯恕罪!”秦风对袖行了一礼。 “哈哈哈哈,秦少侠客气了!不,应当唤恩人,恩人赐下良策,护我等一条性命,我等感激不尽啊!” 王贲翻身跃下马车,朝秦风一拱手,恭敬说道:“不知恩人可否赏光,寻一处清净地慢谈?” 秦风颔了颔首,朝不远处的凉亭一摊手,道:“君侯客气了,君侯请。” …… 九峻山山麓。 四下里嘉木葳蕤,芳草如茵。 凉亭里,秦风和王贲等人相谈甚欢,不时有豪迈笑语传将回荡。 “恩人,你是没见冯毋择那狗东西的脸色,简直跟吃了苍蝇是一副模样,哈哈哈哈!” “就是啊,恩人那,还有冯毋择领着的那群儒吏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秦风听着王贲和李信等人嬉笑的话语,心里也一阵忍俊不禁。 “君侯和将军所言,的确是大快人心,真没想到冯毋择居然会聚集官吏们,同在陛下的御前弹劾……” 秦风咂咂嘴,“不过冯毋择能发动的官吏们,也只有那群是非不分的儒生了,要不怎么能叫腐儒呢?” “哈哈哈哈——”秦风说罢,一阵爽朗的笑声立时飘出了凉亭。 恰在这时。 凉亭的另一侧,突然一声清亮的嗓音传来。 “放肆!何人在此胡言乱语? “胆敢污蔑我大秦儒吏为腐儒!”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论罪查办,就在今明两日之间了! 众人听着这声清亮的话语,顿时疑惑不已。 纷纷回头朝凉亭的另一侧看去,只见几位身穿儒袍的官吏正缓缓走来。 “到底是哪位郎君这么大的胆子,大天白日口出狂言?” 为首的儒官满脸鄙夷,气势汹汹地吼道。 秦风并未见过这来人,对方也并未自报家门,秦风自然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 但是看着这群人身上的装束,秦风也看得出来他们定然是大秦的官吏。 秦风听着那儒官的训斥,心中也忽而觉得自己刚才所言有些不妥。 的确如此,虽然是有腐儒这个称呼,但是也并不代表所有的儒官都是腐儒,自己这样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属实是失之偏颇了。 秦风缓缓起身,继而朝着那群儒官们对袖行了一礼,恭敬道:“诸位大人息怒,在下一时失言,在下并非是一心觉得儒吏都是腐儒……还请诸位大人海涵。” 那为首的儒吏闻声,丝毫没有释然之意,反而愈发怒色满面。 “一时失言?笑话!老夫听你方才的无稽之谈,明明是中气挺足啊!” 话音刚落,周遭跟着的几位儒吏们,也顿时一片哗然,开始朝着秦风横加指责,指指点点起来。 “就是!这小子明明就是瞧不起咱们儒生!” “还什么一时失言……借口!” “岂有此理!太嚣张了!我大秦儒吏门生遍布四海,岂能容这无知竖子亵渎?” 秦风没想到这群儒生竟然会这么慷慨激昂,顿时有些愕然。 正当秦风准备出言继续解释时。 一旁的王贲却“唰”地一声站起身来。 一个健步上前,王贲将秦风下意识地挡在了身后。 随后一抬手,王贲朝那群儒吏一指,怒目而视,不屑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淳博士啊! “怎么着?人家说错了吗?你们不是腐儒是什么? “冯毋择那个崽子三言两语就忽悠得你们像狗腿子一样攀附上去,是非不分,善恶不辨,难道还不是腐儒?” 王贲果然是常年征战沙场,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名将,此刻连说出的话语都雄浑深沉,顿时把面前的一群秦吏震慑住了。 王贲口中的“淳博士”正是博士仆射淳于越。 此番淳于越带着这群儒生官吏们前来九峻山,实际上是前去拜访将作少府隗状无果,便来九峻山寻。 淳于越等人还不知道隗状的私产甘泉岭,早已经已经卖给了秦风。 此时,淳于越一看上前的人竟然是通武侯王贲,顿时有些愕然。 “王将军,你……” 话音未落。 一旁的李信也愤愤走出,怒斥道:“就是!尔等这群老叟,难道还不是腐儒吗? “尤其是你这姓淳的,当年还上奏谏言皇帝陛下议分封,也不知道你们那么多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吗? “我大秦始皇帝陛下难道要效仿周?亡国之恨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淳于越被李信劈头盖脸一阵怒骂,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你你你……” 白仲也走下凉亭,讥讽道:“你什么你?闲得你没粪拾了?到这来撒野?老腐儒,还不快滚?” 秦风听着几位将军们的怒骂声,显得有些尴尬,内心嘀咕了起来。 额……王贲、李信和白仲这几个武将,都这么虎的嘛? 一言不合就骂娘啊这是…… 好歹人家老爷子也是身穿官服的大秦官吏,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鼻子骂,多少有点不合适吧…… 淳于越周围的官吏们虽然也个个气得心中愤懑,但是看着武将们气势汹汹的模样,哪里还敢造次。 要知道这群武将可都是刀尖上舔血,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可不是被吓大的,这群儒生官吏的口诛笔伐那一套,对他们是丝毫无用。 淳于越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恼羞成怒地道了句,“你,你们,纵容如此狂徒污蔑我大秦儒吏,老夫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贲抱起膀子,脑袋一昂,歪嘴道:“哟?淳博士你出息了啊,威胁本侯?” 说着,王贲便朝前踏了一步。 淳于越虽然好歹有些文人不卑不亢的傲骨,但周围的儒吏们却吓得胆怯不已。 拉着淳于越的衣袖,众人就差直接架起淳于越逃走了。 “淳博士,咱们还是先走吧,这群武将可都是不好惹的主啊!” “是啊,淳于越,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咱们不是还要去拜会隗大人呢嘛……” “匹夫粗俗,我等清高之人自然不屑与之争论,莫要多费口舌了吧……” 在一群儒吏们的连声相劝下,淳于越也只得顺着台阶而下。 淳于越朝秦风狠狠地瞪了一眼,恶声道:“小子!你给老夫等着!你如此恶言相向,老夫早晚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诸位同僚,咱们走!”说罢,淳于越一拂袖,自以为洒脱地抽身而去。 …… 骊山。 皇陵的工程虽然已经暂时停止了营建。 仍有不少负责修葺和维护的民夫在忙着活计。 遮阳的草棚下,几位当值的小吏正侍奉在左右。 当中的桌案前,将作少府隗状正埋头梳理着文书条目。 “隗大人,这是前年一整年的物料进出明细。”一位小吏正毕恭毕敬地朝隗状摊了摊手。 隗状闻声,回头一看,只见一大车竹简赫然映入眼帘。 隗状顿时眉头紧皱,哭丧着脸道:“又有如此之多?这去年的老夫还没梳理完,这要盘查到何年何月去啊? “陛下对皇陵账目存疑,若是老夫不提前查出来,老夫可是要被治以重罪的!” 恰在这时。 一阵马车行驶的响动传来。 众人闻声便朝来声的方向看去,只见淳于越正领着一班秦吏下了马车,快步赶来。 “隗大人,隗大人呐,无须再算,无须再算了!” “嗯?什么?” 隗状站起身来,朝着淳于越疑惑道:“淳博士,所言何意啊?” 淳于越行至近前对袖行了一礼,道:“隗大人,陛下已经把历年来骊山皇陵的坏账烂账都理清了!” 隗状闻声,顿时满脸疑云。 什么? “淳博士你莫不是在说笑吧?短短几日,陛下难道有神通吗?” “快!呈上来给隗大人看看!” 淳于越当即一挥手,身后的几位秦吏便朝隗状奉上了几卷简牍。 “隗大人啊,千真万确,陛下已经都梳理清楚了,论罪查办,想必就在今明两日之间了啊!” 隗状听到这,再也按捺不住,忽而只觉得双腿一软。 “论,论罪查办……” 接着脚下一个踉跄,隗状差点歪斜着身躯瘫软在地……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陛下的调查之法,真乃亘古未闻之奇策! “隗大人!隗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周围的官员们见隗状近乎瘫倒,急忙上前搀扶住,关切道。 博士淳于越也殷勤地上前,两手扶住隗状的臂膀,沉声道:“隗大人啊,您还是要振作起来啊! “现在可不是失魂落魄的时候啊!您还是先看看陛下查出来的坏账烂账,想好该如何应对,早做打算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隗状听闻此,心情也愈发急躁起来。 恍过神,隗状挣扎着站直着身躯,两手接过小吏们奉上的简牍,慌慌张张地摊开查看了起来。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观察着隗状脸上的表情。 只见隗状的脸色由蜡黄逐渐变得惨白,整个人仿佛是吃了苍蝇一般。 “陛下,陛下真乃当世之明君啊……如此圣明烛照,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出陛下的法眼啊!” 隗状抱着简牍的双手开始不断地颤抖了起来。 又赶忙摊开另一卷竹简,隗状刚一看,便又是一阵五雷轰顶之感。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陛下能将这历年来的皇陵账目,都梳理得一清二楚? “这卷是去岁春月间的账目,这卷却是七年前的坏账……陛下这是如何查清楚的啊?” 隗状在震惊之余,却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自从骊山皇陵开工以来,始皇帝继位后便开始穿治骊山,已经有几十年的光景了。 这么多年间,历年历月的物料、钱两和粮草所进和损耗,足有万兆之巨,要想从中查出端倪,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这才仅仅过了几日,陛下便轻松挑出了皇陵的烂账坏账,就算相隔七年也毫不费力,这若不是有神明相助,又是如何能查清的? 正在这时。 一旁的博士淳于越见隗状的心情似乎舒缓了些,便清声试探道:“隗大人,下官还有一事,隗大人上次吩咐下官等梳理的账目,已经有眉目了。” “什么?” 淳于越所说的事正是那日在章台宫,隗状将那些梳理账目的繁重活计安排给了淳于越等下层官员。 但是这些时日隗状公务缠身,身心俱疲,现在已经近乎将此事忘却了。 淳于越见状道:“隗大人,您忘了,您说陛下传授您的抽样调查法,让下官等仔细梳理…… “此法果真绝妙无比,下官等现已梳理完毕,特来复命!” 隗状听着淳于越的话语,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了。 抽,抽样调查法? 老夫想起来了! 那不就是那日在章台宫,陛下所传授的办法吗? “快,都呈上来!呈上来给老夫看!”隗状赶忙吩咐道。 没过多久。 隗状只觉得脊背上止不住地渗着冷汗,浑身的毫毛都已经倒竖了起来。 隗状呆呆地望着竹简,愣道:“陛下的此法……当真是玄妙无比,玄妙无比啊……” 那日在章台宫时,隗状听到始皇帝所说的抽样调查法,隗状却不以为然,认为这样压根就查不出来账目的问题所在。 隗状便完全没把这法子当回事,但是圣意难违,隗状便权且将这些不起眼的琐事交给了淳于越等人。 可隗状哪里能想到,才过去短短几天,淳于越就将这么多查出问题的竹简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隗状彻底傻了眼,悔不当初啊,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瞧不起皇帝陛下的妙法啊! 此时此刻。 淳于越看着隗状震惊无地的模样,却微微一笑,上前谏言道:“隗大人,您莫要悲戚,下官以为,既然此法是陛下所传授,隗大人不如上表谢恩,并且主动面见陛下请罪…… “隗大人只要能言辞恳切,陛下一定不会降罪于隗大人的!” 隗状闻声,心里略微有些舒缓,扪心一想,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也罢,就听你的吧,走,随老夫进宫面见陛下!” …… 章台宫。 嬴政正在几位寺人的侍奉下批阅着奏章。 嬴政一手握着金笔,一手摊着简牍,一丝不苟地批阅着。 这时,中车府令赵高碎着步子走了上来,尖着嗓音道:“启禀陛下,将作少府隗状和博士淳于越求见。” “隗状?淳于越?这个时辰他们来做什么?” 嬴政连头也未抬,继续批阅着,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老奴遵旨。” 赵高当即快步走下玉阶,朝殿外宣告道:“有旨意!宣将作少府隗状、博士淳于越进殿觐见陛下!” 没过多久,隗状和淳于越低垂着脑袋,躬身步入殿内。 “罪臣隗状,罪臣淳于越参见陛下!” 嬴政闻声,徐徐抬起头来。 看着殿下跪拜着的隗状和淳于越,嬴政轻笑道:“哦?隗卿为何自称罪臣啊?你何罪之有? “还有你,淳于越,你什么时候学会服软了?” 隗状当即一拜叩首,双手奉上竹简,呼道:“启禀陛下,罪臣奉命去查骊山皇陵历年来所进耗之账目,现已查清,微臣驭下无方,致使钱两亏空,请陛下治罪!” 淳于越也跪拜道:“回陛下,罪臣有眼无珠,不识陛下经天纬地之才,陛下的调查之法,真乃亘古未闻之奇策,罪臣五体投地!” 嬴政闻声,先是一愣,仔细一回想,忽而忆了起来。 原来如此,是了……朕想起来了,朕前些时日梳理了些账目,皇陵工地的确有不少端倪…… 还别说,秦小子的那个叫什么,抽样调查法的办法,还真好用…… 嬴政每日励精图治,经手的奏章难以计数,已近乎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此刻,嬴政听着隗状和淳于越的话语,骤然想了起来。 又看着隗状和淳于越两人面带惊惧的神色,嬴政颇为玩味地一笑,内心感慨了起来。 这隗状和淳于越,这个时候来见朕,还自称罪臣…… 莫非就是在表明,隗状和淳于越也用了秦小子的那个抽样调查法了? 连一向自诩清高的淳于越都在朕的面前自称罪臣了,看来真的是对朕俯首帖耳了…… 秦小子,真没想到,你的一个妙法,还能助朕收拢臣子之心呢! 嬴政强忍着心中的窃喜,故意一本正经地沉声问道:“如此说来,隗卿和淳于越,你们都是用朕的法子查出账目问题所在的?” “回陛下,正是!罪臣用陛下所赐的英明之法,短短三日,便查清了皇陵账目!” “罪臣……亦然……陛下圣明烛照,罪臣心服口服!恳请陛下治罪!” 嬴政听着隗状和淳于越二人的恭维之言,心里颇为受用。 面带轻笑,嬴政一拂袖,吩咐道:“你二人的罪,朕是早晚要治的,但是朕也同样给你二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隗状和淳于越一听,顿时一个激灵,却又不敢太过张扬,只得垂头等候着嬴政的旨意。 “你们就用朕的这个办法,给朕继续查,查得清清楚楚,三日后把有干系关联的名目呈上来!” 嬴政一语道罢,隗状和淳于越立马跪地叩首,连声谢恩,“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罪臣叩谢陛下天恩!” “行了,下去吧!” 等到隗状和淳于越火急火燎地步下大殿。 嬴政便将手中的竹简一合,朝中车府令赵高说道:“赵高,剩余的奏章都装到銮驾上去。” 嬴政缓缓起身,伸展着身躯,“去叫蒙毅来见朕,告诉他,朕要微服出宫。” 赵高闻声连忙行礼,应道:“老奴遵旨。” 与此同时,赵高的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陛下今日又要微服出宫……一定是去见那个叫秦风的小子! 我得赶紧去兰池宫,面见胡亥公子知会此事…… 第一百三十章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中车府令赵高领命后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兰池宫。 蓬莱湖畔。 十八公子胡亥正惬意地躺在席上,翘着二郎腿。 身旁,两位绝色美姬冷梅枝和赵吹鸾正一左一右侍奉着。 熏香袅袅,春情浅淡。 “公子!公子!” 一声尖细的嗓音传来,赵高快步赶赴湖畔。 “师父,您来了啊!” 胡亥虽然玩世不恭,但是对待师父赵高却还是恭敬不已。 赶忙起身,胡亥对袖作揖便行了一礼,迎道:“师父此时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没眼力见的贱女,还不搀着师父?”胡亥朝身旁的冷梅枝怒斥道。 冷梅枝当即胆怯地搀扶了上去,赵高缓缓走近,笑道:“公子莫要担心,一切有老奴在。” “公子,老奴此来,其实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哦?” 胡亥闻声,释然道:“以师父的能耐本事,就算是坏消息也无妨!师父请吩咐!” 赵高慢声道:“公子,这坏消息是,皇帝陛下不知道又是何缘故,微服出宫去了,老奴料想,陛下定然是去寻秦风那小子……” 听到这,胡亥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黯淡,嗓音也低沉了下来。 “哦原来如此……父皇他到底还是看重扶苏长兄的儿子……” 赵高见胡亥有些沮丧,便和声宽慰道:“公子,陛下又不是第一次微服出宫去见秦风那小子了,何必如此呢? “公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好消息是什么?” 胡亥一愣,便听赵高神秘兮兮地道:“公子,老奴收到密报,陛下打算让九公子胡辰长久驻守衡山郡了!” 什么? 胡亥闻声赫然一惊,皱眉道:“师父,这个消息可靠吗? “衡山郡,三哥前些时日不是去巡查的吗?好端端地,父皇怎么又会突然派九哥前去驻守?” 赵高一脸邪笑,道:“公子放心,此事已经近乎是板上钉钉了! “公子有所不知,三公子将闾巡查衡山郡之时,竟私自开牙建府、营造铁器兵刃,还招募兵勇军士,有图谋不轨、犯上作乱之嫌…… “陛下已遣左丞相李斯为特使,前往衡山郡将三公子将闾缉拿问案。” 胡亥听着赵高的话语,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面带惊惧地望着赵高,胡亥颤颤巍巍地说道:“师父,您,您说的都是真的?三哥,三哥他真的要谋反?” 赵高看着胡亥惊慌失措的模样,微微一笑,宽慰道:“公子啊,三公子将闾是否谋反,都不重要了。 “如今重要的是,陛下为了提防此事,准备派九公子胡辰前往衡山郡驻守,公子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胡亥不明所以,“恳请师父解惑。” 赵高道:“九公子胡辰前往衡山郡驻守,可是身拥节制兵马之权,整个衡山郡的兵务城防都将受九公子一人提领……” 胡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师父的意思是说,父皇把衡山郡全权交给了九哥?” “正是!” 胡亥虽然年纪尚小,但是毕竟生在帝王家,心思也已成熟缜密。 略微一思虑,胡亥的脸上也洋溢出了喜色。 衡山郡地处九江之西,泗水之南。 除物产丰茂,民熙富庶之外,更是山川险峻,位置险要,可谓关中南下的咽喉要地,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处。 最重要的是,九公子胡辰和十八公子胡亥是一母同胞,都是由始皇帝的美人胡姬所生。 无论是同胞亲属远近的关系上,还是兄弟交好的情分上,九公子胡辰都无疑跟胡亥最为亲近。 此刻,胡亥明白了过来,一脸欣喜地望着赵高。 赵高见状也很是欣慰,对袖道:“看来公子已经察出此中的端倪了…… “正是如此,公子,那九公子胡辰一旦节制衡山郡的兵马,往后无论遇到任何险情,公子都可和九公子里应外合,便宜行事了! “凭借衡山郡之险要,公子宛如有一支雄师铁骑襄助啊!公子若是能顺利承继大业,那再好不过…… “若是陛下当真昏聩,传位给了旁人,那公子绝不能坐以待毙,而应奋勇而起,和九公子胡辰一道互为表里,创出一番开天辟地的大事来!” 胡亥被赵高的话语激励得浑身颤抖,眼中顿时闪烁着精光。 “师父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有九哥在衡山,还有师父相助,何愁大业不成啊?” …… 九峻山庄园。 嬴政和秦风相对而坐,正饶有兴致地下着棋。 手里握着黑子,嬴政一边端详着棋盘,一边朝秦风笑道:“秦小子啊,皇陵的账目已经都梳理清楚了,查出了不少烂账坏账。 “依你看,该如何处置啊?”嬴政说罢,微微一笑,在棋盘上从容落子。 嬴政并非是想问计于秦风,但是嬴政是想看看秦风处置此事的能力。 秦风捏起白棋在棋盘上一封堵,随口说道:“赵老伯,我觉得,治国当然要依照大秦律法,出了这样的事,总揽皇陵营建的官员自然是要革职查办。 “下面那些负责过具体营造工程的小吏,该流放的流放,该充军的充军,贪赃枉法,绝不容姑息!” 秦风虽然是穿越而来,但是秦风对大秦的这个世界已经熟知了起来。 在眼下这个吃人的封建社会,真正的统治者一定要做到杀伐决断,恩威并施,若不能从根本上让那些人从心底敬畏…… 贪赃枉法,腐败之风该如何杜绝? 哪怕严刑峻法在一定程度上会有失仁义,有损朝廷和统治者的颜面,但是毫无疑问却是最成熟有效的办法。 嬴政闻声,却是和善一笑,沉声反问道:“哦?依律处置?秦小子,你可知道依照大秦律法,在皇陵营建之中贪赃枉法之徒,罪责最轻者,恐怕也要处以黥面流放之刑。 “更不必说那些以权谋利,徇私舞弊之辈了,处以枭首极刑毫不为过。 “秦小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坏账烂账,要惩治多少人?又要枭多少人的首呢? “这上上下下牵连之人,少则几千多则上万,难道都要杀掉吗?” 听着嬴政一连串的话语,秦风忽而显得有些愕然。 嬴政所说的个中牵绊……秦风的确没有考虑过。 秦风只知道的是应当依照秦律严刑峻法,至于此番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和惩处……秦风却顾不上了。 “赵老伯,我,我没想过……”秦风弱弱说道。 嬴政脸色慈祥,“秦小子,看来你虽然擅长这调查取证、梳理账目条陈之事,但是如何处置有罪之臣,秦小子你就不懂其中的门道了。 “秦小子,殊不知这惩处臣下也是一种学问啊!” 嬴政随即站起身来,款款说道:“秦小子啊,惩治臣下不是目的,让他们心悦诚服方为驭下长策。 “君王手执天下牛耳,杀伐不过是一弹指,但这却只称得上霸,并非为君,何为君?此人本该依律伏诛,君将其赦免,岂不比杀了他更能恩服?” 秦风听罢,顿时恍然大悟。 “赵老伯,我明白了,与其杀了他,大秦还损失了一位干吏。 “若是将其赦免,此人死里逃生,定然会感念陛下的恩德,从而真正从内心臣服,而且此人今后的言行举止必然会更加谨慎,吏务上也自然愈发妥当。 “这就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脸上也渐渐地映现出欣慰的神色。 拂袖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嬴政语重心长地感叹道:“秦小子啊,你可真是一点就通啊!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话说得太精辟了! “处置臣下理当如此,不可太过严苛,当然也不可太过宽松,使臣下懈怠,个中的准绳和度量,还要君王好好权衡把握……” 嬴政一阵心满意足,揽着秦风便朝庄园的庭院中走去。 “秦小子哦,这治国驭臣之术,你要学的,可还多着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秦小子你太天真!没见识过真正的人间疾苦! 九峻山的庄园中。 庭院的厅房里,嬴政正语重心长地朝着秦风嘱咐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东家,赵大人,饭食都准备妥当了。” 秦风正仔细地聆听着嬴政的教诲,便朝嬴政一望,笑道:“赵老伯,要不咱们就在这屋里吃吧?您也好接着教我。” 嬴政欣慰道:“好,秦小子你果然好学!英布啊,将饭食都端进来吧!” “小的遵命!” 门外传来英布粗犷的嗓音。 厅房的轩门随即被推开,英布一手端着一面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但不知是英布对于这等伺候人的活计不太熟悉,还是满满当当两面托盘的饭食太过繁重…… 英布刚一走进厅房,继而脚下突然一个踉跄,竟差点歪倒在地。 好在英布武艺不俗,本能地遏制住了歪倒的身躯。 但是无奈摇摇晃晃之下,手中的托盘却随之倾倒了。 英布来回挪动,只单单稳住了几只,不少盛满饭食的陶碗坠砸在地,摔了个粉碎。 英布见状,顿时胆战心惊。 慌忙将手中的托盘放置在桌案上,英布也顾不得满地的碎裂的陶碗渣滓,跪地便是一个叩首,呼告道:“东家,赵大人,小的有罪!” 秦风一看英布这幅模样,顿时有些愕然。 但是转念一想,秦风又觉得英布这样的反应也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现在是大秦的世界,封建陈旧的社会,上下尊卑的纲常在这摆着。 自己虽然对英布一向是当作兄弟看待,但是自己在英布的心目中,却一直是东家主人的身份。 秦风微微一笑,示意英布莫要自责,道:“哈哈,英布你这是做什么?你虽是下人,却也是我的兄弟,端茶送饭本就是侍女们的活计,无妨,无妨哈!” 秦风说着便俯身搀起英布,顺便一手捡拾着地上散落的陶碗碎片。 谁知英布却像疯了一般,慌忙阻拦,哭声道:“东家,使不得,使不得啊!” 秦风有些尴尬,只得放下了陶碗碎片,朝英布笑道:“好,那我就不管了,英布你也不必弄这些事,咱们兄弟粗心惯了,弄不了这些,哈哈,还是去唤几个细心的侍女来吧。” 英布感激涕零,抱手道:“东家,小的遵命!” 刚一离开厅房,英布的脸上顿时流下了两行滚烫的热泪。 方才秦风的举措,早已让英布的内心一阵五味杂陈。 东家,小的何德何能啊? 承蒙东家不嫌弃小的粗鄙而收留,如今更是像对待骨肉兄弟一般! 东家,小的得遇东家,是今生最大的幸事! 小的今后必死心塌地,为东家赴汤蹈火!以报东家似海之恩! 英布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哭成了个泪人,内心默默地下了决定…… 拂袖一抹泪,英布步履坚定地朝庭院里走去。 …… 厅房中。 几位侍女们半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洗扫着凌乱的地板,收拾着残破的陶碗碎片和饭食渣滓。 桌案前,秦风和嬴政正相对而坐,谈笑风生。 穿越而来多年,秦风早已习惯了这个大秦世界的生存规则。 在这里没有必要去打破囹圄和隔阂,搞那些人人平等的倡导。 因为几百上千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是绝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就打破、改变的。 若是对那些下人、仆从和奴隶们心生怜悯,与其空喊口号,倒还不如给他们的报酬丰厚些,对他们真情实意些…… 只求自己问心无愧便足以! 侍女们洗扫完厅房,正朝秦风和嬴政欠身行礼告退。 秦风摆摆手,随口道:“嗯,活计做得不错,很干净,让英布带你们去账房领赏,去吧。” 几位侍女们闻声,顿时大喜过望,感激地齐声道:“婢子多谢东家。” 等到侍女们欣然地走出了厅房,嬴政便和善地朝秦风说道:“秦小子,看来你对待下人仆从,倒还是颇有仁心啊!” 秦风笑道:“让赵老伯见笑了,我是觉得这些人虽然是我的下人,但是却跟我在一座房子里生活,大家各司其职,也算其乐融融,跟一家人也没有区别。 “我就像是这一家人的顶梁柱一般,我负责挣钱满足家里的各项开支,但是他们也付出很多,照顾我的起居、打点庄园作坊……我自然要对待他们好些咯!” 嬴政听罢,更是面含欣慰,“秦小子啊,你这话不仅新颖,且内藏深理啊! “殊不知治国亦如此啊!一昧地苛政暴政,看似是在严刑峻法,实际上却是在危害社稷! “一国之君,就如同秦小子你所处的东家主人的位置,而其下的士大夫、文武百官,乃至郡县中的衙门小吏,则皆是下人、仆从和奴隶…… “下人有罪,东家主人理应张弛有度,若太过严苛,最终受损的还是东家主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风听着嬴政的道理,愈发觉得恍然大悟,连连赞同道:“是啊,赵老伯您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我其实就是这样想的,如果我对我的下人太严苛,我还怕他们在给我端的茶里下毒呢哈哈哈!” 秦风说着,便捏起筷子夹着一块面饼放在了嬴政面前的陶碗里,“赵老伯,来,尝尝这个!” “秦小子,孝顺!” 嬴政抓起面饼朝嘴里一塞,大快朵颐。 口中吃得囫囵,嬴政说的话也同样支支吾吾,“秦小子,这治国除了要张弛有度,恩威并施,还要留心把控臣下官员。 “就好比啊,你要管好你庄园中的下人,那你只要让英布一个人对你俯首帖耳,其余的下人自然有英布去管。 “同样的,张珹、南宫衍和徐桂这几人,你若是管好了,你作坊里的学徒们,都会感念你的恩德!” 秦风听得专心致志,回道:“嗯,赵老伯我懂您的意思,若是治国的话,就是大力施恩于一个极具权威的人,再重用他去堵住百官乃至天下郡县小吏的悠悠众口!” 嬴政闻声,顿时欣慰不已,颔首道:“好哇!秦小子你当真是天资聪颖,正是如此! “就好比这普天下的儒生都对皇帝陛下多有不满,但是为何还能像如今这般相安无事? “那是因为皇帝陛下对那个大儒,博士仆射淳于越礼遇有加,就连淳于越殿前失仪,触怒龙颜,陛下也对其网开一面,此等恩服,便是缘由……” …… 嬴政和秦风这一老一少,宛如寻常人家的祖孙两人似的,就这么在厅房中促膝长谈。 酒足饭饱后,嬴政正慵懒地伸着懒腰。 忽而目光停留在了桌案上,嬴政看着满案的杯盘狼藉,思绪却有些飘忽。 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不舍,嬴政喃喃地说道:“唉,咱们这些人身处关中,在京师咸阳哪里能体会到关东人的苦楚啊! “若是遇上灾年,莫说像这案上的面饼,连林中的树皮……难民们都没得吃啊!” 秦风看嬴政很是伤感,便随口道:“赵老伯,您莫要太悲伤啦,一切都会慢慢便好的,等以后关东百姓们都种上产量高的农作物,不就不愁粮食了嘛。” 嬴政听罢,顿时一声轻笑,拂袖摆了摆手,无奈道:“秦小子你莫要说笑了,粮食耕作上应天道,收成也自是与时节天意有关,哪里是你随口说说便行的?” 秦风耸耸肩,“不是啊,就算遇上了旱涝,只要农作物能适应恶劣的环境,就没问题啊!保证饿不死人总是可以的!” “饿不死人……” 嬴政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来。 “哈哈,秦小子啊,你可知道,这饿不死人四个字,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为之殚精竭虑,却也无济于事吗?” 嬴政心神有些哀伤,说着便朝厅房的轩门走去。 秦风知道自己的这个说法有些太过朝前了。 必经真正耐旱抗涝,亩产丰收的农作物,在现在这个大秦的世界几乎不存在。 穿越了几千年的时空,自己又如何能说服这个世界的人呢? 马铃薯、红薯、玉米……若是能把这些农作物随便弄一种到大秦来,都是造福天下苍生的喜事啊! 秦风正内心思虑着。 门前又传来嬴政的一声叹息。 “唉……秦小子,你太天真了,还是要多磨炼磨炼,见识一番真正的人间疾苦才是啊! “秦小子,走了……” 嬴政推开轩门,临走时道:“对了,秦小子,你那个调查之法的确颇为玄妙,待会我派人送来些简牍,秦小子你也帮着查查!” “好嘞,赵老伯您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秦风赶忙上前搀扶着嬴政,“赵老伯,我送送您!”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山坡上的野生燕麦! 嬴政离开了九峻山的庄园。 在郎中令蒙毅的暗中护卫下,嬴政身穿一袭寻常官吏所穿的常服,快步走在咸阳宫的宫门之前。 嬴政步履坚定,虽然为着冕服,但是浑身上下仍旧散发着帝王独有的威严和气质。 硕大高耸的宫门缓缓启开,嬴政大步流星地迈开虎步。 与此同时。 前往章台宫梳理奏章的隗状等官吏,也恰好从另一侧的宫门处经过。 正当不少小吏还在议论眼下这个时辰,为何会有旁人入宫时…… 隗状的表情已经逐渐凝固住了…… 常年随驾伴君,隗状已经可谓是对嬴政的音容体貌熟悉到了极点。 此刻隗状远远地一望,便立马认出了那正是大秦始皇帝陛下,御驾亲临! 隗状的内心早已掀起了一片波澜。 天呐! 陛下这是又微服出宫了? 前些时日陛下到九峻山,秦风那小子的庄园前去问策…… 陛下今日出宫,想必也是去找秦风那小子了吧? 秦风那小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莫非是秦风的父辈祖辈们,跟陛下有些牵绊? 亦或是,秦风是陛下收养的?哪位有功之臣的子嗣? 正当隗状内心盘算着。 忽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隗状晃过神来,却发现那郎中令蒙毅正朝着自己快步走来。 隗状顿时有些胆战心惊,生怕是皇帝陛下要朝自己发难,赶忙低垂下脑袋,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朝前走着。 可没想到郎中令蒙毅却正是冲着隗状来的。 “隗大人!请留步!” 隗状正内心祈祷着,一听见蒙毅的呼喊声,隗状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硬着头皮回过身来,隗状故作镇定,朝蒙毅对袖道:“原来是蒙大人,不知蒙大人有何吩咐?” 隗状的将作少府一职虽然已是不低,但面对蒙毅郎中令这样位列九卿的官职,再加上蒙毅还是始皇帝御前的近臣,隗状自然对蒙毅颇为恭敬。 蒙毅也对袖还礼,沉声道:“隗大人,陛下有旨,这几卷皇陵的账目,陛下都已经命人梳理好了,隗大人只需好生查办便可。” 蒙毅说罢,便朝身后的几位郎官一招手。 郎官们立马各自手捧着卷卷封存好的简牍,呈在了隗状的面前。 隗状一看,顿时暗自一惊。 陛下理政之能,果真是异于常人啊,如此冗杂的账目条陈,陛下都梳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蒙毅道:“隗大人既接下,本官使命已达,本官还要赶去出宫奉送剩余的账目…… “皇命在身,就不久留了,隗大人,本官先告辞了!” 蒙毅说罢,便拱手行礼,率领着所部郎官们朝宫门奔去。 隗状看着蒙毅一行人走远的身影,呆愣愣地怔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蒙毅要出宫?奉送剩余的账目? 奉,奉送给谁啊? 皇陵的账目为何要送出宫去?宫外有能人吗? “嘶——” 隗状心中盘算着,继而瞳孔猛地一缩。 依照蒙毅这个出宫的方向…… 莫非…… 蒙毅是要将那些账目奉送给……秦风? 隗状的脊背上顿时渗出一片冷汗。 如此说来…… 陛下梳理的这些账目条陈,都是秦风那小子的功劳? 那个匪夷所思的抽样调查法……也定然是秦风那小子谏言给陛下的啊! 隗状的心里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因为按照秦风这个玄妙办法的调查速度来看,短短几日就查出了这么多坏账烂账…… 假以时日,要不了多久,整个皇陵的账目条陈,都会被查个底朝天…… 等到越来越多的贪赃枉法之事暴露在明面上,难保陛下不会龙颜大怒…… “秦风啊秦风,你可一定要在陛下的面前多多美言啊,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可都系于你一人之手了啊!” 隗状震惊之余,内心一阵感叹,随即领着官吏们前往章台梳理奏章去了。 …… 九峻山庄园。 秦风送嬴政出了庄园的大门,便干脆在九峻山的山麓悠然地闲逛着。 忽而想起了刚才和嬴政的交谈,秦风也正好费心思忖着。 要想让老百姓吃饱饭,饿不死,那就势必要搞出耐旱抗涝、亩产丰收的农作物来。 中国历史上的主要农作物则是五谷杂粮,分为五种。 稻(水稻、大米、粳米); 黍(黄米); 稷(粟米、五彩小米、高粱); 麦; 菽(大豆)。 而在北方一些不适宜种植水稻的地方,五谷是把稻替换成了麻。 像土豆、红薯和玉米这样的农作物,在眼下的大秦还都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土豆(也叫阳芋、马铃薯)是生长在热带美洲山地的,明朝末年才传入中国。 红薯(番薯)原本也是南美洲的产物,明神宗时期传进。 玉米(玉蜀黍)是中美洲的农作物,嘉靖年间传来。 问题是,该到哪里去搞这些农作物的种子去呢? 秦风在九峻山的山麓漫步走着。 忽而一阵和煦的微风飘过。 秦风顿时觉得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麦香来。 嗯? 这香气? 秦风随即四下里环顾着。 目光移到不远处的山坡上,只见一片金灿灿的穗子正随风摇曳着。 秦风见状,顿时眼前一亮。 赶紧快了两步,奔上山坡,秦风俯身下去,触及着身旁金黄的穗子。 握在手中一阵端详,秦风立马变得又惊又喜。 这,这不是燕麦吗? 燕麦的须根坚韧,秆穗直立,而且叶鞘松弛,秦风一眼便能辨别出来。 燕麦多为野生,因燕雀所食,故名燕麦。 燕麦原产于中国的陕西甘肃等地,距今已经有2500年的历史了。 在汉朝之前,燕麦并没有被推广种植,人们还没有认识到燕麦的营养价值,只被用作粮草来饲养马匹。 但是实际上,燕麦的谷粒磨面后食用,营养价值丰厚。 而且燕麦耐寒、抗旱、耐贫瘠,适应性强,是当之无愧的传奇谷物! 秦风看着面前的山坡上,满满当当全是生长旺盛的野生燕麦,顿时大喜过望。 没想到野生的燕麦就生得这么好,可见其生命力之顽强。 要是加以培植推广……这岂不是天赐的良种吗? 正当秦风准备取来几棵燕麦仔细查看一番时。 突然传来一阵恶狠狠的呵斥声。 “喂!做什么的? “我们家老爷的山,是你小子上的吗?还不给我滚下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岂有此理!还带加价争购的啊?! 秦风听见了动静,便急忙回身过去。 只见几位五大三粗的仆人正立在山坡下。 气势汹汹地朝秦风瞪着,为首的仆人更是不断地口出恶言。 “俺告诉你!你若是再不下来!待会俺们非得把你绑到老爷面前,把你小子的腿打折!” 秦风看着那仆人,心里却见怪不怪。 在眼下这个封建社会,欺软怕硬的人多了去了,这群仆人平日里自然是卑躬屈膝惯了…… 一遇上那些看起来手无寸铁的人,他们自然会愈发地耀武扬威起来。 但是秦风现在已经有了崭新的念头,便不愿意和这群仆人大打出手。 否则以秦风体内的项羽和吕布武力,收拾这群小喽罗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哦哦原来如此,这山坡是你家老爷的啊?” 秦风故作和善,随即快步朝山坡下奔来。 “在下有意想买下这山坡,不知道各位壮士,可否为在下引路?” 秦风一语道罢,继而在半山腰处一个翻身。 随即一阵急促的风声呼啸而过,秦风矫健的身姿在当空划过一条弧线,轻飘飘地一跃而下。 稳稳当当地落身下来,秦风连大气也不喘,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几位仆人,“嗯?诸位壮士,为何不言声?” 再看眼前的那些仆人们,刚才还一个个凶神恶煞,此刻却惊出了牛眼。 目瞪口呆地望着秦风,仆人们很明显都是被秦风的身手震惊了…… 这么高的山坡,能直接一跃而下的人,该是何等的高手啊? 那为首的仆人更是面皮抽搐着,支支吾吾地说道:“额,这,这俺们也做不了主……” 秦风微微一笑,朝那仆人的肩膀上一搭,“不用你们做主,带在下去见你们老爷便可,走,带路!” 秦风的手指略微一用劲,那仆人便立马觉得肩头一阵吃痛。 “哎哟,哎哟,英雄饶命,小的刚才有眼无珠,小的不会说话……” 仆人狼狈不堪地连声求饶,秦风才收了劲,还装作不经意似的,“如此甚好,走吧?” 一行人前呼后拥地跟随在秦风的周身,径直朝着不远处的一大片庄园行去。 若是寻常人看见了这般场景,恐怕还得以为这群人是秦风的亲信随从…… “淳大人啊,您是大儒,天下读书人可都仰仗着您呢,您说您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忽而一声似水如歌的女声传来。 秦风随着一众仆人走到府邸的门前,便看见了一位头戴帏帽的女子正毕恭毕敬地欠着娇身。 而在那女子的身前,却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秦风定睛一看,那老者不正是那日在九峻山作坊遇到的那位秦吏吗? 淳博士? 秦风回想起了王贲和李信等人曾称那老者为淳博士…… 莫非是这淳博士,便是在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博士仆射,淳于越? 秦风心觉真是冤家路窄,眼下没有王贲和李信在身边,没人帮自己说话,还不知道那淳于越会怎么讥讽自己…… 但秦风心系着那山坡上的野生燕麦,便将心一横,赶忙上前。 对袖抱手,秦风一本正经地行礼,说道:“在下秦风,见过二位,若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那位女子见状,便回身过来,朝秦风也是欠身行礼,柔声说道:“小女子巴七芙,见过秦郎君。” 淳于越慢悠悠地转身,朝秦风瞪了一眼,面带讥笑,“哟?老夫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啊!” 秦风懒得和淳于越多说,只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了。 秦风转而朝巴七芙说道:“七芙姑娘,在下斗胆,敢问七芙姑娘家里的山卖否?” 巴七芙闻声,显得有些意外,柔声笑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姐夫不在家,为何有这么多人来买我家的岐野岭?” 巴七芙口中的岐野岭,正是秦风方才发现长满野生燕麦的山坡。 话音刚落,一旁的淳于越却按捺不住了。 拂袖朝前挡开秦风,淳于越一脸严肃,义正词严地说道:“哎,慢着,慢着,你小子也要买那山岭?你买那山岭做什么?” 秦风微微一笑,面带和善地说道:“淳博士,这个嘛……在下不便相告……” 淳于越顿时吹胡子瞪眼,怒道:“老夫告诉你,你小子可不要胡搅蛮缠,那山岭是老夫看上的!” 淳于越之所以要买山岭,其实是看近日来将作少府隗状罪状缠身,便想着另找出路,寻一位高官归附。 治粟内史王绾正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淳于越便想着购上一处新地,开辟一处院落别苑,以此为礼送给治粟内史王绾。 几番查找下来,淳于越发现那那岐野岭上尽是芜叶蔓草,料想若是买下来一定无须耗费多少钱两,便决心要找来山主购下。 但是这买山岭建造别苑送与高官,这等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淳于越也不敢声张。 此时此刻,秦风一听,心里有些意外。 好家伙,莫非这淳于越也有商贾之心? 难道还要跟我抢购那山坡不成?那么多野生的燕麦,我能拱手让给你? 拍卖就是了! 秦风和声道:“既然淳博士也正有买山之意,可见那山岭的可贵之处,既是宝山,那在下愿意出重金购之!” 秦风一拂袖,高声道:“在下愿出一千钱,买七芙姑娘家的岐野岭,可好?” 淳于越一听,脸色立马就白了不少。 嘴角一抽,淳于越颤颤巍巍道:“你,你这小子,出这么多钱,买那一座荒山做什么?” 淳于越现在官居博士仆射,每年的岁禄一千三百石粟米。 按照一斛粟米三十钱的官价,淳于越一年也不过能得三千多钱。 现在要花上一千钱买岐野岭,这无疑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可秦风却不为所动,只清声说道:“淳博士,这花费多少钱两,可全是看淳博士甘愿为这座宝山付出多少咯? “莫非淳博士觉得那宝山不值钱?不愿意多掏腰包?” 淳于越素来清贫,平日里连一匹锦布都不舍得买。 此刻一听秦风这么说,淳于越立马恼羞成怒起来。 “你,你这小子,老夫身为朝廷命官,你以为老夫拿不出这一千钱?” 咬咬牙,淳于越内心权衡了一阵,艰难说道:“不就是一千钱吗?老夫出了!” “哦,好的。” 秦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朝巴七芙说道:“七芙姑娘,那在下出两千钱,那岐野岭可能卖与在下?” 淳于越听见秦风的这句话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什么? 岂有此理! 还带加价争购的啊? “无耻!工商户籍的贱民真乃无耻至极!” 淳于越气得浑身一阵发抖,朝着秦风怒斥道:“仗着有几个臭钱,竟敢和朝廷命官作对,老夫看你这小子是活腻味了!” 殊不知淳于越此话也波及到了一旁的巴七芙。 巴七芙正是出身于商贾世家,此刻淳于越一声怒骂,岂不是连巴七芙也得罪了? 巴七芙莞尔一笑,朝淳于越说道:“淳大人,您说得对,小女子和这位秦郎君,可都是工商户籍的贱民呢,那既然如此,淳大人为何还要与我等贱民交谈呢?” “额,这……这……”淳于越一阵惊慌,“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刚落。 巴七芙款款上前,一阵莺声燕语传来。 “淳博士不必多说了,岐野岭是这位秦郎君的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周博士何时为老夫引荐那位高人啊? 巴家府邸的门前。 淳于越听着巴七芙的话语,心里早已后悔到了极点。 哎呀,老夫怎么就一时失言了呢? 就算要骂这些工商户籍的贱民,也要等把那山岭购下了再说啊! 淳于越原本和巴七芙已经商议得差不多了,巴七芙虽然不愿意低价抛售…… 但淳于越很自信,以自己大秦巨儒的身份,要想劝动这一个区区商籍的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眼下秦风的出现却打破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敢坏老夫的好事? 岂有此理! 淳于越转而看向秦风,愤恨地说道:“你个贱民!你可知道老夫要买这岐野岭做什么? “岐野岭可是要辟出一块新地,为大秦的治粟内史王绾大人营建别苑所用! “你一个小小的贱民,居然敢和官府作对?你若是孤陋寡闻,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老夫教给你!” 一旁的巴七芙闻声,俊俏的妆容上忽而闪过了一抹惊异的神色。 毕竟治粟内史王绾的名号还是有些唬人的。 巴七芙心里明白,自己的家中再家财万贯,那也不过都是镜中月水中花,若是得罪了朝中的高官,一夜之间家产化为泡影也不是不可能的…… 正当巴七芙犹犹豫豫之时,秦风却不卑不亢地走上前来。 靠近到淳于越的身旁,秦风微微一笑,坦然道:“哦?是么?治粟内史要营建别苑? “淳博士,在下虽然没有入朝为官,但是在下对大秦律法也是略有耳闻,王绾身为治粟内史,家产和府邸院落可都是有规制的…… “据在下所知,王绾有自己的府邸,对吧?难道王绾要冒着违犯秦律的风险,跑到这咸阳城外再建一处别苑吗?” 淳于越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淳于越怎么也想不到,秦风居然敢直呼治粟内史王绾的名讳,而且还丝毫不胆怯。 “你,你这小子,你竟敢直呼……” 话音未落,秦风语含讥讽地反问道:“要么就还有另外一个解释,那就是淳博士你自作主张,打算买山营建一处别苑,孝敬王绾的? “哦不对,孝敬这个说法太过偏颇,应当是贿赂!” 秦风这话一说完,淳于越顿时脊背上渗出一片冷汗。 “一,一派胡言!老夫岂会行这般罪事……” 淳于越嘴上强行解释着,内心却早已掀起一片波澜。 这,这是何缘故? 这个工籍的贱民……为何胆敢跟老夫如此无礼啊? 他凭什么这般义正词严的? 他怎么跟别的工商户籍的贱民不一样啊? 淳于越此时又惊又气,既被秦风仗义执言的表现震慑住了,又饱含着被秦风捷足先登买走岐野岭的愤愤不平…… 秦风直言道:“哦,在下还以为淳博士搬出来治粟内史王绾,是想吓唬在下的呢? “淳博士请放心,我虽然是工籍的贱民,但在下向来遵律守法,坐得正行得端,绝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好!秦郎君说得好!” 与此同时,一旁的巴七芙已经被秦风慷慨激昂的话语沾染了。 娇身一沉,巴七芙朝着秦风盈盈一拜,赞叹道:“秦郎君所言极是!我工商户籍虽卑贱,绝非任人鱼肉!” 淳于越慌忙擦拭着自己额头的汗珠,内心已经料定今日是不可能从秦风的手中抢走这岐野岭了…… “无知贱民!你们懂什么? “哼!老夫早晚会让你们知道,得罪大秦官吏的代价!” 淳于越别无他法,心中的愤懑无法排解,只得抬手指着秦风和巴七芙骂了两句,才气愤不已地拂袖离去。 “七芙姑娘,那老头不过是个腐儒罢了,还请七芙姑娘不要把那老头的话放在心上……” 淳于越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秦风上前招呼着巴七芙。 “这些腐儒啊,可谓是身无长物,治国理政是一窍不通,生财之道也是狗屁不知,咱们虽然卑贱,却尚能为大秦缴纳赋税,那群腐儒能做什么? “除了念过几年迂腐的书,穷酸腐儒,误国误君罢了!” “哈哈哈哈!秦郎君说得太对了!可谓一针见血啊!小女子还请秦郎君入府详谈,签订购山的契约!” “七芙姑娘请!” 府邸的门前传来巴七芙爽朗的娇笑。 淳于越灰溜溜地走着,听着秦风和巴七芙的对话,面庞上却早已气得七窍生烟。 那,那小子说什么? 说老夫是对治国理政一窍不通的穷酸腐儒? 还说老夫误国误君? 岂有此理! 臭小子……你给老夫等着! 老夫非得想办法上报给庙堂高官,早晚让你小子死无葬身之地! …… 六英学宫。 学宫里端的游廊之中。 淳于越正气得吹胡子瞪眼,气势汹汹地走在游廊里。 此时,恰好学宫的厅房走出几位儒生官吏,为首的正是同为博士仆射的周青臣。 周青臣虽然和淳于越先前有不小的隔阂,但二人毕竟都是在学宫里担任博士,同僚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再加上二人原本就是在庙堂上对朝局有所争论,下了朝堂,明面上依旧是相敬相恭。 周青臣看着淳于越正迎面走来,便主动上前行礼打着招呼。 “淳博士这是从哪来啊?是谁惹淳博士不悦了?淳博士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周青臣故作笑意地问道。 淳于越的嘴角一抽,下意识对袖朝周青臣还礼,道:“唉,不提也罢,不过是个工籍的贱民罢了,无知贱民,老夫捏死他不过像是捏死一只蚂蚁,早晚让他受到代价!” 周青臣微微一笑,附和道:“正是,正是,以淳博士之能,收拾一介贱民易如反掌。 “那好,那淳博士刚来学宫,请先去将歇……老朽正要去和学宫里的几位同僚商谈王道霸道之论,就先告辞了!” 淳于越闻声,急忙拂袖拦住,道:“哎,周博士且慢,周博士说要去商谈王道霸道之论?可是那位高人的观点?” 淳于越记得非常清楚,这王道霸道之论正是先前之时,周青臣从学宫外的高人处听闻得来的。 那句“王道则国治,霸道则国强”的论断,时刻让淳于越感到震惊。 而尤其是那“儒倡仁义,但人性本恶,须用律法治之…… “法倡苛律,物极必反,须用仁义化之”的观点,更是让淳于越惊为天人! 如此对儒家法家之争砭入肌骨的论断,当世罕见! “正是,怎么?淳博士也感兴趣?”耳边传来周青臣的回话。 淳于越顿时反应了过来,朝着周青臣喜道:“周博士啊,老夫当时听周博士谈那高人的此等论断,便觉得心中钦羡啊! “此高人的观点实乃千古奇谈啊!敢问周博士何时能为老夫引见此高人啊?” 淳于越心里十分清楚,那高人的这种精辟绝妙的观点,早晚会流芳百世……而自己若是能提前结识此等高人,一定会因此而名扬四海! 周青臣微微一笑,朝淳于越躬身揖拜,正经说道:“淳博士莫要心急,等咱们学宫里把那位高人的论断都梳理成籍,传示天下学子…… “治国之道,儒法之争,皆可大成矣!到时候老朽定然为淳博士引荐,如何?” “如此甚好!那老夫就静候周博士的佳音了!”淳于越欣然应下。 “既然如此,那淳博士咱们快走吧?同僚们还都在学宫里等着呢!” “好!周博士先请!” 淳于越摊开一手朝前引路,两人当即朝着学宫里端快步走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屯粮不足以支应灾荒了! 巴家宅邸。 秦风随着巴七芙来到了府邸的庭院之中。 刚一迈过门槛,秦风的脑海中顿时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叮咚——】 【主人,您已来到商贾巨擘巴家的咸阳别苑,是否签到?】 哎哟?系统好久不见啊! 不过也是,最近我一直就在九峻山的庄园待着,哪里都没去,自然是签不了什么到。 秦风听着系统的提示,内心忽而赫然一惊。 等一下!商贾巨擘?巴家? 难道……这个巴家,家主莫非就是巴子墨? 巴子墨在历史上的名望并不高,但是他的结发妻子却是鼎鼎有名。 巴子墨之妻正是大秦国医巴怀清! 巴怀清的巴氏家族是巴郡枳县(现今涪陵)的地方豪强。 巴氏家族世代靠着医术和丹穴之利发家,也就是丹砂水银的提炼。 至于今日,已经到了家财万贯的地步,徒附家丁、僮仆千人,可谓是富可敌国! 相传,巴怀清的医术秉承于从前巴郡巫咸国的巫术秘技,有造化还阳之能。 因此巴怀清居家迁往咸阳客居后,凭借高超的医术,先后在太医署为医官,后因功被封咸阳宫侍医,终位列和公卿王候平起平坐的大秦国医! 如此殊荣,当今只有大牧主乌氏倮能和巴怀清相提并论。 此时此刻,秦风的思绪不断飘飞,能够结识到这样的传奇人物,也不枉是一桩幸事啊! 而且巴怀清不仅医术高明,还是丹砂水银的商贾奇才!自己结识她只会是百利而无一害! “签到!必须签到!”秦风忍不住喊出了声来。 【主人!您已成功签到商贾巨擘巴家的咸阳别苑!】 【恭喜您,主人!您已获得农作物开垦和培育技术!现已自动加载您的脑海!】 秦风正听着脑海中系统的提示,耳畔同时传来巴七芙柔声的话语。 “秦郎君在说什么?什么签到……小女子愚笨,不懂秦郎君说的……” 秦风听着巴七芙的话语,恍然醒悟了过来,急忙搪塞道:“额,没什么,我是在感叹七芙姑娘家的别苑好生富丽堂皇啊!” 巴七芙莞尔一笑,娇声道:“秦郎君说笑了,不过都是姐夫和二姐所挣得的家资。” 巴七芙口中的姐夫和二姐,正是巴子墨和巴怀清。 巴怀清在巴家四姐妹之中排行老二,其上还有巴家的长姐巴红香,下是三妹巴琴清,四妹巴七芙。 “秦郎君,契约已经签署,往后这岐野岭就是秦郎君你的了。” 半个时辰过后。 秦风和巴七芙已经签订好了购买岐野岭的契约,巴七芙直送秦风到了大门前。 “能与秦郎君相识,是小女子的福分,还望秦郎君莫要忘了小女子……” 隔着帏帽薄透的轻纱,巴七芙的俏脸上似乎映现着一抹绯红。 像巴七芙这样久居深闺的女子,若不是巴怀清几位姐姐外出前往了巴郡,自然是轮不到巴七芙代家主迎客。 巴七芙今日一见秦风英俊的模样,顿时有些芳心暗许,便也顾不上许多,就将岐野岭卖予了秦风,更何况秦风给出的两千钱的购价已是不低…… 秦风俊逸地对袖一拜,潇洒道:“多谢七芙姑娘慷慨相售,在下改日定然再来拜会七芙姑娘!” “这可是秦郎君自己说的,那小女子可就静候秦郎君了……”巴七芙忸怩着娇身,羞怯道。 秦风拜别了巴七芙,便赶紧折返回了九峻山的庄园。 秦风命英布领着一众学徒们前往了刚刚买下的岐野岭。 又从九峻山的木工作坊唤来了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位得力干将。 一众人在岐野岭热火朝天地劳作着,没过多久,便将漫山遍野的野生燕麦收割了个精光。 但是秦风深知开垦和培育的重要性,加上自己又有了系统的加持,便在岐野岭的肥沃处开垦出了一处培育泥土,专门用来培育优良的燕麦品种。 其余的成熟燕麦,则被秦风一概装点上车,拉往咸阳城的长街上售卖去了。 …… 章台宫。 始皇帝嬴政正在御案前批阅着奏章。 嬴政看着大秦各郡县上奏的谏言,心里一阵心满意足。 这些郡县无不在上表称贺着始皇帝的仁义之心。 面对那些历年来在骊山皇陵的工程中贪赃枉法的奸邪官吏,始皇帝嬴政居然没有大开杀戒,反而还赦免了不少罪臣的死罪,令其戴罪立功。 而嬴政的此举并没有让那些罪臣姑息养奸,反而还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成效。 所有人在感念皇帝的仁慈之时,也更为忌惮皇帝的调查之能。 时隔多年的陈年往事,都能被皇帝查得清清楚楚,如此明察秋毫,试问有谁还敢顶风作案? 一时间朝野简明,吏治肃清。 大秦上下,一众大大小小的文武群臣们,心里对始皇帝的恩威清楚得很。 以始皇帝的调查之法,要想查出谁是贪赃枉法的始作俑者,那简直是易如反掌,而不严加惩治则是赐予的改过自新之机…… 这让所有人都心怀忌惮,又感念陛下之恩! 但是近日来,朝局上也开始流传出一众莫名的猜测。 始皇帝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调查出陈年旧案,是因为背后有高人指点。 虽然几乎没人能猜测出这位高人是何方神圣,但不少官员心中对这位高人已是感激涕零。 因为身负罪责的官员们知道,一定是因为这位高人在皇帝面前的一番劝慰,才使得皇帝法外开恩,让他们有了一线生机! 此时此刻,嬴政正满脸欣慰地批阅着奏章。 忽而。 嬴政手中提着的金笔停滞住了。 面色深沉,嬴政朝着简牍仔细一望,心里已是一阵五味杂陈。 “混账! “岂有此理! “王绾那老东西是干什么吃的?” 嬴政将手中的简牍猛地朝御案上一砸,愤恨地怒骂道:“来人!传王绾来见朕!” 嬴政之所以如此雷霆震怒,是因淮汉南部传来了噩耗。 九江郡、会稽郡和长沙郡三地都发生了极其严重的连月旱灾。 以至于三郡的郡治寿春县、吴县和临湘县已经到了河道干涸、农田绝收的地步。 连治所都如此惨淡,其余各地更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民以食为天,三郡大旱,粮食绝收,不仅眼下会饿死成千上万的百姓,就连明年开春的粮种都没有了着落,那影响的可就是整个大秦! 无论是在农耕社会还是在越来越发达的世界,粮食都是一个国家的立国之本。 “粮荒了……必须先给灾民拨去救济粮……还有明年的粮种,这都是棘手的问题……” 嬴政正喃喃自语着,殿外立时传来了中车府令赵高尖细的话语。 “治粟内史王绾进殿觐见陛下!” 王绾快步走来,跪倒在地,参拜道:“微臣王绾,拜见陛下!” 嬴政心中焦急,将手中的简牍朝王绾一扔,便道:“王卿,看看吧!九江、会稽和长沙三郡灾荒,为何还不拨救济粮? “你是要把朕的子民都活活饿死吗?”嬴政忽而一声雄浑的虎吼。 “微臣有罪,罪臣无能啊!”王绾被嬴政怒斥地心惊胆战,顿时跪拜在地接连叩首。 “陛下,罪臣正要上书谏言此事,陛下!国库空虚,所屯之粮恐怕不足以支应三郡的灾荒啊!” 嬴政闻声,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了。 “王卿,你说什么?屯粮不足以支应灾荒?”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子昭少公子无关紧要? 王绾颤颤巍巍地直着身躯,小声谏言道:“陛下啊,当务之急是从各个郡县征召粮米,驰援受灾三郡啊!” 嬴政有些愕然,也顾不得朝王绾发怒,急声问道:“王卿,你是治粟内史,现如今,国库中还有多少屯粮?你可清楚?” 王绾当即叩首道:“回陛下,罪臣无能,所治国库现仅存屯粮二十万石,而且此屯粮原本是要发往上郡,供给直道修建的工程之用的!” 嬴政一听这话,顿时犯了难。 直道修建的工程,是关乎到大秦抵御北方匈奴的要务,事关生死存亡,一刻也耽搁不得! 但是九江郡、会稽郡和长沙郡三郡的受灾百姓,个个可都是大秦的子民啊!岂能坐视他们活活饿死? “可否各地拨给半数?十万石拨给受灾三郡,十万石发往上郡用作工程劳工所耗?”嬴政急忙问道。 王绾却叩首道:“回陛下,不可啊!二十万石发往上郡原本就有些不足,且这些粮草正是前几月所欠,上郡面临着长城和直道两处工程,皆是所耗甚重啊!” 王绾转而又道:“若是全部发往受灾的三郡,则更为不妥…… “陛下啊,受灾的饥民数以几十万计,区区粮米不足以支应啊!而且若是那些灾民得知了朝廷拨给的救济粮米已到,饥饿之下,难保这群荒民会做出何等祸事来! “与其拨给杯水车薪的救济粮,还会造成灾民生乱、淮汉震动!还不如暂不发救济粮,让灾民们始终保持着希望……如此才是安定之道啊陛下!” 王绾身为大秦庙堂的老臣,处置这些突发的灾情已经是得心应手。 其实老辣干练的王绾所说正是不假。 灾民是极其容易发生大规模动乱的一群人,要想真正救济,必须拨给足够的救济粮,如若不然,哪怕是几百石粮米,都有可能刺激到这群灾民。 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早就丧失了理智,为了一口粮米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若是朝廷拨给的救济粮不能让所有人得到救治,那无异于是促使灾民们发生动乱…… 与其这样,还倒真不如干脆暂不发救济粮,让灾民们始终保持期待和坚持下去的希望,等到朝廷筹集好了足够的救济粮,再行拨发。 这个道理,嬴政的心里其实也如明镜一般。 但是治粟内史王绾可以这么想这么说,大秦之主始皇帝嬴政却不能这么做…… 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可都是大秦的子民,作为这些子民的君父,嬴政此刻简直到了心如刀绞的地步! 万般无奈之下,嬴政只觉得眼眶忽而有些湿润。 内心同时一阵悲戚,嬴政哀叹一声,朝王绾拂袖道:“王卿,朕已了然,你且去召集列位臣工,商议应对三郡灾情的举措…… “尽快定下来,朕要从淮汉各地筹集粮米发往九江、会稽和长沙三郡!” 王绾闻声,当即跪地叩首,呼告道:“陛下英明!罪臣领旨!” 等到王绾领命退下了章台殿后,嬴政才略微拂袖一拭,擦去了眼眶的泪痕。 痛定思痛,嬴政深知为了大秦的子民们殚精竭虑、治国理政的责任,便继续批阅着奏章。 没过多久。 寺人吉寿端着一碗饭食,碎着步子走上了大殿。 “陛下,到时辰了,用膳吧。” 嬴政连头也未抬,依旧提笔勾画着,随口应道:“嗯,放这吧。” 吉寿不敢多言,便往御案上一置,恭敬地候在一旁。 嬴政低垂着眉眼仔细地端详着简牍,忽而一阵和煦的微风透过了轩窗。 微风随之带来了一股扑鼻的香气。 嬴政鼻息一嗅,诧异道:“嗯?这是什么味道?竟有如此之香?” 一旁的吉寿闻声,嘴角悄悄地露出了一抹邪笑。 “回陛下,正是此物的香气,这是子昭少公子专门孝敬陛下的。” 吉寿说着又将那碗端起,恭敬地奉到了嬴政的面前。 “此物?” 嬴政端详了一阵,疑惑道:“此乃何物?” 吉寿殷勤道:“回陛下,此物名唤燕麦片,自今日始便在咸阳极其风行,是子昭少公子得知后,专程前去购来孝敬陛下的!” “燕麦片?” 嬴政不解道:“朕只知道燕麦是喂养牲畜的饲料,这燕麦片又是何物?” 吉寿解释道:“陛下,这燕麦片乃是新兴美食,不仅味道绝佳,而且极解口腹之欲!” 嬴政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是一想这燕麦片是孙儿嬴子昭所孝敬,再加上这碗燕麦片的确香气扑鼻…… 嬴政刚一尝及,顿时觉得美味无比,诱人的芳香更是如同充溢到周身似的。 连连颔首地吃着,没过多久,嬴政便将碗中的燕麦片吃了个干干净净。 嬴政欣然道:“吉寿啊,不错!此物当真是难得的美味啊!” 吉寿见嬴政吃得很是欢喜,便急忙附和道:“陛下,这都是子昭少公子对陛下的孝心,子昭少公子一听闻咸阳街上卖的燕麦片美味至极,便亲自外出去买来的!” “朕知道了……” 嬴政的心思全然不在孙儿嬴子昭的身上,只觉得吉寿是在一旁聒噪。 此刻,嬴政正满心牵挂于这美味燕麦片的真正来历,至于这燕麦片是谁孝敬的,对嬴政来说好像没有那么重要。 吉寿见嬴政并未提到对嬴子昭的夸赞,有些意外。 嗯? 这是何缘故? 陛下为何闭口不提夸赞子昭少公子的话? 难道子昭少公子的孝心还不足以感动陛下吗? 这可是子昭少公子亲自到咸阳城中购来的啊! 吉寿还以为自己没有说清楚,便又试着补充了一句,“陛下,这燕麦片是子昭少公子……” 吉寿话音未落,嬴政却急声问道:“吉寿啊,先莫说其他无关紧要的了,这燕麦片一共有多少?又是怎么卖的?” 什么?子昭少公子……无关紧要? 吉寿闻声有些愕然,却也只得回道:“回,回陛下,这燕麦片具体有多少,老奴并不清楚,不过这燕麦片的确是物美价廉,一斛售价十钱。” “一斛,十钱……” 嬴政喃喃自语着,不一会便是满脸的惊喜之色,“好!好哇!” 要知道按照现在的秦律规定,粟米的官价可是一斛三十钱! 眼下这个美味无比的燕麦片,居然只用粟米三分之一的价格! “如此美味之食,售价竟然还如此之低,当真是难得啊!”嬴政下意识地感叹道。 如今大秦正遇上了九江郡、会稽郡和长沙郡三郡之地的旱灾,整个大秦都面临着极度缺粮的局面。 若是能用这燕麦片来缓解粮荒的难题,各地的灾民之难岂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嬴政越想着,脸上的欣喜之色就愈发浓郁。 猛地一拍桌案,嬴政喜道:“吉寿啊,你去传朕旨意,让蒙毅去查清楚,这燕麦片到底是何人所售,那人售多少,就给朕购多少!” 吉寿闻声,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只得躬身领命,“老奴遵命。” 吉寿快步走出章台宫,奉命前去找郎中令蒙毅传令。 步履轻快之际,吉寿的内心一阵哀叹。 唉,子昭少公子哦,不是老奴不帮你…… 老奴都把你孝敬的燕麦片端到陛下的御前了,可是陛下虽然吃完了,但却只字未提夸赞的话啊! 陛下居然没有被少公子你的孝心所感动!反而一心追究这燕麦片的来历……还说什么无关紧要…… 这未免也太怪异了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赵老伯,实不相瞒,燕麦片就是我卖的 九峻山庄园。 秦风正领着英布在庭院中打理着一大堆豆荚。 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则正指挥着小徒们,将一车车的豆荚装卸着。 秦风知道自己研制好的燕麦片在咸阳卖得非常不错,甚至已经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毕竟物美价廉、食用起来又美味无比的燕麦片,又怎么能不受到百姓们的喜爱呢? 可是秦风现在面临了一个新的难题。 那就是燕麦片的产量问题,岐野岭虽然盛产了不少燕麦,但那些毕竟都是野生的,收割下来再加工,按照现在这个贩卖的速度,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抢购一空的。 秦风必须要开始着手扩大燕麦的产量。 好在秦风通过签到系统获得了农作物的开垦和培育妙法,选出优良的燕麦种子,再配合上系统的特殊培育方法,增加产量易如反掌! 通过系统加载到秦风脑海中的培育方法,秦风知道了要加紧研制农作物的肥料,来加快燕麦的种植。 根据系统的特殊经验,研制最优的农作物肥料,首选的原材料是豆类! 于是秦风派英布几人到咸阳城中,将各种名贵的豆子都买了个遍。 此刻,红花草、兰花豆等豆荚,已经堆满了整个庭院。 正当庭院中的众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劳作时。 庄园的大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只见田璧君正身穿一袭紧身的外衫,快步走了进来。 田璧君梳着高高的发辫,一双玉足蹬着虎皮小靴,整个人显得干练飒爽。 秦风看见田璧君这幅扮相,倒是有些女儿英姿的魅力,便微笑着打趣道:“哟?妮子的打扮挺利落!” 田璧君不仅跟秦风早就熟络,甚至已经有些完全将秦风当作了自己的夫君。 莞尔一笑,田璧君快步走上近前,自然而然地抓起一把豆荚打理着,说道:“郎君又取笑妾身了,妾身毕竟是女儿家,独自一人出门多有不便,这身装束是利于行动。” 秦风笑道:“这身装束好,正好方便帮忙干活,哈哈!” 田璧君看着秦风和英布两人的动作,也有样学样地摘着豆荚。 “郎君可否告诉妾身,这是在做什么?” 秦风将豆荚摘出一节,道:“把这些豆子都剥出来,沤制肥料。” 田璧君闻声,颔了颔首,弱弱地嘀咕道:“这么多上好的豆子,就这么做成肥料,未免也太可惜了吧?” 秦风随口道:“有舍才有得嘛,要想收成好、长势旺,肥料的投入可是必须的!” 其实这肥料的配方,我也是根据系统的经验才知道的,哈哈! 秦风心里一阵自嘲,用名贵的豆类沤制肥料的确是久有记载。 明代的《沈氏农书》上就注明了,用紫云英和蚕豆姆,再加上河泥拌匀,这样堆积沤制的窖草塘泥肥料,可谓是肥料中的佼佼者。 时至今日,优化改良过后的系统自然更有了特殊的配方。 “妾身听郎君的。” 田璧君虽然不解,但却是很相信秦风,便继续帮忙摘着豆荚。 “这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么?哈哈!”一阵劳作下来,秦风反而觉得很轻松,便开玩笑似地打趣道。 正当秦风和田璧君两人自得其乐地劳作时。 身穿一袭常服的嬴政刚好背着两手,步履矫健地走了进来。 “哟?秦小子,干活呢?丫头也在啊!” 田璧君一看见嬴政走来,便急忙起身搀扶着,迎道:“大父,您来啦!” 嬴政满脸慈祥,“嗯,丫头真懂事。” 说着朝秦风看去,只见秦风正撸着袖子擦得脸上都是泥土,朝嬴政笑道:“赵老伯,您可别嫌我这院子里脏乱,太多豆子没地放了。” “不错,我看还都是好豆……” 嬴政话音未落,脸上慈祥的表情突然停滞住了。 满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嬴政愕然地望着地上散落着的各类豆子,诧异道:“秦小子,你,你这是…… “这么多名贵的豆子,你就这样白白地浪费了?”嬴政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了起来。 秦风正要开口解释,嬴政又看见了英布正抱着一大筐剥离好的豆子往大缸里堆积着。 嬴政立马喝止道:“住手,住手!” 眼看着英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嬴政便朝秦风语重心长地说道:“秦小子啊,我看这些豆子可都是红花草和兰花豆啊,这些豆子可都是好东西啊!” 嬴政口中的红花草和兰花豆,正是系统肥料配方中需要的原材料紫云英和蚕豆姆,只是称呼叫法的不同而已。 “秦小子啊,你可知道,淮汉出现了连月的旱灾啊!九江郡、会稽郡和长沙郡,三郡的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了啊! “若是他们能有这么几豆荚的豆子,那可是救他们的命啊!这么好的豆子,就这样毁坏掉了,多可惜啊!” 田璧君看着嬴政的表情愈发严厉,心里也有些心惊胆战。 嬴政严肃道:“秦小子,你不能因为木工作坊里的生意不错,就学会的铺张浪费了,更何况你这是暴殄天物,好好的豆子都要毁坏了去!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秦小子,我看你就该好好去见识见识人间疾苦!” 嬴政越说越起劲,滔滔不绝地教育着秦风。 而在一旁干活的英布,见此情景,立马精明地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饭食。 走上近前,英布朝嬴政将饭食一奉,满脸堆笑地说道:“赵大人,东家他年轻,不懂事,有哪里做得有失妥当的地方,还请赵大人海涵呐! “赵大人您一路远来,先用些饭食吧!” “我不吃……”嬴政心中愤懑,正要推开英布。 忽而看见了英布递来的碗中正是热腾腾的麦片,嬴政灵机一动,当即接下。 “秦小子,就好比这碗饭食,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不等秦风开口,嬴政便又义正词严道:“不必说,秦小子你不事农桑,哪里能知道?我告诉你!此物叫做燕麦片! “秦小子,你可别小瞧了这燕麦片,此物刚刚在咸阳兴起,不仅售价低廉,而且美味无比,是不可多得的粮食!替代粟米也是极有可能!” 嬴政端详着碗中的燕麦片,沉声道:“秦小子啊,这燕麦片一斛才卖二十钱!你想想,你浪费的这么多名贵豆子,能买多少燕麦片,又能救下多少饥荒的灾民?” 嬴政一语道罢,已经气得浑身颤抖,心中的愤懑不断涌现,甚至更多的是对秦风的失望。 嬴政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寄以厚望的皇长孙,竟然是这幅铺张浪费的行径! 秦风听着嬴政愈演愈烈的责骂,却始终不动声色。 半晌。 秦风只微微一笑,耐心地等嬴政说完,清声解释道:“赵老伯,实不相瞒,这燕麦片就是我卖的。 “我弄这些豆子,也是为了沤制肥料,来增大燕麦的产量。” 秦风云淡风轻的话语在庭院中回荡着。 和方才嬴政怒斥的语调刚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风一语道罢,四下皆静。 嬴政脸上的愠色也瞬间烟消云散。 愕然地望着秦风,嬴政端着燕麦片的手颤了颤,愣道:“秦小子,你,你说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赵老伯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秦小子,你,你可莫要信口雌黄……” 好在身旁有着田璧君的搀扶,嬴政好歹还算止住了身躯。 故作镇定,嬴政试探地朝秦风道:“秦小子,你说那燕麦片是你卖的,燕麦片都在哪呢?” 不知是不是如此巧合,嬴政刚问罢,府邸的门外便传来一阵刺耳的马嘶声。 紧接着张珹、徐桂和南宫衍几人便飞奔了出去,带着一众小徒们赶去卸货。 就在嬴政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众人一捆一捆将收割好的燕麦堆积在了庭院当中。 “东家,这是岐野岭刚刚收割下来的燕麦,九峻山作坊已经放不下了,先堆积在院子里,不知是否可行?” 张珹走到秦风的面前,还朝着秦风像模像样地拱手禀告着。 秦风点点头,“嗯,都放在这吧,记得把收割好的燕麦都分类安置好,有些好打成燕麦片的要留出来。” “是,东家,小的遵命!”张珹领命而走。 嬴政见此情景,彻底被震惊了,“秦小子,这,这么说,燕麦都是你种植的?” “这些燕麦是野生的,我只是挑选出来其中优良的品种加以培育,再加工成燕麦片售卖。” 秦风随口说道:“至于这些豆子,都是用来沤制成肥料的,这样能加快燕麦的生长。” 嬴政听到这,脸上震惊的神色忽而变成了一片欣喜。 因为这些物美价廉,又食之美味的燕麦片,居然经过的是简单的工艺!而且还已经经过了秦风的培育和挑选! 这就说明了,往后若是想大力推广燕麦的种植也是轻而易举! “秦小子,那你现在培育得如何了?燕麦这种粮食,在哪里能生长?”嬴政赶忙问道。 秦风随口道:“赵老伯,我目前发现燕麦都是在我那座岐野岭上生长的,至于能否在其他地方生长,还得等我挑选出优良的品种,在其他地方开垦试种植再说……” 嬴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喜道:“好,好好好,秦小子你可要加把劲啊,等选出来优良的品种以后,就可以在大秦大力推广了!到时候普天下的百姓都能因此而受益! “秦小子,你此举可不仅是功在当代,而且还是利在千秋啊!” 秦风听了嬴政的话语,心里忽而有些惭愧。 因为秦风第一时间发现了燕麦,想的却是如何培育种植,然后加工成燕麦片,好贩卖出去…… 秦风作为一介工籍,能做到的最大的善意,就是不坐地起价,把燕麦片的价格调整到大秦粟米官价的三分之一了…… “秦小子啊,这件事你可要抓紧,干系重大啊!” 嬴政满脸慈祥地笑着,顺手揽着秦风的脖颈,和声道:“实在不行,秦小子你也可以把那岐野岭卖给朝廷,朝廷再派治粟内史的那帮人去研究,你看如何?” 秦风摇了摇头,拒绝道:“赵老伯,不是我不舍得卖山,而是这燕麦片的制法,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只种植出来燕麦还不行。 “更何况还牵扯到燕麦培育和种植的事,治粟内史的那些人不一定能弄清楚。” 秦风听着嬴政的话语,心里忽而有些动容。 面前这个赵老伯,在听闻了燕麦片是自己所种植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要如何造福天下苍生! 可是自己在发现了野生燕麦的时候,想的却是该如何买下那岐野岭,然后培育燕麦的种子,好售卖出去挣钱…… 唉,果然是高下立判啊! 赵老伯才是心怀天下的仁义之人啊! 此时此刻。 嬴政见被秦风拒绝,倒也不生气,反而连连点头,道:“好,还是听秦小子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好干!” 这时。 不远处,英布见事态好像缓和了不少,便高声朝这边喊道:“东家,赵大人,那这些豆子,还制肥料吗?” “制!当然要制!现在就制!” 嬴政闻声,当即高声说道:“秦小子,刚才是我唐突了,你随便制!不就是区区几筐豆子嘛?能值多少钱两?” “哎好。”秦风点了点头,忽而却是一愣。 等一下…… 赵老伯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刚才不是还义正词严,指责我在毁坏豆子呢吗? 说好的铺张浪费,说好的暴殄天物呢? 怎么现在又改口变成区区几筐豆子了…… 庭院中。 嬴政主动指挥着小徒们剥着豆子。 仿佛每加快一步制作肥料,那岐野岭上的燕麦就会早点成熟几分似的。 不多时,原本暗中保护嬴政的蒙毅,却领着几个身穿常服的郎官快步赶了进来。 “赵大人,您要的燕麦片已经购来了。”蒙毅像模像样地跪地朝嬴政行礼,说道。 嬴政见状,脸色显得很是尴尬。 嬴政此番微服出宫,原本打算自己先行来九峻山的庄园找秦风,然后让蒙毅去咸阳城里买上些燕麦片,前来带给秦风尝尝。 毕竟如此美味的燕麦片,嬴政心里也自然是牵挂着,自己这个常年居住在宫外的皇长孙。 蒙毅刚准备挥手示意郎官将燕麦片放置在地。 忽而余光一扫,蒙毅却看见了张珹、徐桂等人正围着一捆捆燕麦忙碌着。 这么多燕麦? 蒙毅登时惊愕住了,“赵大人,这,这是……” 嬴政闻声,赶紧拂袖转身,顾而言他道:“那个,蒙大人,你先行离去吧,我还要在秦小子这用膳。” 蒙毅见嬴政下了逐客令,便也不敢耽搁,拱手一抱便走出了庭院。 蒙毅还未完全走出庄园时,便听见身后传来着秦风略含嘲笑的话语。 “哈哈,赵老伯,您还说我呢,这燕麦可都是我卖的,我那岐野岭上漫山遍野都是的,您居然还去集市上买燕麦片啊! “放着这么多燕麦片不吃,反而另外花钱去买,铺张浪费的是您吧,赵老伯?哈哈!” 嬴政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打着袍袖,清了清嗓子,道:“咳咳,秦小子,你还挺记仇的嘛……” “哈哈哈哈——” 嬴政和秦风相视而笑,祖孙两人爽朗的笑声传将了出去。 蒙毅听着笑声,内心里一阵狐疑。 奇怪,陛下这是怎么了? 那燕麦片居然是秦风种植的? 可陛下为何还命我到咸阳街上买燕麦片给秦风送来? 放着这么多燕麦不吃,非要去街上买,真是圣意难测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特殊肥料!十天半月速成的燕麦! 九峻山的庄园里。 秦风和嬴政相对而坐,谈笑风生。 身旁的田璧君则懂事地端茶倒水,殷勤地侍奉着。 “秦小子啊,你说那燕麦都是长在你新购下的岐野岭上,那一座小山丘才有多少燕麦?” 嬴政手握着棋子,缓缓下着,一边和声说道:“秦小子,现在国库的屯粮不济,急需你那燕麦补充啊! “秦小子你可还知道,哪里还有山上生得这样的燕麦?” 秦风捏着棋子在棋盘上封堵上,笑着说道:“赵老伯,这件事吧,欲速则不达,您不能着急,得让我先好好培育培育。 “等培育出来了优良的燕麦粮种,然后再大肆推广种植,不是事半功倍吗?”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颔了颔首,应道:“那就听秦小子你的话吧……” 秦风又道:“不过赵老伯您可以先去咸阳的郊野寻找些肥沃的土地,又或是再往东边些。 “潼关以东尽是些沃土良田,可以先派人加以开垦,到时候也方便种植燕麦。” “如此甚好!”嬴政闻声大喜。 秦风看着嬴政脸上欣喜的神色,心里忽而有些感念起来。 赵老伯一听说能为种植燕麦准备好开垦的良田沃土,就笑得这么欣慰。 由此可见,赵老伯才是真心实意地牵挂着老百姓的好官啊! 实际上,嬴政内心的想法和秦风思虑得一般无二。 这个年过半百的帝王,心中的确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他御下的子民们。 九江郡、会稽郡和长沙郡三郡的受灾百姓,足足有几十万之众! 这么多灾民,那就是几十万张嘴啊!每日要消耗多少粮米? 作为一国之君,如果连治下的百姓生死存亡都无法保证,什么千古的帝王基业,还有何意义呢? 始皇帝嬴政御极几十年来,每日殚精竭虑,励精图治,只求能为天下子民治理一番政治清明,民熙物阜的天下! 眼下嬴政一想到,有了全新的农作物燕麦作为粮米,那么多受灾的百姓都将能因为有了口粮而存活下来…… 这种打心眼里的欣喜之情,绝对是不在帝王之位的人,无法体会到的! 史书汗青上往往记载秦始皇是个惨无人道的暴君,可是那都是后世史官们的一家之言。 横扫六国,威加海内,澄清寰宇的千古一帝,何曾枉杀任何一位有功之臣?又何曾剥削压榨过平民百姓? 连接修建长城、直道和驰道三大绝世工程,个中自然需要征发民夫徭役,可那些都是从古至今的惯例,也是由当时的封建社会历史条件所决定,岂是始皇帝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而始皇帝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度量衡,开创郡县制奠定国家制度的伟大创设,无疑都是利在千秋的壮业! 至于暴君之言,其实是始皇帝嬴政的十八公子,秦二世胡亥,那些秦末叛乱也正是发生在胡亥在位时期。 如若不然,为何始皇帝健在时,普天之下没有一位枭雄胆敢起义造反? 若是始皇帝真的荒诞无度,又岂能威震四海几十年之久? 这样一位卓绝伟大的帝王,居然会受到那么多后世之人诟病,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秦风的内心一阵感慨,忽而抬起头时,却发现嬴政正一手抵着额头,睡得深沉,鼻息微微地喘息着。 秦风见状,顿时心疼不已。 赵老伯一定是累坏了……京畿衙门里的公务太过繁忙。 秦风朝一旁的田璧君使了个眼色,示意田璧君轻声。 而后,秦风慢慢起身,脱下身上的外袍,轻轻地披在了嬴政的肩膀上。 秦风原本是担心厅房里有些清寒,嬴政这样眯了一觉会着凉,可没想到秦风刚把外袍披在嬴政的身上,嬴政却忽而搐动了一下,打了个盹醒了。 “哎?秦小子……我,我睡着了……” 嬴政眨着惺忪的睡眼,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秦风将外袍仔细地盖着,关切道:“赵老伯,您太累了,要不要去床榻上好好休息会?” “嗨,累什么?不累!” 嬴政将秦风的衣袍取下,笑着站起身来,搭回秦风的身上,嬴政沉声道:“大天白日的,睡什么觉?虚度光阴! “好了,秦小子,时辰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衙门里还一对要务呢!” 嬴政说着便要朝厅房的轩门处走去,刚迈出一步,嬴政便朝秦风道:“哎对了,秦小子,你这燕麦可要好生种植打理啊!多少百姓可都指望着你呢!” 秦风懂事地点了点头,应道:“嗯,赵老伯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培育,很快就能种植出来! “我先把这几十车燕麦都收割好,加工成燕麦片,其余的等过个十天半个月再收割,料想能治出几十万斛没问题!”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顿时又惊又喜,但是转念一想,嬴政又觉得秦风这话难免有些无稽之谈了。 “秦小子,你可莫要说这些大话啊!十天半个月,就能收割出几十万斛?” 嬴政满脸的难以置信,又道:“秦小子,你当我没在田地里劳作过吗?这稼穑农耕之事,我也略有所闻啊,如此之多的粮米,少说也得一季! “就算秦小子你这燕麦有神奇之处,难道不需要土种灌溉吗?” 秦风却神秘一笑,道:“赵老伯这您就不懂了吧?您忘了我刚才让英布他们剥的那些名贵的豆子了吗? “那可都是用来沤制上佳的肥料的!有了它们的佐助,定能增加燕麦的长速和收成!” 秦风说完,便朝厅房外指了指。 嬴政顺着秦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庭院中已经堆积了不少豆荚和剥好的豆子。 嬴政将信将疑,疑惑道:“秦小子,这肥料竟会有这么神奇?” 快步走出厅房,嬴政朝秦风摆了摆手,摇头道:“好了好了,秦小子你好生打理这些燕麦吧! “我真得走了,我可不能再听你说大话啦!” 嬴政迈出几步,回头又朝着田璧君嘱咐了一句,“丫头,秦小子一个人种植燕麦多有不易,你若是闲来无事,也可以常来帮帮他。” 说罢,嬴政便快步朝庭院的大门走去。 田璧君懂事地欠身恭送嬴政,柔声说道:“大父您放心!我会常来帮忙的!” 秦风也拱手对着嬴政的背影行着礼,“赵老伯您慢走!” 望着嬴政急匆匆走出庭院的样子,秦风有些动容、 这可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啊! 连一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赶紧赶赴京畿衙门处理政务去了…… 赵老伯,您放心,就算您不相信,我也能加快燕麦的生长速度! 燕麦产量的问题您也不用担心啦! 秦风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这特殊的肥料配方,正是系统提供的经验。 有了这系统加持的特殊肥料,十天半个月速成的燕麦片,绝对不是痴人说梦! 内心感慨罢,秦风便加紧带人前去沤制肥料去了。 毕竟眼下加快燕麦的种植和培育,才是重中之重! 第一百四十章 去衙门奏报!惩治那工籍贱民! 六英学宫。 学宫的偏殿里。 淳于越正满心愤怒地坐在桌案前。 一双白眉不断紧皱着,淳于越双手攥拳,挥展着袍袖,恶狠狠地说道:“岂有此理! “小小的一个贱民,竟然敢跟老夫作对!” 周遭,一众官吏正毕恭毕敬地等候在旁。 偶有为首的官吏朝淳于越小声地试探道:“淳博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淳博士,您一来就如此不悦,我等都很是担心啊!” “淳博士,那个……那件事如何了?为治粟内史王绾大人筹建别苑之事,可有眉目了?” “我等都已经备足了钱两,就等着淳博士您定好新买之地,咱们即刻便可动工!” “对啊!淳博士还是莫要忧虑了,毕竟什么事能比得上给治粟内史王绾大人送别苑更重要啊!” “此事可是干系到咱们一众人的前途命运啊!还望淳博士能为我等考虑周全呐!” 为首的官吏名叫于兴贤,官职学宫里的谒者,平日里负责掌管殿廷朝会礼仪、辅佐学宫里的章奏。 于兴贤话音刚落,周围的各个官员们便哄然议论开来。 所有官吏都对此事异常上心,因而便有意无意地朝淳于越不断发问着。 因为近日来,骊山皇陵的账目案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沉积十余年的陈年旧案,都已经被皇帝用玄妙调查之法查了个清清楚楚。 涉案官吏多达上百人,而主管营建的将作少府隗状,自然是首当其冲…… 就算皇帝陛下看在隗状年事已高,且多年来为大秦尽忠尽职的份上,姑且会饶隗状一罪,但是隗状在陛下御前失宠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这群六英学宫里的博士仆射、谒者、谏议大夫和太中大夫们,自然赶紧想着另寻一条出路…… 于是这群官吏便想着跟随博士仆射淳于越,一同投奔治粟内史王绾。 毕竟像王绾这样位列九卿,身居高位的官员,从前又蒙受过皇帝陛下的贬谪,因而才刚好有拉拢示好的可能性。 反倒是李斯、冯去疾左右丞相,他们的地位太过显赫,自然也就心存戒备,寻常官吏的示好很难起到效果。 此时此刻,学宫偏殿里的一众官员们,正期待着淳于越的答复。 可淳于越却眉头一皱,哀声说道:“唉,老夫无能,让诸位失望了…… “老夫原本已经看好了一处绝佳的山岭,正是咸阳城外的岐野岭,那岐野岭不仅风景优美,而且山麓平坦,极适于建造送王绾的别苑……” 于兴贤一听淳于越的这话,赶忙追问道:“既然淳博士已经看好了选址,那为何不购下岐野岭? “莫非是我等筹措的钱两有所不足?” 淳于越听罢,愈想愈觉得心中愤恨,猛地一拍桌案。 周遭的官员们见此情景,立马也急声附和道:“淳博士莫要心忧!有我等在,一定能将那岐野岭购下来!” “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岐野岭的山主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 “混账!淳博士是何等人?淳博士可是咱们大秦的儒学巨擘!一个小小的山主,不过是个商籍的贱民,也敢不给淳博士面子?” “反了他了!若是惩治不了一个贱民,咱们这官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淳于越也同样被官员们的话语感染了,沉声道:“其实老夫本来是可以将岐野岭的价格谈下来的……只可惜…… “半路上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工籍的贱民,也不知道那小子抽什么风,居然也想买那岐野岭,而且还出资不菲,足足两千钱!” 淳于越此言一出,周围的官员们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面面相觑,义愤填膺地议论起来。 “什么?居然有人敢和淳博士抢购?还是个工籍的贱民?那人是要造反不成?” “淳博士,到底是何许人也啊?我等一定要好好惩治一番此人!” 淳于越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阴狠,愤愤道:“老夫不知诸位是否还记得,那日在九峻山,咱们遇到的那个口出狂言的臭小子……” 原来是他? 官员们一个个恨地直咬牙,那日在九峻山,木工作坊外的凉亭里,那个臭小子竟然还说大秦的儒吏尽是些腐儒! 此等奇耻大辱,这些自诩清高的官员们如何能忘却? 淳于越又道:“不过诸位也莫要太过冲动,诸位可别忘了,那日,那臭小子可还有通武侯王贲等一班武将为其撑腰呢!” 淳于越的话果然点醒了众人。 众人愤慨的议论似乎渐渐平息了不少。 通武侯王贲,那可是武功卓越的君侯啊! 就算王贲先前因为纵容部下滋事,违例越矩的罪责,已经受到了皇帝的惩处。 可是那惩处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功过相抵,爵禄是丝毫未动……甚至在大秦庙堂上,尤其是在一众武将们的眼中,通武侯王贲的风头似乎还日益更盛了! 更不必说王贲麾下的那些武将了,李信、白仲、辛胜……哪个不是能征善战的主? 这群文弱的儒生官吏,若是真的和这群五大三粗的武将起了冲突,难保不会有性命之忧…… 正当官吏们犹犹豫豫之际,一旁的于兴贤却缓缓上前,朝淳于越对袖一拜。 “淳博士勿忧,下官有一计,定能惩治那狂悖无度的小子!” “哦?于大人有何良策?”淳于越眼前一亮。 于兴贤低声说道:“淳博士,此事的难点在于,那小子不知从哪里使的劲,竟然能让通武侯王贲和一众武将为其撑腰…… “若是我等前去觐见陛下,在陛下的御前禀明此事,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反而会引起陛下的不悦…… “更何况陛下定然会面临抉择,是倾向于我等、还是倾向于王贲李信那些武将…… “眼下,西南夷刚刚平定,北方匈奴也偶有祸乱,想必陛下定然会为了安定军民之心而顾全大局,也便是安抚王贲李信那帮武将,陛下怎么会因为咱们的这桩琐事,而得罪整个武将集团呢?” 于兴贤的话语在群臣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淳于越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赞许道:“嗯,言之有理…… “于大人,你接着说!” 于兴贤顿了顿,接着说道:“淳博士,下官以为,不如我等去京畿衙门里奏报,让内史宁腾去处置此事!” 于兴贤朝淳于越身前近了近,邪笑道:“那王贲可还担任着主爵都尉的官职,而那内史宁腾看似和王贲是一衙同僚,但是实际上两人却早已貌合神离,各自勾心斗角…… “只要咱们向内史宁腾禀明了那工籍贱民口出狂言,侮辱我大秦儒吏,而且还恶意加价,抢购山岭的罪责…… “宁腾一旦知道那贱民的背后是王贲,肯定会死命调查此事!甚至比咱们还要上心!” 淳于越听到这,已经彻底听清了于兴贤的计划。 放声一笑,淳于越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喜道:“哈哈哈哈!妙计!妙计啊! “于大人,你此计甚好!就依你所言行事!” 周遭的群臣们一听,也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哈哈哈哈,对啊!还是于大人足智多谋!” “那事不宜迟,我等现在就联名上书,前往京畿衙门奏报此事!” “那个工籍的贱民,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淳于越拂袖朝前,大手一挥,正要领着群臣们朝殿外走去。 忽而余光瞥见了桌案上摆放着的一卷简牍,淳于越略微一停。 “且慢。” 淳于越拿起竹简,朝众人一递,道:“诸位且慢,老夫这里还有一卷文章,还请诸位先行传阅。” 于兴贤第一个接过,刚一打开竹片,还没扫上几眼,便已震惊得目瞪口呆。 “淳,淳博士,此文章出自何人之手?此‘王道国治,霸道国强’八个字堪称治世良言啊!” 淳于越看着于兴贤震惊的神情,显得很受用。 昂首挺胸,淳于越捋着白花花的胡须,得意洋洋。 “此文章,乃是老夫和周青臣博士一同梳理拟定而成的…… “个中论断,皆是出自一位绝世高人之口!”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陛下英明感动上苍,天降神粮燕麦! 六英学宫的偏殿里。 众位官员们已经将那卷简牍传阅了一遍。 毫无疑问,那简牍上的惊世骇俗之言,已经让官吏们震惊不已。 于兴贤更是一阵瞠目结舌,连连称赞道:“淳博士啊,如此绝世高人,真乃世间罕见啊! “下官初读之时,只觉得‘王道国治,霸道国强’之言气势恢宏,再细细品读时,竟渐觉有如醍醐灌顶!” 一众官员们也趁机上前附和了起来。 “是啊,淳博士此简牍真乃当今至宝啊!于大人所言极是!” “下官看那简牍上所记,‘儒倡仁义,但人性本恶,须用律法治之’,如此奇论妙言,下官平生尚未得见啊!” “是极!是极!还有那一句,‘法倡苛律,物极必反,须用仁义化之’,更是下官闻所未闻!” 于兴贤当即上前,两手一拱,恭维道:“淳博士所整理此论断,足以媲美上古治国之论,定位我大秦国策都毫不为过!” 淳于越听着众位官员们接二连三的称赞,整个人已经感觉有些飘飘然了。 昂首一笑,淳于越反而谦卑地说道:“哪里哪里,老夫不过是只有整理拟定的功劳罢了,这些论断都是那位世外高人所著!” 于兴贤急忙道:“淳博士能领悟高人之言,已是吾辈之楷模了啊! “更何况淳博士能接触到高人的如此绝世论断,那一定是受到过高人的指点,下官实在钦羡啊!” 于兴贤的话语一出,周围的官员们也纷纷议论起来。 “是啊!羡慕啊!淳博士能得到那绝世高人的指点,一定受益匪浅啊!” “也不知道那高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要是能有幸登门拜访,甚至是能和高人对坐详谈一刻,也是难得的幸事啊!” “你也太贪心了,我只要能知道那位高人是谁,平日里专心研读那位高人的著作,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能够聆听那高人的教诲,对其顶礼膜拜,若能知道那高人是何许人也,我此生无憾矣!” 淳于越听着众人都在议论那位高人的身份。 微微一笑,淳于越故作正经地说道:“好了,诸位莫要再胡乱猜测了。 “既然是世外高人,那自然行踪不定,身份缥缈虚幻,我等凡夫俗子也莫要太过执念了…… “无论那位高人是谁,我等都势必要对其奉若神明,焚香礼拜!” 淳于越说罢,便将那卷整理好的简牍,仔仔细细地收拢好,又安置在了桌案上,才起身朝殿外走去。 一众官吏也赶忙跟随了上去,口中还不断附和着。 “淳博士所言极是啊!” “那高人无论是谁,都势必是我等终身追随的楷模!” …… 章台宫。 中车府令赵高的一声尖细嗓音划破了宫外御道上的宁静。 “陛下有旨,宣治粟内史王绾,将作少府隗状,进殿觐见!” 随即,王绾和隗状两人半躬着腰身,碎着步子快步走上了御道,两人的手里似乎还抱着一个麻袋式样的物什。 走上大殿,王绾和隗状当即跪地参拜,高呼道:“微臣王绾,微臣隗状,参见陛下!” 嬴政瞥了一眼,沉声道:“王卿、隗卿,你二人都起来吧。 “朕今日唤你二人前来,是有一事要吩……” 嬴政话音未落,看见了王绾和隗状二人身前放着的麻袋。 “嗯?那是何物?” 王绾当即叩首,将小巧的麻袋托举在两掌之中,呼告道:“启禀陛下,此物乃是近日在咸阳新兴的食物!” 隗状生怕话都被王绾说了去,便趁王绾停顿的时候,也急忙说道:“正是,陛下,此物不仅价格低廉,远远低于粟米的官价!而且味道绝佳,更可饱口腹!” 嬴政闻声,便是微微一笑。 其实嬴政刚才在听到王绾说到“新兴”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猜出了大概。 故意不戳破,嬴政拂袖道:“嗯,二位接着说。” 嗯? 陛下怎么像是早就知道的样子? 如此物美价廉的粮米,陛下居然会不欣喜吗? 王绾和隗状看着嬴政的反应,顿时有些愕然,面面相觑后,王绾又道:“陛下,此物正好可以用来缓解九江郡、会稽郡和长沙郡三郡的缺粮困境啊!” “是啊陛下!” 隗状也急忙接道:“只要能将此物大力推广,供给天下的百姓,受益之人又何止千万啊? “就算三郡受灾的百姓仍然负担不起,但是朝廷也可以为百姓们购上此物,用来替代粮米救济灾民啊!等灾情一过,明年秋收时,朝廷再收回赋税便是!” 嬴政听着王绾和隗状的话语,依旧不动声色着。 等到王绾和隗状两人都已经说得口干舌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得殆尽之时。 嬴政缓缓一拂袖,道:“王卿,隗卿,你二人所言,朕已经了然。” 已经了然? 咱们说了这么多,陛下怎么就一句已经了然? 难道陛下不觉得此物是难得的粮食吗? 不会吧?没道理啊! 陛下正是为了三郡灾民的救济粮犯愁的时候啊,有了这种新型的粮食,陛下应该欢喜才是啊! 为何会这般不痛不痒的反应? 先前嬴政得知了三郡受灾之事后,便召来了治粟内史王绾询问拨给救济粮之事。 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屯粮不济,王绾也别无他法,多方查找后,王绾终于带着隗状在咸阳城中发现了这种新兴的粮食。 眼看着三郡的粮荒难题就要迎刃而解,王绾和隗状自然心中急切,一心想加紧禀告皇帝陛下的同时,他们二人也想趁机邀功请勋。 毕竟发现了此等物美价廉的粟米替代之物,可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大功之事! 但此刻看着嬴政不动声色的反应,王绾和隗状两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半晌。 嬴政沉声说道:“王卿,隗卿,朕吩咐给你二人一件事,你二人分别前往咸阳以东,潼关内外,多寻些良田沃土。” 王绾和隗状面面相觑,有些踟蹰,不明白眼下三郡的灾荒已经迫在眉睫了,陛下要去找潼关内外的沃土做什么…… 嬴政见王绾隗状的表情有些疑惑,便直声说道:“二位莫要疑虑,朕要你们去多寻些良田沃土,正是为了种植燕麦。” 轰! 嬴政的话语宛如在王绾和隗状的头顶爆响了一颗炸雷。 满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王绾和隗状彻底惊呆了。 什么? 燕麦! 陛下他老人家,早就已经知道这种新兴的粮米叫做燕麦了? 嬴政又道:“朕知道你们在疑虑什么,你们是想问,那京师咸阳里的燕麦是从何处来的,对吧? “朕就告诉你们,这一批燕麦是秦风在岐野岭种植的,现在秦风正在培育燕麦的优良品种…… “到时候在潼关内外大力开展,才能真正地造福百姓!” 隗状闻声,面皮不自觉地抽了抽。 秦,秦风? 燕麦是秦风种植的? 怎么什么事都跟那个叫秦风的小子离不开啊! 隗状顿时觉得脸颊一阵滚烫,羞愧之情涌上了心头。 亏自己前一刻还那副得意洋洋的语气向陛下禀告此事…… 还想着趁此机会邀功请勋呢! 其实陛下明察秋毫,早就洞察一切了! 唉!我这点小心思啊!都被陛下拿捏得死死的…… 隗状羞愧无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隗状正内心盘算着,忽而整个身体猛然僵直住了。 慢着! 陛下的言下之意,是陛下早就知道了秦风那小子在岐野岭种植了燕麦? 若是秦风已经种植出了漫山遍野的燕麦,陛下为何不直接将其征用了啊! 毕竟眼下缓解三郡的灾荒才是重中之重啊! 可是陛下却令我和王绾去潼关内外寻找良田沃土重新种植…… 陛下这分明是不想去巧取豪夺那秦风的燕麦啊! 秦风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物啊?陛下会总是对其如此照顾…… 此时此刻。 隗状的耳边忽而传来一声沉声的话语。 “微臣领旨!” 隗状反应了过来,转身一看,只见身旁的王绾正乐得眉眼欣喜。 对袖拱手,隗状站起身来,朝着玉阶上的嬴政宣告道:“天降神粮燕麦,以解我大秦三郡粮荒! “此全倚仗陛下之英明!感动上苍! “微臣这就动身前往潼关!” 隗状望着王绾声情并茂的模样,内心顿时生出一阵鄙夷。 王绾你个老东西…… 溜须拍马真是你的拿手好戏! 第一百四十二章 您有所不知,陛下就是五十岁驾崩的! 章台宫殿内。 嬴政听着王绾和隗状两人的连声赞叹,脸上欣慰的神色也愈发浓郁。 只因为这解决九江郡、会稽郡和长沙郡三郡灾荒的神粮燕麦……乃是出于自己的皇长孙之手! 这种打心眼里的自豪之情,远远比听着文武群臣对自己的阿谀奉承,要好上百倍千倍! “陛下,微臣还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解惑!” 耳畔忽而传来一声沉声的话语,嬴政恍过神来,拂袖道:“王卿,你有何不解,但说无妨。” 王绾对袖拱手,郑重地说道:“启禀陛下,眼下虽然有神粮燕麦应对三郡之灾荒,但是国库钱两空虚,恐怕不足以支应足数的燕麦啊!” 嬴政闻声,愣了愣,但是国库空虚之事嬴政早就有所耳闻。 钱就是粮,粮就是钱,国库里屯粮不济,所积攒的钱两又如何能充盈? 嬴政语调冷静地问道:“王卿,你说说看,如今国库之中还有多少钱两?” 王绾有些为难,但是此事事关百姓生死存亡,王绾哪里敢妄言,只得如实禀道:“回陛下,微臣无,如今国库当中只剩二十七万余钱了!” “不到十万钱……少是少了点,但也聊胜于无……” 嬴政并没有被空虚的国库吓倒,反而一阵思忖,沉吟起来,“燕麦片的售价是一斛十钱,如此算来,国库的钱两只能购上两万七千斛燕麦片了……” 王绾和隗状听着嬴政的话语,顿时有些胆怯,生怕皇帝陛下会因为国库空虚而雷霆震怒。 嬴政只微微地摇了摇头,喃喃说道:“两万七千斛燕麦片,的确是杯水车薪,还是要想别的法子才行。” 这时,隗状见嬴政似乎心情不错,便沉声上奏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可否由朝廷出面,和那位售卖燕麦片的秦风洽谈一番定价? “毕竟秦风那小子是工籍,朝廷天威一降,自然会俯首帖耳…… “更何况朝廷所购燕麦片,可是有万兆之巨,如此庞大的销量,售价低廉些也正为合适……” 嬴政闻声,眉头紧紧一皱,语调忽而变得清冷如水。 “隗卿,朕还真没看出来啊,你的商贾心思倒是炉火纯青呐! “真是岂有此理!工籍怎么了?工籍也是我大秦的子民,难道朝廷要去欺压大秦的子民吗?这话亏你也能说得出口!” 嬴政怒目而视,又嗔责道:“还有,人家秦风将燕麦片卖给朝廷,定价十钱一斛,这已经是朝廷粟米官价的三分之一了! “人家本来可以定得高一些,甚至就算和粟米相同定价,饥荒所至,燕麦片又如此饱腹美味,又会何愁销路? “莫要拿什么所购燕麦数目繁多来唬人了!” 隗状被嬴政连番呵斥,早已吓得浑身颤抖。 颤颤巍巍地跪拜在地,隗状连声呼嚎道:“陛下教训得是!微臣唐突了!” “行了,别装模作样了,起来吧,朕再想别的办法!”嬴政朝隗状眼一白,直声道。 恰在这时。 一旁的王绾趁机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微臣以为,万万不可逼迫秦风降低燕麦片的售价! “朝廷一旦如此,与强盗何异?而且还会因此失去天下商贾工籍人氏之心!更会失去百姓爱戴之心!” 嬴政听得很是满意,颔了颔首,赞同道:“嗯,此言有理,隗卿啊,你好好听听,你听听王卿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多学着点吧!” 摆了摆手,嬴政坦然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回去拿出一则方案来,朕先去想想办法…… “看能否能先赊欠着,等饥荒解除后,再行偿还,大不了多付些利息与他便是!” 王绾和隗状闻声,当即跪拜在地,齐声呼告道:“陛下英明!微臣佩服! “陛下此法不仅不会伤及天下商贾工籍人氏之心,而且还能从容应对三郡饥荒之困,真乃一举两得!” 当隗状走在离开章台宫的御道上时。 不时地回头望着章台宫的景致,隗状内心早已震惊地一阵波澜。 陛下为何如此维护那个叫秦风的小子啊? 如果是寻常的商贾、或是京师咸阳里哪家木工作坊的东家,陛下还需要这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一旨令下,朝廷兵卫将其一围,莫说逼迫其降低售价,就算是分文不予,强行命其破财免灾,又有何不可? 隗状久居朝中,心思向来缜密。 虽然刚才在章台宫大殿上,嬴政言辞凿凿地申斥着,担心影响朝廷在天下子民中的形象。 可是隗状不是傻子,孰轻孰重还是能掂量得清的,国库空虚,缺粮少钱,还有何事能比得上三郡受灾的百姓? 陛下分明是在竭力维护秦风那个小子的利益啊! 陛下这是既不想让子民受苦,也不想让秦风那小子承担个中委屈! 秦风那小子定然有特殊之处,如若不然,陛下是绝不可能如此费心维护的! …… 九峻山庄园。 宽敞的庭院中,秦风正抱着一根光滑油润的青檀木削着。 一阵仔仔细细地打磨,在秦风精湛的木工技术下,那根青檀木已经近乎打造成了一柄权杖的模样。 秦风的木工技术不仅有从前老秦头的全心教授,而且秦风现在还有了系统的特殊加持! 当初签到九峻山的时候,秦风就获得了墨家机关术的技能书一本,经验都已经完全加载到了秦风脑海之中。 墨家机关鬼斧神工,变幻莫测,甚至有夺天地造化之能,区区木工技艺,又有何难呢? 秦风轻描淡写地一阵打磨,转瞬间便将那柄通体黑亮的权杖擎在掌中。 “这可是好东西啊!赵老伯要是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哈哈!” 秦风正打量着权杖一阵自言自语。 忽而一阵深沉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一声雄浑的嗓音。 “秦小子,你又弄了什么好东西啊?我这还没看到呢,就已经觉得喜欢了!” 秦风回头一看,只见嬴政正背着两手,兴致高涨地走了过来。 “赵老伯,您来啦!快来试试这手杖合适不合适!”秦风赶忙打着招呼。 嬴政刚走到秦风的面前,顺手接过秦风奉上来的手杖。 前后打量了一阵,嬴政轻笑一声,不以为然道:“秦小子啊,我还没有这么老吧?这个年纪就要用上拐杖了?” 秦风赶紧上前搀扶住嬴政,接着劝慰道:“赵老伯啊,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人啊,不服什么都行,但是就是不能不服老! “赵老伯您现在也有五十岁了吧?” “对啊!五十岁很老吗?”嬴政笑着反问道。 秦风听到这,眼神忽而黯淡了下去。 半晌。 秦风将那青檀木的手杖仔细地握在了嬴政的手中,喃喃道: “赵老伯啊,五十岁已经是年过半百了,身体的机能早就有所退化了,身子骨不如当年是必然的…… “赵老伯,您有所不知啊,当今陛下就是五十岁驾崩的!” “啪嗒——” 秦风话音刚落,嬴政忽而像是被人镇住了穴道似的,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嬴政手中的那柄手杖也立时坠砸在地,发出着沉闷的响动。 秦风见状,顿时愣道:“赵老伯,您,您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秦小子,朕巴不得你有登临大位之心啊! 嬴政的眼神有些飘忽,怔怔道:“秦小子,你,你刚才说什么?” 秦风不明所以,随口道:“赵老伯,我刚才说当今陛下就是五十岁驾崩的啊!”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嬴政这下听得一清二楚,急忙追问道。 秦风见嬴政刨根问底,便立马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了。 自己的这句话不管是谁说给谁听,恐怕对方都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更何况还是在京畿衙门里为官的,始皇帝的近臣赵老伯呢? 但是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 难道要直接跟赵老伯说,我是穿越来的,我知道历史上的真实记载,史料我也铭记于心,所以我知道始皇帝是在五十岁左右死的? 那还不被赵老伯当作是得了失心疯才怪! 秦风灵机一动,计上心头,便随口敷衍道:“赵老伯,其实我也只是胡乱说的,我是猜测的,您还记得我之前告诉您,这外出时候风沙侵袭,邪风入体的危害么?” 嬴政闻声,下意识地道:“记得啊,秦小子你先前不是劝我要少出门,更要少出远门,尤其是风尘仆仆的出行更是要避免……” 秦风点头道:“哎,赵老伯您这样做就对了,正是如此!现如今边塞之地风沙肆虐,就算是青壮年受其侵袭都会力不从心。 “更不必说年过半百之人了,一旦劳累过度,再加上长途远游、沾染了风沙邪气,暴卒也往往是在朝夕之间!” 秦风之所以如此断言,那是因为现在的秦风体内已经有了签到系统的加持。 当时系统刚刚降临的时候,额外赠送了秦风新手大礼包,这其中就包括了历朝历代的权威史料。 秦风脑海中的经验加载得分毫不差,自然也获悉了始皇帝真正的死因。 始皇帝正是因为经年累月服用丹砂水银炼制而成的丹药,体质本就创痕累累,再加上多年外出巡游,沾染了风沙邪气,最终体力不济,暴卒于平台沙丘。 “不过嘛……” 秦风看着嬴政震惊不已的模样,话锋一转,说道:“赵老伯,我记得陛下好像取消了这次巡游,对吧?” “是啊!秦小子,当时我正是听从了你的意见,才上奏谏言陛下取笑了巡游。”嬴政立马道。 “那就是了!” 秦风满心欢喜,快声道:“赵老伯,您既然能阻止陛下外出巡游,那想必赵老伯您也能劝告陛下平日要好好休息,莫要因为勤政而劳累…… “只要加以调息,修养一段时日,皇帝陛下一定能康复的!还有,那个水银丹砂炼制的丹药可千万不能再吃了!”秦风补充道。 嬴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道:“秦小子,我都听你的,只是你刚才说,当今陛下会在五十岁时候驾崩?此话,可,可还当真?” 秦风和声笑道:“哈哈,赵老伯您莫要担心啦!我之所以那样说,那是在当今陛下没有取消巡游的前提下,陛下一旦出游,自然会劳苦交加,再加上邪气入体,暴卒驾崩只在旦夕之间! “但是陛下如今取笑了出游,只要加以调养,长命百岁也犹未可知啊!” 秦风一语道罢,又赶紧压低了嗓音,朝嬴政说道:“赵老伯,我知道我今天这些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还望赵老伯您替我保密啊!要不然我可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些话要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我可就得被灭九族了!” 嬴政听着秦风的解释,心里也已经舒缓了许多。 微微一笑,嬴政朝秦风摆手道:“秦小子你放心,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陛下若是要灭你的九族,那我能跑得了? “还有那田丫头,还有你这庄园里的一帮人,我们的命可都系在秦小子你的手上呐!” “嘿嘿,赵老伯您就爱开玩笑……”秦风听着嬴政的这话,忽而觉得内心一阵温暖之感。 俯身下去,秦风主动将那柄青檀木的手杖捡了起来,重新握在了嬴政的手中。 “赵老伯,那您现在服老了不?这手杖您要还是不要?” 嬴政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和善一笑,嬴政握紧着手中的手杖,朝地上墩了墩,道:“服老,服老!秦小子你放心,往后我定然注意休息,好好调理身子! “就算衙门里的公务再忙,我也会抽出时间来好好休息,不然也对不起秦小子你亲自给我打造的这柄手杖啊!” …… 夕阳西下。 秦风搀扶着嬴政在庄园的庭院里漫步而走。 爷孙两人有说有笑地观赏着景致。 “哎?秦小子,你还别说,你打造的这柄手杖,用起来还挺好使的!省劲了不少!” 嬴政两手握住手杖的柄端,支撑着身子倚靠在游廊旁。 秦风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赵老伯您也不看是谁做的,也不看看是为谁做的!” “哈哈哈哈!秦小子孝顺!” 嬴政满脸欣慰,喜得一双眉眼都弯出了月牙。 “哎对了,秦小子啊,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啊。” “赵老伯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啊!我一定尽力而为!” 嬴政忽而显得有些为难,慢慢悠悠地说道:“秦小子,是这样,我刚从宫里出来,陛下召集了不少文武群臣,商议到你这购上燕麦片的事宜…… “但是吧,眼下咱们大秦国库空虚,无论是囤积的粮米,还是积蓄的钱两储备,都远远不足,于是……” 嬴政话音未落,秦风当即说道:“赵老伯您不用说,我都明白!赵老伯您看这样如何? “咱们大秦有难,我身为大秦的子民,自当为大秦倾尽全力!朝廷所需的燕麦片,我暂时分文不取,待到饥荒缓解,朝廷有余钱了,再结清不迟!” 其实秦风的这个做法正是两全其美,而且也是极其恰当。 尤其是暂时分文不取这一句话,因为秦风毕竟是工籍,工商阶层经商获取利润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是为国为民,也该一码归一码,捐献是捐献,卖与国库是卖与国库,如若混为一谈,岂不是乱了套了? 而且以秦风现在的政治智慧,他知道是绝对不能分文不取,完全将燕麦片奉送给朝廷救济灾民的…… 历史上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那位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的江南首富沈万三,不就是代皇帝犒劳三军,而招来了杀身之祸吗? 你以为你是慷慨解囊,为国为民的大义,但是在帝王的眼中,你是有以下犯上,积累民意之嫌! 你接济了军民,灾民百姓,百姓们感念的不是皇帝陛下,感激的却是独独你一人! 皇帝是绝对不能允许,任何人在百姓子民之中的声望盖过自己,一旦发生了此等事,那便只有将其铲除这一条路了…… 此时此刻。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心中自是又惊又喜。 嬴政万万没想到秦风竟然如此聪颖,自己话音未落,秦风便猜出了事态的原委。 同时,嬴政也为秦风这种为国为民的大义所折服,甘愿自降利润,甚至主动赊欠,这种人心善举,在唯利是图的商贾工籍人氏之中,可绝不多见! 嬴政欣慰不已地拍了拍秦风的脊背,感慨道:“秦小子啊,你可算是帮了陛下一个大忙啊,也是帮三郡受灾的百姓解决了燃眉之急啊! “将来三郡的百姓可都要感念你的恩德!秦小子你推广的燕麦片,如此神粮,也势必会颠覆我大秦的耕作和农桑啊!” 秦风听着嬴政的话语,忽而一愣。 赵老伯,您可别这么说啊! 您这三言两语地就给我扣了这么多高帽子,若是被始皇帝陛下知道了,那还不得要了我的命啊! 秦风便赶紧解释道:“赵老伯,我哪有您说的那么高尚,我还不是看朝廷买燕麦片买得多啊,哈哈! “赵老伯您可一定要帮我啊!等朝廷的灾荒过去,赋税收上来了,可一定要把账目给我清了啊!我很贪财的,哈哈!” 嬴政闻声,眼神中更是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秦小子你放心吧,一个钱也少不了你的!” 嬴政口中顺着秦风的话锋接着,心里却是一阵感慨。 秦小子,你又何必在朕的面前故作贪婪之状? 你的小心思,真以为朕看不出来吗? 朕都明白,秦小子你是担心有些话会传到皇帝那里,会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秦小子你万万也想不到吧,朕就是皇帝! 秦小子,你可是朕的孙儿啊,朕的皇长孙啊! 朕就算会忌惮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也绝不会去猜忌你啊! 说句实话,朕巴不得秦小子你有登临大位的雄心壮志!能早点接替朕……扛起咱们大秦万世的基业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位高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嬴政的内心一阵感慨,此时越看着秦风,嬴政越觉得欢喜不已。 伸手亲昵地揽住秦风,嬴政兴奋说道:“走!秦小子,今天我带你去卖燕麦片,如何?” 秦风闻声,有些愕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得道:“赵老伯,这,这样不好吧?皇帝陛下已经下旨了吗?” 嗯? 嬴政一愣,随口道:“秦小子你在担心什么?陛下已经将收购和售卖燕麦片之事,全权交给我处置了!” 秦风赶紧道:“赵老伯,可是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为何?” “因为我要避嫌啊,这些燕麦片是出自我手,若是我也去咸阳街上售卖,那百姓们岂不是要找我买了?” 事到如今,秦风也只得直接了当地说道:“赵老伯,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如今,百姓们许多都是蒙昧无知的…… “若是百姓们都找我买燕麦片,我又恰好卖得价格低廉,那百姓们自然会对我有所感激……” 嬴政闻声,不断欣慰地笑着,“嗯?是啊,如此不好么?秦小子你到底在担忧什么啊?” 秦风有些无语,慌忙道:“赵老伯啊,您当真是没想明白么?若是百姓们感激我的事,被皇帝陛下得知了,难道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吗?” 嬴政听罢,心里顿时感叹起来。 哈哈哈!秦小子你到底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 既然秦小子你跟朕掏心掏肺,那朕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嬴政干脆揽着秦风,直接往庄园的大门快步走去。 嬴政边走边道:“秦小子,这就是你多想了,你只想到了百姓们买了你的便宜燕麦片,会对你有所感激。 “可是你却忽略了一点,百姓们在抢购燕麦片的时候,周围定然是要有朝廷的官吏在场,甚至是要有亲兵近卫在旁维持秩序…… “只需在售卖燕麦片之前,表明秦小子你是奉陛下之命,亲自前来售卖之言,百姓们自然只会感念陛下之英明了!” 嬴政一边劝慰着,一边径直带着秦风即将走出庄园。 秦风见拗不过,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赵老伯您非要带我去的话,那我一切可都拜托您了……” “秦小子你放心吧,咱们可是荣辱与共的一家人啊!” 嬴政嘴上一本正经地回着,心里却是一阵窃喜的盘算。 秦小子,你哪里能想到…… 朕就是想让你得到百姓们的爱戴! 虽然秦小子你现在还不便以少公子的真实身份现身于朝局之中。 但是至少在这京师咸阳,秦小子你已经可以慢慢继续你的声望了! 等到有朝一日时机成熟,有了咸阳、甚至是关中百姓子民们的拥护,秦小子你便可顺理成章地承继大业了! 嬴政内心掀起一片波澜,拉着秦风便走出了庄园。 嬴政还不忘朝庄园里的英布、张珹几人令道:“把你们现在收割、加工好的燕麦片,都装上车,咱们现在就去集市!” …… 咸阳城。 长街的两侧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两队京畿衙门的衙役们,正列在长街的东西,正累死累活地维持着秩序。 忽而一句雄浑的宣告声传入当空。 “新兴神粮,燕麦片,京师咸阳开售!” 一语道罢,四下里顿时一片哗然。 早就等候在街巷两侧的百姓们立马一拥而上,差点将摆放燕麦片的桌案推翻在地。 “多,多少钱一斛啊?我只有三十钱了,不知道能买多少?一斛够不够啊?” 一位老妇人颤颤巍巍地上前,弱弱问道。 不多时,负责贩卖的官吏正要开口,一旁的嬴政却主动上前。 嬴政将老妇人手上的布袋装了个满满当当,和声细语地说道:“老人家,让您受苦了!这些燕麦片您快拿回去吃吧!好好吃!吃饱饱的!若是不够啊,尽管再来!” 嬴政的这番举动,顿时让那位老妇人感激涕零。 一阵啜泣,老妇人两行浑浊的热泪顷刻间流淌而下。 “好官啊!大人真是我大秦的好官啊!老身真的不知该如何答谢大人了啊!”老妇人说着便要跪地朝嬴政叩拜。 周围的几位官吏立马上前,配合着嬴政将那老妇人搀扶了起来。 嬴政和善道:“老人家,您可不能这样,您这样我岂能受得起啊?若是人人都像您这样,咱们这燕麦片,还怎么卖啊?” 老妇人只一听,顿时便明白了过来,连连点头,老妇人抱着麻袋,心满意足地抽身走远,口中则是不断呼告着。 “陛下英明!大人英明啊!有如此贤明的父母官,咱们这些老百姓,可都有指望了啊!” 老妇人话音刚落,周围的百姓们顿时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抢购着燕麦片。 四下里一片喧哗,阵阵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陛下真乃千古罕见之明君啊!” “如此美味又能饱腹的神粮,其售价居然只是粟米的三分之一!” “如此物美价廉之粮,正是朝廷用来造福咱们百姓的啊!” “此生能遇到此等幸事,老身我死而无憾了啊!” 百姓们接二连三地购下了大大小小麻袋所装的燕麦片,个个嘴角都洋溢着感动的笑意。 倏尔。 不时有一阵细微的议论声传来。 “不仅是咱们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这位大人也更是慈眉善目啊,爱民如子,真是咱们百姓的父母官啊!” “而且那位收割、培育和加工出这燕麦片的高人,正如同是咱们的再生父母啊!” “只可惜,咱们不得而知,那位有如此奇能的高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唉,咱们连救命恩人是谁都不知道,惭愧!惭愧啊!” 秦风站在一旁,听着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感叹,心里也忽而有些温热。 这种感觉是秦风长久以来都未曾感受过的。 或许这就是济世安民带来的成就感吧! 嬴政看着秦风目光迷离的样子,微微一笑,小声道:“秦小子,如何?百姓们似乎还是对陛下的感恩最甚吧?” 秦风小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赵老伯,我还是担心此事会闹得满城风雨,若是陛下得知了此事,唉,不敢想啊!” 秦风话音未落,嬴政突然大手一挥,瞬间便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乡亲们,本官有一事要告知诸位! “诸位不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位高人开垦培育出了这新兴的神粮燕麦片吗?” 百姓们一听,顿时轰然一片。 “大人您快告诉我们吧!” “是啊大人,我们做梦都想知道那位高人是谁啊!” “那可是草民的大恩人,草民家要世世代代感念这位大恩人的恩德!” 秦风看着周围百姓们慷慨激昂的景状,顿时愣住了。 不是吧,赵老伯您不会坑我的吧? 秦风心里的想法还没完全吐露,便听闻耳边传来一声雄浑的话语。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嬴政故意抬高着嗓门,仿佛在宣读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开垦培育燕麦的,正是这位郎君!” 唰—— 一瞬间。 顺着嬴政摊开袍袖所指的方向…… 百姓们无数双感激的目光,顷刻间朝着秦风投射而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内史宁腾的属官,要抄小女子的家! 秦风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 四下里忽而变得鸦雀无声。 仿佛所有百姓都在打量着这位救苦救难的大恩人。 在长沙郡、会稽郡和九江郡三郡面临着饥荒的困境之时,就连京师咸阳也即将受到了波及。 若是没有这位大恩人慷慨解囊,贡献出如此之多的新兴神粮燕麦片用以贩卖…… 过不了多久,整个咸阳都同样会陷入缺粮少米的危机之中! 此时此刻。 嬴政挺立着身躯,有些怡然自得。 望着秦风被百姓们顶礼膜拜的场景,嬴政的思绪甚至开始有些飘忽。 嬴政仿佛觉得眼前正是秦风已经表露了其实是子婴少公子的真实身份…… 子婴少公子经过了多年的历练,终于学成归来回到了京师咸阳! 而且在其父亲扶苏懦弱无能,难堪大业重任之际,子婴少公子作为扶苏大宗的直系血脉,顺理成章地承继了帝王伟业! 此刻正是皇长孙接受天下子民朝拜的时刻! 忽而。 正当嬴政看着百姓们对秦风行注目礼时。 秦风却显得满脸一阵慌乱。 惊慌失措地一转身,秦风立马夺路而逃,临走时还不忘了喊道:“那个,你们误会了,其实都是陛下的英明决策! “我只是听从陛下的诏命罢了!” 不得不说,秦风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赵老伯您可把我害惨啦! 幸亏我跑得快! 我要是再跑得慢一点,被老百姓们围住,那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万一始皇帝雷霆震怒,再怀疑我暗积民望,图谋不轨…… 我可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 一瞬间,秦风便撒欢似地一溜烟逃了个没影。 此时,徒留下嬴政站在长街上,显得很是尴尬。 “那,那位高人,他有些腼腆,不太习惯诸位乡亲们这么热情……”嬴政随口解释道。 秦小子! 真有你的!你居然就这样把朕扔下了? 一个人逃走了? 你就这么害怕朕对你心生忌惮吗? 唉,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良苦用心啊!朕是想让百姓们开始拥戴你啊! 但是百姓们似乎对秦风感念至深,并没有因为秦风夺路而逃感到愤慨。 百姓们依旧面带感激的笑意,纷纷议论了起来。 “高人就是高人啊!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呐!” “我等承蒙高人救命之恩,自当终身奉养恩人,既然恩人不愿表明身份,我等又岂能强求?” “无论恩人是谁,我等都对其心生感激!” “今后只要恩人一声令下,我等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嬴政听着百姓们的慷慨激昂的话语,也同样颇感意外。 哎? 依照百姓们的反响来看…… 好像这样也不错…… 既然秦小子不愿意抛头露面,那就先在百姓们的心目中保持一个神秘感吧! …… 六英学宫。 博士仆射淳于越端坐在桌案前,正眉头紧皱地审视着眼前的简牍。 桌案旁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麦片。 但是淳于越似乎心事重重,连饭食都已没有心思去进。 不多时,几位谒者刚好快步走上殿来。 “淳博士,下官来路受阻,因而耽搁了。”谒者为首的于兴贤走上近前,拱手说道。 淳于越闻声,略微抬起了头,将那碗燕麦片朝旁边挪了挪,手中的竹简刚好放置在桌上。 “哦?于大人为何会受阻?” 于兴贤对袖道:“回淳博士,是陛下命几位京畿衙门的官员,在咸阳街上低价售卖燕麦片,百姓们纷纷踊跃争购,因而道路有些拥堵。” “燕麦片……” 淳于越点了点头,“这燕麦片可是好东西,单单闻这香气便已是难得的美味,若是尝上一口,更是觉得神清气爽,口舌生津!” 淳于越一语道罢,周围的官员们立马附和了起来。 “是啊是啊!淳博士所言极是!这燕麦片可谓是上苍所降下的神粮啊!” “不仅价格低廉,而且还美味无比,又可满足口腹之欲,无论是对天下苍生,还是对我等臣工,都是难得一遇的美食啊!” “有此燕麦片问世,天下苍生都会因此而受益!尤其是长沙郡、会稽郡和九江郡三郡的受灾百姓们,更是承蒙燕麦片此等救济之粮啊!” 谒者于兴贤也道:“只是不知道这燕麦片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啊? “到底得是何等的绝世高人,才能培育出燕麦片这般的神粮啊?” 众人顿时一阵喧哗。 “无论是谁培育出的神粮燕麦,都是咱们大秦的千古功臣!” “如此高人,被颂赞为后稷再生也不为过!” “我等甘愿奉此高人为师啊!” 淳于越听着众人激动的话语,只略微一个眼神,又拂袖摊手朝两侧按了按,示意众人莫要再喧哗。 “好了,诸位不必太过激动,还是先说说咱们的正事吧!” 淳于越朝于兴贤使了一个眼色。 于兴贤心领神会,当即走上近前,拱手说道:“淳博士,下官奉命前去调查那狂悖小子的来历,现已初有眉目了…… “那小子名叫秦风,是一个小小的工籍贱民,在咸阳城西南和九峻山山麓开设有两处木工作坊,并以此为生。” 淳于越点了点头,应道:“嗯,于大人你接着说……” 于兴贤又道:“秦风那小子,不仅仅是那日在九峻山凉亭旁口出狂言,污蔑我大秦儒吏尽是些腐儒! “而且,淳博士前去购巴家的岐野岭之时,秦风那小子故意加价争购,致使淳博士未能买下,如此横加阻拦,不把我大秦官吏放在眼里,实在是欺人太甚!” 于兴贤越说越义愤填膺,周围的官吏们也更是慷慨激昂地愤慨起来。 “没错!秦风那小子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莫要让本官遇到那小子,若是那小子落在了本官的手里,本官绝对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难道就是无知者无畏吗?一个小小的工籍贱民,不过就是狗一样的东西,竟然还敢对我等大秦官吏不敬?” “诸位说得是,我倒以为秦风那小子是活腻味了,我等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地惩治那小子!” 淳于越虽然心中对秦风同样愤恨不已,但是淳于越在明面上却显得冷静许多。 面色冷峻,淳于越默默说道:“于大人,京畿衙门的内史宁腾,联系上了吗?那宁腾可曾答应要助我等惩治秦风那小子?” 于兴贤闻声,立马毕恭毕敬地行礼,郑重说道:“回淳博士,下官已经前往京畿衙门拜会过内史宁腾了,宁腾虽然表面上不愿意和通武侯王贲作对…… “但是在下官的一番劝说之下,宁腾到底是答应了会派人前去将秦风缉拿归案…… “还有那巴家的四小姐巴七芙,宁腾也答应想方设法将其惩治!” “好!” 只听“啪”地一声,老练的淳于越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消息。 心满意足地一拍桌案,淳于越激动不已道:“有内史宁腾帮衬,秦风和巴七芙那两个工商贱民,老夫早晚让他们尝到苦头! “这些工商贱民狼狈为奸,都该死!男的当罚没为奴,贱女也该打入烟花柳巷,世为娼妓!” …… 九峻山庄园。 秦风逃也似地回到了庭院之中,心中还正有着惊魂未定之感。 只因为嬴政竟然当着那么多咸阳百姓的面,直言说是自己开垦培育了燕麦! 这可不仅仅是和百姓们说实话,而是有故意让百姓们心声感激的嫌疑! 在当今这个封建社会,任何事情都不如民望的重要性高! 尤其是在君主帝王的眼中,民望就代表着一切,代表着民心所向,如果一个人的民望愈演愈烈,甚至超越了帝王,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 秦风不敢多想…… 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不敢多在这个问题上思忖片刻…… 还好我逃走得还算快的,不然可真要被赵老伯害惨了啊! 赵老伯啊赵老伯,您好歹也是在京畿衙门为官多年的老臣了啊! 而且您还是始皇帝御前的近臣……怎么为人行事时还那么孩子气呢? 常言道,冲动是魔鬼啊!赵老伯您可不兴再害我了啊! 正当秦风的内心一阵吐槽之际。 忽而英布快步走了过来。 “东家,门外有一位姑娘求见!” 秦风眉头一皱,忙问道:“姑娘?是谁?是田璧君那妮子吗?” 英布道:“回东家,不是少奶奶,那姑娘只说自己姓巴。” 少奶奶……英布你小子还挺会来事的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额不对,一撇是有了,应该是生米还没煮成熟饭呢…… 等一下,姓巴? 秦风忽而反应了过来,在自己的印象中,姓巴的姑娘,那一定就是前日愚见的巴家府邸四千金,巴七芙了。 “快,快请巴姑娘进来!”秦风朝英布道。 “是,小的遵命!” 没过多久,头戴帏帽的巴七芙碎着步子走进了庭院之中。 “小女子巴七芙,见过秦郎君。”巴七芙显得有些急不可耐,连欠身行礼都干练迅速了许多。 秦风赶紧虚扶着,忙道:“七芙姑娘,你来找在下有何事?尽管吩咐!” 秦风一语道罢,耳畔竟然传来了巴七芙柔柔弱弱的哭泣声。 “秦郎君,小女子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请秦郎君应允!” 巴七芙哭得泪眼潸然,螓首上戴着的帏帽,正垂下着薄透的帷幔。 而在那轻纱般的帷幔之后,巴七芙的盈盈粉泪正不断涌现。 “秦郎君,小女子奉二姐和姐夫之命,原本应该看护好家宅,但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小女子真不知道该如何跟二姐和姐夫交代啊!” 秦风虽然不解,但看着巴七芙温婉哭泣的模样,顿时心生不忍,和声问道:“七芙姑娘,你莫要心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在下能帮你的地方,一定倾力相助!” 巴七芙听着秦风关切又深沉的话语,顿时觉得满腔一阵温暖之意。 内心的委屈之情更是强烈涌现,巴七芙一颦一蹙,娇柔地哭道: “秦郎君,实不相瞒,今日小女子的家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来人自称是京畿衙门的官吏,是内史宁腾大人的属官……呜呜呜……” 秦风却冷静道:“七芙姑娘你别怕啊,宁腾的属官又怎么了?他也不能无视王法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巴七芙撇着唇角,悲戚道:“恳请秦郎君救救小女子吧! “那宁腾的属官,要抄了小女子的家!” 第一百四十六章 秦郎君,你为何要戏弄小女子啊?! 九峻山的庄园里。 秦风望着巴七芙哭得泪眼潸然的模样,忽而觉得内心有些动容。 “七芙姑娘,你莫要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巴七芙虽然头顶带着帏帽,但是柔弱的娇躯却在止不住地颤抖,仿佛整个人都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秦郎君,小女子只是一介女流,如何能与官府抗衡啊?” 巴七芙啜泣涟涟,哀声道:“更何况二姐和姐夫都不在咸阳,他们临走时将这个家托付给我,若是他们知道了我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还有多伤心啊!” 秦风见巴七芙像是受惊了的小兔,便朝不远处的几位侍女招了招手。 示意侍女们搀扶住巴七芙,秦风才和声细语地问道:“七芙姑娘,那你想让在下为你做些什么?” 秦风知道现在的巴七芙头脑都已经被吓昏了,与其让她说清楚来龙去脉,还不如问一句想做什么为好…… 果然,巴七芙闻声,眼神登时流露出一抹光亮。 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巴七芙捏着裙袖,死死地扣住了秦风的手臂,哀求一般地说道:“秦郎君啊,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 “秦郎君可否把岐野岭还给小女子?” 巴七芙赶紧又补充一句,“秦郎君放心,小女子定然会将秦郎君购山所出的钱两如数奉还,外加两倍钱赀以作酬谢,可好?” 秦风听罢,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脸上显露着为难的神色,秦风无奈地苦笑道:“七芙姑娘啊,非是在下不愿意帮衬姑娘,只是…… “只是那岐野岭,如今已不是在下一句话便能退回的了……” 巴七芙一听,顿时大失所望,柳眉紧蹙着,巴七芙的眼神哀怨,紧接着低垂下了螓首,又是一阵小声的啜泣。 “呜呜呜——” “秦郎君,小女子知道这样来求秦郎君不合规矩,生意买卖已成,哪里有退回的道理……小女子懂得……” 巴七芙越说越悲戚,柔弱道:“可是小女子真的不敢和那些人作对啊!” 秦风见状,连忙安慰道:“七芙姑娘,实不相瞒,那岐野岭上长满了燕麦,时至此刻,在下已经和京畿衙门的官员商议好了,以极低的售价卖给百姓,也算是造福社稷了啊!” “燕麦?莫非就是这两日在咸阳街上售卖的新兴粮食?”巴七芙愣道。 秦风点了点头,又道:“七芙姑娘你放心吧,这件事是在下和京畿衙门里的赵龙赵大人商谈的,如此功德之事,京畿衙门怎么会反对呢?” 巴七芙眼下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卖山谋利上了,她此刻只想着能早日把岐野岭收回来,然后再低价卖给那位背景雄厚的儒吏,博士仆射淳于越!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京畿衙门的内史宁腾放过自己,自己的巴家一族,也才能免于灾祸…… “秦郎君,万万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今日那京畿衙门的内史宁腾,率领众多衙役到小女子家中,不仅要缉拿小女子,甚至还要抄了小女子的家!” “为何?”秦风听着巴七芙的话语,顿时有些不解。 “因为那日咱们得罪了那位淳博士啊!正所谓官官相护,那位淳博士定然是去到京畿衙门里状告了……” 巴七芙拂袖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痕,弱弱地道:“秦郎君,小女子真诚相求,但请秦郎君能可怜可怜小女子…… “那内史宁腾限期三日,若是期限一到,小女子不能归还岐野岭的话,小女子一家可都要遭受灭顶之灾了啊!” 秦风听着巴七芙的哭诉,心里顿时生出一阵愤愤不平的怒火。 岂有此理! 这是什么世道? 那宁腾是内史就能这么嚣张? 这是要把大秦律法置于何地? 秦风内心犀利地吐槽着,同时也已经做好了打算。 此时的秦风已经明白了过来,眼前的巴七芙正是遭受了内史宁腾和博士仆射淳于越的胁迫…… 可等到巴七芙被他们二人惩治之后,下一步,淳于越又该动谁了? 毫无疑问,自己那日那样羞辱了淳于越,再加上之前在九峻山作坊讽刺他们是腐儒,那淳于越又岂能善罢甘休? 秦风自知已经和巴七芙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必须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工商户籍的“贱民”权益! 万万不可坐视淳于越和宁腾如此横行霸道! “七芙姑娘,你先冷静一些,虽然那岐野岭,在下是不能还了,毕竟燕麦片已经开始收割加工了,工程是一天也不能停,这么多灾民百姓还等着燕麦片的救济呢!” 秦风沉声安慰道:“但是,七芙姑娘,在下答应你,一定帮你将此事妥善解决,如何?” 巴七芙一听,忽而变得大喜过望。 满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巴七芙又惊又喜,愣道:“秦郎君,你说得是真的吗?生死存亡之际,性命攸关之事,秦郎君可莫要消遣小女子啊……小女子已禁不住恐吓了…… ” 秦风努努嘴,胸有成竹地说道:“七芙姑娘你就放心吧,在下言出必行,走,咱们现在就去找宁腾! “在下倒要看看,堂堂京畿的内史,如此要职,竟然敢堂而皇之地欺辱平民百姓?闹得满城风雨,看谁最先服软!” 其实秦风之所以如此有信心,也是因为嬴政的缘故。 在秦风的心目中,嬴政可是在京畿衙门为官多年的赵龙赵大人! 而且这个赵龙还是始皇帝御前的近臣红人…… 就连平日里的国策论政,文书奏章,始皇帝都放心交由赵龙安置,由此可见始皇帝对赵龙的看重。 而且赵老伯屡次三番朝始皇帝谏言,始皇帝还都欣然采纳…… 有这样一个能在始皇帝御前说上话的人,何愁不能揭露那内史宁腾的丑恶嘴脸? 此时此刻。 秦风自信满满地朝前走着,心中正掀起着一阵波澜。 不就是内史宁腾吗? 真要是闹到始皇帝的御前去,赵老伯和宁腾孰近孰远,还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只要把这件事完完整整告诉赵老伯,赵老伯就一定会为我撑腰的! 秦风知道赵老伯也和自己一样,嫉恶如仇,倚仗官威欺辱平民百姓的做法,绝对是赵老伯所不齿的! 巴七芙看着秦风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也渐渐觉得安心下来。 二人刚刚走到了庄园的大门前。 忽而,巴七芙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一般,止住了步子。 提着裙摆,欠身一拜,巴七芙的语调似水如歌。 “小女子多谢秦郎君仗义相救……但是请秦郎君容小女子多一句嘴…… “秦郎君你是不是遗忘了些什么物什?” 秦风不明所以,“何物?” “那当然是那日小女子和秦郎君签署的购山之契约啊!”巴七芙急忙道。 秦风闻声微微一笑,摇头道:“七芙姑娘你误会了,在下虽说要解决此事,但是在下却不是要将岐野岭还回去…… “自然就不用带什么契约咯……”秦风轻描淡写道。 啊? 巴七芙听到这,心中刚刚燃起的希冀火苗,顷刻间便又被浇灭了…… 内心一阵急不可耐,巴七芙裙底的一双粉弓鞋急得直踏地。 “秦郎君,你,你为何要戏弄小女子啊? “小女子很快就要家破人亡了,秦郎君你还这般消遣小女子……呜呜呜——”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任何事都没有子婴的安危重要! 京畿衙门。 内史宁腾正忙于处置衙门中的要务,领着一众官员在后院商议着。 而主爵都尉王贲则领着衙门的衙役们操练着。 王贲头戴武冠,腰配书刀,整个人显得魁梧非凡。 王贲的爵位是通武侯,而且在其父武成侯王翦急流勇退之后,王贲便常年在军中为将。 但是大秦的军队制度跟历朝历代有有所不同,大秦的将军基本上都是临时所置。 唯有负责执掌军政、统领诸将的护军都尉一职和几位上卿将军是常年设立。 护军都尉统率众将,可谓是大秦武将之首,当年武成侯王翦便是担任此职,因而王翦在大秦军中的威望无可比拟! 护军都尉的属官有中护军和领军史,皆是负责执掌禁军,同事也能参与武将的选补事宜,在战争时期负责随军出征,监督军政。 而四个上卿将军则正是四方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和右将军,负责率军镇守在大秦的南北东西四个方向,其中前将军是四方将军之首,地位最为显赫。 例如一代名将蒙恬,在京师咸阳时便是官居内史,执掌内史京畿,但蒙恬后被始皇帝拜为前将军,前往镇守北方上郡,同时负责长城和直道工程的营建。 除此护军都尉和四方将军五个将军官职之外,其余的上将军(大将军)、裨将军(副将)等都是临时职位,战争时期选择武将担任,回师时便会裁撤。 通武侯王贲便是如此,眼下西南夷已经平定,王贲等一众将军等自然上交了兵权,官复原职。 而王贲在内史咸阳的官职便是主爵都尉,掌管京师咸阳和内史之地的卫戍兵务。 此时此刻,主爵都尉王贲正悉心整顿着衙门里的兵务。 忽而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 王贲眉头一皱,朝着一众衙役呵斥道:“大胆!尔等做什么呢?何故喧哗?” 只见几位负责巡查的衙役正从后门回来,站在廊下小声地议论着。 几位衙役被王贲猛然一喝,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默默走上前来,衙役们朝王贲拱手行礼,为首的衙役说道:“回王都尉,小的们在谈论缉拿那工籍贱民的情报。” “贱民?” 王贲怒目而视,斥道:“区区一个贱民,前往缉拿便是,尔等也要如此大费周章?” 王贲没有在意,正要回身继续操练,便听闻那为首的衙役道:“回王都尉,此人与寻常贱民有所不同,此人颇有家资,所贩檀灯家具和新兴粮食燕麦片,皆受咸阳百姓所称颂。 “小的们担心,若是仓促将其缉拿,会有损我京畿衙门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况且捕来议案论罪也尚需证据,就算要捏造,也得合情合理才是……因而小的们正在商议,该如何为秦风捏造违反大秦律法的证据。” 那为首的衙役一连串说罢,王贲顿时听得一愣。 魁梧的身躯略微一僵,王贲愕然道:“你,你刚才说什么?缉拿谁?” “回都尉,那位工籍的贱民名叫秦风。”衙役还没看出来王贲的眼神已经开始不对了。 “混账!” 王贲突然暴怒,整个人顿时暴跳如雷,厉声呵道:“说!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找秦风的麻烦?” 那为首的衙役被王贲这一声怒骂弄得一头雾水。 但众人看着王贲怒发冲冠的景状,周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毫无疑问这正是身经百役,常年浴血奋战的将军带来的压迫,没有人敢在王贲发怒的时候多嘴多舌。 “说话!我知道你们不敢自作主张,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贲又是一声怒吼。 那为首的衙役早已被吓得浑身颤抖,弱弱地说道:“王都尉,是,是宁大人密令我等前去缉拿那贱民秦风的啊!” “住口!若是再让本官听见尔等称贱民两个字,本官撕了你们的嘴!” 王贲两手死死一攥,自语嘀咕道:“宁腾?宁腾为何要为难秦风?” “回王都尉,好像是那秦风得罪了淳博士,淳博士和于大人前来衙门里朝宁大人申状的缘故……”为首的衙役小心翼翼道。 “淳于越?” 王贲眼睫一眯,自觉此事并没有这简单,便朝衙役们道:“本官告诉尔等!无论是何缘故,尔等若再敢为难秦风,本官要了他的命!” 说罢,王贲便赶忙抽身朝衙门的大门快步而走。 衙役们眼睁睁地看着王贲的背影消失,才略微平静下心神。 王都尉为何会如此勃然大怒啊? 不就是要去缉拿一个工籍的贱民吗? 而且还是京畿衙门的首脑,内史大人宁腾亲自过问的,再加上博士仆射淳于越和六英学宫的谒者于兴贤亲自前来申状…… 宁腾、淳于越、于兴贤……尽是大秦庙堂之上的官吏,王都尉为何要为了一个工籍的贱民,反而去得罪同僚啊? 但是衙役们一想起刚才王贲火冒三丈的模样,顿时依旧是一阵不寒而栗。 不管其缘由到底为何…… 至少衙役们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那个名叫秦风的工籍贱民,其背景一定是显赫无比,不然大秦鼎鼎有名的主爵都尉,通武侯王贲,岂会如此重视? …… 王贲心知此事较为复杂,便火速赶回了家中。 武成侯府邸之中,内院的厅房里,武成侯王翦神色焦急。 “贲儿,你刚才说,是宁腾要寻名目去缉拿子婴?” 王贲也显得急不可耐,快声道:“是啊!父亲,孩儿问清楚了,是子婴得罪了博士仆射淳于越,而后淳于越便带着六英学宫里的谒者于兴贤,前来京畿衙门申状……” 王翦眉头一皱,细心思忖了一阵,当即说道:“贲儿,这事虽然有些复杂,但是有一点务必要先理清,那便是,无论发生任何事,绝对不能让子婴受到任何委屈和伤害! “那宁腾虽然位高权重,可咱们王家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他们敢为难子婴,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王贲见父亲王翦发话了,立马拱手应道:“父亲所言极是!任何事都没有子婴的安危重要,孩儿明白,孩儿现在就带人去救子婴!” “不过京畿衙门里论案也要讲究证据,如若不然,宁腾他们也不必费心捏造,贲儿你前去帮子婴解围,也可从此着手,戳穿其凭空捏造,构陷污蔑子婴的劣迹,便可!” 王翦又义愤填膺地嘱咐了一句,“贲儿你快去吧!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让子婴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也不行!若是有人胆敢造次,贲儿你就……为父自有办法善后!” 王翦坚定眼神中流露着怒火,一边郑重说着,一边在脖颈处比划了个手刀的手势。 王贲闻声,立马拱手道:“父亲放心,孩儿明白!” …… 六英学宫。 博士仆射淳于越正和一群谒者谈论着。 忽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谒者于兴贤快步而来,当即对袖行礼,说道:“淳大人,淳大人,大喜事啊!” “何事?”淳于越愣道。 于兴贤喜得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邪笑道:“淳大人,那巴家的四小姐来了,前来求见大人。” 淳于越闻声,果然也欣喜不已,乐道:“哦?这么快?那贱女是来送还岐野岭的?” 于兴贤一阵点头哈腰,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全都倚仗淳博士您的手段高明啊!” 于兴贤说罢,周围的一众官员立马连声附和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淳大人之手段门路,我等钦佩!” “淳大人略施小计便将那贱女收拾得服服帖帖,了不得啊!” “现如今不仅那贱女要乖乖地将岐野岭拱手送还,说不定还能省下一笔钱两!” “而且那个叫秦风的工籍贱民,想必现在也已经被京畿衙门的宁大人派人缉拿了吧?” 淳于越听着众人奉承的话语,顿时受用不已。 怡然自得地颔着首,淳于越起身道:“哈哈哈哈!一切都在老夫的预料之中! “走,诸位且随老夫一道,去看看那贱女卑躬屈膝的样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徒增笑耳! 等到王贲领着一众亲卫火急火燎地赶到京畿衙门时。 原本庭院中的那群衙役,正谨小慎微地等候在厅房之外。 应是内史宁腾还在厅房里商议着要事,一群衙役便也不敢唐突叨扰。 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王贲魁梧的身躯显现在了庭院之中。 朝身后的亲卫们摆了摆手,王贲立马令一众人将衙役们围了起来。 “本官有话要问尔等,都跟本官过来!” 王贲一声雄浑的虎吼,在场的所有衙役无一胆敢不从。 颤颤巍巍地跟在王贲身后,王贲领着他们到了一处无人的僻静处,便沉声问道:“尔等方才是要去禀告给宁大人?” 为首的衙役闻声,顿时吓得浑身颤抖,支支吾吾地说道:“回,回王都尉,小的们也都是奉命行事啊…… “宁大人有命,小的们焉敢不从啊……以王都尉您虎威,小的们也只有听从的份啊!” 王贲听着衙役的恭维,微微一笑,坦然道:“算你小子会说话,先前的罪责,本官给尔等一笔勾销了,只是接下来尔等能否活命,还要看尔等自己的表现!” “王都尉放心,小的们定然唯王都尉马首是瞻!” 这群衙役在京畿衙门里存身十几年,自然是察言观色到了一定的火候。 眼下王贲近在眼前,就算他们是由内史宁腾所指示,难道宁腾还能出来保他们不成? 这群衙役又怎么肯吃眼前亏……因而便朝王贲连声应着。 王贲急声问道:“如此甚好!本官问尔等,尔等目下伪造了多少证据用以缉拿秦风?” 为首的衙役当即道:“回王都尉,伪造的证据皆在此,请王都尉过目!” 说罢,那衙役便从怀中取出一卷简牍,毕恭毕敬地奉了上去。 王贲果断接过简牍摊开,坚毅的目光在竹片上一阵扫视,王贲心里已经有数。 眼前的竹片上,记录着的正是这群衙役近日来收集的所谓的“证据”,不过都是些从各路死囚那里诬陷来的伪证。 但是无论是证据链还是人证物证,皆是一应俱全。 王贲仔细一阵端详,当即脊背上就渗出了一片冷汗。 若是以子婴现在的处境,真要是被这群衙役缉拿,还真难保不会被依律论罪! 好在有了这卷简牍作为证据,一切诬告和构陷都会不攻自破了…… 眉头一皱,王贲沉声道:“很好,你愿意将此物交出来,说明你还是有弃暗投明之心的,现在还要委屈你一下……” 王贲说罢,当即命人将那为首的衙役五花大绑了起来。 “走!随本官去澄清此事!”王贲大手一挥,一行人便陆陆续续地步出了京畿衙门。 …… 六英学宫。 学宫的宫门前,秦风和巴七芙前后立着,似乎在等候着求见。 秦风挺立着矫健的身姿,整个人都透露着自信和俊逸。 而在秦风身后的巴七芙,却显得胆怯不已。 娇嫩的纤手不断搓捏着裙袖,巴七芙低垂着螓首,柳眉紧蹙,内心忐忑到了极点。 “秦郎君,这……这能行嘛……那群人个个凶神恶煞的,尤其是京畿衙门里的衙役,小女子恐怕……” 巴七芙担忧地小声朝秦风问着,秦风却微微一笑,坦然安慰起来。 “七芙姑娘,你放心,在下言出必行,自然有办法缓解此事,若是不能化解,无论是生是死,都有在下和七芙姑娘作伴,姑娘莫怕……” 秦风深沉的话语回荡在巴七芙的耳际。 那句“无论师生是生是死都有在下作伴”不断萦绕在巴七芙的心头。 “秦郎君……” 巴七芙小声地呢喃着,心中感念至深的同时,也仿佛渐渐有了些底气。 说话间。 学宫的大门应声而开。 但见博士仆射淳于越当先而出,随后跟着的则是于兴贤为首的一众谒者。 “哟?老夫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两个奸男贱女哇!” 淳于越摆着袍袖,模样显得趾高气昂。 巴七芙不敢造次,虽然被淳于越出言侮辱着,也只得忸怩着娇身上前,正准备欠身行礼。 “小女子巴七芙,见过……” 巴七芙话音未落,秦风却一抬手将其拦住,故意太高了语调,道:“七芙姑娘,不必如此,此等卑劣的腐儒,连狗都不如,何必朝他们行礼?” 淳于越闻声,顿时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你,你这小兔崽子,你可知道此地是何处? “老夫一声令下,顷刻间就能将尔等缉拿在手!你安敢出言不逊?” 淳于越气得一阵吹胡子瞪眼,秦风却挺立着身躯立在一旁,显得毫不在意。 雄健的身躯挡在巴七芙的身后,巴七芙看着眼前这位英俊的少年,顿时有些芳心涌动。 随后,秦风轻蔑道:“说完了么?说完了该小爷我说了吧,小爷我今日带七芙姑娘来,就不兴师问罪了,你给七芙姑娘赔礼谢罪,这事就算是了了。 “还有,小爷奉劝你一句,往后若是你胆敢再胡作为非,骚扰威胁七芙姑娘,小爷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秦风说罢,便顺手拉着巴七芙的纤手走上前来,道:“七芙姑娘,莫怕,就这群腐儒,仨瓜俩枣,在下一弹指就像捏死一群蝼蚁。” 等到秦风这话说完时,巴七芙的俏脸已经变得一片惨白,全无血色。 巴七芙被秦风狂悖无度的话语吓坏了。 六英学宫,这可是在京师咸阳的皇城脚下啊! 学宫里的这群人哪个不是大秦朝局上有名有姓的官吏? 而且按照大秦士农工商的社会阶层来划分,秦风的这番话无疑是在以下犯上! 与此同时。 学宫门前的一众官吏们,更是一时间被唬住了。 淳于越目瞪口呆地望着秦风,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怒骂慑住了周身。 这,这小子,为何如此底气十足? 居然还说什么就不兴师问罪了,要老夫赔礼,此事就算是了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谁给这小子的勇气啊? 淳于越仿佛年迈昏聩了似的,被秦风劈头盖脸一顿骂,有些失魂落魄。 颤颤巍巍地抬着手,淳于越结巴着道:“你,你不是来送还岐野岭的吗?” 倒是于兴贤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先是一愣,随即拂袖指骂道:“你,你这贱民,胆敢出言不逊?” 可谁料秦风压根就不搭理于兴贤,只朝淳于越高声说道:“不是啊,岐野岭你买得起吗?无论你出多少钱,小爷都会出你的十倍,你就那点岁俸,你拿什么来跟小爷抢购啊? “你不会真觉得这世上什么好处都会被你占去吧?士农工商,你仗着是士籍就能为非作歹?殊不知我等虽然是工商户籍,但是我等家资丰厚,谈笑间皆可一掷千金! “这个中滋味,是你们这群腐儒做了一辈子官也体会不到的!省省吧,好好读读书,领点朝廷的粮米吃不就行了么?买什么山呢?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徒增笑耳!” 秦风继而连三的话语在学宫门前回荡着。 此刻的淳于越不仅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甚至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为官几十年,作为大秦有头有脸的儒吏,淳于越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老夫,老夫……老夫……” “噗——” 淳于越愈是挣扎着要和秦风辩论,可是那一句“螳臂当车,徒增笑耳”的话就愈是不断在心头萦绕。 暴怒之下,淳于越一阵急火攻心,竟然“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 一旁的于兴贤再也看不下去,领着一众谒者朝前涌了上来。 搀扶着步履已经有些蹒跚淳于越,于兴贤怒目而视,骂道:“混账!在学宫圣地,区区一介工籍的贱民,竟敢如此造次! “来人呐!给本官把这两个奸男贱女捆了!” 于兴贤一声令下,学宫里立马奔出来七八位披坚执锐的宿卫。 宿卫们平日里负责巡查学宫,严禁闲杂人等作乱滋事。 此刻。 宿卫们当即一拥而上,瞬时间便将秦风和巴七芙围在了当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帝王的驭术和气度,他怎么会有?! 六英学宫的门前。 宿卫们将秦风和巴七芙围在了当中。 那谒者于兴贤见状,顿时变得趾高气昂了起来。 背着两手,于兴贤走上前来,面带讥笑地说道:“小兔崽子,两个奸男贱女,不知道天高地厚,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前来滋事?” “还有!本官告诉你们,那岐野岭,可是淳博士购来用以修筑别苑的!尔等可知道那是谁家的别苑!” 于兴贤一本正经地训斥着,“那可是位列九卿的王绾大人,当今大秦的治粟内史!如此名号,说出来吓死尔等!” 巴七芙不过是个年纪尚小的弱女子,本来就有些胆怯,此刻又见此情景,顿时慌了神。 宛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巴七芙低垂着螓首,躲在秦风身后,整个人就差蜷缩在秦风的怀里了。 秦风显得很是贴心仗义,一手横架在胸前,目光敏锐地提防着周围,另一手,秦风则是挡在身后,护住了失魂落魄的巴七芙。 望着面前雄健的背影,巴七芙惊惧之余,只觉得胸脯中一阵“噗通”作响,不知道是因为紧张忐忑,还是春心萌动的小鹿乱撞。 与此同时。 方才被秦风气到吐出一口老血的淳于越,此刻也恢复了不少心神。 只因为淳于越发现此刻局面已经被于兴贤完全控制住了。 看着秦风和巴七芙被一群学宫里的宿卫包围住的景状,顿时鼓足勇气,大步朝前走来。 “你,你这小子,出言不逊!老夫非要让你尝尝苦楚不可!” 淳于越颤颤巍巍地抬着袍袖,朝着秦风一阵指责。 话锋一转,老辣的淳于越借机说道:“不过嘛……若是尔等愿意将岐野岭无偿送还给老夫,老夫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淳于越说罢,便朝着秦风意味深长地一笑。 在淳于越看来,此刻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当然是自己说什么,秦风和巴七芙就得照办! 巴七芙果然被淳于越吓到了,一闻声,便急忙颔首道:“好,好,就依淳大人,那岐野岭送还给淳大人,分文不取,如何?” “如此甚好!”淳于越很是满意。 “慢着!” 一旁的于兴贤见状,很明显有些不满足。 快步走上前来,于兴贤朝淳于越道:“淳大人,如此奸男贱女,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往后可就什么人都敢瞧不起咱们学宫儒吏了!” “这……”淳于越一顿,“那依于大人你意思是……” 于兴贤朝秦风怒目而视了一眼,恶狠狠地道:“这个奸男,侮辱朝廷命官,那自然是要收没家产,罚为奴役刑徒!” “至于这个贱女嘛……”于兴贤端详着巴七芙娇媚的容颜,一脸邪笑道:“淳大人,下官看这贱女倒是颇有些姿色,不如淳大人就收在府上吧。” 于兴贤随即又道:“淳大人莫要担心,销魂几夜,便可将这贱女赏给下人,亦或是弃为娼妓,皆可……” 自古文人多好色。 淳于越被于兴贤三言两语便勾出了兴趣。 但淳于越已经年过花甲,满头白发,再加上淳于越本就醉心于床笫之事,体内阳虚已久,到了而今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犹豫片刻,淳于越似乎又有些舍不得巴七芙的美色,便缓缓道:“于大人,这,这不好吧?” “淳大人您放心,一切都有下官照应。”于兴贤满脸堆笑。 “笑话!亏你们还自称是朝廷命官!” 突然一声怒斥传来。 秦风一个健步走上前,义正言辞地驳骂道:“尔等不过是一群狗一样的东西,衣冠禽兽而已,也敢污蔑大秦官制吗?” “淳于越,你当时妄议国事,殿前失仪之时,皇帝陛下真该将你这祸国殃民的腐儒五马分尸!” 秦风看着身旁胆怯不已的巴七芙,满腔的怒火顷刻间喷涌而出。 “若不是皇帝陛下想靠着你来堵住天下儒生的嘴,你不知道早就死了多少遍了! “陛下天恩浩荡,你这老贼还不学着谨小慎微做人,战战兢兢为官,居然还胆敢如此欺男霸女,看来你是不想得善终了吧!” 秦风的话语在六英学宫的门前回荡着。 此刻的淳于越已经彻底被秦风震慑住了。 苍老的脸庞上,条条鲜明的皱纹一阵抖动,淳于越怔怔地道:“且,且慢…… “这,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淳于越之所以如此震惊,是因为秦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钢针一般扎在了淳于越的心头上。 妄议国事,殿前失仪…… 当初上奏议论分封之际,始皇帝雷霆震怒,但始皇帝正是担心若是下令惩治,会使得天下儒生因此而敌视朝廷,便草草了之。 可是,这些可都是只有当时身在章台宫之人,才能获悉之事啊! 还有那一句“陛下靠你堵住天下儒生的嘴”更是匪夷所思! 这明明是帝王才有的驭术和气度! 他不就是一个工籍的贱民吗? 这些秘闻要事,他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是手执铁笔的史官透露出去的? 还是…… 淳于越不敢再想下去,整个人忽而变得浑浑噩噩。 而周遭一众儒吏们,却并不知道淳于越的内心变化。 淳大人这是怎么了? 还在问那贱民是如何得知的? 一个贱民信口雌黄而已,跟他废话什么?直接捆起来严刑拷打,什么罪名安不上? 秦风看淳于越似乎有些胆怯,便顺势说道:“事到如今,你这老贼是非要逼着小爷出手是吧?嗯? “不仅想巧取豪夺小爷的岐野岭,居然还想霸占七芙姑娘,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秦风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以自己体内的项羽和吕布武力,收拾这一群宿卫自然是轻轻松松。 无论如何都不能吃眼前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过若是有人胆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那就只有让强硬的拳头来说话! 至于后果嘛,无非是闹到京畿衙门里去…… 京畿衙门里又有自己的赵老伯,赵龙赵大人,只要阐明清楚来龙去脉,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秦风心里有了底气,便直声说道:“岐野岭现在是小爷的,老贼你要是真想据为己有,就来试试! “还有,七芙姑娘是小爷的人,尔等毛贼但凡敢上前一步,就别怪小爷我拳头狠辣!” 秦风昂首挺胸立在最前,“小爷话已经说完了,勿谓言之不预也!” 淳于越此刻已经被秦风彻底震慑住了。 无论是秦风的表现,还是方才秦风所说的话…… 秦风的身份一定勋贵无比! 如果不是和大秦的史官有联系……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那般帝王宗室的驭术和气度,恐怕只有当今皇帝陛下才能…… “嘶——” 淳于越愈想愈是不禁后怕,倒吸了一口凉气,脊背上登时渗出一片冷汗。 一旁的于兴贤看着淳于越的异样,顿时疑惑不已,急声道:“淳博士,那小子是在唬人罢了,莫要担忧!” “来人!快快动手!将这胆大妄为的贱民拿下!” “不,不可!” 淳于越惊醒了过来,当即拂袖喝止。 于兴贤见状彻底傻了眼,愣道:“淳大人,下官这是在将那贱民缉拿了啊,您为何阻挠啊?” 淳于越眉头一皱,压低着嗓音斥责道:“够了!此事到此为止吧,先放他们走……” 于兴贤不明所以,愈发愤懑道:“淳大人!这小子如此污蔑咱们大秦儒吏,就这么放他走了,往后咱们该如何在庙堂之上立足啊!” “淳大人您瞻前顾后,下官可不怕!来人!全都给本官上去!将这小子拿下!” 于兴贤双眼通红,恨恨地说道:“我就不信,还真有这不怕死的,敢在学宫撒野!你这贱民,你敢还一下手试试?” 宿卫们听着于兴贤的话语,也只得齐齐上前。 手执兵刃的宿卫朝着秦风和巴七芙逼近着。 秦风则鼓足了气劲,时刻准备着和这群宿卫正面相抗。 千钧一发之际。 忽而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粗犷的话语也随之回荡在学宫的门前。 “来来来!都站出来!让本侯看看!是哪个活腻了的敢和秦风动手!” 第一百五十章 没什么,只是一面之交罢了 这声雄浑的嗓音在学宫门前传响着。 正当所有人都闻声一愣之际。 但见一道魁梧雄健的身影赫然走上前来。 正是通武侯王贲! 王贲大步流星,径直闯入围作一团的宿卫们当中。 一众学宫的宿卫们顿时不敢妄动。 “来来来,动手,动手给本侯看看!” 巴七芙看着王贲五大三粗的模样,顿时被粗犷的面容吓住了。 那人自称本侯……莫不是要比京畿衙门的内史宁腾大人还要勋贵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 事态怎么就发展到了如此地步了啊? 巴七芙生怕前来的王贲又是什么庙堂的高官,亦或是王公贵族,这样总会越闹越大,大到她这个商籍的女子承受不住…… 巴七芙心思慌乱之际,却眼睁睁地看着秦风露着坦然的笑意。 这,这秦郎君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啊? 怎么秦郎君就不知道怕呢? 正当巴七芙忐忑不安,内心为秦风捏了一把汗的时候。 那王贲却走到秦风身边,伸手朝秦风的脖颈一搭,笑道:“好小子,威武不能屈,有胆色! “秦小子你放心吧,该解决的,我都已经给你解决好了!” 王贲转而望向淳于越,意味深长地说道:“无论是谁想害你,都不可能得逞,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巴七芙见此情景,顿时下意识地秀口微张,拂袖捂着唇瓣。 这位君侯居然和秦郎君勾肩搭背…… 难道秦郎君还有这么强大显赫的背景吗? “岂有此理!” 陡然一声怒斥传来。 但见那于兴贤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朝着王贲指骂道:“通武侯!本官奉劝你!你现在可是戴罪之身! “陛下并未对你严加惩治,已经是法外施恩,你如此恶意妄为,你就不怕陛下龙颜震怒吗?” 通武侯? 巴七芙那双剪水双眸顷刻间冒出了精光。 满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巴七芙内心暗自惊叹了起来。 通武侯那不是大名鼎鼎的王贲将军吗? 那可是曾经的大将军,武成侯王翦之子啊!一统六国的最大功臣! 如此勋贵之人,竟然和秦郎君这般亲如兄弟? 巴七芙的观念彻底被眼前的景状颠覆了…… 她本来以为秦风不过是和自己一样,是工商户籍的贱民罢了…… 如此说来,自己和秦郎君这是要得救了? 正当巴七芙又惊又喜之时。 “带上来!”王贲大手一挥,当即便是一声虎吼。 旋即王贲随行的一众亲兵,押着一位被五花大绑的衙役走了上来。 那衙役被按在地上跪下,模样显得狼狈不堪。 王贲沉声道:“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随着那衙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四下里的嘈杂之声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一众围着秦风和巴七芙的学宫宿卫们,正有意无意地朝后退着步子,仿佛所有人都不愿意得罪这个凶神恶煞的通武侯王贲似的…… 那衙役跪拜在地,失声道:“小的奉内史宁大人之命伪造构陷秦郎君的证据,已经都梳理得差不多了……” “还有呢?说重点!”王贲怒斥一声。 那衙役急忙接道:“小的亲耳听见,给内史宁大人出主意的,是,是这两位大人……” 衙役不时抬起脑袋,朝着淳于越和于兴贤指了指。 所有人登时就变了脸色。 有害怕东窗事发而感到胆怯的,也有被戳穿了密谋恼羞成怒的。 淳于越和于兴贤两人顿时面面相觑,显得惊慌失措起来。 淳于越羞愧地低垂下了脑袋,不知该如何辩解。 倒是于兴贤不愿束手就擒,硬着头皮反驳道:“通武侯!你这是屈打成招!你如此威胁此人,说得话有几分能相信?” 王贲微微一笑,继而从怀中取出一卷简牍。 “啪”地一声,王贲将那简牍扔在了于兴贤的面前。 “本侯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于兴贤只盯着那简牍瞥了一眼,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在于兴贤脚边的那卷简牍,正是他奉淳于越之命,前往京畿衙门传予内史宁腾的书信! 此中不仅记录着和内史宁腾的密谋,就连捏造构陷秦风的证据也是确凿无比…… 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于兴贤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整个人都开始发起抖来。 王贲冷哼一声,轻笑道:“哼!鼠辈!就会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回身朝一众学宫的宿卫一瞪,王贲呵斥道:“还有你们,助纣为虐!还不退下?” 一众宿卫们见此情景,知道是淳于越和于兴贤等一众儒吏从中作梗,便随即朝王贲行了一礼,各自退去。 没了学宫宿卫为倚仗,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官吏,便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地蔫了下去。 半晌。 倒是老辣沉稳的淳于越最先反应了过来。 “误会,一定是误会!” 淳于越高声道了一句,随即朝王贲行了一礼,对袖道:“老夫早就觉察到了此事有不妥之处,今日多亏了通武侯仗义出手,不然险些酿成大错! “好了,事情既然已经查清,那老夫就不叨扰了,老夫学宫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淳于越说罢便回身朝学宫里走去,步履也不像方才那样蹒跚了,仿佛还因为惊惧而轻快了不少。 于兴贤和一众儒生谒者们,见状也赶紧随行在后,“淳大人您慢些!我,我等也走……” 巴七芙看着一众儒吏们狼狈而走的模样,一声窃笑,赶紧想拦住,“喂!你们!” 秦风却缓缓笑道:“七芙姑娘,姑且让他们走吧,能如此解决此事,已经算是不错了,他们毕竟是官,咱们毕竟是民,而且还是工商户籍的贱民。” 听着秦风颇为自嘲的话语,王贲笑道:“秦小子,你倒是仁心善举,不过不用担心,这事没这么容易就完了。” 王贲朝着学宫里冷声一笑,“他们能走,这学宫能走到哪去?敢想方设法算计你,我绝不会轻饶了这群腐儒!” “好了,秦小子你没事就好,既然此事已了,我就先回去了,善后的事宜就交给我!” 王贲转而朝秦风和善一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秦风的肩膀。 “好小子!走了!” 王贲就这样带着亲兵如一阵风一般来了,又处理完冲突后火速离去。 秦风虽然有些愕然,但是对于王贲频频示好的举措,却有些心生感动。 这时。 巴七芙忸怩着娇身走上前来。 欠身一拜,巴七芙朝秦风行礼道:“秦郎君,请恕小女子无礼,敢问秦郎君和那通武侯,是……” 秦风看着巴七芙满脸震惊的神情,却显得很谦虚,笑道:“没什么,只是一面之交,通武侯看得起在下罢了。” 一面之交? 秦郎君自然是信不过小女子……如果只是一面之交的话,那通武侯会如此兴师动众前来解救? 那可是博士仆射淳于越啊!还有于兴贤等一众六英学宫里的谒者…… 而且他们的背后正是京畿衙门的内史宁腾! 通武侯不惜得罪这些大秦官吏,也要拯救秦郎君,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七芙姑娘,既然此事已经解决了,那在下也告辞了。” 秦风转而朝巴七芙拱手一拜,道:“有通武侯这一番正面解围,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有官吏去骚扰七芙姑娘了。 “若是再有人胆敢去威胁七芙姑娘,姑娘你大可来九峻山找在下,亦或是告诫那些人,那岐野岭已经是朝廷的了,用来为朝廷种植新粮燕麦!” 巴七芙心中感激,急忙行礼颔首,道:“小女子多谢秦郎君相助……” 看着秦风缓缓走远的身影,巴七芙仍旧远远地望着,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短短几日,刚刚购下的岐野岭,就被秦郎君卖给了朝廷? 这该是何等的眼光和手段? 巴七芙又回想起方才秦风仗义相助的场面,心中不由得芳心暗许。 小女子能得遇如秦郎君这般的人,真乃三生有幸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得罪秦风的消息,不会传到陛下那了吧? 章台宫。 大殿之上。 嬴政正懒洋洋地倚靠着御座。 身前御案的不远处,跪着的正是郎中令蒙毅。 嬴政一抬手,和声笑道:“蒙卿啊,你有什么话不妨站起来说,不必如此。” 蒙毅却依旧跪拜在地,拱手说道:“回陛下,微臣无能,未能保护好秦,秦郎君……” 嬴政拂袖道:“行了,蒙卿,朕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朕何曾派遣你去保护秦小子了?” 嬴政虽然心中关切,但是却依旧沉声说道:“蒙卿你慢慢说来,那淳于越和那些学宫里的谒者,到底怎么样了?秦小子可曾被为难了?” 蒙毅闻声,连忙摇头,果断道:“回陛下!据微臣所知,博士仆射淳于越带着一众六英学宫里的谒者,曾出言威胁秦郎君,但是秦郎君却不卑不亢,并未遭受委屈……” 蒙毅说这话的时候不禁偷偷地抬着脑袋,余光不时地朝嬴政试探瞥着,生怕嬴政会龙颜震怒。 嬴政听罢,脸上登时映现出欣慰的神色,满意地颔了颔首,道:“嗯,秦小子这性子倒是像朕!遇事不能慌乱!失了分寸便会失掉更多!” 蒙毅见嬴政心情并未暴怒,便顺势说道:“启禀陛下,那博士仆射淳于越实际上是想买下岐野岭,而后再修建出一处别苑,好奉送给治粟内史王绾!” 嬴政一声冷哼,轻笑道:“好一个博士仆射……竟然胆敢在朕的眼皮子低下结党营私? “那岐野岭可是种植燕麦之地!淳于越为了贿赂王绾,居然不惜如此?真是岂有此理!” 嬴政转而扳起了脸色,朝蒙毅冷声问道:“事到如今,如何了?那淳于越可曾得逞了?” 蒙毅赶忙道:“回陛下,微臣已经探明,那秦郎君带着巴家的四小姐前往了六英学宫,而博士仆射淳于越和谒者于兴贤等人也已出宫相见!” 嬴政眉头登时一皱,随即一声虎吼传来。 “蒙卿,你速速前去六英学宫,将淳于越和于兴贤等人给朕带过来!” 大手一挥,嬴政急不可耐地催促道:“蒙卿,你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秦小子掉一根毫毛!” 蒙毅见嬴政已经宛如暴怒一般,便也不敢耽搁,当即跪地叩首,连声应道:“微臣领命!请陛下放心,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让秦郎君受到任何伤害!” 说罢,蒙毅便起身退出了章台宫大殿,继而直朝六英学宫的御道奔驰而去。 嬴政看着蒙毅快步而走,心中的紧张之感却依旧没有任何舒缓。 横眉冷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嬴政的内心一阵感慨。 秦小子啊! 朕知道你的脾性,你定然是宁愿打碎了牙往自己的肚子里咽,也不肯服软的啊! 可那六英学宫里的宿卫有几十员之重,若是淳于越那老东西没轻没重,下令让宿卫为虎作伥,该如何是好啊? 不行!朕绝对不能让秦小子你受到任何的委屈! 谁胆敢伤害你一分一毫,朕必将百倍惩戒施还予他! …… 六英学宫。 学宫里的偏殿之中。 博士仆射淳于越惊魂未定,正失魂落魄地伏在桌案上,浑浑噩噩地饮着盏中的清水。 而在一旁,于兴贤等一众谒者们,也被方才王贲的气势吓得心有余悸。 震惊之余,众人不免更加疑惑不已起来。 那可是大秦的通武侯,主爵都尉王贲啊! 怎么会跟秦风那个工籍的贱民扯上关系的? 而且王贲还不惜得罪京畿衙门里的内史宁腾! 宁腾可谓是京畿里总管诸务的最高长官了,可王贲宁愿得罪宁腾也要帮衬秦风…… 这个中的缘故,恐怕就有些值得深思了啊! 于兴贤等一众谒者们内心疑惑不已,同时也自是一阵恼羞成怒。 平日里这些谒者们可谓是嚣张跋扈惯了,无论是在京师咸阳的邻里街巷,还是在大秦庙堂之上,这群谒者们何曾受过这般窝囊气? 而且还是在六英学宫的正门之前,这无异于大秦儒生官吏们的官威已经被完全亵渎了! 几乎代表着大秦的武将阶层已经凌驾于儒生官吏之上! 为首的于兴贤越想越气,登时便按捺不住,朝前说道:“淳大人啊!您为何要惧怕那通武侯王贲啊!咱们不仅人数众多,而且还有学宫里的宿卫为保,就算是正面抗衡,咱们也不惧啊! “而且下官就不信了,那通武侯王贲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皇城脚下为难朝廷命官?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把我等怎么样!” 于兴贤话音刚落,周遭围着的一众谒者们也随即附和了起来。 “哎呀,是啊!于大人所言极是!” “咱们刚才唐突了啊,竟然主动退缩了,丢人,丢人呐!” “这下咱们大秦儒生官吏的面子可都损耗殆尽了!” “这事若是传将出去,天下之人恐怕还以为咱们儒生官吏,惧怕那通武侯王贲那些武将粗人似的!” “就是!绝对不能如此!咱们要一雪前耻,到陛下御前讨要个说法去!一定要将那狂妄无度的王贲绳之以法!” 谒者们正一阵义愤填膺之际。 呆坐在桌案后的淳于越却依旧白眉紧皱,似乎正扪心思忖着什么。 其实淳于越对眼前这些谒者的话丝毫不关心,淳于越只关心秦风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因为秦风刚才表现出来的气度和眼光,那完全是在一个帝王的角度考虑问题! 尤其是那一句“陛下靠你堵住天下儒生的嘴”,如此秘闻要事,寻常人是绝对不可能得知此事的…… “淳大人!您给句话啊!” “我等都指望着淳大人您做主呢啊!” 淳于越的耳边又传来着一阵嘈杂的喧闹。 淳于越一脸不悦,冷声道:“诸位都省省吧!这些话方才怎么不言声? “那王贲气势汹汹而来时,诸位为何都躲在老夫身后?现在回到学宫里,倒开始慷慨激昂起来了,诸位不觉得未免也太过可笑了吗?” 淳于越此话一出,像是戳到了谒者们的痛楚。 喧闹的议论之声登时戛然而止,众人噤若寒蝉,平息了下来。 就在此刻。 忽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但见一位儒吏快步赶来,对袖通报道:“淳博士,蒙大人来了。” “蒙大人?” 淳于越心中一紧,试探问道:“哪,哪个蒙大人?” 那儒吏低声回道:“回淳博士,是郎中令蒙毅大人,蒙大人还带着几十名郎官。” 蒙毅? 还带着郎官来的? 一语道罢,四下皆惊! 蒙毅来做什么啊…… 蒙毅身为郎中令,麾下统御的郎官如同始皇帝的亲近护卫! 好端端地,蒙毅为何要率郎官来六英学宫? 淳于越内心顿时忐忑了起来。 竟有这般迅速么? 不会是得罪秦风那小子的消息传到陛下御前去了吧…… 蒙毅是率领郎官来兴师问罪的? 淳于越随意一思虑,瞬间脊背上就渗出了一片冷汗。 如此说来……秦风那小子当真和陛下…… “淳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啊?”谒者于兴贤心中焦急,没了主意便急声问道。 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催促一吓,淳于越忽而只觉得双腿一软,登时便身躯一歪,踉跄着瘫倒在地…… 第一百五十二章 首犯莫不是要枭首示众啊! “淳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淳大人您快醒醒啊!蒙大人还在学宫门前等着呢!” “蒙大人可是陛下御前的红人,如此怠慢恐有不妥啊!” 学宫中,周围的几位儒吏谒者们搀扶着失魂落魄的淳于越。 淳于越扶着几人的臂膀,将将撑住身子。 拂袖朝前颤颤巍巍地探着,淳于越慌忙道:“快,快去迎蒙大人!” 众人架着淳于越赶到学宫门前,便见蒙毅正领着一众威武的郎官伫立在旁。 “淳博士您好大的官威啊!本官在此等候多时了!” 蒙毅冷声一哼,便朝身后的郎官们一招手,“去,把淳博士和于大人都迎过来!” 一众郎官们蜂拥上前,顷刻便将淳于越和于兴贤等一众谒者们围住。 淳于越见此情景,顿时内心慌乱起来。 这哪里是请啊? 这分明是在抓捕归案呐! 蒙毅身为郎中令,总揽京师咸阳所部郎官。 就算这群郎官们平日负责王宫卫戍,始皇亲卫,偶有主管京师稽查之能,但是也轮不到他们来缉拿啊! 再不济,自己也是朝廷命官,六英学宫里的博士仆射,大秦的儒生官吏之首! 思来想去,淳于越并未察觉到自己近日来所犯了何事,便弱弱地试探问道:“额,蒙大人,请恕老夫无礼,敢问蒙大人要带老夫等人,去往何处啊?” 蒙毅背过身去,招了招手,边走边道:“淳博士就莫要问了,您仔细想想也能想得出来,走吧,到了您自然就知道了!” “带走!” 蒙毅一声雄浑的嗓音传彻在学宫的门前。 眨眼间,一众郎官便如押解犯人似的,推搡着一众儒生谒者和官吏们朝前走去。 一路上,淳于越白眉始终紧皱,似在扪心思忖,可淳于越想破了脑袋却也想不通为何郎中令蒙毅会带着郎官来缉拿自己…… 自己虽然身为博士仆射,可是平日里负责的仅仅是六英学宫里的要务,若无其他要事,一般不会前往觐见皇帝陛下。 这郎中令蒙毅亲自带队前来,那势必是始皇帝有召,而且还是紧急之召,不然绝对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但自己近日来什么罪责也不曾犯下啊!这到底是何缘故? 进殿面君之时,往往最好对自己的罪责有个预先的判断,至少揣摩圣意是必须的,因为在御前一旦言多有失,轻则殿前失仪,蒙担罪责,更有甚者,触怒龙颜人头落地也不是不可能…… 所谓伴君如伴虎,淳于越心里清楚得很,可是此刻淳于越内心却极其忐忑不安。 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始皇帝此事派郎中令蒙毅前来缉拿,到底所为何事…… 金碧辉煌的章台宫大殿之中。 淳于越在蒙毅的押解下,失魂落魄地走上殿内。 还没来得及跪地参拜,淳于越便只听闻一声龙吟般的训斥之声。 “淳于越!你好大的胆子!” 淳于越正内心紧张,猛地被这声呵斥一惊,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语调,淳于越颤颤巍巍地朝御座上试探瞥去。 只见嬴政身躯魁梧,面色威严,冷漠的面容仿佛冰霜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陛,陛下? 淳于越这一看,魂魄更是都要被吓到九霄云外去了…… 毫无疑问,始皇帝雷霆震怒,竟然还破天荒地直称自己的氏名,难道自己真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了吗? “罪,罪臣拜见陛下。”淳于越虽然被吓得胆战心惊,但是仍然求生欲极强,连忙跪地参拜,自称罪臣。 身后一众于兴贤等谒者,见淳于越都被吓得如此胆怯,更是同样惊吓不已。 跪拜在淳于越的身后,于兴贤等谒者虽然躲藏在后,可是双腿却止不住地发着抖,浑身上下一直渗着冷汗。 不多时。 玉阶上的御座传来嬴政深沉的话语。 “罪臣?朕看尔等欺辱工商户籍的黔首,倒是威风得很呐!学宫就是被你们这群腐儒搞得乌烟瘴气!” 嬴政的这句话在大殿中回响着。 殿下跪拜着的淳于越、于兴贤和一众谒者们,心里都同时“咯噔”了一下。 工商户籍? 腐儒? 皇帝陛下的这话为何听起来如此熟悉? 难道…… 淳于越闻声,略微一思忖,顷刻间便瞠目结舌地怔在原地,愕然自语道:“这,这这这…… “启禀陛下,罪臣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呐!还请陛下恕罪!” 淳于越当即不断跪拜在地,接连朝着地上叩着首。 淳于越之所以如此反应,是因为他为人干练老辣,心思也较为缜密,嬴政话语一出,淳于越立马反应了过来。 那工商户籍的黔首,不是别人,指的正是秦风和巴七芙两人! 在加上学宫乌烟瘴气,腐儒两句话,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与此同时,于兴贤等一众谒者们也同样接连磕头乞饶。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淳于越心思繁乱,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沉闷。 如此说来…… 陛下真的知道秦风那小子,而且还是大力维护的关系! 这般龙颜震怒,甚至当即派遣郎中令蒙毅带领所部郎官,将自己这些学宫里的儒吏们带到章台宫来兴师问罪…… 所谓关心则乱,如此反应,足以证明秦风那小子和陛下的干系匪浅呐! 秦风那小子不会是皇帝陛下在宫外的公子吧? 可是这年龄也有些对不上啊,倒像是皇帝陛下的孙儿…… 皇帝宗室虽然枝繁叶茂,但陛下的孙儿却也只有那寥寥数人。 秦风那小子跟少公子嬴子昭的年龄倒是差不多,只看起来年长几岁。 除了少公子嬴子昭……还有谁呢? 慢着! 淳于越内心正一阵思忖着,忽而觉得思绪戛然而止,只因自己猛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秦风那小子……不会,是子婴吧? 九年前,离奇失踪的子婴少公子? 正当淳于越满心惊愕之际,耳际猛然传来嬴政深沉的话语。 “够了!朕不想听尔等在这鬼哭狼嚎!” 嬴政面色冷峻,当即拂袖令下。 “淳于越,朕念你年迈,不忍横架斧镬,但你所犯罪责过重,着免去博士仆射一职,暂列谒者!罚禄一年!以观后效!” “罪臣淳于越,谢陛下不杀之恩!”淳于越一听,心里顷刻舒缓了不少,赶紧领命谢恩。 与此同时,淳于越身后的于兴贤等人,便也以为此事是要大事化小了,正下意识地放松下来。 突然。 嬴政面色一扳,怒道:“于兴贤!还有尔等!尔等身为学宫谒者,不思尽忠报国,反而仗势欺人,欺辱大秦子民,有违臣道! “来人!将这群为非作歹的儒吏,通通打入廷尉狱!交付廷尉严办!尤其是首犯于兴贤!” 嬴政威严的话语在大殿中回荡着。 于兴贤等谒者听到此,早已吓得两腿发软,连道都走不动了。 打入廷尉狱,交付廷尉严办……就算能免于一死,那廷尉狱的活罪更是生不如死啊! 于兴贤更是吓得浑身直哆嗦,只觉得裆下一热,竟止不住地哗哗流出一泡黄尿。 首犯…… 凭什么自己成了首犯? 天呐!首犯莫不是要枭首示众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来自内史宁腾的检举揭发! 打入廷尉狱,交付廷尉严办……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在这群儒生官吏们的心目中,却有千钧之重! 在大秦的庙堂上,始皇帝嬴政很少处置臣下,就算是遇到了不得不罚的境遇,始皇帝也往往都是革职查办,削减俸禄之类的处罚。 而一旦有臣下罪责甚重之际,始皇帝便会下令将罪臣下发给廷尉,审理案情,依律查办。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中的端倪其实是有一条潜在的准绳。 若是始皇帝并未表现出大怒的神色,只是随口说交付给廷尉,那罪臣便不会被横加严峻的处罚。 但如果始皇帝雷霆震怒,下令严办,那被收监的罪臣自然是下场凄惨,轻则刑徒流放,重则人头不保! 因而,此刻嬴政已经勃然大怒,不仅下令要廷尉严办,而且还点明了首犯要犯是何许人也…… 这境遇便完全不同,等待着于兴贤和一众谒者们的,将会是廷尉的严刑峻法…… 试问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官吏们,又岂能不吓得屁滚尿流? 当郎中令蒙毅下令让所部郎官将这群儒吏们拖下大殿之时。 整个章台宫前的御道上,都充斥着鬼哭狼嚎的哀叹之声。 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自诩清高的儒生官吏,发出杀猪般的嚎啕也丝毫不弱。 以至于御道两侧卫戍着的皇宫禁兵们,见状都有些忍俊不禁…… …… 京畿衙门。 晨间的日光洒在衙门的游廊之中。 内院的里端,正不断传响着衙役们忙活的脚步声。 内史宁腾正在衙署大堂上踱着步。 一众衙役们则是分列在左右,面色也同样凝重不已。 宁腾背着两手,沉声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为首的衙役颤颤巍巍上前,弱弱说道:“回内史大人,是这样,王都尉出面,带走了咱们不少兄弟,还,还把咱们收集的秦风违律的证据给抢走了!” 宁腾闻声,眉头一皱,怔怔道:“王贲?他这是要造反不成?” 王贲这厮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将衙门里的衙役都给捆了去,还把捏造构陷秦风那小子的证据夺走了…… 不行……那证据可都是捏造的,若是王贲拿那证据大做文章,我岂不是要受制于人了? 略微一思忖,宁腾心里顿时有了主意,“秦风那小子违律的证据都被王贲弄走了……那此事便也耽搁不得了…… “必须先下手为强!” 宁腾果断下令道:“你,速速去拟写一卷文书,火速将简牍送往学宫,通知淳博士和于兴贤!让他们与本官一同上奏,检举揭发王贲的罪状!” “卑职遵命!”被宁腾指着的衙役立马拱手领命。 宁腾又急忙嘱咐道:“快到廷议的时辰了,事不宜迟,尔等也一道前去,把淳博士都接到宫门,本官随后就到!” “好了!都退下各自行事去吧!” “小的领命!” 宁腾看着衙役们走下衙署大堂的背影,顿时一阵喃喃自语起来。 “王贲,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宁腾不义了! “你为非作歹,如此堂而皇之地肆意处置衙门官吏,此举已经违背大秦律法!” 宁腾的眼神逐渐阴险起来,“在加上你私自和工籍贱民沆瀣一气,意图欺辱我大秦官吏,这更是不容饶恕之罪! “待本官上奏到陛下御前参你一本,看你还有何话说!” …… 咸阳宫宫门。 内史宁腾领着两位亲信属官等候了足足半个多时辰。 直到寅时三刻,才看到几位京畿衙门的衙役火急火燎地赶了上来。 宁腾急忙问道:“怎么样?淳博士和于大人可曾答应?” 那衙役气喘吁吁地道:“回大人,淳博士已经接下文书,但是卑职没能找到于大人,兴许是不在学宫里。” “奇怪……于兴贤身为谒者,岂会擅离职守?” 宁腾眉头一皱,但是也不敢多想,眼看着廷议的时辰就要到了。 点了点头,宁腾自我安慰道:“无妨,淳于越接下文书了就行,既然是接了,那就自然是同意了,有淳于越和一众学宫谒者们相助,此事定然稳妥!” 说罢,宁腾便领着两位属官快步朝宫门走去。 宁腾朝宫门前那座硕大的日晷仔细一瞧,见即将要到了卯时,便赶紧加快着步伐。 卯时正是廷议开始的时辰,若是耽搁了,难免会惹得始皇帝不悦,自己上奏检举揭发王贲的举措可能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紧赶慢赶,宁腾奔到了章台宫的大殿之前。 只见大大小小的大秦官吏们早已在此地等候多时了。 等到中车府令赵高一声尖细的嗓音宣罢,威严的始皇帝嬴政便徐徐从章台宫走出。 “微臣参见陛下!” “众卿平身!” 宁腾缓缓起身,余光顺便在群臣之中扫视了一眼,正打算跟淳于越眼神交流一番。 但淳于越倒像是故意要和宁腾保持距离似的,刚一看见宁腾,便赶紧挪开目光,眼神显得有些躲闪。 宁腾见状,顿时疑惑不已。 哎? 奇怪,淳于越这是怎么了? 还有……淳于越好端端地怎么站到谒者们的队列中去了?他不是博士仆射吗? 正当宁腾不明所以之际,御道的顶端传来赵高的话语。 “陛下意,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宁腾闻声,便也来不及犹豫,赶紧上前,对袖上奏道:“启奏陛下,微臣有要事!” 嬴政一拂袍袖,颔了颔首,“宁卿但讲无妨!” 宁腾当着文物群臣的面,一本正经地走出队列,当即拱手上奏道:“陛下,微臣要历数通武侯、主爵都尉王贲的罪状!” 一言既出,四下皆惊。 文武群臣顷刻间变得一片哗然。 那淳于越更是面皮猛地一抽,胸口一阵起伏,仿佛是在倒吸了一口冷气。 殿前的嬴政闻声,微微一笑,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陡然有些笑意。 宁腾这是要和王贲正面相抗了? 殊不知,宁腾看似针对王贲,没准是在针对秦小子…… 嬴政一抬手,道:“哦?宁卿何出此言?你且试着具体言之。” 宁腾赶忙道:“启奏陛下,通武侯王贲所任职务乃主爵都尉,本该尽职尽责为陛下分忧,然王贲却违背大秦律法,公然虐待我京畿衙门的衙役! “王贲不仅对京畿衙门里的衙役严刑拷打,甚至五花大绑,置之如猪狗!此乃王贲一大罪状!” 宁腾顿了顿,又道:“其二罪状,乃是王贲勾结工商户籍的贱民,与其伙同,对我大秦儒吏口出狂言,竟污蔑博士仆射淳于越为腐儒! “其罪三也,王贲为谋取私利,与工商户籍的贱民一道,巧取豪夺,将本应属于博士仆射淳于越的岐野岭据为己有!” 宁腾继而连三地说完,四下里的群臣们顿时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宁腾看着群臣的反应,心里也顿时有了底气。 照这个情形来看,百官们似乎也颇有仗义执言的趋势。 正当群臣以为皇帝陛下也会龙颜大怒之时。 嬴政却微微一笑,面色和善地说道:“宁卿既然如此说,且让朕一猜,昨日在学宫的门前,宁卿不在吧?” 嗯? 宁腾闻声,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昨日?学宫门前?陛下这话是何意? 正当宁腾没弄清是何缘故时,嬴政拂袖道:“宁卿方才说,那岐野岭本该是属于淳于越的,是吧?” “来,淳于越,你且出来,说说吧,可有此事?” 嬴政话音刚落,群臣中顿时传来一阵躁动。 只见群臣慢慢分列开来,在御道中让出一条空隙。 不多时,只见淳于越浑身发抖地从谒者的队列中踉跄着走出。 宁腾看着淳于越被吓得惨白的脸色,顿时一愣。 这,这淳于越是咋了? 什么事都还没有呢,好端端地咋就被吓成了这幅模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勋贵之人,咱们臣子岂能扳倒? 淳于越面色惨白地走出官员队列。 颤颤巍巍地抖动着袍袖,淳于越上奏道:“启禀陛下,并,并无此事……” 什么? 宁腾一听淳于越的话语,脸上顿时映起一片愕然。 不是吧? 这淳博士是要做什么? 不是说好的一起检举揭发王贲的吗? 怎么到了陛下的御前,又矢口否认?这不是临阵倒戈,陷我于死地吗? 淳于越结结巴巴地继续道:“启禀陛下,那岐野岭是巴家的私产,现在已经卖给了一位叫秦风的工籍黔首……并非是微臣的……” 嬴政闻声,顿时面色欣然,显得很是满意,颔首道:“嗯,淳博士这话说得倒是真切!” 转而看向宁腾,嬴政微微一笑,表情颇为玩味,“宁卿,怎么样?事情弄清楚了吧?” “这,陛下……” 宁腾面皮搐动了几下,慌忙辩解道:“陛下,可那通武侯王贲,的确是有贪赃枉法之嫌啊!” 嬴政见宁腾不依不饶,立马脸色一变,沉声斥责道:“好你个宁腾!王卿的罪责,先前不是已功过相抵了吗? “朕已下令不再追究此事,以观后效,宁腾你今日又来检举王卿,你到底是何居心?” 嬴政的话语掷地有声,在章台宫前久久传响着。 宁腾哪里见识过嬴政这般可怖的神情,顿时被吓得浑身颤抖,当即“扑通”一声跪拜在地,乞饶道:“陛下息怒,微臣并无此意啊!” 宁腾赶忙解释道:“陛下,微臣也是为了大秦啊!那王贲贪赃枉法,还和那工籍贱民沆瀣一气,危害社稷啊!微臣恳请陛下明察!” 与此同时,周遭的文武群臣更是面色各异。 嬴政却不以为然,默默说道:“宁卿你怕是检举王卿是假,诬告那工籍的黔首才是真吧!” 嬴政转而又道:“方才说到了岐野岭,宁卿你可知道的岐野岭上有何物?” 宁腾没想到嬴政竟然会如此雷霆震怒,当即满心惊惧,跪地叩首道:“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诸位可曾知道燕麦乎?”嬴政转而抬高了语调,朝着众位官员们说道。 话音一落,官员们当即争先喧哗了起来。 “燕麦!陛下,微臣知道!燕麦正是近日来在咸阳盛行的新粮啊!” “燕麦乃替代粟米之物,物美价廉,颇受百姓青睐啊!” “听闻燕麦是一位工籍的黔首所培育而出,真乃当世后稷啊!” 嬴政听着群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赞叹之声,心里显得很是受用。 满意地颔了颔首,嬴政果断说道:“诸位爱卿所言甚是,不过嘛,宁卿,你也来听听,诸位爱卿口中所说的工籍黔首,正是你要检举揭发的那个人!” 宁腾听到这,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嬴政继而又道:“朕告诉你!那位工籍的黔首买下了岐野岭,并且将岐野岭上种植满了燕麦,并且加以培育! “如今咸阳百姓都承蒙燕麦的恩惠!而且三郡受灾之地的灾民们,也同样因为燕麦的盛行而获益匪浅!” 嬴政的话语不断在章台宫前传响着。 宁腾的脊背上早已渗着片片的汗渍,不断拂袖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宁腾低声道:“陛下教训得是,微臣,微臣唐突了……” “唐突了?呵!宁卿你倒是说得云淡风轻!” 嬴政怒目而视,厉声斥责道:“那位工籍的黔首用岐野岭培育燕麦,并且大力推广,还卖以极低的售价,此乃造福百姓之善举! “宁卿你居然不分青红皂白上奏抨击,你到底是何居心?” 宁腾听到这,知道自己是彻底败了,今日不仅没能将王贲弹劾,甚至连那个叫秦风的小小贱名也奈何不了…… 而且还被始皇帝如此横加责骂,当着文武群臣的面,自己的老脸可都是丢尽了…… 宁腾越想越气,尤其是自己明明提前将文书递给了淳于越,相约一同检举揭发王贲的恶举! 可是在这章台宫前,淳于越居然临阵倒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现如今倒是自己里外不是人了…… “那位工籍的黔首,名为秦风,先前应对胶东郡蝗灾的妙策,也正是秦风所想!” 忽而嬴政一声雄浑的嗓音传来,“像秦风这样能谋善断的工籍黔首,乃我大秦的不世之良才,宁卿居然会抨击此人!当真是匪夷所思!” 群臣之中。 王贲、李信等一众武将们,听着嬴政的话语,心中像是乐开了花。 嬴政此话提到了秦风,而且是毫无顾忌地表露着秦风的功绩! 无论是应对胶东郡蝗灾的治世妙策,还是此番解决三郡灾荒的神粮燕麦,这可都是不世之功绩! 今日之事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皇帝陛下正在朝群臣介绍着秦风! 只要秦风的名号在群臣之中传响,那距离秦风在群臣中提高声望,甚至直接公布秦风的真实身份,还不是近在眼前之事了? 王贲一想到秦风的少公子身份即将曝光,内心就一阵激动不已。 与此同时,剩余的文武群臣们,也同样对秦风扑朔迷离的身份感到震惊无比。 因为按照始皇帝嬴政所言,那挽救胶东郡蝗灾的妙策,竟然是出自那个叫秦风的工籍黔首之手…… 可是当初始皇帝为何只字不提? 偏偏在内史宁腾加以检举揭发之时再旧事重提呢? 这是否始皇帝嬴政在有意地维护那个叫秦风的工籍黔首? 而之所以现在旧事重提,则是为了在群臣的面前为秦风立威! 处置胶东郡蝗灾……解决三郡灾民口粮,秦风有如此通天之能,当真是大秦之幸,百姓之幸…… 此时此刻,宁腾心中惊惧交加,当即跪地参拜道:“微臣有眼无珠,还请陛下恕罪!微臣失言了!” 嬴政满脸不悦,一扫袍袖,沉声道:“行了,宁卿你且退下吧,今日之事,朕念在你是初犯,且是心系大秦,朕就不予追究了,望宁卿你往后能尽忠职守,莫要和那些贪赃枉法之人同流合污…… “还有,再有检举揭发之事,朕奉劝宁卿你还是要查清断明为好,以免冤枉了我大秦的菁才啊!” 宁腾听着嬴政的话语,心中感念至深,当即跪地道:“谢陛下宽恕!微臣记下了!” “都散了吧!”嬴政摆摆手,抽身走回了章台宫内。 等到群臣们散去之时,满心愤怒的宁腾立马想找到淳于越问个究竟。 但淳于越却率先一步藏在群臣之中,火速退下了御道。 疾步而走之际,淳于越不时地瞥眼望着殿前的宁腾,心中陡然一阵感慨起来。 宁大人啊,不是老夫不肯和你一道上奏检举揭发王贲啊…… 实在是王贲得罪不起啊! 在陛下的心目中,早就把王贲和那个叫秦风的工籍贱民当作是心腹之臣了啊! 勋贵之人,岂是咱们这些臣子能轻易扳倒的啊? 淳于越一边想着,一边快步朝宫门走着。 有了于兴贤被收监的前车之鉴,淳于越现在已经可以断定…… 无论发生什么事,凭借他一个儒生官吏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动摇秦风的…… 因为秦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神秘身份,而且是贵不可言的身份!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的真实身份,是陛下的宗室子弟?! 京畿衙门。 宁腾失魂落魄地逃出了宫门,便赶紧领人快马加鞭赶回了衙门,生怕皇帝陛下突然反悔,会下令惩治自己似的。 一到了衙门之中,宁腾便气喘吁吁地朝内院奔去,猛地推开轩门一闯,宁腾抓起桌案上的茶盏便一饮而尽。 “呼——呼——” 宁腾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任凭茶水沾湿了胸前的衣襟。 “宁大人,事成了?王都尉可曾被陛下下旨惩治了?” 一声小心翼翼的话语传来。 只见几位衙役正试探着站在轩门之外,弱弱地朝宁腾问着。 不问倒也还好,宁腾正沉浸在方才劫后余生的情形之中。 可是此刻衙役们如此一问,宁腾顿时回想起方才在章台宫前的窘迫场面…… 宁腾立马变得怒火中烧,猛地将手中的茶盏坠砸在地,直摔了个粉碎。 “混账!” 宁腾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今日本来正是扳倒王贲的绝佳良机! 而且王贲可不仅仅是京畿衙门里的主爵都尉,他还是武功卓越的通武侯,为大秦浴血奋战,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 若是能扳倒王贲,那也就扳倒了那些少壮派武将们在大秦朝局中的地位! 如此重要之事,可谓是干系深远,甚至很有可能彻底改变往后大秦庙堂上的风向! 宁腾等官吏在京畿衙门中任职,属于内史京师咸阳的官员,与王贲、李信等少壮派武将本来就不对付…… 再加上六英学宫里的那些儒生官吏们,和王贲等人也向来水火不容,和儒生官吏们联起手来,共同检举揭发王贲的劣迹,以彻底将其拉下马来,本来就是顺水推舟,水到渠成之事…… 可是眼下,这一切的计划,都被淳于越的一句“并无此事”化为了泡影! 正当宁腾内心愤慨之际,为首的一位衙役默默地说道:“宁大人,请恕小的斗胆,是不是因为秦风的缘故,才让王都尉没被惩治?” 那为首的衙役名叫刘全,是京畿衙门里的老人了,平日里察言观色已是熟门熟路,此刻见此情景,自然是一下就明白了。 看着内史宁腾大人这幅模样,足以见得皇帝陛下并未处置王贲,刘全略微一想,便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宁腾听罢,面皮顿时一阵抽搐。 是,是啊! 秦风!一定就是因为秦风! 秦风那小子不过就是一个工籍的贱民,为何陛下和王贲都会对其如此维护? 王贲那厮,可是多年来征战沙场的武将啊!浴血厮杀,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莽夫,岂会把一个工籍的贱民看进眼去? 还有,今日本官在陛下的御前检举揭发王贲的罪状,王贲连一句话都未曾辩解,反而是陛下在予我驳斥…… 莫非陛下也如此看重王贲? 宁腾想到这,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不对! 陛下看似是在驳斥我,其实是处处在宣扬那工籍贱民秦风的贡献! 陛下的言下之意,就是秦风是大秦的不世英才,不得构陷…… “宁大人啊,您要三思啊,一个小小的工籍贱民,竟然能让淳博士、还有六英学宫里的那群谒者们如此费心惩治……” 刘全拱手朝着宁腾,慢慢悠悠地说道:“还有那王都尉,也在不断维护着那工籍贱民,宁大人不得不防啊!” 宁腾闻声,眉头更是纠结地绞成了一个井字。 一抬手,宁腾朝刘全道:“嗯,言之有理,你,继续说……” 刘全随即朝四周瞥眼望了望,见并无闲杂人等,便慢慢上前,拱手小声道:“宁大人,是这样,小的见那个叫秦风的工籍贱民有如此能耐,便加以探查了一番……” “哦?结果如何?可查出来什么名目了吗?”宁腾顿时来了兴致。 刘全为难道:“回宁大人,小的无能,并未查出端倪,但是……” 宁腾的眼神正要失望地黯淡下去,刘全话锋一转,又道:“但是小的却查明,这些时日,总会有从城东来的贵人,微服来秦风那小子的庄园拜会……” “嘶——” 刘全此话一出,厅房中顿时一片寂静。 宁腾倒吸了一口冷气,凝眉道:“城东?你,你是说……” 宁腾顿时觉得一阵不寒而栗起来。 城东,那可是咸阳宫的方向啊! 一个从城东来的贵人,微服前去秦风的庄园拜会,这个中意味,代表了什么? 怪不得总有人说,皇帝陛下近日来常常身穿常服微服出宫…… 若是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天呐! 莫非…… 宁腾想着想着,不觉变得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宁腾的思绪。 “宁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宁腾闻声,当即摆手问道:“嗯?慌张什么?出了何事?” 只见一位衙役跑得满头大汗,慌忙赶来,道:“禀宁大人,小的奉命去学宫打探消息,学宫里已经快要天翻地覆了! “陛下已经下旨,将博士仆射淳大人贬谪为谒者!那谒者于大人也已被廷尉狱收监!” 什么? 宁腾一听,顿时瞠目结舌起来,心思一阵慌乱,宁腾愕然问道:“是,是否属实?淳于越被贬为谒者了?于兴贤被收监了?这,这怎么可能啊?” “千真万确啊!宁大人!小的是亲耳听到的!” 衙役赶忙解释道:“宁大人,小的可听说,那于大人是因为诬告构陷了天家宗室的罪责,才被陛下下旨严办的!或许命不久矣啊!” 命不久矣? 宁腾听着衙役的话语,顿时疑惑了起来,内心一阵思忖,宁腾嘴上也下意识地嘟囔了两句。 “不应该啊,好端端地,也没听说于兴贤得罪什么人啊?” 那衙役当即补充道:“宁大人,有一句话,小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费什么话?快讲!”宁腾急不可耐。 “小的也是听闻,于大人前两日,得罪了一个叫秦风的工籍黔首!” 轰! 衙役的这话传响在众人的头顶,瞬间仿佛爆响了个炸雷。 噤若寒蝉,一片寂静。 宁腾忽而变得浑身发抖,唇瓣发白,颤颤巍巍地自语着。 “因为,得罪了秦风?陛下竟然下旨将于兴贤收监到廷尉狱了? “于兴贤好歹也是学宫里的谒者,大秦庙堂的朝廷命官啊!怎么能因为一个工籍的黔首,就……” 宁腾只觉得头脑一阵天旋地转。 仔细盘算着那于兴贤被处置的罪名,宁腾整个人都开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慢着! 于兴贤的罪名是……诬告构陷天家宗室? 难道说,秦风那小子,并不是什么工籍的贱民…… 他的真实身份,是陛下的宗室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