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灯与剑》 第一章 大雄宝殿前 深秋时节,橘黄的枫叶洒满一地,偶尔一阵清风抚过,落叶便摇曳着随之飘来荡去,尽管看似杂乱无章、无迹可寻,却又不失优雅。 突然,只见随风飘扬的落叶全部停了下来,一片片橘黄色的枫叶静静的悬浮在空中,煞是好看。 转眼望去,只见一青年缓缓收回右掌,伴随着他的动作,枫叶重新徐徐洒落。 青年大约二十出头,剑眉星目,身形挺拔,一头黑色长发随意束在身后,端是俊俏,只是他漆黑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焦距,收回右掌的他就这样静静地低头站在院子里,俊美的脸颊上流露出来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时而哀伤,时而迷茫。 …… 良久,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座宏伟的庭院,庭院里一切依旧,熟悉而陌生。 暗红的院墙、朱红的建筑、甚至屋顶的琉璃瓦砾,虽然它们都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有些陈旧,但还是如此醒目。 还有自己身侧这棵,屹立庭院正中央的古老枫树,足足可合三人之围,也不知它在这里已经屹立过多长时间?还会屹立多长时间? 每当有微风拂过,一片片枫叶就像是一个个顽皮的孩子,打着旋儿,天女散花似的飘落在地,难免显得有些凄凉。 最终,青年的目光停留在一间气势最为宏伟的楼阁上,准确的说是楼阁的牌匾上,深黑色的牌匾上四个金黄色的大字苍劲有力——大雄宝殿。 “哎!”只见他凝视了片刻,微微叹息一声,摇着头便向殿内行去。 进到大殿,映入眼帘的是一尊面目祥和的释迦牟尼佛坐像,在周围色彩各异的壁画的衬托下,显得庄严肃穆,栩栩如生。 佛像下面的案桌旁,坐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和尚,老和尚面目慈祥,此刻的他双眼微闭,左手竖直举在胸前,右手中的佛珠正缓缓地转动着,显然是在诵经。 青年轻轻走到老和尚身后,也没有去打搅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老和尚身后,看着他诵经。 很快,一个时辰便悄然而过。 终于,老和尚停下右手中转动的佛珠,眉头一跳睁开眼睛、立起身回过头来看着青年道:“东来,看来你是想起一些事情了?” 他虽然是在问,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青年微微躬身行礼,稍微犹豫了一下,便问道:“师父,我姓什么?” 老和尚微笑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嘛!” 闻言,青年面露苦涩,自嘲一笑。 “原来我真的就是聂东来啊!”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哀伤,夹杂着一丝仇恨。 虽然这两年在自己脑海中时不时会出现一些些片段,有时是在被人追杀,有时是宁静的花海,有时是暗红的血液和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尽管自己已经把它们拼凑的七七八八了,但在心里还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它是真实的。 “东来,有时候为师都不知道把你带回【清禅寺】是对还是错,甚至为师常常在想,如果为师没有把你带回来,没有给你疗伤的话,或许你便过得要比现在快乐多了。” 老和尚看着聂东来的模样,溺爱的摸摸他的头,有些自责。 “师父待东来恩重如山,不仅教弟子武功,还帮弟子找回了一部分失去的记忆,让弟子找到了活下去的价值,已经算是弟子的再生父母,弟子无以为报!” 看到师父自责的目光,聂东来心里一痛,满脸愧疚,但他不敢许下任何诺言。 他从自己的记忆片段中得知,六年前,自己命悬一线,是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救了自己,并把自己带到眼前的这座寺庙里悉心照料,甚至为了给自己疗伤,师父不惜把他三十年的功力渡给了自己。 虽然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师父姓甚名谁,师父不说,他也不问。但他却知道师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堪比至亲的亲人。 “东来,记忆恢复了多少?”老和尚看着聂东来问道。 “弟子也不知道恢复了多少,只是这两年脑海中时不时会出现一些画面,但都是些不完整的画面……”聂东来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把自己脑海中出现的画面都告诉了他。 听着聂东来的描述,老和尚眉头一皱,有些无奈的说道:“是为师无能,本来为师想着应该可以医好你的,只可惜你伤势太重,没想到却弄成了现在这幅尴尬局面。” 闻言,聂东来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颤声道:“师父无需自责,人各有命,不必太过强求。” 这六年来,师父在自己身上付出的太多太多了,他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道:“东来,为师知道你心中有太多的疑虑,但是为师却不能告诉你,否则,只会为你徒增烦恼!” “弟子明白!”聂东来道,虽然他很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但是师父不说定然有他的道理。 “东来,为师是出家人,早已不问世事,也不劝你,何去何从为师相信你心中早有定论!”老和尚看着他轻声说道。 闻言聂东来心中一叹,看来师父已经知晓自己心中所想。 “师父,弟子有生之年定不忘师父恩德!” 聂东来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只剩下这一句。 “你想说什么为师知道,去吧孩子!千万记住:江湖险恶,不要轻易得罪任何人,也不要轻易掺和任何事。”老和尚摆了摆手。 聂东来深吸了一口气,跪下身来“砰砰砰”对着老和尚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打量了一眼大雄宝殿、这个自己生活了六年的地方,毅然转身向殿外行去。 “孩子,千万保重,你与我佛有缘!” 说完,老和尚眼睛瞬间湿润了,他很清楚地知道青年以前的一切仇怨,也明白他以后的道路肯定会遍布荆棘,六年的朝夕相处,聂东来在他心中何尝不已然是至亲?在他心中早已经把聂东来当做自己孙儿一般了,可惜他终究是要走的。 从此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天人两隔。 听到师父的话语,聂东来脚步一顿,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滴落下来,他何尝不明白师父是要他活着回来。 伸手抹了把眼泪,聂东来快步走出了大雄宝殿,他怕再迟一点,自己真的会舍不得离开了。 “终于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看着聂东来渐行渐远的背影,老和尚叹息一声,在夕阳的余晖下,他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第二章 追溯往事难 离开大雄宝殿,聂东来便一路狂奔,直到出了【清禅寺】,他才放慢脚步,一步三回头往寺门前的阶梯下行去。 下了阶梯,聂东来停下脚步,转过身跪下来对着寺门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一脸不舍的转身向山下走去。 此刻的他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哎,真是个痴儿呀!” 大雄宝殿中的老和尚早已洞察了聂东来行为,轻声叹息道。 【清禅寺】位于灵台山颠,灵台山隶属闽西境内,占地七万多平方公里,南靠连城冠豸山,北近宁化客家祠堂及天鹅洞,西接长汀母亲河。山形似观音坐莲,二十多公里的长潭河围绕着她,沿河两岸悬崖峭壁、翠竹青松、山水交融、美不胜收,地势险峻异常。聂东来一步一个脚印,花了小半天功夫才下得山来。 来到山下小镇——【灵台镇】,已是入夜时分,漫无目的地一路走来,聂东来感到异常迷茫,本来自己此次下得山来,就是为了找寻自己的过去,还有父母亲人的消息,但是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仅凭借着那些时不时在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残缺记忆片段,天地之大,他该去哪里找寻真相呢?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苦涩一笑,叹息道:“哎,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愿天无绝人之路吧!” 很快他便感觉略微有些疲惫,大致扫了一眼,便向小镇唯一的一家客栈行去。 走近了抬头一看,客栈门口挂着一个破旧的牌匾,牌匾上歪歪斜斜的写着【无名客栈】四个字。 “这客栈的主人连名字都懒得起?”聂东来微微一愣,便走了进去,看着柜台前一个胖胖的伙计,道:“小二,住店!” 伙计熟练的一甩手中的毛巾挂在肩头,走上前来躬身做姿,热情笑道:“这位客官,请跟我来!” 说着便向楼上走去。 聂东来点点头,跟着他来到了二楼一间客房前,小二推开房门,道了一句“客官,这是您的房间,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便匆匆下楼去了。 聂东来应了一声,便走了进去,关上房门。 【灵台镇】因灵台山而得名,传闻曾有一书生科举落榜,路过此地时早已心灰意冷,看到镇中的一颗秃顶老树,正准备寻短见,突然一道霞光自灵台山巅洒落,书生瞬间顿悟,哈哈大笑着离去,从此以后江湖中便多了一位丹青侠客。 点墨疾笔绘柔情,举剑快意愤不平。 躺在床上,聂东来顿时感觉脑袋很沉,可是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虑需要印证。 迷迷糊糊间,那些熟悉的片段再一次在他脑海中闪过。 那是一个敞亮的山谷,山谷里开满五颜六色的花朵,一眼望去,花海随风而动,竟相折腰,美艳如画。 花海中央是个简陋的庭院,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坐在院落里唯一的秋千上,在他身边,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正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在他们身后,一个俊郎的中年男子正缓缓的推动着秋千,男子神情自若,端庄稳健,望着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柔。 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宁静而温馨。 “娘,你说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半晌,少年转过头望着女人问道,眼里充满好奇与向往。 “外面的世界呀,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女人伸手刮了刮少年的鼻子,一脸慈爱的说道。 闻言,少年有些不满的噘嘴嘟囔道:“可是我现在就想去外面看看呐!” “现在不行,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外面的世界,可是充满了危险。” 女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们身后的男子便迫不及待的向少年解释道。 “能有什么危险?再说了,在孩儿心中,爹娘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有你们在,还会怕外面的那些人不成?” 少年有点不明所以。 “儿呀,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这个世界上,比爹娘厉害的人比比皆是,你所了解到的只是它的冰山一角而已!” 说着女人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空,眼神飘的很远很远。 “你娘说的对,外面的世界形形色色,本就难以捉摸,更别说还有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谲,在那样的环境里,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更有甚者,前一秒谈笑风生,下一秒便会因为利益斗个你死我活!” 中年男子看着眼前的女人和少年,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 女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伸出另一只手握住男子的拳头,温柔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 随即,画面一转!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群手握钢刀的黑衣人紧紧围着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少年,他们所包围之人正是山谷中那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 此时的中年男子早已没有了之前那种稳健,神态疲倦,甚至他的衣袍都已经被划破了大大小小许多口子,鲜血流了出来,凝结成痂,尽管如此,他的面色依旧淡然,没有一丝波澜。 相对来说,女人要好上很多,只是衣着有点褶皱,她紧紧的护着身边的少年,生怕伤他一分一毫。 在他们周围的黑衣人,一个个都神色凝重,因为在他们身后,已然有无数个黑色身影倒在血泊中。 他们全都是死在眼前的中年男子手中。 “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突然叱喝一声。 “真不愧是【圣笔铉剑】,佩服、佩服!” 带头的一位黑衣人“啪啪啪”地拍手鼓掌叫嚣道。 “聂乘风,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等心狠手辣!” 中年男子听闻,哈哈大笑道:“连面都不敢露的宵小之辈,也配大肆猖獗!” 黑衣人一听,顿时面目狰狞,杀气腾腾,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杀了他们!” “杀!” 随着一阵呐喊,双方再次厮杀在了一起,顿时血光四溅,顷刻之间,便有数道黑色身影相继倒下。 聂乘风挽着剑花,急速穿插在黑衣人中间,时不时地回手格挡一下黑衣人刺来的钢刀,再次欺身而上,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 画面再次跳转,中年男子一手握剑半跪在地,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握剑的右手也在轻微颤抖着,他艰难的抬起头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 “哈哈,那又如何?怪就只怪你染指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以为他们能逃得掉嘛?”黑衣人放肆狂笑道。 “啊……” 突然,聂东来发出一声惨叫,猛的一下坐起身来,他只感觉头痛欲裂,脑袋仿佛随时都要炸掉一样。 脑海中的画面也随之陡然湮灭。 第三章 一言定六年 聂东来有一种感觉,他总觉得自己脑海中时不时出现的画面,应该就是自己的过往,自己应该就是那个画面中的年轻人,可是不论他怎么想,他总是想不起画面中人的名字。 长吁一口气,他再也毫无睡意,索性就这样坐着,进入打坐状态。 夜色如墨,静谧安详,偶尔传来几只蟋蟀蝈蝈的啼叫声。 在一处幽静的山林里,一个全身笼罩在黑幕中,看不清虚实的人静静地站立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大一会儿,只见一名黑衣人由远及近,黑衣人的轻身功夫甚是了得,双脚轻点山中的树枝,眨眼间便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那人身后,单膝跪地抱拳道:“教主!” 黑衣人神态颇为恭敬,听其声音,居然是个女子。 “有消息了?” 那人也不转身,就这样背对着她轻声问道,她的声音空灵动人,飘渺不定,但仔细分辨,确是女声无疑。 “据探子回报,聂东来已经下了灵台山。” 黑衣人回道。 “【清禅寺】的那位呢?”前面那人传出一声机械般的声音,不悲不喜。 “没有下山,应该还在寺中,回报的探子说,他们根本无法接近【清禅寺】。” 黑衣人依旧单膝跪地,保持着低头抱拳的姿势。 “要不是他早已不问世事,遁入空门,他们早都死了,让他们上得了灵台山,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听到黑衣人的话,那人冷哼一声,黑衣人当下身形一颤,有些疑惑的问道:“教主,他……他真有那么厉害?” 察觉到黑衣人的疑惑,那人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远方,陷入了回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天地间万籁俱寂,一片沉闷,暖暖的阳光挥洒下来照射在身上,都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在一个硕大的广场上,人头攒动,一眼望去,不着边际,足足有数万之众。 有道士、有和尚、有粗狂大汉、有窈窕美人、形形色色的人群各自为阵,显然是来自各尽不同的派别。 此刻,人群中时不时有人对着广场中央的比武台指指点点,伴随着一声声窃窃私语传出。 “这人是谁啊?居然如此狂妄?” “就是,简直不把我们武林各大门派放在眼里!” “闭嘴!你们想要找死不成?” “这哪来的傻子,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 比武台上,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和尚飘然而立,他的腋下夹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 老和尚随意扫了一眼四周黑压压的人群,随意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愿保此少年六年时间,若有不服者,可来灵台山【清禅寺】寻我!” 说完,他便不管其他人,自顾自飞身离去,几个闪烁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道残影缓缓消散。 …… 那人不动,黑衣人也不敢动,就这样静静地半跪着。 半晌,那人才回过神来,瞥了一眼黑衣人,缓缓说道:“何止是厉害,你知道当年他凭什么保了聂东来六年相安无事嘛?” “这……”黑衣人顿时哑口无言。 “仅凭一句话!”那人语气非常凝重。 “什么?”黑衣人大惊,仅仅一句什么话竟然可以保一个人六年,这得有多么霸道、多么强势。 那人回忆道:“当年他当着所有武林豪杰的面带走了奄奄一息的聂东来,只留下一句话:‘我愿保他六年,有谁不服者,可来灵台山【清禅寺】寻我。’” 黑衣人早已目瞪口呆,这消息不得不让她吃惊,当着所有武林豪杰的面,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就保下一个全江湖都在追杀的人六年,这究竟需要多大能耐,反正她是不敢想象。 “那时的他早已遁入空门,但他却没有以少林的名义保聂东来,而是以个人的名义去保他,这也是让整个江湖武林真正忌惮的地方,毕竟心怀鬼胎的各门各派谁也不愿意去招惹那个混世魔王。”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黑衣人,正色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把自己定位的太高,不然只会跌倒的越快。” 感受到身前传来的威压,黑衣人额角冷汗“噌噌”直往下流,颤抖着问道:“教…教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 话毕,那人的身影便缓缓消散不见。 黑衣人显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刚才的听闻对她的冲击太大了。一阵微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才发觉在刚才教主的威压下自己的衣衫早已湿透了。 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山林,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起身来脚尖轻点便向另一个方向飞掠而去,她一定要尽快让灵台山的所有人都撤下来。 否则万一把教主牵扯进来,她万死难辞其咎。 与此同时,一座阴森死寂大殿里,一个灰衣中年人一脸谄媚的对着大殿前的一座恶蛟图案说道:“启禀主上,据探子来报,聂东来已经从灵台山下来了!” 中年人双膝跪地,身体轻微颤抖着。 “就他一个人?”突然,恶蛟图案里传出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声音。 中年人战战兢兢的答道:“是!” “很好,刚好六年,看来那老东西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啊!”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久久不息,似是低沉愤怒,又若兴奋激动,甚是怪异。 吞了一口唾沫,中年人十分谨慎的问道:“主上,那我们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恶蛟图案里突然飞出一道暗黑光华,直接击中他的前胸,随后,只听“嘭”的一声,中年人的身体便倒飞出数十米,摔倒在大殿地面上,嘴里更是喷洒出一道血箭。 “不该问的别问!”恶姣图案里传出一声阴森的冷哼。 闻言,中年人连忙起身趴在地上,也顾不上擦去嘴角的血迹,战战兢兢的磕头求饶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请主上饶命!” “这次只是小小惩戒,如有下次,定要你狗命,滚!” 伴随着一声怒吼,恶蛟图案里再次飞射出一道暗黑光华,直接把中年人从大殿中轰飞了出去。 “老东西,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本尊就先收点利息回来!”恶蛟图案喃喃自语道。 随即,大殿里传出一阵张狂的大笑声,经久不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一时间,在江湖各门各派各大势力中,皆上演着与此相同或相似的一幕幕。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癫狂有人笑。 第四章 此人不简单 聂东来对于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依旧处于修炼当中,呼吸均匀,一动不动,犹如老僧入定。 一夜时间很快便过去,光明随即压制了黑暗,一缕阳光透过客窗钻了进来。 缓缓睁开眼睛,聂东来眸子里迸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一个鲤鱼打挺便稳稳的落在地上,伸了伸懒腰,身体里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他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聂东来会心一笑,摸摸肚皮,便出门向客栈一楼行去。 “小二,给爷来二斤牛肉,一壶老酒!” 就在聂东来刚刚走到楼下唯一一张空桌子旁坐下身来、准备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的时候,客栈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 定睛一看,却见一名衣着褴褛,蓬头污垢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男子大约三十来岁,面目还算俊郎,只是他这幅衣容打扮着实让人不敢恭维。再加上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正缓缓煽动着,更是显得不伦不类。 嘈杂的客栈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不大一会儿,人群中传来阵阵哄笑声。 只见一个光着膀子,满身纹身的壮汉叫嚣道:“这特么哪来的叫花子?敢在这里撒野?” 大汉看起来差不多四十出头,络腮胡子,此时他正大马金刀的落坐于柜台前的一张方桌旁,方桌上放着一把三环大刀。 “谁知道呢?可能是跟你一样,脑子秀逗了吧!”闻言,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斯条慢理的调笑道。 青年书生模样娟秀,宛若女子,手里把玩着一把青色折扇,此刻他正端坐在大汉斜对面不远处的一张方桌旁。 “楚河,你找死!”听到青年的话,壮汉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吼道。 “切,傅老大,别人怕你,我楚河可不怕你。”楚河轻佻地斜视了他一眼,不甘示弱。 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客栈里的其他人仿佛早已司空见惯,非但没有人出言阻止,反而都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们二人。 “怎么,你们两个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突然,楼上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随即一个面容姣好、身着绿色长裙的中年女子双脚轻轻一点二楼踏板,便越过二楼栏杆徐徐落下。 女子正好落在两人中间的一张方桌上,吓得桌子旁边的食客们纷纷四散开来,躲得远远的,一脸忌惮的看着她。 对此,女子视而不见,随意朝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转头看着傅老大,大吼一声:“你还想不想住店了?不想住了给老娘混蛋!” 闻言,傅老大不由自主的身体一颤,看着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讪讪一笑。 看着傅老大吃瘪,楚河心中顿时一阵畅快,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老板娘便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怒道:“还有你,别以为自己是个小白脸,老娘就舍不得揍你。” 楚河面色一僵,苦笑道:“老板娘,我……” “你俩以后要是再给老娘惹事,立马滚蛋。”还没等他说完,老板娘便霸气的打断他的话。 “是,是,一定不会,一定不会!”两人见状,连忙点头哈腰的对老板娘陪笑道。 中年男子仿佛什么也没看见,旁若无人的走了过来,一直走到聂东来对面,才斯条慢理的问道:“兄弟,一起拼个桌,可否?” 聂东来看着中年男子,心里暗自一凛:“此人不简单啊!” 不过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面色依旧,微笑着伸出手,道:“坐!” 老板娘盯着中年男子与聂东来看了好一会,突然走上前来坐到两人旁边,对正在忙碌的店小二喊到:“小何,给二位爷上醉生梦死,这顿算我请!” “好嘞,老板娘!”那个胖胖的店小二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便张罗去了。 不大一会儿,小何便端上来一大盘牛腱,两壶清酒。 中年男子自顾自倒了一杯清酒,一饮而尽,不由赞叹道:“好酒!” 聂东来把酒壶推到一旁,拱手笑道:“晚辈师从佛门,戒酒戒荤,两位前辈尽兴。” 听他这么一说,老板娘轻声一笑,道:“是我疏忽了!” 说完,她手一挥,小何不知从哪拿出一碗斋饭端了上来。 中年男子连忙把酒壶拉到自己怀里,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客栈里其他人则一脸凝重的看着他,气氛霎时有些压抑。 不大一会,中年男子面前的两壶酒便被他喝了个精光,然后他轻轻把酒壶搁在桌上,看了一眼老板娘,沉声道:“醉生梦死梦几回,千金散尽芙蓉来。梦芙蓉,我说过:下次再见之日,便是缉拿你归案之时。” 闻言,聂东来大惊,江湖中一些威名赫赫之人师父常于自己提起,梦芙蓉便是其中之一,想不到这个名不见转的老板娘,便是江湖【第一杀手】梦芙蓉。 传闻,梦芙蓉从事杀手以来从未失手过,可谓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梦芙蓉看着中年男子,道:“千里追风顾长卿,看来传闻不假,你的千里追踪术的确有独到之处,我都躲到这里来了,居然还能被你寻到。” 聂东来之前便感觉顾长卿这人不简单,却没想到居然是他。 千里追风,人称江湖【第一捕快】。他的传闻并不比梦芙蓉少,只不过相对于梦芙蓉给人带来的恐惧,大多数人对于他则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顾长卿也不生气,道:“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跟我走一趟吧!” “你不怕酒里有毒?”梦芙蓉答非所问。 “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相信你不屑使用,不然你梦芙蓉就不是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杀手】了。”顾长卿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 “江湖传闻千里追风顾长卿做事但凭个人喜好,看来不假,只不过我尚有一事不明,江湖中的伪君子数不胜数,为何你老追着我不放?莫不是你对我有意思?”梦芙蓉说着便捂上嘴“咯咯”笑了起来。 “江湖传闻梦芙蓉杀人不眨眼,的确是言过其实了,据我所知,你所杀之人全是该死之人。因此我给了你六年时间了却心愿,如今期限已到,顾某职责所在,不得不将你缉拿归案。”顾长卿还是那么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迂腐,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梦芙蓉站起身来看着他,有点恨铁不成钢。 “得罪了!”顾长卿双手微微抱拳。 第五章 长卿难两全 “【千里追风】顾长卿?天呐,他就是顾长卿?” “【江湖第一捕快】顾长卿?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嘛?” “天呐,真的是【千里追风】顾长卿,我曾经有幸见过他一面,真的是他!” “这么说来,老板娘真的就是【醉生梦死】梦芙蓉了?” “不会吧?” “顾长卿既然说是了,那就肯定错不了。” “真是没有想到啊,老板娘居然就是传说中的【江湖第一杀手】,真是深藏不露啊!” “完了,完了,我曾今还顶撞过她,我死定了,我死定了!” “你放屁,【江湖第一杀手】专杀贪官污吏与那些狼心狗肺之辈,怎么可能因为一点点小事而迁怒于你?” 听着两人的对话,客栈里顿时炸开了锅,到处都是窃窃私语之声。 聂东来总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多少有点心心相惜,一个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第一杀手,一个是江湖人人景仰的第一捕快,原本应该形同水火,可他们俩的关系却有些微妙啊! “请!”顾长卿伸出左手微微欠身道,那模样宛如一个西方绅士,只是加上他一身的乞丐装,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滑稽。 顾长卿却不以为然,转头扫了一眼聂东来,笑道:“小兄弟,劳烦让让,免得惊扰到你。” 梦芙蓉也是一脸希冀的看了过来,意思不言而喻。 聂东来见状,一脸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身形一闪便飘到一旁。 “看招!” 看到聂东来退后,梦芙蓉娇咤一声,一个鞭腿便向顾长卿胸前踢去,顾长卿身形略微一错,便躲了过去,只听“嘭”的一声,眼前的方桌顿时被劈成了两半,桌上的东西摔了一地。 “来的好!”顾长卿长啸一声,右手的折扇向前一点,猛的向梦芙蓉激射而去。 梦芙蓉也不甘示弱,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向前一推,只听“叮”的一声,匕首与折扇撞在一起。 随即,两人同时发力,身形一顿,皆飘然退后。 互相凝视片刻,便再次厮杀在一起,顷刻之间,双方便已拆解彼此五十多招,越战越勇,速度也越来越快,到后面已经看不到双方的身影了,只看到一个个残影交错,夹杂着阵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客栈里其他人都一脸凝重,离得远远的,唯恐殃及池鱼。 聂东来也站在外围,看着场中搏斗的俩人,不得不承认,这两人不愧是顶尖一流高手,看他们交手,让人赏心悦目,热血沸腾。 但他有种直觉,两人并未全力以赴。 终于,两人再次分开,梦芙蓉一个鲤鱼打挺飘然退后,双脚轻点客栈的柱子卸去力道,身形猛然折回,再次向顾长卿冲杀而去。 “影杀!” 伴随着一声轻喝,只见她手中的匕首极速挥动,一道道肉眼难见的气劲汇聚而成,到最后幻化成一个漆黑的“杀”字,向顾长卿落去。 顾长卿双脚着地滑行出一段距离后,脚步一跺,稳住身形。看着眼前快速袭来的“杀”字,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猛的打开手中的折扇往身前一抛,双手快速结印。 “千变万化,封!” 随着他的动作,身前的折扇滴溜溜的高速旋转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看不见折扇了,只有一个乳白色的圆圈在他身前缓缓转动,圆圈中央的图案变换不定,时而似虎,时而如龙。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杀”字与圆圈终于碰到了一起,随即,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股浓烟弥漫开来,周围的人直接被掀飞了出去,聂东来大惊失色,连忙运功抵挡,即便如此,他也被震退五六步,这股力量实在是太强了。 定下神来,聂东来环顾四周,除了傅老大跟楚河两个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面色苍白的半跪在地,其他人则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哀嚎不止,甚至有些人已经昏迷了过去,不知死活。 再看看顾长卿跟梦芙蓉两人,梦芙蓉还好一点,除了气息有些紊乱,左边的衣袖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白皙胜雪的肌肤之外,其他还好。 顾长卿可谓是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古铜色的皮肤若隐若现,最主要的是他的左肩插着一柄匕首,鲜红的血液顺着匕首缓缓溢出,匕首的另一端还握在梦芙蓉手中。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立着。 良久,梦芙蓉面色复杂的看着顾长卿,问道:“为什么?” 她自己很清楚,刚才那一战,是她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如果不是刚才顾长卿故意改变了折扇方位,让它擦着自己左臂而过的话,现在的她或许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因为在她的匕首与顾长卿的折扇交错而过的时候,她很清晰的感觉到顾长卿手中的折扇是直刺自己心脏而去的。 “我总算是有个交代了!”顾长卿叹了一口气,后退一步把匕首从自己左肩拉了出来,道:“你并非十恶不赦之人,我本不该来这一趟,只是皇命难违。” 聂东来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刚才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看了一眼顾长卿,暗道:“此人是条真汉子,难怪那么多人都很钦佩他。” 仔细回想一下也是,如果顾长卿如果真的想要缉拿梦芙蓉归案的话,又怎么会给她六年的时间了却心愿?不,与其说是为了让她了却心愿,还不如说是故意让她躲避起来。虽然聂东来不知道他俩之间有怎样的纠葛,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身不由己。 自古忠义难两全,或许顾长卿现在就有这样的无奈吧! “你……真是迂腐不堪!”梦芙蓉气的脸色通红,道:“你这样为大元朝廷卖命,又有谁能领你的情?” “领不领情是别人的事,我只报自己的恩。”顾长卿一脸落寞的向外走去,边走边道:“你好自为之吧,我不想抓你,并不代表别人也不想。” 闻言,梦芙蓉脸色一凝,道:“为了那区区万两黄金?” 顾长卿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沉声道:“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聂东来听的云里雾里,难道这里面还存在什么阴谋不成? 第六章 少年把恩还 “哈哈,看来我们错过了一场好戏啊!”突然,客栈门口传来一声张狂的戏谑声。 聂东来转头一看,只见三个神情桀骜的大汉,抱着膀子缓缓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脖子上挂着一条长长的铁链,他身后两人分别抱着一把刀、一柄剑。 “你们跟踪我?”顾长卿看着来人,脸色变得铁青无比。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只是没想到你顾长卿居然阳奉阴违,与这妖女沆瀣一气,实在是让人失望啊!”居首的大汉一脸不屑的说道。 他脖子上的铁链一直拖到了地上,走起路来铁链擦着地面发出“呲呲”的声音。 “宫銘,我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顾长卿看着他,冷冷的说道。 “顾长卿,看来你还没有认清目前的情形啊。”宫銘嘿嘿笑道。 “你什么意思?”顾长卿眉头一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嘿嘿,我大哥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你,顾长卿,与这妖女沆瀣一气。这种事既然被我们撞见,我兄弟三人势必将你们缉拿归案,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宫銘左边那个怀里抱刀的大汉伸手指了指顾长卿与梦芙蓉,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 “你们宫氏三兄弟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没想到居然如此卑鄙无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顾长卿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们三人,哈哈大笑着嘲讽道。 此三人便是宫氏三兄弟,老大宫銘,老二宫蠡,老三宫荃,他们三兄弟虽然个人实力平平,可是三人修炼了一种合体武功——三元归一,三人合体堪比一流高手,不过传闻这种功夫只有心意相通的三个人才能修炼,因此,他们三个人不论做什么事都会在一起,形影不离。 宫氏三兄弟因曾联手抓获过一名臭名昭彰的江洋大盗而被江湖武林所熟知,也因此还被许多人赞颂,只是,闻名不如见面。 “激将法?可惜用错了地方,因为你必须死。你不死,我们兄弟三人能有出头之日?”宫銘一脸狰狞的盯着顾长卿,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如常,笑眯眯地盯着顾长卿,好奇道:“传闻,曾在你最落魄的时候,这妖女给过你两个馒头,顿时让你感激涕零,对她处处留情?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回事呢?” 听完宫銘的话,聂东来脸色变得有点古怪,难怪先前他感觉顾长卿神色之间有些迟疑,甚至到最后宁愿自己重伤也不愿意伤害梦芙蓉,原来这其中还有如此隐情,这就能解释的通了。也就是说顾长卿最后所说的报恩,不光是报朝廷的恩,更是报梦芙蓉的恩。 两个馒头的恩情都能铭记于心,顾长卿不愧是顾长卿,虽然聂东来并不算是真正的认识他,可他发自内心的钦佩此人。 闻言,梦芙蓉也是一惊,随即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 那年她十六,刚刚出道,一个深冬的凌晨,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狂风肆无忌惮的呼啸在天地间,冷的让人瑟瑟发抖。 那是她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中途路过一间破庙休息。刚进到庙里,便看到一个小自己两三岁的少年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少年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服,脏兮兮的脸颊苍白如纸,双眼深陷,明显是由于长期饥饿造成的,少年嘴唇已经冻得发黑,可他却一声不吭。 当她掏出身上仅剩的四个干硬馒头时,她看到少年明显咽了一下口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羡慕。没有乞怜,没有哀求,更没有贪婪,有的只是一丝对美好生活的羡慕。看着他的眼神,她的内心狠狠地触动了一下,就在那一刻,她对于杀手的理念动摇了,她看着他暗道一句:“好坚毅的性格!” 记得以前,师父常常教诲自己说:“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因为杀手不需要感情,一旦有了感情,就做不了杀手了!”但是就在此刻,她动摇了,也想明白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她是杀手没错,但是,她要打破常规,做一个有感情、恩怨分明的杀手。 她缓缓的走到少年身边蹲下来,把自己仅剩的四个馒头分了两个给他,轻声说道:“赶快吃吧!” 少年迟疑了下,接过她的馒头,哆嗦着嘴唇坐起身,声若蚊蝇道:“谢……谢……谢谢!” 说完,只见他轻轻地把一个馒头放进怀里,双手捧着另一个馒头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他并没有狼吞虎咽,而是慢慢的咀嚼着,像是在细细品味人间至味。 梦芙蓉静静地看着他把一个馒头吃完,见他没有要吃怀里那个馒头的意思,便好奇的问道:“你还没有吃饱吧?为什么不把另一个馒头也吃掉?而是把它放在了怀里?” 少年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说道:“因……因为那……里离……心脏最近。” 梦芙蓉听的有点懵,问道:“什么意思?” 或许是因为害羞,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润,轻声说道:“因为它会时刻提醒我,今天在这里有个漂亮姐姐救了我,等我以后有实力了,一定要找姐姐报恩,打小我娘就教导我,做人要知恩图报。” 可能是稍微恢复了些许体力,少年说话也变得流畅起来,不再磕磕巴巴。 闻言,梦芙蓉掩嘴一笑,道:“那你准备怎么报答姐姐呢?”当然她也不会把一个小乞丐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个少年乞丐有些可爱。 “我也不知道。”少年一怔,有些尴尬,然后看着她正色道:“姐姐你叫什么呀?” “我叫梦芙蓉,我也不需要你报答,你以后还是好好照顾好自己,别再乞讨了,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梦芙蓉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会的!”少年本想解释什么,不过话却没有说出口,略作思考便应了下来。 梦芙蓉微微点点头,站起来对少年道了声“保重”便离开了。 想到这里,她便一脸复杂的看着顾长卿。时隔这么多年,她原本早已淡忘了此事,没想到当时的小乞丐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而且他早已报恩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顾长卿则一脸平静,看着宫銘问道:“有意义吗?” “我只是好奇而已,的确没有意义,因为今天你们都得死!”宫銘见他不做回答,也就没有再问,因为他心里明白,像顾长卿这种人,问了也是白问,他要是不想说,就算是用重刑他也不会说,他太了解顾长卿了。 第七章 楚河把躯捐 “哦?你就这么自信能杀了我们?” 当下这种局势,尽管对他来说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但是顾长卿却表现得很淡然,因为刚刚那一战消耗了他差不多九成九的功力,他需要拖一段时间来恢复。 “先不说你已然是重伤之躯,就算你没有受伤,现在的你还剩多少功力?如果是平时,我兄弟还真的不是你的对手,现在吗…嘿嘿…” 宫銘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那眼神犹如看待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大哥,跟他废什么话,先宰了再说,以免夜长梦多!” 这时候,始终没有说话的宫荃眉头一皱,看着宫銘说道。 “三弟说的在理!”宫蠡附和道,说着他便缓缓抽着刀向顾长卿走去。 就在宫蠡抽出刀、刚走到顾长卿身边的时候,梦芙蓉突然一脚踹起身前的一张方桌朝他后背砸去,与此同时她一跺右脚,飞身而起,倾尽全力将手中的匕首猛的向前一戳,随着飞出的方桌向宫蠡刺去,怒吼一声:“狗贼,纳命来!” 感到背后袭来的劲气,宫蠡面色一变,想要躲避,为时已晚。 “小心!” 宫銘、宫荃二人也是大惊,刚刚只顾着羞辱顾长卿,居然忘了梦芙蓉这茬,眼看方桌与匕首马上就要碰到宫蠡后背上了,二人才回过神来,连忙出招抵挡。 宫銘右掌一拍脖子的铁链,握在手里一提,只见铁链那头直直从地面飞了起来,“唰”的一下穿过方桌从另一头伸出,宫銘右手一抖,只听“嘭”的一声,方桌便应声而碎,木屑纷飞。 然后,他右手顺势一带,铁链便掉头向梦芙蓉胸口拍去。 与此同时,宫荃闪电般出剑,贴着宫蠡的后背一剑刺出,伴随着“叮”的一声,匕首直挺挺的撞击在剑身上面,顺带着剑身“啪”一下鞭在宫蠡后背上。 宫蠡疼的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便被剑身与匕首上传来的力道轰飞了出去,直接越过顾长卿的头顶,“咚”的一声撞在了客栈的柱子上,喷出一口鲜血后又“吧唧”一下掉到了地上。 落在地上的宫蠡,只感觉自己眼冒金星,客栈的屋顶都在不停地旋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刚好,梦芙蓉直接撞上宫銘手中的铁链,“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便倒飞出去,沿途撞碎了三张方桌,眼看就要撞上客栈的柱子了,身形一顿,被迫停了下来。 回头一看,只见傅老大、楚河二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每人分出一只手抵在她的肩头。 梦芙蓉朝他们二人投去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坐下身来闭目打坐疗伤,此时的她,面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傅老大、楚河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朝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二弟!” “二哥!” 宫銘、宫荃同时大吼一声,一个闪身便出现在宫蠡左右扶起他来,二人见宫蠡眼神游离,当下眼窝一红,摇晃着他的身体嘶吼道: “二弟,二弟,二弟你没事吧?醒醒,快醒醒啊!” “二哥,二哥你别吓我,二哥!” 声音悲戚,泣不成声。 见宫蠡毫无反应,宫銘双眼赤红,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地上的梦芙蓉,咬牙切齿道:“贱人,我杀了你,啊!”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取下脖子上的铁链,用力一握,一蹬脚便向梦芙蓉所在激射而去,同时一甩手里的铁链,铁链自上而下向梦芙蓉头顶落去。 傅老大、楚河二人见状,面色凝重,毫不犹豫的冲向宫銘,楚河一把甩出手中的折扇直取宫銘下盘,傅老大双手握刀,一跳而起向宫銘头顶劈下。 宫銘眼睛一眯,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手中铁链往怀里一拉,左右开弓,铁链一头迎上傅老大的长刀,一头迎上楚河甩来的折扇。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叮”的一声,楚河的折扇便被挡了回去,这时,傅老大的长刀如期而至,长刀与铁链接触的一瞬间,火花四溅。 “啊!” 傅老大大吼一声,双臂青筋暴起,手里长刀猛的向下一压,铁链便被他压向宫銘,一路向宫銘右肩砸去。 宫銘大惊,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傅老大跟楚河武功虽然比他稍逊,但是两个人一起出手也够他受一壶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刀带着铁链砸到自己肩头,只听“嘭”的一声宫銘便被砸的踉跄后退两步。 楚河见状一喜,此刻正是宫銘防备最弱的时候,抓住时机,他一把抓住倒飞而回的折扇,原地一旋,直取宫銘心脏。 眼看折扇就要刺到宫銘身上了,突然眼前一道人影一闪,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伴随着“噗”的一声,他的动作便戛然而止,意识逐渐模糊。 原来,就在他刚刚准备给宫銘来个透心凉的时候,宫荃终于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大哥处境甚危,想都不想便拔剑向他刺来,由于宫荃所在的位置是在宫銘身后,他一时大意,没有看到,被他偷袭得手。 楚河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心脏被一柄长剑穿刺而过,剑尖都从后背露了出来,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流淌不止。 宫荃缓缓把长剑从楚河身体里拔了出了,轻轻一推,楚河的身体便直挺挺向后倒去。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楞楞的看着楚河的身体“嘭”的一声倒在地上,溅起一层尘埃。 “楚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傅老大,两人虽然不和,甚至有时也会大打出手,但那都是因为老板娘梦芙蓉的缘故,其实他俩也是惺惺相惜,此时眼睁睁的看着楚河死在自己面前,傅老大心里犹如被刀割了一样。 他大叫一声,便扑倒在楚河身边嚎啕大哭,嘴里还念叨着:“楚河,你不能死,你不是还要跟我争老板娘嘛?啊?” “楚河,你醒过来呀,只要你醒过来我不跟你争老板娘了好不好?” 听到动静的梦芙蓉一睁开眼睛便看到楚河倒在血泊中,突然急火攻心,喷出一口血雾,软软的倒在的地上,晕了过去。 第八章 我有个条件 宫銘看着傅老大,眼里闪过一丝狰狞,手中的铁链一甩,便向傅老大脑袋砸去。 “傅老大,小心!”聂东来连忙出声提醒,依旧晚了一步,只见铁链一下砸在傅老大脑袋上,“嘭”的一声,鲜血顺着傅老大额头流了出来,一直流过脸颊滴在衣服上。傅老大就这样跪坐在地,一动不动,眼看是活不成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股愤怒的情绪在聂东来心里慢慢升起,这宫氏兄弟对他的感觉差到了极点,很显然以前武林中人都被他们给骗了,这三人明显阴狠毒辣,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 刚好此时,宫蠡站起身来,显然是恢复了过来,此时的他正一脸怨毒的盯着晕倒在地的梦芙蓉,杀意涌动。他看了一眼顾长卿,道:“顾长卿,我们的帐以后再算,希望你也不要再插手此事,以免丢了性命!” 他们是觉得丢了面子,欲置梦芙蓉于死地,顾长卿心中明了。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梦芙蓉,眉头一挑,道:“上头的命令只是要将她缉拿归案,你们宫氏兄弟莫非是要以公谋私?” “这与你无关,上头我们回去自然会有所交代,请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宫蠡道,尽管顾长卿受伤不轻,但是他还是有些忌惮的。 顾长卿呵呵一笑,讽刺道:“现在知道跟我谈身份了,你们刚刚要杀我的时候怎么不谈?我顾长卿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般无耻之人。” “你…”宫蠡顿口无言,一脸不善的盯着他,道:“你是非要趟这趟浑水不可喽?” 顾长卿脸色不变,道:“是又如何?我辈江湖中人快意恩仇,死有何惧?” “好,好一个死有何惧,顾前辈的胸襟,晚辈佩服!”聂东来走了出来,对着顾长卿抱拳赞叹道。 同时,心里暗叹一声:“师父,弟子要违背您老人家的意愿了,尽管您老告诫弟子不要掺和江湖事,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愿您老人家不要怪罪弟子。” 顾长卿看了一眼聂东来,叹道:“小兄弟,你这又是何必呢?” 换做以前,他倒是不惧宫氏兄弟三人,可是眼下不同,他也受伤不轻,功力所剩无几,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心里很清楚,说是九死一生一点都不为过。 这个时候聂东来能够站出来,他既欣慰又担心,他害怕因为他的原因,让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死于非命。 聂东来当然明白他心里的顾虑,当下一笑道:“前辈无需悲观,合你我二人之力,未必不能与他们一战!” 闻言,顾长卿一怔,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发觉自己有点看不透他,心里一想:“罢了,大不了拼了这条命救他离开便是!” 一念至此,他便不再多言,当下说道:“好,那你自己当心。” 聂东来点点头,不在言语。 宫蠡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聂东来当下火冒三丈,怒气冲冲的说道:“哪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子?你想找死不成?” 聂东来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冷笑一声,道:“无名小辈,不足挂齿!” “找死!” 宫蠡狞笑一声,反手一刀便朝聂东来劈来。 聂东来早就防着他了,当下身形一措,躲开他刀身,同时右手一探,抓住刀背,向上一滑,右手便滑到了刀柄位置,微微抬手,一记手刀劈向宫蠡握刀的右手。 宫蠡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右手一阵吃痛,条件反射般的手一松,只听“哐啷”一声,刀便掉落在地。 聂东来趁势,右肘一曲,撞击在他的胸口,一下把他击的踉跄后退两步。 “好!好!好!”顾长卿本来随时准备着出手救助于聂东来的,见状一愣,连忙哈哈大笑道。 “小辈,不得不说,你还有点实力,也成功的激怒了我,接下来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宫蠡脸色十分难看,由于他一时大意,竟然被一个小辈击退了,这让他有些气急败坏。 对于他的威胁,聂东来直接无视,暗骂一句“莽夫”,道:“有种就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功夫是不是如嘴一样厉害。” 宫蠡闻言,肺简直都气炸了,当下怒极反笑,道:“好,你很好!” 此时的宫蠡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根本就没有去想聂东来能如此轻易打掉他手中的刀,除了他轻敌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成分在里面。 见到宫蠡又要冲上去,宫銘眉头一皱,喝道:“老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具体说不上来那儿不对劲,但是聂东来跟宫蠡的刹那交手,他可是看的明明白白,从一开始到聂东来击退宫蠡,可以说是他表现得都很随意。 被喝住的宫蠡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宫銘,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大哥这时候阻止自己是什么用意。 宫銘没有去管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聂东来,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可是让他失望了,聂东来自始至终都很淡定,没有任何异常。 这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他三兄弟能活到今日,他的小心谨慎与老三的阴狠毒辣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半晌,宫銘对着聂东来抱拳道:“敢问阁下师承何处?” 聂东来眉头一蹙,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没有师承不行?” 他本来是想出其不意的解决了宫蠡,这样一来他们的“三元归一”便可不攻自破,没想到宫銘如此谨慎。 宫銘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道:“想我兄弟与阁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阁下能否不趟这遭浑水?” “可以!”聂东来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见聂东来答应了,宫銘面色一喜,毕竟当下的形势多一个实力不明的人就多一些风险,再次抱拳道:“多谢!” 聂东来脸上划过一丝莫名的笑意,道:“先别忙着谢,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我有个条件!” “阁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兄弟三人力所能及的,定不推脱!”宫銘想都没想便笑道。 “大哥…”宫蠡刚想说点什么便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下来。 原本他就是想先稳住聂东来而已,只要拿下了顾长卿跟梦芙蓉,到时候该怎么样还不是自己兄弟说了算?对于得罪自己的人他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聂东来脸上笑意更甚了,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宫銘一愣,不过很快便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道:“当然,只要是我兄弟力所能及的。” 他没有把话说的太满,万一这年轻人提个自己办不到的条件,那他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聂东来轻笑道:“当然,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宫銘以为他这是变相的服软了,心情大好,道:“那我就答应了,阁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便是!” 第九章 风吹宫氏散 聂东来看着他,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 顾长卿看着聂东来跟他们谈条件,想要劝阻,但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尽管他觉得像宫氏兄弟这样的无耻小人,肯定不会真的答应聂东来什么条件,只是缓兵之计而已,但是他转念一想,如果这样让这年轻人逃过一劫,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如此他便也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放手一搏了。 宫銘见他也不明说,心里暗道:“先让你嚣张一会,等下老子收拾了顾长卿,再弄死你,看你还笑的出来。”脸上却依旧一副弥勒佛的模样,道:“那阁下的条件是?” 聂东来笑眯眯的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你们放过他们,我便不插手此事。”说着他用手指了指顾长卿跟梦芙蓉,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宫銘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厉声道:“阁下这是在耍我了?” 顾长卿也一脸错愕的看着聂东来,没想到这年轻人竟如此重情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完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甚至想过聂东来以什么样的借口离开,毕竟两人互不相识。 一念至此,他便觉得自己先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聂东来的做法,无疑是雪中送炭,让他很是感动,更加坚定了他哪怕拼着自己性命,也要保全聂东来的想法。 聂东来看着宫銘呵呵一笑,道:“现在才看出来?你也未免有些太过愚蠢了吧?” 宫氏兄弟什么样的人,他先前可是看的明明白白,哪怕自己现在退出,他们也不可能放过自己,更何况,既然他站出来了,就没想着半途而废。 “好小子,你真有种,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兄弟不客气了。” 宫銘面色阴沉的看了一眼聂东来,然后他便祭出手里的铁链,狰狞一笑道:“老二老三,一起杀了他!” “是!” 宫蠡、宫荃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便迅速来到他两侧,分别祭出手里的武器。 三人手掌一推,铁链、剑、刀三种武器成“一”字形并排悬浮在他们身前,随即三人迅速结印,只见三种武器缓缓靠近,到最后,一刀一剑分别镶嵌在铁链两端,直到形成一柄擎天巨剑的模样,剑身有三丈长,三尺宽,威风凛凛。 三人对视一眼,双手皆是往前一推,同时大吼一声:“三元归一!” “这就是三元归一嘛?果然威力不俗!”聂东来看着极速而来的巨剑,喃喃自语道。 刚要有所动作,只听顾长卿长啸一声:“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便直接迎上了巨剑。 “千变万化,封!” 顾长卿一出手便是全力,丝毫没有保留。 只见巨剑直接撞了上来,略微停顿一会,便破了顾长卿的防御,连带着把他人也轰了回来,余威不减,直袭聂东来。 聂东来脚尖一点,飞掠至半空中,左手一把扶住已然重伤垂危的顾长卿,同时暗吼一声:“千佛手!” 只见他右手一掌拍出,一个个巴掌大小的掌印便出现在巨剑之上,几十个掌印金光闪闪,猛然看去,仿佛一朵金色莲花,十分好看,但却感觉不到一点威力。 宫氏兄弟看到这种情形,当下便大笑起来。 “大哥,你也太谨慎了吧,你看他那攻击,软绵绵的,能有什么用?” “看样子是我谨慎过头了,能死在我们兄弟的三元归一之下,他应该感到荣幸!” 听到宫氏兄弟的嘲讽,聂东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别说他们的攻击被顾长卿奋力抵消了一半,就算不抵消他也未必会输。 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下,掌印终于与巨剑碰到了一起,然而并没有众人所期待的爆炸声,只见掌印所过之处,巨剑寸寸断裂。 宫氏兄弟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想要逃走,只是掌印比他们更快,他们刚一转身,几十个金色掌印便如期而至。 “轰” 随着一声巨响,那些个掌印便穿过宫氏兄弟的身体,没入地下消失不见,只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数十个掌印,个个掌印大小相同,每一个都有数公分之深。 宫氏兄弟脸上惊骇欲绝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下来。他们到死也没有明白,为何看起来如此孱弱的攻击却蕴含着如此庞大的能量? 一阵清风拂过,只见他们的身体“噗”的一声便消散开来,直到消失不见,甚至连一片衣服都没留下。 聂东来扶着顾长卿徐徐落在地上,他看着顾长卿,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此时的顾长卿可以说是已经奄奄一息了,鲜血染红了他整个前襟,整个人出气多进气少,若不及时救治,恐怕凶多吉少了。 聂东来来不及细想,连忙把他扶正坐下,自己也盘腿坐下来,双手抵在他背后帮他运功疗伤。 过了一刻钟时间,聂东来终于缓缓站起身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滴,长吁了一口气,欣慰一笑喃喃自语道:“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突然,聂东来一拍额头,道:“怎么把老板娘给忘了?” 走到昏迷不醒的梦芙蓉身边,聂东来蹲下神来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给她搭了搭脉,发现她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 虽然聂东来没有接触过此人,但是她给聂东来的感觉还是挺好的,不像是个大奸大恶的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走杀手之路,但他也无需知道,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随手帮梦芙蓉输送了一些内力,只听“嘤”的一声,她便睁开了眼睛。 看到自己身前的聂东来,梦芙蓉一愣,他不是愚蠢的人,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谢谢你!” 说完她扭头便看向已经死透了的傅老大、楚河二人,缓缓爬到他们身边,轻声说道:“傅老大、楚河,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尽管梦芙蓉显得异常的平静,但是通过她血红的双眼,聂东来能看出来她内心其实很不好受。 “人死不能复生,老板娘还请节哀!”他轻声说道。 梦芙蓉抬手轻轻的在二人脸上拂过,为二人闭上眼睛,才抬头四下环顾了一番,目光最终停留在顾长卿身上,道:“他怎么样了?” “伤的很重,我为他护住了心脉,命是捡回来了。”聂东来当然知道她说的是顾长卿。 第十章 只闻灵台山 “那就好!” 梦芙蓉面无表情地说道,之后便一动不动的跪在哪里,双目空洞,没有一丝神采,那模样仿佛一个被抽去了灵魂的傀儡,看的聂东来心里十分难受。 但他没有去打搅她,这是她心里的一道坎,需要自己跨过去,聂东来即使想帮她,也是有心无力。 对于傅老大、楚河二人,聂东来也是是由衷的钦佩,虽然他们性格鲁莽了一点,但却能够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付出生命,所谓至情至性,不外如是。 傅老大、楚河二人曾经在客栈中的点点滴滴,在梦芙蓉脑海里不断浮现:由最开始的两人为了自己大打出手,落得两败俱伤,到后来他们为了自己疯狂拼酒,醉的一塌糊涂,再到后来被她修理一通,依然对自己不离不弃。 …… 那些过往,历历在目,似乎就在昨天,似乎就在眼前。 想着想着,梦芙蓉的面色坚定起来,眼神里也流露出了些许摄人的光芒,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我要替他们报仇!一定!” 聂东来看到她缓过神来,试探着问道:“老板娘,我们把他俩好生安葬了吧?” 梦芙蓉缓缓站起身来,或许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了,她刚站起来,身体猛的一晃,差点又摔倒在地,聂东来连忙一把扶住她,道:“没事吧?” 梦芙蓉摇摇头,俯首抱拳道:“多谢少侠,敢问少侠尊姓大名?大恩大德梦芙蓉铭记在心。” 聂东来一惊,连忙双手一托,道:“老板娘使不得,您是江湖前辈,少侠之名晚辈愧不敢当,您叫我东来便可。” 梦芙蓉见状,便不再纠结此事,这份恩情她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 灵台山脚,平添了两座新坟,坟头上插着两个崭新的墓碑,墓碑刻着娟秀的字迹。 “傅老大之墓!” “楚河之墓!” 两个墓碑的属尾都是:梦芙蓉。 聂东来与梦芙蓉都有些沉重的看着眼前这两座新坟,深深的弯腰鞠了三个躬。 聂东来看着眼前的景象,皱着眉头问道:“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吧,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了。”梦芙蓉叹息道。 “那晚辈就把顾前辈就托付给前辈了!”聂东来道。 梦芙蓉点点头,道:“你呢?有何打算?”尽管聂东来把她当前辈来看,但她却把聂东来当做恩人看待。 聂东来犹豫了一会,道:“晚辈还有些私事需要去处理。” 梦芙蓉并没有问他什么事,也没有问他要去哪里,道:“我会去大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大都找我!” 聂东来有些惊讶的劝道:“照目前的形势,朝廷应该暂时不会放弃对你的追捕,真的要去大都嘛?” 梦芙蓉一笑,道:“放心,我不会去自投罗网的,再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聂东来一想,确实如此,再者,梦芙蓉既然能成为江湖第一杀手,实力心智都是毋庸置疑的,便不再劝说。 两人皆目不斜视,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坟墓与灵台山秀丽的景色融为一体。 …… 灵台山往西便是长校镇,此时长校镇外一条青石铺设的小道上,一道人影正缓缓行来。 走到镇门口,那人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并不显眼的镇门,随手拭去额角的汗滴,便向镇内行去。 他一抬头,便露出相貌来,剑眉星目,俊俏的脸上透露出些许疲惫,不是聂东来还能有谁。 走进长校镇,看着镇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再看看街道两旁伫立的层次不一的穹楼建筑,聂东来微微一笑,闭目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叹息道:“果然是气派,不是小小一个灵台镇能比的了的啊!” “乡巴佬,真没见过世面!” “就是,灵台镇是哪?老子怎么没听说过?” “谁知道呢?指不定是那的犄角旮旯!” “老子听说过灵台山!” 突然,在聂东来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讥笑声。 闻言,聂东来转过头,看向声音来远处。 只见在他左手边不远处的一座茶棚的一张方桌旁,四个人模狗样的年轻人正襟危坐,个个油头粉面,四人年纪跟聂东来相仿,衣着打扮光鲜亮丽,一看就是不知人间疾苦的花花公子。 聂东来看着他们一笑,便走上前去,正好这长校镇他初来乍到,不甚熟悉,看着四人的架势,顿时心里有了主意。 聂东来走到四人身前,笑眯眯的抱拳道:“四位兄长所言极是,小弟自幼便在乡下长大,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气派的地方,一时之间,忍不住发声感慨,让四位兄长见笑了。” 四人见聂东来被他们嘲笑一番,居然不生气,还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由楞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聂东来看他们这幅模样,不由心里一喜,道:“四位兄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坐在东边的年轻人,他见聂东来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不由心里一通高兴,激动的说道:“这位小兄弟客气了,原本这长校镇就是清流县内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兄弟你第一次见到惊叹实属正常。” 尽管他们四人都是这里的二世祖,家世殷实,但是在这个实力为尊的地方,根本没人愿意鸟他们啊,长此以往,四人顿时备受打击,所以他们只能一天跑到这茶馆里喝喝茶,讽刺讽刺路人,自娱自乐一下。 当然遇到武功高强,高傲自大的人,也免不了一顿胖揍,这样的事,他们经历过不止一次,虽然最后都碍于他们的家世,对方并没有下杀手,但是这在四人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 聂东来看得出来四人本性并不坏,道:“敢问四位兄长高姓大名?” 这时,其他三人也反应了过来,三人对视一眼,皆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苍天有眼啊!终于遇到了一个知己,不再骂他们是煞比,不再说他们一无是处。 第十一章 没智商真难 想着想着,三人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望着聂东来的眼神顿时变得无限温柔,他们感动啊,终于有一个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的人了,而且还是同龄人。 看着三人的眼神,聂东来心里一突,暗道:“这三人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他们该不会是……” 想到这里聂东来顿时一个激灵,吓得起了一声鸡皮疙瘩,稍微退后两步,摆摆手磕磕巴巴地道:“三……三位……兄长,莫……莫要冲动!” 看到聂东来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再看看其他三人的表情,东座那人当下明白过来,哈哈一笑道:“兄弟无需惊慌,我这三位兄弟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切,谁信啊,你没看到他们那神情啊?当然这话聂东来只是心里想想,不会真的说出来,他看了一眼说话之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确定?” 闻言,东座的人顿时满头黑线,看着身边快要流出口水的三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难怪人家会误会,当下大手一拍桌子,吼道:“瞧瞧你们三个那怂样,丢不丢人?” 三人见他出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皆是一脸哀怨的看着他,那模样,宛如被人抛弃的小媳妇。 东座那人也不理他们,对着茶馆喊了一声:“小二,加张椅子!”然后一脸真诚的看着聂东来,道:“在下客自来,让兄弟见笑了,不过兄弟放一百个心,我这三位兄弟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聂东来有些孤疑的看着他,有些不确定地道:“真的?” 不得不说,客自来模样十分俊郎,身形也很挺拔,再加上他举手之间隐隐约约流露出来的一丝沉稳气息,很是让人信服,但是聂东来心里不爽啊,谁叫这几个家伙口无遮拦呢?不恶心恶心他们自己心里怎么能平衡呢? 客自来一脸无奈,道:“真的!” 聂东来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两步,道:“确定?” 客自来都快要哭了,大哥,不带这么玩人的啊,我都这么肯定了,你还不相信?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语无伦次的说道:“确定!确定!万分确定。” 很快,小二便加上来一张椅子,道:“客官慢用!”便匆匆去了。 客自来感激的望了一眼小二的背影,生怕聂东来再问,连忙一把把他拉到椅子上,道:“兄弟,坐,别客气!”说着还不忘亲自倒上一杯茶放到聂东来面前。 聂东来看着他如此热情,脸色越发的古怪起来,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这四人能走到一块,绝非偶然啊,该不会这看起来很正常的客自来也有什么不良癖好吧? 客自来刚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感受到聂东来射来的那饱含深意的眼神,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委屈说道:“大哥,我兄弟真不是那样的人,请你相信我好吗?” 看着宛如活宝一般的客自来,聂东来伸出手扶了扶额头,这种事你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显得心里有鬼,虽然他之前的确带着一丝整蛊他们的情绪在里面,任凭是谁,无缘无故被人嘲讽一番,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舒服,但是一看到这四个活宝的模样,他顿时都感觉有些无语了。 “真是智商堪忧啊!”聂东来小声嘀咕了一句。 客自来心里正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让眼前这位相信自己,没听清楚聂东来嘀咕了啥,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哦,我说我相信你们。”聂东来随意敷衍道,他心里盘算着,该怎样从四人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 “真的嘛?”客自来激动的问道,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聂东来点点头,笑道:“这是自然,以几位兄长的人品,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聂东来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不过他也是没有办法,谁叫自己有求于人呢。 然而这话听到客自来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听着那叫一个舒服啊,他兴奋的都有些手舞足蹈了,道:“兄弟真是我们的知己啊,炬眼如慧啊!” 聂东来憋着笑,道:“应该是慧眼如炬吧?” 客自来一脸尴尬,道:“对对对,慧眼如炬,慧眼如炬!”说着他分别指了指西北南座的三人,道:“不过这都不重要,来,我为兄弟介绍一下,这三位兄弟分别是:薛勇涯、段一飞、金卜凡。”三人见状纷纷对聂东来抱了抱拳,面色尴尬。 聂东来仔细打量着眼前三人点点头,道:“在下聂东来!” 薛勇涯是个干练的年轻人,面容消瘦,脸上带着一股让人舒服的笑容,身旁的椅子上斜放着一柄长剑,段一飞倒是显得有些粗狂不羁,至于金卜凡,确实不凡,因为他个头是几人中最小的,勉勉强强也就有个一米五六的样子,而且还是个胖子,看其分量,怎么着也得有九十公斤以上,放在几人中间,着实不凡了。 这时,西座的薛勇涯突然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先前是我们兄弟鲁莽了,让聂兄有所误会,这样,我们去【花满楼】一聚,由我做东,给聂兄接风洗尘,如何?” 段一飞一听到【花满楼】顿时眼前一亮,连忙附和道:“好!好久都没去过哪里了!” 金卜凡更是哈达子都流出来了,一脸猥琐的笑容,他似乎生怕薛勇涯反悔,一拍桌子大声道:“好啊,我们可是沾了聂兄的光啊,哈哈!” 客自来算是三人中最沉的住气的,略微思考一下,觉得薛勇涯说的也不无道理,便笑道:“好,这主意不错!” 看着小胖子金卜凡一脸的奸笑,聂东来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问道:“这【花满楼】是什么地方?” 金卜凡嘿嘿一笑,道:“这可是个好地方,堪称人间天堂,走吧走吧,反正去了你就知道了!”说着便走到聂东来身边,使了个眼色给段一飞、客自来二人,二人会意,一左一右来到聂东来两边,笑道: “聂兄,请!” 说完三人连拖带拽拉着聂东来便走,根本不管跟在后面一脸惨淡的薛勇涯。 第十二章 看见你就烦 几人一来到“花满楼”,聂东来就一脸的尴尬,原来这所谓的“花满楼”居然是一家风月场所。 聂东来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没有接触过这种地方,但是自从师父把自己带上山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地方。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听着形形色色的客人肆无忌惮的调笑声与那风尘女子不知是否真心的阿谀奉承,聂东来顿时感觉浑身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宛如是在夫子的眼皮底下偷偷捣蛋的学子,既担心又兴奋。 再看看客自来四人熟悉的跟这里的姑娘们打着招呼,就知道这四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不过聂东来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在“花满楼”的很多人,看四人的眼神都有些鄙夷,甚至不屑,可是客自来四人不仅没有恼怒,反而一副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 “吆,这不是长校四公子吗?今儿个怎么想起来我‘花满楼’了?” 随着一声让人酥麻的姣笑,只见一个半老徐娘模样的女人缓缓从二楼楼梯上走了下来。 女人身着红色罗玲绸缎,身形微胖,长得还算不错,只是脸上的胭脂稍微有些厚了些。 “肯定是又被人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心情郁闷呗!” “哈哈,这可不一定,说不定是被人家老爹胖揍了呢?” “也不一定啊,哈哈!” “吆,我说你们这群人也太不厚道了吧,人家四公子虽然人长得挫了点,平时嘴贱了点,功夫弱了点,其他也还算行啊,有必要这样揭人家伤疤嘛?” “就是,就是,人家只不过每次都比别人弱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再说了,人家有老爹跟在后面擦屁股啊!” “哎吆,这话酸的,你是不是羡慕人家有个好老子?” “哼,老子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废物一个,一无是处!” 女人话音刚落,“花满楼”里好多人便看着四人哈哈大笑,甚至一些人还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眼神毫不掩饰的鄙夷。 客自来面色一变,看着女人有些不悦的说道:“琳姐,平日里我兄弟四人可没少照顾你的生意吧?你这似乎有些不太厚道吧?” 被他称为琳姐的女人走到他跟前掩嘴一笑,道:“话倒是不假,不过你应该没有忘记上次你爹差点把我‘花满楼’给拆了吧?客大少爷,我这是小本买卖,经不起折腾的。” 闻言,不仅客自来脸色不太自然,就连其他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只见琳姐又走到金卜凡跟前,道:“还有你,小胖子,看见你就烦,你来我‘花满楼’十次里面有八次都把我这里搞得鸡飞狗跳,你就不能放过我?” 听到她的话,金卜凡老脸一红,连忙陪笑道:“琳姐放心,以后不会了。” 琳姐一听,顿时横了他一眼,道:“你那次不是这样说的?可结果呢?” 胖子顿时一脸苦涩。 聂东来在一旁看的哑口无言,这几个家伙到底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居然能让一个以赚钱为目的的风月场所生怕他们几个进来。 客自来一脸尴尬的看着她,道:“琳姐,以前的事是我们不对,自来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同时,也请你放心,上次的事我都给我爹解释清楚了,纯属误会!误会!” 琳姐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道:“真的假的?你确定你爹不会半路杀出来了?” 客自来一脸黑线,什么叫半路杀出来,上次明明是有人故意捣鬼好嘛?他嘴角扯出一个很牵强的笑容,道:“琳姐放心,放心!我们这次来只为了给朋友接风洗尘!” 胖子三人也连忙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一副哀求的样子。 琳姐看到他们的模样顿时皱了皱眉,有些犹豫。突然,她耳边传来一道空灵婉约的声音:“让他们上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琳姐不着痕迹的点点头,看着客自来,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为难你们,但是记住,别再给我闹事了。” 看着她的神情,聂东来眉头一皱,他刚刚明显感觉到这边空气中出现了一丝异常气息,虽然一闪即逝,但确确实实是出现过,他快速扫了一眼大厅,所有人都神色正常,似乎一无所知,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捕捉到了这丝气息,这让他眉头皱的更深了,就连他都没有感觉到这气息是从哪传来的。 随意抬头瞥了一眼二楼,聂东来神色恢复正常,心底不由谨慎起来,暗道:“看来这个地方并不简单啊!” 看到琳姐松口,几人霎时眉开眼笑,忙不迭点头答应了一声,便迫不及待的拉着聂东来向二楼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琳姐眼里闪过一丝不解,沉思了一下便来到二楼最左边的房门前,她刚想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进来吧!” 正是那道空灵的声音。 琳姐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凸凹有致、窈窕婀娜的背影,一身朴素无华的白色长衫穿在她身上,不但没有庸俗,反而更显得气质出尘,宛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瑶池仙子。 琳姐只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来,眼前这个背影让她感觉自惭形秽,仿佛自己多看一眼,便会亵渎圣洁一样。 女子缓缓转过头来,不由让人眼前再次一亮,她,肌肤若冰雪,弹指可破,真是“绿黛红颜两相发,千娇百态情无歇。”尽管她脸上蒙着一层薄纱,但还是这挡不住她那绝世容华。 琳姐走进来掩上门,恭敬的问道:“仙姑,属下有些不明白为何还要放他们进来?” 女子一脸平静的看着她,道:“他们带来的那个青年有些不简单,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是就凭他们还奈何不得我们百仙教!” 琳姐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但他们毕竟都是武林世家,不得不防,再者我们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 女子抬起头,眼神越过她望向窗户外面,道:“他们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你不要把武林世家想的太简单了,不然就不会出现上次的事,你不会真以为上次的事是因为他们四人吧?” 闻言,琳姐脸上划过一丝愕然,惊呼道:“该不会是…?” 女子突然转头扫了她一眼,轻声说道:“看来你是安逸的生活过得太久了。” 听到这句话,琳姐浑身一颤,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乞怜道:“属下该死,还望仙姑饶恕。” 女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道:“你去忙吧,这种事千万不要有第二次,否则师父定饶不了你!” “多谢仙姑手下留情,多谢仙姑!”琳姐俯首拜谢一番,便恭敬退了出去。 只留下女子静静地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她眼角流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小声嘀咕道:“聂东来嘛,看来得去会会你了。” …… 聂东来跟着四人来到二楼的一间包房,不由的惊呆了,眼前的这个房子装饰的也太豪华了,墙壁仿佛是由金子打造而成,闪闪发光,房间的地上铺着柔软舒适的大红色地毯,就连房间的桌椅都是金光灿灿的。 就在聂东来打量房间的时候,门外走进来四个身材超正的少女,尽管个个脸上蒙着面纱,但还是掩盖不了她们俏丽的容颜,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少女,举手投足间尽显出尘气质,宛若天仙一般,看的客自来四人眼睛都直了。 她们个个手里拿着酒壶酒杯,进来之后很自然的把酒壶酒杯放在桌席上,然后为五人各自斟了一杯酒,然后恭敬一躬身,退在一旁。 为首的少女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嘴角翘起一个优雅的弧度,道:“小女子东方素,敬几位一杯。”说着便端起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聂东来大惊,这个叫东方素的女人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生不出抗拒之心,见到客自来四人神情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由自主的端起了酒杯,聂东来也默不作声的把眼前的酒杯拿了起来。 他想知道东方素究竟想干什么。 东方素看着他们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不着痕迹的对着其他三位少女点点头。 聂东来把酒杯端到嘴边,假装不小心手里一滑,只听“啪”的一声酒杯便掉在了地上,摔成了无数块。他连忙歉意一笑,道:“不好意思,刚才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迷糊!” 东方素依然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公子无需紧张!” 客自来四人也是一脸坏笑的看着他纷纷调笑。 “聂兄弟,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东方姑娘了?” “兄弟,别怕,我们懂得!” “就是就是,不要害羞嘛,哈哈!” 聂东来尴尬的摸摸头,也不作解释,道:“让东方姑娘见笑了。” 东方素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随后嘴里念叨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三、二、一、倒!” 聂东来还没来的急反应,只感觉脑海里一阵眩晕,便爬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第十三章 雪冷人心寒(一) 公元一二七九年(至元十六年),冬至如期而至,大都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 洁白的雪花纷纷扰扰,随风飘扬在大都的大街小巷,很快,整个大都便裹上了一层皑皑铠甲,放眼望去,银装素裹的磅礴都城,宛如一条银白色的巨龙,静静地蛰伏在这片土地上。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整个都城的街道上几乎望不到一个人影。 …… 过了不知多久,两道蹒跚的身影出现在银白色的街道上,他们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花,随着他们的移动,雪花“簌簌”的往下掉,在他们身后是一串长长的脚印,不过很快脚印便给不断洒落的雪花掩盖而去。 一切恢复如常,仿佛这里不曾有人走动过。 走近了看,只见是一丑陋的老太婆正搀扶着一个病恹恹的老头子缓缓前行,看其模样,似乎是一对夫妻。不大一会儿儿,两人便来到街道旁的一个小店门前。 老婆子抬头敲了敲小店的门,她的手法很是奇怪,总共敲了五下,中间间断了两次。 “砰…砰砰砰…砰” 敲完之后,她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静静地等待着。 不大一会儿,只听“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从里面探出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人脑袋,先是快速打量了下四周,见没什么异常,才看着门口两人道:“小店已打烊。” 老婆子看着他,小声道:“只要一张床。” 小店的门速度打开,露出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连忙把二人迎了进去,再探头确定了一番四周的情形,便迅速关上了门。 进了小店才发现,这里居然别有洞天,居然是一个数十平米的院落,院落里是一栋二层的暗红色的小楼阁。 “你去忙吧,我自己上去!” 院落里,老婆子放开搀扶着老头的手,对中年男子说了一句,声音居然听着有些年轻。 “是!” 中年男子平静的应了一声,便向楼阁一层的一间房间走去,很快便走了进去,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走吧!” 老婆子看着中年男子消失不见,转头对身旁的老头子说了一声便朝楼阁二层行去,老头子见状,苦笑着跟了上去。 …… 一间简陋的屋子里,老头老太婆脱下外套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然后老太婆往耳根子上一抹,从脸上扯下一张薄薄的类似于人皮的东西,顿时一张美艳的面容便显露出来,居然是梦芙蓉,老头犹豫了片刻,同样从脸上扯下来一个同样的东西,露出他有些苍白的面容,正是顾长卿。 梦芙蓉看了一眼顾长卿,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居然又回到了这里,人生真是处处都有意外啊!” 顾长卿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梦芙蓉自嘲一笑,道:“我没想到你居然就是当年那个小乞丐。” 顾长卿带着一丝缅怀,感慨道:“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对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梦芙蓉眼里闪过一丝凶光,道:“为傅老大、楚河报仇!”一想法傅老大、楚河二人因自己而死,她心里就充满了愧疚。 顾长卿看到她这个样子,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给你说过宫氏兄弟已经死了。” 梦芙蓉倔强地说道:“我知道,但是他们身后的人呢?他才是罪魁祸首,他才是最该死的人。” 顾长卿顿时语塞,道:“他确实是罪魁祸首,但也是为了朝廷,再说,你一个人怎么跟他斗?” 梦芙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道:“为了朝廷?你这是愚忠,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顾长卿一愣,说实话他也有过其他的怀疑,只是没有证据之前,他不想冤枉任何人,过了一会,他才沉声道:“此事我会去调查清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毕竟此事因我而起。” 梦芙蓉转过头去,道:“既然你知道,那就先在这里把伤养好再说吧!” 顾长卿看着她,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想回去,不过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现在已经回不去了,至少有些人是不希望你回去的。” 梦芙蓉看着他的神色,便已明了。 顾长卿神色一凛,苦笑道:“的确,只希望他们不要煽风点火就好。” 他不是傻子,从宫氏兄弟跟踪他到灵台镇开始,他心里面已经明白了,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由。 梦芙蓉突然一笑,小声道:“你自己心里相信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有仿佛是在问顾长卿,说完她也不等顾长卿回答,便向外走去。 顾长卿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是啊,自己心里相信嘛?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自己没有理由相信。 从顾长卿那个房间出来,梦芙蓉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深吸了一口气,便向楼阁一层走去。 很快,她便来到楼阁一层的一间房子里,房间虽然陈设简单,但是却一点都不昏暗。 梦芙蓉走到房间里的书桌旁,随手在书桌底下某处一按,只听一阵“咔咔咔”的声音,便看到房间里多了一条通道,没有任何犹豫,梦芙蓉直接向通道里面走去,随着她的进入,房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密室里一道身穿窄袖短襦,下穿曳地长裙、身形窈窕的女人背对着梦芙蓉,轻声叹息道:“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尽管声音很是好听,但却异常平静,平静的让人感觉有些冷漠。 “是啊,终究还是回来了!”梦芙蓉面色复杂的看着女人的背影,道:“师父,您难道还不肯原谅芙蓉嘛?” “居然还带回来一个病秧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千里追风顾长卿吧?”女人并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梦芙蓉的问题,而是平静的反问道。 梦芙蓉张了张口,还没等她开口,女人便道:“你可别忘了他的身份!” 梦芙蓉眉头一皱,道:“我相信他。” 听到梦芙蓉的回答,女人心里一惊,不在言语,密室里顿时气氛有些尴尬。 半晌,梦芙蓉轻声抱拳道:“弟子告退!”说着她轻轻向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神情很是恭敬,对于师父,梦芙蓉一直以来都是敬重,没有她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女人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缓缓的转过身来,神色凝重的自语道:“难道是我错了嘛?” 女人约摸四十来岁,尽管岁月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但也不难看出年轻时的她绝对是个绝色美人,她便是梦芙蓉的师父——温可欣,江湖人称“冷面貂蝉”。 第十四章 雪冷人心寒(二) 温可欣怔怔地望着梦芙蓉离开地方向,良久,她才回过神来,叹息道:“但愿是我错了吧!芙蓉啊,我原本是不想让你卷入过往的是非当中,却没想到你自己却闯了进来,难道这就是天意嘛?” 突然,她转身对着密室的墙壁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影子,传令下去,全力封锁一切消息!” 一阵沉默之后,墙壁那头居然穿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 “这样做有可能会把我们最大的优势毁掉,值得吗?”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密室的墙壁后面居然还有其他人存在,就连梦芙蓉都不知道。 温可欣神色不变,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芙蓉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不能看着她丢了性命。” 那头苦笑一声,道:“也是,你总是这样,明明是为了她好,可嘴上却什么都不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希望终有一日,她会明白你的苦心。” 温可欣眉头一皱,道:“或许她选择走的路是对的!” “哎!” 那头传来一声叹息之后再没有了任何声音。 与此同时,大都另一条街的一个院落里,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干枯的双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纸条缓缓卷成一个小纸筒,然后绑在身旁信鸽的一条腿上,用力向空中一抛,鸽子便“扑棱扑棱”的向远处飞去,一会功夫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放飞了鸽子以后,他便站在原地,定定的盯着远处的琼楼玉宇,叹息道:“这天终究还是冷清了些,添点热闹也好。” …… 大都宰相府。 一座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一个蓬头污垢的男子被六根粗壮的铁链缚着手脚,铁链的一头分别锁着他的手腕脚腕和肩胛,另一头牢牢的嵌在地牢的墙壁上,值得一提的是锁在他肩胛的两条铁链的顶端分别连着一个环形的铁钩,铁钩直接穿过他的肩胛,从后面穿了出来。 随着男子的轻微动作,铁链顿时发出阵阵“踢里哐啷”的响声,再加上他满脸胡须,披头散发的样子,看上去让人有些瘆得慌。不过男子似乎早已习惯了这幅模样,一脸平静的站在那里,居然没有任何不适。 在男子面前站着一个满脸阴霾的中年人,此时中年人正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怎么样?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吧?” 男子随意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还行!你可以走了。” 中年人看到他还是这幅模样,瞬间面露狰狞,大声吼道:“聂乘风,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我顾念兄弟之情,你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原来男子便是聂乘风,可惜他早已不复当年的英姿,变成了这幅凄惨模样。 聂乘风看着中年人,讥笑道:“兄弟之情?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不就是想知道那东西的下落嘛?” 聂乘风心如明镜,什么所谓的兄弟之情?如果在眼前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眼里会有兄弟之情,除非时光逆转,把他送回娘胎里回炉重造之后看有没有可能,如果不是自己嘴严,到现在还没告诉他想要的东西,估计这会都坟头草青青了。 中年人沉声道:“那你说还是不说?” 聂乘风嘴角划过一丝讽刺的笑意,道:“杨晨,原本以为六年的时间你长记性了,没想到你还是死性不改。”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有多硬。”杨晨怒极反笑道。 聂乘风面色不变,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你这幅模样让我看着恶心。” 杨晨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好、好、好,聂乘风你真有种,来人,用刑!” 杨晨手一挥,只见牢房里走进来两个小厮,两人手里拿着烙铁,刺鞭等大大小小数十种刑具,他们来到杨晨身后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人面无表情的现在杨晨身侧,一人拿起刺鞭走向聂乘风,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道:“这老东西真是硬骨头啊,六年了,居然还能挺得住。” 杨晨瞥了他一眼,道:“手底下有点分寸,别给弄死了,不然丞相哪里不好交代。” 杨晨身侧的小厮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躬身抱拳道:“杨管事放心,毕竟我兄弟二人已经伺候他六年了,力道早已掌握的炉火纯青了。” 拿刺鞭的小厮也是一脸媚笑,连连称是。 闻言,杨晨顿时感觉到一阵变态的快意,道:“哈哈,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朝身前那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狰狞一笑,抬手就是一鞭朝聂乘风胸前裹去。 “啪!” 小厮用尽全力一鞭抽在聂乘风胸前,他的前胸顿时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液说着裂开的皮肤流了出来,聂乘风闷“哼”一声,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尽管他牙关紧咬,没有出声,但却不难看出这一鞭带给他的疼痛。 那小厮见状,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兴奋的眼神,手里的刺鞭却没有任何停顿。 “啪啪啪…” 一道又一道的鞭痕留在聂乘风单薄的身体上,使得他原本就破破烂烂的上衣很快便变成了一条条的粗布条,整个人看上去鲜血淋漓。 大概过了一刻钟时间,终于,那小厮气喘吁吁的扔掉手里的刺鞭,骂骂咧咧道:“真特么的费劲。” 此时的聂乘风,早已因不堪重负,晕死了过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一声求饶。 杨晨随意扫了一眼聂乘风,一脸不屑的小声嘀咕道:“聂乘风,早晚我会让她知道,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愚蠢。” 可惜他说的话聂乘风注定是听不到的,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想让别人听到,就连他身旁的两个小厮都没有听到。 “杨管事,现在怎么办?”杨晨身侧的小厮看着昏迷不醒的聂乘风,试探着问道。 闻言,杨晨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这还需要我教你?” 看到杨晨的模样,小厮顿时感觉自己说错了话,眼前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瘟神,自己这不是找死嘛,当下身体一颤,连忙点头哈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杨管事放心,小人一定会把他的嘴撬开的。” 杨晨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道:“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说着便转身离开。 知道杨晨的身影消失不见,那小厮才发觉自己刚刚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望向聂乘风的眼神越发的不善了,都是这该死的玩意,差点害自己丢了性命。 第十五章 神秘人赠剑(一) 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一个满面风光的中年男子坐在首位,手里拿着一本书籍正看的津津有味,突然,殿内走进一个带刀侍卫,中年男子连头都没有抬,只是轻声问道:“何事?” 侍卫低头抱拳道:“相爷,杨晨求见!” 中年男子络腮胡须,脸型瘦长,小眼浓眉,皮肤白皙,他便是当朝宰相阿合马。 阿合马闻言,眉头一挑,道:“哦?让他进来吧。” “是!” 侍卫应了一声便转头向外走去,阿合马随手把手里的书扔到身前的案桌上,看了大殿的门口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丝精光,不知道在寻思着什么。 不大一会儿,那侍卫去而复返,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杨晨。 侍卫把他带到大殿便离开了,杨晨望了一眼大殿首位的阿合马,连忙双膝跪地,大声道:“杨晨叩见相爷,相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阿合马看着杨晨,并没有叫他起身,而是轻声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闻言,杨晨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地牢一出来,便来到这里,心里还寻思着怎么把这事给敷衍过去呢,没想到宰相大人一见面就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微微调整了下情绪,杨晨颤声道:“相爷放心,再给小人一点时间,小人定能从聂乘风嘴里把东西撬出来。” “哦?这么说,你还是一无所获了?”阿合马站起身来,看着俯跪在地的杨晨玩味道。 “相爷明鉴,只是聂乘风那厮嘴实在是太硬了…”杨晨连忙辩解道。 “够了,本相不想听借口,不要每次都把失败归于借口,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无能。”阿合马一脸阴沉的吼道。 看到阿合马怒气冲冲的样子,杨晨赶紧把头磕的砰砰直响,哀求道:“相爷再给小人一点时间,小人一定不负相爷所托!” 阿合马看着他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不过很快便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起来,沉声道:“本相给你的时间少了嘛?要不是看在你为本相忠心耿耿的份上,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求相爷再给小人一次机会!”杨晨可怜巴巴的祈求道,和刚才在地牢里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杨晨都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个响头,只觉得自己的额头黏黏糊糊的,头皮都磕破了,鲜血说着鼻梁流了下来,但他不敢有任何怠慢,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目前还得依靠眼前这个人。 阿合马盯着他看了一会,道:“好,本相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握的住,就看你自己了。” 听到阿合马终于松了口,杨晨大喜,道:“相爷放心,小人已经有了牵制聂乘风的办法。” “哦?说来听听?”阿合马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杨晨抬起头看着阿合马,媚笑道:“相爷有所不知,聂乘风的儿子从灵台山下来了,只要抓到他,就不怕他聂乘风不招。” 闻言,阿合马奸笑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你可千万别惊动了那人,不然恐怕本相都保不了你。” 杨晨点点头,道:“相爷放心,小人早已查探好了。” 他当然知道阿合马说的是谁,不过他也不在意,因为他早已打听清楚了,这次只有聂东来一人。 “好,这事你考虑的不错,就由你亲自负责此事,人手不够的话直接找我说。”阿合马走到杨晨身旁,一把扶起杨晨,拍拍他的肩膀,温和一笑道。变脸的速度真是比翻书都快,前一秒还一脸阴沉,下一秒直接眉开眼笑,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杨晨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抱拳道:“多谢相爷!” 阿合马摆摆手,笑道:“去吧,此事若办好了,本相不会亏待你的!” “相爷静候佳音便是!” 杨晨恭敬的说了句,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出了大殿,杨晨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血迹,眼里闪过一丝怨毒,紧紧的攥了攥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脚步不停,快速离开。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把这些加倍还回来的。”他心里狠狠地想道。 然而杨晨却不知道,阿合马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杨晨那点小心思,早已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之所以不拆穿,只不过是觉得他还有一点用处而已。 …… 不知过了多久,当聂东来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猛的甩了甩头,看着自己被绑的粽子一样的身体,他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囚禁了。 “也不知道他们四人怎么样了?” 聂东来暗叹一声,他只记得自己最后的意识是在“花满楼”的包房里,昏迷前自己瞥了一眼客自来四人,只见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东方素,她究竟是什么人呢?自己好像跟她是第一次见面吧?为何她要对付自己?” 聂东来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咯吱!” 正在聂东来满脑子疑问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打了开来,刺眼的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落在聂东来脸上,由于房间里面太过昏暗,聂东来一时之间还没适应过来,他不由自主的闭了闭眼睛。 当他睁开眼睛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是个二十出头的美少女,少女肤如凝脂、面如白玉,再加上她那灵动双眼,出尘的气质,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绝色佳人。 聂东来一眼便认出她就是在“花满楼”出现过的、跟在东方素身边的三人之一,尽管此时的她已经摘下面纱,但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却没有任何改变。 少女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聂东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饶有兴趣的盯着他。 聂东来看到她没有任何想要说话的意思,眉头一皱,平静的问道:“我跟东方姑娘好像是初次见面吧?不知道可有哪里得罪的地方?” 少女微微一愣,显然她没想到聂东来会表现出如此模样,她有想过聂东来会惊讶、会恼怒、甚至会害怕,却没有想到他会表现的如此平静,平静的就仿佛在谈论一个跟自己无关紧要的问题一样。 少女并没有回答聂东来的问题,而是抿嘴一笑,看着他说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换做任何一个人正常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多多少少总会有一点胆怯或者担心,但是她在聂东来身上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这样的情绪。 第十六章 神秘人赠剑(二) “担心有用吗?” 聂东来看着她反问道,说道聂东来不担心自己的处境,的确,他不是特别担心,毕竟他身上可是有着四十年的功力,只要是不遇到特别厉害的人物,他都还是可以应付的,只是他先得搞清楚自己目前这算是个什么状况,莫名其妙的被人阴了,而且自己连对方的目的都不清楚,这让他很是被动。 少女轻声一笑,道:“貌似的确也没什么用,我也只是负责看着你,具体你是否得罪过仙…东方姑娘,我也不是很清楚,还得东方姑娘亲自示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聂东来说这些,只是觉得要眼前这个男子跟她以前见过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他的目光很清澈,不像以前她见过的那些男人,看见自己要么一脸贪婪,要么一脸虚伪。 聂东来看了她一会,确定她是真的不清楚东方素的目的之后,他有些无奈,眼前这个少女明显比较单纯,没有什么心机,如果她真的知道些什么,说不准自己还能从她嘴里套出一点有用的东西,但是她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只有等到东方素过来再问了。” 聂东来心里暗叹一声,一想到东方素,他就有些头疼,那个女人让他捉摸不透,想从她嘴里套话,估计有些困难。 少女看到聂东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都快皱到一块儿了,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放心吧,东方姑娘应该不会杀了你的。” 聂东来没有想到她会以为自己在想这些,显然少女以为自己会因为觉得东方素会杀了自己而郁郁不安,按理来说,他聂东来现在只是个阶下囚,少女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对他,可她却没有,这让聂东来觉得她不仅单纯,而且还很善良。 一想到自己刚刚还想着怎么从她嘴里套话呢,聂东来就感到一阵愧疚,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尽管他对眼前这个少女的第一映像还不错,但毕竟现在他连对方是敌是友、有何目的都没搞清楚,盲目表现只会让他更加被动。 聂东来假装诧异的看了少女一眼,道:“她费尽心思把我抓来,又不杀我,是什么意思?”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还有,你知道我那四个朋友现在在哪嘛?他们都还好吧?” 少女既然能跟在东方素身旁,那她的话应该还是有些可信度的,当然前提是她没有说谎的情况下,聂东来也看得出来,她并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其实之前聂东来自己就已经想到了,如果东方素要杀自己的话,就不必花费心思去下迷药迷倒自己之后再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了。他现在担心的倒不是自己,反而是客自来他们四人,从自己醒来到现在他就一直没见过他们,之前自己明明看见他们四人也被迷倒了。 “你就放心好了,他们四个都还活的好好的,你这人真是奇怪,别人都是生怕自己怎么样了,你居然放着自己的安危不顾,还在为他人着想。”少女有些不悦的白了聂东来一眼,老气横秋的说道。 “他们是我朋友,我关心他们理所应当的呀,有什么奇怪的?”聂东来有些不解,虽然他们四人曾在言语上嘲笑过自己,但是从后来他们的种种作为来看,四人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再加上四人能在“花满楼”被东方素迷晕,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于自己,所以,不论从哪一方面讲,聂东来觉得自己关心他们四人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你真是榆木脑袋,哼!”少女气的跺了跺脚,把头扭到一边不在理他。 聂东来看的莫名其妙,怎么还说着说着就生气了呢?自己也没有惹她呀? “喂,你怎么了这是?这有什么问题吗?就算是你现在遇到同样的情况,我也会为你担心的呀!”聂东来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违心,尽管少女很是单纯、没有什么心机,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处于自己对立面。 少女听到聂东来说会为她担心,不知怎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红晕,自从她长大后便再也没有听谁说过担心她了,聂东来的话让她的心泛起了一丝涟漪。 不过很快她便平静下来,佯装生气的说道:“你为我担心什么?我需要你为我担心吗?还是你诚心诅咒我?” “我怎么可能诅咒你呢?虽然咱们立场不同,但我却能感觉到你不是个坏人。”聂东来正色道。 同时心里默念一句:“对不起!”为了尽快搞清楚目前的形势,他也不是不得不出此下策,必须先得让她对自己失去戒心。 “我本来就不是坏人好吧?”少女看着聂东来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笑。 仔细打量了聂东来一番,他发现眼前这个男子真的很与众不同,英俊的相貌、挺拔的身形、还有他那明亮的眼睛里时不时散发出的落寞的光芒,莫名其妙的让人沉沦。 “我也是这么觉得,对了好人,那请问下这是什么地方?东方素把我抓到这里,怎么又不见她的人影?”聂东来调侃道。 少女犹豫了一下,谨慎的走到门口张望了一番,才来到聂东来身前,小声道:“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多坏的人,那我就悄悄告诉你,不过你的保密,知道吗?” 聂东来看着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憋着笑点点头,道:“你就放心吧,我没其他什么优点,就是嘴严。” “这里便是百花谷,至于东方姑娘嘛,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说罢,还不忘瞪了聂东来一眼,道:“还有,我不叫好人,我叫乔梦。” “乔梦,挺好听的名字,嗯…我也不叫你,叫聂东来。”聂东来一笑,半开玩笑的对她说道。心里暗叹一声:“这小丫头看来也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了。” “你……”听到聂东来玩味的解释,乔梦顿时语塞,一脸愤慨的盯着他。 “怎么?我脸上有花?” 通过接触,聂东来发现这个乔梦有时候还真有些可爱。 “哼!”乔梦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第十七章 神秘人赠剑(三) “乔梦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有惹你,能不能给句痛快话,我那几个朋友究竟怎么样了?”聂东来自打跟师父在一起后就一直待在清禅寺,哪里接触过女孩子,此时看到乔梦这幅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我怎么了?我是为你不值,你知道吗?你吗所谓的四个朋友,在我们把他们放了以后,压根就提都没提过你,自顾自的溜了,那样子,简直恨不得再多出两条腿似的,亏你还惦记着他们的安危呢。”乔梦没好气对聂东来抱怨道。 “这……”聂东来竟然哑口无言,说到底自己与他们几人也不是多么熟悉,他们对自己不管不顾也是无可厚非,但是当真的知道他们这样做了之后,聂东来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不要遇到谁都推心置腹,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投桃报李。”乔梦看着聂东来无奈的模样教育道。 乔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男子说这么多,或许是因为聂东来先前对她说的话吧。 “谢谢你乔梦姑娘!”聂东来直视着乔梦的眼睛,真诚的说道。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少女说的话确是有道理。 乔梦看着聂东来的目光,脸色再次一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能感觉道自己的心突然“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而且越跳越快。 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气氛顿时变得沉闷起来。 与此同时,百花谷一座宽阔的大殿上,东方素恭敬的看着眼前一个全身裹在朦胧光芒里、看不见真实相貌的人影,轻声道:“师父,我把聂东来带回来了。” 原来她便是东方素的师尊,百仙教的教主百花仙子——莫语诗。百仙教是近些年在江湖上突然崛起的一个江湖门派,据说百仙教全都是女弟子,而且全部都是一流美女,至于百花仙子,素来颇为神秘,江湖中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容,她就仿佛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江湖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创立了百仙教。 听到东方素的声音,莫语诗身形一颤,缓缓散去周身的光芒,露出她那绝色的身姿,只见她身穿素白长裙,长长的头发高高盘起,只是在她的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红纱,遮住了她的面容,不过她的眼睛深邃无比,似乎已经阅遍人间所有沧桑,让人望一眼就仿佛要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他现在在哪?”莫语诗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过她的声音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味道,似悲伤、似仇恨、却又夹杂着复杂。 “就在百花谷的偏殿,我让小梦看着他。”东方素也感觉到了师尊的异常,不过她却没有过问,因为师尊的脾气她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也很明白。 “哎,你不该带他回来的!”莫语诗看了一眼东方素叹息道,对于自己这个徒弟,她很清楚,她的性格太像自己了,有时候太过偏执。 “师尊不是一直想见见他嘛?”东方素看着莫语诗的眼睛倔强的问道。 “原来是想,不过现在,算了吧,先让他在百花谷待几天。”莫语诗看着东方素倔强的模样轻声说道,自己这个徒弟简直跟年轻时的自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对她跟其他人不一样吧。 “弟子知道了!”东方素微微一躬身,便退出了大殿。 莫语诗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自嘲一笑,道:“或许我就不该这么执着,如果你还在这个世上的话,也应该不会记得我这个人了吧?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影子而已,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个勇气,就像当初一样……” 说着说着,只见她的眼里流出两股清泪,但她却没有去擦拭,任由它们缓缓划入红纱。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等着我!” 突然,她仰起头闭上眼睛,等再次睁眼眼睛时,已经一脸冰冷。 …… 黑夜如期而至。 聂东来定定的看着房间里那微缩的灯光发呆,乔梦自从晌午离开以后,就在也没有出现过,这个房间里也再没有人来过,仿佛所有人都忘了他被关在这里一样,聂东来想不通东方素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所以他一直在等夜晚的到来,今夜他无论如何都得逃离这里,他还要去寻找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父母。 “谁?” 突然聂东来猛的一抬头,盯着房门的位置。 一阵清风吹过,房间里的烛火微微摆动,房间里猛的一暗,突然,聂东来眼前多出一个黑影来。 等烛火再次变得明亮起来的时候,一个全身被夜行衣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睛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聂东来身前。 “你是什么人?” 聂东来紧张的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的人影,此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这里,足以说明他的不凡,尽管他没有表现出一丝敌意,但聂东来不得不慎重,毕竟这里是百花谷,自己又是被人绑到这里来的。 “你无需紧张!” 黑衣人看着聂东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开口道。他的声音应该是故意伪装过得,听不出来是男是女,虽然很清晰,但又有些飘忽不定。 说罢,黑衣人也不等聂东来回答,随手打出一道无形气劲,只听“啪”的一声,绑着你等来的锁链应声而碎,掉落在地上。 看到黑衣人的身手,聂东来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自己也有能力打来这锁链,但是绝对不可能像黑衣人这样轻松。 “为什么救我?”聂东来有些不解的问道,他刚被东方素抓回来,黑衣人怎么这么及时跑来就自己了?再说了自己所知道的人之中,除了师父再没有人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了,就连梦芙蓉跟顾长卿都没有,更何况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抓到这里来了呀。 “难道是客自来他们四人请来的帮手?”聂东来心里想道,不过很快他便把这个想法给排除了,他们四人知不知道自己被东方素带到这里来了还是两说,就算知道,以他们几人的能力,应该还请不到如此厉害的高手。 第十八章 神秘人赠剑(四)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黑衣人平静的说道,说完也不管聂东来愿不愿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 聂东来一脸无奈的看着黑衣人,这人未免有些太霸道了吧,虽然自己也想离开这里,但是好歹你也征求下我的意见好不好? 不过很快,聂东来便注意到黑衣人抓着自己的手居然白皙如玉。聂东来一怔,心道:“没想到这么霸道的还是个女人。” 来到外面,黑衣人眉头一皱,瞪了聂东来一眼,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只见她双脚微微用力,蜻蜓点水般在在黑夜中划过,眨眼间便出了百花谷,只留下道道残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黑衣人似乎很熟悉百花谷,他们俩一路上居然畅通无阻。 听着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看着黑暗中越来越远的百花谷,聂东来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因为此时他正被黑衣人抓着领子、提在手里,脸色憋的通红,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既然她是来救自己的,那应该是跟自己没有仇怨啊!”聂东来越想越糊涂,你说你来救人就救人吧,怎么还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拽人家的领子?轻功我也会的好不好? “难道她是故意的?”聂东来越发觉得有可能,这黑衣人分明像是在故意整蛊他一样,想着想着聂东来的脸都成了猪肝色。 “她究竟会是谁呢?”聂东来悄悄抬头瞄了一眼黑衣人,但是由于夜色太暗,再加上他们此刻正在高速飞行,黑衣人又穿了夜行衣,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嘭!” 正在聂东来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距离百花谷数百丈的一座山峰上空十来米处,黑衣人想都不想手一松聂东来便狠狠砸在山峰上,跟坚硬的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由于他刚刚想的太过入神,根本没有一点防备,顿时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眼里直冒金星,身体像喝醉了酒一样,晃了几晃,最后一屁股坐在地面上。 黑衣人缓缓的落了下来,看着聂东来狼狈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不过很快她便恢复自然,双手背后,站在聂东来身前。 过了好一会,聂东来才缓过劲来,他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怒吼道:“你干什么?” “怎么?你就打算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黑衣人眉头一跳,平静的说道。 “我这种口气怎么了?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如此戏耍我。”聂东来真的很愤怒,这女人是不是有病?先是不声不响的拽自己的领子,现在又无缘无故把自己从数十米的高空扔了下来。 “戏耍你又怎样?”黑衣人饶一脸不屑的看着他。 “你……” 聂东来伸出右手中指跟食指指着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道:“你究竟想怎样?” 他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先不说动起手来自己能不能打得过眼前这个女人,万一要是闹得动静太大,被百花谷的人发现,到时候自己走不走得了还是两说,刚刚从哪里出来,他可不希望被人再次掳回去。 黑衣人对聂东来的愤怒视而不见,缓缓转过身去,道:“不想怎样,我带你到这里是来取东西的。” 聂东来一愣,道:“取什么东西?” 黑衣人朝她左手边一指,道:“看见前面第三颗树了吧?去把他底下的土扒开。”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聂东来怒气还未消,随意抬头扫了一眼黑衣人左手边,发现哪里不远处有一排白杨,不过他根本不买账。 “那底下埋的东西跟你的身世有关,去不去你自己决定。”黑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一听到跟自己的身世有关,聂东来眼睛一亮,也顾不上跟她怄气了,连忙跑到树下开始扒土,扒了约摸一尺深,土里面露出一个古朴的长方形匣子,聂东来连忙把匣子取了出来,拭去匣子上的尘土,只见匣子上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飞龙图案。 “这是什么东西?”聂东来把匣子捧在手上便黑衣人问道。 “你不会自己打开来看?”看到这个匣子,黑衣人的情绪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冷冷的说道。 “哦!” 聂东来惦记着自己的身世,并没有发现她的变化,轻轻的打来匣子,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凌厉的剑气,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长剑,紫黑、金黄相间的剑鞘,古朴而优雅。 “这不是一把剑嘛?怎么会跟自己的身世有关呢?她是不是在诓我?” 聂东来皱着眉头把长剑从匣子里拿了出来,入手冰凉如玉,剑身大约有一百四十公分左右,拿在手里不轻不重,聂东来握着它,竟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它是自己身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种感觉甚为奇妙。 古朴的剑柄上嵌着的一条色泽明亮的洁白剑穗,随着清风的吹拂,轻轻摇曳着,似乎在诉说着它的欢快,聂东来把长剑举在胸前才发现,剑柄上刻着不大不小的两个字:龙泉。 “龙泉剑嘛?好名字!”聂东来自言自语道,随即他右手握住剑柄轻轻的把剑身拔了起来,他很好奇这把龙泉剑到底是什么样子。 随着剑身一点点被他拔起,一道耀眼的白光迎着月色从剑身上散发出来,刺的他的眼睛生疼,不过聂东来却没有任何退缩,等到剑身还剩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他猛的一用力,只听“噌”的一声,整个剑身便被他拔了出来。 一眼望去,青铜相间的剑身显得古老而神秘,随手挽出一个剑花,龙泉剑便发出一阵嘹亮的“铿锵”之声,整个剑身更是颤抖不已,就连聂东来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它的欢愉。 看着这把龙泉剑,聂东来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它是你的。” 俯视整个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让聂东来痴迷。 右手提剑,傲然而立,聂东来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一个天生的剑客,孤傲不羁。 “真像!”黑衣人看着聂东来此时的模样,愣了愣神,静静地看着他喃喃自语道。 半晌,聂东来才把龙泉剑回鞘,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剑鞘,转头看着黑衣人问道:“这是给我的?” 黑衣人看着聂东来点点头,有些复杂的说道:“嗯,它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第十九章 遥想在当年(一) “真的嘛?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聂东来欢喜的说道:“我也感觉它好像原本就是我的东西,就仿佛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哦?”黑衣人眉头一挑,道:“你确定?” “确定,这是它给我的感觉!”聂东来的语气十分肯定。 “记得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它最终带给你的只是灾难而已。” 听到聂东来的话,黑衣人一愣,脸上露出一丝纠结自言自语道,同样的话,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了。 “前辈是在说谁?”聂东来听到她的话,有些不解。 “一个故人!”黑衣人看了看聂东来轻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惆怅,像是一个痴心女子对于爱人的眷恋,又像是孤苦红粉对于负心人的幽怨。 “是前辈的心上人嘛?”聂东来多少听出来一点猫腻,有些好奇的问道。 黑衣人横了聂东来一眼,没有说话,这让聂东来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聂东来对她一躬身,道:“多谢前辈今夜的搭救之恩,敢问前辈如何称呼,来日,晚辈定当好生报答。” “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的报答,你也无需知道我是谁,你走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带着这柄剑行走江湖,你以后的道路注定不会太平静,希望你有心理准备。”黑衣人望着夜幕下的山峰缓缓说道。 “为何?”聂东来没有听明白她说的话,一柄剑而已,难道还会影响到他的以后? “龙泉剑并不是一柄普通的剑,它是上古大剑师欧冶子集毕生精力所铸的一代名剑,是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至宝。”黑衣人平静的说道,仿佛连这上古名剑都引不起她的注意。 “原来如此!” 聂东来心里一惊,他实在是没想到龙泉剑来头居然这么大。 “你要是害怕,就把它放回去,免得丢了自己的性命,也折辱了它的威名!”黑衣人眉头一皱道,其实在她心里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聂东来,那就是龙泉剑不仅仅是武林至宝那么简单,它还牵扯到一个古老的传说和一个有关他父亲的秘密,既然他师父都没有告诉他,那她也不能说,只有等他自己去发觉了。 “放心,我定不会辱没了它!”聂东来一脸坚定的说道。 龙泉剑似乎也感觉到了聂东来的情绪,发出“铮铮”的剑鸣回应着他。 “那你好自为之吧!” 黑衣人说完看了聂东来一眼,便飘然离去,几个闪烁间就不见了身影,走之前还不忘带走装龙泉的剑匣。 “她究竟会是谁呢?” 聂东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眉头紧蹙,他实在是想不出黑衣人的来历,看她的样子,似乎对自己的身世很是了解。 “或许是自己失忆的原因吧,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庸人自扰呢。”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去想了,相信以后自己会想起来的。 …… 百花谷大殿。 东方素一脸平静地站在大殿中,时不时会回头望一望殿门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大一会儿,便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无声的落在大殿外,正是聂东来刚刚遇到的黑衣人。 看到黑衣人,东方素脸上一喜,快步迎了上去道:“师尊,您回来了?” “嗯!” 莫语诗摘掉黑色的面巾,露出原本就戴在脸上的红纱,淡淡的问道:“素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边说边往大殿内走去,来到殿内,她轻轻脱下身上的夜行衣,随意放在大殿座椅的靠背上,微微叹了一口气。 东方素默默地看着师尊做完这一切,才有些忐忑的问道:“师尊,你不是说让他在百花谷多待几天嘛?” 就在之前,乔梦回来告诉她,当她准备给聂东来去送点吃的的时候,才发现聂东来早已不见了踪影,她才匆匆忙忙跑来禀告师尊,可没想到师尊却正好也不在,冰雪聪明的她一下子就猜到了聂东来的失踪肯定是师尊所为,她之所以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事实证明她猜想的并没有错。 莫语诗微微一怔,叹息道:“终究是留不住的,为什么还要去勉强呢?” “师尊不是一直想见他嘛?” 东方素不解,她跟在师尊身边的时候,师尊还没有创建百花教,所以她很清楚的知道自从六年前的那件事之后,自己师尊无时无刻不再关注着聂东来,甚至六年前如果不是老和尚的话,师尊早已成了武林公敌。 “如今我也见到他的,他跟当年的他父亲简直一模一样!”莫语诗目光深邃,见到聂东来以后,她仿佛从他身上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圣笔铉剑英俊潇洒的伟岸身影。 “师尊终究还是放不下嘛?”东方素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的身影,虽然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师尊的那种感觉,也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但是她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师尊心里埋藏的那份爱恋与不舍,还有矛盾。 “你知道我为当年感情付出了多大代价嘛?”莫语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问东方素。 “当年我为了他一度沦为整个江湖武林的笑话,以致于到最后不惜自毁容貌苟且偷生,从那以后,莫语诗这个人便在江湖上消失了。”莫语诗风轻云淡的说道,不过东方素却能感觉到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师尊难道不恨他吗?”东方素疑惑道,所有人都知道百花仙子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可谁又知道这里面的辛酸苦辣呢?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师尊所经历的一切,甚至她不知道师尊是怎么熬过那么一段黑暗的岁月的,不过她却知道,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是不是能承受的住还是两说。 “恨,当年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不过那种恨意随着他的消失都已烟消云散了。”莫语诗脸上露出一丝恨意,不过很快就变成了痛苦,到最后明亮的眼睛里甚至流出了两股清泪,轻轻啜泣起来。 第二十章 遥想在当年(二) 东方素看着她的模样心里猛的一痛,她明显能够感觉到师尊现在仿佛变成了一个彷徨无助的孩子,她那脆弱的心灵让人不忍心去触碰。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竟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莫语诗,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流泪,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胸口等待。 半晌,莫语诗似乎是哭累了,转过身、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对东方素轻声说道:“素儿,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自己弟子面前表现的如此脆弱,尽管自己一直以来都把她当做自己女儿一般对待,但还是有些不太自然。 东方素犹豫了一会,看着莫语诗的背影有些胆怯的小声问道:“师尊,我想听听你跟他的故事,可以吗?” 东方素的想法很简单,她不是好奇,而是想替师尊分担一些压力,至少说出来师尊心里面应该或多或少都会好受一点。 闻言,莫语诗身体猛然一僵,转过身来看了一下东方素,接触到她的目光,东方素好似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头,轻轻的拨弄着衣角。 “素儿,你真的想听嘛?”莫语诗看着她的模样,哪里还能不知道她的那点想法。 “嗯!”东方素点了点头。 莫语诗微微停顿,整理了下思路轻声说道:“我跟他相识是在二十年前,那时候我十八,他二十……” 随着她的诉说,脑海中再一次闪过以前的一幕幕。 那是一个残阳如血的午后,一个瘦小倔强的少女满脸惊慌的在一条漫长的峡谷中狂奔着,她手里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少女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头望,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撵着她一般,她浑身上下几乎到处都是伤痕,鲜血早已渗透了她那单薄的衣衫,她早已疲惫不堪,脸上混杂着汗水与泥土,一条一条的痕迹层次分明。 她就这样全凭毅力支撑着一直跑、一直跑……跌倒了爬起来、跌倒了再爬起来…… 峡谷两侧是险峻陡峭的山峰,山峰上清一色的翠绿色铺满遍野。在离她不远处的半山腰一群打扮怪异、戴着面具的人风驰电掣般呼啸而过,一道道残影让人眼花缭乱,只一瞬间,便落在少女前后左右,每侧两人,刚好八人,有人穿着披风蓑衣,有人穿着旗袍袈裟,有人穿着道袍,他们有人戴着大大的耳环,有人光着头、戴着一串佛珠,甚至有人打扮的不男不女,但奇怪的是每个人身上都佩戴着一柄长剑。 看着自己周围的八人,少女满脸绝望,用力紧了紧怀里的包裹,咬牙切齿道:“你们几人好,很好!” 听到她的声音,八人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为首的是带着一串佛珠面具人,他看了少女一眼,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殿下,对不住了!” 少女看着他,眼里尽是鄙夷,道:“如若苍天有眼,我莫语诗今日不死,来日必定让你们知道背叛我的下场,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你不会有机会的!”穿着道袍的面具人邪邪一笑。 “想不死?门都没有。”戴耳环的面具人狰狞笑道。 “嘿嘿,殿下如此美丽,不如就从了我吧,我可以保你不死。”打扮的不男不女的面具人淫笑一声,他的声音宛如被人扼住喉咙一般,听着让人难受。 “哈哈……” …… 听到莫语诗的话,八人一怔,随即有几人哈哈大笑着调笑起来,根本不怕她的威胁。 “动手!”为首那人四周环顾了一眼,大吼一声,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抽出佩剑直取少女前襟,他很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不速战速决,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不但他们回去交不了差,而且如果让莫语诗逃脱了,他们以后就再我别想安身了,他可是很清楚,眼前这个少女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其他人见状,连忙抽出佩剑纷纷迎了上去,调笑归调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少女望着八人飞奔而来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只见怀里的包袱被她随便一甩就被甩出了战圈,一直掉落在四五丈以外。 此时,八人的攻击已来到身前,他们分别锁死少女上、中、下三路,少女连忙一跺脚,整个身体极速旋转着拔地而起,有惊无险的避过八人的攻击,随后直接翻了个跟头、脑袋朝下,瞬间朝八人打出三十二掌。 八人见状,也不惊慌,不急不缓的各自挥动着长剑格挡。 “叮叮当当…” 一时间,整个场面尘土飞扬,混乱不堪。 很快少女的掌风便被八人抵挡下来,正好少女重新落在了八人中间。 八人也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再次欺身而上,再次与少女缠斗在一起,八柄长剑有的横刺、有的下砍、有的斜撩、有的竖挡……一时间剑影迷乱,让人眼接不暇。 少女看着再次袭来的剑影,脸色一变,伸手在怀里摸出一把银针,用力一撒,同时他整个人与地面平行着横转起来。 “刺绣莲花!” 少女一声大吼,一把银针随着她双臂不停地挥动,灵活的穿梭在剑影之间,阻挡着剑影的攻势。 “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金属碰撞身不绝于耳,很快他们便再次分开来,莫语诗手一招,所有的银针瞬间被她召回手中。 八名黑衣人依旧围在她周围,不过此刻他们都面色沉重,因为他们的长剑上已经莫语诗留下了一排排细小的缺口,缺口虽然细小,但却十分显眼。 “诸位兄弟,看来不用点真本事是很难拿下她了,大家也就别藏着掖着了,速战速决!”为首的戴着佛珠那人,看着莫语诗紧紧的蹙了下眉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看来我们是小觑这小丫头了,好,就听大哥的,速战速决!” “好,速战速决!” “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 听到戴佛珠那人的话,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 只有那打扮的不男不女的面具人,扫了一眼莫语诗迷人的身体,有些恋恋不舍的说道:“这么快就要用全力了啊,真是有些舍不得杀了这么漂亮的人儿呢。” 第二十一章 遥想在当年(三) “无念,收起你那种心思,办正事要紧,如果这事办砸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戴佛珠的面具人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轻喝道。 “知道,我也就是想想而已,大哥你紧张什么?难不成她还能从我们兄弟手底下跑了不成?”听到他的话,被唤作无念的不男不女的面具人轻笑一声,显然没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只见他转头对着莫语诗邪邪一笑,道:“殿下,我看你就束手就擒吧,我是真的不忍心伤了你,嘿嘿!” 莫语诗一听,气的酥胸一阵起伏,满脸寒霜的怒骂道:“无耻之徒,想让我束手就擒,你配嘛?” 无念不为所动,依旧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哈哈笑道:“哎吆幺,你看你这脾气,怎么就那么合我的胃口呢?” “找死!” 莫语诗眼里寒光一闪,娇喝一声。手掌一翻,一道道寒光自她手中闪出,带起一阵阵劲风,眨眼间便来到无念身前,直取他双眼。 “无念小心!”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被唤作老大的戴佛珠的面具人,他看到莫语诗突然发难,连忙朝无念大吼一声,瞬间取下脖子上的念珠朝无念眼前掷去,想要挡下莫语诗的银针。 可就算他的反应再快,也没有莫语诗的银针快,念珠还没到无念身边,银针便也没入他的双眼。 “啊!” 无念由于之前太过轻敌,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双眼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捂住眼睛,吃痛的大叫一声。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缓缓流过手背滴落在地上,很快便与泥土混为一体。 过了一会,他才适应了那种刺痛感,放开手努力想睁开眼睛,才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努力,眼前始终一片漆黑。 无念一怔,当下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了?” 说着他猛的一抬头,用血淋淋空洞的双眼盯着莫语诗,咆哮道:“莫语诗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弄瞎我的眼睛,老子要弄死你,啊!” 说着他便要冲上前去,幸亏旁边穿道袍的黑衣人眼疾手快,眼看无念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一把拽住他,喝道:“无念,你清醒一点,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无念正处于暴走的边缘,见有人拉着他,气急败坏的说道:“可是这个贱人毁了我的眼睛!” 道袍黑衣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莫语诗,正色道:“我看到了,‘莲花神针’果然名不虚传,连老大都没能挡下。” “的确,我们一直以来都低估她了,要不是她已身受重伤,合我们几人之力还未必能拿的下她。”戴佛珠的面具人走上前来,把回到手中的念珠重新挂在脖子上,一脸凝重的说道:“无欲说的不错,此时你若冲动,只会给她逐个击破的机会。” “那当如何?” 无念转念一想的确如此,就算是在自己全盛时期,单打独斗都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对手,更何况如今自己双眼已废,但他还是心有不甘。 莫语诗冰冷地看着他们喋喋不休,暗自恢复着功力,她本身就身受重伤,再加上这八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之前与他们交手已经让她有些身体不支,如果不尽快恢复一些功力,她今日便要交代再这里了。 无欲看着莫语诗,眼里闪过一丝淫邪之色,奸笑道:“你放心,今日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我们兄弟手中逃脱了,你不是一直羡慕她的美色嘛?等一会制服了她,先废了她的武功,然后你可以先开开荤,等我们兄弟玩过了以后,再把她卖到青楼里面,让她生不如死。” “哈哈,这主意不错!” “的确,如此美人,错过实在是可惜了。” “嘿嘿,到时候看她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高傲!” “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我要第二个来,你们别跟我抢!” “……” 其他人听到他这个建议,纷纷脸上流露出一丝邪光。 戴佛珠的面具人看到他们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也是会心一笑,道:“好,正好让我们见识一下以往高高在上的殿下胯下承欢的样子,嘿嘿!” 莫语诗终于听不下去了,眼里布满寒霜,一脸冰冷的怒吼道:“无耻下流!受死吧,幽莲若梦!” 随着她的怒吼,空气中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了许多,一缕缕空气凝结成霜,冷的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同时,她的双手拼尽全力向前一甩,一缕缕寒光自她手里爆射而出,银光一闪,便朝八名黑衣人急射而去,由于速度太快,与空气摩擦时竟发出“滋滋”的声响。 见状, 八名黑衣人丝毫不敢有一丝大意,连忙聚在一起合力抵挡起来。 “乒乒乓乓…” 刺耳的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八人且战且退,直到退后十来步才挡下莫语诗的攻势,尽管如此,他们却依旧显得狼狈不堪,手里的长剑碎成了一片一片,“吧嗒吧嗒”的掉落在地上,身上的黑衣早已千疮百孔,每个人身上都浸染了自己不少鲜血。 见自己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攻势都被他们抵挡了下来,莫语诗一脸绝望,此时的她已然是强弩之末,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仅凭一股顽强的毅力站立着,不过身体也在轻微的晃动着,仿佛随时一股风都能把她刮倒。 “找死!” 戴佛珠的黑衣人看了一眼自己狼狈的样子,顿时恼羞成怒,手掌一推,手里仅剩的剑柄飞快地向莫语诗射去。 剑柄瞬间便到了莫语诗身前,“嘭”的一声撞击在她的胸口上,连带着她的人直接被撞飞了出去,跌落在十米开外的地面上。 “噗!” 莫语诗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老大,现在什么情况?” 无念由于被其他七人保护在身后,受的伤反而是最轻的,听着现场居然没有什么动静了,不由心里一慌,连忙出声问道。 “无欲,去看看她死了没有?”戴佛珠的黑衣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对无欲说道。 “是!” 无欲应了一声,便小心翼翼的向莫语诗身边走去,他走的很慢,时刻保持着警惕,因为他害怕莫语诗万一使诈,那他稍有大意就会阴沟里翻船。 其他人也是一脸谨慎的盯着昏迷不醒的莫语诗,大气也不敢喘,她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直到走到莫语诗身边也不见她有任何动静,无念才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在她鼻子上一探,有些惊讶的叫道:“老大,她还有呼吸!” 闻言,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无念一听,立马问道:“老大,那之前商定的事情?” 他虽然被莫语诗射瞎了双眼,但是通过老大他们的言语,他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莫语诗应该是被自己八人给打败了,但并没有死。 “你放心,既然咱们已经商定好了,那就不会改变,先废了她的武功,把她弄回去,等她醒了不是更刺激吗?”戴佛珠的黑衣人拍了拍无念的肩膀,眼里闪过一丝火热,邪笑道。 无念舔了舔嘴唇,淫笑道:“嘿嘿,还是老大想的周到,到时候还不是我们兄弟想把她怎么样就把她怎么样。” “那是,不然怎么会是我们的老大呢?” “哈哈,老大不愧是老大!” “嘿嘿嘿…” 其他人也毫不吝啬的拍起了马屁,个个喜形于色。 “哈哈哈…” 戴佛珠那人听着他们的赞誉,不由心花怒放,一时间,峡谷里传出一阵放肆的笑声。 第二十二章 遥想在当年(四) “哈哈,你们这群人真的是无耻至极啊!” 突然,峡谷里传来一阵张狂的嘲笑声,声音洪壮,犹如雷鸣,久久不息,震的人耳朵生疼。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居然分不清声音究竟来自于何方,它一会在前方,一会又在后方,一会在左,一会又在右,仿佛四面八方都是这个声音。 “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戴佛珠的黑衣人被吓了一跳,有些恼怒的大吼一声。 随即他迅速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让他不由暗暗心惊,因为他居然不能察觉到这个声音究竟来自哪里,而且单凭一道声音就震的他有些气闷,可见来人很不简单。 一念至此,他便悄悄向其他人递了个眼色,几人立马会意,缓缓的向他靠拢过来,严阵以待。 “你们还不配见我!”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八人的神情越发的凝重了,因为这次他们都特地留意了,但却依然没有听清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阁下,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出来一见。” 无欲额角冷汗都流出来了,吞了吞口水,强压下自己心头的恐惧,组织了下措辞,皱着眉头喊道。 那个声音噗笑一声,道:“一群恩将仇报之徒也有脸称英雄好汉?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八人一听,气的浑身发抖,却不敢轻举妄动。 戴佛珠的黑衣人吐出一口浊气,排解了下自己心中的不快,试探着沉声问道:“阁下莫不是认得我兄弟八人?” 那头轻笑一声,道:“十恶八邪之名,如雷贯耳!” “既然知道是我们兄弟,还不赶快滚出来?” 无念最先沉不住气,原本莫语诗毁了他的双眼,他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结果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莫语诗,居然又出来一个莫名其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人,搞得他心态都有些爆炸了。 “哼!” 那头传来一声冷哼,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无念顿时觉得心头好似被人砸了一锤子,五脏六腑都被震的移了位,嘴里更是“噗”的一声喷出一道血箭,整个人变得晃晃悠悠,仿佛喝醉了一般,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紧接着,只见一道寒光“唰”的一下由远及近极速而来,最后“嘭”的一声砸在八人面前的地面上,溅起一堆尘土。 等到尘埃落定,八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柄古朴的长剑,斜插在地面上。 只是看到这柄长剑,八人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脸上带着深深的恐惧。 戴佛珠的黑衣人喉结一动,咽了下口水,看着空荡荡的峡谷颤声道:“龙…龙…龙泉…剑!您…您可是…有…有何吩咐?” “无杀,你是聪明人,要人还是要命,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十分平淡,似乎根本不把他们八人放在眼里。 无杀一听,如获大赦,连忙对着峡谷恭敬一鞠躬,谄媚道: “我等…不知殿下…与…与您…还有渊源,得…得罪之处,还望…望…海涵,我等…这…就消失,不知您…意…意下如何?” 那姿态,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那头有些不屑的说道:“滚吧!” “是…是…这就滚…这就滚。” 无杀说着连忙一挥手,立马掉头就跑,其他人想都不想,连忙跟着他撒丫子狂奔,万一那人反悔,他们全部就要交代再这里了。 此时此刻,他们恨不得爹娘再给他们多生几条腿。 顷刻之间,八人便消失了踪影。 突然,昏迷的莫语诗身旁突兀出现了一道人影来。 来人是个身着白色长袍的青年男子,男子面目俊逸,气质出尘,身上带着一抹儒雅。 他看了一眼八人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要不是有伤在身,又岂能让你们活着离开!” 说完,他拔出插在地面上的长剑,轻轻抱起昏迷不醒的莫语诗,飘然离去。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莫语诗的手指轻轻的动了下,随即她缓缓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自语道:“我还活着?” 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莫语诗缓缓坐起身来,随意打量了下四周,莫语诗发现她处在一个简陋的屋舍中,屋子里除了她坐的这张床以外,就只有一张破旧的方桌。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满脑子疑问。 “嘎吱!” 就在这时,屋舍的门被人推了开来,一个气质出众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他看到坐在床边的莫语诗,明显一愣,然后一脸惊喜的说道:“你醒了?” 莫语诗也是一愣,看着他问道:“这是哪?是你救了我?” 男子一笑,道:“这里是我住的地方,虽然简陋了些,但是遮风挡雨还是可以的,你别嫌弃。” 莫语诗挣扎着站起身,对男子一躬身,道:“谢谢!” 男子虽然没有提是他救了自己,不过莫语诗不用想便知道了,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 男子连忙走过来,把药放在床头,扶起她,道:“快坐下,你的伤还没有好,再说了,那天我也是刚好路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无需多礼。” 莫语诗在他的搀扶下重新坐下来,倔强的说道:“救命之恩,语诗没齿难忘,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男子连忙摆摆手,道:“恩公不敢当,我叫聂乘风。” 莫语诗看着他的窘样,嫣然一笑,道:“那我就叫你聂大哥好了,我名叫莫语诗,你叫我语诗便可。” 看着莫语诗犹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和她脸上浮现的那纯洁无暇的笑容,聂乘风不由一呆。 她的笑容宛如一缕春风,能驱散他心里阴霾,又好似一抹阳光,能温暖他的心房。 再加上她原本就秀色可餐的模样,清新脱俗的气质,让聂乘风不由自主的赞叹道:“莫姑娘,你真漂亮!” 听到他的话,莫语诗突然脸色一红,道:“聂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聂乘风顿时脸色一红,面露尴尬,有些不知如何去回答,讪笑一声,道:“先把药喝了吧,要不然等会就凉了。” 说着便把床头的药碗端到莫语诗眼前。 “嗯!” 莫语诗红着脸小声答应了一声,便端起药,一饮而尽。 她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问了那么羞人的一句话呢?怎么连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呢?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 讲到这里,莫语诗转头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东方素,重新说道:“从那以后,我俩就在一起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由于我有伤在身,就由他照顾我的衣食起居,他很体贴,也很温柔。” “久而久之,我自己就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了他,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日久生情吧!” 东方素静静地听着师父的过往,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从那以后,我便真心实意的待他,我傻傻的以为,我们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对他说‘我喜欢他’,可他却告诉我他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我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总想着感情是可以争取的,我就越发的对他好,可他从那以后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我,直到有一天他突然不辞而别,去找那个女人了。” 东方素眉头一皱,似乎是有些想不通,轻声问道:“师父,那个女人便是聂东来母亲嘛?难道她比师父还要优秀?” “嗯,她便是聂东来的母亲,她的确很优秀,也很温柔。” 莫语诗感慨道,随即话锋一转,有些哀怨的说道:“可那又如何?她的出现,不知道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 “为什么?” 东方素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莫语诗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第二十三章 初见惊为仙(一) 东方素看的出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师尊好像不太愿意提及后来发生的事,当下便不再多问。 或许是因为伤心,亦或者是可能跟师尊毁容有关,但不论如何,后来的事肯定是师尊心里的痛。 她心里想着,一想到师尊的容貌,她的心便没有由来的一阵绞痛,容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算是第二条生命,师尊居然为了那个人毁了它,可想而知,她当时爱他有多深。 莫语诗看着她,笑道:“感情的东西很奇怪,它可以让一个人悬崖勒马,也可以让一个人堕入深渊,甚至可以让一个人疯狂,你以后遇到了就会体会到了。” 东方素一愣,连忙说道:“我不需要遇到它,我只希望一辈子能常伴师尊左右,侍奉师尊。” 莫语诗有些溺爱的摸了摸她的秀发,笑道:“傻丫头,感情这东西一旦来了,你挡都挡不住,因为它从来都是不受控制的。” “还有,若你以后再遇到聂东来,我希望你可以尽可能的帮他一帮,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东方素抬起头,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他自己好像并不觉得啊!” 莫语诗叹息一声,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应该是失忆了,这也是我担心他的原因。” “失忆?这怎么可能?” 东方素惊呼一声。 莫语诗眉头紧蹙,忧心忡忡的说道:“应该是错不了,因为他连龙泉剑都不认识了。” “不然我也不会担心他,毕竟他的武功比你只高不低,看来这六年来,那老混蛋还是对他用了不少心思。” 东方素心里再次一惊,自己的武功可是师尊亲自指导、调教出来的,如今也算的上是一流了,聂东来居然能比自己只强不弱,可见他的实力真的不一般。 “既然如此,师尊为什么还会担心他呢? 就算他真的失忆了,但武功依旧还在呀?更何况,他的武功比弟子还要强,弟子能帮到他什么呢?” 东方素一脸懵逼。 莫语诗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涉世未深,不明白也情有可原,但是你永远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武功,而是人心。” 东方素听的稀里糊涂,道:“师尊是怕别有用心之人会对他使用阴谋诡计?” 莫语诗点点头,道:“嗯,原本江湖中有一大部分人都对他别有用心,等着他从灵台山下来,更何况他现在还随身携带着龙泉剑这个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东方素略做思考,道:“那为什么师尊还要把龙泉剑给他呢?” 莫语诗沉声道:“一来是让他多一分自保的能力,二来我想借机试探一下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态度!” “师尊是想借此调查当年的事?” 东方素冰雪聪明,一听便明白了莫语诗心中所想。 莫语诗也不奇怪,毕竟自己这个弟子是她自己一手带大的,她有多优秀,自己是知道的。 “我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莫语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自责。 “那万一他还活着呢?江湖中传言,只是说他消失了,并没有说是他已经不再人世了。” 东方素心存侥幸道。 “活着更好,不论如何,龙泉剑便是一个契机。” 听到东方素的话,莫语诗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情绪也随之起了一些变化,颤声说道。 “弟子明白了!” 东方素看着师尊的模样,不由心里一叹,她甚至有些替师尊委屈,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如何优秀的一个男人,能让师尊如此甘之如饴。 莫语诗欣慰的看着她,自己这个弟子从来都没有让自己失望过,哪怕是曾经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她从来不曾有过半点怨言。 想到这里,她目光中闪过一丝愧疚,柔声道:“素儿,跟着为师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东方素鼻子一酸,泣声道:“弟子不委屈,哪怕是跟着师尊露宿街头,弟子心中也是甜蜜的,更何况,如果不是师尊的话,弟子早就横尸街头了,弟子只是替师尊感到委屈。” “傻孩子!” 莫语诗长叹一声,把她拉入自己怀中。 两人就这样相依而拥,东方素轻轻的啜泣着。 她又回想起自己与师尊初识的画面。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狂风肆意地在天空中回旋,似乎在宣示着自己霸主的地位。 一个清冷的街道尽头,冒着缕缕白烟,正是一个买馒头的摊子上一锅锅热气腾腾的馒头出锅散发出来的热气,馒头出锅的瞬间,那股摄人的香气让人流连忘返,摊子上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摊主正在热火朝天的忙活着。 在摊子不远处的巷子旁,一个骨瘦如柴、衣着破烂的小女孩正目不转睛、一脸渴望的盯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发呆。 小女孩时不时就会咽一下口水,伸出舌头舔一舔早已干裂的嘴唇,她的内心正在努力的挣扎着。 许久,小女孩似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朝馒头摊靠了上去,缓缓走到馒头摊前,迅速四顾打量了下,见摊主正在正在忙活,没有注意到自己,她连忙抓起两个馒头,拔腿就跑。 摊主刚一回头,正巧看到了她背影,二话不说,扔掉手里的蒸笼就朝她追去。 边追赶边喊道:“你个小杂种,敢偷老子的东西,给老子站住。” 闻言,小女孩心里一哆嗦,回头一看,只见那摊主紧紧地从后面追了过来,她虽然心里紧张的要死,但却没有任何停留,拼命的向街道另一边的巷子跑去。 可是她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怎么可能跑的过那身体壮实的中年摊主。 不大一会儿,摊主便追了上来,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向后一拉,她那娇小瘦弱的身体便被摊主犹如无物般摔倒在巷子口。 “嘭!” 只见她后背着地,脑袋一下撞在巷子口的一块木桩上,蹭破了皮,鲜血顺着她的脑袋落在木桩上,十分刺眼。 可那摊主却不管不顾,一脸凶神恶煞道:“小杂种,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敢偷老子的东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说着便是对小女孩一顿拳打脚踢。 街道中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指指点点的看着,也没人上前劝阻。 小女孩没有吭声,只是双手死死的把偷来的两个馒头护在胸前,一脸倔强的盯着中年摊主。 不大一会儿,小女孩就变的鼻青脸肿了,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 摊主也不停手,边打边喊叫。 “老子的东西你也敢偷!” “叫你偷老子的东西!” “看老子不打死你个小杂种!” 小女孩被他犹如踢皮球般,打的在地上来回翻滚,她始终双手死死的护着两个馒头。 “嘭!” 突然,那正在殴打小女孩的中年摊主莫名其妙的飞了出去,一下撞在巷子的墙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一只柔若无骨的素手轻轻地拉起小女孩,随即她耳边传来一个如黄莺啼鸣般清脆的声音。 “小妹妹,你没事吧?” 小女孩被中年摊主打的有些懵了,低着头机械般的小声说道:“我没事!” “好美啊!” “太漂亮了!” “这应该就是仙女吧?” 听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纷纷,她抬起头一看,只见自己面前蹲着一个大概桃李年华的女子,此时,她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只一眼,她便被女子惊艳到了,她发誓,这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没有之一。 只见女子瓜子脸,一双水汪汪迷人的丹凤目仿佛会说话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嘴角浮起的笑容,宛如二月的春风,让人沐浴重生,高高挽起的秀发,坚挺不庸的鼻梁,青素而不失华丽的裙袍,无一处不彰显着她的不凡。 第二十四章 初见惊为仙(二) 小女孩怔怔的看着她,半晌,才腼腆的问道:“姐姐,你是仙女吗?” 女子闻言抿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白净的素帕,轻轻地擦去小女孩嘴角的血迹,笑道:“小妹妹为什么会认为姐姐是仙女呢?” 小女孩脆生生答道:“因为姐姐很漂亮啊,听说仙女都是非常漂亮的姐姐。” 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柔和,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姐姐不是仙女,姐姐跟你一样。”说着她扫了一眼正挣扎着站起来的中年摊主,问道:“那人为什么打你啊?” 小女孩正要说话,中年摊主便怒吼道:“哪里来的臭婆娘,敢管老子的闲事?” 他终于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女子双眼中快要喷出火来了。 “别怕,有姐姐为你做主!” 感受到小女孩有些惧意,女子眼里射出一道厉色,不过很快便被她隐藏了起来,继续柔声安抚道。 至于中年摊主的怒火,被她完完全全给无视了。 小女孩有些羞涩的低头说道:“因为……因为……我……偷了他的馒头!” 女子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偷他的馒头?” 小女孩眼里浮现出一丝丝水雾,哽咽道: “给我义父吃,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快要饿死了。” 女子再次一怔,鼻子一酸,怪不得她之前宁愿自己挨打,也要死死的保护着手中的馒头。 难怪,或许在别人看来只是两个馒头而已,但在小女孩心里,它们却是义父的一条命。 “你个臭娘们……” 中年摊主见女子无视他,三步两步走了过来,刚想叫嚣什么,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女子随手挥了一下衣袖,他再一次倒飞出去,又一次跟巷子的墙壁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啊!” “咔!”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随之响起,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掉落在地的中年摊主感觉自己的右臂已经失去了知觉,仅仅发出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到底怎么一种情况,便是眼前一花,像是什么东西闪电宝掠过。 原来是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啪!” 女子纤手一甩,一记漂亮的耳光甩在中年摊主的脸上,将他扇倒在地,然后一脸冰冷的盯着他,道:“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点,不然我不介意帮你割了它。” 看着她洒满寒霜的脸色,中年摊主浑身一个激灵,被女子看着他突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当下胳膊也不觉得那么痛了,连忙伸出仅存左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呜呜……呜呜……” 一脸祈求的看着女子,生怕女子真的割了自己的嘴。 哪里还有之前那嚣张的样子。 看到他的模样,女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厉声道:“如果下次让我再遇见你欺负弱小,当心我要了你的命!” 中年摊主战战兢兢的说道:“多谢女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滚!” 女子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像他这样的人,杀了他都会脏了自己的手。 “是…是…小的马上就滚…马上就滚…” 中年摊主如蒙大赦,点头哈腰的应道。 说完他真的左手扶着已经聋拉下来的右手,向馒头摊翻滚而去。 “噗嗤!” 小女孩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女子转过头来看着她,原本布满寒霜的脸上瞬间换上春风般的笑容,道:“小妹妹,走咱们去看看你义父好不好?” “哎呀,差点把义父给忘了。” 小女孩一拍额头,惊呼一声,道:“姐姐,咱们赶紧走吧!” 说着便拉起女子的手,向巷子里走去。 女子跟着小女孩在狭小的巷子里快速穿行,七拐八弯绕了好多拐角之后,小女孩终于停下脚步,一脸兴奋的说道:“姐姐,咱们到了!” 女子抬头一看,不禁眉头一皱。 这是一个破旧的屋舍,仿佛是乞丐的居所。连门窗都没有,四面徒壁,破败不堪,再这样一个狂风呼啸的日子里,它就这样孤零零的伫立在巷子深处。 走进屋子,小女孩一脸庆喜的对着一个蜷缩在屋舍角落里的人影喊道:“义父,素儿找到吃的了。” 那人听到小女孩的声音,缓缓的转过身,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断断续续的说道:“素儿……咳咳……真棒,义……父……不饿……饿……咳咳咳,你……咳咳……自己……吃吧!” 他一边说,一边咳嗽,一句话说了很长一段时间,说话间不断地喘着气,似乎很吃力的样子。 女子注意到,他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他整个人看上去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眼窝深深的塌陷了下去,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这时,老人也发现了她,努力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可是他的力气早已不足以支撑他的体重,结果一下子摔倒在地。 小女孩连忙跑过去扶住他,带着哭腔道:“义父,你身体不好,不要乱动。” 老人用他干瘪的右手溺爱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小手,对她勉强一笑,道:“素儿……放心,义……义父……没事!” 说完,他缓缓的回过头来,看着女子有气无力的问道:“素……儿,这……这位……是……?” 小女孩才如梦初醒,原来义父是因为漂亮姐姐才想坐起来的,她连忙解释道:“义父,这位是漂亮姐姐,刚才就是她救了我。” 老人一惊,连忙回过头看着她,有些责备的说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义父……不是……让……你……万……事小……心……的嘛?” “咳咳……咳咳咳……”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我……” 小女孩宛如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解释。 女子走过来蹲下身,轻声说道:“你也别责怪她,她为了给你找吃的,刚刚遇到了坏人,还为此挨了一顿打呢。” 看到此情此景,她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此潦倒的情况下,小女孩与他的义父都能不离不弃,着实令人敬佩。所以她故意没说小女孩是为了他偷别人吃的,才被人教训了一顿,而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听到女子的话,小女孩感激的朝她看了一眼,得亏漂亮姐姐没说是自己偷人家东西,不然免不了义父一顿教训不说,义父肯定是不会吃自己偷来的东西的。 老人则是看着小女孩,一脸自责的问道:“素儿……你……没事……吧?咳咳……咳,伤……伤的……重不重?还……还……疼吗?” 小女孩倔强的摇摇头,道:“素儿没事,不疼,义父放心吧!” 老人端详了一会儿,见她一脸的鼻青脸肿,心里一痛,道:“都是……义父……无能,咳咳……咳,都……这幅……模样了……咳咳……还……还要……拖累……素儿!” 说着他眼里划出一道眼泪。 小女孩看到义父这样,心里一慌,也哭了出来,急忙擦去老人的眼泪,道:“义父不哭,是素儿没有照顾好义父,义父放心,等素儿长大了,一定会好好照顾义父的。” “哎!” 女子看着她们父女,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叹息一声。 老人牵强一笑,道:“义父……相信……素儿,咳咳咳……等以后……素儿长……大了,一定会……很有出息……出息的,咳咳咳……” 小女孩顿时破涕为笑,看着他说道:“嗯,素儿也相信自己!” 第二十五章 唯一的羁绊 半晌,老人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女子小声道:“谢谢你……姑娘,咳咳,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老丈客气了,我叫莫语诗!” 老人道:“咳咳……老朽……有疾……在身,不能……起身……行礼,还望……莫姑娘……勿怪!咳咳……” 莫语诗道:“哪里哪里,老丈既然抱恙,本该好好休息才是,是语诗叨扰了。” “哎!” 老人叹息一声,道:“莫姑娘……可愿听……老朽……讲个……故事?” 莫语诗一愣,道:“愿闻其详!” 老人停顿了下,斟酌了下措辞道:“老朽……名为……东方灼,咳咳,原本……是大都……一名……普通的都统侍卫。” 莫语诗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肃然起敬,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老人以前居然还是一名都统侍卫。 都统侍卫那可全部都是为大元王朝的建立、付出过赫赫战功的铁血战士,是整个大元王朝最精锐的战力,就算只是一名普通的都统侍卫,那可都是大元最精锐的骑士,都是一流高手中的高手。 东方灼说着瞟了一眼外面凛冽的寒风,沧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芒,继续道:“只可惜……因为后来……得罪了人,咳咳…咳,遭人……陷害,被迫……离开了……大都,咳咳咳,亡命……天涯。” …… 东方灼边说边咳,莫语诗与小女孩认真的听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打搅到他。 原本不怎么长的一件事,愣是被他说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通过东方灼的描述,莫语诗才知道,原来小女孩名为东方素,是东方灼在逃亡途中顺手捡到的一个弃婴,就连名字都是东方灼替他取的。 这些年,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他带着东方素东躲西藏、四海为家,甚至时常以乞讨为生。 小女孩也是第一次听到义父提及他自己的过去,听着听着她眼中悄无声息的滑出两行清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义父,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凄惨的故事。 “前辈,那当初陷害你的那人究竟是谁?” 自始至终,东方灼都没有提起自己的仇家究竟是谁,只是从他的神情不难看出,那人绝对有些重大能量。 但是,莫语诗还是禁不住好奇,轻声问道。 听到莫语诗的问话,东方灼眼角露出一丝厉色,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转化为一种深深的无奈,道:“咳咳,莫姑娘……还是……不要……问了,他……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知道……的太……太……多,反而……对你……不利。” 莫语诗刚想再次发问,却见东方素用她的小手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盯着东方灼的眼睛,一脸愤恨的说道:“义父,你就告诉素儿吧,等我长大了一定杀了他,替你报仇!” 东方灼自嘲一笑,道:“报仇……对于我……咳咳……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可是……” 东方素倔强的盯着他,刚想说些什么,东方灼微微一抬手打断她,道:“素儿……乖,听……听话!” 完了,他看着莫语诗,哀求道:“莫……姑娘,老朽……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了,咳咳,临走……之前,老朽……有一事……想托付……给……莫姑娘,还望……姑娘……莫要……推……辞!” 莫语诗叹息一声,道:“前辈吩咐便是,语诗定当尽力而为。” 东方灼看了一眼东方素,面露慈爱,道:“咳咳……老朽……一生……了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素儿,咳咳,老朽……走后,希望……莫姑娘……代我……好好……照顾她,老朽……死而……无……无憾!” 莫语诗一脸坚定,道:“前辈放心,语诗一定会照顾好素儿的。” 闻言,东方灼点点头,欣慰一笑,叹息道:“老朽……终于可以……安心的……走了!”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轻松,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释怀了。 东方素终于听明白了两人的对话,一脸无助的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还拉着东方灼的衣袖,抽抽噎噎地说道:“义父你一定会没事的,素儿不会让您有事的,您不是说过要带素儿行走江湖的吗?您不能丢下素儿一个人啊,您难道是不想要素儿了?” 东方灼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义父……怎么会……不要……素儿……了呢?义父……会变成……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一直……陪伴着……素儿的。” “咳咳咳……咳咳!” 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真……真的吗?” 东方素早已泣不成声。 “当然……是……真的啊,义父……什么……时候……骗过……素儿呢?” 东方素脸上蒙着一丝歉意,尽管他不想欺骗这个单纯的女孩,一直以来,自己都把她当做自己亲生女儿来看待,相对而言,他更不愿意素儿为了自己这个将死之人悲伤痛苦。 渐渐地,东方素不再哭泣,情绪似乎慢慢稳定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她刚刚哭累了,不大一会儿,便倒在东方素怀里睡着了。 “哎!” 莫语诗强忍着内心的悲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东方灼一脸不舍的看着睡在怀里的东方素,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泪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一动不动。 黑夜总是如期而至,从来都没有迟到早退过。 “吼吼……” 外面的狂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莫语诗留了下来,没有离开。 因为她已经答应了东方灼。 “啵吡!” 在破屋里,莫语诗不急不缓的生起一堆柴火,时不时往里面加一些干枝柴禾。 一缕缕细小而顽强的火苗上下窜动着,仿佛要与这恶劣的天气一争高下。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东方灼抱着东方素一脸平静地坐在柴火旁发呆,时不时会咳嗽一阵,一双迷离的眼睛里,逐渐蒙上了一层灰色。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第二天,天蒙蒙亮。 一个嘶声裂肺的声音惊醒了还在沉睡的莫语诗。 “义父……” 莫语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东方素跪在东方灼面前,泪如雨下。 东方灼还是保持着昨晚的坐姿,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双眼紧闭。 莫语诗一惊,连忙走上前去,伸出手指往他鼻子上一搭,当下身体一僵。 昨天她已经看出来了,东方灼所剩时日已经无几了,但她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这让她心里有些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东方素了。 东方灼走了,走的很安详,正如他所说的:了无牵挂、死而无憾。 “素儿,你义父已经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莫语诗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她甚至不知道东方灼的死,对于这个年仅六七岁的小女孩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在她心里留下了怎样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痕。 “不,义父他没有离开我,他只是变成了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他会永远陪伴着我的,这是他答应我的。” 东方素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倔强。 莫语诗没有说话,她默默地走出屋子,在屋子后面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坑,两人安葬了东方灼。 “砰砰砰!” 东方灼的坟前,东方素没有再哭,而是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晕了过去。 莫语诗走上前来,缓缓的抱起她,深深地凝视了一眼这座新坟,才转身离开。 第二十六章 此仇烙心间 莫语诗怀抱着她,任凭她在自己肩头发泄。 因为她知道, 这些年,东方素心里一直有一道难以磨灭的疤痕,那就是她的义父东方灼。只是因为自己,她不得不将心中的这道疤痕深深的隐藏起来。 “对不起师尊,是素儿失态了。” 许久,东方素似乎是有些累了,才红着脸依依不舍的离开莫语诗的肩膀。 “是不是又想起你义父了?” 莫语诗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叹息道。 “嗯,自从义父救了我以后,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却有些对不住他。” 东方素说着抬头望了望殿外的天空,可惜今晚的天空一片漆黑,就连月亮和星星都好像刻意躲藏了起来,不见任何踪影。 这让她不免有些失望。 “虽然这些年来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但为师知道,有很多个夜晚你都会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莫语诗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自己这个弟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可是素儿,你知道为什么你义父到死都没有告诉你他的那个仇家是谁吗?” “他就是害怕你会为他报仇,他是不希望你为他报仇,他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你明白吗?” 莫语诗一脸郑重的说道,东方灼不想让她涉险,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闻言,东方素娇躯一颤,随即她抬起头来看着莫语诗的眼睛,一脸坚毅的说道:“弟子明白,只是弟子心里有愧,虽然义父他并未生弟子,但他却视如己出的养育着弟子,即便是在他穷困潦倒、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他都从未抛弃过弟子。” “弟子怎么能让他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呢?师傅,你说是不是?” 莫语诗看着她的样子,一脸的无奈,继续劝慰道:“可是素儿,你义父要知道,你义父既然不想让你替他报仇,那说明他的仇人必然非同寻常,若非如此,以他都统侍卫的身份,又如何会被驱逐离开大都?若非如此,以他的能力又怎么会应付不了呢?” 东方素一脸凝重的说道:“师尊说的弟子全都明白,甚至这些年,弟子心里早已默默盘算过无数次了,义父的仇家无非就是两种人,一种是大权在握的朝之大臣,一种是功夫已臻至巅峰的顶尖高手。” “可那又如何?弟子不能让义父就那样白白的牺牲掉。” 莫语诗点点头,东方素分析的跟自己心里的想法如出一辙,这也是她不希望自己弟子寻仇的原因,这两种人,不论是哪一种,都已不在东方素所能承受的范围之类。 “这么说来,你义父的仇你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了?” 见劝慰无果,莫语诗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 东方素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此仇已经烙在弟子心里这么多年了,早已生根发芽,弟子又如何能放的下?” “或许换成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放不下吧!” “就连师尊您不也是看不开,放不下吗?” 莫语诗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当下不再劝说,她转过身、抬起头望着殿外,漆黑的夜色与灯火通明的百花谷交相辉映,泾渭分明。 过了一会儿,莫语诗才追忆道:“素儿,你还记得你义父走了以后,你醒过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嘛?” 东方素一愣,她有些没明白莫语诗的意思,道:“弟子记得,弟子醒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哭着嚷着要师尊收我为徒。” “师尊刚开始怎么也不愿意,到最后实在拗不过弟子,无奈之下才答应收下弟子的。” 说完,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起微笑,她清楚的记得,当时的自己是如何让师尊郁闷不已。 莫语诗并没有转身,就这样静静地现在东方素身旁,轻声说道:“你记得就好,你要记住,从那一刻起,为师永远都是你的师尊,一辈子都不会变。” 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漆黑的夜色里,变得深邃而凌厉。 自己这个弟子说的对,就连自己都看不开,放不下,她又如何能放的下呢?如果她真的放下了,她还会是那个自己所器重的弟子嘛? 东方素鼻子一酸,眼睛里再次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终于明白了师尊的意思,师尊这是在变相的告诉自己,不管自己如何抉择,她都会是自己身后那个坚实的后盾,永远都会站在自己背后,支持自己。 师尊也是在告诉她,不管以后的路如何艰险,她都会陪着自己走;不管以后面对的敌人是多么强大,她都会与自己携手共进,不离不弃。 “师尊,谢谢您!” 想通了师尊的意思,东方素强忍着泪水,突然跪倒在莫语诗脚下,对着她磕了一个响头,然后一脸真挚的说道:“素儿何德何能,居然让老天如此垂怜,今生今世能遇到师尊跟义父,就算是让素儿现在就死去,素儿此生已是无憾了。” 莫语诗连忙一把扶起她,笑道:“你这丫头,还跟为师客气什么?自从你义父离开以后,我俩便相依为命,名为师徒,实则犹如母女,再说了,大仇未报之前,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又怎么会死呢?” 听到师尊的话,东方素郑重的点了点头,“噗嗤”一笑道:“素儿听师尊的,大仇未报之前,一定好好活着。” 莫语诗突然感觉浑身轻松,心里的负担也没那么重了,伸出手捋了捋东方素的秀发,道:“这就对了嘛,以后再也别什么事都一个人藏在心里了,有什么事就跟为师讲,知道吗?” “弟子知道了!” 东方素欢快的像个孩子一样,她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这辈子,定要为师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报答师尊对自己的恩情!” …… 黑衣人走后,聂东来突然变得有些茫然,因为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在何处,该去往何处。 “唉,怎么就忘了问她这茬了呢?” 环顾四周,夜色越来越暗了,只有借着远处百花谷通明的光线,才能勉强看得见周围的景色。 聂东来当下一叹:“算了,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选了个与百花谷相反的方向,聂东来双脚一点地面,便向远处掠去。 第二十七章 爷管你个卵 “呼呼!” 听着耳边传来的疾风声,聂东来时刻保持着警惕,这里毕竟距离百花谷不是太远,自己还是尽量小心为妙。 他心里头默默地盘算着。 不大一会儿,百花谷的那些火光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 “呼!” 不知过了多久,聂东来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田野间偶尔才传来一两声寒蝉啼鸣的声音。 转瞬即逝。 貌似就连它们都有些畏惧这冬月的黑夜。 “算了,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起来再赶路!反正应该已经离百花谷很远了。” 自言自语一番,聂东来轻轻跃上身边的一颗粗壮的柳树,随意寻了一颗枝丫坐下身来,靠着树干闭目养神起来。 渐渐地,聂东来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今天脑弦崩了整整一天,他确实是有些累了。 就在聂东来熟睡后不大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下的柳树旁,他抬头望了一眼正在熟睡的聂东来,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莫名的消息,道:“呵呵,居然睡着了,有意思,看来他说的并没有错!” “哎!” 说完,他有莫名其妙的叹息一声。然后,又朝四周扫了一眼,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 …… …… 不大一会儿,黑衣中年男子又出现了,不过这次是缓缓走到柳树旁的,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响声。 行走时,还时不时的往聂东来这边瞄上两眼,似乎是怕惊扰了聂东来的美梦。 在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些干枯的树枝和柴火。 原来他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些取暖的家当回来。 走到柳树下,中年男子蹑手蹑脚的放下手里的家当,搓了搓有些冰凉的双手,然后十分娴熟的架起柴火,再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一只手挡住风,轻轻的往上面吹了一口气,便见火折子“扑腾”一下就出现了火光。 中年男子举着火折子,微微抬手,再次确认聂东来是在熟睡无疑后,才慢慢地把火折子靠近已经堆好的柴火。 他的动作虽然不是特别娴熟,但却很稳重。 不大一会儿,便看到那些柴火缓缓的燃了起来,把周围的黑暗都驱散了不少。 中年男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 …… “咔嚓!” 突然,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惊醒了他,猛的睁开眼睛,聂东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下的柳树旁,早已升起了一团篝火。 火堆旁一个全身黑衣的中年汉子,正往火堆上填着刚刚折断的枯枝。 聂东来连忙屏住呼吸,心里暗自警惕起来,自己居然睡的这么死,就连有人就在他身下不远处架起了火堆都不知道,更别说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了。 还好他没有发现自己。 聂东来心里暗暗庆幸,不过下一刻他的面容便僵硬下来。 “既然醒了,那就下来吧!” 中年汉子随意拨弄着地上的篝火,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 他依旧那样坐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聂东来一愣,悄悄左右打量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 “别看了,说的就是你,难道你不觉得,坐在别人头顶是很不礼貌的嘛?” 中年汉子依旧没有抬头,把手里的半截已经燃起来的枯枝扔在火堆里,眉头一皱说道。 聂东来终于确定下来,他就是在跟自己说话。 轻轻一跃,聂东来便从柳树上跳了下来,落在中年汉子身边,看着他一脸郁闷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中年汉子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只是当时你正在熟睡,我没好意思打扰你。” 聂东来眉头一挑,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那你是在故意等我?” “这都给你看出来了?” 中年汉子有些郁闷的说道。 “……” 聂东来一头黑线,我还能看不出来?你都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好吗?我又不是猪,我还能看不出来? “看来你还不是笨的不可救药嘛!” 中年汉子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说着,上上下下把他重新打量了一番。 “嗯,长得还算可以,虽然比不上天爷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也算是对得起大众。” “个头虽然矮了些,但也还算过得去。” “嗯,就是这身体有些单薄了些!” “对了,还有就是稍微呆头呆脑了些!” 中年汉子对着聂东来,一边打量一边评头论足,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蹙眉时而咧嘴。 那模样宛如一个憨憨。 聂东来被他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长得还算可以?对得起大众? 什么比不上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你难道就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损样? 胡子拉碴,蓬头垢面,浓眉大耳,再加上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典型的路人甲好吗? 而且还是那种扔在人群中,别人都不会看第二眼的那种。 不对,应该是不会看第三眼的那种,因为就你那仿佛一辈子都没清洗过的头发,一缕一缕的立在头顶,说不准还真有人会看第二眼。 但,也仅此而已。 也不知道这中年汉子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觉得自己比不上他? 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是聂东来对他的第一影响。 至于说什么个头矮,什么身体单薄,在聂东来看来,简直就是在瞎特么扯淡。 你不也是跟我差不多一样的个头嘛?也好意思说别人矮?再加上他那大腹便便的体型,简直是在侮辱别人的智商好吗? “大叔,你谁啊?” 聂东来越看越来气,这货哪里来的二笔啊?大半夜的居然出来膈应人? 不对,看看天色应该是破晓了已经,一丝丝光亮穿破了黑暗悄然而至,落在田野间好似一个个调皮的孩子,为这里增光添彩。 “什么?大叔?喂!你叫谁大叔呢?” 中年汉子一听到聂东来喊他大叔,一改先前一本正经的模样,瞬间中二,跳起来直戳聂东来的脸。 那模样, 简直就像是被人踩着了尾巴的老鼠。 “你把话给天爷今天说清楚,谁是你大叔?啊?” 中年汉子不依不饶,面红耳赤的叫嚣道。 “我说大叔,你该不会是脑子那啥……嗯,受过伤吧?” 聂东来一脸无语,该不会是遇到个脑残吧?看这货都有四十的人了,怎么表现还跟小孩子一样的。 聂东来心里默默盘算着,如果这货真的脑子有问题,自己该怎么办呢? 是揍他一顿呢?还是揍他一顿呢? 这让他不禁有些犯难。 中年汉子那能听不出聂东来的弦外之音,这货居然还敢说他脑子不好使,当下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丫才脑子受过伤呢!” 聂东来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也不与他较真,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确实脑子受过伤,还失忆了,我正在寻找恢复记忆的方法。” 反正在聂东来看来,这货绝对脑子有问题,跟一个脑残较真,自己不也成了神经病了? “什么失忆不失忆的?爷管你个卵啊!” 没想到中年汉子根本不吃这一套,反而手一挥继续道:“你丫别给我转移话题!” 第二十八章 胖子真难缠 “我真的失忆过,到现在还处于半失忆状态呢!以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 聂东来真的是郁闷死了,说实话居然没人信了,这叫什么事吗?这还有天理嘛? “喂,你别给我打哈哈,什么失忆不失忆的?天爷有那么好糊弄?我们现在说的是大叔,大叔,懂不懂?” 穆桂天真的是感觉力不从心了,老家伙给自己找的什么人啊这是? 这不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装傻充愣嘛?特么我们现在说的是失忆的问题吗?啊?要是可以,他真的想一巴掌抽开眼前这个徒有华丽外表的家伙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但是,最憋屈的就是他又不能把聂东来怎么样,这可是老家伙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好好保护的人。 他现在的感觉,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堆上,既恼火又无力。 聂东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嗯,懂了!” “真的懂了?” 穆桂天将信将疑的看着他,这货前一会还宛如一个二愣子,怎么不大一会儿就变聪明了呢? 聂东来一脸认真的说道:“嗯,大叔真的懂了!” “你确定你……” 穆桂天刚想说点什么,转念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嘴里重复了一遍聂东来的话,很快他便明白哪里不对了,恶狠狠的盯着聂东来,咬牙切齿的说道:“草,你居然占天爷便宜!” 聂东来一脸无辜的说道:“不是你问我的嘛?” “我特么问你的是这个嘛?我特么问的是谁特么是你大叔好吗?” 穆桂天“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真的害怕自己暴脾气上来,不小心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 “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四十岁左右的人了听不懂人话?” 聂东来硬是给眼前这个死胖子气的直接爆了粗口。 “啥?天爷我像是四十岁的人嘛?” 穆桂天简直懵了,搞了半天原来在聂东来眼中,一直把自己当作四十岁的汉子来看待了。 “难道不是嘛?” 聂东来有些不耐烦,他是真的想不懂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极品,四十岁就四十岁吧,出生的早又不是你的错,至于明目张胆的充嫩嘛? “来来来,你再仔细看看!看清楚天爷我到底像不像四十岁的样子!” 穆桂天的内心是奔溃的,这什么人嘛?你那是什么钛合金狗眼啊?虽然天爷我长的是成熟了点,但你也不至于你给我嫁接一个我老爹的年纪过来吧? “像!” 聂东来顿时有些狐疑了,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把他瞧了个遍,确定应该是四十岁左右无疑。 看到聂东来认真的样子,穆桂天还以为他真能瞧出个所以然来,可结果呢? 果然,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来的。 穆桂天瞪着聂东来半天,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像你妹啊,天爷我明明只有二十九好吗?” “啥?你二十九?你咋不说你十八一朵花呢?装什么嫩!” 聂东来噗笑一声,觉得有些好笑,二十九?我信你个鬼啊!然后他盯着穆桂天语重心长的说道:“年龄大,不是你的错大叔,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要诚实!” 说完他转过身来,准备起身离开,此时已近清晨,万籁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东方露出的鱼肚白色的曙光越来越亮,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 穆桂天眼看他就要离开,顿时急了,一把抓住聂东来的衣袖,伸出另一只手五指朝天,一脸郑重的说道:“天爷我对天发誓,我真的只有二十九岁,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看着聂东来的眼神那么的纯粹,毫无杂质,一双沧桑的眸子里充满了希冀,仿佛再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很诚实,千真万确,你一定要相信我!” “真的?” 聂东来被他搞得都有些糊涂了,他怎么看都觉得穆桂天长了一副四十岁人的模样,可是看他的眼神,又不像是再说谎的样子。 一时之间,他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 “千真万确!” 穆桂天信誓旦旦的拍拍自己的胸口,生怕聂东来不相信他。 聂东来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然后又倒着绕了回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皱了皱眉头问道:“你确定?” “非常肯定!” 穆桂天都被他快搞哭了,一脸的生无可恋,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拜托!大哥,我自己多大了自己还不清楚嘛? 再说了,天爷我至于在个年龄上去骗你嘛?且不说天爷我从来都不骗人,就算是因为这个骗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不过这些话,他只有在心里头想一想,可不敢真的说出来,他真怕说出来聂东来又来一句自己装嫩,再说了这么争论下去,他可不敢保证聂东来能够完整无缺的现在自己面前。 就自己这个暴脾气,有时候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也就是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聂东来,要是换做另外任何一个人,自己早就一巴掌拍飞了,那还轮得到他在这里叽叽歪歪个不停。 关键是聂东来他不能拍啊! “真是奇了怪了,那你这看上去也太成熟了吧?” 聂东来不由啧啧称奇,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中年汉子模样的人,居然年仅二十九岁。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天爷我自幼就成熟,想当年天爷我往同龄人中间一站,他们那个不是对天爷我羡慕嫉妒恨啊……” 穆桂天洋洋自得的吹嘘道。 “得了得了,打住!我没兴趣听你的当年,我说胖子,你还有没有事,没事的话,我们就此别过,我还有事要做呢!” 聂东来连忙制止了他,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胖子就算脑子没毛病,也是朵奇葩,还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那种。 他真就郁闷了,自己当年是不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自下山以来就没安宁过呢? 当然,就算聂东来再如何聪明,也绝对不会想到穆桂天是专程为他而来。 “天爷我不叫胖子,别叫我胖子,我最讨厌别人喊我胖子,再说了天爷我哪里胖了?” 穆桂天一脸不爽的说道。 “那你叫什么?” 你不胖?你也不看看自己大腹便便的样子,差点就胖成猪了,还不胖? 聂东来心里诽谤一番,不过他真的无心再与这个奇葩胖子争论这个问题了。 “穆桂天!” 穆桂天想也不想,一脸自豪的说道。 聂东来一愣,然后取笑道:“木跪舔?你爹妈可真有才!” “那当然…” 穆桂天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话锋一转,道:“你到底相不相信我只有二十九岁?” 聂东来翻了翻白眼,道:“胖子,我说你到底烦不烦?” “说了别喊我胖子,天爷我有名字!” 穆桂天真是欲哭无泪,能不能不要这样?给点面子会死啊? “我说你这胖子咋就这么难缠呢?” 聂东来真的是醉了,这胖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葩啊?一点脑回路都不带的嘛? “拜托,我叫穆桂天,不叫胖子!” 穆桂天再一次拜服,什么人嘛?到底是我难缠还是你难缠?自己心里没一点数嘛? 最可气的是,还一口一个胖子,老子真的是肺都快给气炸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忍!我一忍再忍! 他心里不停的自我安抚。 第二十九章 跟在你身边 “好好,我说胖子,哦不,我说跪舔啊,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好吧?咱们后会有期啊!” 聂东来边走边说,遇到这样一个奇葩,他真的是力不从心。 要不是他没有把握一定能打得过这死胖子,他早都上去“噼里啪啦”给他一顿了,真是的。 刚走了没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们还是后会无期的好,啊!后会无期!” 可当聂东来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穆桂天正不急不缓的跟在他身后,吓的他连忙转过身,喝道:“你干嘛?” 穆桂天似乎还在纠结刚才的事,根本没听见聂东来再说什么,也没看见他已经停了下来,并且转过身一脸不快的看着自己。 他依旧那样不急不缓的走着。 “咚!” “嘭!” 本来两人就一点点的距离,聂东来说话的功夫,他就已经走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撞在聂东来身上。 原本就毫无防备的聂东来,顿时被他一下给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楞是没反应过来。 “咦?你在干嘛?” 听到声音的穆桂天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坐在地上的聂东来,一脸茫然的问道。 “我在干嘛?我还想问你在干嘛呢?” 聂东来脸上布满了寒霜,这个死胖子,绝对是故意的。 “我?我什么也没干啊?” 穆桂天一头雾水,你说你也刚睡醒没多长时间吧?不至于这么累吧?怎么没走几步路就坐在地上了呢? “死胖子!” 聂东来咬牙切齿的吼道:“你存心找茬是不是?” “靠!” 穆桂天直接爆粗道:“关我屁事啊?我让你坐到地上了嘛?” “你还跟我装上了是吧?好,很好啊!” 聂东来怒极反笑,拿手中的龙泉剑鞘做支撑,缓缓坐起身来,抽出龙泉指着穆桂天,恶狠狠道:“死胖子,你接着装!” “别别别,大哥,有话好好说,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淡定、淡定,切莫冲动啊!” 穆桂天连忙把剑身轻轻拨到一旁,一脸苦涩地陪笑道。 他可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先前自己在想一些事情想的太入神,还没明白是什么个情况,就被人拿剑指着鼻梁,这算是哪门子事嘛? 等等,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刚刚走路的时候自己感觉好像是挨到了什么东西,难不成…… “难不成是我撞倒的你?” 一念至此,穆桂天不由惊呼一声。 看到穆桂天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聂东来顿时怒火中烧,怒吼道:“不是你我会自己坐到地上去?” 穆桂天还没来得及搭言,只听“唰”的一声,聂东来手中的长剑再一次落在他的面前,差一点就戳到了他的鼻梁骨,吓的他一哆嗦,连忙向后扬了扬头,可怜巴巴的说道:“大哥,我错了,你别玩我好吗,你这可是宝剑啊,削铁如泥呐,你要是一个不小心,天爷我可就得失去这帅气的容颜了。” 聂东来怒极反笑,道:“少恶心,就你还帅气?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他实在是想不通,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明明长得跟天蓬元帅一半的帅气都没有,还自恋的让人抓狂。 穆桂天看到他这幅模样,一脸委屈道:“我说大哥,难道承认别人长得帅真的有那么难吗?” 聂东来真的是听不下去了,他怕再听下去自己都吐了,连忙道:“打住,打住,我说胖子,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就我这绝世容颜,我都从来不敢在别人面前夸自己如何帅,真不知道你个死胖子怎么练就的一身勇气。 哪知穆桂天洋洋自得道:“你也无需夸赞?天爷我从小就靠脸吃饭,早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赞叹。” 前一秒还委屈的犹如被老王绿过一样,下一秒直接喜形于色,这种毫无违和感的神色转换,聂东来自愧不如。 原来书上也不全是骗人的,真的有人变脸如翻书啊。 这一刻,聂东来的内心是奔溃的。 他盯着穆桂天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胖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说着缓缓抽回龙泉剑,“呛”的一声,龙泉回鞘。 穆桂天一愣,这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啊?这怎么天爷我刚才开始准备装一波,你丫就莫名其妙的服软了呢? 他狐疑道:“你真的理解?” “当然,我怎么能不理解呢?你说你从小便是靠脸吃饭的,我觉得很是理所当然啊,要是你都不能靠脸吃饭,那才叫我奇怪呢。” 聂东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哎呀,哥,你真是我亲哥啊,真是知我者非你莫属!” 穆桂天欣喜若狂,一下扑倒在聂东来脚下,抱着他的大腿一顿摩擦,妈的,终于有一个人欣赏天爷的这盛世容颜了。 真是不容易啊,他都快激动的哭出来了。 “胖子,哥哥知道你心里难受,没事,没事,哥哥挺你昂!” 聂东来低头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 “哥啊,我这不是难受,是高兴,高兴啊。” 穆桂天嘶吼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高兴,鼻涕跟眼泪都流出来了,蹭的聂东来满裤管都是。 起先聂东来还没怎么注意,毕竟天色有点昏暗,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快气晕过去了,因为借着火光他看到自己裤管上已经一片晶莹。 “胖子,你是不是找死?啊?” 聂东来突然大吼一声,吓得穆桂天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一脸无辜道:“靠,吓死天爷了,你有病啊?莫名其妙的大吼大叫,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聂东来眼睛里快要喷出过来了,咬牙切齿道:“我只知道人气人气死人。” 穆桂天一怔,低头往聂东来裤管一看,连忙赔笑道:“意外,意外,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所以才有点忘乎所以。” “你看你大人有大量,就当它不存在吧!嘿嘿!” 聂东来心里那个气啊,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嘛?当它不存在?尼玛,你都给老子留到裤管上了,怎么让老子当它不存在? 深吸一口气,聂东来恶狠狠道:“胖子,你还有没有其他事?” “有啊,我这次出来可是有大任务的。” 穆桂天天真的以为聂东来这是在关心自己。 “有还不快滚!” 聂东来是真的怕跟他待的时间长了,自己会变成一个神经病。 “我为什么要滚?” 穆桂天嘿嘿一笑道。 “老子这是在赶你走,懂不懂?” 聂东来严重怀疑这货智商有问题。 “我知道啊,但我不走啊!” “你真不走?” “真不走!” “好,算你狠,你不走是吧?不走我走!” 他气呼呼的向一边走去,可不论他怎么走,胖子一直不急不缓的吊在他身后。 “你到底想怎样?” 聂东来真的是拿他没辙了,这种奇葩出门怎么没被人打死。 “我想跟在你身边!” 穆桂天一脸认真道。 “原因?” “因为你理解我啊!” 胖子嬉皮笑脸的道。 “我特么那是忽悠你,你难道不明白?就你长的这逼样,还有人敢跟你一起吃饭?吓不死人家也膈应死了。” 聂东来一脸怒气。 “不要这么直白好不好,给别人留点自尊不行嘛?” 胖子又表现出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好啊,你别跟着我不就行了?” “不行,我此行的任务就是跟着你。” 胖子态度异常坚决。 “为什么?” 这回,轮到聂东来诧异了,我跟你又不熟,你跟着我干毛线啊? “不知道!走吧,我错了还不行嘛?” 胖子一脸无奈。 聂东来眉头一皱,道:“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胖子神秘一笑,贱兮兮的道。 第三十章 带你去拜摊 于是,初晨的山涧小路上就出现了两个形象鲜明的人影。 一胖一瘦。 一中年一青年。 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 随着两人路过,时不时都会有一些对话传来。 “喂,我说胖子,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都给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叫天爷胖子!” “你本来就是胖子嘛!” “我是胖子咋了?我吃你家一粥一饭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叫你胖子没错吧?” “都给你说了,天爷我最讨厌别人喊我胖子了!” “这不我不是别人嘛!” “你给我闭嘴,你比别人还让天爷我讨厌!” “吆喝,胖子,你能耐啊?不想听是吧?不想听你别跟着我啊!” “玩笑,纯属玩笑,你咋还能当真了呢?”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在开玩笑?” “怎么会呢?谁都不能喊天爷胖子,唯独你是个例外!嘿嘿!”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胖子!别一会再给我斤斤计较啊!” “天爷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是君子吗?” “我怎么不是……总之天爷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行了行了,你的话,简直没有可信度,你直接告诉我,要带我去哪就行!” “不带你这么糟蹋人的啊!” “你到底说不说?” “快了,马上就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渐行渐远。 …… 过了一会,山涧的另一条小路上,依旧是他们俩人。 “胖子,你不是说马上就到了嘛?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真的马上就到了,你要相信我,就在前面!” “我信你个鬼啊!来,你来告诉我,你的马上是多久?” 瘦青年随意寻了个路边的岩石坐下身来,伸手揩了下额头上的汗滴,一脸的闷闷不乐。 “你这样让天爷我很伤心啊!” 胖汉子委屈的努了努嘴,此刻的他早已满头大汗。 “你伤心个屁啊!你的前面一眼望不到边嘛?” “是你说是不要用轻功的嘛,还美其名曰什么感受大自然的魅力!” “你意思是我的错喽?” “我可没这么说!” 瘦青年明显中气十足,而胖汉子则有些郁闷的小声嘀咕着。 “好,那行,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瘦青年干脆在岩石上躺了下来。 “别啊,大哥,你是我亲哥,再稍微坚持一下行不行,真的马上就到了!” 胖汉子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气喘吁吁的哀求道。 不论怎么看,该坚持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才对吧! 瘦青年明显大气都不喘。 “好吧!下不为例啊!” “一定一定!” …… “我说胖子,你究竟要带我去哪?这都走了多长时间了?” 又跟着穆桂天走了好一会儿,四周景色依旧,没有任何改变,聂东来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到了你就知道了!” “哎,快了快了,马上就到了!” “就在前面了!” 穆桂天停下身来,双手扶着膝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他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了,这一路上光这句话你都问了多少回了,你能不能消停点啊大哥? 又不是让你上刑场! 至于吗? 聂东来看着他红的跟熟透的苹果一样的脸颊,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胖子,你自己算算这句话你说了多少遍了?” 本来他提出不许用轻功,不许用内功,只是为了整整穆桂天,让他知难而退,他可不想有这么一个活宝天天跟在身边。 你可以想想一下,每每你走到哪,都有人像看猴戏一样围观,是什么样一种情况。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穆桂天这胖子跟着他的决心竟然如此之强。 一路走来,聂东来看得出来,以他的这种体型,足够对他造成难以忍受的障碍,可他居然一路坚持下来了。 不可思议。 真的让聂东来觉得不可思议。 这让他不由更加疑惑穆桂天跟着他的动机了。 “差不多有七八遍了吧!” “你也该问了七八遍了。” 穆桂天“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既然你都知道七八遍了,你能不能确认好了再回答?不要每次我一问,你就脱口而出同一句话行不行?” 聂东来故意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说道。 “说的也是!” 穆桂天讪讪一笑,然后抬头向眼前望去,很快他便欢快的说道:“马上到了,这会真的马上到了,你看,就是前面那个山头!” 聂东来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在他们左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小隆起的小山丘。 他面色一喜,道:“你确定胖子?” 穆桂天高兴的手舞足蹈,道:“必须的呀,在哪里我还存放了好东西呢!嘿嘿!” “什么好东西?” 聂东来不禁莞尔,看这胖子的架势,应该是错不了了。 他都走的有些疲惫不堪了。 早知道这么远的距离,自己就不跟穆桂天过意不去了,这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走,我带你过去看看,接下来会派上大用场的!” 穆桂天神秘一笑,拉着聂东来便向山丘而去。 再也没有了先前力不从心的样子。 聂东来跟着他上了山丘。 光秃秃的山丘上是几棵弯弯曲曲的白杨,棵棵干枯如柴。 白杨树下拴着两匹全身红棕色的马儿,马儿魁梧挺拔,甚是健壮。 “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聂东来不免有些失望,原本以为是啥呢,结果就是两匹马,尽管两匹马看上去都很神骏,可两匹马有什么可稀奇的? “对啊,它们可是宝贝啊!” 穆桂天眼里直冒星星,犹如一个上了婚床的新郎,迫不及待的要享用已经到手的猎物。 聂东来有些无语的说道:“宝贝?你确定不是在逗我?” 穆桂天看着他的样子,终于反应过来,嘿嘿一笑道:“你摸摸看!” 聂东来将信将疑的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匹马的脖颈。 “嗯?” 他不由一愣,入手的竟然是黏黏的感觉,拿起手一看,手掌中居然是一层红色的犹如血液的汗滴。 聂东来一惊,道:“这是……汗血宝马?” “不错,意不意外?” 穆桂天洋洋自得的甩了甩倒立的头发。 “你从哪弄来的?” 聂东来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汗血宝马啊,这可真的是宝贝啊! 可遇而不可求。 “走吧,天爷带你去拜摊,咱们边走边说!” 穆桂天捋了捋衣衫,解开栓马的缰绳道。 聂东来一愣,道:“拜摊?那是什么东西?” 穆桂天贱贱一笑,道:“嘿嘿,很有趣的东西!” 第三十一章 此间有少年 “哦?怎么个有趣法?” 聂东来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看到胖子贼眉鼠眼的样子,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 穆桂天也觉得自己有点喜形于色了,略微有点尴尬,伸出一只手放到嘴边,轻轻咳嗽一声,假装恼怒道:“怎么?还怕天爷坑你不成??”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 聂东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你……难道在你看来天爷我就是那种人?” 穆桂天幽幽说道,看着聂东来的眼神就仿佛是深闺里等待负心人的姑娘,哀怨而复杂。 “难道不是吗?你该不会是忘了刚刚我们可是走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吧?” 聂东来看着东方露出大半个脸的日出说道。 初升的日出缓缓跨过地平线,宛如一个即将出阁的姑娘,含羞待放,一缕缕霞光照耀着神州大地,为这个苍凉的山野披上了一层袈裟。 如梦、如幻。 美轮、美奂。 好一幅人间仙境。 “那也不能全然怪我啊!以前我从来没有一步一步的走过!不甚清楚也很正常么!” 穆桂天一脸委屈的小声辩解道。 聂东来横了他一眼,道:“胖子,怎么?又想赖到我身上来? ” “聿……” 穆桂天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马儿便发出了一阵嘶吼,一双前蹄跺了跺地面,晃着脑袋,似是有些不耐烦他们俩人的叽叽喳喳。 朝阳的沐浴下,鲜红的外衣视之耀眼。 穆桂天机灵一动,心里顿时有了注意,攥着缰绳轻轻抚摸了一会马儿前额,道:“你看,马儿都有些等不及了么!” 然后把一条缰绳塞到聂东来手中,道:“走吧!” 说罢,也不待聂东来回答,便轻车熟驾的跨上了马鞍,双手一拉缰绳,掉转马头,轻喝一声:“驾!” 马儿便缓缓向前行去。 聂东来稍作犹豫后,便踏上马背,跟了上去。 …… 转眼已过半天时间。 正午,锅盖大的太阳高高悬在半空,散发出阵阵热芒,催促着路过的行人,只是腊月的季节,终究还是凉了些。 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官道上,偶尔三三两两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迅速走过,有时候隔上几天也有一两个有模有样的车马途径而过,有时候,这里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任何一辆马车。 一眼望不到头的官道显得苍凉而又落寞。 官道的一边是一排排青葱欲滴的挺拔苍松,另一边是一片片四季常春的青翠竹林,路过的行人们若是走的累了,可以在官道两旁随意找寻一个阴凉地儿坐下来休息片刻,啃上一个锅盔,或者喝上两口甘露。 “踏踏踏…”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儿便有两匹马儿出现在官道尽头,由远及近狂奔而来。 等两匹马儿跑近了才发现,红棕色的马背上各自驮负着一个人影,左前边是一个胖汉子,右后边是一个瘦青年。 正是穆桂天跟聂东来两人。 “怎么样?骑马的感觉不错吧?嘿嘿!” 穆桂天回头看了一眼略微落后的聂东来,双腿一夹马肚子,微微轻提缰绳,让身下的马儿稍微慢下来一拍,嘿嘿笑道。 “很爽,比走路要强太多了!” 聂东来赶了上来,跟他齐头并进,抬头望了一眼官道的尽头,道:“胖子,咱们这是准备去哪?” “吁!” 穆桂天突然一把拽住手里的缰绳,勒停身下的马儿,看着聂东来的背影,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地方叫做圣铉城?” 聂东来见他没有跟上来,也连忙勒停马儿,扯了扯缰绳掉过头来,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城?” 由于穆桂天停的有些突然,他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话。 穆桂天看着聂东来,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叫做圣铉城的地方?” 他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聂东来摇摇头,有些不明所以,茫然道:“为什么这么问?” 穆桂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聂东来不是装的之后,才有些失望的叹息道:“看来你真的是失忆了!” “废话,我之前不是就跟你说过了嘛?难不成你还以为我骗你呢?” 聂东来没好气的笑骂道。 “那倒没有,只是我还是难以相信!” 穆桂天叹息道:“真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啊!” “这一路走来,我也没觉得你是个长吁短叹的人啊,怎么这会倒是唉声叹气起来了?” 聂东来从马背上跳下来,把缰绳绑在道路一旁的松树上,随便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身,有些好奇。 穆桂天同样也从马背上跳下来,把马儿拴到一旁的松树上,说道:“我还是给你讲个故事吧!” 说着他便挨着聂东来坐到他身边。 聂东来眉头一跳,回头望了望,道:“跟圣铉城有关?” 穆桂天点点头说道:“是!” “那就讲讲吧!” 聂东来重新转过头去。 “圣铉城地处沙漠跟平原交界之处,是塞内外出入的必经之地,原本哪里并没有城池,而是一座孤零零的城墙,城墙上住着一位特使,负责着进出境内一切人员的登记检查。他在那里一待就是十年,最主要的是当时城墙内外方圆百里之内荒无人烟。有人传闻他是陛下亲信,深得陛下宠幸,在他身旁有陛下派出的十位武艺高强的都统侍卫贴身保护 ;也有人传闻他是一位爱民如子的王爷,亲自要求陛下调来此地,镇守边关安宁,据说他拥有一支神秘之师,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 穆桂天一板一眼有模有样的描绘着,他的神情有些缅怀。 “那那位特使他究竟是谁?” 聂东来突然打断他,转头问道。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竟然能够在如此恶略的环境中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来。 单凭这份毅力,便可让人肃然起敬。 穆桂天一顿,然后继续说道:“外界只是传言,具体是谁无从得知,不过后来那里来了一个少年,少年来到那里之后用剑在城墙上刻下‘圣铉’二字以后便带着那位特使离开了,不过说来也怪,少年离开没多久,陛下就下令在那里建造城池,命名为【圣铉城】,并且派出重兵把守在那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间断过。” 聂东来一脸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圣铉城?” 穆桂天点点头,道:“没错?” “为什么?” 聂东来有些不明所以,既然圣铉城只是一座要塞,他们去那里是要干什么呢? 第三十二章 如今的圣铉 “现如今的圣铉城早已今非昔比,那里早已成了边塞第一大城池,并且鱼龙混杂,可以说现在的圣铉城,囊括了三流九教,形形色色的人物不计其数!” 穆桂天瞥了一眼聂东来幽幽说道:“那里有着江湖上很多能人异士盘根错节,最主要的是那里有着江湖上最灵通的消息!” 聂东来心里一惊,道:“哦?这又是为何?” “因为经过多年的发展,那里基本上成了江湖上最为黑暗的地方之一,在那里,只要你有实力,便可以为所欲为,当然前提是你的实力必须让江湖各方势力所忌惮,甚至畏惧!” 穆桂天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 “朝廷难道不管?” 聂东来终于明白过来了,感情那地方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小江湖。 “朝廷?他们的手未必会比别人更长。” 穆桂天眼里闪烁着莫名的神色。 “即便如此,又有谁会真的强到那种程度呢?” 聂东来问道,如果一个人真的可以强大到让整个江湖都畏惧,那他到底会有多强,反正现在的自己无法想象。 一路来,他见过梦芙蓉与顾长卿,还有救过自己的蒙面人,甚至是宫氏三兄弟,他们都不是弱者,尤其是救过自己的那个蒙面人,她的实力可谓深不可测。 而且他敢断定,江湖中如此高手不可能只是一二,如果一个人真的强大到连他们都生出畏惧之心,那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了吧。 “有,而且不止一个,据我所知,这世上便有两个人有过如此壮举!” 穆桂天说着脸上流露出一股发心内心的尊敬,他们就像是一座高入云霄的大山,让人望而生畏。 只因他们达到了所有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高度。 “他们是谁?” 聂东来内心震撼不已,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达到如此高度,他现在才发现,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真的只是触及皮毛而已,甚至连皮毛都没有。 穆桂天一脸凝重道:“一个是清禅法师,一个是圣笔铉剑!据说这两个人都是他们一代人中的传奇,更有甚者说是他们二人甚至可以一言断人生死,不过是不是真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圣笔铉剑……圣笔铉剑?” 聂东来口中默默念叨了几遍,道:“为什么它会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呢?” 穆桂天一愣,错愕道:“什么很熟悉?” 聂东来没有理他,双手抓着头发,拼命的想要回想,可是不论他怎么想,始终都想不起来。 但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个人他绝对认识,而且很熟悉,但这应该是自己失忆之前的事情。 穆桂天看着聂东来一脸痛苦的样子,伸出手想要劝阻,手伸到一半,又幽幽叹息一声,放了下来。 对于聂东来,他知之甚少,只是应了老头子的要求跟随他左右,护卫着他的安全,他也不知道老头子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也没有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老头子求过谁,这一次他破天荒求了自己,他就来了。 失忆对于一个人的伤害有多深,他也不清楚,毕竟他从来都没有失忆过,无法体会到那种感觉,不过很显然聂东来的样子就是为此而苦恼,所以他连该怎么去劝他,都不知道。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 “啊!” 良久,聂东来突然仰头长啸一声,终于从痛苦中挣脱出来,不过此刻他的模样并不体面。 只见他双目赤红,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原本顺滑的丝发被他扯的披散开来,杂乱无章的披洒在头顶。 此时的聂东来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眸子里不含任何感情,那模样就仿佛是一个天生的屠戮机器。 此时的他与平时判若两人,整个人充满了戾气。 “你没事吧?” 穆桂天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问道。 “噗……” 聂东来长吁了一口气,一手扶着额头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苦涩一笑道:“没事,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穆桂天心有余悸,往他脸上一望,却见他的眸子不知何时已恢复如常,就连他身上的戾气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刚才聂东来的样子着实是有些吓到他了,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表现的像野兽一样,戾气斐然,让人不禁浑身冰凉。 望而生畏。 聂东来说完,自顾自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片刻之间,又变得宛如一个世家公子般风度翩翩。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穆桂天很难想象一个人居然可以瞬间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模样。 “你刚才的样子确是有些吓人!” 穆桂天一脸严肃的说道。 “不会吧?我自己怎么没有感觉到?” 聂东来一笑,突然他发现穆桂天的神情很严肃,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不禁问道:“我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穆桂天点点头,道:“不是一般的吓人,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随即他一五一十的把刚才的事又向聂东来叙述了一遍。 聂东来听完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确定我刚才的样子是这样的?” 穆桂天疑惑道:“我刚刚亲眼所见,错不了,怎么?你自己不知道?” 聂东来点点头,茫然道:“我没有一点感觉,我刚才只是隐约觉得圣笔铉剑这个人我有些熟悉,然后我想去回忆,却始终想不起来,到最后只觉得头疼欲裂。” “那就怪了!” 穆桂天皱着眉头,道:“你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唉,算了,不去管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聂东来叹了一口气,道:“你从哪里得知他们的事迹的?” 穆桂天看着他道:“我是听着他们的传说长大的,从小,身边的人便在传言他们的事迹,只不过说辞各异,不尽相同,我也不知道他们谁对谁错。” 他当然知道聂东来说的是清禅法师跟圣笔铉剑二人。 聂东来突然一脸期待的问道:“那你知道他们二人的真实姓名嘛?” 穆桂天摇摇头,道:“不知道,记得小的时候,我也常常问身边的人他们究竟姓甚名谁,可结果……” 说到这里,穆桂天突然面露苦色。 “结果如何?” 聂东来连忙追问道。 “结果他们每个人都好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般,对他们的名字绝口不提,久而久之,我便不再去问了,甚至有时候我时常在想,或许他们跟我一样,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二人的真实姓名,亦或许他们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来了这两人的事迹而已。” 穆桂天突然变得有些迷茫,就好像一个勤学苦读的书生突然失去了奋斗的方向。 他本就对这两人充满了幻想,到头来却发现,那些幻想始终没有办法得到证明,原本的幻想竟成了一种煎熬。 第三十三章 诡异的寿宴(一) 聂东来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难道就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谁?或者说世上本就没有这两个人,他们只是世人杜撰出来哄人的?” “不不不,这不可能!” 聂东来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一阵烦躁。 穆桂天很肯定的说道:“不,他们应该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有一个人应该知道他们是谁!” 聂东来一愣,道:“是谁?” “是我家老爷子,曾经有一次他喝醉了,就失口告诉我说他曾经跟这两人有过很深的交情,可事后不论我怎样旁敲侧击的问他,他都断然否认,死活不肯跟我提及他们的往事,不过我敢肯定,他与这两人肯定有过交情。” 穆桂天缓缓说道,他依然记得因为这事老爷子曾经罚他禁足一个月,甚至还告诫他,如果以后胆敢再议论这两个人,就把自己扫地出门。 他的样子,就好像是极力掩饰着什么一样。 “何以见得?” 聂东来有些不太相信,万一是穆桂天他老爷子喝大了故意吹嘘呢?毕竟这两个人可是让整个江湖都畏惧的大人物。 穆桂天一下便明白了,聂东来的心思,正色道:“我家老爷子从来都不吹嘘自己!” 聂东来不以为然。 穆桂天也明白聂东来心里的想法,毕竟他根本就没接触过自己家老爷子,不知道他的为人,不相信也很正常,就是换了自己,也未必会相信。 “难道说这两个人现在已经离世了?” 顿了顿,聂东来依然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不知道,不过他们肯定已经许久都不在江湖上走动了,因为这些年江湖上从未有过他们的踪迹。” 穆桂天茫然道。 聂东来点点头,道:“毕竟他们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穆桂天附和道:“难道这两个人就如石沉大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聂东来瞥了他一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连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穆桂天转头一想,道:“也是,你连自己都不清楚,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聂东来神情有些恍惚,但却没有反驳,他说的不错,自己确是连自己的身世都还没搞清楚。 “唉!” 穆桂天一叹,道:“走吧,该赶路了。” 说罢,便解了栓马的缰绳。 “驾!” 两人重新驱马离去。 …… 长校镇。 一座气势宏伟的庭院坐落在长校镇正东位置,碧青色的建筑连成一片,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端坐着两头青色石狮,每个石狮嘴里都含着一个青色的石珠,就连门口站着的两个小隶都昂首挺胸,器宇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这里便是长校镇四大世家之一的客家。 在长校镇正西、正南、正北三处地方,也是伫立着气势毫不逊色与客家的三大世家,就连庭院的规模跟大小都相差无几,分别是薛家、段家还有金家。 它们形成了长校镇四足鼎立之势。 唯一不同的是,在客家的庭院后面是一处古雅的祠堂。 祠堂占地很大,足足有一半客家庭院大小,这个祠堂是客家祖上流传下来的,到了现在,已经不知道流传了多少代人。 客家所有的祖上先贤的牌位都被请到了在此处,以供后代子孙瞻仰祭祀。 今天的客家祠堂格外的热闹,金碧辉煌的客家祠堂早已人满为患,因为今天是客家当代家主客正华的五十岁寿辰。 前来为客正华祝寿的人一大早便携着寿礼来到了客家。 正午时分,寿宴正式开始。 客正华是一个略微有点发福的中年汉子,相貌普普通通,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睿智的光芒,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身后,从他的相貌上去看,他根本不像是个已经五十岁的人,顶多也就四十出头,仿佛岁月都侵蚀不了他的容颜。 此刻,身穿喜庆寿袍的他正端坐在首席,看着高朋满座的祠堂,满脸笑容。 客自来坐在他下方,低头垂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福山,人都到齐了吗?” 客正华转首向站在他身后的一位白首老者轻声问道。 他是客家的管家客福山,仅仅比客正华年高两岁,看起来却走去一个行将朽木之人。 “老爷,其他三大世家的人还没有来!” 客福山在客正华耳边掩手低语道,他的面色有些不悦,按理来说,请帖早已发出去了,其他三大世家的人也应该早都到了才对,可这眼看寿宴开始了,他们却始终不见踪影。 这不是诚心让老爷难堪嘛。 “不打紧,或许他们是有事耽搁了呢。” 客正华看着他的神色便已知晓他心中的想法,毕竟客福山跟了自己三十多年了,两人名为主仆,实则犹如兄弟。 客福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有什么心事全都表现在脸上,他比谁都清楚。 “可是老爷,他们这不是诚心让你难堪嘛?” 客福山有些气不过。 客正华一摆手,笑道:“没事,咱们就不等他们了,来不来是他们的事” 说罢,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酒杯举在胸前,朗声笑道: “今日,是老夫五十岁寿辰,感谢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我客家做客,老夫作为东道主,如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哪里哪里!” “客家主客气了!” “我们能来为客家主贺寿,是我等的福分!” 其他人纷纷起身,端起各自身前桌上的酒杯,以示尊敬。 “干!” 客正华看着众人的表现,微微点头道,说着他便双手端起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干!” 其他人纷纷效仿他喝了起来。 客正华看着众人全部喝完手中的酒,伸出右手指着桌上的菜肴,朗声道:“今日,大家放开了吃,放开了喝,一定要吃好喝好!” “多谢客家主!” 众人抱拳道了声谢,便纷纷坐下身来。 “哈哈,客兄还是如此豪放啊!”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笑,随即便有一众人从祠堂外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穿棕色长袍,约摸四五十岁,浓眉大眼,鹰钩鼻,一头褐色的短发披在肩上,手里拿着一柄七环大刀。 他一进来,便朝客正华拱了拱手,道:“小弟来迟一步,还望客兄莫要责怪才是。” 第三十四章 诡异的寿宴(二) “这人谁啊?胆敢如此狂妄?” “他好像是段家的段瑞安!” “段家家主段瑞安?难怪!” 随着他的到来,原本祠堂的一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议论纷纷。 “怎么会呢?段老弟能来,愚兄高兴还来不及呢。” 客正华笑眯眯地迎了上去,热情的说道,完全没有因为段瑞安的迟到而对他有任何不满或者抱怨。 至少表面上没有。 他没有,并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没看到客福山正一脸不快的站在原地盯着他看嘛。 不过对于客福山的目光,段瑞安选择了自动忽略。 两人相视一笑,宛如一对许久未见的莫逆之交。 段瑞安面露愧色,抱拳道:“小弟恭祝客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客气,客气!” 客正华笑呵呵的说道:“来,段老弟,快上座!” 说着他伸手一指比较靠前的几张空桌。 段瑞安一愣,道:“客兄就不想知道小弟因何而迟到吗?” 客福山的敌意都那么明显了,你这个正主怎么居然连表表态的意思都没有啊? 他有些揣摩不透客正华的心思。 客正华摆摆手,道:“不用,段老弟来的迟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老哥我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斤斤计较,那我岂不是是越活越回去了嘛?” “再说了,段老弟这人都已经到了,老哥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段瑞安不由一叹,道:“客兄高义,小弟我自愧不如啊!” 祠堂里的其他人也都不禁纷纷点头议论,对老寿星的胸襟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愧是客家主,这份气度让人自愧不如啊!” “那是,客家主什么人?人家可是长校第一人!” “就是,你要是自叹不如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段瑞安走到客正华跟前,压低声音,道:“客兄,不瞒您说,我其实是在今天早晨突然听说了一件怪异的事,所以特意去调查了一番,这才来迟了。” 客正华顿时来了兴趣,眉头一挑,道:“哦?段老弟所说之事是?” 段瑞安惊讶道:“难道老哥没有听说?” “听说什么?” 客正华疑惑道。 “乾坤阁那帮人又重出江湖了!” 段瑞安把嘴附到客正华耳边,一手遮掩,小声道。 “什么?” 客正华突然大叫一声,周围贺寿的人纷纷转头看向他,一脸不解。 他们都在纳闷究竟是什么事让客正华如此大惊小怪?要知道客正华可是出了名的遇事沉着冷静。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成为四大世家第一人。 众人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只见此时的客正华早已不复原来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不解,复杂,忌惮,惊惧。 各种不同的表情在他脸上不断的变换着。 “诸位,实在抱歉,由于老夫临时有事,今天的寿宴就此取消,事出突然,还望各位见谅!” 半晌,客正华才回过神来,对着周围的人抱了抱拳,沉声道。 “……” 众人一脸懵逼,怎么好好的寿宴还未来得及举行,就直接取消了? “客家主,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众人中一个拄着龙形拐杖的老者站起身来,看着客正华缓缓说道:“如果有什么麻烦事,客家主只管招呼一声,只要是能帮的上忙,在下义不容辞!” “是啊,客家主,拐老说的对,要是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们定不推脱!” “就是,我等但凭客家主差遣!” “不错,但凭客家主差遣,我等绝无怨言!” 老者名为周钱,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人称拐老,因为他的武器便是手中的龙形拐杖。 拐老年轻的时候曾受过客正华的恩惠,不光是他,在座的很多人都曾或多或少都受过客正华的恩惠。 所以,有了拐老带头,好多人纷纷起身豪言。 看到这么多人都有心相帮于他,客正华微微感动,再次抱拳,微微躬身道:“诸位的好意,老夫铭记于心,只是此事诸位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见状,拐老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老朽便先行告辞了,如果以后客家主有用的到老朽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说罢,他便转身朝祠堂外走去。 “多谢!” 客正华看着他的背影,感激地说道。 “客家主客气了!” 拐老身形一顿,很快便出了祠堂。 “如此,我等也就不再打搅了,告辞!” “告辞!” 其他人见拐老离开了,也不再停留,纷纷起身离开。 不大一会儿,原本人满为患的祠堂,便只剩下客正华、客福山、客自来跟段瑞安他们几个人了。 一场原本热热闹闹的寿宴就此闹剧般的结束。 见所有人都已离开,客正华转过身来,看着段瑞安,沉声道:“段老弟,确有此事?” “错不了,薛家和金家的人也一大早便出门了,应该也是为了此事!” 段瑞安的表情异常凝重。 “原来如此,我就说他们两家今天怎么也没有人过来,看来此事有些蹊跷啊!” 客正华缓缓说道,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确实蹊跷,他们已经有好多年没在江湖上行走了吧?” 段瑞安面色惨淡道。 “算算时间,也该有六年了吧!” 突然,客正华回过头来,看着还垂着头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的客自来,问道:“自来,你之前跟我说在【花满楼】被人掳走的青年叫什么来着?” 客自来正盯着满桌子的丰盛菜肴发呆,他心里还寻思着该怎么样说服自己父亲去救人。 所以,客正华突然发问,他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什么,依旧低着头,眉头时不时的皱一下。 “自来?” 客正华见他没有反应,特意提高声音重新喊了一声。 “啊?父亲,你叫我?” 客自来终于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抬起头,道:“咦,其他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客自来一心想着怎么样去救聂东来,毕竟他是第一个把他们四人当做朋友的同龄人,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 客正华看到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吼道:“你给我滚出去,没出息的东西!” 自己这个儿子真的是让他心肌梗塞,打小就不学无术,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去结交一些旁门左道之人,从小到大,自己不知道心都操碎了多少回,可他就是死性不改。 要不是他是自己亲生儿子,客正华早就一巴掌拍死他了。 想自己堂堂长校第一人,四大世家第一人,几乎凡事都能够心如止水,可偏偏就这个儿子,每回见到他,他就忍不住大发雷霆。 可能是因为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吧。 “哦!” 客自来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句,便起身向外走去。 客福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自己的这位少爷当真是让老爷一点办法都没有。 每回老爷训斥他,他也不生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之后依旧我行我素。 客自来走到段瑞安身旁,突然停下身来,笑着问道:“段伯伯,段一飞没有来嘛?他人呢?” “滚!” 段瑞安还没来得及开口,老爷子便怒气冲冲的对客自来吼道。 第三十五章 乾坤再出现 听到老爷子再次发话,客自来缩了缩脖子,灰溜溜的跑了。 再连话都没敢说。 “客兄,你对令郎是否太严苛了些?” 段瑞安看着客自来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架势,忍不住对客正华劝阻道。 跟在段瑞安身后的一众人则是一脸鄙夷的看着客自来的背影。 好像客自来是他们的耻辱一样。 “唉!段老弟有所不知啊,这小兔崽子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客正华一脸落寞的说道。 想他自己一生磕磕绊绊的不懈努力着,可是客自来这个儿子却处处犯浑,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自己怎么放心把硕大的家族交到他手里啊。 客自来是客正华的独子,客正华的夫人自从生下客自来后便常病不起,没过几年便香消玉殒了。 客正华之所以对客自来如此严苛,是因为他曾经在卧病的夫人床前发过誓,一定要将他们的儿子,培养成一个天下人敬仰的英雄。 每每想起自己心爱的夫人在病榻上有气无力的叮嘱自己要好好照顾他们的儿子,他的心里就像是在万虫啃噬般难受。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家那臭小子不也是一样吗?” 对此,段瑞安也是感同身受。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段瑞安一脸愁容道:“客兄,对于乾坤阁此次重出江湖,你怎么看?” 客正华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转首问道:“段老弟,可还记得六年前的那件事?” “自是记得非常清楚,那可是轰动了整个江湖武林的大事。” 段瑞安轻声说道,想到六年前的那件事,突然他心里一惊,道:“客兄莫不是认为他们此次重出江湖,是跟六年前的那件事有牵连?” 客正华点点头,道:“如果乾坤阁真的重出江湖,那必定会牵扯到六年前的那件事,段老弟可别忘了,想当初,圣笔铉剑跟乾坤阁的渊源可是不浅啊!” 段瑞安附和道:“是啊,传闻当初圣笔铉剑就曾入过乾坤阁,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乾坤阁向来神秘,江湖中对于他们都是知之甚少啊!” “不是传闻,是确有其事!” 客正华面色凝重道。 “这就怪了,乾坤阁不是向来不主动与江湖中人有瓜葛嘛?以致于江湖中人连乾坤阁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圣笔铉剑又为何能入得了乾坤阁?” 段瑞安一脸惊讶的说道。 乾坤阁,在江湖中是个很神秘却又非常特殊的组织,没有人知道乾坤阁究竟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乾坤阁究竟有大多,人员几何,平常他们也从不问世,只是每当有武林盛事即将发生的时候,乾坤阁便会派出代表行走江湖,而且历朝历代被乾坤阁派到江湖中的人,全都是当时一代风流人物,他们不仅武功卓绝,而且能够预知未来。 久而久之,江湖便盛传一句话来评价乾坤阁:生死祸福,乾坤自定。 也就是说乾坤阁就连一个人的生死祸福都能够算的准准确确,可见乾坤阁能耐何其之大。 这也是客正华听到乾坤阁重出江湖后反应如此之大的原因,不光是他,就算是整个江湖武林,都不例外。 原因无他,一是因为乾坤阁若是派出代表行走江湖,说明在不久的将来,整个江湖武林便会有大动荡。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代表乾坤阁行走江湖的人可以一言断人生死祸福。 所以乾坤阁是整个江湖武林又害怕又敬畏的组织,更致命的是乾坤阁每回派出代表行走江湖,江湖中就只能收到他们放出来的消息,并不会得知他们所派出的代表究竟是谁。 传闻二十几年前,当时有个江湖数一数二的门派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乾坤阁派出来的人,结果就在当天夜里,这个门派便在江湖中彻底除名了,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门派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消失的干干净净。 可想而知,乾坤阁的能量之大,所以每当乾坤阁放出消息,整个江湖都得抖一抖,不过所幸的是乾坤阁平常并不会在江湖中走动。 “传闻是因为一个人,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他从乾坤阁出来以后,功力减了至少四成,这才让江湖中人有机可乘,不然以圣笔铉剑的实力,当时在江湖中谁人能与其争锋?” 客正华说道圣笔铉剑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一股虔诚的敬意。 就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在面对自己的信仰一样。 段瑞安也是一脸虔诚,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当时江湖中都在议论,说是圣笔铉剑是因练功走火入魔才导致功力减退,当时我就纳闷,像圣笔铉剑那样的才华卓绝之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走火入魔,只是没想到却是这个原因。” “那只不过是一个别有用心之人的说辞罢了。” 客正华冷笑一声,道:“这是我客正华这一生唯一的遗憾。” 段瑞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客正华刚出道的时候,有一次撞见天龙十二堂的一个弟子调戏良家妇女,他看不惯便出手教训了那个弟子一顿,却没想到就因为此事,反而给他招来了杀生之祸,差点身死道消。 只因那个弟子原来是天龙十二堂中一副堂主的弟弟。 为了躲避天龙十二堂的追杀,他误入一片花海,在哪里撞见了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一个人——圣笔铉剑。 圣笔铉剑得知原由后,不由分说,亲自跑到天龙十二堂总舵,不仅为他讨回了公道,更是让他得到了一个横空发达的机会,以致于他才有了后来的成就。 客正华对于圣笔铉剑一直都感激在心,不光是因为他是当时江湖武林第一高手,更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可是后来,整个江湖打着莫须有的口号奋起讨伐圣笔铉剑,他因为顾忌自己的家业,未能对其伸出援助之手,所以他一直对于此事耿耿于怀。 “客兄,这本就不是你的本意,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你何必又自责呢?” 段瑞安一直都知道客正华与圣笔铉剑关系匪浅。 因为他曾经亲眼看到圣笔铉剑从客家出入过。 第三十六章 天机令惊现(一) 就是因为那次,所以他专程跑到客正华这里了解过两人的过去。 客正华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跟他交代了这些事。 “是我身上的束缚太多了,辜负了他的信任。” 客正华幽幽一叹,道:“以致于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客兄,你这样想就错了,当年那种情况,就算加上你,又能有什么用呢?说不准还得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段瑞安劝慰道。 圣笔铉剑当年可是被整个江湖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追杀,不要说一个客正华,就算是再加上十个客正华,也改变不了什么。 “唉!如果当初能够勇敢一点,就算搭上这条性命,我也能问心无愧啊!” 客正华固执道,想想自己这几年时常会在梦里惊醒,不由自主的为当年的事情忏悔,便会莫名其妙的烦躁。 “客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段瑞安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继续道:“只是乾坤阁既然已经复出,那恐怕在不久的将来这江湖武林又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啊。” 客正华面色复杂,道:“乾坤阁行事,向来都是飘忽不定,如果他们真的重出江湖,那说明他们应该是预知到了一些端倪,不然他们是不会轻易出山的。” 段瑞安点点头,道:“的确,乾坤阁的能力众所周知,如果不是他们不屑于参与江湖争斗,这江湖武林恐怕早已归于其麾下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次又预测到了什么?” 客正华来回跺着步子,眉头紧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突然脚步一顿,正色道:“不行,这件事我得亲自去调查一番。” “不必了客兄,这件事我们已经确认过了,的确是乾坤阁发出的天机令无疑。” 他话音刚落,祠堂外便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随后便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祠堂门口走了进来,约摸有十来个,为首的是一个粗犷的彪型大汉和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 大汉约摸一米八左右,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一头橘黄色的短发倒立在头顶,上衣半敞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左肩一直拉到右胸,看起来有些狰狞恐怖,在他肩上扛着一柄大锤。 他便是薛家家主薛威,人如其名威武不凡,年仅比客正华小了两岁,今年四十有八。 跟他在一起的文弱书生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跟薛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身形有些瘦弱,高高瘦瘦,五官端正,相貌俊逸,一头乌黑的长发束在身后,两只眼睛自带一股淡淡的忧伤,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整个人给人一种洒脱不羁的感觉。 便是金家家主金天翎,四大世家的家主里面就属他年龄最小,年仅四十三岁。 听到声音,客正华转过身来,看着他们,抱拳笑道:“薛老弟,金老弟,许久不见,二位依旧风采不减啊!” “客兄说笑了,我们自是比不上客兄老当益壮啊!” 薛威哈哈一笑,抱拳道。 “客兄谬赞,客兄大寿之日,我二人未能及时赶到,真是惭愧啊!” 金天翎也连忙抱拳,一脸歉意的说道。 “金老弟言重了,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更何况二位也是身不由己,相对来说,老哥我是真的惭愧啊!” 客正华摇摇头道,有些自嘲。 金天翎道:“客兄,何出此言?” 客正华道:“乾坤阁重出江湖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段老弟,老哥我可能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金天翎一脸诧异道:“怎么?客兄没有收到消息?” 就连他身旁的薛威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客正华。 他们的表情跟之前段瑞安的相差无几。 “唉,是老哥闭门造车了。” 客正华一脸无奈的说道,他之前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乾坤阁重出江湖这种重磅消息,为什么四大世家其他三家都收到了,唯独自己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或许是自己最近这些年安逸生活过得有些久了,潜意识里面已经对自己的要求有些放松了?亦或者是自己的消息的确不如其他三大世家灵通?亦或者是有其他原因?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有些接受不了,毕竟他是名副其实的四大世家第一人,客家也是名副其实的四大世家第一世家。 这样的是他绝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客兄应该是寿喜在即,无心关注其他事情也很正常么。” 金天翎一脸春风笑意,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客正华道:“金老弟说笑了,江湖中还有什么事大的过乾坤阁的消息呢?” “客兄说的不错,江湖中但凡牵扯到乾坤阁,必定没有小事。” 薛威插嘴道,他的声色很是严肃。 “不知,薛老弟刚才所说……?” 客正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正色道。 薛威道:“听到消息,我跟金老弟一大早便出去调查此事,经过我们多方考证,确定消息是乾坤阁放出来的,而且是乾坤阁的天机令。” 客正华诧异道:“天机令?为何乾坤阁此次发布消息,居然启动了天机令呢?” 薛威摇摇头,道:“不清楚,按理来说,发布消息,乾坤阁根本就不必启动天机令,可是这次确确实实是天机令,这也是让我们费解的地方。” 金天翎收起手里的折扇,道:“的确,乾坤阁这次行事似乎与往常有很大的差别,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玄机。” 客正华道:“真是让人费解,这也不合乎常理啊?” 说着他的眉头再一次紧紧了起来。 薛威继续道:“客兄有所不知,而且我们这次出去查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哦?” 客正华看着他,道:“什么消息?” 薛威道:“还是让金老弟来说吧!” 金天翎也不客气,直接道:“经过一番周折,小弟确实打听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怎么说?” 段瑞安突然插话道。 金天翎道:“这次的天机令是由大都发出的。” “什么?” 段瑞安和客正华都大吃一惊。 【祝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 第三十七章 天机令惊现(二) “难道说乾坤阁就隐身在大都?” 段瑞安看着三人一脸狐疑道。 “不知道,乾坤阁素来神出鬼没,迄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在什么地方。” 金天翎忧心忡忡的说道,别看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在四大世家家主里面他最足智多谋的一个,堪称智多星。 就连客正华对于他的智谋都是赞叹不已。 不过面对乾坤阁这个江湖中最为神秘的组织,他也是一筹莫展。 薛威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道:“会不会乾坤阁本就属于朝廷掌控?”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段瑞安点点头道,他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天机令在大都发出,别忘了,大都可是朝廷的地盘,在哪里,朝廷有些绝对的话语权。 客正华摇摇头,道:“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只是他想不明白乾坤阁此次为何会发动天机令,天机令向来都是乾坤阁最高级别的指令,就相当于朝廷的圣旨一样,以往乾坤阁的天机令一出,就预示着会有整个江湖都将震一震的惊天消息出现,用它来传递乾坤阁代表行走江湖的消息,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些? 虽然说乾坤阁代表出现在江湖中,很多人都会惊讶,甚至害怕,可那都是他们出于唯恐自己的利益受到伤害而已,再说了,历来乾坤阁代表出来行走江湖,乾坤阁从来都没有事先放出过消息通知江湖武林。 金天翎点点头,接过话茬道:“我同意客兄的观点,你们想一想,历来乾坤阁做事,一向都是我行我素,甚至连朝廷的感受都可以不顾及,再说了,如果乾坤阁真的属于朝廷的话,恐怕整个江湖武林早已被朝廷收入麾下了,你们想一想,朝廷想要统一江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吧?” 段瑞安跟薛威也觉得他分析的不无道理。 “金老弟说的不错,再说了天机令每次出现的地方都不是固定的,这个说明不了什么。” 客正华赞赏的看了金天翎一眼,不愧是四大世家的智囊,分析的有理有据。 金天翎继续道:“的确,真正让我困惑这次的天机令出现在大都的是朝廷的态度,按理来说,朝廷跟江湖武林相互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瓜葛,就算有,那也是朝廷想把整个江湖纳为己用而已,可是这次天机令从大都发出,朝廷居然没有任何表态,一切仿佛理所当然一样,这就很是让人费解。” 一想到这里,他便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该不会是乾坤阁跟朝廷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吧?” 薛威惊呼一声,他为人比较鲁莽,没什么心机,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段瑞安也皱了皱眉头,道:“如果这样的话,也就能讲的通了。” 若是朝廷真的跟乾坤阁达成了某种协议,彼此之间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客正华也点点头,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到其他任何一种解释了。 金天翎打开折扇扇了扇,道:“咱们也不用妄自揣测了,相信终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眼下最重要的是通知族人们小心行事,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什么风波来。” “金老弟说的在理!” “的确如此!” 段瑞安、薛威二人纷纷点头道。 客正华也点头示意道:“好,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挽留三位老弟了,这段时间如果三位老弟收到什么消息的话,还望知会老哥一声。” 金天翎倒转折扇一抱拳,道:“理应如此!那小弟就不打搅了,告辞!” 段瑞安跟薛威也纷纷抱拳,道:“客兄如果有什么消息,也别忘了知会我们一声,告辞!” “告辞!” 客正华抱拳道:“一定,老哥就恕不远送了!” 乾坤阁再次出山,他们不敢忽视,也容不得他们忽视,万一家族里那个不长眼的家伙开罪了乾坤阁派出来的人,那乾坤阁还不分分钟灭了他们家族? 待三人带人离开以后,客正华转头看着客福山,正色道:“福山,吩咐下去,让所有人这段时间形势务必小心,尤其是对于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更要小心对待,要是谁胆敢在这个时候惹出什么幺蛾子,不论是谁,一律严惩不贷!” “是,老爷!” 客福山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不敢有丝毫怠慢。 “对了,让自来到这里来一趟,我有话要问他!” 客福山刚走到门口,客正华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知道了,老爷!” 客福山转头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 大都宰相府。 阿合马负手站在宰相府正厅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正厅墙壁上的一副壁画,仔细一看,这幅壁画便是闻名于世的清明上河图,而且还是张择端真迹。 这幅清明上河图是他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到手的,里面的人物景致栩栩如生。 阿合马盯着它,不经意间,眼里是不是会闪过一丝精芒。 “踏踏踏……”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阿合马不由皱了皱眉头,也不转身,淡淡问道:“有消息了?” 杨晨来到阿合马身后,听到阿合马的声音,不由身体一颤,连忙俯跪在地道:“禀相爷,据探子来报,聂东来往圣铉城方向去了,与他随行的是一位来历不明的汉子,属下不敢轻举妄动,还望相爷示下!” 阿合马转过身来,道:“来历不明?” 杨晨俯首道:“正是,他就像是突然出现的,属下查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好,我知道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段时间你先不要鲁莽行事,毕竟乾坤阁刚重出江湖,要是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我们将会功亏一篑!” 阿合马用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说道。 杨晨一惊,抬起头道:“相爷怀疑他是乾坤阁的人?” 阿合马缓缓走到太师椅旁,坐下身来,道:“你怎么看?” 杨晨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乾坤阁刚放出消息,他便出现在聂东来身边,只有这样才符合逻辑!” 阿合马点点头,道:“起来吧!” 杨晨站起身来,道:“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还望相爷解惑!” “但说无妨!” 阿合马身前端起案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道。 杨晨道:“乾坤阁此次为何会发动天机令?这是不是有些不合乎常理?” 阿合马看了他一眼,噗笑道:“乾坤阁那帮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而已!好了,你先下去吧,聂东来的是先放一放!” 其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乾坤阁的意图,用天机令通知江湖武林他们行走江湖的消息,就好比用大炮打蚊子。 当真让人费解。 “属下告退!” 杨晨恭敬一抱拳,便退了出去。 第三十八章 笑苍天有眼 “乾坤阁选择在这个时候行走江湖,到底是有什么深意呢?” 杨晨退出去以后,阿合马顿时陷入了沉思。 …… 百花谷。 一片妖艳的花海旁,东方素双手拖着下巴静静地坐着,眼神有些迷离。 自从得知了师尊的过往以后,她总会时不时坐到这里发呆,因为她脑子里有很多事想不通。 她想不通为何世人总会被感情所困,甚至因此而改变,就连自己最钦佩的师尊莫语诗也不能幸免,难道感情这东西真的有那般神奇? 甚至,她有时候会幻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遇到了它,究竟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形呢?会不会也会像师尊他们一样呢? 看着竞相绽放的百花,她突然有些迷茫。 说来也怪,腊月的季节,百花谷的所有花非但都没有枯萎,反而比以往更加艳丽了。 她也搞不懂为什么,就像她搞不懂师尊所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一样。 “仙姑,教主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事要对您说。” 突然,一道声音在东方素身后响起,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东方素转头一看,原来是百仙教的一位女弟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此时正一脸恭敬的等着自己回话。 “知道是什么事吗?” 东方素站起身来看着她问道。 “弟子不知!” 那女弟子恭敬的回答道。 “好了,你去忙吧,我这就过去!”东方素有些纳闷,最近教中应该是没什么事发生啊! “是!” 那女弟子躬身应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看到她离开,东方素也不再耽搁,即刻向正殿行去。 来到正殿,她发现莫语诗正坐在大殿前方的案桌旁观看着什么,便躬身轻声问道:“师尊,您找我?” 莫语诗抬起头来,看着东方素说道:“素儿,为师想让跟乔梦去一个地方。” 东方素一愣,道:“不知师尊想让我们去哪?” 莫语诗起身走到她身边,道:“圣铉城!” “为什么?” 东方素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莫语诗继续道:“为师接到消息,乾坤阁又出来行走江湖了!” 东方素一惊,道:“乾坤阁?” 莫语诗点点头,道:“嗯,乾坤阁发布了天机令,说是他们派出代表行走江湖了,想不到封山六年,他们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山。” 东方素道:“那他们派出来的是谁?” 莫语诗摇摇头,道:“没人知道,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只是他们这次居然发布了天机令,可见这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东方素不解道:“师尊,乾坤阁不是不随便发布天机令的吗?” 莫语诗道:“是啊,乾坤阁一共发布过三次天机令,这是第四次,以往每次天机令发布,江湖中必然会出现惊天大新闻,可这次居然用来散播他们派代表行走江湖的事,显得很不正常,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东方素盯着她,道:“师尊,这跟我们去圣铉城有什么关系吗?” 她还是不明白,就算乾坤阁派人行走江湖,甚至是发布天机令,这似乎跟自己去圣铉城没有什么关系啊,再说了,师尊一直以来都是在调查聂乘风的事,难道说圣铉城有什么消息不成? 莫语诗知道自己宝贝徒弟的心思,便道:“聂东来身旁突然多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而且他带着聂东来往圣铉城方向去了,如果我所料不差,到了圣铉城应该是有突破性的进展。” “师尊是怀疑聂东来身边出现的人便是乾坤阁派出来的代表?”东方素冰雪聪明,一下便明白过来了。 莫语诗看着她点点头,道:“估计江湖中很多人都在怀疑,所以你们此行一定要小心谨慎,遇事切莫冲动。” 东方素点点头,道:“也就是说,他们都会派人入驻圣铉城?” 莫语诗微微一笑,道:“对,他们肯定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不过相对而言,有那人在聂东来身旁,那些想要找他麻烦的人,多少也得掂量掂量,毕竟对于乾坤阁,江湖中人便多少会有些顾忌的。” “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他遇到什么麻烦,尽量帮一帮。” “弟子知道了!”东方素道,她明白师尊是怕有人会暗地里对聂东来不利。 莫语诗拍了拍东方素的肩膀,道:“那就去吧,今天就动身,记住,一定注意安全!” 东方素躬身抱拳,道:“弟子告退!”说着便转身离开。 …… 与此同时,一座阴森的大殿中,一个灰衣中年身俯跪在地,对着大殿的恶蛟图案战战兢兢地说道:“主上,外面传来消息,说是乾坤阁发布了天机令,告知整个江湖,他们派人行走江湖了。” “哦?乾坤阁那群神棍又出来凑热闹了?好,很好,哈哈!本尊等着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用不了多久,本尊便会出去,当年的债也该讨一讨了。” 恶蛟图案里依旧传出那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声音,时而张狂,时而低沉。 灰衣人连忙媚笑道:“恭喜主上,终于要脱困了!” “哼,他们太自以为是了,居然还想永远把本尊困在这里,简直是痴人说梦!哈哈哈——” 突然,他话音一转,道:“聂东来呢?” 灰衣人道:“回主上,往圣铉城方向去了,只是……” 说到这里,他有点犹豫。 见他犹豫,恶蛟图案训斥道:“只是什么?说!” “是,只是他身边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属下猜他应该便是乾坤阁派出来行走江湖之人。” 恶蛟图案不满道:“怎么?你很怕乾坤阁那群神棍?” 灰衣人身体一抖,道:“属下不敢,只是我们行动起来会有诸多不便。” “那就他等到圣铉城再说!” 恶蛟图案冷哼一声,便不再出声。 “属下遵命!” 灰衣人说完便匆匆退出大殿,出了大殿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了。 …… 没过多久,客自来便去而复返,他被客正华撵出来之后,一直寻思着用什么法子去救聂东来呢,结果客福山告诉他是他父亲客正华找他。 “父亲,您找我?” 一进祠堂的门,客自来便笑呵呵的问道。 客正华看到他来了,说道:“之前你叫我救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客自来一愣,顿时喜上眉梢,道:“聂东来啊,父亲,您同意去救她了?” 听到聂东来三个字,客正华脑子“轰”的一声炸了开来,喃喃自语道:“聂东来……聂东来……” 客自来不明所以,试着叫了他两声:“父亲?父亲?” 见客正华没有任何反应,客自来愁容满面,该不会是今天大起大落,父亲受到什么刺激了吧?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客正华激动的大笑一声,道:“哈哈哈,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客自来吓了一大跳,连忙定睛一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见此刻的客正华脸上居然莫名其妙划过两道清泪。 第三十九章 现在怎么办 客自来连忙问道:“父亲,您没事吧?” 客正华道:“我没事、没事!” 客自来无语道:“没事,您哭什么啊?” 客正华拭去脸上的泪水,道:“我这是高兴,激动!” 客自来不满地嘀咕道:“你激动什么啊?我朋友都给人抓走了,你还激动!” “额!”客正华面色一僵,道:“你个臭小子,想什么呢?你父亲我是那种幸灾乐祸之人嘛?” 客自来嘴一撇,直言道:“父亲,你都激动哭了,还不是嘛?” 客正华看着自己儿子一脸不满样子,就知道自己刚刚表现得有点过了,也难怪他能理解错意。当下正色道:“算了,为父这么跟你说吧!” “那你倒是说啊!” 客自来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似乎想从客正华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不过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客正华望着儿子,道:“你知道聂东来的父亲是谁吗?” 客自来一听,顿时泄了气,翻了翻白眼,道:“您老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客正华也不生气,继续道:“聂东来的父亲便是为父的大恩人,也是我们客家的大恩人。” “那是谁啊?” 由于平日里不怎么受家里待见,客自来根本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恩人便是圣笔铉剑,这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要不然他早在自己圈子里自吹自擂了。 客正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唉!” 他想骂却又骂不出来了,因为自始至终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就没有怎么管过客自来,更别说是提及自己过去那些往事了,最后只能转化为一句落寞的叹息。 仿佛在感叹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有似乎在感慨客自来这个做儿子的不求上进。 “……” 听着父亲横铁不成钢的语气,客自来顿时一阵无语,你自己不说让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算了,还是由我来说吧,聂东来的父亲,也就是圣笔铉剑,当年于我有救命之恩!” 客正华自知在这件事上是自己理亏,怪不得儿子。 “什么?他父亲就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圣笔铉剑?” 他话还没有说完,客自来便惊呼一声,道:“那我们更应该救他了,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别说救命之恩了。” 客正华没有想到自己儿子反应居然如此之大,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赞赏道:“不错,看来这些年你也成长了不少啊!” 客自来洋洋自得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长校四公子之一啊!” 客正华立马头都大了,连忙说道:“得得,打住,你不知道长校四公子代表什么嘛?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是长校四公子?” 所谓的长校四公子,只不过是一些闲来无事之人编排客自来四人无所事事的说辞而已,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为了给他们四人按个名头来嗤笑他们丢了四大世家的脸,仅此而已。 客自来嘿嘿一笑,不以为然道:“管它代表什么呢,别人还没有这个机会享有呢!”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客正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客自来一看他真的生气了,脖子一缩,连忙转移话题,道:“父亲,那我们啥时候去救聂东来?” “你知道他是被谁抓走了吗?” 果然,一说到聂东来,客正华脸色瞬间就严肃起来了。 “他是被几个女人抓走的!” 客自来也不再嘻嘻哈哈了,一脸愁容道。 客正华眉头一皱,问道:“几个女人?可知道是什么势力?” 客自来摇摇头,道:“不知道,本来我们全部被她们抓住了,可是她们后来又把我们四人给放了,只抓走了聂东来。” 客正华眉头皱的更紧了,道:“你是说你跟薛家、金家还有段家的那几个小子全部被她们抓了,可后来她们又把你们几个放了?” 客自来道:“正是!” “这就怪了!” 客正华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们究竟有何用意。 客自来道:“我也想不通其中缘由,似乎她们本来就是冲着聂东来一个人来的。” “本就冲着聂东来一个人来的?” 客正华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道:“你再仔细想一想,她们还说过什么话没有?” 客自来走到一张长凳旁坐下身来,双手托腮苦思冥想起来。 客正华便不再打扰他,只是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半晌,客自来突然惊呼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她们称呼其中一名蒙面女子为仙姑。” 客正华猛的停下脚步,道:“仙姑?你确定没有听错?” 客自来一脸肯定,道:“错不了!” 客正华一脸凝重,自言自语道:“那应该是百仙教了,可是从来没听说她们跟他有什么过节呀?” 客自来见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由问道:“父亲,您在嘀咕什么呢?” “哦,没什么,你先下去吧!” 客正华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那您到底救不救聂东来啊?” 客自来有些焦急的问道。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先不要鲁莽,下去吧!” 客正华不耐烦的摆摆手,他实在是想不通百仙教究竟是何用意,百仙教虽然崛起的时日不长,不过实力却毋庸置疑,尤其是百花仙子莫语诗,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就算是自己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所以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哦!” 客自来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句,便走出了祠堂。 不大一会儿,便见客福山一脸不解地走了进来,边走边往外瞧。 “老爷,您是不是又训少爷了?” 他一进祠堂,便问道。 客正华抬起头看着他,不解道:“没有啊!怎么了?” 客福山说道:“那就怪了,平日里少爷见到我总是笑嘻嘻的打招呼,刚刚我碰见他无精打采的往外走,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答应,我还以为老爷又训他了呢。” 客正华一愣,道:“应该是他在想些救人的事。” 客福山不解道:“救人?救什么人?” 客正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他说了一遍。 客福山听后大吃一惊,道:“老爷,您确定聂东来就是圣笔铉剑的后人?” 客正华点点头,道:“应该是错不了了。” 客福山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客正华想了一会儿,道:“帮我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百花谷一趟。” 客福山道:“现在吗?” 客正华点点头,道:“现在!” 客福山躬身抱拳,道:“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第四十章 面子值几钱 …… 百花谷。 东方素与乔梦在百花仙子莫语诗以及百仙教众仙子的陪同下,缓缓走出百花谷。 两人各自手持一柄长剑,肩头各自背负着一个包袱。 一众人浩浩荡荡行至百花谷谷口位置,然后停了下来。 莫语诗看着东方素与乔梦二人,为他们二人整理了一番衣容,然后叮嘱道:“素儿、乔梦,你二人出门在外,一定要诸事小心,切莫惹是生非,至于圣铉城那边,为师已经传了书信过去,到时候自会有人前来接应。” 东方素与乔梦皆是跪下身来,对着莫语诗拜了三个响头,等直起身来时,两人皆是泪眼朦胧。 东方素抽噎着说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弟子不在的这段日子,望师尊多加保重身体,凡事不要过于操劳,弟子在外也会替师尊打听他的下落!” 莫语诗自然知道东方素所指的他便是聂乘风,溺爱的摸摸她的秀发,笑道:“傻孩子,为师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 东方素哽咽道:“弟子就怕师尊凡事亲力亲为,累垮了身体。” 莫语诗道:“你就放心吧,谷里还有这么多弟子在呢!” 说着她便指了指身后一众百仙教弟子。 东方素站起身来,道:“如此,弟子便也就放心了。” 莫语诗又拉起已经泣不成声的乔梦,对东方素说道:“在外面多担待着点梦儿,她还小。” 尽管乔梦与她没有师徒之名,但是一直以来莫语诗都把她当做徒弟般对待,跟东方素一样,所以乔梦在百仙教的地位一直很特殊,再加上一众弟子之中,就属她年龄最小,所有人都惯着她,她的心思也最单纯,相比于东方素,她更放心不下的是乔梦。 此次之所以让她跟东方素外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莫语诗想让她多一些人生经历,多成长一番,毕竟自己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跟在她身边,呵护着她,她终究是要成长的,以后还要走自己的路。 东方素点点头,道:“师尊放心,梦儿就像是我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莫语诗点点头,看着乔梦道:“梦儿,出门在外,凡事要多留个心眼,不然以你的性格,很容易吃亏的,还有遇事多跟素儿商量,千万不要使小孩子性格,知道吗?” 乔梦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呜咽道:“梦儿知道了,教主待梦儿犹如亲生,梦儿一定不会让教主失望的。” 莫语诗强忍着眼角的泪水,道:“好了,就当是出去历练一番,又不是生离死别,都哭什么呢?” “嗯,师尊保重!” “教主保重!” 东方素与乔梦躬身行了一礼,异口同声道。 莫语诗努努嘴,道:“去吧,一路保重!” “驾!” “驾!” 乔梦与东方素不再啰嗦,随手牵过弟子牵来的两匹骏马,骑到马背上,拉上面巾,头也没有回,绝尘而去。 她们是怕看到莫语诗不舍的眼神。 莫语诗静静地看着她们渐行渐远,她不动,众弟子也不动,一个个神情恍惚地盯着她的背影。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对众弟子说道:“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说罢,便率先向谷内走去,一众百仙教弟子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百花仙子,还请留步!” 突然,一声大喝从莫语诗背后传来。 莫语诗眉头一拧,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众百仙教弟子也纷纷转过身,严阵以待。 只见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快速绝尘而来,前面的马背上端坐着一名微微发福的中年汉子,后面的马背上是一名白首老者。 他们正是客正华与客福山二人,二人背后各自背负着一柄长剑。 “吁!” 马儿狂奔到莫语诗他们身前五米左右的地方,客正华突然一拽缰绳,待马儿停稳,他迅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把缰绳塞到同样从马背上跳下来的客福山手里,快步上前,留下客福山在原地等候。 “有事?” 莫语诗见到他一人上前,从众弟子身后走了出来,有些不悦的问道。 只是她脸上蒙了面巾,客正华看不清他的面容。 客正华走到他身前,微微拱手道:“仙子还请息怒,老朽此次前来,是向仙子来讨一个人的。” 客正华也不做作,直截了当说明来意,在来之前,他已经把所有可能面对的各种情况都思考了一番,如果实在不行,他也只好动用武力了。 所以他也没有必要跟莫语诗绕圈子。 就算自己不是莫语诗的对手,就算他此次不幸丧命于莫语诗手下,他也在所不惜,毫不退缩,只因为聂东来是他恩公之后。 他六年前就已经退缩过一次了,他不能再退缩了,他的良心也不允许自己有第二次的退缩。 “哦?所讨何人?我百仙教似乎素来都跟你们四大世家没有任何瓜葛吧?” 莫语诗眉头一跳,当下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她自然是认识客正华的,而且因为六年前的那件事,她对客正华也怨念不浅,只是没想到自己没有前去向他讨要说法,他反而先跑到自己百花谷来讨人了。 客正华笑道:“仙子莫要误会,老朽所讨之人,并非我四大世家之人。” 对于她的语气,客正华也不在意,毕竟是自己跑到人家地盘来要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把关系搞的太僵,不然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莫语诗一怔,道:“既然不是你四大世家之人,何须劳烦你客正华亲自前来?” 客正华苦笑道:“仙子有所不知,此人名为聂东来,是老朽恩公的后人,老朽听闻他被误抓入百花谷,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所以特地前来,还望仙子给老朽一个薄面,放了聂东来,就当是老朽欠仙子一个人情。”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客正华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毕竟他不希望自己恩公的后人出任何差错,否则,他就算是以后在九泉之下遇见恩公,也无颜面对。 哪知莫语诗听完之后,噗笑一声,道:“给你一分薄面?客正华,你觉得你自己的面子能值几钱?还是你觉得你的面子有那么大?” 客正华根本就没想到莫语诗竟会反应如此之大,劈头盖脸便给他一顿,一时之间,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莫语诗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继续怒骂道:“你果然还是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真是本性难移,滚吧,我百花谷不欢迎你!” “放肆!你胆敢如此对我家老爷说话!” 客福山再也听不下去了,猛然向前踏出一步,反手一把抽出背后的长剑,剑尖指着莫语诗大吼一声,周身一股骇人的气势涌动而出。 一时间,百花谷谷口狂风大作,群花东倒西歪。 百仙教众弟子见状,纷纷拔出随身长剑,护在莫语诗身侧。 双方人马,遥遥相对,剑拔弩张。 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致。 第四十一章 欠债终要还 莫语诗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客正华。 客正华终于回过神来,他一抬手,对着客福山说道:“福山,退下!” 客福山一愣,有些不忿道:“可是老爷,这个女人未免太过分了些!” 这些年他一直侍奉在客正华左右,只有他知道客正华心里的苦楚与自责,甚至他深知客正华为了六年前的事常常彻夜不眠。 他知道客正华是怎样一个刚恶正直的人,他心里的煎熬从来都不曾间断过,莫语诗的言语,在他看来是再一次揭开了客正华那血淋淋的伤疤,所以他才气愤不已。 客正华摆摆手,道:“退下吧!” 一瞬间,他仿佛从正值年华变成了一个垂暮老人,看着让人一阵心疼。 “呛”的一声,客福山把长剑归鞘,站在客正华身后,冷冷的盯着莫语诗。 客正华盯着莫语诗犹豫了一会,试探着问道:“你以前认识我?” 他想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己怨念如此之大,客福山也想不明白,为何百仙教这位百花仙子似乎是有意针对老爷一样。 莫语诗也是微微摆手,示意弟子稍微退后,冷声道:“以前的你还不值得让我认识!” 客正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因为他看不到莫语诗面巾下的容颜,只是她的眼神冷的让他发悚。 客正华有些不明所以,在自己的影响中,似乎从来没有得罪过这位百花仙子,可为什么她看自己的眼神宛如有着血海深仇。 他想不明白,也便不去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客正华沉声道:“那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人?” 莫语诗冷笑一声,道:“我百花谷没有你所说的这个人。”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聂东来早已被她自己放走了,现在的百花谷确实没有聂东来这一号人了。 客正华脸色一冷,道:“看来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了?” 尽管莫语诗说的是实话,可在客正华眼里却并非这么一回事,他以为莫语诗不想放聂东来,所以随便找个借口来敷衍自己。 莫语诗也懒得解释,道:“奉陪到底!” 客正华抱拳道:“多说无益,老朽只有得罪了!不过在此之前,老朽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望仙子能够成全。” 莫语诗看了他一眼,道:“什么请求?” 她其实也只是气不过当年聂乘风被人追杀,客正华没有伸出援助之手而已。 客正华见她松了口,当下便松了一口气,道:“如若老朽能够侥幸得胜,还望仙子莫要再为难聂东来!” 莫语诗轻笑一声,道:“你就这么自信能胜得了我?” 客正华苦笑道:“说实话,老朽连一分把握都没有,不过事关恩人之后,老朽只好尽力而为了。” 莫语诗继续道:“如果你输了呢?又当如何?” 客正华正色道:“如果我输了,老朽这条命就当送给仙子了。” 客福山一听,连忙急声道:“老爷……” 可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客正华直接抬手打断他,道:“福山,这也是我今天之所以带你来的原因,你记住,如果我今天不幸丧命于百花仙子手中,你回去之后,便让自来继承家主之位,你要好好辅佐他,千万不要让客家葬送在他手里,还有让他传令下去,凡是我客家之人都不能找百仙教寻仇,否则一律逐出家门,就说这是我的意思。” 客正华自知,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此番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所以他不得不考虑的长远一点。 否则,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硕大的客家便会群龙无首,很快就会衰败下去。 客福山看到自家老爷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顿时老泪纵横,道:“老爷,你这又是何苦呢?” 莫语诗也是暗暗钦佩,她发现自己以前对客正华的看法似乎太过客观了一点,就凭他这种敢为恩人之后付出生命在所不惜的胸襟,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客正华这个人。 客正华不以为然道:“欠债终究还是要还的,更别说他当年于我有再造之恩。” 说着,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继续道:“福山,我也相信你能够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以后,自来就靠你帮我照看了。” 客福山忍着哭,颤声道:“老爷放心,如果您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福山定会遵照您的遗愿,好好辅佐少爷。” 他在客正华身边跟了这么长时间,如何能不明白客正华的心思。 莫语诗虽然心里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不过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平静道:“好,就凭你这份执着,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为难聂东来。” 其实她原本就是打算教训教训客正华,出出心里的那口气,根本没想着要杀他,至于聂东来,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客正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拱手道:“如此,老朽便先行谢过仙子了!” 说罢,他解下身后的长剑握在手里,眼神变得平静无比,伸出另一只手平举过胸,道:“请!” 莫语诗双目一凝,双手抱拳道:“得罪了!” 见两人严阵以待,客福山与百仙教众弟子都很自觉的向后退出一段距离。 等到他们退开,客正华突然拔剑。 只听“呛”的一声,剑光一闪,连带着客正华整个人直奔莫语诗而去。 快若奔雷,疾如闪电。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客正华的长剑就已刺到莫语诗面前,携带者阵阵劲风吹动着莫语诗的衣衫与面巾左右飘飞。 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尖,莫语诗眼睛微眯,身形突然犹如苍鹰般腾空而起,待长剑停顿,她的右脚便轻轻点在剑尖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客正华举在剑尖。 客正华见一击不中,直接选择举剑斜挑,可他的长剑刚刚一动,莫语诗便再次轻点剑尖,向后退去,再次躲过客正华的长剑,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好不飘逸。 这时,退开后的莫语诗突然猛的一甩衣袖,便见一节衣袖直奔客正华长剑而来,客正华急忙举剑抵挡。 “乒乒乓乓!” 长剑与衣袖接触的时候,传出一阵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客正华才发觉,对方的这节衣袖就仿佛是钢铁兵刃一样,任凭自己的长剑如何劈砍,都纹丝不动。 转眼,两人已经对拼十多招,客正华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从外面只看到重重剑影,与密密麻麻的衣袖的残影交织不断。 “嘭!” 突然,莫语诗的衣袖突破重重剑影,一下撞击在客正华胸前,客正华整个人被撞的退出数十米,才稳住身形。 客正华只觉得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低头一看,只见他胸前的外衣不知何时已被撕裂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裂口。 就连他握剑的右手也在微微颤抖着,虎口已被震裂,细小的血珠顺着剑柄缓缓流出。 客正华当下眉头一皱,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小看眼前这个女人了,就凭刚刚的情形来看,此人的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 以前自己总是认为就算不敌她,也不会相差太远,可现在才发现,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得多。 第四十二章 故人再相见 甚至他有一种感觉,莫语诗刚才根本没有用全力,否则他恐怕早已变成一具尸体了。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一阵后怕。 “还要继续吗?” 莫语诗收起衣袖,站定,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从她嘴里传出。 冷峻而平静。 客正华苦笑着摇摇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他把手中的长剑归鞘,抱了抱拳接着说道:“多谢仙子手下留情!老朽向来说话算话,以后老朽这条命以后就是仙子的了,仙子什么时候想拿走了,只管拿走便是。” 客正华心如明镜,既然莫语诗刚刚没有对他下杀手,那就说明此时她还不想收自己这条命,尽管如此,但他不可能违背自己的意愿,江湖中人,最重要的就是信义。 无信不立,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莫语诗看着他,道:“那你就把这条命给我好好留着!” 客正华道:“老朽明白!老朽只希望仙子能够遵守诺言,不要再为难聂东来。” 莫语诗脸上划过一丝忧伤,道:“这点不用你操心,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为难他。” 客正华一怔,道:“仙子能否告诉老朽,你究竟是谁吗?” 莫语诗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说着,她一挥衣袖,三道寒芒自她衣袖间划出,在空气中一闪而过,最终“噌”的一声钉在客正华身旁的树枝上。 客正华定睛一看,原来是三枚寒光闪闪的银针,正在他身旁的树干上轻轻抖动着。 见到这三枚银针,客正华瞳孔猛然一缩,惊呼道:“莲花神针?居然是你!” 莫语诗淡淡说道:“你总算还记得我!” 客正华苦笑一声,道:“你失踪这么多年,我原本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真是没想到……” 莫语诗接过他的话,道:“没想到我竟成了百仙教的教主?” 客正华自嘲道:“确实没想到,看来我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先前我还纳闷,为何你会对我手下留情!” 他当然是认识莫语诗的,而且很多年前就认识了,他也知道莫语诗对聂乘风的感情,可以说在二十年前,他们这一辈人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莫语诗对聂乘风的感情。 她对他的爱,绚烂,壮丽,却又如飞蛾扑火般渺小。 所以客正华明白,就算他今天没有来讨人,莫语诗也绝对不会伤害聂东来。 只因莫语诗爱聂乘风,而聂东来便是聂乘风唯一的子嗣。 他太了解莫语诗这个人了,也了解她的脾性。 莫语诗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凡事多动动脑子,我们都已经过了冲动的年龄。” 她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 客正华道:“我们的确都已过了那个年纪,只是我没想到,老朋友再见面,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也不生气,他知道这是她的性格。 莫语诗道:“我也没有想到!” 客正华皱了皱眉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嘛?” 莫语诗娇躯一颤,道:“放下?又谈何容易呢?” 客正华叹息道:“是啊,谈何容易,要是真的放下了,那就不是你了,对于六年前的事,我很抱歉!” 莫语诗微微抬头,道:“这句话,你不应该对我说!” 客正华面露苦涩,道:“这句话恐怕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句话原本应该是他向聂乘风赎罪的呢,可是时过境迁,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他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客福山跟百仙教一众弟子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二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客正华二人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他们二人为何打着打着就聊起天来了。 莫语诗一字一顿,道:“机会永远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客正华一愣,猛的抬起头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是?” 莫语诗道:“我没有什么意思,你只要记住,你现在这条命是属于我的就行了,以后我会用的上的。” 客正华一脸凝重,道:“你放心,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赴汤蹈火,我客正华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莫语诗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你先回去吧!” 客正华拱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打搅了,告辞!” 说罢,他转过身来,对一旁的客福山说道:“福山,我们走吧!” 客福山茫然点点头,道:“好的老爷!” 然后牵过一旁的马匹,两人跨上马背,缓缓按来时的路线原路折回。 虽然客福山心中有很多的疑惑,但是他并没有向客正华询问,一来,这是百仙教的地盘,说话有诸多不便,再者,他太了解自家老爷客正华了,如果是老爷想让他知道的,就算他不问,客正华也会告诉他,如果是老爷不想让他知道的,就算他问了也没有用。 莫语诗看着他们离开,才转头对一众弟子道:“回去吧!” 说着她便一马当先向百花谷内行去。 “是,教主!” 众弟子纷纷俯首拱手,然后快速跟上她的脚步。 出了百花谷地界,马儿平稳的徐徐前行着。 马背上,客正华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客福山时不时都会望他一眼,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叫道:“老爷?” 客正华心不在焉道:“嗯?” 客福山问道:“老爷,您的伤没事儿吧?” 客正华道:“一点小伤而已,不打紧。” 他又转头看了看客福山,接着说道:“福山,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客福山迟疑了下,道:“老爷,您认识百花仙子?” 客正华点点头,道:“嗯,一个故人。” 客福山一愣,道:“故人?” 客正华道:“你应该也认识她。” 客福山狐疑道:“哦?” 刚刚他也确认过好几回,始终都想不明白百花仙子究竟是谁,没想到客正华居然说他也认识,这让他一时有点糊涂。 客正华道:“她便是莫语诗。” 客福山大吃一惊,道:“莫语诗?怎么会是她?” 十八年前,他曾有幸见过莫语诗一面,也曾听闻过她的那些事迹,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就是江湖盛名的百花仙子。 客正华也不在意,道:“我也很难相信,但那确实是她,她的莲花神针我是不会认错的。” 客福山道:“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她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我还以为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客正华道:“不止是你,估计江湖中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可谁又能料到,她竟会以这种方式重现江湖。” 客福山道:“的确如此!” 客正华叹息一声,道:“这江湖的确也平静的有点太久了,是时候该让它动荡一下了。” 客福山道:“老爷是指……?” 客正华道:“她既然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却又为何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呢?” 客福山惊呼道:“老爷认为她是为了六年前那件事?” 客正华点点头,道:“或许不仅如此,她心中有太多的牵绊。” 客福山顿时沉默下来,不在言语。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在夕阳的余晖下越拉越长,直到马匹与人影重叠成一条直线。 第四十三章 罩子放亮点 傍晚的残阳如血,静静地悬挂在天空西方的地平线上,俯瞰着整个世界。 宁静而温暖。 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上,微微枯黄的青草在暖风的扶持下,来回摆动着身姿,宛如一群热情的姑娘,在召唤着来自远方的客人。 与平原接壤的是一片同样不着边际的沙漠,满地的黄沙在夕阳的衬托下,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耀眼夺目。 偶尔一阵晚风吹过,一粒粒黄沙就变得好像是一个个顽皮的孩童,在傍晚的暖风中肆意追逐打闹,掀起一阵阵涟漪。 那尘土飞扬的景象与宁静妙曼的平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同样让人情不自禁陶醉其中,流连忘返。 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如此别致却又截然相反的两种景致,它居然能让它们毫无违和感的融为一体。 放眼望去,不论是平原的唯美,还是沙漠的狂放,皆一览无余,让人尽收眼底。 最不可思议的还是那一座横跨平原与沙漠、气势宏伟壮观的城池,金碧辉煌的城池犹如一方雄狮,傲然独立在平原与沙漠接壤的地方,让人望而生畏。 城池占地约摸有上百公顷,一半横跨平原,另一半却深入沙漠。 与城池相连接的是平原中央的一条宽阔通达的央央官道。 就在这时,两匹红棕色壮硕神骏的快马自平原中央的官道上由远及近,飞奔而来。 两匹马儿齐头并进,并且都跑的很快,但却很稳,一看便知这两匹快马是不可多得的良品神驹。 两匹马儿的背上各自驼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 待马儿跑近了才看清他们的面容。 居然是一中年一青年。 两人一胖一瘦。 来人正是聂东来与穆桂天,此时的聂东来早已把龙泉剑束在后背。 “吁!” 不大一会儿,两匹汗血宝马便驼着他们二人来到了城池跟前,两人同时收缰勒停胯下的宝马,然后一左一右迅速跳下马背。 聂东来抬头打量了一番城池,只见城池门口两排面目冷峻的带刀侍卫整整齐齐的列队而立,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也不带任何感情,似乎城池前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在他们眼中皆如草木一般。 城池的城墙足足有数十丈之高,一眼望去,犹如天堑,高耸入云,单单城门就足有两三丈之高,是由两扇古铜色的巨门组合而成,城门上方是一块金黄色的巨大牌匾,牌匾上烙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圣铉城。 他不由惊叹一声,道:“好雄伟的城池!” 这的确是他自从下山以来,见过的最为壮观的城池,没有之一,就连那繁华无比的长校镇都都比上这座城池壮阔。 穆桂天则一点也不吃惊,仿佛早已司空见惯,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城池一眼,只是抱怨道:“终于到了,这两天可真的是累死天爷了。” 聂东来顿时一阵无语,道:“胖子,这便是你给我说的圣铉城?” 穆桂天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没看到那上面三个字吗?” 说着他还伸手指了指城门上的那个巨大牌匾。 聂东来道:“看是看见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世上居然会有如此雄伟的城池。” 穆桂天翻了翻白眼,不屑道:“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坐井观天?世界如此之大,这又算得了什么?” 聂东来问道:“难道你还见过比这更雄伟的城池?” 穆桂天道:“何止是见过,你也不看看天爷我是谁?” 聂东来将信将疑,道:“胖子,你该不会是在吹嘘吧?” 穆桂天道:“切,天爷我有必要跟你吹?不光是我,你不也是……” 话还没说完,他便停了下来,然后看着聂东来叹息道:“唉,算了,天爷我跟你说了也是白说,反正你已经失忆了,不知道也算正常。” 聂东来一怔,突然盯着穆桂天问道:“胖子,你似乎了解我的过去?” 穆桂天突然脸色一慌,不过很快便被他掩盖了过去,干咳一声,道:“天爷我怎么会知道,我只不过是从别人那里听来了一些只言片语而已。” 他这话倒也不全是假话,他所知道的关于聂东来的一切,的确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聂东来依旧盯着他,道:“胖子,你没有骗我?” 穆桂天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牵强一笑,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骗你呢?” 聂东来无奈,只好收回目光。 尽管聂东来有一种很强烈嗯感觉,他总觉得穆桂天似乎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而且好像是与自己的身世有关,不过穆桂天不说,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他总不能拿剑架在穆桂天的脖子上逼他说吧,他自己又跟穆桂天没有任何仇恨,他下不了这个手。 穆桂天似乎害怕他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连忙道:“走吧,咱们先进城再说。” 说着他便牵着马走在前面带起路来。 聂东来点点头,只好跟在他身后向城门走去。 “站住!” 两人刚走到城门口,便被一个手里握刀、侍卫打扮的汉子挡了下来。 聂东来眉头一皱,刚想说话,穆桂天就率先开口了。 “有事?” 他随意扫了一眼那汉子,吊儿郎当的问道。 “入城费用,每人一锭银子!” 握刀汉子一脸傲慢的说道。 穆桂天噗笑一声,道:“天爷我怎么不知道过圣铉城还有这么一个规矩?” 握刀汉子随意瞥了一眼穆桂天,便收回目光,漫不经心道:“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穆桂天道:“你莫不是在假公济私吧?” 握刀汉子一听,顿时大怒,指着穆桂天厉声道:“放肆,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只见他一使眼色,周围的侍卫们顿时一拥而上,把聂东来与穆桂天围了起来,一脸的不善。 引得路人纷纷指指点点。 “这两人是谁啊?连守城侍卫也敢得罪?” “谁知道呢?不知道又是哪来的两个愣头青。” “就是,得罪了守城侍卫,以后看来是要遭罪了。” “那人不是侍卫长刘昊嘛?他可是出了名的心黑手辣啊,凡是得罪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谁说不是呢,守城侍卫现在圣铉城是越来越嚣张了。” “哼,一群吃软怕硬的家伙!” 穆桂天刚想发作,聂东来便抬手把他拦了下来,从身上掏出两锭银子递到握刀汉子面前,笑道:“不好意思,官爷,我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官爷能够网开一面。” 聂东来不是怕这些侍卫,只是初来乍到,他不想无缘无故的惹麻烦,尤其是把穆桂天也牵扯到其中。 而且从刚刚众人的议论声中,他已知道这名名为刘昊的握刀汉子也不是一个善茬,在没有得知他的底细之前,他还不想开罪这些侍卫,毕竟他们是以官方的身份入驻在此,并且他此次下山最主要的目的是找寻自己的身世与亲人。 他不想节外生枝。 握刀汉子悄无声色的收起银锭,拍了拍聂东来的肩膀,道:“还是这位小兄弟懂事!” 说完,他又把头转向穆桂天,阴阳怪气的说道:“以后罩子放亮一点,并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能得罪的起的。” 第四十四章 你来摸摸看 穆桂天双拳紧握,显然是被气的不轻。要不是聂东来拦着他,他早都把刘昊一众人揍得满地找牙了。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所谓的入城费,根本就是这个刘昊中饱私囊而已,他又不是一次两次来这里,圣铉城根本不存在入城费用一说。 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只是以前他来这里的时候,守城的侍卫并不是这一伙人,看样子,原来的那一班人马应该是被现在这伙人顶替掉了。 既然现在的刘昊一众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光明正大的中饱私囊,说明他肯定是有一定的背景的。 这一点,他同样心里很清楚,聂东来心里也很清楚。 聂东来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官爷,我们现在可以进城了吗?” 刘昊似是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聂东来与穆桂天手中牵着的汗血宝马,笑道:“当然没有问题,只不过……” 他并没有把话说的太直白,不过他相信聂东来应该能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毕竟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当然不可能轻易的放聂东来与穆桂天入城,只因穆桂天之前顶撞过他,不敲诈敲诈这两个愣头青,他会觉得自己失了面子。 但是太明目张胆的敲诈他们,难免会落人口实,所以他需要一个借口,一个正当的理由。 看到刘昊的目光,聂东来便明了他心中所想,当下心中一冷,不过他也不点破,佯装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微笑着问道:“只不过什么?官爷如果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他也需要一个借口。 见到聂东来这幅模样,穆桂天瞬间会意,连忙眼睛一眯,露出一个和睦的笑容,道:“是啊官爷,有什么吩咐您就直说吧,刚刚是个误会,都怪小弟口无遮拦,如果有冲撞的地方,还望官爷莫要计较。” 聂东来诧异的看了穆桂天一眼,这胖子嘴里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让他意外,难道他对刘昊一众人也有所忌惮?不应该啊,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呢? 虽然聂东来与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很清楚穆桂天绝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又怎么会屈居于刘昊的淫威之下呢? 可当他看见穆桂天那笑眯眯的眼神以后,他便明白了,原来这胖子是想挖个坑请刘昊跳进去啊。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聂东来不免为刘昊默哀起来。 刘昊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哼,这就服软了?就这点胆量还敢冲撞于我?真是不自量力,看老子不整死你。 一想到着,他似乎看到了穆桂天在他脚下臣服求饶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眼珠子一动,义正言辞的说道:“既然这样,那本官爷就直说了啊,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圣铉城不怎么太平,所以你们这两匹坐骑不能入城,以免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不好向上面交代,当然,你们放心,我们这里有专门的饲养员,绝不会亏待它们的,等到你们城里的事情办完了,出城的时候,我们会完好无损的再把它们交还给你们。” 他虽然笨,但也不是傻子,由于常在军中,他对于识马还是很有一套的,从第一眼看到这两匹马起,他便认准这两匹马绝对是千里挑一的好马。 由于圣铉城的位置比较特殊,往返于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需要骑马,所以一匹好马在这里绝对是价值连城,如果把这两匹马掌握在自己手中,那绝对是一笔价值不菲的财富。 不过,他的一番话,很快引起了来往行人的不满,虽然他们都不敢站出来替聂东来二人抱打不平,但是俗话说得好,千金难堵悠悠众口。 很快,人群中便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这个刘昊真的是连脸都不要了,居然能找出这么蹩脚的理由。” “就是,看来这两个人这次是要大出血了,被刘昊盯上,也算是他们倒霉。” “嘘,小声点,你想死啊!” “就是,你以为刘昊傻啊,你也不想想,出入圣铉城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马匹,在这里,马匹可以说是一本万利。” “的确如此,再者,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两匹马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 “这个我也发现了,你们仔细观察看看,这两个人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明显是经过长途跋涉才来到此地的,你们再看看他们手中的那两匹马,居然连一滴汗都没有流。” “原来如此,怪不得刘昊要打这两匹马的注意。” “……”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刘昊眉头一皱,恶狠狠地向人群中瞪了一眼,人们顿时静若寒蝉,生怕他注意到自己。 刘昊顿时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头笑嘻嘻的看着聂东来二人,他很想知道这两个怯懦的家伙到底会如何选择。 是双手乖乖的奉上身后的良驹呢?还是垂死挣扎一下呢?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他的目的,他享受的是这个过程,就好像猫戏老鼠的那种快感一样。 他们如果识相点还好,如果不识相的话,他不介意让他们再多付出点代价。 聂东来与穆桂天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戏谑。 穆桂天轻咳一声,看着刘昊问道:“官爷,你可知道这两匹是什么马?” 刘昊一愣,道:“什么马?” 他脑子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明白穆桂天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聂东来轻轻一摇头,暗道:“白痴!” 穆桂天嘿嘿一笑,又道:“官爷,你觉得我这两匹马如何?” 刘昊又是一愣,这胖子怎么说话神神叨叨的?该不会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道:“确实是两匹好马!” 穆桂天道:“哦?看来官爷也是识马之人呐,既然如此,官爷不妨来说说,我这两匹马,它好在哪里?” 刘昊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点恼怒的说道:“我说你小子烦不烦?还是你小子想公然违抗朝廷的命令?” 他被穆桂天搞的有些不耐烦,原本以为很快便把这两个人拿下来了,没想到这胖子竟然如此胡搅蛮缠,毕竟他这是假公济私,万一被一些有势力的人看见了,难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尽管他背后有人撑腰,但他还真不敢做到肆无忌惮的地步。 毕竟,这个世上还是有些人,就连他背后的人也得罪不起。 穆桂天连忙摆摆手,道:“不不不,小子怎么敢呢?我只不过是想让官爷多了解了解它们,毕竟我的这两匹马可不是寻常的马,他们可是不怎么好饲养啊!” 刘昊道:“哦?愿闻其详!” 虽然他觉得这两匹马是不可多得的好马,但他还真的不知道它们是什么马。 穆桂天一把抓起刘昊的胳膊,把他带到自己那匹马跟前,神秘兮兮地说道:“来,官爷,你不妨来摸摸看。” 第四十五章 保证你喜欢 说完以后,他还回头朝聂东来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聂东来看着他那副贱贱的样子,再看看刘昊一脸茫然的模样,想笑又不能笑,只好死死的憋着,憋的他脸色都通红了。 他真的是憋的好辛苦,穆桂天这是要玩死刘昊这个莽夫的节奏啊。 其他人则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穆桂天,搞不清楚他葫芦里买的到底是什么药。 不就是两匹马而已嘛?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你直接说出来不就行了吗?有必要弄的那么神秘嘛? 围观的一众人都是如此心理。 刘昊也被穆桂天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他走到穆桂天的马匹跟前站定,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匹马:红棕色的马鬃迎风招展,马鬃根部是鲜红的皮肤,宛如人的血液一般,夺彩炫目,马儿静静地昂首站立着,仿佛一个凯旋归来的将军,展示着它独有的专属魅力。 刘昊看的一阵迷离,满心欢喜,似乎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赤裸裸的窈窕仙子,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咕噜!” 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真是一匹绝世好马啊,这次发大了,他忍不住心里哀嚎。 穆桂天见他半天没有动作,忍不住诱导道:“官爷?何不摸摸看呢?我这绝对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保证官爷你喜欢。” 围观的人见他这幅模样,顿时也都着急了,纷纷出声。 “摸啊!” “快摸啊,又不会让你掉一块肉。” “就是,摸一匹马还磨磨唧唧的,你该不会是怂了吧?” “切,平日里嚣张跋扈,现在居然让一匹马吓成这样,真没种!” 聂东来悄悄转过脸去,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刘昊接下来的下场了。 刘昊心里多少有点忐忑,这货表现的如此积极,该不会是有诈吧?不过他转念一想,不就是摸一匹马嘛?能有什么诈,更何况,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谅他穆桂天也没有那个胆子跟自己耍心眼。 一念至此,他便镇定下来,缓缓伸出手向马脖子上摸去。 不过,他注定是太自以为是,太想当然了。 “嘭!” “啊!” 刘昊的手刚触摸到马脖子,便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直接凌空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在圣铉城那巨大厚重的城门上。 原来在他伸手摸到马脖子的那一刹那,穆桂天的那匹汗血宝马直接原地跃起,前马蹄正好一下踩在刘昊的胸膛上,一下子便把他踢飞了出去。 “嘶!” 人群中传来了阵阵吸冷气的声音。 “这是什么马?居然如此凶悍?” “真的是马不可貌相啊,没想到这匹先前还温顺的好像一只绵羊的马儿竟然会如此凶残。” “就是,明明之前还安安静静的,怎么突然就暴走了呢?” “这个刘昊真的是活该,落得个如此下场简直就是咎由自取!” “谁说不是呢?真的是恶有恶报啊!” “只是可惜了这两个人,为了一时之快,怕是要惹火上身了。” “这也不一定,说不准人家是有恃无恐呢?” “对对,胆敢在城门口教训刘昊,他们应该不是那种胸大无脑之人吧!” 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一脸酸爽的,有一脸惋惜的,有喜形于色的,也有愁眉不展的。甚至有一些胆子小的人都忍不住向后退出一段距离,生怕马蹄不小心落在他们身上。 聂东来扫了一眼从城门上滑落到地上的刘昊,只见此刻的他一脸的狼狈,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血,颤颤巍巍的扶着城门站起身来,那左右摇摆的样子,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到一样。 其他守城侍卫也是大吃一惊,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连忙跑到刘昊身边,把他护在身后,抽出随身佩刀,一脸凝重的盯着穆桂天。 到此刻他们才明白,这两人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胆敢在城门口闹事的,只要不是傻子,那便是多少有所依仗的。 通过刚才的事,他们都不可能认为聂东来二人是前者。 聂东来也是一脸无语,他之前已经想到了穆桂天绝对会阴一把刘昊,因为之前在路上,穆桂天亲口对他说过汗血宝马通灵,它们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思,甚至能够嗅到主人的气息,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它们是自主认主的,不能勉强,它们一旦认定了主人,便一生不会改变,并且汗血宝马一旦认主,如果它们的主人遇到危险,它们就会自动护主,绝对是忠贞不二的伙伴。 可他没想到穆桂天下手居然如此之重,看刘昊的样子,最少也得修养个两三个月。 刘昊虽然一脸怨毒的死死盯着穆桂天,但他却没有轻易出声,因为他心里也在权衡利弊。 穆桂天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刘昊,他很想知道刘昊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来。 半晌,刘昊深吸一口气,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虽然心里恨不得立马弄死聂东来二人,可是他不得不顾忌,这两人既然敢阴自己,那会不会是有恃无恐呢? 万一他们是那些自己得罪不起的势力的人,这件事就必须得从长计议了,否则弄不好,自己这条命也得搭进去。 聂东来朝穆桂天努努嘴,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分明就是再说:你自己惹的祸,自己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穆桂天也不在意,瞥着刘昊以及他身边那些如临大敌的守城侍卫们,嬉笑道:“怎么?不抢我们的马了?” 刘昊脸色一白,道:“你……!” 他的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了,不过他却没办法回答穆桂天,因为穆桂天嘴实在是太毒了,连“抢”都用上了,他总不能来一句“我抢”或者“我不抢了”吧,说到底,他毕竟是朝廷的人,要是让上头知道了他公然抢夺别人的东西,那就有他的罪受了。 “你知道我们这是什么马嘛?” 穆桂天见不说话,一下子便明白他的顾虑,心想这货还不算太傻。 “……” 刘昊脸色逐渐变成的铁青,又是这句话。 穆桂天继续道:“我们这可是汗血宝马!” “什么?汗血宝马?” “居然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怪不得!” “这个刘昊真的是傻子,居然敢打人家汗血宝马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穆桂天一句话,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穆桂天道:“你真以为天爷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什么城中不太平,什么帮我们饲养马?你当天爷我是三岁小孩子?”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刘昊,继续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在圣铉城,马匹价值千金?更别说是天爷的汗血宝马了,你眼光倒是不错啊!” 刘昊只觉得浑身冷汗“唰唰”的往下流。 第四十六章 心不能太软 “还是你认为我们初来乍到,好欺负?” 穆桂天不为所动,一脸阴沉,他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卫长居然都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 真是不知死活。 此时的刘昊,真的是心都在颤抖,自己居然把主意打到汗血宝马身上去了,试想一下,拥有汗血宝马的人,能是普通人吗? 汗血宝马不仅仅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之一,而且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坐骑,根本不是有钱就可以拥有的。 不过他也感到万分庆幸,幸好此人并没有对自己下杀手,否则自己早就到阎王那里报道去。 刘昊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这是一场误会……误会!” “哦?误会?”穆桂天邪邪一笑,道:“那你告诉我是怎么个误会法?” 聂东来嘴角一咧,胖子这是得理不饶人啊! 看到穆桂天那魔性的笑容,刘昊突然浑身一哆嗦,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阁下,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说罢,他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还望阁下大人有大量,就当小的是一个屁,把小的给放了吧,免得膈应您的身体。” 他作为一名侍卫,曾也见过不少世面,见过不少人,很少有人让他感觉发自内心的恐惧,就在刚刚穆桂天邪笑的一瞬间,他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虽然这只是一种直觉,但是作为一名曾经历过不少生死之战的军人,他绝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时候什么狗屁面子和别人的看法,通通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性命还在,你便可以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所向往的权势;一旦丢失了性命,就算你拥有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就算你拥有这世上最崇高的权利,又有什么用呢? 一抨黄土,风吹过后,还会留下什么呢? 聂东来一愣,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刘昊居然如此懦弱,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嘛?不过再回想一下也便释然了,如果他真的有骨气,就不会做欺软怕硬的勾当了。 围观的众人也是一脸不屑的看着他。 穆桂天缓缓走到刘昊面前,蹲下身道:“你想让我把你放了?” 一班守城侍卫见穆桂天走了过来,纷纷撇下刘昊,一脸警惕的向后退去,尽量跟他保持一段距离,生怕殃及池鱼。 既然他们的顶头上司刘昊都得罪不起穆桂天,他们这些普通的侍卫又怎么能得罪的起人家呢?他们又不傻。 相比于他们的紧张,穆桂天倒显得随意多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刘昊顿时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了他的身上,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其他人却没有任何感觉,他们只看到刘昊面容扭曲,一脸惊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雨下,他的身体更是犹如风中的浮萍般左右摇摆。 “求……求您……放过……我……我吧!” 刘昊艰难的点点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渴求道。 聂东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没有出声,他自然能够感觉到穆桂天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骇人的气势,只是他很想知道在自己身边嬉皮笑脸的穆桂天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至于穆桂天的安危,他根本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很清楚,穆桂天的身手绝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他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对刘昊出手,那就说明他必定有所依仗,只是他不知道穆桂天的依仗是什么罢了。 穆桂天见他快要支撑不住了,稍微收回了一点气势,微笑道:“可是你摸了我的马啊,而且我的马似乎很不乐意啊!” 刘昊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道:“我可以给你赔偿!” 穆桂天道:“哦?怎么赔偿?” 刘昊道:“我有银子,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 穆桂天摇摇头,道:“银子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刘昊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赔偿?” 穆桂天看了看他摸马脖子的右手,道:“我要你一只手,这并不过分吧?” 穆桂天依然在笑,他笑的很温柔,不过在刘昊眼里,他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充满血腥的恶魔,让他肝胆欲裂。 刘昊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而且频率越来越快,他是真的打骨子里恐惧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可怕人,他的笑容宛如春风般温暖,可他的言语却犹如寒风般凛冽。 刘昊还想求饶,可他的牙关就仿佛被人用透明胶带封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 穆桂天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聂东来面前,道:“能否借你的剑一用?”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却面无表情、一脸严肃。 聂东来眉头一皱,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差不多就算了吧。” 聂东来很清楚的感觉到,穆桂天并没有开玩笑,他真的想要刘昊的一只手——那只碰过他马脖子的右手。 可是他还是不想让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心慈手软,也不是因为他可怜刘昊,毕竟像刘昊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可怜。 而是因为他不想多生是非,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穆桂天刚刚也算是教训过刘昊了,而且这个教训必定是刻骨铭心,自己二人呢,又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只不过是丢了两锭银子而已,再说了他跟穆桂天又是初来乍到,对于此地还不熟悉,没必要把官方的人往死里得罪。 穆桂天幽幽一叹,道:“这个江湖向来都是残酷的,你试想一下,如果今天咱们跟他角色互换,像他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吗?” 聂东来哑口无言,因为穆桂天说的对,假如今天的失败者是他们,刘昊又会放过他们吗?答案是否定的,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 穆桂天继续道:“别说是放过我们,恐怕咱们连性命都会不保吧?我只不过是要他一只手而已,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性命,这已经对他很宽容了。” “可是……” 聂东来张了张口,刚想说点什么,穆桂天便打断他的话,道:“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想要在江湖上立足,心就不能太软,至少对于敌人不能太过于仁慈。” 说完,他又转身朝刘昊走去,他走的很慢、很慢。 萧瑟的夕阳下,他的背影那么的神圣,那么的夺目,宛如一名战神,让人臣服。 第四十七章 没有你的剑 “唉!” 看着他的背影,聂东来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只是莫名其妙的叹息一声。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叹息?在叹息什么?似乎是在同情刘昊,在命运的安排下终将妥协,似乎是在感慨穆桂天,那雍容外表下的倔强与不屈,又似乎是在惋惜自己,遭岁月摆弄犹如行尸走肉。 刘昊死死的盯着穆桂天的脚步,他向前走一步,他的心就不由自主的颤抖一次,他的脸色就惨白一分,他那发自骨髓的恐惧感也就越来越浓。 直到穆桂天再一次走到他身前,站定。 他已是面如死灰。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死后的景象,他的灵魂化作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那个阴森的世界里飘荡。 突然,一阵刺鼻的腥骚、味传来,众人皆一脸厌恶的看向刘昊,甚至有好些人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和鼻子,就连聂东来都是忍不住眉头紧蹙,他抬头一看,发现刘昊居然被吓的尿了裤子。 整个现场只有两个人表情依旧,仿佛根本没有闻到这股味道一样,一个是刘昊本人,一个是穆桂天。 刘昊还是那副失了魂的模样,目光呆滞。 穆桂天就站在他面前,可他偏偏好像是什么也没闻到一样,面无表情。 随意扫了一眼刘昊,穆桂天突然抬起脚把瘫坐在地刘昊一脚踢了出去,好巧不巧,他这一脚正好把刘昊踢到一名手持钢刀的侍卫身旁,刘昊的右臂刚好与这名侍卫手里的钢刀一擦而过。 只听“唰”的一声,顿时一缕鲜血自刘昊的右臂飚射出去,飚到半空中然后再洒落在地面上,一眼望去点点殷红的鲜血,犹如冬天雪地里的梅花般耀眼夺目。 “啊!” “嗒吧!” 与此同时,刘昊正好也掉落在那位侍卫身旁,吃痛的嚎叫一声,然后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与他的身体一起掉落了还有一只手掌——一只切口整齐平滑的右手手掌。 众人大骇,连忙定睛一看,只见刘昊右手的手掌自手腕部位不翼而飞,他那缺了手掌的右臂无力的聋拉在地,鲜血“咕咕”地从他右手手腕那平滑的切口处缓缓就出。 很明显,正是之前穆桂天那一脚废了刘昊的右手掌,此时此刻,众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忌惮,他果然说到做到,说要刘昊一只手,便要了刘昊一只手。 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的确,在穆桂天自己心目中,他的确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因为一个小小的刘昊,还不至于让他放在心上。 穆桂天拍了拍手,自言自语道:“耳根子终于清净了许多。”然后转过头,对着一脸无奈的聂东来一笑,道:“走吧!” 聂东来耸耸肩,顺手牵过他的马,向城内走去。 走到穆桂天身边的时候,他接过缰绳有些抱怨道:“没有你的剑,我还不是照样把他处理了。” 聂东来翻了翻白眼,道:“我又没说不借给你。” 穆桂天道:“可是你不想借啊!” 众人一看到他俩煞神并肩走了过来,很自觉的让出一条路。 如果是在以前,他们不可能如此心照不宣,可自从见识了穆桂天的手段之后,他们根本就不敢。 聂东来与穆桂天也不在意,始终不急不缓的走着。 聂东来一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想借了?” 穆桂天道:“你不是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聂东来看了他一眼,道:“我说的不对吗?” 穆桂天嘿嘿一笑,道:“对对,怎么会不对呢?” 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聂东来都有些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穆桂天表现得像个痞子无赖一样,可是刚刚在城门口,他又是那样的霸道,那样的果断。 待他们二人走出一段距离后,那些侍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纷纷围到刘昊身旁,七嘴八舌的关心起刘昊来。 “队长!” “队长你没事吧?” “队长,你醒醒啊!” “快,带队长去治疗!” 刚才,穆桂天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们根本连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动一下会步入刘昊的后尘。 最后,侍卫们抬着昏迷不醒的刘昊,匆匆走了,围观的一众人也纷纷离开了。 城门口又恢复了原来的祥和。 …… 客家。 客自来双手托腮蹲在客家家门口的台阶上,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连他身后两个小隶的窃窃私语,他也毫不知情。 客家门口两个守门的小隶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忍不住好奇的偷偷瞄着客自来。 他们的眼里充满了不解。 左边一人道:“柱子,你说,少爷今天是怎么呢?” 右边被称为柱子的小厮小声道:“强哥,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他们两个都是客家的家奴,右边被称为柱子的少年名为李二柱,左边的少年名为朱大强,两人平日里关系就挺好,因为朱大强年长李二柱两岁,所以李二柱一直称他为强哥。 他们从小便在客家长大,对于客自来也是非常熟悉,因为小的时候他们跟客自来还时常一起玩耍,不过后来长大了,由于身份太过悬殊,再加上他们二人老实敦厚,便被老爷派来守门,便不常在一起了。 尽管如此,客自来与他们的关系也不算太过生疏,因为客自来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下人,尽管他有时候也会捉弄他们二人,不过他们心里清楚,自己家这个少爷除了不喜学武、偶尔有些神经兮兮之外,心地还是蛮不错的。 朱大强道:“这就奇了怪了,少爷平日里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李二柱点点头,道:“就是,少爷今天下午在这里已经待了有两个多时辰了吧?一会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会儿又来回晃个不停。” 朱大强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少爷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李二柱道:“不会吧?”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吓了他们一大跳,两人回头一望,只见客自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站了起来,而且正看着他们。 朱大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少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李二柱也腼腆一笑,道:“是啊少爷,你都在门口待了好长时间了,而且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客自来点点头,道:“我在等我父亲。” 朱大强一愣,道:“等老爷?老爷不是出去办事了吗?” 李二柱点点头,道:“是啊,老爷办完了事自然就回来了呀,您看,这天都快黑了,少爷您还是早点回去吧,不然一会着凉了可就麻烦了。” 客自来摇摇头,道:“这次不一样,我心里始终有点放心不下。” 说罢,他又把目光放在了远处的街道上。 两人相视一眼,不再劝说,因为他们了解客自来的脾气,有时候就连老爷都劝不住他,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第四十八章 真实第六感 迟暮的夕阳终究是抵不过黑暗的侵蚀,一脸不甘的坠落西山,敛去它所独有的温暖,隐入远方的地平线。 一阵晚风吹过,客自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寒冷,还是心里的恐慌。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夜色渐深,幕渐浓。 很快,那让人不喜的夜幕终究还是悄然降临,昏暗的幕色终于完全覆盖了整个大地,为远处的景色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抬眼望去,远处的景色越发的朦胧了。 朦胧中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感。 不大一会儿,整个街道的灯火都已亮了起来,竞相驱逐者着让人讨厌的昏暗。 明亮的灯火宛如夜空中的星星,在这昏暗的夜色中,形成了一幅让人难以自拔的萤火图。 倔强而顽强的摇曳着妙曼、唯美的身姿。 客自来再一次从台阶上站起来,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他的神情莫名有些烦躁,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天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自从今天下午客正华离开家门以后,他就老是觉得心神不宁,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他父亲客正华作为客家的家主,他平常也有很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而且他平常也会经常出门办事,甚至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来,即便是这样,客自来也从来没有担心过。 因为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父亲是无所不能的,父亲在他心目中,就像是一座高山,可以为他挡尽所有狂风暴雨;就像是一座灯塔,可以为他驱散所有黑暗邪祟。毕竟,四大世家第一人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可是今天自从父亲出门以后,他便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 他也不知道父亲去干什么了,客正华也没有跟他交代,不过他有一种直觉,父亲此次出去,多半是与聂东来有关系。 “踏踏踏!”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街道尽头传来,很快,两匹快马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在远处灯火的余光下,他看到马背上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看到这两个人影,客自来心中一喜,因为尽管人影有些模糊,但他却可以肯定他们便是自己的父亲客正华跟管家福山叔。 他对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 “吁!” 客正华与客福山很快便策马来到客家大门前,两人一勒缰绳,两匹快马便嘶吼一声,稳稳的停了下来。 “父亲,福山叔!” 见到两人,客自来快步迎了上去。 “老爷,是老爷!” “老爷快来了!” 李二柱跟朱大强也是忍不住惊喜的叫出了声。 客福山快速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然后一步跨到正在下马的客正华身前,一把掺住客正华的手臂,急声道:“老爷,您慢点,小心伤口!” 客正华缓缓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笑道:“不必那么紧张,一点小伤,不打紧,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 这时,客自来已经来到他们跟前,他赶紧一把掺住客正华另一条手臂,惊呼道:“父亲,您受伤了?伤那了?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他一听客正华受伤了,便一股脑问了一连串问题。 客正华回头看了他一眼,惊讶道:“没事,一点小伤,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真的有些想不通,自己这个儿子什么德行,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他一天不是去找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就是整日里躲在他的院子里捣鼓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家门口待着,这有些不太寻常啊。 客自来道:“我在等您啊!” “等我?等我做什么?” 客正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莫非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转性子了? 就连客福山也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客自来翻了翻白眼,道:“是啊,自从您下午出门以后,我就老觉得心神不宁,好像又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我心里一直放心不下,便在这里等着您回来啦。” 客正华哈哈一笑,抬起手一巴掌拍在客自来肩膀上,道:“不错不错,看来你终于要长大了!” 他心里感到一阵欣慰,自己这个儿子终于长进了,居然还知道关心他老子了。 客自来被他拍的身体猛的趔趄一下,嘴角一咧,小声抱怨道:“父亲,您下手就不能轻一点嘛?” 客福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把头转到另一边去了。 对于他的抱怨,客正华假装没有听见,把目光转到他身后的李二柱、朱大强二人身上。 两人见客正华终于把目光放到了他们身上,连忙躬身抱拳异口同声的道了一句:“老爷!” 客正华点点头,道:“你们两个去把马拴到马厩里。” “是!” “是!” 两人恭敬应了一声,连忙牵过两匹马匆匆离开了。 客正华抬起头叹息一声,道:“走吧,进去再说!” 说着,抬脚便向里面走去,客福山与客自来紧随其后。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客家的正厅。 刚一进门,客自来便忍不住问道:“父亲,我看你跟福山叔下午急急忙忙就出门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客正华走到一侧的方桌旁,坐下身来,气定神闲的端起桌上的茶,呡了一口,示意客福山也坐下后才不急不缓的说道:“好事!” 看到他这个样子,客自来又把头转向一旁的客福山,道:“福山叔,还是您跟我说吧!” 客福山见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便与客正华相视一笑,道:“确实是好事!” 客自来一听,连忙道:“你们就别给我打哑谜了好不好?到底是什么好事?” 客正华放下手里的茶杯,道:“你不妨猜猜看?” 他这是要重新考察客自来了,客福山心里很清楚,但他也不点破,只是微笑着看着客自来。 客自来一愣,试探着问道:“是关于聂东来的?” 客正华道:“何以见得?” 客自来道:“下午我告诉你聂东来的名字以后,你不是都高兴的大笑出声了嘛?” 客正华点点头,道:“还有呢?” 客自来道:“还有什么?” 客正华道:“不是让你猜嘛?” 客自来摊摊手,道:“我哪知道?这也不过是我的直觉而已!” 客正华一怔,道:“直觉?” 客自来道:“对啊,就像我今天下午老是心神不宁,担心您一样,结果您回来还真的受伤了。” 客正华与客福山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可思议。 这个世上,能人异士众多,有的人会看相,仅仅通过面相就可以看出别人旦夕祸福,有的人能看破红尘,预知未来的某些事,甚至有些人能够莫名其妙的逢凶化吉,一生平安,他们靠的便是自己的直觉,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第六感。 这些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的事情,却真真实实的诡异存在着。 第四十九章 绝对的震撼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客自来居然拥有这种能力。 要知道拥有这种能力的概率并不比彩票中奖率要高,可谓是万中无一,甚至十万中无一。 果然,上天是公平的,他如果让你失去某些东西,必然会让你得到另外一些东西。 客正华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道:“那你是否能凭你的直觉感觉得到,其他人的一些事?” 客自来仔细想了想,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说来也怪,之前聂东来被抓走的时候,我很着急,也很烦躁,不过之前在门口等你的时候,我却又感觉到他似乎应该平安无事。” 他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他没事,反正这种感觉很奇怪,就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客正华再次与客福山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客正华点头道:“你放心吧,聂东来的确没事。” 客自来惊喜道:“父亲,您下午出去真的是为了救聂东来?” 客正华站起身来,道:“嗯,而且为父此次出去,收获不小。” 客自来一愣,道:“那为什么你还受了伤?” 客正华道:“遇到一位老朋友,跟她打了一架。” 客自来道:“既然是老朋友,有什么她还把你打伤了,而且还伤的不轻?” 他之前已经悄悄观察过客正华了,他胸口的衣衫破解,走路的步履有些轻浮,显然是受伤不浅,而且他右手虎口的位置,还有一道结痂的血痕,伤口明显是刚刚愈合不久。 客自来是真的有些不解,按理来说,老朋友见面不应该是喜极而泣的吗?除非父亲所说的这位老朋友,跟他有仇。 想到这种可能,客自来脸色一变,道:“父亲,他是来找你寻仇的?” 客正华一笑,道:“你想到哪去了,她只不过是心里有点怨气,下手稍微重了点罢了。” 客自来道:“真的?” 客正华佯怒道:“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客自来想想也对,此事父亲完全没有必要对自已说谎,便问道:“对了,父亲,聂东来现在在哪?既然他没事,怎么没有跟您一起回来?” 客正华微微一犹豫,苦涩道:“说实话,他现在在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肯定不会有事。” “什么?连您也不知道?” 客自来突然提高分贝喊道,一脸的难以置信。 客正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又没见他,我怎么会知道。” 这下,轮到客自来懵了,有些不确定道:“您……真没见过他?” 客正华又重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稳固了下自己比较虚疚的内心,道:“嗯!”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客自来简直哭笑不得,道:“那你怎么知道他没事?”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不过你放心,他确是一点事都没有。” 客正华说的很淡定,可他的内心一点都不淡定,尽管他表现得若无其事,但是内心还是比较虚的。 他真怕儿子追根刨底。 客自来道:“哦,好吧!” 他自幼就对客正华的话不敢正面反驳,即使是心里不愿意,嘴上也从来都不说。 客正华见他不再追问,心里悄悄送了一口气,他总不能告诉自己儿子,自己非但没有见到聂东来,并且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女人给揍了一顿吧?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客正华见客自来绕室徘徊个不停,连忙出声提醒道。 客自来脚步一顿,道:“好吧,那孩儿先行告退!” 他当然明白父亲话中的意思是让他赶紧退下,虽然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做。 待到客自来走后,客正华突然说道:“福山,你认为如何?” 别人或许根本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客福山却清楚的明明白白。 他沉吟了片刻,道:“少爷应该就是那一类人。” 客正华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看来以前是我对他太不关心了,居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惭愧啊!” 客福山道:“老爷不必自责,现在知道并不算晚,不是吗?” 客正华道:“是啊,原本我以为我是个正在被命运遗弃的人,可没想到命运却待我如此不薄,夫复何求啊!” 两人相视一笑,都能清晰的从对方眼中看到彼此的激动与欣慰。 “哈哈哈……” 一阵张狂的大笑声自客家正厅传了出去,传出很远一段距离。 这一刻,长校镇的所有人纷纷转头望向客家的方向,无一不在猜测,客家家主客正华是不是疯了。 …… 夜幕下的圣铉城,繁华而迷幻。 万家灯火把整个夜空中照耀的比白昼还要刺眼,原本宽阔无垠的街道早已被熙熙攘攘的人群遮挡的寸无闲地,街道两旁店铺一波又一波的人群接憧而至,店铺门前形形色色的小贩中气十足的叫卖着,小贩面前的摊位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就算是街道上行人时不时都会比肩继踵,但他们依旧兴致勃勃,似乎这条街道拥有非凡独特的魅力一般。 聂东来在穆桂天的搀扶下走在圣铉城的街道上,看着圣铉城中的景象,心中的震撼久久不息。 一路走来,他整个人宛如行尸走肉,目光涣散,神情呆滞,要不是被穆桂天搀扶着,估计他这会已经被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行人给踩死了。 看到他这幅模样,穆桂天不由苦笑道:“不会吧?我原以为这种场面只能让你吃惊一下,你这也太没出息了吧?” 听到他的声音,聂东来才后知后觉,艰难的说道:“这便是圣铉城嘛?这也太……也太……壮观了吧?” 他确是被圣铉城的景象给震撼住了,以致于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它了,面对这座繁华的一塌糊涂的城市,他竟然有种江郎才尽的感觉。 穆桂天道:“放在以前,或许你并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所有店铺都应该打烊了才对啊?可为何这里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对于他的神神叨叨,聂东来也不在意,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 的确,通常来说,所有的店铺都是白天打开门做生意,夜晚打烊。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穆桂天道:“因为这里是圣铉城,这也是它的魅力之所在。” 聂东来道:“哦?” 穆桂天道:“它是座非凡的城池,也是座不夜城,这也是它之所以受这么多人追捧的原因之一。” 聂东来一怔,道:“之一?” 穆桂天点点头,面容肃穆,道:“对,之一,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聂东来道:“那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穆桂天神秘一笑,道:“你见过之后就知道了。” 第五十章 邪门的意念 聂东来汗颜道:“怎么?还学会跟我打哑谜了?” 穆桂天道:“我说的是实情!这点景象跟那里根本没有可比性。” 聂东来道:“哦?那我拭目以待!” 聂东来有些不以为然,眼前这幅景象已经足以让人震撼了,怎么从穆桂天嘴里说出来,倒感觉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 就好比家常便饭一样,在他眼里根本经不起任何波澜。 穆桂天一脸虔诚的说道:“因为那是一种信仰。” 聂东来转头看着他,道:“信仰?” 看到穆桂天那虔诚的样子,聂东来不禁微微侧目,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穆桂天露出这种神情,他清楚的记得当时穆桂天在说起圣笔铉剑的时候,便是这幅表情。 穆桂天道:“对,信仰!” 他的脸上充斥着发自内心的敬意,眼里有种异样的光芒在闪烁。 “真的有那么神奇?” 聂东来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穆桂天变得如此激动。 穆桂天正色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聂东来道:“好吧!” 一路走马观花,聂东来对圣铉城的印象也愈加的深厚了。 不单单是因为这座城池的无比繁华,还有这里所给人的一种淳朴祥和。 不论是街边店铺的老板,还是店铺门前摊位上的贩主,都面带微笑、认认真真的在为光顾而来的客人排难解惑,即便是客人最终什么也没有购买,他们却还能义无反顾的笑着送他们离开。而且光顾的客人如果最终没有看上摊主的货物,也会真心实意的笑着向摊主,表达歉意。 他们都笑的很开心、很真挚。 夜晚灯火下的圣铉城,就宛如这血腥江湖中的一方乐土。 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沦其中。 走着走着,聂东来自己似乎也是被这祥和平静的气氛渲染到了,他只感觉自己突然浑身轻松,所有的烦恼与不快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忘记那些烦心的事,想要忘记自己不得已的苦恼,想要与这里融为一体,安安静静、普普通通的过完余生。 突然,他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暗道一句:“邪门!” 就在刚刚,聂东来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自己的情绪似乎被什么东西干扰了,甚至在他心中升起了一种心悦诚服的感觉。 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聂东来回头望向走在他身旁穆桂天,却发现穆桂天正微微低着头,怔怔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该不会胖子也跟我一样,被什么东西干扰到情绪了吧?” 聂东来心里一惊,连忙试探着叫道:“胖子?……胖子?” 连续叫了三四声,穆桂天才缓缓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完了完了,胖子该不会被搞成白痴了吧?” “连我都扛过来了,他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 聂东来心中霎那间闪过无数个可能,而且他还在寻思到底哪个可能性最大。 不得不承认,他的脑洞真不是一般的大。 穆桂天见他神色不断地变换着,有些莫名其妙道:“你喊我干嘛?” 聂东来正在沉思,被他这么一嚷嚷,呐呐半天才道:“胖子,原来你没事啊?” 他在笑,笑的十分牵强。 穆桂天没明白他的意思,翻了翻白眼道:“我能有什么事?” 自己刚刚确实是在思考一些事,结果被聂东来莫名其妙的一嗓子给打断了思路,他心中哪个纠结啊。 聂东来看他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被他那哀怨的眼神盯的浑身不自在,便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讪讪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穆桂天道:“怎么?你希望我有事?” 聂东来道:“怎么会呢?我当然是希望你没事呀。” 穆桂天追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希望我有事一样?” 聂东来板了板脸,道:“那是你的错觉。” 穆桂天疑惑道:“难道真的是我的错觉?” “肯定是啦!” 聂东来生怕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眼珠子一转,道:“对了,你刚刚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穆桂天一愣,道:“什么不同?” 聂东来嘴角一抽,道:“我是在问你啊!” 穆桂天道:“我知道啊。” “……” 聂东来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他真想一个大饼朝穆桂天那贱贱的嘴巴子上抽过去,知道你还问?这不是诚心跟我唱反调嘛? 穆桂天一脸无辜的继续说道:“但是我好像什么也没感觉到啊!” “怎么会呢?” 聂东来惊呼一声,道:“你确定?” 穆桂天头点如捣蒜,道:“嗯嗯!” “不应该啊!”聂东来一件纠结,问道:“那你楞楞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他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看的清清楚楚,穆桂天刚刚那神情呆滞的样子。 穆桂天埋怨道:“我在想事情啊,结果让你一嗓子给我把局搅了。” “额!”聂东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道:“就没有其他的了?” 穆桂天不解地问道:“其他的什么?” 聂东来盯着他的脸颊仔仔细细瞧了半天,确定他不像是在说谎之后,才道:“怎么说呢?你难道就没有发觉,这里的气氛很平静,让人内心很舒服,很轻松,甚至忍不住想要融入其中嘛?” 穆桂天道:“然后呢?” 聂东来彻底被他打败了,道:“你咋就神经这么大条呢?” 穆桂天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感受到了一种无形力量?” 聂东来一脸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穆桂天没有搭言,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聂东来见他根本没有想要说话的样子,只好继续说道:“对,就是一种力量,而且这种力量似乎能影响人的情绪,让人不经意间想要忘记一切。” 穆桂天听完聂东来的话以后,突然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那架势就好比一个普通人走在大马路上,对面突然走过来一只国宝熊猫一样。 震惊。 激动。 不可思议 。 一时间,三种完全不同的表情全部都浮现在他的脸上。 聂东来被他突如其来的的变化吓了一跳,连忙道:“胖子,你没事吧?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他还是头一回看见穆桂天露出这种表情,这种宛如发现新大陆一般的眼神,实在让他有些受不了。 第五十一章 信仰永不变(一) “咕咚!” 穆桂天咽了口唾沫,艰难的点点头,道:“你真的感觉到了那种无形的力量?” 聂东来点点头,道:“不仅感觉到了,还差点着了它的道呢。” “嘘!” 穆桂天突然伸出手搭在嘴唇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道:“小声点。” 聂东来不解道:“怎么了?” 穆桂天贼眉鼠眼的左右观察了一番,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才压低声音在聂东来耳边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力量吗?” “我哪知道?” 聂东来眉头轻轻一皱,小声道:“怎么?这东西来头很大?” 穆桂天点点头,正色道:“何止是来头大,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聂东来摇摇头,问道:“什么东西啊?” 穆桂天的声音压的更低了,道:“那便是信仰的力量。” 聂东来一愣,道:“信仰的力量?那是什么东西?” 他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东西。 穆桂天露出一幅看白痴的眼神,道:“你真是颠覆了我的三观啊。” 聂东来恨恨道:“有屁快放!” 穆桂天用手扶了扶额头,似乎是在为聂东来的无知感到力不从心,然后缓缓说道:“信仰,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真真实实的存在着,而且是让人打心眼里心服口服的顶礼膜拜的一种东西。” 说到信仰的时候,他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聂东来并没有插话,而是静静地做一个聆听者。 穆桂天接着道:“信仰有很多,不同的人或许有着不同的信仰,也可能很多人有着共同的信仰。” “如果很多人拥有同一个共同的信仰,而且每个人都是很虔诚的信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觐见膜拜,久而久之,就会产生一种神奇的力量。” 聂东来似懂非懂的问道:“就是所谓的信仰之力?” 穆桂天点点头,道:“信仰之力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它是由千千万万信徒持之以恒的意念汇聚而成的。它可以主动改变一个人的情绪,气质,甚至是思维,也可以为人所用,乃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 聂东来道:“哦?它真的这么玄乎?” 穆桂天道:“当然,信仰之力可是汇聚了千千万万信徒的意念,我打个比方吧,一个人的力量打你一拳,你觉得没什么,但是千千万万人的力量打你一拳呢?结果不用说,估计一拳下去,你整个人都被砸成肉饼了吧?” 聂东来点点头,表示赞同,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人修炼信仰之力呢?”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信仰之力如此霸道,那为什么人们不选择修炼信仰之力,而是选择修炼武功跟内功呢? 穆桂天道:“你以为信仰之力那么容易修炼?” 聂东来道:“难道它很难?” 穆桂天不屑道:“我已经说过了,信仰之力,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一般人别说是修炼,就连感觉都感觉不到信仰之力的存在。” 聂东来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了,道:“也就是说,这就是你刚才没有感觉到信仰之力的原因?” 穆桂天脸色有点难看的点点头。 聂东来道:“那为何我能感觉得到?” 穆桂天噗笑一声,道:“不是你能感觉的到它,而是它能感觉的到你。” 聂东来惊叫一声,道:“什么?” 穆桂天继续道:“信仰之力最神奇的地方不是它有多厉害,而是它能感觉的到与它有亲近感的人,也就是说,它是有感觉的。” 聂东来惊讶的张了张嘴,道:“它是活的?” 穆桂天道:“应该是吧!” 聂东来道:“什么叫应该是?” 穆桂天一摊手,无奈道:“因为我也没见过啊!” 聂东来道:“那你刚刚说的那些……?” 穆桂天道:“那都是古书中记载下来的,应该是错不了。” 聂东来道:“那怎么才能让它为自己所用呢?” 穆桂天道:“它自己能够感觉到。” “………” 穆桂天又接着说道:“如果能感觉到信仰之力的人的概率是十万分之一,那么可以获得信仰之力认可的概率就是百万分之一,你觉得这个概率咋样?” 聂东来微微叹息一声,道:“不怎么样。” 穆桂天拍了拍聂东来的肩膀,劝慰道:“所以说,还是务实一点比较好。” 聂东来点点头,穆桂天说的确是不错,百万分之一的幸运儿,多么渺茫的机会,若不是有人前世获得了惊天福泽,这一世根本不可能得到信仰之力吧。 聂东来刚想开口,便被穆桂天的一句话打断了。他激动万分的说道:“到了,我们到了。” “什么到………?” 由于两人刚才都低着头走路,所以聂东来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到了什么地方,他抬起头刚想说点什么,可接下来的话犹如被卡在了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一切,让他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如梦如幻。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打了一下。 聂东来目光所及,是一座足足可容纳数十万人的巨型广场,广场中央是一尊高达数十丈的青年男子雕像。 男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隐龙,鼻梁隆起,黑发如墨,随意的披洒在身后,发梢已经齐腰,身穿一件紫黑相间的双龙战袍,腰间束着一条金黄色攒花结长穗丝绦,脚下登着一双紫黑色的战靴。 他的右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剑尖直指正前方,一股逼人的煞气好像要从剑尖冲将出来,远远就让人感觉到一种窒息感。 他的一双眸子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明珠,目不斜视的盯着远方,嘴角微微张开,似乎在嘶吼着:“冲!” 在他的胯下赫然便骑着一匹剽悍的战马,此刻,马儿的前蹄正凌空飞起,整个马身呈四十五度角连接着大地,仰望着星空。他的左手挥着马缰,迎风招展。 使得他整个人都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而在雕像的周围,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熙熙攘攘的的人群几乎覆盖了整个广场。 第五十二章 信仰永不变(二) 他们当中有魁梧的汉子,也有娇艳的姑娘;有潇洒的剑客,也有达官美倦;有稚嫩无比的孩童,也有垂首驼背的老叟。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所有的人,都在做着同一件事。 每人手里拿着一个祈福灯,然后双手把祈福灯举过头顶,然后缓缓向下放,待放到胸口位置的时候,停顿大概十秒钟,然后在慢慢向下放,弯腰,再弯腰,直到把祈福灯缓缓放在地上。 小巧玲珑的祈福灯,在白昼似的夜空中格外的显眼,宛如一朵朵圣洁的莲花,竞相绽放;又仿佛一个个俏皮的精灵,载歌漫舞。 然后他们整个人缓缓的俯跪下来,双手合十,在胸口停留一会,最后才缓缓朝雕像叩拜下去。 他们的动作整齐如一,他们的神情神圣庄严。 整个广场充斥着一种莫名的韵味。 “圣铉一剑,万里江山!” 等到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们每个人嘴里振振有词的念叨着一句聂东来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词。 尽管他们每个人的声音都不是很大,但是伴随着他们的动作,一阵读书般的朗朗声音不绝于耳。 他们每个人始终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不断地朝雕像跪拜着。 仿佛雕像上的男子就是他们眼中的神明一般。 不知不觉间,聂东来也被这种肃穆的氛围所渲染,他心中突然忍不住也生出一种想要跪拜雕像男子的冲动。 过了许久,他才从这种氛围中挣脱出来,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撼与不解。 “这就是所谓的信仰的力量吗?” “雕像上的男子究竟是谁呢?” “他为什么能够让这里所有的人都心甘情愿的俯跪膜拜?” 这一连串的问题,逐渐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此刻的他,就好像是一名刻苦用功的书生,脑子里充满了强烈的求知欲。 聂东来心里一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情绪,或许不只是他,每一位途径这里的游人,都会生出这样的疑惑吧! 聂东来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穆桂天,却发现此时的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广场上的雕像男子,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神采复杂的让聂东来都有些揣摩不透。 激动、狂热、崇拜、惋惜、不解、甚至还有痛苦。 但最多的是犹如其他人一样的那种虔诚。 聂东来并没有出声打搅他。 过了大概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穆桂天也缓缓回过神来,轻声问道:“你看到了吗?” 他并没有转头,更没有看聂东来,依旧定定地盯着雕像男子。 但聂东来却很清楚,他这是再问自己,他点点头,道:“看到了。” 穆桂天道:“你看到了什么?” 聂东来道:“一个男子的雕像和一群虔诚的信徒。” 穆桂天淡淡说道:“不,那不是雕像。” 聂东来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道:“可那明明就是雕像啊?” 穆桂天转过头看着他,一脸正经的说道:“不,他不是,他是圣铉城的神,是圣铉城的灵魂,也是所有人心中的信仰。” 穆桂天这段话说的铿锵有力,义正言辞。 聂东来道:“哦?” 穆桂天反问道:“你知道圣铉城为什么是座不夜城嘛?” 聂东来一愣,道:“难道是因为雕像上的男子?” 穆桂天道:“不错,正是因为他。” 聂东来道:“哦?这是为何?” 穆桂天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的那位少年?” 聂东来问道:“就是在这里带走驻守在此的特使的那位少年?” 穆桂天点点头,道:“对!” 聂东来道:“为何突然提起他?” 穆桂天道:“因为圣铉城有一个很特殊的规矩,便是由他定下来的。” 聂东来道:“什么规矩?” 穆桂天道:“在圣铉城,一旦到了夜晚,便禁止任何滋事打斗,不管你是谁,不论你是什么身份,都绝不例外。所以即便是哪些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夜晚在圣铉城擦肩而过,也会相安无事,宛如路人。” “这是什么规矩?” 聂东来感觉自己的大脑都有些不够用了,世上竟然有如此奇葩的规矩,到底是什么奇葩人才能想出如此奇葩的规矩? 穆桂天接着道:“因为他说过,在这个血雨腥风的江湖中,本就需要一块净土来洗去哪些无谓的罪恶与血腥。” 聂东来不解道:“难道他说出来的话,别人就一定要听?莫非他就是皇帝陛下?” 穆桂天摇摇头,道:“他并不是皇帝,但他在江湖中的威望远不是皇帝陛下所能比拟的。” 聂东来道:“哦?世上还有如此奇人?” 穆桂天道:“当然,不过他刚定下来这条规矩的时候,所有人都嘲笑他是个疯子,根本没人理会他。” 聂东来微微一笑,道:“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认为的。” 穆桂天没有理他,继续说道:“甚至更有甚者,为了挑衅他的威严,专门选择夜晚在圣铉城寻衅滋事,结果无一例外,都被他手下的【幽冥督查史】斩去首级,挂在城门口示众,其中不乏江湖中声名赫赫之辈和王孙贵族。” “没过多久时间,便再也没有人胆敢以身犯险了,夜晚的圣铉城也就变成了如今你所看到的这幅祥和的模样,夜晚的圣铉城也因此成为了江湖中人人心中梦寐以求的一片乐土,因为在夜晚的圣铉城,他们可以放下心中的所有负担,卸去身上所有的伪装,毫无后顾之忧的在这里狂欢,在这里买醉。” 聂东来面容一僵,道:“幽冥督查史?” 穆桂天再次点点头道:“【幽冥督查史】是他手下一支让人闻风丧胆的精锐之师,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谁,因为根本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而见过他们的人都已经死了,他们只会在该出现的地方出现,而且每次出现都是昙花一现,办完他们该办的事,他们便消失不见,可谓来无影去无踪。” 聂东来惊出一身冷汗,道:“那少年居然有如此能耐,他到底是谁?” 穆桂天一指雕像男子,道:“他便是圣笔铉剑。” 聂东来终于明白过来,当初穆桂天所说的少年原来就是赫赫有名的圣笔铉剑,也就是现在自己眼前这座雕像上所刻的男子。 聂东来把目光再次转移到了男子的雕像上面,看着雕像上那威风凛凛的身影,他突然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是越来越糊涂了,据穆桂天的描述,圣笔铉剑应该是一位霸道专横,有些铁血手腕的人,可是又为何有真多人崇拜他呢? 聂东来看的出来,他们是看向雕像男子的目光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与推崇。 穆桂天似乎明白他心中的困惑,道:“其实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第五十三章 信仰永不变(三) 聂东来一挑眉头,道:“哦?何以见得?” 穆桂天道:“圣铉城之所以会有今天这么繁华,全都是因为他,不,应该说如今的圣铉城本就是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 “而他的初衷只不过是个为了让自己城池的子民能够在风雨飘零的江湖中拥有一点自己的心中净土而已。” 聂东来道:“他是朝廷中人?” 穆桂天摇摇头,道:“不,他是江湖中人。” 聂东来道:“我不明白!” 穆桂天道:“一直以来,察合台汗国、伊尔汗国和金帐汗国三大汗国对我大元疆土都是虎视眈眈,两者之间,时不时都会有大规模的战乱爆发,而圣铉城所处的位置正好是三大汗国与我大元朝的分界点,那时还没有圣铉城。” 聂东来点点头,这事穆桂天之前就对自己讲过,那时候这里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城墙而已。 穆桂天继续说道:“连年的征战,受苦的终究是平苦百姓,尤其是临近圣铉城的一些百姓更是被弄的无家可归、苦不堪言,别说是温饱问题了,就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是有一日挨一日。” “有一回,圣笔铉剑路过一个小村庄,从当地村民口里了解的这里的情况以后,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些无家可归的老百姓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不再让他们成为战争的牺牲品,那时候的他还很年轻,但却身怀正义,视百姓的安危于己任。” 聂东来面色复杂,道:“是啊,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却永远不会缺席。”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圣笔铉剑在圣铉城里有些如此高的威望了,为什么这里的所有人都对他的雕像如此崇敬了。 因为他受之无愧。 何为大丈夫?为国为民,心系天下,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行径。 穆桂天颔首认同,道:“那时候,他便决定在这里建造一座城池,让所有被战乱波及的人们全部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为此,他专程跑到这里来,带走了当时的那位特使,面见了皇帝陛下,并说服他在这里建造了圣铉城,并派重兵保卫城中子民的安危,而他自己则孤身一人一一拜访了三大汗国,前前后后总共用了七年的时间,才让三大汗国的国主同意从此不再侵犯大元疆土,和平共处。” 说到这里,穆桂天突然顿了顿。 “没人知道他究竟用什么方法说服了他们,江湖中只知道,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下便多出了一群武艺高强,神秘莫测人,也就是后来的【幽冥督查史】。” “他回来的时候,刚好是这座城池建成的时候,后来由皇帝陛下以他留在城墙上的【圣铉】二字为名,赐这座城池名为:圣铉城,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掌管了圣铉城,而且奇怪的是在三大汗国与我大元朝签订的和平协议中明确规定,圣铉城既不属于三大汗国,也不属于大元王朝,而是只属于圣笔铉剑。” 聂东来愣住,道:“也就是说,圣铉城是圣笔铉剑个人的?” 他无法想象在那七年的漫长岁月里,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但他却能想象的到,一个敌国之人,在敌国的土地上,举目无亲,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他的无上荣耀,肯定是建立在他的辛酸苦辣之上的。 穆桂天点点头,道:“是,也就在他回来不久以后,江湖中便传出了圣笔铉剑的名号。”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也意味着有越来越多的人想要一朝成名,便前来向他挑战,但无一例外,所有前来的人全部都败在他的剑下,因此他在江湖中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大,你知道的,江湖中人对于名声有时候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尽管他的名声越来越大,但这也阻止不了那些执着于名声的人的挑战,因此,江湖中甚至掀起了一阵挑战圣笔铉剑的热潮。” 聂东来听的心血澎湃,道:“那结果如何?” 穆桂天看了他一眼,道:“结果他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没有想象到的决定。” 聂东来道:“什么决定?” 穆桂天道:“他把圣铉城交给了手下的【幽冥督查史】来打理,然后便一个人浪迹天涯了,并且放出话来,如果谁要挑战他,每年的中秋时节,便来圣铉城外,他会在这里等着他们。” 聂东来道:“他倒是潇洒。” 穆桂天道:“他本就是一个生性不羁之人,虽然他走了,但是圣铉城却一点都没有变,因为没有人敢小觑他和他手下的【幽冥督查史】,即便是现在,他早已在江湖上消失了,圣铉城的夜晚依旧是如此的祥和,如此的繁华。” 聂东来看着广场上那些好像永远不知疲倦的虔诚伏拜着圣笔铉剑雕像的人群,补充道:“他的子民还是对他如此的虔诚。” 穆桂天道:“不光是他的子民,只要是听说话他事迹的人,都对他推崇备至,因为他是他们心中的神,是他们永远的信仰。” 聂东来道:“是啊,他人虽然消失了,但他的灵魂永不破灭。”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依然还活着。 圣笔铉剑无疑是属于后者。 穆桂天道:“圣铉城之所以能成为一座不夜城,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圣铉城的子民不愿意让黑暗降临这里,他们不愿意自己心目中的神受到黑暗的侵蚀,因为在他们心中,他们的神永远是光明圣洁的。所以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来这里为圣笔铉剑祈福的人从来都是络绎不绝的,甚至有些圣铉城的子民,在这里一待便是数月时间,只为陪伴与守护他们心中的信仰。” 聂东来突然感觉鼻子有些发酸,道:“白天的圣铉城也是这个样子的?” 在这个充满诡谲的江湖中,圣铉城确确实实算得上是一片净土,身处这片净土,人的心灵都会受到洗涤,身处这片净土,人的灵魂便会得以升华。 穆桂天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白天的圣铉城会变成一个血淋淋江湖。” 聂东来道:“那些【幽冥督查史】不管?” 穆桂天道:“除了这片广场,其他地方他们从不过问,因为他们只听从圣笔铉剑的命令,也只对与圣笔铉剑有关的事感兴趣。当然,也没有人会选择在这里滋事,因为只要进了圣铉城,这里就永远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聂东来不在说话,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停留在圣笔铉剑的雕像上。 穆桂天同样不在说话,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很少离开过圣笔铉剑的雕像,因为他同样是他的信仰。 第五十四章 诡异的画面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目光越来越深邃,似乎是想要把这座气宇轩昂的雕像刻在脑海里,渐渐的,他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 突然,他眼前的景象轰然一变,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执剑少年在一片沙漠中踽踽独行。 少年棱角分明,器宇不凡,他那略显稚嫩的脸颊上充满了刚毅与倔强。 聂东来看着他,突然感觉这少年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到底在那见过呢?” 他心里想着,不知不觉间皱起了眉头。 少年走得并不快,而且他还走走停停,时不时都会蹲下身来,似乎在沙滩上找寻着什么一样。 然后,皱着眉头思索一番,便又开始起身向前行走。 如此往复,从不间断。 艳阳如火,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毫无保留地把他那完美的身姿暴露在人们的视线当中。 夏日的骄阳照射在一望无际的沙滩上,折射出一道道炫目的彩光,让人目不暇接。 随着少年的走动,靴子与灼热的沙子摩擦发出一阵阵“噗呲”、“噗呲”的声响。 少年一边走,一边伸出手不断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滴。 他的嘴唇已经干裂了。 突然,他的脚步一顿,猛的站定身形,犹如专心致志捕食的鹰鸠一般锐利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很平静。 也很冷。 他回头朝四周望了望,嘴角微微一扬,道:“出来吧!” 倒是周围依旧很静,没有任何声响发出,也不见有任何人影出现。 他也不在意,淡淡说道:“再不出来,我可就走了!” 这次,他的话音刚落,突然,他周围的黄沙猛的扬起,一道道的灰色身影自黄沙中一跃而出,很快便把少年包围了起来。 前后左右各一人,一共四个人,四人的穿着打扮如出一辙,都身穿灰色的袍子,不过四人的长相但是相差太远了。 少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们四人,在他前面的一人是一个身材欣长、书生打扮的青壮年;在他后面的一人则是一个身材矮小,微微偏胖的中年男子,是个侏儒;而在他左边的一人是一个中等身材的胖子,年龄看上去跟那个侏儒不相上下;最后一个,也就是在他右边的那人呢,则是一个面容姣好、身材风韵的半老徐娘。 在少年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是在静静地盯着少年打量个不停。 突然,少年咧嘴一笑,道:“五鬼罗煞?原来你们躲到了这里,不过你们似乎少了一鬼啊。” 原来他们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鬼罗煞。 五鬼罗煞早已在江湖上成名多年,他们五人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老大天煞————笑里藏刀:故辞新,老二地煞————知人知面:故怀旧,老三日煞————了无踪迹:故长啸,老四月煞————魂牵梦萦:故肖梦,老五星煞————昙花一现:故祥衣。 他们最初的时候是在大元的疆土上为非作歹,他们五人可以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因此五人在江湖中的名声可谓臭名昭著,但是因为他们五人都是准一流高手,再加上他们五个人向来都是在一起的,所以很多人即便是恨的牙痒痒的,但却是无可奈何。 不过五鬼罗煞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传闻他们连皇宫里面都是来去自如,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知道有一回他们得罪了一名他们根本得罪不起的人,这才销声匿迹。 很多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可执剑少年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见到五鬼罗煞。 看来,他们当年并没有死,而是被人从大元疆土上驱逐了出来。 少年少年的那位书生模样的人心里也是一惊,不动声色的笑道:“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能知道我们五人的名号,不知道是我们的荣幸呢?还是你的悲哀?” 少年笑了笑,抬起手里的剑柄指了指书生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人称笑里藏刀的天煞故辞新对吧?” 故辞新微笑着点点头,道:“阁下好眼力!” 少年点点头,把手里的剑柄分别对着身后的侏儒、左边的胖子以及右边的美妇一一划过,道:“那么他们应该便是:地煞故怀旧,星煞故祥衣,以及月煞故肖梦吧?” 故辞新道:“聪明!” 少年再次点头,道:“那么,五鬼罗煞中唯一一个不在这里的便是日煞故长啸了?” 故辞新这会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一脸凝重的盯着执剑少年,故怀旧、故祥衣以及故肖梦也是一脸凝重的盯着他,此时此刻,他们怎么还会不知道执剑少年的意图呢? 他之所以跟他们说了这么多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了找出故长啸的位置。 执剑少年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故长啸之所以被称之为了无踪迹,就是因为他的轻功和隐匿之术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连执剑少年也一时半会没有发觉到他的存在。 从一开始,他就只感觉到了这四个人的气息,不过除了他们的气息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杀气,而且这一丝杀气明显不是从眼前这四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因为他们四个人身上的杀气太过明显,以至于这一股淡淡的杀气夹杂在他们四人的杀气之中,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但是执剑少年却第一时间发现了,虽然他发现了,但是他却无法准确的定位到这一丝杀气的位置,所以他从一开始,便知道了这群人的来历,但是他却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战斗,而是选择第一时间找到那一股淡淡的杀气的位置。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在第一时间找到这股杀气的位置的话,他始终会出于被动位置,甚至这股杀气会威胁到他的性命。 因为他能感觉得到,这一股杀气来源于一个真正的杀手,而且是杀手中的顶尖人物。 很多人会以为,杀手身上的杀气越重,就说明这个杀手越厉害,其实不然,真正厉害的杀手,他们身上的杀气很淡,或者他们身上根本就没有杀气。 这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 少年也深谙这个道理,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把重心放到了这股淡淡的杀气上,而不是自己眼前出现的这四个人身上。 第五十五章 真名不虚传 执剑少年一动不动,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细微的变化。 他不动,他周围的四人亦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本就是高手之间的对弈,稍微不慎,便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豆大的汗珠说着他们的脸颊缓缓流下,最后落在沙滩上,“呲”的一声消失不见。 直接被这炎炎夏日给蒸发掉了。 执剑少年的面色依旧是那么的平静,满脸的汗珠也掩饰不了他的从容,可是,五鬼罗煞中的四鬼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因为他们很清楚,如果在这么僵持下去,他们迟早都会败在眼前这个少年手中,因为拖的时间越长,这少年便越有机会找到故长啸,一旦故长啸这个王牌失去了作用,他们将再也阻挡不了少年的脚步。 他们心中忍不住越来越焦急。 眼前这个少年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一点他们很清楚。 想到这里,四人相互对望了一眼,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下一刻,只见四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不约而同的冲向执剑少年。 故辞新手中是一把比平常的折扇大了一倍的折扇,他手中折扇一甩,几枚透骨钉变从折扇中间急射而出,直袭执剑少年而去,与此同时他整个人直奔执剑少年。 故怀旧则使得是两柄双锤,巨大的双锤与他渺小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一双大锤被他挥的“嚯嚯”作响,他那渺小的身体则宛如一只敏捷的豹子,直奔执剑少年而去。 故肖梦手中是一节红菱,红菱起舞,配合着她那绰约的身姿,使得她整个人就像是在翩翩起舞一般,而她的速度绝不比故辞新、故怀旧二人慢,甚至更快。 相比而言,更令聂东来惊讶的也是那故祥衣,故祥衣本就是他们当中身体最为壮实的一个,按理来说,他的速度应该是四人当中最难的才对,可结果却恰恰相反,在他们决定动手的那一刹那,聂东来是看到一道残影闪过,故祥衣便冲到了执剑少年面前,他手中的一柄硕大的巨尺便携着雷霆之势向执剑少年头顶砸去。 此时,其他三人不过才掠出一半距离而已。 执剑少年眼睛微眯,面色不变,甚至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故祥衣砸向他头顶的那柄巨尺,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手中的长剑,让它竖立在自己面前。 “嘭!” “叮叮叮……” 就仅仅这一个动作,他不仅挡住了故祥衣砸向自己头顶的巨尺,而且挡住了故辞新悄然发来的透骨钉。 突然,执剑少年猛然一惊,到手便是一剑柄拍在了故祥衣的胸前,把他整个人拍的趔趄后退几步。 执剑少年并没有再对他出手,反而闪电般拔剑。 “唰!” 长剑出鞘,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阵阵刺眼的白光,剑光一闪,三道快若闪电般的剑影便朝故辞新三人笼罩而去。 而执剑少年自己则举起长剑,猛的一跺地面,整个人便惊鸿掠影般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三人不敢有任何小觑,看着袭来的三道剑光,身形猛的一顿,手中的兵刃直接迎上那三道剑光。 “叮叮叮……” “兵兵乓乓!” 一阵悦耳动听的兵戎交响声不绝于耳。 原来,在执剑少年举剑抵挡故祥衣巨尺的一瞬间,一道耀眼的剑光突然出现在他头顶正上方的高空中,自上而下直奔他袭来。 剑光宛如一道千钧雷霆,义无反顾的急射而下,夹杂着一股壮士一去不复返的那种决绝。 可见出剑之人抱着一种一击绝杀、一击必杀的心态。 “叮!” 执剑少年手中的长剑终于与那道剑光碰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他手中长剑的剑尖抵在了另一柄长剑的剑尖上。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执剑少年的面容终于发生了一丝改变,他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而高空中另一柄长剑的主人脸上则透露着一种震惊与不解。 这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依旧是灰袍裹身,不过他的相貌却是普普通通,平常的再平常不过了,绝对是那种放在人群中别人根本不会看第二眼的面容。 他便是了无踪迹故长啸。 不过此刻,故长啸的心里充满了疑问与震惊,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杀手锏,居然还是被执剑少年给接下来了。 那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执剑少年在之前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而且他一直隐而不发,一直在等待自己出手,否则的话,仓促之际,他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接下自己这一招。 想到这里,故长啸的心里早已翻起了轩然大波,他根本做梦也不没有想到,执剑少年居然如此厉害,可笑他自己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以做一个很好的猎人,结果自己反倒成了猎物,而别人才是真正的猎人。 “看来只有合我们五人之力了。” 打定主意,故长啸突然心中一横,口中发出一声长啸,手中长剑猛的向下压去。 “啊!” 随着他的动作,他手中的长剑抵着执剑少年的长剑,压着他的身体向地面砸下。 “砰!” 执剑少年的双脚终于落到了沙滩上,在与沙滩接触的那一瞬间,发出一声轰响,他两只脚深深地嵌入了沙滩之中,一直到小腿没入沙土中才停了下来。 正好此时,其他四鬼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攻击,一脸凝重的望着故长啸二人。 但他手中的长剑却纹丝不动,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故长啸,一字一顿说道:“五鬼罗煞,果然名不虚传。” “呀!” 说罢,他突然大吼一声,整个人又从沙土中拔地而起,两人同时翻身后退,稳住身形。 “哈哈,爽快,好久没有这么爽快过了,来吧!” 执剑少年突然大笑一声,手里的长剑挽出一道剑花,主动迎向五鬼罗煞。 五鬼罗煞不着痕迹的对望了一眼,也纷纷迎了上去,双方很快便又缠斗在了一起。 “叮叮叮……” “铮铮铮……” “兵兵乓乓!” 一时之间,整个沙滩上狂风大作,飞沙滚滚,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很快,他们的身影便被黄沙遮掩住了,聂东来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了。 第五十六章 与五鬼一战 黄沙中,执剑少年一脸凝重的抵挡着五鬼的猛烈攻击,他的身形宛如幽灵一般,左右飘闪。 手上的长剑被他舞的虎虎生风,活灵活现,就好像活物一般。 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影在他周围浮现。 故辞新等五鬼也是丝毫不敢懈怠,分别从前后左右上五个方位向他发动猛烈的攻击。 前方的故辞新把手中长扇做抢,整个身体擦着沙滩,卷起漫天黄沙,笔直横冲而来,只一瞬间,他手中的长扇便与执剑少年的重重剑影,亲密的接触在一起,两者相撞,只穿出“叮”的一声轻响,不过故辞新却感觉自己手中的长扇仿佛碰到了一堵厚重的的铁墙,再也难以寸进,同时周围的重重剑影直接朝他笼罩而来。 故辞新大骇,连忙翻身后退,躲过一波剑影之后,再次欺身而上,与执剑少年缠斗在一起。 后方的故怀旧手里的双锤也是被他使得娴熟无比,巨大的双锤在他手里就犹如无物一般,那轻松的模样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子玩弄着手中的玩具一般,丝毫没有对他那矮小的身材构成任何不适,他手中的双锤不断的敲击着执剑少年周身的剑影,两者相碰,发出一阵阵厚重的敲打之声。 “当当当当当……” 左右两边的故肖梦跟故故祥衣也没有闲着,故肖梦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她手中的红菱此时也仿佛变成了一件神兵利器,不断的与执剑少年的剑影碰撞,不但丝毫未损,反而发出阵阵紧密的“铿锵”之声。 故祥衣则凭借着非凡的轻功,不断地闪烁游走,他那壮硕的身体不断地化作一道道残影,手中的巨尺时不时就会敲击在执剑少年的剑影上,或直刺,或横砍,或竖劈,或上撩。由于他的速度太快,只看到重重尺影与密密剑影不断摩擦。 故长啸则腾空而起,越过执剑少年的头顶,犹如一只正在觅食的苍鹰一般,俯视着下方的战斗,时不时的挥出一道道剑光,不断给执剑少年施加压力。 但是,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倾尽全力,因为他在等待机会,他本就是杀手出生,所以不管是身处何种情况,他总能在第一时间让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 这是一个杀手必备的素质,每一个合格的杀手,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予自己的目标最为致命的一击。 执剑少年面容肃穆,手里的长剑前一秒还在与故辞新手上的折扇相互碰撞,下一秒便与故怀旧手上的双锤摩擦出阵阵火花,再下一秒又与故肖梦手上的红菱交织纠缠,后一秒又与故祥衣手上的巨尺竞相劈砍。 尽管如此,他还总是能抽身而出,分神来抵消故长啸时不时挥来的剑光。 就这样,一时之间,剑光呼啸,剑气纵横,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打的难解难分。 整个场面壮观异常,剑气纵横,残影纷飞,久久难消。 转眼之间,双方已经交手七十多招。 突然,执剑少年长啸一声,脚步猛然一跺,整个人脱兔般向前冲去,同时他手里长剑猛的一挥,一道弧形剑气自他身前奔腾而出,剑气在空中慢慢放大,最终化作十余丈大小,直接朝故辞新、故怀旧、故祥衣三人笼罩而去,剑气所过之处的空气直接被切割开来,形成一道漆黑的巨大裂缝,剑气与空气接触的瞬间,空气中直接传来一阵阵“突突突”的空气爆裂之声。 “好机会!” 故长啸与故肖梦微微失神,便面露喜色,执剑少年这算是垂死挣扎嘛?居然敢直接放弃防御,这样的话岂不是把自己的后背,赤裸裸的呈现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执剑少年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呢?虽然这样做危险了一点,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不想、也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所以,为了能够速战速决,他不得不以身犯险,采取这种拼命的方式。 故长啸眼睛一眯,眼里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手里的长剑被他双手举过头顶,整个人携带者雷霆之势,与地面成四十五度角,如同龙卷风一般旋转着身体俯冲而下,手里的长剑直直向执剑少年后背刺去。 故肖梦也在一愣神后,整个人闪电般冲向执剑少年,她手中的红菱直接被她当做长剑来使,直取执剑少年心脏。 而相对于他们二人的惊喜,故辞新三人也是大惊失色,巨大的弧形剑气正面袭来,他们三人首当其冲便感觉到了剑气中恐怖威能,就在那一瞬间,他们三人浑身颤栗,一股死亡的恐惧直接笼罩了他们的身体。 他们三人不敢有任何小觑之心,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使出浑身解数来抵消执剑少年挥来的剑气。 毕竟,面对死亡的威胁,谁又能够掉以轻心呢? 可是,当真正接触那一道剑气的一瞬间,故辞新三人才发现他们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因为在他们接触到剑气的瞬间,他们便感觉自己的胸口犹如被大锤猛的砸了一下,一时之间,连口气都喘不过来了,随即他们三人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接倒飞出去,口中更是喷出一道长长的血箭,脑海中传来一阵阵眩晕感。 “嘭!嘭!嘭!” 三人的身体直接与柔软的沙滩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撕拉!” “噗!” “噗!” 伴随着三声刺耳的声音,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满天的黄沙也渐渐散去,闷热的骄阳畏畏缩缩的探出头来,暖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只见执剑少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一柄长剑从他的左肩胛一穿而过,剑尖直接从他的后背伸了出来,鲜血说着他的伤口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前胸与后背衣裳,而长剑的剑柄正握在故长啸手里。 而执剑少年手中的长剑则从故长啸右胸肋骨的位置刺进去了差不多有十公分左右,因为此刻他握剑的右手微微弯曲着,而他的左手紧紧的抓着故肖梦的拳头。 故肖梦手中的红菱则缓缓无力的飘落在了沙滩上,她手中只剩下不到十公分左右。 她是几人中唯一没有受伤一个,仅仅只是断了红菱,不过此时她正皱着眉头、一脸复杂的看着执剑少年。 故长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长剑,然后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执剑少年,面色复杂的问道:“为什么?” 虽然他胸前同样有丝丝殷红滑落在了执剑少年的长剑上,但相对于执剑少年,他的情况要好出太多。 故辞新三人也是踉踉跄跄的从沙滩上爬了起来,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液,同样一脸复杂的望向执剑少年。 第五十七章 五鬼的茫然 原来,就在刚刚故长啸跟故肖梦的攻击就要到执剑少年背后的时候,执剑少年忽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转过身来,并在一瞬间斩断了故肖梦手中的红菱,而且剑势不减,直取故长啸的心脏,如果不是他在最后时刻,突然把长剑横移了一分,此刻的故长啸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而且,偏偏是他那一个不可思议的转身,打乱了故长啸与故肖梦的计划,让他们的攻击偏移了原来的轨迹。他的左手也只是卸去了故肖梦的力道而已,并没有伤害到她。 而且故辞新三人也是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就在刚刚他们与弧形剑气接触的一瞬间,执剑少年强行收回了一部分力道,否则,在那样的攻击下,他们三人很难活下来。 他们五鬼罗煞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他们并不是傻子,否则他们也不会活到今天了。 如果到现在他们还没看出来是执剑少年手下留情的话,那他们这么多年真的就是白活了。 可以说,刚刚如果不是执剑少年手下留情的话,他们五人中至少有四个人已经死了,而且就算故肖梦还活着,也不可能完好无损,也就是说,他刚刚完全可以拼着自己受伤换他们五鬼四死一伤,而且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或许也不会伤的这么重,可他却偏偏没有那么做。 这让他们很不解,因为他们可以确定一点,执剑少年绝对跟他们是初次见面,以前他们素未谋面过,既然素未谋面,他为何又要对自己等人手下留情呢?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亦或者是他对自己五人又有何图谋呢? 执剑少年缓缓放开握着故肖梦的左手,把自己的长剑从故长啸胸前慢慢拔了出来,然后慢慢向后退去,让故长啸的长剑一寸一寸的从自己肩胛上退了出来,自始至终,他刚毅清秀的脸上一脸平静,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长剑并不是从他身体里拔出来的,他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一样。 只有长剑摩擦肉体发出的“吱吱”声格外的刺耳。 故长啸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却没有阻止他,甚至他连自己的伤口都没有去管,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因为就凭这份气魄,他便打心眼里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 既然故长啸没有阻止,其他人也就都没有去阻止,因为虽然在五鬼罗煞中故长啸排名第三,但他却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就连他们的明面上的老大故辞新,都得让他三分,原因与他,只因故长啸是他们五人中武功最好,心思也最为缜密的一个。 直到故长啸的长剑完完全全被执剑少年从他的身体中强行退了出来,连带着飚射出一缕鲜血,他这才缓缓说道:“因为你们五鬼的实力很强,而且我听闻,五鬼罗煞从来不欠别人人情。” 执剑少年一边说,一边随手封住自己左肩的穴道,让伤口处不再有鲜血流出。 故长啸一愣,道:“这算不上是一个好理由。” 执剑少年微微一笑,道:“绝对算的上,因为我想让你们欠我一个人情。” 阳光下,他的笑容就像是一汪纯净的泉水,不含任何一点杂质,再加上他卓尔不凡的身姿,不禁让故肖梦看的有些痴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概便是他这个样子吧?” 她心想。 想到这里,她突然惊醒过来,脸上浮现一丝绯红,在暖阳下,她的整张脸就像是深秋的枫叶一般,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 她再也没有勇气直视执剑少年的脸庞了,只是用余光偷偷的瞄着他。 可惜的是,不管是执剑少年,还是其他四人,此刻都没有注意到这一道靓丽的风景。 看到执剑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故肖梦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便有一种深深失落感铺天盖地般涌来,而且一瞬间便填满了她整个心扉。 这应该就是所有女人的通病吧。 故长啸眉头皱的更紧了,道:“我不明白。” 故辞新、故怀旧、故祥衣三人更是一脸茫然。 故长啸是真的不明白,按理来说,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功力,为什么会需要让自己等人欠他的人情呢?如果是连他都解决不了的麻烦,自己等人完全帮不上什么忙啊,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其他三人则是一脸茫然,连顾长卿都想不通,更别说他们了。 执剑少年显然明白他心中的想法,道:“我让你们欠我一个人情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去帮我解决麻烦。” 他突然自嘲一笑,道:“虽然我的确麻烦不断。” 故长啸惊讶道:“依你的实力,还会有麻烦?” 执剑少年道:“在这个世上,有很多麻烦并不是武功可以解决的?” 故长啸道:“你是因为这个才对我们手下留情的?” 在他看来,如果如少年所说,有些麻烦,并不是并不是武功高就可以解决的,那么他让自己等人欠下人情,应该就是为了此事。 然而,执剑少年却摇摇头,道:“并不是!” 故长啸道:“哦?愿闻其详!” 执剑少年道:“因为我相信你们五鬼是信守承诺之人。” 故长啸道:“何以见得?” 执剑少年道:“因为你们五人既然可以因为一句赌约,自愿待在环境如此恶略的地方,而且一待就是五年时间。虽然我不知道以前的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我却能够感觉到,你们五人绝对不像是江湖中传谣的那个样子。” 故长啸五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惊,关于五年前的那场赌约,他们根本就没有对外人提起过,他怎么会知道?除非是他们对他说的,可是那不可能啊,因为那场赌约本就是不公平的,他们如果说出去,那岂不是自己伸手打自己的脸? 那么,眼前这个年轻人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五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故长啸稳了稳心神,道:“那你觉得我们五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其他人也是一脸希冀的望着他。 执剑少年道:“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 所有人一听,不免心中一阵失落。 看到他们的样子,执剑少年微微一笑,道:“但我知道你们都把情义看的很重。” 第五十八章 谅他没这胆 故长啸突然一笑,道:“那想必你也应该清楚,把情义看的太重的人,最终大多都败给了情义。” 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凄凉,还有些许自嘲,他的眼神却逐渐变得阴沉,透露出一丝恨意。 不仅是他,就连其他四人也垂下了脑袋,眼里的仇恨并不比他少。 执剑少年点点头,表示赞同,道:“虽然我不能感同身受,但我能明白你。” 故长啸沉声道:“不,那种感觉,你是不会明白的。” 说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情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执剑少年微微一愣,道:“或许吧!” 但他却没有想到的是,在多年以后,这种感觉他不仅亲身体验了,而且还是那么的刻苦铭心。 不但他没有想到,他们六人谁也没有想到。 执剑少年没想到故长啸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再转头看看其他四人,发现他们情绪依旧低沉,他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看来他们的故事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啊!” 心中微微一叹,执剑少年接着道:“看来我是找错人了,打扰了!” 说完,执剑少年叹息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就在这时,故肖梦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她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执剑少年,道:“你究竟想要我们做什么?” 凭着女人的直觉,故肖梦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执剑少年的那一声叹息,包含了很多的无奈与身不由主,这让她心底微微触动了下,而且执剑少年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悲凉,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执剑少年脚步一顿,并没有转身,轻声说道:“既然你们心中有太多的结,我也不便勉强。” 故肖梦心中一急,把头转向故长啸,道:“三哥,你说句话呀!” 这时,故辞新也走上前来,道:“老三,不妨先听听他的条件吧!” 故长啸并没有着急做决定,而是把头转向故怀旧、故祥衣二人,道:“二哥,五弟,你们的意思呢?” 故祥衣挠了挠头,笑道:“我觉得他不像坏人。” 别看故祥衣在五人中身体最为壮实,人高马大的,可是他确是五人中心思最为单纯的一个,根本没有什么心机,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会说出来。 故怀旧点点头,呐呐说道:“行!” 他本性沉默寡言,但却性格极为倔强,而且一骨子的凶狠因子,属于那种能动手绝不动嘴,而且就算打不过,也要让你身上掉块肉的人。 所以,他跟人交手多半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故长啸见他们都没有意见,便看着执剑少年的背影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兄弟五人便豁出去了,小兄弟有话不妨直说,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我兄弟能办的到的,绝不眨一下眼睛,大不了就当是把这条命还给你便是了。” 执剑少年缓缓转过身来,点点头,道:“放心,没那么严重,我也不会让你们毁约的,我只不过是想让你们在赌约结束以后去一个地方而已。” 就在刚才,他对故长啸这个人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这个人有些非常强的大局观跟责任心。 原本他以为故长啸之所以迟疑,是因为他怕自己提出什么对他不利的条件,可就在刚刚他却发现自己想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原来他是站在五个人的立场来考虑问题的,他首先考虑的的不是自己立场,而是其他四人的原则与安危。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何其他四人对故长啸如此信服了,因为他对他们负责。 故长啸道:“什么地方?” 其他人也是满脸疑惑,他们都做好了身先士卒的准备,结果好像无用武之地啊,不想想想也对,就凭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实力,似乎根本不需要他们啊。 执剑少年伸手指着远方,道:“我准备在前面的交界处建造一座城池,而且已经开工了,不过朝廷里有些人我始终不太放心。” 故长啸等人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当然知道少年所指的地方,那里是平原与沙漠接壤的地方,当年,他们五人就是从那边平原上过来,而且他们也见过接壤处那破败城墙上的那位特使,因为凡是从那里经过的人,都需要在他那里办理相关出入手续。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居然有如此雄心壮志,要知道,那个地方可不简单啊,它之所以一直被各方势力不闻不问,不是因为它的地势偏僻,而是因为那里牵扯到的是朝廷与各大汗国的疆域问题。 尽管朝廷与三大汗国历来征战不断,可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疆域问题?试想一下,如果谁想把那个地方据为己有,那么他很可能会分分钟被朝廷与三大汗国联手灭掉。 这也是为何自古以来,从来都没有人敢踏足那个地方的原因。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但是今天,不但有人敢踏足那个地方,而且已经付诸行动了,并且这个人就活生生现在他们面前,这让他们如何不吃惊。 半晌,五人才回过神来,故长啸有些口齿不清的问道:“你是想让我们去那里监工?” 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在打结,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的。 执剑少年一脸平静,道:“不,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住进城里就行,那些人都很聪明,他们自然会联想到我,而我,需要的就是他们的这种聪明。” 说着说着,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邪魅的微笑,看的故长啸心里猛的一个激灵,不过很快,这一缕微笑便消失不见了,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然后,执剑少年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郑重说道:“但是记住,如果一旦发生任何突发情况,你们什么也不必理会,必须在第一时间撤离。” 故肖梦不解道:“为什么?” 执剑少年道:“如果你们掺和进去,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故辞新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是,想借我们五人的名头来震慑一下他们?” 他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年的用意,他是怕朝廷里有人会横加阻拦这件事,所以让他们出去露个面,震慑一下别人。 执剑少年点点头,道:“对!” 他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必要隐瞒。 故长啸道:“我们五人的分量恐怕还不足以震慑他们所有人,再说了,到时候恐怕少不了江湖中的各方势力的搅和。” 执剑少年自信一笑,道:“你们只需要让他们安静一段时间就好,至于江湖中的各方势力嘛,你们可以放心,谅他们也没这个胆量!” “好大的口气!好霸气的魄力!” 少年的话,让故长啸五人心里再次一怔,他们发现眼前这个少年就像是个迷一样,让他们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第五十九章 情义半边天 不过很快,他们也就释然了,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实力,的确当有如此魄力。 在江湖中,他们五人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人物,尽管他们有五年的时间没有在江湖中走动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武功比以前弱了,而且,恰恰相反,这五年来,他们五人励精图治,在此地潜心研究武学,功力更甚从前了。 因为,他们心中有恨。 即便如此,他们五人联手还是毫无悬念的败给了执剑少年,可想而知,他也绝非泛泛之辈。 这样的人,他也确实有狂傲的资格。 故祥衣突然憨笑道:“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去不是更好?看他们谁还胆敢造次?” 他对于执剑少年的武功,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执剑少年叹息道:“我还有更重要的是要办。” 故祥衣道:“什么事情?” 执剑少年道:“不好意思,这个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哦!” 故祥衣也没有再追问,在他看来,既然执剑少年不告诉他们,那他一定就有他自己的理由。 故肖梦有好几次张了张口,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似乎有话要问执剑少年,但最终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故长啸看了看她,再回头看了看执剑少年,忍不住叹息一声,对着执剑少年道:“那么接下来,你准备去哪?” 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猜测。 执剑少年抬手指了指沙漠更深处,道:“那里!” “果然!” 故长啸心里一叹,道:“就你一个人?” 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执剑少年自两地接壤处而来,向沙漠更深处而去,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要穿越这片沙漠,去往它的另一边。 执剑少年点点头,道:“嗯,就我一个人。” 故长啸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去那里,去哪里干什么,只是淡淡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去那里,但是我想你应该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是吗?” 执剑少年道:“是,那里我非去不可。” 故长啸道:“好,那你自己多加保重,毕竟在那是敌国疆域。” 执剑少年道:“我会的!” 故长啸道:“希望我们还有再见之日。” 执剑少年道:“放心,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他身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强大的自信,就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一样。 然后,他走到故长啸身旁,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不过,你要记住我说的话,如果有任何突发情况发生,你们必须提前退走,千万别辜负了他们对你的信任。知道吗?” 故长啸点点头,道:“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郑重其事,就像是在宣誓一样。 执剑少年当下不再多言,对着五人一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诸位,保重,后会有期!” “保重!” “后会有期!” 五人纷纷抱拳回应。 说完,执剑少年便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夕阳下,他的背影萧条而孤寂,故长啸五人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慢慢走远。 突然,故肖梦似乎是想想起了什么,她把双手放到了嘴边,朝着执剑少年的背影大声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聂乘风!” 执剑少年也不转身,脚步依旧,只是他的声音却很清晰的传了回来。 “聂乘风?” 五人不知不觉间低吟一声,脸上都有些茫然。 突然,画面就此破灭,化作点点繁星消失不见,聂东来也渐渐回过神来。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夜空依旧,雕像男子依旧,周围的人群依旧,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他刚刚经历的那些事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但那些画面却好像是刻在他脑子里了一般,他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聂乘风?聂乘风是谁?” “为何他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呢?他跟自己一样都姓聂,难道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问好。 突然,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盯着雕像男子。 雕像上男子那飒爽的面容,不正是自己刚刚在画面中所见的执剑少年聂乘风的样子吗? “怪不得我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原来他就是雕像上的男子——圣笔铉剑。” 聂东来喃喃自语道。 他突然感觉头痛欲裂,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支离破碎的画面,画面模糊不清,看不清其中的人物,只有无数的尸体与满地的鲜血。 渐渐的,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 穆桂天也感觉到了聂东来的异样,连忙一把扶住他,道:“聂东来?聂东来?你怎么了?” 然而,他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回音。 此时的聂东来,就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样,面容扭曲,苍白无力,汗水早已打湿了他的发梢,甚至就连他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就像是刚从水桶里捞出来的一般。 终于,聂东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穆桂天连忙搀住他,以免让他跌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穆桂天顿时傻眼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一时间,他有些手无举措。 幸好,周围有些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一些好心人纷纷出言提醒他。 “小兄弟,你这位朋友好像是生病了,赶紧去带他去看大夫吧!” “是啊,是啊,你看他的脸色都快要发青了。” “赶紧去吧,迟了怕是要来不及了。” 穆桂天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忙忙道了声“多谢”,背起聂东来就往圣铉城另一条街道狂奔而去。 他不是第一次来圣铉城,圣铉城哪里有医馆,他还是知道的。 穆桂天一边跑,一边大喊:“麻烦让一让。” “让一让。” 幸好,街上的行人大多心地还是不错的,见他一脸焦急的模样,都很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 偶尔有那么几个躲让不及的,穆桂天便凭借着自己那鬼魅般的轻功,直接从他们身侧,或者头顶一掠而过。 是在有些不开眼的家伙,则直接被穆桂天那粗壮的身体撞倒在地,等他们咒骂着翻起身来的时候,那里还有穆桂天的影子。 当穆桂天凭着自己的记忆,来到距离广场最近的一家名为【救死不救伤】的医馆的时候,这家医院的主人正惬意无比的躺在一张摇晃的摇椅上呼呼大睡,他的脸上还盖着一本薄薄的书刊,遮住了他的面容。 整个医馆空空荡荡的,除了躺在摇椅上的主人,再也看不见第二个人了。 “呼……呼……嗬……呼……” 震雷般刺耳的呼噜声不绝于耳。 第六十章 古怪的医馆 穆桂天眉头深深一皱,怪不得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么大的呼噜声,又有谁能受得了呢?如果不是为了救治聂东来,他恨不得马上转头就走。 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背上脸色已经发青的聂东来,穆桂天咬咬牙,看着摇椅上的人轻声道:“大夫?” “呼……嗬……呼……呼……”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闷雷般的呼噜声。 “难道是他睡着了?” 穆桂天心中一想,不由稍微提高嗓音,道:“大夫?” 这次的声音,是他特意控制了力道的,不出意外的话,叫醒一个沉睡的人毫无任何悬念。 当然,他也不想太过冒犯人家,毕竟,自己有求于人,他还指望着人家给聂东来看病呢。 “呼……呼……嗬……呼……” 可是,除了那原汁原味的呼噜声,他仍然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 “不应该啊,难道这货在装睡?” 穆桂天一愣,按理来说,自己刚刚特意控制了力道,就算是睡的再沉的人,也应该能叫醒啊,可偏偏那人无动于衷,那么,就只要这一个解释可以说的通了。 一念至此,穆桂天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 “大夫!” 穆桂天突然大吼一声,震得整个屋顶簌簌作响,就连路过的行人也纷纷在医馆前顿足,寻着声音向医馆里面望来。 可当他们看见医馆牌匾上的那五个大字时,很多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不难看出,他们肯定是知道这医馆的内幕的。 有人甚至对着医馆指指点点,悄悄地议论起来。 “咦,这不是那疯子的地方吗?” 一个手握长剑的锦袍青年,一脸惊讶的问道,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持刀剑的护卫。 “是的少爷,记得他刚来这里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狗屁救死不救伤的神医。” “这事我也知道,他还说什么江湖中的那些个医师都是庸医,当时还有人不服,想要跟他切磋来着,结果他又说是什么切磋简直是对医术的玷污,还把那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就是,依我看,他就是个江湖骗子。” 经他这么一说,他身后的那群人也纷纷踊跃出声附和,那模样,似乎是在向青年邀功一样。 “嘘!你们小声一点,你们可别忘了,他的武功可是厉害着呢,当时有人说他是骗子,结果被他狠狠的揍了一顿呢。” 一老者见他们这群人若无其事的夸夸其谈,好心提醒道。 “有什么可害怕的,现在可是夜晚,谅他也没那个胆子,如果他胆敢放肆的话,那些【幽冥督查史】是不会放过他的。” 说话的是一个身形单薄、面容憔悴的男子,虽然他嘴上说不怕,可是声音却依旧压的很低,好像生怕里面的人听见似的。 不过他的话也让很多人纷纷赞同。 “说的也是,圣铉城的夜晚,还从来没有人胆敢放肆。” “对对对,有【幽冥督查史】的护佑,我们何须怕他。” “话虽如此,可是那疯子可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啊。” “就是,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尽管很多人赞同男子的话,但却还是有一少部分人对医馆的主人忌惮不已,可见这家医馆的主人也确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哎,也不知道着胖子是怎么想的,居然带个病人来这里。” “就是,让一个江湖骗子给人治病,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看他焦急的样子,背上那人应该是病的不轻,真是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你们看,他背上那青年的脸色都已经铁青了。” 很多人纷纷扼腕叹息,仿佛已经看到了聂东来不治而亡的样子。 锦袍青年沉思片刻,突然咧嘴一笑,自语道:“有意思,有意思!” 说完,他便抱起膀子观看起来,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遇到了什么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呢。 青年身后的护卫们,见自家少爷居然不走了,全都都在他身后站定,幸灾乐祸的朝医馆方向看来。 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家少爷在看什么,但是他们自己却是在看戏——一出他们心里自导自演的好戏。 “呼……呼……嗬……呼……” 依旧是熟悉的呼噜声,依旧是摇晃的摇椅,医馆的主人依旧还在熟睡,似乎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打搅到他睡觉。 穆桂天终于肯定下来了,这货百分之百是在装睡,而且撞的那样的娴熟,那样的若无其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穆桂天终于忍无可忍了,大步走到摇椅跟前,一手托着聂东来不让他从自己背上掉下来,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医馆主人的肩膀,怒吼道:“你给我起来!” 此刻的他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了,脸色阴沉的可怕,整个手背上青筋暴起。 因为在穆桂天看来,医馆的主人已经不是单纯的再装睡了,而是在戏耍他,他肯定早已知晓自己的到来。 一想到这里,他的胸口就犹如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他怎么也想不到,作为一名医者,会这样的没有医德。 就在这时,街道上的行人中,又传出阵阵窃窃私语声。 有人道:“这胖子也太彪悍了吧?居然二话不说便大打出手。” 可他的话音刚落,便遭到别人的一阵白眼,似乎他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小丑,甚至有人出声嘲讽。 “你知道什么?自从那胖子一进去,我就在这里了,他已经喊了那疯子好多次了,可那疯子却装聋作哑,这摆明了是在戏耍人家嘛!” “就是,人家明显是急于求医,可那疯子居然佯装睡觉,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生气吧!” “不错,泥捏的人还有三分火气呢,那疯子真的是太过分了,真希望胖子能够狠狠地惩治他一顿。” “像他那种人,就应该赶出圣铉城,以免他到处招摇撞骗,祸害大家。” 甚至有人义愤填膺,好像医馆的主人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就连锦袍青年也是忍不住眉头一皱,有些看不惯医馆主人的行径。 他使劲攥了攥手中的长剑,脚步一抬,就要向医馆走去,不过下一刻,他的脚步硬生生顿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虽然仅仅只是一瞬间,但他却很清晰的捕捉到了。 医馆里。 就在穆桂天的手刚刚抓到医馆主人肩膀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突然踉跄后退一步,整个手臂被弹开。 紧接着,医馆的大门突然“嘭”的一声,自动关闭,摇椅上的那人也缓缓的站立起来。 不,应该说是直挺挺的飘了起来,那模样,就好像是他的身体被一种看不见的东西缓缓的托起来的一样。 说不出的诡异。 穆桂天当下大惊,全身绷的紧紧的,一脸警惕的望着那人。 尽管医馆里灯火通明,可是穆桂天却很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惊悚,汗水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滴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2020年5月20日,也就是传说中的 520 ,打开朋友圈,满满的狗粮、官宣, 看的人眼花缭乱。 当然,看看就算了,也别羡慕,啊!因为终有一天,你的520也会如期而至,哈哈哈! 正所谓: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同时呢,也祝大家节日快乐,早日觅得属于自己的良侣美倦,亦祝天下所有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离、不弃。 第六十一章 若无三分拳(一) 就连手臂上传的阵阵酥麻,他都不自知。 “啪!” 一声轻响传来,只见是医馆主人脸上的书刊终于掉落在地,而他整个人也终于双脚着地,稳稳的站在了穆桂天面前,背对着他。 “呵呵,年轻人,不要紧张!”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饱含沧桑的调笑,但凭声音,就可以断定,他早已历尽红尘。 他的背影落寞而萧条,好似汪洋大海中孤寂飘零的浮萍,凄凄惶惶。 不过,通过他那随意束在身后的黑白相间的头发,不难看出,他的年事已然不小。 世事大梦一场,人生几度悲凉,大概便是他的写照吧。 他的声音充满了魔力,让人不知不觉的想要深陷其中。 听到他的声音,穆桂天突然变得平静下来,不过很快,他便惊醒,此刻,他看医馆主人的眼神变得更加警惕了,他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更加凝重了。 因为他明白,眼前这人的实力当真深不可测,否则的话,也不可能一句话就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穆桂天暗自斟酌了片刻,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虽然不明白为何医馆主人要关闭医馆大门,但他却明白,以眼前这人的实力,如果自己选择跟他硬碰硬的话,机会十分渺茫,既然他没有选择在刚刚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自己出手,那他应该是暂时还不想把自己怎么样,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是他有所顾忌也好,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也好,总之,这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通了这点,穆桂天的脸色终于变得好看了一点。 医馆主人并没有转身,淡淡说道:“如你所见,老夫就是你所要找的人啊!” 穆桂天强调道:“我要找的是大夫!” 医馆主人道:“老夫就是大夫!” 穆桂天狐疑道:“你真的是大夫?” 医馆主人点点头,道:“如假包换!” 说着,他缓缓转过身来,穆桂天终于看到了他的面容。 这是一个浓眉大眼、年逾半百的老人,老人脸上挂着一抹平易可亲的笑容,再加上,他那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和一袭青衫长袍,更是让他显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那一撮为数不多的山羊胡须,愣是让他看起来有些许的搞笑。 穆桂天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医馆的主人居然会是这样仙风道骨却又看起来有些滑稽的一位老人。 突然,穆桂天把聂东来从后背上卸了下来,放到了老人刚刚躺过的摇椅上,急声道:“老先生,既然您是大夫,麻烦您帮我看看我这位朋友到底怎么了。” 他也顾不上跟老人计较之前的事了,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救治聂东来。 老人却摇摇头,道:“年轻人,你难道就没有看到老夫的医馆叫什么名字?” 穆桂天尴尬一笑,道:“刚才晚辈救人心切,并没有仔细瞧,还望老先生勿怪。” 老人道:“无妨,就让老夫来告诉你吧,老夫这医馆叫做【救死不救伤】。” 穆桂天一怔,道:“【救死不救伤】?好奇怪的名字啊!” 老人道:“这是老夫的原则,也就是说,还没有死的人,老夫不会亲自出手去救。” 穆桂天不解道:“晚辈还是不明白,如果人都已经死了,那还怎么救啊?” 老人道:“医之大者,可复肉还魂生白骨,何况是区区假死之势。” “假死之势?” 穆桂天眉头一皱,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伸手捋了捋为数不多的胡须,徐徐说道:“人之将死,在回光返照之后,会进入瞬息假死状态,这个时间只是一瞬间,稍纵即逝。” 穆桂天瞪大了眼睛,有些好笑的问道:“难道前辈所谓的【救死不救伤】,就是指这个?” 原本还以为这老头,夸夸其谈半天,是有多厉害,搞了半天,原来他是在故弄玄虚。 老人不以为然,道:“不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你自己难道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吗?什么【救死不救伤】,搞得自己好像很了不起一样,结果全都是忽悠人的。 穆桂天真的想掉头就走,可是他又怕聂东来会出什么事,这老头说的头头是道,看样子应该多多少少应该是懂些医术的。 于是,他强颜欢笑道:“没有,怎么会有问题呢?听前辈的意思,前辈的医术一定是很了不起了?” 老人一挺胸膛,道:“算你小子识相,不是老夫跟你吹嘘,老夫的医术,远不是外面那些个江湖庸医可比拟的。” 穆桂天连忙道:“既然如此,劳烦前辈帮我看看我这个朋友吧,他好像病得不轻。” 看着老头一脸沾沾自喜的样子,他真怕这老头吹嘘个没完没了。 老人依旧摇摇头,道:“老夫不能救他。” 穆桂天道:“为什么?” 老人道:“老夫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老夫这家医馆的名字就叫做【救死不救伤】。” 穆桂天噗笑道:“前辈该不会是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吧?” 老人瞥了他一眼,便明了他心中的想法,道:“怎么?激将法?可惜对老夫没用,老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要是一点小小的激将法就能让老夫出手的话,老夫的这块招牌早就砸了。” 穆桂天见被他拆穿,也不在意,沉声道:“前辈这是打算见死不救喽?” 他心中已经走了怒气,但是为了聂东来,他只好把怒气压制下去。 老人看着他的模样,微微一笑,道:“年轻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吧,憋在心里可是会憋坏的哦。” 他的笑容给人一种贱贱的感觉。 穆桂天道:“前辈难道就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医者父母心嘛?见死不救难道前辈心里就能过意的去?还是说前辈刚才只是在自吹自擂,其实你根本就连你口中外面的那些庸医都不如?” 穆桂天一口气把所有要说的话说完,他顿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老人也不生气,问道:“说完了?” 穆桂天点点头:“嗯!” 老人道:“你小子,是这么年来,老夫见过为数不多的人里面,敢当着老夫的面,毫不做作的把心里话袒露出来的人之一,老夫很喜欢你的脾气,老夫也看得出来你对你朋友的挂记。” 穆桂天心中一喜,道:“那前辈是答应救我朋友了?” 老人又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救你朋友,原因有二。” 穆桂天道:“晚辈愿闻其详!” 老人看了一眼聂东来,道:“其一,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到假死的状态,其二,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病。” 第六十二章 若无三分拳(二) 穆桂天愣了楞神,然后才道:“根本没有病?前辈您说的是真的?您真的确定?他真的没有病?” 他的神情激动异常,以致于就连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老人道:“怎么?你不相信老夫?” 穆桂天道:“那怎么他刚刚突然昏倒了?” 激动归激动,但是他心里还是没多大谱。 老人道:“那是因为他之前受到了一些刺激,不过你放心,据老夫观察,他应该昏迷不了多长时间。” 其实,从穆桂天一进门,老人就留意到了聂东来道的情况,而且就在刚刚穆桂天接触他肩膀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悄悄查探过聂东来的情况了。 说完,老人踱步到摇椅前,探出手为聂东来认真诊起脉来。 穆桂天虽然心里有些狐疑,但是见老人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便忍住没有去打搅他。 其实,对于老人的话,穆桂天觉得还是有那么一点可信度的,毕竟,他曾经亲眼见过聂东来在听到圣笔铉剑的时候,那癫狂的样子,当时,他就觉得聂东来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者,换句话说就是,他有心魔。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此刻,医馆外的大街上早已炸开了锅。 起先,当医馆的大门突然关闭的时候,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弄懵了,但是这会他们早已回过神了。 顿时,嘈杂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医馆突然关门了?” 有人一脸疑惑的问道。 “是啊!刚刚进去的那胖汉子他们还没有出来呢。”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先前说话的那老者眉头紧皱。 “难不成是那疯子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吧?” 之前还信誓旦旦的憔悴男子突然脑洞大开,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突然吞了吞口水,缩了缩脖子,偷偷瞄了一眼医馆的方向,然后干脆利落的过去人群中,片刻便消失不见。 他那匆忙的样子,就仿佛生怕下一刻,他口中的疯子便会寻他的麻烦一样。 众人见他离开,顿时心里也没了底,毕竟对于一个疯子来说,没有什么事是他有所顾忌的。 “应该不会吧?怎么说这里是圣铉城,他也总不至于那么猖狂吧?” 有人压低声音,战战兢兢的说道。 “是啊,是啊,可别忘了,我们圣铉城可是有着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幽冥督查史】呢。” “就是,我就不相信,那疯子真的敢得罪【幽冥督查史】。” “对,我也不相信。” “……” 他的话很快便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响应,似乎在他们眼中,【幽冥督查史】便是圣铉城的天。 的确,【幽冥督查史】确实是圣铉城的天,一直都是。 “可是,那怎么胖汉子二人,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对啊,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他们没有遇到麻烦的话,也该出来了呀,毕竟他们当中还有一个病人呢。” “总不能指望那疯子给他背上的青年看病吧?” 当然,无论何时,不论何地,有人选择支持的意见,总会有人选择反对。 那名手握长剑的锦袍青年双眉深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身后的护卫们看他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全都着急不已,其中一人甚至出声叫道:“少爷?” “少爷?” “少爷?” 直到他叫了第三声,锦袍青年才转头问道:“什么事?” 那护卫伸手指了指医馆,道:“少爷?那俩人还没出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锦袍青年道:“放心,他们没事。” 护卫道:“少爷,您怎么知道?” 锦袍青年道:“因为里面很安静,并没有任何打斗的声音。” 护卫忍不住问道:“那为何医馆的门突然关闭了?” 锦袍青年不确定道:“或许……是那疯子在帮那青年治病吧!” 其实,他刚刚也在思索这件事,可是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管是那疯子,还是之前被人进入医馆的那汉子,都绝非一般人,先前,他们交手虽然只是一瞬间,可锦袍青年却清楚的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那背着个青年的汉子只是略微处于下风而已,还是在他身后背着一个人的情况下。 所以,既然医馆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打斗之声传说,那就说明,他们双方之间相安无事,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听到锦袍青年的话,周围的人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有人甚至还纷纷出言讽刺他。 “那么,在阁下看来,那疯子还真是名大夫不成?”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啊,某些人还真以为他是位神医呢。”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说不准,那江湖骗子还真有两下子呢!” “哈哈哈……” “你……你们……你们居然胆敢嘲笑我家少爷?” 锦袍青年身后的护卫终于看不下去了,涨红着脸刚要出言呵斥,却被锦袍青年拦了下来。 “愚蠢之人,何须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医馆,眼里时不时会闪过一丝精芒。 医馆里。 老人终于抽回了手站起身来,只是他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透露着一丝疑惑与不解。 穆桂天见老人已经为聂东来诊断完毕,急忙问道:“前辈,他怎么样?” 就在刚刚老人给聂东来诊断的时候,穆桂天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他突然生出一种感觉:眼前这个老人不仅会医术,而且还应该是个医道高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突然就从心底冒出来了。 老人哈哈一笑,道:“怪哉,怪哉!有趣,有趣!” 穆桂天突然一惊,道:“前辈,该不会是他真出了什么事吧?” 老人道:“可以这么说吧!” 穆桂天道:“那他……还有救嘛?” 老人一愣,知道是穆桂天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便道:“年轻人,莫要着急,你这位朋友确实是没有得任何病,而且身体素质还很不错。” 穆桂天心中一松,道:“那前辈刚才为何……?” 老人道:“他虽然没有得病,但是他却失去了记忆,而且我居然找不出他失去记忆的原由,真是怪哉!” 听到老人的话,穆桂天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惊呼一声,道:“前辈怎么知道他失去了记忆?” 果然,眼前这个老人和自己猜想的一样,绝对是个医道高手。 老人没想到穆桂天反应会如此之大,不由觉得有些好笑,道:“老夫当然是从他的脉象上看出来的啊。” 穆桂天道:“前辈真乃神医啊!” 他说的很真挚,没有任何奉承,当然,仅仅通过脉象,便可以知道聂东来失去了记忆,老人当得起“神医”之名。 那知,听了穆桂天的话,老人立马变得洋洋自得起来,道:“那是当然,手中若无三分拳,怎敢轻易惹人厌啊!” 哪里还有半点世外高人的样子。 第六十三章 有苦不能言 看到老人那得意忘形的样子,穆桂天的嘴脸很不自然的抽了抽,最后,他只得呐呐一笑,道:“前辈真乃性情中人啊,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哈哈!” 老人大笑一声,重重的拍了拍穆桂天的肩膀,把他整个人拍的踉跄一趔,道:“年轻人眼光不错嘛!” 穆桂天顿时心里一阵诽谤,这老头怎么神经兮兮的?莫不是心里有什么问题?我就是顺着你的意奉承奉承,你还顺着杆子往上爬啊,还是说他本就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他脸上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腼腆一笑,道:“前辈过奖了。” 老人却道:“想老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二个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老夫如此信任的人,想那些个小兔崽子啊,总是以为老夫是个江湖骗子,可他们又怎能明白老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绝医术呢。” 说着,他背过身去,双手背后,做出一副神秘莫测的高人模样。 穆桂天顿时无语,这老头不是一般的自恋啊,他真想忍不住怼一句: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的态度。 谁叫你个老不正经的没有一点医道高手该有的风范呢。 不过,他也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有转头就走,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这样一位没有一点正行的老人,居然会是以为真正的高手呢? 想着想着,穆桂天的心思顿时变得活络起来,既然老人能看出来聂东来失去了记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办法让聂东来恢复记忆呢? 一念至此,他的眼睛里顿时发出了摄人的光芒,盯着老人道:“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那些凡夫俗子,又岂能看懂前辈的英采风姿?嘿嘿!” 那模样,就宛如一个数十年未近女色的酒色之徒,突然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衣不遮体的绝世美女,恨不得即刻、马上把她摘了一样。 一记马屁拍恰好适宜的拍出,拍的老人心中舒坦极了,刚要开口继续自吹自擂一番,可突然感觉自己后背犹如被针扎一般。 “嗯?怎么回事?” 老人眉头一皱,连忙转过身来一探究竟。 可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正好正面迎来了穆桂天那炽热的双眸。 老人当下吓了一跳,道:“年……年轻人,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可……告诉……你啊,老夫……我不……不是那样……的人,你……可……不要……乱来啊!” 穆桂天顿时老脸一红,随即由红变黑,黑如煤炭。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思想怎么就这么恶心呢?你特喵的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呸,你特喵的连个女人都不是,只不过是个行将朽木的糟老头子,还指望天爷我乱来,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你特喵的不是那样的人,难道天爷我特喵的看上去就像是那样的人? 要不是还指望着你这老东西给聂东来恢复记忆,天爷我真想冲上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即便如此,穆桂天心里那个恨啊,他真恨不得跳起来戳着老头的鼻梁骨,大吼一声:“老子是直男,没有那种特殊嗜好。” 可是他不能啊。 “呼哧!呼哧!” 深深地喘了几口气,穆桂天平复了下狰狞的心情,勉强露出一个自以为还算友好的笑容,道:“前辈,我想你是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的。” 哪知老人一听,气急败坏的吼道:“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你个小兔崽子都那样盯着老夫看了,还不是我想的那样?” 唾沫星子犹如利剑一般,射了穆桂天一脸。 穆桂天默默地拭去脸上的唾沫星子,犹如一个饱受委屈的孩子一样,缓缓说道:“前辈,你真的理解错了,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老人道:“哦?那照你这么说,老夫就是那样的人喽?” 他一脸认真地盯着穆桂天,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精芒。 穆桂天不以为然,你难道不是吗?都多少岁的人了,思想却邪恶的让人作呕,你敢说你不是那样的人? 当然,这些话他也就心里想想而已,万万不敢说出来。 “哪能呢?像前辈这样高深莫测、大义深明、光明磊落、面如冠玉、英俊潇洒、英明神武的人,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穆桂天口是心非道。违心的讲出了这些连他自己都感觉作呕的话语。 老人诧异的看着他,道:“哦?你真的这么觉得?” 穆桂天重重的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晚辈对前辈的敬仰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连绵不断。” 老人道:“嗯!” 穆桂天原以为这样就忽悠过去了,可谁知老人顿了顿又道:“你真的对老夫没有那种想法?” 穆桂天顿时心中一阵恶寒,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我有尼玛啊。” 他恨恨的刮了一眼躺在摇椅上一动不动的聂东来,对老人说道:“当然,前辈是隐士高人,晚辈怎么敢对前辈有那种邪恶的想法呢?” 穆桂天在心里,早已把聂东来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问候了千百遍,要不是你丫突然晕倒,天爷我何至于来此受这么大的冤屈,还偏偏百口莫辩。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早知道你丫屁事都没有,老子绝不会火急火燎的赶来受这份屈辱,这老东西真特喵不是什么好鸟,口味居然如此之重。 老人拍了拍胸口,劫后余生般地道:“那就好,那就好,这样老夫就放心了。” 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 “你放心尼玛啊,该放心的难道不应该是老子才对嘛?” 穆桂天心中那个憋屈啊,这是哪里来的奇葩老头啊,简直气死人不偿命啊。 此时此刻,他已全然忘记了是自己主动跑到人家医馆里来的。 “我忍,我一忍再忍!” 他心里这样劝慰自己,他发誓,出了这道门,他绝不会再踏足这里半步,他真怕见这老头的次数多了,自己怕是会夭折。 打吧,自己又不一定打得过人家,他又不傻。 自我安慰了半天,穆桂天才突然想起,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于是,他伸手一拍自己的脑袋,惊呼道:“艹!” 都怪眼前这个老家伙,把自己带沟里去了。 老人被他吓了又一跳,道:“啥?小兔崽子,你想干嘛?” 一边说一边一脸警惕的盯着穆桂天,好像穆桂天就是一个盗心贼,不得不防一样。 第六十四章 此法最稳健 穆桂天见状,嘴角又是一抽,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强颜欢笑道:“嘿嘿,误会,误会!前辈莫要冲动,晚辈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老人一脸谨慎,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穆桂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是这样的,前辈既然能查出来晚辈这位朋友失忆了,不知可否有什么医治的法子?” 老人道:“就这点事?” 穆桂天道:“嗯,还望前辈不吝赐教,晚辈感激不尽!” 老人面色一正,道:“这事嘛,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穆桂天道:“还望前辈解惑。” 老人嘿嘿一笑,道:“老夫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暂时还查探不出他失去记忆的原因,所以,要想恢复他的记忆,就必须得先查清楚他失去记忆的原因,当然,如果查清了他失去记忆的原因,相信以老夫的医术,接下来的事情也将迎刃而解,不费吹灰之力。” 得,说了等于没说。 穆桂天面容一僵,道:“他都失去记忆了,我们上哪去查他失忆的原因?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他真搞不懂,眼前这个老头为何如此奇葩呢?明明就是自己无能为力,还夸夸其谈,口气怎么就比脚气还大呢?还就这点事?原本还以为他什么精策良方呢,说了一大堆,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老人道:“有句话说得好,解铃还需系铃人嘛。” 穆桂天不知其意,道:“前辈的意思是?” 老人突然伸手给穆桂天一个爆栗,怒道:“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啊?你猪脑子嘛?还是你脑子里装的全都是屎?” 你都说不明白,让我怎么懂?更何况,我又不懂医学。 穆桂天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见老头怒气冲冲的样子,缩了缩脖子,没敢接茬。 老人看到他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怒气更甚,道:“聋了?听不见老夫再问你话?还是哑巴了?” 穆桂天弱弱地说道:“晚辈不知。” 他心想,这老家伙绝对是在公报私仇,假公济私,没想到看东西不仅思想邪恶,而且心胸如此狭窄。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再忍。 “哎!” 老人突然叹息一声,道:“你这么大的块头真的是白长了,你知道人为什么会失忆嘛?” 穆桂天摇摇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老人道:“人之所以会失忆,是因为有些记忆是他们不愿意去想起,不愿意去面对的,所以他们总会在潜意识里面选择把它们屏蔽掉,忘记掉,知道吗?” 穆桂天似懂非懂,点点头又立马摇摇头。 老人道:“也就是说,那些失去的记忆依然还存在于他们的潜意识里面。” 穆桂天道:“那又如何?” 老人狠狠的瞪了穆桂天一眼,道:“如何?那就说明他自己有一定的概率能想起以前的事,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他真想一把掐死这死胖子,世上居然会有如此愚蠢之人。 穆桂天道:“概率有多大?” 老人道:“这个视情况而定吧,如果他受到的刺激较为轻微的话,那就短时间内一定能够想起,如果他受到的刺激比较严重的话,那就有可能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一点。” 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多大的谱,毕竟,失忆这种症状,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只不过按照医理来说,原理上应该是这么一个说法。 穆桂天仔细一想,觉得他说得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便道:“那如果他受到的刺激特别严重呢?” 老人一怔,道:“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穆桂天道:“难道就再没有其他办法了?就这么干等着?” 老人正色道:“其他办法倒是有,不过让他自己慢慢回忆,是最为稳健的办法。” 穆桂天疑惑道:“这又是为何?” 老人道:“记忆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东西,由他自己慢慢回忆起来的话,并不会对他本人造成任何的伤害。” 穆桂天道:“如果不是由他本人回忆起来的呢?” 老人道:“如果不是由他本人亲自回忆起来的话,或多或少会对他自身有所影响,这也就是我想要跟你说的其他办法。” 穆桂天道:“哦?晚辈洗耳恭听。” 老人道:“这第二种方法便是找出他失忆的原因,以此为依据,利用相似或者相同的东西,刺激他去回想。” 穆桂天道:“怎么找?” 老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再说,你怎么像个白痴一样,道:“你可别忘了,他虽然是失去记忆了,可是与他他相关的人呢?他的父母、亲属总不会都失忆了吧?咱们就不能把它们找来问问?” 穆桂天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咱们要上哪去找?” 老人气急败坏的说道:“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方法,方法你懂不懂?” 穆桂天尴尬一笑,道:“前辈继续,继续。” 老人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穆桂天,道:“这种方法呢,相对保守一点,因为如果他本人意志不够坚定的话,或许会适得其反,也就是说,如果他自己意志不够坚定的话,也许会在他的精神方面留下一些创伤,甚至,严重的话会让他整个人变成痴呆。” 他真怕穆桂天又听不懂,还专门解释了一番。 穆桂天脸色一变,道:“有这么严重嘛?” 老人道:“那当然,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啊?众所周知,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就是指人的神魂,也就是精神,精神受损,就等于三魂受损,三魂受损严重的话,是不是得变成白痴?” 穆桂天弱弱的说了一句:“是。” 诚然,一个完整的人必须得俱全三魂七魄,缺一不可,可想而知,三魂七魄对于人体的重要性,若是其中之一受损的话,那对于一个人的影响不言而喻。 老人继续道:“这最后一种方法嘛,也是最不可能的一种方法,因为这个方法可谓是九死一生,但是这个九死一生并不是对失忆者本人而言的,而是对于想要救他的人。” 穆桂天惊声道:“这又是为何?” 老人道:“因为他们或许会因此丢了性命,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的,更何况还是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性命,人都是自私的,就连亲人有时候也不例外。” 第六十五章 禁地落魂渊 穆桂天道:“晚辈,愿闻其详。” 老人道:“因为这种方法就是寻一味灵草给失忆者服下,而这种灵草,只有被称为江湖禁地的落魂渊才有。” 穆桂天惊呼道:“落魂渊?” 对于落魂渊,穆桂天并不陌生,可以说只要是江湖中人,就很少有人不知道落魂渊,与乾坤阁的神秘莫测相比较,落魂渊则是让人闻风丧胆,传闻,落魂渊四周弥漫着一层厚厚的迷雾,在这个迷雾当中,丝毫没有一丝光线,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而在落魂渊深处,更是有着不世之宝。 不过,传闻也只是传闻,并没有谁见过落魂渊的真面目,因为自古以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禁不住好奇,想要进入落魂渊一探究竟,结果都是从此了无音讯,再也没有从里面出来了。 但凡进入落魂渊的人,就没有任何一个有过例外。 久而久之,落魂渊就变成了所有人口中的武林禁地,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它了,更别说是去里面找东西。 老人道:“对,落魂渊。” 穆桂天激动道:“这根本不可能,进入落魂渊的人根本就没有一个出来过,怎么会有人知道落魂渊有这种灵草呢?这分明就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胡说八道罢了。” 老人摇摇头,道:“不,这事是古书中所记载过的,应该是错不了,而且这种灵草有一个奇特的名字。” 穆桂天道:“什么名字?” 老人道:“落魂草!” 穆桂天道:“那又如何?” 老人道:“这就预示着它的确来自于落魂渊无疑。” 穆桂天道:“叫落魂草就得来自落魂渊?这什么逻辑?” 他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老人的话,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 老人也不与他争辩,只是轻轻一笑,道:“不管你信与不信,其他地方就是没有这落魂草。” 穆桂天倔强道:“没找过怎么会知道其他地方没有?” 老人道:“落魂草不仅仅对于人的神魂有些极好的修复作用,而且能使人功力大增,更重要的是,落魂草可以克制百毒,可谓是一种非常珍贵的宝物,所以自古以来,人们对于落魂草的追寻,从来都没有间断过,只是从来都没有人在其他地方找到过这种灵草,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吧?” 穆桂天顿时沉默下来,正如老人所言,如果其他地方真的存在落魂草的话,肯定会有人寻的到的。 “那现在怎么办?” 他终究还是不死心。 老人嬉笑道:“还能怎么办?凉拌喽!” 穆桂天怒道:“我没有功夫跟你开玩笑。” 老人嘿嘿一笑,道:“老夫也没有跟你开玩笑,这么有趣的事情,老夫还是头一遭遇到,因此,老夫打算破例好好研究一番。” “有趣?” 穆桂天一翻白眼,这老头真是个十足的奇葩啊,这种也许会折磨别人一生的事,在他看来,居然仅仅是有趣而已。 “你先带他回去吧,放心,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的。” 老人下了逐客令,他还是那副贱兮兮的样子。 穆桂天不满的看了老人一眼,抱怨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谁叫你这位神医也是徒有其名呢。” 说完,他也不管老人会不会有所不满,扶起聂东来放到背上,转身便走。 待到穆桂天背着聂东来离开以后,老人才缓缓转过身来,他脸上的那种玩世不恭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 “有趣,没想到这么多人都来到了这圣铉城,看来,这里以后的日子要变得热闹起来了啊。” 他喃喃自语道,说到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充满了缅怀。 “的确有趣!”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一个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了老人的眼前,他全身被裹在黑袍下面,只漏出两只沧桑却又炯炯有神的眼睛。 对于他的出现,老人一点也不意外,他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道:“你终于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在那里看戏呢。” 听老人的意思,这黑衣人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而且从他一来,老人便发现了,但是之前一直跟老人在一起的穆桂天却丝毫没有发现,这里原来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黑衣人平静道:“戏也看完了,我为什么还要待在黑暗里呢?” 老人道:“你不是一直都是待在黑暗里的吗?怎么?时间长了也会觉得厌倦?” 黑衣人道:“那倒不会,毕竟我们都有彼此的职责。” 老人道:“说的也是。” 黑衣人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落魂草的下落?这可不像是你一贯的作风啊!” 老人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之前那青年背上的那柄剑?” 黑衣人道:“当然,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老人跺着脚步,道:“你可别忘了,这柄剑当初是被谁拿走了。” 黑衣人道:“我当然记得,要是她是莫语诗,我也不可能让她轻易拿走这柄剑。” 老人道:“那你还不明白嘛?” 黑衣人一惊,道:“你是说?” 老人道:“不错,那青年必定就是他的后人,不然的话,莫语诗也就不会把剑给他。” 黑衣人点点头,道:“也对,毕竟莫语诗已经隐姓埋名这么些年了。” 老人发出一声叹息,道:“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黑衣人也跟着叹息一声,道:“看来,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老人道:“她要是变了,那她还是莫语诗嘛?其实不止是她,我们又何尝不是也一点都没变呢?” “对了,外面那些人,需不需要我帮你打发一下?” 黑衣人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于深究,或许是害怕触碰到那些伤感的回忆。 老人道:“何须庸人自扰呢?没戏看了,他们自然也就离开了。” “哈哈!” “哈哈!”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些,在别人听来莫名其妙的话,最后相视大笑起来,他们笑的声音很大。 但却奇怪的是,笑声一点儿也没有传出医馆。 医馆外那群人,看到穆桂天无功而返,又背着聂东来出了医馆,然后急匆匆的离开了,便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看,我说的没错吧?那疯子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 “这还用说,你没看那胖汉子又背着那青年出来了吗?” “就是,大家赶紧散了吧!” 锦袍青年看到穆桂天从医馆里出来,也是一愣:“难道是我眼花了?看错了?” 他心里也有些动摇了,最后见所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一挥手,道:“我们走!” 便带着身后的护卫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第六十六章 莫名的牵连 当聂东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并不算柔软的床榻上。 转头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置,聂东来发现这是一间并不奢华的屋舍,屋舍中并排放着两张床铺,一张方桌,方桌四周摆放着四张大小相同的圆形柱凳,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型图案,桌凳的材质不是特别好,方桌上是一副简易的茶具,与床榻正对着的则是窗户,雕工也算是精美,方桌的位置正好在窗户前面,窗户左手边是房门,古朴但不厚重。 整个房间内充斥着一种淡淡的幽香,给人一种古朴、典雅的感觉。 很显然,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一家客栈里面,虽然聂东来不知道在他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是被穆桂天这胖子送到现在这家客栈里的。 此时,穆桂天正端坐在窗前的方桌旁,一动不动,他手里还拿着聂东来的那柄龙泉剑,时不时会皱一下眉头,好像是在观摩长剑,又像是在想着其他事情。 他的神情在房间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凝重却又十分投入。 直到聂东来缓缓坐起身来,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旁,他都没有发觉。 “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聂东来拉过一张圆凳,坐到他身边,问道。 “哎!” 穆桂天突然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推开窗户,把目光投到了远处的星星灯火处,道:“你可算是醒了。” 夜,已经很深了。 可是,圣铉城的灯火依旧通明,街道上的行人也丝毫没有减少,仿佛他们与生俱来就是这难得安宁的黑夜里的一份子。 娇羞的月儿若隐若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生怕惊扰了这些深夜中的游子们的雅兴。 聂东来点点头,道:“是啊,终于醒了,我已经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穆桂天道:“不算太长,也就四五个时辰吧。” 然后,他转过身来,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了呢?” 这是他心底一直都存在的一个疑问,虽然之前那老人告诉他说是聂东来之前昏迷是因为受到了一些刺激,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之前,聂东来明明跟自己一样,也就在广场停留了一段时间而已,也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怎么会受到刺激呢? 聂东来的目光越过他,望向了窗外更远处的黑暗中,低声道:“我只见看到了一些本不该看到的东西。”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圣笔铉剑与五鬼罗煞打斗的场景,他那倔强而又平静的面容,以及他那不经意间一闪而过的忧心忡忡,还有他最后被故长啸一剑穿胸的样子。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便没有由来的一阵绞痛,心情也就有些莫名的烦躁。 “本不该看到的东西?” 穆桂天眉头紧蹙,道:“什么东西?” 聂东来沉声道:“应该是圣笔铉剑的一些往事。” 穆桂天惊呼道:“圣笔铉剑的往事?你在哪看到的?” 这不由得他不吃惊,聂东来一直都是跟自己在一起的,为什么他能看到这些东西,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聂东来稍微梳理了一下思绪,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知不知道,广场上那尊雕像是什么人雕刻的?” 穆桂天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但却还是如实回答道:“据传闻,好像是【幽冥督查史】。” 聂东来神色一凝,道:“难怪!” 穆桂天道:“怎么了?难道没有什么问题吗?” 聂东来道:“没什么,只不过他们用了某种特殊的方法,把圣笔铉剑的过往,也一同刻入了雕像之中。” 穆桂天大惊,道:“这怎么可能?难道这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秘法?能够把一个人的生平印入到一尊雕像里面去?” 这种事真的是太惊世骇俗了,他以前根本闻所未闻。 聂东来苦笑一声,道:“不光是你觉得难以相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很难相信,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奇异之事。” 穆桂天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在广场的雕像里看到圣笔铉剑的往事的?” 聂东来点点头,道:“不错,虽然在那个画面里他并不叫圣笔铉剑,而是叫做聂乘风,但是我对比过,他跟雕像上的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聂乘风就是圣笔铉剑,圣笔铉剑就是聂乘风。” 穆桂天疑惑道:“聂乘风?原来他的名字叫做聂乘风,可是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聂乘风这个名字呢?” 聂东来道:“这事的确有些蹊跷,既然圣笔铉剑叫做聂乘风,那么就不可能没有一个人会知道他的真名,毕竟他曾经也算是武林中最闪耀的那颗星星。” 穆桂天道:“这事肯定有古怪,不行,我回头便写信问问我家老头子。” 聂东来微微抬手,道:“不急,而且就算你问了,也是不会有结果的,你想想看,如果他要告诉你的话,早就告诉你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穆桂天急声道:“那你说怎么办?” 聂东来道:“此事还要靠我们自己去调查,而且我又一种直觉,我总觉得聂乘风这个人与我有着一些莫名的牵连,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穆桂天一愣,半开玩笑道:“他该不会是你的亲人吧?你想想啊,他姓聂,凑巧你也姓聂。” 聂东来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穆桂天又摇摇头,有些失望地说道:“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你真的是他的后人,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田地呢?” 虽然开始他觉得两人都姓聂,说不准还真会有一丝牵连,不过转念一想,便又把这种可能性抛诸脑后了,圣笔铉剑多么厉害的人物?那可是统领一个时代,而且在他那一时代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独领风骚的神圣人物,如果聂东来真的是他的后人,以前者的通天手段,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后人失去记忆呢? 聂东来自嘲一笑,道:“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穆桂天刚要夸他还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哪知他又倔强说道:“可我还是觉得,我跟他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 “你开心就好!” 穆桂天只当是他在胡言乱语。 聂东来回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是认真的。” 穆桂天道:“大概是你这段时间太累了。” 他看的出来,聂东来并没有说谎,可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聂东来见穆桂天根本不相信自己,又道:“我真的没有开玩笑。” 尽管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的。 穆桂天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说着,他把聂东来拉到了之前他躺过的床榻上,然后把自己扔到另一张床上,倒头便睡。 背着聂东来折腾了半个晚上,他确实是有些累了。 第六十七章 晨辉下的怨 聂东来躺在床上,听着穆桂天的呼噜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想到了很多事。想到了这六年来,师父孜孜不倦的教诲,和他那和蔼可亲的笑容;想到了梦芙蓉与顾长卿这两位惺惺相惜的对手,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一切安好;想到了傅老大与楚河,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如何;他甚至想到了乔梦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与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女子东方素,不知道她俩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关系呢?甚至他还想到了那个把自己从百花谷救出来的黑衣女人,她又会是谁呢? 一想到这些,聂东来的脑子里就乱糟糟的,他发现自己自下山以来,就一直这么莫名其妙的走到了圣铉城,至于什么寻找自己的身世、亲人,到现在还是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难道我注定是要随波逐流?” “难道我连做回真正的自己都不可以吗?” 聂东来心中顿时突然冒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问题。 很快,他便摇摇头,把这种疑问强行从脑海中踢了出去。 不管他以前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是从失忆以后,他便不再相信所谓的宿命。 六年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在过去的六年里,他拼命的学好师父交给他的点点滴滴,哪怕是最苦最累的训练,哪怕是他有时会累得晕过去,但是他始终都没有吭过一声。 因为,他始终相信:只要争得朝夕,必有柳暗花明之日。 因为,他明白:只要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就一定能够找到自己的亲人,寻到自己的家人。 渐渐的,一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中,他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清晨,当第一抹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在房间的时候,整个房间充满了暖暖的惬意。 聂东来睁开眼睛,情不自禁地抬手遮挡了下这金色的光线,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感觉舒畅极了。 聂东来顿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 坐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体内顿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似乎每个关节都处于亢奋状态。 轻轻一跃,跳下床,聂东来这才注意到,穆桂天的被窝里早已空空如也。 “也不知道这死胖子又去哪里野了?” 轻声嘀咕一声,聂东来便来到窗前,打开窗户,把视线移到了晨辉下的圣铉城。 他根本一点也不担心穆桂天,也根本没有去想他到底去了哪儿?去干什么了? 一来,以那胖子的鸡贼劲,根本用不着他去担心,指不定那个不开眼的家伙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呢。再退一步讲,那胖子的功夫也不弱,更别说他还有着那一身神秘莫测的轻功了。 就算真的遇到什么事,估计也很少有人能追的上他。 昨晚聂东来还没怎么注意,现在他才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几乎能看到圣铉城一半的景致。 金色阳光滋润下的圣铉城,就像是一个披上了一层神秘色彩的蛰伏神龙,弯弯曲曲的脉路条理清晰分明,大气磅礴的躯干更是显得雄风凌凌。 一眼望去,不着边际。 聂东来再一次被这座城池的宏伟壮阔给震撼到了,他不得不佩服圣笔铉剑的雄才伟略。 “他究竟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居然一个人、一句话就能促成这样雄壮的一座城池。” “而且能做到一言即法,让所有人都墨守成规的生活在他的言法之下,乐此不彼。” 他的内心越来越渴望去了解圣笔铉剑这个人,了解他的故事了。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穆桂天当时的那种心情了。 “吱嘎!” 突然,房门被打开,一声低沉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会这样呢?真是奇了怪了。” 穆桂天低着头,小声抱怨着从外面走了进来,然后转身把房门关上。 他满脸的不解。 聂东来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道:“胖子,一大清早的,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穆桂天猛的转过身,后背贴到房门上,待看清说话之人是聂东来后,才不满地嚷嚷道:“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出声?大清早的,你想吓死天爷?” 由于之前他一直心有所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聂东来已经起来了,而且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的窗户前,所以聂东来突然一出声,还真把他吓了一大跳,以致于他才出现了一系列的本能反应。 聂东来顿时被他这滑稽的样子给逗乐了,打趣道:“怎么?一大清早就溜出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反应这么大?” 穆桂天白了他一眼,道:“你才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呢!天爷我像是那种人吗?” 聂东来仔细的端详了他一番,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我看像。” “像你妹啊!” 穆桂天笑骂一句,然后走到窗户下边的方桌旁,坐下身来,道:“天爷我可是出去打听正事去了,你以为像你一样啊,睡的跟死猪一样。” 聂东来也坐下身来,道:“哦?什么正事?说来听听。” 穆桂天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本来想去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知道你口中的聂乘风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圣笔铉剑本人,结果你猜怎么着?” 聂东来道:“那还用得着猜嘛?我昨晚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嘛?” 穆桂天有些懊恼地道:“怪就怪在这里,本来昨晚听你那么一说,我也认为他便是圣笔铉剑,可是现在连我自己都心里没有底了。” 聂东来眉头一挑,道:“为什么?” 穆桂天道:“你知道吗?我刚刚出去到处打听,可是每询问一个人,他们不是说我是深井冰,就是骂我是白痴,然后就一脸嫌弃的走开了,你说,我招谁惹谁了?我不就是向他们打听一个人吗?他们至于那样对我吗?” 他的神情委屈极了,像极了那些个深闺怨妇。 聂东来嘴角一扯,憋着笑,道:“额?这又是为什么?” 不用想聂东来便能知道,当时,满大街肯定有超过一半的人,都对穆桂天投来了那种关怀傻子的眼神,不然,以他的厚脸皮,怎么会觉得不好意思,会觉得委屈呢? 穆桂天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暖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那哀怨的眼神,变得有些扑朔迷离,盯的聂东来心里一阵发毛。 他甚至能感觉到,重重怨念从穆桂天的眸子里迸射而出,对自己展开了地毯式的攻击。 第六十八章 螳螂若捕蝉 “咳!” 聂东来故意咳嗽一声,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看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玄机啊!” 实力强行转移话题。 这也不能怪聂东来,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穆桂天那哀怨的眼神了,这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的话,肯定会以为是自己与他发生了一些非纯洁的友谊关系,然后再把他狠心抛弃了呢。 到时候,估计他即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即便是聂东来能够理解穆桂天内心的那种感觉,不管怎么说,穆桂天可是从小听着圣笔铉剑的故事长大的,从小到大,他一直把圣笔铉剑当作是自己的偶像,所以,圣笔铉剑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这一直都是他这些年来迫切想要了解的信息。 昨晚,好不容易才从聂东来口中得到了一个疑似是圣笔铉剑真实姓名的消息,所以他才一大早便跑出去到处打听这件事的真实性,可是,最终的结果,对他来说无疑不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打击。 可想而知,他内心巨大反差下的那种失落与无助,是多么的强烈。 “这还用你说?是个人都看的出来,这其中必定有着什么猫腻。” 果然,一说到这个事情,穆桂天的神情又立马变得激动起来,甚至有些懊恼,道:“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究竟有些什么猫腻。” 如果说聂乘风就是圣笔铉剑的话,按道理来说,圣铉城的人根本不可能不知道他,更别说是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会露出那种讥讽、嘲笑的神情,甚至还出言侮辱、责骂他这个询问的人。 毕竟,圣笔铉剑在圣铉城所有人的心中,那可是神一般的人物,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他的英勇事迹足以流芳百世,他的倜傥风姿足以让他们所有人都诚心实意的顶礼膜拜。 但,如果聂乘风真的不是圣笔铉剑的话,那他会是谁呢?又怎么会和圣笔铉剑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呢? 所以说,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他总是感觉自己已经触碰到了谜底,但却又像是相隔甚远。 至于说,那些话会不会是聂东来杜撰出来骗骗他而已的,穆桂天根本就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思考,一来,是因为聂东来根本就没有骗他的必要,二来,则是因为聂东来在回想起那些场景的时候,没有任何丝毫的停顿,就像是被印在脑子里的东西一样,还有他流露出来的那些表情,绝对没有掺和任何一点杂质。 聂东来白眼一翻,道:“你要是能相同的话,别人早都已经想通了,还会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人能了解这其中的原委嘛?” 他这话倒是不假,穆桂天虽然算不得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也同样算不得是什么聪明绝顶之人,如果,连他都能看穿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的话,那很多人早就挖掘出来了。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世上永远都不缺少天才。 穆桂天面色一僵,道:“天爷我有那么逊色嘛?” 聂东来道:“差不多吧!” 穆桂天脸皮猛然一抖,道:“好,好,算你狠,那你倒是给我说说啊?这其中到底是存在着什么样的奥秘啊?” 聂东来看了他一眼,道:“我只不过是比你聪明一点点而已,你还真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啊?” 穆桂天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点,噗笑道:“话说的那么满,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有多厉害呢,原来也是啥都不懂啊,哈哈。” 最可恨的是,说着说着,他居然捧腹大笑起来。 聂东来气的牙痒痒的,道:“我要是什么都知道的话,还用得着大老远的跟你到这地方来嘛?还用得着辛辛苦苦去找寻自己的过去吗?你这思想怎么跟你的块头成这么大的反比呢?” 穆桂天转念一想,觉得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便道:“也对啊,你要是什么都知道的话,自己不就知道自己以前的事了吗?” 末了,又转过头来,看着聂东来道:“咦?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骂我一样?” 聂东来强忍着笑,道:“有吗?我什么时候骂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穆桂天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聂东来背过脸去,道:“你这反射弧也未免有点太长了吧?” 他怕看着穆桂天,他自己会忍不住笑场。 穆桂天摆摆手,道:“算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现在这事似乎变得有些棘手了啊。” 聂东来点点头,道:“这事的确有些比较难办,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相信它迟早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 穆桂天惊呼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坐等?” 聂东来摇摇头,道:“坐等当然是不够的,既然明面上我们问不出什么来,为什么不去从暗地里自己调查呢?” 穆桂天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妙啊!” 聂东来道:“既然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那就说明:要么它本身必然存在着某种深意,要么就是别人为它披上了一层朦胧,但是,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它都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穆桂天道:“所谓百密一疏,你是要我们向这个方向考虑?” 聂东来道:“对,你要相信一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穆桂天道:“道理是对的,可是我们又该从何处着手呢?” 聂东来反问道:“在圣铉城,谁的影响力最大?” 穆桂天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圣笔铉剑啊,那还用说?要说影响力,他当之无愧啊。” 聂东来道:“我知道他当之无愧,但我指的是现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毕竟圣笔铉剑已经销声匿迹好些年了。” 穆桂天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一脸吃惊地道:“你该不会是想打【幽冥督查史】的主意吧?” 聂东来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不呢?” 穆桂天做贼心虚的左顾右盼了下,悄声道:“你想找死啊?你知不知道?【幽冥督查史】那可是些来无影去无踪的刽子手?” 聂东来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应该从他们身上着手,你想想看,既然【幽冥督查史】曾是圣笔铉剑手下的亲信,那么他们必然也是最熟悉圣笔铉剑的人,是也不是?” 穆桂天道:“话虽如此,可是根本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我们怎么会知道,他们究竟是谁呢?” 其实,他内心真的不想去招惹这群活阎王。 第六十九章 这还不简单 聂东来一眼便看出来了,这胖子多少有点犹犹豫豫,瞻前顾后,或许是因为【幽冥督查史】的名头实在是太过玄乎,便道:“胖子,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 被聂东来看穿心思,穆桂天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哪有,我说的都是很实际的问题好吧?” 聂东来自信一笑,道:“这还不是很简单的事?” 穆桂天噗笑一声,道:“简单?大哥,拜托你不要口气那么大好不好?说的好像你知道他们一样。” 聂东来眼睛一眯,道:“我虽然不知道他们那些所谓的【幽冥督查史】到底都有哪些人,但是我却知道如何能知道他们究竟是谁。” 穆桂天一愣,道:“如何能知道?” 聂东来看着他,道:“他们不是圣铉城的守护者嘛?” 穆桂天道:“是啊,那又如何?” 聂东来道:“圣铉城不是有条规定是夜晚不准挑弄生事嘛?” 穆桂天点点头,道:“是啊,没错,那又如……” 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一个“何”字死死的卡在喉咙深处,再也说不出来了,然后盯着聂东来,一脸惊骇的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要主动引出【幽冥督查史】吧?” 穆桂天虽然是胖子,但却不是傻子,聂东来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聂东来的想法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聂东来居然会想到这么危险的方法,要知道,【幽冥督查史】对于圣铉城的归属感,那可不是一丁半点那么简单的,他们曾经可都是圣笔铉剑手下最忠实的追随者,所以对于圣笔铉剑的话,他们都会选择无条件的执行,从圣铉城建立后,圣笔铉剑颁布了这条规矩以来,不论是谁,胆敢违背这条规矩的人,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人逃脱过他们的制裁。 现在,聂东来居然想以身试法,这如何不让他心惊,要知道,这事要是传到【幽冥督查史】耳中,那可是要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聂东来一脸认真,道:“这是最快捷,最有效的办法。” 穆桂天惊呼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弄不好可是会让咱们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的。” 聂东来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所以,这事咱们得慎重合计一番,动静不能搞的太大,这样一来,他们也不见得能把我们怎么样。” 穆桂天顿时一脸无奈,道:“你也太小看【幽冥督查史】了,在他们眼里,圣铉城的规则就是法度,只有是你触碰了,他们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永远消失,而且不需要任何理由。” 聂东来道:“咱们不去触碰他们的底线也不行吗?” 穆桂天道:“你对圣铉城、对【幽冥督查史】也太不了解了,你知道在他们眼里什么是底线吗?当你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已经触碰到了他们的底线,你知道吗?” 聂东来一惊,道:“没有那么严重吧?” 穆桂天道:“呵呵,没有那么严重?天爷我告诉你,在【幽冥督查史】的眼里,圣笔铉剑与圣铉城的规则是最神圣的东西,任何人不可亵渎,即便是皇帝老子来到这里,也得安安分分的遵守这里的规则,更何况是你跟我了。” 聂东来道:“他们连皇帝的面子都不卖?” 他不由感觉自己之前的想法确实有些太过单纯了,既然【幽冥督查史】连皇权都可以罔顾的话,那么,如果他真的把之前的想法付诸行动的话,岂不是拿自己的胸膛堵炮弹----往死里作? 穆桂天伸手指了指窗外,道:“在这里,根本不存在什么皇权、王法,你知道吗?当年有一位皇帝亲封的巡查史在各地代天巡视,途径圣铉城的时候,在圣铉城的一家酒楼里喝醉了酒,然后说了一些嘲讽圣笔铉剑的话,结果你猜怎么着?” 聂东来迟疑道:“不会被【幽冥督查史】给杀了吧?” 穆桂天道:“何止是杀了,还把他的头颅悬挂在城门口示众三天三夜,结果皇帝老儿连个屁都没敢放一个。” 聂东来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穆桂天道:“所以,还是收起你那无知的想法吧,不然,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聂东来也是一脸惆怅,道:“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喽?” 穆桂天道:“你要是不怕死,还是可以的,放心,我会替你收尸的。” 聂东来道:“滚!” 这死胖子,满嘴的胡说八道,出师未捷身先死,我还查个屁啊? 穆桂天嘿嘿一笑,道:“那就赶紧走吧。” 聂东来一怔,道:“上哪儿去?” 穆桂天道:“刚才出去的时候我在楼下订了早点,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一说到吃,他的眼里迸发出一抹火热的神采,嘴角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聂东来看着他的样子,笑骂道:“胖子,你怎么就知道吃啊?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都快壮成桶了。” 穆桂天道:“千金难买哥乐意,咋滴?不想去?不想去就算了,我自己先去了。” 看着胖子贱兮兮的样子,聂东来真想说一句:“我还真不想跟你一起去。” 可是,瘪瘪的肚子恰好适宜的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他立马很没骨气的笑道:“去去去,怎么不去呢?凡事得先填饱肚子嘛!嘿嘿。” 穆桂天边走边挖苦道:“我还真搞不明白了,你咋就那么爱立牌坊呢?” 跟着穆桂天来到楼下的时候,整个大厅里早已经人满为患了,各色各异的人,三三两两的坐落在客栈大厅的方桌旁,或低声嬉笑,或高谈阔论,也有的人对着桌子上的早点埋头苦干,还有些人拿着一壶老酒,自酌自饮。 客栈跑堂的伙计正在手忙脚乱的忙活个不停。 聂东来一路跟着穆桂天来到客栈门口靠左侧的一张方桌旁坐下身来,穆桂天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伙计,我订的菜好了没有?” 一个精干瘦小的伙计立马答道:“客官请稍等,我这就去给您端来。” 说着便小跑向后堂跑去。 聂东来四下环顾了一番,发现这家客栈的规模真的不错,很大,也很敞亮,分上中下三层,他跟穆桂天昨晚住的便是第三层的客房。 檀香木的材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大厅四周的柱子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或山水风情,或花香秀木,或人文撰志,让人目不暇接,格子式的窗户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整体上来说,给人一种古朴、大气却又不失奢华的感觉。 第七十章 我忘了拿剑 不大一会儿,之前的那位伙计便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一个木质盘子。 伙计快速来到桌前,道:“客官,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这是您订的饭菜。” 边说边把木盘里的菜碟往桌上送。 这是,聂东来突然想起了什么,道:“胖子,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穆桂天一愣,道:“干嘛去?这菜都上来了。” 聂东来道:“刚刚出来,我忘了拿剑了。” 说着便起身向楼上行去,也不等穆桂天答话。 穆桂天怔怔的看着聂东来的背影,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 “真是个奇怪的人,剑难道比饭还重要?” 他小声嘀咕道。 在他看来,自己的剑不是随时都可以拿?更何况,现在是在客栈里面,又没有人会去拿一柄破剑,吃完早点再回去拿不行吗? 其实,聂东来也说不上来什么原因,虽然,六年没有用过剑的时光他也过来了,而且,在之前的六年时间里,他从来都不知剑为何物。 但是,自从那黑衣女人把龙泉剑交到他手里以后,他就有一种感觉,就仿佛这柄剑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不可或缺,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再加上这些天以来,这柄剑一直都跟在他自己身边,除了昨晚他昏迷的那段时间,不论何时何地,他在干什么,龙泉剑一直都没有离过身,那种感觉也就越来越清晰了,刚刚因为跟穆桂天插科打诨,出来的时候忘了带龙泉剑,一到楼下,聂东来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没有由来的一阵失落,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最钟意的姑娘,偏偏对自己不屑一顾一样令人烦躁。 回到三楼,见龙泉剑依然安详的斜躺在房间的方桌上,聂东来心里猛的就安定下来,走到方桌旁,聂东来轻轻的把龙泉剑拾在手中,生怕自己的鲁莽惊扰到它。 举剑在胸,聂东来轻轻剥开裹剑的黑布,缓缓把龙泉剑向外抽出半截。 “嗡……” 伴随着一声清脆悠扬的剑鸣声,龙泉剑的整个剑身突然猛的颤抖了一下,聂东来很清晰的感觉到了它所要表达的意思,激动中夹杂着些许幽怨,似乎是在撒娇,对聂东来一宿都没有碰它而感到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欢愉与激动,好像是因为聂东来最终还是没有忘记它而感到庆幸。 感受到它的情绪,聂东来脸上闪过一丝自责,一脸柔情的抚摸着龙泉剑,轻声细语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往后余生,我绝不会让你再离开我半步了。”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宛如一个痴情郎在对自己心爱的女子许诺内心最为忠烈的誓言。 “嗡嗡嗡……” 龙泉剑像是听懂了聂东来的倾诉,剧烈的颤抖起来。 看到它这个样子,聂东来心里一阵难受,他心里暗暗发誓,自己既然已经选择了它,那就得用真心去对待它,用生命去呵护它。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万物皆有灵,只是有的表达的很简单、很纯粹,而有的却显得很曲折、很含蓄,甚至有的充满了污垢、交织着肮脏。 所谓灵魂美,则至善美。 “看来自己终归还是太自私了,摆脱不了一个俗人的枷锁。” 聂东来轻声叹息一声。 “噌!” 龙泉剑归鞘,聂东来小心翼翼地为它重新穿上了那袭黑衣,然后缓缓把龙泉剑系在了自己后背上。 聂东来回头朝侧肩的剑柄望了望,笑道:“你应该不会嫌弃现在这个模样太丑吧?” “……” 一片静默,他这个问题注定没有人回答,龙泉剑毕竟是一柄剑,它根本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呀。 聂东来见它没有回应,便很自以为是的咧嘴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是你默认了昂!” 幸亏是龙泉剑不会说话,不然估计它都要跳起来,指着聂东来的鼻子大骂一声:“你咋就那么贱呢?” 就在 聂东来刚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一阵嘈杂的声音从一楼的大厅里传了过来。 声音很大,像是什么人在争吵着什么一样。 聂东来循声望去,只见之前他跟穆桂天的那一张方桌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当下他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就这一会功夫,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连忙快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拨开人群、走上前去,才发现穆桂天正一脸气愤的站在方桌旁,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痞里痞气的青年人。 此时,那青年正吊儿郎当的坐在穆桂天对面的长凳上,右脚脚踩着屁股下面凳子的一头,右手扶着一柄剑柄嵌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宝石的长剑,右胳膊搭在右腿膝盖上,长剑并未出鞘,剑尖抵在长凳上,与右脚并列。 他一脸傲慢的盯着穆桂天,怒道:“你特么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名绿衣老者,老者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聂东来却发现他很不一般,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但是,在他周身有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气场荡漾开来。 穆桂天的身后,是一名面目清秀的少年跟一名模样娟丽的少女,他们的衣着都很朴素,互相搀扶着站立,显然不是富裕家庭的子弟。 不过,聂东来却留意到,在少年的左半边脸颊上有一个十分清晰的巴掌印,但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脸上的疼痛,只是死死的盯着对面的青年,拳头握的紧紧的,少女看着少年脸上的巴掌印,眼睛里泪水在打转,感觉随时都会掉下来。 客栈里的其他人虽然围观着,但却都很安静,没有任何一人出言,很多人看向青年的眼神充满了忌惮,显然要么是青年的身份让他们有所顾忌,要么就是青年的实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也有些胆大之人看向青年的目光很是憎恨,就像是青年跟他们有些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样。 “胖子,发生了什么事?” 穆桂天刚想说话,聂东来便插嘴沉声问道。 穆桂天刚刚一直都在冷眼看着自己对面的青年跟他身后的绿衣老者,并没有注意到聂东来的到来,直到聂东来出声,他才发现聂东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身侧。 第七十一章 平生看不惯 聂东来虽然知道穆桂天有时候有些中二,但却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便跟人发生冲突的人,跟穆桂天相处了这么多天,他的品行聂东来还是心里有些底的。 穆桂天看了一眼聂东来,然后指着他对面的青年,道:“有人狗仗人势,欺凌弱小,你知道的,天爷我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 那模样,宛如一个正义感爆棚的有为青年。 聂东来嘴角一抽,有种莫名蛋疼的味道,我知道个毛线啊,我才跟你相处了几天时间啊?而且这些天相处下来,我只知道你除了有些中二以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坑死人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 难道你自己就忘了昨天傍晚,在城门口的那一幕?刘昊是怎么被你笑眯眯地给吓尿的?虽然他也是咎由自取,但是,你这样装真的好吗?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聂东来也不好扫了他这个正义的雅兴,因为他心里明白,即便是穆桂天有些夸大其词,但他不会说谎。 因为他不屑。 青年一听穆桂天话语,顿时怒了,猛的站起身来,叫嚣道:“你个死胖子,说话给老子放尊重一点,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这个问题,应该是平日里没少以此来恐吓人。 聂东来这才回过头,仔细端详起对面这个痞里痞气青年来,只见他穿着打扮甚是华丽,一身少见的彩褐色的长衫,让他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毕竟,一个正常的男性很少穿这种色彩艳丽的服饰,更让聂东来无语的是,他的腰间还挂着许多色彩不一的香囊,有红色,有粉色,十足的女性化着装。 由于他刚刚坐着,聂东来并没有注意到,此刻,他站起身来,聂东来顿时感觉一阵恶寒。 “难道这家伙是个心理变态?”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目光再次上移,聂东来看到了他那带着一种病态苍白的脸色,那明显是一种纵欲过度的体现,结合他之前两次口无遮拦的言语,聂东来终于给他给了一个相当明确的定位:这个痞里痞气的家伙绝对不是个什么好鸟。 听到青年的叫嚣,穆桂天顿时不乐意了,讥讽道:“尊重是对于人而言的,对了,你是谁啊?天爷我认识你吗?” 之前,他没有太过冲动,是因为忌惮青年身后的老者,毕竟,眼前这个老者给他的感觉很不一般,如果与他们发生冲突的话,穆桂天害怕分不出神来保护身后的两少年,现在既然聂东来已经下来了,那他就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青年没有听出穆桂天话里的意思,怒极反笑,继续叫嚣道:“我是谁?这问题问得好,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便是天龙十二堂听风堂的少堂主杨维。” 末了,他还不忘很臭屁的补充了一句:“当然,你这种山野莽夫如果没有听说过我杨维的大名,那只能证明你无知。” 尽管杨维没有听出穆桂天话里的意思,但是杨维身后的老者是何其老奸巨猾,自然心如明镜,他顿时眉头轻轻一皱,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杨维,别人都骂你不是人了,你还那么的洋洋得意,真是个无脑的蠢货。 老者即使心里再怎么对杨维看不起,但却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毕竟老者跟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什么样的德行,老者早就一清二楚了,若不是碍于他父亲的面子,老者还真不怎么愿意保护这么一个傻子。 所以他也就仅仅看了杨维一眼,便把目光转向穆桂天,一脸阴霾的盯着穆桂天,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架势。 这也难怪,毕竟穆桂天的嘴是太毒了一点,明里暗里都指着杨维骂他不是人,既然杨维都不是人了,那么跟在他身后的老者也就被连带着牵连到其中了。 “天龙十二堂?听风堂?” 聂东来心里暗暗一凌,虽然他没有听说过什么听风堂,但是听起来应该是天龙十二堂旗下的一个堂口无疑了,天龙十二堂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算得上是江湖顶尖势力之一,它的能量不可谓不大,这也应该是痞里痞气的杨维之所以肆无忌惮的依仗了。 聂东来并没有贸然行事,而是小声向穆桂天询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他虽然不喜杨维那一副老子天下第一、高高在上的架势,但是他怎么着也得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你说你叫什么痿?” 听到杨维的自我介绍,穆桂天“噗嗤”一笑,一边问他一边小声向聂东来说道:“就在刚刚你上楼去的时候,这两人就从客栈外走了进来,一进门便把刚要出门的这少年撞到在地,虽然少年连忙起身赔礼道歉,可是他依旧疯狗一样狂吠,不但没有为自己的过错有一点点的悔过之心,反而还甩手给了少年一巴掌,恰好此时,少年的妹妹,前来寻她哥哥。” 虽然穆桂天没有言明,但是聂东来知道他所说的少年的妹妹就是他身边的少女,难怪自己之前总觉得他们有几分相似,原来是亲兄妹。 说到这里,穆桂天的眼里闪过一丝冰冷,道:“结果,那狗东西看小姑娘长得有几分姿色,便口吐秽语,说什么如果小姑娘能陪他几个晚上,便不再计较少年对他的冲撞,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出言阻止,并让他给少年道歉,结果这货居然说是想让他给这种低贱之人道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还嚣张跋扈的跟我谈论起他的身份来了,接下来的事你就都看到了。” 虽然穆桂天描述的言简意赅,但是聂东来基本上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杨维看中了他身边少女的姿色,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个强抢民女。 而且,看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应该是之前没少干这种缺德事。 聂东来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尽管他跟少年两兄妹非亲非故,虽然他失去了六年前的记忆,也不知道穷苦人家的生活究竟如何,更不清楚自己以前是否有过那样的生活,但是,他却能够想象的到,他们的生活并不宽裕,甚至,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今天不是穆桂天正好在这里的话,或许杨维的如意算盘早已得手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怒火中烧。 因为,不论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心中都会有一杆标尺,衡量着他自己的底线,唯一不同的是,有些人的底线,始终如一,而有些人的底线,则已经随着他的心理发生了某种程度的扭曲。 杨维的这种做法,无疑是触碰到了聂东来的底线,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杨维今天如果得手的话,这对于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甚至是她的家人都将造成多么不可磨灭的打击。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他虽然心地纯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辩是非黑白。 杨维显然没有明白穆桂天的意思,只当是他可能是没听清楚自己的名字,当下便大声道:“杨维,老子是天龙十二堂听风堂的少堂主。” 穆桂天憋着笑,又道:“天龙十二堂天爷我倒是有所耳闻,对了,你说你是阳什么来着?” 见穆桂天还在问自己的名字,杨维心里的火霎时“噌”的一下就飙升上来了,凡事有个再一再二,没有个再三再四吧?更何况,老子刚刚都说的那么大声了,这死胖子居然还没记住自己的名字,你特么到底有没有在听老子讲话? 于是他便卯足了劲,用足了力气,怒吼道:“你特么是不是耳朵聋了?老子是杨维。” 洪亮的声音在整个客栈一楼的大厅里回荡着,杨维不由有些沾沾自喜,这下你个死胖子总该有个刻骨铭心的记忆了吧。 起先,聂东来也是微微一愣,穆桂天这死胖子对别人的名字,怎么情有独钟?不过很快,听到杨维的怒吼,他顿时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噗嗤!” 聂东来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本来听到杨维的自述,客栈里的其他人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本就已经来到圣铉城很长时间了,对于杨维这个二世祖早就已经认识了,可是当他们仔细咀嚼穆桂天反复提出来的问题以及杨维吼出来的最后一句话时,都发觉到了这个问题的笑点所在。 所以,不光是聂东来笑出了声,客栈里的一部分人也纷纷低声笑了出来。 甚至,有一些心思敏捷的人都在心里浮现出了各种想法。 “我咋就这么笨呢?怎么就没有联想到这层深意呢?” “这胖子看似再问杨维的名字,实则是在挖坑等他自己往里钻啊!” “这胖子真是太有才了,简直戳到了杨维的脊梁骨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尽管他们心里的想法各不相同,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心声,那就是眼前这个胖子绝不能小觑。 没办法啊,谁叫眼前这胖子跟想象中的胖子不太一样呢?谁叫人家是个有才华的胖子呢? “哈哈哈……” 相比于聂东来一众人的稍有节制,穆桂天则毫无遮掩的意思,直接张口哈哈大笑起来,他那胖胖的身体一抖一抖,很快便弯下了腰,到后来直接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大肚子,一边笑还一边解释道:“天爷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居然还有人说他自己是阳……痿……的,而且还喊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天爷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臭不要脸的人。” 他故意把“阳”跟“痿”这两个字拉的很长,似乎生怕杨维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一样。 其实,穆桂天还真是这么想的,以杨维那傻的发蠢的样子,如果自己不着重提醒的话,他恐怕还真很难做到融会贯通,更别谈什么领悟其中的精髓了。 第七十二章 革命的本钱 穆桂天身边的少女看到穆桂天莫名其妙的大笑不止,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盯着聂东来,指了指穆桂天,问道:“大哥哥,这位大哥哥没事吧?他在笑什么呀?” 她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何穆桂天一听到对面的坏人名叫杨维,就发出了那么夸张的笑声。 她的声音很好听,稚嫩中带着一丝羞怯,犹如清晨的杜鹃在啼叫一般,让人听着不自觉生出一种怜惜的感觉。 凑巧那少年也一脸茫然的看向聂东来,显然她妹妹同样问出了他心中的疑虑。 聂东来突然一愣,他没有想到少女会有如此一问,可见她还是一个多么纯洁的孩子,看着他们兄妹那纯洁无辜的眼神,聂东来居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这种事情。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穆桂天突然止住笑声,瞪了一眼少女,义正言辞的说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过问大人的事情。” 聂东来连忙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对两兄妹安抚道:“等你们长大点自然就明白了。” 少女乖巧的点点头,道:“哦!” 少年则若有所思的看看聂东来,再回头看看穆桂天,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时,杨维终于明白了穆桂天话里的意思,他顿时气的浑身颤抖,脸色更加苍白了,左手指着穆桂天,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特么……” 穆桂天根本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道:“你也别不好意思,其实呢,即便是你不说,我们也都能知道你真的不行,因为答案早已写在你脸上了,不信你找个镜子仔细看看,你的脸是不是早已苍白如纸了。” 穆桂天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对于他的伶牙俐齿,聂东来早已见识过了。 终于,杨维身后的绿衣老者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微微上前,皱着眉头,对穆桂天说道:“年轻人,凡事得有个度,要注意分寸,切莫得寸进尺。” 他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却充斥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味道,仿佛是在下大最后的通牒一般。 说话间,他更是释放出自己浑身的气势,骤然间,一股磅礴的气势直挺挺的朝穆桂天压来,显然是想以武力手段让穆桂天屈服。 “哼!” 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聂东来眼疾手快,猛的向前踏出一步,直接来到穆桂天身前,眼神微冷,冷哼一声,一股丝毫不弱的气势直接迎了上去。 绿衣老者的气势给人一种阴狠毒辣的感觉,犹如一条毒蛇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浑身冰凉,显然他本人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而聂东来的气势则是星罗万象,给人一种暖暖的、很舒服的感觉,就像是初晨崭露头角的日出,让人无比的惬意,这是因为聂东来这六年来一直跟着师父学习佛学禅法,使得他身上的气势中夹杂着些许佛理的通透与豁达。 “嘭!” 两股无形的气势相撞,所产生的破坏力,直接让夹在中间的方桌从正中间应声而断,断面处更是光滑如境,就好像是被一柄无比锋利的长剑劈断的一样。 还好,两人都因为估计身后的伙伴,而特意控制了气势,其他人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即便是如此,周围的人连忙一脸警惕的向后退开一段距离,虽然聂东来与绿衣老者的瞬间交手,并没有波及到他们,但是,他们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那两股不俗的气势。 穆桂天刚刚本来是要自己出手的,可没想到聂东来比他更快一步,他也就乐的清闲了。 不过,他倒是诧异的看了聂东来一眼,看来,在聂东来心中,终归还是顾忌自己的安危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顿时一暖。 随后,他又把目光转向杨维,一副长辈劝诫晚辈的口气,道:“的确,阳……痿啊,你看看你身旁这位老先生说的多么在理,一看都是经验之谈,年轻人,凡事得有个度,要注意分寸,切莫把自己的身体给玩坏了,要知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一番话下来,添油加醋的把绿衣老者的话又重新送给了他们二人。 可谓字字诛心。 绿衣老者的脸终于成功的变成了猪肝色,再也不负之前的风轻云淡,一脸寒霜得盯着穆桂天与聂东来,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想不到你身边还有如此高手,是老夫低估了你。” 杨维更是已经快要失去了理智了,他都快要被穆桂天给气疯了,气急败坏的吼道:“死胖子,你特么给老子闭嘴,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此时此刻,他心里都有些埋怨自己的父母了,你说你们给我起个什么名字不好?非得起这么一个没有水准的名字。 面对他的威胁,穆桂天轻佻一笑,贱兮兮地说道:“怎么?被天爷戳到痛处了?恼羞成怒了?那你还站在那里干嘛?倒是来弄我啊!” 他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成功激怒杨维的话,自己绝对可以一击秒杀了他。 当然,前提是他得脱离了绿衣老者的保护范围。 当穆桂天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光聂东来对他有些无语了,就连周围那些围观的人都一脸无语的看向他,他们心里肯定都在想:“你咋就那么贱呢?” 别人都是用剑杀人,胖子这是用言语杀人啊,典型的气死人不偿命啊。 不过,效果显而易见,如果不是被绿衣老者一把拉住,杨维这时候已经冲上来找他拼命了。 “鸣叔,你拉着我干嘛?还不赶快帮我杀了这个死胖子?” 杨维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见绿衣老者一把拽住他,不由分说便是一顿抱怨。 殊不知,就在刚才,绿衣老者已经救了他一命。 绿衣老者名为杨鸣,是听风堂的尊老之一,在听风堂可谓是人上之人,如果不是杨维的父亲曾经有恩于他,他何至于来保护这么一个傻蛋。 天龙十二堂的每个堂口阶级层次划分都很明确,也很严格,分别为:堂主、尊老、元老以及堂下弟子。 所以,尊老在天龙十二堂各个堂口的地位非常高,仅次于堂主。 听到杨维的抱怨,杨鸣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快,虽然杨维是听风堂的少堂主,可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连个堂口的元老都不是,根本没资格对自己指手画脚,其他堂口的那一个少堂主,不都是对尊老毕恭毕敬的? 不过,碍于杨维父亲的关系,他也不好发作,只好沉声道:“少堂主,别中了他们的激将法,小心有诈!” 杨鸣不敢让杨维冒这个险,毕竟对面的那个背剑青年的实力让他多少有些看不透,因此,他不得不有所顾忌,一旦杨维脱离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杨鸣也不好向他父亲交代。 经过杨鸣这么一提醒,杨维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对面那个背剑青年可是刚刚跟杨鸣交过手,而且平分秋色的。如果自己刚刚贸然冲过去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明白了这一点,他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杨鸣刚刚及时拉住了他。此时,他看向穆桂天的目光更加的阴冷了, “ 这狗东西,居然如此阴险!” 杨维心里这样想道。 第七十三章 对得起青天 穆桂天见自己的如意算盘打空了,也不在意,对着杨维讥讽道:“怎么?没那个胆子?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怎么弄死我啊?” 面对贱的令人发指的穆桂天,杨维感觉他自己的整个心态都有些崩了,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死胖子,你别得意的太早了。” 要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估计穆桂天早就被杨维以目光秒杀的连渣都不剩了。 “吆嗬,死要面子?年轻人啊,要有自知之明,不行就是不行,千万别勉强逞能。” 穆桂天阴阳怪气的说道。 杨维被他气的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了,一双手死死的攥着,由于用力过大,手指骨节都有些发白了。 杨鸣见状连忙小声道:“少堂主,什么冲动。” 他还真怕杨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因为他一直都不是个聪明的人。 不过这次,杨维倒是没有让他失望,尽管怒不可遏,但是他还是死死的忍住了,并且沉声说道:“鸣叔放心,我不会的。” 其实,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就先让这两个人再蹦跶一阵,只要度过了眼前的尴尬局面,只要是他们还在圣铉城,等自己召集到人手以后,就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弄死这两人。” 他虽然傻的可以,但是还算没有蠢到不可救药,稍微冷静下来之后,眼前的形势还是分的清的。 聂东来则对杨鸣又高看了一眼,不愧是老江湖,眼光果然毒辣,行事也够谨慎。 至于杨维,他倒是还不放在心上,一个借着父辈的余荫胡作非为的跳梁小丑而已。 对于穆桂天心里那点小九九,其实打一开始,聂东来就心里明了了,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杨鸣见杨维终于学乖了,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用他那毒蛇般的目光,扫了一眼穆桂天,道:“怎么?年轻人只会逞口舌之俐嘛?” 穆桂天噗笑一声,道:“老东西,不做经验之谈了?你难道就不想说说你那少年不知节制为何物,老来望天空流泪的感想吗?” 那模样真的是嚣张。 嚣张的不可一世。 杨鸣被气的不轻,胸膛微微起伏着,威胁道:“小子,你嘴这么臭,就不怕老夫不顾一切后果杀了你?” 穆桂天摊摊手,便是自己根本就没得怕。 聂东来则争锋相对道:“你大可以试试,看是你先杀了我朋友,还是我先杀了你们这位少堂主。” 对于穆桂天的安危,他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穆桂天的身手并不比自己弱多少,他真正所担心的是穆桂天身后的两兄妹。 看到聂东来一脸严肃的样子,杨鸣觉得他不像是在说笑,再三权衡之下,杨鸣才沉声道:“你想怎样?” 他不敢赌,因为他输不起。 杨鸣现在的想法,跟杨维如出一辙,他也想着怎样先稳住聂东来,然后再秋后算账。 聂东来自然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不过他并不在意,一脸认真的盯着杨维,道:“道歉!” “我道你吗啊!” 杨维一听到道歉二字,心头刚压下的火顿时又熊熊燃烧了起来,本来今天应该是他春风得意,抱得美人归的大好日子,结果事情不仅被眼前这两个混蛋给搅黄了,现在居然又想让他这个堂堂听风堂的少堂主,向两个穿着打扮平平无奇,明显就是卑贱的下等人道歉。 如果他杨维今天真的向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道歉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他的这张脸还往哪搁?他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听风堂的脸又往哪里搁? 聂东来眼神一凛,凝视着杨维,一字一顿道:“记住,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论身在何方,不论做什么事,起码我们得对得起头顶这片青天,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说着,他用手指朝屋顶的方向指了指。 杨维被聂东来那犀利的眼神盯着,只感觉脸上犹如有一把利剑在穿刺一样,火辣辣的疼,他甚至不敢与聂东来对视。 聂东来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让他望而生畏。 不过,畏惧归畏惧,他总不能被聂东来一个眼神吓的不敢说话吧? 杨维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气,然后战战兢兢地说道:“别跟我扯那一套,没用,我根本就不相信,想让我给他们道歉?门都没有。” 话虽然是说出来,如果仔细听的话,你就会发现,杨维的舌根在打颤,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张狂。 聂东来收回目光,朝穆桂天点点头,穆桂天会意,立马拉着他身边的两兄妹向后退去,直到退到围观的人群之中才停下来。 对于他的举动,大家都一脸茫然。 杨维楞楞地看着穆桂天退后,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杨鸣皱了皱眉头,也是有些莫名其妙。 聂东来看着穆桂天带着那两少年兄妹退入人群中,这才回过头来,继续对杨维说道:“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道歉!” 他一如既往地认真,一如既往地平静。 杨维还在愣神当中,他还没想明白穆桂天突然退到人群中,是什么意思。 “这狗东西该不会是之前一直都虚张声势,这会想要逃跑了吧?” 突然,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而且越想他越觉得有可能。 “绝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杨维心里还在脑补他想象中的画面,根本没有听到聂东来说了什么。 杨鸣见杨维一直在发愣,不由觉得奇怪,这货怎么这个时候还走神了呢? “少堂主?” 于是,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鸣叔,快拦住那死胖子,那狗东西想要逃跑。” 被杨鸣惊醒的杨维突然伸出手指着穆桂天三人,惊叫了一声。 杨鸣顿时心中“咯噔”一下,闪过一丝不好的预兆。 “唰!”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道闪电般的剑光便犹如流星一样,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好快的剑!” 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啊!” “嗒吧!” 紧接着,杨鸣耳边便传来了杨维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和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 杨鸣大惊,定睛一看,只见杨维的左臂自肩膀处被齐齐削落,整条左臂无力的掉落在地上,平整的削口处,鲜血淋漓。 而杨维整个人则一屁股坐在身后的长凳上,面容扭曲,豆大的汗珠落雨般极速滴落。 杨鸣连忙上前,“啪啪”几下封住杨维伤口处的穴道,以免杨维失血过多。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抬起头,用血红的眼睛盯着聂东来,怒气冲冲道:“你好狠毒啊,居然废了少堂主一天手臂。” 这不由得他不生气,杨维可是在自己的保护下被人废了左手,以他父亲对他的宠溺程度来看,他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到时候,自己也难辞其咎,免不了一顿责罚。 第七十四章 若谪仙下凡 原来,就在刚刚杨维回神的那一刹那,聂东来猛的抽出背后的长剑,然后一剑挥出,由于速度太快,众人只看到一股亮丽的光华闪电般呼啸而过,一瞬间便穿过了杨维的左肩。 然后,很自然的,杨维的左臂便掉落在地,而他整个人由于过度的疼痛,直接跌坐在身后的长凳上,要不是身后的长凳,这会他估计已经摔倒在客栈大厅的地上了。 谁也没有想到聂东来会突然发难,围观者没有想到,杨鸣没有想到,就连有所准备的穆桂天都没有想到。 尽管之前聂东来已经暗示他保护少年兄妹了,穆桂天也明白聂东来与杨鸣他们之间,始终是要交手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而且聂东来会选择突然出手,丝毫没有一点点前奏。 穆桂天诧异的看了聂东来一眼,这可不像是他平常的作为啊,自己与聂东来相处了也算是有一段时日了,他是什么样的人,穆桂天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聂东来给他的影响一直都是一个心慈手软,满脑子的佛家仁义教条的佛系青年,当然,除了他发狂的时候。 可是,就这样一位正义青年,居然会乘人之危。 对,就是乘人之危。 至少,在别人看来是的。 当然,聂东来本人并不这么认为,他给过杨维机会,也给过他考虑的时间,只不过他却迟迟没有给自己想要的答案,自己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既然杨维半天都没有吭声,聂东来就权当是他在无声的抗议了。 最重要的,聂东来根本不知道杨维居然脑子里想着另外一副画面,而且还是他自己强行脑补出来的。 所以,站在聂东来的角度去考量这个问题,确实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手中龙泉剑斜指着地面,光滑如玉的剑身,在朝阳的照射下,发出一道道冰冷刺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聂东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的可怕,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杨鸣为杨维缓解疼痛。 一人一剑,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下,犹如谪仙下凡,圣神、庄严。 直到,杨鸣对他说出这些话为止。 “铿!” 聂东来一个漂亮的反手将长剑回鞘,瞥了杨鸣一眼,淡淡说道:“废他一条手臂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至少,我留了他一条性命,其实像他这种人,五马分尸也不为过,再说了,我之前已经给他说过了,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聂东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自己自从昨晚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似乎像是变的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可是具体哪里变了,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杨鸣阴沉着脸,道:“好,好,好,你很好。” 一连三个好,可见他心中的怒火有多大。 聂东来指了指杨维,道:“怎么?你们天龙十二堂的人行事向来如此霸道嘛?只许你们欺负别人,不许别人欺负你们?” 他实在是想不通,如果天龙十二堂都是这样的货色,那它凭什么能在武林中占的一席之地。 杨鸣怒极反笑,道:“欺负我们?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杨维见杨鸣还没有动手,于是忍着疼痛,催促道:“鸣叔,你还跟他废什么话?我要他死,赶紧出手帮我杀了他。” 如果杨鸣不是听风堂的尊老,他都想开口骂娘了,老子在这里疼的死去活来,你还在那里叽叽歪歪。 杨鸣点点头,道:“少堂主放心,即便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因为他知道,他必须的给杨维的父亲一个满意的交代。 聂东来看着他们二人,道:“废话少说,有没有本事,得试过才知道。” 杨鸣道:“既然你想找死,那老夫就成全你。” 说着便一掌拍出,身形直冲聂东来而来。 待到杨鸣的手掌接近的时候,聂东来眼睛微眯,眸子里射出一缕璀璨的光芒,也是抬手一掌推出,迎了上去。 “嘭!” 一声巨响之后,两人迅速分开身来,各自向后退去。 杨鸣“噔噔噔”一下退出六七米的距离,直接从捂着左膀子坐在长凳上的杨维身旁擦过,他每退一步,便在客栈大厅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身影略显狼狈。 相对于他的狼狈,聂东来则显得潇洒从容了许多,双脚轻飘飘的擦着地面滑出四五米左右以后,双脚猛的用力,然后便停在了原地。 他依旧脸色平静,只是眉头微微一皱。 就在与杨鸣对掌的瞬间,他居然感觉到体内的经脉竟然有些阻塞的感觉,虽然很快便被他用内力强行化解掉了,可是那种感觉让他心有余悸。 稳住身形的杨鸣,眉宇间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骇与不解。 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聂东来居然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化解掉他的攻击,要知道他所修炼的一种名为【凝内经】的功法,这种功法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瞬间可以把内力凝练成丝,以接触为媒介,不知不觉间便可以让自己凝练的内力进入到敌人的经脉当中,强行摧毁敌人体内的经脉。 一旦修炼了这种功法,在与人对阵的过程中,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废掉敌人的经脉,让他变成一个废人。 可谓是让人防不胜防。 以前,杨鸣就凭借这种功法,不知道阴了多少实力相对于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对手,而且屡试不爽,从未有一次失手过。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他这百试百灵的功法居然瞬间让人给瞬间瓦解掉了。 最悲催的莫过于杨维了,本来他只是一个吃瓜群众,可是偏偏被聂东来两人对拼后的气劲给掀翻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从围观者的头顶上飞过,“咚”的一声撞在客栈的柱子上,最后“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直接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战圈外。 穆桂天饶有兴趣的看着聂东来与杨鸣,丝毫没有想我上前帮忙的意思。 他身旁的少年兄妹见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不由心里暗暗着急。 最后,还是少女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胳膊,焦急地问道:“大哥哥,那位大哥哥不是你的同伴吗?他现在被坏人欺负,你怎么也不去帮他呀?” 之前,聂东来那握剑在手、睥睨傲然的神姿,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影响,深深地震撼着她年少的心灵,再加上本来聂东来是为了救助他们兄妹才与人缠斗的,所以,不管是从那个方面,少女都不希望聂东来出现任何的差错。 她身旁的少年也是一脸希冀的看向穆桂天,意思不言而喻。 从他看到聂东来一剑强势斩断杨维左臂的风采时起,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等长大以后,他也一定要变得像聂东来一样强大,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还有母亲。 ______________ 这两天不知怎么的,一天头疼脑热,鼻子不通,难受的要死,我这是不是有点感冒的迹象啊? 第七十五章 剧情神反转 看到两人那猴急的模样,穆桂天翻了翻白眼,他那是在被人欺负吗?明明是在欺负别人好不好?两人刚一交手,高下立刻就分出来了好吗? 再说了,我刚刚也差点跟人家打起来了,你们怎么就不为我着急着急呢? 算了,谁叫你们俩是小孩子呢,高手过招小孩子又看不懂,天爷我就不与你们计较了。 勉强想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穆桂天这才斯条慢理的说道:“你们放心吧,大哥哥现在是在教训坏人,那坏人根本打不过他的,我们只需留在这里给他加油就行了。” 听到穆桂天这么说,少年兄妹皆是一阵无语,打得过打不过暂且不说,多一个人便是多一分力量,你不知道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想帮忙就不想帮忙嘛,还给自己找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 甚至少女心中暗自想道:“像那个大哥哥那么好的人,怎么会交了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损友。” 她真是替聂东来感到不值啊。 幸亏穆桂天说完之后便把目光再次投向了战圈,根本没有放在他们身上,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少女心中的想法。 要不然,他估计都要被活活气死了,亏得我不仅救了你们,还在处处为你们着想,我留在这里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兄妹?可你们倒好,直接把我对你们的好当做西北风了。 再说了,天爷我是你们想象中那样的人嘛?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把天爷我当成什么人了? 战圈内。 聂东来脸色再次凝重了许多,虽然他不知道之前杨鸣是如何做到让他的内劲侵入自己筋脉的,但是这种邪门的手法他还是头一回遇到,甚至再次以前他根本闻所未闻。 不得不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所以,他不得不谨慎对待,以免阴沟里翻船。 不过有一点还是让聂东来感到欣慰的,那就是通过之前的交手,他发现杨鸣的内力至少要比他弱上一成,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化解掉杨鸣侵入他体内的内劲。 反观杨鸣,此刻他正一脸忌惮的盯着聂东来,他不是傻子,自然很快也想明白了问题所在。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青年,为何他体内的内力会如此浑厚,甚至比自己这个年过半百的人还要强大。 要知道,一个人的内力是由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修炼积累而来的,就算有些人悟性极高,可以做到事半功倍,但那也不至于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人就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啊,这怎么着看上去都有些玄幻。 内力是可以传渡给其他人的,这杨鸣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一时间不可能会想到这个方面来,因为,一个人的内力一旦传渡给另外一个人,这就意味着他要失去这部分内力了,人都是自私的,谁会有那样无私的情怀呢? 杨鸣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做的,不只是他,即便是至亲之人都不一定愿意,自古以来,手足相残的事都是屡见不鲜的。 当然,杨鸣也不可能想到,聂东来师父把他三十年的功力传给了聂东来。 因此,他心中有些拿捏不定主意,不断的盘算着利益得失。 聂东来见杨鸣没有再出手,也没有主动出手,他心中不断地思量着,想着怎样才能完美的克制杨鸣之前所用的那种诡异手段。 可是思来想去半天,他都没有发现什么有效可靠的办法。 “看来只有靠内力强行化解或者尽量避免与他接触了。” 聂东来心里叹道。 众人见聂东来与杨鸣对拼了一次之后,两人就再也一动不动了,不由大感好奇,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咦,他们怎么不动了?” “就是,这都好一会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该不会是两败俱伤了吧?” “你放屁,从之前的情形来看,明明就是那青年占据了上分好吗?” “就是,明显是杨鸣畏惧于青年的实力,不敢出手了,而那青年见他年事已高,不愿抢先出手罢了。” “嗯,有道理,有道理,只不过那青年也太仁慈了,对杨鸣这种人也手下留情,要是我,早就把那老东西大卸八块了。” “你?你行吗?虽然那老东西平日里横行霸市,但其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就是,要知道他身后可是有着天龙十二堂的听风堂撑腰的,要不然他就被人剁碎了喂狗了。” “……” 就连穆桂天身旁的少女,也是抬起头问道:“大哥哥不会受伤了吧?” 她眼里关心的,只有聂东来,至于杨鸣这个坏人,爱咋滴咋滴。 穆桂天头都没回,道:“别胡说。” 他能感觉到,聂东来与杨鸣两人都是完好无损,一点事都没有。 虽然所有人的议论声并不大,可是聂东来与杨鸣毕竟都不是弱者,耳力何其之好,自然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杨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神更加的阴冷了,他恨不得上前撕烂他们的嘴,可是他不能,因为对面还有一个聂东来虎视眈眈。 聂东来咧嘴一笑,看着杨鸣,道:“看来你真是名声在外啊!” 杨鸣如何能听不出他话里带刺,冷冷一笑,道:“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聂东来道:“怕是你自己这么认为吧?” 说着,他把龙泉剑缓缓从后背抽了出来。 杨鸣看到聂东来抽出了龙泉剑,眼角突然一跳,聂东来之前的那惊鸿一剑,让他记忆犹新。 深吸了一口气,杨鸣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大喝一声:“装神龙鬼,受死吧。” 紧接着,突然飞起一脚,把身侧的一张方桌猛的踢向聂东来,然后快速转身,双脚一跺地面,整个身体犹如离弦之箭般越过众人头顶,一把抄起昏迷中的杨维,逃之夭夭。 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客栈拐角处。 聂东来看着极速飞来的方桌,眼睛微眯,手中龙泉剑快速抬起,一剑斩出。 “噗!” 一声轻响过后,方桌直接被劈成两半,掉在地上。 当他向眼前望去的时候,只捕捉到了杨鸣逃出客栈的背影。 聂东来顿时愣住了,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这剧情反转的也太快了一点吧? 就在刚刚,空中飞来的方桌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他并没在第一时间,有发现杨鸣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转身逃跑了。 第七十六章 少年的辛酸(一) 不光是他,就连穆桂天跟围观的一众人,也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只能一脸懵逼的,眼睁睁看着杨鸣带着杨维逃之夭夭。 不过很快,穆桂天便反应过来了,立马跑到客栈门口一看,街道上人来人往,哪里还能找到杨鸣的半个影子。 垂头丧气的走到聂东来身旁,穆桂天恶狠狠的说道:“居然让这狗东西给逃了。” 穆桂天心中那个气愤啊,杨鸣这狗东西,之前还义盖云天的大吼一声,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要跟聂东来决一死战,可没想到他居然不战而逃了。 而且,跑的比狗还快。 客栈里的一部分人也是义愤填膺,纷纷出言斥责杨鸣。 “什么听风堂,全是些鼠辈。” “就是,简直是丢了我们江湖中人的脸,居然不战而逃。” “谁说不是呢?一群欺软怕硬的杂碎,平日里作威作福,遇到真正的高手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孬种!” 显然,在这些人看来,不战而逃这种作为是一种耻辱的行为。 但是,更多的人则选择纷纷离散,毕竟,热闹凑完了,也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其实,杨鸣之所以要跑路,主要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就算再怎么拼命,他也还是打不过聂东来。 他心里有着自己的想法,既然打不过,那他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拼命呢?反正杨维已经昏死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 到时候,他父亲要是追责起来,他完全可以胡乱编造个说辞搪塞过去,像什么为了替杨维报仇,自己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经过如何艰辛的努力,最终寡不敌众,虎口极限逃生,险些九死无生等等之类的。 反正,杨维的父亲暂时又不在圣铉城。 到时候,等他回来了,自己把今天发生的事再添油加醋描绘一番,让他触动听风堂的人马,帮自己灭了聂东来,以雪今日之耻。 聂东来把手里的龙泉剑入鞘,拍了拍穆桂天的肩膀,道:“胖子,不用那么在意。” 杨鸣逃了便逃了,聂东来没怎么放在心上,他真正在意的是杨鸣那种诡异的功法,也不知道听风堂还有没有人修习这种功法,要是听风堂或者天龙十二堂还有人修习这种功法,以后碰见一定的万分小心才是。 穆桂天道:“我能不在意吗?说不好以后咱俩就要被天龙十二堂满江湖追杀了,那可是天龙十二堂啊,难道你不怕?” 天龙十二堂有多大能耐,穆桂天要比聂东来清楚的多,如果天龙十二堂要是真的追杀他们二人,但凭他们二人的力量,天涯海角,估计都没他们的藏身之处。 聂东来眉头一簇,道:“天龙十二堂有多强?” 聂东来虽然知道天龙十二堂在江湖中的名声很大,但它具体有多强,他心里没什么概念。 穆桂天转首看了一眼周围,道:“咱们换个地方说吧。” 毕竟这里是客栈,人多眼杂。 聂东来点点头,道:“好吧!” 经过之前的事,他连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穆桂天也点了点头,两人刚准备离开,那对少年兄妹便走了过来。 两人走到穆桂天与聂东来跟前,微微欠身,少年便开口道:“大哥哥,谢谢你们救了我跟我妹妹。” 聂东来笑道:“不必客气!” 对于这两个模样好看的兄妹,聂东来还是挺有好感的,从第一眼看到他们起,聂东来便打心底喜欢这两个衣着朴素的少年人。 穆桂天则翻了翻白眼,道:“你们俩怎么还没有离开?” 少女一脸认真的道:“我们还没有感谢大哥哥的救命之恩,怎么能走呢?”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聂东来,仿佛聂东来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一样。 其实少女心里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个长得十分好看、功夫又特别好的大哥哥,给她的感觉跟别人不一样,她喜欢盯着他看。 见少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穆桂天一脸尴尬,道:“救你的是我好不好?不是他。” 说着,他还特意指了指自己跟聂东来。 “我知道啊,但是出力的是这位大哥哥。”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聂东来身上,似乎想要把聂东来的身影印在自己脑海里面。 这下穆桂天彻底无语了,这算什么?过河拆桥?这个小白脸不就是长得稍微比天爷好看一点而已吗?你至于把功劳全归在他头上吗? 聂东来蹲下身来,微微一笑,摸了摸少女的头,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露出一排洁白无瑕的牙齿,欢快一笑,道:“我叫苏苏,我哥叫苏阳。” 聂东来道:“你哥哥在这家客栈做工吗?” 先前,穆桂天就告诉过他,杨维是在进来的时候撞倒向外走的苏阳的,而苏苏又是那个时候跑到这里来找她哥哥的,所以,聂东来先入为主的想到了这一点。 听到聂东来这个问题,苏苏捏了捏衣角,情绪有点低落,道:“我哥哥不是在这里做工的。” 聂东来一怔,道:“哦?那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你在这里做工?” 聂东来留意过了,这家客栈跑堂伙计的全部都是男的,如果苏苏真的在这里做工,那她又在做什么呢? 苏苏道:“也不是。” 聂东来突然发现苏苏的眼睛有些发红。 “还是我来给大哥哥说吧!” 这是,苏阳出声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道:“虽然我跟妹妹都很想在这里做工,但是,我们家很穷,交不起保证金。”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很稳。 “保证金?” 聂东来不解道:“那是什么?” 苏阳道:“在这里做工的每个人,必须得提前缴纳一锭银子的保证金,就是为了确保你在工作的过程中能够尽心尽力,以免损坏客栈的东西。” 经过苏阳这么一说,聂东来终于明白了这所谓的保证金,就是客栈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专门设立的一个门槛而已。 一锭就是五两银子,也就是五千枚铜板,是一个普通家庭一年都用不完的开销,像苏阳兄妹这种家境贫寒的人,又怎么能承担的起呢?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客栈会有这样的规矩,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该出此下策吧? 第七十七章 少年的辛酸(二) 聂东来道:“客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矩?” 苏阳道:“因为这是【聚散客栈】,是圣铉城最大的客栈,也是待遇最好的。” 聂东来这才知道,原来穆桂天带他来的这个客栈名叫【聚散客栈】,而且【聚散客栈】是圣铉城最大的客栈,至于待遇最好,在聂东来心里没有一点底数,因为他根本不了解苏阳口中的待遇是怎么一回事。 聂东来道:“待遇最好?怎么说?” 苏阳羡慕的看了一眼【聚散客栈】跑堂的伙计,道:“这里做工的伙计,每个月可以领到一枚银币的薪水,这是圣铉城其他地方所不能比拟的。” 聂东来道:“原来如此。” 一个月一枚银币,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已经算是很多了,这样的薪资待遇,确实也算得上可以。 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苏阳兄妹不是在【聚散客栈】做工,那他们又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呢? 苏阳似乎是看懂了聂东来心中的疑惑,直接说道:“我之所以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听闻【聚散客栈】的【凤仙鱼尾汤】是圣铉城最负盛名的特色,我想为我母亲买一碗这里的【凤仙鱼尾汤】,让她尝尝这圣铉城最好喝的汤。” 说着,苏阳的脸色顿时变得凄凉起来,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聂东来看他这幅模样,心里突然有点难受,他敢肯定,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男孩子,心里肯定有着他自己的故事。 聂东来轻声说道:“你母亲是不是很喜欢【聚散客栈】的【凤仙鱼尾汤】?” 苏阳一怔,道:“应该是喜欢的,因为我曾经多次听我母亲提起过【聚散客栈】的【凤仙鱼尾汤】,她说这里的【凤仙鱼尾汤】是圣铉城最好喝的汤。” 聂东来道:“那你为你母亲买的汤呢?”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到苏阳兄妹任何一个人手里有拿过任何一样东西,更别说是什么【凤仙鱼尾汤】了。 苏阳面露尴尬之色,道:“这里的【凤仙鱼尾汤】太贵了,我买不起。” 聂东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苏阳道:“大哥哥快别这么说,您对于我们兄妹有着救命的恩情,我们感激您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误会您呢?” 苏苏也赶紧说道:“就是,大哥哥您是我跟哥哥的大恩人,我跟哥哥会永远记得您对我们得恩情的,虽然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但是最起码得知恩图报我们还是懂的。” 聂东来道:“可以带大哥哥去看看你们的母亲嘛?” 面对这两个里乖巧又懂事的孩子,聂东来实在不忍心对他们的事情置之不理。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确实也想见见苏阳兄妹的母亲,因为他觉得他们的母亲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他心里觉得苏阳兄妹的母亲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 苏苏道:“当然可以啊,只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应该是有着自己的顾虑。 聂东来也不在意,道:“小妹妹但说无妨。” 苏苏道:“只是母亲常年卧病在床,他的状态很差,我怕惊扰道大哥哥。” 聂东来道:“怎么会呢?不会的,小妹妹尽管放心。” 苏苏道:“那好吧!” 聂东来看了一眼穆桂天,道:“胖子,你身上还有银子嘛?” 穆桂天道:“有的。” 聂东来道:“那就要一份【凤仙鱼尾汤】,我们一起去看看苏苏母亲。” 穆桂天点点头,道:“好的,你们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直接转身向客栈的柜台走去。 聂东来与苏阳他们都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所以他们都没有出声阻止。 来到柜台,穆桂天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掌柜,道:“掌柜的,来一份【凤仙鱼尾汤】,打包。” 【聚散客栈】的掌柜,是一个身体微胖的灰衣中年男子,他听到穆桂天的话,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忙点头回应道:“好的,您稍等。” 然后连忙吩咐一个跑堂伙计,让厨房准备一份【凤仙鱼尾汤】。 穆桂天见他如此配合,变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柜台上,道:“多余的银两就算是赔偿之前打坏的桌椅了。” 掌柜心里一突,赔笑道:“小店怎么敢收您的银两呢?之前发生的事,是小店没有考虑周到,让您受惊了,【凤仙鱼尾汤】就当是小店对阁下的赔偿了,免费送与阁下。” 不得不说,他很会揣摩人的心理,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他心里清楚的很。 本来在一开始,穆桂天与杨维他们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便已经注意到了穆桂天这个人。 别看穆桂天整个人长得五大三粗,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掌柜心中那点小心思,又怎么能瞒过他呢?他无非就是想着自己实力不俗,自己不好得罪,只好做个顺水人情。 不过穆桂天也不在意,当下便打蛇上棍,道:“那好吧!” 【聚散客栈】既然想要送【凤仙鱼尾汤】给自己,他凭什么不接受呢?向【聚散客栈】这种地方,日进斗金,自己拿他一点东西,也不为过。 更何况,他们之前也没有给苏阳兄妹卖给【凤仙鱼尾汤】,只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钱财,穆桂天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一点芥蒂的。 聂东来根本没有去管穆桂天,因为穆桂天办事,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他看着苏阳兄妹,问道:“你们母亲得的是什么病?没有去看医生吗?” 苏阳道:“我本来也想着要去看医生的,可是母亲怎么也不同意。” 苏苏接着说道:“是啊,母亲不知道怎么的,死活不同意哥哥带她去看医生,也不告诉我跟哥哥,她自己得了什么病。” 她转头看了一眼苏阳,心疼道:“这些年,所有的的担子全部都落在了哥哥身上,哥哥一直都在城里各个店铺到处打零工,以补贴家用,因此他不知受了多少冷眼,多少气。” 苏苏说着说着,眼里的泪水突然落了下来,应该是不忍心苏阳这些年来受的委屈。 聂东来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年,小小年纪的苏阳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通过苏苏的神情,他可以感觉的到,苏阳兄妹这些年的生活,过得并不是很顺利。 第七十八章 圣铉城的天 苏阳也不忍心看着妹妹难过,劝慰道:“妹妹乖,不哭,身为哥哥,照顾你跟母亲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怪就只怪哥哥没什么本事,不能让你跟母亲过上好的生活。” 说到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流露出一股黯然伤神的姿态,像是责怪自己太没有用。 聂东来心中一叹:“这对兄妹是多么懂事乖巧的孩子,奈何世间总是有太多的不公,命运对他们两个少年有着太多的考验。” 命运多舛,并不是所有人的一生都是一帆风顺的。 过了一会儿,苏苏便停止了哭泣,似乎是聂东来跟苏阳的安慰让她多少心里好受了一点。 她看着苏阳,道:“哥哥怎么会没本事呢?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棒的,为了我,为了母亲,为了我们这个家,你已经付出了太多了太多了。” 末了,她似乎是在炫耀一般的对聂东来说道:“大哥哥,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哥哥可厉害了,在我们那条街,没有人不夸赞我哥哥的。” 说到她哥哥的时候,苏苏满脸的崇拜,那是一种由衷的为她哥哥感到自豪才会有的表情。 聂东来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了,他诧异的扫了一眼苏阳,这个一直都表现出一种远超他年龄的沉稳少年,道:“哦?是吗?那你哥哥可是真的很厉害啊。”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能够让一条街的人都称赞,那绝对有着值得让人称赞的地方或者能力。 苏苏欢喜道:“那是自然,我哥哥七岁那年,我母亲便卧病在床了,为了维持我们这个家,哥哥那时候时候就已经出来给人家做工了,而且,哥哥可聪明了,不管是什么活,他都能一学就会,而且做的比那些老做工都好呢,因此,不论他去哪里给人做工,那里的师傅都是很喜欢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低落起来,道:“也正是因为这样,哥哥不论去哪里做工,总会受到一些老做工的排挤,以致于他到哪做工的时间都不是很长,而且,有时候那些老做工还会欺负哥哥,打他,骂他。但是,他从来都不跟我和母亲说,他肯定是怕我跟母亲知道了难过。” 聂东来听着鼻子酸酸的,他想不到,苏阳这个看上去很沉稳少年,小小年纪,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 苏阳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自己是很聪明,妹妹又何尝不是呢?这些年,每当他受到别人欺负,带着一身的伤回到家的时候,妹妹总是会很贴心的为自己煮上一碗自己最喜欢的稀粥,虽然她嘴上什么都不说,但是苏阳心里明白,其实,妹妹心里什么都知道。 她之所以从来都不说,无非是怕自己受到打击而已。 苏苏接着道:“我记得有一次,哥哥被叫到隔壁街的铁匠铺去帮工,结果第二天他就独自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他走得很慢,也很吃力,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当时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受了很重的伤,但是我却不敢问,我问了之后自己会害怕,会承受不了,结果他就背着母亲在我们家的茅舍外面睡了三天三夜,我虽然一直帮他瞒着母亲,但是我心里害怕极了,那时候的哥哥就像是一个一只脚踏进了坟墓的人一样,幸亏上天垂怜,第四天的时候他醒了过来,走路不再那么费力了,然后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给我,让我好好照顾母亲,他一个人又出去找工做了,甚至连母亲都没敢去看,大概是他怕母亲看出什么端倪来,大哥哥你知道吗?那次我望着哥哥的背影哭了好长好长时间。” 苏苏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哭,而是比以往平静的多,聂东来知道,她并不是不难过,而是她不想再让哥哥看到她难过。 聂东来却为之动容,看着苏阳道:“这些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苏阳苦笑一声,道:“是啊,八年的时间,如果不是为了妹妹跟母亲,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挺过来。” 聂东来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也是一个称职的儿子,更是一个称职的男子汉,说实话,我很佩服你。” 苏阳腼腆说道:“大哥哥过誉了,这些本来是我应该做的。” 聂东来补充道:“而且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始至终,苏阳都表现的很平静,很沉稳,也很理智,因为他经历已经让他成长到了一个足以让同龄人仰望的高度。 苏阳却道:“不,我做的不够好,还是没能让妹妹跟母亲过上好的生活,主要是因为我自己的能力实在有限。” 聂东来道:“难道你不怨恨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嘛?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要是没有他们,你们的生活或许活的要比现在更好?如果不是他们,你或许已经有了一份稳定可靠的工作?” 苏阳道:“曾经恨过,但是现在已经不恨了。” 聂东来道:“哦?为什么?” 他想不到,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居然心境如此豁达,这让他感到很是好奇。 苏阳道:“虽然这八年来有很多人欺负过我,但是也有很多人帮助过我,而且那些个欺负我的人,之所以会欺负我,无非就是认为我的存在,影响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而已,他们也是迫于生计,所以想通了这些以后,我便不再恨他们了,而且,正是因为他们的鞭挞,使得我这些年成长了不少,因此,其实在内心深处,我还是比较感激那些曾经欺负我过的人的。” “而反观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他们只是单纯的看到我们家的生活过得实在是艰辛,所以心生怜悯,纷纷伸出了援助之手,不求任何回报地帮助我们,他们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少好人,所以我也很感激他们。” 聂东来道:“所以,你觉得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大多都是迫于无奈?” 苏阳道:“无奈也好,憎恨也罢,那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说到这里,苏阳突然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反而是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我知道,他们全都是出于本心。” 八年的时间,他经历了很多事,也看到过很多人,人情冷暖,他早已经了然于胸了。 聂东来微微一楞,道:“看来你比我要豁达的多了。” 的确,聂东来之前一直都在想,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像苏阳那样一笑释然嘛?答案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苏阳道:“大哥哥谦虚了,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然的话,你也不可能为了我跟妹妹这两个不想干的人而得罪听风堂了。” 聂东来道:“你知道听风堂?” 苏阳点点头,道:“大哥哥别忘了,我可是圣铉城土生土长的,而且,这八年来,我一直混迹在圣铉城各条街道角落,怎么会连圣铉城的势力都不知道呢?” 聂东来道:“哦?圣铉城都有哪些势力?” 他昨晚刚刚来到圣铉城,还真不知道圣铉城的势力分布情况。 苏阳道:“圣铉城本身就是一个大杂居,大大小小的势力数不胜数,但是,其中最为有名的却只有六股势力,他们可以说是圣铉城的天,因为听闻从圣铉城建立以来,它们便一直盘踞在圣铉城。” 聂东来道:“哦?听风堂也是其中之一?” 苏阳道:“不错,这六股势力分别是一史、二门、三堂,其中一史,想必大哥哥应该是知道的。” 聂东来道:“我知道?此话何解?” 他确实有些茫然,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圣铉城都有那些势力,又怎么知道这什么所谓的一史呢? 苏阳一笑,道:“对,不止是大哥哥知道,只要是入了圣铉城的人都知道,因为这一史便是【幽冥督查史】。” 聂东来点点头,道:“原来是他们,那么其他的几股势力呢?” 【幽冥督查史】他确实听闻了,而且是穆桂天亲口对他说的,据穆桂天描述,【幽冥督查史】是圣铉城最为神秘的力量,根本没有人见过他们。 第七十九章 幽冥之渊源 苏阳道:“二门分别是【圣门】和【夺魂门】,而三堂则是【剑堂】、【知命堂】还有之前我们遇到的【听风堂】,其中,【圣门】、【夺魂门】、【剑堂】、【知命堂】这几个势力向来都很低调,尤其是【知命堂】,它的神秘简直堪比【幽冥督查史】,众人只是听说过这个势力,基本上没有人见过【知命堂】的人真正出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就连【圣门】跟【夺魂门】的人似乎都很忌惮他们。” 聂东来一惊,道:“哦?还有这样的事情?” 苏阳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所知道的这些基本上都是道听途说的。” 聂东来道:“那么那些神秘无比的【幽冥督查史】呢?” 苏阳回忆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在圣铉城,【幽冥督查史】畏惧过任何人。” 聂东来道:“包括【知命堂】?” 苏阳点点头,道:“包括【知命堂】。” 聂东来皱了皱眉角,道:“没想到【幽冥督查史】居然如此强大,可是他们听上去怎么着,也不像是一个势力的名字啊?” 苏阳不解道:“大哥哥为什么这么说?” 聂东来一笑,道:“没事,我只是感觉【幽冥督查史】怎么着听上去都好像是一个代号而已。” 苏阳和苏苏都是有些不解的望着他,显然不是很明白聂东来的意思。 就在这时,穆桂天终于走了过来,他手里还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应该就是苏阳之前说过的【凤仙鱼尾汤】,聂东来虽然没有喝过这个汤,但是从它散发出来的阵阵香气来看,聂东来便感觉这个所谓的【凤仙鱼尾汤】应该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它的香气很浓,也很醇,光是闻着扑鼻的香气,便让人感觉食欲大增。 穆桂天走到聂东来他们身旁,看着聂东来,道:“你说的不错,【幽冥督查史】的确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显然,聂东来刚刚说的话他已经听到了。 聂东来道:“哦?这是怎么说?” 穆桂天道:“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不然我手里这碗【凤仙鱼尾汤】可都要凉了。” 聂东来点点头,道:“走吧!” 苏阳与苏苏见聂东来跟穆桂天二人说着便往客栈外走去,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客栈柜台前,身形微胖的中年掌柜直勾勾的看着聂东来四人的背影,并没有阻止他们,只是他的眼里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嘴角也浮现出一缕浅浅的微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有一个跑堂打扮的中年人男子龙行阔步的走到他身旁,俯首轻声道:“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中年男子一边与他低声说话,一边假装收拾柜台上的东西,他的眼睛却在悄无声息的打量着客栈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掌柜并没有收回目光,淡淡说道:“跟往常一样,还能怎么看?” 他的声音也很小,只够他们两人听见,客栈里其他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中年男子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道:“难道你不觉得【听风堂】这两年,行事越来越嚣张了?” 掌柜瞥了中年男子一眼,道:“先让他们蹦跶一阵子,如果他们真的跟当年的事有所牵扯的话,我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说到最后,客栈掌柜眼中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一股超强的威压从他那微胖的身上一闪而逝。 就在同一时间,客栈大厅中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胸口猛然一滞,就仿佛是他们的胸口被人压上了千斤巨石,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由于这股气势来去如风,一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很多人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只有柜台前的中年男子,仿佛丝毫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一样,抬头看了看客栈掌柜,道:“如此甚好。” 然后,他又转身忙活去了。 此时,早已日上三竿,温暖如玉的骄阳,挺起了它的胸膛,昂首阔步的正朝人们头顶走来。 一片片阳光洒落在大地上,亲吻着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使得他们全都心生欢愉、眉开眼笑。 出了客栈,聂东来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受着温热的阳光,呼吸着早晨新鲜的空气,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侧着脸问道:“胖子,你对【幽冥督查史】了解多少?” 穆桂天道:“也没多少,也就比你多一点点而已。” 苏阳与苏苏两兄妹很乖巧的跟在他们身后。 聂东来道:“没多少是多少?” 穆桂天道:“正如你所说,【幽冥督查史】是不过是他们的一个代号而已,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不过是圣笔铉剑手下的一群得力干将而已,代号【幽冥】,根本就不是什么江湖帮派,也没有具体的名称,只不过,后来圣笔铉剑的名声越来越大,呼声越来越高,也就意味着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跟随他,所以,他身后的队伍也就越来越壮大。” 聂东来道:“然后他们就改名为【幽冥督查史】了?” 穆桂天摇摇头,道:“不,他们一直都是统一代号为【幽冥】。” 聂东来抱怨道:“每个人都叫【幽冥】?那岂不是全乱了套了?这根本分不清楚谁跟谁嘛,圣笔铉剑也真是的,居然懒到了这种地步?” 穆桂天道:“你错了,这并不是圣笔铉剑的意思。” 聂东来道:“不是他的意思还能是别人的意思不成?” 圣笔铉剑自己的下属,自己的追随者,也是他自己的势力,不是他自己懒得连个名字都不起,别人难道还有什么发言权? 不过,这次聂东来的确是想错了,事实跟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穆桂天一脸认真的说道:“的确是别人的意思,而且是圣笔铉剑追随者们自己的意思。” 聂东来道:“哦?这什么逻辑?” 他确实是有些懵了,世上还有这么一群怪人。 “所谓【幽冥】,意思是指他们每个人都是圣笔铉剑的影子,他们心甘情愿的以【幽冥】为代号,跟着圣笔铉剑,说明圣笔铉剑在当时武林中的声望真的是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 穆桂天缓缓说道,每当他说到圣笔铉剑的时候,神情总是那么的虔诚。 聂东来点点头,道:“那为什么后来又叫做【幽冥督查史】了?” 不得不说,如果一个人可以达到那种可以一呼百应,而且让所有人都可以为他肝脑涂地的高度,那他肯定有着让所有人都能信服的实力。 穆桂天道:“那是在圣铉城建成以后的事了,据说,圣笔铉剑手下有一位智勇双全的得力干将,同时也是他的一位结拜兄弟,好像叫做百里长生的,据传闻说,这人相当的厉害,在当年,他可是一气之下一人单挑了天龙十二堂的七位堂主。” 聂东来吃惊道:“百里长生?单挑天龙十二堂七位堂主?这么生猛?” 天龙十二堂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势力,天龙十二堂的堂主们肯定也没有一个是弱者,这百里长生居然可以以一敌七,不管结果如何,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了。 穆桂天道:“不仅如此,他一人单挑天龙十二堂七位堂主,非但没有战败,而且是以重伤其中四位堂主为代价,大获全胜,虽然在那一战中,百里长生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但是他却让整个江湖记住了【幽冥】,记住了他百里长生。” 穆桂天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因为在此之前,江湖中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百里长生这号人,而他也一直默默无闻的跟在【圣笔铉剑】身边,作为他最忠实的拥护者。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幽冥】的存在,但是根本不屑一顾,只不过他们都碍于【圣笔铉剑】的面子,默不作声罢了。” 聂东来慨叹道:“百里长生也算是一鸣惊人了。” 穆桂天道:“算,也不算,因为【圣笔铉剑】曾经说话这样一句话:‘我身边的兄弟,都是可以以一当百,甚至可以以一当千的英雄人物。’只不过,江湖中人大多都以为他在夸大其词而已。” 聂东来表示赞同,道:“百里长生这样的人,的确如此。” 穆桂天道:“不光是百里长生,【幽冥】里面隐匿的高手数不胜数。” 聂东来皱了皱眉头,道:“可是这跟他们后来被称作【幽冥督查史】,又有何关系呢?” 他确实是有些搞不明白。 第八十章 真有这么玄 穆桂天道:“从百里长生与天龙十二堂七大堂主那一战以后,【圣笔铉剑】便把【幽冥】交给了他全权负责,圣铉城建立以后,【幽冥】便负责着圣铉城的一切秩序,所以百里长生这才把【幽冥】改名为【幽冥督查史】,并且把【幽冥督查史】的所有成员,化整为零,分散在圣铉城各个角落里,以便更好的维持圣铉城的秩序。” 聂东来道:“也就是说,【幽冥督查史】现在早已渗透了圣铉城各个地方?” 穆桂天道:“不然你以为呢?【幽冥督查史】的有段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的到的,不光是整个圣铉城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甚至有人传闻说,【幽冥督查史】这些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渗入江湖中各个地方,甚至就连朝廷之中,也有着他们的眼线。” 聂东来惊叹不已,道:“也就是说,圣铉城的一切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原本聂东来以为在他心中已经把【幽冥督查史】想的有些太过夸张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他们的力量。 穆桂天扫了他一眼,道:“圣铉城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逃过他们的耳目的,甚至我觉得,那些关于他们早已渗入江湖的传言,也并非都是假的,毕竟【幽冥督查史】对于【圣笔铉剑】的感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圣笔铉剑】不光在普通人心中是一种信仰,在他们心中同样也是。” 聂东来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可能这些年一直都在追查【圣笔铉剑】的下落?” 穆桂天点点头,道:“我想应该是的,不然的话,以他们的实力,不可能这些年依旧如此低调。” 聂东来眉头一蹙,道:“低调?” 不过转念一想,穆桂天说的的确在理,如果不是【幽冥督查史】足够低调,这么多年,不可能这么多年,江湖中所有人连他们究竟都是些那些人都不知道。 他们只有在涉及到【圣笔铉剑】的声誉以及圣铉城的秩序的时候,才会露出他们的獠牙,给那些不知所谓的人雷霆一击,平日里,任何人连他们的半个身影都不会见到。 穆桂天道:“对,低调。” 聂东来点点头表示赞同,道:“那百里长生呢?为什么我从没听谁提起过,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 按理来说,像百里长生这么厉害的人物,师父不可能不会对自己说的,毕竟,当今武林比较有名的人或者势力,师父都曾多少给自己提到过。 “难道说,师父对我有所保留?” 穆桂天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道:“自从【圣笔铉剑】出了事以后,百里长生便再也没有在江湖上现身过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聂东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了解的越多,他反而越迷糊了,看来,这其中应该是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吧。 穆桂天道:“嗯,很多人都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但却又无从查起。” 聂东来道:“那现在的【幽冥督查史】是由谁掌管的?” 穆桂天道:“不知道,这件事不光你想知道,我也想知道,江湖中很多人都想知道,但是至今为止,它仍然是个谜,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幽冥督查史】到底是由谁在掌管的。” 聂东来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穆桂天接着说道:“甚至,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在百里长生消失以后,【幽冥督查史】会变成一种群龙无首的局面,可是他们都低估了【幽冥督查史】,低估了他们身上的一种力量。” 聂东来道:“凝聚力?” 穆桂天点点头,道:“不错,其实【幽冥督查史】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们的实力高超,也不是他们的神秘莫测,而是他们之间的凝聚力。先是【圣笔铉剑】的出事,紧接着是百里长生的消失,他们非但没有出现任何的分裂,反而就好像是被捆扎在一起的绳子一样,越凝越紧。” 的确,像正常情况下,如果一方势力一旦缺失了领头羊,那么其他人便会纷纷跳出来跃跃欲试,以致于彼此之间经常会大打出手,甚至自相残杀也不为过,但是这一点,在【幽冥督查史】身上根本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这才是让人真正感到恐惧的事情,试想一下,如果换做是你,你是愿意去招惹一只落单的老虎?还是愿意去招惹一群成群结队,而且齐心一致的狼? 聂东来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幽冥督查史】这个组织真正的可怕之后,难怪不论是那个势力,在圣铉城都得规规矩矩的遵守着圣铉城的规矩,不敢有任何逾越。 俗话说得好:好虎架不住群狼嘛。 仔细消化了下心中的震惊,聂东来这才重新问道:“那么,你对二门、三堂这些势力了解多少?” 穆桂天道:“除了【听风堂】经常招摇过市以外,其他的几股势力平常都很低调,尤其是【知命堂】,这个势力可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还特别玄乎。” 聂东来一愣,道:“玄乎?” 穆桂天点点头,道:“他们不想让你找到的时候,哪怕是你翻遍整个江湖,也不可能见上他们一面,但是他们想要找到你的时候,哪怕是你躲到天涯海角,他们都能把你找出来。” 聂东来不可置否,道:“有这么玄乎?” 穆桂天道:“你不用怀疑,真有这么玄。” 聂东来慨叹道:“果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穆桂天道:“还真是,我们再说说这个【圣门】吧,他们亦正亦邪,行事全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就算是一点小偷小摸的行为,在他们看来都是大奸大恶的作风,定会严惩不贷。” 聂东来道:“那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穆桂天咧嘴一笑,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即便是有人哭着喊着求他们帮忙,他们也会置之不理,即便是打家劫舍的事情,他们都不为所动,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说好笑不好笑?” 聂东来真的是无语了,这【圣门】都是些什么人啊?神棍? 穆桂天道:“相对而言,【剑堂】跟【夺魂门】还显得稍微正常一点。” 聂东来立马来了兴趣,道:“哦?原来还有正常的啊?” 穆桂天道:“也就是行事作风上稍微正常一点而已。” 聂东来道:“怎么说?” 穆桂天道:“【剑堂】的那些家伙呢,虽然嫉恶如仇,行善除恶,遇见不公之事,总喜欢抱打不平,但是确实一年四季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可言,永远都是板着一张,就像是别人欠了他们几十万两银子一样,说的好听一点就是严肃,说的不好听一点,简直就是一群脑子不会转弯的老古板。” 聂东来大致也就听明白了,【剑堂】的人应该都是些所谓的比较死板的正义之士了。 不过,他听穆桂天的口气,怎么好像不太喜欢【剑堂】的人,似乎对他们有些一股淡淡的怨念。 聂东来顿时笑道:“怎么?听你这口气,似乎跟【剑堂】有过什么恩怨?” 穆桂天道:“天爷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臭屁的样子。” 第八十一章 那无知少年 听到他这么说,聂东来百分之百肯定,这货绝对是跟【剑堂】的人发生过什么冲突。 聂东来调笑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曾经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剑堂】的人跟在屁股后面追杀过?” 穆桂天一脸郁闷的说道:“拜托,天爷我是那样的人嘛?” 聂东来嘿嘿一笑,道:“这个还真不好说。” 穆桂天道:“靠!天爷我当你是朋友,你可别破坏天爷的名声啊。” 聂东来不以为然,道:“那你但是说说看,你跟【剑堂】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天爷也就不瞒你了。” 穆桂天贼眉鼠眼的打量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当初,天爷跟【剑堂】的一个家伙发生了一点误会,然后那家伙觉得丢了面子,死皮赖脸的非要跟天爷我决斗,结果当然显而易见,他那里是天爷我的对手,被我打了个落花流水。” 聂东来见他做贼心虚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那后来呢?” 穆桂天挺了挺胸膛,道:“后来,天爷我见他年少无知,便没有多加为难于他,让他走了,结果那家伙真的是不识抬举,每过一段时间,总要找天爷我比试一番,不用多说,每次都是鼻青脸肿回去,没过多久,他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面前找我比试,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聂东来道:“哦?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他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穆桂天脚步一顿,嘴角狠狠一抽,道:“怎么会呢?他可是很聪明的。” 聂东来道:“聪明还找着挨揍?莫非他是个受虐狂?” 穆桂天嘴角再次一抽,道:“他也不是个受虐狂,只不过他是想打败对手,一雪前耻而已。” 其实,穆桂天说的倒也是实情,他当初确实是跟【剑堂】的人起了冲突,而且还不止一次,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每回鼻青脸肿的那个人都是他自己,并不是他口中【剑堂】的什么无知少年。 只不过碍于面子,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哦,原来如此!” 看着穆桂天的神情,聂东来心里基本上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也不点破,毕竟难得糊涂嘛。 话锋一转,聂东来道:“那【夺魂门】呢?” 穆桂天见他不再在【剑堂】跟他的问题上深究,自然明白聂东来是给他台阶下,当下便道:“【夺魂门】这个势力就比较复杂一点了。” 聂东来直接问道:“有多复杂?” 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惊讶,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圣铉城的六大势力就没有一个不是怪里怪气的。 穆桂天道:“【夺魂门】本身就是一个医道势力。” “医道势力?” 这倒是让聂东来有点惊讶了,正常来说,医道高手的脾气大多都是比较古怪的,根本不愿意为世俗势力所束缚,他却万万没想到【夺魂门】居然会是一个医道势力。 任何一个势力,他都有着自己的各种教条,这样那样的规矩,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如果一个势力,没有了这些条条框框,那它终究还是一盘散沙,成不了多少气候。 【夺魂门】既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势力派系,而且还是圣铉城数一数二的势力,那么,它怎么也少不了各种规矩、各种条条框框的束缚。 这也是让聂东来感到奇怪的地方,既然【夺魂门】是一个医道势力,那么在【夺魂门】中,必然存在着医道高手,而且,数量应该还不少。可是,那么多医道高手为何就能心甘情愿的被【夺魂门】所束缚呢? 穆桂天点点头,道:“对,而且【夺魂门】并不是一个半吊子的医道势力,它可是一个全部由医道圣手组成的势力,也就是说,【夺魂门】这个势力的所有人,全都是医道高手中的高手,如果不是医道高手,就算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入得了【夺魂门】。” 聂东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夺魂门】中所有人的实力并不会太高?” 穆桂天道:“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你就把【夺魂门】想的太简单了。” 聂东来道:“事实如此啊,总不可能所有的医道高手都是武林高手吧?” 术业有专攻,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穆桂天也能理解他的想法,道:“最起码,像百里长生这种级别的高手,在【夺魂门】中还是有的,而且不止一个。” 听到穆桂天这么一解释,穆桂天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百里长生是是谁啊?那可是一个人可以单挑天龙十二堂七位堂主的绝世人物,【夺魂门】这样的人,居然还不止一个,可见其可怕之处。 “看来我对这个江湖的了解,还真是九牛一毛啊。” 聂东来自嘲一笑。 可笑他之前还在想,为何一个医道高手组成的势力,能够高高凌驾于众势力之上,要知道,谁不希望把这样一股势力纳入麾下啊?如果它没有足够的底蕴的话,估计早就被人蚕食殆尽了。 看来,自己终究还是太无知了些。 穆桂天似乎明白他心里的想法,道:“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对很多事不太了解,也属正常。” 他稍微停顿了下,瞥了一眼聂东来,继续道:“不过你可以换个角度去看看,既然【夺魂门】是一个医道势力,那么必然会有很多人有求于他们的。要知道,结交一个医道高手,在很大意义上,就等于为自己的性命多出了一份保障,这就意味着,会有很多人都会因为他们的一个承诺,而选择替他们卖命的。所以,即便是【夺魂门】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它也会成为鹤立鸡群的存在。” 聂东来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仔细一想,穆桂天分析的确实很有道理,谁会想要得罪一个医道高手?更别说是一个医道势力了,既然是一个势力,你如果得罪了其中任何一个人,就等于得罪了这个势力的所有人。 毕竟,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生都不会有个病痛伤残什么的,不是吗? 穆桂天继续道:“更何况,【夺魂门】这个势力的能力并非一般人想的那么简单的,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叫做【夺魂门】嘛?” 聂东来不解道:“难道它还有什么特殊意义不成?” 穆桂天解释道:“据传闻,【夺魂门】之所以以夺魂为名,是因为他们可以从阎王爷手中夺人魂魄,可以使人起死回生。” 聂东来惊道:“真的假的?没有那么夸张吧?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使人起死回生,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穆桂天道:“我也不清楚,但是,传闻是这么说的,据说,多年以前,【夺魂门】的人真的救活过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聂东来道:“一个女人?那她是谁?现在是否尚在人世?” 穆桂天道:“不知道,老一辈的人是这么说的。” “不知道?” 聂东来眉头一皱,道:“那岂不是空口无凭?那万一这种事是【夺魂门】为了夸大自己的实力,凭空捏造出来的呢?” 穆桂天摇摇头,道:“不可能,【夺魂门】的人不可能空口杜撰这种事?” 聂东来道:“为什么?你要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还是不太相信这世上会真的有人可以使人起死回生,这简直太玄幻了。 穆桂天道:“因为【夺魂门】的人行医,有三个特殊的规矩,破一不可。” 聂东来一挑眉头,道:“什么规矩?” 穆桂天道:“第一,受医者不能过问他们的所在势力,第二,受医者不能过问他们的姓名,第三,受医者不能向外人泄露他们的身份。” 聂东来道:“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那岂不是获救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恩人是谁?” 穆桂天道:“对,除非他们自己告诉你。” 其实,穆桂天一直都没有告诉聂东来,他一直怀疑昨晚他遇见的那个老者,便是【夺魂门】中人。 聂东来道:“真是一群怪人。” 穆桂天道:“他们本来就是怪人,医道高手大多性格都很古怪。” 聂东来突然心中一动,道:“那如果破了他们的规矩呢?” 穆桂天严肃道:“如果你是一个真的需要他们救助的人,那么,这个想法你最好不要有。” 聂东来道:“为什么?” 穆桂天道:“因为如果你问了不该问的,或者说了不该说的,那么你就会被他们永远圈入黑名单。” 聂东来道:“如果我是在他们救完了之后我以后再破他们的规矩呢?” 穆桂天道:“那么很简单,他们就会收回所赋予你的一切,让你一朝回到解放前。” 聂东来道:“他们居然还有这种手段?” 穆桂天道:“【夺魂门】的人有时候比阎王爷还可怕,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聂东来暗暗下定决心,等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这个势力的人,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有传闻中的那般神奇。 眼见为实,他向来都更加坚信自己亲眼所见到的东西。 幸亏这只是聂东来心中的想法,他并没有说出来,要不然,穆桂天非得给他吓出病来不行,你说你干什么不成?非得凡事自己跑出来亲身认证一番,才肯罢休。 拜托,你到底有没有想过,那样做的后果。 第八十二章 还差的太远 穆桂天还以为是聂东来被惊吓到了,便道:“不过,【夺魂门】虽然超然,到它却同样有着自己的短板。” 聂东来道:“什么短板?” 穆桂天道:“那就是,【夺魂门】是六大势力中人数最少的,至少要比其他势力少一半的人,毕竟,这个江湖中,医道高手要比武道高手稀缺了太多太多。” “这倒是实话。” 聂东来点点头表示赞同,呵呵一笑,道:“只是相对而言,我还是更加好奇【夺魂门】凭什么能把那么多的医道高手收入麾下?” 穆桂天道:“你可别忘了,对于任何一个高手而言,突破极限,更上一层楼都是他们毕生追求的目标,没有人愿意原地踏步的,医道高手也不例外,【夺魂门】的那种起死回生之术对于他们可是有着致命的诱或。” 聂东来道:“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对这个江湖了解的越多,聂东来才发现自己越像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 穆桂天道:“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就像有的人追求武功天下无敌,有的人追求隐度余生,而有的人则追求长生不老,医道高手不就追求个妙手回春嘛?” 苏阳和苏苏两兄妹也在认真的听,他们虽然一直生活在圣铉城,对于圣铉城的势力可谓是很熟悉,但是说到这些势力的底蕴与能量,他们也是一知半解,毕竟,两人都是生活在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人。 聂东来道:“好吧,那么【听风堂】呢?” 穆桂天道:“相比于其他几股势力的实力,【听风堂】还差的太远,毕竟【听风堂】只是【天龙十二堂】的一个不上不下的堂口而已,并不能真的代表【天龙十二堂】。” 说到【听风堂】的时候,穆桂天完全没有了谈论其他几大势力的那种严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淡,甚至他的眼里还有着一丝不屑。 聂东来有些不解,道:“【听风堂】不是号称圣铉城六大势力之一嘛?就算它比其他五大势力稍微弱上一头,但也不至于相差太远吧?” 穆桂天道:“这么跟你说吧,要是换做【天龙十二堂】的话,或许还可以跟其他势力一较长短,但是【听风堂】不行,毕竟它只是【天龙十二堂】中一个专门负责收集消息的堂口,你觉得它能有多厉害?” 聂东来尴尬道:“额?【听风堂】应该没有那么差劲吧?” 穆桂天反问道:“别的不说,就光【幽冥督查史】中的一个百里长生就可以一人单挑【天龙十二堂】中的七大堂主,你觉得它【听风堂】能有多大能耐?” 聂东来一滞,如果按照这个形势来看的话【听风堂】真的跟其他几大势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是直接没法相提并论。 至少它跟【幽冥督查史】、【夺魂门】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尽管【知命堂】与【圣门】还有【剑门】穆桂天都没有做过多的说明,但是,通过他的表情,聂东来至少能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他在说道这几个势力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严肃与谨慎,让聂东来明白,至少它们并不是【听风堂】所能比拟的。 聂东来道:“可是为什么【听风堂】却能位列圣铉城六大势力之一呢?” 他真的想不明白,诚然,如穆桂天所言,【听风堂】根本不够资格,与其他五大势力相提并论的话,那它又有什么资格与其他五大势力并列呢? 穆桂天道:“一来,主要是其他五大势力行事向来低调,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虚名,也就不屑与【听风堂】斤斤计较。这二来嘛,五大势力多多少少还是为了给【天龙十二堂】一分薄面,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聂东来道:“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那什么什么是最主要的原因?” 穆桂天道:“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听风堂】是个消息渠道,其他几大势力虽然行事低调,但是他们又不傻,免费的消息渠道,他们为什么不利用呢?” “额?” 聂东来一愣,道:“【听风堂】不是【天龙十二堂】的堂口嘛?就算它是消息渠道,那也是【天龙十二堂】的消息渠道呀?其他势力怎么利用?难道【听风堂】的消息是公开的?这也不合理啊?难道【天龙十二堂】就愿意和所有势力消息共享?” 穆桂天神秘兮兮的说道:“【听风堂】是【天龙十二堂】的堂口没错,它也是一直都在为【天龙十二堂】收集消息,这也没错。” 聂东来越听越糊涂了,道:“那你怎么说它是免费的消息渠道?” 穆桂天嘿嘿一笑,道:“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你是说……?” 聂东来想到了一种可能,也只有这种可能才能解释的通穆桂天话里的意思。 穆桂天道:“没错,五大势力向来神秘,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听风堂】里面早已不知道被他们安插了多少自己的眼线,可以这么说,【听风堂】明面上是【天龙十二堂】的势力,实际上它早已变成了六大势力共同的财产,这也是为何【听风堂】虽然实力最菜,却又行事最为嚣张跋扈的主要原因。” 聂东来眉头一皱,道:“几大势力默许的?” 穆桂天点点头,道:“其实,【听风堂】的所作所为,几大势力心知肚明,就像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其实【听风堂】的消息是公开的一样。” 聂东来道:“那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听风堂】中像杨维这种人祸害无辜百姓?” 聂东来的语气有些生硬,他心里实在是有些恼火。 苏阳跟苏苏也是有些气愤,难道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就从来不管不顾自己这些底层百姓的死活? 穆桂天看了一眼他那义愤填膺的样子,道:“这个世道本来就是残酷的,弱肉强食,一直都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生存法则,没有人能改变的了。更何况,圣铉城本就是一个江湖,是江湖,就代表着一定会有流血,虽然,这听起来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到最后,穆桂天还专门看了一眼苏阳兄妹,显然这些话他不光是对聂东来讲的,也是对他们兄妹讲的。 苏阳兄妹显然也都听明白了穆桂天话里的意思,一脸坚定的攥了攥拳头。 的确,这个世道就是这个样子,弱肉强食,嫌贫爱富,没什么道理可讲。所谓道理,都是强权者定的,老天安排你是个穷人,你如果认命,你就会穷一辈子,一辈子让别人踩在脚下,耍你,戏弄你,你不认命,那就得靠自己。 第八十三章 反常的一面 聂东来道:“【幽冥督查史】呢?他们也不管?” 聂东来不明白,其他的势力对于【听风堂】这种恶习不管不顾的话,尚且说得过去,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好抱打不平,只要是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可是【幽冥督查史】作为圣铉城的守护者,难道他们也对这种事情置之不理嘛? 穆桂天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束缚,【幽冥督查史】也不例外,只要没有触碰到他们的规矩,他们也拿【听风堂】没有办法。正好,【听风堂】的这帮孙子最擅长的就是钻空子。” 聂东来眉头皱的更紧了,看来【听风堂】不仅仅是圣铉城的毒瘤,还是一个有意识的毒瘤,而且,最大的问题是,它还对于圣铉城的势力有着一定的利用价值。 “那么【剑堂】呢?【剑堂】的人不是好抱打不平嘛?” 穆桂天道:“【剑堂】的人虽然行事正派,但是太过古板,反而被规则束缚的死死的,虽然他们也憎恨【听风堂】的行事,可是说道投机取巧,他们怎么可能是老奸巨猾的【听风堂】的对手,要不然的话,像【听风堂】这种毒瘤,早就不复存在了。” 聂东来道:“难怪,看来【听风堂】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穆桂天道:“虽然【听风堂】的作风这些年越来越离谱了,但是,不可否认,像它这种半吊子的伪一流势力,能够在圣铉城立足这么长时间,肯定还是有些手段的。” 聂东来狠狠道:“不管它【听风堂】有什么手段,长此以往,终会自取灭亡。” 对于这个势力,聂东来真的没有一点好感,杨维作为堂堂【听风堂】的少堂主,居然行事如此霸道恶劣,可见【听风堂】的风气肯定也很一般。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穆桂天道:“你也不要小看【听风堂】这个痞子势力,它里面还是有比较厉害的角色的,尤其是【听风堂】的堂主,也就是杨维的父亲,据说这个人,很不一般,如果以后,你遇到【听风堂】的人,一定要注意这个人。” 聂东来道:“他很厉害?” 穆桂天面色一正,似乎是很忌惮这个人,道:“不是很厉害,而是很危险。” 聂东来道:“哦?这怎么说?你不是说【听风堂】的实力很一般嘛?” 他没有想到,【听风堂】里面还有能让胖子忌惮不已的这样一号人物。 穆桂天道:“【听风堂】的实力的确是很一般,撇开诸多关系的话,它连个一般的二流势力都算不上,但我指的是整体实力。” 聂东来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道:“整体实力不就是个人实力的综合吗?整体实力弱不正是个人实力弱的一种表现吗?” 穆桂天看了看他,欲言又止,道:“总之,你只要记住【听风堂】堂主这个人很危险就是了,以后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聂东来见他不想多言,也不便追问,道:“好吧,我知道了,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聂东来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听风堂】的堂主,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总不能以后见了【听风堂】的人就问他是不是【听风堂】的堂主吧? 穆桂天道:“杨晨,不过这个人你也不一定能见的到,因为他一直深居简出,很少出来抛头露面,很多人根本连他在哪,到底在不在圣铉城都不知道。” 当然,如果穆桂天知道,这个时候的杨晨正在暗暗监视者他跟聂东来的一举一动的话,他肯定就不会这么说了。 然而,他却并不知道。 聂东来微微颌首,道:“杨晨,我记住这个人了。” “你千万不要小瞧杨晨这个人。” 穆桂天怕聂东来会不当一回事,再次提醒道。 聂东来一笑,道:“胖子,你放心好了,我从来都不会小瞧任何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同样的话,在过去六年的时间里,师父不知道对他叮嘱过多少回了,聂东来时刻铭记在心。 穆桂天道:“那就好。” 他们边走边聊,不大一会时间,便在苏阳兄妹的指引下,来到了圣铉城一条相对偏僻的偏街上。 这条街道相对于聂东来之前还有昨晚所见到的有着很大的不同,它虽然同样链接着圣铉城一条繁华的主街,但却又显得格格不入。 街道幽静而清冷,并没有主街那种人群熙攘的画面,也不复主街的那种繁华,甚至就连街道两旁稀稀拉拉的摊贩都是衣着朴素,偶尔也有三三两两、打扮淳朴的路人经过,但是当他们看见聂东来几人的时候,便远远的躲避开来,似乎是很怕生一样。 街道上铺满了各种枯黄的落叶,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人打扫了,偶尔一阵暖风吹过,落叶便“呼啦啦”的擦着街面飘飞。 聂东来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难以置信,道:“圣铉城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眼前的这幅景象,让他有些茫然,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此繁华的圣铉城竟然还存在着这样一幅破败不堪的画面。 穆桂天道:“不用惊讶,任何地方都存在着贫富差距,富人生活的锦衣玉食,穷人则为了生计四处奔波,这里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聂东来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很难相信,圣铉城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确实让人很难以想象,我原以为圣铉城所有的地方都是像我昨夜所见的那般繁华。” 穆桂天道:“你所见到的,只不过是圣铉城正常的一面,那是达官显贵跟江湖势力的聚集地。” 聂东来道:“那这里呢?” 穆桂天道:“这里便是圣铉城反常的一面,因为这里是圣铉城所有最底层的百姓,也就是贫民的聚集地。” 聂东来道:“贫民集聚地?” 穆桂天道:“对,也就是通常人们所指的贫民窟。” 聂东来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沮丧、悲哀、失望交织错综。 他瞥了一眼穆桂天道:“胖子,你好像对圣铉城很熟悉?” 聂东来看的出来,穆桂天在说这些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就好像是早已司空见惯,而且,他对于圣铉城各大势力的了解也绝非一日之功。 第八十四章 为母则心坚 “有吗?” 穆桂天呵呵笑道:“谈不上有多熟悉吧,只不过是多来过几趟,比你稍微多了解一点罢了。” 聂东来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穆桂天道:“哪有那么复杂?你想多了。” 聂东来道:“是吗?” 他总觉得,穆桂天对于圣铉城的非常熟悉,而且好像是有一种很难说清的感情掺杂在里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穆桂天笑笑,不说话了。 “大哥哥,这边!”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偏街的尽头,苏阳指了指右手边的一条巷子,笑着对聂东来说道。 聂东来道:“好的,走吧,你到前面帮我们带路吧!” 苏阳笑着点点头,道:“好嘞,大哥哥。” 说着,他便一蹦一跳的跑到前面去了。 苏苏紧跟在他身边,穆桂天与聂东来二人则走在他俩后面。 七拐八弯的转过好几个转角,苏阳兄妹满脸喜悦的指着前方,道:“大哥哥,我们到了。” 聂东来顺着苏阳所指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这个简简单单的篱笆围起来的院落,院子很小,除去一个小小的茅草屋,就只剩下茅草屋一半的大小空置着。 院子一角处开辟出来了一点很小的花园,花园中种着各种各样的野花,显然应该是苏阳兄妹从其他地方移植过来的,并不是院子里原本就有的。 园子里虽然只有一些野花,但却打理的非常干净,连一颗杂草都没有。 聂东来道:“这便是你们家了吗?” 苏阳道:“是啊,大哥哥,这便是我们的家。”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那个小的可怜的花园,道:“那些全都是我妹妹从其他地方移过来养活的,妹妹可喜欢花了。” 苏苏腼腆一笑,有点羞涩,道:“我去看看母亲。” “多好的姑娘啊” 穆桂天看着苏苏的背影轻声夸赞道。 聂东来摸了摸苏阳的小脑袋,道:“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你母亲。” 苏阳道:“哦。” 说道他们母亲的时候,苏阳兄妹的情绪就显得有些蔫蔫的感觉。 跟着苏苏,来到茅草屋前,她吁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为自己打气,然后才缓缓伸出手打开了茅草屋的那弱不禁风的门。 苏苏的动作非常的轻柔,好像生怕自己惊扰到里面的母亲一样。 “咳咳!” 就在这时,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苏苏连忙快步走到茅草屋里面唯一的一张草席旁,蹲下身来,急声道:“娘,您没事吧?” 然后,聂东来见到一个面色蜡黄,骨瘦如柴,眼窝深陷的老妪挣扎着抬了抬头,勉强答道:“没……事,你……哥哥……呢?没……没有……回来……吗?” 老妪看上去差不多有六旬左右了,他斜躺在草席上,没说一句话都似乎非常吃力,断断续续的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她的脑袋又聋拉了下去,仿佛她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的力量能够支撑起一个瘦小的脑袋。 再加上,茅草屋里的光线本来就很暗淡,整个屋子都处于一片昏暗暗的状态,一眼望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这也应该是跟长期没有见过阳光,有着很大的缘故。 虽然茅草屋光线暗淡,但是对于聂东来、穆桂天这样的人来说,构不成丝毫的影响。对于苏苏兄妹母亲的状况,两人自然看的是一清二楚。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不可思议。 苏阳母亲的状况已经不能用严重来形容了,她不光骨瘦如柴,有气无力,而且她手腕处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了,虽然他隐藏的很好,就连苏阳兄妹都没有发现,但是聂东来与穆桂天什么实力,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这就说明,之前她身上也开始溃烂了,虽然他们不知道苏阳兄妹的母亲得的是什么病,但是,很显然,她已经快要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如果不及时救治的话,很可能会有性命之虞。 这也更加肯定了聂东来心中的想法,苏阳母亲绝对不是个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女人。因为,像她的这种情况,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个普通女人的话,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也不是聂东来心生悲观,或者是带着其他情绪看待这个问题,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比如说,苏阳母亲在得病以后服用过什么灵丹妙药也不是不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聂东来是打心里佩服这个坚强的女人,不管是那种原因,如果她没有一个坚强的内心,敢于与病痛作斗争的话,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幅模样。 为母则刚,大概便是她最好的慰藉吧,除了苏阳兄妹这两个自己的孩子,聂东来实在想不通,还有第二个理由,能让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坚强如钢。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苏苏看到母亲那憔悴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过她倒也脸上,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或许是她害怕母亲看到她的样子会伤心。 苏苏伸出她的一双小手,扶着母亲的脑袋放正,让她躺的更舒适一点,然后道:“回来了,娘,哥哥也回来看您了。” 苏阳也已经跪倒在自己母亲身前,颤声道:“娘,阳儿来看您了。” 他的眼睛红红的,看着都让人心疼不已。 苏阳母亲一脸欣慰地看着蹲跪在自己身前的这对年少的儿女,十分吃力的点了下头,眼睛微微湿润。 对于这两个年少的孩子,她的内心既欣慰又愧疚,欣慰的是他们都很懂事,愧疚的是作为一个母亲,她自己不能给两个孩子平常人所拥有的母爱与呵护,反而自己久病卧榻,还需要他们的照顾。 以致于,他们在外面受了各种各样的委屈,也从来不跟自己说,而是悄悄地瞒着自己,把所有的委屈都咽在肚子里,反而要对自己佯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虽然,他们自以为佯装的很好,没有任何破绽,尽管自己虽然实力早已不胜当年,但是最起码的感知还是有的,他们所有的一举一动,自己早已了然于胸,只不过,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第八十五章 慈母亦威严 苏阳母亲缓了好一会儿,稍微恢复了点气力,用余光瞟了一眼聂东来与穆桂天,道:“阳儿,这两位是?” “咳咳咳……” 虽然,这次她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也再没有磕巴,但是,说完之后,又剧烈的咳嗽了一阵。 苏阳兄妹本来是想要为母亲介绍聂东来与穆桂天这两位救了自己的大哥哥的,可是一见到自己母亲,心中一痛,把这茬给忘掉了。 此时,见母亲主动问起,苏阳连忙道:“娘,我来给您介绍你下,这两位大哥哥对孩儿有恩,他们是专程来看您的。” 苏阳并没有把【聚散客栈】发生的事,告诉他母亲,只是说聂东来二人对他有恩,其实,他并不是想要对自己母亲有所隐瞒,只是怕,母亲知道了那些事,为自己担心而已。 其实,他并不知道的是,即使他自己不说,他母亲心里也能猜出来个大概。 苏阳母亲微微偏了下脑袋,看着聂东来二人,道:“多谢两位少侠,阳儿让两位费心了,蓦然感激不尽,只是,蓦然久疾在身,不能亲自招待二位,还望赎罪。” 苏阳兄妹的母亲本名苏蓦然,他们二人都是跟着自己母亲的姓氏,这也是他们母亲的意思,并且他们从记事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姓甚名谁。 苏阳怕聂东来二人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而会觉得自己母亲礼数不周,连忙道:“大哥哥,我娘姓苏,我跟妹妹也是跟着母亲的姓氏。” 聂东来微笑着点点头,小小年纪的苏阳,不仅非常聪明,而且为人处世的沉稳,让他惊叹不已。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都不假。 聂东来斟酌了下措辞,道:“苏夫人客气了,我叫聂东来,这身边位是穆桂天,苏阳跟苏苏都是我们的朋友,帮自己的朋友是我们分内之事。” 他虽然觉得称苏蓦然为苏夫人多少有些不太恰当,但是,思来想去聂东来还是没有找到一个比这个更恰当的称呼。 对于这个称谓,苏蓦然也不在意,道:“阳儿……能成为……二位的……朋友,那是……他的……福分。” 苏蓦然说话的时候依然很吃力,但是她的眼神却很明亮,她看的出来,聂东来二人绝非一般人。 聂东来不忍心看她这幅模样,询问道:“苏夫人先别说话,让我先看看你的病情,如何?” 听到聂东来这么说,苏阳还以为聂东来精通医术,惊喜道:“大哥哥,你还是个医道高手?” 聂东来道:“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医道高手,只是略懂医术而已。” 其实,聂东来并没有说谎,而是稍微谦虚了一下,聂东来的师父是一名名副其实的医道高手,所以,在与师父相处的这六年时间里,他也学到了不少的医学知识,只是,他所学到的都是理论上的东西,并没有怎么付诸实践而已。 如果,光论理论知识的话,聂东来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医道高手了。 听到聂东来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可以救人救难、无所不能的医道高手,苏阳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失望,因为,如果聂东来真的是个医道高手的话,那他母亲的病情或许会因此而有所好转。 苏苏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她对于医道高手的概念并没有那么明显,她并不像苏阳,这七年来,一直都在外奔波,见过很多的世面,她只知道,能给人看病的都是大夫,聂东来既然会看病,那怎么说也该是一名大夫,应该能看出来母亲究竟是什么病情。 什么医道高手,在她看来跟一般的大夫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苏蓦然看到苏阳脸色微微有点泄气,便呵斥道:“阳儿,给……你……聂大哥……道歉,咳咳……。” 或许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苏蓦然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苏蓦然是个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的人,尤其是对于朋友,虽然,这些年来,为了苏阳兄妹,她一直承受着身体上与心灵上的煎熬,但是,她那种倔强的性格却没有丝毫改变。 当她看到自己儿子的脸色变化时,自然心里很清楚儿子心底的想法,她虽然不知道聂东来二人为何如此纵容自己的一对儿女,但是,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女对朋友有所怀疑,更不要说是,这两人还是自己儿子跟女儿的恩人。 聂东来一惊,急忙道:“苏夫人言重了,苏阳是个好孩子,他并没有针对我的意思,我想您是误解他了。”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苏阳心中的那点小九九,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再说了,他对于自己的那点失望,也是因为他的母亲,亦或者说,苏阳脸上流露出来的那一抹失望,并不是针对聂东来,反而更多的是因为母亲的病情得不到缓解而感到失望。 聂东来很能理解他的那种庆喜之后有失落的心情,遇到这样的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失望的,相对而言,苏阳作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没有哭,没有闹,更没有对聂东来发出质疑。 聂东来虽然知道苏蓦然这是对苏阳爱之深,责之切,但是,他害怕苏阳那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这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 同时,聂东来也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何苏阳与苏苏这两个年仅十来岁的孩子,却是如此懂事,遇事如此沉稳,这里面必然也少不了苏蓦然对于他们的严苛与淳淳教诲。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母亲,她是多么的慈祥,多么的关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偏偏,天公不作美,要让她承受病痛的折磨,要让她承受着这个家庭所承担不起的心酸与悲哀。 苏蓦然并没有听从聂东来的劝阻,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苏阳,似乎苏阳不道歉她就决不罢休。 苏阳抬起头,用他略显稚嫩的眼光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回头饱含歉意地看了看聂东来,欲言又止。 他有些委屈,也有不解,似乎在纠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母亲却要自己给大哥哥道歉呢? 聂东来不忍道:“苏夫人,苏阳他还是个孩子……” 他还没有说完,苏蓦然便打断他,看着苏阳,冷声道:“阳儿,我……让你……道歉,你……听到……没有?” 苏阳不敢与她对视,低垂着脑袋,轻声细语道:“大哥哥,对不起。” 第八十六章 等待路漫漫 “哎!” 聂东来内心叹息一声,道:“没关系,大哥哥并没有介意,因为大哥哥知道,苏阳并没有恶意,对了,苏阳也别怪你母亲,她这都是为你好,知道吗?” 苏阳点点头,道:“谢谢大哥哥,这些我都知道,这些年来,母亲为了我们兄妹不知操了多少心,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但是我心里明白。” 苏蓦然诧异的看了一眼聂东来,她没想到聂东来居然会如此一说,看来,他真的把自己的孩子当做真心朋友来看待。 “看来你说的果然没错,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一些,只是你现在又在哪里呢?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一直没有音讯?” 苏蓦然心里暗叹一声,打心里讲,苏阳能够遇到聂东来二人这样的好心人,这让她这个当母亲的也欣慰不已,同时也勾起了她心里不少的回忆。 聂东来见她不说话,只好再次问道:“苏夫人,可否让我看看你的病情?” 苏阳与苏苏也是一件希冀的望着苏蓦然,虽然大大并非什么医道高手,但是万一他真的能查探出自己母亲的病情呢? 就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并非没有可能的事情啊。在他们心里自然是希望自己母亲能够健健康康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甚至说不定那一天都有可能永远的离开他们。 “哎!” 看到两个孩子那热切的目光,苏蓦然叹了一口气,气喘吁吁道:“阳儿,苏儿,你们……俩……先……出去……一会,我跟……你们……大哥哥……有话……要谈。” 苏阳与苏苏虽然心中有万般疑问,但是他们并没有忤逆苏蓦然的意思,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临走之前,还纷纷朝聂东来与穆桂天打了招呼。 “大哥哥,那我们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大哥哥,我们出去了。” 聂东来点点头,看着苏阳兄妹出了茅草屋。 待到他们离开以后,苏蓦然才松了一口气,道:“公子……姓穆?不知……可是……与……穆元……有着……什么……渊源?” 她这话明显是对穆桂天说的,而不是对聂东来。 聂东来诧异的看了一眼穆桂天,只见他此刻正眉头深锁,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一样。 之前聂东来根本就没有注意他,只知道胖子自从进到这座茅草屋以后,便再没有开口说过话。 幸好他没有注意穆桂天,不然的话,他就会发现,穆桂天在最开始得知了苏蓦然名字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很夸张,似乎很吃惊,又很不可思议,然后就陷入了现在的这种状态。 聂东来见穆桂天没有一点想要回答苏蓦然的意思,于是就用手肘捅了捅他,道:“胖子,苏夫人再问你话呢。” 穆桂天一惊,道:“哦,啊,嗯?你说什么?” 聂东来扫了他一眼,有些不解道:“胖子你没事吧?苏夫人问你话呢?” “哦!” 穆桂天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玉瓷瓶,从瓷瓶里倒出一个呈浑圆状,黑白相间的药丸,递到聂东来面前,道:“把这个给苏夫人吃了。” 聂东来接过药丸,道:“这是什么?” 穆桂天深深地看了一眼苏蓦然,道:“药。” 聂东来道:“我知道是药,我问的是这是什么药。” 穆桂天道:“可以缓解苏夫人病情的药。” 末了,他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她。” 似乎是怕聂东来误解。 说来也怪,苏蓦然自从看到穆桂天从怀里掏出来的黑白色药丸以后,脸上的表情变得跟惊诧,张了张口,似乎想要问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聂东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轻轻扶起苏蓦然,把药丸放到了她嘴边。 苏蓦然也没有任何抗拒,直接把黑白药丸咽到了肚子里。 之后,茅草屋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聂东来没有说话,就这样扶着苏蓦然,静静地看着她。 穆桂天也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白玉瓷瓶,他依然记得出来之前,老头子把他叫到自己的书房,把这个白玉瓷瓶交到他手里,并且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如果你以后去了圣铉城,碰见一个叫做苏蓦然的女人,就把这里面的药给她,并且告诉她,这是他留给她的。” 当时,穆桂天根本不知道老爷子说的他是谁,跟苏蓦然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毫无头绪的话,交代这些毫无头绪的事,甚至,他连苏蓦然是谁都不知道,但是,老爷子却给他看了一幅苏蓦然的画像,并且让他一定要铭记在心。 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肯定,老爷子口中的苏蓦然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也就是苏阳兄妹的母亲。 虽然,苏蓦然现在的样子跟画中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有着很大的差别,但是,通过仔细对比,不难发现,她们两个本就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当时的苏蓦然还很年轻,那样的明媚动人,现在的她,却是在病魔的折磨下,早已今非昔比。 这也是他在听到苏蓦然的名字以后,很吃惊的原因,穆桂天之所以这么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是因为他在把苏蓦然与自己脑海中那副画中的女子做对比,他要确认清楚,这个苏蓦然到底是不是老爷子口中的那个苏蓦然。 通过仔细的对照,他现在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她就是老爷子口中的那个女人,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想通了这些之后,穆桂天便把目光也转向了苏蓦然,一脸忐忑的盯着她。 苏蓦然自从吃了黑白药丸之后,便轻轻地合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就仿佛睡着了一样。 等待的时光永远都是漫长的,不光是对于聂东来来说,对于穆桂天同样也是一样,甚至,对于苏阳与苏苏这两个年少的孩子,依旧如此。 此时,两个年少的孩子,正在茅草屋外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排解掉他们心中的焦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便过了一个时辰,处于等待中的四人,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焦急。 有好几次,苏阳听着茅草屋里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动静,甚至都快要忍不住进去一探究竟了,可是他最终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因为他相信聂东来与穆桂天这两位救过自己的大哥哥,只是很单纯的相信他们。 少年的心里,毕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苏苏虽然也很焦急,但她毕竟比苏阳要小上两岁,很多事在她心里都很模糊,她虽然不知道母亲在与两位大哥哥讨论什么,为什么还不愿意她跟哥哥听到,但是她内心的焦急,更多的则是好奇心在作祟。 聂东来的眼神在苏蓦然与穆桂天之间来回徘徊了很多次,最终还是没忍住对着穆桂天问道:“胖子,你给她吃的到底是什么药?怎么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穆桂天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苏蓦然,此时他的手心里已经冒出了些许细小的汗珠,听到聂东来的问话,他面色微微一红,尴尬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第八十七章 御魂复肌丹 聂东来一愣,差点手一抖把苏蓦然扔在草席上,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让我给她吃?” 抛开这是一条人命不说,这可是苏阳与苏苏的母亲啊,要是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聂东来还怎么面对那么年少的苏阳与苏苏? 穆桂天尴尬地挠挠头,道:“这是我家老爷子让我带给她的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我家老爷子总不可能坑我吧?”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穆桂天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根本没有一点谱,毕竟,这都一个小时过去了,苏蓦然还是犹如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聂东来道:“应该?但愿如此吧,不然的话,我俩可是要被你家老爷子给坑死了。” 他知道现在跟穆桂天争辩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苏蓦然能够安然无恙,早点醒过来,哪怕是穆桂天老爷子给的那个药丸没有任何一点作用都可以。 那样的话,至少他们还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穆桂天也是愁容惨淡,按理来说,一般有效果的药丸不应该都是吃完以后,立竿见影的嘛?怎么现在的情况已经偏离了自己的想象。 聂东来见他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表情,便没有由来的一阵头大,突然,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试探着问道:“你认识苏夫人?” 穆桂天无奈道:“我这也是第一回见到她本人,怎么可能认识。” 聂东来道:“难道你以前还见过跟她长得很像的人?” 穆桂天道:“不是,我以前在我家老爷子那里见过她的画像。” 聂东来道:“那这么说来,你家老爷子想必是认识她的?” 聂东来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穆桂天老爷子真的认识苏蓦然的话,那应该不至于害她吧。 至少,如果就算是他要害苏蓦然,也不至于他不会把穆桂天也牵扯到其中吧? 穆桂天道:“应该是认识的吧,说实话,我还真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我……你神经怎么就那么大条呢?” 聂东来真的是欲哭无泪啊,真的是没见过这么坑的人啊。 “我们再等等,说不一定是她的病拖得时间太长了,一时半会儿,药效还没有扩散开来呢。” 穆桂天只好从这一方面来给聂东来希望了,同时,也是给自己一点点希望。 聂东来点点头,再次把目光转向苏蓦然,现在这种情况,他除了选择相信穆桂天老爷子让他带来的药以外,别无他法。 其实,如果聂东来仔细感应,或者替苏蓦然把一把脉的话,就会发现,自从她吃了穆桂天带来的那颗药丸以后,她的身体各项机能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一直到维持在了某个平衡点上,才停了下来。可惜的是,他跟穆桂天没有任何一个人,此刻还有心情去注意这些。 关心则乱,心乱则躁。 茅草屋外。 苏苏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茅草屋嘟囔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让我们进去?不行,我等不了了。” 说罢,她刚要抬脚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却被苏阳一把拉住。 苏阳看着自己的妹妹,道:“小妹,母亲的话你都不听了?” 苏苏看着苏阳,委屈道:“我这不是等的实在着急吗?哥,你难道就不着急吗?” 苏阳道:“着急也不能莽撞,说不一定,这会大哥哥正在给母亲诊病呢,你这一进去,岂不是打扰到他们了?” 虽然他心里比苏苏还要着急,但是,他毕竟是哥哥,遇事要冷静的多。 苏苏一听到为母亲诊病,心里一下高兴起来,道:“大哥哥真的能治好母亲的病?” 苏阳道:“哥也不知道,但是哥知道大哥哥他们是好人,我们要相信他们,就算他们治不好母亲的病,那我们也只能认命,毕竟,母亲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苏神色一暗,道:“哦,那我们再等等吧。” 说着,她便在篱笆院落里席地坐了下来。 苏阳点点头,看了苏苏一眼,有朝茅草屋内瞟了一眼,似乎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是,昏暗的茅草屋内的光线实在是太差了,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又过了半个时辰,苏蓦然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聂东来与穆桂天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呼!” “呼!” 两人皆是长出了一口气。 聂东来庆喜道:“苏夫人,你终于醒了?” 穆桂天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一脸庆幸的看着她。 苏蓦然闻言,缓缓直起身子,坐定,道:“蓦然谢谢二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其实,我早就醒了,只不过是趁着药性调理了下身体,才花费了这么长时间而已,抱歉,让二位公子久等了。” 苏蓦然说话不再吃力了,虽然还是有些中气不足,但是声音却变得很悦耳、很好听,如同涓涓细流,让人听着很舒畅,而且她整个人看来是比之前精神了无数倍,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尽管还是那么的瘦弱,但却给人再也没有了那种骨瘦如柴的感觉,反而像是一个娇小柔弱邻家姑娘。 “苏夫人客气了,醒了就好。” 聂东来一脸惊奇的看着她,他没想到穆桂天带来的药丸居然有如此神效,可以让一个近乎奄奄一息的人在短短一个多时辰里有如此大的变化。 穆桂天倒是个直肠子,直接小声抱怨道:“早醒了也不吭个声,害我们白白虚惊一场。” 聂东来心里虽然也是有那么一点的纠结,但他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苏蓦然也不在意,笑道:“这是我的疏忽,还望二位莫怪。” 聂东来道:“怎么会呢?看来我朋友的药丸对于苏夫人的病有着很好的作用,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苏蓦然一愣,道:“你不知道那药丸是什么东西?” 聂东来尴尬道:“不知道。” 苏蓦然又转头对着穆桂天问道:“那你呢?” 穆桂天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苏蓦然道:“你与穆元什么关系?” 穆桂天道:“穆元乃是家父,苏夫人认识家父?” 苏蓦然没好气地说道:“我能不认识他?你简直跟你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穆桂天:“……” 聂东来看着苏蓦然,道:“苏夫人,不知道胖子给你吃的那个药丸究竟是什么?它怎么那么神奇?” 他不知道苏蓦然指的是穆桂天什么地方像他父亲,因为相对于这个,他更关心穆桂天带来的那个神奇无比的药丸。 苏蓦然道:“那是【御魂复肌丹】。” “【御魂复肌丹】?” “【御魂复肌丹】?” 聂东来与穆桂天都是一脸茫然,他们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种药,更别说是知道了。 第八十八章 此心有执念 “对,【御魂复肌丹】。” 苏蓦然看着两人的模样,便知道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御魂复肌丹】究竟是什么东西,便道:“【御魂复肌丹】本身就是一种很珍贵的药,但却只能对症下药,你们没听说话也很正常。” 只是她心里暗暗把穆元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老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臭屁,连在自己亲生儿子面前,都不忘搞这一套。” 聂东来道:“苏夫人,你说这【御魂复肌丹】只能对症下药,是怎么一回事?” 穆桂天也是一脸不解的看向她。 苏蓦然道:“你们也别一口一个苏夫人苏夫人的叫我了,听着怪别扭的,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苏婶吧。” “好的,苏婶。” 聂东来与穆桂天对一个称呼没有太过计较,而且,苏蓦然明显应该跟穆桂天的父亲穆元是朋友关系,叫她一声婶婶也不为过。 苏蓦然见两人没有抵触情绪,微微一笑,道:“【御魂复肌丹】之所以很珍贵,是因为它的配方里有些一种特别珍稀的药引,那就是【催生草】。” 穆桂天突然惊呼道:“【催生草】?” 聂东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他不知道穆桂天在听到催生草之后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苏蓦然则是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催生草】?” 穆桂天点点头,道:“我在古籍上见到过有关这种草的描述,古籍中记载说【催生草】是生长悬崖峭壁之上的岩缝一种,而且不能人工培育,只能天然生长,由于它生长的条件过于苛刻,所以,成活率不到十分之一,更为奇特的是,这种草只有成熟以后才能入药,而且它的成熟期十分的漫长,居然是十年之久。” 其实,穆桂天之所以对【催生草】有着如此深刻的影响,主要还是它太过于奇特,让人无法不记忆尤深。 至于【催生草】究竟是不是如古籍中所描述的那般不可思议,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苏蓦然微微颌首,道:“不错,所以【催生草】才如此稀缺。” 聂东来感叹道:“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草药。” 苏蓦然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个世界本就很玄妙,更何况,世间万物本就是大自然的结晶。” 对于她这些玄妙的话,聂东来与穆桂天不是很理解,听的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苏蓦然并没有解释太多,道:“而且,【催生草】是【御魂复肌丹】必不可少的一味药引,所以才会使得【御魂复肌丹】如此珍贵。” 突然,苏蓦然话锋一转,道:“但是,因为【御魂复肌丹】的功效单一,却又让它显得并非那么珍贵,甚至是有些鸡肋。” 聂东来道:“哦?这又是怎么说?” 苏蓦然还没来得及开口,穆桂天便问道:“苏婶,那【御魂复肌丹】到底有何功效?” 苏蓦然道:“解毒。” 聂东来一愣,看向苏蓦然道:“解毒?这么说来苏婶这些年之所以卧床不起,并非是得了什么病,而是中了毒?” 苏蓦然道:“是的,我所中之毒名叫【古道黄花】。” 聂东来道:“【古道黄花】?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苏蓦然道:“【古道黄花】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十分文雅,但他确实一种非常歹毒的毒,但是中此毒者,不但每天都会受到灵魂灼烧之痛,而且身体也会日渐消瘦,如果得不到救治的话,最终将化作一堆枯骨。” 聂东来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古道黄花】居然如此邪门?” 就连穆桂天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在得知了【古道黄花】的厉害之后,被雷的目瞪口呆。 苏蓦然点点头,道:“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我一直用自己的内力压制着体内毒性的话,恐怕早就身死道消了。” 聂东来看向苏蓦然的目光终于变了,之前他就有所猜测,苏蓦然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坚强女人,但是在真正了解到她的过去以后,聂东来是打心里对眼前这个女人佩服不已。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小看眼前这个女人了,她不仅能忍受七年,甚至更久的灵魂灼烧之痛,而且还以自身的实力压制了这种毒如此长的时间,可见以前的她是多么的强大。 至于她的心智之坚定,聂东来根本闻所未闻,也不敢去想象。 穆桂天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甚至,他还悄悄地吞了吞口水。 可见他内心跟聂东来一样的不平静。 苏蓦然看着他们两人的神色,心里大致明白了他们的想法,微微笑道:“其实,我之所以能够压制【古道黄花】之毒如此之久,一来是因为当时我中毒不深,第二个原因则是我心里有执念,不过幸运的是,我终于还是坚持下来了。” 聂东来沉声道:“是因为苏阳与苏苏嘛?” 他并没有去问苏蓦然到底是因何而中的毒,是谁人下的毒,因为他明白,这是苏蓦然心中的一个结,终究还是要她自己去打开的。 苏蓦然道:“他们是一部分原因。” “一部分原因?” 聂东来眉头一蹙,看来苏蓦然的故事,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的多啊,他也没有去深究,毕竟,这是人家自己的私事,苏蓦然既然没有直接说出来,那一定是有着她自己的想法。 穆桂天道:“那苏婶身上的毒现在已经解了嘛?” 他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的,但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苏蓦然无奈的叹道:“那有那么容易,毕竟我这毒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能恢复成这样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穆桂天直接把手里的白玉瓷瓶直接送到了苏蓦然身前,道:“那苏婶就把这个收下吧,这是我家老头子托付我交给你的。” 穆桂天手中的瓷瓶正是之前装【御魂复肌丹】的那个。 苏蓦然眼神一凝,也没有推辞,轻轻地把穆桂天手中的白玉瓷瓶攥到了手里,一脸凝重地道:“回头替我谢谢你父亲,这份恩情,苏蓦然铭记在心。” 穆桂天犹豫了下,道:“苏婶,我家老头子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苏蓦然一愣,道:“什么话?” 穆桂天道:“我家老头子让我告诉你,这是他留给你的。” 苏蓦然身体突然一晃,险些跌倒,喃喃道:“他……!” 聂东来很仔细的观察到,当苏蓦然听到穆桂天口中的那个“他”的时候,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死死的把那个白玉瓷瓶抱在了胸前,仿佛下一刻,它就会逃走一样。 他虽然不知道穆桂天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谁,可他却能感觉到,这个人在苏蓦然心中的地位很不一般,不然的话,她也不至于表现得如此激动。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结,茅草屋内再次变的沉默起来,就连气氛都有些沉闷起来。 第八十九章 送佛送上天 苏蓦然抱着白玉瓷瓶,呆呆的看着瓶口,一言不语。 聂东来与穆桂天都没有去打搅她,而是对视一眼,悄悄地从茅草屋里退了出来。 茅草屋外。 苏阳与苏苏还在焦急的等待着,突然,他们看到聂东来与穆桂天肩并肩走了出来。 两人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苏苏仰着小脑袋问道:“大哥哥,我娘怎么样了?” 苏阳虽然没有询问,但是他的脸上已经很清楚的表现出了他此刻内心的焦灼与忐忑。 聂东来习惯性的揉了揉苏苏的小脑袋,笑道:“放心吧,你娘已经好多了,等过一会你就可以进去看她了。” 苏苏撅了撅嘴,道:“为什么要等过一会呀?我现在就想进去看我娘。” 聂东来想了想,道:“现在进去也可以,但是你们可不能大声说话,知道吗?” 苏苏不解道:“为什么呀?” 聂东来道:“因为你娘正在想事情,你们大声说话的话,会打扰到她的。” “哦!” 苏苏似乎是怕打扰到她母亲,小声道:“大哥哥,那我们悄悄地进去总可以吧?” 聂东来笑道:“嗯,去吧!” 得到聂东来的许可,苏阳与苏苏蹑手蹑脚的走进了茅草屋。 目送着苏阳兄妹进入茅草屋,聂东来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空。 太阳公公慵懒的斜躺在他正头顶那看似触手可及的远方,肆意的炫耀这它的霸主地位,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值得它去多看一眼的。 而在它周围也是一片片洁白的云彩,不停地漂浮闪烁,好像是一个个身姿妙曼的仙子,在对着自己的君王,尽情的摇曳着舞姿。 优雅而从容。 暖暖的阳光自高空倾斜而下,犹如一群顽皮的孩童,时不时都会忍不住好奇心去伸手触摸下这个世间的新奇事物,然后有淘气的跑开了去。 此情此景,本该一片欢愉。 但是,聂东来的内心却是既沉重又复杂。 就这短短的半天时间,他却见到了人间百态,【听风堂】的无耻与霸道,【聚散客栈】的现实与势力,甚至是苏蓦然母子三人的清苦与无奈。 这些都是聂东来以前从没有见过的,不,应该说是他所拥有的记忆中不曾可以找寻的到的。 世事大梦一场,人生几度秋凉。 “哎!” 聂东来幽幽一叹,他不知道苏阳兄妹这七年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正如他不知道苏蓦然这些年是怎么一个人扛过来的一样。 聂东来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想法:“与他们相比,自己算不算是很幸运呢?” 穆桂天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聂东来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哎!” 穆桂天也跟着叹息一声。 寂静的篱笆院落,仿佛一叶无助彷徨的扁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浮浮沉沉,独自飘零。 两个心思沉重的青年,静静地伫立在院落里,各自思量。 …… “大哥哥!” 良久,一声清脆且饱含惊喜声音在聂东来身旁响起。 两人被惊醒,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聂东来转头一看,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苏蓦然已经被苏阳与苏苏两兄妹,左右搀扶着站在了自己身旁。 而苏阳与苏苏正一脸感激的盯着他与穆桂天。 聂东来连忙道:“苏婶,你怎么出来了?” 苏蓦然抬头望了一眼蓝天白云,道:“我都快忘了外面的天空是什么颜色了,出来走走也好。” 穆桂天道:“可是,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苏蓦然便道:“不碍事的,这些年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都捱过来了,这又能算得了什么。” 虽然苏蓦然说的很轻巧,基本上是微笑着一言带过,但是聂东来与穆桂天都深知这里面的辛酸。 突然,她转头看向聂东来,道:“东来,不知你的父母是?” 因为穆桂天父亲的关系,苏蓦然与聂东来、穆桂天之间的关系变得熟络了不少。 所以,苏蓦然这一声东来叫的很自然,似乎这两个字她已经叫过无数次,而聂东来听着也感觉很自然,没有任何不适。 自从得知了穆桂天便是穆元的后人以后,苏蓦然对聂东来的身份,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通过询问聂东来,来确定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 听到苏蓦然突然问起自己的父母,聂东来无奈一笑,道:“苏婶,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 苏蓦然一怔,道:“嗯?这怎么说?” 苏蓦然根本不知道聂东来失忆的事情,她只是被聂东来这个回答给绕进去了,一时之间,还有点懵,怎么可能有人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见聂东来一脸尴尬,穆桂天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苏婶,聂东来他失忆了,以前的事情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苏蓦然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聂东来摊摊手,道:“我也想知道。” 苏蓦然惋惜道:“真是苦了你了。” 她相信自己心中的想法,因为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苏阳与苏苏在听到聂东来失忆以后,脸上都是露出了不解与惋惜,在他们眼中,聂东来大哥哥是个好人,只是没想法他的遭遇竟也是如此曲折,竟然失忆了,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记得了。 他们都替聂东来感到不公,好人,不是应该得到好报的嘛? 聂东来道:“没事,苏婶,我已经习惯了,对了,苏婶,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聂东来虽然没有过多的过问苏蓦然的事情,但是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苏蓦然之前可是被人下过毒,这就意味着,她肯定是有些仇家的,万一仇家寻上门来,以他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是保护苏阳与苏苏了,就算是自保都是个问题。 听到聂东来说的话,穆桂天也把头转向了苏蓦然,显然他也在关心这个问题。 苏蓦然笑道:“我打算在圣铉城再待一段时间,等身体完全恢复了在另行打算,你们放心好了,我不是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些年了,一直相安无事嘛?” 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在担心自己与儿女的安危。 聂东来转念一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俗话说大隐隐于市嘛。 便道:“那好,苏婶,以后如果遇到什么事的话,一定记得让苏阳来【聚散客栈】找我们,如果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 苏蓦然点点头,道了句:“我会的。” 然后,便把目光转向了聂东来身旁的穆桂天,欲言又止。 第九十章 诸事多隐瞒 看着她的样子,不光聂东来感到奇怪,穆桂天也感到很奇怪,道:“苏婶,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苏蓦然顿了顿,道:“你父亲还有没有让你带其他的话给我?”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激动与希冀,却又显得忐忑不安。 穆桂天愣了愣,道:“没有啊?” 让聂东来意外的是,听到穆桂天的回答,苏蓦然居然一脸失落。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苏蓦然道:“哦!那没事了。” 聂东来二人有点莫名其妙,他们总感觉苏蓦然有点怪怪的,可是具体怪在哪里,他们又说不上来。 聂东来道:“苏婶,那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修养身体。” 苏蓦然道:“去吧。” 对于这两个青年,苏蓦然是打心底里喜欢,抛开穆桂天是她老友之后不说,就凭他们对自己有着救命的恩情,苏蓦然就对他们很是感激,更别说聂东来也有可能是她老友的后人,而且,两人不光对她有恩,而是对她一家三口皆有恩情。 聂东来伸手拉了一把还在愣神的穆桂天,道:“胖子,走了。” 两人刚准备离开,苏苏便挥了挥她那可爱的小手,脆生生道:“大哥哥,再见!” 她的脸上充满了不舍。 “再见!” 聂东来回头微笑着对她打了声招呼。 苏阳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眼里的不舍显而易见。 很显然,对于这两个年少的孩子来说,聂东来与穆桂天在他们心中已经有了很重的分量,尽管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从苏蓦然哪里出来以后,穆桂天一直都处于神游在外的状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在圣铉城这难得一见的萧条街道上,聂东来心头思绪万千,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一点都不假。 只是,有的江湖刀光剑影,而有的江湖兵不血刃罢了。 聂东来回头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穆桂天,有些担心的问道:“胖子,有心事?” “我在想,老爷子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 穆桂天缓缓说道。 “额?” 聂东来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穆桂天看了一眼他,又望了一眼清冷的街道,微微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很显然,老爷子跟苏婶不只是相识那么简单,而且他也很清楚苏蓦然的状况,而且【御魂复肌丹】应该在他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为何他却没有早点把【御魂复肌丹】给她呢?在我的印象中,他并非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啊。” 原本在穆桂天看来,对于自己的父亲他已经足够了解了,他除了平日里比较威严以外,一直都是个很简单的人,甚至基本上足不出户,可是自从见了苏蓦然之后,他内心就有点动摇了,甚至,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变得有些陌生了,陌生的连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他还是不是自己以前心目中的那个父亲。 聂东来道:“或许是他忙的抽不开身呢?” 穆桂天道:“他应该没有那么忙吧?一天除了在书房就是在书房,也不知道在捣鼓着些什么,我并没有见他有多忙过。” 聂东来道:“那或者是他根本不知道苏婶身在何处?” 穆桂天摇摇头,道:“这不可能,我在出来之前,他还曾亲口对我说过,苏婶在圣铉城,只不过他并没有告诉我,苏婶具体在圣铉城什么地方而已。” 聂东来道:“也就是说,至少他知道苏婶一定就在圣铉城?” 这就让聂东来很是费解,如果事情真如穆桂天所言的话,那么至少他亲自来,要比穆桂天来给苏蓦然送药要妥善的多,因为穆桂天的父亲是认识苏蓦然的,而在此之前,穆桂天并不认识她。 穆桂天非常肯定的说道:“对,而且就算他真的不知道苏婶的落脚点,以他的实力,只要知道苏婶在圣铉城,他就一定有办法找到她。” 穆桂天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点复杂。 “这就有点奇怪了。” 聂东来也感到了这件事不同寻常,既然穆桂天的父亲有这万全的把我,能够找到苏蓦然,那么他这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他明明知道【御魂复肌丹】是苏蓦然救命的药,万一要是有什么闪失的话,那岂不是要了苏蓦然的命? 明明自己出马就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可为什么偏偏要把这件事托付给穆桂天呢?这次如果不是自己和穆桂天误打误撞凑巧碰到了苏蓦然的话,穆桂天想要一个人在圣铉城寻找一个自己本就不认识的人,那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穆桂天的父亲不可能不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就能够肯定,穆桂天一定就能找到苏蓦然?而且就一定是在苏蓦然毒发身亡之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这个未免也太恐怖了。 穆桂天苦笑道:“何止是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我重新认识一下我家老爷子了。” 突然,聂东来脚步一顿,道:“胖子,这也是你拉着我来圣铉城的原因吧?” 聂东来把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梳理了一边,他发现,其实,从一开始,穆桂天的目标便是圣铉城。 穆桂天一愣,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道:“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心里很清楚聂东来指的是什么,虽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圣铉城,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他也并没有对聂东来提及此事。 聂东来道:“哦?那就是还有其他原因喽?” 聂东来虽然对穆桂天一开始没有告诉自己心里有点抵触,但他却并没有责怪穆桂天的意思,只是他觉得穆桂天没有对他坦诚相待,心里稍微有点不舒服罢了。 穆桂天道:“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家老爷子告诉我,你原来在圣铉城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自从得知你失忆过以后,我就想着看这个你曾经生活过得地方,能不能刺激你想起点什么。” 穆桂天说的很诚恳,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事实上,他也并没有撒谎,他本来就会来圣铉城一趟,正好圣铉城就是聂东来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而且聂东来对于六年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便直接带着聂东来来到了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刚来圣铉城,穆桂天便带聂东来去了【圣笔铉剑】雕像广场的原因,因为那里是圣铉城最著名,也是圣铉城的标志性建筑,只要是圣铉城的人,没有人会不知道那里,更没有人会不知道【圣笔铉剑】,毕竟,他才是圣铉城的信仰,圣铉城人们心目中无可替代的神。 聂东来苦笑道:“可是我却让你失望了,我依然还是记不得六年以前的任何事情。” 听了穆桂天的解释,聂东来心中那点不舒服也不翼而飞,说到底,穆桂天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帮助自己恢复记忆,况且他已经付诸行动了。 穆桂天看着他,道:“你也不是一无所获,其实,我想不用我说,你自己想必也能感觉的到,自从昨晚你醒了之后,你的行事作风还是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聂东来心里一惊,道:“你也有这种感觉?” 今天早上聂东来就觉得自己跟以前好像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没想到穆桂天也感觉到了,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自己的那种感觉并不是什么错觉,而是他确确实实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穆桂天点点头,道:“这并非是什么坏事,这说明,圣铉城这个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确能够影响到你的潜意识,也就是说,在你的潜意识中,对它还是有印象的。” 聂东来道:“也就是说,在这里,我或许真的会恢复记忆?” 他内心很激动,又有谁会不想有一个完整的记忆,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浑浑噩噩的活着呢? 穆桂天道:“理论上来讲,应该是这样的,但是我们也不能过早的妄下定论,毕竟你这种情况我原来也不曾遇到过。” 看到聂东来一脸激动的样子,穆桂天本本来不忍心打击他,但是一想到那个古怪医馆的老头对自己说过的话,他便没有把话说的太满。 聂东来也不在意,道:“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不是吗?” 反正六年的时光都过来,又不急于这一时,聂东来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一定会想起来的。 穆桂天道:“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清冷的街道上,两个人并肩而立,唯有他们的影子不离不弃的陪伴着他们。 聂东来抬起头,望着明媚的阳光,道:“胖子,我再问你一件事情,希望你也能如实回答。” 穆桂天道:“咱们之间还那么客气干嘛?你问吧,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聂东来道:“你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而且还死皮赖脸的跟着我,是不是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穆桂天心里一阵抽搐,辩解道:“什么叫死皮赖脸的跟着你?天爷我像是那种人吗?” 聂东来强忍着笑,道:“你不就是那么做的嘛?当初我可是撵都撵不走你啊,你忘了?” 穆桂天涨红着脸道:“天爷我那是……是…是……” 结果他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聂东来说的是事实,当初本来就是他死皮赖脸的要跟在聂东来身边的。 聂东来哈哈一笑,道:“是什么?” “是……是为了帮助你好吧。” 穆桂天一着急,总算是憋出来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理由。 第九十一章 一去不复返 聂东来稍加思索,便道:“好吧,这个理由还勉强可以接受。” 穆桂天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一喜,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聂东来又一本正经的说道:“可是,这也改变不了你死皮赖脸跟着我的事实啊。” “额?” 穆桂天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大哥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吗?我那也是身不由己好不好?要不是老爷子有言在先,当时天爷我认识你是哪根葱啊?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一种另外一种味道啊?关键问题是,这还不是天爷我喜欢的味道,拜托你搞清楚好不好? 狠狠刮了聂东来一眼,穆桂天咬牙切齿道:“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那并非爷本意,懂?” 聂东来被他这句话给逗的笑出了声,道:“还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我说胖子,你咋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呢?” 穆桂天道:“天爷我这不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是什么?天爷的温雅尔雅的节操不是早都被你践踏的七零八落了吗?” 聂东来道:“行了行了,别装了,我还不了解你?你的节操早就掉了一地了,不信你低头看一下就知道了。” 穆桂天道:“我看你妹啊!” 聂东来道:“你个变态,还想看我妹?幸好我没有,吓死老子了。” “你的厚颜无耻简直刷新了天爷的三观。” 穆桂天一脸嫌弃道,他真是欲哭无泪,摊上这么一个恬不知耻的家伙,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聂东来道:“靠,死胖子,你别转移话题行不行?” “我什么时候转移话题了?” 穆桂天一脸无奈的说道,那是我特么转移的话题吗?明明是你自己转移的话题好不好?现在又转身把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我身上来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聂东来眼睛微眯,嘴角扬起一抹危险的弧度,道:“嗯?” 穆桂天连忙贱贱一笑,道:“是我转移的话题,是我转移的话题。” 聂东来脸色缓和了一来,道:“那你还不赶紧如实招来?” 穆桂天眼睛滴溜溜一转,轻轻咳嗽一声道:“是这样的,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天爷我就被你身上那股霸王之气深深的折服,所以呢,我就死皮赖脸的跟着你喽。” “好你个死胖子,跟我装傻充楞是吧?” 聂东来心头洞明,穆桂天这是怕他深究,想把这事给草草糊弄过去,亏他先前还拍着胸口保证,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哦?还有这样的事?” 聂东来笑眯眯地道。 穆桂天道:“那必须的呀,要不然爷这英俊潇洒的风姿,何必留恋你这么一颗小草呢?” 跟聂东来东拉西扯的吹嘘了半天,穆桂天觉得自己的心情瞬间好多了,之前的闷闷不乐一扫而空。 “我信你个鬼。” 聂东来轻笑道:“给你一点颜色就想着开染坊了?” 看到穆桂天恢复了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聂东来便放心了,他可真怕把穆桂天憋出病来。 穆桂天嘿嘿一笑,道:“开染坊怎么了?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你想想看,咱们身上的这些行头,原始材料不就是从染坊出来的?” 聂东来无语道:“你不是不缺钱嘛?怎么还往钱眼里掉了?” 平日里也没见他把银子当一回事啊。 穆桂天道:“不缺归不缺,赚钱跟花钱可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聂东来道:“又是你家老爷子教你的?” 穆桂天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聂东来道:“那你家老爷子为什么让你跟着我?” 虽然穆桂天对于此事躲躲闪闪,但是聂东来百分之百可以肯定,这货死皮赖脸的跟着自己十有八九跟他父亲脱不了干系。 穆桂天摊摊手,道:“他说是让我保护你的安全,可是我发现你根本就不需要我保护啊。” 聂东来道:“没有其他的了?” 穆桂天父亲为什么对自己的安危那么上心呢?再说了,自己这六年来就没有离开过【清禅寺】,又有什么人会对自己不利呢?难道是自己以前有着什么仇家不成?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明穆桂天的父亲了解自己的过去,他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 想到这些,聂东来瞬间变得激动起来,这可是一个好兆头啊。 穆桂天使劲摇了摇头,道:“没有了,他只告诉我,你以前在圣铉城生活过,其他的一概没有提及。” “看来得找个时间见一见穆桂天这个神秘的父亲了。” 聂东来心道。 穆桂天见他没有再追问,不由心里一松,连忙道:“走吧,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聂东来一愣,道:“什么正事?我怎么不知道?” 穆桂天一副你小子真能装的样子,道:“你怎么不知道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拜摊的嘛?” “拜摊是什么?” 聂东来这才想起来,穆桂天的确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可问题是,他根本不明白穆桂天的意思啊。 穆桂天嘿嘿一笑,道:“就是拜访故人喽。” 聂东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的故人我又不认识。” 穆桂天道:“废话,见了你不就认识了吗?” 与此同时。 篱笆院落里。 苏蓦然母女三人一直目送着聂东来两人离开,久久不能回神。 苏蓦然刚刚有点起色的脸上愁眉不展,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轻声低语道:“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苏蓦然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却被一旁的苏阳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中,苏阳抬起头,望了一眼她,不解道:“娘,你说什么想多了?” 苏蓦然溺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没事。” 然后拉了拉还在发怔的苏苏,道:“我们回去吧,娘有点累了。” 苏苏被她惊醒,不舍的望了一眼聂东来二人离去的方向,道:“娘,我还能见到大哥哥他们嘛?” 苏蓦然拉着她的小手,笑道:“放心,如果有缘,自然会再见的。” 闻言,苏苏开心的笑了。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不远处的一颗枯树旁,一个蒙着灰色面巾、头戴草笠的身影,匆匆瞥了篱笆院落一眼,稍作思考后便转身离开,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其实,这个身影已经在这里观察了篱笆院落好长一段时间了,在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来之前,他就一直在这里,直到现在才离开,但是,就算是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就在他离开没多久,他身旁不远处的一座茅草屋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向远处掠去。 黑影的速度很快,快到肉眼几乎捕捉不到。 第九十二章 手足情深浅(一) 一座简易的书房里,一个中年男子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假山花园,眉头时不时都会皱一下。 中年男子约摸四十五六岁的样子,面容儒雅,身形微胖,身着灰色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犹如瀑布般悬挂在他身后,头上是插着一个银白色的发簪,发簪的末端嵌着一颗天蓝色的宝石,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此时的中年男子,面色略显焦急,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仔细看男子的面容,居然跟穆桂天有些五六分相似。 书房布局很简单,只有一排书架和一张青檀木书桌,书架上稀稀拉拉摆放着一些字画书籍,书桌上是笔墨砚台和一套陶瓷茶具,书桌两面各放着一张太师椅。 “咔咔咔!” 突然,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在这个空荡荡的书房里,轻微的声响显得异常刺耳。 听到这阵响声,中年男子面色一缓,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转过身炯炯有神的盯着书房中仅有的一排书架。 只见在他的注视下,那排书架突然从左侧缓缓动了起来,很快便转到与原来位置呈九十度夹角的位置,原来这排简易的书架,居然是一个机关。 很快,书架后的画面就呈现了出来,只见书架后是一个暗灰色的石门,石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 此刻,石门前正站着一个仙风道骨般的老人,老人面目慈祥,双目有神,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的那一撮山羊胡子,怎么看都有点扎眼,与他的模样完全不搭。 如果穆桂天在此的话,一定能够一眼就认出来,这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救死不救伤】医馆的主人。 此刻,老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快步迎了过来,笑道:“长风老哥,许久未见,不知近来可好?” 老人名为百里长风,是百里长生的亲哥哥,不过这件事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 百里长风笑骂道:“穆元,你小子大老远把我喊过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吧?” 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穆桂天的父亲,穆元。 穆元也不在意,道:“那能啊,如果单单是为了这个,小弟怎敢劳长风老哥大驾呢?要知道,长风老哥你可是堂堂【鬼医】啊。” 百里长风,江湖人称【鬼医】,一手医术神秘莫测,冠绝天下,或许一提起百里长风,江湖上估计没几个人知道,但如果一提起【鬼医】之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想当年,由于百里长生的关系,百里长风对穆元一众人可没少照顾,在穆元心中百里长风不仅仅是自己的老友,更是向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对于百里长风,穆元是发自内心的钦佩与敬重,对于他的脾气,穆元也是一清二楚。 百里长风道:“你小子别给我油嘴滑舌的。” 他也很清楚自己在穆元心中的地位,这个是他欣赏穆元的原因,因为穆元这个人平时拘谨的很,但他最大的一个特点,便是特别重情义。 当然,他们这些熟悉穆元的人都知道,别看穆元平时很严肃,其实他就是个闷骚型的男人,并不是像平时所表现的那样是个闷葫芦。 “来,长风老哥,坐!” 穆元热情的把百里长风拉到了书桌旁的太师椅上,亲手为他奉上自己珍藏的好茶,才笑道:“我这不是跟长生学的嘛。” 听到穆元提到百里长生,百里长风的脸色突然一暗,道:“哎,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江湖上只知道,自从【圣笔铉剑】失踪了以后,百里长生便从此在江湖上也跟着失踪了,可是,作为百里长生的亲哥哥的百里长风和他最要好的朋友之一的穆元,他们都知道,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为了圣铉城,为了【幽冥督查史】,更是为了追查【圣笔铉剑】的下落,百里长生只是悄悄的隐入幕后了而已,并没有真正的失踪。 他只不过是从明面上转到了暗地里,继续掌控着【幽冥督查史】。 但是,就是一年多前,百里长生却是实实在在的失踪了,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在百里长生失踪以后,他们曾经通过各种手段寻找过百里长生的下落,可是百里长生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至今,他们还没有查到任何一点有用的消息,这让两人心里悲痛不已,尤其是百里长风,自己亲弟弟的失踪,对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这些穆元都很清楚,所以,每次见到百里长风,他都尽量在百里长风面前避而不谈有关百里长生的任何事情,可是,刚刚他居然疏忽了这一点。 穆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勾起了百里长风心中的悲伤,连忙道:“老哥,你也别太难过了,其实我没一直都没有打探到关于长生的任何消息,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百里长风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一股甘甜中微带点苦涩的味道瞬间在他口中席卷开来。 百里长风不由赞叹道:“好茶!” 他有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他们没有追查到百里长生的任何消息,至少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他有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这是他们都所期待的结果。 可是,那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并不能说明百里长生一定就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百里长风也知道穆元之所以如此说,更多的是为了安慰自己,他看了穆元一眼,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以为你小子每次都故意在我面前对于长生的事闭口不言,我就不知道了?认识我这么些年了,你看我像是那么傻的人嘛?” 穆元尴尬一笑,道:“我还不是怕老哥你伤心嘛!” 百里长风当然知道他的出发点是为自己好,他甚至还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穆元心中的悲痛,并不比自己少,因为在得知百里长生失踪的消息以后,穆元整整两天时间没合过一眼,那两天里,他整个人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定定的坐着发呆,一动都没动过。 这样的事,在穆元身上只发生过两次,一次是百里长生的失踪,一次是六年前【圣笔铉剑】的失踪。 不过,对于他的那些表现,百里长风都可以理解,因为他当时不也是表现的很穆元相差无几?他们几个人从最开始的相识相知,到后来一起携手闯荡江湖,并且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彼此之间所建立起来的那种感情,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百里长风好奇道:“对了,你这次叫我来是因为什么事?” 穆元往百里长风身旁靠了靠,压低声音道:“老哥,我截到了一个消息,很可能跟乘风有关。” 第九十三章 手足情深浅(二) 闻言,百里长风愣住了,足足愣了有一分钟,才一把抓住穆元的胳膊,欣喜若狂道:“你是说乘风?” 他的眼里有晶莹闪现。 穆元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对,就是乘风。” 百里长风深吸一口气,道:“消息准确吗?” “应该是错不了。” 穆元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满心欢喜,甚至他曾一度感觉这就像是幻觉一样,所以他很能理解百里长风现在心中的激动。 “好,好,好!” 百里长风此刻表现的像个孩子,眼眶红红的,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一样。 最后他还是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道:“快跟我说说。” 穆元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身从书架的第二排取下一个精致的木盒,把它放到百里长风面前,道:“老哥,你自己看吧。” 百里长风没有任何犹豫,急忙打开木盒,只见一张小巧的纸条正静静地躺在木盒之中。 看到这张纸条,百里长风反而倒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纸条中的内容,反而有些不敢去触碰它了。 因为他虽然很想知道聂乘风的消息,但是穆元并没有说明,所以他怕这个消息并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知道的那种,所以他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看到聂乘风还在人世的消息,却害怕看到他自己所不能承受的消息。 因此,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拿那张纸条,而是把目光转向了穆元,想要让他给自己一颗定心丸。 否则,他真的没有勇气去触碰它。 穆元看到百里长风小心翼翼的样子,便已明了他心中的想法,想当初,他自己不也是这个样子嘛?畏手畏脚,担心受怕。 当百里长风的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穆元轻轻点头,道:“老哥,放心看吧,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得到穆元的保证,百里长风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伸手拿起木盒中的纸条,缓缓展开。 “机不再失失不再来,这是目前唯一能让聂乘风开口的办法,望相爷定夺。” 纸条中只写着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没有启头,也没有属尾。 看了纸条中的内容,百里长风眉头紧蹙,重新把手中的纸条放到了木盒中。抬头目视穆元,道:“这么说来,乘风是落在阿合马手里了?” 穆元道:“恐怕是的。” 百里长风眉头皱的更厉害了,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们跟朝廷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啊,再说了,以乘风的能力,怎么会落入朝廷手中呢?” 穆元道:“老哥,话虽如此,可是你别忘了,当初是乘风让皇帝老儿亲自下令修建圣铉城的,或许他觉得丢了威严,表面上一套,暗地里一套,也不是没有可能。” 百里长风道:“当初修建圣铉城,乘风也并未强迫他呀,只不过是个动之以理罢了,再说了,当时他不也觉得乘风的提议很好嘛?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爽快就答应了呀?” 穆元拉过另一张太师椅,坐了上去,道:“虽然说当时乘风的提议,他是举双手赞同的,甚至还让乘风亲自管理圣铉城,就连朝廷也不得插手,可是老哥,自古以来,帝王之家是最善变,最无情的,咱们不得不防啊。” 百里长风点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我觉得皇帝老儿并不像是那样的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后得多留点心眼。” “嗯!” 穆元点了点头。 百里长风道:“这其中必有隐情,不然的话,以乘风的实力,又怎么会被他们悄无声息的抓住呢?” 穆元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因为乘风从那里出来以后,功力减退的缘故?” 百里长风摇摇头,笃定道:“不可能,就算是乘风从那里出来以后,功力减弱了将近四成,那也不可能,你可别忘了,乘风的实力远不是我们几个所能比拟的,更何况他还有一道附身符呢。” 穆元没有反驳,【圣笔铉剑】聂乘风的实力如何,没有人比他们几人更清楚了,想当初,他、百里长风、百里长生他们三人可没少跟聂乘风比试,即便是他们三人联手,也在聂乘风手下走不过五十招,可想而知,他当时是有多么厉害,江湖第一人的称呼,可不是浪得虚名。 百里长风看了一眼穆元,继续道:“即便是乘风从哪里出来以后,功力减少了将近四成,那他依旧比我们几人只强不弱,根本不是朝廷那些人所能抵挡的,更何况他手里还有龙泉剑。” “说的也是,莫非这消息是假的不成?” 穆元不禁有些动摇了,他至少一直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由于太过于激动,他把聂乘风自身的强大给忽视掉了。 百里长风看了一眼木盒中的纸条,道:“你在哪里截获的这个消息?” 穆元怔了怔,道:“在【千枯岭】,怎么了?” “【千枯岭】?” 百里长风面色一沉,道:“恐怕这消息应该不假。” “何以见得?” 穆元有点没听明白百里长风话里的意思。 百里长风道:“你我都知道,【千枯岭】是去往大都的必经之路,由此看来,这条消息应该是传往大都的,而大都是朝廷的大本营。” 穆元无所否认,道:“比如说来,这条消息确实是传往丞相府去的?” 百里长风道:“查出来是什么人传的消息吗?” 穆元摇摇头,道:“查不出来,我的人查到圣铉城附近,线索就断了。” “圣铉城?” 百里长风一惊,道:“你确定是圣铉城?” 穆元重重一点头,道:“不错,所以我才悄悄通知老哥来我这里商讨,因为消息很有可能就是圣铉城传出来的,所以我不敢贸然行动,我怕打草惊蛇。” “你做的很好。” 百里长风起身拍了拍穆元的肩膀,道:“如果消息真的是圣铉城传出来的,那么势必那里会有人时刻盯着你跟【幽冥督查史】的动向。” 穆元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这件事关系到乘风的身家性命,马虎不得。” 百里长风在书房里徘徊了片刻,突然转身道:“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穆元起身道:“除了我身边的一个死士,就只有老哥你跟我,除了老哥你,我没有告诉第三个人。” 由于事出突然,穆元根本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就连他的家人也不例外。 百里长风看着穆元,郑重其事道:“穆老弟,记住,这件事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不管他是谁,知道吗?” 第九十四章 兄弟情深浅(三) 穆元愣了愣神,不知道百里长风为何突然变得这么严肃,道:“包括……” “包括任何人,不管他是谁,明白吗?” 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百里长风打断了。 穆元楞楞的看着他,有些目瞪口呆。半晌,他才茫然不解道:“老哥,这是为什么?” 他本来还想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幽冥督查史】,毕竟他们都是聂乘风的心血,更是他的心腹。 百里长风看着大惑不解的穆元,语重心长道:“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是全胜时候的乘风,借朝廷几个胆子,他们敢对乘风出手吗?他们承担的起那种后果吗?” “确实如此!” 穆元想想也是,如果是全胜时候的聂乘风,恐怕整个朝廷,甚至放眼整个江湖,敢与他叫板的人不足一手之数,如果朝廷敢与聂乘风叫板,先不说聂乘风会不会不屑一顾,就是【幽冥督查史】也够朝廷喝一壶了。 【幽冥督查史】本就是草原上最烈的马群,【圣笔铉剑】更是他们心中无可替代的神,是他们的信仰,如若有人践踏或者轻视他们的信仰,那必将做好承受他们雷霆一击的准备,朝廷还没有那个实力。 再说了,【圣笔铉剑】聂乘风更是他们那一代人中的信仰,压的多少人苟延残喘,就连【天龙十二堂】、【剑门】、【乾坤阁】等等这些江湖顶级实力,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百里长风继续道:“更何况,我们都知道,朝廷的中流砥柱,被称为江湖第一捕快的顾长卿,当时根本就不在大都。” 穆元颠头耸脑,道:“不错,他当时正忙于抓捕江湖第一杀手梦芙蓉。” 百里长风道:“没有了顾长卿的朝廷,就好比没有了利齿的老虎,只不过是个一个空壳罢了,它有什么勇气敢对乘风出手?更何况,就算是朝廷使用什么阴谋诡计,但是咱们都知道,乘风素来都始终与朝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虽然为人耿直,但却极为聪明,有怎么会孤身一人,落入朝廷的圈套之中呢?” 穆元吃惊道:“老哥是说,我们当中有内奸?” 他终于明白了百里长风所有表达的意思,可是,这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百里长风微微颌首,道:“我知道这让你很难接受,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是思虑了很久,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很难接受,但是,这就是事实,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穆元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 其实,这六年来,他不止一次的想到过这个可能,但是,他却始终不愿意相信,因为在他心中,兄弟之情大于天。 百里长风道:“老弟,我想以你的才智,你应该也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毕竟,当初乘风功力减退之事,只有我们为数不多的人知道而已,至于后来江湖上把这件事传了出去,看来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散播的消息。” 百里长风很清楚自己这个兄弟,脑子并不比自己笨,自己能想清楚的事,他自然也能想清楚。 “当然,如果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问题的话,那么咱们换个角度去思考,乘风为什么会独自一人面对朝廷中人呢?就算朝廷知道了他功力退步之事,以他的聪明,也绝不可能让自己孤身一人陷入朝廷的圈套,除非……” 说到这里,百里长风便再没有接着说,因为,他知道,他所要表达的东西,穆元心里已经一清二楚。 穆元抬头看了百里长风一眼,脸色有些难看,道:“除非是乘风亲近的人引他入瓮。” 百里长风道:“除了这种可能,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穆元攥了攥拳头,黯然道:“老哥心中有怀疑的对象吗?” 百里长风分析的不错,即便是他再不愿意接受,这早已成为现实,容不得他去狡辩,只是这种兄弟背叛,让他心中痛苦不已。 百里长风抬头望了望书房的屋顶,苦涩道:“有,而且不止一个,我想你心中也是。” 穆元并没有说话,因为百里长风作为多年的老友,多年的兄弟,早已把他的内心观察的细致入微,他心里想什么,完全瞒不过百里长风的眼睛。 百里长风见他默认了,微微一笑,道:“穆老弟,你能第一个将此事告知于我,我很感谢你,因为在你心里并没有怀疑我。” 穆元笑道:“老哥不也没怀疑我吗?”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为多年推心置腹的兄弟,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一言一语,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能明白彼此心中的想法。 这就是长此以往堆积起来的兄弟之情,早已深入骨髓。 百里长风哈哈一笑,道:“穆老弟,我该走了,你多珍重,万事小心,大都那边就靠你了,至于圣铉城那边,就交给老哥,我回去以后立马着手调查。” 穆元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老哥了,大都那边我会亲自走一趟,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们谁都没有再提内奸之事,但却彼此心中很明白,谁也不会把这事给忘了,他们要查的不仅仅是聂乘风的下落,更要查那个在背后捅刀子的叛徒,不管他是谁,绝不姑息。 “咱们之间还需要那么客套嘛?” 百里长风重重拍了拍穆元的肩膀,笑道:“对了,我昨晚见到你家那小子了,很不错,简直跟你一模一样。” 穆桂天虽然不认识他,可是百里长风对于穆桂天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来穆元这里的次数不知几何,只是穆桂天根本不知道而已。 穆元道:“你怎么见到那小兔崽子了?” 百里长风笑道:“没办法,谁叫他把我从梦里拽起来了呢。” “什么?这小兔崽子,真是太没大没小了,下回见了他,看我怎么收拾他。” 穆元怒气冲冲的叫骂道。 百里长风道:“瞧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又不知道我,所谓不知者不怪嘛。再说了,当时他一个朋友昏迷了,他也是心里着急吗。” “原来如此!” 穆元的神色微缓,道:“那你也一定见到乘风的儿子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百里长风惊愕道:“乘风的儿子?他不是被清禅带走了吗?我怎么会见到他?” 穆元微微一楞,道:“他就跟我家那小兔崽子在一起啊,怎么?老哥不知道?” 话刚说完,他突然一拍自己的额头,道:“瞧我这记性,把这事居然忘了给老哥通知了。” 这事也不能全怪他,只能说是他截获了这个跟聂乘风有关的消息以后,胜喜之下,居然把这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百里长风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况,道:“穆老弟,你说的是不是一个背着一柄剑的青年?” 穆元忍俊不禁道:“正是。” 第九十五章 世事两极端 百里长风叹道:“我说你家那小子怎么那么激动,原来是乘风的儿子,只可惜他失忆了。” 只是当时,聂东来背后的龙泉剑是以黑布包裹着的,百里长风只是看出来那是一柄剑,但却并不知道,聂东来所背的就是龙泉剑。 穆元笑道:“老哥,其实我并未告诉他乘风跟他儿子的事。” “哦?” 百里长风神情微滞,道:“他根本不知道真相?” 穆元尴尬一笑,道:“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过有关我们的事,我怕那小子嘴把不住门,惹出祸端。” 百里长风责备道:“你啊,让我怎么说你呢?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嘛?你也不怕他那天发现了责怪于你?” 穆元苦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喽,我不能让我们这几年的努力出现任何一点差错,也不能让他承担一无所知的恩怨,每天提心吊胆。” 从心里讲,穆元也并不想对自己的儿子有所欺瞒,但不管是从那个角度出发,为了他们的努力还是为了儿子的安全,他都不得不这么做,天底下又有那个父亲是不疼爱自己儿女的呢? 人见生男生女好,不知男女催人老。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百里长风百感交集,他不知道穆元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是否恰当,或者它本事就没有对与错。 情,它总是让人痛,爱,它总是那么地沉重。 “这么说来,是你安排他俩走到一块的?” 很快,百里长风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既然穆桂天根本不认识聂东来,那他们两个人又怎么会走到一起呢?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穆元安排好的。 穆元点点头,道:“是我叫桂天这小子去保护东来的,不过后来我发现,如果不是东来失去了记忆的话,我的做法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百里长风没有反驳,道:“我昨晚查看过他的情况,他的内力很强,有一部分应该不是他自己修炼而来的。” “这是怎么个说法?” 对于百里长风的医术,穆元可是非常的清楚,他相信百里长风是不会看走眼的,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想到这里,穆元赶紧把目光转向百里长风,想要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看到他那迫切的神情,百里长风轻轻点了点头,道:“应该就是我们心中所想的那般。” 穆元大惊,失声道:“那清禅岂不是处境很危险?” “也不尽然!” 百里长风摇了摇头,道:“你先别慌,如果别人不知道这件事那是不是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清禅总不会傻到把这事大张旗鼓的跑出去宣传一番吧?” 听到百里长风的分析,穆元顿时心中豁然开朗,自己刚刚是关心则乱,六年前,清禅既然能以一己之力震慑到江湖各路人马不敢有任何异动,那就说明,他人虽然早已不问世事,但他的威慑力却早已深入人心。 那么,六年后的今天,这种威慑力自然依旧还在,至少,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此事之前,他们也不敢轻易去捅老虎的屁股。 突然,穆元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连忙道:“对了老哥,蓦然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百里长风道:“你放心吧,她已经服用了你家那小子带去的【御魂复肌丹】,已无大碍,相信她自己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了。” “那就好!” 穆元闻言松了一口气,道:“没想到这小兔崽子办事效率还挺高的。” 百里长风看着他一脸自豪的样子,出言打击道:“这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纯属误打误撞。” 说着他把穆桂天与聂东来碰见苏阳兄妹以及【听风堂】的事大致描述了一遍。 穆元听后,大为吃惊,感慨道:“也算是苍天有眼,蓦然这些年终究没有白熬。” 旋即,他话锋突然一转,道:“【听风堂】这群家伙真是不知好歹,这几年咱们都没有空去搭理他们,没想到他们却变本加厉,越来越会钻空子了,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敲打敲打了,不然这群家伙都快忘了咱们了。” 百里长风眼里射出一道冷芒,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先让他们蹦跶一会儿,等咱们忙完手头这些事,圣铉城也是时候该来一场杀鸡儆猴的戏码了。” 穆元冷笑道:“就是,想当年,堂堂【天龙十二堂】在圣铉城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现在,居然一个小小的【听风堂】想要后来居上,在圣铉城作威作福,真是不知死活。” 圣铉城在他们这群人心目中,就是毋庸置疑的第二个家,是他们这些兄弟们用尊严和实力换来的骄傲,所以,他们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这个神圣的地方。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百里长风道:“是债终究是要他们来偿还的,不急于一时,这次回去我想见一见督查史,许久未见了,不知道这个里面的老朋友都可还好。” 穆元有些不放心,道:“老哥,是否再考虑一下?” 百里长风知道他担心什么,道:“你就放心吧,我只是去见见他们而已,是时候该探探他们主事人的口风了,不该提的我绝对只字不提,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 穆元见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劝阻,他很清楚自己这个老友的性格,一旦是他决定的事,这个世上除了聂乘风之外,没有人能让他做出改变。 同样他也很清楚,百里长风做事十分谨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里早有定论,自己虽然担心,却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有些人确实需要走动走动了。 “那老哥千万保重!” 穆元沉声说道,如果此行顺利的话倒还好说,但如果此行不顺利的话,那必将存在各种风险。 “我会的。” 其实都不用穆元提醒,百里长风同样心如明镜,一旦他们心中的推测变成现实,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穆元目送着百里长风从书架后的密道中离开,密道关闭以后,书架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书房中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有书桌上的两个茶盅暗示着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推开书房的房门,穆元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书房前,湖泊依旧,假山依旧,流水依旧,就连湖中的鱼儿也未曾变过。 可是穆元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抬头望了望已经快要西垂的太阳,他不禁感叹道:“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啊!” 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也不知道他是在感慨今朝,还是在缅怀过去。 第九十六章 莫名的心寒 晌午的骄阳渐渐敛去了它的锋芒,极不情愿地缓缓走向西方,像极了历尽沧桑渐迈迟暮的侠客,孤单、落寞,充满了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预示着这场悄无声息的较量,它终究还是将败给那同样来自星空的黑暗,也预示着属于它的一天即将过去,在不久以后,黑暗终将吞噬整个大地。 重新回到圣铉城繁华的主街上,漫步在这个喧嚣的闹事,聂东来的心却始终沉甸甸的,有种莫名的心寒,再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座城池表面上的风华。 他的内心被种上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他不知道像苏阳他们生活的这种贫户区,隐藏在这繁华背后的落魄还有多少,或许在这个适者生存的江湖中,他们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没有人会去理会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的死活吧。 但聂东来自己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他越是不想去想,脑海中的画面就越是清晰,或许是他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但他又能怎么样呢?像这种被人遗落在繁华背后的酸涩又是何其之多,即便是他想要去帮助那些生活在痛苦边缘的人,他一个人又能有多大的力量呢?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这种感觉,他还是头一回亲身体会。 那种无奈,让他头一回感觉到,原来在这个纷纷乱乱的江湖里,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 再回头看看那些浑然不觉,肆意狂欢的路人们,他突然感觉有些可悲。 “呵呵,不知是生活欺骗了我们所有人,还是我们自己欺骗了自己。” 聂东来摇摇头,有些自嘲,有些怜悯。 闻言,穆桂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好像感触很深呐?” 他是一个简单的人,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没心没肺,生气的时候怒,该哭的时候哭,哭完了接着笑,没那么多的思想包袱。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这也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穆桂天从小就没有过过什么拮据日子,即使是从小到大,他的父亲一直都对他很严苛,从他开始记事起,基本上他能看见父亲笑的次数寥寥无几,最开始的时候,还偶尔会有,但是越到后来父亲就越严肃了,似乎每时每刻都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一样。 可能是为了生计,为了他那个偌大的山庄,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事情,他一直都没有开口询问过,父亲也不曾向他袒露过,所以,他一无所知。 但他却知道一点,那就是即便是他们家的山庄大的可以,即便是他们山庄的开销肯定不俗,可是从小到大,他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吃的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也绝对不差,穿的虽然不是绫罗绸缎,却依旧光鲜亮丽,至于手头的银子什么的从来根本就没缺过。 因此,他根本就不曾体验过穷苦人家的生活,也想象不到他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艰辛,所以,遇见了他会愤怒,过去了他会释怀。 但是,聂东来却不一样,尽管以前的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尽管他连自己父母是谁,是什么身份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但是,在过去的六年里,师父对他的教诲他却没齿难忘。 六年的时间,师父教给他的不仅仅是一身本领,还有做人的道理,江湖的险恶,人心的复杂,甚至是穷人的辛苦与他们生活的维艰师父都时常跟他谈起,可以说所有江湖上可以遇到的人、事、物,师父都跟他谈起过,他不知道师父为何身在空门,却又如此清楚江湖事,也不知道他曾经是否也经历过那些大起大落,悲欢离合,甚至他曾经一度认为,师父把这个江湖描述的太过于言过其实了,但是当他一路走来,遇到了这么多的事情,才发现,原来师父并没有夸夸其谈,而师父所说的种种不也是在他的眼皮底下一件件的发生着? 所以,面对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做不到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因为,聂东来很清楚的记得,师父曾经告诫过他:“世间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而他也自认为,自己并没有穆桂天身上那种“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豁达。 聂东来淡淡道:“感触嘛?也算是吧,接触的越多,就越发觉这个江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反而让人有些失望。” 经历的越多,他越发现这个江湖跟心里心目中所预想的,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穆桂天道:“竞争无处不在,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存在着阶级层次,不光是圣铉城,每个地方都是这样。” 聂东来心有不甘,道:“即便是圣铉城也不能例外吗?【圣笔铉剑】不是很厉害吗?他不是人人心目中的信仰吗?难道他也没有办法消弭这种阶级层次?” 他的情绪很激动,声音同样不小,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可是聂东来话音刚落,街道上便又不少人纷纷驻足,大家一副看傻子的神情,审视着他,甚至有不少人出言讽刺。 “这哪来的傻子?嚷嚷什么呢?” “好像是评论【圣笔铉剑】呢?” “我没听错吧?评论人家【圣笔铉剑】?他算哪根葱啊?” “就是,还【圣笔铉剑】不是很厉害吗?人家本来就很厉害,怎么?你有意见啊?” “傻叉,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吗?这里是圣铉城,再胡说八道,小心【幽冥督查史】灭了你。” “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圣笔铉剑】那种级别的人,也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能评头论足的?” “无知的小子!” “……” 这可把穆桂天给吓坏了,连忙拽了一把聂东来,伸手指了指他的脑袋,对着周围的人群赔笑道:“对不起,我这个朋友这里有点不正常,让大家见笑了。” 他可被聂东来刚刚一嗓子给吓坏了,心里冷汗“唰唰”的往下淌:“大哥,你胡言乱语也得分场合啊,这里可是圣铉城啊,你还真想害死我啊?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听到穆桂天的解释,大街上的行人纷纷摇头叹息着转身离开。 “原来真的是脑子有问题,可惜了!” “哎,怎么长得挺精神的一青年,偏偏脑子有问题呢?” “我就说嘛,要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可能在圣铉城胡说八道呢?” “真是可惜了他那一副好皮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得救?” 道歉 今天一直加班到现在才休息,没有来得及更新,我实在很抱歉,在这里我郑重向大家说声:“对不起!” 明后两天一定把今天的给大家补回来,请兄弟姐妹们放心,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 晚安! 第九十七章 规则我改变 可是街道上的行人还未走出几步,聂东来便嫌弃的看了一眼穆桂天,道:“圣铉城怎么了?圣铉城又没规定不让人说话,胖子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 这还不算完,随即聂东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穆桂天的脑袋,道:“还说我这里有问题,我看是你这里有问题才对。” 穆桂天顿时无语了,还圣铉城咋了?感情我之前苦口婆心给你分析了大半天圣铉城的形势,你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啊。 顿时,街道上的行人又停下脚步,一脸怪异的向聂东来望来,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幸灾乐祸。 “哎,真是傻子天天有,这不现在我正巧碰到了一个。” “这小伙子问题有点严重啊!” “【幽冥督查史】怎么还不出现?这神经病实在是太碍眼了。” “你难道忘了?【幽冥督查史】一般不在白天出现吗?他们正常都是夜间行动的。” “就是,白天他们很少参与圣铉城的各种恩怨是非。” “但愿这小伙子能熬过今晚。”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煞比要是能活过今晚,我任剑的名字倒过来写。”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以为【幽冥督查史】会黑白不分?跟一个傻子斤斤计较?” “就是,【幽冥督查史】那么高贵的身份,他们犯得着跟一个傻子过意不去?” 甚至,还有一位老者语重心长的对穆桂天说道:“你这朋友脑子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啊?赶紧找个大夫看一下,不然会越拖越严重的。” 闻言,聂东来一脸认真的盯着那老者,道:“我说,老大爷,你还真以为我脑子出问题了?啊?你再仔细看看,我像是脑子有问题的样子嘛?” 老者又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转头对穆桂天说道:“得抓紧看,这种病拖不得。” 穆桂天强忍着笑,对着老者躬躬身,道:“谢谢老先生,我这就准备带他去看大夫。” 聂东来见老者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又转身扫视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路人,大声道:“你们觉得我像是那种脑子有问题的人嘛?” 惹得周围的路人混堂大笑,有的人还算矜持,掩口轻笑,而大部分人显然没有什么顾忌,笑的前俯后仰。 聂东来彻底无语了,蒙圈了,这什么世道么,说实话竟然没有人愿意相信了。 他再也懒得解释了,既然都没有人愿意相信他,那他又何必再去自寻烦恼呢?既然说一遍没人愿意相信,那么即使是他再解释成百上千遍,结果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肯定还是没人愿意相信,说的越多,人家反而会以为他在掩耳盗铃。 既然他们都愿意相信自己是神经病,那就让他们相信好了。 看到聂东来吃瘪,穆桂天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脸上却装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伸手搭上了聂东来的肩膀,惋惜道:“兄弟,我知道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医好你的。” “这个死胖子!” 聂东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要张口,穆桂天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语道:“大哥,你别玩火了行不行?这里是圣铉城知不知道?【圣笔铉剑】在圣铉城中的声望,我想我之前已经给你说的很清楚了吧?” “你在这里公然谈论【圣笔铉剑】的过失,你这不是嫌命太长吗?” “咱们换个话题好不好?啊?” “我知道你是替苏婶他们抱打不平,也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是,你说话得分场合好不好?” 语毕,他还一脸期待的看着聂东来,似乎是在等他给自己答复,可他全然忘了,自己的手依然堵着聂东来的嘴,让他完全没有办法说话。 “呜……呜……” 聂东来瞪着穆桂天,使劲甩了甩头,努了努嘴,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很明显就是再说:“你堵住我的嘴了。” 穆桂天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手从聂东来嘴上拿开,讪讪笑道:“不好意思,失误,失误,一不小心给忘掉了。” 说罢,他还举起手来,在聂东来面前晃了晃,一脸猥琐的道:“你看,不脏,挺干净的。” “滚,少恶心。” 聂东来快要被他说呕吐了,一巴掌拍掉他的狗爪子,面目狰狞道:“死胖子,你给我装,接着装。” 穆桂天义正言辞道:“装什么?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你不是肤浅的人?” 聂东来怒气冲冲道:“不是肤浅的人,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难道是我说错了?” 作为一个纯洁的人,他真是有些搞不懂这个死胖子,怎么就那么皮呢?你说他胆小怕事吧,他把得罪他的人往死里框;你说他肆意妄为吧,他有时候遇事总是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一副前有狼后有虎的架势;你说他冷酷无情吧,他又敢在【听风堂】这个太岁头上动土,仅仅是为了给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小子抱打不平;但你说他乐善好施吧,他却又能一转眼把所有的一切抛诸脑后。 “嘘!大哥你小声点,小声点懂不懂?” 穆桂天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小声祈求道:“怎么给你解释不清楚呢?小心隔墙有耳,大哥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怎么也没想到,聂东来这个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这么爱钻牛角尖,而且还是一根筋。 他已经很清楚的跟聂东来阐述过,【圣笔铉剑】就是圣铉城的天,是【幽冥督查史】,甚至是圣铉城所有人心中的信仰,是他们心中的神,既然是信仰,是神,那就必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聂东来这样当街明目张胆的谈论【圣笔铉剑】的过失,这不就等于站在【幽冥督查史】,甚至是所有圣铉城中子民的头顶上,肆无忌惮地践踏他们的尊严吗?践踏完之后还当着圣铉城所有子民的面,说了一句:“来啊,你们特么不服的话过来弄死我啊!” 你都这样给自己拉仇恨了,别人会不帮你安抚你那躁动到无处安放的灵魂才怪。 穆桂天就不相信,以聂东来的才智,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他为什么明知山有虎,却偏要向虎山行呢? 道理聂东来当然是明白的,可是他心中依旧还是气不过啊,愤怒难平啊。 一个愤青的标准体现。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火气,聂东来低语沉声道:“难道咱们就这样看着那些一无所有的人到最后还是一无所有的,而且到处受人欺辱,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却始终高高在上,把别人的生命、尊严当做儿戏,而无动于衷嘛?” 穆桂天的神色黯然,盯着横眉怒目的聂东来,一字一顿道:“这就是规则,自古以来就存在的生存法则,多少前辈英豪都无法打破,强如【圣笔铉剑】都无可奈何,你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 聂东来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穆桂天又道:“即便是我们抱怨了,又有什么用?我们又能做些什么?这是宿命,每个人都有他注定的归宿,不是吗?” “宿命嘛?” 聂东来自语一声,眸子里闪过一丝摄人的光彩,道:“终有一天,我会打破这种宿命,这规则,我会也让它随之改变。” 这一刻,他的身上闪过一种霸气绝伦的气势,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主宰万千生灵的君主,让人不敢直视。 第九十八章 给你整蒙圈 穆桂天不由看的有些呆了,甚至就在这一刻,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聂东来并没有夸夸其谈,而是他真的可以做到这些。 不光是他,街道上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有些呆了,纷纷驻足,呆呆的看着聂东来,他就像是一块磁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聂东来此时的气场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也就是在那短暂的一刻钟而已,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的一众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多人都感到无地自容,就在刚刚,他们内心深处居然对一个傻子升出了一种膜拜感,这是多么羞耻的一件事啊。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有一少部分人则只是感觉有点好笑而已,甚至还有极个别的人内心其实很佩服聂东来的勇气。 不管聂东来究竟是不是个傻子,他都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这番豪言壮语,他们扪心自问,他们确实没有勇气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豪气云干、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甚至,他们根本就不曾想过要去打破这种规则,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他们从一出生就被这种规则约束着。 可以说,他们对于这种适者生存的规则的畏惧根深蒂固。内心也不敢有什么芥越的想法。 他们虽然不敢第一个去吃螃蟹,但是幻想一下螃蟹那鲜美的肉质,顿时心中遐想连篇。 “渍渍,口气倒是不小,也不怕闪了舌头,还打破这种规则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噗笑声。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自以为是的人,他们可从来不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似乎看到某个人出丑难堪,就能满足他们内心那变态的快意。 聂东来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手持长剑的白袍青年,正双手环胸,一脸不屑的盯着聂东来看的精精有味。 青年身后还跟着一人,这人约摸二十出头,一副小斯打扮,此时的他正侧脸低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之前那句话正是出自白袍青年之口,白袍青年大抵也就二十五六岁,长得也算白净,不过他的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高傲一览无余,似乎与生俱来就高人一等,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聂东来大致打量了他一番,便收回了目光,他并没有说话,这种无时无刻都想要找点存在感的弱智青年,他实在是没有兴趣去为他提供免费服务。 倒是穆桂天饶有兴趣的盯着青年,道:“这位公子好幽默啊,该不会是你应该对着镜子看自己什么德行吧?” “哈哈……” 因为穆桂天的一句话,现场许多人顿时捧腹大笑起来,刚刚还鸦雀无声的街道上,刹那间变的热闹非凡。 白袍青年脸一黑,怒道:“本公子跟你这个狗奴才说话了嘛?还是你这狗奴才想要越俎代庖?根本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这话就说的有点水平了,简直是想要内部分化聂东来与穆桂天的关系啊,如果聂东来与穆桂天只是一般的主仆关系,或许这话真能起到一点效果。 可惜他们并不是白袍青年想象中的那种关系,他只看到穆桂天处处维护聂东来,就理所应当的以为聂东来与穆桂天是一般的主仆关系。 可惜他错了,错的非常离谱,所以说自以为是的人一般都很蠢,蠢的掉渣,白袍青年这句话一出口,他身后那小厮打扮的青年都忍不住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似乎是为白袍青年的智商感到羞耻。 聂东来忍不住又回头审视了一番白袍青年,故作惊讶道:“这位朋友,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面对聂东来这猝不及防的一问,白袍青年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他脑子里还在努力回忆着,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过聂东来二人。 可是他把脑海中的记忆,从头到尾全部过了一遍,却始终没有聂东来二人的身影出现,只好摇头道:“你别想着跟本公子攀交情,本公子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咱们以前素未谋面过。” 聂东来脸上露出一丝失落,道:“哦,原来如此。” 还未等白袍青年再次搭话,穆桂天便一脸怒气,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居然还敢说没见过我们,你难道忘记了以前的事?” 穆桂天起初并没有领会到聂东来话里的意思,但当他看到聂东来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讥笑的时候,他立马就领悟到了其中的神韵,既然有人故意把脸伸过来给他们打,那他必须配合聂东来把这出戏给演好了。 而且,这个看起来很骚包的中二青年刚刚居然还叫他狗奴才,如果不让他见识一下花儿为什么那么红,他就不会知道天爷有多坚挺。 老虎不发威,你丫居然当天爷是病猫呢? 结果,穆桂天这番话一出口,周围的人看向白袍青年的眼神顿时都变了,都是一脸嫌弃的盯着白袍青年指指点点。 “难道这小白脸以前受过他们二人的恩惠?” “恐怕是了,不然的话,那胖子也不会怒气冲冲的怼他了。” “没错,就连那傻子都觉得他们以前见过,这还能错的了?” “没想到这小白脸居然是这样的人,面对自己以前的恩人,居然假装不认识,而且还出言不逊。” “就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作为吃瓜群众,他们可是唯恐天下不乱,再加上在他们眼中,聂东来本身就是一个傻子,傻子怎么可能说谎呢? “以前的事?” 听着周围一众人的议论声,白袍青年脸都绿了,大声呵斥道:“什么以前的事?什么忘恩负义?你个狗奴才可不要血口喷人,把话给本公子说清楚,不然本公子跟你没完。” 他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好你个狗奴才,居然说本公子忘恩负义,本公子根本就不认识你好吗?何来的忘恩负义之谈? “血口喷人?” 穆桂天一脸鄙视道:“天爷用得着血口喷人?我说你这小白脸怎么那么不要脸呢?面对自己的恩人,居然能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嘛?” 看到穆桂天一板一眼,说的跟真的一样,白袍青年身后的小厮都快要信以为真了,他诧异的望了一眼白袍青年,似乎是想要重新认识一遍他一样。 聂东来看着奋力表演的穆桂天,心中一叹:“这死胖子,才是真正的实力派演员啊,演起戏来居然有模有样,而且还代入感超强。” 白袍青年怒极反笑道:“好你个死胖子,说的好像煞有其事一样,那你倒是说说看,本公子什么时候受过你们的恩惠了?” 他简直要被穆桂天气出病来了,这狗东西,居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穆桂天也不生气,道:“好,既然如此,那天爷就好好跟你说道说道,睁大你的狗耳朵给天爷听清楚了。” 突然,他又故意咳嗽了一声,佯装清了清嗓子,然后道:“还记得嘛?那是很多年以前,那时候你还小的可怜,站在天爷脚下顶多也就刚刚能够着天爷的脚脖子。” 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白袍青年,似乎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白袍青年只是一脸愤怒的盯着他,仿佛再说:“编,你接着编,我看你个死胖子能编出些什么来。” 说者有意,听者更是有意,周围的人听着穆桂天说辞,总觉得那里好像怪怪的,虽然你这胖子看起来比那小白脸要大上不少,但是你这描述也未免有些夸张了吧?就算是一个婴儿站在你面前,怎么也得超过你脚脖子的位置了吧? 穆桂天见白袍青年并不搭言,只好把目光投向聂东来,一个人的独角戏总是欠缺一点说服力。 聂东来见穆桂天把目光投向他,不由会心一笑,望着怒目而视的白袍青年,附和道:“没错,当时你差不多也只有那么一丁点,勉勉强强可能就只有个十一二公分的样子吧。” 听到聂东来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就更加茫然了,十一二公分,那才有多长啊,未免也太短了一点吧? 到底是怎么样的东西,才那么一点呢?怎么越听,这个事就越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了呢? 白袍青年身后的小厮听到这里,顿时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算是听明白了,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这是变相的骂白袍青年呢,至于什么以前的事,什么恩情,十有八九根本就是这两人胡乱编造的一个借口而已。 虽然说,他暂时还没有听出来聂东来二人究竟想要用什么套路,但是很明显,这两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可笑这里的好多人到现在还以为聂东来根本就是个傻子,殊不知,在人家心中,他们有何尝不是傻子呢? 他再抬头瞄了一眼他身前怒气未消却眉头紧锁,一副苦思冥想模样的白袍青年,忍不住想道一句:“白痴!” 显然,白袍青年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聂东来二人根本就是在戏耍他,被人当面指桑骂魁而浑然不自知,这智商,真的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穆桂天接过话茬,继续说道:“记得当初咱们刚一碰面,你就像今天一样,不分清浑皂白,对着我们二人就是一顿狂吠,好不嚣张。” 说完,他还不忘“渍渍”感叹一番。 第九十九章 我跟你没完(一) “狂吠?” 周围的人突然一愣,然后纷纷恍然大悟,原来这胖子真的是在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啊。 什么狗屁以前的事,什么狗屁恩惠,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吗,这死胖子真是个大忽悠啊,成功的让他们所有人都脱离了正确的航道。 想通了这一点,好多人再次捧腹大笑,不过笑归笑,他们都不得不承认,这胖子真的是有才,居然当着人家的面骂别人是狗,而且全程都不带一个“狗”字,最关键的是,他居然让白袍青年全程心甘情愿的听着他拐弯抹角的骂自己。 “卧槽,还有这种操作?” 所以,他们笑,不仅仅是因为白袍青年的蠢,更是因为穆桂天的逗。 听到众人的笑声,白袍青年才后知后觉,他气的脸色铁青,双手也不环胸了,握剑的左手低垂,手指由于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右手平举过胸,食指笔直朝前,其他手指呈握拳状,指着聂东来,怒目而视。 深深吸了几口气,他才咬牙切齿道:“你……你骂我是狗?” 聂东来一脸茫然,道:“我什么时候骂你是狗了?” 他的样子,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白袍青年七窍都快要冒烟了,他指了指聂东来,又指了指穆桂天,然后又指了指聂东来,最后手指指着穆桂天,眼睛瞪着聂东来,气急败坏道:“他刚刚明明骂我是狗。” 聂东来都快要被他给逗乐了,笑道:“那你是嘛?” “我是尼玛。” 白袍青年看到他那副龇牙咧嘴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么窝囊的气。 “咦,你怎么还骂人呢?你不知道骂人是种不好的行为嘛?” 聂东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白袍青年,轻轻摇了摇头,指责道:“我看你长得人模人样,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满口的污言秽语,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如若有不知情的人路过,此情此景,肯定会被他臆测为一个很负责任的弟弟在教训他那一无是处的兄长。 “你……你……” 白袍青年原本智商就不是特别高,加之实在是被聂东来与穆桂天气的不轻,他的内心早已被怒火侵占,早已失去了独自思考的能来,现在又被聂东来趾高气昂的批评一通,所以一时之间,他竟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无言以对了?那就学乖一点,乖乖的人放着不做,为什么非要做狗呢?” 穆桂天手扶额头,很夸张的调侃道。 白袍青年盛怒,道:“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白痴!” 穆桂天噗笑一声,不再理会他。 “啊!” 白袍青年终于受不了了,一把拔出手中的长剑,朝穆桂天刺来。 吓得周围的人纷纷躲避开来,他身后的小厮则一脸淡定的看着他,根本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白袍青年的长剑瞬间便到了聂东来与穆桂天面前。 聂东来刚想说话,却见白袍青年手持长剑,直刺而来,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微微侧身,原本他还想拉一把穆桂天,却不料,穆桂天这死胖子鸡贼鸡贼的,老早就躲开了。 “坑爹啊!” 聂东来心中暗骂一声,身形一顿,微微向后躬腰,抬腿便是一脚,正好踏在白袍青年持剑的手腕上。 白袍青年顿时身形一偏,剑尖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噗”的一声插在了街道的地面上。 由于他反应太慢,剑柄直接撞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白袍青年顿时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脸色苍白,像是刚刚大病了一场的样子。 聂东来一脸无语,道:“你是不是有病?我又没有骂你,你砍我干什么?” 白袍青年忍着疼痛,恨声道:“谁叫你们俩是一伙的?” “一伙的?” 聂东来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幸灾乐祸的穆桂天,道:“我俩虽然是一伙的,但是我似乎并没有骂你吧?我又没招惹你,你干嘛跟我过不去?” 白袍青年顿时语塞,挺直了红红的脖子,强词夺理道:“废话少说,看剑!” 随即,一把拔出插在地面上的长剑,举在手里,再一次朝聂东来极速冲来,大有一种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我去,你丫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聂东来急呼一声,他真是想不通,这货怎么就这么执着呢?我似乎并没有招惹你吧。 这一刻,他也全然忘了,穆桂天之所以会拐弯抹角的骂白袍青年,完全是接了他的话茬。 抱怨归抱怨,不过聂东来的反应没有收到丝毫的影响。 眼看白袍青年长剑劈砍而来,聂东来轻轻错身,再次躲开他的长剑,脸上闪烁着戏谑的光芒,然后伸出左脚,往白袍青年脚下一挡。 白袍青年根本没有想到聂东来反应会如此之快,瞬间便躲过了他的攻击,可是他整个人已经奔腾起来,一时之间,根本刹不住车,再加上聂东来故意拌了他一下,所以他整个人直挺挺的向街道的地面上落去。 “哐啷!” “嘭!” 随着一声长剑落地的声音,和一声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白袍青年整个人便与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接触,整个人连人带剑呈“一”字形,砸在了地面上,久久不见任何动静。 “喂,你没事吧?” 起初,聂东来以为他只是摔倒在地,并没有去理会他,哪知过了约摸半刻钟的时间,白袍青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心里多少有点忐忑,这货该不会是一下该摔死了吧? 至于穆桂天跟周围的那群人,根本没有去理会白袍青年,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甚至,就连白袍青年身边的那一副小厮模样的青年,都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盯着聂东来与白袍青年,根本没有想要为白袍青年着急的想法,那模样,似乎他根本不认识白袍青年这个人一样。 闻言,白袍青年缓缓抬起头,挣扎着站起身来,望了望周围的人,又转身向聂东来看来。 然后有气无力的嘶吼道:“啊,我跟你拼了!” 第一百章 我跟你没完(二) “哎吆我去,你怎么搞成这幅模样了?” 聂东来看着白袍青年,不由惊呼一声。 此时的白袍青年可谓是狼狈至极,父母被蹭出一道血红色的疤痕,鼻梁塌陷,嘴里“咕噜咕噜”冒着血泡,眼里流下了痛苦而又委屈的泪水。 原来,就在刚才,聂东来把他绊倒的时候,由于他之前并未防备,再加上他劈砍聂东来的时候用力过猛,一时之间失去了平衡。 以至于他的面部率先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先是额头磕地,托着地面擦出几公分的距离,紧接着便是鼻子与嘴,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鼻梁骨已经断了,门牙好像也被碰掉了,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但这都不是最让他伤心在意的,最让他在意的是,在这硕大的街道上,在这成百上千目光的注视下,他,堂堂刘府大少爷刘志成,今天在这里可算是把脸丢尽了,他刘志成丢的不光是他自己的脸,更是刘府的脸。 所以刘志成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憋屈。 刘志成虽然傲慢,但却不是傻子,如果到现在他要是还看不出来,聂东来与穆桂天是在扮猪吃老虎,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本想当着众人的面装一把逼,可最终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心中的郁闷与委屈不言而喻。 回头再看看聂东来那一脸无辜的模样,他心中的火气就“蹭蹭”地直往上冒,你说你明明是一颗定时炸弹,却为何要装出一副弱势群体的样子?再说了,我似乎跟你也没多大仇恨吧?我只不过是出言斥责了你一下,你就至于这样玩我? 于是,他把心中的委屈与郁闷化作愤怒,凶神恶煞的盯着聂东来,口齿不清道:“有种你给我等着,这事我跟你没完。” 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吃聂东来的肉,喝他的血。 虽然刘志成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由于他的门牙磕掉了,嘴也肿的一塌糊涂,话一出口,立马的含糊其辞,根本听不清楚。 包括他身后的小厮在内,周围所有人都只听到他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呜呜”声。 聂东来与穆桂天与众人一样,也没听明白刘志成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们心里都明白,刘志成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聂东来看到刘志成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道:“拜托,老兄,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根本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刘志成被他气的浑身发抖,但凡他身上还有一点力气,绝对会跟聂东来拼命,可惜他没有,只好铆足了劲,吼道:“你给我等着,这事不算完。” 一口气吼完,刘志成“咳咳”咳嗽两声,嘴角的血泡“噗嗤噗嗤”的喷在地面上,十分的刺眼,就连他整个人都忍不住晃了几晃,要不是双手死死的握着长剑,支撑着身体,这会估计他已经倒下了。 周围的人虽然依旧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们只听到刘志成发出一阵“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的嘶吼声。 “呜呜呜呜呜,你想吃软饭?” 聂东来皱着眉头仔仔细细琢磨了半天,才明白刘志成想要表达的意思,这不是典型的打不过叫朋友的架势吗?不过他也不在意,继续调侃道:“你说你都多大人了?啊?啥本事都没有,还想要学别人吃软饭,你丢不丢人啊你?就你?还想要吃软饭?你还真当自己是小白脸?你以为软饭是谁想吃就能吃,想吃就能吃的上的嘛?” 刘志成楞楞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吃软饭?我特么需要吃软饭嘛?我刘府偌大的家业,我就是吃一辈子,也是绰绰有余的,我稀罕吃软饭嘛?我特么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睁眼说瞎话居然能说到这个份上,也是无独有偶。 此时此刻,刘志成开始后悔年少的时候,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刻苦攻读,哪怕不是牛角挂书,悬梁刺股,哪怕是稍微多用一点心,也不至于现在落得个被聂东来大肆奚落,却毫无招架之力啊。 所以,刘志成只能恨恨的盯着聂东来,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估计聂东来早已被刘志成的眼神秒杀的尸骨无存了。 聂东来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居然会引发刘志成一系列的深刻反思,见他一副仇深似海的目光盯着自己,忍不住又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你一个大男人这样盯着我是几个意思?我又不是女人,你到底关系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了?” “啊!” 刘志成仰天长啸一声,再一次举剑朝聂东来劈砍而来,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这简直是什么人嘛?之前还一副弱智儿童的模样,怎么突然就变的咄咄逼人了呢?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倒好,字字诛我心,还问我有没有礼貌,有没有羞耻之心,这些东西你自己有嘛? 刘志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谁叫他被聂东来阴了一把,嘴巴都给摔坏了呢。 不光是他,周围的一众人也纷纷侧目,神色诧异的看向聂东来。 “这还是之前那个傻子吗?” “他真的是脑子有问题吗?怎么看都不像啊!” “难不成这家伙一直扮猪吃老虎?” 他们心中不由冒出了诸多疑问。 “有意思!” 之前跟刘志成在一起的那个小厮打扮的青年仿佛看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目光灼灼地盯着聂东来,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喃喃自语道。 他本身就跟刘志成不是一伙的,而且他也看不惯刘志成那副天王老子第一我第二的姿态,所以刘志成的死活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他之前本身是在一家酒坊做临时跑堂,之所以会跟刘志成在一起,还是被刘志成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强拉硬拽过来的,说什么要让自己给他当侍从,跟他吃香的喝辣的。 要不是他暂时不想暴露身份,而刘志成刚好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话,他早就一巴掌拍死这个猪头猪脑的家伙了。 俗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不,他们才刚出来没多久,刘志成这个无脑的家伙,装逼不成反被套,立马被聂东来这个看起来面目俊朗、人畜无害的青年给整的面目全非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不要吃软饭 “我靠,还来?” 看到刘志成都摔成这幅惨样了,还如此锲而不舍,聂东来吓了一跳,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连忙飞身而起,直接一个跟头从摇晃着冲到他身前,举剑下劈的刘志成头顶翻过,稳稳的落在了他身后。 落地后的聂东来,看也不看,抬腿便是一脚向身后踹去。 “嗯?人呢?” 刘志成这次多留了一个心眼,以免重蹈覆辙,可是当他一口气冲到聂东来跟前的时候,才发现聂东来原来站立的位置,空空如也,不由的一头雾水,愣在了原地。 盛怒之下,他根本没有心思留意周围的动向,所以当他一剑劈下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居然只是劈到了一缕空气而已。 不过很快,刘志成便反应了过来,连忙转过身,刚想要吐槽一番,却感觉自己胸膛好似被巨石撞击了了下,一股窒息感蔓延而来。 “咚!” 一声巨响过后,刘志成再次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是背部朝下,手中的长剑也脱手而出,直接向身后的人群中飞去,吓得他身后的一众人立马四散开来,生怕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噗嗤!” 锋利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直直的插进了街道上的青石板中,剑尖没入青石板足足有五公分,剑身还在轻轻的抖动着,好像是在向众人炫耀示威。 刘志成直接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脑海里一片空白,眼中直冒金星,他感觉到头顶这片蔚蓝的天空在不停地旋转着,就连平日里温柔无限的夕阳,也在朝他龇牙咧嘴,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画面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刹那,夕阳下,他与聂东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人身负长剑,背对夕阳而立,他的身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镇定、从容而优雅。 一人面目痴呆,鼻青脸肿地躺在青石板地面上一动不动,神色萧条,绝望而无助。 这个结果,让所有围观的人即大跌眼镜,又觉得理所当然。 在之前看到聂东来戏耍刘志成的时候,他们就觉得这将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刘志成会在同一个地方接连跌倒两次。 可笑的是,之前他们还一直感觉得聂东来是个傻子,脑子不大正常,没想到转眼之间,他们的脸就被人家毫不留情的打的“啪啪”直响,速度之快,让好些人都跟不上反应。 果然,不能去盲目的以外貌定位一个人的高低,身处这个江湖,能笑到最后的才是最大的赢家。 “啪啪啪!” “精彩,实在是精彩啊!” 平静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片刻之后,穆桂天摇头晃脑的抽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边走边鼓掌,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他走到依旧茫然不自知的刘志成面前,微微躬身,贱嗖嗖地道:“年轻人呐,我劝你善良,为什么总是跟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呢?渍渍渍,你看看,你看看,好惨呐。” 何为伤口上撒盐!何为落井下石?此刻的穆桂天不正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话一出口,穆桂天顿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起身朝周围扫了一眼,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骤然绷紧。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穆桂天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重新打量了一眼四周。 一切照旧。 只见周围一众人,用快要喷出火来的眼光注视着他,那模样,就像是穆桂天刚刚刨过他们家祖坟一样。 要不是忌惮于聂东来的实力,估计他们都要跳出来把穆桂天大卸八块了,这个死胖子,在他们眼中简直是罪无可恕。 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跟他们解释说聂东来脑子有些问题,这不是在玩弄他们所有人的智商嘛? “这就是你跟我们说的脑子有问题的朋友?” “这就是让我们大伙以为的傻子?” “你个死胖子,怕是把我们大伙当傻子耍吧?” 多少人心中怏怏不平,默默地把穆桂天的祖宗八辈都给照顾了一番。 自始至终,他们都不曾想到,认为聂东来是个傻子,其实更多的是他们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虽然穆桂天推波助澜了一把,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心里就已经这么想了。 人往往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看不到自己的短板,也发现不了别人的长处。 被这么多人以这样赤裸裸的目光盯着,就算穆桂天内心再如何强大,也是有些发虚,赶紧不动声色的朝聂东来身旁挪去,似乎这样能让他心里踏实点。 至于躺在地上,依旧一副要死不活模样的刘志成,现在穆桂天哪还有什么心思去调侃他。 保住自己才是上上策,其他的干我屁事。 不光是他,面对周围那些充满哀怨的目光,聂东来也是嘴角狠狠一抽,“这个死胖子,拉仇恨的能力一直都是这般出色啊,看来跟他走的太近,总有一天会被他连累的。” 聂东来心里暗自抱怨一通,不过抱怨归抱怨,此时此刻,他只有强装镇定了,然后趁着众人为反应过来之前,赶紧溜之大吉,不然的话,今天很有可能要被人群殴了。 终于挪到了聂东来跟前,穆桂天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掏空了,早已大汗淋漓,衣服都快要湿透了,这简直要比大战三百回合,还要累上不知多少倍啊。 “呼!” 垂眉低首,穆桂天坦然自若地舒上一口气,然后轻声道:“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聂东来一脸无语,有点不对劲?这是有点不对劲嘛?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不对劲了好吗?你没看整个街道的人都恨不得将你生吞了吗?他都懒得搭理这个死胖子。 “现在怎么办?” 穆桂天见聂东来没有说话,只好再次出声。 聂东来眉头微皱,小声道:“当然是跑路喽,怎么你想留下来挨揍啊?” 穆桂天连忙轻笑道:“咱们可是共患难的兄弟,你可不能丢下我啊,要知道双拳难敌四手啊,要是留下来,我非被人揍成猪头不成,我可不想搞成那傻子的那副模样。” 留下来挨揍?那是不可能滴,除非真的走不掉。 “不揍难道你就不是猪头了?” 聂东来毫不犹豫的打击道,他当然知道穆桂天指的是谁。 “喂,你……” 穆桂天刚要反驳两句,却发现聂东来已经转身朝前面走去,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聂东来缓缓地走到那小厮打扮的青年面前站定,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回头替我告诉你家少爷,男人,千万不要吃软饭,这东西,靠不住的,这个世上,只有靠我们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才是最真实、最可靠的。” 第一百零二章 找咱谈谈闲 说完这些话之后,聂东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给他。 所过之处,人们纷纷避让,他们可不想落得个刘志成的下场。 小厮看着聂东来的背影,嘴角划过一个莫名的弧度,低声自语道:“你还真把我当成了刘志成这个窝囊废的侍从,有意思的人,就是眼光差了点。” “不对,你是在故意试探我,差点连我都骗过去。” 目光闪烁了几下,突然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神态,便向聂东来追去,连看都没看一眼仰面在地的刘志成。 穆桂天战战兢兢的跟在聂东来身后,看到周围的人虽然目光冷冽如刀,但却并没有采取有效的行动措施,心中大大送了一口气。 聂东来虽然面色如常,但却还是全身绷紧,无时无刻不再观察者周围人的反应,虽然说他可以肯定街道上的众人之所以会一脸怒容,主要的原因还是穆桂天这厮嘴太贱的原因,虽然他可以心中有一半以上的把握,这群人应该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他们突然出手,一来是因为他们多少心中都是有一些顾虑的,二来,这些人跟刘志成无亲无故,也不可能为了他涉险。 毕竟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为自己树立一个不知深浅的敌人,独善其身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但是,聂东来又不得不防,万一真有那么几个愣头青呢?再加上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又是头一遭来圣铉城这座城市,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还很陌生,他根本不了解这里的情况。 也不知道刘志成身后有着怎样的势力,所以,终归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不过很快,聂东来就注意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跟着刘志成过来的那小厮打扮的青年,并没有去理会重伤在地的刘志成,反而是不紧不慢的吊在自己跟穆桂天身后。 “有趣!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嘛。” 聂东来咧嘴一笑,在与刘志成交手的过程中,他就注意到了这个青年,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一身小厮装扮的青年有些不同寻常,虽然他的衣着打扮都是平常,但是他身上却有着一种聂东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而且在他与刘志成交手的整个过程中,青年表现的很平静,就算是刘志成两次都摔的狼狈不堪,自始至终,他的神情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仿佛那种结果,他早就料想到了。 所以,聂东来并不认为他会是刘志成身后的一名小厮,因为他刘志成不配。 因此,在之前,聂东来还故意试探他了一下,他就是想看一下青年的反应,如果他真的跟刘志成有什么关系,或者对刘志成身后的势力有所忌惮的话,那他绝对会选择先去救治刘志成,这样一来的话,那就说明聂东来之前的判断是错误的。 但是现在,青年居然对刘志成根本不闻不问,而是兴致勃勃的跟在他们身后,这说明在他心中,对聂东来二人的兴致要远远大过刘志成的性命,亦或者说,刘志成的性命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聂东来虽然不知道这青年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刘志成走到一起,但是通过这种种,他基本可以确定下来一件事,那就是这青年根本不惧怕刘志成背后的势力。 聂东来依旧不急不缓的走在最前面,穆桂天与青年一前一后跟在他身后。 很快,他们三人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众人见他们三人都已离去,便纷纷绕过刘志成所在的区域,各自忙活去了。 一场滑稽的闹剧就此结束,一切都回归正常,只有刘志成还失魂落魄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让他整个人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个躯壳,不过并没有人去在意他。 时光,终究无法定格,橙红色的夕阳把头垂的更低了,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在祈求众人的原谅,天空中布满了金灿灿的晚霞,为整个天空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夕阳映照下的圣铉城,也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缕衣,如幻似画,美轮美奂。 圣铉城主街的尽头,是一座气势磅礴的坊肆,坊肆在圣铉城中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因为在这里,只要你出得起价格,你就能买到你所想要的一切,不管是天材地宝也好,还是某人的项上人头也罢,只要你出得起筹码,就有人能帮你办到。 当然,前提是坊肆的主人同意与你交易。 这座坊肆很是神秘,虽然鱼龙混杂,圣铉城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有人坊肆中经营营生,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坊肆的主人究竟是谁,也不曾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不过,所有在坊肆中经营生意的任何人,任何势力,在经营之前,都必须给坊肆上交一份价值不俗的准许经营金(简称为许营金),然后在取得坊肆主人特许的准许营生证(简称为许营证)以后,方可在坊肆中经营生意。 如若没有坊肆主人特许的许营证,在坊肆是不允许经营任何生意的。 就算是圣铉城最大的几股势力也不行,这是圣铉城几大势力之间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传闻,曾经也有一些人,自恃实力不俗,想要空手套白狼,不掏任何许营金,也不经过坊肆主人的同意,便想在坊肆经营生意,但是,无一例外,就在他们入驻坊肆的当天,就被几大势力联手驱逐了出去,甚至有些负隅顽抗的,直接被当场诛杀。 自那以后,所有坊肆中经营生意的势力,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坊肆主人,被各大势力联手驱逐。 因为坊肆中的生意不像是外面街道上的那种小打小闹,由于坊肆生意的特殊性,所以往往能来这里光顾生意的人,那个不是一掷千金,甚至一掷万金都不再话下,说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一点都不为过,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势力,愿意放弃坊肆中的营生。 甚至有人猜测,坊肆的背后应该是圣铉城几股大势力在扶持,所谓的那个坊肆神秘莫测的主人,根本就不存在,很有可能就是几大势力为了管理坊肆,故意杜撰出来这么一个人。 但是这些,都没有得到任何证实,几大势力对于坊肆主人根本闭口不谈,就连天龙十二堂都是守口如瓶,就仿佛他们也不知道坊肆主人究竟是谁一般。 坊肆的拐角处,聂东来突然停下身来。 穆桂天走到他跟前,满头雾水道:“怎么了?” 他脑子是还在想着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之前那群人,以至于他们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居然跟着一个人。 聂东来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年,道:“没事,只不过是有个朋友想找咱谈谈闲罢了。” 第一百零三章 脸色很难看 “有人想找咱们谈闲?谁啊?该不会是那群人真的追上来了吧?” 穆桂天微微一愣,然后心里猛的一突,这群人是得有多丧心病狂啊?居然一路追到这里来。 聂东来被他这开阔的脑洞给逗笑了,这货该不会是有什么心里阴影了吧?他朝穆桂天身后青年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呐,你自己看吧!” “不是吧?” 穆桂天心里直打鼓,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转过头,然后顺着聂东来的目光向后看去,只见除了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正不紧不慢的从他身后走来之外,其他一切都很正常啊,旁边的街道上虽然行人匆匆,但是却没见到之前那种嗜人的眼神。 “没有啊,你小子吓唬我啊?” 没有见到自己想想中的那种阵仗,穆桂天心中松了一口气,回过头不满的朝聂东来抱怨了一句,他没想到聂东来平日里一本正经的,会突然跟他开这种玩笑。 刚才可把他吓的够呛,圣铉城是什么样的地方,他比聂东来要清楚的多,要是在这里你触犯了众怒,那必将寸步难行。 要是放在平日里,就算面对再多的人,他也能从容不迫,但是聂东来之前可是在街上,指名道姓的表达了对【圣笔铉剑】的抱怨。 他思前想后,只有这一个原因才能让之前那么多人当街对他表现出了那么重的敌意。 至于他自己那张口无遮拦的嘴是有多么的让人讨厌,他根本就没有去想。 聂东来虽然不知道穆桂天心里的想法,但他却知道,之前那些人之所以对穆桂天有那么大的怨念,虽然有他们自身恼羞成怒的原因在里面,但最主要是因为他们觉得穆桂天欺骗了他们,把他们所有人当做傻子来耍。 虽然这并非是穆桂天的本意,但是试想一下,任何以后正常人如果觉得有人把他当做傻子来骗,他会不生气?他还会给你好脸色? “吓唬你?我可没那闲工夫,我看是你自己吓唬自己才对吧。” 不过看到穆桂天的神色,聂东来就知道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揶揄道:“我想,你大概是想歪了吧,我说的人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些人,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面对聂东来的戏谑,穆桂天并没有理会,而是微微愣了一下,道:“那是谁啊?” “还没有明白?” 聂东来翻了翻白眼,指了指他身后,无奈道:“呐,你看,人都已经走到你跟前了。” 原来,在他们说话的空挡,青年已经来到了穆桂天身侧。 “难道真的有人?” 穆桂天将信将疑地向身后瞥了瞥,看到站在自己身侧的正一脸微笑看着自己二人的素衣青年,顿时瞠目结舌。 “你……你……怎么是你?” 半天,他才磕磕巴巴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青年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微笑道:“怎么?是我就让你这么吃惊?”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轻柔,聂东来惊讶的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聂东来感觉他的声音很好听,就仿佛涓涓细流,沁人心扉,听着让人倍感舒适,心旷神怡。 “当然啊,我怎么会不吃惊,对了,你不是那个憨憨的人嘛?怎么?那憨憨打不过我们,又要动什么歪脑筋?” 穆桂天这才想起来,这个青年最开始的时候是跟在刘志成的身后的,但是他并没有太过留意此人,毕竟,自始至终他连口都没开过。 现在此人居然出现在这里,这让穆桂天一下子联想到是不是刘志成之前在聂东来手下出了丑,想要报复他们,所以才让他的手下暗中跟踪他们。 青年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淡淡的微笑,道:“他不叫什么憨憨,而是叫刘志成。” 穆桂天焦眉苦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他叫什么管我屁事,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倒是你,你说,他让你跟着我们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面对穆桂天的无理,青年也不在意,毕竟自己之前确确实实是跟刘志成在一起,穆桂天有所误解,那也是人之常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所有事情看的通通透透。 人心仅一寸,日夜风波起。 “我想是你误会了,不是他让我跟着你们的。” 青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就好像在讨论一个跟他毫无瓜葛的话题。 “切,信你才怪,你看我像是那种很容易被人忽悠的人?” 穆桂天冷笑一声,作为那个什么刘志成的狗腿子,一路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要说你不是刘志成派来的,谁信啊?你当我是白痴啊? 青年无所谓的耸耸肩,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有人信就行了。” 聂东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两人斗嘴,根本没有想要插嘴的意思,从之前两人的对话中,聂东来才知道,原来之前跟自己交过手的那个家伙叫做刘志成。 至于刘志成到底是什么身份,到现在他还是一无所知,当然,对于这些,聂东来也并不是很在意,知道了也好,不知道也罢,反正人都已经结仇了,而且他对刘志成此人也没有什么好感。 在聂东来的印象中,刘志成就是一个典型的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这种人自身没什么本事,他们所有的仰仗便是身后的家世背景,但是,他们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欺软怕硬。 这次算是给他一点小小的惩戒,如果他再胆敢造次,聂东来不介意再教训他一次。 “有人会相信你?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穆桂天瞥了他一眼,咧嘴讥笑道,根本不屑一顾。 穆桂天此言一出,青年顿时心里一阵莫名的好笑,他也不说话,只是一脸狡黠的盯着聂东来。 聂东来嘴角狠狠一抽,脸色突然就黑了下来,冷冷地刮了一眼穆桂天,这个死胖子,这不是当着他的面骂自己脑子有问题吗。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青年嘿嘿笑道:“脑子坏没坏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有人信。” “呵呵!” 穆桂天白了他一眼,突然,他无意间瞥了一眼聂东来,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咦?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很难看?” 穆桂天一脸认真的问道。 第一百零四章 欧阳洁癖男 聂东来脸色更黑了,仿佛抹了锅底的灰一般。 “我的脸色为什么看起来很难看?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不过这话,聂东来也是心里想想,并没有真的想要问出来,因为他知道,即便是他问出来,以穆桂天的智商,肯定会来一句:“我怎么会知道?” “对啊,你的脸色为什么会这么难看呢?” 青年也是笑盈盈的盯着聂东来,摆明了想要看他的笑话。 “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聂东来只好装疯卖傻,随意敷衍,末了,他还不忘瞪了一眼穆桂天,这才对着青年道:“对了,你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嘛?” 穆桂天被聂东来瞪的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似乎一直并没有得罪他吧,他怎么老是斜着眼睛看自己?抓耳捞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也没什么事,只是我感觉你们好像并不知道刘志成的真实身份。” 青年见聂东来装疯卖傻,也不点破,适可而止的到底他心知肚明,毕竟他不是穆桂天,跟聂东来算不上有多熟悉,表现得有些过了,反而会适得其反,招来聂东来的反感。 聂东来点点头,道:“确实不知道,难不成他背后的势力很强?” 穆桂天眼看聂东来非但没有指责青年的意思,反而跟他闲话家常起来,不由一愣,指着青年对着聂东来说道:“你还真相信他说的话?要知道他可是那个刘什么成的人。” 聂东来无奈道:“不然呢?” 他是真的服了穆桂天这家伙,一会儿激灵的不得了,一会儿脑子又转不过弯来,聂东来真想撬开他的脑瓜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玩意。 青年也笑嘻嘻的对穆桂天解释道:“是刘志成。” “可是……” 穆桂天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然后瞥了一眼聂东来,一脸尴尬的把头转向另一边去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难怪聂东来的脸色刚刚会那么难看,难怪青年一脸笃定的说有人会相信他。 感情这么半天,就他一个人在一厢情愿,聂东来早就看出来了,青年跟刘志成根本就不是一伙人,可笑他还在对人家不屑一顾,甚至冷嘲热讽,关键还不忘连带着聂东来一道嘲讽了,人家的脸色能不难看? 青年与聂东来仿佛没看到穆桂天的尴尬,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似乎在期待他说下去。 被他们这样盯着看,饶是穆桂天脸皮再厚,也觉得脸上发烫,只好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干咳一声道:“真是夕阳无限好啊。” 聂东来跟青年都被他逗乐了,两人相视一笑,聂东来道:“哦?看不出来你还挺文艺的呀!” “嘿嘿!” 穆桂天咧嘴一笑,道:“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聂东来道:“那你倒是说说,这夕阳好在哪里?” “这个,这个……” 穆桂天犹豫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道:“这是题外话,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先谈正事。” 聂东来见他心虚,便转头对着青年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聂东来并没有刻意去询问刘志成的身份,是因为在他看来,刘志成不管是什么身份,对他来说都没有多大区别,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就没有必要去纠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什么势力,做过的事,他并后悔。 相对而言,聂东来更想知道,这个打扮的普普通通的青年究竟是何身份,听他的口气,刘志成身后应该是有一定的势力的,可是他的做法却处处透露着对刘志成的满不在乎,这让聂东来很好奇,他的底气究竟来自哪里? “兄台?” 青年微微一怔,不过立马也就释然了,抱拳道:“小弟欧阳明月,还不知两位兄长怎么称呼?” 欧阳明月心理很清楚聂东来的想法,不过他也并没有详细说明,只是对聂东来二人透露了自己的姓名。 聂东来微微抱拳,笑道:“在下聂东来,我身边这位是穆桂天,我朋友。” 在介绍穆桂天的时候,聂东来着重说了“我朋友”三个字,他是想让欧阳明月明白,他虽然对穆桂天一脸嫌弃,但其实在内心中,他还是很在乎穆桂天这个朋友的。 其实,聂东来不说欧阳明月也知道,之前在街道上,他就已经看出来了,聂东来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在他心里还是很照顾穆桂天的。 穆桂天听到聂东来的话,顿时感激的稀里哗啦,聂东来在他身上,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虽然永远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调侃他的机会,但是,他心里却把他们的友谊看的十分重要。 想到这些,穆桂天心中的那一丝尴尬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露出一抹傻笑,道:“嘿嘿,原来欧阳兄真的不是刘志成那傻子的人,之前是我冒失了,欧阳兄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着他便伸出右手,想要去挽欧阳明月的肩膀,不料手还没有搭到欧阳明月肩膀上,就被人家一巴掌拍掉了。 欧阳明月拍掉穆桂天的手之后,一脸嫌弃地道:“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聂东来惊讶地看了一眼欧阳明月,想不到这个一身朴素着装的青年,居然还是个洁癖症患者。 穆桂天悻悻地收回右手,小声嘀咕道:“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有洁癖,真是的。” 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欧阳明月听到了,他一脸威胁地道:“你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被他盯着,穆桂天顿时汗毛倒竖,他仿佛看见了小时候做错事的时候,母亲那一脸严厉的目光,连忙笑道:“没……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真的?” 欧阳明月一脸狐疑。 穆桂天严肃道:“比真金还真。” 看到穆桂天煞有其事的模样,欧阳明月的眉头微微一皱,丝毫没有任何放松,依旧一脸疑惑的盯着穆桂天,大有一种达不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穆桂天被他盯的头皮发麻,频频对聂东来使着眼色,想要聂东来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起初聂东来假装看不见,到后来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才清了清嗓子,轻声道:“欧阳兄,别跟我这个朋友一般见识,他有时候神经有些大条,说话不会绕弯子。” “哼!” 欧阳明月冷哼一声,这才把目光从穆桂天身上移开,笑着对聂东来说道:“聂兄大可放心,明月又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刚刚只是跟穆兄开个玩笑而已。” 他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看的聂东来都一愣一愣的。 第一百零五章 想让我看见 穆桂天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看到欧阳明月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实在是太可怕了,跟小时候自己母亲的目光如出一辙,不知不觉间,穆桂天嗯后背已经湿透了。 欧阳明月说完以后,又转过头来,对着穆桂天道:“我想,穆兄也应该不会介意吧?” 穆桂天还没有缓过劲,见他又朝自己看来,连忙点头如捣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嗯,嗯,不介意,不介意。” 穆桂天此时脑子里一团浆糊,至于欧阳明月具体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他的眼神为何会让我发自内心的畏惧呢?” 穆桂天怎么也想不明白,虽然小时候受到母亲的影响,他对女性有着一种条件反射般的惧怕,可是欧阳明月明明就是个男人啊。 突然,穆桂天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莫非,这欧阳明月是个女人?” 不过很快,穆桂天便甩甩头,把这个荒诞的想法排除脑外。 “他明明就是个男人,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穆桂天心里自嘲一笑,“也许是自己心弦崩的太紧了,紧张过头了吧。” 欧阳明月哪里知道穆桂天此时心中居然有这么多想法,他见穆桂天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似乎还好像很拘束,不由对他失去了兴致。 “没趣!” 他嘴上嘟囔了一句之后,就不再去理会穆桂天,而是把转头对正一脸惊讶的盯着自己的聂东来道:“聂兄,为何如此看着小弟?莫不是小弟脸上有什么东西?” 一边说他还一边伸手抚了抚自己耳根的位置。 被他这么一问,聂东来顿时微露尴尬,他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一直这样盯着欧阳明月,确实是有点不太礼貌。 “欧阳兄误会了,在下刚刚碰巧想到了一些事情,想的有些入神,并没有唐突欧阳兄的意思。”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聂东来只好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欧阳明月微微一笑,也不点破,道:“哦?是吗?聂兄可是在想刘志成的事情?” 聂东来知道这是欧阳明月再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道:“还是欧阳兄聪明,什么都瞒不过欧阳兄的眼睛。” 他清楚,欧阳明月既然再次把话题转移到刘志成身上,肯定是想告知他跟穆桂天二人,刘志成的身份背景,所以他很配合的稍微捧了捧欧阳明月。 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欧阳明月的真实目的,但是,既然他乐意告诉自己一些东西,那聂东来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且,聂东来相信,不管欧阳明月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才想要告诉自己二人关于刘志成的信息,但是他必定不会欺骗自己,因为,只要自己跟穆桂天二人稍微在圣铉城待的时间长一点,刘志成的身份背景早晚都会透明在他们面前的。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欧阳明月之所以会对自己二人如此热衷,必然也有着一些他自己的想法。 聂东来也很想知道,欧阳明月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欧阳明月深深看了聂东来一眼,道:“聂兄过誉了,小弟之所以会看到聂兄的想法,只不过是聂兄想让小弟看到罢了,不是吗?” 他不是刘志成那种货色,不会因为聂东来一两句吹捧的话语,就要表现得喜形于色,其实,他从一开始主动提到刘志成,就是一直都在等待着聂东来能够亲自向他询问有关刘志成的事情,这样的话,所有的主动权就会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可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从一开始,他就低估了聂东来这个人,低估了他的聪明程度,他没想到聂东来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对刘志成的一切表现得漠不关心,这让他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挫败感。 欧阳明月自从出道以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唯独这一次面对聂东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渐渐跳脱他的掌控。 “乾坤阁果然是乾坤阁,真是算无遗策。” 欧阳明月心里暗暗感慨道,其实,他这次之所以会遇到聂东来,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他本来就是为了寻聂东来而来的。 就在前两天,乾坤阁派出来的人来到了圣铉城,找到了他所在的势力,说是圣铉城这几天会来两个新面孔,而且他们都是他父亲的故交之子,一人姓聂,一人姓穆,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他父亲立马出关,死活非要亲自来迎接这二人,可是乾坤阁的人却说是,此二人身后还有许多暗哨,他们不宜劳师动众,以免他们遭遇不测。 最后还是他自告奋勇接了这个差事,父亲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了他,只不过他父亲并没有告诉欧阳明月,聂东来二人跟他究竟有何渊源。 所以这两天,欧阳明月一直都乔装打扮混迹在圣铉城的茶楼酒肆之中,当个跑堂小伙计什么的,因为他明白,茶楼酒肆永远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再加上他们的人日夜监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唯一的变故,就是刘志成这个不长眼的家伙的出现,与他原来的计划出现了一点偏差,不过还好,他便将计就计,将刘志成引到了聂东来二人面前,为的就是抛砖引玉。 因为他太了解刘志成了,这家伙就是典型的自以为是爱显摆,不论走到哪里,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 欧阳明月之所以会想要亲自来会一会聂东来二人,主要是他想看看能让他那只知道闭关修炼的父亲如此重视的人,究竟有何出众之处。 甚至,在欧阳明月出来之前,乾坤阁那人就明确告诉过他,要做好碰壁的准备,这两人可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起初,可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因为自打出道以来,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他没有见过?更别说是两个同龄中人了。 可是,现在面对聂东来,他又不得不承认,聂东来的聪明才智绝不再自己之下。 这使他不得不慎重对待,万一结果真如乾坤阁那家伙所说的那样,那岂不是又要让她笑话自己了,更别说是自己出来之前,还曾信誓旦旦跟父亲保证过,一定会把聂东来二人请回去的。 其实,这次真的是欧阳明月想多了,聂东来之所以对刘志成表现得漠不关心,并不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看穿了欧阳明月的想法,也不是因为他想掌握什么主动权,主要是因为,他真的对刘志成以及他身后的势力背景兴趣不大。 第一百零六章 刘府不一般(一) 聂东来微微一愣,笑道:“欧阳兄谬赞了,是欧阳兄慧眼如炬。” 聂东来其实并不知道欧阳明月指的是那个方面,他生怕欧阳明月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又上来,只好一语带过。 “算了,还是我来说吧!” 欧阳明月还以为聂东来再跟他打心理战术,一直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能拖到什么时候,终于有些招架不住了。 “终于要来正文了吗?” 聂东来心里一喜,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神色,也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下文。 那意思就像是再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于刘志成的一切,自己又实在没有多大兴趣,总不能一开口就问欧阳明月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吧? 要是放在之前,他或许还真会这么问,可是,见识到欧阳明月刁难穆桂天以后,他就有些犹豫了,这家伙的刁钻程度丝毫不亚于穆桂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不问还好,万一要是问出来,他再刨根问底,自己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按照正常的思维想象出来的,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亦或者是,他真的只是想要帮助自己呢?虽然说无功不受禄,就连聂东来自己都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还真得有那么一些烂好人存在的。 总而言之,还是让他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如果他真的是不求回报的帮助自己,那聂东来也会呈了他这个人情。 欧阳明月看到聂东来这幅模样,便知道,指望他亲自询问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幽幽说道:“刘志成只不过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不足为惧,只是他身后站着一个刘府。” “刘府?” 聂东来微微皱眉,问道:“朝廷的势力?” “我还以为你只会听,不会问呢。” 欧阳明月没好气的抱怨道,显然聂东来之前的表现让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怨念。 聂东来尴尬的笑笑,抱着膀子摸了摸鼻子,道:“我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问欧阳兄吗。” 他这倒是实话,只不过他所指的问,跟欧阳明月所说的问,根本不是一回事。 不过,欧阳明月并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毕竟两个人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心中的想法也是各不相同。 他只当是聂东来指的有关刘志成的问题,不由翻了翻白眼,你分明是想让我主动告诉你,还不知道怎么问?这么敷衍的借口你也找得出来? “聂兄,你这个理由可真不怎么样啊?” 欧阳明月心想,要不是你是父亲故交之后,父亲又再三叮嘱一定不能让你受什么委屈,我才懒得理你。 说你胖,你还踹上了。 欧阳明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他可是天塌不惊的,可自从见到了聂东来以后,他就变得这么容易情绪波动了。 “额?” 聂东来顿时哑口无言,我这说的可是实情啊,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是找借口了? 聂东来虽然知道是欧阳明月误解自己的意思了,可他偏偏还不能解释,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噗嗤!” 看到聂东来吃瘪,穆桂天一下子笑出了声,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看来不光是自己惧怕欧阳明月,就连聂东来都是被欧阳明月收拾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可是从来没见过聂东来在谁跟前这样拘束过?即便是他平日里都是小心翼翼的,但是他骨子里的那种倔强却一直都在想,没想到,居然会被欧阳明月这个才见面没多久的小青年虎的一愣一愣的。 在聂东来耳中,穆桂天这一丝突兀的笑声,怎么听上去都是那么刺耳,于是,他眯了眯眼睛,道:“胖子,你笑啥呢?” “额?” 穆桂天顿时愣住了,拜托,大哥,你搞清楚好不好?我又没招惹你,我就笑一下还不行吗?也没见你在欧阳明月跟前这么硬气啊?我就笑一下你还揪着不放? 再说了,看你那一脸傻白甜的样子,我不笑我能忍住吗?可是当他看到聂东来投来的那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眼神时,这所有的千言万语都被他生生掐灭在了萌芽状态。 于是,穆桂天露出一个他自认为还算友好的标志性笑容,道:“我没有笑啊,我什么时候笑了?你可能幻听了吧。” “难道真的是我幻听了?” 聂东来眉头紧蹙,将信将疑地问道。 看到聂东来愣头愣脑的样子,欧阳明月嘴角渐渐浮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不过很快,他就脸色一正,变得严肃起来,道:“你并没有幻听,胖子刚刚确实笑了,而且笑声还挺大的。” “……” 穆桂天真的想一头撞死在这拐角墙上算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你们俩刚刚不是还在争锋相对嘛?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就上了同一条贼船了? 我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我?莫名其妙就成了你们的出气筒了?你们看我就这么好欺负不成?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我惹不起你们,我还躲不起你们嘛?天爷我还不跟你们这两个傻瓜论长短。 说干就干,穆桂天脑子里灵光一闪,登时一个绝妙的计策浮现而出,立马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叫唤道:“哎吆,怎么突然肚子疼?肯定是之前吃坏了,不行,我得先去解个手,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说着转身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真是跑的比兔子还要快。 聂东来二人愣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发现,哪里还有穆桂天的半个影子。 “额?之前不是没有吃任何东西吗?” 聂东来还挠了挠后脑勺,不由自主的说了这么一句。 “吃没吃东西,跟肚子疼有关系吗?” 欧阳明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平常看起来鸡贼鸡贼的,怎么这个时候犯糊涂,你难道不清楚穆桂天这胖子所谓的“肚子疼”只是一个借口吗? “怎么没关系了?” 话一出口,聂东来顿时反应过来了,都快穆桂天这死胖子跑的太快,才影响到自己了,他尴尬一笑,道:“咳,咱们继续,继续。” 欧阳明月道:“刘府确实是朝廷的势力,而且它不是一般的朝廷势力。” 第一百零七章 刘府不一般(二) 至于聂东来突然之间的后知后觉,他都不想去吐槽什么了。 聂东来一听,顿时变得严肃起来,道:“哦?不是一般的朝廷势力?这个怎么说?” 欧阳明月神情肃穆,道:“刘府的原先的主人,也就是刘志成的祖父刘秉忠曾任中书省右丞相,可以说朝廷有一半的势力曾是他的门下,这样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真是没想到,刘府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历,当真是不一般啊!” 聂东来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那刘府不应该在大都才对嘛?刘志成又怎么会出现在圣铉城?” 之前他还以为欧阳明月所指的不一般也就是稍微有点势力而已,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刘府居然会出现过一个中书省右丞相。 那可真正一品官衔啊,正儿八经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啊,这那是什么不一般啊?这分明就是统御了朝廷的半壁江山啊。 要知道,朝廷的中央一级机构,主要由中书省(总政务)、枢密院(秉兵柄)和御史台(司黜陟)组成。 中书省下分左三部(吏部、户部和礼部);右三部(兵部、刑部和工部)。 中书省始立于窝阔台三年(1231年),中统元年(1260年)三月,忽必烈在大都即位,第二年四月复立中书省;七月,又立燕京行中书省。大约在中统三年前后,燕京行中书省合并于中书省。 据朝廷的定制:中书省最高长官为中书令,由皇太子担任;又设右丞相、左丞相各一员;平章政事四员;右、左丞各一员;参知政事二员。 蒙古之俗尚右,故以右丞相、右丞居上。自中书令至参政知事均为宰执。中书省领左、右三部,各设尚书三员、侍郎二员。 至元三年(1266年)设制国用使司,总理全国财政,以后一度成为与省、台、院并立的最重要的国务机构之一。七年,罢制国用使司,立尚书省,统六部,并改天下行中书省为行尚书省。中书省建置虽仍被保留,但实际上由尚书省总领国政。 至元九年(1272年),撤掉尚书省,归并于中书省内。此外,又相继设置了下列机构: 翰林兼国史院:掌制诰文字,纂修国史。 大劝农司:掌农桑、水利。 集贤院:掌提调学制和道教事务。 太史院:掌天文历数。 将作院:掌工艺。 通政院:掌驿传。 宣政院:主持全国释教及吐蕃地区军、民之政。 大宗正府:主持诸王、驸马、投下蒙古、色目人的刑名等公事,时而兼管汉人刑狱,是治天下刑政的札鲁忽赤(断事官)官署。 崇福司:管理也里可温(元朝人对基督教徒和教士的通称)的宗教事务。 回回司天监:掌回回历法。 蒙古翰林院及其所属蒙古国子监:掌蒙古文字。 经正监:管理皇室和贵族的营盘纳钵、标拨投下草地并治理有关词讼。 管领本位下怯怜口随路诸色民匠打捕鹰房都总管府:掌中宫从事织染、杂造等。 中尚监:掌成吉思汗大斡耳朵位下怯怜口诸务及内府供亿。 会秋寺:掌武宗五斡尔朵(行宫)户、钱粮、营缮诸寺,等等。 而地方最高行政机构,在忽必烈即位之初,为十路宣抚司,同时以都省官"行某处省事"系衔,派到各地署事,行使中书省的权力。行省逐渐由临时性的中央派出机构定型为常设的地方最高行政机构。 在距离省治较偏远的地区,分道设宣慰司,处理当地军民事务。负责民政的官员属中书省管辖,负责军务的官员属枢密院管辖。边陲民族地区的宣抚、安抚、招讨等司,多参用当地土官任职。 行省之职守,"凡钱粮、兵甲、屯种、漕运、军国重事,无不领之"。每省置丞相一员(例不常设)、平章二员,品秩比中书省低一等;右丞、左丞、参知政事等,品秩与都省官相同。各省的政务需要通过中书省进行协调统一或向皇帝报告。行省与都省之间具有某种程度的从属关系。 中书省和行省以下的行政区划,依次为路、府、州、县。路设总管府,有达鲁花赤、总管,是为长官;有同知、治中、判官、推官,是为正官;还有总领六曹、职掌案牍的首领官(经历、知事、照磨)。府设有达鲁花赤、知府或府尹,同知、判官、推官,知事等官职。有的府隶属于诸路,有的直隶于行省;有的统领州县,有的则不统州县。州有达鲁花赤、州尹或知州,以及同知、判官等官。有些州直隶于路或行省,有的州不统县。县有达鲁花赤、县尹等官。有些县直隶于路或府。 边远地区还有"军"的建制,品秩及设官置吏皆如下州。路治所在的都市,设一个或几个录事司(大都、上都设警巡院),管理市镇居民。司内置达鲁花赤、录事、录判等官员。 各级行政官员的任命权都掌握在中央,投下的州县,其达鲁花赤一职,由领有该地的诸王、贵戚或勋臣任命。 御史台在地方上也有相应的分设机构,即监临东南诸省的江南道行御史台(简称南台)和陕、甘、滇、蜀地区的陕西诸道行御史台(简称西台)。南台和西台品秩与中央御史台(内台)相同。内台、南台和西台以下各设若干道肃政廉访司。 为了征伐或镇抚的需要,枢密院有时也在有关地区设置行枢密院(简称行院)。 而朝廷的官衔等级则是由正一、从一品,一直到正九、从九品,大致如下。 正一品: 职官:太师、太傅、太保、中书令、中书省右左丞相。 文散官:开府仪同三司、仪同三司、特进、崇进、金紫/银青荣禄大夫。 爵:王。 勋官:上柱国。 从一品: 职官:中书省平章政事、行省丞相/平章政事、枢密院/大抚军院知院、御史大夫、宣政院/宣徽院/太禧宗禋院院使、大宗正府札鲁忽赤、大司农司大司农、翰林国史院承旨、集贤院大学士、詹事院詹事。 文散官:光禄大夫、荣禄大夫。 爵:郡王。 勋官:柱国。 正二品: 职官:中书省/行省右左丞、枢密/宣政院/宣徽院/詹事院同知、御史中丞、大都督府大都督、大司农/群牧监卿、太常礼仪院/典瑞院/太史院/太医院/将作院/中政院/储政院/资正院院使、翰林国史/集贤院学士、奎章阁学士院大学士、侍正府侍正、内史府内史、大都/上都留守司留守。 文散官:资德大夫、资政大夫、资善大夫。 武散官:龙虎卫上将军、金吾卫上将军、骠骑卫上将军。 内散官:中散大夫。 爵:国公。 勋官:上护军。 从二品: 职官:中书省/行省参知政事、枢密院/宣政院/宣徽院副使、通政院院使、侍御史、大司农少卿、太仆寺卿、翰林国史/集贤院侍读/侍讲学士、奎章阁学士院侍书学士、隆祥使司/崇福司司使、詹事院副詹事、宣慰司(都元帅府)宣慰使、大都督府大都督、都护府大都护、都总制庸田使司都总制庸田使。 文散官:正奉大夫、通奉大夫、中奉大夫。 武散官:奉国上将军、镇国上将军、镇国上将军。 内散官:中引大夫。 爵:郡公。 勋官:护军。 正三品: 职官:中书省/枢密院断事官、各部尚书、治书侍御史、奎章阁学士院承制学士、各寺卿、内史府中尉/断事官、都漕运使司运使、各卫/各亲军都指挥使司达鲁花赤/都指挥使、左右卫率府率使、都万户府都万户、上路/上万户府/上总管府达鲁花赤/万户/总管、左右都威卫使司使、元帅府达鲁花赤/元帅、宣抚司达鲁花赤/宣抚使、安抚司达鲁花赤/安抚使、招讨司达鲁花赤/招讨使、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总管府达鲁花赤/总管、都水庸田使司庸田使。 文散官:正议大夫、通议大夫、嘉议大夫。 武散官:昭武大将军、昭勇大将军、昭毅大将军。 内散官:中御大夫。 爵:郡侯。 勋官:上轻车都尉。 从三品: 职官:太常礼仪院/典瑞院/太史院/太医院/中政院/储政院佥院、通政院副使、大司农丞、翰林国史/集贤院直学士、国子监祭酒、宣政院断事官、侍正府参府、武备寺同判、各监太监、都水监都水监、各卫/各亲军都指挥使司副指挥使、宣慰司/大都督府同知、左右卫率府副使、都万户府副都万户、大都督府副都督、上万户府副万户、中/下万户府达鲁花赤/万户、下路/下总管府达鲁花赤/总管、都总制庸田使司副使。 文散官:大中大夫、中大夫、亚中大夫。 武散官:安远大将军、定远大将军、怀远大将军。 内散官:侍中大夫。 司天散官:钦象大夫。 太医散官:保宜大夫、保康大夫。 教坊散官:云韶大夫、仙韶大夫。 爵:郡侯。 勋官:轻车都尉。 正四品: 职官:参议中书事、各部侍郎、殿中侍御史、奎章阁学士院供奉学士、(回回)司天监提点/司天监、都漕运使司同知、各卫/各亲军都指挥使司佥事、左右卫率府/大都督府佥事、宣慰司副使、给事中、卫候直都指挥使司达鲁花赤/都指挥使、内史府司马、都转运盐使司同知、大都/上都留守司副留守、兵马司指挥使、大都路兵马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中万户府副万户、各府达鲁花赤/知府/府尹。 文散官:中议大夫、中宪大夫、中顺大夫。 武散官:广威将军、宣威将军、明威将军。 内散官:中卫大夫。 司天散官:明时大夫、颁朔大夫。 太医散官:保安大夫、保和大夫。 教坊散官:长宁大夫、德和大夫。 爵:郡伯。 勋官:上骑都尉。 从四品: 职官:通政院同佥、各寺少卿、大都督府副使、下万户府副万户、上千户所达鲁花赤/千户、上州达鲁花赤/州尹、都总制庸田使司佥司。 文散官:朝请大夫、朝散大夫、朝列大夫。 武散官:信武将军、显武将军、宣武将军。 内散官:中涓大夫。 司天散官:保章大夫。 太医散官:保顺大夫。 教坊散官:协律大夫。 爵:郡伯。 勋官:骑都尉。 正五品: 职官:中书省左右司郎中/客省使、翰林国史/集贤院待制、国子监司业、都水监/(回回)司天监少监、太史院五官正、农政司农政、行军司马、监书博士、掌医监领监官、都漕运使司副使、各处长官司达鲁花赤/长官、江浙江淮等处财赋都总管府同知、大都留守司判官、上万户府镇抚司镇抚、上千户所副千户、中千户所达鲁花赤/千户、各都转运盐使司副使、中州达鲁花赤/州尹。 文散官:奉政大夫、奉议大夫。 武散官:武节将军、武德将军。 内散官:通侍郎。 司天散官:司玄大夫。 太医散官:保冲大夫。 教坊散官:嘉成大夫。 爵:县子。 勋官:骁骑尉。 从五品: 职官:各部/行省/大宗正府郎中、枢密院/宣政院客省使、回回药物院/御药院达鲁花赤/大使、医学提举司/官医提举司提举、奎章阁学士院参书、中政院/储政院司议、江浙江淮等处财赋都总管府副总管、江西财赋提举司达鲁花赤/提举、内史府谘议、各寺丞、大都河道提举司提举、中万户府镇抚司镇抚、中千户所副千户、下千户所达鲁花赤/千户、儒学提举司提举、蒙古提举学校官提举、各市舶提举司提举、下州达鲁花赤/州尹、詹事院中议、仪卫司副指挥、河防提举司提举。 文散官:奉直大夫、奉训大夫。 武散官:武义将军、武略将军。 内散官:通御郎。 司天散官:授时郎。 太医散官:保全郎。 教坊散官:纯和郎。 爵:县男。 勋官:飞骑尉。 正六品: 职官:中书省左右司员外郎/客省副使、都漕运使司判官、提举左右八作司提举、国子监丞、大仓提举、备章总院大使、中政院/储政院长史、大都城门尉、都水监/(回回)司天监监丞、警巡院达鲁花赤/警巡使、开平县/宛平县/大兴县达鲁花赤/县尹、都路提举学校所举、下万户府镇抚司镇抚、下千户所副千户、各都转运盐使司判官、上州同知、军民屯田总管府同知、农政司农丞。 文散官:承德郎、承直郎。 武散官:承信校尉、昭信校尉。 内散官:侍直郎。 司天散官:灵台郎。 太医散官:成安郎。 教坊散官:调音郎。 从六品: 职官:各部/行省/大宗正府员外郎、枢密院客省副使、宣慰司/大都督府经历、翰林国史/集贤院修撰、内史府记室、大都留守司经历、光禄寺寺丞授司膳郎、著作郎、上百户所百户、官医提举司提举、广海盐课提举司副提举、各市舶提举司同提举、中州同知、上县达鲁花赤/县尹、詹事院长史、都总制庸田使司经历。 文散官:儒林郎、承务郎。 武散官:忠武校尉、忠显校尉。 内散官:内直郎。 司天散官:候仪郎。 太医散官:成和郎。 教坊散官:司乐郎。 正七品: 职官:中书省左右司/枢密院都事、客省使检校官、都漕运使司经历、御史台都事、察院监察御史、国子学/太常礼仪院博士、太史院保章正/灵台郎、御药院/御药局/行御药局副使、管民提领所提领、著作佐郎、秘书郎、批验所提领、上州判官、下州同知、中县达鲁花赤/县尹。 文散官:文林郎、承事郎。 武散官:忠勇校尉、忠翊校尉。 内散官:司谒郎。 司天散官:司正郎。 太医散官:成全郎。 教坊散官:协乐郎。 从七品: 职官:行省/宣慰司/大都督府/大宗正府/大司农司都事/检校、枢密院承发兼照磨、各卫/各亲军都指挥使司经历、左右卫率府经历、都万户府经历、翰林国史院应奉翰林文字、光禄寺主事、江浙等处财赋都总管府经历、百户所百户、典军司典军、大都留守司都事、大都河道提举司副提举、万户府经历、下百户所百户、儒学提举司副提举、蒙古提举学校官同提举、各都转运盐使司经历、盐场司令、各市舶提举司副提举、中州判官、下县达鲁花赤/县尹、都总制庸田使司都事、军民屯田总管府判官。 文散官:征事郎、从事郎。 武散官:修武校尉、敦武校尉。 内散官:司阍郎。 司天散官:平秩郎。 太医散官:医正郎。 教坊散官:和乐郎。 正八品: 职官:中书省/行省照磨/管勾、工部架阁库管勾、礼部照磨、御史台/大都督府/大司农司/宣政院/宣徽院/集贤院/太常礼仪院/典瑞院/太医院/将作院/通政院/中政院/储政院管勾/照磨、翰林国史院编修官/检阅/典籍、国子学助教/教授、太史院保章副/掌历/校书郎、大都留守司管勾、校书郎、辨验书画直长、司狱司司狱、录事司达鲁花赤/录事、下州判官、詹事院管勾/照磨。 文散官:将仕郎、登仕郎。 武散官:保义校尉、进义校尉。 内散官:司奉郎。 司天散官:正纪郎、挈壶郎。 太医散官:医效郎、医候郎。 教坊散官:司音郎、司律郎。 从八品: 职官:各卫/各亲军都指挥使司知事/照磨、左右卫率府知事/照磨、都万户府知事/提控案牍、大宗正府承发架阁库管勾、太常礼仪院奉礼郎/检讨/协律郎/太祝、太史院监候/挈壶正/教授、内史府照磨/管勾、江浙等处财赋都总管府知事、万户府知事、上千户所弹压、各都漕运使司/各都转运盐使司知事、盐场司丞、都总制庸田使司照磨、军民屯田总管府经历。 文散官:将仕佐郎、登仕佐郎。 武散官:保义副尉、进义副尉。 内散官:司引郎。 司天散官:司历郎、司辰郎。 太医散官:医痊郎、医愈郎。 教坊散官:和声郎、和节郎。 正九品: 职官:枢密院/解盐场管勾、刑部司狱司丞、御史台架阁库管勾兼承发、太史院各省司历/副监候/司辰郎、内正司照磨兼管勾、儒学教授、蒙古教授、家令司/府正司/典宝监照磨。 从九品: 职官:四库照磨兼架阁库管勾、各都转运盐使司照磨、枢密院/解盐场同管勾、提举都城所左右厢官、翰林院/太常礼仪院/太史院/盐场管勾、太史院学正、江浙等处财赋都总管府照磨/提控案牍、司天监提学/教授/学正/管勾、各厢巡检司巡检、下千户所弹压、军民屯田总管府知事。 第一百零八章 皆臆想连篇 看到聂东来的表现,欧阳明月心里顿时舒坦多了,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含笑调侃道:“怎么?害怕了? “害怕?” 聂东来不由苦笑道:“有一点吧,要知道,以我目前的情况,还没有与半个朝廷为敌的能力,不过说实话,我倒是挺意外的。” 话虽如此,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惧怕的意思,反而更多的也是惊讶。 说实话,一个中书省右丞相的能耐到底有多大,聂东来还真得不知道,但是,刘秉忠既然能够在综错复杂的的朝廷脱颖而出,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他实在是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刘志成这个愣头青身后的势力居然会如此之大。他也搞不懂为何刘志成作为中书省右丞相的后人,居然会如此不堪,简直是有些脓包。 但是,聂东来也不会因此而自寻烦恼,毕竟龙还生九子呢。 “意外?” 欧阳明月语气一滞,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聂东来话里的意思,道:“的确挺意外的,恐怕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刘志成还有这么一层身份吧?” 聂东来点点头,道:“确实。” 欧阳明月好奇道:“你难道就不怕刘志成挟私报复?” “怕,我怎么会不怕呢?” 聂东来无奈的摊摊手,半开玩笑道:“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喽。” 看到聂东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欧阳明月阴阳怪气道:“也是啊,像你这样,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不了就横尸街头呗,还能怕什么?” “额?” 聂东来简直欲哭无泪,道:“咱们好像以前没见过面吧?” 欧阳明月一时之间竟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道:“对啊,咱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怎么了?” 聂东来道:“既然咱们以前没见过面,那就说明我并没有得罪过你呀,你怎么一副恨不得我立马被人家五马分尸的样子?” “有吗?难道我脸上写了?” 欧阳明月当然不可能承认了,立马矢口否认。 聂东来心道:“没有嘛?就算是你脸上没写,那你也都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好吗。” 不过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执,聂东来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毫无意义的唇舌他也不想多浪费。 欧阳明月见他不说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狡黠一笑,道:“不过呢,我倒是可以帮你,保证刘志成不敢再找你任何麻烦。” “你想帮我?” 聂东来面不改色,道:“你要怎么帮?” 终于要步入正题了嘛?聂东来暗暗窃喜,他倒要看看,欧阳明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欧阳明月并未直接告诉他,而是转头问道:“那你知道刘府现在为什么会在圣铉城嘛?” 聂东来为之气结,道:“废话,我要是知道的话,之前还问你干嘛?” 感情自己之前是在空费唇舌?欧阳明月这厮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欧阳明月嘿嘿一笑,道:“不妨猜猜看?” 聂东来摇摇头,道:“不猜。” 他真想撬开欧阳明月的脑瓜子,看看这货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猜你个鬼啊,我要是能猜到的话,何需吃力不讨好向你询问? “为什么?” 欧阳明月有些不解,这家伙怎么跟自己那呆板父亲一个模样,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聂东来扶了扶额头,有气无力道:“因为我猜不到啊!” 他真是搞不明白了,欧阳明月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动不动就是十万个为什么,这世上那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哼!” 欧阳明月甩头瞪了聂东来一眼,鼻腔里冷冷憋出一口气,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总算是看明白了,聂东来这家伙跟自己那呆板父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冷屁来。 “他该不会是父亲在外面生的孩子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我哥哥了?” 欧阳明月被他心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荒诞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会的,这不可能。” 欧阳明月连忙甩甩头,想要把这个荒诞的念头抛出脑海,可是他越不想去想,这个念头就在他的脑海中越是清晰,仔细回想这一切,再结合父亲得到消息时那急切的样子,欧阳明月就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聂东来看着独自一个人碎碎念,而且还时不时摇头晃脑的欧阳明月满头雾水,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 见他半天都维持在一个状态,聂东来便试探着问道:“喂,你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啊?” 欧阳明月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聂东来一出声,顿时吓了他一跳,抬起头来,正好迎上聂东来那奇异的目光,欧阳明月不由心里一慌,脸上露出一丝奇特的红晕,道:“哦……,没……没什么,没什么。” 努力说完这句话以后,欧阳明月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至少比平时要快上两倍以上,而且更为糟糕的是,此刻,他心脏跳动的振幅很大。 “噗通!噗通!” 整个心脏似乎要从欧阳明月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那你脸红什么呀?” 聂东来很是诧异,欧阳明月自言自语、行为乖张也就算了,怎么还大惊小怪的?十足的一个做了错事,被人当场抓住的青涩少年模样。 “我……我那有……脸红?分……分明是……天气……太热了好吧?” 欧阳明月强行为自己辩白,不过他的脸却是更红了,像极了熟透了的苹果,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如果他是个女儿身的话,现在估计都有好多人都恨不得在他那微带稚嫩的脸颊上亲上一口。 街道上的行人很多,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欧阳明月明显有些受不住,顿时脑袋低垂,双目注视起了自己的脚尖,尽显羞涩之态。 “天气热?” 聂东来更加无语了,抬头望了望快要没入地平线的夕阳,示意道:“拜托,太阳都要落山了好吧?别忘了现在是什么季节,你这个理由未免也太假了吧?” 腊冬的傍晚,清风拂面,就算是不太冷,也总有那么一丝凉意,热,那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就在欧阳明月刚要再次辩解的时候,一阵晚风吹过,他顿时觉得浑身凉嗖嗖的,不由自主地抱了抱膀子。 他那娇柔的模样,一时之间,竟然让聂东来鬼使神差的看呆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老脸不由自主的跟着一红。 “他可是个男人,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聂东来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一句话却脱口而出。 “你该不会是个女人吧?” 话一出口,聂东来就后悔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该不会是中邪了吧?竟然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话来。 第一百零九章 树倒猢狲散 果然,听到聂东来的话,欧阳明月脸色陡然一变,猛的抬起头,怒目而视,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女人了?你看我有一点女人的样子吗?” 也不知道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聂东来发现,他的脸色红润的有些不太正常。 “还真有那么一点点。” 端详着欧阳明月,聂东来心里暗自想着,嘴上却万万不敢说出来,至少,总不能当着欧阳明月的面说吧,如果说了,那不就等于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娘炮嘛? 对于这个正常的男性而言,这可是要伤及自尊的,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那个,我瞎说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脑子高速运转了半天,聂东来这才憨笑着憋出一个自认还算圆满的说辞。 那知,欧阳明月听了之后,更加的愤怒了,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对着聂东来斥责道:“你一天就知道瞎说,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这可都是为你好,啊?” 其实,欧阳明月之所以发火,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那种局促不安,为了不让聂东来发现任何端倪。 “额?” 可是,聂东来并不知道这些,他茫然的看着欧阳明月,一脸的不知所措,他不晓得欧阳明月情绪波动为何会如此反复,怎么看上去一副怨妇的样子啊? 就算是退一步来讲,难道自己就真的不认真了吗?自己明明听的很认真好吗?问题是你这个表现不得不让人去猜疑啊。 至于什么为自己好,貌似就有点言过其实了吧?毕竟咱们才认识几分钟时间啊?你就算为我好,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吧?你要是个女人,那还倒可以说得通,关键是你一个大男人,聂东来真的想不出他为自己好的理由在什么地方。 到最后,他只能苦笑一声,小声嘀咕道:“就算你不是女人,也不得于发这么大火吧?你这个样子怎么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他是真的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的青年了。 欧阳明月顿时语塞,看向他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聂东来见状,连忙道:“对了,刘府为什么会出现在圣铉城?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看到欧阳明月随时都要暴走的样子,他真的不敢再在女不女人的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了。 欧阳明月此时此刻心中那个气啊,真的是恨不得扑上去咬聂东来两口,他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人。 “淡定!淡定!” 他心中一直默默地宽慰自己,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跟聂东来扯皮的时候。 双眼微闭,深呼吸几次之后,欧阳明月才缓缓睁开眼睛,不咸不淡地说道:“刘府在三年前就已经退出了大都,迁移到了圣铉城。” 此时,他又恢复到了之前的那种古井无波,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怒容。 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的,久不停歇的心跳,预示着他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聂东来看到只一会儿的功夫,欧阳明月便恢复如常,不由得愣了愣神,不得不说,欧阳明月确实很不一般,他居然能够在片刻间就能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就算是聂东来自己,他都没有把握会做的比他更好。 “退出大都?这又是什么原因?” 惊讶归惊讶,聂东来并没有去纠结太多,反而是刘府的举动,让他有些不明所以,退出大都,就意味着退出朝堂了,一个权势滔天的中书省右丞相府,居然会选择退出朝堂,隐入市井,确实有些耐人寻味。 欧阳明月斜瞟了他一眼,叹道:“因为刘秉忠老人驾鹤西去了,他们刘府就在大都待不下去啦。” 聂东来看得出来,欧阳明月对于刘秉忠这个人还是很敬重的。 “就算是刘秉忠离开了,丞相府的底蕴还在吧?怎么就会在大都待不下去呢?” 聂东来不了解朝堂的情况,所以他想不通,硕大的丞相府怎么会在失去了一个人之后,就会在大都待不下去呢?难不成整个丞相府就靠一个人的力量支撑着? 欧阳明月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道:“还真被你猜中了,刘府虽然贵为丞相府,但其实所仰仗的只有刘秉忠这一个人罢了,所以,一旦刘秉忠不在了,刘府就等于失去了精神支柱,如果继续待在大都,迟早都会被蚕食殆尽的。”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迁至圣铉城,则是刘秉忠老人的遗言,他对自己的后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刘府迁移至圣铉城,至于这其中的深意,没有人知道。” “真是个奇怪的人。” 聂东来眉头微皱,道:“按照你这个思路来说的话,刘秉忠应该是为刘府谋划了一条存活下去的道路,因为圣铉城是座特殊的城池,跳脱于朝廷的管辖范围之外。” 这是聂东来能够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毕竟树倒猢狲散,尤其是在朝堂这个人人自危的地方,表现得尤为明显。 因为,朝堂之中,多半是些墙头草,并不是他们愿意当墙头草,更多的人则是习惯了活在当下。哪怕是平常那些对刘府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在刘秉忠仙逝了以后,很多都会选择漠视相望,说不定更有甚者,甚至会背地里捅一刀,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或许是吧!” 欧阳明月也是微微短叹,道:“刘秉忠从来都不下没有把握的棋,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定然是有他这么做的原因。” 突然,聂东来想到了另一种情况,道:“奇怪,按理来说,刘府作为朝堂势力,很难在圣铉城立足才对啊?毕竟圣铉城齐聚的都是江湖势力啊,他们怎么会在圣铉城相安无事呢?” 难怪他之前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江湖与朝堂虽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一个朝堂势力想要立足江湖,也绝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你总算是还不算太笨。” 欧阳明月面无表情的打击了聂东来一句,继续道:“所以说,千万不要太小觑刘府的实力,刘秉忠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既然临终前把刘府安置在了圣铉城,那就说明他知道,只要是在圣铉城,刘府就一定能够生存下去,即便是他以前的那些门下,也不见得全都树倒猢狲散。” “哦?何以见得?” 聂东来知道欧阳明月虽然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却对于之前的事并不能够完全释怀,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对于他的调侃,聂东来直接忽视掉了。 欧阳明月轻声道:“三年前,刘府迁出大都的时候,就像是大摇大摆走出了自家大门一样轻松,竟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这本就很不正常,更别说刘府迁至圣铉城的这三年时间里,一直都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就算是刘志成那个无脑的家伙偶尔得罪了江湖中的某个人,最后也都不了了之。” 聂东来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摸了摸鼻梁,道:“刘府在大都有仇家?” 听欧阳明月话里的意思,刘府迁出大都的时候就不应该走的太过平静,太过顺畅,就仿佛不发生点什么的话,根本不合乎常理。 第一百一十章 才疏学又浅 “仇家?” 欧阳明月斜着眼睛噗笑道:“应该是死对头才对。” 聂东来眉头一挑,道:“死对头?谁啊?” 欧阳明月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道:“还能有谁?当然是被称为左丞相的阿合马喽,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聂东来的无知真的是刷新了他的三观,怎么好像自己说什么他都是一无所知啊。 “阿合马?” 聂东来摇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说实话,聂东来自从失去记忆以后,所有知道的人或事,除了来自师父之口,就是从穆桂天哪里了解到的,还有自己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可以说这么说,现在的他,对于整个江湖,整个朝堂都还很陌生。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对于现在的聂东来来说,往事,一无所知。 “不会吧?” 欧阳明月简直要惊呆了,他仿佛一个好奇宝宝,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围着聂东来来回转悠了两圈以后,才渍渍称奇道:“我真怀疑你是从那个山卡卡里出来的另类,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头发长见识短?” 说着他还不忘伸手捋了捋聂东来身后的长发。 聂东来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摸了摸额头,瞪了欧阳明月一眼,尴尬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总不能什么人我都知道吧?恕我孤陋寡闻,才疏学浅,总行吧?” “怎么就不奇怪了?” 欧阳明月反驳道:“才疏学浅也不能浅到这种程度嘛!要知道阿合马现在可是独掌朝中大权的,朝堂少了一个刘秉忠就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够与之分庭抗礼了,现在你出去随便找一个人问问,哪怕是一个三岁的小孩,都知道阿合马这个人的,你居然从来没听说过他,你说奇怪不奇怪?” 当然,欧阳明月有些话没有说的太过明显,毕竟这可是在大街上,谁能保证有些话会不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再通过一些添油加醋的修饰,挑弄出一些不必要的是非来。 他但不是惧怕朝堂的势力,或者是惧怕阿合马,主要是,现在是关键时期,父亲曾不止一次的提醒他,不要节外生枝。 再说了,当下谁不知道阿合马独断专权,经常打着各种旗号中饱私囊,寻着各种借口排除异己? 可谓是朝廷的头号蛀虫,朝堂正是有了这种人,所以才会变得乌烟瘴气。 可是,偏偏聂东来对于这样的人却不得而知,真是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好吧!” 聂东来只好苦笑一声,他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告诉欧阳明月,说自己失忆了,所以以前的事根本就不记得了吧?先不说欧阳明月能不能相信,就算是他能相信,在自己没弄清楚他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之前,最好还是对他有所保留的好,毕竟聂东来到现在为止,还没搞清楚他到底是敌是友。 “好吧?” 欧阳明月一愣,不满道:“好吧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欧阳明月顿时有一种没敷衍的感觉,我都给你描述的这么清楚了,你居然给我来一句好吧,好你个大头鬼啊? 原本聂东来说他没听说过阿合马这一号人,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应该,太不合乎常理了。阿合马的名声虽然没有达到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程度,但也相差不远了,尤其是在老百姓眼中。 可聂东来却偏偏闻所未闻,不管是从那个方面来讲,都是不大可能的事,当然,他万万也不可能想到,聂东来居然会是一个失忆了的人。 再加上聂东来现在的这种一言带过,仿佛不愿意多谈及此事的样子,就让他心中越发的肯定,聂东来必然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所以他才表现得如此敷衍。 “……” 聂东来顿时满头黑线,你还让我说些什么呀?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话这个人啊。 “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正在聂东来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一道犹如天籁般的声音在聂东来与欧阳明月身旁响起。 “这胖子真的是及时雨啊,关键时刻还是挺管用的嘛,不然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向欧阳明月解释这个事情了。” 听到这个声音,聂东来心中暗自窃喜,不由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听出来了,这是穆桂天的声音。 可是,穆桂天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了下来。 “因为他早就失忆了,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换句话说,现在的他,跟傻子没什么两样。” 循声望去,只见穆桂天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正悠哉悠哉的往聂东来二人身边走来。 此刻,他整个人容光焕发,完全没有了之前落荒而逃的那种狼狈,而且,笑的合不论嘴,似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去压制,所以街道上许多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这句话。 于是,聂东来身上投来了许许多多陌生的目光,有些目光中微带怜悯,有些目光中透露着可惜,甚至有些目光中迸发出些许嘲笑。 聂东来只得狠狠的瞪着穆桂天,要不是看在初到圣铉城,自己昏倒以后,他曾辛辛苦苦带着自己满世界找大夫,此刻,聂东来恨不得直接一个大嘴巴子上去掴死这个死胖子。 这个死胖子,还是一如以往的口无遮拦啊。俗话说得好,骂人还不揭人短呢,穆桂天这死胖子倒好,不骂人也揭别人短处。 “好你个死胖子,你给我等着。” 虽然不能真的抽穆桂天,但是聂东来心里还是给他默默地记了一笔账。 听了穆桂天的解释,欧阳明月顿时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聂东来,怪不得他会不知道阿合马,怪不得他给自己的感觉是对于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原来他还有这样的过去。 “看来我终究还是误解他了。” 欧阳明月心里蓦然一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以前从未有过。 于是,他看向穆桂天的眼神也变了,没有穆桂天为他解惑的那种喜悦,反而变得有些不善,像是在埋怨穆桂天当众揭聂东来的伤疤。 穆桂天犹不自知,一幅眉欢眼笑的样子,走到二人身旁,刚想说话,突然,他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接触到聂东来二人的目光,他顿时头大如斗,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啊?聂东来的一脸仇视他倒是还可以理解,怎么就连欧阳明月的眼神都看起来那么危险呢? 他实在是想不通,按理来说,自己非但没有得罪他,反而为他解惑排难了呀。 “你……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胆子……很小的。” 穆桂天小心翼翼地问道。 欧阳明月瞪了他一眼,道:“你胆子小?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嘛?” “额?” 穆桂天不明所以,被他搞的有些举足无措,我哪有胆子大?我不是在你面前一直胆小如鼠的嘛?你给我的恐惧可是犹如泰山压顶啊大哥,拜托你不要这样子行不行? 吞了吞口水,穆桂天磕磕绊绊地问道:“那个,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嘛?” 他之前欢愉的心情顿时被一扫而空,一时之间感觉如芒在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只言片语间 “没有啊!” 欧阳明月继续瞪着他,揶揄道:“你是谁啊?怎么可能说错话呢?” 穆桂天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没有你还这样对我,你知道你的行为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 不带这么玩人的吧? 不过正是如此,穆桂天却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之前那句话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穆桂天仔细推敲、琢磨了半天,也没发现问题出在哪里,自己那句话明明就是说聂东来的,根本没有一点点针对欧阳明月的意思啊。 可他为什么总也给自己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呢?而且比聂东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穆桂天越想心里越是发虚,到后来就根本不敢去看欧阳明月的眼睛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聂东来看到穆桂天那宛如温顺的小绵羊一般的模样,顿时心情大好,那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什么是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这简直就是现世报啊,真是没想到这死胖子平日里嚣张的不可一世,那可是谁都不怕的主,可自从遇到欧阳明月以后,就莫名其妙变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起来。 要不是聂东来一直都跟他在一起,确定他们二人以前素昧平生的话,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两人之间以前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 被欧阳明月不怀好意的眼光盯着,穆桂天一直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此刻的他,跟聂东来认识的那个穆桂天完全判若两人。 “怎么?胖子你在哪装哑巴呢?” 欧阳明月见穆桂天腰都快弯成九十度了,就是一声不吭,顿时不乐意了,阴沉着脸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穆桂天顿时一个激灵,艰难地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那个,我……我知道错了。” 从他直腰到抬头,差不多花了两分钟的时间,就好像他的肩膀上扛着千斤重担,压的他快要直不起身子一般。 欧阳明月显然没想这么轻易放过他,横眉冷目道:“你确定知道错了?” “嗯,嗯。” 穆桂天连忙把头点的犹如小鸡啄米一般,生怕欧阳明月看不见他的诚意。 “那就好!” 欧阳明月神色稍微一缓,似乎是不想在纠结此事了。 穆桂天顿时神色一松,但是他心中那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来,便听到欧阳明月又问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聂东来顿时忍俊不禁,他没想到欧阳明月居然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相对而言,穆桂天可就悲催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保持沉默吧,他又怕欧阳明月没完没了,当真是骑虎难下,而且不是一般的难下,是相当的难下啊! “我没管住自己的嘴,我本不该说话,可是我说话了。” 纠结了一阵子,穆桂天心一横,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横竖都是个死,他也就无所谓了。 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错,欧阳明月非得屈打成招,他能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他上一世究竟造了什么孽,今生居然会遇到他,最恐怖的是,自己居然对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怕感,他穆桂天长这么大头一回在一个男人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 “这货上一世肯定是个女人,所以这一生他天生带着一种女人气质。” 穆桂天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心里狠狠地想着。 幸好欧阳明月不知道此刻他心中的想法,要不然估计又得暴跳如雷了。 聂东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了,他搞不明白这两人为何一碰面就像是天敌会晤一样,欧阳明月每每都更不得削穆桂天一顿的样子。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欧阳明月道:“对了,你之前说刘志成还得罪过其他人?他都得罪过谁?” 如果他不转移话题的话,估计这两人能杠到天明。 “哼!” 欧阳明月对着穆桂天冷哼一声,这才收回目光,道:“刘志成得罪的人不止一两个了,他跟你一样,也不是个什么安分守己的主。” 对于他的不满,穆桂天直接侧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呃?” 聂东来顿时满头黑线,他怎么感觉欧阳明月在指桑骂槐呢? 什么叫跟自己一样?自己怎么就不安分守己了?自打下山以来,聂东来一直谨遵师父的教诲,从来没有主动的罪过任何一个人,怎么到了欧阳明月这里,自己就跟刘志成沆瀣一气了呢? 欧阳明月根本就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说道:“这三年的时间里,他几乎把圣铉城所有势力的年轻一辈都得罪了个遍,闹得最大的一次是一年前,他跟【听风堂】的杨维两人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欧阳明月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厌恶,似乎很不齿这种行径。 “【听风堂】?杨维?” 聂东来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道:“就是【天龙十二堂】旗下的那个【听风堂】?” 没想到刘志成胆子还真是不小,【天龙十二堂】的人,他也敢得罪,不过正因为如此,才能体现出刘府虽然修炼没落了,但却并非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胆敢把圣铉城的势力都得罪一遍,而且还相安无事,没有足够的实力,肯定是行不通的。 “没错!” 欧阳明月毫无忌讳地道:“正是那个【听风堂】,也就是之前跟你们在【聚散客栈】起过冲突的那个【听风堂】,所以,别把刘府看的太简单了,我虽然不知道他们背后的依仗究竟是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背后的势力,觉不容小觑。” 聂东来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聚散客栈】发生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法,既然欧阳明月知道【聚散客栈】发生的事,那是不是代表他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那是不是就说明…… 想到这里,聂东来突然惊醒,敛容屏气道:“你在监视我们?” 既然欧阳明月能知道【聚散客栈】发生的一切,那就说明从一开始,他跟穆桂天便一直都在欧阳明月的视线之内,试想一下,如果不是他在监视自己,又怎么会知道【聚散客栈】中跟杨维他们起冲突的就是自己二人呢?有谁会关注与自己毫无瓜葛的陌生人的事呢? “什么?” 穆桂天也是一脸惊诧,转头盯着欧阳明月道:“你居然在监视我们?” 他原本只想安安静静的充当一个旁观者,可是居然听到聂东来说欧阳明月一直在监视他们,他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若只如初见 欧阳明月神色一慌,不过随即就被他很轻巧的掩饰而去,然后露出一抿笑容,道:“你可真会开玩笑,我没事监视你们干嘛呢?” 暗道一声该死,欧阳明月自己也没想到,刚刚一不留神,自己居然会说漏了嘴。 “欧阳兄!” 聂东来神情肃穆,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吧?” 欧阳明月微微愣神,道:“聂兄,何出此言?我想,你真的是过虑了,再说了我为什么要监视二位呢?” 他没想到聂东来态度转变会如此之快,而且语气也很严肃,很显然是动了真格,但是,他并不想前功尽弃,自己这才刚刚和聂东来二人打成一片,如果这个时候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是监视他们了,不是等于让他们之间凭空多出来些许猜忌嘛? 如果那样的话,一来,自己这次肯定要铩羽而归了,二来,经过短暂的相处,他是真心实意想要交聂东来这个朋友,所以并不想让聂东来对他有什么误解。 经他这么一说,穆桂天心里顿时也有些模棱两可了,他偏着头想了想之后,对着聂东来问道:“就是啊,他为什么要监视咱们呢?没有理由啊!” 聂东来瞥了一眼穆桂天,道:“有没有理由不是你我说了算,得他说了才算。” 然后,他不等欧阳明月说话,继续道:“至于是否是我多虑了,我想欧阳兄心里自然一清二楚,你说呢?欧阳兄?” 欧阳明月张了张口,苦笑着叹息道:“聂兄,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是真的想帮你们。” 事已至此,欧阳明月心里其实已经明白,自己再怎么辩解,在聂东来哪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既然聂东来已经知道了,那他就再也没有必要再在一个无所谓的话题上纠缠下去了。 “帮我们?” 聂东来眉头一拧,道:“你是担心刘志成有可能会报复于我?” 他看的出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欧阳明月并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都在监视自己二人,但是,看样子他并没有想要对自己不利,不然的话,以他的能力,既然能够悄无声息地监视自己一路,必然是有机会下手的。 欧阳明月一脸严肃,道:“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刘志成一定会报复于你的。” “哦?” 聂东来好奇道:“为什么呢?难道就因为我在众人前让他丢了面子?” 欧阳明月见聂东来依然能够让自己在他面前开口讲话,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道:“于私,刘志成并非宰相,他的肚子里撑不了船,而且你是让他当街出丑的,他丢的不光是他个人的脸面;于公,刘府这几年日子也过得并非一帆风顺,他们虽然一直都有人撑腰,但是窝囊气倒也受了不少……” “所以,他们急需要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 聂东来突然打断他的话,道:“那他们也得师出有名吧?不然的话可是要落下诟病的吧?” 聂东来就不相信,堂堂刘府会因为自己跟刘志成起了点冲突,就会无缘无故的把自己退出来以儆效尤。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就算他身后有再大的势力撑腰,他们以后也休想抬起头做人了,毕竟,他们之间的冲突还是刘志成单方面引起的。 但是,聂东来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他当街指点【圣笔铉剑】和他当街叫嚣着要改变圣铉城的规则一事。 “肯定是师出有名啊!” 欧阳明月看着聂东来,道:“而且,这个名,是你自己给他们的。” 他能理解聂东来的想法,毕竟他还是一个失忆了的人,就算他的记忆全在,他并非是圣铉城土生土长的一份子,不清楚【圣笔铉剑】在圣铉城的地位也实属正常。 聂东来微微一楞,道:“你是指【圣笔铉剑】跟圣铉城的规则?” 他终于想起来了,圣铉城的人文风情,穆桂天也曾对他说过,可以说【圣笔铉剑】是所有一切的根源,而圣铉城的规则则是在【圣笔铉剑】手下,慢慢演变出来的。 他之所以会遇到刘志成,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欧阳明月点点头,道:“不错,【圣笔铉剑】暂且不说,他本身就是圣铉城所有人心中的偶像、信仰,肯定是不容任何人轻视的,而圣铉城的规则也是圣铉城所有势力都默认的。” “如果刘府想要杀鸡儆猴,那他们必须得拿出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理由出来,这两个理由无疑就是最好的,没有之一,而你正好两天均沾,你觉得他们会放过这种百年难遇的机会嘛?” 聂东来摸了摸鼻梁,咧嘴笑道:“那应该是不会了。” 欧阳明月分析的很有道理,刘府如果真的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往这两个方面靠的话,那么,就算是自己被他们杀了,圣铉城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们做的合情合理。 真可谓是一举三得,百利而无一害啊,刘府怎么可能会放弃这种大好机会呢? 欧阳明月见聂东来终于开窍了,顿时面露喜色,道:“所以说,聂兄,你们现在需要我的帮助。” 聂东来叹了一口气,道:“真后悔当时没有一剑解决了刘志成,那样的话该多省事。” 当然,聂东来也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以他的性格,也做不出来那种事。 “呃!” 欧阳明月面色一僵,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他没想到聂东来居然有如此腹黑的一面,看来以后在面对他的时候,自己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聂东来见他面色古怪,便道:“对了,欧阳兄,你们家的势力很强?” 欧阳明月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道:“至少不是它刘府所能媲美的,怎么样?帮你们应该绰绰有余吧?” 聂东来暗暗一惊,之前他就已经想过欧阳明月背后的势力一定不会简单,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聂东来就越觉得不简单了,至少,听他的语气,还不把刘府放在眼里。 这让聂东来很是好奇,欧阳明月背后的势力到底会是那个呢?结合欧阳明月之前所讲述的一切,他又没有办法推理出来。 在欧阳明月期待的目光中,聂东来缓缓摇了摇头,道:“欧阳兄,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啊!” 听到他的话,欧阳明月眼中的神色猛然一暗,他如何能听不出来聂东来这其实是委婉的拒绝了他的好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似有一条线 “看来他心里还是对自己监视他的事有所芥蒂,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欧阳明月心里头一遭对自己的决策提出了质疑,他明白聂东来之所以这么着急想跟他撇清关系,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来源于此。 但是,欧阳明月还是心存侥幸,他不能死心,便试探着问道:“聂兄,你难道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如果我所料不差,欧阳兄必定也是有所图谋吧?” 聂东来语气笃定,道:“不然的话,欧阳兄何必为了我们的事如此劳心费神呢?” “即便如此!” 被聂东来一语揭穿,欧阳明月不可否认,垂头颔首,急声道:“聂兄,小弟真的没有恶意。” 聂东来点头示意道:“我知道。” “那你为何……” 欧阳明月欲言又止,他是想问为何聂东来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可是却又觉得自己这样问似乎有些唐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 聂东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对吧?” 说到底,欧阳明月跟自己只不过是个初次相识,非亲非故他没有理由这么着急想要帮助自己,这其中必定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欧阳明月被他看得脸色有点发烫,别过头去,轻声道:“不错,其实这都是我父亲的意思。” 聂东来能够猜想到这些,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而且恰恰相反。如果他要是猜不到,那才不正常。 “你父亲?” 聂东来眉头一拧,道:“他为什么帮我们?又或者是他需要我们为他做什么?” 他发现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自从这次下山以来,先是无缘无故被带到了百花谷,然后又莫名其妙被一个神秘人所救,她还送给自己一把龙泉剑,再到穆桂天突然出现,带着自己来到了圣铉城,然后就是在圣铉城【圣笔铉剑】雕像前,他又莫名其妙看到了一些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画面,紧接着就是欧阳明月父亲对自己居然如此上心,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这所有的一些都串联在了一起。 虽然聂东来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所有的一切,都跟自己的以前逃脱不了干系。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欧阳明月的父亲究竟是谁,跟自己究竟有什么牵连,虽然他也不知道欧阳明月的父亲对他们是否别有用心,但聂东来却敢肯定,他至少是知道自己的过去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欧阳明月顿了顿,道:“只不过就是我父亲想让我请你们过去一趟,他想见见你们,还有就是他特别交代我要保护你们的安全。” 欧阳明月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父亲心中的想法,但他能感觉的到,父亲对于聂东来二人也没有表现出恶意。 “想见我们?” 聂东来把眉头拧的更紧了,他与穆桂天对望一眼,双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看到穆桂天的表现,聂东来不得不谨慎对待了,通过穆桂天的眼神,他可以肯定,穆桂天也不清楚欧阳明月的父亲到底是何方神圣。 既然穆桂天都不知道,那他就肯定更不清楚了,所以他更加马虎不得了,毕竟在事情还没有大白之前,谁也不希望自己被人当做枪来使。 聂东来也不例外,以前的事对他来说,一片混沌,他更加需要步步为营。 穆桂天看到聂东来沉默下来,就知道他是在权衡利弊,便直接对着欧阳明月问道:“你父亲是谁啊?他为什么要见我们?” 听到穆桂天的声音,聂东来心中一动,顿时竖起耳朵,想要听听欧阳明月会怎么回答,穆桂天所问的也是他自己想要知道的。 欧阳明月面露为难之色,似乎在纠结,到底该不该把自己父亲的事告诉聂东来与穆桂天。 聂东来穆桂天二人也并没有催促他,而是选择静静地等待,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如果欧阳明月选择告诉他们,迟早都会告诉他们,如果他选择保留,或者心有顾虑,催促也没有用。 经过再三权衡,欧阳明月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望了两人一眼,道:“抱歉,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 不是他不想告诉聂东来二人,而实在是这里面牵扯到了太多的秘辛,他也是有些自己的苦衷。 穆桂天倒是没什么,其实在他看来欧阳明月说与不说都无所谓,因为他坚信一点,只要是在圣铉城,就没有人真的能把他怎么样。 自己老爹别的本事没有,朋友倒是不少。 反而是聂东来稍微有一点失望,不过他转念一想,也很正常,自己跟欧阳明月并没有那么熟悉,他对自己有所保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无妨!” 既然想通了,聂东来也就看开了,抿嘴笑道:“是我们唐突了,望欧阳兄莫怪,如果有合适的时间,我们定当会去拜访令尊的。” 聂东来话说到这个份上,等于谢绝了欧阳明月任何回旋的余地。 “那好吧!” 欧阳明月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当下便从怀里拿出一个令牌模样的东西,道:“这个你拿着,以后你们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拿着这个令牌去【翠幽阁】找我。” 他并没有直截了当的让聂东来二人去找自己的父亲,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聂东来所谓的择日拜访,只不过是一种委婉的说辞罢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要自己对聂东来二人坦诚相待,相信终有金石为开的一天。 “谢谢!” 聂东来伸手接过欧阳明月手中的令牌,在碰到他手指的一瞬间,聂东来心里突然一荡,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绪浮上心头,那是一种类似于触电般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却能牵动整个心。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聂东来发现欧阳明月的手指,春葱芊芊,宛如柔荑,修长而不失美感。 虽然欧阳明月很快便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垂手而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有多快。 偷偷瞄了欧阳明月一眼,聂东来发现他似乎没什么反应之后,只好压下心中的旖旎,举起手中的令牌仔细观看起来。 令牌通体漆黑如墨,中间一个漆黑锃亮的“令”字,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魅力,让人似乎要深陷其中而不自拔,令牌的背面是一柄栩栩如生的长剑,聂东来发觉,长剑的模样跟自己背后的龙泉剑如出一辙,只不过他并没有多想,毕竟,所有长剑的模样都差别不是很大。 就在聂东来观察令牌的时候,穆桂天不知怎么的,也凑了过来,然后盯着聂东来手中的令牌,惊疑道:“咦,这个令牌我好像在哪见过。” “去,一边去,什么你都见过。” 聂东来不耐烦的伸手拨了他一把。 “真的,真的!我真的好想在哪见过?” 穆桂天急了,他绝对可以肯定,自己真见过这种令牌,就是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聂东来摆了摆手中的令牌,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在哪见过?什么时候?” 欧阳明月也是一脸惊讶地盯着他。 穆桂天挠了挠头,憨笑道:“我记不得了,但是我可以肯定,我真的见过。” “得了吧你!” 聂东来噗笑一声,然后转身对欧阳明月抱了抱拳,道:“欧阳兄,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欧阳明月也微笑着抱了抱拳。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女子不如男 告别了欧阳明月,聂东来与穆桂天漫步在热闹的大街上,两个人各怀思绪,谁也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仍然驻足原地,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这个人便是欧阳明月,此时的他心情可谓是复杂到了极致,并不是因为他此次没有请到聂东来二人,而是,他发觉自己心里多了一个难以磨灭的身影。 “少督主,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突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欧阳明月身后,这是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形,一身麻衣,同样普普通通,再加上他那平凡如路人的面容,绝对是扔在人群中别人都不会看第二眼的存在。 因为他看起来太过于普通了。 唯一与众不同的是,老人右手里还提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他手中的酒葫芦比平常的大了足足两倍有余。 老人须发微白,此刻,他正轻捻着嘴角的胡须,笑眯眯的盯着欧阳明月的背影,浑浊的眸子里偶尔会闪过一丝精光,他那充满褶皱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怜爱,那种怜爱并非刻意伪装而成,反而更像是一个长辈在看待自己后辈时的真情流露。 “醉叔,你一直都在,对嘛?” 听到老人的话,欧阳明月身影一颤,不过他并没有转身,而是收回远眺的目光,抬头望了一眼渐渐暗淡的天空,叹息一声。 微风依旧,天空却不再如初。 夜幕已然降临,不知何时,一轮清冷的弯月早已悄悄爬上了深蓝幽静的夜空,许是因为害羞,它为自己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皎洁而又朦胧的月光洒向地面,银白色的余晖仿佛流水般穿透层层阻隔,滴落在这片城池的各个角落,星星点点,好不娇艳。 天色越发的冷清了,不知不觉间总是给人一种错觉,那是一种深入灵魂、冻彻骨髓的寒冷。 街道上的行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似乎越来越多了,只不过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抱了抱膀子。 圣铉城稀稀拉拉的灯火也渐渐亮了起来,一簇簇璀璨的灯火,宛如夜空中竞相绽放的花朵,照亮行人前进的道路,同样,它们也带给这黑暗的时光一缕特殊的光芒。 这是属于夜晚独有的乐章,恬静、唯美而和谐。 灯火的映照下,那一轮弯月更加扑朔迷离了,月影婆娑,月光迷离,月色朦胧,给人一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即视感。 老人看着欧阳明月单薄的身躯,脸上的疼惜更重了,他没有任何隐瞒,直接承认道:“嗯,从你来到这里,我便在了。” 说着,他举起手中的酒葫芦,拔掉系在葫芦颈部的塞子,猛的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些酒下肚,他的脸色如常,没有任何变化,不过眼神却变得明亮起来,神情似乎有些痛苦。 老人名为欧阳醉,是欧阳明月家族的族老,也是他父亲身边最信任的人,欧阳明月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很忙,根本抽不出多少时间来陪他,孩童时的大部分时光,都是欧阳醉陪着他走过来的。 在欧阳明月的记忆中,不管是欧阳醉在执行什么任务,不论是他有多忙,他总会挤出一些时间来陪自己,抛开血缘关系不谈,在欧阳明月的心里,欧阳醉比他的父亲更像是一个父亲。 自打欧阳明月记事起,欧阳醉就没有别的爱好,唯独喜欢酒,不管是什么时候,他的酒葫芦都从不离身,更是从来不空。 酒,俨然已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聂东来跟穆桂天更是不会想到,在他们与欧阳明月闲谈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居然会有一个人一直都在他们身边,静静地注视这这一切,自始至终,他们都毫不知情。 如果不是欧阳醉主动现身的话,就连对他最为熟悉的欧阳明月都丝毫没有察觉,就更别说是他们了。 看来,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人,似乎也并非真的那么普通。 “父亲还是不放心我?” 闻言,欧阳明月脸上闪过一丝倔强,似乎有些气恼。 欧阳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也不要怪督主,他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既然是为我好,那为什么我小的时候,他连陪我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我的要求很简单,哪怕是每天他陪我一刻钟,我都会心满意足的,可是他没有,有时候我甚至几个月连他的影子都见不着,我从小就连自己母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可以说是我的所有,我的全部,醉叔,你知道一个父亲,在一个年幼的孩子心目中的地位嘛?” “我知道!” 欧阳醉张了张口,道:“可是督主他有自己的……”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欧阳明月打断,“他有自己的苦衷,对不对?我就不明白了,是什么样的苦衷,可以让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 “这难道就是他所谓的为我好?醉叔,你每次都会为他开脱,每次都说他有苦衷,那你倒是告诉我,他到底有什么苦衷?啊?” 欧阳明月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滴清泪自他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划过脸颊,自下颌滴落,融入到了黑暗中。 “我……” 欧阳醉张大了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年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欧阳明月解释。 欧阳明月脸上的泪滴越来越多,他没有去拭擦,宛如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任由这些心酸的苦水肆意流淌。 “难道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嘛?即便是我这些年来我付出了这么多,即便是我一直都在他面前极力表现,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欧阳醉右手紧紧地握着酒葫芦,一言不发,静静的聆听着,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聆听,他知道欧阳明月需要发泄,等他发泄完了,一切也都会回归到最初的宁静。 到最后,泪也流干了,欧阳明月似乎是有些累了,情绪也不再那么激动了,他转过身看着欧阳醉,道:“醉叔,你知道嘛?有时候我多么希望您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欧阳醉的眼窝瞬间就湿润了,伸出左手为他擦去眼角的泪痕,哽咽着道:“醉叔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的。” “我知道!” 欧阳明月破涕为笑,随即神色一暗,叹息道:“只可惜,我终究只是个女儿身,不能一辈子侍奉醉叔左右。” 原来,欧阳明月一直都在女扮男装,只可惜,聂东来与穆桂天谁也没有发现她居然会是女儿身。 “傻丫头!” 欧阳醉溺爱地摸了摸她的秀发,道:“女儿身怎么了?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谁规定女子不如男了?你虽为女儿身,可这些年来,不还是把圣铉城那些个公子哥压的翻不过身来?” “再说了,醉叔最大的愿望,是看到你以后有所成就,侍奉我这么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出息?” “嘿嘿!” 欧阳明月傻傻一笑。 欧阳醉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回去吧,不然你父亲要等着急了,你要相信我醉叔,虽然醉叔一时半会跟你解释不清楚,但是你父亲他真的有自己的苦衷,而且他真的很爱你,他对你的爱不比任何人少。” 他不再称呼欧阳明月的父亲为督主,反而倒是感觉轻松了不少。 闻言,欧阳明月还是有些闷闷不乐,随意敷衍道:“但愿如此吧!” 欧阳醉摇了摇头,不再劝说,从小看着欧阳明月长大,他实在是太了解她的性格了。 “对了,醉叔!” 欧阳明月突然话锋一转,道:“好长时间都没有来坊肆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咱们不妨进去走走?” “那好吧,不过先得让人传个消息回去。” 欧阳醉知道她这个时候心情有些烦躁,只不过是不想这么早回去罢了,他也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见欧阳醉答应了,欧阳明月点点头,表示赞同,两人一前一后朝坊肆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如昙花一现 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一无所知。 唯美的夜幕,挡不住两人飘飞的思绪,聂东来想了很多,想到了清禅寺的点点滴滴,初时,他犹如一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脑海空空,无忧无虑。 那时候,记得师父常在耳边提起两句话。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他虽然听不明白师父话里的意思,但总是觉得师父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于是老爱缠着师父寻根究底。 每每此时,师父总是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一番,然后换上另一种辞顺理正的说法。 “佛即是缘,修在自身,缘起缘灭,如昙花一现,无需强求。” 他还是不明白,遂问道:“师父,您在说什么呢?” 师父总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聂东来自己脑海中时不时会跳出来一些片段,起初,他并没有太过在意,但是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有时,甚至会让他从梦中惊醒。 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或许所有的片段都与自己的过往有关,于是,他试着去回忆。 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定数。 当他刻意去回想的时候,却始终什么也想不起来,反而每次都会把自己弄的神情颓废,郁郁寡欢。 那个时候,他似乎是明白了师父话里的意思,正如师父所言,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于是,他试着让这一切都顺其自然,虽然这让他有过一段安逸的日子,可是终不能长久。 他心里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让他找寻那些失去的记忆。 最终,他还是拗不过自己的良心,又或者说,他不想让自己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所以,他告诉师父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没想到,师父竟然欣然答应,不过他却给了自己一个期限,要让自己在清禅寺待上六年,或许他那时候想着,以他的能力应该能够治好自己的失忆症吧。 想到师父,聂东来的眼神也变的柔和起来,他心里一直都觉得,自己有愧于那个曾经无怨无悔照顾了自己六年时间的慈祥老人。 世人都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可谁又曾想过一佛一如来呢? 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结合体,世人都想顿悟,可真正顿悟的又有几人呢?他们又有那一个不是经历过重重磨难? 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 归根结底,我们本身就是一介凡夫俗子,想要不被心理左右,谈何容易?只不过有的人善于自我调节,而有的人则会误入歧途罢了。 穆桂天同样也想了很多,从欧阳明月提出想要帮他们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思来想去,他把这件事的根源追溯到了他父亲穆元的头上。 所谓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 更何况,穆桂天本身也并非什么愚笨之人,只不过很多时候,他都懒得自己去思考问题罢了。 这也是他从小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成的一种依赖心理,在他的潜意识里,总会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操心,自然会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的。 所以,当他静下心来捋一捋这件事的时候,他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因此,这一路上,他心里一直都在纠结着:“父亲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自己的?他到底为什么瞒着自己?” 他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不知不觉中,两人居然偏离了热闹的主街,又绕到了之前苏阳兄妹带他们来过的那条清冷的偏街上。 人在放松警惕的时候,往往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突然,聂东来心头大惊,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谁?” 聂东来连忙大喝一声,同时,一把推开身侧的穆桂天,强行将自己的身体向右倾斜了一下。 “噗!” 一声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异常刺耳。 聂东来只觉得自己一阵剧烈的疼痛自他左肩传来,想也不想,便是一掌向前拍出。 这一掌,聂东来使出了全力。 “嘭!” 聂东来的手掌一下子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如铁的东西。 被惊醒的穆桂天回头一望,正好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 定睛看去,居然是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人影,就连他脸上也蒙着黑色的面巾,坠落在地的黑衣人大口大口的嗑着血,鲜血很快便染红了他的面巾。 此时的他,正半跪在地,眼睛瞪的很大,似乎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微微愣神,穆桂天顿时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们这是被人偷袭了啊,想到这里,他便不再理会黑衣人,而是急忙朝聂东来望去,心中忐忑不安。 “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穆桂天顿时吓了一大跳,此时的聂东来,简直是狼狈不堪,只见他脸色苍白,整张脸居然看不到一丝血色,额头上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整个人看上去似乎随时都要摔倒一样。 在他的左肩胛靠近心脏的位置,一柄长剑正轻微的摆动着,长剑从他的前胸刺入,贯穿了他都身体以后,又从后背穿出,整个剑身有三分之一是没入聂东来身体的。 这把穆桂天可吓坏了,连忙三步两脚奔至聂东来身前,一把搀扶住他的身体,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 聂东来忍着剧痛,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艰难地封住自己前胸的穴道,吃力地道:“帮我……封下……后面的……穴道。” 其实,不用他提醒,就在他挣扎着封住前胸穴道的时候,穆桂天已经“啪啪”几下帮他封了后背的大穴,只不过是由于过度的疼痛,使得他的神经有些麻木,自己没有感觉到罢了。 “好了!” 穆桂天看着他满身的鲜血,心里很不是滋味,低声问道:“你怎么样?还能不能坚持?” 他心里暗暗自责,如果聂东来刚刚不是为了推开正在走神的自己,兴许,他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穆桂天不知道的是,刚刚聂东来自己也在走神,他之所以能提前感觉到危险,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本能。 就像是常年生活在危险之中,养成的一种自我保护的习惯一样。 “问题……不大,放心!” 聂东来强打起精神,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 得到聂东来的首肯,穆桂天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猛然抬头看向之前的黑衣人,他的眼里充满了戾气。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地狱的呐喊 黑衣人依旧还在愣神,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事实上也是如此,他的内心,早已震撼到了无以复加,此时,如果穆桂天揭下他的面巾,就一定会看到他脸上无比错愕的神情。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聂东来的感知会如此敏锐,自己辛辛苦苦尾随了他们一路,一路走来,他很清楚的察觉到,聂东来二人一直都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 只不过之前在闹市区,他没有机会出手,圣铉城不同于其他地方,这里的夜晚明令禁止任何私自斗殴,更别说是刺杀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了。 如果他在闹市区公然对聂东来二人痛下杀手,即便是成功了,那么,就算是他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逃脱得了【幽冥督查史】的制裁。 这些,他心里一清二楚,所以他一直都隐而不发,为的,就是等待一个可以让自己逃出生天的机会。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机会终究还是让他等到了,聂东来二人居然渐渐离开了喧嚣的闹市,走进了这条幽静的偏街。 一切,正合他的意愿。 于是,在聂东来二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果断出手偷袭,原本在他看来,一切计划万无一失。 他甚至都开始幻想起,在自己把聂东来二人的死讯带回去以后,主子大喜之下开始褒奖自己的场景。 可偏偏事与愿违,在他倾尽全力,准备一击必杀的时候,聂东来居然摔先反应了过来,不仅成功救下了穆桂天,而且让他的整个计划全盘落空。 “难道他们一早就发现自己了,这只是个圈套?” 黑衣人脑海中闪过一丝不解,不过这种想法在他脑子里,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便被他排除在外。 因为这根本就不可能,他很确定,在他出手的一瞬间,聂东来二人依旧表现的心不在焉,而且,穆桂天最后还是被聂东来伸手推开的,如果这一切只是圈套,那根本就不合常理。 作为一个常年四季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过,最让黑衣人吃惊的并不是聂东来敏锐的感知,而是他的实力。 在与聂东来手掌接触的瞬间,黑衣人感觉他的胸膛就像是被千斤巨石猛的敲击了一下,他全身的骨骼仿佛都要被震散架了,整个五脏六腑都已经挪了位。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个明明只有二十出头的青年,却拥有如此雄厚的内力,这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一点。 一直以来,黑衣人对于自己的实力,都有着绝对的自信,他坚信,只要遇到的不是那些个不出世的老怪物,他自己都拥有一搏之力,就算是不敌,也可以轻松遁走。 因为他本身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江湖杀手排行榜上排名第五的【流星快剑】------柏笙。 柏笙之所以被称为【流星快剑】,一是因为他出剑的速度足够快,传闻他的剑快到了肉眼凡胎无法看清轨迹的地步,让人防不胜防;二是因为他轻功卓绝,如果单论轻功的话,整个江湖加起来,能够超过他的人不足一手之数。 不同于其他的杀手,柏笙自出道至今,一直都神秘莫测,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凡是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已丧命于他的剑下,所以,即便他只在江湖杀手榜上排名第五,但他的声名却早已与梦芙蓉不分伯仲。 甚至,在江湖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愿被梦芙蓉追杀,也不愿让柏笙惦记。” 可见他的声名,早已如梦魇一般,深入人心。 不过他的声名,为江湖中大多数人所不齿,因为柏笙杀人,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他曾在一夜之间,杀了一个将军一家五十六口人,就连一个三岁的孩童都未曾放过。 似乎在柏笙的理念中,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你拿的出足够的价码,他就愿意替你去杀任何人。 没有任何道德底线可言。 许是他那变态的心里在作祟,柏笙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他每杀一次人,他都会在现场留下自己的名字。 不过这一次,他却有些自信过头了,同时也太低估了聂东来的实力,以致于一个照面,他就已经重伤垂危了。 纵然是他有神鬼莫测的轻功,也无济于事,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逃跑了。 就好比一个武林高手,被人挑断了所有经脉,纵然是你武功再高,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就在柏笙愣神的时候,穆桂天已经满脸戾气地来到了他的身前,然后居高临下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说!” 柏笙抬起头,瞟了一眼怒发冲冠的穆桂天,没有吭声,他的脑子在高速的运转着,思考着自己该怎么脱身。 虽然说聂东来已经被自己重伤,起不了什么波澜,但是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明显已经不是穆桂天的对手。 “你到底说是不说?” 穆桂天见他不说话,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抬腿一脚便把他踹倒在地。 穆桂天真的想一把撕了眼前这个家伙来泄愤,但是理智告诉他,在没有问清楚他的身份来历,还有他背后的主使之前,自己不能鲁莽行事。 “噗!” 柏笙嘴里直接喷出一道血箭,他的面巾直接被血箭带飞了出去,掉落在他与穆桂天中间位置的街面上。 穆桂天与聂东来终于见到了他的真容,不过两人皆是一愣,因为柏笙的五官实在是太丑了,奇丑无比。 他的左半边脸颊像是被大火灼烧过一样,呈现不正常的艳红色,整个左脸坑坑洼洼,凸凹不平,鼻梁至右脸颊有一道深深地伤痕,好像是被人拿刀劈过的一样,恐怖狰狞。 仅从面部来看,根本判断不出他的大致年纪。 “咳……咳,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柏笙咧嘴一笑,讥讽道,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声音,更像是来自地狱的呐喊。 他不笑就已经很恐怖了,可是当他一笑的时候,左脸上像是有很多蚯蚓在蠕动一般,恶心至极,尤其是脸上的那道疤痕,随着他的笑容在一开一合,很有节奏的律动着,让人不寒而栗。 “卧槽,你特么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 穆桂天干呕了几声,忍不住吐槽道,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令人难以描述的外貌,看到柏笙的容貌,他就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聂东来还好一点,不过他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柏笙,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能够让一个人变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啊!” 听到穆桂天的吐槽,柏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面巾早已脱落,他突然长啸一声,连忙用双手挡住自己的脸,不让聂东来与穆桂天看见。 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面容,正因为他的面容被毁,所以他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总是蒙着面,他怕别人看到自己恶魔般的容颜;也正是因为他的面容被毁,才让他的心理变得扭曲,才让他痛恨所有这世上有着完整容颜的人,才让他变得丧心病狂。 这一声长啸,犹如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了爆炸的轰鸣声,突兀又刺耳,就像是恶魔的咆哮,传遍了圣铉城各个角落。 于是,在这一刻,圣铉城所有人的目光,纷纷都转向这条清冷的街道,甚至,有很多身影,纷纷朝这边赶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鬼门关溜圈 此刻的柏笙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孤苦无助的孩子,双手捂着脸颊,蜷缩在街道的青石板上,瑟瑟发抖。 聂东来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迟疑,顿了顿,这才对穆桂天说道:“走吧!” 按理来说,他心里应该恨透了柏笙,这个想要刺杀自己的凶手,可是自从见到了他的真容以后,聂东来却发现,他的内心,要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太多。 一方面,是他动了恻隐之心,或许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记忆在作怪,或许是因为于心不忍,总之,他内心并没有那种非要置柏笙于死地的想法了。 另一方面,也许是他觉得柏笙之前的那声长啸,肯定会惊动圣铉城中的其他势力,包括【幽冥督查史】,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其实,聂东来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但是,柏笙之前那一嗓子的穿透力,的的确确很不简单,震得他耳膜都有点疼,他不相信,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幽冥督查史】作为圣铉城的执法者,会不闻不问。 一旦自己被调查,那就会牵扯到诸多琐碎,加之他并非真正了解【幽冥督查史】,为了不影响自己的计划,他只好先避着点他们了。 穆桂天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他的确错愕不已,按照寻常的思维,不应该是把这个背地里捅刀子的丑八怪除之而后快嘛? 聂东来一脸纠结,道:“不然还能怎样?” 穆桂天眉头微皱,面容严肃道:“你可要想清楚,他刚刚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 其实,他想告诉聂东来的是,如果不是你反应快,咱们两人或许这会已经在奈何桥头喝孟婆汤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他想不通聂东来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放心,他跑不了的。” 聂东来怎么会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呢?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得失,只不过,不知怎地他内心深处多少有点抗拒,既然这样,倒还不如借一借别人的手。 转头望了一眼街口位置,聂东来道:“走吧,估计一会【幽冥督查史】的人就到了,咱们再不走,恐怕到时候免不了一通麻烦。” 穆桂天想想也是,以柏笙目前的情况,逃跑根本就不可能,到时候等【幽冥督查史】抓到了他,估计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他逃出生天的,毕竟,他今晚的做法,可是等同于蔑视【幽冥督查史】的权威。 想通了这一点,穆桂天也只好作罢,虽然他不明白聂东来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在穆桂天看来,既然他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尊重他的选择。 不远处,依稀有声音传来。 “你撑着点!” 穆桂天耳朵一动,他知道这是有人要过来了,自己必须带聂东来离开了,对聂东来叮嘱了一声之后,他双手搀扶着聂东来的肩膀,纵身一跃,便跃上了街道一侧的屋顶。 聂东来胸口的血早就已经止住了,眼看伤口处的血渍都快要凝结成痂了,可是在穆桂天这一跃之下,他又觉得胸口那柄剑又猛的下坠了一分。 纵然是聂东来早有准备,可那种钻心的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冷哼一声,额头上冷汗“唰唰”直往下冒。 感觉到聂东来的变化,穆桂天心中一紧,不过他并没有停留,只是稍微停顿确认了下方向,然后带着聂东来在屋顶奔波了一段距离之后,纵身一跃,便消失了踪影。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有脚步声,有破风声,甚至还夹杂着些许议论声。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穆桂天带着聂东来前脚刚离开,那蜷缩在地的柏笙身旁就出现了一道黑影。 他出现的很突兀,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出现了,就像是他一直都在哪里一样。 也看不清来人的容貌、身形,什么都看不清,一眼望去,他的周身就像是披着一层迷雾,朦胧而虚幻。 黑影微微驻足,然后迷雾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柏笙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随即,迷雾徐徐散开,黑影与柏笙便消失不见了,消失的也很突兀,就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只剩下一条空落落的偏街,恢复了以往的寂静、冷清。 如果不是街道的青石板上,暗红色的血迹依旧清晰可见的话,谁也不会想到,前一分钟,这里还曾发生过惊心动魄的一幕。 虽然没有过多的打斗,但却实实在在让三个人各自都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 终于,声音更近了,这次,有许多破风声直接出现在了街道口的位置,紧接着便看到一大群人影正在极速向这边掠来。 最先赶到的是一个九人小队,这九个人个个都身着黑光铮亮的甲胄,手持清一色的银灰长剑,眼神犀利如刀锋。 他们的身影疾如雷电,只在街道口一闪,便出现在了之前聂东来他们打斗的地方。 为首的一名略显沧桑的中年汉子,身躯凛凛,相貌冷峻,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满脸胡子拉碴,很明显已经很久都没有修理过了。 他顿足之后,快速用他那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遍现场,然后蹲下身来,伸手摸了一把地上的血迹,用手指搓了搓,然后起身再次朝周围的建筑扫视了一遍,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道:“血迹尚未凝固,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说明人也是刚离开不久。” 旋即,他的嘴角弯起一个轻微的弧度,道:“人一定还在城中,吩咐下去,封锁城池,彻查!” “是!” 他身后八人一脸冷峻的拱手应答了一声,便朝八个不同方位四散而去,很快便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八人离开以后,他又把手指上的血迹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自语道:“有意思,很久都没有人胆敢在圣铉城如此放肆了。” 突然,他神色一变,转头瞥了一眼身后,然后双脚点地,轻轻一跃便上了屋顶,朝远处极速飞掠而去。 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他离去的方位,正是穆桂天带着聂东来离开的方向。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强人所难(一) 中年汉子前脚刚离开,便有许多人影自街道口向这边匆匆赶来。 很快,他们便赶到了现场,这群人中有的负剑在身,一脸孤傲;有的手握钢刀,平静异常;有的把玩折扇,玩世不恭;有的朴质无华,也有的珠光宝气。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形形色色,各不相同。 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各自为阵,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或孤单影只,虽然他们所有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集体,但却各自之间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很显然,他们所有人都来自不同的阵营。 欧阳明月跟欧阳醉两人居然也混迹在人群当中,欧阳明月依旧是那副小厮打扮,神情之间似乎有点疲惫,欧阳醉仍然大大咧咧的提着他的酒葫芦,时不时往自己嘴里灌上一两口,似乎他那大酒葫芦里装着的,是让人爱不释手的琼浆玉酿。 随意扫了一眼四周,欧阳明月不满地抱怨道:“明明就是这里啊?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到?真是扫兴!” 本来,她跟欧阳醉正在坊肆中溜达,突然听到一声厉鬼般的嚎叫,以为是这边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赶过来一探究竟,可没想到当他们赶来的时候,居然只见到了一条空落落的街道。 这让她原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内心,瞬间又变得失落起来,因此,她并没有刻意的压制声音,现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不满。 其实,是她没有仔细观察,加上夜晚偏街的灯火并不算明亮,所以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青石板上的血迹。 欧阳醉毫不介意的笑笑,轻声说道:“人都已经走了。” 说着他的若无其事的朝中年汉子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就在刚刚他们赶过来的时候,中年汉子的身影在那边的屋顶上一闪而过。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以致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但是欧阳醉却很清晰的捕捉到了他的踪影,可谓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哦!” 欧阳明月明显兴致不大,然后转头对众人说道:“那就都散了吧!” 说罢,她就要准备离开。 欧阳醉无奈的摇摇头,虽然以欧阳明月现在的模样以主人公的口吻来说这句话,在别人看来多少都有点怪异,但是他却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因为她早已习惯了这种身份,而他早已习惯了她。 毕竟,欧阳明月有这个资格。 欧阳醉之所以感觉无奈,是因为欧阳明月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别人并不一定会认可,作为一个早已看透江湖的老怪物,他心若明镜。 果不其然,欧阳醉不介意,并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欧阳明月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一声刺耳异常的噗笑。 “哪里来的小娘娘腔?啥都不懂就不要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好吗?” “再说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嘛?你家大人是怎么教你的?” 说话之人是一个身形微胖、面色倨傲青年,约摸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此刻,他正一脸高傲的盯着欧阳明月。 青年相貌奇居,一双小眼睛犹如针孔,鼻梁高挺,额头微微隆起,像是长了一个包,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欧阳明月脚步一顿,瞥了青年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转过头不予理会,并不是因为他怕青年,而是她不屑于与他计较。 这青年或许在场的许多人都很陌生,但是她却无比熟悉,因为他便是【圣门】的二公子,本名童梓骥。 【圣门】向来一直都很低调,也很隐秘,很多人根本不清楚【圣门】到底是什么势力,世人只知道他们亦正亦邪,因为世上有很多事都是相对而言的,江湖上能真正接触到【圣门】这个圈子的,也都是这旗鼓相当的势力。 欧阳明月之所以会对童梓骥如此熟悉,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圈子一致,更主要的是,童梓骥曾经疯狂的追求过她。 不过,欧阳明月对于童梓骥是打心底里厌恶,并不是因为童梓骥长得太过磕碜,主要是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学无术、骄奢淫逸的浪荡子弟。 【圣门】有两大公子,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长公子童梓翰,二公子童梓骥,两人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童梓翰自小便聪明伶俐,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长大后更是盛名远播,羡煞旁人,虽然两人是兄弟,但童梓骥跟他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这个心高气傲的微胖青年到底是谁,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心中的好奇,尽管,欧阳明月之前说出了他们中一部分人心中的困惑,但是,青年的话似乎更有道理一点,毕竟,他们可是亲耳听到,之前的声音就是从这边传过来的。 要是这样索然无味的回去,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点不太情愿。 再说了,在他们看来,这种场合,欧阳明月一个年轻人突然出声指点江山,本就是坏了江湖规矩,毕竟,在场的人当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路人散修,有不少人可是来自各大势力。 他们都还没有发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无名小卒来指手画脚了。 江湖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论是什么场合,行辈尊卑,长幼有序,是不能乱的。 在江湖上,辈分就意味着地位,并不是按照年龄大小来排列的,而是以江湖势力,个人实力来综合排序的,地位高的人,不论是干什么,都有优越权利,这是自古以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当童梓骥的嘲笑声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朝欧阳明月看来。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腹诽心谤。 童梓骥并非孤身一人,他身旁还站着一名身着灰衣的中年人,他也是有些不满地向欧阳明月看了过来,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胆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一看之下,他顿时一愣,因为欧阳明月的面容实在是太陌生了,他根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让他心中甚是恼火,他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在圣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当中,根本就没有欧阳明月这一号人。 他刚想出声呵斥,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接触到欧阳明月身旁手提酒葫芦的欧阳醉的时候,瞳孔顿时猛的一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连忙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一看,他顿时心里一阵后怕。 “怎么会是他?” 灰衣中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尤其是看到欧阳醉看向欧阳明月那溺爱的眼神,他差点要风中凌乱了。 “还好自己没有出言不逊!” 他心中升起了劫后余生的庆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欧阳醉跟他身旁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子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啪!” 于是,灰衣中年很果断的一巴掌把还在沾沾自喜,想要看欧阳明月出丑的童梓骥拍翻在地,然后一脸恭敬的快步走到欧阳醉跟前,卑躬屈膝道:“欧阳前辈,小侄有眼无珠,冒犯了欧阳前辈,还望前辈恕罪。” 欧阳醉看了他一眼,然后举起酒葫芦又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这才斯条慢理道:“老夫当是谁?原来是千策啊!之前嘴里喷粪的那位是你侄子?” 灰衣中年名为童千策,是童梓骥的叔父,【圣门】门主童千雄的亲弟弟。 “是!是!” 童千策嘴角狠狠一抽,这个老家伙果然是得理不饶人啊。 欧阳醉斜睨了他一眼,道:“老夫就说嘛,老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听闻江湖中有过什么喷粪机之类的东西,感情是老夫想错了,惭愧啊惭愧!” 童千策都快要急火攻心了,但是没有办法,他必须的忍住,不然的话,估计今天说不准就要横尸街头了。 欧阳醉这老匹夫,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不是因为他武功高强,而是因为这老匹夫做事,从来都是一意孤行,我行我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强人所难(二) 虽然欧阳醉跟童千策两人看上去似乎相差很大,欧阳醉更像是童千策的长辈,其实不然,他也只不过是比童千策虚长几岁而已。 此前,童千策之所以会称呼他一声前辈,一来这是江湖中后人对前人的尊称,论资排辈,后学为晚,二来童千策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因为他很清楚,欧阳醉一直都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所以,为了童梓骥的安危着想,他不得不放低姿态,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童千策打心底里就很是畏惧欧阳醉。 毕竟说到底,两个人是属于同一个时代的人物,只不过人生际遇各有不同罢了,如果不是为了一个女人,欧阳醉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但是,不论是他变成什么样,都无法磨灭童千策心中对他的恐惧,因为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真实实力。 童千策年轻的时候,也曾年少轻狂、嚣张跋扈过,有一次他吃完酒脑子有些迷糊,从酒楼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位绝色佳人,于是乘着酒劲,在言语上轻浮了那位佳人,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所碰到的那位女子,正是欧阳醉钟意之人。 当然,当时年少轻狂的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结果没过几天,欧阳醉就单人独剑寻到【圣门】,并当众警告童千策,要么他亲自到那女子府上负荆请罪,要么他每见童千策一次,便收拾他一回。 当时的欧阳醉并没有像现在这般弓腰驼背,恰恰相反,他曾经相貌出众,玉树临风,一袭白衣,一柄长剑,不知为多少怀春少女所钦慕。 不过当时的他,并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名气,因为年轻时的欧阳醉十分低调,所以除了他那一身容貌,真正了解他的人并不多。 当然,对于欧阳醉的恐吓,童千策并未放在心上,乃至整个【圣门】谁都不曾放在心上。 众人本以为,这只是一场痴情男子的闹剧,可谁曾料想,欧阳醉并没有说笑,就因为【圣门】和童千策本人的轻视,童千策曾经一度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 原因很简单,之后不管是童千策出现在哪里,总会撞见一个一袭白衣,手持长剑的俊美男子,一言也不发,见面就拔剑相向,关键自己还不是人家的对手,每回童千策都被欧阳醉揍的皮开肉绽、遍体鳞伤。 接连一年多的时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未间断过,不管白天黑夜,不论春夏秋冬,童千策只要一出门,欧阳醉总会在他前面等着他自投罗网,没人知道欧阳醉到底是如何得知他的动向的,但是,他却从未缺席过,到最后,童千策肝胆俱裂,甚至连【圣门】的大门都不敢出了。 但是,即便是龟缩在【圣门】,也是不安全的,就在他龟缩在【圣门】不出的第三天,欧阳醉又是单人独剑闯到【圣门】,把原本就瑟瑟发抖的他拖出【圣门】,又是一通狂殴。 那时候,童千策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暗无光的,他也曾质问自己的亲大哥【圣门】门主童千雄,为何欧阳醉这贼子独闯【圣门】狂殴自己,【圣门】却无一人阻拦,他大哥当时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还是亲自去给人家赔个不是吧!” 当时童千策心中甚是不解,为此他和童千雄大吵了一架,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恨透了自己那冷血无情的大哥,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并不是大哥童千雄冷漠无情,恰恰相反,为了他,大哥付出了很多,甚至不惜放下姿态去求别人。当时欧阳醉独闯【圣门】的时候,之所以无人阻拦,也是为了他,因为有人曾警告过大哥,如果有人胆敢阻拦欧阳醉,那么他必将取自己性命。 为了童千策的安危,童千雄不得不委曲求全,虽然自始至终童千雄都没有告诉他,那人究竟是谁,但他也能够想到,那人必定是连自己大哥童千雄都忌惮不已的人物,也不可能是欧阳醉,但却一定是他身后之人,尽管欧阳醉很强,但他一个人未必就会让童千雄如此忌惮。 最后,童千策实在是没有办法,便只好到那女子府上负荆请罪,这事才算揭过。 可是欧阳醉就在他心中的阴影,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如影随形地陪伴着他,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其他人也是瞠目结舌,很多人都在心里琢磨,这个看上去邋里邋遢,弓腰驼背的酒鬼老头,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如此打别人的脸,而且还让别人敢怒不敢言。 “欧阳前辈说笑了,小孩子不懂事,说话也不知道把个门,回去之后,我一定让我大哥好好教训他。” 童千策见欧阳醉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好把他大哥童千雄搬了出来,希望欧阳醉能够有所收敛。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虽好,欧阳醉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这么说来这小子就是童千雄那老匹夫的种喽?” 虽然欧阳醉这次没有再骂童梓骥是个喷粪玩意,但却反过来把童千雄诋毁了一遍。 “童千雄?那个童千雄?” “还能是那个,当然是【圣门】门主童千雄了。” “啊?原来他们是【圣门】的人啊?那这么说这位就是童千策长老了?” 欧阳醉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传来了阵阵惊讶地议论声,容不得他们不惊讶,毕竟,这里很多人都只是听闻过【圣门】,并没有真正见过【圣门】中人,要知道,那可是圣铉城六大势力中的顶尖存在。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很惊讶,也有少数一部分人则是一脸淡然地看着童千策与欧阳醉二人,很显然,他们从一开始便知道二人的身份。 知道了童千策的真实身份,众人便更加好奇了。 “这位驼背老者是谁啊,居然敢这么跟童长老说话?” “关键是童长老似乎很忌惮他的样子,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于众人的疑问,当然没有人去解答,欧阳醉早就看淡了一切,不屑去哗众取宠,童千策确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至于那一片部分知道欧阳醉身份之人,他们只在意事情的发展进度。 童千策只好硬着头皮道:“前辈猜的没错,他确实是我大哥的儿子,还望前辈看在我大哥的份上,饶恕他一回。” 欧阳醉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这才笑眯眯地道:“这个好说,老夫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是吧?” 童千策见情况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不由心中一喜,连忙道:“是,是,前辈一直都是个明辨是非之人。” 虽然他心中直呼:“你要不是强人所难的人,那才真是见鬼了。”可他不敢说,他现在只求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果可以,他情愿一辈子都看不见欧阳醉这张丑恶的嘴脸。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欧阳醉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重伤。 只见欧阳醉依旧笑颜如花,道:“问题是那小子他没有得罪老夫啊!我说千策啊,你是不是搞错当事人了?” 童千策心中一凛,这情景为何如此熟悉呢?这不正是当初在自己心中留下千沟万壑的情景嘛? 第一百二十章 敢怒不敢言 好些人也是不知不觉间得皆是点了点头,欧阳醉说的不错,童梓骥言语顶撞的是他身旁的欧阳明月,又不是他本人,按理来说,童千策怎么就会不明白这一点呢? 就算是你想要寻求谅解,不应该是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嘛? 不过并非所有的人都浑浑噩噩,有一少部分人还是保持着清晰的头脑,譬如那些个一早便看出欧阳醉与童千策身份之人。 他们虽然选择冷眼旁观,但却只是炳若观火而已,毕竟这个江湖本就是残忍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一种很常见的心态。 虽然经过刻意乔装打扮的欧阳明月一时之间让他们并未认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判断,既然他能够与欧阳醉走得这么近,那就说明他的真实身份并不简单。 尤其是看到他们的站位以后,他们更是不敢小觑这个未曾在自己印象中出现过的年轻人。 若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奥秘,任何势力当中都不缺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就像任何势力当中都会存在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的人一样,一些胆大心细之人早已发现欧阳醉与欧阳明月的站位问题。 虽然乍一看两个人似乎是现在同一条直线上,不过当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欧阳醉是站在欧阳明月稍微错后一点的,这就说明很有可能这个让所有人都感到陌生的朴素青年,他的地位甚至比欧阳醉还要略高一筹。 细思极恐,这就更加坚定了他们不想掺和进来的决心。 童千策很显然就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关键,这也不能怪他,只能说是欧阳醉的出现,让他乱了方寸。 “欧阳醉,你耍我呢?” 童千策足足愣了半晌才缓过劲来,不过他并没有细想,只当是欧阳醉故意让自己难堪,顿时心里倍感屈辱,气的浑身哆嗦。 童千策咬牙切齿的话语刚落,人群中顿时猛然一静,落针可闻,紧接着就当是平静的海面突然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三重浪。 “什么?他居然就是欧阳醉?” “真是不可思议,传闻他不是……” “真是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啊,想不到曾经的翩翩剑公子,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是啊,曾听闻他的故事,真是悲不自胜,痛从中来。” “怪不得童千策会如此惧怕他!” 相对于童千策的愤愤不平,欧阳醉则表现的异常平静,他轻轻插上酒葫芦的盖子,抬起头看着童千策,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恍如当初啊,头脑跟你的相貌一样平庸,可悲啊可悲。” “你……” 童千策举起手指指着欧阳醉,刚想放几句狠话出来,可当一接触到他那平静的眼神,顿时便泄气了。 因为他不敢,当年,欧阳醉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么平静,但却整整修理了自己一年多,当再次接触到这个眼神的时候,他害怕了。 虽然说童千策长得并没有欧阳醉年轻时的那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却也算是中规中矩、慈眉善目,也算是不见耐看的类型。 但此时,却被欧阳醉贬到一文不值,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即便是再心有不甘,但却不得不屈服于现实。 “把手放下。” 欧阳醉面不改色地盯着他,道:“你不要自作多情,耍你?老夫可没那闲工夫。” “要不是你自己腆着脸凑上来,估计这会老夫早已回去了,那有时间跟你在这里墨迹。” 尽管他不骄不躁、平心易气,但在场的所有人都非愚笨之人,自然能够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 加之他们二人原有的矛盾,也并非什么隐秘之事,在得知了两人的真实身份以后,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一方面,所以,欧阳醉的不满,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 其实,欧阳醉之所以不满,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对童千策这个人有成见,或者是对于往事耿耿于怀,更多的则是来源于童梓骥对欧阳明月的态度。 在欧阳醉眼里,他一直都把欧阳明月当做自己的亲闺女一般,如果今天童梓骥出言冲撞的是他自己,或许欧阳醉会选择一笑而过,但是事关欧阳明月,他做不到风轻云淡。 这也是为什么,欧阳醉从一开始,就话里带刺的原因,虽然他这些年已经不在江湖中走动,尽管他早已不愿去过问江湖中的事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孤陋寡闻,至少,有些人,有些事他还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这其中就包括欧阳明月,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就算是欧阳明月的父亲,也不一定说的动他来保护欧阳明月,这一点,欧阳明月的父亲心知肚明。 其实从一开始,欧阳醉早已知晓童梓骥的真实身份,毕竟,童梓骥曾经可是对欧阳明月死缠烂打过好长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童千雄,或许到现在,他还在缠着欧阳明月。 他之所以一直都假装不知道童梓骥这个人,而且还出言冷嘲热讽,不仅仅是为了给童千策加深记忆,更是为了敲山震虎,他其实想借童千策之口,告诉童千雄,让他不要忘了一些事情。 童千策虽然怒火中烧,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好说着欧阳醉的意思,放下手来。 他老感觉今天的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以欧阳醉这老匹夫,不应该废话连篇,但是具体哪里不对,他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就在童千策左右为难时,童梓骥一脸茫然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甩了甩脑袋,然后盯着童千策不解道:“叔父,你打我作甚?” “我打你干嘛?你还有脸问?叫你小子口无遮拦,害的老子现在骑虎难下,我不打你打谁?” 童千策心中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真是欲哭无泪,同样是一父亲生,为什么差距就如此之大呢? 此时此刻,他心里突然想到了童梓翰,如果今天跟自己出来的是他的话,就算是遇到欧阳醉,自己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都说虎父无犬子,想大哥一世英名,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笨头笨脑的家伙,自己一天跟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都擦不干净。 短短的一瞬间时光,童千策的内心思绪可谓是前所未有的活跃,故而他越看童梓骥就越觉得碍眼。 到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于是,两眼茫然无辜的童梓骥再一次被他拍翻在地。 “啪!” “嘭!” 嘹亮的声音让在场好多人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然后他们看到悲催的童梓骥砸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因为他被童千策一巴掌直接抽晕了过去。 “他醒着可能会影响我的计划。” 童千策心中这样宽慰自己。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只要你够胆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这样,你,可还满意?” 做完这一切的童千策,就像是被人刚刚凌辱过一样,眼角通红,面色潮润,虎目瞪圆,捏紧了拳头,盯着欧阳醉,一字一顿道。 牙关明显有些发颤。 他也不再尊称欧阳醉为前辈了,由此可见,他心里的憋屈与愤怒。 可欧阳醉毕竟不是吃素的主,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漫不经心地道:“老夫已经给你说过了,你跟我说没用。” 童千策死死的盯着他,想要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假。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心中的愤懑与不甘,不过却没有人同情他,一个只知道把气撒在自己亲人身上的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同情。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半晌,童千策终于收回了目光,因为他从欧阳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他的脸上除了平静,便只剩下平静。 转头看向同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欧阳明月,童千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位……公子,意下如何?” 他感觉欧阳醉就是一块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许是上天的安排,让他专程来折磨自己,年轻时饱受他的欺凌,老来后,更是要被他摧残,童千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受不了了。 既然此路不通,只好另辟蹊径了。 童千策并不是那种愚不可及的人,从欧阳醉的态度中,他多少看出了一点不对头,兴许他身边那个名不见转的小子真的有些斤两。 欧阳明月看都没看他一眼,张嘴便道:“不如何。” 自始至终,她都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也知道童千策的嘴脸,所以不可能给他什么好脸色。 她也曾多少听闻过醉叔的过往,知道眼前这个家伙与醉叔向来都不对付,醉叔之所以变成今天这幅模样,多少有些他的影子在里面。 她也明白醉叔今天之所以如此针对童千策,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 “嗯?” 童千策没有想到欧阳明月会这样对他说话,再怎么说,他也是【圣门】实至名归的长老,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欧阳明月这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啊。 童千策的脸色瞬间变换了好几次,由不敢置信到怒发冲冠,最后变成了惊疑不定。 “莫非他真有什么大来头不成?” 心里这样想着,童千策还是决定试探一二,只见他双眼微眯,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他心里已经想的很透彻了,先摸摸欧阳明月的底,如果他真的是什么大人物,那么自己需要从长计议,如果他是那种名不见转的小人物,那么一旦离开的欧阳醉的庇佑,自己便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欧阳明月转头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与你何干?” 欧阳明月虽然不知道童千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但是,通过他的神情,欧阳明月多少还是看出一点端倪来,至少,她敢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再看看他那虚伪的笑容,欧阳明月顿时觉得他比童梓骥还要令人厌恶,至少童梓骥没有他那么阴险,她终于明白了醉叔为何一直都童千策这个人鄙夷不屑了。 童千策顿时语噎,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这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的小子,脑海中快速思量了一番,他决定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便道:“那以公子看,这事该当如何?” 只要离开了这里,童千策有的是办法,查出他究竟是谁。 欧阳明月其实不想跟他多费唇舌,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他曾让醉叔不快过,那为何不趁此机会,狠狠宰他一道呢? 于是,她转头望了望欧阳醉,原本是想听听他的意见,可是欧阳醉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只是垂手把玩着自己的酒葫芦,见他没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意思,欧阳明月便知道他这是要全权交给自己处理了。 稍作思量,欧阳明月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不再拖沓,言简意赅道:“白银十万两。” “十……十万两?” 童千策倒吸了一口冷气,厉声道:“你咋不去抢呢?” 不光是他,周围的人也是被欧阳明月报出来的价格吓了一大跳,她这可谓是狮子大张口啊。 要知道,十万两白银,那可是相当于万两黄金啊,想一想众人都觉得心头发麻。 欧阳醉也是被她这一声雷的不轻,抬头诧异的看了欧阳明月一眼,见她狡黠的向自己挤眉弄眼,顿时心中一阵感动。 他如果看不出欧阳明月那点小心思,那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怎么?不愿意?” 欧阳明月见童千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莫名一阵畅快,轻笑道:“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换一种解决方法。” “什么方法?” 童千策当然不愿意了,十万两白银,虽然对于偌大的【圣门】来说,并不算什么,但那也相当于【圣门】一两个月的收入来源了,作为【圣门】的长老,他没有道理心甘情愿地把这么多银子拱手让人。 “方法其实很简单。” 欧阳明月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童梓骥,道:“我只要他一只手臂就可以了。” 欧阳明月的声音很轻,很自然,她的口吻更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在叙旧,但却让在场的人心里都泛起了一丝寒意,众人皆一脸凝重的盯着她,想要把他的容貌印在脑子里,以免以后不小心得罪了她。 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个看上去带着些许稚嫩的青年,绝非善茬,能够像闲话家常一样,风轻云淡的说出这种话,那他必然是胸有成竹。 童千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怒气冲冲地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你大可以试试!” 欧阳明月不为所动,沉声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他的一条手臂,要么十万两白银,一个子也不能少,你自己选择,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动武,我们奉陪到底。” 她这话说的霸气侧漏,让人心潮澎湃,尤其是她把我们两个字咬的很重,显然是把欧阳醉也算在了里面。 那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了,明显就是说,只要你够胆,大可不妨出手试试,是你一个人厉害,还是我们两个人强悍。 什么恃强凌弱、以多欺少,在她眼里根本不存在,虽然嘴上说是让童千策自己选择,可实际上就是摆明了我拳头大,我说了算。 “你……你……” 童千策气的浑身直哆嗦,已经怒火中烧了,真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个人畜无害的青年,明显跟欧阳醉那老东西是一丘之貉,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这二人明显是吃定了他,这十万两白银,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总不能真的把童梓骥的一条胳膊给他们吧?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境界。 再说了,就算是他自己愿意,他大哥肯定也不愿意啊。 欧阳明月见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催促道:“别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能不能给一句痛快话?” “好……好,我……给。”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童千策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来。 尽管十万两白银就这样拱手让人,让他感觉就像是在剜自己心头肉一般,心头绞痛不止,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通了?那就拿出来吧!我这里概不赊账。” 欧阳明月走到童千策身前站定,笑眯眯地伸出她那羊脂般白嫩的手掌。 她之所以会狮子大张口,报出十万两的价格,是因为她心里清楚,童千策作为【圣门】的长老,又是童千雄的亲弟弟,他一定能拿出这么多银票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差点浑身散 童千策再也没有徒费唇舌,他心里很清楚,嘴上功夫,盛怒状态下自己必然不是眼前这个小子的对手,说的再多,也是徒劳。 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啪”的一下砸在欧阳明月手里,童千策一把捋起昏迷不醒的童梓骥,转身便走。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他怕待的时间长了会被活活气死。 欧阳明月并没有理睬他,随意掂了掂手中的银票,也没有去清点数目到底合不合适,转身来到欧阳醉身边,从中取出一半来放在他手上,笑道:“醉叔,一人一半喽!” 欧阳醉也没有跟她客气,直接从她手中接过银票,道:“咱们也回去吧。” 欧阳明月笑嘻嘻地答道:“好。”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所有人却都在心里默默地记住了欧阳醉和他身边那个素未谋面过的陌生青年,在他们看来,这两人都属于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尤其是欧阳醉,虽说他早已淡出所有人的视线好长时间了,可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曾经威震江湖的剑公子,谁也不能忽视他的强大。 待他们离开以后,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原本鸦雀无声的场面也渐渐有了一些骚动。 “咦?奇怪?【幽冥督查史】今晚怎么一直都没有出现?” “对啊,按理来说,像这种情况他们不应该不出现的。” “就是,圣铉城大大小小的事,可从来都没有能够逃脱他们眼睛的。” “莫非……” 好多人皆是议论纷纷,各自揣测。 “你们都不用妄加猜测了,其实他们早就已经来过了。” 出声之人是一个背负长剑、玉树临风的桀骜青年,他指了指地上血迹中,中年汉子之前用手指划过的痕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地面上早已干涸的血渍中间,有一道划痕,明显是人用手指触摸过的,虽然在迷离的月色中,并不是那么显眼,但却真实存在着。 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幽冥督查史】迟迟未到,而是他们早已捷足先登了,而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来晚了一步。 青年说完之后,便不再停留,身形微晃,几个闪烁间便消失不见。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离开,不大一会儿,整个街道上再次变得空无一人,沉寂起来。 ……… ……… 另一边。 穆桂天带着聂东来一路狂奔,凭借着模糊不清的记忆,他已经走错两回道了,一路下来,早已颠的聂东来满头大汗,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提住胸前那柄上下晃动的长剑。 因为随着穆桂天的来回奔波,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胸前插着的那柄剑就像是一个调皮的泼猴一般,上下窜动,那种钻心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不仅如此,聂东来甚至怀疑,要是让穆桂天继续这么折腾下去,自己估计要被一柄剑给从中间劈来了。 “应该就是这个方位啊?怎么又搞错了呢?” 突然,穆桂天猛的停下身来,垂头丧气的自言自语一声。 “啊!” 聂东来低声嘶吼了一声,面白如纸,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犹如雨滴般“唰唰”地往下淌。 由于穆桂天这回停的太过突然,导致他手中提着的长剑骤然滑落,剑身又猛的向下切入了一分,聂东来瞬间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这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似乎感觉到时间都已经静止了。 迷迷糊糊间,聂东来仿佛看到了父母那朦胧不实的身影,虽然他们身处迷雾之中,看不清真实面容,但是聂东来却感觉到他们是在朝着自己微笑,像是在鼓励他一定要振作。 “怎么了?你没事吧?” 一声嘶吼打断了穆桂天的思绪,他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带着一个伤员,连忙朝聂东来问道。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只见聂东来聋拉着脑袋,进气多出气少,眼看就要奄奄一息了。 这可把穆桂天吓坏了,慌忙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鲜血早已浸透了聂东来的前胸,顺着衣襟不急不缓的向地面上落去。 而他胸前的衣服,不知怎么的,从最开始的一剑两指大小的缺口,变成了现在将近两剑四指的缺口,穆桂天连忙一把撕开他伤口处的衣服,发现他的伤口亦是如此。 他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自己一路颠簸,让聂东来的伤势更加严重了。 穆桂天给自己定了定神,连忙出手封住他周身要害,持续给聂东来体内输入了不少内力之后,这才揩了一把冷头上的汗珠,悲戚道:“兄弟,你可一定要挺住啊,不然我可就成了间接凶手了,这样我会一辈子寝食难安的。” 随即,他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句:“佛祖保佑!” 由于过度的疼痛,聂东来的五官都快要挤到一块儿了,穆桂天看他这幅模样,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好扶着她杵在原地。 幸好这一路上他害怕被【幽冥督查史】发觉,带着聂东来走的都是一些僻静幽深的小巷子,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人影,不然的话,被人看到他们此刻的样子,指不定别人会怎么想呢,就算人家以为他是在干什么杀人越货的不正紧勾当,他也是无法辩驳。 浑浑噩噩间,聂东来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入到了自己身体里面,暖暖的,很舒服,随即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头饥不择食的怪兽,遇到了什么色味俱佳的美餐,贪婪地狼吞虎咽着这些在自己身体中漫无目的游荡的孤魂野鬼。 穆桂天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的神情变化,看到他扭曲的面容渐渐平静,穆桂天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以后,聂东来终于抖了抖眉毛,紧接着便睁开眼睛,讷讷问道:“这是哪?” “谢天谢地,感谢佛祖,你终于醒了。” 穆桂天顿时喜上眉梢,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差点开心的手舞足蹈,笑颜逐开道:“你刚刚可是差点没吓死我,你知道吗?”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么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动身吧。” “去哪?” 聂东来一脸茫然,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帮忙拔下剑 “额?” 穆桂天嘴角一阵抽搐,心里直犯嘀咕:“他该不会是伤势严重到脑子不好使了吧?” 其实不然,聂东来只不过是个被那种钻心的痛楚,折磨的有点找不到北,整个人还处于比较懵的状态。 穆桂天稍微迟疑片刻,道:“当然是先去找大夫,医治你的伤情啊!” 不管怎么说,不论聂东来现在处于什么样一种状态,他都具有知情权。 “能不能让我缓口气?我现在感觉整个身体都快要散架了。” 聂东来有气无力的恳请道,尽管在穆桂天的帮助下,聂东来终是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但是他现在的情况不可谓不糟糕,一路的颠簸奔走,让他失血有点多,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现在根本不听使唤。 穆桂天一听,顿时着急道:“兄弟,我知道此时你一定很痛苦,虽然以你目前的状态,并不适宜多动,但是你的伤势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天爷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你再稍微坚持坚持,啊!” 说心里话,他也不想看到聂东来如此痛苦,但是没有办法,对于医术,他自己又一窍不通。 “那你能不能帮我先把剑拔出来?” 聂东来也知道穆桂天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只是胸口的这柄剑实在是让他放心不下,疼痛倒是不怕,他主要是害怕穆桂天要是再一时半会找不对路,那他真的有可能会被一柄剑给生生折磨死了。 闻言,穆桂天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道:“千万不能拔,拔了你可能会失血而亡,毕竟你这伤口不是一般的深,而且又离心脏这么近。” 要是有把握的话,不用聂东来提醒,他早就替聂东来将剑拔出来了,可是他连一丝丝的把握都没有,毕竟这可是实打实的透心凉啊,他真不敢贸然尝试。 万一拔掉之后,来个大出血什么的,那他真的就束手无策了。 “可是……可是这样下去,我怕自己真的会撑不住。” 聂东来的睫毛拧成一股,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如果就此一命呜呼,实在是心有不甘。 “有了!” 穆桂天突然一拍脑瓜子,道:“我先帮你把它弄断,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他突然想到,聂东来之所以会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主要原因是长剑的重心位置是靠近剑柄位置的,随着他身体的摇晃,剑柄逐渐会有一个下倾的趋势,从而对他的伤口造成了反复破坏,只要自己把长剑折断,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你等来翻了翻白眼,道:“你怎么不早点想到这个办法?害我白白受了这么长时间地罪。” 穆桂天这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只要改变了长剑本身的重心,那么加上肌肉收缩的阻碍,它就不会再随意晃动了。 “这不事出突然,我一时之间没想到嘛!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穆桂天嘿嘿一笑,左手夹住长剑贴近伤口的位置,右手握住剑柄,沉声道:“你忍着点。” 聂东来屏住呼吸,咬紧牙关,道:“来吧!”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被它无休止的折磨,倒不如一鼓作气先断其羽翼。 穆桂天见聂东来已有所准备,当下便不再犹豫,双手猛然发力。 “嘣!”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长剑应声而断。 “哼!” 聂东来闷哼一声,额头上再次冒出些许冷汗,伤口处更是渗出一连串的血珠,不过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 随手丢掉手中的断剑,穆桂天紧张问道:“感觉怎么样?” “吁!” 聂东来缓了缓神,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以及鬓角的汗滴,勉强笑道:“走吧。” 穆桂天连忙掺扶着他离开,不过这次他很小心,走的也很慢。 因为过度紧张,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在他们头顶不远处的瓦砾上,一个身着乌黑甲胄、胡子拉碴中年汉子悄无声息地目睹了这一切。 知道他二人离开,中年汉子这才飞身而下,飘落到巷子里,扫了一眼地上的血渍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 ……… 这是一个幽静败落的庭院,庭院并不宽敞,也没有一盏灯,借着月光,依稀可见院中早已长满了杂草,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过了,庭院中唯一的一座凉亭,像是被人用利剑生生从中间劈了开来,一半坍塌在地,另一半则孤零零的伫立在那,任凭风吹雨打,纹丝不动。 突然,庭院中的杂草一阵剧烈摇晃,劲风过后,半零不落的凉亭中突然多了一个全身笼罩在黑雾当中的身影。 “嘭!” 黑影微微抬手,便有一道人影从黑雾中被甩了出来,仔细一看,被甩出来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刺杀聂东来的柏笙。 被甩落在地的柏笙,像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一般,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眼神呆滞。 “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黑雾中传出一声缥缈不实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是男是女,是长是幼。 然而,柏笙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一脸茫然的呆坐在地,一动不动。 “自己好好反省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找我。” 黑雾中那人似乎有些恼火,留下一句话后便一溜烟消失不见。 留下柏笙一个人,六神无主,夜渐渐深了,一抹寒意袭来,他突然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 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柏笙望着萧条破败的庭院,眼里闪过一丝仇恨。 “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一定。” 柏笙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嘶吼道,然后他起身,向庭院深处走去。 庭院的尽头,是一座同样草木丛生的长廊,看其色彩,多半是有些年代了,穿过幽静的长廊,柏笙来到了一座石门前。 石门的两侧是两座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石鼓,石鼓的侧面是两条摇首相望的四爪蛇,蛇口中各含一个亮堂堂的珠子。 柏笙在石门前稍作停留,便伸手拨动了下右侧蛇口中的珠子。 “轰隆隆! ” 厚重的石门,伴随着刺耳的声音,缓缓打开,柏笙微微躬身,便走了进去。 通过许多弯弯绕绕的台阶,柏笙终于进入到最里面,这里面更像是一个巨大地窖。 所有地面、墙壁都是被精心装饰过的,清一色的青砖瓦砾,地窖的整体样子呈圆形,足足又一个庭院大小,地窖的中间是搭建着一个巨大的祭坛,足足占了整个地窖四分之三的面积。 此时,祭坛上正站着一道朦胧不清的黑影,他此刻正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柏笙。 第一百二十四章 墙壁上的剑 地窖四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环绕着一层又一层烛火,从及腰的地方开始,一直延续到触手不可及的高处,足足累积了整个墙壁三分之一的高度,一眼望去,火树银花,让整个地窖俨如白昼。 “你来了?” 虽然他一直背对着柏笙,可柏笙刚一进来,就被他察觉到了。 声音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情绪波动,平静地恍如一潭死水,平静的就像是火山迸发前的安宁。 柏笙缓缓抬起头,面色复杂的看着那道朦胧不实的背影,面目全非的脸上闪过一丝歉意,突然,他双膝跪倒在地,道:“对不起师父,我让您失望了。” 祭坛上那人便是柏笙的师父,柏笙只知道他叫闻人华宇,柏笙很小的时候,惨遭家门被灭,幸得闻人华宇相救,他才能死里逃生,据闻人华宇后来自己交代,他是柏笙父亲过命的兄弟,因为误入敌人圈套,这才救援来迟,导致柏笙一家人惨遭屠戮,为此,他也很自责。 柏笙第一次见到闻人华宇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于数十处,手里还拎着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刀,像是刚从地狱出来的一样。 结合闻人华宇所言,后来柏笙猜测,他当时定也是受到了那些卑鄙无耻之人的阻击。 “你确实让我感到失望。” 祭坛上,闻人华宇并未转身,他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地窖墙壁上烛火顶端的位置,淡淡道:“不过,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因为你真正对不起的人,并不是我。”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墙壁最顶端的地方,刻画着一柄威风凌凌的巨剑,剑身光滑如玉,剑身寒如秋霜,剑穗迎风招展,整个巨剑是呈四十五度角雕画上去的,乍一看,寒光肆意,煞气逼人,仿佛它并非是一幅画,而是一柄真正的傲世好剑。 顿了顿,闻人华宇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起来,掺杂着狂热,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怒斥道:“你真正对不起的是你九泉之下的父母。” 柏笙浑身一僵,随即神色变的痛苦起来,他猛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一大把发丝生生被他拽到了手中,他的双手由于过度用力,关节处煞白突兀,然而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 “终有一天,我会替他们报仇的。” 双眼血红的盯着手中的长发,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一定会替他们报仇的。” “报仇?” 闻人华宇突然噗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了,你连这幅模样的你自己都接受不了,还谈什么报仇,你那什么报仇?” “师父,我……” 柏笙顿时无言以对,是啊,自己拿什么报仇呢?自己有什么资格呢? 闻人华宇微微抬手,沉声道:“记住,千万不要太注意外在的东西,每个人的外表是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甚至,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幅皮囊,但那又怎么样呢?百年之后,还不过是枯骨一堆,谁又能够例外呢?” 柏笙微微垂首,对着他拜了一下,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闻言,闻人华宇突然一甩手,有一物件便从他袖间激射而出,向柏笙这边飞来,待它近了,柏笙一把将其抓在手里,才发现此物居然是一青铜面具。 闻人华宇见柏笙接下青铜面具,道:“以后,你就戴着它吧,但是你要记住,老天既然让你活了下来,你就不应该让自己的父母死的不明不白。” 柏笙缓缓将青铜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斩钉截铁地说道:“师父放心,弟子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很好!” 闻人华宇的语气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挥了挥手,示意柏笙可以离开了,始至终他都没有转身,甚至他的眼神一直都未离开过墙壁上那柄剑,仿佛那柄剑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或一般。 “师父……” 柏笙欲言又止。 闻人华宇皱了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柏笙试探着问道:“弟子尚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 依旧是古井无波的声音,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 柏笙理了理思绪,道:“弟子是想问下,不知道墙上那柄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这些年来,师父为何总是喜欢对着它发呆呢?” 在柏笙的记忆当中,师父最喜欢看的东西就是地窖墙上画的那柄剑了,甚至有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对着它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但是他从未见师父使用过这柄剑,这让柏笙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柄剑,竟然会有如此魔力,能够让傲世轻物的师父,如此着迷?还是说这柄剑对于师父而言,有着什么特殊的价值? 闻言,闻人华宇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一阵剧烈地情绪波动,许久,他都未曾开口说话。 沉默的时间总是显得漫长无期,死寂的气氛总会让人心弦紧绷。 他不说话,柏笙亦不敢说话,他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师父的性格,一直都是属于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那种,所以一直以来他虽然好奇,但却始终不敢询问。 好不容易,今天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可没想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柏笙看来,师父之所以沉默不语,肯定是自己所言之事,引起了他的不快,惹他生气了。 尽管这么多年来,他没少惹师父生气,师父也没少责罚于他,但是,在柏笙心目中,虽然师父时晴时阴,让他难以捉摸,甚至有的时候,师父也会因为一些事对他大打出手,但是,归根结底,师父还是为了他好,而且,这些年来,师父也教于他不少东西。 沉默半晌,闻人华宇才叹了一口气,道:“岂止是特殊,简直让人难以忘怀啊!你知道为师为什么要把它画在墙上嘛?” 柏笙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 看到师父没有发火,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只有把它画在墙上,才能无时无刻提醒着为师,尚有一桩心愿未了,因为你的父母就是因为它,才会被人所害,为师有生之年若不能看到你替他们报仇,必将抱憾终身。” 尽管闻人华宇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柏笙却能够感觉到,他的内心并非波澜不惊。 “我父母是因为它,才被人所害?” 柏笙心里一怔,这件事师父为何之前一直从未对他提起过呢? 闻人华宇点点头,道:“不错,为师知道你心有疑问,但是,个中缘由,你就不必过问了,为师不告诉你自然有我不说的道理,你只要记住一点,以后你要是遇到这柄剑的主人,格杀勿论。” 柏笙把那柄剑从左到右仔仔细细观摩了一遍,确定把它的模样刻在了自己脑海中以后,才道:“弟子记住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懵懂的诺言 欧阳明月与欧阳醉刚回到家,还未来得及进入家门,便被一护卫打扮的年轻下人,拦住了去路。 “少督主,督主大人要你回来了去见他一趟。” 年轻护卫不卑不亢,神态自若,看向欧阳明月的眼神透露着尊崇,双手举在胸前,以示敬礼。 欧阳明月微微一楞,转头问道:“父亲可有交代是什么事?” “这个督主并未明示。” “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其实,欧阳明月多多少少心里能够猜测到一二,父亲急急召见自己,多半应该是为了聂东来二人。 年轻护卫微微拱手,道:“督主正在书房等着您呢。” “好了,我知道了。” 很快,欧阳明月便恢复了自然,道:“你先下去吧。” “是!” 年轻护卫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待他离开以后,欧阳明月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欧阳醉,问道:“醉叔,你怎么看?”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欧阳醉笑着说道,他面色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好吧!” 欧阳明月吐了吐舌头,道:“醉叔,那我先过去了。” 只有她跟欧阳醉两个人的时候,她总感觉很轻松,再也不用绷着脸,也不用刻意伪装。 “去吧!” 欧阳醉笑着摆了摆手,虽然过去的好多事,欧阳明月都一无所知,但他心里却一清二楚,他也一早就料到他们回来之后必然会得到欧阳明月父亲的召见,因为他很清楚,在他心里,始终放不下那段过往。 不光是他,自己心里又何曾放下过呢? 唯一让欧阳醉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只是提到了要见欧阳明月,并非是他们两个人。 欧阳明月梳理了下自己的心情,便向书房方向走去,她走后,欧阳醉摇了摇头,提起酒葫芦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酒之后,这才朝另一边行去。 来到书房门口,欧阳明月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从小她跟自己父亲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每次见面之后,仿佛都没有什么话去聊。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每次见自己,总是匆忙中抽出一点时间,草草见个面,也没有太多的话语,更表现不出太多的关爱,每回总是在短暂的接触之后,他又匆忙离开了。 父亲的书房,从外面看上去,很朴素,并没有华丽的外表,所有的砖瓦墙壁都是一种有不少年代的暗青色,经过岁月的浸蚀,甚至有一部分墙壁显得坑坑洼洼,有一部分的砖瓦甚至早已破裂,但他从来都未曾换过新的。 虽然他掌控者一方势力,根本不缺钱财,亦不缺人力,但是他却把这座书房,跟书房所在庭院的一草一木,都当做是心头宝贝一样呵护着,书房墙壁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都是原来的墙壁破裂以后,他亲自修补上去的,很显然,他的修补技术并不过关,所有被他修补过得地方,总是跟其他地方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让人觉得有种画蛇添足的感觉。 就连书房上的瓦片,他也修补过不少,还记得有一回,欧阳明月好奇的问他:“父亲,破裂的瓦片你为何不把他换掉呢?” “有些东西就算是再破,它也是一种让人割舍不掉的回忆,而有些东西,就算是再新,也是经过包装的,早已丢失了它原有的纯真。” 他是这样回答欧阳明月的。 当时,欧阳明月还小,根本不知道他再说什么,只觉得他是在给自己找一个莫须有的借口,只是掩嘴一笑,当做父亲的一句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他真的是若有所指吧。 书房的正前方是一座并不算宽敞的喷泉,喷泉中间是一座占了总面积三分之二的假山,链接假山与庭院的是一座小木桥,桥上稀稀拉拉有一些木质扶手,扶手之间用铁链链接着。 假山下面是一座可容两人的凉亭,凉亭的柱子上镌刻着一幅字。 左边是:“天涯地角有穷时”。 右边是:“只有相思无尽处”。 像是一对懵懂热恋中的少男少女,彼此之间的诺言。 记得很小的时候,欧阳明月经常在这座亭子里玩耍嬉闹,甚至亭子跟前的那座假山,也是她快乐的源泉。 那时候,这里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从小就没有玩伴的她,只有在这里,来回穿梭,爬上爬下,把这里的所有一切都当做是自己最好的玩伴。 那时候,她根本就是一个顽皮的孩童,什么都不懂,只有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字时时刻刻陪伴着她,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愉悦,让她感觉到不再孤单。 直到有一次,调皮的她拿着欧阳醉送给她的一柄小刀,刮凉亭柱子上的那几个字的时候,不小心被自己父亲撞见了,他依稀记得,父亲当时看见她的时候,脸色很沉,似乎要滴出水来,天真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还傻傻的笑着喊了一声:“父亲。” 结果,她并未等来父亲温馨的回答,父亲快步走到她跟前,不由分说便给了她一巴掌,虽然在他的刻意控制下,力道并不是很大,但那是她长这么大,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手打他,所以,她一直记忆犹新。 因为那次,父亲打了她一顿以后,又给她禁足半个月,让她自己反省,可是作为一个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又该反省什么呢?所以她跟自己父亲怄了半个月气,最后父亲不得不服软,她这才揭过此时。 后来她才知道,凉亭上那几个字,原来是她母亲年轻的时候题上去的,哪里面有着父亲对母亲的眷恋,有些父母年轻时的回忆在其中。 尽管知道了是自己不对,但倔强的她总认为是父亲提前没有跟自己说清楚,心里一直对父亲有所埋怨。 因为父亲有什么事总是一个人装着,从来都不跟她分享,哪怕她是他唯一的女儿。 欧阳明月之所以跟自己父亲有隔阂,这个原因占了一大半。 欧阳明月定了定神,抬手敲了敲书房的门。 “咚咚咚!” 手指撞击房门发出的清脆响声,就像是三声敲击在自己心头的警钟,让她刚刚努力定下来的心神,不由自主地一阵激荡。 “进来吧!” 书房中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子声音,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世事如梦迁(一) 走进书房,一股淡淡的书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给人一种走进学堂的恬静与舒适,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心神。 父亲的书房很特别,虽然看上去依旧像外面一样古朴,但是书房的四周,四排书架整整齐齐的排放着,除了这四排书架,整个书房就只剩下一张檀香木的书桌,书桌的左上角是一套文房四宝,连一张椅子都没有。 简陋而萧条。 放眼望去,前后左右的四排书架上,有三排是堆满了书籍的,一层一层的书籍琳琅满目。 唯独正前方的书架上,也就是书房房门正对的那排书架上,并没有码放任何书籍,而是并排放着三个并没有任何字迹的牌位。 而那排书架的布局也很特别,虽然是书架,但却只有中间摆放牌位的那一层,上下方确实空空如也。 此刻,就在这排书架的正前方,一个宽厚伟岸的男子,正静静地看着书架上的牌位发呆。 牌位前放着一鼎小小的香炉,香炉中插着三根已经燃烧了一半的合香,一丝丝微弱的香烟徐徐升起,然后消散在静谧的书房里。 男子一头黑白相间的短发,随意的披撒在肩头,朦胧清冷的月光穿过房门照射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模糊,有些落寞。 看到男子孤寂落寞的背影,欧阳明月心里突然感觉有种莫名的难受,因为他便是欧阳明月的父亲欧阳德。 “回来了?” 欧阳德并未转身,他的声音浑厚清晰,但却异常平静,并没有寻常父亲见到自己女儿时的欢悦。 欧阳明月早已习惯了,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让欧阳德变成了这幅模样,或者是他原本就对自己漠不关心。 但是她却记得,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就没有对自己温馨过,尽管他每次跟自己说话都很和颜悦色,但他却连笑都不曾对自己笑过。 “回来了。” 欧阳明月看着欧阳德的背影轻声说道,她的声音也很平淡,但她的眼神却并不平静。 这也很正常,又有那一个子女见到自己的父亲,不会激动呢?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永远不会改变。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彼此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般,都没有说话,书房里陷入了一潭死水般的宁静,气氛顿时变得很微妙。 欧阳德依旧对个那三个无字牌位发呆。 欧阳明月则看着他发呆。 似乎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共同语言。 “您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最终,还是欧阳明月摔先打破了僵局,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氛围。 闻言,欧阳德缓缓转过身来,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嘛?” 他的年纪并不大,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中等个头,国字脸,眉毛很浓,鼻梁高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袍子,略微显胖,脸上却很干净,皮肤也很白,长得跟欧阳明月有几分相似。 尽管岁月并未在欧阳德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但是通过他忧郁的眼神,不难看出,他必然是一个经过风霜洗涤的男人。 欧阳明月诧异的看了欧阳德一眼,道:“聂东来二人到底是什么人?” 她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让她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破天荒的头一遭,尽管感觉有些不真实,但她还是问了。 “知道那几个牌位上面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有吗?” 欧阳德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伸手指了指身后书架上供着的三个牌位,对着欧阳明月问道。 欧阳明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虽然她以前很少来父亲的书房,但是多少也来过几回,从他第一回来这里,那三个牌位就已经被供在哪里了,而且有好多回,她在外面玩耍的时候,总能透过门窗看到父亲在对着那三个牌位发呆,有时候他甚至会在那三个牌位前,一动不动的站上一宿。 因为父亲很少允许除了欧阳醉以外的人,进入他的书房,所以,从小她就对这座书房充满了好奇。 这种好奇并没有因为她来过这里而消减,反而是越来越浓烈,因为当她真正进过书房以后,便发觉,父亲的书房处处让人始料未及,不仅仅是因为她想知道为什么书架上会摆放着三个牌位,还有书房里为什么会有四排书架,为什么书房里连个椅子都没有,父亲时常会在书房待那么长时间,他难道就这样一直站着吗? 当然,最最让她好奇的,还是为什么父亲明明供着三个牌位,可为何不把所供之人的名字刻在上面呢? 欧阳明月一直都想不通个中缘由,虽然心里很好奇,但她却始终不敢开口向父亲询问。 “因为他们曾经都是我最知心的故交,而到如今,我却连他们是否还在这个世上都不知道,只好供着一个无字牌位,就连他们的名字也不敢刻上去。” 欧阳德痛苦地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月色正好,清冷、迷茫、哀伤,像极了他这些年的心境。 入我断肠门,知我断肠苦,长断肠兮长无泪,短断肠兮无穷极。 欧阳明月怔了怔,问道:“父亲,他们都是谁?” 她从来都不知道,父亲除了醉叔之外,居然还有三个最知心的故交,也从来都没有人对他提起过这段往事。 想起过往的一幕幕,欧阳德的眼睛有些湿润,微微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其中一人是我的结拜大哥,也就是聂东来的父亲。” “聂东来的父亲?” 欧阳明月惊呼道,同时,她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甚至微微有些庆喜,她之前还在想聂东来会不会是自己父亲在外面的孩子,他该不会是跟自己有着什么血缘关系之类的,看来,一切都是她胡乱猜测罢了。 “对,就是聂东来的父亲。” 欧阳德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麻醉自己的神经,然后道:“大哥他很优秀,优秀到让所有人都需要仰视,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幽冥督查史】,也没有如今的圣铉城,更没有现在的我,是他,缔造了这所有的一切,让我们所有人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是他,成就了所有人。”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欧阳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是欧阳明月之前从未见过的,看的出来,他的笑,发自内心。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世事如梦迁(二) 欧阳明月也受到了他的感染,嘴角多出了一丝笑意。 “父亲指的可是【圣笔铉剑】大人?” 欧阳明月心里很清楚,在这个世上,能够让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父亲推崇之人并不多,如此推崇的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幽冥督查史】第一任督主大人【圣笔铉剑】之外,她真的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加之她突然联想到,那位声名远扬的【圣笔铉剑】大人,正巧是跟聂东来同姓的,所以她很快便把这一切都联想到一起去了,自然而然也就知晓父亲嘴里推崇备至的人是谁了。 欧阳德点了点头,道:“没错,他便是大哥。” 欧阳德本身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加上自己武功也不弱,所以他也就很少佩服其他人了,不论是从那一方面来看,他觉得自己弱于任何人,尤其是在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豪气云干的他更是到处找人比试,搞得后来好一部分人见他就躲。 原因无它,只是欧阳德找人比试从不挑肥拣瘦,只要是江湖上有点名气的人,他都敢莽,名气大小他根本不在乎,因为在他的理念中,只有不断的战斗,才是超越自己的极限。 故而,要么他爸别人揍的鼻青脸肿,要么别人把它揍的鼻青脸肿,但不管别人揍他揍的多严重,没过几天,他就能活奔乱跳的再一次找上人家。 什么事不过三,在他眼里那就是扯淡,分不出高下,他决不罢休。 随即,他又伸手抹了一把眼角,脸上露出一种很痛苦的神情,道:“但是,我们所有人却都欠他一个未来。” 对于【圣笔铉剑】,欧阳明月非常熟悉,可以说她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所以,根本不用欧阳德去多加描述,欧阳明月对于他的生平早已了然于胸,她亦知道,他到最后落了个生死未知、下落不明的下场。 不光是欧阳明月,所有生活在圣铉城的人们,又有那个不是对【圣笔铉剑】的事迹了然于胸,又有那个不是在【圣笔铉剑】的余荫之下安度余年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 欧阳明月低声轻叹道,她并没有去安抚一脸痛苦的欧阳德,一来,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自己的父亲,主要是因为平日里他俩有着隔阂,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二来,是因为她多多少少还是了解自己嗯父亲的,如果安抚宽慰有用的话,他也不至于暗暗自责这么多年。 欧阳德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喃喃自语道:“确实是造化弄人,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真的是时候未到嘛?那这个时机到底在哪里呢?”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没有失去了信仰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孩子,看着让人揪心。 “或许吧!” 欧阳明月低声自语一声,声音轻到连她自己听着都有些模糊,她并不想在这件事上过于纠结。 想到以前的种种,她又轻笑着摇了摇头,好奇问道:“那另外两人又是谁呢?” 欧阳德再次仔细扫了一遍书架上的三个牌位,道:“其中一人名为百里长生,同样也是我的结拜兄弟。” 兴许是一个名字能够让欧阳德怀念起许久之前的往事,每当他提起自己结拜兄弟的时候嘴角总是洋溢着缅怀之色。 “百里长生?” 欧阳明月微微愣神,略带疑惑地说道:“他是谁?为什么我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他的名字一样?” 当听到欧阳德说出百里长生的时候,欧阳明月心里直犯嘀咕,因为这个名字给她的感觉并不陌生,在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岁月如梭,争分夺秒地从指间流淌,往事如烟,不经意间就会随风飘散。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琐琐碎碎间,一年又一年,从不曾间断。 英雄枭帮,儿女情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仓仓促促里,一代又一代,从不曾消失。 奈何纸短情长,岁月沧桑,亘古的四季留不住短暂的一生,历史的长河里,所有人过客,再伟大霸决的人物,终究还是挡不住时间摧残。 时间久了,没有人会刻意去留恋谁。 欧阳德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他的眼神中带着不解,还有一丝丝的失望,似乎对于自己的女儿不知道百里长生此人很是介怀,然后在欧阳明月不解的目光中,他轻声解释道:“百里长生是我们几个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所以排在最末,但他确实我们当中除了大哥之外最聪明的一个,就连大哥都时常夸他聪明过人。” “所以,自从大哥建立了圣铉城以后,圣铉城的大小事宜,都全权交托他来打理,就连【幽冥督查史】也一直都是由他代为大哥掌管的,那个时候,我们都很清楚,大哥这是在培养他接自己的班,不过大伙心里都很服气,因为长生确实最适合接大哥的班,因为他够聪明,够优秀。” “那个时候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我却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而且错的相当离谱,我之所以会觉得大家心里服气,是因为那时候大哥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只要他在,所有人的主心骨就在,至于当不当老大,谁当这个老大还不是都一样?” 欧阳明月点点头,的确,当时在所有人的心里,【圣笔铉剑】是当之无愧的领袖,他永远都是大伙心里的领袖。 欧阳德继续道:“自从大哥不在了以后,我们几人彼此之间也起了不少争执,最后长生顺理成章成了【幽冥督查史】第二任督主,但是好景不长,他便察觉到了蛛丝马迹,硬说是要去寻找大哥,那时候他或多或少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特意交代我说,让我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然而他却一去不复返。” “那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了,这应该是一个局,而长生应该早就知道了,但他却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为了大哥,至死无悔。” 有这样情同手足、肝胆相照的兄弟,欧阳德内心是高兴的,是无悔的,同时却也是痛苦的,因为他不能与兄弟们同甘共苦,只能留下来蹉跎岁月。 “父亲口中的百里长生可是前督主?” 欧阳明月终于想起来百里长生是谁了,怪不得自己看感觉好像在哪听过他的名字一样。 她不止听过他的名字,小的时候还见过他本人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世事如梦迁(三) “嗯!” 欧阳德点点头,道:“他不仅仅是前督主,更是【鬼医】的亲弟弟。” “鬼医?” 欧阳明月大吃一惊,追问道:“就是那个号称【救死不救伤】的【鬼医】?” 相比于她的惊讶,欧阳德则表现的异常平静,甚至他看到女儿那大惊小怪的模样,还稍微有些不解,皱了皱眉头问道:“难不成江湖上还有另外一个【鬼医】?” 在欧阳德的记忆中,似乎江湖中只有一个人被冠以【鬼医】之名,这个人便是百里长生的兄长百里长风,至于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听闻还有谁被冠以【鬼医】之名,即便是那个地方的那一群变态们,也在江湖中没有获得过如此殊荣。 “额!” 欧阳明月被欧阳德一下给问住了,她尴尬地笑了笑,道:“那倒没有,只不过女儿并未曾听闻【鬼医】前辈居然还有一个兄弟,而且还是前督主大人。”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欧阳德并没有在跟她说笑,而且他从也不曾跟自己开过玩笑,所以只好据实回答。 欧阳德也确实没有在跟欧阳明月开玩笑,即便她是他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没有例外,自从【圣笔铉剑】与百里长生无故失踪以后,他的心就没有一刻不系在这两件事情上,这些年来,欧阳德东奔西走,到处打探着自己兄弟的下落,有时候甚至几个月都不着家,徘徊在各地的路途上。 至于自己的女儿欧阳明月,她还小的时候,欧阳德也经常陪伴与她,欢欢喜喜的过着阖家欢乐的小日子,慢慢长大后,渐渐地不知为何,父母亲之间有了不知怎样的矛盾以后,父亲陪她的日子就渐渐少了起来,再到后来,他就基本上对她放任不管了,就算是欧阳德把【幽冥督查史】的部分权利交给欧阳明月的时候,他也都没有出现,所有相关事宜都是欧阳醉操持的。 欧阳德皱起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沉声道:“你未曾听过很正常,这件事在我们这代人当中,知根知底的并不多,即便是他们在江湖上都久负盛名,江湖中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 当时在江湖中,百里长生作为【幽冥督查史】中四大幽冥使者之首的长生使者,光他的一个名号,不知道让多少人胆战心惊,要知道长生使者百里长生可是一个人单挑【天龙十二堂】中七位堂主的猛人,谁人敢不畏惧他三分? 而神鬼莫测的【鬼医】,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但是【鬼医】的盛名,那可是不下于百里长生的,他可是号称能把死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牛鼻人物,谁人敢不敬畏他三分? 就这样两个盛名伯仲的人,谁人也不会料到,他们居然是亲兄弟,谁人也不会向这方面去想。 “这是为什么?难道是他们不和?” 欧阳明月瞪大了眼睛,一脸不解,她实在是想不通,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对兄弟,别人既然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那就说明他们从未在人前提到过他俩是亲兄弟这种事,除了他们彼此之间不和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了。 欧阳德摇了摇头,道:“其实并不是,他们非但没有不和,恰恰相反,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一直都特别好。” 说完这些之后,欧阳德轻轻踱步来到了书房的窗前,双目也透过书窗来到了外面喷泉边上。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月光更加的透亮皎洁了,远处的天空中,一朵朵云朵在月色的照耀下,闪闪发亮,把整个大地也映衬的白亮白亮的,书房庭院里的灯火通明,一朵朵摇曳着的灯芯,像是清冷月色下,载歌曼舞的玉洁仙子,散发着迷人的光辉。 欧阳德仿佛又看到了许久以前,他们一群人坐在喷泉边上,饮酒赏月的那些日子,那个时候,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的生活是那么的惬意,那么的充实。 那个时候,百里长风也在,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他们几人的对话。 大哥说他一直都喜欢闲散的生活,等所有的事情解决了,他就会和嫂子去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长生说他将来想有个家,搭个小窝,娶个贤妻,生上几个娃,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悠哉悠哉,再无江湖恩怨情仇。 百里长风说他一生的愿望便是悬壶济世,将自己师承的医术发扬光大,再别无他求。 当时,穆元还调侃他说是他年龄大志气短,也变得古板了,除了一天抱着他的瓶瓶罐罐捣鼓着,就是大白天躺在那里打呼噜。 穆元还笑着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自己的大家园,还有花不完的钱,因为他最向往的是那种大户人家的姥爷生活。 大哥听了他的话以后,笑着骂他说:“你口口声声嫌长风兄志短,没想到你小子才是最没志气,一天老惦记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穆元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他说:“我说老大,没志气又如何,人这一辈子,安安稳稳是真,健健康康是福,纸醉金迷啊那是命,多少人羡慕都还羡慕不来呢。” 一句话,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酒过三巡,他自己也曾摇晃着酒杯,满怀豪情的说过,那他就在圣铉城为他们兄弟守着这个家,等他们那一天累了,他们依然可以回到这里一起饮酒闲话。 欧阳醉则是一边喝酒,一边一个劲的往自己的酒葫芦里灌酒,他虽然话少一点,但是却一直都很洒脱,有酒则欢。 还有一人也是没有说话,他表现的有点心不在焉,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一般,欧阳德至今很清楚的记得他那张脸,他便是杨晨,自从大哥出事以后,他就从江湖上失踪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欧阳德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有时候想着想着,他的眼睛也就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感情很好?” 欧阳明月越听越迷糊了,道:“那为什么他们不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呢?” 这确实有些有违常理,既然他们没有什么矛盾,关系有特别好,按理来说,不应该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才对。 欧阳德顿了顿,才道:“因为他们所处的阵营不同,尽管他们兄弟的关系特别好,但是,自始至终,长生与他的兄长百里长生是属于不同的两个阵营,长生一直都是跟在大哥身边的,自然也就是属于我们【督查史】的人。” “而他的兄长却不是我们的人,如果他们二人的关系公之于众,难免不会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用来挑拨是非。” 江湖之中,本来就白云苍狗,世事难料,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者不常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者时常有。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许经验之谈 “原来如此!” 欧阳明月终于明白了个中缘由,的确,在这个波涛暗涌、诡谲多变的江湖中, 客愁草草不易除,世事茫茫本难料,故此,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要少有。 “对了父亲,【鬼医】不是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嘛?怎么听你的意思,他也属于势力中人?” 欧阳明月很快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近些年来,【鬼医】一直都扎根在圣铉城,欧阳明月还曾经特意派人调查过此人,结果调查的结果让她大失所望,他只不过是一位独行客,自此以后,欧阳明月才不再关注此人了。 作为【幽冥督查史】的少督主,她一直都时刻关注着圣铉城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各大势力的行为举止,有一大半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怎么?独行客为什么就不能是势力中人了?” 欧阳德眉头一挑,看了一眼女儿,心头多少有点忧心,他明白女儿心中的疑虑,顿时觉得她的想法有点太客观了,大概是因为涉世未深,她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一点。 欧阳明月呐呐说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女儿一直不知道,也从未曾听闻而已,所以我一直都以为【鬼医】前辈不属于任何势力。”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欧阳明月发现今晚父亲的言辞很是犀利,跟他以往有很大的区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针对自己。 欧阳德转头看着她,一脸正色地训斥道:“这个江湖,有太多的东西都并非你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你也不要把所有人都想象的太多不堪,更不要自作聪明,不要以为你自己初出茅庐,就有多大能耐,但凡任何一个多少经历过江湖事的人,谁会看不透你那点小聪明?” 欧阳明月心里“咯噔”一声,很显然,父亲对于她调查【鬼医】一事,早已心知肚明,故意借此机会来敲打她了。 可笑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殊不知一切都没有逃过自己父亲的火眼睛睛,现在,她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不仅仅是调查【鬼医】一事,她之前所做的所有事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全部都在父亲的监视之下。 在欧阳德严厉的目光下,欧阳明月再三权衡,这才不得不承认道:“父亲教训的是,女儿就不该调查【鬼医】前辈。” 欧阳德既然把话说到了那个份上,她想不承认都不行了。 闻言,欧阳德厉声道:“这就不是你该不该调查的问题,而是以你的能耐,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调查人家,你真以为百里长风是那么简单的人?你真以为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查到人家堂堂【鬼医】的底细?要不是人家与我本就交好,要不是人家对你没有什么恶意,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以为凭什么你能查到堂堂【鬼医】只不过是一个独行客?要不是人家故意让你查到这些,你以为你真的能查到?可笑你还沉浸在自己的成果里沾沾自喜。” 欧阳德越说越气愤,声音也越来越大,到最后欧阳明月不得不稍微悄悄的向后退了两步,故意拉大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如若不然,她真怕父亲那大嗓门,震破自己的耳膜,至于唾沫星子会不会飞溅自己一脸,她倒是没有考虑到这点,也没有来得及考虑。 退到后面站定的欧阳明月脑袋低垂,双手微微拨弄着自己的衣襟,十足一个到了错误的孩子模样,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真的不敢,在她的记忆中,每当父亲正颜厉色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他离发飙不远了,而自己父亲的脾气非常差,尤其是最近这些年,他的脾性更是刻入到了欧阳明月的骨髓里。 她对欧阳德的惧怕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更不是三天两日突然出现的,而是这么多年来日积月累,长期发酵而来的,属于根深蒂固的类型,所以每当欧阳德爆发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会害怕,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会一言不语的静待暴风雨来临。 欧阳德见欧阳明月并不说话,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每当自己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她总是会以一种很无辜的态度,静悄悄的等待着,啥也不说,啥也不问,数十年如一日。 “我并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我是想告诉你,我自己的一些经验之谈,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量力而行,三思而后行,切不要鲁莽行事,【鬼医】百里长风只不过是硕大江湖中的沧海一粟,与他能力相仿,甚至是比他更为厉害的角色,比比皆是,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永远不要高估自己的能力,永远不要低估别人的实力,明白吗?” 他稍微平复了下自己的心绪,语重心长地道,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些年来,他对于欧阳明月这个自己唯一的女儿,确实是太过严苛了些,但是大多时候,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些年来他背负了太多。 看到自己父亲这次居然没有发火,而是选择了压制自己的怒火,欧阳明月心中虽然很是诧异,但却并没有往多处去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知道了。” “哎!” 看到她这幅模样,欧阳德微微叹息一声,显然他留在欧阳明月心里的阴影,并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弭的,他只好换了一个话题,道:“那你知道【鬼医】所在的势力是那个吗?” 欧阳明月微微抬头,试探着问道:“难道是【夺魂门】?” 【鬼医】百里长风以医术精湛著称,她唯一能想到的与医术有关的势力,就只有【夺魂门】了,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夺魂门】的人,欧阳明月心里其实没一点谱,她只是仗着医术这个线索去猜测而已。 欧阳德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夺魂门】,而且他不是【夺魂门】中的一般人物。” 欧阳明月道:“那他是?” 欧阳德道:“或许你根本猜不到,他就是【夺魂门】的掌舵者。” “【夺魂门】的门主?” 欧阳明月大吃一惊。 欧阳德摇摇头,道:“并不是门主,而是山主。” “山主?” 欧阳明月一头雾水,【夺魂门】的掌舵者,不应该是门主嘛?怎么就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山主来? 第一百三十章 父爱亦如山 “不错,就是山主!” 看着女儿疑惑不解的眼神,欧阳德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内心挣扎了片刻,然后道:“这些事,你以后会明白的。” 欧阳明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他要是想要说的,或者是想要做什么,没有人能拦得住,他要是不想说,问了也没有用,而且她一直都坚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终有一日,她自己会解开这一切谜底的。 见女儿并没有继续询问的意思,欧阳德心中多少有些不忍,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没有尽好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反而与欧阳明月之间的隔阂日渐甚益,作为一个父亲,一方面,他有自己这样做的理由,他一直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快速的成长起来,独当一面,而另一方面,他却于心不忍,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于女儿的伤害定然不小,但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的内心一直都很自责,也很愧疚,但是他却不能做到一个寻常父亲,一个给予自己孩子温馨安全的父亲,因为有自己的使命,因为他有好多事情,非做不可,而这些事牵连甚广,他不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让自己的女儿陷入更大的悲痛之中。 因此,他不得不在女儿面前表现得苛刻一点,这样一来,至少自己在她心里,不会占据太大的位置。 都说父爱如山,而他却只给了女儿山一般的沉重,却没有给到她山一般的厚爱,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又有那个父亲不希望感受一世天伦之乐呢? “父亲,这次你传我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琐碎吧?” 顿了顿,欧阳明月收拾起复杂的心绪,望着眼前这个她最熟悉却又总是感觉陌生,终日里愁容满面的父亲问道。 她总感觉今晚父亲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虽然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怪怪的,但是总感觉今夜的他有些反常,与以往相比,大相径庭。 如果父亲只是为了简单的告诉他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的出生,还有【鬼医】百里长风的真实身份的话,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而且还故意支开欧阳醉,因为欧阳明月心里很清楚,既然自己父亲知道这些,那么醉叔必定也是知晓的,毕竟这些年来,他都是父亲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父亲只是单纯的想告诉自己这些的话,完全没有必要支开醉叔,就算是【鬼医】百里长风的身份有些特殊,但是欧阳明月绝对不相信,醉叔会不知道他。 这次,欧阳德并没有去看她,而是缓缓转过身来,背对着欧阳明月,缓声道:“我之所以会告诉你这些,主要是为了告诉你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轻易出手,要么一击致命,要么隐而不发,你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现在的你,不仅仅是我的女儿,更是【幽冥督查史】的少督主,是他们的领导者,你的一个决策,意味着你身后数千数万兄弟的生死存亡,你的一个指令,紧紧的系着他们所有人的身价性命。” “作为一个真正的领导者,一个优秀的决策者,你要时时刻刻保持一个一场清醒的头脑,你要在决策之前,把所有可能遇到的风险降到最低,你要保证你身后数千数万的兄弟身家性命,你要记住,你肩上所扛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性命,更是你身后所有兄弟的信任与忠诚,不论什么时候,永远不要让他们失望。” 欧阳明月有些懵然无知,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说这些,虽然她接手【幽冥督查史】有些时日了,虽然有时候她也会自主决策,但是所有经她之手的事,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当真正遇到一些比较棘手的事的时候,最终的话语权一直都是握在她父亲欧阳德的手心里。 她一直都是本本分分,做着自己分内之事,即便是继承了少督主的位子以后,她也只是为了这个称谓,为了【幽冥督查史】的利益,尽着自己的一份微不足道的绵薄之力,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僭越,她也从未想过要有任何僭越。 现在,这些话从自己亲生父亲嘴里说出来,那就意味着他亲自把自己推上了最高领导者的位置,这是她以前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有时候,幸福总是来得那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让人难以置信。 足足怔了好几分钟时间,欧阳明月这才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父亲的背影,道:“父亲为什么会如此说?我们的所有决策权不都是拿捏在父亲手里嘛?父亲才是【幽冥督查史】真正的领导者啊。” 欧阳德脸上再次闪过一丝不忍,甚至有些痛苦,很快又转变成一脸坚定,道:“以前是我没错,但是,往后便是你了,你肩上的担子也就越来越重了,凡事再也不可任性而为了。” 由于欧阳德背对着欧阳明月,所以欧阳明月根本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她只是深感不解,皱着秀眉问道:“那父亲您呢?” 虽然这些年,父亲一直都是深居简出,闭关修炼,但还没有到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程度,也从来没有什么想要隐退的想法,恰恰相反,这些年来,他虽然人不在江湖,却始终心系着整个江湖,尤其是对于江湖中近年来发生的各种事宜,他都非常上心,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何父亲突然会做出这个决定。 欧阳德轻声说道:“这些日子,我要出一趟远门,去见一个朋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可别出了什么纰漏。” “您要出远门?” 欧阳明月惊呼道:“之前怎么没听您提起过?什么时候走?要去多久?” 尽管她跟父亲欧阳德有隔阂,但是当她听到父亲要出远门的时候,对于父亲由心而发的关心,却不掺杂任何做作。 欧阳德强笑道:“就这两天吧,快一点的话,也就一个月时间,很快就回来了,至于之前没跟你提过,那是因为这是我临时做的决定。” “这么快?” 欧阳明月心中多少有些不舍,轻语道:“怎么会临时做这么个决定?”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发催谁怜 “快吗?” 欧阳德转过头,伸出手想要抚摸抚摸女儿的秀发,手伸到一半,却突然僵住了,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跟自己女儿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勇气把手伸过去。 垂下手来,他自嘲一笑,道:“只是去见见我许久未见的一个老朋友,这人一旦老了,话也就变得多了起来,见了面难免要多唠唠,时间自然也就需要的久一点。” “老了吗?” 欧阳明月心里嘀咕一声,抬首望去,只见父亲鬓角白丝如雪,她不禁愣住了,许久不曾这样仔细打量过父亲了,她没有想到父亲的原本为数不多的白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蔓延到了将近占据整个发丝三分之一的程度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父亲真的已经渐入迟暮了。” 痴痴地望着欧阳德落寞的背影,欧阳明月眼里闪过一丝泪花,心里更是犹如被堵上了一块黑布,难受的让她窒息。 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她与父亲的隔阂越来越严重,以致于她都不曾发现父亲这些细微的变化,如今看到父亲的样子,让她的心情矛盾到了极点。 “难道这些年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欧阳明月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在她的记忆中,自从父亲性情变了之后,他就很少去关注自己了,自己也就理所当然地很少再与父亲敞开心扉了,甚至很少去注意他,就在刚刚这一刹那,她心中又泛起了阵阵波澜,然而却没有人给她想要的答案,就连她自己内心深处也好无厘头。 欧阳明月偏了偏头,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郑重道:“好,这里就交给我,您放心。” 仅仅一瞬间,她就已经想的很通透了,自己的确可以帮父亲分担一些压力了,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压的他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欧阳德点点头,道:“还有一件事,聂东来与穆桂天的事,你别再插手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疲惫。 欧阳明月愣了愣,没明白父亲是什么意思,狐疑问道:“为什么?” “今晚发生的事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他们既然有所抵触,就不要勉强,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会对此事很敏感的,再说了,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他们了,对于他们的安危,你大可放心。” 其实,欧阳德所说的并不是全然属实,他不想让欧阳明月再插手此事,确实有些自己的打算,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涉险,尤其是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 今夜发生的事,他都已经全然知晓了,包括聂东来遇刺之事,只不过他并没有当着欧阳明月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而已,因为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连他都有些摸不清头绪。 【幽冥督查史】的眼线,遍布圣铉城各个角落,并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是确有其事,所以圣铉城发生的大小事情,很少有什么事情是能够逃脱欧阳德的眼线的,但今晚的这桩事,却是个大大的意外,凶手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欧阳德的直觉告诉他,在不久的将来,圣铉城必然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因此,在临走之际,他不得不把诸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哦!” 欧阳明月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兴致。 欧阳德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顿了一会,这才淡淡说道:“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先下去吧!” “女儿告退!” 欧阳明月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头默默念叨了一句:“多加保重!” 然后躬身对自己的父亲行了一礼,她这才缓缓退了出来,直到退至书房门口的位置后,才徐徐转过身,顿了顿足,缓步离开。 在欧阳明月转身的同一时间,欧阳德也跟着缓缓转过身来,他静静地盯着女儿离开的背影,直到欧阳明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沉沉暮色中,他才低声叹息道:“希望你以后不要怪罪我这个当父亲的。” 一声唏嘘,一声低叹,回荡在空荡荡的书房中,如泣如诉,痛切潸泪,道不尽沧桑,数不清离悲。 书房中的烛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在轻风的挑拨下,时不时会摇曳出一段妙曼的舞姿,似乎在极力地诱惑着深夜不眠的人儿,早入温柔乡。 欧阳德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他的视线依旧离不开书房门口,欧阳明月刚刚离去的的方向,此时的他,早已睡意全无,他额头的阔眉时不时会皱一下,时而是轻微一皱,时而却是紧紧拧在一起,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不大一会儿,书房里的檀香木书桌旁突兀多出一个人影来,不是别人,正是欧阳醉,他手中依旧提着那个大酒葫芦。 欧阳醉出现的悄无声息,就连书房中的烛火都不曾惊动,出现以后,他淡淡瞥了一眼还在愣神的欧阳德,然后兀自绕过书桌,走到欧阳德身后的那排书架前站定,然后对了书架上的三个牌位躬了躬身,默默拿起酒葫芦往书架上的供盅里填满了酒,举着自己的酒葫芦对着三个牌位做出一个对杯碰酒的样子之后,狠狠地往自己嘴里猛灌了一口酒。 “咕噜!咕噜!”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说一言半字。 做完这一切之后,欧阳醉走到欧阳德身侧站定,轻声问道: “你准备去大都?” 欧阳德苦笑道:“我就知道,所有的事,都不可能瞒得过你的眼睛。” 原本,他就没有想要欧阳醉掺和到这件事里面来的意思,所以他故意避开了欧阳醉,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将要做什么,也明白这件事的危险性,一者,欧阳醉作为他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欧阳德不希望他有任何事情;二者,万一此行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只要有欧阳醉在,【幽冥督查史】的阵脚就会稳如泰山,他也就了无遗憾了。 而作为一个父亲,欧阳德心里其实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女儿欧阳明月,而在欧阳明月心里,欧阳醉或许比自己更加有地位些,而他也有足够的能力,能够保护好欧阳明月。 欧阳醉虽然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但是心头多少还是有些不快,责备道:“知道就好,你可别忘了,咱们可是一起携手从一无所有拼打爬滚到现在的,彼此之间还能不了解?” 第一百三十二章 慈爱于天畔 两个人并排而立,皆目视前方,谁也没有看对方,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起来。 “你也知道,咱们的探子送回来的消息,大哥很有可能就在丞相府。” “算我一个!” “你不能去,你也知道,此行必定凶险无比,万一我有什么不测的话,这里没有了你坐镇,我不放心。” “你也知道此行凶险,多一个人不就多一分力量嘛?再者,这边不是还有他们几个在嘛?”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陷阱的话,去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明月就拜托你帮忙照顾了,她一向最听你的话。” 欧阳醉转头从侧面瞄了欧阳德一眼,叹道:“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他如何能不明白欧阳德所讲的一切,如果那个消息只是他们放出来的一个幌子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必将是早已罗织好的天罗地网,不要说多一个他,就算是再多几个他去,那也是白搭,因为敌人肯定把他们所有人都算计在内了。 他更看得出来,欧阳德之所以会如此决定,那他肯定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早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欧阳德抬头长叹一声,道:“如何能放得下,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女儿,血浓于水的亲情怎么能割舍呢?” 一段爱,一抹情,始于因,结于果,盛于合,枯于离,满眼落花多少意,若何无个解春愁。 欧阳醉点了点头,道:“那你不准备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明月?” 的确,他又怎么能放得下呢?尽管这些年欧阳德看上去对自己的女儿很冷漠,一点都不关心,其实,他比谁都关心她,只不过他一直都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让欧阳明月知道罢了,这一切欧阳醉都看在眼里。 很多时候,欧阳德都是在女儿看不到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成长,甚至大多数时候夜里女儿睡着的时候,他都会悄悄的来到女儿床前,一脸欣慰的看着熟睡的她,都不敢用手去触碰她,生怕惊醒梦中的女儿,因此,欧阳明月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欧阳德心里都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欧阳德摇摇头,痛苦道:“我不敢说,更不能说,现在的我甚至都有些不敢面对她。”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女儿,他们之间也不会产生那么多的误解,更不会有那么多的隔阂,沉重父爱早已让他失去了面对女儿的勇气,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小小年纪的女儿,承受那些早已把他伤的千疮百孔的刻骨铭心的痛。 欧阳醉转过身来,怒气冲冲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的,她早晚有一天还是会知道的,你有没有想过,到那时候她会有多痛苦?如果她再失去你这个父亲的话,这个世上就只剩下她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这对她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情,你知道吗?” 他的情绪很激动,在他眼里欧阳明月不仅是欧阳德的女儿,他早已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看待了,尽管知道欧阳德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他还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 欧阳德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道:“我知道,但那都是后话了,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他怎么会不明白呢?如果他不明白这一切的话,这么多年,他就不会想方设法去拉低自己在女儿心中所占据的位置了,他比任何人还要疼爱自己的女儿,他也想无时无刻感受天伦之乐,但是他不能,他身上背负了太多无法抗拒的东西,他不想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以泪洗面,忍受痛苦的煎熬。 他宁愿女儿心里一直都容不下自己这个父亲,哪怕是被她误解,哪怕是她跟自己无话可谈,只因为他不忍心看到她伤心,更不忍心看到她那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 欧阳醉厉声道:“你快醒醒吧,别再自欺欺人了,这些年来,你把所有对她的爱全部隐藏起来,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但是,她真的过得快乐吗?” “如果不是你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她至于对你产生那么多误会?你们之间至于搞得像现在一样吗?你以为这真的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欧阳明月是最听欧阳醉的话,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够在他面前卸去所有的伪装,毫无顾忌的痛哭流泪,也正是因为这样,欧阳醉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实在她心里多么渴望父爱,多么渴望父亲的赞赏与重视,所以,他才会如此愤怒,试问,又有那一个孩子不渴望正常的父爱呢? 闻言,欧阳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悲伤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落,他并没有去拭擦,而是任由它划过自己的脸颊,半晌,他才开口悲叹道:“既然终将会别离,又何必让她心生波澜呢?” “既然知道要别离,又为何不把温情留心间?至少这样,能给她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看到欧阳德脸上的泪水和他那惆怅落寞的神情,欧阳醉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也知道自己由于太过在意,而失了态,其实欧阳德又何尝不是心如刀割呢? 欧阳德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道:“其实我别无他求,只要月儿能够一生平平安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眼里充满坚定,这是一个父亲最大的爱,不求任何回报,不掺任何私心。 欧阳醉怔了怔,他理解欧阳德的想法,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种想法,从他的眼神里,欧阳醉读到了四个字:“多说无益”。 欧阳醉知道,他的心意已决,就算自己再多费唇舌也是枉然,他很识趣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安静到他们都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转眼之间,已是晨光熹微,东方欲晓,黑压压的天空中露出了一丝光亮,书房中的烛火也晓得不那么明亮了。 欧阳德与欧阳醉二人已经沉默了很长时间了,似乎他们谁也不愿意去破坏这份难得的安宁。 两人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即便是两人的腿都感觉有些麻木了,但自始至终,他们谁都没有动过,四只眼睛皆是望着书架上的三个牌位出神。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弟皆分散 突然,欧阳醉轻声道:“不如咱俩换一换,我去大都,你留下来。反正我就孤身一人,无牵无拌。” 半夜的沉思,他想了很多,也回忆了很多,从他们与大哥的相识,一起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到后来的那些坎坎坷坷,他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更没有想过要放弃,再到后来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冲着他们来的一样,但却又朦胧不实,让人看不清头绪。 想的多了,他毅然发觉,自己好像已经许久不曾为他们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势力做点什么了。 “不行!” 他的话刚说出来,欧阳德便一脸认真地盯着他,斩钉截铁道:“你难道还想让我再欠你一条命不成?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无需多言。” 别看他态度很强硬,其实他心里面很愧疚,欧阳醉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嗜酒如命,两耳不闻窗外事,他有很大的一部分责任在里面。 初时,欧阳醉虽然也喜爱酒,他从一开始就喜爱这东西,但是却很有尺度,他做事向来很有分寸,可自从她离世了之后,他就变了,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江湖赫赫有名的【剑公子】变成了常年露宿街头、不省人事的酒鬼。 打那时起,欧阳醉便变得只知道喝酒,不过问其他任何事了,即便是后来欧阳明月的问世,让他多少有了一点改变,但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点,他同样还是不喜过问任何闲杂事情,只是很喜欢配小明月玩耍嬉闹。 从欧阳明月小的时候开始,欧阳醉就对他很是偏爱,他俩就很亲近,他脾气不好的时候,有时候连大哥的话都不予理睬,但是小小年纪的欧阳明月总是能抓住他的心坎,他同样也对小家伙言听计从,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不光他们这一众兄弟不知道,或许就连他自己本人有时候也是搞不清楚。 缘分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很难解释清楚,两个人投缘的时候,数日相随两不忘,郎心如妾妾如郎;两个人不投缘的时候,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欧阳醉一直都没有在欧阳德面前提起过那件事,因为他心里同样清楚,那是个陷阱,但不管怎么说,欧阳德确确实实间接害死了他最爱的女人。因此,就算是欧阳醉在他面前装的若无其事,他还是原谅不了自己,他的良心无时无刻不在备受谴责,这也是欧阳德之所以会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之一,他想要用自己的性命,冲洗掉自己内心的罪恶。 年复一年,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内心煎熬,让他感觉自己快要奔溃了。 生死,他早已看淡了,这些年之所以强撑着,是因为他还有牵挂,因为欧阳明月还小,再加上后来大哥他们的失踪,让他不得不重新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为的就是避免让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化为灰烬。 托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他坚持着,挣扎着,这一晃,又是六年时间过去了。 欧阳醉看了他一会,便点点头,沉声道:“好,这次就听你的,我留下来,你放心,我会打理好这里的一切,等你回来。” 跟欧阳德相处了这么多年,他知道,归根结底,他们都是同一种人,一旦决定的事情,别人很难去改变的,即便是自己的兄弟。 “谢谢!” 得到欧阳醉的承诺,欧阳德心里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他知道欧阳醉一旦答应的事情,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去做到的。 欧阳醉一生,痴迷着两样东西,一样是剑,剑是他前半生倾尽全力想要追求的东西;一样是酒,酒是他后半生自始至终无法割舍的东西。 喝酒是分境界的,不同的境界有着不同的人,不同境界的人有不同的喝酒方式。 第一境界:酒徒。 这种类型的酒友喝酒往往不是出自本心,而是由于种种原因不得不喝,他们往往对酒是又惧又怕,甚至有些厌恶,他们喝的往往不是酒,而是靠酒维系的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或者是酒背面所依托的锦绣前程。 这一类人不挑酒,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但他们从来都不是酒桌上的主人,而是陪酒的配角,酒只是酒徒的工具,喝酒的芸芸众生之中,应该就数这个类型的人最多。 第二境界:酒客。 酒客喝酒很在意场合,他们一般都是三五好友交相小聚或者家常宴会自饮自酌。他们喝酒是为了助兴,酒后吐真言,酒后结真心,酒后情更浓,在酒客眼里,酒就是酒,且只是酒。 他们喝酒都是出于自身意愿,所以他们会花心思辨一辨酒的好坏,品一品酒的区别,甚至有的人还会了解下酒的来源、传说故事等,但也仅此而已,酒客就好比食客,他们追求的只是食之味可,至于过多的东西,他们并不会太过在意。 第三境界:酒鬼。 酒鬼往往会偏爱某一种酒,甚至成瘾。他们酗酒不停,会自己搜寻酒,无酒不欢,喝得多但不一定喝的好,喝酒一样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全无节制、不知进退。酒鬼三天两头是晕乎乎的,未开口一身酒气先扑面而来。 喝酒其实有一个量,恰好到这个量,那酒是杯中佳酿,人人称赞,而一旦超过量,酒的负面作用就会散发出来,醉酒的丑态就遮不住了。适当的酒如同娇羞的新娘子,脸色酡红、目光迷醉、惹人怜爱,而酒鬼酗酒过量就好比骂街泼妇,形象全无,还嚷嚷吵闹,令人厌恶。 第四境界:酒痴。 酒痴是爱酒之人,他们喝的不只是酒,还有酒的故事、酒的来历、酒的香气、酒的色泽、酒的历史,甚至他们把自己的故事藏在了酒中,细细品尝,慢慢体会。 酒痴往往对酒有些充分的了解,酿酒用的什么原料,酒的窖藏和品鉴,酒名字的故事来历,关于酒的诗词歌赋,等等不一而足的趣味典故,他们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酒痴会自己寻酒,甚至会自己动手酿酒,因为他们往往痴迷于某一种酒。 第五境界:酒仙。 酒仙是传说级人物,这一类人少之又少,他们对酒的了解程度超乎常人想象,看一看、闻一闻、抿一抿,大致就能说出酒的品牌、年份、产地等,酒仙遍尝天下酒,提起酒他们是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可以给你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停歇,而且不带重样的。 痴酒的人不会说谎,因为他们品的是酒中的故事,更是自己的故事,那就需要足够的真诚。 使剑同样是有境界的,不同境界有着不同的人,不同境界的人有着不同的使剑方式。 第一境界:剑徒。 等同于酒徒喝酒,剑徒舞剑同样往往不是出于本心,而是由于种种原因不得不舞,他们大多都是剑之初学者,对剑多少还是有些抗拒。 所以这类人一般都没有自己固定的佩剑,他们舞剑,舞的往往不是剑,而是父母的赞同,师父的认可,因为在他们看来,舞剑是一种被安排下来,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就好比私塾学堂先生指派的作业一样。 第二境界:剑者。 剑者同样没有固定的佩剑,但他们舞剑是因为喜欢,在他们眼里剑是一件可以让自己发光的利器,他们心里时常会幻想自己某天会变成一位绝顶高手,手持长剑、独战群雄、扬名立万,所以他们这一类人一般都对剑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喜欢舞剑,因为舞剑能带给他们快乐,舞剑能够让他们产生一种高手错觉,产生一种无敌幻想。 第三境界:剑客。 剑客一般都有了他们自己固定的佩剑,而且他们对自己的佩剑都有一定的感情,他们的长剑不会轻易出鞘,可一旦他们的长剑出鞘,那必将是一场杀戮,他们往往快意恩仇、惩奸除恶、潇洒无间,让人羡煞双眼。 “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美名在人间。”是剑客们的遵旨,也是他们心中的执着,因此,他们是很多人眼中的大侠。 第四境界:剑痴。 剑痴都是孤傲之人,他们嗜剑如命,眼里只有自己的剑,也只忠于自己的剑,他们一般都是用剑的顶尖高手,不仅武功卓绝,剑法更是神鬼莫测,剑出如惊鸿一瞥,取敌人首级于千里之外。 但他们一般很少出手,世俗的争斗他们不感兴趣,也不屑于仗势欺人,就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们都会惺惺相惜。 因为,忠剑之人,必忠于心。 第五境界:剑仙。 剑仙是达到人剑合一境界的绝世人物,他们的剑术更是臻至化境,早已达到了手中无剑、万物可剑的无剑胜有剑的境界。 他们的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都可以迸发出无尽剑意,让人感觉身处千万长剑包围,不寒而栗。 因为痴,欧阳醉一生很少做出承诺,因为他不会说谎,凡是他答应过的事,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一定要替别人做到。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欧阳醉笑了笑,便转身向书房外走去,边走边说道:“老了,熬一会就觉得累了,你也早点休息一下吧,他们几个那边,我会去走走的。” 欧阳德转过来看着他的背影,的确,他比以前更加佝偻了。 欧阳醉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突然挺下脚步,背对着欧阳德道:“好好准备一番吧,记住,你还欠我一条命没还。” 然后,他头也不回了走了。 欧阳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睛再一次湿润了起来,欧阳醉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作为多年的兄弟,他如何能听不出来呢? 这就是兄弟,赖是春风不是秋。想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欧阳德突然心中一阵悸动。 在晨曦的朦胧中,欧阳德紧了紧自己的拳头,轻轻道了句:“一定会的,我可不想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就算是死我也会选择这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神奇的药丸 圣铉城另一角的【救死不救伤】医馆里面。 穆桂天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聂东来,喃喃自语道:“怎么到现在还不醒啊?不应该啊!真是急死人了。” “年轻人,遇事不要慌!” 他的声音刚落,一道微带不满的责备声就从他身后传来过来。 说话之人,自然就是医馆的主人,江湖中号称【鬼医】的百里长风了,只见此时,百里长风正半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的随着摇椅晃动着,好不清闲。 闻言,穆桂天没好气的道:“他怎么到现在还没醒?” 不慌,你是个局外人,当然不慌了。 百里长风晃晃悠悠道:“快了,要不了多久他就要醒了。” 听到这话,穆桂天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冲上去胖揍这老家伙一通,同样的话,从昨晚到现在,这老家伙给他已经说过不下于五六回了。 穆桂天很识趣的没有再开口,百里长风见他不问,自己也倒乐得清闲,悠哉悠哉的窝在摇椅里晃动。 时光追溯到昨天夜里,穆桂天折断聂东来胸口的长剑以后,带着重伤的聂东来又是一通乱撞,那个时候,他的心已经乱了,一个人一旦乱了心绪之后,就会失去最起码得判定能力,做什么事都会变得毛毛躁躁,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的瞎磕乱碰,因此,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导致走了许多岔路。 不幸的事往往不会单一而至,它们总会见缝插针,接二连三的迎面扑来,没过多久时间,聂东来终是承受不住疼痛的折磨,昏迷了过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祸不单行吧! 这让原本就出在焦虑边缘的穆桂天立马慌了神,一下子变得六神无主起来,最后他不得不咬紧牙关,背着聂东来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挨个儿走,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精疲力尽、面临奔溃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救死不救伤】医馆门前。 敲了半天房门,睡眼朦胧的百里长风这才慢悠悠的打开了房门,探出脑袋之后,百里长风更是吓了一大跳,只见穆桂天脸色苍白如纸,气喘吁吁的扶着自己的双腿,他的双腿在不停的打着摆子,额头以及鬓角的汗水犹如急雨般“唰唰”落下,嘴唇更是干裂开来,此时,他正一脸急切的盯着自己,在他的背后还背着一个被鲜血浸染了衣衫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穆桂天并不认识百里长风,但是百里长风却是认得他的,他脑海中出现的第一想法就是出事了。 之前他见到穆桂天的时候,他是跟聂东来在一起的,而且通过穆元,他也知道了聂东来的真实身份,那不用想,穆桂天背后所背之人,肯定就是聂东来无疑了。 穆桂天见到是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救……救他!” 百里长风连忙把门推开,急声道:“快,快进来。” 穆桂天摇摇晃晃的背着聂东来走了进去,百里长风则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不远处医馆左侧巷子的拐角处,然后若无其事的关上门跟了进去。 “不愧是【鬼医】,好敏锐的直觉,好磅礴的气势!” 此时,医馆左侧不远处拐角处,一名身着甲胄的汉子,正背靠着墙壁喃喃自语,他很明显的感觉到,百里长风之前那一瞥就是在看自己,因为他身上那一闪而逝、恍如大海般延绵不绝的气势,不会作假,很明显百里长风已经发现他了,而且已经向他发出了警告。 他正是之前出现的九人小队中带头的汉子,一路尾随穆桂天到了此处,虽然这一路上他一直不紧不慢的吊在穆桂天二人身后不远处,但是心急如焚的穆桂天并没有任何察觉,而刚刚到这里,他还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甚至由于这里是百里长风的地盘,他特地小心翼翼的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可没想到仅仅一个照面,百里长风便发觉到他的存在,甚至连他的藏身之处都一目洞悉。 可见【鬼医】百里长风的可怕之处,他不仅是医术卓绝,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尤其是他身上刚刚一闪而逝的气势,让中年汉子感觉到一阵窒息,就在那一息之间,他好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百里长风之所以没有出手,很显然是在担心聂东来的伤情,因为他并没有见到自己,就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谁了。 “此事已经不是我能够摆平的了,必须尽快回去禀报。” 想通了这些,中年汉子不再拖沓,握了握手中的长剑,转身便消失在夜色当中。 来无影,去无踪。 回到医馆的穆桂天,在百里长风的指引下,挣扎着把聂东来放在医馆内室的床榻上之后,便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百里长风并没有理会他,因为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穆桂天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由于过度疲累,虚脱而已,稍作休息便会缓过来的。 他直接走到床榻前,一手扶着聂东来的肩膀,一手拉开他胸前的衣衫,看到聂东来的伤口,百里长风顿时眉头一皱,同时心里也送了一口气。 “好险,距离心脏只有两公分。” 百里长风嘴上念叨了一句,手上也没有闲着,他先是扶起聂东来,让他整个人呈坐姿坐在床榻,然后把他上身的衣衫全部退了下来,再从自己怀里掏出一瓶药粉涂撒在聂东来胸口的伤口处以后,这才右手微聚内功,轻飘飘地一掌拍在聂东来的前胸处。 “噗!” “嘣!” 只见半截长剑直接从聂东来后胸飞出,插在了他身后的床榻柱子上,入木三分,徐徐抖动着。 长剑飞出聂东来体内之后,百里长风则连忙伸手在他的胸前“噼里啪啦”点了一通,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紧接着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瓶子里倒出一颗盛白如雪的浑圆药丸。 此药丸一出,一股浓郁的清香味便扑面而来,穆桂天微微吸了一口药香,只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然后他又贪婪的连吸了几口,顿时他身上的困乏与疲倦直接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说不出的清爽与舒服。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紧紧的盯着百里长风手中的药丸,满脸惊诧地问道:“这是什么宝贝?居然如此神奇?” 百里长风没有理会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药丸,面色复杂,一脸不舍,随即又瞥了瞥昏迷不醒的聂东来,便摇头晃脑自语道:“哎,真是便宜你小子了,要是换了别人,就算是他跪着求老夫都没有用,谁叫你是……哎!” 说完之后,他又是一阵摇头晃脑,看的刚刚还一脸激动的穆桂天一愣一愣的。 “这药丸好白,莫非这老头跟药丸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想到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穆桂天顿时一个激灵,尤其是想到自己之前还狼吞虎咽的吸了不少它的气味之后,他心中更是一阵恶寒。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穆桂天努力止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想法,低着头一个劲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药丸有问题,甚至,他有一种想要凑近了闻一闻药丸的气味,来证实自己判断无误的想法,不然百里长风也不至于把一颗药丸看的犹如家珍啊,这完全是保护自己身体部分零件的本能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是忙中添乱 “不行,我必须得检验清楚,不能让自己兄弟蒙羞。” “嗯,就是这样,俗话说得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经过一番挣扎,穆桂天终于下定决心,可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百里长风已经把药丸放到了聂东来嘴边,看那架势应该是准备把药丸喂给聂东来吃了。 这可把穆桂天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挥舞着双手,大喝一声:“且慢!” 可他这一声不叫还就罢了,他这扯着嗓子一喊,顿时把还在心疼自己药丸的百里长风吓了一跳,手一抖,“啪”的一声拍在了聂东来原本就被他用手捏着张开的嘴上,药丸也近跟着被送到了聂东来嗓子眼里头。 “额?” 穆桂天见状,顿时愣住了,这叫个什么事啊?这老头神经未免也崩的太紧了吧?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话,就把他吓了一哆嗦,未免也太有点说不过去了吧?从上次见到他的情形来看,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不出世高手好不好?怎么可能如此脆弱? “肯定是被我猜中了,药丸肯定有问题,他这是心虚了。” 穆桂天越想越来气,他甚至在想,百里长风是不是故意的,借着他这一嗓子为借口,故意把那肮脏的东西喂给聂东来吃。 百里长风扶着聂东来躺下来之后,转身狠狠瞪了穆桂天一眼,一脸气愤地责问道:“你没事乱叫个什么?遇见鬼了?” 虽然药丸被他送到了聂东来嘴边,但是他多少还是有些犹豫,因为那颗丹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尽管聂东来的伤情,就算是他不把自己珍贵无比的丹药拿出来给他吃,经过自己的医治,他也会恢复的,只不过需要的时间稍微长久一点罢了,但是碍于聂东来父亲的面子,他又不得不把丹药让给聂东来吃,尽可能让他尽快好转起来。 原本他还想允出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好好感受一下丹药在他手中的最后时光,也算是给自己心里留下一个慰藉的念想,可是穆桂天这莫名其妙的一嗓子,把他的这个念想都给断了,这让他心中恼火不已,要不是穆桂天是穆元的亲儿子,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把这小兔崽子抽到大街上去。 “额,那个,你给他吃的那个药丸是什么东西?” 看到百里长风发飙,穆桂天一下子变的怂了起来,他又不能当着百里长风的面讲出自己心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就算他说的没错,百里长风也不可能承认的。 再加上药丸已经被聂东来吃了下去,他现在惹恼这个看上去心情不怎么畅快的老头,实在是没有必要,百里长风的身手,他上次已经见识过了,可谓是神鬼莫测,就算是穆桂天再怎么自负,他也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依照百里长风现在的情绪来看,惹火了他,弄不好要被他拉出去发泄一番了。 百里长风看着穆桂天一脸贱嗖嗖的样子,再想想自己的丹药,顿时越发的气恼了,一脸不耐烦的骂道:“关你屁事!” 百里长风怎么也想不通,你说你小子明明知道我在救人,而且还从旁得益了,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边?他真想爆一句粗口:“不说话你特么会死啊?” 穆元说的果真没错,这小崽子还真天生是个惹事的主,果然是知子莫若父啊。 看着火气越来越冲的百里长风,穆桂天先是对依旧昏迷的聂东来投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才一脸敷衍的对着百里长风笑道:“我就问问,问问而已。” “你问个屁,是你懂医还是我懂医?” 百里长风依旧凶神恶煞,他脸上那一撮山羊胡子,也在卖力的配合着他的表现。 “我就是感觉那东西不对劲。” 穆桂天看着他那一跳一跳的山羊胡,有些好笑,但却不敢笑,只好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声。 “你说什么?什么东西?” 幸亏是穆桂天的声音足够小,而百里长风又是站在床榻前,并没有在他身前,因此他没有听清楚穆桂天究竟嘀咕了些什么,不然的话,百里长风不把吊起来胖揍一顿才怪。 “噢,我是说前辈才是真正的神医,我一个后生小子怎么可能会懂医术呢?” 抬起头,穆桂天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马急中生智,笑盈盈一记漂亮的马屁便拍了上去。 “算你小子有眼光,老夫虽然不敢自称神医,但是医术一道,老夫自问还真没有服过谁。” 虽然百里长风知道穆桂天是在拍自己马屁,但是他毕竟是自己老友之后,算起来,自己还是穆桂天二人的长辈,他也就不好再计较,毕竟从他拿出那颗丹药的时候,他就决定要给聂东来用它了,只不过有些回忆总是让人难以割舍,他刚刚有意无意的发泄了下情绪而已。 尽管百里长风说的是实话,他并没有任何夸大其词,作为医道圣手,被世人尊称为【鬼医】的他,当真在医术一道还没有服过任何人,可是这话听在穆桂天耳中,立马就变了味。 “这老头虽然功夫了得,但却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主,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 心里这样想着,穆桂天直接一棒子打死,把百里长风归类为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但是表面上,他却一如既往,甚至笑嘻嘻地问道:“前辈,我朋友没事了吧?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百里长风点点头,信心满满道:“你放心吧,他已无大碍,要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的。” 说完之后,百里长风便漫不经心的捣鼓起自己的那只瓷瓶来。 穆桂天脸色一喜,一颗悬着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连忙道:“那就好,那就好!” 心情一好,他甚至忘记了之前药丸的事。 百里长风捣鼓了一会自己的瓷瓶,突然道:“对了,他胸口的剑是谁折断的?” 穆桂天得知聂东来没事以后,心情大好,待到百里长风问完之后,便不假思索道:“是我,那是因为……” 他刚想要解释一番,不料却被百里长风直接开口打断。 “你是猪吗?你有没有脑子?你知不知道他胸口那柄剑距离心脏只有两公分的位置?你发力的时候为什么是朝外发力的?你不知道你朝外发力的时候,在他身体里的那一部分剑身会朝里倾斜?” “幸亏剑是竖着刺进他身体里的,要是剑是横着刺进去的话,就算是他侥幸保住了性命,你那一下直接早就让他一命呜呼了,你知不知道?要是那样的话你带到老夫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了,你懂不懂?” “做任何事的时候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能不能想清楚利害关系以后再去动手?古人有云,三思而后行,三顾而后飞,你知不知道?还是你想要了他的命?” “我……” 穆桂天直接被百里长风噼里啪啦一顿给教训懵了,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只剩下一个“我”字在喉咙里打转。 “你什么你?你这是弄巧成拙、忙中添乱,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那么一震,他或许还不会晕过去呢。” 想到这事,百里长风心中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他必须给穆桂天把其中的道理讲清楚,虽然说这次侥幸无事,但如果这次真的酿成大祸的话,让他以后怎么面对他自己的兄弟?就算是穆元得到的消息是假的,聂乘风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以后到了九泉之下他也无颜面对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风霜洗安然 更何况聂乘风很有可能,还尚在人世,作为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在得知了他的儿子身份以后,未能照顾好他,他以后根本没有办法向他交代。 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穆桂天作为穆元唯一的儿子,同样也是自己兄弟的后人,百里长风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他接受一些教训,万一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他就不会再这么毛毛躁躁了,如果同样的事发生第二遭,他也会觉得对不起穆元的。 闻言,穆桂天垂下头,语气诚恳道:“我知道错了!” 所谓细思极恐,他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百里长风话虽然冲了点,但是仔细想一想,他说的确确实实很有道理,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真的让聂东来受到什么伤害的话,那他真的可就追悔莫及了。 再加上聂东来之所以会昏迷不醒,按照百里长风的意思,很有可能与自己有关,穆桂天就更加不可能有争执之心了,因为他明白,百里长风之所以会说这些,那是为了给自己提个醒,以免以后自己遇到类似的事情,再犯同样的错误,是为了自己好,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好,但是穆桂天却不能抹除他对自己的良苦用心。 他突然发现,百里长风这个老头并不是只会信口开河,至少在自己面前,他还是有些古道热肠。 试想一下,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谁会对你苦口婆心的忠言劝诫?穆桂天根本就不知道百里长风与自己父亲的关系,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以为百里长风只是一个与自己有过两面之缘的陌生人。 面对唾沫星子胡乱飞溅的百里长风,穆桂天甚至有些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更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还把人家归类成不是什么好鸟的事。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遇到凡事不要慌,处之泰然,临危不乱,方能有始有终,身处江湖,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相信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此刻的百里长风,俨然化身为一个严厉的长辈,苦口婆心的教导后学晚辈。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 穆桂天俯首躬身对百里长风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虚心接受了百里长风的指点。 百里长风点点头,穆桂天虽然看上去粗犷不羁,但是他这份勇于承认错误的担当还是让百里长风很欣慰。 “人生在世,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可为之事需尽心,不可为之事谨慎,江湖之大,可为之事不知凡几,不可为之事同样数不胜数,一切当无愧于心、心中有度。” 百里长风踱着步子,从床榻前走到床榻对面的摇椅旁,一边走一边说。 穆桂天的眼神始终盯着他,从床榻前一直到摇椅旁,不知不觉,他的身体也跟着转了半圈,等到百里长风说完了,他才恭敬答了一声:“是!” 百里长风随意把自己的身体塞到了摇椅上,随着摇椅徐徐晃动着,瞥了一眼穆桂天,道:“身处江湖这个漩涡,有的人活的小心翼翼,处处束手束脚,这种人往往会让外界之因限制了自身发展,而有的人却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这种人往往会让他自己毁了自己,所以两者皆不可取,明白吗?” 穆桂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大致上能明白。” “不明白也没有关系!” 百里长风不在意的笑笑,道:“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凡事不可太尽,太尽缘分势必早尽,至于其他的,你以后慢慢会明白的。” 说完之后,他就闭上了眼睛,悠哉悠哉的在摇椅里摇晃着身体,该说的,还提醒的,他都已经给穆桂天说道过了,至于那些艰深晦涩的道理,他没打算给穆桂天细道太多,说了他也不一定能懂,而且他也不想干涉穆桂天太多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原则,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每个人的路需要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去走,前人走过的经验,顶多也就是让后人少踏几个坑,最多也就是树立一个至美的标榜,照本宣科的督促有时候反而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相信穆元之所以没有对穆桂天的事太过干涉,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穆桂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但根据他的判断,百里长风应该是在假寐,并非真的熟睡了,因为他忘不了第一次见百里长风的时候,他熟睡是鼾声震天的景象,那应该是他的个人习惯,一个人的习惯远不是一两天就可以改变的。 但他却很自觉的没有去打搅他老人家,经过短暂的相处,穆桂天发觉他一直都小看了眼前这个老人,虽然他看不清也看不透这个表面上看上去仙风道骨,甚至有些滑稽可爱的老人,但至少从他的言语神情来看,他心中肯定隐藏着很多的故事。 尽管他之前说那些话的时候,表现的轻描淡写,但是那种饱经沧桑的感觉是伪装不出来的,尽管他的心境已经平和到了无所动摇的地步,但是穆桂天却能听得出来他语气中暗含的万般无奈。 看着躺在摇椅里,一动不动随着摇椅上下起伏的百里长风,穆桂天思绪万千,他发觉此刻的百里长风恍如无物一般,轻飘飘的,好像与摇椅融为了一体。 这个经过风霜洗礼的老人,沉寂下来之后,宁静的就像是一个困乏了安然恬憩的孩子,安详的就像是一个温饱了无忧无虑的乞丐,让穆桂天既羡慕又疼惜。 也不知道在他内心深处是否也是如此的宁静安详,在穆桂天看来,答案是否定的,也许在他安详宁静的面孔下,隐藏着一颗波涛汹涌的心。 穆桂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种想法就突然自动从他的脑海里跳了出来。 收回目光,穆桂天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时光,等待的时光总是度日如年,更是枯燥无味,幸好穆桂天在点点滴滴的消化着百里长风之前对他说过的话,所以并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同样也就就不会感觉那么枯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概便是缘 然而穆桂天终究还是错估了自己的定力,没过多久时间,他便不再去深究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他的心思犹如他的人一样简单,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要让他真的静下心来苦思冥想,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的性格决定了他思维,抓住眼前他倒是可以,但要说展望未来的话,这东西太过深奥,他没有那个耐心,更没有那个定力去思数,像他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性格,永远活在当下,乐不思蜀。 跳脱了思维控制的人,往往好比笼中飞腾而出的鸟,即便是广阔的天空任他遨游,但他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穆桂天走到床榻前,百里无聊的盯着昏迷的聂东来看了起来。 聂东来的面色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依旧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也比之前要好了许多,气息悠扬、表情平静,就像是一个陷入沉眠的孩子。 恬静、自然。 “看来我算是找对人了,这老头果然有两把刷子,经过他简单的救治,聂东来的伤情明显是稳住了,而且还在渐渐好转。” 穆桂天心里默默想着,偏过头偷偷瞄了一眼还在假寐的百里长风,陷入了沉思。 有一件事,他心里一直想不明白。 上次他带着聂东来来到这里的时候,百里长风还借口推脱着说什么自己只救死不救伤,虽然他说的玄乎的让穆桂天有些难以相信,但是通过这两次的接触,穆桂天觉得他绝对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主。 可是这一次,他居然见推脱都没有推脱一下,直接开始救人了,难道聂东来的伤势真的那么严重?不应该啊,如果聂东来的伤势真的达到了百里长风口中救死不救伤的级别,那他怎么可能三下五除二,不费吹灰之力就给治好了呢? 尽管聂东来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但是看他的脸色,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吧。 为了证实他心中的想法,穆桂天还特意伸出手搭了搭聂东来的脉,脉象平稳,更正常人毫无二致,他又伸手探了探聂东来的鼻息,气息悠扬,跟他刚刚看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老头真的是位神医?” 穆桂天紧紧皱起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他真的是神医的话,那自己这求医求的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虽然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神医,但是江湖中的传言,他也没少听别人说起过呀,像什么神医皆脾气古怪,每次出手必须要有巨额的费用支撑,亦或者是神医救人,每救一人必须要为他杀一人,来维持世间平衡法则等等。 像百里长风这么好说话的神医真的绝无仅有,而且圣铉城他来过不下于三五回了,也从来没听谁说起过,这里居然还蜗居着这样一位神医。 “或许是自己孤陋寡闻,又许是这老头淡泊名利罢了。” “就算这老头不是神医,那也绝对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医道圣手。” 苦思冥想了一会,始终没什么头绪,穆桂天也就就此作罢,想不通的事他从来不愿意多费脑细胞,至于求医过程为何如此简单,穆桂天只当是自己撞到大运而已,也没有往深处去想,还有百里长风会不会事后提出什么高难度的要求,他根本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但是,不得不说,百里长风的医术他还是绝对认可的。 现在一切归于淡然,只等聂东来醒过来了。 百里长风不知道在这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里,穆桂天心中划过这诸多念头,由于穆桂天背对着他,他更没有看到脸上那纠结不堪的表情,摇椅还是不急不缓的摇晃着,百里长风的身体也跟着以同样的频率不急不缓的摇晃着,突然,他睁开眼睛侧着头瞥了一眼穆桂天的背影,嘴角划过一抹慈善的微笑,不过很快,又继续眯上了眼睛。 穆桂天不知道的是,百里长风之所以会如此爽快的给聂东来医治伤情,并不是因为聂东来的伤势过重,更不是因为他有那么好的运气,只是因为他们二人的身份,皆是百里长风故人子嗣,仅此而已。 其实,对于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鬼医】百里长风而言,聂东来的伤势虽然看上去恐怖狰狞,但还真的谈不上棘手,因为那一剑看似凶险无比,但却并未触及要害,只不过是一路颠簸下来,聂东来的伤口反复开裂,导致失血有点多,再加上有一部分剑身在他身体中反复破坏着他的机能,以致于他眩晕昏迷而已。 至于什么穆桂天断剑时的反震之力,虽然也算是一部分原因,但却并非首要原因,百里长风之前之所以会把它说的那么严重,主要是为了达到忽悠穆桂天虚心受教的目的而已。 作为在江湖上混迹了几十年的老怪物,他眼如明镜,洞察秋毫,自然看的出穆桂天对于聂东来安危的重视。 再说了,自己虽然对于穆桂天知根知底,但他却对自己全无所知,如果少了聂东来这个借口的话,说不准穆桂天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以他的性子,这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世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很快便悄然而逝,但是聂东来却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穆桂天的耐心也因此渐渐被耗磨殆尽,到最后直接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一会儿蹲在榻前,一会儿坐在床头,一会儿又站起来在床前来回踱着步子,一会儿探探聂东来的鼻息,一会儿又摸摸他的脉搏。 尽管百里长风一直都在假寐,就算是之后他再连眼睛都没有睁过,但是穆桂天的一举一动,百里长风却了然于胸,不过他并没有任何动作,依旧悠然自得的躺在摇椅里,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穆桂天坐立不安的样子让他心里还是较为首肯的,至少通过他一系列的表现,百里长风确定了一件事,不管穆桂天知不知道聂东来的真实身份,至少他对聂东来的关心是出自真心,看得出来,与聂东来相交,他是出于真心的,大概这便是缘分吧,两代人能够在茫茫人海中结下不解之缘,算得上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 期间,穆桂天偷偷打量过很多次百里长风,见他一副深度熟睡的架势,有好几次,他都把溜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心中不停地劝慰自己要相信百里长风,甚至不停地默默念叨着:“再等等,应该差不多快醒了。” 所谓无欲则刚,关心则乱。 “难道是我想错了?或者是这老头在忽悠我?不应该啊!” 但转眼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聂东来却丝毫没有要苏醒的迹象,这让穆桂天心中的侥幸悄然破碎,他缓步走到百里长风所在的摇椅前,忍了几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前辈,我朋友他该不会又什么事吧?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醒过来?” 至于这样做唐不唐突,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了。 百里长风抬了抬眼皮,笑道:“你放心吧,他很好,要不了多久便会醒过来的。” “噢!” 穆桂天瞟了瞟躺在床榻上的聂东来,应答的显然有些敷衍。 百里长风也不在意,继续闭上眼享受惬意。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便陷入这种反反复复的对话当中,一脸焦急的穆桂天时不时都会跑过来问一句聂东来为何还不醒? 而百里长风的回答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两句。 “年轻人,遇事不要慌!” “放心,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而且还在继续保持着,有好几次,穆桂天都想带着聂东来到别处去看看,但是看到百里长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又强忍着不让自己冲动。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幽冥三十腕 午夜时分,也就是在百里长风为聂东来治疗完伤势的同一时间。 中年汉子终于火急火燎的赶到了欧阳德的书房外,他刚要抬手敲门,里面便传出了欧阳德的声音。 “天青,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汉子立马恭敬道:“督主,不久前西剑街那边发生了一场打斗。” 原来之前幻然一现的那九人小队便是【幽冥督查史】中的一个小队,怪不得之前那桀骜青年说【幽冥督查史】的人已经来过了,中年汉子曲天青便是他们的头目,他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把偏街那边的情况向欧阳德汇报了一遍。 初时,【幽冥督查史】有两位公子,举世无双;四大幽冥使者,超群绝伦;八大剑怪,卓尔不群;十六影侍,出类拔萃;以及上万史众,英姿勃发,何其壮阔。 江湖中还有另外一种传言,说是【幽冥督查史】有四位公子,四大幽冥使者,这种说法并不算错,只是他们好多人都不知其中隐情,这其中有两位公子跟两大幽冥使者虽然听上去应该是四个人,但实际上却只有两个人。 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飘零,尽管【幽冥督查史】早已不负当年气势如虹,但却依旧能扛鼎六大势力之首,足见其不同凡响。 “人抓到了吧?” 欧阳德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之前的那一声长啸,他也听到了,所以他一直在书房里等,因为【幽冥督查史】中人才辈出,而且整个圣铉城都遍布眼线,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前来禀报此事,果不其然,曲天青来了。 他虽然在问,但却语气笃定,因为曲天青既然来了,那就一定会带来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么多年来,只要【幽冥督查史】出手,任何事都是手到擒来,他只想知道结果,看看究竟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触龙逆鳞。 更何况,曲天青还是【幽冥督查史】八大剑怪之一,江湖人送外号【稳剑疾风】,稳剑是形容他的剑,更是形容他的人,曲天青为人行事谨慎稳重,尤其是在他办起事来的时候,更是一丝不苟,遇到任何事,总能做到镇定自若、处之泰然,所以他的办事效率出奇之高,而他的剑更稳,甚至稳到令人发指,他的剑从不轻易出鞘,但凡出鞘,必以血祭。 疾风并不是形容他的速度,而是形容他的追踪能力,曲天青的追踪能力,即便是放眼人才济济的【幽冥督查史】,依旧名列前茅,这与他小心谨慎的性格,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所以,他位居八大剑怪之首,毫无争议。 也正是因为曲天青是八大剑怪之首,欧阳德才敢如此自信,因为他从来都不曾让【幽冥督查史】失望过,更没有让自己失望过,但这一次,却事与愿违。 “失手了!” 曲天青波澜不惊,面色淡然,不卑不亢的回道,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并不担心欧阳德责怪,完全像是一个早已置身局外的袖手旁观者。 “吱嘎!” 房门被打开,欧阳德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看着曲天青略带惊讶道:“哦?说来听听!” 曲天青的能力他可是一清二楚,没想到在圣铉城,竟然还会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这让欧阳德产生了一丝兴趣。 曲天青躬身抱拳,恭声道:“其中一伙有两人,二人身受重伤,属下追寻到他们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便是之前督主要找的那两个年轻人,所以后面我们的人追查过来的时候,皆被属下自作主张支退了。” 欧阳德眉头一挑,问道:“你是说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 曲天青笃定道:“正是,因为督主之前给属下看过他们的画像,绝对错不了。” 欧阳德连忙一把扣住曲天青的胳膊,急声追问道:“他们伤势如何?” “督主放心!” 由于听到聂东来二人受伤,一时激动,欧阳德抓着曲天青胳膊的手背青筋暴起,显然是用力不小,但是曲天青却浑然不觉,道:“伤不致命。” 听到曲天青的回答,欧阳德顿时如释重负,收回手臂,他知道是自己失态了,歉意的看了曲天青一眼,道:“他们现在何处?” 虽然欧阳德没有说任何致歉的话,但是曲天青作为【幽冥督查史】的元老,从一开始便跟随在欧阳德几人身边亲同手足的亲信,只要欧阳德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且,欧阳德几人的为人,彼此之间的情感,曲天青早已知晓,自然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曲解,如实答道:“属下一路尾随,亲眼看着他们进了【鬼医】的医馆,原本属下是想留下来暗中保护他们的,但却一个照面就被【鬼医】洞悉了属下的存在,属下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前来禀明督主。” “【鬼医】?” 欧阳德微微一愣,继而神情舒展开来,道:“此事你先不用去管了,我自有安排,另外一伙人呢?” 曲天青道:“属下亲自探查过现场,总共有四个人的气息,也就是说另外一伙同样有两人,不过其中一人的气息很淡,也很诡异。” 欧阳德不解道:“诡异?怎么说?” 曲天青摇摇头,道:“说不出,总之给人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你觉得他很危险?” 欧阳德没有怀疑,因为他没有理由怀疑,曲天青从来都不是一个口出狂言之人。 “嗯!” 曲天青点点头,道:“不过属下敢断言他们一定还在城中,并且属下已经下令封锁了城池,继续追查。” 欧阳德背起双手,向前走了两步,望着书房前的假山,轻声道:“你有几分把握?” 曲天青迟疑了下,摇头道:“没有把握。” 欧阳德叹了口气,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知道聂东来的真实身份嘛?” 曲天青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道:“如果属下猜的没错,应该与天公子大人有关。” 欧阳德没有说话,顿了顿,道:“你去吧。” 曲天青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领命退走。 今夜,注定无法宁静。 之后,欧阳德唤来一名年轻护卫,告诉他欧阳明月回来之后让她来见自己一趟,自己在书房等她。 年轻护卫走后,他又对着书房前的假山叹了一口气,似乎心有余悸。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尚应在人间 ………… 与此同时,【圣门】驻地灯火通明。 【圣门】前庭气氛压抑,童千雄金刀立马位于首座,童千雄是一个满脸其貌不扬,面目阴鸷的中年彪汉,身着红褐色锦华长袍,腰束墨绿色宽腰带,其上嵌有一蹭光发亮的天蓝色宝石。 童千策仅次于他位居次位,除了他们二人,前庭还有两人,一老一少,一白一黑,老者白发苍苍,慈眉善目,一袭素白裹身,显得仙风道骨,加上他嘴角若有若无轻微扬起的弧度,给人一种沐浴春风的感觉,但是,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对他忌惮颇深,毕竟【笑面屠夫】可不是徒具其名。 此人同样姓童,名缺,别看他看上去一副笑面佛的样子,但是杀起人来犹如切菜,毫不手软,他就是以这副笑眯眯的样子,曾经在一夜之间让一个足足有九十七口人的府邸灰飞烟灭,传闻第二日,有人推开那家府门,满院子横七竖八的尸体,浸泡在鲜红的血液里,可谓是谈笑间取敌首级,死在他手下形形色色的人,足足有上千之余,是【圣门】实至名归的刽子手。 此刻,他正端坐在童千策对面。 年轻的是一青年,手持一柄嵌有黑色宝石的银灰色长剑,漆黑的剑穗静静垂下,身形挺拔,面容俊郎,一袭黑色劲装,加上他冷酷的表情,端是有味,他便是童梓骥的哥哥童梓翰,童梓翰是整个【圣门】的骄傲与期望。 如今不过才二十六岁的他,在江湖上已经创出了不小的名堂,有【小天剑】之美誉。 童梓翰并没有入座,而是直挺挺的站在前庭中央。 当童千策拎着童梓骥同样回到【圣门】驻地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童梓骥是个不学无术的主,所以武学底子几乎为零,以致于在挨了盛怒的童千策一巴掌之后,一直处在昏迷当中,到了【圣门】驻地以后,就被童千雄唤来两个侍婢搀扶下去休息了。 童千雄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即便是身为童千雄亲弟弟的童千策,童千雄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更何况童千策刚刚还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连掴童梓骥两个耳光。 【圣门】作为圣铉城六大势力之一,虽然没有【幽冥督查史】那般无孔不入,但却同样眼线众多,圣铉城的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同样注视严密,所以没过多久时间,西剑街发生的事便传到了童千雄耳朵里,这也是他一直在这里等童千策回来的原因。 童千策深知之前的事,肯定瞒不过他这个哥哥的眼睛,所以静等他来询问,心里同样盘算着该如何答复。 童千雄阴沉着脸,来回扫视了三人一会儿,突然转头对着童千策,沉声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童千策站起身来,也不慌张,因为他早有准备,抬起头,看着童千雄,无奈道:“哥,我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保证梓骥的安全,我不得不那么做,你是知道的,欧阳醉这个疯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童缺笑眯眯的看了童千策一眼,道:“门主,欧阳醉此人的确丧心病狂,当初就不应该放过他。” 童梓翰什么也没说,而是双手环胸,抱着自己的佩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尽管童梓骥是他的亲弟弟,但他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关心。 童千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相比于童梓骥,他更喜欢自己的大儿子,毕竟一个是人人赞誉的【小天剑】,一个是人人唾弃的花花公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之所以会向童千策问一个说法,主要是童千策二人之前在西剑街的所作所为有损【圣门】的威严,难免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童千雄先瞥了一眼童梓翰,然后看着童缺,苦涩道:“我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当初有那人护着,我们根本无从下手,更何况欧阳醉也不是吃素的主,要杀他谈何容易。” 如果可以,他比谁都想要欧阳醉的命,当初欧阳醉屡次上门寻衅,所践踏的不仅是童千策的尊严,更是【圣门】的脸面。 “欧阳醉这是在敲山震虎,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随即,他又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童缺接过他的话,道:“那人不是已经六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了吗?说不准早就已经死了呢。” 童千雄摇摇头,道:“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更何况是他,他要是那么容易死的话,早就死了。” “难道他还活着?” 童缺眉头一挑,不解道:“如果他真的还在人世的话,却为何这六年渺无音讯?” 童千雄皱了皱眉,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有一种直觉,他尚应在人间。” 童缺深吸了一口气,久久不能平静,他这一生从未怯怕过谁,唯独除了他,当初那人仅仅一个眼神,直接让童缺心底发寒,虽然从未与他对峙过,但是童缺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稳了稳心神,童缺迟疑道:“那至少,他应该不在圣铉城,如果他一直待在圣铉城的话,六年时间,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童千雄点点头,道:“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应该不在!” 这几年他之所以一直安分守己,没有腾出手来对付欧阳醉,主要是因为那人失踪的太过诡异,诡异到让他不敢以身涉险。 童缺眸子里突然迸射出一道光亮,跃跃欲试,道:“门主,那就说明咱们现在有机会除去欧阳醉。” 他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积极,除去欧阳醉当初的所作所为,让【圣门】蒙羞之外,更多的原因在于当初的欧阳醉太过耀眼,掩其锋芒,即便是他早已淡出江湖许多年,但是,一旦提起【剑公子】之名,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同处一个时代,欧阳醉从最初的鲜有人知,到突然一鸣惊人,不过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他凭什么让世人尊为【剑公子】?童缺心里一直都很不服气,认为欧阳醉只是一个徒有其表,借【圣门】之名瞒天过海的奸诈之徒。 在独闯【圣门】之前,欧阳醉名不见传,熟悉他的人并不多,而童缺当时早已声名在外,但是自那以后,欧阳醉便展露獠牙,一骑(ji)风采,鲜有敌数。 在童缺心里,一直认为是欧阳醉抢了自己的风采,而且他的手段并不正大光明,只不过是依靠背后那人的显赫声名,傍人篱壁。 声名皆虚妄,世人独思蜀。 童千雄没有说话,伸出手指不急不缓的敲击着檀香木椅子的扶手,像是在权衡利弊。 童千策凝视着陷入沉思的童千雄,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沉声问道:“哥,你们所说的那个他,就是欧阳醉身后的人嘛?他是谁?” 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夹杂的那股恨意,他能不恨嘛?欧阳醉带给了他这一生的耻辱与恐惧,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背后那人。 手指与扶手的碰撞声戛然而止,童千雄站起身,从首座上走了下来,一直走到童千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还是别问了,恐怕知道了以后,对你的打击更大。” “为什么?” 童千策扭头看着他,神情倔强,他实在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 童千雄望着门外的夜空,感慨道:“因为他的强大,超乎你的想象。” 闻言,童千策一屁股跌坐在檀香木椅子上,不再吱声,满脸失落。 第一百四十章 舍首敬心甘 童千雄对着漆黑的夜空,看了足足有一刻钟时间。 然后他转身,叹气,紧接着又看着一脸冷峻的童梓翰,满脸希冀道:“被【幽冥督查史】统御了差不多一个时代,幸亏老天有眼,给咱们【圣门】带来了希望,这日子终于快要熬出头了,只要梓翰成长起来,那这个江湖的金口,须得改一改了,失去了庇佑的【幽冥督查史】,就好比缺了利齿老虎,外强中干。”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童千雄信心满满,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问壁玄境,成为同龄人当中的佼佼者,几年时间过去了,虽然他从来都不干涉他的一切事由,也不清楚他现在究竟达到了何种高度,但是,相信以他的天赋,问鼎天境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童缺早已恢复如常,眯着眼道:“门主,那万一他……” 那人对他的印象太过深刻,如果他真的尚苟于世,那么正面与【幽冥督查史】冲突,实非明智之举,毕竟谁也不想平白无故给自己招惹一个强到离谱的敌人,童缺也不例外,毕竟那人要是秋后算账,那么以他的号召力,自己一干人等,就成了过街老鼠,无处躲藏。 虽然他并没有说出来,但是童千雄却明白他心中的顾虑,他重新走到首座的位置停了下来,拍了拍椅子的靠背,背对着三人道:“怕什么,以后这个江湖便是年轻一辈人的了,我就不相信连岁月都侵蚀不了他。” 长江后浪推前浪,就算他是江湖第一人又如何?等到沧海更迭,终究免不了化作抨土。 人生短短几十载,谁无偻辈驼腰时。 童缺点点头,童千雄说的不错,一代江湖一代人,想当初他与欧阳醉一样,同样意气风发过,到现在还不是苍苍白发惹人哀? “至于欧阳醉,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童千雄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声音低沉。 童千策心中五味陈杂,一直以来,他都不清楚欧阳醉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每次问大哥,他都是含糊其辞,不愿多说,但是听完大哥童千雄与童缺二人的对话,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以前并不是没有向这方面想过,但是在江湖上的名声,欧阳醉与那人并驾齐驱,以致于他一直都没有想通,毕竟他又没有见过那人,更不要说与之交手了。 “是他!” 童千策心中愤怒咆哮了一声,紧紧的攥住了双拳,不过很快又松了开来,彻底瘫坐在椅子上,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怪不得大哥一直都不告诉自己。 童千雄与童缺也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两人相视一顾,一切尽在不言中。 童梓翰依旧那般冷酷,环剑在胸,只有在听到欧阳醉的时候,他的情绪微微波动了一下。 突然,他抬起头盯着童千雄的背影,出声问道:“父亲所说的欧阳醉可是那个曾经号称【剑公子】的人?” 他已经许久未曾动过手了,主要是同龄人当中能够入他眼让他拔剑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甚至老一辈当中,已有不少人成为他手下败将。 童千雄转过身来看着他,微微颔首,道:“不错!” 他不明白自己这个儿子为何会有如此一问,按理来说,他不应该不知道欧阳醉之名,同样不明白的还有童缺,他转首愕然盯着童梓翰,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至于童千策,在想通了当初欧阳醉的背后之人以后,就一直眼神游离,目光呆滞。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自始至终童梓翰的神情一直都平静如水,仿佛之前他真的只是顺口一问而已。 童千雄还是不太放心,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他虽然很多时候都沉默寡言,但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扯到欧阳醉身上。 “怎么了?” 童千雄皱了皱眉头问道。 童梓翰咧嘴一笑,道:“父亲真的想要他性命?” “那还有假?” 童千雄冷冷道:“我恨不得吃他的肉,饮他的血。” 童梓翰轻轻点头道:“那好办,让孩儿去杀了他。” 他的语气很平淡,也很自信,波澜不惊,似乎在他眼里欧阳醉只不过是一个自己随手都可以毁掉的物件。 闻言,童千雄猛然一惊,大声训斥道:“胡闹,你当欧阳醉是什么?阿猫阿狗?你知道他的实力有多恐怖吗?你以为他真的是虚有其表?你要真的这样想,那你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你知道当初他一袭白衫,一柄长剑,让多少人饮恨折损嘛?” 被童千雄劈头盖脸一顿,童梓翰涨红着脸,反驳道:“我可不怕他。” “少门主,此事不妥。” 童缺终于明白了童梓翰心中的想法,不过也是他被童梓翰这个疯狂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循循善诱道:“虽然欧阳醉沉寂了些许年,但是以他的性格,这些年来,不可能一点长进都没有,少门主有所不知,最开始的时候,他被江湖中人尊为【天剑公子】,一手剑法出神入化,神鬼莫测,只因出于对那人的敬意,他心甘情愿舍去天字,这才有了后来的【剑公子】之称,而少门主被江湖中人称做【小天剑】,除了大家对你实力的认可以外,说到底还是受其余荫,江湖中人都认为以你的天赋,日后必然会达到他的高度。” 他没说把话说的太直接,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其实在童缺心里,童梓翰跟当初的欧阳醉相比,还差一大截,身为同一个时代的人,而且欧阳醉还是他最关注最痛恨的对手之一,他的实力童缺一清二楚,虽然他自己从不把欧阳醉放在眼里,那是因为他是以自己的实力标准去评判的,如果换做童梓翰的话,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引颈待戮。 童梓翰不以为然道:“就算他曾经如何辉煌,如今不过是一具酒鬼而已,有什么好惧怕的?” 闻言,童千雄怒极反笑道:“酒鬼?如果他真的单纯只是一具酒鬼的话,你以为他真的能够安然无恙活到现在?他如果真的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堪的话,就算我们不去找他麻烦,别人同样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欧阳醉虽然淡出了江湖,那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他如果连韬光养晦的道理都不明白的话,当初也就不会有那般成就了。” 人一旦拥有了鹤立鸡群的资本,都会情不自禁变得膨胀,只不过多少疏密不同有所不同罢了,恰巧童梓翰膨胀的更厉害一些,直接目中无人。 童千雄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悄悄在心里给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他你怎么看 童梓翰并不知道在自己父亲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寻一闲暇时间给自己上一堂课的想法,虽然脸上依旧冷漠如霜,但是心底却悄悄收起了对欧阳醉的轻视之心。 尤其是在听完父亲童千雄与【圣门】大长老童缺对于欧阳醉的评价后,心中更是大惑不解,他骄傲膨胀,那是因为他足够自信,而并非愚笨,恰恰相反,他从小便聪慧了得,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尽管童梓翰并不清楚为何他们对欧阳醉的评价如此之高,但是通过他们的言辞童梓翰多少看出一点端倪,如果不是他们对此人多少有所忌惮的话,就不可能对自己劝阻不已了。 童梓翰这一生只佩服三个人,其中两个表示童千雄与童缺,打小便在【圣门】长大的他,自己的父亲童千雄与童缺可以说是他最了解的两个人,而且整个【圣门】也只有他,最是真真正正明白他们二人到底有多强,因为童梓翰从小便是天才,从小便在他们二人的监督鞭策下习武学文。 他们二人不论是心计,还是实力都毋庸置疑,尤其是大长老童缺,在父亲眼中,一直把他当做【圣门】的军师,很多事情,父亲都会与他协商筹定。 虽然现在童梓翰已经初长成人,也取得了不菲的成就,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即便是玄境大成的他再怎么解数浑身,也不可能是二人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初时,他以为二人顾忌欧阳醉是因为心里作祟,但是父亲后面的一席话,让他如梦初醒,父亲说的对,就算欧阳醉再怎么作践自己,当年他可以盛名略超童缺的狠角色,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只要他不是自暴自弃,导致实力锐减的话,自己对上他,结果还真不好说。 想清楚这些以后,童梓翰垂了垂脑袋,微微拱手,闷闷道:“孩儿知道了。” 道理他虽然想通了,但是欧阳醉的名头却让他很不爽,感情自己之所以被冠以【小天剑】之名,出处原来在这里,原来被世人尊为【小天剑】时,他一直都还沾沾自喜,现在看来世人不过是把他当做欧阳醉的影子来看待,仅此而已,这让他心中烦躁不安,被当做仇人的影子,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童梓翰心中打定主意,等以后自己破壁天境,一定要找欧阳醉出了这口恶气,什么【天剑公子】,看自己如何狠狠将他踩在脚下,让江湖中人都知道,能够胜任【天剑】之名的,唯有自己一人而已。 童千雄顿时如释重负,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性傲气,他很清楚,既然他能够认可自己与童缺的话,那之前说明他心中有所权衡,他看着明显兴致不大的童梓翰,郑重其事道:“记住,永远不要刚愎自用,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个人的自信,在很大程度上确实能决定成败,但是这一切必须建立在自己的实力之上,盲目偏激的自信,切不可取。 当然,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放眼江湖中年轻一辈,你确实已经鲜有敌手了,老一辈毕竟走过的路比你们要多出太多,实力比你强无可厚非,好在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更上一层楼,这就是你的资本,运用得当,前途无量,远非我们所能比拟的。” 为了自己的儿子,童千雄可谓是用心良苦,训斥劝解、循序渐进,前前后后横眉冷目、一针见血、言远旨近,道理讲了一大堆,最后还害怕童梓翰因此失去斗志,锲而不舍、随机应变、巧发奇中,明里暗里一通肯定鼓舞。 其实童千雄内心也不想如此,毕竟从小到大,他很少干涉童梓翰的一切,更不用说是斥责于他了,但是,从通过之前童梓翰的表现,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如果再放任童梓翰自我发展下去,难保他不变的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到时候他真的会追悔莫及。 “多谢父亲指点!” 童梓翰抬起头来,看着舐犊深情的父亲,弯腰拱手,恭声道:“孩儿知道错了。” 童千雄看着恍然醒悟的儿子微微点头,一脸欣慰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就需要及时改过,人这辈子可以狂,可以傲,但是不能狂傲,一身傲骨可取,恃才傲物必戒,否则,终将一世无成。” 预防针必须得打,而且还需要打的及时到位,童千雄一代枭雄,寸有所短,尺有所长的道理,他一清二楚,所以他从来没有在同一个地方摔倒过两次。 “请父亲放心,孩儿明白该怎么做!” 童梓翰恢复如常,痛痛快快便答应了,心里真实的想法,他还真不敢告诉童千雄,挨一顿批评倒是无所谓,他怕的是父亲听完以后,必然会派人时时刻刻盯着自己,那样的话,他就不能放开手脚施展自己的计划了。 “如此甚好,为父也就放心了。” 童千雄在首座的位置重新坐了下来,檀香木的椅子居然被他压的“吱吱”作响,道:“大长老,至于欧阳醉身边出现的那个少年,你怎么看?” 童缺摩挲着自己的胡须,眼神变换不定,须臾,他才摇了摇头,道:“门主,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来看,圣铉城似乎没有这么一号人。” “哦?” 童千雄咧嘴笑了笑,道:“似乎没有?也就是说有可能有喽?” 他显然听出了童缺的弦外之音,而且明显没有感到任何意外,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当然!” 童缺同样嘴角隆起,盯着童千雄道:“正如门主心中所想,圣铉城确实没有这么一号人,但是如果他当时并非示以真容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童千雄嘿嘿道,两人相视一笑,笑的莫名其妙,笑的奸诈无比。 片刻,童千雄看了会童梓翰与童千策,然后目光炯炯道:“梓翰,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只要那少年还在圣铉城,就一定想办法给我揪出来,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拿走我【圣门】白银十万两。 千策,这段时间,你就暂时先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心态,你目前这种状况,已经不适合干任何事了。” “遵命!孩儿先行告退!” 童梓翰拱手领命,兴致盎然的走了,童千策木讷点头,一声不吭。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阴晴与悲欢 尽管童千策对于童千雄的决定,多少有些不大情愿,但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他自己的状态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此时的他早已心生疲惧,斗志缺失。 一个人一旦失去了斗志,做什么都会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童千雄作为【圣门】门主,自然深谙其义。 童千策见童梓翰已经离开了,犹豫片刻,便缓缓起身,拖着疲惫交瘁的身躯失魂落魄的走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童千雄与童缺一眼。 目送童千策离开以后,童千雄轻叹一声,道:“大长老,以后就劳你多费心了,千策要走出来估计需要好长一段时间。” 童缺皱了皱眉,道:“门主放心,千策长老应该没有那么脆弱,他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罢了。” 童千雄顿了顿,道:“或许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瞒着他。” 他一直不愿意在童千策面前提及那个人,主要是害怕童千策知道以后,心里压力太大,毕竟那个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他就像是一座高山,压在所有人心头的梦魇,不过现在看到童千策的表现之后,他都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了。 虽然童千雄为人奸诈,阴晴不定,但是对于童千策这个他唯一的弟弟,的确无话可说,不仅偏爱有加,而且积极保护,不然的话,换做任何一个人,今夜发生的事,都不可能那么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要知道童千策掴的可是他童千雄的亲儿子,虽然童千雄对于童梓骥这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儿子有所成见,但那也是恨其不争而已。 毕竟【圣门】诺大的基业,最终还是要交到童梓翰二人手中的,童千雄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基业,还没交到下一代手里,就被败坏一空。 童缺看了一眼愧疚自责的童千雄,沉声道:“门主言重了,千策长老虽然性格极端了点,但他不可能不明白门主的良苦用心,等这事告一段落,他自然也会醒悟过来的。” 他跟在童千雄身边那么长时间,自然很清楚一直以来童千雄对于童千策都是关爱有加,有时候甚至偏激到连他都嫉妒,但是这一切童缺都假装不知情,因为他同样深谙亲信道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心中有数。 “但愿如此吧!” 童千雄感到有些疲惫,伸手揉了揉眉心,咬牙切齿道:“【幽冥督查史】那边最近给我盯紧点,我到要看看,他欧阳德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等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之后,我会让他连本带息给我吐出来。” 尽管欧阳明月之前乔装打扮,把所有人都蒙骗过去了,但是童千雄能坐到【圣门】头一把交椅,自然不可能只是赳赳武夫之流,稍微加以推敲揣摩,很快便端详出一二来。 童缺点点头,道:“门主放心,【幽冥督查史】那边属下不敢有任何松懈!” 【幽冥督查史】作为【圣门】名正言顺的头号冤家,【圣门】自然从一开始便巴头探脑的提防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顺理成章的取而代之,因此,就算是没有今夜之事,他也不可能对【幽冥督查史】放松警惕。 童千雄背靠在椅子上,望着前庭的屋檐,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大长老,你知道吗?整个【圣门】,就你办事我最放心。” 这么多年,不管在外人眼中童缺是如何阴狠毒辣、丧心病狂,但是在童千雄眼里,他一直都是自己最得力的臂膀,他做事从来都不用童千雄操心,尺度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童缺躬身行礼道:“承蒙门主厚爱,属下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童缺从少年时就跟在童千雄身边伴读,那时候他们童家一脉还不是【圣门】主枝,甚至就连【圣门】旗下的众多门客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都算不上。 当时,童家还远不及江湖上一些二流门庭,童缺依稀记得,当初的童家府邸不过就是比寻常人家大一点的一个院落罢了,童家当时的家主,也就是童千雄已故的父亲童孝义,本是文士出生,在地方上谋得屯田总管府知事一职,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丰衣足食,穰穰满家,后来却不知是因为何故,开罪了中书省枢密院中人,无奈之下,只得到处东躲西藏,过上了闻风丧胆胆战心惊的生活。 那些年,战乱吃紧,兵荒马乱,有时候甚至连年不断,童孝义开罪了朝廷权贵,江湖之大,却无处安身,辗转几年,苦不堪言,最终还是凭借昔日好友牵桥搭线,才攀上了【圣门】这棵大树,成了平平门客,这才结束了亡命天涯的局面。 虽然搭上了【圣门】作为靠山,但是童孝义从一介从九品正统权贵沦落为过街草寇,朝廷要犯,一路的颠簸岁月,亡命生活,早已让他心如死灰,没过几年安稳日子,便郁郁而终,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 因此,童千雄兄弟年少的时候,没少受人冷眼欺凌,所以他从小便立志出人头地,长大后更是不择手段向上爬,从一介凡夫俗子,到【圣门】的决策者,这其中的辛酸苦辣,寻常人谁人能够承受得住?但是他就忍受了下来,忍辱负重,一朝名就,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童缺的鼎力相助。 童缺是童孝义在街头领养回来的,童孝义见他聪慧,便让他给童千雄当伴读,就连童缺这个名字,都是童孝义帮他取的,古语有云:“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童孝义之所以给他取名为“缺”,意思就是要让他明白阴晴圆缺、悲欢离合,是人世常态,让他勿忘阴晴悲欢,坚强共勉,希望他能够踏出悲欢,终成一世之才,只可惜他自己却没有走出悲欢,含恨而终。 所以在童缺心中,一直都把童孝义的救命之恩铭记不忘,这也正是他一直以来都对童千雄忠心不二的原因。 “嗯!” 童千雄眯上眼睛,挥挥手道:“你去吧,看着点梓翰,别让他做傻事。” 童缺知道他所说的傻事是什么,童梓翰自以为藏在心里不说,他们便不知道他的想法,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们二人从小看着他长大,他心里想什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 童缺躬了躬身,准备离开,可是没走几步,他便停下脚步,犹豫再三,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管他欧阳德知不知情,这笔账都得算到他头上。” 童千雄依旧闭着眼。 童缺点点头,会心一笑,径直而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晓夜风残 从午夜到初晨,夜色恬静,灯火阑珊,圣铉城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但是很快西剑街发生打斗的事情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尤其是看到偶尔匆匆行过的一队队守城侍卫和甲胄紧身的持剑督查史,他们神情严肃,似乎不断在城中各个角落搜寻着什么,让圣铉城原本群情欢洽的氛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同以往的剑拔弩张。 压抑沉重的气氛,就连圣铉城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寻常百姓都感觉到了,以致于今夜,圣铉城各个店铺与摊位的生意都比以往惨淡许多,圣铉城夜晚的街道,向来都是人头攒动,今夜也不例外,但是他们看着匆忙而行的守城侍卫与督查史,纷纷避行礼让,让原本祥和宁静的街道变得人人自危,恐慌不安。 等他们走远了,行人们才敢驻足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虽然很多人都听闻了今晚西剑街的打斗事件,但毕竟他们大多数人还是生活在基层的寻常百姓,或者是一些默默无闻之辈,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胆敢在圣铉城的夜晚寻衅闹事,那无疑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活的不耐烦了,所以当他们听到西剑街发生的事以后,皆是一笑置之,因为斤两器容的思维局限,并不容许他们考虑太多,在他们的印象中,凡是在夜晚的圣铉城寻衅滋事者,皆被【幽冥督查史】分秒之间绳之以法,从无例外。 【幽冥督查史】无所不能的想法早已在他们脑海中根深蒂固,甚至在初闻西剑街发生的事时,他们当中还有很多人心中暗骂当事之人愚不可及、飞蛾扑火、作茧自缚,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事到如今,就算是他们再笨、再迂腐,也不可能想不到今夜的局促不安的气氛,百分之百与西剑街的打斗脱不了干系,守城侍卫倒还罢了,毕竟他们每天都会轮回巡守,今夜频繁出动倒是可以理解为巡逻护安,但是连甲胄裹身、手持亮剑、严阵以待的督查史都频频回巡,那么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通其中利害。 一旦想明白、想通了,众人心思也就变的活络起来,他们虽然想不明白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让无所不能的【幽冥督查史】如临大敌,但是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明哲保身,唯恐殃及池鱼,因此虽然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但是他们都很自觉的要么噤若寒蝉、三缄其口,要么窃窃私语、呢喃如蝇,甚至是匆匆而行、恛惶无措,更有甚者,一些本就游荡在圣铉城的孤魂野鬼,急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慌慌张张来到城门口,却愕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早已重兵把关,出入人员一律谢绝。 “这是……封城了?” 这是盘旋在他们脑海中,百思不解的疑问,再三确认了这个他们始终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不争事实以后,在他们心里,前前后后把今夜在西剑街殴斗的家伙祖宗上下不知道问候了多少遍。 街道两旁的小贩摊主、店铺主人,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也是万般无奈、哭笑不得,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求今夜之事能够早点拨云睹日。 对于圣铉城的其他几大势力而言,今夜同样是一个特殊的夜晚,他们甚至有的彻夜未眠,秉烛长谈,不过他们所议论争讨之重,并非是西剑街的殴斗事件,圣铉城既然是在【幽冥督查史】辖下,那么有人寻衅滋事,挑战的也是【幽冥督查史】的权威,这样的烂摊子,理应交给【幽冥督查史】去处理,与他们何干? 他们所议之事,侧重点绝大部分都放在了欧阳醉与欧阳明月身上,欧阳醉虽然沉寂了好些年,但是各大势力的前辈们,不管愉快或否,或多或少,曾经都与他有过照面,毕竟他曾经可是江湖中轰动一时的风云人物,但是欧阳醉身边的欧阳明月,由于易了容,他们都感觉陌生无比,但就是这样一个他们素未谋面、名不见传的小子,居然能够让自命不凡、亢心憍气的欧阳醉青睐有加,这让他们许多了除了难以置信之外,更是感到恐慌不已。 他们心中无不在纷纷揣测欧阳明月的真实身份,还有他跟欧阳醉到底是什么关系,各大势力当中那些碌碌无为之辈终究还是占了少数,很快,他们便联想到欧阳明月可能是【幽冥督查史】内部人员,甚至可能是【幽冥督查史】所培养的后辈精干,但是,自始至终他们很少有人猜想到欧阳明月会是【幽冥督查史】的少督主,一方面,欧阳明月本人是个女儿身,而出现在他们视野当中的则是一个衣着寒酸的少年,另一方面,他们并没有向【圣门】那样,对【幽冥督查史】死死盯着不放。 当然,如果单单是一个欧阳明月这样一个后生小辈的话,还不至于让他们如此上心,他们更在意的是欧阳醉。 在欧阳醉沉寂的这些年,一直都非常低调,低调到他们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快忘记了江湖上还曾经出现过这么一号人物,白衣素身,一剑搅风云,这些年,他一直都是以酒为生,酩酊街头都是常有的事,可谓是一壶在手,凡事不忧,就连【慕名督查史】内部的事情他都从不插手过问,更别说是其他事情了。 但是他今晚的强势作风,让各大势力依稀又看到那个曾经霸气绝伦、虎荡羊群的【剑公子】,他又回来了。 “难道沉寂了这么长时间,他又准备出来作妖了?” 这是心怀鬼胎的各大势力心中共同的疑虑,毕竟曾经的欧阳醉,一人一剑,在江湖中,很少有人不对他有所忌惮。 他们甚至猜想着,如果欧阳醉真的复出了,那他究竟是因何而复出,他复出以后究竟想干什么?依照今晚的情形来看,会不会是这些年心中怨气未平,想找童千策或者是【圣门】的麻烦?会不会涉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甚至有些曾与欧阳醉发生过摩擦冲突之人,更是忧心忡忡,唯恐三十六雷总打秋。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如果他们中途有提到西剑街的殴斗,也不过是一语带过,大多数无非就是嘲笑调侃一下【幽冥督查史】的无能,亦或者是谗口嗷嗷、幸灾乐祸地道上几句:“属于【幽冥督查史】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幽冥督查史】名不副实,被人堵到门口打了脸居然连人家个人影都半天摸不着”之类的话。 当然,也有一少部分聪慧睿智之士,表示今夜之事非同小可。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开门放长线 初晨,沉睡了一夜的暖阳,从朦胧中醒来,拖着慵懒的身体缓缓从东方飘出,余晖徐徐洒向天际,化作万千星点,驱逐着即将来临、有意吞噬大地温暖的寒气。 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寻捕搜罗,守城侍卫和督查史们几乎把圣铉城的大街小巷,包括花楼酒馆,客栈屋舍,挨家逐户走访巡查了个遍,可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除了在曲天青的有意阻拦下,他们没有找到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之外,一夜的努力,他们连柏笙师徒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让煞心费力却劳无所获的他们所有人如同被陈霜打蔫的茄子一样,萎靡不振,最终他们不得不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灰头土脸的草草收场。 圣铉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祥和,只不过城门依旧紧闭,看样子这事暂时还不算完,紧张的气氛过后,所有人便把它抛诸脑后,也没有人刻意去提及昨夜的事情,似乎它们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白丁俗客们其实很容易满足,一日三餐、柴米油盐、丰衣足食足矣,至于什么忧国忧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之事,那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也不处于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风声一紧,他们胆战心惊,风声一过,他们安之若素。 正所谓草舍茅屋有几间,行也安然待也安然;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收了队,曲天青匆匆向欧阳德书房行去,走到近前,却见书房房门敞开着,房中依稀有点点烛光若隐若现,他顿时一愣,快步走进房中。 书房中,几架上一支红烛已然见底,却依旧顽强的绽放着属于它最后的璀璨,似乎想要与皓日一争光晖,欧阳德前不久刚刚送走了欧阳醉,此时,他正怔怔对着书架上的三个牌位发呆,看得很是入神,就连曲天青走到了他身后,他都没有发现。 曲天青看了一眼欧阳德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书架上的三个牌位,冷峻坚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一丝痛苦。 缓缓对着书架上的牌位躬了躬身,他这才轻声唤了一声:“督主。” 欧阳德稍微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却看到曲天青红红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 “来了?” 欧阳德看着眼前这个彪壮的汉子,心中默默叹息一声,想当初,一刀一剑穿胸过,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现在看到故人牌位,他居然无助的像个孩子,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愿意让身边这些兄弟看到这三个牌位的原因。 曲天青伸手抹了一把随时都有可能掉落的泪水,哽咽道:“督主……知道我会来?” “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咱们是兄弟,私下里不要这么拘束。” 欧阳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一直在等你,只是没想到时间要比我预期的久远一点,咱们似乎好久都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了吧?” 男人的安慰有时候很简单,一个眼神,一个拥抱,甚至是一个轻微的举动,一切尽在不言中。 曲天青点点头,没有说话,看上去有些沮丧。 作为曾经一起打拼,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他明白欧阳德这个轻微的举动代表着什么,他是在安慰自己,可是他自己呢?又有谁来安慰他呢?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总是向一只受伤的孤狼一样,把自己圈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静静地舔舐.着陈旧的伤口。 曲天青是一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别人,因此他只能苛刻的要求自己,把分内之事做到最好,做到极致,以此来分担欧阳德的肩上的沉重,他不想让自己一众的兄弟失望,也从未让他们失望过,但是这一次,他却让他们失望了。 对于曲天青来说,一夜的不懈努力,不仅仅是为了抓到凶手那么简单,更是承载着【幽冥督查史】数千兄弟对他的期望与信任,尽管他们并不会责怪与他,但是他却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无妨!” 欧阳德凝瞩不转,正颜厉色道:“六年的时间未有所动,估计整个江湖都以为咱们【幽冥督查史】已经是明日黄花、秋后的蚂蚱,可他们殊不知老骥亦当伏枥,正好借此机会,让那些蠢蠢欲动之人,重新感受一下恐惧,免得他们以为离开了大哥与长生,咱们【幽冥督查史】便是失去利齿的老虎,空有躯干。” “我知道了!” 曲天青目光灼灼道:“六年时间了,咱们早就应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圣铉城从最初的【天龙十二堂】都需要循规蹈矩、小心翼翼,但这两年一个小小的【听风堂】都胆敢大肆猖獗、作威作福,他早就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欧阳德迟迟不肯发话,他早就掀了【听风堂】的巢穴了。 想当初,天剑二公子、长生使者他们统御圣铉时,何等霸气,简直是气吞山河、唯我独尊,虽然【天公子】与长生使者都已经销声匿迹了六年时间,【剑公子】也因为那件事郁郁寡欢,无心圣铉,但是曲天青作为八大剑怪之首的【稳剑疾风】,是当之无愧的幽冥顶梁柱之一,不管是出于【剑公子】对他的知遇之恩、救命之情,还是【幽冥督查史】对他的培养之心,他都一直把圣铉城当做是自己的家,把【幽冥督查史】当做是自己的栖身立命之所,如若有谁胆敢侵犯,虽远必诛。 欧阳德走到房门前,眺望着屋外远方倾斜而来的金晖,道:“现在也不晚,好久都没有出去走动过了,还真有些怀念以前快意恩仇的日子,估计现在没有多少人还能认得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吧?” 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微微佝偻的身体瞬间笔直如枪,一头长发无风而动,一扫之前的颓神疲态,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自信而不张狂,尤其是在金光灿灿的晨韵衬托下,他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就连几架上的红烛都感受到了他的浩荡气势,瞬间熄灭,只留下一滴烛泪,滑落几架,凝固半空。 曲天青看着他的背影,一脸激动,那个当年睥睨天下的【绝命使者】,他终于又要回来了,此刻,他甚至有一种忍不住想要长啸一声的冲动,久违的热血沸腾。 “绝命之名,如影随形!” 此时,曲天青这个【幽冥督查史】八大剑怪的怪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欧阳德回身看了一眼书架上的牌位,目光如刀,凌厉异常,轻声道:“打开城门,放长线钓大鱼!” 曲天青躬身领命,中气十足道:“是!” 然后,他对着书架上的牌位再次躬身行礼后,喜不自胜,径直离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喜笑泪满面 九寒天的天气日渐转冷,微风拂过,都会让人不自觉的缩一缩脖子,即便是暖阳当头,那种深入灵魂的寒惧,依旧不能消减。 三天的时光,转瞬而逝,今日,正好赶上了“一九”天。 初晨,朝阳许是在响应九寒天的号召,亦或者是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当中不想醒来,总之,它并没有及时出现在人们翘首企足的东方,更像是厌倦了众人望眼欲穿的眼神。 天空中暗沉沉的,充斥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偶尔几朵浮云划过,也是不情不愿,失去了以往的千姿百态、奔腾蹄欢,更像是在被赶鸭子上架。 医馆中,穆桂天无精打采的斜挎在原本属于百里长风的摇椅扶手上,而百里长风早已不知去向,摇椅并未晃动,而是像它此刻的主人一样,神情恍惚、魂不守舍,穆桂天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看上去并不起眼,但是仔细一看,披风里子居然是浅色貂绒。 这件披风是昨天夜里百里长风扔到他怀里的,起初,穆桂天并不想领他的情,可是后半夜实在是寒气逼人,穆桂天没有办法,只好委曲求全。 穆桂天时不时都会往躺在床榻上,毫无动静的聂东来身上瞄上两眼,然后又聋拉下脑袋,行尸走肉一般一动不动的待在那里,他已经保持着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整整一天两夜时间了,在这对穆桂天来说绝对算得上是煎熬的一天两夜时间里,他连一眼都未曾合过,不眠不休还不算完,他甚至已经整整一天两夜没吃没喝了。 第一天的时候,穆桂天还信心满满,看到聂东来渐渐好转,他对百里长风的医术深信不疑,加上百里长风笃定的语气,他翘首以盼,心安理得的静等聂东来醒来,可是事与愿违,他等来的只有焦虑。 这天一大早,百里长风的医馆里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用百里长风的话说就是他的老朋友,穆桂天也不知道是他的那个老朋友,他也无心关心,但是百里长风在随意交代了两句之后,便行色匆匆的出去了,穆桂天只盼聂东来早点醒来,也就随意敷衍了两句,没有过多理会。 百里长风来到医馆门口,欧阳德正在那里等他,打开门的时候,欧阳德顺势往里面瞟了一眼,紧张问道:“他们还好吧?” 百里长风拉上门,笑道:“放心吧,并无大碍,只不过那小子要醒来,还得两天时间。” 听到百里长风这样说,欧阳德便彻底定下心来,点点头,道:“我找你有事!” 对于这个老友的医术,他心知肚明,所以他的话欧阳德一点都不怀疑,既然百里长风说聂东来无碍,那便是无碍,即便是聂东来只吊有一口气,只要他想,他就有办法救活他。 “我知道!” 百里长风并不惊讶,依旧风轻云淡,笑道:“我们出去聊。” 自从他从穆元那里得到消息以后,他就知道欧阳德会来找他,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所以他这两天一直都窝在圣铉城的医馆里等着,既然穆元能够截到消息,那么以【幽冥督查史】无孔不入的实力,不可能什么线索都摸不出来。 众所周知,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堂,所有重要的消息传递,都不可能是单一的,因为如果是单一传递的话,万一出现任何一点差错都有可能会误大事,所以这样的消息传递最起码也得分上三五路,甚至更多。 他不知道欧阳德的消息是否也是截获到的,但是他敢肯定,以【幽冥督查史】的实力,一定能够得到同样的消息,甚至有可能得到更多,除非他们不想。 从感觉到欧阳德到访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同样在他心里,也消除了许多忧患。 “好!” 欧阳德回答的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很快,他们二人便来到了【聚散客栈】,一进门,欧阳德便朝身型微胖的掌柜招了招手。 掌柜早就你切注视着【聚散客栈】的一举一动,欧阳德二人还未进门,他就发现了他们,轻咳一声,朝依旧跑堂打扮的中年男子投去了一个莫名的眼神。 中年男子随意朝客栈门口瞥了一眼,身体猛然一颤,很快便恢复如常,回敬给掌柜一个眼神,然后两人很默契的朝门口走去。 因此,当欧阳德招手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他与百里长风面前。 “吆,客官,有什么需要?” 【聚散客栈】的掌柜躬了躬身,笑容满面,跟对待寻常客人没什么两样。 欧阳德看了看他,快言快语道:“一间上房!” 掌柜再次躬身,吆喝道:“好嘞,客官请跟我来!” 说完便领着欧阳德二人上了楼,自始至终,跑堂打扮的中年男子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 四人径直来到客栈三楼,客栈的三楼并非像二楼一样,是一间间的客房,恰恰相反,这里并没有客房,只是一间敞亮的会客厅,与其说是会客厅,倒不如说是一间很大议事堂,艳红色的金边门匾上是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忠肝义胆。 推开门,四根巨大的朱红色柱子鼎足四周,柱子上镌雕这各色图案,或金龙啸天,或大雀展翅,或雄狮踏步,或瑞虎狂奔,或祥云探路,形形色色,让人眼花缭乱。 议事堂中央摆放着者一个巨大的古铜色香鼎,鼎中一大把合香已经燃去了一半,使得整个议事堂香气缭绕,淡雾环抱。 正前方主位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檀香木太师椅,太师椅背后墙壁上雕画着一幅巨大的文关帝公像,栩栩如生,英气逼人。 议事堂两侧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十把檀香木梳背椅,两两遥相对应。 进了议事堂,关上门,掌柜神情瞬间肃穆,与跑堂汉子同时拱手躬身,道:“督主,【鬼医】先生。” 欧阳德随意摆摆手,道:“这里没有外人,不爱拘谨。” 随即仔仔细细把整个议事堂打量了一遍,面目复杂,叹道:“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这里却依然照旧,展兄,余兄,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整个议事堂一尘不染,所有的椅子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香鼎更是闪闪发亮,显然,这里,他们二人时时都在打扫拭擦,欧阳德心里很清楚,他们二人不会让其他人踏足这里的。 掌柜展白挺了挺胖胖的身体,憨笑道:“督主谬赞了,这里大多都是老余一个人在打扫,我只不过是偶尔跑来转转。” 中年男子余江闻言,怒骂一声:“你放屁,还不是你有事没事总是喜欢往这里跑?” 百里长风笑道:“行了,你俩别在谦让了,你俩我们还不知道嘛?” 四人相视而笑,随即放声大笑,笑到最后泪流满面,嘈杂的客栈,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狂笑的心酸。 这个议事堂承载了他们太多的愿景,有豪言壮志,有欢声笑语,有醉卧喜忧,更有兄弟情深。 半晌,他们才止住笑声,拭去泪水,平下心来,欧阳德深深看了三人一眼,道:“最近我准备离开一段时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照拂着点明月跟二哥。” 他并没有提及【幽冥督查史】,因为他很清楚,不论是什么时候,他们都不可能弃它于不顾,这是对于兄弟无怨无悔的信任。 展白与余江二人闻言一愣,倒是百里长风表现得很镇定,似乎早已想到了欧阳德会这么说,轻声问道:“去多久?” 欧阳德摇摇头,道:“不知道,快的话应该要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百里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活着回来!” 然后他直接转身离开,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给三人留下一个背影,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欧阳德要去哪里,去干什么,接下来的时间欧阳德肯定要交代【幽冥督查史】内部的事情,他毕竟不是【幽冥督查史】的人,即便是再亲的兄弟,该避讳的还得避讳。 他更没有承诺欧阳德任何东西,但是欧阳德却看着他的背影会心一笑,笑的很自然,因为他心里明白,百里长风已经给了他想要的答案,没有承诺便是最好的承诺,兄弟之间,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辞修饰。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六年时间 百里长风走后,展白、余江二人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欧阳德所说的离开一段时间意味着什么,只当是欧阳德去别的什么地方走走而已。 展白掂着一身肥肉,直勾勾的盯着欧阳德,欣喜若狂地道:“督主,您终于来了。” “是啊,等这一刻,我们等了整整六年时间!” 就连平日里一直面若秋霜的余江都笑容可掬。 欧阳德看着这两个昔日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心里愧疚不已,六年前,是他一声令下,让【聚散客栈】尘封了整整六年时间,六年间,它仅仅是一个江湖中人栖身过痕的客栈,也只能是一个客栈,也是因为他的一声命令,让原本早已名动江湖的展白、余江二人,敛去锋芒,隐没锐志,匿迹江湖。 “对不起,这几年,我让大家失望了。” 欧阳德有些不敢去直视他们二人的眼睛。 展白胖嘟嘟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道:“督主说的哪里话,六年前,要不是您及时下令制止,恐怕当时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我们,早已被敌人一网打尽了。” 余江附和道:“不错,这六年的时间里,我跟老展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江湖中各大势力的地盘悄悄走上一回,为的就是看能不能搜罗一点蛛丝马迹。 但是,越是调查,却越没有头绪,就好像当初【天公子】以及【长生使者】的失踪,本就是一桩无头悬案一样。” 他的神情异常凝重。 展白接着道:“就是,记得有一次我跟老余来到这里闲聊,我还跟老余开玩笑说当初那个消息极有可能也就是这个陷阱,为的就是将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要不是您当时还存有理智,说不准呀,咱们这一众几千号兄弟,现在都在阎王殿哪里蹲着呢。 当时听完这句话,老余突然猛的一下站起来,看着我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时间,最后嘴里嘟囔了一句该死,我当时还没太明白,你为老余那倔脾气又上来了,硬气拽着老余长吁短叹了小半天,最后他才跟我说,是我一语惊醒梦中人,当初很显然就是一个局,明显冲着我们所有人来的。” 展白描述的有些自嘲,似乎在笑他自己,堂堂【玲珑白剑】,居然连那么明显的一点计谋都不能识破。 余江点点头,玩味道:“我当时也是被老展一语点醒,想我们八大剑怪,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半个人物,却没想到差点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实数悲哀。” 欧阳德眺窗而望,【聚散客栈】的雄伟程度本就是圣铉城首屈一指的,而三楼更是八面玲珑,站在这里向外望去,圣铉城至少有一半的景色一览无余。 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有宛如苍龙横空一般的圣铉城,欧阳德眯了眯眼睛,轻声道:“当初的事不怪大伙,我知道大哥的失踪让所有人都心急如焚,失了主心骨,这才让咱们自己乱了阵脚,我当时其实也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那还有什么主意,其实那都是长生叫我那么做的。 当时,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长生明明知道这么做是对的,但他却为什么不自己亲自下令呢?要知道,咱们这几千号弟兄,除了大哥,就最听长生的话了,后来长生也跟着失踪了,我才渐渐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将会离开,所以他将这种立信的机会留给了我,可惜我明白的有些晚了,那时候就连他也已经离开了。” 三个人轻描淡写的叙述着,更像是在闲话家常忆往昔。 展白的目光也随着欧阳德来到了远处晨晖下的圣铉城一角,那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虚实隐约,如梦如幻。 似乎是被压抑了太长时间,他深深吸了一口晨间的新鲜空气,道:“自那时起,我跟老余我们二人便一直蜗居在这里,手下的一众弟兄,有九成都被我们遣了出去,隐匿在江湖中各个角落,为的就是养精蓄锐、卧薪尝胆,等着终有一日,您能带领我们重出江湖,破敌、踏将、憾江湖。” 香鼎中的合香眼看就要燃完了,底层夹杂着残泄物的合香,淡淡的青烟修炼变黑,余江连忙从香鼎中间的夹层里重新取出一把合香,借着那里的红烛点燃,再躬身做姿把新的一把合香重新插入了香鼎当中。 这种合香很特殊,具有清新空气,提神醒脑的作用,因此这里一年四季从未断过。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这才转过身来,道:“没错,一直以来,咱们都在【天公子】大人的庇佑下安之若素,没有人敢对咱们【幽冥督查史】不敬,就像没有人胆敢正大光明与【天公子】大人一战一样,长此以往,这也导致了咱们这些人失去了最起码得判断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敌人当初之所以敢如此挑衅我们的原因,因为他很了解我们每一个人的性格,也可以说他对于我们【幽冥督查史】十分熟悉,知道那些是我们的短板,知道什么是我们的束缚。” 欧阳德没有转身,点头道:“不错,六年养精蓄锐,你确实变了很多,变得学会自己独立思考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执行任务的死士了,看来这六年时间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错!” 展白眼中锐光一闪,周身散发出一阵骇人的气息,沉声道:“但是同样,这六年时间对我们几千众弟兄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是一种耻辱,是心中永远不能抹去的污点。” 一瞬间狂风大作,圣铉城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蔽日,艳阳悄悄隐入云层,唯恐一不小心触怒这尊隐忍已久的煞神。 圣铉城各个街道原本喜笑开颜的行人纷纷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压抑,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扼制住自己的脖子,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不一脸茫然的抬头仰望天空,似乎想探究这股气息的源头。 尤其是【聚散客栈】的客人们,感触最直接,甚至有些修为不足之人,直接被震晕了过去。 此时,百里长风也刚刚从【聚散客栈】出来不久,缓步走在大街上的他,感受到展白这股气势,回头望了一眼【聚散客栈】方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圣铉城各大势力那些修为高深之人,纷纷腾空而起,望着【聚散客栈】的方向,眉头深锁,表情各不相同。 好在展白的气势来的急,去的更快,几秒之间,他身上的所有煞气便消失的干干净净,艳阳重新从云层中探出脑袋,不急不缓的向西边荡去,狂风停歇,一切恢复如常,寻常之人只当是天公在愚弄他们。 余江瞥了一眼展白,神色如常,目光闪闪道:“耻辱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的掉,污点只有用灵魂才能蒸发的了。” 虽然他并没有散发出任何气息,但是通过他的眼神,不难看出,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外表那般平静。 欧阳德回头看了一眼恨意滔天的二人,昂起头,看着东方渐渐从云层中露出整个脑袋的艳阳,抬手微微遮挡了下,然后一脸平静地轻声道:“用不了多长时间了,你们,准备好接受怒火了嘛?” 他像是在问身边的二人,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在我心里算 尽管除了深邃的眼神以外,欧阳德表现异常平静,犹如一潭死水,掀不起一丝涟漪,但是展白、余江二人却能深切的感觉到他的变化。 此刻的欧阳德给人一种锋芒隐露的感觉,盛气侧漏,再也不像是这六年间,那个饱经沧桑、锐志消退的岐黄天命,他们心里明白,从这一刻起,欧阳德不再是那个万念俱灰的他了,他重新变回了那一柄未出鞘利刃,不动则已,一动风云变。 展白、余江二人本就是【幽冥督查史】的楚翘,在八大剑怪中分别排第二与第四,他们本就一直跟在欧阳德身边,加上两人也得粗笨之人,这一切他们自然也就看的很透彻。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甚慰,看来离反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这让他们心中生出一种久违的豪迈,六年的窝囊,他们受够了。 别看欧阳德平日里看上去斯文稳重,一旦触怒了他,必将浮尸遍野,血流如湖,不然的话,江湖中人也不会称他为【绝命使者】了,即为绝命,那便是天涯海角,也无敌人藏身之处。 想当初,曾有一武林一流门派的少主,最喜蹂躏年轻女子,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一个院落里逮到一个绝色佳人,心花怒放,正准备行那丧尽天良之事,就连女子的衣衫都被他撕裂了,可就在这重要当口,却被欧阳德无意之间碰了个正着,他一怒之下,那个少主连带他伴身左右的十几名护卫,当场被欧阳德一一斩去了脑袋,鲜血顺着房门一直填满了半个院落,欧阳德不闻不问,把他们的首级挂在城门口示众,并放出豪言,如果胆敢有人在行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被他发现,定灭其满门。 自那以后,【绝命使者】之名在江湖中彻底家喻户晓,甚至当时江湖中流传着一句话,是这么形容他的。 “隐剑翩翩佳公子,卸鞘一怒胜屠夫。” “督主……” 欢喜过后,展白望着欧阳德,欲言又止,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欧阳德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展白咬咬牙,道:“那我就直说了吧,您可别怪我嘴快,我觉得当初的事肯定有咱们自己人参与其中,也就是说咱们当中出了叛徒。” 说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阳德,这个疑问在他心中藏了六年时间,压在他心中沉重的喘不过来,虽然说只是他的猜测,他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但是六年的沉淀,经过他反反复复仔细推敲,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尽管他心里也不愿意去相信,现在说出来,他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欧阳德缓缓转过身来,他的脸色还是那么平静,就连一丝丝的诧异都没有,他看了展白一会儿,然后转头对着余江问道:“余兄,你怎么看?” 余江没想到欧阳德会突然把这个问题甩给自己,微微一楞,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道:“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是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欧阳德突然笑了,笑的有些苦涩,道:“其实,不光是你们,咱们一众兄弟当中估计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此事不容置疑,咱们当中确实出了叛徒,但具体是谁,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能确定,但是,总有一天,他的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闻言,展白脸上突然怒气横生,面若寒霜道:“如果让我知道了他是谁,绝不轻饶。” 余江则一脸阴沉,死死的握住了拳头,道:“我的鬼剑从不指向自己人,看来终有一天,这个规则将会被打破。” 【幽冥督查史】八大剑怪中要说谁的心思最为细腻活络,当属【玲珑白剑】展白,别看他体型微胖,但是做起事来,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因此【幽冥督查史】的财力来源主要靠他,可以说他掌管着【幽冥督查史】的经济命脉,这也是他能稳坐八大剑怪第二把交易的原因。 而八大剑怪中要说谁的剑最为诡异,当属鬼剑,【鬼剑无形】余江,外人根本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剑,平时放在哪里,亡命于他手下的敌人,到死也只能看到他手中划过的一叶残影,只有欧阳德他们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余江的鬼剑其实就是一柄薄刃柳叶软剑,他很在乎自己的剑,平常不用的时候他都把它系在自己腰间,从不离身,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鬼剑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展白看着他,苦笑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也算得上自己人?” 余江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过分的重情义,重情义重到让人感到迂腐不解。 余江点点头,面无表情道:“曾经是,在我心里就算,不管是谁,我都会为他收尸的,也希望他走的时候能体面一点。” 欧阳德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 展白则是一脸无语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们心里都很明白,余江的最后一句话是在恳求他们,希望他们倒是能给那个叛徒一个体面的死法,算是他这个曾经的兄弟给他的最后一点尊严。 同样,他们也很清楚,遇到这样的事,余江的心里肯定悲痛欲绝,像他这样的人,把情义看的比命还要重要,萍水相逢的人背后捅刀子都心里难受,更别说是兄弟的背叛了。 顿了顿,欧阳德继续道:“展兄、余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圣铉城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二人打理了,让所有兄弟都隐入暗处,切不了鲁莽行事,西剑街的凶手一事同样也不可松懈,不管是谁,这个梁子既然接下来,就得让他付出代价,具体事宜我让天青回头跟你们联络,还有,要密切关注【圣门】、【听风堂】的一切动向。” 尤其是一想到西剑街行刺的对象还是聂东来,欧阳德心里就怒不可遏。 展白皱了皱眉,问道:“督主是怀疑【圣门】与【听风堂】也跟当年的事有牵连?” 欧阳德道:“暂时还不能确定,所以你们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明白!” 展白、余江二人同时点头,异口同声。 欧阳德微微颌首,道“还有,我准备离开的事一定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百里长风、曲天青、展白、余江四人,他信得过,同样还有很多兄弟他心里也信得过,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是!” 其实不用欧阳德叮嘱,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毕竟已经确定了自己人当中有内奸一事,他们更加不可能去伸张此事了。 “我先回去了!” 欧阳德转身离开了,走之前,他深深看了一眼主位上的那把太师椅,当年大哥就是坐在那个地方,和他们一众兄弟举杯豪饮、谈笑风生、规经绘纬,现在却只身下一张孤零零的椅子。 椅子后面墙壁上手持青龙偃月刀的文关帝公,长刀斜抵、睥睨群雄,从他身上,欧阳德看到了当年大哥的影子。 欧阳德离开以后,展白余江二人同样也重新回到了客栈一楼,重新开启了他们掌柜与跑堂的平淡生活,他们在等,等待一场反扑盛宴的开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江湖的传言 当百里长风回到医馆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在这将近半个上午的时间里,穆桂天从最开始的百无聊奈,没心没肺枯燥乏味的等待聂东来醒来;到后来的望眼欲穿,时而回首满脸殷切的投眼于医馆门外;一直到最后坐立不安,惊慌无措六神无主的来回折腾于床前。 随着时间的推移,穆桂天心中就越发忐忑,眼看一个上午的时间即将过去,而聂东来却没有任何想要苏醒的意思,这可把穆桂天着急坏了,但是他虽然心急如焚,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干瞪眼白着急。 医道一途,于他而言,就仿佛刚刚沐浴出水,不着片缕罗纱的朦胧妙曼,真是好大一片雪白,白的毫无脑回路。 因此,刚开始的时候,他虽然有想过要带聂东来去别处看看的想法,但是后来转念一想,他自己现在也不知道聂东来具体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宜不宜动,所以就把自己心头的焦灼先搁一边,想着等百里长风回来了再找他问清楚一点,你不是说要不了多久时间聂东来就会醒来的吗?为何这都过了快十个时辰了,他依旧是那般模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可当他努力说服自己静下心来等待后,很快便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百里长风这老混蛋根本不是个靠谱着调的家伙,这不早上还说是跟自己老朋友出去唠会嗑,一会时间就回来了,可眼看就要日上三竿了,穆桂天居然连个他的影子都没见着。 甚至有好几次,穆桂天都差点忍不住要带着你等来离开这里了,但是,看着酣然沉梦而不自知的聂东来,穆桂天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管是为了满足老爷子的要求,还是出于对友情的呵护,他都不希望聂东来再有任何闪失了,尤其是在一夜颠簸流离差点撒手人寰之后。 好在赶在他极其无望,即将奔溃的时候,百里长风回来了,他走进医馆的时候嘴角微抿、冁然而笑,那时穆桂天正垂头丧气的蹲在里屋的床榻前,撅着屁股,双手呈鸡爪状,紧扣地面,似乎是想要把心中的焦灼与愤懑从嘴巴里给倒出来。 刚进到里屋,原本抿嘴轻笑的百里长风见到这一幕,顿时一愣,随即啼笑皆非道:“怎么?你这是要学人家倒挂金钩?” 穆桂天缓缓抬起头,一脸哀怨的看着眼前依旧仙风道骨的百里长风,道:“老头,你不是说出去一会吗?” 他现在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跟眼前这个言行不一的老家伙开玩笑。 百里长风绕着穆桂天走了一圈,点头道:“对啊,老夫这不已经回来了吗?你该不会是连这一会的功夫都等不了吧?现在的年轻人呐,定力难道就这么差劲?” 说完,他还不忘黯然摇头,以此来表达他对穆桂天的失望。 听完他的话,穆桂天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近在咫尺的百里长风,怒目相向,大声道:“一会儿的功夫?从早上到现在你告诉我是一会儿的功夫?那中间的三四个时辰是让狗吃了嘛?啊?” 他的脸都快要贴到百里长风脸上了,唾沫星子更是溅了百里长风一脸,翻脸的速度之快,让百里长风都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几秒过后,百里长风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嘀咕道:“那你也没问老夫,一会儿究竟是多长时间啊!” 那模样,活脱脱就一深宫怨妇,把身不由己的委屈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嘀咕什么呢?嗯?你还敢顶嘴?啊?我告诉你丫的,我朋友要是醒不过来,天爷我分分钟把你这破医馆给拆喽,你信是不信?” 正在气头上的穆桂天可不是怜香惜老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百里长风就是一通唾沫星子,得亏是他不知道百里长风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鬼医】,要不然的话,就算再给他俩胆子,他也不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百里长风一脸无语,但还是很配合的点头哈腰,道:“信,老夫自然是信的,年轻人,你就放心吧,老夫保证你朋友不会有任何事。” 他的模样虽然看上去有些谄媚,但是神情却很自然,波澜不惊,镇定自若。 “你拿什么保证?” 穆桂天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冷笑不已,你要是真能保证的话,聂东来估计早就醒了。 百里长风不假思索道:“就拿老夫这医馆保证!” 反正聂东来的状况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的伤本就不危及性命,如果按照寻常办法救治的话,他现在估计早已活奔乱跳了。 聂东来之所以这么长时间还未醒过来,主要是由于百里长风给他吃那颗药丸在作祟。 那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丹药,此丹药有一个别具一格的名字:【回首奈何】,是以千年何首配以蛟龙之精血为引,外加数十种辅药,经过天地灵气孕育,凝练而成,就连江湖颇负盛名的【夺魂门】也只此一颗,而且还是【夺魂门】中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可以说是【夺魂门】镇山之宝之一也不为过,这也是为何当时百里长风在拿出它的时候,表现的那般难以割舍的原因。 至于【回首奈何】的具体配方,在江湖中早已失传,江湖中人只是盛传,有这么一味神奇的丹药,有人说它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有人说它可以让人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也有人说它可以让人长生不老;对于这样的传言,百里长风皆是一笑置之,因为他自己心里明白,其实这种传言,不过是江湖中人的妄加揣测,皆言过其实。 【回首奈何】只不是能够把一个人今生的往事在他脑海中回放一遍罢了,其实说白了,就是它可以把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所有记忆,投射出来而已,而且它有一个致命的短板,就是在投射过程中不能被所投射之人的思想干扰,否则便会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换句话来说,就是所投射之人必须要陷入沉睡当中。 百里长风第一次见到聂东来的时候,便已知道了他的记忆有缺失,这让他多少有些惋惜,毕竟,一个人一旦记忆有缺失的话,那就意味着他的人生同样无法完整,因此,他在那个时候便告诉了穆桂天一些觉醒记忆的方法,也算是授人以渔,他是医道鬼才没错,但他却不是圣人,即便是圣人也不可能做到凡事亲力亲为,更何况想要觉醒缺失的记忆,并不是什么小儿科的事,所以即便知道穆桂天是穆元的儿子,他也只是给予了几点最为妥善的方法而已。 后来从穆元那里得知,聂东来居然就是聂乘风的儿子,他大为吃惊,没想到偶然碰到的唯一一个记忆残缺的小子,居然是自己的挚友之后,自那时起,他心里就寻思琢磨着有什么办法能够唤醒聂东来的记忆。 却没想到,这才回到圣铉城,便再一次碰上了聂东来二人,这算得上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吧! 而且这一次的聂东来很凑巧的处于昏迷状态,刚好具备服用【回首奈何】的条件,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般,因此,尽管百里长风知道如果失去了这颗【回首奈何】,自己势必在【夺魂门】会承受很大的压力与排挤,但最终还是把它给聂东来服用了,尽管他不知道这颗被整个江湖以讹传讹成不朽神药的【回首奈何】,究竟能不能唤醒聂东来残缺的记忆,但是他想试一试。 不为亲故不为行,但愿不负手足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尽得他真传 穆桂天微微一楞,怒道:“老子要你这破医馆有屁用?” 他都快要被气糊涂了,直接连老子这样的粗俗秽言都飙了出来。 百里长风捋了捋山羊胡子,漫不经心地道:“你问我啊?我问谁去?穆元?” 双眼微眯,露出一丝笑意,显得意味深长。 穆桂天心里突然“咯噔”一声,这感觉,似乎那里有些不大对劲啊,穆元那不是自己老爹嘛?怎么眼前这老头会知道他呢?再回头看看他那别具深意的样子,很明显这老家伙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谁啊! 想到这里,穆桂天突然生出一种被人戏耍后的恼怒,直勾勾的盯着百里长风,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他老爹穆元平日里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就算他曾经来过几次圣铉城,那次不是自己也伴随身侧?就从来没见他跟眼前这老头有什么交集过呀。 “看来老爷子似乎背着我,藏有不少的秘密啊!” 穆桂天心里多少有些怨气,不管是从聂东来的事情来看,还是从今日百里长风的事情来说,自己居然事先一点都不知情,现在看来,自己家这位老爷子可不是一般的神秘啊,这简直把他当作家贼一样防着。 但是,怨归怨,气归气,他首先得确认眼前的老头,是敌是友,就算老爷子真的对他有心隐瞒,他也无可奈何,毕竟那是生他养他的人,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穆桂天不相信,老爷子会平白无故的把一切都瞒着自己。 如果眼前的这个老头是敌人的话,那他跟聂东来的处境就大大的不妙了,不过按照穆桂天一贯的思维推测来看,他怎么着也不像是敌人,如果真的是敌非友的话,他为什么连续两次伸出援助之手,但如果眼前这个老头真的是老爷子莫逆之交的话,那他之前的言辞就有些大不敬了。 一念至此,穆桂天心里不免有些尴尬,尤其是想到之前自己还贴着百里长风的脸口如悬河,这要是让自家老爷子知道了,不扒了他的皮才怪呢。 就在穆桂天心里正寻思着,该如何挽回一下这种尴尬氛围的时候,百里长风发话了,只见他笑眯眯地看着穆桂天,斯条慢理地说道:“你管我是谁?” 穆桂天怎么看,总感觉他给自己一种说不出的、贱嗖嗖的感觉。 不过这下他百分百可以肯定,这老头绝对是自家老头子的故人,而且关系有可能还不简单。 “那个,前辈说笑了,我就是想问问我这位朋友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穆桂天尴尬的挠挠头,适宜实地转移话题。 别看他头脑发热的时候鲁莽灭裂,回过神来的时候,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起码也明白百里长风对他二人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不然的话,以他深不可测的实力,没必要如此迂回,如果硬要说他图自己什么的话,也是说不通的呀,因为现在的穆桂天除了一身行头和些许银票之外,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图他身上那点钱?要知道像百里长风这种级别的高手,钱财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个数目而已,完全没那个必要。 两个人身上所有行头加起来,唯一还算有上是个物件的,就是聂东来随身不离的那把剑,上次聂东来使用它的时候,穆桂天有仔细瞧过,那确实算的上是一柄神兵利器,锋利无比,但是百里长风之前明明有机会顺走它,但他却没有这么做,甚至连瞅都没瞅它一眼,也就是说要么他对它没有什么兴趣,要么他不知道聂东来身上有这么一柄好剑。 排除以上所有可能,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百里长风确实是有心帮助他们二人,不管是出于医者的本能,还是他家老爷子穆元的情分,他的出发点是善意的,尽管穆桂天觉得是后者的概率更大一点。 百里长风瞟了一眼床榻上的聂东来,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揶揄道:“老夫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的,怎么?你是不相信老夫?” 说到后面他故意板起脸,装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他之所以不告诉穆桂天聂东来受到【回首奈何】的影响,需要时间去梳理回放自己过去的回忆,要醒过来还需要两天的时间,一来是由于他出于善意,故意捉弄穆桂天,想要借此机会来锤炼一下他这遇事毛毛躁躁的性格,二来是由于他也没有把握,【回首奈何】是否真的能够帮助聂东来恢复记忆,如果他把一切都告诉穆桂天了,而到时候聂东来的记忆仍然没有恢复的话,他不就等于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嘛。 虽然说百里长风不是一个贪图虚名的人,但是如果在一个晚辈面前损了自己的排面的话,他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尴尬不是?尤其是穆桂天还是穆元那老小子的儿子,他可不想被自己的老友看自己的笑话,更不想被穆桂天这个心直口快的大嘴巴暗地里嘲笑他不务实说大话。 “要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啊?这话你都说了那么多遍了,也不见他醒过来啊,我信你才怪。” 穆桂天虽然心谤腹非,但嘴上却不敢真的说出来,换上一个自以为很谦逊的笑容,谄笑胁肩道:“我怎么会不相信前辈呢?前辈的医道造诣那简直是华佗在世、妙手回春,晚辈佩服的可是五体投地啊!” 一记好无厘头的马屁被穆桂天毫不吝啬张口送出,拍的那叫一个响,就连穆桂天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但是没有办法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不然保不准那一天这老头见到自家老爷子,稍微煽风点火,以老爷子那性格,绝对会让他吃醋了兜着走。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被老爷子拿着棒子后屁股撵着跑。 百里长风依旧古井无波,只是笑吟吟的盯着他,直到盯的穆桂天心虚的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才道:“你不愧是穆元那小子的种,的确是尽得他真传啊。” “啊?” 穆桂天登时目瞪口呆,显然没听明白百里长风话里的意思,顿了顿,他只好硬着头皮腼腆道:“前辈谬赞了。” “老夫可没有谬赞!” 百里长风笑嘻嘻地道:“虽然老夫不知道你把穆元那小子的其他功夫学了几成,但是就这不要脸的功夫,应该足足有九成九了吧。” 穆桂天一听,顿时面色一红,感情这么半天,这老小子原来是在损自己啊,不仅如此,他还顺带着连自家老爷子也损了一回,没想到这老小子看上去一本正经,居然如此蔫坏。 关键问题是,穆桂天思想向后,这话他根本还没法接啊,索性走到旁边的摇椅上躺下来,闭口不言,假装没听见。 第一百五十章 莽夫汉穆元 “你不说话老夫就当你是默认了啊,其实,你也不用那么害臊,这一点你可就不像你爹了,要是换做他的话,肯定会很骄傲的回上一句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你跟他还是有差别的,许是随了你娘吧!” 谁曾想,他装疯卖傻也不顶用,百里长风继续抿嘴打趣,似乎压根就没想着放过这个话题。 其实百里长风并不是针对穆桂天,而是在他心里,把穆桂天当做他的一剂开心药了,他最近遇到的这些事,让他感到心烦意乱,正好拿穆桂天这个晚辈来调解一下自己郁闷的心情。 当年的穆元在他们几人面前就是一副活宝的样子,所以在面对穆桂天的时候,百里长风也就表现的很随意,他在青年身上看到了穆元当初的影子。 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出发在去往大都的路上了,也不知道他此次大都之行是否时运亨通一帆风顺,想必应该是不会吧? 其实百里长风不用动脑都可以想象的到,结果必然不会的,要知道他这一去可是单枪匹马探丞相府,也就意味着他是孑然一身闯大都,大都虽然明面上的一流高手并不多,但是暗地里还有没有其他门客幕僚,谁人也不知道,就算是没有,大都的十数万铁骑,外加数十万军兵,配备精良的刀枪剑戟,就足以碾压任何一个顶尖高手,一个人就算是再厉害,他的精力也是有限的,除非他已经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境界,但是到目前为止,这样的人还不曾在江湖中出现过。 即便是当年的【圣笔铉剑】聂乘风,被公认为武林第一高手,也不曾企及那个高度。 就更不要说,大都那些精兵强将个个都配有制极坚精、矢不能入、徒跃如也的蹄筋翎根铠,就光这些铠甲堆在一起,都够一般人喝一壶的了,所以随便一个原始简单的人肉战术,便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饮恨当场。 “……” 穆桂天直接无语了,干脆撇过头去,侧躺在摇椅上,眼不见心不烦,这老头实在是难缠的紧。 刚说完他家老爷子,这又把他母亲给带了进来,说到他母亲,穆桂天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老人家了,她那慈祥可亲的面容,在穆桂天脑海中已经不再那么清晰可见了。 但是穆桂天却清晰的记得,母亲的两个酒窝很好看,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沐浴春风的感觉,自打他记事起,母亲那两个酒窝便一直存在,他小的时候就有,他长大以后依旧一如既往。 穆桂天小的时候很淘气,爱捣蛋,爱戏弄人,要说到他最喜欢的事,那还是向母亲汇报父亲的言行举止,甚至一举一动,他的大嘴巴应该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但是每次父亲做错什么事,或者是摔坏磕砸了什么东西,他兴致勃勃的跑去向母亲告状的时候,母亲总会笑眯眯地揉揉他的脑袋,沉默半晌之后,告诉他说,“人一辈子,总有会忠于他的东西,同样也会有他忠的东西,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以后你就会发现,其实,你父亲他没有错,你也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时间,错的只是茫茫正道。” 每每此时,穆桂天总会抬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母亲充满笑意的脸颊,期待着她能解释的通俗易懂一点,但她总是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一言不发,然后总会在自己忍不住想要询问第二遍的时候,分秒不差的起身走进那间佛堂里间去。 那时候他总认为是自己还小,不能理解母亲在说什么,但是长大后却发现,他依然不懂母亲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家里的那座佛堂打穆桂天记事起,便存在了,直至今日,就如同母亲的两个酒窝一般,穆桂天不知道他建于什么时候,有什么用途,但是他却知道有事没事的时候,母亲总喜欢往哪里钻,而且一呆便是许久时间。 佛堂修建的很大很大,光是外面一个绚烂多彩回廊,儿时的穆桂天都得跑上好几分钟时间才能跑完一圈,而且回廊里柱子屋檐上雕满了各色神采奕奕的壁画和佛家经典禅语,基本上大多数都是些穆桂天看不懂也不认识的,但是也有极个别少数他还是大致能看的懂的,其中有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当时他根本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之所以会印象深刻,是因为这句话里面连续两次提到了“地狱”,让他萌生好奇,他当时很不理解人们为什么要去地狱,他们要去地狱干什么。 当然,他根本不知道佛堂里间是什么样子的,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进到里间去过,尽管儿时,他经常在外面的回廊里玩乐嬉闹,但是,每当他安耐不住好奇,想要进到里间一探究竟的时候,母亲总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就仿佛她是在刻意盯着他,为的就是防止他进到里间去。 在穆桂天的记忆中,父母见面的时间虽然并不算少,但还真的不多,差不多大概每隔半个月的时间,他们都会坐在家里湖心的凉亭子里,微笑着闲话家常、侃侃而谈,但是他们每一次面对面坐下来的闲谈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顶多也就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从来不会多更不会少,尽管如此,他们却始终相敬如宾、亲密无间,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父母红过脸,更别说是不和吵架了。 “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是否也为我担惊受怕?这次回去,怎么着也得去见见她老人家了。” 穆桂天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不过话说回来,穆元这小子也真是的,从来也不知道顾忌一下你小子的感受,你说你都长这么大了不是?何况你还是他亲生儿子,再者你也不是一个到现在不明事理的毛头小子了吧?” 百里长风看着穆桂天的侧身,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穆桂天到底有没有在听,说着说着,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埋怨道:“何止是你啊,他又何曾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呢?如果他要是能够考虑到别人的感受,那他还是原来那个穆元嘛?永远都是把自个儿冲在最前面,莽夫汉一个!” 说到最后,他突然别过头去,快速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穆桂天依旧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而且很快,百里长风便听到耳边传来了均匀的打鼾声,寻思着走过去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穆桂天已然沉沉睡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立命盖壤间 睡梦中的他眉心紧锁,而且越拧越紧,没有任何想要舒展开来的意思,似乎是纠结于该如何回答百里长风提出来的问题,又或者是在挂念着他的母亲。 “也不知道刚才他听到了没有!” 百里长风心里暗暗寻思着嘀咕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所担心的他方才所说的那些话,还是他那细语凝咽的声音是否被穆桂天听了去。 随即,他又自嘲的摇了摇头,叹慰了两句: “人生怎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自古人生最忌满,半贫半富半自安 。” 故意把声音压的很低,唯恐惊扰了穆桂天的美梦,缭乱了他的凡心。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便一直盯着沉睡不醒愁眉不展的穆桂天,面色复杂不忍,直到穆桂天微微蜷缩了下身体,老人下意识的弓腰想要伸手去抚平他深锁的眉宇,伸到一半,那只沧桑粗糙的大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又缓缓缩了回来,他终究还是没有鼓起那个勇气。 “哎!” 饱经风霜、尝遍人间冷暖的老人只得叹息一声,直起身来,转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缕温和暖清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洒在穆桂天的脸上,青年的脸颊微微抖动了下,蜷缩的身体跟紧蹙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百里长风抬头望着午后微微西斜的骄阳,目光变的深邃无比,宛如夜空的繁星,让人不知不觉沉沦其中,又仿佛即将出鞘的冷锋,煞气逼人。 十年藏锋不出声,一朝出鞘动鬼神。 片刻,他便隐去目光中的奇异,回头望了一眼摇椅上已经变得恬静而眠的青年,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甚暖,恍若雨后的彩虹,让人如沐春风,继而轻声道:“有的人生而福泽环身,有的人终而横祸不断,一半在缘,一半在于日雕月琢,平坦崎岖终不同,始料不及是人生。 身处乱世之中,几人能窥破红尘?安逸的生活终有一天会被打破,届时,狭隙求存,不知道面对扑朔迷离的情形,一无所知你将会选择逆势而行呢?还是满腹牢骚?穆元啊穆元,你终究还是下了一招险棋啊!” 他能理解穆元的想法,但却不敢苟同他的做法,想必穆元心里也是极其矛盾的吧?既不想去打扰干涉天真烂漫的儿子的生活,不忍心让他纯净的心灵盛装负担,但却又害怕终有一天,穆桂天会知晓这一切,自己的过往,他需要走的路,他该有的束缚,这一切终将会化作一柄利刃,划破他人生的宁静,到时候他或许也会怪责于自己,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心里难免也会留下疙瘩,难免也会心生迷茫。 所以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穆桂天,锦衣玉食,华服绸缎,从来都没有少过他一分一毫,另一边却又不得不把所有的一切都隐瞒,江湖纷争,恩怨情仇,从来都不想让他参与其中。 翁慈立命盖壤间,至辞细护子息全。 这大概便是天下所有父母同有的祈愿与心酸,他们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无忧无虑、健康茁壮、与世无争,平安成长,唯恐他们受到丝毫伤害。 “哎!” 良久,老人又叹息一声,摇摇头,走出了医馆。 ………… 穆桂天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去的,只记得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百里长风在呢喃细语着什么,但老人具体说了些什么,他又想不起来。 当他从睡眼朦胧中醒过来的时候,绮丽的夕阳已经拖着疲惫的身躯隐入了西方地平线,只留下一片绯红的影子迟迟不肯离去,像是在江湖漩涡中苦苦挣扎的人儿,凄美而忧郁。 余晖映衬下的圣铉城,金碧辉煌,蜿蜒磅礴,幻若一只沉睡于东方,即将觉醒的巨龙。 “这一觉睡的可真够安稳。” 青年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伸了伸懒腰,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一骨碌爬起来,四下张望,那个令人厌烦的老头早已不知去向。 他去了那里,是什么时候走的,穆桂天一概不知,同样不知的还有安详的躺在床榻上的聂东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宁静,连姿势都不曾变过,就连他的那柄剑,依旧立在床头,原封不动、安然无恙。 至于百里长风口中的要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穆桂天始终也没搞清楚,不过他现在也不想知道了,通过之前的种种,他现在百分百可以肯定,老头与自家老爷子绝对有交情,而且定然是不浅的交情,对于自家老爷子的为人,他很清楚,他也相信自家老爷子的眼光,因此,他相信百里长风,既然他说聂东来无恙,他便是无恙。 他就是这么简单一个人,从来都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屑费心思去研究。 接下来他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的等待聂东来醒来。 移步窗前,抬首望去,夕阳的余影犹在,晚间的夜幕已临。 红彤带暗的霞光与浅浅朦胧的线条交相辉映,勾勒出一幅绚烂虚幻的色彩,一时之间,青年看的竟有些呆了,这一刻,他的眼中没有了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海,没有了气势宏伟壮阔的圣铉城,只剩下这幅如梦似幻的色彩。 “真是夕阳无限好啊!” 青年立足窗前,发自内心的慨叹,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叹,因何而感,一句话就这样莫名其妙从嘴边飘了出来,像是呓语,像是呐喊。 蓦然,一缕晚风顺着窗檐爬了进来,宛如一个顽皮的孩子,故意挠了挠他的腮帮子,瞬间一丝凉意窜过青年全身,青年浑身一颤,哈出一口气,使劲搓了搓手掌,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不解,似乎怎么也想不通这股寒意到底从何而来。 “难道现在的天已经变得寒风刺骨了?” 青年皱了皱眉,若有所思,连忙伸手关上窗户,但是身上那股寒意却丝毫未减,青年心中越发的不解了。 转身回来床前,大致查看了一番聂东来的状况以后,穆桂天又回到了摇椅旁,把身体塞了进去,眉宇深锁,左思右想,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青年身形萧瑟、茕茕无依、吊形吊影,略显无助。 有那么一瞬间,穆桂天多么希望那个令人厌烦的老人此刻就在他身边,道一句家常,聊一席闲话,哪怕自己只能从旁侧听。 频频回首望房门,始终未见入门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知魂已断 百里长风再一次回到医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时分了,穆桂天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只是很随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埋下头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昨夜晚间穆桂天突然心生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躁虑,那是一种他从不曾体会过的感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很想身边有一个人陪伴左右,哪怕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也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因何而起,但他就是来了,而且毫无征兆,那时的他望眼欲穿、坐如针毡,他是多么希望百里长风能够突然出现,哪怕他还会一如之前那样调侃自己。 可是,终究他等来的只有期盼,只有焦虑,最后他只能寄希望于聂东来身上,希望他赶快醒来,可不论他如何频频察看,聂东来始终没有任何改变。 灯火映照下窗明几净的医馆,只有他和自己的稀薄影子在彳亍徘徊,尤其是听到医馆外的街道上人声鼎沸,他总感觉自己在担心害怕着什么。 起初,他自以为是天色转冷,自己一时之间还适应不了它的骤然变化,故而身觉寒冷,但是后来,窗户被掩,屋里的气温回升如初,他身上的寒意却丝毫未消,尤其是自己越来越坐立不安,让他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而且或许还会跟自己有牵连。 虽然这只是一种感觉,道不明说不清,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是往往有时候,看不见的才最真实。 屋内急燎,屋外行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穆桂天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深夜以后才略微有所消减,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那是在三更过后的事。 圣铉城的城头悬有一口合五人之围的大钟,名为催晓,设专人看管着,没有人知道它的由来,是怎么被搬上城头的,只知道从圣铉城初建成时,它就在哪里了,久而久之,便成为了的圣铉城的丽景之一。 每当三更时分,它都会被敲响十二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间断过,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一天只被敲响一次,而且仅仅是在午夜时分,更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会被称之为催晓,对圣铉城来说意味着什么,人们只知道它被敲响的时候,整个圣铉城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一模一样的旋律,而且每当催晓被敲响十二下的时候,便刚好是午夜时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就在之前不久,穆桂天清晰的听到了它被敲响的声音,犹如一曲美妙的旋律,令人陶醉,只不过当时的他并没有心思去细细聆听。 “哎!” 穆桂天突然幽叹一声,胸膛起伏,吐气如雾,然后缓步走到床前,在确认了聂东来没有任何异样之后,又回到了摇椅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想要再眯了一会,但却迟迟不能入眠,心中的焦虑像是他的影子一般,如影随形。 虽然消减了一些,但却始终存在。 于是,他又起身踱步,周而复始,往复循环。 那个时候,他对于百里长风的到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他心中已经想着,估计百里长风早已不知道在什么舒畅地酣然入睡了吧。 一夜无眠,穆桂天却感觉不到任何疲惫,许是他没有精力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穆桂天的错觉,他老是觉得今日的阳光,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更加刺眼,更加沉闷。 兜兜转转又是一天。 百里长风回来之前,他刚觉得有些许疲累,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会,毕竟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早已让他的身体感到负荷。 可是一旦坐下身来,脑子却变得异常清醒,疲累的身躯都无法左右它的怪异。 百里长风也没有任何言语,径直走到床榻前,看着沉眠不醒的聂东来,眉头紧蹙,他的样子看上去比穆桂天更疲惫,似乎也像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而且有些风尘仆仆,鬓角的长发也有些凌乱,就像是赶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路一样。 “很快,便要有答案了。” 良久,他突然嘀咕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然后把视线转向床头那柄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剑,一眼不眨的看着它,那模样,宛如一个酒色之徒,看到了一位绝色佳人,两眼放光,甚至在那一刻,他的身体激动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穆桂天并没有去理会他,所以这一切,他并不知情。 一老一少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有去关注对方,谁也没有去打扰这难得的宁静。 一边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另一边老人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日,没人知。 一边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另一边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 夜幕终究还是来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时而早至,时而晚来,但却从来都不曾缺席。 圣铉城的夜晚,永远都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宁静的氛围随之也被打破,穆桂天起身来到窗前,重新打开了窗户,伸手出去,似乎想要重新感受一下昨夜那股透心的寒,看样子他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潜在直觉,想要把它归根于天气,但是他却再也没有感觉到昨晚那样的寒风侵肌,到后来,他不信邪,甚至把整个脑袋都伸了出去,依然没有找到那种感觉,有的只是清风拂面的飒爽与舒适。 百里长风把视线从聂东来的那柄剑上移开,转头瞥了一眼穆桂天的后背,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出了医馆内间。 一阵“噼里啪啦”翻箱倒柜的声音过后,他不知从哪里捣鼓出厚厚一沓书籍,抱着它们放到医馆外间的书桌上,点燃一根蜡烛,随手拉过椅子坐下来,仔仔细细地一本本翻阅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闻钟鸣喃 穆桂天循声望去,借着医馆外间窗户的缝隙,他隐约看到百里长风翻阅的东西不像是医书,更像是一本本的账本。 “一个医道高手,不看医书,看什么账本?” 穆桂天撇撇嘴,心中把这个不务正业的医道前辈彻彻底底鄙视了一番,当然,心中的杂念往往是带着主人的情绪在里面的,他也不想想,像百里长风这种境界的术精岐黄者,寻常的医理早已镌心铭骨,根本就用不着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温习揣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之间,已是夜深人静,百里长风身前的书桌上,早已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烛泪,如璞玉,晶莹剔透、洁白无瑕。 而他手边的那一摞账本却才堪堪翻阅了一半不到,每一本账本他都看的很仔细,时不时都会皱眉深思一会,然后在账本上圈圈画画、像是在上面标记注释着什么。 皎洁的月色为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他却浑然不觉,似乎那一摞陈旧的账本有着什么非凡的魔力,令他流连忘返、神难移转。 穆桂天依旧探首趴在窗檐上,自他把脑袋从窗户上探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缩回去,开始的时候,他是双手撑着窗檐,身体微微前倾,感受着圣铉城夜晚的魅力,一脸迷惑;到后来干脆双肘杵着窗檐双手托腮趴到了窗檐上,似乎没有了寒意彻骨的月夜,就是人间最恬静的尤物,浑身散发着诱惑,令他沉溺着迷。 今夜的玉弓与往日有着很大的不同,早早便已拉满,由弓化盘,赫然化身为一盏指路的明灯,柔光撒下,敞亮一片,照射在大地上,整个黑夜顷刻之间化作白昼,为夜行的人们打开了方便之门,提供着舟车之利。 一缕凉风袭来,穆桂天蓦然回神,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衣袖上已经尘积了一层薄霜,晶莹透亮,宛若一面浑然天成的冰镜,穆桂天仔细一瞧,居然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半个面容。 不经意间,他突然从里面瞥到了百里长风的身影,朦胧中,穆桂天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眼花了,他看到冰镜中百里长风的身影亦实亦虚,前一秒明明他就端坐在书案旁,埋头苦干;后一秒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张软木书案,上面放着一堆账本,他整个人就想是与书案融为了一体,甚是诡异。 穆桂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扭头看去,目光透过医馆外间的窗户,百里长风明明就完好无损的坐在书案旁,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的账本。 这让穆桂天登时满腹疑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能真的是我眼花了吧!” 最终,穆桂天不得不把这种诡异的现象归结到自己身上,因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解释的通他之前所看到的那一幕。 要说是幻觉吧,不太可能,毕竟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他虽然眼睛有些酸涩,但还不至于到产生幻觉的地步,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眼睛由于太过疲劳,导致眼花了而已。 无奈一笑,直起身来,伸手揉了揉眉心,穆桂天打量起了百里长风这间医馆,虽然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这间医馆了,但是他还没有剔抽秃刷过它的模样,甚至第一回到这里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注意到这间医馆居然分为内外两间。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当时里外两间隔着一层素竹卷帘。 医馆的陈设虽然很简单,没有任何一丁点多余的东西,一桌一柜一床,外加两把软木摇椅,里外间各一把,看来百里长风这老头,对于摇椅情有独钟。 一桌一柜,摆放在了外间,书桌上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即便是百里长风此刻正在哪里埋头笃学,除了他手里的那支毛颖以外,其他的东西依旧楚楚有致,书柜就摆放在书桌不远处,与医馆外间的窗户遥相互对。 里间除了那把摇椅,就只剩下一张床榻,应该是百里长风平日里休憩就寝所用。 但是医馆的格局却很大气,丹楹刻桷,雕梁画栋,人文物川,包罗万象,尤为显眼的是它的那对猫儿梁,神似形象。 但是有一点让穆桂天感到很奇怪,那就是医馆的里间居然比外间还要大出许多尺寸,按照寻常的屋舍的话,应该是外间要大出里间许多的,毕竟里间是被包含在外间里面的,但是百里长风的这间医馆,看上去更像是里间包裹着外间,总给人一种怪模怪样的感觉。 医馆总共开了两个窗户,里外两间各一个,外间朝东,里间朝北,由于里间比外间大了一些尺寸,所以站在里间窗户旁,透过外间窗户,基本上差不多能看到整个外间全貌的三分之二。 打量完这一切,穆桂天瞥了瞥把自己全部心神投入到账本中,心无旁骛的百里长风,很识趣的没有去打搅他,而是转身回到了医馆里间,百无聊奈的躺在了摇椅上。 神思恍惚间,聂东来并没有留意到,时间就像流水一般,在不经意间悄然飞逝,没过些许时间,圣铉城城头的催晓又一次被敲响了。 “铛!” 一声夜钟陡然响起,突如其来的钟声把穆桂天从迷乱的心绪中惊醒,他坐直了身,侧耳倾听,钟声很响、很亮,却并不刺耳,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不适,恰恰相反,它让人听着无比舒畅,心情也跟着瞬间平静下来,穆桂天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嘴角甚至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意。 恍然间,他听到似乎有一曲梵音在自己耳边吟唱,像是得道高僧在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吟诵佛经,又像是慈祥父母在苦口婆心、锲而不舍地教子归心,弹指间,让他忘记了昨夜的焦虑,忘记了心中的烦恼,脑海里只剩下这袅袅仙音。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十二声钟响很快就过去了,但是穆桂天却依旧沉浸在那缥缈仙音之中,在他耳畔,余音缭绕,经久不息。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穆桂天才缓缓睁开眼睛,仔细聆听,外面只剩下行人嘈杂的欢笑嬉闹声,这让他心中顿时感觉怅然若失。 当钟声响起的时候,百里长风猛然抬头,瞬间从书海中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毛颖,起身来到医馆外间窗户的位置,缓缓推开窗户,举目远眺,直到穆桂天醒过神来,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未动。 透过窗户,穆桂天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百里长风在看什么,居然看的那么入神,移步窗前,顺着百里长风的视线望去,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由远及近的建筑,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百里长风心里却很清楚,自己目光所及的方向,便是圣铉城一角城头、催晓就是被安置在哪里。 “好长时间了,你还好吧?可别挂掉了。” 驻足很久,百里长风嘴里又低声呢喃了一句莫名其妙、没头没绪的话,不同于傍晚的是,这一次,穆桂天听到了,而且听的很清楚,只是他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一百五十三章 舟船水桥关 【千枯岭】的地势异常险峻,陡峭的高峰拔地而起,到处可见嶙峋怪石,或横或竖,不尽相同。有的腰围之间,毫不起眼;有些斜挎半山,故论虚玄;有的坐于山巅,俯瞰尘世间。它们有的端庄肃穆,有的喜笑颜开,有的半睨半怒,有通玄接气者,亦有仙气欲飘者,可谓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它们有的仿佛壮年阔步般,四平八稳;有的则像是邯郸学步,匍匐不定;有的甚至让人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会掉落下来,就连偶尔从底下经过都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千枯岭】虽然叫做是岭,实则更像是一小撮险峻陡峭的山峰,而在这一小撮山峰的中间位置,则是一条被开辟出来的、并不宽敞的官家驿道,这条驿道虽然崎岖蜿蜒,但其实并不算难走,毕竟是官家的道。 【千枯岭】有一个很怪异的奇景,那就是所有山峰及腰以上位置,四季如春,草木繁茂,青葱翠绿,而自山腰往下,渐渐便呈现出四季的变化,由高到低,依次分别是夏、秋、冬,泾渭分明。 慢慢往下,花草树木就越发的成熟,一直到逐渐凋零,尤其是到了底层的驿道位置,直接荒芜一片,驿道两旁横七竖八的草木一年四季枯萎凋落,毫无一丝生机可言,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完全枯死,反而好像被生生定格在了深秋状态。 据传闻所言,曾经有一位国之大能者途径此地,见到【千枯岭】的地貌之后,赞不绝口地说此地乃是一处天然屏障,位置俱佳,风水极好,乃是立国开太平的本源所在,于是,他就凭借自身的通天手段,硬生生的把【千枯岭】山腰以下的位置,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而且专门命人修了【千枯岭】的这条官家驿道,而驿道两旁的草木皆是被他封锁了生机,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一直都没有变过,【千枯岭】也因此而得名。 也正是因为那位大能和【千枯岭】这条官家驿道,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大元王朝,至于传闻是否属实,就无从考究了。 但是,有一点是确认无疑的,那就是大元王朝从建立初始到如今,这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不论是局势如何动荡,或者是情况如何危及,【千枯岭】的这条官家驿道始终都没有被动过一分一毫,就连改造都没有被改造过,更别说是破坏了,用那位大能的话来说,就是这条官家驿道乃是大元的命脉,切不可擅自做主修改拓造,否则,就会伤及国本什么的,说的是神乎其技,但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从来也没有人尝试过,朝廷明令禁止,谁也不愿意来当那个出头鸟,即便是私下里对大元朝廷怨声载道的不逞之徒。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的所有运输调度都是统一的舟船水运,而且朝廷把舟船的权限卡控的非常严格,除了朝廷统一调拨之外,其他人谁也不允许私自拥有舟车船只,否则就会被认为是公然挑衅朝廷,成为朝廷的头号敌人。 这也就导致,除了朝廷的大小官员史吏之外,其他各江湖势力或者是府邸探子想要去往大都,【千枯岭】便是必经之地,当然,之所以会把朝廷的大小官员史吏除外,是因为朝廷的官吏出行,基本上都是跟随着朝廷的船只,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出于对官吏们人生安全的考量,当然,也有为数不多的官吏就乘不了朝廷的船只,他们要么就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要么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不过,这两种人的结果确实截然不同,一种是一生碌碌无为,年终就寝;另外一种则是恨己不争,出师未捷身先死。要知道,【千枯岭】可是一个埋骨葬身的好地方,既宽敞又明亮。 【千枯岭】终年兀立的危峰,更像是一个个身形挺拔效死疆场的忠义之士,终日里默默地守候着这条仅有的官家驿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吹日晒,雷打不动。 穿过【千枯岭】的官家驿道,便是环绕大都的海畔,【千枯岭】与大都正对的这片海域,是环绕大都最浅最窄的一方水域,中间设有一吊桥,寻常的时候,这一架吊桥就如同正常的桥板一样,安稳的紧,但是一旦遇到特殊情况,或者遭遇险情,只要两边负责巡逻护卫的绒甲武士轻轻在桥头的机关上一按,整座吊桥瞬间便会翻倒过来,桥面上的桥板也会瞬间掉入下方的水域,只留下一根根摇晃不定的铁索,令人目眩心颤。 这个倒不是什么传闻,而是很多人都曾经亲眼见过没有任何桥板的铁链在空中摇曳生姿,只不过桥面上的桥板该如何恢复如初,同样也是好多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大都的地理位置很特殊,依山傍水,四周是一片汪洋海域,一眼望去,秋水共长天一色,连接着海水的是数不清的奇骏山峦,【千枯岭】便是其中之一,这使得整个大都看上去更像是广阔海域中的一个孤岛。 四周群山环绕,位居波光之中。 此时的【千枯岭】,月光如水,月色很亮,把所有的一切都映照的分外清晰,突然,一阵轻快的马蹄声传来,不大一会儿,便见一人一骑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官家驿道上,马儿跑的很快,稳健如飞,似乎他背上的人儿轻若无物,乘骑的人儿同样骑的很稳,潇洒不羁。 “吁!” 一人一骑很快便走近了,他们的形象也彻彻底底呈现了出来,马儿通体雪白,就连鬓前的马鬃都是雪白的,异常高猛,马背上的人,头戴斗笠,通体玄衣,看不清真实模样。 只见那人喝停马儿之后,迅速从马背上轻飘飘地跳了下来,稳稳落在了地面上,动作娴熟流畅,丝毫没有一丝停滞,仿佛这个动作,早已印入他的每一寸肌肉里面。 丢开缰绳,那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深邃无比,宛如夜空般的眼眸,轻声道:“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是赶上了,只是,今晚看样子是入不了城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似乎有些无奈,听他的意思,应该是从昨天夜里开始,一直都在赶路,直到现在,从他来时的方向不难看出,他应该是去往水域的那一端,尽管最终是赶上了,却不知被什么原因挡在了城外。 第一百五十四章 巾落是穆元 玄衣人立足官家驿道尽头,目光微眯,借着如灯夜色,抬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海水尽头,那里将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他不知道此行风险如何,但他却明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 他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对面,近在咫尺的大都城墙,那里曾经是他最讨厌地方之一,而今却又成为了他不得不设法想去的地方。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意外呀!” 良久,玄衣人轻轻叹息一声,驿道尽头不远处的吊桥旁,几个负责巡逻护安的带刀绒甲武士,随意的瞥了瞥不远处模样怪异的玄衣人,并没有过多关注于他,他们已经习惯了路过这里的形形色色的行人,他们当中不乏有一些职场的探子,往返之间,总会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以免被人认出真实身份。 对于这样的人,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甚至有好些江湖人士出去大都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乔装打扮,毕竟那里是天子脚下、朝堂根基,他们不想惹来太多的关注。 突然,一阵狂风掠过,玄衣人的面巾瞬间被吹落,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了不远处那几个带刀绒甲武士的脚下,玄衣人一愣,不远处的那几个带刀绒甲武士也是一愣。 “罢了罢了,既然留你不住,那么便放你自由。” 玄衣人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瞥了一眼被风吹走的面巾,摇了摇头,面巾被风带走以后,他的面部轮廓也清晰的呈现在了月色中。 如果穆桂天在此的话,一定会吓一大跳,这个玄衣人不是别人,正是穆桂天的父亲,他家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爷子穆元。 几个绒甲武士面面相觑,一会看看脚下被风吹落的面巾,一会又看看不远处的穆元,一脸不知所措,很显然,这样凑巧的事情他们也是头一回遇到。 不过穆元的模样,却被他们暗暗记了下来。 被穆元丢开缰绳的白马,静静地站在一旁,摇头晃脑地瞅着官家驿道旁的凋零草木,似乎是不满它们不能成为自己暂时的口粮。 见到此情此景,穆元思索片刻,然后回身走到白马旁,伸手拍了拍白马脖子,似乎是在安抚它不满的情绪,白马点了点头,应该是在回应他,穆元微微一笑,紧接着从马鞍上取下两坛尘封的女儿红,走到那几个带刀绒甲武士跟前,换上春风般的笑意,道:“来,哥几个,过来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一边说一边随手拍掉两个坛子上的泥封,顿时,一股香醇的酒香四溢开来,顷刻间,就连皎洁的月色都黯然失色。 几个绒甲武士狠狠咽了咽口水,一脸的希冀,显然是心动不已,但他们却迟迟没有挪身,保持着应有的警惕,毕竟对他们而言,穆元是个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陌生人,一个陌生人突然举杯共邀,那他的意图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尤其是在这朝堂要塞。 要么就是穆元是真心热情好客,想邀请他们举杯畅饮,要么就是他别有用心,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得不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好酒!” 为首的是一名身形瘦弱汉子,约摸四十出头,他紧紧攥了攥手中的佩刀,笑道:“可惜今夜我兄弟几人却无福消受了,要是换个地头,我兄弟几人定要与兄台畅饮一番。” 他这话说的很有技术含量,可进可退。 穆元不可置否,直接把其中一个坛子,举到嘴边,美美喝了一大口,伸手揩了揩嘴角的酒渍,笑道:“痛快,好久没有如此痛快的喝酒了,哥几个的顾虑我明白,在思维谋其政,任其则尽其职嘛,但是如此良辰,辜负了美酒岂不可惜?哥几个也大可以放心,虽然咱们是初遇初识,但我也不是那种钓名欺世之人,不会让哥几个难做的,今夜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别人不知。” 他怎么会不明白他们几人心中的想法呢?无非就是怕自己坑蒙于他们而已,事实上穆元并没有那个心思,今夜注定是入不了大都了,月洒清辉,他一个人入城,太过引人注目,不利于他之后的行动,倒还不如举酒对月,也算是对往昔的一种怀念,记得以前,他们一众人,经常在月下对饮,好不快哉,想必其他人也有好长一段时间开怀畅饮了吧,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谁也没有那个心思,也不知道再一次共举酒杯,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要说是穆元之所以会邀请他们几人,或者是正儿八经对他们有什么企图的话,也不过是想趁此机会跟他们混个熟络,仅此而已,毕竟中华文化传承了几千年的古典美德就是人熟好办事嘛,不论是朝代更迭,还是旧人换新,它都亘古不变,始终如一。 几人还是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穆元只好把另一坛酒送到他们眼前,自顾自喝着手中的那坛酒,道:“这坛酒我就送给哥几个了,至于喝不喝,什么时候喝,全凭哥几个的意愿,我不勉强,毕竟我也是从哥几个这种位置一路走过来的,清楚哥几个心中的顾虑。” 他这倒是说的实话,想当初,他们一众人刚刚起步的时候,并不比他们这种护卫级别的人高处一等,可是实打实从底层磨砺而出的,所以他向来待手底下的兄弟亲如手足。 终于,有一人忍不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美酒,狠狠道:“头,怕他个鸟,咱们巡逻值守这么长时间了,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了,难得这位仁兄如此大方,咱不能辜负了仁兄一番美意不是?再说了,就咱们这个岗,谁他娘的愿意三更半夜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有他第一个带头,其他几人纷纷出言附和。 被他称作是“头”的瘦弱汉子想想也是,他们几人值这个岗也不是三五日时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上头有谁到此来督察过,当下心头一横,一把拽过身前的那坦美酒,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道:“去他娘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娘的是与非。” 末了,还不忘赞叹一句“好酒”,感谢一番穆元的盛情。 穆元微笑着看着这一切,说实话,他真的很欣赏瘦弱汉子雷厉风行的性格,他看得出来,瘦弱汉子之所以之前犹豫不定,多半是怕身后几人跟着自己遭罪,豪爽、有担当,这是他给穆元的第一感觉。 “来,喝酒!” 穆元一人提着一坛,哈哈一笑,举坛示意。 瘦弱汉子几人合力举起另一坛酒,微微举敬,便轮流喝了起来,彼此也不嫌弃其他人喝过那坦酒。 一旦放开了,他们便表现的很热情,很快便围成一圈,端坐在了穆元对面,笑容灿烂。 酒过三巡,他们早已对穆元没有了戒备之心,穆元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他们一小队原本是有六人,只是今夜一人因身体不适,没有出来值守,所以就只剩下了他们五人,他们都是穷苦出身,而且还是从同一个村落里出来了,能够在大都谋得一官半职,也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而那名叫程晓的瘦小汉子正是他们的头,是他带领着他们几人从他们所在的小村落“程家村”,一路摸爬滚打来到大都的,这个过程中,他们受过的屈辱,经历过的磨难,可谓是数不胜数,有时候甚至接连数日,连吃喝都是问题,但是程晓却始终没有放弃他们,想方设法鼓励他们坚持了下来,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凡事都要征的程晓同意的原因,这让穆元一时之间也对程晓刮目相看。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像他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想要自己涸鱼得水出人头地,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了,更不要说带着五个拖油瓶了,但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更没有抛弃他们,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行行出状元 提坛饮下一口酒,穆元酡红着脸坐到早已盘膝而坐几人对面,很自然地问道:“那哥几个为何执意要来大都?” 他对于朝堂一直都没什么特别的好感,毕竟他本身就是江湖中人,对于朝廷没有太大的归属感,再加上聂乘风的事,据他推测,十有八九与朝廷脱不了干系,所以,他更加不会对朝廷有什么厚重的期望了。 而程晓几人正好给他的感觉还不错,兴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觉得,如果程晓他们并非是朝廷中人的话,或许他们还可以成为很不错的朋友,虽然他们与穆元只是萍水相逢,但他们给穆元的一种值得相交感觉,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他们所言必须属实,这一点恰好不是穆元需要去怀疑的,酒后吐真言,穆元并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到一丝一毫虚假的情绪。 程晓脸上蒙上一层红晕,不知道是酒精在作怪,还是由于他本身就属于那种比较羞赧之人,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夜空,程晓轻声道:“不瞒兄长说,我们哥几个年轻的时候,其实是正儿八经的农家仔,毕竟父辈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农务出生。” 程晓身旁的四人也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我能理解!” 穆元点头称是,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天才是万里挑一的,很多人起点之所以会底,除了自身的原因以外,更多的是卡在了起步门槛上,每个人都有权利去选择自己以后想要走的路,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除去少数有自己想法的天才以外,更多的人一生都是墨守成规,在他的出生环境里努力耕耘,只希望自己一生的日子能够过的比周围的人好一些。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所谓子承父业,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口号而已,更多的是环境造就发展空间,农务出生的人,正常情况下,打小表示农务为伴,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别的圈子,而武学世家的子弟,自小便会举剑习武,他们所秉承的原则,也就成了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因此,他们很多时候遇事都会选择举剑决斗,相对而言,官宦子弟就心思敏捷的多,为人圆滑的多,因为他们从小就在没有刀光剑影的江湖中混迹,学的更多的就是如何做人,怎样做事。 想要跳脱一成不变的束缚,谈何容易? 程晓再次拿过面前酒坛子,举坛喝了一口,继续道:“后来,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我们庄子临近的一个城池,在那里的茶楼中,听说书先生说了一段故事,是关于一个人从一介布衣到人人敬仰的风云英雄的故事,我在茶楼里听了一下午,同样的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听完之后,我就特别佩服那人,能够从一介白衣,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与爱戴,回到庄子里以后,有事没事我都会寻思琢磨这事,他就像是我脑子里的一根弦一样,督促着我产生了许许多多以前从不敢有的想法。 于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煎熬思虑以后,我就下定决心出去走一走、闯一闯,因为当时也是年少轻狂嘛,总觉得自己不输给任何人,总觉得自己一定能够闯出一定的名堂来,即便是闯不出什么名堂,以后还可以回来重操旧业嘛,至少自己努力过,也就不悔于曾经了,于是,我就把同样的故事还有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跟我关系熟络的他们几人,他们几个听完以后,直接也被那人的风采深深折服,甚至还幻想着会有一天我们也能够像他一样,快意江湖。” 说到这里程晓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可是,不管理想多么美满,总会被现实打败,甚至是肆掠的体无完肤,自从我们哥几个从庄子里出来以后,辗转徘徊,颠沛流离,从毗邻村庄的小城池开始,从最底层的杂役做起,一边替别人做工养活自己,一边到处投师学艺,但是当初除了空有一身蛮力之外,别无一技之长,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想要维持生计谈何容易,有时好几天都没有活干,故而饔飧不给是常有的事,我们几人只能省吃节用,终日处于半饱半饥的状态,很少有一顿是饭饱食足的。 但是,即便如此,偶尔也会遇到一连大半个月,或者是一整个月都会无法接济生活的情况,大多那个时候,我们都会把自己封闭起来,每天除了找找零工,就是强迫自己睡觉,大概只有睡着了才会感觉不到饥饿,现在回想起来,那种食不果腹的日子,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如何坚持过来的,不过我想大概是当初想要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的信念,让我们携手熬过了那一段艰难。” 程晓身边的四人皆垂下脑袋,默不作声,气氛沉闷压抑的让人难受,程晓笑的越发的苦涩了,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手中的坛子里,上好的女儿红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了,喝完的三分之二里面,有一半都入了他的喉。 他从香醇甘甜的美酒中,体会着充满荆棘坎坷的人生。 穆元并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诉说,他能够从程晓的言语之中,听得出来他们曾经经历的沧桑世故,体会的到他们曾经面对那一切的时候的迷茫不甘,相比而言,他自己要比他们幸运的多,从一开始,他就跟对了人,所以他并不需要去重复模拟那些苦苦挣扎的岁月。 “来,兄长,我敬你!” 程晓伸手抹了抹眼角,双手将手中的酒坛举到胸前,正对着穆元。 穆元举起坛子轻轻在他手中的坛子上碰了碰,一脸复杂。 “咕噜咕噜!” 程晓直接举着酒坛子豪饮了一番,又道:“兄长,你知道吗,当时那种情况下,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快将会死去,但是回头望一望身后的弟兄们,我又不得不努力咬牙让自己活着,因为他们全部都是我带出来的,他们给了我以生命为代价的信任,我就不能让他们失望,更不能让他们不明不白的含恨而走,这是我这一众弟兄赋予我的职责,它比我的命还重要。”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也越来越红了,就连声音也在微微抽泣。 其他几人都在静静地聆听着,眼窝全部红红的,心服首肯。 穆元肃然起敬,一脸真挚地道:“你做到了,所以你很伟大,真的很伟大,你知道吗?” 程晓摇摇头,道:“不,兄长你错了,伟大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心目中的那位智贤,我的信仰,是他救了我,救了我的兄弟们,哀莫大于心死,每当我们万念俱灰的时候,是他给了我们信念,复活了我们的心。” 穆元一脸狐疑,道:“你的信仰?” 程晓点点头,道:“不错,他不仅仅是我的信仰,更是我们兄弟所有人心中的信仰。” “哦?” 穆元顿时来了兴趣,拧着眉头问道:“就是你之前说到的茶楼里听到的那个人?” 一个连凡人意志都可以改变的人,确实算的上是智贤,程晓他们那时候毕竟接触的圈子有限,要说他心目中有特别推崇的人选,除了他之前提到的茶楼中听到的那个人意外,穆元是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 “不错!” 程晓点头道:“后来我才知道,他不光在我们那犄角一隅盛名广播,在整个江湖中也是无人不对其推崇敬仰,对了,我想以他家喻户晓的盛名,兄长想必也是听说过他的。” 穆元眉角一挑,放下手中的酒坛子,道:“说来听听?” 他对于程晓推崇备至的这个人还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程晓口中所描述的那般厉害,但想必也一定不是什么碌碌无为之辈,说不准自己还真的认识或者听说过他。 虽然穆元一直生活在江湖最顶尖的圈子里,但是他从来不目中无人,就像他从不妄自菲薄一样,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世界,虽然真正全面的天才凤毛麟角,但是却从来不缺乏各个领域的天才,他们有的攻于心计,有的善于谋略,有的精于天文,有的熟于地理,有的沉于琴棋书画,有的醉于武学密典。 须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忠义挂两边 程晓把手中的酒坛子递给了身旁的弟兄,轻声道:“他便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圣笔铉剑】。” 他的目光随着柔和的月色眺出很远很远,从【千枯岭】的官家驿道尽头开始,穿过清澈见底的海畔,穿过金碧辉煌、大气磅礴的大都,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村落,村落里不少孩童正在无忧无虑的戏耍玩闹,那是他们小时候时常该有的场景,纯洁的没有经过风霜洗礼的心灵,盛放着这个世间最为美好的一方净土,孩童们不远处的篱笆墙下,是一群手里正风驰电掣般做着女工、眼睛却一直围着戏耍的孩童们转个不停的农家妇女,她们当中有的体态丰盈、丰腴腻脂,有的弱不禁风、人比黄花瘦,但无一例外,她们看向孩子们的眼里充满了溺爱。 远处的田野间,正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努力挥洒着汗水的男耕们,时不时都会朝村落这边望上一望,远远的看上一眼正在嬉闹的孩子们,或者是篱笆墙下正在窃窃私语,疾舞手中线的女织们,然后欣慰一笑,卖弄一般地扬一扬手中的武器,吓得他们身前的家畜们无不纷纷拔腿疾行,当然,也会有一些倔脾气,斜着眼看着他们手中的武器无动于衷,每每此时,田野间便会传来一阵阵的吆喝叫骂声,有时还会伴随着一两声“啪啪”的抽打之声。 程晓心中不禁想道:“也不知家中二老近况如何?每每寄回的银两是否收到?是否能有力气走的动那十几公里路去花销?” 每每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的心中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情绪,似惆怅、似焦虑、亦似沉痛,杂乱交织。 闻言,穆元握着酒坛子的手猛然一抖,差点脱手而落,他的心也跟着猛然一紧,再三打量眼前的程晓几人,确认他们是自己头一回见,之前根本没有过碰面,因为他们几人在自己的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凡要是跟自己有过照面之人,穆元多多少少应该是有些印象的。 即便如此,穆元心中还是不免会产生一些疑惑。 “他们几人是不是并不是最基层的看守吊桥的兵卫,而是朝廷派出来摸自己底的?”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圣笔铉剑】,这是否真的仅仅只是巧合。” “自己的行踪是否已经暴露?朝堂中人是否已经知晓自己此行的目的?” 诸如此类的疑问,在穆元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这让他的心神瞬间绷紧。 小心戒备的同时,穆元又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番自己此番出行的情形,他此番离开,除了百里长风为他践行之外,没有惊动任何人,更别说是他出来以后,一直都不曾在任何地方逗留,一直都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了。 百里长风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他是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如此说来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这一切确确实实只是巧合。 想通了这一切,穆元绷紧的心弦终于放了下来,心中更是长吁了一口气,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对程晓几人放松戒备,而是悄悄地打量着他们的神情变化。 但他们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见程晓身旁的四人接过酒坛子之后,直接轮番一阵猛喝,很快坛中的酒便见底了。 放下酒坛,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压抑沉重,像是还沉浸在之前的情绪中,没有回过神来。 穆元拧了拧眉梢,试探着问道:“【圣笔铉剑】?哥几个可曾有缘一睹他的风采?” 问完以后,穆元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几人,想从他们的眉宇间发现什么端倪,虽然整个江湖,能够让他穆元忌惮的人,还真的不多,而且就算程晓他们几人真的是朝廷的鹰爪,穆元还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因为以他们的实力,想要留住他,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是,他却又不得不防,毕竟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探查消息与救人,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个模能两可的消息以外,聂乘风的情况,他一概不知,如果他真的在大都的话,提前暴露了自己,对他可就是大大的不利了,因此,穆元不得不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思绪被拉回,程晓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道:“说来惭愧,我们兄弟虽为追其步履而来,却一直无缘其尊容,怎么?听兄长的意思,莫非兄长曾经有缘一睹智贤的风采?” 尤其是在想到后面的一种可能以后,程晓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看向穆元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希冀,就像是一个苦恼的孩子,突然看到大人手中的蜜糖一般。 不光是他,就连他身边无精打采的四人,在听到他的话以后,瞬间抬头直勾勾的盯着穆元,眼神中都充满了激动与好奇。 “看来是我多心了!” 穆元心中多少有些无奈,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身上肩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期愿,更是自己兄弟的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谨慎。 至此,他终是确信无疑,程晓几人根本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是他跟聂乘风的关系,还有他此行的目的了,想通了这些,他心中顿时猛送了一口气,程晓几人给自己的印象很不错,不到万不得已,穆元真的不想与他们站在对立面。 这不仅仅是因为眼缘,更是因为江湖中人的豪洒忠义。 自古以来,江湖儿女讲求的便是不拘小节,行走江湖间,忠义挂两边,无忠者为人不耻,无义者为人不敬,我辈江湖中人,既能大口喝酒吃肉,亦能大声谈笑风生,只要是瞄对了眼,管他什么门当户对、才艺相当,只要自己喜欢就行。 说白了一句话,千金难买爷愿意。 穆元看着一脸希冀的众人,笑了笑,道:“何止是见过,想到处我们还一起吃过酒、谈过天呢!” 在说这些的时候,他表现的很轻松,丝毫没有一丝的紧张,或者是激动,更没有任何夸大,或者吹嘘,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他跟聂乘风几位兄弟以前经常会坐下来闲暇喝酒、谈天说地。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信则心乱 “真的吗?” 就这样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句话,听在程晓耳中,确是犹如天籁一般,让他瞬间欢快的像个孩子,一脸激动地道:“如此说来,兄长与智贤应该是相当熟悉了?敢问兄长,智贤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现在何处?为何这几年江湖中不曾有他的足迹?这几年我兄弟总是能听到江湖上一些捕风捉影的说法,有人说是他失踪了,有人说是他跟人比武受了很重的内伤,故而闭关不出,更有甚者甚至诅咒说他早已身死道消,对于这样的说法,我兄弟几人一直都不相信,以他的能耐,怎么可能会受伤呢?这根本就是有心人散播的无稽之谈嘛!” “就是,至于那些诅咒智贤的人,更是可恨至极,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有心造谣,看老子不撕烂他的嘴。” “也就智贤才有如此胸襟,对那些无故造谣者如此大义,要是换了我,即便是掘地三尺,也得把生事者给找出来,必须揍的连他老娘都不认识他。” “我猜想智贤一定是厌倦了江湖的纷争,所以才故意淡出了江湖,只是却给了那些嫉妒他的人称口舌之利的机会。” “你懂什么,智贤一定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那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到他那种境界,格局岂是我们能揣测的来的?他不跟那些跳梁小丑们一般见识,那是因为人家超然物外、坦荡心安。” 不光是他,就连他身边的四人也是义愤填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人,寻常人的思维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他们心中认可聂乘风,一个寻常之人一旦心中认可了某个人,那么这个人便会成为他心目中的耶稣,他心目中的神,盖世无双、无所不能。 穆元的脸色渐渐变得暗淡下来,他那么希望一切就如同他们几人所想的一般,聂乘风这个曾经让整个江湖武林顶礼膜拜的神只是厌倦了江湖纷争,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潇洒生活,有时候他甚至也希望像他们一样做一个寻常人,对一切都不知情,心中大概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了。 可是,可能吗?一切只不过是个假设而已,事实虽然让人很难接受,但却又不得不接受。 理想现实之间到底有多远,遥遥无期。 穆元的神色变换了好多次,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其实,江湖上的那些传言,并非全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说辞,他确实是失踪了,音讯全无。” 他虽然不忍心伤害程晓他们,但却又不得不告知他们这个残酷的事实。 “这怎么可能?” 闻言,程晓顿时呆住了,一脸不可置信地道:“这不可能,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失踪了呢?” 他身旁的四人更是呆若木鸡,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眼前一片漆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在这一瞬间,程晓感觉自己的信念轰然崩塌了,他的心也跟着迷乱了,好不夸张的说,是聂乘风给了他信念,给了他重生的勇气,给了他们一众兄弟一路走来的信心,他们全部都是聂乘风最忠实的拥护者,现在听到这样一个事实,等于支撑他们这么长时间的信念瞬间被打碎了,他们前路又陷入了迷茫与黑暗,这让他们如何承受得了? 片刻,程晓突然一把抓住穆元的胳膊,哀乞道:“兄长,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只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对不对?” 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穆元,他们多么想听到穆元亲口承认他只不过是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看到他们的样子,穆元不由心中一痛,曾几何时,他不也是跟他们一样的难以置信,跟他们一样的无助,只不过他是因为兄弟情义,而他们则是一直把聂乘风当做信念,正如他们所说,一生追其步履。 但事实就是事实,老天有时候就是喜欢捉弄人,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穆元轻轻推开程晓的双手,一口气喝完坛子中剩余的酒,沉声道:“我知道这让人很难接受,但是他确实是失踪了,六年前就已经失踪了,这六年来,我也不曾有一刻放弃对他的找寻,但是却始终一无所获。” 穆元并没有欺瞒他们,这样的一众人,他不忍心去欺瞒。 程晓缓缓垂下手臂,跟他身边的几位兄弟一样,眼中尽是死灰色,看不到一点生气。 他喃喃哽咽道:“我们兄弟因他而走出村落,一路走来,也是因为他而绝处逢生,更是因为听闻他曾得到圣上亲褒而来到大都做起来这护桥的兵卫,本想着就连圣上都对他青睐有加,或许能在这大都一睹他的风采,迟迟等待,没想到却等来的只是一个噩耗,命运难道就如此残忍嘛?难道老天就一定要嫉妒英才嘛?” 一个人的信念永远是他前行动力的源泉,一旦失去了信念,他将会失去自己追求的目标,渐渐迷失,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顿了顿,穆元又道:“不过这也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之前他还有可能尚在人世。” 他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得到了一丝不确定的线索,更没有告诉他们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件事,穆元虽然欣赏他们,而且心里已经认可了他们,毕竟他们能在听闻聂乘风失踪的消息以后,表现得如此悲戚,足以说明他在他们心中真的是占据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但是他却不得不对他们有所隐瞒,一方面是因为他此行风险太大,知道的人越少,就对他越有利,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让他们几个无辜的人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因为穆元看得出来,他们几人虽然有些实力,寻常情况下,以他们的实力或许游刃有余,但是一旦牵扯到这件事里面,他们的实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可不想让他们几人不明不白的就当了炮灰,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几个好人丢掉性命。 闻言,程晓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但是很快又熄灭了,六年时间的杳无音讯,他真的没办法相信聂乘风还能苟活于世,他情愿相信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一切如旧。 “唉!” 穆桂天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他很清楚程晓几人内心的想法,就算自己劝慰也是徒劳,这六年时间里,连他自己都时常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只不过他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罢了,这是他们心中的一个结,需要他们自己去打开。 人生几何多不易,岁月轻度恐别离。 抬首望去,遥远的东方渐渐亮起一抹鱼肚白,与清冷的月色融为一体,把整个【千枯岭】的景色映照的更加清晰了,倒映在【千枯岭】山脚下的清流中,惟妙惟肖,就连游荡在山涧的轻风也时不时忍不住去抚摸一下,结果引得不少婀娜掩嘴轻笑,微微抖身,不知不觉,已是晓风残月。 而程晓几人自始至终都表现的目光迷离,神情恍惚,尤其是轻风过后,他们更是一阵摇头晃脑,如同喝醉了酒一般。 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一百五十八章 愿你能平安 穆元终是走了,他走的时候,晨曦初露,气温渐升,温和的晨风吹散了他肩上的寒霜,却吹不散他心里的沉重,就如同它吹不散这天空中的阴云一样。 今天的天气一切皆如常,却唯独没有阳光,这让原本迤逦炫彩的白云蒙上了一层暗灰的光芒,使得整个天色看上去阴沉压抑,堵的让人心里发慌。 在即将踏上吊桥的时候,穆元犹豫了片刻,然后对着依旧处于浑浑噩噩状态的程晓几人,叹息一声,缓缓说了一句,“如果有一天你们觉得没有地方可去了,可以去一个叫做【枫林山庄】的地方看看,那里的景色很美,远比这里要美的多。” 踏上吊桥,他就再也没有回头,义无反顾的走向了大都城。 那匹全身洁白如雪的马儿,被穆元留在了【千枯岭】官家驿道的尽头,从他踏上吊桥的那一刻开始起,马儿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由近及远,直到他的背影变成了一个芝麻大小的小黑点。 马儿突然腾空一跃,两只前蹄直接悬在空中,嘴里发出一阵悠扬激昂的嘶吼声,像是在跟他告别,又像是在催促他早点回来,声音回荡在【千枯岭】的山涧,久久不息。 远处的吊桥尽头,听到马儿嘶吼声的穆元脚步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然后径直走向吊桥另一边的城门,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萧条。 被穆元留下来的马儿,是他的坐骑,更是他一生闯荡的伙伴,跟随他已经有好些个年头了,从他初涉江湖开始便已经跟着他了,穆元还为它起了一个很符合它气质的名字:“白玉”。 白玉是一匹很有灵性的马儿,虽然它现在已经老了,不在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一骑绝尘疾如闪电了,但是他却依旧能够驼负着穆元狂奔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而且看上去气定神闲,并没有任何不堪重负的样子,足已说明它更是一匹难得的良马神驹。 别看白玉看上去跟寻常的马儿别无二致,但是它其实是江湖中十分罕见的温血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其实要比江湖中颇负盛名汗血宝马还要珍贵,罕见程度并不比汗血宝马高,甚至更低,穆元当初也是再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才得到它的。 跟随穆元这么多年,白玉早已跟穆元心意相通了,别看它什么也不会说,其实它心里什么都明白,甚至穆元心里的想法它都能感觉的到,之前穆元并没有选择带它入城,并不是觉得它已经老了,不中用了,而是他明白自己此行的凶险,不想让白玉跟着他自己涉险,它已经跟着自己辛苦奔波了一辈子了,他们之间早已有了无比深厚的感情,穆元不希望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不测的话,它这个最为忠实的伙伴之一也跟着命丧他乡。 这一声嘶吼,同样了饱含着白玉对穆元的眷恋,它同样也不希望此行穆元出现任何差错。 同样被白玉这一声嘶吼惊醒的还有程晓等人,他们纷纷起身,却发现穆元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两个空荡荡的酒坛子和一匹生的端俊异常的白马,证明他曾经在这里驻足过。 白玉的模样确实很好看,除去它一身洁白如雪的鬃毛以外,他的身形不高也不低,恰到好处,看上去并不是很雄壮,但却同样不瘦弱,很具有观赏性,是属于那种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转首望了一眼对面隐约可见的大都城城门,程晓轻叹道:“兄长,你是个好人,跟智贤一样,但愿你能平安归来。” 他的目光变得很深邃,双瞳如剪水,倒映着涟漪,面色很复杂,愁眉不展。 “头,我们该怎么做?” 程晓身边一个同样瘦弱,但身形高挑的汉子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 他便是程文,程文是他们几个人当中最喜欢动脑子的一个,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能用脑子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用武力呢?那样岂不是吃力还不讨好? 不论是程文还是其他几人,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叫程晓为“头”,因为程晓确实是他们的老大,而且他们都是程晓带出来的,一路走来也没少承他的照顾,可以说没有程晓,就不可能有今日的他们,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看上去要比身形瘦弱的程晓要壮士上不少,但却对他毕恭毕敬的原因。 程晓转头看着他身旁的四人,目光轻轻从四人的脸上扫过,然后沉声道:“想必你们大伙心里都很清楚他是谁吧?”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们四人身上,他想看一看自己这一众兄弟的反应。 程文望了一眼被穆元留下来的白玉,便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枫林山庄】的庄主穆元,同样也是【幽冥督查史】四大幽冥使者之一的【白面使者】。 随即,他用手指了指白玉,继续道:“江湖传闻四大幽冥使者之一的【白面使者】有一坐骑名为白玉,是一匹通体雪白的温血宝马,想必就是它了。” 程晓点点头,道:“那你是否猜的出他为何要来大都?要知道,自从智贤【天公子】失踪以后,【幽冥督查史】便不再与朝堂有所往来了。” 程文笑了笑,道:“这个很简单,结合【幽冥督查史】之前的种种行为,再加上他之前说过,智贤有可能尚在人世,那么他此行的目的必然是与此有关。” 他们几人能够从默默无闻的农家仔一路摸爬滚打到现在,都不可能是一群酒囊饭袋之辈,虽说在大都当一个守桥兵卫并不是多大的官,但是要知道,大都的守桥兵卫可是护卫着整个大都的吊桥要塞,所以要谋得此职,不但自己要有一定的实力,而且还要让朝堂众臣点头同意,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程晓也跟着笑了笑,道:“你的想法与我如出一辙,所以说该怎么做,想必大伙心中已然有数,就不需要我再多费唇舌了吧?”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朝廷那边,你们无需担心,你们要知道智贤他不光是我们的引路人,更是一代伟人,一个好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深得整个江湖的推崇,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咱们并未真正的见过他的尊容,但是,咱们家长那一带,受到他的恩惠不在少数,如果他的失踪,真的跟朝廷有所牵连,那么,咱们这个公职,不要也罢!” 闻言,程文身旁一名壮硕的汉子突然开口道:“头,什么大道理俺不懂,但是穆元这个人俺喜欢,豪爽,直白,根俺一样没什么花花肠子,不像俺身边这个家伙,一肚子的坏水,俺不会为难他的,至于什么上头的命令,去他娘的,俺就当它是个屁。” 程文看着他笑骂道:“哎,我说程子豪一个死胖子,老子怎么就一肚子坏水了?老子那叫满腹经纶,懂不懂?” 经过他俩这么一搅和,顿时把其他人都给逗乐了,一众人顿时捧腹大笑起来。 一阵笑声过后,程晓抿着嘴道:“可惜六子昨晚不在,没能见到他最崇拜的【白面使者】,不然的话,以他的性子,估计就连睡觉都得笑醒来。” 程子豪嘿嘿道:“活该,谁叫他平时最贪吃,这可不,昨晚报应来了,拉肚子拉的脸都青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凡志不凡 惹得一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不过也确实替六子感到可惜,他平日里嘴里总是念叨着那个曾经骑着白马,为救兄弟单人单骑日纵万里不停歇,却唯独钟爱枫林的【白面使者】,今天终于有幸让我们兄弟撞见了,却唯独他没有见到。” 笑声过后,程子豪一脸惋惜的感叹道。 “的确,只是我不曾想过,大名鼎鼎的【幽冥督查史】四大幽冥使者居然会如此平易近人,也难怪江湖中对他们的评价如此之高了。” 之前第一个出声喊着要喝酒的汉子附和道,他是一个看上去很干练的人,唯独不同于其他几人的是,他有一头自然卷的长发,他名为程练,人如其名,干练机灵。 他们六人打小表示形影不离的玩伴,长大后更是一起出来闯荡,可谓是共甘苦同患难的生死之交,不过其他人皆是一头短发,只有程练始终留着长发,因为他从小就很喜欢自己一头自然卷的长发,喜欢它们披在脑后那种潇洒飘逸的感觉,因此众人便给他送了一个外号,叫做:“小卷帘”。 对于这个外号,他也欣然接受,还说什么卷帘风入双双燕,燕双双入风帘卷,有成双成对的寓意,但却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情义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把许许多多原本毫不相干的人牵扯在一起,相遇,相识,相熟,相知,相惜,共进,共退,共勉,共助,共生,甚至共生。 程文想了想,笑道:“难得小卷帘也有如此中肯的一天,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既然【幽冥督查史】能够在这个混乱的江湖得到那么高的呼声,那他们必然有着别人不可及的过人之处,这点毋庸置疑。” “程文说的不错,【幽冥督查史】在智贤【天公子】的带领下,还了纷争的江湖一份安宁,给那些穷苦潦倒的人们带来了一方净土,而且他们还私下里接济了不知多少穷苦百姓,当得起那样的殊荣。” 程晓点点头,眼中射出两道寒芒,沉声道:“可正因为这样,他们才得罪了不少江湖中、朝堂上横行霸道、卑鄙无耻的小人,我想大概【天公子】之所以会莫名其妙的失踪,跟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其实,在穆元来之前,朝廷就已经颁下令来,让他们最近严守要塞,说是怕什么不法之徒混进大都,行凶作恶,着重提到了【幽冥督查史】,说是让他们但凡有人看到【幽冥督查史】的人最近一段时间如果来大都的话,一定及时上报上头,起初的时候,程晓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朝廷不是连圣铉城都全权交给【幽冥督查史】打理了嘛,怎么还像是防贼一样防着他们,直到见到穆元,听完他的一席话以后,他才真正反应过来,甚至让他联想到了聂乘风的失踪,或许还有朝廷的影子参与其中。 这虽然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但是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朝廷这边之所以突然会对【幽冥督查史】如此上心,就不得不令人遐想连篇了。 如果说最开始白玉的出现让他们仅仅联想到了穆元这个人的话,那么在与穆元把酒言欢的时候,他的一席话才是真正触动他们联想到那个看上去稍稍年长他们,却又显得风尘仆仆、神色憔悴的汉子便是穆元的根源,因为从他的言语中,他们知道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他亲口承认曾经和聂乘风执酒畅言过,而且听他的意思,还不止一次,程晓有特意留意过,穆元在说到这些的时候,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缅怀,那是一种对于自己昔日兄弟的怀念,更是一种对于往昔岁月的留恋,一个人的言语可以伪装,但是他的感情却是没有办法伪装的,穆元当时脸上流露出来的缅怀,那是一种想起挚友时,才能有的感情,江湖中人都知道,【天公子】聂乘风虽然好酒但是却从不贪酒,他是一个对于敌人从不仁慈,但却对于兄弟毫不防备的人,他从来不与不熟悉的人酩酊酗酒,就连逢场作戏他都不屑。 再加上后来白玉那一声饱含情绪的嘶吼,让他们更加肯定了穆元的身份,很显然白玉已经与穆元培养出了很深厚的感情,不然它也不可能有发出那一声令人心揪的嘶吼声,虽然江湖上的白马不在少数,但却只听闻【白面使者】的白玉是一匹异常通灵的温血白马,其他的闻所未闻。 “说到这些滚蛋,俺心里就来气。” 程子豪恶狠狠地道:“尤其是阿合马那个狗东西,真特么不是个东西,独断专横不说,还残害忠良,搜刮民脂民膏,要是让俺逮着机会,定让他狗东西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程文看了看一脸愤慨的程子豪,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有深意地道:“自古以来,奸佞之徒从不在少数,但是你见过有谁落得个好下场了嘛?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程子豪不满的嘟囔道:“这样下去,朝廷迟早会坏在他手里,到时候,百姓们又得流离失所了,他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程晓眯了眯眼睛,轻声道:“或许穆元说的不错,我们真的该重新出去走走了,说不准他的【枫林山庄】景色真的不错呢?” 程子豪大大咧咧地道:“反正俺举双手赞同,咱们兄弟的初衷本就不在这里,走又何妨?这里又没有什么值得咱们留恋的。” 说罢,他还不忘转头征求其他人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程文摊摊手,道:“我没什么意见。” 程练很干脆的道:“我无所谓。” “所以说,昨夜的事情大伙一定要守口如瓶,谁也不许泄露半天消息,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穆元这一号人,明白吗?” 程晓的表情异常凝重,敛容屏气、俨乎其然地道:“虽然咱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但是做人不能忘本,不能丢掉初衷,咱们出来闯荡,不就是为了能够干出一番事业,能够护佑咱们得父老乡亲安身立命嘛?就算是脑袋掉了,也只不过是个碗大的疤而已,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何惧?不管是【幽冥督查史】还是智贤,值不值得咱们抛头颅洒热血,我想不用我说,大伙心里都很清楚。” 众人纷纷点头,程晓所说的也正是他们心中所想的。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千枯岭】半山腰的一颗巨石上,一名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他的右手始终按在左手中握着的剑柄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直到程晓说完这些话,他的右手才悄然松开剑柄,转身消失在【千枯岭】的密林里。 他从穆元转身踏上吊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那里了,一直目送着穆元进了大都城以后,他才看向吊桥旁的程晓等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是白玉的一声嘶吼让他迟疑了片刻,同样也救了程晓几人一命,不然的话,估计他们早已成为那人剑下亡魂了。 突然,程晓看向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程岩,问道:“老五,你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经他这么一问,其他人纷纷侧目,要是程晓不说,他们都还真没注意这事,虽然程岩这小子平日里话就不是很多,但是那是面对外人的时候,要是他们兄弟单独在一起的话,他还是表现的比较活跃的。 程岩是个长得中规中矩、不苟言笑的家伙,不过他看上去要比其他几人至少小上五六岁的样子,此刻,只见他深锁眉宇,看着程晓,一脸认真地道:“头,我感觉之前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们。” 闻言,程晓几人顿时大惊,连忙四下环顾,却发现整个【千枯岭】目光所能覆盖到的地方都是空落落一片,别说是人影了,就连个鬼影也没有,几人对视一眼,又重新开始了地毯式的目光扫射,还是一无所获。 经过再三确认,确定周围确实没有什么人以后,程晓松下心神,笑着拍了拍程岩的肩膀,道:“根本没人,我看是你最近心神崩的太紧了吧?放轻松点,别把自己崩得太紧,那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他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否定程岩的想法,别看程岩要比他们几人都年轻些许,但是他却是他们几人当中最为心细的一个,一路走来,他的见微知著、明察秋毫,不知道为他们带来了多少方便,更是让他们很多次逢凶化吉。 程岩无奈的笑笑,道:“或许是吧,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其实,从最开始他出现这种感觉到现在,他已经偷偷在暗地里观察过好几回了,确实也没发现什么人,只是他的感觉却一直告诉他附近有人在盯着他们,原本他是不想告诉大家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但是程晓既然问到了,他又不想对自家兄弟说谎。 见状,其他人纷纷上前,或拍拍程岩的肩膀,或捶捶他的肩胛,此时无声胜有声。 但是,程子豪最终还是没憋住,又折回来说了一句:“别慌,哪怕是天塌下来,有哥哥们帮你顶着呢!” 让原本沉闷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引得众人一阵莞尔。 第一百六十章 妄人多妄言 聂东来终于是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反而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仿佛那天夜里险些挂掉的惊险,与那穿胸而过的一剑,更像是睡着了的一场梦而已。 躺在床榻上,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看着屋顶的猫儿梁和横跨猫儿梁的上好松柏华木,聂东来一脸茫然。 “好安静啊!这屋子里怎么仿佛连个生人都没有?” 这是聂东来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十分惬意的在床榻上躺了片刻,聂东来心里突然一惊,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这是什么地方?穆桂天这个死胖子上哪去了?这里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阎王殿吧?” 浑身一个激灵,聂东来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直接跃到了地面上,四下环顾,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摇椅上似乎斜挎着一个慵懒的身影,身上还披着一件黑不溜秋的披风,萎靡不振的杵在那里,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还是睡着了。 就在聂东来刚准备走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那人突然猛的抬起头扭头便向他这边望了过来,显然他同样也注意到了聂东来。 聂东来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全神戒备,可当他看清那人面容的时候,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原来他并不是别人,正是一路伴他身侧的胖子穆桂天。 而穆桂天同样也看到了已经站在了床榻前,严阵以待的聂东来,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甚至还伸手在自己脸颊上狠狠掐了一把。 “嘶,好疼,这不是梦!”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他脸颊上蔓延开来,疼的他直咧嘴,连忙又揉了揉被自己掐过的脸颊,剧烈地疼痛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聂东来这个自己盼星星盼月亮、日思夜盼、望眼欲穿守候了整整三天的冤家,终于醒了过来。 一瞬间,他感觉有一种水汪汪的东西在自己的眼眶里直打转,也不知道是由于自己下手太重,还是因为别的,但是此刻,他居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想要哭泣,却又哭不出来。 到最后,直接咧嘴傻傻一笑,用一种近乎不可闻的声音道:“醒了?” 看清了转头之人居然是穆桂天,聂东来刚刚绷劲的心弦总算是放了下来,用一种歉意的目光看着他,低声笑道:“嗯,醒了。” 他也不用再胡思乱想了,既然穆桂天在这里,那就说明此刻他自己还活的好好的,但是,当看到穆桂天顶着两个黑的发紫的熊猫眼的时候,聂东来的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穆桂天走了过来,狠狠拍了拍他的肱骨,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嘿嘿笑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看来那个不靠谱的老家伙还真有几把刷子!” 那些在他眼珠子里面晃悠了半天的细珠,硬生生又被他给憋了回去。 聂东来愣了愣神,问道:“不靠谱的老家伙是谁啊?” 穆桂天道:“说来这个人你也知道,就是上次你昏迷以后,我带你过来……”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他适才想起来,上一次见到那个猥琐老头的时候,聂东来全程都没有醒来过,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又怎么会知道那个神经兮兮的老家伙呢? 一想到这个事,他突然想起来了,那个看上去神经兮兮,说话也不着边际的老家伙,何止是有几把刷子,他的手段之高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啊,记得上次他仅仅是通过探脉便知道了聂东来失忆的事,可见他本身并非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只不过此次穆桂天太过焦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起来之前的细节而已。 “靠,等啥时候回去了一定要找老爷子问清楚,那疯老头究竟是何方神圣。” 想到这里,穆桂天心中不禁想到了之前百里长风跟自己对话,此人必然与自家老爷子有些莫大的牵连。 一时之间,聂东来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我上次昏迷怎么了?” 穆桂天暗骂一声自己嘴欠,于是又耐着性子把聂东来昏迷后的事情给他重新温习了一遍。 聂东来听后,顿时目瞪口呆,磕磕巴巴地道:“世上……竟有……如此……高人?” “高个屁!” 穆桂天没好气地道:“他就是一老流氓,你是没见他那个臭屁的样子,如果见了,我保证,你不想打死他才怪呢。” 也难怪穆桂天心中有气,他现在终于想清楚了,以那老家伙的手段,怎么会不知道聂东来会何时醒过来呢?什么要不了不久,这分明就是那老家伙在戏耍自己嘛! 穆桂天一共就来过这里两回,虽然两回都是为了救聂东来,但是同样被百里长风戏耍了两回,他又不是圣母,如何能心中不气? “额?” 聂东来顿时一头黑线,他还以为是穆桂天在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当下也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而是转首问道:“对了,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其实听穆桂天讲述完上次的事以后,聂东来倒是觉得医治自己的那个老前辈挺有趣的,别具一格,即不像有些人一样端庄肃穆,更不像江湖中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一般故作清高,倒是感觉有些小孩子心性。 他倒是打心底想要瞅一瞅这个连续两次救助自己,而自己却素未谋面的老前辈,一来是想当面谢谢他对自己的搭救之恩,二来嘛,他心里其实还蛮喜欢这个前辈的性格的。 穆桂天漫不经心地道:“没多久,也就三天时间而已。” 聂东来点点头,没有说话,看着眼前这个壮实雄伟的青年,不由心中一暖,不用多想,这三天以来,他肯定为了照顾自己没睡过一个好觉,不然的话,他的两只眼睛也不可能变成那般模样,矫情的话他不想说,也没有必要说,只要他心里记住这份恩情就行了,说的再多,不付诸行动也是枉然。 聂东来本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同样他不想夸夸其谈,妄人多妄言的道理他懂,结草衔环的道理他更懂。 就在这个时候,穆桂天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说实话,这么长时间滴水未沾,他早已饥肠辘辘了,只不过之前他的一门心思不在这里,一直神游在外,所以也就没有心思去感知肚子的情绪罢了。 穆桂天尴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走吧,趁那老家伙还没回来,咱们正好出去走走,呆在这里可把我给闷坏了,顺道吃点东西,凑巧感觉有些饿了。” 要不是担心聂东来,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一个人闷在这破医馆这么长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聂东来瞅了瞅他,认真地道:“你不需要眯一会吗?” 他倒不是怕穆桂天顶着两只熊猫眼出去吓着别人,瞧着穆桂天那副憔悴劲儿,他还真怕他身体有些吃不消。 “没事儿!” 穆桂天一脸无所谓的摊摊手,道:“我还坚持的住,等饭饱酒足之后,再美美地睡它个天昏地暗。” 此时此刻,要说他不想念床榻那柔软的怀抱,那很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却做不到倒头就睡,就算他心里这么想,肚子也不准许啊,他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万一到在床上长眠不起,那岂不是要做一只饿死鬼了? “那好吧!” 聂东来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穆桂天照顾了他三天时间,迁就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第一百六十一章 聂东来惊撼 两人来到大街上,虽然今日的天色看上去并不怎么好,阴云密布,黑云压城,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样。 但是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穆桂天顿时如获新生,感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他不由得伸了伸懒腰,感叹道:“外面的世界真好啊!” 全然不管不顾路过的行人,看他时疑惑不解的目光和指指点点,跟在聂东来屁股后面,他倒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般东瞅瞅西摸摸,好不自在。 倒是聂东来脸上多少有些不太自然,他没有穆桂天那么厚实的脸皮,也不喜欢被人当做猩猩一样围观,更何况通过这些人的神色,聂东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那种感觉,怎么说呢?他们看聂东来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待一个吝啬刻薄的地团财主一样。 没错,就是这种眼光,因为聂东来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厌恶,甚至是憎恨,还有一部分人甚至摩拳擦掌,眼中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估计要不是心中有所顾忌的话,他们多半已经冲上来跟聂东来理论理论了。 这也难怪,毕竟他们俩的组合实在是有些尴尬,一个是背负黑布包裹着长剑的翩翩青年,虽然青年穿着朴素,但却气度不凡,而另一个呢?却是盯着两个深黑色熊猫眼,甚至看上去有些憨头憨脑、胡子拉渣的胖子,披着一件黑不溜秋的披风不说,走路的时候还脚步漂浮不定,像是刚刚被人虐待过一般,而且他还寸步不离的跟在那青年身后,腆着脸堆着笑,一脸的奉承样,他们这样的组合走在大街上,想不让别人往坏处想都难。 看着一脸欢愉的穆桂天,聂东来悄悄抹了一把虚汗,低声道:“胖子,咱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逛街的!” “我知道啊!” 穆桂天没心没肺地笑道:“但是这并不冲突吧?你是不知道,这几天可把我给憋坏了,难得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嗯……虽然说今天的空气也不算是怎么新鲜,但那也好过之前那个黑匣子吧?” 聂东来简直哭笑不得,拜托,现在这是问题的关键嘛?你难道就看不到周围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俨然全都把我当成是无产阶级地主了嘛?他们心里此时估计已经在脑补我是如何霸凌弱小,哦不,霸凌大块头的场面了吧? 聂东来心中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他有不忍心去打搅穆桂天的雅兴,毕竟他如今变成这幅模样,也是因为自己,要不是他风雨同舟的搭救,自己这会说不定已经在转世投胎的路上晃荡了。 于是,聂东来又戳了戳穆桂天的手肘,试探着问道:“要不,咱们先填饱肚子再逛?” 穆桂天摸了摸肚皮,终究还是没有拧过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点点头,算是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见他终于点头,聂东来心中暗暗窃喜,连忙问道:“那咱去哪里吃?” 对于圣铉城,他真的是一无所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失忆之前是否来过这里,是否知道江湖中还有这么一处诡异磅礴的城池,之前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里是无比陌生的。 “嗯……” 穆桂天拧着头想了一会儿,才道:“对了,我记得长生街那边有一个不错的酒楼,我们就去哪里吧!” 穆桂天之前跟着他家老爷子,也就是他的父亲穆元来过圣铉城几次,几乎每次都是在那家酒楼吃喝的,而且那里的味道确实也不错,尤其是有一道名为酱骨头的菜,甚是美味,所以他也就很自然的想到了那里。 “长生街?” 聂东来一愣,他倒是头一次听说有街道以“长生”为名的,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一个名字而已,虽然有点新奇,但却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那走吧!” ………… 跟着穆桂天兜兜转转不知道走了多少了弄巷胡同,就在聂东来以为穆桂天根本不知道路,带着他瞎猫碰死耗子,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他的眼前豁然一亮。 聂东来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呈现在他眼前的街道已经彻底让他震惊的说不出来话了,不,与其说是街道,倒还不如说是一个小镇,对,就是小镇,没想到穆桂天口中所谓的长生街,居然会是一个小镇。 小镇口立着一个明显经过岁月侵蚀的三间四柱牌楼,牌楼约摸有十六米长、二十米高,牌楼中间的匾额上龙飞凤舞提着三个大字:“长生街”。 整个牌楼是采用统一的青砖青瓦堆砌而成,楼柱上的青色已经慢慢转白,显然是有一定的岁月沉淀了,四个楼柱前依次呈放着四个巨大的青石雕塑,从左到右分别是青龙、白虎、神雀、玄武,他们个个被雕琢的惟妙惟肖。 青龙欲踏天而行,白虎欲一跃而飞,神雀欲俯瞰而下,玄武欲破土而出。 穆桂天看了看被长生街的景象震惊的荡魂摄魄,久久不能回神的聂东来,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壮观吧?” 想当初,他第一次被父亲带来这里的时候,他的表现何尝不是跟现在的聂东来简直一模一样,同样被震撼的目瞪口呆。 “何止是壮观!” 慢慢回过神来的聂东来,呼出一口浊气,魂惊魄惕地道:“你确定这只是一个街道?还不是一个小镇?” 聂东来简直不敢想象,一个街道居然也可以如此大气磅礴,这那里是街道?这分明就是城中城嘛。 穆桂天点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是一个街道,不过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小镇,不应该说是一个大镇,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大镇级别的街道。” 穆桂天边走边说,聂东来跟在后面听的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走进长生街,聂东来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地呆了一呆,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己来到的这座城池。 目光所及之处,巷弄纵横、坊间林立、宇阁辉煌、闾檐相望,商旅接耳。大道两旁,枯藤老树,数不尽数,青松绿柏,竞相争艳。 再往远处,十里亭廊,雕梁绘栋绵延而去,廊畔河水幽碧,绿映长堤,河水硬生生把长生街砍去了二分之一,高阁广厦,倒映其中,彩绣盈门,清晰可见。 侧耳倾听,清曲幽调,不绝萦绕,谁家玉笛暗飞声,谁家琵琶绕指沉,谁人抚琴谁人闻,谁人素手玉.房门?或暧昧无限,或凄荒悲凉。 远处不知谁家开坛引宴,又不知何人端坐梳妆前,酒香脂浓,蹙鼻可闻。 跟随穆桂天上了廊亭长堤,一条宽阔的潺潺河流蜿蜒向前,最终汇聚在不远处的一座湖泊中,时不时都会有或红或黑的鱼儿在湖泊中欢呼雀跃,上下戏水,有的甚至会纵身一跃,跳出水面,然后又“噗通”一下,隐水不见,溅起一朵朵水花,吓得周边的鹅鸭连忙尖叫着游向远处。 好一幅锦鲤相嬉戏,好一幅娇儿闹鹅鸭。 倚栏望去,湖泊中随处可见有人荡船游玩,有人划舟嬉笑,与江湖的血雨腥风不同,这里充满了宁静安乐,不知不觉间,聂东来竟然看的有些带了,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安逸无虑的生活,但却又感觉莫名的烦躁,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只小瓷碗 穆桂天同样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碧水波光,面带缅怀,记得第一回来圣铉城的时候,他也在父亲的陪同下,曾去往那粼粼潋滟的碧湖中央戏水玩乐,就跟现在在湖中小舟上载欢载笑的孩童一般,别无二致。 那时候他还小,顶多也就十岁出头,对于很多事情都没有太多的记忆,但却有两件事情他始终记忆犹新,其中一件便是畅玩眼前这座“解忧湖”,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里面,那一次是老爷子跟他在一起,露出笑容最多的一次,那天,他甚至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那般开怀,也许是母亲也在身侧的缘故吧。同样,那一天,也是老爷子跟他在一起,最为慈善的一次,哪怕是调皮捣蛋的他,偶尔弄的老爷子张口结舌,他也是在愣神之后,溺爱的抚摸着少年的后脑勺,哈哈大笑,甚至不忘夸上几句“我儿聪明”之类好听的话。 自那天以后,他便很少露出那般畅怀的笑容了。 另外一件事便是游湖之后“千金酒肆”的宴席了,穆桂天依稀记得,那天的“千金酒肆”格外的热闹,高朋满座,密密麻麻的人影把偌大的“千金酒肆”围了个水泄不通,宴席上,父亲脸上的笑容就不曾间断过,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母亲,嘴角也始终噙着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至于那一次的宴席上,到底都出现了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身份,穆桂天已经不记得了,他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关注过这些,但是他却清晰记得,他们从一开始便跟父亲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曾间歇。 也就是那一次,他第一次啃到“千金酒肆”的酱骨头,那种美味,让人流连忘返,同样是那一次,他第一次喝到“千金酒肆”的千金醉,那是他第一次触酒,个中滋味,不堪言状,但是却被母亲狠狠批评了一通,说什么喝酒不好,醉酒伤身,尤其他还是个孩子,孩子是不能饮酒的,但却奇怪的是,父亲那次并没有阻拦他,恰恰相反,他还帮着劝母亲,让她不要太过敏感,说什么江湖男儿,终会是要学会饮酒的,母亲最终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其实,穆桂天当时只不过是看到在场那么多人,个个都开怀畅饮,而且他们都喝的那般尽兴,再加上酒香四溢,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好奇的心灵,想尝尝鲜罢了,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一尝,就再也没有停下来,甚至就连让他谗言欲滴的酱骨头他都没来得及好好品味,便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以致于他都不知道宴席什么时候结束的,更别说是宴席上发生了什么了。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乏力,胃里更是像刚被齐天大圣翻过跟头一般翻江倒海,想要呕吐却又感觉吐不出来,就连打个嗝都是满鼻孔的酒香味。 挣扎着直起身来,他看到母亲正端坐在床头,似乎在发呆,见到他醒来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怜爱的笑容,问道:“天儿,你醒了?” 少年甩甩他依旧发懵的小脑袋,随意打量了下房间的陈设,抬头问道:“娘,咱们已经回到家了?” 看着眼前这个房间,少年一眼便认出来了,因为这是他自小居住的地方,少年熟识这里的一切,他们依旧是那么的熟悉。 “嗯,早就回来了!” 明眸皓齿的美妇依旧是那样的美艳动人,她的笑容依旧能够让人沐浴春风,看着眼前这个虽然顽皮,但却始终让人疼怜的孩子,她的嘴角始终保持着微微上扬,或许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孩子感觉到寸草之心的温暖。 “嘿嘿!” 少年挠了挠头,羞腼一笑。 母亲伸手揉了揉他有些散乱的头发,温柔抱怨道:“叫你不要喝酒,就是不听,你看你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任谁都能看的出她眼里的溺爱与担心。 少年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小声嘀咕了一句:“父亲他们都在喝,我还以为那东西挺好喝的,谁知道喝完之后会是这般难受。” 随即,他又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道:“不过刚开始喝的时候,味道真的很好呢,甜甜的,香香的。” 母亲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没好气地道:“那现在呢?以后不要喝酒了,再说了,你父亲他们都是大人,而你还只是个孩子,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 少年顿时心花怒放,抬头道:“那就是长大了就可以喝喽?” “少贫嘴了。” 母亲轻笑着起身,从房间的桌子上端过一只小瓷碗,试了试温度,送到少年面前,催促道:“这是娘亲手为你熬的醒酒汤,赶紧趁热喝了吧,喝了以后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谢谢娘!” 少年甜甜一笑,然后用两只小手接过母亲手中的小瓷碗,仰头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他确实感觉到浑身舒坦多了。 随手把小瓷碗放在床边,跳下床,少年跃跃欲试地活动了下筋骨,顿时感觉一扫之前的疲惫,他那小小的身体里又充满了活力。 母亲看着地上摩拳擦掌的少年,柔笑着摇摇头,拾起床边的小瓷碗,转身把它交给了一旁的丫鬟。 丫鬟捧着小瓷碗出去了,少年却转过身来,走到母亲身旁,皱了皱眉问道:“对了娘,父亲呢?怎么没看见他人啊?” 母亲躬下腰,轻轻刮了刮少年的鼻梁,笑道:“你父亲啊,他刚刚有点事,去忙了,你也知道,咱们这么大一个庄子,全都等着靠他吃饭呢!” 少年有些不满的抱怨道:“一天就知道忙,也不知道在忙着什么,都不知道陪我玩。” 母亲无奈笑道:“之前不是刚陪你游过湖嘛?” “那他就一点也不知道担心我嘛?” 少年噘着嘴,依旧不依不饶。 母亲蹲下身来,拍拍少年的臂膀道:“这你可就错怪你父亲了,他可是比谁都担心你呢,你不知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他就在你床边守了一天一夜呢,一眼都没合过,这不,刚刚才被叫去处理事情,你要理解他,他一庄之主,难免会被俗务烦身。” 她又何尝不是守了少年一天一夜呢?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少年展颜一笑,道:“真的吗?” 知道父亲对自己关爱有加,他的内心已经满足了,这里是他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他怎么会不知道父亲身务繁忙呢?只不过是使使小孩子性子罢了。 母亲莞尔笑道:“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少年摇摇头,傻傻笑道:“娘,我们去玩了!” 说完,也不等母亲回答,便火急火燎的向屋外跑去。 “天儿,你小心点,别摔倒了!” 身后传来了母亲急切的叮嘱。 “知道了!” 少年信口应答着,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姻缘一线牵 半晌,聂东来才回神过来,转头望了一眼目光迷离的穆桂天,皱眉道:“胖子,你以前来过这里?” 此时的穆桂天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顺着视线,聂东来捕捉到他的眼神似乎很复杂,那是一种五味陈杂的眼神,有怀念,有欢喜,也有忧愁。 穆桂天怔怔地望着解忧湖,轻轻点点头,叹息道:“来过,不止一次!” 聂东来想了想,没有再询问下去,每个人都有他的辛酸苦辣,看样子,这地方给穆桂天留下了很深的记忆,应该是有甜有涩的那种,他不忍心去揭眼前这个平日里神经大条,却不乏粗中有细的胖子的旧伤疤。 他不问,穆桂天也就没多说,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偏过头,看着聂东来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轻叹,道:“我们去吃饭吧!” 聂东来点点头,道:“走吧!” 穆桂天转身走开,原本高大的背影如孤鸾寡鹄,他走的很缓很慢,聂东来摇头叹息一声,缓缓跟了上去。 穿过亭廊,下了阶梯,长生街又恢复到了之前宽度,依旧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依旧是琼玉阁楼,依旧是琳琅满目。 跟着穆桂天,循着人流走远了,聂东来转头回望,才发现原来亭廊并不仅仅只是两端相通,在它的正中间居然还有一条与亭廊垂直的阶梯小道,小道并不宽敞,约摸可容四人并排而行,台阶逐级向上,通向一个并不高耸的山丘,山丘顶部隐约是一座庙寺,庙寺并不是很大,跟【清禅寺】比起来规模差远了,庙寺周围色彩飘荡,一排排一竖竖的艳红巾绸迎风飞扬,甚至就连山丘上都披满艳红巾绸,看的人眼花缭乱。 亭廊上举目望湖心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越来越多携手相依的年轻伴侣,斯条慢理地自长生街街口打情卖笑而来,短暂停留亭廊以后,皆甜蜜的微笑着走向亭廊中间的阶梯小道,最终走向山丘顶端的那座庙寺,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要比长生街和解忧湖的美景更值得他们迷恋。 须臾之后,原本没多少门客的庙寺,已经变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欢快的笑语声,充斥着整个庙寺,声音顺着山丘,像远处蔓延而去,但是这一切,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讶然错愕,似乎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这让聂东来心里甚是不解,虽然山丘与庙寺看起来色彩靓丽、仪姿百态,也勉强算得上是圣铉城繁华当道的别树一帜,但如果仅此而已的话也不可能达到但凡有年轻伴侣都要去蹭蹭的这种盛况,就算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不至于如此吧,这大概可能就是所谓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了吧?反正他不是很明白。 “看来那个庙寺多少应该是有些玄妙之处的。” 聂东来心里纠结着,无奈地摇摇头,至于那个庙寺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他始终也想不通,他自己又没进去过,也就不可能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了。 但是他却又没办法控制让自己不去猜想,人往往就是这样,对于未知的事物充满着好奇,一旦当一切谜底在自己眼前一一解开的时候,便会觉得也不过如此。 穆桂天见聂东来停下脚步,也就跟着停下了,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深思熟虑的架势,在顺着他的视线微微凝视,他心里我就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出声问道:“你知道我们之前逗留过的那座亭廊叫什么嘛?” 原本他就没想起来为聂东来解惑答难,但是转念一想,他既然已经失去了记忆,那么很多事他肯定也不清楚,尤其是他记得百里长风那老头曾经说过,聂东来的记忆,有可能会伴随着他对过去事物的记忆,苏醒过来,本着一切以聂东来恢复记忆为首要的目的,他才会有此一问。 “嗯?叫什么?” 穆桂天一愣,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一问,由于之前自己只顾着欣赏长生街的美景了,同样也没有留意到他们之前逗留过的亭廊居然会有名字。 穆桂天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道:“它有一个很美好的名字,叫做同心桥。” “同心桥?” 聂东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在听到同心桥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好像突然多了点什么,但是就在他要抓住那些东西的时候,它们有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同心桥……同心桥……同心桥……” 一连好几声,聂东来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三个字,但他始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寻思无果,聂东来疑惑地看着穆桂天道:“为何这个名字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 穆桂天凝视了他片刻,叹息道:“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别勉强了,凡事自有因果,不必太过强求。” 顿了顿,他又指着山丘顶端的那座庙寺,问道:“对了,你看到那座庙宇了嘛?” 聂东来点点头,他一早便注意到这座看似寻常,甚至有些微乎其微的庙寺了,只是不知道为何那么多人都前仆后继地往哪里走。 穆桂天又道:“那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聂东来的眼睛,眼神一如既往的认真,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里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叫什么?” 聂东来有些不明所以,穆桂天不说他怎么会知道那座庙寺叫什么呢?他之前可是连见都没见过他,说来也怪,圣铉城如此平坦的地势,想不到长生街还藏着这样一座独具一格的风景。 穆桂天又叹息道:“它叫一线庙。” “一线庙?” 聂东来又感觉到了那种隐约的感觉,但当他仔细去回想的时候,却又始终想不到一丁点的头绪。 “对,一线庙!” 穆桂天点点头,解释道:“取自姻缘一线牵。” “姻缘一线牵?” 聂东来扭头想了想,狐疑不定道:“为何感觉那里怪怪的?” 具体怪在那里,他也说不上来,就是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怪?” 穆桂天皱了皱眉,不解道:“没有啊,哪里怪怪的?” 聂东来又使劲抓了抓脑袋,他总感觉自己脑子里似乎有一丝灵光在闪烁,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抓不住它,渐渐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有细细的汗珠不断从他的额头渗了出来,越来越密、越来越密。 到最后,他整个人就如同刚从重病中醒来一般,大汗淋漓,浑身虚力。 第一百六十四章 搬移来的山 穆桂天看着他一副虚乏无力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劝道:“别太勉强!” 聂东来喘了几口粗气,点头道:“你可以帮我说说它的故事吗?” 听穆桂天的意思,貌似那座庙寺跟姻缘有所牵连,怪不得能让那么多的年轻伴侣携手同游。 “它的来历说起来可是有些不同凡响。” 穆桂天把目光转向远处的一线庙,指着一线庙脚下的那座山丘,唏嘘道:“看到那座山丘了吧?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做姻缘山嘛?” 聂东来摇摇头,苦笑道:“我连它叫什么都不知道!” 穆桂天并未惊讶,点头道:“传闻,一线庙脚下的那座姻缘山原本并不是这一带的产物,而是圣铉城初建时,【圣笔铉剑】大人硬生生凭一己之力,从外面搬移过来的,至于具体是从什么地方搬移而来的,就不得而知了,也似乎从来没有人说起过这事。” 聂东来既然连同心桥跟一线庙都没有丝毫印象,他也就对聂东来是否知道姻缘山不抱有什么希望。 “真的假的?” 聂东来将信将疑,要说那座什么姻缘山并非是这一带的产物,他倒是相信,毕竟圣铉城方圆几十里都是一马平川,也不可能突兀的出现这么一座山丘,地理位置限制着地势的发展,但是要说姻缘山是【圣笔铉剑】从别处搬移而来的,他就有些不相信了,虽然姻缘山看起来也就不大不小那么一撮,但那毕竟也是一座山,一座山的分量有多重他不知道,但它肯定不是轻如鸿毛般,随随便便就可以被人捧在手心里把玩的。 【圣笔铉剑】是厉害不错,但就算他再厉害,他也是个肉眼凡胎,也不可能移动得了一座山吧?就算他是天生神力也绝无可能,只要是人,他的力量总得有个极限不是?除非,他有能力让姻缘山长出一双脚,自己从其他地方跑到圣铉城来。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姻缘山就算再灵验,他不过是一座山而已,并非活物。 穆桂天摊摊手,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传闻是这么说的,多半可能是真的吧,毕竟无风不起浪不是?据说姻缘山是他与他的爱人初次相识的地方,最初的时候山顶并没有一线庙的存在,只是有一个平整的截面,就像是被人一剑削去了顶面一样,姻缘山被搬来这里之后,他就带人在山顶修建了那座一线庙,听说那座一线庙很灵验,不论是求姻缘也好,保姻缘也罢,只要你在哪里诚心祈过愿,那就一定能够找到自己心仪的另一半,或许与自己的另一半携手白头,相依到老。” 聂东来看了看他,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你真的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够移动一座山?” 聂东来是真的无法理解,也不敢相信,如果那座姻缘山真的是被【圣笔铉剑】从别的地方搬移而来的,那他该有多厉害?大概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听闻过这样的高手,所以在他的心里也就没有任何概念。 但是聂东来觉得,如果一个人真的连搬山都可以做到的话,那他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而是神,只有神才能做到这种惊骇世俗的事。 穆桂天想了想,解释道:“不是我相信,是大家都相信,不然的话,你怎么解释地势如此平坦的地方,居然会出现这么一个山丘?” 刚开始听到这一切的时候,穆桂天也是不相信的,因为他没办法相信,但是听的次数多了,他也就习惯了,并不是说他听的麻木了,而是随着年龄的逐渐长大,他也了解到,确实有极少数的绝世高手,可以一剑劈开一座山,或者一剑断开一条河,后来他就时常会想,既然他们能做到这些,那是不是真的有可能会做到徒手搬山呢?经过反复的斟酌,他觉得是有这种可能的。 聂东来辩解道:“难道就不可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嘛?” 虽然穆桂天说的不无道理,但是聂东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种事真的太难让人相信了。 穆桂天看着他,认真地道:“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聂东来点点头,又摇摇头,是啊,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 顿了顿,穆桂天继续道:“至于姻缘山的缘由,它到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称作姻缘山,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说道,不过我想它的名字应该是【圣笔铉剑】大人亲自取的概率更大一点。” 聂东来又瞄了一眼姻缘山,不解道:“何以见得?” 穆桂天咧嘴一笑,道:“我猜的!” 聂东来凝视片刻,突然一笑,道:“如果你所说的事是真的,那么你的猜测多半也是真的。” “我也这么觉得!” 穆桂天哈哈一笑,道:“总有一天,我会证实我说的是真的。” 聂东来顿时百感交集,苦笑道:“咱们好像忘了正事。” 说罢,他还不忘拍了拍穆桂天的肩膀,道:“走吧,胖子!” 穆桂天点点头,带着他在人群中穿梭了半晌,突然,他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慨叹道:“咱们到了。” 聂东来循声望去,只见一栋气势宏伟、金碧辉煌的酒楼呈现在自己眼前,酒楼分三层,楼阁亭榭相连接,飞檐画栋,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酒楼的牌匾是一块上好的金丝楠木镀金牌匾,牌匾上印着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千金酒肆”。 虽然名为酒肆,但是千金酒肆的规模远不是那种小亭酒肆所能比拟的,尤其是它的辉煌程度,小亭酒肆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走进千金酒肆,里面早已宾客满座,人声鼎沸,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推杯畅饮,有人大快朵颐,也有人细嚼慢咽。 “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很快,一个干练的小二便迎了上来,满脸堆笑。 “五斤酱骨头,三斤千金醉!” 穆桂天也不客气,直接对着小二吆喝了一句,然后不等他应答,直接带着聂东来上了二楼。 千金酒肆的二楼相比于一楼要安静的多,虽然窃窃私语声不断,但却没有人大声喧哗,上楼之后,穆桂天直接带着聂东来寻了一个二楼窗口的空闲位置坐了下来,这里的视野很开阔,放眼望去,远处解忧湖的美景与一线庙的盛况一览无余。 穆桂天能够径直找到如此绝佳的位置,可见他对千金酒肆肯定相当的熟悉。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由奢入俭难 坐下身以后,聂东来望着窗外的景色,皱眉问道:“叫那么多,能吃得完嘛?” 也不知道是因为昏迷沉睡了三天的原因,还是因为百里长风的那颗药丸的缘故,总之,现在的聂东来本身并不觉得怎么饥饿,因此,当他听到穆桂天所要的东西以后,本能的想要阻止,可是穆桂天脚步迈的有些急,他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开口,所以,直到现在才道出自己心中的疑虑。 五斤酱骨头也就罢了,穆桂天本身块头就比较大,吃的多一点还算勉强可以接受,但是三斤千金醉是什么鬼,光听它的名字,不用想,肯定是酒无疑了,聂东来由于师从佛门,这几年来,他向来都是滴酒不沾的,穆桂天一个人怎么可能喝得了三斤酒? 师父曾经说过,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尤其是他这六年来都是在【清禅寺】斋菜为伴、粗茶淡饭,早已习惯了粗衣粝食、张弛有度的生活,同样也就养成了他见不得别人浪费口食的毛病。 穆桂天不以为然道:“怎么会吃不完呢?我还怕不够吃呢。”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穆桂天本身从小到大就没有在食物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操心纠结过,打小就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他根本就不会在意浪费这一回事,在他看来,能吃完最好,吃不完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又不差那点钱。 再加上本来这几天操心不说,还既没有睡个安稳,又没有吃的称心,他这会确确实实已经感觉肚子里空的难受了,再者千金酒肆的酱骨头与千金醉,确实味道极其不错,不仅仅能够令他食欲大增,而且它们还承载着他的许多怀念与情感在里面。 聂东来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几天都是穆桂天在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他,如今他把自己搞的跟国宝一样的,自己再不让他放开了吃喝,怎么着也有些说不过去了,即便是自己不吃荤不沾酒,那也不能强迫他也跟自己一样啊。 想到这里,他只好轻声说道:“我不吃肉,也不喝酒,那些东西都是你一个人的?” 穆桂天看着他的侧脸,神情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聂东来回过头来,看着他,认真地道:“我师从佛门,戒酒戒荤。” 佛门最基本的戒律称为“五戒十善”,其核心内容就是:“一心向善,诸事莫恶”,这是佛学入门者的基础,是必须要学习的。 五戒指的是: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这五戒,是佛门众弟子的基本戒,不论出家在家皆应遵守的。 一、杀生戒:佛教的基本观念是众生平等。佛说众生皆具佛性,皆可成佛。佛所说的众生,不单是指人,而是胎卵湿化,四生之属皆包括在内。因此杀生戒不单是不伤害人的性命,进而亦不得伤害畜生虫蚁的性命。不但戒直接的杀害,并戒杀因杀缘;如渔猎者为直接杀害,而贩卖猎具鱼网者亦为间接的助杀。 佛于《十善业道经》中,说不杀生有十种利益,是一、于诸众生,普施无畏;二、常于众生,起大慈悲;三、永断一切嗔恚习气;四、身常无病;五、寿命长远;六、恒为非人所守护;七、常无恶梦,寝觉快乐;八、灭除怨结,众怨自解;九、无恶道怖;十、命终生天。 二、偷盗戒:江湖上的偷盗,有直接、有间接,有有形、有无形,例如小偷窃取,强盗抢劫,是直接的盗,贪官污吏的贪污舞弊是间接的盗,勒索诈欺,抵赖债务,是有形的盗,假公济私,混水摸鱼是无形的盗。总之,不与而取,或以不正当的手段获得的财物,都叫做盗。 佛说不偷盗也有十种利益:一、资财盈积,王贼水火,及非爱子,不能散灭;二、多人爱念;三、人不欺负;四、十方赞美;五、不受损害;六、善名流布;七、处众无畏;八、财命色力安乐;辩才具足无缺;九、常怀施意;十、命终生天。 三、邪淫戒:佛门四众弟子,有出家在家之分,出家者根本戒淫,在家者只是戒邪淫。所谓邪淫,是指正式配偶之外的交.合,及非时、非处的交.合。此外凡足以为邪淫因缘的如舞榭歌场、娼寮妓院亦禁止涉足。 佛说远离邪淫,亦有如下数种利益:一、诸根调顺;二、永离喧掉;三、世所称叹;四、安莫能侵。 四、妄语戒:未见言见,见言不见,虚伪夸张,藉辞掩饰,皆为妄语。妄语不但欺人,而且自欺。 佛说若离妄语,有以下诸种利益:一、口常清净,优钵花香;二、为诸世间之所调伏;三、发言成证,人天敬爱;四、常以爱语安慰众生;五、得胜意乐,三业清净;六、言无误失;七、发言尊重,人天奉行;八、智慧殊胜,无能制服。 五、饮酒戒:有人以为以净财沽酒而饮,无损于人,为何也列为戒条?殊不知酒能乱性,人间许多罪恶。莫不以酒为媒介。四分律载饮酒有十过三十六失,如坏颜色、无威仪、损名誉、失智慧、致病、耗财、无耻、不敬、坠车、落水等等。 智者举一而反三,由此可知酒之为害了。 所谓十善:是指不杀生、不偷窃、不邪淫、不妄语、不两舌、不恶语、不拍马、不贪婪、不恼怒、不背离佛法。 一、不杀生,不杀生者,谓不害一切物命,即是止杀之善。既不杀已,当行放生之善也。 二、不偷盗,不偷盗者,谓不窃取他人财物,即是止盗之善。既不盗已,当行布施之善也。 三、不邪淫,不邪淫者,谓不行邪淫.欲事,即是止淫之善。既不邪淫,当行清净梵行之善也。 四、不妄语,不妄语者,谓不起虚言,诳惑他人,即是止妄语之善。既不妄语,当行实语之善也。 五、不两舌,不两舌者,谓不向两边,说是谈非,令他斗诤,即是止两舌之善。既不两舌,当行和合利益之善也。 六、不恶口,不恶口者,谓不发粗犷恶言,骂辱他人,即是止恶口之善。既不恶口,当行柔和软语之善也。 七、不绮语,不绮语者,谓不庄饰华丽之言,令人乐闻,即是止绮语之善。既不绮语,当行质直正言之善也。 八、不贪欲,不贪欲者,谓不贪着情欲尘境,即是止贪之善。既不贪欲,当行清净梵行之善也。 九、不嗔恚,不嗔恚者,谓不生忿怒之心,嗔恨于人,即是止嗔之善。既不嗔恚,当行慈忍之善也。 十、不邪见,不邪见者,谓不偏邪异见,执非为是,即是止邪见之善。既不邪见,当行正信正见之善也。 穆桂天愣了愣,突然噗笑一声,道:“佛门不是讲究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聂东来赶紧朝四周望了望,见并没有人注意到穆桂天的说辞,这才郑重其事地道:“胖子,慎言,你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吗?” 虽然作为朋友,他明白穆桂天并没有恶意,但是如若这话被别人听了去,指不定会怎么想呢?或许还会以为这是他在挑衅佛门净地呢。 穆桂天面色一正,问道:“那你可曾剃度?” 聂东来摇了摇头,道:“不曾!” 穆桂天又道:“可曾行皈依礼?可曾焚香、上供?” 聂东来又摇了摇头,道:“不曾!” “那不就得了?” 穆桂天双手一拍,道:“你连皈依仪式都不曾举行,怎么全是佛门中人?” 众所周知,想要皈依佛门,皈依仪式是必不可少的。 聂东来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貌合情离,便道:“可是我师从佛门啊!” 穆桂天摊摊手,道:“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你又知道属于佛门中人的师父,仅此而已,既然连你师父都没有要求让你皈依佛门,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又何必自寻苦恼呢?” 聂东来不再作声了,想想也是,既然过去六年的时间,师父都不曾提到过让他剃度皈依的事,而且自己离开灵台山时候,师父除了让自己保重以外,什么话也没说,很明显,师父心里明白迟早有一天自己会离开,又或者在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以后要走怎样的一条路。 他不说话,穆桂天同样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相信以聂东来的才智,不可能猜不透这其中的端倪,以前他基本上不去往这一层次去想,就算是偶尔顿开,他也不会去留意,那是因为他心里其实不愿意去接受这种想法,但是如今却被他一语道破,就等于间接的彻底帮聂东来把这个事实给揭露了出来。 半晌,聂东来才苦笑道:“或许你说得对!” 只是六年的佛门生活,六年的粗斋淡饭,早已让他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尽管穆桂天说的对,他自己心中也接受了穆桂天的说法,但是,想要改变,想要适应,谈何容易。 第一百六十六章 静看盘中餐 “这个烦人的问题就留给时间去淡化吧!” 聂东来心中一叹,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我们之前所见的街道为何没有长生街如此派头,难道这里才是圣铉城的主街?” 大多时候,很多事情处于朦胧状态的时候,你会觉得它很美好,但往往当那一层薄薄的纸被捅破的时候,你反而会觉得它很尴尬,甚至让人不知所措,就好比你喜欢一个人,暗恋的时候永远会觉得很青涩、很甜蜜,而当你鼓起勇气表白人家,而人家却置之不理的时候,你反而会黔驴技穷,甚至无颜面对,就连跟她碰面都会觉得尴尬不已,人性本善,对于未知的事物,往往都会向好的方面去思考,而当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却往往难以接受,莫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谁又不曾被现实所牵绊? 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 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 虽然从一进圣铉城,聂东来就注意到,这个城池的繁华程度是他闻所未闻的,但是相比于长生街的别有韵味,他们之前所见的那些街道也只能算是繁荣一些而已。 穆桂天朝他笑了笑,笑的有些诡异,随即戏谑道:“那是你因为没注意到而已,再者我们之前入城的那里是街道的另一端。不过那里的繁华与热闹程度,想必你也见识过了,并不比这里差多少。” “哦,对了,西剑街算是个特例吧!” 末了,他还不忘加了一句。 “原来如此!” 聂东来终于明白过来,要说到繁华与热闹程度,圣铉城这个兀立在一块平面上的古都老城确实是令人意外,他就仿佛是一个人流容纳所一般,涵盖的人流量之大,的确让人为之咂舌,似乎不论是白昼还是黑夜,它都是这个平面上最耀眼的那一颗星,让人为之疯狂,聂东来也不明白,只要是进了圣铉城的人们,他们为何似乎就像是进了自己家门一样,无拘无束,肆意欢纵,似乎江湖中再也没有比在这里游玩喜乐、萍踪浪迹再重要的事了。 突然,聂东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问道:“西剑街?那个西剑街?” 穆桂天答道:“就是之前你遇刺的那条街道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拍自己的额头,自艾道:“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圣铉城的布局情况吧?” 聂东来点点头,等待着他解释。 穆桂天继续道:“圣铉城是一座非常宏伟的城池,占地面积之大,就算是大都也赶不上,它是由三纵三横的六条主街,外加交叉相错的二十四条偏街,以及无数的弄巷胡同组成,对应着【幽冥督查史】的二大公子、四大幽冥使者、八大剑怪、十六影侍以及无数史众,六大主街分别以二大公子与四大幽冥使者命名,我们最先看到的,径直链接城门的那条街便是‘东天街’,同样也是圣铉城的通行要塞,是以【圣笔铉剑】天公子命名的,而之后咱们遇刺的的那条街,便是‘西剑街’,是以剑公子命名的,就好比这里被称为是长生街,不用想,肯定是以长生使者命名的一样,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也就是说苏家三口居住的那条街?” 聂东来点点头,又皱了皱眉,茫然不解道:“按照你这个说法,那里岂不也是圣铉城的主街之一?” 穆桂天点点头,理所当然地道:“对啊!” 聂东来心中更加不解了,“可是为何那里却那般荒凉?既然是圣铉城的主街,难道不应该是熙熙攘攘的吗?” 他心里真的是犯糊涂了,不管是东天街也罢,还是长生街也好,那个不是人影熙攘、人声鼎沸?怎么他们遇刺的孤寂的像是贫民窟一般的街道也变成圣铉城的主街道了? 穆桂天无奈道:“所以我说它是个特例嘛!” 聂东来剑眉横挑,道:“哦?愿闻其详!” 穆桂天道:“圣铉城的主街与偏街正好对应着【幽冥督查史】的三十位领军人物,所以他们每人管辖着一条街道,而西剑街隶属剑公子管制,以前的时候,西剑街的繁荣程度并不比其他任何一条街道低,但是随着剑公子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它也就跟着慢慢凋落了,到后来,就直接演变成了一些基层贫困家庭和一些无家可归四处流浪之人栖身之所,也就是之前你所看到的那个样子。” 两人正聊着,穆桂天所要的酒肉被店小二送到了华贵典雅、平铺了一层鲜红色绒布的桌子上,时间比聂东来预期的要早上许多,看来千金酒肆的厨子手脚不是一般的利索。 聂东来虽然没有吃过这里让穆桂天津津乐道的酱骨头,不知道它的味道究竟如何,但如果光看成色的话,绝对算得上是佳肴无疑,金黄色的肉质上面铺了一层红彤彤的油脂,再加上少于绿色的点缀与寥寥水汽的陶冶,卖相简直无可挑剔,凑近了一闻,一缕缕恰到好处的余香引鼻入肺,那种感觉,聂东来真的无法形容,他从自己的脑海中找不出任何一个词,来形容这一大盘酱骨头所散发出的那种清新脱俗的香味,让他这个六年来未品过丝毫腥荤的素食主义者,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顷刻间,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肚皮在呐喊,似乎之前并没有什么饥饿感的他,此刻已经食欲大振。 以致于他都忽略了眼前这个盛放酱骨头的大餐盘,居然是非常名贵的青花、釉里红搭配瓷器,而且它上面的印花也很特别,居然是一幅完整的鲤鱼跃龙门图案。 穆桂天则更加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起盘子里的一块酱骨头,就往嘴里送,一口下肚,还不忘闭上眼睛,十分享受地说:“啊!就是这个味道,好久不曾来吃了,真香!” 直到他大快朵颐的两块酱骨头之后,才发现坐在对面的聂东来依旧盯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未曾动口,他连忙用沾满油腻的右手指了指盘中餐,催促道:“你怎么不吃?味道真不错,不信你尝尝!” 聂东来望着眼前的雕蚶镂蛤,喉头又滚了滚,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回道:“我不饿,你吃吧胖子!” 聂东来确实很心动,这个味道实在是太香了,但是他内心对于腥荤多少还是有些抗拒,难以说服自己。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穆桂天以为他是真的不饿,便不再理会,继续开始风卷云残,吃的那叫一个香,看的聂东来心里直痒痒。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千金买醉倌 只一会儿功夫,瓷盘中的酱骨头就少了一半,穆桂天意犹未尽的吮.了吮手指头,然后把桌子上的一大坛子酒抱了过去。 掀开泥封,一阵扑鼻的清香迎面而来,穆桂天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一脸陶醉。 聂东来蹙鼻而闻,那是一种淡淡的茉莉花的芬芳,甜而不厌、醇而不腻,刹那间,他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置身于一片茉莉花海中央,周围群花竟艳,蝶蜂翩飞。 穆桂天从桌子上取过两只酒碗,小心翼翼地倒了满满两大碗千金醉,他倒的很认真、很小心,生怕溅出来一滴,一大坛子千金醉,到了他手上,仿佛变成了他心仪已久的姑娘,让他眼里充满了怜爱,倒满之后,他把一碗推至聂东来面前,端起另一碗又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文绉绉地说了句:“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聂东来低头看着碗中的酒,酒水静静聚于碗中,毫无波澜,就像是一只被束缚在囚笼中的金丝雀,傲而不骄,静而不凡,整碗酒水呈一种高贵素典的琥珀色,既没有鲜血那般艳眼,又不像寻常玉液那般平淡。 “千岁!” 突然,穆桂天双手举碗在胸前,看着聂东来说道。 聂东来犹豫了一下,然后端起了桌上的碗酒,他虽然对腥荤多有抗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闻着扑鼻的清香,突然就有一种想尝尝千金醉滋味的冲动,而且这种欲望非常强烈。 穆桂天向前推碗,与聂东来手中的酒碗轻轻碰了一下,随即收回胳膊,举碗至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依然是儿时的味道!” 他砸咂舌,挽起酒坛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碗,依旧是满满的一碗,那种久违的沁人心脾的味道,顺着他的喉头一直蔓延到了脾胃,心头貌似暖冬星火温热,暖暖酥酥;又如情人撩拨轻触,心痒难耐。 他迷恋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很上头,让他怀念,一碗下肚,他并没有着急去饮第二碗,而是把碗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眯上眼睛仔细体会他垂涎已久的味道。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看向聂东来,只见聂东来端着酒碗,举在嘴边,并没有喝下一丁点,显然他依旧还在犹豫,穆桂天并没有去催促他,他明白,一个人想要改掉墨守成规的习惯需要一个过程,而这个过程并非一朝一夕,而且想要聂东来舍弃他的素食主义,喝酒吃荤,他完全帮不上什么忙,虽然说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聂东来顶多也就算是半个佛门俗家弟子而已,完全没有必要去循规蹈矩佛门那些清规戒律,但是这六年来,聂东来却一直以佛门弟子自居,而且佛门清规戒律早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要想摆脱这些教条的束缚,唯有他自己心中认可一途。 很快,穆桂天第二碗千金醉也跟着下肚了,聂东来依旧没什么动静,穆桂天再次给自己满了一碗,轻声问道:“你知道这酒为什么叫做千金醉嘛?” 聂东来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尽是茫然,问道:“为什么?” 穆桂天放下手中的酒碗,道:“千金醉,顾名思义,便是千金买一醉,或许你会认为,会有人一掷千金,只为买一醉?如果有的话,那这个人脑子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当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聂东来看着他,微微点头,的确,千金虽然对于大富大贵之人来说,顶多也就是九牛一毛,但是如果放到一般寻常人家,那可是一笔价值不菲的财富,足以让他们安然度日数年时间了,如果真的有人拿出千金,只为买其一醉,那他如果不是富裕商贾,便是脑残傻缺。 穆桂天一只手撑着桌子,把身子往身后椅子的靠背上侧了侧,继续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书生,因为科举落榜,心灰意冷,他自己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失去了意义,所以就想到了自杀了此残生,据说他在路过一家小镇的时候,看到此镇中有一棵秃顶老树,这个老树呢,枝干非常的粗壮,而且根部盘根错节,居然衍生出九根枝干,在老树四周盘延,而且这个小镇的正面正好是一座险峻秀丽的山峰,这个呢山峰十分壮阔,而这颗老树,正好就坐落在小镇前的山脚位置。 书生行至此地之后一看,哇,这是个好地方,风水绮丽,古人信奉九九归一之说,书生看到此景之后,就感觉这便是他的天命,而且那个地方是一个绝佳的魂归之地,他就解下自己薄衫,把它撕成条状以后,又一条一条挽在了一起,最终就绑成了一个上吊用的绳子,一切准备就绪,就在他刚把自己吊在老树上,准备以死谢平生的时候,突然有一道霞光,以山顶暴泄而下,只刹那间便闪电般没入他的身体,而他打的那个绳结也瞬间断裂,书生掉落在地,微微愣神后,便狂笑着转身离去。” 听着穆桂天的描述,聂东来突然皱了皱眉,他总感觉穆桂天口中所描述的那棵老树,自己隐约有点熟悉的味道,但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谁说起过。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处处充满意外与惊喜,有时候甚至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就连自己都搞不懂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穆桂天笑着问道:“你猜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问完,也不等聂东来回答,便直接摇头晃脑地道:“算了,还是我来说吧,反正你有猜不到,直到几年以后,江湖中出现了一个非常厉害的丹青侠客,点墨急笔绘柔情,举剑快意愤不平。 原来,他便是当时自寻短见的那个书生,当初他在老树下悟道之后,便去了少林寺,削发为僧,苦修佛法,他的资质之高,让少林方丈都为之动容,他仅仅用了三年的时间,就将佛法修至大成,当时少林寺的方丈本来是想让他来接替自己的位置的,但却被他婉言谢绝,佛法大成以后,他便选择了行走江湖,他是一个极度潇洒,不受任何约束的人,就算是在少林寺修习佛法之时,他总会每个月抽出几天时间,下了少林,走进酒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更别说是行走江湖的时候了,一个酒肉和尚,原本应该是为江湖所不容的,但是说来也怪,不但少林寺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江湖中的势力,都对他礼让有加,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人格魅力太过出众的原因。 所以我之前说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至少那人就做到了,他修的是至高无上的佛法,却从来不忌讳腥荤,同样他是一个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的人,所到之处,所见不平之事,他都会刨根究底,就是这样一位奇人,他曾经为了求得一醉,行数十万里路,踏遍大江南北,散尽千金。直到他唱了这里的酒以后,才脱口大赞道千金值了,从那以后这个酒就改名叫做千金醉,这座酒楼也跟着改名叫做千金酒肆。” 聂东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千金醉是由此而来,他看了看手中的酒,又看了看穆桂天,连忙问道:“那个书生是谁?可还在世?” 对于穆桂天说的那个书生,他真的很好奇,也很钦佩,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可以见一见这位前辈高人,此人也算得上是一代奇人,与【圣笔铉剑】相比,不遑多让。 穆桂天笑眯眯地道:“不可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剑公子之变 聂东来撇撇嘴,道:“有何不可说的?这不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了?难不成还有什么玄妙不成?” 虽然聂东来仅有的记忆里,并不存在这样一位奇人和有关他的传闻,但穆桂天既然能够在千金酒肆,这样堂而皇之、毫无遮拦地当众告诉他这些事,那就说明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不是什么秘密,那就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他搞不懂为什么穆桂天不肯告诉他这位奇人的姓名呢?难不成他的名字真的会有什么玄机? 他想不明白。 穆桂天微微一楞,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是说不可说……”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聂东来出言打断,“那就算了,不说了!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穆桂天都已经再次强调不可说了,那他也不便去强求,以前的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聂东来并不清楚,也不记得了,但是经过六年的佛理熏陶,现在的他并不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恰恰相反,现在的他是一个凡事随缘的人,佛家讲求的就是万发缘生,皆系缘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穆桂天不想说,那就说明他有自己不说的道理,不管是出于他自身的原因也好,还是由于那位奇人的原因也罢,聂东来相信,如果缘分到了,就算自己不问,穆桂天也会分毫不差地告诉自己的,到那时,他自然会知道一切始末的。 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聂东来心中突然有点烦乱,叹息着道:“既然西剑街也是圣铉城的主街,也曾繁极一时,难道自从剑公子销声匿迹以后,【幽冥督查史】就再也没人去打理西剑街了?那为何东天街跟长生街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 这一点他很不理解,也怎么也想不通,如果说是西剑街没有【幽冥督查史】的人打理,也说不过去,毕竟圣铉城可是由【幽冥督查史】掌管的,就好比天圣街跟长生街,虽然【圣笔铉剑】跟百里长生同样也销声匿迹于江湖了,但是天圣街与长生街不还是保持着原本的繁华,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旧水泄不通、挨山塞海,但如果说西剑街依旧是由【幽冥督查史】的人在打理的话,就更加说不通了,毕竟那里曾经可是跟天圣街、长生街一样昌盛,彼此之间旗鼓相当、不相上下,到如今却变得人烟稀少、寥若晨星,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即便是后来打理西剑街的人水准太差,那以【幽冥督查史】人才济济的状况,换个人来打理不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就算它再怎么衰落,也不至于变成如今那副模样吧? 穆桂天也跟着长叹一声,有些兴致缺缺地道:“剑公子虽然销声匿迹于江湖了,但是他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绝迹江湖,因此西剑街依旧由他在打理,只不过这些年他很少理会罢了,放任其发展,所以,西剑街渐渐就演变成了今天的那副局面,而【幽冥督查史】的其他人也从来不插手西剑街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叹息是因为西剑街的凋零,还是因为聂东来曲解了他的意思。 聂东来听的云里雾里,有些不明白穆桂天话里的意思,满腹疑虑道:“这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剑公子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吗?那他怎么可能还在打理西剑街?” 一个消失于江湖的人依旧在打理西剑街,这怎么听上去有些让人难以理解,语罢,聂东来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酒碗,猛喝了一大口碗中的千金醉。 “咳咳……” 一口下肚,聂东来立马觉得喉头一阵火辣,就连胃里都充斥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仿佛在被灼烧一般,一时之间,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眼泪更是如同被浓烟熏过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流,呛的他剧烈咳嗽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手中的是酒,而并非是水。 “刚开始喝酒的时候,得慢慢喝,容易呛着!” 穆桂天看了他一眼,好心提示了一句,然后道:“剑公子其实一直都在圣铉城中,他之所以会选择隐身江湖,把所有的一切都置身事外,不闻不问,是因为一个女人。” 穆桂天不知道的是,其实他跟聂东来早已经跟欧阳醉本人打过照面了,只不过当时,欧阳醉在暗处,并未现身而已。 “一个女人?” 片刻之后,聂东来感觉舒服多了,呛酒的感觉过后,他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嘴里有种带着淡淡清香的甘甜,那便是千金醉的味道了,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正好不多不少,恰到好处,这是一种他从来不曾有过的,连脾胃心神都舒畅不已的感觉,怪不得能够让穆桂天念念不忘,这种感觉真的是妙不可言。 穆桂天点点头,道:“一个他深爱着的女人,只不过令人遗憾的是,那个女人最终死了,两个人最终没能长相厮守,自那以后,剑公子整个人就变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令江湖中人钦佩莫名、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白衣青年了,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让敌人望而生畏、惶恐不安、甚至闻风丧胆的执剑公子了,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酒鬼,整天喝的酩酊大醉、烂醉如泥,甚至时常醉瘫街头,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久而久之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说着说着,穆桂天的声音也跟着变了,变得有些沉重,他既没有剑公子的经历,也没有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更不明白为何一个女人,会对他有那么大的打击,以致于他连自己的前尘都可以不要。 他本应该是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雄鹰,却阴差阳错变成了牢笼中郁郁寡欢的雏鸟。 “大概也许失去挚爱的人,都会变成那样吧!” 聂东来也不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至少他没有挚爱,也不曾亲身体验过同样的事,因此,他也不知道,剑公子当时的心里的痛到底有多深,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那时的剑公子必然是心如死灰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沦落到那般田地。 聂东来晃了晃手中的酒碗,碗中琥珀色的美酒也跟着晃来晃去,突然,他从晃动的酒水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那是一张紧蹙着眉头,似乎在苦思冥想的苦瓜脸庞,聂东来顿时一惊,“这张脸难道真的是自己?” 他稳住手中的酒碗,让碗中的酒水平静下来,定睛去看,碗中倒映的确是自己的脸颊无疑。 第一百六十九章 碗酒虚像现 穆桂天注意到他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酒碗,不由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他不明白,虽说是千金醉的酒确实不错,喝起来甜香甘醇、回味无穷,但是不管怎么说,它充其量也不过是一种酒水罢了,虽说色泽很独特,但也没什么好看的呀,为何聂东来能够看的如此入神? 聂东来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是啊,我在看什么?哦,对了,我在看另一个自己。” 碗酒中的倒影的确算得上是另一个他,确切的说,应该是他自己的另一面,没有人能够不借助外物看到自己的神情与面容,而每个人对于自己的了解仅仅是出于对自己的认知,也就是自己心目中的自己,在聂东来的心目中,他自己早已应该波澜不惊才对,就算是他有时候也会苦恼,也会烦忧,但是他一直都在努力克制着,很少把这些东西在脸上表现出来,以前他也没有想过,将来某天他会把自已的心情摆在脸上,但就在刚刚,他十分清楚的看到了自己那张不满愁容的脸颊。 聂东来不禁想起了以前师父对自己说过的话,以前,师父总是说自己才是我们这一生当中最大的敌人,他还说什么克外先克己,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阴影里,从出生到前往极乐,始终无法跳脱,被自己束缚着无力威就,人只有在跨过了自己这道坎以后,才能有所成就。那个时候他很不理解师父话里的意思,因此也就视如敝屣,但是现在,他似乎有点赞同师父的说法了。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少有人能够自己看清自己吗?” 聂东来心里不由有些忐忑,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前路漫漫,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另一个自己?” 穆桂天更加糊涂了,伸长了脖子往聂东来的酒碗里瞄了一下,想看看聂东来所说的另一个自己究竟是什么,可是由于视角的原因,他并没有看到碗酒中所倒映出来的聂东来那同样呈琥珀色、带着淡淡忧伤的脸庞,他只注意到酒碗里还剩下大半碗千金醉,还有桌布上有不大不小的两个印痕,那是由于聂东来刚刚不小心从碗中溅出来的酒水,看的他一阵心疼。 至于聂东来所说的什么另一个自己,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完全全相同的两个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整体,又怎么会有另一个自己出现呢? 看着他眼神里的疼惜,聂东来在低头看看桌布上的印痕,他瞬间就明白了,原来穆桂天这胖子疼的是洒落出来的那点滴酒水,穆桂天从来都不是一个吝啬银票的家伙,这一点聂东来很清楚,从他平日里大手大脚的样子也不难看得出来,既然如此,那按常理来说,他就不应该露出这样一副神情,但他却偏偏就露出这样一个神情出来了,由此可见,穆桂天的的确确对千金醉这个酒有着特殊的感情。 为了防止穆桂天一直盯着桌布上的印痕看下去,聂东来只好起身把自己酒碗推到穆桂天面前,尴尬笑道:“你看,是不是可以看到另一个自己?” 穆桂天恋恋不舍地挪回目光,凑近酒碗一瞅,确实看到了自己的脸颊,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却真实存在。 穆桂天顿时哭笑不得,看着一脸较真的聂东来,无奈道:“大哥,这只是个虚像好吗?拜托,你不要一本正经的开玩笑行吗?” 他终于明白了聂东来所说的另一个自己是怎么回事,原来就是碗酒中所倒映出来的一个虚像而已,亏他还说的好像煞有其事。 聂东来则不以为然,一脸认真地道:“难道你不觉得它是另一个自己吗?” 他也知道碗酒中倒映出来的只是一个自身的虚像,而且这个虚像囊括了自身的一切,包括神情,但那又如何?它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自己的写照呢? 穆桂天顿时头大如斗,虚像不就是自己本身的镜像嘛?何时又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了呢?他有些搞不明白聂东来所要表达的意思。 坐直身体,穆桂天看着眼前的酒碗,道:“虚像它只不过是因为光的原因折射出来的一种现象而已,本质上与我们的影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它比影子更加全面而已,它是一种虚假的,不存在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另一个自己,它只不过是利用一个平面,把我们的神态举止反应出来而已,你要是拿着一面镜子去看自己,就会更加直观,更加清晰的,大哥,别闹了啊!” 穆桂天只当是聂东来再跟他开玩笑而已,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很少有男人随身携带镜子,除非是那种对自己的仪容特别在意的人,毕竟大多数男人都不会特别在意自己的仪态容貌,但是自古以来,镜子这东西一直都是女儿身的家常必备,那个姑娘家出门前还不会淡画蛾眉,弄妆梳洗,照镜涂脂什么的? 聂东来皱了皱眉头,重新坐下身来,申辩道:“胖子,我可是很认真的,再说了,那两者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穆桂天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就算是聂东来自己,也不太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本来是想说有时候我们自己看到的自己跟我们心中所想的自己并非是同一个人,自己有时候也会被自己的思维所蒙蔽,也就是说有时候就连我们自己都很难控制自己,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越描述越混乱。 “怎么就不一样了?” 穆桂天不以为然道:“镜中也是成像,水中也是成像,有何不一样?” 聂东来神色一颓,张了张口,道:“总之我也给你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不一样,以后你慢慢参透了,你就会明白的。”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明明自己悟了,却没办法用言语来表达。 穆桂天怔了怔,端起桌上的酒碗,笑道:“我看你是最近神经崩的太紧了,导致开始胡思乱想了,来,吃肉喝酒,好好放松一下。” 说完,他直接端着酒碗干了起来,一碗酒瞬间见底。 聂东来也把自己的酒碗拉了过来,看着又开始狼吞虎咽的穆桂天,想了想他说的话,虽然片面了些,但是也不无道理。 聂东来苦笑着摇头想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又何必要自寻烦恼呢?” 第一百七十章 玲珑惹心乱 没过多久时间,桌子上的酱骨头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了,那一大坛子的千金醉也被喝的所剩无几,这些几乎都是穆桂天一个人的功劳,自始至终,聂东来都没有动过酱骨头,直到穆桂天满手油腻地坐直身体,靠在椅子上准备摸摸肚皮、突然想起自己满手油腻,害怕把衣服弄脏不得不又缩回手的时候,他碗中的酒还剩一少半。 自从聂东来细细回味过千金醉的味道以后,他就有点喜欢那种感觉了,穆桂天说的对,他既没有行过皈依礼,又没有上过香拜过供,因此也就算不得是佛门中人,这一点就连他师父都是默许的,既然算不得真正的佛门子弟,那么对于他来说也就没有破不破戒的说法。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一点,只不过他就是突破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层魔障罢了,要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在无名客栈心安理得的一巴掌拍死宫氏三兄弟,虽说那三人都是无耻之徒,死不足惜,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三条活生生的生命,于佛门净地而言,他当时已经算是开了杀戒,杀戒可是佛门第一戒,也是佛门中最重要的一大戒,佛门有言:“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不杀第一。” 佛是因果说,讲求的是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因此杀业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幸与灾难,痛苦与多艰;佛是平等说,讲求的是万物平等,众生同仁,当以慈悲为怀、以理教为任,因此,佛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尽管在聂东来心中还是不能真正的接受腥荤,但是千金醉,他却是在一点一点的正在接受中,至少在穆桂天大快朵颐的时间里,他时不时都会抿一小口,然后含在嘴里慢慢体味,从最初的被呛,到后来慢慢适应了它的甘醇,聂东来甚至觉得在他喝了一大半碗之后,他的思维也变得明亮起来,心中一片敞亮,似乎越来越清醒了,甚至,当他看向解忧湖与一线庙的时候,湖心戏水的人儿跟庙堂畅言的伴侣,他们的身影居然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他很清晰的看到,解忧湖的湖心位置,一艘印彩披红华船上,一个衣着靓丽、面带红纱的玲珑女子,端坐在甲板上,正在徐徐抚琴,她的神情淡然,轻松写意,琴声优雅而温和,伴随着她芊芊素手的拨弄,袅袅余音以华船为中心,轻快的向四周散去,仿佛春风里嬉笑追逐、无忧无虑的孩童,欢笑一片。琴音拂过湖面,荡开粼粼波光,湖中的鱼儿瞬间跃出水面,欢快奔腾,它们形态各异、色彩不同,有红有黑,有白有彩,甚至有许多身披金黄连衣裙,矫健不凡的大家伙,它们个个仿佛贫民窟里的贵公子,高傲的仰着头颅,做足了傲娇领头羊的派头。 它们纷纷争先恐后地抛头露面,熟练地穿梭交织、上下翻腾,变幻出万千花式,一双双明亮的小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似乎想要追逐琴音的脚步,一睹女子芳容,刹那间,形成了一副令人惊艳锦鲤出水图。 望着此情此景,女子眼睛微眯,嫣然一笑,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任何惊讶,虽然她的笑容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但就那短短的一瞬间,就连解忧湖的碧波美景和万千娇媚的锦鲤出水图都黯然失色。 更别说是华船周围各肆载舟上戏水玩乐的青年才俊们了,他们皆呆呆的望着玲珑女子饱满的山峰,眼神迷离,更有定力不胜者,嘴角的哈达子甚至连成了一条线,在他们脑海中俨然有一副春宫图成型,那是一个红粉薄纱帷帐,帐中是一张柔软奢靡大床,床上是一半裸半露千娇百媚的半掩白纱的女子,正在含春脉脉地搔首弄姿,一双杏眉仿佛要挤出水来,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魅惑的气息,时而撩动青衫,露出白皙如雪的大腿,时而轻咬嘴唇,杏脸桃腮,一副任君采摘的样子,自恃才俊的野兽们迫不及待的褪去衣衫,喘着粗气奔向大床,粗鲁的扯去女子衣衫,轻抚着她的脸颊,轻柔剥下她的面纱,她那完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与青葱欲滴的白嫩肌肤,彻底暴露在化身为狼的青年才俊视野中,他们根本没心情来得及慢慢欣赏,如同饿虎扑食般的压身上去,把女子扑倒在床,女子婴语一声,杏眉更媚了,就连脸色都变得红彤彤的,犹如秋水荡漾,可她越是这样,就越能引发饿狼们最原始的欲望。 ………… 不光他们,就连周遭明眸皓齿、风姿绰约的青涩少女们,都一脸垂涎的望着玲珑女子,掩饰不住眼里的羡慕,甚至定力微弱的长者们也是直勾勾的盯着她,虽然他们眼中并没有青年才俊们那般明显的丑态,但也并不古井无波。 见状,玲珑少女身侧丝毫不输周围明眸皓齿的少女们姿色的女婢,掩嘴轻笑着上前,俯下身来,不知道在玲珑少女耳畔嘀咕了些什么,引得玲珑少女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面露羞涩,别有一番风情。 “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啊,俏丽若三春之花,清素若九秋之菊。” 聂东来呢喃自叹一声,就在刚刚,他竟然也看得有些呆了,不过他并没有向那些青年才俊们一样,丑态毕露,但是,出于对这种纯天然美色的欣赏,他内心不得不承认,玲珑女子确实有沉鱼落雁之姿,虽然没有见到玲珑女子面纱下的容颜,但是聂东来可以肯定,此女子必然美若天仙,最主要的是她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宛如九天凤凰,令人钦仰。聂东来可以肯定,自己所见之人当中,也唯有未谋其容的东方素可与之一拼。 “什么?你说什么?” 几乎一坛美酒下肚,穆桂天喝的多少有点迷糊,脑子里都感觉乱乱的,以致于他看外面的世界,都感觉它们莫名其妙变的好小,一切仿佛被缩小了无数倍,朦胧不实,所以他并没有去刻意地注意解忧湖的情况。 聂东来一惊,掩饰道:“哦,没什么,我说你看一线庙那边,似乎好热闹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定睛庙宇前 穆桂天揉了揉有些稀松地眸子,眯着眼望向姻缘山顶的一线庙,含糊其辞地问道:“有吗?在哪了?让我看看。” 目光所及,他看到的是一撮一撮的人群,人影几乎小到渺不可见,就像是一个人群拥簇的小人国一般,他把五指撑开,放在眼睛上,透过指缝望去,整个姻缘山也不过他指缝般大小,更别说是山上的一线庙和庙宇中成双成对的可人了。 聂东来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有些好笑,不过他还真有些惊讶,没想到整整三斤的千金醉,几乎被穆桂天一个人喝了个精光,虽说千金醉喝起来并不刺喉,甚至可以说是很顺畅,比起一般的米酒都要顺畅得多,但就算是再顺畅,那可是整整三斤酒啊,就算是三斤白水,一个人估计也很难喝完吧,但是穆桂天却实打实做到了,而且仅仅是看起来有点微醺而已,要说他的酒量不好,打死聂东来都不可能信,但让他真正惊讶的并不是穆桂天的酒量,而是他的食量,要知道他喝了那么多的千金醉的同时,还把五斤的酱骨头差不多也吃了个精光,虽说他的确是胖了点,但是那未免也太能吃了吧? 这个世界上不乏有些许少数之人,量如江海、千杯不醉,这但也没什么,还可以理解,因为饮酒的人通常都会频频出恭,他们大多数基本上可以把酒水中的水分通过代谢的方式排出体外,因此体内聚集不了太多的水分,但是穆桂天不一样,从他们进了千金酒肆之后,他就坐在那里没怎么动过,除了伸手取食添酒以外,更别说是起身了,聂东来真的很想知道他把那些酒肉都吃到哪里去了?难道说他的胃真的可以大到宛如鲸肚?还是说在自己昏迷的这几天,竟然把他饥饿到了如此程度? 似乎质量不够、数量来凑,这句话在他这里根本就是一个标语而已,没有任何实际用处。 看着他依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聂东来突然有点替穆桂天的父母担心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花费了多少银两,才造就了他如今的饕餮盛宴填不满,不过转念一想,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需要他去担忧的,既然他们能够养育穆桂天二十多年,那必然是有些丰盈地家底给他造,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把穆桂天培育的如此魁梧雄壮。 自嘲一笑,聂东来感觉自己是在饿汉担心饱汉饥----瞎几巴乱操心,甩甩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聂东来伸手指了指一线庙门口的方向,向穆桂天解释道:“看,就是那儿,看到了吧?” 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在一线庙庙门口的位置,一对打扮的光鲜亮丽的青年伴侣,被一众青年男女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 男的束冠在后、笑盈满面,手持一柄古朴长剑,一身貂绒披身,尽显风流倜傥;女的天生丽质,嘴角微抿,矜持而不失优雅,乌黑长发高高挽于头顶,一根白玉簪子横贯秀发,身着素白衣裙,双手环于肚脐,站立有态,幻若仙子,气质出尘。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让人羡慕不已,但却生不出丝毫嫉妒之心。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喝了少许千金醉的原因,聂东来居然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容神情,簇拥着青年伴侣的众人们,他们看向那对青年男女的眼神里,透露出发自内心的狂热与崇拜,那眼神犹如忠实粉丝在看待自己的偶像,足以融化万千冰川。 穆桂天放下手来,使劲晃了晃脑袋,努力瞄了瞄聂东来手指所指的方向,有些不解地问道:“那里确实有不少人,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变的那么小呢?” 说罢,他有些不甘心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再去看,他们那群人依旧宛如蚊蝇,渺小的看起来都有些费劲,几乎都要连成一片了,就好像他以前见过的成群结队负重搬家的蚂蚁一般。 聂东来微微一笑,也不拆穿,解释道:“那是因为咱们离一线庙的距离有点远,自然看起来他们也就不正常情况下小了许多。” 他这话倒是算不上欺骗,通常而言,视角越远,看到的东西就越小,一旦到超出了一定界限,那么,比较小的东西,也就自然而然用肉眼看不到了。 “是这样吗?” 穆桂天狐疑道:“可是从这里到一线庙也没多少距离啊,他们未免也太小了些吧?” 虽说千金酒肆与一线庙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同为长生街的一份子,它们能有多少距离?穆桂天隐约记得他刚坐在这里的时候,看到那里的景像似乎并不是现在这样子的。 聂东来点点头,呵呵笑道:“除非是你出现了错觉。” 微醺的穆桂天平时简直判若两人,退去了烦人狡诈的面皮,此刻的他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甚是可爱。 穆桂天不信邪地再次揉了揉眼眶,确定不是自己出现错觉以后,这才转头看着聂东来,道:“不可能啊,我都确认过好几遍了,不可能是错觉的。” 聂东来没有回头,继续盯着窗外,视线一直停留在一线庙的方向,轻声道:“那不就得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他不知道一线庙门口的那对青年伴侣是什么身份,居然能够让那么多人如此狂热,但是他却看的到,那些人对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尊崇,而且他们似乎也很有感染力,尤其是他们的笑容,幻如新春暖阳,无时无刻不在滋润着所有人的心房,而且他们似乎也很亲民,不一会儿便与簇拥他们的人群打成一片,逐开笑颜,谈笑风生。 “那倒也是!” 穆桂天嘿嘿一笑,当下也不再理会窗外千千凡事,转而闻香饮玉液,自乐其中,聂东来用余光注意到,他这次并没有用酒碗浅酌,而是直接拎起了酒坛子,“咕噜咕噜”大口喝了起来。 自古以来,喜酒之人多贪杯,穆桂天也不能例外,聂东来并没有在意,大不了让他好好睡一觉而已,他的确有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也该放松放松了。 只一会儿时间,偌大的酒坛子已然见底,蓦然,穆桂天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似乎黏在了一起,任凭他怎么努力,就是很难睁开双眼,他突然嘀咕一声,“好困,我要睡一会。” 听到声音的聂东来回过头来,却看到穆桂天已然沉睡,许是他喝了太多的酒,许是这几天他心神崩的太紧了,一旦放松下来,就轻而易举的入了梦,不管怎么说,看到他安然入睡,聂东来终于放下心来,现在的他需要一个安稳的睡眠。 虽然穆桂天人已入眠,但是那个大大的酒坛子,却被他死死的抱在怀里,聂东来试着拽了拽,纹丝不动,也就只好作罢,任由他抱着。 呼噜声渐起,引得千金酒肆二楼的酒客们纷纷侧目而望,对此,聂东来只好报以歉意的眼神,好在这种事对于这些时常推杯畅饮的酒客们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之事了,并没有什么好奇惊讶之处,几乎每天,他们都能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因此,在看了一眼之后,他们便不再关注穆桂天,而是继续各自谈天论地、把酒言欢。 这让聂东来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穆桂天咆哮般的呼噜声引来别人的不快,毕竟这里是公众场合,像穆桂天这种鼾声四伏的不文明行为,多少有辱斯文,虽然他本身也算不得什么斯文青年,但是聂东来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冷眼鄙夷。 聂东来一口气喝完酒碗中所剩不多的美酒,把酒碗轻轻放在桌上,转头向解忧湖望去,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再看一眼华船上那个十指剥青葱、纤手轻抚琴的玲珑女子,阅其弹奏,行云流水,自成一卷恬娴水墨画,听娓娓余音,真是珠落玉盘、婉约连绵,令人痴醉。 目光扫及华船,却发现红纱女子早已不知去向,就连陪同她的婢女也消失了踪影,只留下那张被她抚过的古琴,孤零零地静伫甲板、随波摇曳。 “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聂东来突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有些怅然所失,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出现这种感觉,大概这就是世人对于美的心慕笔追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有女名为玄 失去了玲珑女子身影的解忧湖,虽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喧嚣热闹,但却总感觉丢失了某种生机,就仿佛钟灵毓秀之地,突然之间失去了灵气,万物依旧,但却显得异常沉闷。 就算是解忧湖心,依旧锦鲤起舞弄倩影,潺潺碧波映婀娜,就算是一眼望去,舳舻千里接憧至,小舟翩翩载欢声,却再也难以让聂东来提起什么兴致,他的心情瞬间变得宛如今日的天气,愁云压日锁晴空。 同心桥上的人影越来越多了,年轻的伴侣们占了至少八成以上,他们一路走来,或是斯条慢理地欣赏着同心桥畔的风景,或是怡然自得地享受着这份独属于年轻之辈的乐趣,或是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祥和一片。聂东来猜想,那些手舞足蹈的青年才俊们,必定是在为自己心仪的姑娘讲述着一些挺奇闻趣事,因为他看到那些姑娘们,听后纷纷掩嘴轻笑不已。 从这里看过去,同心桥别有一番风味,蜿蜒精巧的亭廊,扭扭曲曲的盘爬在解忧湖入口的支流,宛如一条蛰伏在地的长龙,似乎是在静静修养身息,等待终有一日王者归来。 姻缘山上,人流始终不减,有来有往,他们几乎全部都是从同心桥踱步而来,一路亲密无间、走马观花而过的年轻伴侣们,似乎是在印证聂东来心中的想法,那些年轻男女们,轻松写意地溜过同心桥,等上了姻缘山,进入一线庙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有的甚至一脸虔诚,就连那对被一众男女众星拱月般捧在中间,打扮的光鲜亮丽的青年伴侣也不例外,他们虽然依旧在跟众人谈笑风生,可是偶尔瞥向一线庙的眼神中充满了赤诚。 穆桂天说过,姻缘山与一线庙名字的由来,取之于“姻缘一线牵”,或许那个地方真的与那些对它深信不疑的年轻男女们的姻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聂东来不知道一线庙里究竟有着什么,居然能够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但是既然它能够做到众望所归,毕然是有着它的过人之处的,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对其如此狂热,前赴后继的往里面钻。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少傻子,只是傻的程度不同,有的人傻的愚忠,有的人傻得明白,有的人傻得懒得斤斤计较,装傻充愣的有多少?真正傻得无药可救的又有几人?往往真正聪明的人都在装傻,很多事情他们看破不说破,实则心如明镜,而那些轻言苟笑者,难道就是真的傻吗?实则不然,他们不过是宁愿独善其身罢了,只有极少数的小丑自以为是、献丑卖弄。 智者茫然无措问己心,愚者狂言肆语笑他人。 “或许我也应该找个时间去踏一踏一线庙的门槛了。” 收回目光,聂东来拿起桌子上的酒碗把玩了片刻,突然自语了一句。 这种想法突然在他脑海中萌生,没有任何预兆,也不知道是因为好奇心的驱使,还是由于别的一些原因。 千金酒肆的酒碗是罕见的白地青花瓷碗,色泽淡雅,纹理清晰,清明透亮,聂东来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仔细查看才发现,它上面的突然很特别,居然不是寻常可见的花草林木,也不是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而是纹着一柄长剑,长剑的外形很普通,跟寻常佩剑并无两样,只是当聂东来凑近了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长剑的模样有些模糊不实,尤其是剑柄的位置,就仿佛被砂石打磨过一般,低洼不平,最特别的当属剑穗了,跟寻常的剑穗有着很大的区别,聂东来再三确认,还是觉得那并非是什么真正的剑穗,只不过是在剑穗的位置系上了一支笔而已。 “怪,实在是怪,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 放下手中的酒碗,聂东来的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他怎么也想不通千金酒肆的酒碗上雕饰的图案为何是这般怪异。 “啪!” 突然,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聂东来回头一看,只见一柄长剑被横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长剑很窄,比寻常的佩剑窄了差不多有一半左右,剑鞘却很漂亮,通体湛蓝,上面镶嵌着三颗拇指肚大小、亮晶晶的红色宝石,剑柄也比正常的佩剑要稍微短上一截,尾端系着一条大红色的剑穗,让长剑看起来格外亮眼。 目光上移,聂东来终于看到了这柄剑的主人,居然是个女子,女子约摸二十五六岁,一头棕色的短发,让她看上去干练飒爽地像个男人,她的五官秀丽脱俗,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却别有一番韵味,属于那种特别耐看的类型,但是,她的身材却异常饱满,前凸后翘,加之她身着一身火辣的劲装,使得她饱满丰腴的身形展露无疑。 尤其是她那双乌黑发亮、宛如宝石般的大眼睛,仿佛飒爽秋日里的暖阳,清澈纯真,一闪一闪的,似乎会说话一般,煞是好看。 聂东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微微一楞,他百分之百可以肯定,自己并不认识她。 “姑娘有事?” 聂东来不知道女子究竟是谁,也不知道她来此地的目的为何,只好皱着眉头问了一声。 “确实有那么一丝俊郎,甚至比他们口中所描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哪知道,女子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然后说了句让聂东来莫名其妙的话。 聂东来顿时一头雾水,左右环顾了一周,确定女子不是在跟别人说话,而是在跟自己说话以后,他就越发的茫然了。 就在聂东来准备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女子却抢先开口了,她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指了指正在酣然大睡的穆桂天,轻声说道:“我是来找他的!” 说完之后,她也不管不顾聂东来什么反应,直接拉过桌子旁的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聂东来心里一紧,心想:“此人该不会是穆桂天在圣铉城的仇家吧?看她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应该不是个什么好惹的主,穆桂天这胖子,怎么就惹上此人了呢?最主要的是她还是一姑娘家。” 聂东来心里顿时有些犯难,如果穆桂天惹到的是个男的,不管他是谁,聂东来都没带怕的,大不了陪他干一架不就完了?可此人偏偏却是个姑娘,聂东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倒不是说他垂涎人家姑娘的美色,或者是有什么龌龊的想法,而是辣手摧花的事,他还从来都没有干过,并没有什么经验。 聂东来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姑娘,请问你找我朋友所为何事?” 越想他就越不放心,万一这女的真的跟穆桂天有什么仇怨,突然暴起一剑宰了穆桂天,那胖子未免死的也太窝囊了些。 当然,这只是聂东来心中那点邪邪的想法而已,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警惕,如果眼前的女子真的选择对穆桂天出手的话,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的,毕竟穆桂天这些天也没少帮自己的忙,算起来,他甚至还救过自己一命呢。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他怎会不明白? 似乎是看出了聂东来心中的顾虑,女子回眸一笑,道:“放心,本姑娘并无恶意,对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他提起过,本姑娘的名字叫做玄。” 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在配上她那双空灵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的好看。 第一百七十三章 虚惊一身汗 说完,她还用她那双宝石般的大眼睛,一脸希冀地盯着聂东来,似乎想从聂东来的脸上找到答案。 “我听说过个毛啊!” 聂东来心里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但是在得知女子并无恶意以后,他的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 “玄?” 聂东来摇摇头,一脸茫然地道:“请问你是胖子朋友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你呢?” 聂东来多少有些纳闷,虽说他跟穆桂天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以他的大嘴巴性格,居然从来都没有跟自己提到过他还有这样一个拥有魔鬼身材的朋友,这有些不合乎常理啊。 要是穆桂天此刻清醒的话,一定会大呼喊冤,“拜托啊大哥,自从我跟在你屁股后面以后,基本上就没过过两天清闲日子好吗?你一天天不是突然昏迷,就是遭人暗算,搞的我好像带了一个拖油瓶一样,要么就是跟个无头苍蝇一般,满大街跑着找医馆;要么就是汗流浃背,背着你在去往医馆的路上,整天提心吊胆的,那还什么有时间去闲话家常啊?再退一万步来讲,你从来也没有问过啊,叫我怎么说?” 幸亏是穆桂天现在醉如烂泥,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如若不然,看到聂东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在这个姑奶奶面前把自己给出卖了,他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啪!” 听了聂东来的话,女子猛然起身,狠狠一巴掌拍在了眼前的桌子,怒气冲冲地道:“真是气死本姑娘了,这个死胖子,居然没有跟你提起过本姑娘的大名,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他。” 由于她的动静太大,周围的酒客们再次转头,纷纷朝聂东来这边看了过来,聂东来不得不再次朝他们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然而接下来的事,却直接让他目瞪口呆,只见女子突然转头,对周围的人怒目而视,呵斥一声:“都看什么看?有什么可好看的?怎么?没见过本姑娘发脾气啊?” 周围众酒客们呆了呆,然后很识趣的纷纷转过头,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聂东来直接被她的举动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真怕整层酒楼的人因为女子的一句话,对他们暴起而群攻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们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毕竟众怒难犯,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带着穆桂天跳窗而逃的准备,但是,他想象中的事情并未发生,一切似乎安然如常。 这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多出了好多想法,而且,他对身旁女子的身份也越发得好奇了。 “什么时候江湖中人变的如此好说话了?居然能够在女子的斥责下,骂不还口、忍气吞声。” 聂东来一脸地匪夷所思,就算是换做他自己,也没有办法做到被人无缘无故,劈头盖脸一顿,而选择默不作声的,而且还是女子无礼在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心甘情愿接受别人的无理取闹,也没有人会愿意甘之如饴的承受别人的怨气,要是有人心甘情愿接受了,那必然是有着其他内在或者是外在的因素存在的,多数不是情便是爱。 很显然,眼前这群人能够默默承受女子的怒气,并不是因为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原因很简单,自己身旁这个女子,不可能与眼前这么多人都有情爱纠葛,那么,也就只能是那少数存在的外在因素,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迫于压力,不得不承受。 这更加让聂东来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要么自己身旁这个拥有魔鬼身材的女子的身份必然不简单,要么她的实力让所有人都忌惮不已,尤其是他之前有注意到,酒楼中的大多数人看向女子的眼神有些躲闪。不管是因为那一个原因,此女子必然不是寻常人物,这一点毋庸置疑。 “哼!” 女子见众人都很识趣,并没有什么不开眼的角色,只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扬起头颅,高傲的像个公主一样,甚至还有意无意的瞟了聂东来一眼,那模样,似乎在说:“看到本姑娘的厉害了吧?” 聂东来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成熟火辣的女子,居然还有如此小孩子气的一面。 见聂东来并没有想要夸赞她的意思,女子顿时觉得索然无趣,对着聂东来翻了翻白眼,重新坐下身来,盯着熟睡了还不忘死死抱着酒坛子不放的穆桂天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嘀咕道:“还是改不了这些臭习惯,居然喝这么多酒。” 从她一坐下来之后,聂东来就一直都在留意着她,他有注意到,女子在看向穆桂天的时候,她的神情有些复杂,眼神中有意无意间流露着一种他似懂而非却又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有些恼火,又像是有些责怪,甚至聂东来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隐晦的疼惜。 聂东来并没有去打搅她,既然知道她对穆桂天没有恶意,他心里就放心了,至于说穆桂天与她到底有何关系,她为什么来找穆桂天,这些都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他没有那么八卦,也不想去他听别人的私事。 女子盯着穆桂天看了好一阵子,看的很入神,聂东来却倍感无聊,双手托腮,目无神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突然,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至于具体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也就没有在意。 “喂!你有没有在听本姑娘说话?” 很快,他又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语气中含着些许哀怨,这一次他听清楚了,出声之人便是他身边那名女子。 聂东来侧了侧头,看着脸上有些怨气地女子,心不在焉地道:“哦?你刚刚说了什么?” 女子看到聂东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尤其是想到之前自己开口问了他好几声,他居然不理不睬,她就感觉一股怒气只窜脑门,要不是因为聂东来是穆桂天的朋友,恐怕她此刻已经拔剑砍人了。从小到大,身边的那些人,那一个不是对他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更别说是把她说的话当做空气了,她何时受过这样的轻视,若是放在平时,对于这样的人,她唯有举剑砍之。 聂东来看到女子胸口起伏不定,尤其是她的两座山峰上下晃动个不停,便知道她肯定是误以为,自己之前是故意对她不理不睬,只好尴尬一笑,歉声补充道:“不好意思,之前走神了,没听清楚你说了什么!” 他不是因为害怕女子误解他,也不是害怕自己打不过她,而是害怕按照现在这个频率晃动下去,女子的双峰会不堪负重,突然掉落下来,万一要是砸坏了千金酒肆的桌子,最后还得他来赔偿,总不能指望呼呼大睡的穆桂天吧?至于自称是玄的女子,聂东来根本没有把他计算在内,万一要是真的发生那样的事,疼痛且先不说,估计她也忙的抽不开手来,至少也该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捡起来吧?一只手肯定是不够用的,就算是两只手也只能是抱着,不然根本抓不住。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好吧算我贱 女子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让自己的胸膛慢慢变得平静下来,双峰也渐渐停止跳动,咬牙切齿道:“你是叫聂东来对吧?” 她斜视着聂东来,看向他的眼神就仿佛聂东来刚刚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饱含幽怨,愤愤不平。 聂东来点点头,有些莫名奇妙地尴尬笑道:“是的,我就是聂东来,敢问姑娘芳名?” 他不知道身旁这个身形火辣的女子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按理来说,自己在【清禅寺】跟随师父过了六年与世隔绝的清贫日子,就算是江湖中以前认识他的人,现在也不一定能够一眼就把自己认出来吧。 “难道是穆桂天告诉她的?” 聂东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会不会是胖子跟她说过自己,因为女子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过他,她是来找穆桂天的,并非是来找自己,但是这个想法刚刚浮现脑海就被聂东来摇头否决了,因为穆桂天跟着他也没多长时间,而且这段时间里,自己也没见他接触过此人,要说是穆桂天告诉她的,多少有些不合乎常理,更何况,穆桂天之前就说过,他是应了他家老爷子的要求,来保护自己的,也就是说,他之前有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也就没有可能老早便告诉这个大大咧咧、脾气还异常火爆的女子,有关自己的事了。 除此之外,聂东来还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此女子会不会有可能原来就认识自己,但是这个想法也很快就被他否定了,因为女子之前说过一句话,话里提到了他们所描述的,虽然聂东来不知道女子所说的他们,究竟是谁,但听她的语气,似乎是通过她口中的他们,才了解到自己了,这就更加说明,女子会知道自己,并不是穆桂天告诉她的,也不是因为她很早以前就认识自己,甚至通过女子的言行举止,聂东来几乎可以肯定,她多半应该也是头一回见到自己。 “你这人怎么这么笨?” 不料,女子听完聂东来的话以后,气冲冲地嫌弃抱怨道:“本姑娘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本姑娘叫玄!” 聂东来嘴角狠狠一抽,有些无奈地道:“我的意思是姑娘是否仅仅是单名一个玄字?没有姓氏嘛?” 通常来讲,一个人的名字都应有姓有名,毕竟不管是谁,不论是姓氏还是名字,一般都是父母给的,如同自己的生命一般,而且姓氏永远要比名字早,名字往往都是在出生以后或者即将出生的时候才拟定下来的,而姓氏则是从父母婚配起,就已经被敲定了下来。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也不排除一些性格脾气怪异之人,故意把自己的名字改的乱七八糟,甚至有的还拗口难记,或许在他们自己看来这样更能彰显出自己的气质,但那毕竟只是少数一部分,大多数人就算是在江湖中声名鹊起,被别人尊崇加冕以各种桂冠,但他们的原本姓名从来都不会改变,因为在他们心中,姓名与身体发肤同样重要,皆受之父母,但是聂东来却不得不搞清楚一点。 尽管眼前的女子说过她名叫“玄”,但是聂东来不得不搞清楚一点,那就是她的名字是否只是一个“玄”字,万一“玄”只是她的乳名的话,聂东来这样称呼她,多少有些不太合适,毕竟,一个人的乳名只有他(她)最亲近的那一少部分人,或者是他(她)的亲属长辈才可以随意称呼,别人切不可随意乱喊,不然的话就会显得你这个人很没礼貌。 女子面色微微一红,他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误会聂东来了,但是她娇生惯养的性格注定了她不可能第一时间低头认错,横了聂东来一眼,女子气呼呼地嚷嚷道:“剑!” 女子本名剑玄,她之所以会在给聂东来介绍自己的时候,只说自己名为玄,而并没有提姓氏,是因为她内心觉得,既然聂东来是穆桂天的朋友,那也就是自己的朋友了,她乐意跟穆桂天亲近,自然也就对聂东来没有什么刻意的避讳,原本她的性格就很耿直,不喜欢那种弯弯绕绕的东西,因此也没什么过多的花花肠子。 “贱?” 聂东来愣了愣,内心哀嚎不止,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好心问她有没有姓氏,她反倒是好,转过来骂自己贱,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如果不是因为剑玄是穆桂天的朋友,他此刻早已起身离开了,就算你山峰高耸入云,沟壑跌宕起伏,也无济于事。 本着好男不与女人多计较的原则,聂东来深吸一口气道:“好吧,算我贱!” 内心有多郁闷只有他自己知道。 “算你贱?” 剑玄突然噗嗤一笑,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问道:“为什么算你贱?” 她突然发现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小青年,除了了长相俊俏的一塌糊涂之外,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嘛,至少他还是蛮幽默的嘛!亏得那家伙天天在她耳边唠叨说是什么长得好看的男人,除了一身皮相之外一无是处,还叫她以后千万不要找长得特别英俊的男人,千万不要被他们的外表所迷惑,还说什么男人想要靠的住,长相必须带点陋,感情全都是些骗人的鬼话,这次回去一定要找他好好理论一番。 聂东来翻了翻白眼,心如槁木,垂头丧气地道:“你不是说我贱嘛?”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不能跟身边这个女子动手,聂东来都想拔出自己的大宝剑教她做人了,这简直是什么人嘛,是你自己骂别人贱,完事之后还得问别人为什么贱,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来?至于说跟她讲道理,聂东来根本想都没有想过,跟女人讲道理?那不简直就是开玩笑嘛! 剑玄顿时笑的前仰后合,气喘吁吁地道:“本姑娘是在说我自己。” 女子胸前的山峰犹如地震来临一般,上下起伏,看的聂东来一阵心惊肉跳,唯恐峭峰滑落,差点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托住了它们,随着她身体不停地晃动,一片片白花花、若隐若现的风景,在聂东来眼前绕来绕去,只一会功夫,聂东来就觉得鼻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往外跑,他使劲一吸,吸进嘴里尝了尝,嗯……,有一股淡淡地腥味。 突然,聂东来幡然醒悟,连忙一把捏住自己的鼻子,避免里面的东西继续往下跑,然后有些稀里糊涂地道:“你自己?那有人自己说自己贱的?” 聂东来双手捂着鼻子,呆呆的看着她,难怪古人常有言,说是胸大无脑,看来这都是有科学依据的,并非胡说八道,就拿他眼前的女子来说吧,山峰之高耸万里挑一,脑子之秀逗更是难得一见,那有女孩子家自己说自己贱的?反正除了她,聂东来闻所未闻。 闻言,剑玄脸色一沉,怒道:“本姑娘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贱了?” 聂东来见她脸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顿时心中一怯,支支吾吾地小声道:“就……就……是……刚刚啊!” 世人都说女人是最善变的生物,他有点琢磨不透女子心中的想法,可不想以身试法,万一接下来的是狂风暴雨,他这点小身板可不一定能够承受的住。 剑玄差点暴跳如雷,双目浑圆,瞪着聂东来,正色厉声道:“本姑娘的意思是说我姓剑,刀剑的剑,你是白痴啊?” 说来也怪,这次她的声音比之前不知大了多少分贝,但是整个千金酒肆二层的酒客们,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既没有朝他们这边观顾,更没有丝毫不满,每个人都一副甘愿屈居女子淫威之下,悠然自得的样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此剑非彼贱 “我……” 聂东来顿时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女子所说的剑,跟他心里所想的贱根本就是两码事,当真是此剑非彼贱啊,聂东来心里直呼一声草率了,真是老马失蹄啊,转念一想,都怪穆桂天这个贱嗖嗖的死胖子,跟他待在一起时间长了,自己这脑回路都有些不够用了。 “阿嚏!” 醉酒熟睡中的穆桂天突然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惊的心虚的聂东来赶紧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任何要清醒的样子,心里这才舒畅了些,如释重负。 转头看向剑玄,聂东来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憨憨地道:“久仰久仰!” 剑玄微微一楞,随即绷着脸骂道:“久仰个屁啊,你恐怕是头一回听说本姑娘的名字吧?还久仰,虚不虚伪?别跟本姑娘整那些虚伪没用的客套话,本姑娘最讨厌虚伪的人。” 这还不算完,兴许是她觉得骂完之后还不够解气,一把抓住聂东来拧了个九十度的大转弯,训斥道:“年轻人就应该实诚点,别整天学别人溜须拍马,知道吗?” 聂东来疼的直咧嘴,老脸鄹然一红,像极了尚未熟透的苹果,连连点头称是,剑玄这才罢休,放开他的耳朵,老气横秋地道:“非得本姑娘动手,你才知道姐姐我文武双全!” 聂东来直接脸色一黑,心里诽谤道:“你这也叫文武双全?分明就是蛮不讲理好不好?简直跟穆桂天这死胖子是一丘之貉,怪不得你俩能成为朋友,这根本就是臭味相投嘛,再说了,我那是溜须拍马嘛?我那只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而已。” 这女子简直不要太直接,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聂东来心里想着,他突然明白为何周围的人都对她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了,要说女人天生不讲道理的话,那么剑玄就是女人中的女人,堪称是女人中的极品。 花是一朵好花,虽然长得并不全是过分娇美动人,但是身段俱佳,就是她这行事作风有些奇葩,也正因为如此,聂东来怎么也想不通,就她这种人,怎么还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居然没有出门被人打死,绝对算得上是一种奇迹了,挠了挠头,聂东来只好报以傻笑,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剑玄沟通嘛,这货完全就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嘛,天知道跟她说的多了,他的耳朵还能不能保得住。 “咦?你的鼻子怎么了?” 见聂东来乖巧的犹如邻家小弟弟一般,剑玄终于安分了下来,她这才注意到聂东来的一只手还捂着鼻子,嘴巴半张着,一副很吃力的样子,顿时一脸好奇地问道。 聂东来尴尬一笑,含糊不清地解释道:“哦,没事,可能是我之前受了些许内伤,还没完全好,所以感觉鼻子有些不舒服。” 剑玄将信将疑,挑眉看着聂东来,道:“是这样的嘛?” 关于聂东来与穆桂天遇刺之事,她一早就收到过消息了,而且当时一听到消息之后,她差点没急疯,犹如热锅上的蚂蚱一般,上下乱窜,当时她原本想着要出来探探情况,可是父母怎么也不答应,尤其是她父亲,在得知穆桂天二人去了百里长风的医馆以后,更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的请求,甚至给她禁了足,不准她踏出家门一步,还美名其曰什么百里长风那个老家伙不是傲气的不得了嘛,还自号有什么起死回生之能,让她尽管放心,就算是穆桂天二人中真的有人不幸奄奄一息,百里长风也会为了保住自己的招牌,全力施救的,剑玄并不清楚父亲跟【鬼医】之间到底有什么隔阂,但是听父亲说他的语气,似乎并不怎么友好,为此,她还跟她父亲大吵了一架,闹的关系有些僵,直到后来听说穆桂天安然无恙以后,她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即便如此,在得知聂东来二人出了【鬼医】的医馆,往长生街这边来了以后,她立马央求着母亲去父亲那里说情,得到父亲的准许之后,便火急火燎的跑到这里来了。 既然来到了长生街,她就知道穆桂天一定回来千金酒肆,因为她很清楚穆桂天非常喜欢这里的千金醉跟酱骨头,以前,基本上每一次来圣铉城,他都会来这里开怀吃喝一番,因此,她一从家里出来,就直奔千金酒肆而来,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千金酒肆二楼那个熟悉的位置,她很顺利地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胖子,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他却醉的不省人事。 “是的……是的!” 聂东来点头如捣蒜,生怕剑玄不相信,他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因为看到了一片白花花的深谷才搞得鼻血如泉涌吧? 依照剑玄的性子,估计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让本姑娘看看,严不严重!” 剑玄身体中的不安分因子又窜动了起来,说着突然她一把扯掉聂东来捂着鼻子的手,速度之快,让聂东来猝不及防,只见两道长长的鼻血顺着聂东来的鼻子喷洒而出,直接喷在了剑玄澎湃的山峰上。 吓得剑玄整个人猛然朝后一仰,后心紧紧贴在了椅子的靠背上,惊呼一声:“啊,怎么出血了?” 两道血箭冷不丁点地向自己重要部位袭来,着实让剑玄受了不小的惊吓,这种事不论搁谁身上,估计也没有人会做到泰然处之。 聂东来两眼一翻,窘尬不已,心里直呼:“大姐,麻烦你手速不要那么快好不好?我可还没准备好呢!” 但是看着女子一脸的紧张,聂东来只好把这些抱怨的话压在了肚子里,而是对她报之以笑,道:“不碍事,不碍事,过一会就好了。” 说完,他用袖口擦了擦鼻血,再次捏住了鼻孔,不过这次他只用了两根指头,轻轻地摁着。 剑玄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思前想后半天,她也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内伤,能够让聂东来鼻血不止,垂头丧气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心爱的劲装上的血迹,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猛的转头盯着聂东来,恶狠狠地道:“说,你之所以会流鼻血,是不是因为之前在偷窥本姑娘?” 就在刚刚低头的瞬间,她突然注意到自己由于穿着劲装的原因,那道冰清玉洁的沟壑被勾勒的一览无余,胜白如雪的肌肤光彩夺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聂东来连忙摇头,这种事只有傻子才会承认呢,再说了,我偷窥个毛线啊,明明是你故意让我光明正大的欣赏好吧?当然,这些话,聂东来只是在心里默默想想,可不敢真的说出来,至于男子汉大丈夫的担当,这个时候还是让它见鬼去吧。 剑玄的脸凑近了一点,狡黠的像个狐狸一样,重申道:“真的没有?” 聂东来目不斜视,脸不红心不跳,无辜的像个孩子,一本正经地道:“绝对没有!” 脑袋更是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但是摁着鼻子的手指却是越来越用力,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随着剑玄的上半身倾斜,他感觉自己的鼻孔都快要被血液填充满了,而且还一直向上在涨,直冲脑门,搞得他都快要两眼冒金星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是否有牵连 剑玄很快便注意到了他的窘样,抬起头,坐直了身体,恶狠狠道:“最好是没有,如果让本姑娘知道有的话,本姑娘一定打断你的第三条腿,剜掉你的眼珠子,然后叫人把你剁碎了拉出去喂野狗。” 聂东来顿时觉得胯下一凉,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自己的双腿,感受着自己熟悉的物件带来的温暖,他这才放下心来,咧嘴赔笑道:“岂敢岂敢!” 心里不由庆幸,还好自己足够机智,死不承认,不过话说回来,这剑玄也真是的,看上去英姿飒爽、活泼可人,却没想到居然如此腹黑、心狠手辣,就因为别人看了她一下,她居然就要挖眼碎根,这未免也太不人道了些吧? 剑玄白了聂东来一眼,颇有几分风情地威胁道:“不敢最好,你最好给本姑娘记住,姐姐我可不是吃素的主,要是你胆敢对本姑娘心怀不轨,那本姑娘保证,绝对会让你悔不当初。” 当然,她也不过是耍耍嘴皮子,在言语上恐吓吓唬一下聂东来罢了,并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且不说是她,就算是像她父亲那样的大人物,想要动聂东来都得掂量三分,不是因为聂东来本身有多强大,而是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是他失去了记忆,对以前的事已经全然不知了,就算他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只是一介书生,或者是苟延残喘的病秧子,想要动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不说其他人的态度如何,就只【幽冥督查史】这一关,便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兴叹。 如若不然的话,聂东来来圣铉城的这些天里,就不会是仅仅只遇到之前那一回刺杀那么简单的事了,对于江湖武林来说,想要调查出聂东来的真实身份,那还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在他的身后所牵连出来的却是六年前的秘辛,好不夸张的说,江湖中想要对付聂东来的人,占了十之六七,绝对数不胜数,毕竟在绝对的诱惑面前,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坚守本心、摒弃贪念。 所以说,聂东来之所以能够一直保持安然无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对付聂东来,而是因为江湖中各门各派谁都不想当出头鸟,他们在等待时机,更是在等待一个态度,他们等的不仅仅是【幽冥督查史】的态度,还有其他门派的态度。至于西剑街发生的刺杀事件,或许仅仅是一个意外,一个谁也不曾想到的意外,因为到目前为止,谁也没有行刺者的任何头绪,那个刺客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在刺杀聂东来与穆桂天无果以后,再也没有在大众视野里出现过,即便是事后【幽冥督查史】不惜封锁城池,把圣铉城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抓到行刺之人,甚至连他究竟是什么人都毫无头绪。 不过,之前的行刺并不是毫无意义,虽说行刺之人的目的是为了除掉聂东来,这一点与江湖各门各派的心思背道而驰,这让他们也对那个刺客痛恨恼火不已,但是所幸的是,聂东来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虽说是命悬一线,差点魂归故里,但终归还是从鬼门关挺了过来,这让他们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欣慰的,同时,通过此次的刺杀事件,也让他们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至少,他们看到了【幽冥督查史】的态度,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忠诚,跟当初辅佐【圣笔铉剑】并无二致,所以,在当晚【幽冥督查史】封锁城池缉拿刺客的时候,城中好些势力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意思意思,并没有全力以赴,甚至别说是全力以赴了,他们好多基本上都是敷衍一二,根本连最起码的尽心都没有做到。 当然,这一切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幽冥督查史】的眼睛?他们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更何况是他们的搪塞之词,当然,这些东西并不是剑玄能够接触的到的,她所了解到的基本上都是出自于她父亲之口,虽说她父亲有时候古板的让她恼火不已,但是对于他说的话,剑玄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她还记得当时父亲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这圣铉城终究还是安逸的太久了些,让人感觉气氛有些沉闷。” 只是当时,剑玄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问他他也不说,直道是过不了多久她自然就会明白的。 尽管之前的刺杀事件很快就被众人抛诸脑后,甚至还有十之八九的人在等着看【幽冥督查史】的笑话,但是,【幽冥督查史】却把它看的非常之重,即便是一夜不眠不休的彻底搜查,并没有取得满意的结果,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但是【幽冥督查史】却始终没有放弃,尤其是圣铉城解封以后,【幽冥督查史】的暗卫明显比以前多了一倍以上,这一点虽然一般人很难察觉的到,但是剑玄在圣铉城生活了这么久,自然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之前她出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圣铉城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从小到大,她就从来没有见过【幽冥督查史】出现过如此阵仗,很显然,这一次他们是动了真格了,【幽冥督查史】这只默默舔舐了六年伤口的雄狮,看来终是要苏醒过来了,它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凶狠獠牙,她终于有些明白父亲那句话的意思了,只是这对于圣铉城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但是她却知道,这对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来说,决定算得上是灾难,在【幽冥督查史】严厉排查、暗哨紧盯的情况下,那些想要浑水摸鱼之辈,想要趁火打劫,无异于徒手摘星取月,异想天开。 聂东来微微用功,压下心里体内翻腾不已的气血,再次用衣袖擦了擦鼻子里就出来的淤血,邪魅笑道:“在下斗胆冒昧问一句,不知剑玄姑娘究竟是何人?”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虽然从某些方面来说,聂东来对于美色可能缺乏一定的抵抗力,不能视之如无物,但却并非像好色之徒一般,被其冲昏头脑,沉迷不可自拔。 他并没有去计较剑玄放出来警告的那些狠话,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毕竟聂东来足够自信,年轻一辈中,能够与他一较高下的人,就算是有,也不会太多,这并不是他夜郎自大,而是他的实力放在哪里,就连他师父也说过同样的话,他相信自己的实力,更相信师父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相对而言,他真正在意的是剑玄的身份,虽说作为一个女子,她或许有些心直口快,但是通过她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和她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份自信沉稳,聂东来可以断言,她的身份一定并不简单,他记得穆桂天曾经说过,圣铉城六大中有一个名为【剑堂】的势力,也不知道剑玄与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着什么牵连。 剑玄饶有兴趣地盯着聂东来,答非所问道:“你难道就不怕姐姐真的喊人剁你?” 她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温雅青年倒是有几分刮目相看,虽然他之前一副受不了诱惑,鼻血横流的色痞模样,但是,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很清澈,虽然他言语中有意无意的表现出一种浪荡,但剑玄总觉得他的这一切表现,更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一样。 难道是自己在试探他的同时,他也在试探自己?剑玄心里不由纳闷。 聂东来笑着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地道:“你不会!” 收起邪魅的他,笑容很干净,很纯粹,既然被剑玄识破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在刻意伪装了,没错,之前所有一切的痞瘤像,确实是聂东来刻意伪装出来了,他一早便看出了剑玄的意图,是不过并未揭穿,既然她想演戏,那么聂东来陪她演一场戏,他倒是想看看剑玄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万般皆试探 剑玄兴趣更浓了,道:“哦?何以见得?” 她的性格虽然大大咧咧,但却一点都不愚笨,恰恰相反,作为一名女子,她的心思要比很多人更加细腻,之前她故意有意无意的试探聂东来,不过是想看看能够让父亲他们心心念念的青年,到底是不是真的值得他们那般忌惮,虽然她比聂东来要年长几岁,但或许是因为父亲他们对聂东来的过去避之不谈的原因,其实她对聂东来的过去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以前的她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更不清楚他有何过人之处。 只不过最近听身边的人议论的多了,她多少有些好奇,尤其是听他们在谈到聂东来的时候,有意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忌惮,更是让她满心不解,甚至就连她最钦佩的哥哥,在说到聂东来这个人的时候,都夸赞不已,似乎是很欣赏他,这让剑玄心里很不服气,她觉得他们只不过是忌惮聂东来身后的势力,除去他身后的势力之外,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还能有什么能耐?哥哥当时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当时就劝诫她说,不要轻视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聂东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即便是现在他失去了记忆,那并不代表他就从此变成了一个傻子。 看着哥哥郑重其事的样子,她虽然拍着胸口保证说自己不会,但是心里却很不以为然,虽然从小她就没有哥哥那般颖悟绝伦,但也绝对算的上聪慧过人,并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因此她一直都自命很高,打心眼里,她并不把聂东来这个让哥哥他们赞谓不已的青年放在心上,甚至,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怎么待见此人,她是一个十分高傲的人,尤其是看不惯那些仗着父辈的余荫,好高骛远、惹是生非者,不然的话,作为一个女孩子,她也就不会独自一人执剑走江湖了。 但是通过之前的接触,剑玄却发现自己错了,而且貌似错的有些离谱,如果到现在她还看不出来聂东来之前的表现是故意为之的话,那她就不配拥有剑之姓氏,也不配拥有这一份至高荣耀,剑者,心境通明也。 撇开其他的不说,就光聂东来的这份警觉与心性,绝对能够跟哥哥站在同样的水平线上,难怪像哥哥那般高傲的人都对他青睐有加。 聂东来看了一眼窗外,朝她微微笑道:“因为你身上缺少一股子狠劲,而且我并未在你身上感受到任何戾气。” 虽然剑玄在极力伪装,表现得凶神恶煞,但是,自始至终,聂东来都不曾在她的身上感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戾气,从而聂东来可以断定,她虽然脾气火爆,行为乖张,但却并没有杀过人,因为他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血腥。 此刻已经时至晌午,虽然整个天空仍然看不到丝毫的阳光,但是明显不再像清晨那般冷清了,穆桂天额头冒出了丝丝汗珠,他那身不知从那里弄来毫不起眼的貂裘明显敞开了些。 “哦?” 剑玄明显有些惊讶,“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居然如此细腻,真是难能可贵。” 她感觉自己已经表现的非常完美了,却没想居然被聂东来一眼看穿,他的洞察力简直细致入微,虽然剑玄一直致力于成为一名真正的侠客,但是从小到大,她却是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更别说是杀人了,用她哥哥的话来说,就是她或许真的不适合这个江湖。 哥哥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她,这个江湖就是这个样子,打打杀杀不可避免,有时候就算是你不想去打杀,你讨厌这样的生活,别人也会逼着你去做你自己讨厌的事,虽然剑玄从小便喜欢抱打不平,可是像她这样心慈手软的人,只要步入江湖纷争,终有一天就会被淘汰,因为江湖,从来都不适合妇人之仁者。 “多谢夸奖!” 聂东来神情不变,嘴角勾勒出一抹令人迷醉的浅浅笑意,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长生街越来越热闹了,解忧湖心的嬉游者一波接着一波,同心桥上的年轻伴侣一对连着一对,姻缘山上那些疲倦了的年轻男女们,一簇簇挨着坐下身来,闲话休憩,一线庙前那对被众人簇拥着的光线男女,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踪影,这里的人们始终喜笑颜开,轻松无虑,使得整个长生街的气氛格外融洽,似乎变成了一座世外桃源,或许,这应该是所有人都向往的生活吧。 剑玄调皮的眨了眨大眼睛,噙着笑道:“你既然这般聪明,何不自己猜猜看?” 她不知道对于【剑堂】聂东来了解到多少,但想来也不是太多,现在的他毕竟是一个连自己以前都不记得的人,但是她却知道自己在外不想谈及过多关于【剑堂】的事,那样会显得她像是一个生活在【剑堂】余荫底下的借其锋芒者,她讨厌那样的生活,即便这些都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剑玄还是不希望自己顶着一个【剑堂】千金的名头招摇过市。 聂东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这人有一个毛病,就是不喜欢揣测别人私事,之前之所以会问及此事,纯属好奇,望剑姑娘莫怪!” 剑玄虽然噙着笑,但是聂东来很确切的捕捉到了他眼里的那一丝不情愿,也就是说,她似乎不远提及自己的身份,既然她不愿意提及,自己又何必再去追问,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剑玄对于自己二人,的确没有什么恶意,这就足够了。 剑玄脸色明显一怔,随即很自然的笑道:“怎么会呢?只要你能理解姐姐的难处就好。” 不得不承认,她一直都低估了眼前这个青年的聪明程度,他居然能通过自己神情细微的变化,推测出远不至于此的事情,着实不是一般的恐怖,而且他一直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不急不躁,不骄不傲,她现在终于明白父亲他们的忌惮了,就这样一位近乎于妖的青年,就算是他身后没有那诸多盛大的势力,只要让他成长起来,那绝对会成为一世枭雄,怪不得就连哥哥,对他的评价都是那般之高。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谜一般青年 聂东来点点头,浅笑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人喜欢过得平平淡淡,有人希望活得轰轰烈烈,不管怎么样,每一个决定都值得被尊重,不是吗?”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是江湖,就避免不了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俗人,有人喜欢狗仗人势,总是仗着自己身后那弹丸之地的权势,嚣张跋扈;有人喜欢椎髻布衣,即便是家有良田千亩,雇佣无数,也阻挡不了他(她)们追求淡雅的脚步;有人善好狠斗勇,凭借二三两肌肉,欺善怕恶、无恶不作、半好不为;有人喜乐善好施,单有一腔赤诚热血,帮助弱小、体恤子弟。 剑玄则与他们大相径庭,虽生在名流望族,却始终保持一颗纯真之心,虽有侠骨柔情,却唯恐杀鸡宰羊,虽有志执剑行江湖,却心慈手软,虽生的豪放不羁,却始终怯于亮剑,虽有心扶弱惩强,却始终郁郁不得志。 或许她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或许是她还不曾适合江湖的血雨腥风,总之她不屑于依赖家族,却又始终逃脱不了依赖家族的命运,像她这样的人,在这个充满纷争的江湖中,实属异类,或许终有一日,她终将摆脱自身的束缚,褪去她本性的纯真,或许她一直会保持着始终如一,但是聂东来想不到,不管是怎样的结果,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还是一种伤害。 但聂东来明白,不管以后如何,但至少现在的她,纯粹的让人于心不忍,因此,聂东来又怎么会不理解她呢? 剑玄灿烂一笑,宛如春风滋润下一朵盛开的艳花,道:“的确,不管我们追逐的脚步不同,但至少每一个人的出发点都值得被尊重,不管是善也好,恶也罢,大多都是后天锤炼而来的,我始终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虽说聂东来没有明确的说明什么,但是剑玄明白,他这是等于变相的阐述了他能理解自己,这让她感觉还是蛮欣慰的。 就算是家里那些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们,也很少有人能够理解她,他们大多都对她的行为保持着不解与质疑,虽说他们同样都很关心垂爱于她,但是,剑玄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却少了些什么,更别说是年岁想差不多的同龄人了,根本就没有人会理解她的,许是江湖的陶熏让他们早已习惯了尔虞我诈、弱肉强食,因此,在他们看来,剑玄心中所追求的那些矛盾与理想,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剑玄同样也明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本身的思想是一种怯弱的体现,但也正好是这些怯弱,让她一直保持着前所未有的纯真,就连她的哥哥,很多时候对她的行为很是不解,甚至还会持有反对意见,但是,聂东来确是难得的同龄人之中,对她表示理解的第二个人,这瞬间让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不是一个笑话。 在聂东来之前,第一个对她表示理解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同龄人,便是穆桂天,这也是为什么她对穆桂天表现的很亲密的原因所在,虽说穆桂天看上去有些肥壮无脑,但是有些时候他却很感性,心思也很细腻。 “好一个人之初,性本善。” 聂东来看着她,夸赞道:“难得剑姑娘如此豁达,人活一世,当问心无愧即可,那管得了别人那些闲言碎语?智者当有锐眼,是非可断,愚者摆脱不了碎嘴,又何须忧烦?” 听完剑玄之言,聂东来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她即为一女子,尚且如此豁达,自己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一路走来,他总是觉得自己身上的包袱太沉,压的他有些喘不过起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脱,毕竟对于他来说,前路茫茫,一切皆是未知之数,但是剑玄的一席话,瞬间让他心有所感,不管真相如何,不论前路漫漫,只要保持一颗初始之心,那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剑玄看着身旁的青年,他就像是一个谜一般,让人捉摸不透,作为一个失去记忆、丢掉以前的人,他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般一蹶不振、悲天悯人,更没有自暴自弃、愤世嫉俗,作为一个心思细腻、聪明卓绝的人,他又乐于大智若愚、难得糊涂,没有丝毫的卖文弄智、故作聪明。 他稳重时,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引起他的注意,他轻佻时,流痞色相融贯神情,言语举止尽显轻浮,像极了那些常年流连青楼窑子里,欲.火焚身的文人雅士们。 让剑玄看不明白那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或者他原本就介于两者之间,但是她更愿意相信,那个成熟稳重的远超实际年龄的,仿佛久经风霜的老人一般的他,才是真正的聂东来,因为在他身上,她虽然看到了轻浮不羁,但是她并未在他眼中看到丝毫淫邪之色,而且她更愿意相信她自己的直觉,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聂东来并非是个奸邪之辈。 聂东来见她定定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只好摸了摸鼻梁,好奇地道:“怎么?我脸上有花?” 他有些不明所以,这剑玄不是来找穆桂天的嘛?按理来说,他应该盯着穆桂天才对吧,怎么就盯上自己了呢?最主要的是,她的眼神让他有些吃不消,那眼神,就仿佛能够透过衣衫,越过皮肉,看到五脏六腑里面去一样,看得他心里发虚。 “花倒是没有。” 剑玄收回目光,浅浅一笑道:“不过你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哦?” 聂东来一挑眉头,道:“这我还是头一遭听说,以前倒是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反正在他有限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人说起过,师父没有说过,穆桂天同样也没有说过,梦芙蓉他们更没有说过。 “是吗?” 剑玄刚想说点什么,但是转念一想,他根本就不知道以前的事,只好作罢,叹了一句:“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既然聂东来记忆有限,说多了不但不会得到任何答案,而且只会增添他的烦恼,又何必去讨论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呢,只要她心里明白就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难得的剑玄 聂东来被她搞的一时之间倒有些像是丈二的和尚,在他有限的印象中,自己好像并没有多么复杂,属于那种很简单的人,一日三餐,斋粥为伴,一年四季,局限庭院,如果不是心中有太多的疑虑,如果不是为了找寻自己的过去,以及自己的父母亲人,或许他还在【清禅寺】,跟师父一起,或者枯燥乏味的生活,直至终老。 至于说剑玄口中的捉摸不透,他有些想不通,聂东来摇摇头,不再去想,既然想不通,又何必自寻烦恼呢,除了自己的身世与过去之外,聂东来一直都不是一个被思维局限的人,或许是因人而异吧,即便是以前跟师父一起学艺的时候,有什么晦涩难懂的问题,他也从来不钻牛角尖,要么就是追着师父一遍遍的询问,要么就是顺其自然,用师父的话来说,就是他生性便是如此豁达,至于是不是这样的,他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他又不记得自己以前的样子,既然师父说是,那便是了。 “也不知道胖子什么时候能醒?他这都快睡了一上午时间了吧?”转头看了一眼穆桂天,聂东来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倒不是因为他害怕穆桂天一睡不起,毕竟这几天,他的心弦崩的也太紧了,多休憩一会也是无所谓,但是问题是现在身旁还有一个不知来历的剑玄眼巴巴的等待着,他又不知道该跟人家说些什么,该说的、可以聊的,貌似已经聊的差不多了,这让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姑娘家,陪着他漫无目的的等下去吧?聂东来觉得这终归有些欠妥。 听到聂东来的话以后,剑玄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看我这脑子,差点给忘了这茬,本姑娘知道他肯定会喝酒,所以特地备了醒酒药。” 说着她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一指长短的小白瓷瓶,从瓷瓶中倒出一枚淡黄色偏红的浑圆丹药,一边往穆桂天嘴边送一边道:“以往的时候,他总是用不到这东西,他的酒量还算是可以啦,可是不知道这一次,怎么就喝醉了呢?” 聂东来听的出来,她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是语气中却含着一丝抱怨,还掺杂着些许心疼,兴许是她见到穆桂天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吧,毕竟,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得出,她是真心把穆桂天当做朋友来看的,至于说过深的方面,聂东来没有去想。 虽说饮酒是一件很畅快的事情,自古以来,许多文人墨客、侠义之士都把就当做一种乐趣,但是,醉酒却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许多人醉酒以后要么难受呕吐,要么胡言乱语,聂东来虽然没有喝醉过,甚至在他的记忆中,今天是他头一遭饮酒,但是,或多或少,他也曾听闻过、目睹过一些烂醉如泥者的心酸。 聂东来没有想到剑玄居然考虑的如此周到,随身携带着这种可以醒酒的药丸,盯着剑玄手中的浑圆丹药,好奇地道:“这是什么丹药?真的可以醒酒?果真如此神奇?” 他从来都没见过剑玄口中所谓的醒酒药,也不知道这颗拇指大小的药丸,究竟能不能起到醒酒的效果。 剑玄白了他一眼,颇有些得意的解释道:“那是当然,此药名为一粒清,是上好的醒酒丹药,市场上很难寻到的,是我专门从家里带出来的,自从遇见他以后,我便知道他就好这一口,所以就央求着母亲去三师叔哪里要了些来,以备不时之需,只不过寻常也没用到过,今日算是个例外吧!” 她跟穆桂天认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虽说穆桂天一直都比较喜欢喝酒,尤其是千金酒肆的千金醉,是他的最爱,但是,他这个人虽然有时做事有些莽莽撞撞,不懂分寸,就拿他跟哥哥比武来说吧,那一次不是被哥哥揍得鼻青脸肿?但是即便如此,过个几天时间,他又活奔乱跳的去找哥哥比试,还一副英雄气概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要不是后面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威胁着不让哥哥下狠手,估计穆桂天早就已经挂了,哥哥一直都是一个孤高气傲的人,他最烦的就是别人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缠着自己了,还记得以前,圣铉城有一位世家公子,在见识到哥哥的强大以后,死活缠着要哥哥收他做小弟,纠缠了三四回以后,哥哥实在嫌他太烦,就直接出手打断了他的双腿,事后,面对父亲的责骂,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这样不是挺好?他以后再也没办法缠着我了。”气的父亲当时差点没出手打他,最后还是母亲出面,才让哥哥免于一难,即便是那样,哥哥那次也被父亲罚面壁整整一个月时间,就在他们家的后山上,后来,她还打趣地问过哥哥,后不后悔当初打断人家的腿,结果哥哥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呛死,他当时微微犹豫了一会,点点头,一脸认真的说道:“是挺后悔的,早知道这样的话,当初我就应该宰了那小子,那样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哥哥说的那些话突然就莫名其妙的传到了那位公子哥的耳朵里,吓的他又是差人赔礼,又是派人道歉,总之,自那以后,只要是哥哥出现的地方,哪怕是多热闹,那位公子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穆桂天虽然鲁莽,但是唯独有一点,就是在喝酒上,他一直都很有分寸,从来都没有让自己喝醉过,她也曾经问过他一次,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曾喝醉过?他笑着答道:“怎么会没有呢?我第一回喝酒的时候,就直接喝了个酩酊大醉,结果连自己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以后再也不让自己喝醉了,那种感觉,真的是太不妙了。” 剑玄也是听的云里雾里,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喝过酒,也就不知道穆桂天所说的醉酒以后得不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是出于习惯,她每一次出门的时候,总会带上一些一粒清,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如果万一要是用上了呢? “兴许是我受伤这几天,他太累了,所以才故意让自己轻松一下吧?而且他的酒量确实不错。” 聂东来看着一手搀扶着穆桂天,一手准备给他喂药的剑玄,不得不承认,剑玄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好姑娘,不论是长相还是姿色,都算不得差,尤其是她的心思之细腻,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聂东来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如果穆桂天跟剑玄能够结成佳偶的话,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至于说穆桂天的酒量,又岂止是剑玄口中的可以,整整一坛子千金醉,差不多足足五斤,几乎全被他一个人喝完了,这酒量,简直不要太行了。 “也许吧!” 就在剑玄把她手中那颗一粒清即将送到穆桂天嘴边的时候,她的手突然一顿,紧接着,便目光灼灼地望向千金酒肆二楼楼梯口的位置。 第一百八十章 愁锁眉宇间 聂东来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凝重,眉头微皱,稍带不解。 这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聂东来有些好奇,他还是第一回见到眼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露出这种神色,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却又不得不让她小心戒备的东西,聂东来好奇的目光也循着剑玄的视线,望向楼梯口。 “踏……踏……踏……” 片刻,一阵非常均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很显然是有人即将踏着楼梯的踏板上来了,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一名神情俊朗、面色如玉的束冠青年男子不急不缓的自楼梯口走了上来。 男子约摸二十七八的样子,一头乌黑如瀑布般的青丝被一根看上去明显价值不菲的白玉簪子随意束在身后,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气质出众、温雅不凡,但是,他的面色却很冷峻,甚至是有些冷漠,平静如水、凛若冰霜。端正的五官就像是一幅被雕刻在脸上的油画,不会有任何变化,若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面容与剑玄有几分相似。 男子一身华贵袍服,袍服红白交替,艳丽却不刺眼,穿在男子身上显得雍容华贵,毫无违和感。在男子身后竖着一柄古朴长剑,剑身通体银白,剑柄尾端镶嵌着一颗黑亮的宝石,平白为长剑增添了几分神秘。在他袍服的袖口处,娟秀着一柄栩栩如生的银色小剑,仔细一看,其模样正是男子背后所束那柄长剑的样子。 但是,聂东来却留意到,在冰霜男子的眉宇之间,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忧愁凝儿不散,似是伤心,似是烦忧,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久经风霜的憔悴与疲惫。 上到了千金酒肆二楼,男子悄然站定,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圈千金酒肆二楼的情形,随着他的打量,聂东来明显感觉到千金酒肆二楼的酒客们,瞬间静了下来,一个个看向男子的眼神都充满了忌惮,甚至连他们的呼吸都变得很轻微,似乎生怕男子找他们麻烦一般。 不过,青年男子并没有理会他们,当他的目光触及一手搀扶着穆桂天,一手拿着一粒清送到他嘴边的剑玄的时候,面色猛然一沉,仿佛要滴出水来,然后便一声不吭地朝聂东来这边走了过来。 他走的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聂东来却很紧张,他甚至悄悄拢了拢背后的龙泉剑,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走过来的青年男子。 不知道为什么,聂东来有一种感觉,他觉得正在缓步向他们走来的男子,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男子倒是没有离他,自始至终,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穆桂天身侧的剑玄,似乎除了她,他的眼里容不下任何人。 聂东来一直小心翼翼的戒备着,但他却一直没有出手,他不知道眼前的男子究竟是何人,是敌是友?他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男子终于又到了聂东来身旁,举步站定,他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穆桂天,这才对着剑玄缓缓开口道:“小妹,他配不上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响亮,整个酒肆二楼的人全都听到了,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出奇的平静,仿佛在阐述一件事实。 剑玄低头看了一眼哈达子流到嘴边的穆桂天,然后抬起头看着青年男子,叹息着问道:“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青年面色不变,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如既往的冰冷,回道:“我听父亲说你出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剑玄苦笑着埋怨道:“既然知道,你还来?” 青年轻轻叹了一口气,劝道:“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再说了,江湖中多少青年才俊,你为什么偏偏对他如此执着呢?” “江湖中青年才俊确实不少,但是有些东西是强迫不来的,不是吗?” 面对青年的劝问,剑玄丝毫不让,而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问道:“哥,我想这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更明白,不是嘛?” 青年面色一滞,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当他皱起眉头的时候,他眉宇间的忧愁越发的显眼了,看得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莫名的心疼。 剑玄接着道:“哥,你总是说我执着,但是你又何尝不是呢?说到底,咱们是同一类人,不是吗?再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判断,你别再为我的事操心了好吗?” “可是他……” 青年看了看穆桂天,欲言又止,他本以为自己的心境已经达到了止水般平和,但是当看到醉如烂泥的穆桂天,他肚子里也就有一阵无名之火升腾而起。 剑玄缓缓把手心的那颗一粒清送到了穆桂天嘴里,让其服下,这才抱怨道:“这还不都怪你,让你那个时候让着他一点,谁叫你那么死板,才让他心里有了阴影了。” 青年缓缓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无奈苦笑道:“我那也是为他好,是他自己不争气而已,怎么就赖到我头上来了?”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反对妹妹与穆桂天交往的,虽然那个时候妹妹并未对穆桂天看上眼,但是他还是觉得穆桂天虽然模样长得磕碜了一点,但是起码挺还有上进心的,他那股子不服输的劲,也让他为之动容。只是到后来,自己妹妹慢慢对穆桂天有了感情,穆桂天反而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处处畏手畏脚不说,就连他的那股子不服输的劲,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让他觉得穆桂天之前所有的那种种表现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骗取自己妹妹的欢心,让他心里老是有一种穆桂天欺骗自己妹妹感情的想法,从那以后,他就打心里看不起穆桂天,觉得他根本不值得自己妹妹同情关心,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妹妹。 而穆桂天呢,就仿佛是做贼心虚一般,自那之后,要么就是对他故意避之不见,要么就是碰巧撞见了,也是抱头鼠串,可是自己妹妹却是个死脑筋,反而一直对他初心不变,要不是苦苦哀求威胁,说不定穆桂天早已变成他的剑下亡魂了。 剑玄白了青年一眼,道:“不赖你赖谁?要不是你,他至于到后来叫本姑娘也躲着?” 哥哥自小对她疼爱有加,这一点剑玄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之所以一直嫌弃穆桂天,是因为在他心里把穆桂天定义为那种扶不上墙的烂泥了,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也是因为她的原因,哥哥对穆桂天的成见也是越来越深,其实,通过以前的接触,她明白,穆桂天并非是那种不求上进的人,只是,她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穆桂天要故意在哥哥面前做出那种姿态,而且他还有意无意的故意疏远自己。 剑玄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丫头,只要是她认定的事,不管是有多么困难,她都会努力去把它实现,所以,即便是穆桂天后来故意疏远她,她还是想方设法的去接近他,她想知道穆桂天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她始终相信,穆桂天不会平白无故的变成那个样子。 这下,青年彻底不说话了,他那如万年冰霜般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自责,看的聂东来一愣一愣的。 他心里确实挺自责的,自己妹妹能够认识穆桂天,还是他亲自引荐的,他心里时常在想,如果当初自己不把穆桂天引荐给妹妹认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听他们聊了半天,聂东来听的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他们二人在说什么,不过貌似好像跟穆桂天有什么关系一样。 于是,他只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剑玄,指了指身边的青年问道:“剑姑娘,这位是?” 剑玄看了青年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哥哥,剑无名。” “剑无名?” 聂东来心里有些惊讶,他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零星一丁点 “为何他的名字隐约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心里思索片刻未果,聂东来也只好作罢,笑着抱拳道了句幸会。 虽然剑玄与剑无名一样,两个人都是姓剑,但是在得知剑玄的名字的时候,聂东来心中并没有任何的感觉,可是当剑玄说出剑无名这三个字的时候,聂东来的心突然被触动了一下,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应该是自己在那里听说过,可是仔细想,又想不起来,聂东来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剑无名挑眉看了聂东来一眼,微微点头,语气十分肯定地问道:“聂东来?” 聂东来看着他,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剑公子认识我?”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剑无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这着实让聂东来惊讶不已,再联合自己心中那隐隐约约的熟悉感,让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说不准以前的自己还真跟剑无名认识,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通过剑无名来了解一下自己的以前呢?一想到这里,他顿时喜上眉梢。 剑无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解释道:“并不认识,不过我却知道你。” 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但却在有意无意间透露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聂东来甚至感觉到,他的那一眼,甚至看透了自己内心的种种想法。 聂东来听的稀里糊涂,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追问道:“哦?这又是怎么说?” 既然剑无名并不认识自己,那又何来的知道一说?这听起来似乎天方夜谭的事情,却被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多多少少让聂东来有些莫名,而且他能在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时候就说出自己姓甚名谁,虽然是一副询问的样子,但是聂东来却明白,其实剑无名所有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那就是他已经肯定自己就是聂东来。如果说他真的不认识自己的话,那他又是如何肯定自己就是聂东来本人的呢?但是,如果他真的认识自己的话,却又为什么要否认他不认识自己呢? 聂东来实在是想不明白,所以他一脸希冀的盯着剑无名,等待着他的解释。 “你也不用惊讶!” 剑无名的目光穿过窗檐,伸向远方,淡淡地说道:“如今在江湖上,我想应该很少有人不知道你了。” “我有那么出名?” 看着他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聂东来就更加的糊涂了,自己好像并没有干过什么江湖人尽皆知的事吧?不管它是好是坏,怎么就突然之间成了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人了呢?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看着一脸困惑的聂东来,剑玄点头道:“我哥说的不错,现在江湖上不知道你的人估计还真的不多。” 这段时间以来,各大势力皆无不关注着一件事,那就是聂东来下了灵台山以后得动向,以致于连她这个从不关心江湖争斗的人,最近都一直能听到人们对于聂东来议论纷纷,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其实,对于六年前的那件事,剑玄也是略有耳闻,虽说【圣笔铉剑】那时候已经不常在江湖中走动了,但是他的威名,早已深入人心,所以,那件事在江湖中可谓是引起了轩然大波,虽说那件事很隐蔽,但是作为江湖中的老牌大势力,【剑堂】还是多多少少收到了一丝风吹草动的,只不过大多信息都比较隐晦而已,想必江湖中的那些大势力皆是如此,毕竟他们的眼线可是遍布江湖的。 要是换做是其他人,或许江湖各大势力并不会那么在意,但是它却牵扯到【圣笔铉剑】,由不得他们不注意,更别说是【剑堂】这些很久以前就存在于圣铉城的势力了,毕竟,圣铉城可是【圣笔铉剑】一手创立起来的,是他的心血。要知道,这里有一半以上的人,一直把他当做神一般的存在,自然对于他的事格外留意。 聂东来摊摊手,无奈问道:“为什么?” 剑玄与剑无名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有些为难,他们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虽说他们都听闻过六年前的那件事,但是具体事情的始末,他们却不清楚,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向聂东来皆是这件事了。 到目前为止,江湖上人之所以会如此关注聂东来,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已,据父亲他们所言,聂东来的身份已经被证实了,确是【圣笔铉剑】之后无疑,但是,具体是怎么被证实的,是由谁证实的,他们也不清楚。 聂东来一会瞧瞧剑无名,一会看看剑玄,看着陷入沉默的两人,他以为是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便笑道:“你们要是有什么难处,那还是别说了。” 他虽然心中有惑,但是毕竟在他眼中,剑玄还算是一个挺不错的姑娘,想必她哥哥剑无名应该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他不是一个只顾自己,而让朋友为难的人,至于他们所说的事,聂东来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情,终归还是有始有末的,他心中的疑惑,终会有大白之日的,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剑无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叹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他虽然一直都无缘与聂东来谋面,但是知道聂东来此人也不是最近这两天的事,其实在很早以前,他便知道聂东来此人了,只不过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聂东来居然与【圣笔铉剑】还有渊源,想当初,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没想到造化弄人,如今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如今的他,与当初自己所熟知的那个聂东来,简直判若两人,当初的他,飒爽果断、雷厉风行、傲气凌然,而现在的他,就好像一个迟暮的王者,变得有些优柔寡断,甚至有些老好人地姿态。 聂东来微微一怔,不明白剑无名为何有此一问,随即苦笑道:“也不全是吧,我的脑海中时不时会有一些残缺的片段闪现,虽然只是零星丁点,但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剑无名以为他多少还记得一些以前的事,不由面色一喜,少了一层冰霜的他,看上去更加的俊逸了,眉宇间的愁容似乎也消退了不少,使得他整个人宛如一位翩翩佳公子。 聂东来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只不过那些片段仅仅只是让我知道了自己是谁,仅此而已。” 他的笑容更加苦涩了,上天就好像是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明明让他能够想起一些片段,但是当他把它们拼凑起来的时候,却仅仅只是得到了自己的一个姓名,可笑吧?或许是,但更多的却是可悲。 第一百八十二章 沧海变桑田 剑无名足足愣了三四秒钟后,才一脸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通过他颓废的神情,聂东来可以断定,在得知了自己那些残缺片段所带来的结果之后,他心里肯定是很失望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些自己脑海中仅存的残缺记忆,就只带给了他这些信息而已,虽然那些片段中有血腥、有温馨,有花海、有密林,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办法记起那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的讯息,虽然他始终觉得那个在他脑海中出现过的花海中的一家三口,与自己有着密切的关系,或许有可能他们便是小时候的自己跟自己的父母,但是他却依旧没有办法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就像他始终想不到那群追杀一家三口蒙面人,究竟是什么人,与他们有何深仇大恨一般。 聂东来自嘲一笑,无奈道:“我也不希望是这样,可事实就是这样。” 虽然一直以来,他不论做什么都始终秉承着顺其自然的原则,但是他却比任何人更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他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花海中那个小男孩,他想要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是否依然健在,他更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使得自己失去了记忆。 大概没有任何一个人都会想要连自己的过往、自己的生身父母都不知道,浑浑噩噩的过一生吧? 看着聂东来苦涩的笑容,剑无名与剑玄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发堵,就好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一般,难受的让人发慌,他们谁也不清楚眼前这个堪堪二十出头的青年,究竟经历过些什么,也不知道自从六年前的那件事以后,他这六年的时间是怎么熬过来,但是他们却都体会到了,青年并不是向平时看上去那般洒脱,至少他心里不是。 剑玄叹息一声,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相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她的声音很轻柔,眼神很诚恳,这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在触及到聂东来那自嘲又无奈地神情的时候,眼圈突然变的红红的,两只宝石般的大眼睛很快泛起了一丝水雾,若不是她努力克制着,估计此时早已决堤。 她从小便衣食无忧,根本就不曾愁过什么,也没有承受过任何磨难,打小便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除了对她关怀备至、呵护有加的父母之外,她还有一个对自己异常疼爱的哥哥,这些如果放在寻常家庭,或许也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亲情了,但是聂东来却不一样,他原本应该有一个温馨无比的家庭,虽然她不知道聂东来的母亲是谁,但是他的父亲却是江湖上人人敬仰、无人不推崇的大侠,更是被誉为江湖武林第一人,他本该过着父怜母爱、人人羡慕的生活,但是天道无常、沧海桑田,却偏偏让他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剑玄不清楚,也想不到聂东来这短短二十载的时光里,究竟经历过什么波折,经历过那些磨难,但是她却明白,天下最痛苦之事,莫过于家庭破碎、忘记过往了,想必他的经历一定是凶险万分,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他是如何挺过来的。 渐渐地,对于聂东来,她竟然生出了些许钦佩之意,不再单单是之前的好奇惊讶了。甚至,如果可能,她倒并不希望聂东来能够想起以前的事,因为对他而言,那些回忆当中避免不了要掺杂一些灰色与黯然,甚至是痛彻心扉。她由衷地希望,这个历经尘霜的青年,不要再去重温一遍那些蚀心的伤口了,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对于他而言,确实有些残忍,但是,她更不希望,他被那些破碎的过往所左右,从而变了心性,即便是青年心智足够坚定,不会被埋没,可是那又如何呢?还不是再一次被伤害? 离合悲欢最伤人,新仇旧恨更甚之。 剑无名更是伸手拍了拍聂东来的肩膀,点头劝道:“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嘛。” 他也是一个被过往伤过的人,因此,他把自己的妹妹看的分外重要,如若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对穆桂天有那么差的印象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不被上天垂怜,是一个受天遗弃的人,就算是他的剑术再如何绝伦,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空负梦一场? 所以,这些年来,他始终郁郁寡欢,虽然武功修行也不曾落下,但是那一颗火热的心已经归于沉寂,除了自己的父母妹妹以外,其他的任何事情,他都无心问津。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剑无名就是被父辈们寄予厚望,而他也确实争气,除了自身先天条件得天独厚以外,后天的他也分外勤恳,从小便享受着各种桂冠赞颂,像什么武学奇才、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比比皆是,可是他从来都不曾松懈过,因为他坚信,即便是根骨再好,不勤奋苦学,依旧成不了什么大的气候,而父辈们对他的表现也是异常满意,除了父亲马不停蹄的督促以外,其他人甚至生怕累着他,或者身子骨吃不消,动不动便会劝他要注意劳逸结合、张弛有度。 但是,他最近这些年的表现确实有些差强人意,在父辈们眼中,他本该是【剑堂】的门面,而他自己却越来越厌倦江湖中抛头露面的生活,不是他不愿意为【剑堂】抛头颅洒热血,而是他自从心里留下了桔梗以后,就再也无心去关顾更多了。 他始终觉得这一切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但是大家却觉得这对【剑堂】不公平,甚至,就连自己最敬重的父亲,也不能理解自己的苦衷,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剑无名却能够感受的到,渐渐地,他的性格也就变得越来越孤僻,言语也越来越少了。 但是今日见到聂东来,想一想聂东来的内心的痛苦,剑无名突然觉得自己还是蛮幸运的,虽然他不清楚聂东来所经历过的苦难,但是,他却能够体会的到聂东来心中的不甘与苦楚,一个活着连自己身世都不清楚,连自己过往都不了解的人,要说他心里没有恼忧烦愁,剑无名反正是不相信的。相比之下,至少他还有一个完整的家,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甜蜜的回忆,他这不算幸运算什么呢? 聂东来握了握拳头,一脸坚定地道:“我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师父时常告诫他,命由己造,相由心生,聂东来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心诚,那么一定能够追寻到自己想要追寻的一切。 剑无名突然叹道:“没想到你年纪比我小上许多,心性却如此豁达,这一点,你要比我强多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沉浸在痛苦中,日渐消沉,始终窥不到一丝光亮,却没想到聂东来小小年纪,竟然能够如此通达,实在是让他自叹不如。 剑玄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没有说话,她很清楚哥哥的脾性,他是一个眼高于顶的人,却没想到也会亲口承认聂东来心性比他强,着实不容易,从小到大,她就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在谁面前低过头。 不过话说回来,聂东来这个小青年,确实令她刮目相看,如果是一般人,遇到这么多的打击,估计早都承受不了、想要寻死觅活了,没想到他却看的很开,甚至剑玄隐约觉得,他反而把这一切都当做是自己的动力了,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本生心地观 “公子过誉了,东来能够参透的,想必公子一定也不在话下。” 聂东来谦和的笑笑,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自恃凌人、傲慢无礼的人,尽管过往于他而言,陌生的不着边际,恰恰相反他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六年时间,他能熟读【清禅寺】的所有佛家密典,并不是一句刻苦努力就可以抹去他的天赋的。 他看得出来,剑无名绝无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虽然不知道经历过什么,让他这个正值青年、才貌过人的翩翩公子哥,变成了一副饱经沧桑、愁容满面的样子,但是,通过他身上那隐隐约约悠扬绵长的气息,和他那缥缈之间带给聂东来的那一丝危险感觉,聂东来可以断定,身边这个自己貌似没有任何名气,宛如一个寻常之人的青年,绝非一般人物。 聂东来的感官一直都很灵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为此,师父还精心为他挑选了佛家奥典《大乘本生心地观经》供他参悟,虽然有些地方他至今还是有些懵懂,可是自从修炼参悟了《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密典以后,聂东来就发现自己的感官越发的灵敏了,就如同之前,剑无名并没有出手,更没有泄露出自己的任何一丝气息,但是聂东来还是隐约能够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深沉绵延的气息,而且他给聂东来带来的那种危险感非常直观。 《大乘本生心地观经》中《观心品》有云:“善男子!三界之中以心为主,能观心者究竟解脱,不能观者,究竟沉沦。众生之心犹如大地,五谷五果从大地生。如是心法生世出世善恶五趣,有学无学独觉菩萨及于如来。以是因缘,三界唯心,心名为地。” 让聂东来记忆犹新,虽然聂东来尚未达到“唯识无境”的境界,但是明白相由心生的道理,剑无名定是也经历过些许不同他人的悲懑,才让他看上去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冷静与沧桑,聂东来不相信他是什么愚笨之人,自己能看透的东西,相信他亦不再话下,只不过他受之于心,无法跳脱而已,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割舍某些东西,不想跳脱出来而已。 剑无名摇摇头,叹道:“聂兄何须过谦,参不透就是参不透,有的人终其一生也在纠结爱恨情仇,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还不是那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 他同样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何尝不明白聂东来话里的意思,但是走不出来就是走不出来,他承认的人坦诚,没有一丝做作。 “剑兄言重了,那些一生纠结爱恨情仇的痴心人,又有几人是参不透的呢?只不过总有一些美好让他们不舍割舍,不忍放下罢了,不是吗?” 聂东来嘴角上扬,一脸真挚的看着剑无名二人,一脸真挚地道:“说来这事小弟还得谢谢你们!” 剑无名的坦诚,让聂东来感觉到很意外,同时,不由得又不得不再高看了他一眼,人都是自私的,很少有人可以做到大公无私,更别说是正视自己的缺点了,很多人都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缺点,从而想尽办法掩盖,而这个看上去面若寒霜、郁郁不得志的青年,竟然坦然面对自己的不足,既然能有这种胸襟,那他肯定不是短视之人,就更加不可能是那种意气风发就目中无人的傲慢角色了。 但是看着他眉宇间化不开的忧郁,聂东来突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兴许他的际遇与自己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却足以看出他的心性。再加上他言语间的彬彬有礼,更能看出他的教养绝非等闲。 剑无名苦涩一笑,道:“聂兄说的在理,痴心之人忠于心事,这大概也是他们可爱的根源。”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痴心之人呢?这世间痴心人千千万,好像多他一个也不算多,少他一个也无妨,但是,他就是不能不能放下,谁叫他也是忠于心事之人呢? 想到这里,他的面容更加苦涩了,看不看得开,参不参的透是一回事,放不放的下又是另一回事了,至少他心里始终放不下,想必聂东来也不一定能放的下,只不过是他们处理的方式不同罢了。要不然的话,聂东来不会露出自嘲之色。 “可爱?” 聂东来微微一楞,随即笑道:“确实可爱!” 通过短暂的接触,他发现剑无名不仅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更是一个妙人,痴心而不迂腐,忠心而不古板。 剑玄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眉头深锁也思量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努着嘴抱怨道:“喂,我说你们两个,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啊?” 她自问自己也不是那种特别肤浅的人,从小到大,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文武才情,都有过不浅的钻研,而且造诣不薄,但是,聂东来与他哥哥的对话,愣是把她听了个稀里糊涂,半天也没明白他们两个叽里呱啦在讲些什么。 聂东来与剑无名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刻意去解释什么,有些事,剑玄没有经历过,当然也就无法体会到其中的酸甜苦辣,就算是他们解释了也没用,她也一样不会明白的。或许等到以后她经历了,自然也可以无师自通,但是不管是聂东来还是剑无名,他们谁也不希望她以后去经历那些刻骨铭心的教训,因为那些东西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不是谁都能够承受的起的。 看到两个人仿佛像事先商量好的一般,皆是一脸莫名的笑意,剑玄气的跺了跺脚,道:“不说算了,本姑娘还懒的去听呢!” 聂东来与剑无名又是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剑玄只好狠狠瞪了一眼自己哥哥,然后转头看着聂东来问道:“对了,你之前说谢我们,为什么谢我们?” 聂东来浅浅一笑,坦然道:“当然是谢谢你们安慰我了。” 剑玄一听,摆摆手,满不在乎、大大咧咧地道:“就这啊?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想不论是谁,在听了你的遭遇以后,都不会无动于衷的,除非他是个冷血动物。” 剑无名别过头去,眼里满是狡黠,他心里很清楚,聂东来口中的谢谢,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对他的安慰那么简单,既然聂东来不明说,那就说明他除了故意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之外,还有其他深意在里面,他也不便点破,毕竟聂东来所要表述的谢意中,更多是因为他妹妹,而并非是他。 至少,通过这个小小的玩笑,剑无名明白,聂东来对于自己妹妹剑玄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这让他心里感觉也挺高兴的,并不是因为他想像其他人一样,图谋聂东来什么,而是他内心觉得聂东来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仅此而已。 如果妹妹真的可以深交到聂东来这个实心朋友,他绝对是举双手赞同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证实尔所言 聂东来脸上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戏谑道:“那可不一定哦!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剑姑娘这般善良的。” 虽然剑玄看上去要比自己要大上几岁,但是她绝对是聂东来所见过的人当中心性最单纯的一个,单纯到如果是不了解她的人,还会以为她的心智不健全呢,或许这也是她心地如此善良的原因吧! 除了她本身没有经历过什么江湖事以外,不用想,这一切跟她所受到的教诲指导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剑玄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敢确定地道:“不会吧?难道这个世上真有这种人?” 从小到大,她也不止一次的听闻身边的人说起过,这个江湖很乱,总会有一些坏人出没,这个她能够理解,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既然有好人,就肯定会有不好的人,至于说那些不是好人的坏人到底有多坏,她心里也没有什么底,但是,在她的观念当中,即便是坏人,也该有个度,也会有同情心吧?因此,她真的不敢相信会有人再听完聂东来的遭遇之后还会无动于衷,毕竟他的际遇与命运太过坎坷波折。 聂东来也不解释,而是笑眯眯地朝剑无名努了努嘴,道:“不信你问你哥哥。” 剑无名本来还偏着头,想要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但是自己妹妹充满求知欲的眼神让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最终,他不得不转过头来,一脸惜疼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点头叹息道:“怎么会没有呢?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形形色色的人层出不群,小妹啊,你的思想还是太单纯了,这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 不管是他还是双亲,都把剑玄当做公主一般的呵护着,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剑玄从小便心地很善良,他们生怕她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因此,他们也就从来不曾真真正正的让她去了解过眼下这个江湖,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剑玄一直都是最纯净的那一朵雪莲花,他们谁也不愿意让她沾染到一丝的淤泥与陈杂。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造就了妹妹剑玄如今这大大咧咧、老气秋横的孩子脾性,不过并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件坏事,因为就算是她再怎么率性,她始终都处在他们的保护范围之内,只要有他们在,就不会让妹妹受到任何一丁点的伤害。 所以,平常的时候,就算是剑无名或者父亲母亲要提点剑玄,也只是象征性的唠叨上几句,这个江湖错综复杂,即使那多数人本性不错,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坏人,叫她以后行走江湖的时候千万要注意。或者是叮嘱片刻,在眼下这个利益为重的江湖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叫她以后交友务必谨慎,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掏心掏肺的。至于说坏人到底可以坏到什么程度,亦或者是利益到底可以重要到怎样的境地,他们又何曾笼统的概述过? 听完剑无名的话,剑玄沉默了,从她的脸上,聂东来看到了各色不同的神色,有好奇,有难以置信,有悲悯,也有失落。 她有一颗执剑走江湖的赤诚之心,但却偏偏未得其志,她有一颗愤世嫉俗的童真之心,但却始终无用武之地。虽说她并没有见过哥哥口中的形形色色的人,也不清楚他们的嘴脸可以丑陋到何种地步,但是通过聂东来的事跟哥哥无奈地神情,再结合他们二人若有其事的样子,剑玄想她自己心里大概也有了差不多的对比。 怪不得一直以来,父母、哥哥他们都反对自己一个人出门历练,还良言相劝说是他们那样做也是为她好,以前的时候,剑玄总觉得他们是想找个借口敷衍自己,但是现在她明白了,他们也许真的是为她好。怪不得哥哥行走江湖三年以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有她一个人不懂而已,就连失去了记忆的聂东来都深谙其中的奥妙,唯独她不知道。 聂东来看到剑玄的神色渐渐变得落寞起来,有些于心不忍地道:“虽说你哥说的不假,但是这个世界毕竟还是好人多一些,至于说那种心思非常恶毒之人,也只是极少数而已,千里挑一,说不准啊,咱们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一个呢,所以说,不要去纠结这些无所谓的事。” 至于说剑无名转头时瞥向他的,那充满哀怨的眼神,则被聂东来给自行过滤了,他就当做是自己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生,尽管他心里很清楚,剑无名当时定然是在在抱怨他把这个皮球踢给了自己,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一个外人始终不好开口把话说的太通透,但是他又对剑玄的印象非常不错,虽说让一个内心单纯的如白纸般的姑娘,知道现实的残酷,他内心也有几分不忍,但是,加深一下她的印象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要是让她一直这么单纯下去,指不定哪天有可能吃大亏的,这是聂东来所不想看到的,他想不管是剑无名,还是他们二人的双亲,就更加不想看到了吧? 剑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突然灿烂一笑,随即一脸坚定地道:“本姑娘决定了,等过段时间,本姑娘就去江湖上闯一闯,亲身体验一番,证实一下看看你们所言是否不虚。” 她话刚说完,剑无名连忙急声道:“不可,小妹……” 只不过他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剑玄给堵了回去。 只见剑玄一脸认真的盯着他,道:“哥,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我知道,你、父亲还有母亲,其实你们都一样,你们之所以会把我一直盯的那么紧,全都是为了我好,这我也懂,但是你们是否想过,你们所给的否是我想要的生活呢?” “这……” 剑无名顿时语塞,是啊,他们一直都把剑玄当做掌上明珠,生怕她受到一丁点伤害,所以他们只得尽自己的所能,把她当做一只金丝雀一般豢养着,可是他们谁又曾几时想过,这样的生活是否是她想要的生活呢? 最终,他不得不败下阵来,聋拉下脑袋,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苦涩道:“那……那好吧!” 说完之后,还不忘瞪上聂东来一眼,却见聂东来微微侧头,目不斜视,假装什么也看不见,他就越发的苦涩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没有意见 “耶!” 倒是剑玄,高兴的宛如一只被人刚从笼中放出来,还以自由的金丝雀一般,跳到剑无名身边,一把抱住剑无名的脖子,在他的左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之后,才雀跃着道:“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对我最好啦!” 剑玄已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的个头只比剑无名低上半个头而已,所以,即便是她不踮脚,只需要仰仰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触碰到剑无名的脸颊。 剑无名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已经不记得有多长时间,妹妹没有对他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了,心里欣慰不已的同时又叫苦不迭:“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别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哥哥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他的脸色却缓和地如一江春水一般,恍若春风般的笑容,轻易就将他眉宇间的愁容掩盖而去,使得本来就生的俊逸的他,更加风采照人了。 “这大概才是他应有的样子吧!” 聂东来看着露出和曛笑容之后,英气逼人,尽显风流倜傥的剑无名,心中暗叹了一句,剑无名显然很溺爱自己的妹妹,从他那宠溺的眼神中突显的淋漓精致。 看到这一幕,聂东来微微点头,对着剑玄笑眯眯地道:“出去闯可以,但如果是你一个人的话,是不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他不是瞎子,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剑玄对穆桂天是有感情的,这一点,想必是个人都能够看的出来,毕竟剑玄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 剑玄微微一楞,不解道:“少了点什么?” “当然是少了一个人啊!”聂东来笑容可鞠,活脱脱一个诱骗无知少女的不良青年。 “什么人?”剑玄越发的糊涂了。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聂东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色。 穆桂天的实力,他见识过,也用心去感应过,虽说要说他具体有多强,聂东来还真的不能说到仔仔细细,但是聂东来却知道,他的实力也绝对不弱,尽管他这个人同样也大大咧咧,而且性子比较直,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聂东来发现,他很聪明,虽说是寻常时候他都懒的去动脑子,但是,当他真正动起脑子来的时候,却是实打实的一肚子坏水。就拿上次在城门口遇到刘昊的事来说吧,虽说刘昊愚笨了一点,但是小聪明还是有的,但却自始至终被穆桂天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要是有穆桂天跟着剑玄,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差错。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聂东来看的出来,只有穆桂天才有机会说服剑玄这个莽莽撞撞、大大咧咧的悍女子。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剑无名,只不过剑无名刚一出现在自己脑海中,就被他立马否决了,原因无他,作为剑玄的哥哥,剑无名或许实力比穆桂天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他却过分宠爱自己的妹妹,俨然一副一切你妹妹为主的样子,所以,他并不适合陪剑玄一起历练。 “你是说他……”剑玄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伸手指了指椅子上的穆桂天,原本兴冲冲的想说点什么,可是突然却又低下头去,露出一副罕见的羞涩样。 “不行!” 不光剑玄听明白了,剑无名更是听明白了,故而几乎在剑玄开口的同时,他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聂东来的好意。 原本他以为聂东来的意思是让剑玄带上他这个哥哥,因为他自信,以自己的实力,绝对有能力为妹妹保驾护航,所以,在聂东来说到少一个人的时候,他心里还悄悄为聂东来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暗道还是聂东来会做事,可谁曾想,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如果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只要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妹妹,剑无名绝对不会反驳的,但是穆桂天不行,在剑无名心里,早已把穆桂天当做是那种巧言令色、不思进取,而且还胆小惜命的主了,他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人来接近自己的妹妹,他又怎么可能放心这样的人去保护自己的妹妹呢? 这绝无可能,与其把这样的人放在自己妹妹身边,还不如让妹妹孤身一人好了。 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不行”二字的时候,自己的亲妹妹剑玄,用带着幽怨的眼神,狠狠刮了他一眼。 不过,这一切都被一旁的聂东来瞧在了眼里,这就更加坚定了他心中的想法,于是,聂东来转头看着剑无名,微微蹙眉道:“剑兄,此事难道有什么欠妥不成?” “当然不妥!” 剑无名原本想告诉聂东来,穆桂天此人的不良品行,可是转念一想,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猜忌,并无真凭实据,虽然他心中很自信,但是如果万一搞错了,岂不是会让聂东来以为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所以剑无名迟疑了,他思虑半天也没有说出具体不妥在哪里。 聂东来见他半天不说话,便先入为主道:“既然剑兄也觉得此事并没有什么不妥的话,那就这么定了,剑姑娘,你觉得如何?” 剑玄扭捏片刻,小声道:“我没什么意见。” 她依旧低着头,双手更是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与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是……” 剑无名还想在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消失在了空气中。 聂东来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剑兄,俗话说得好,君子有成人之美,伸手不打笑脸人,隔亲不驳鸳鸯意,剑兄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虽然不知道剑无名与穆桂天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误解过渊源,但是如果剑无名兄妹二人真的出自【剑堂】的话,那么聂东来敢肯定穆桂天以前可没少被剑无名胖揍。因为他记得前段时间,在提到【剑堂】的时候,穆桂天曾经对自己说过,他曾经跟【剑堂】的某个家伙发生过一些误会,而他口中的某个家伙,如果聂东来猜的不错的话,应该就是剑无名无疑了,不然的话,剑无名不可能如此阻拦此事。毕竟,剑玄是他的亲妹妹,而他也非常宠爱自己这个妹妹,至于说穆桂天所说的误会嘛,看来多半是与剑玄脱不开关系了。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聂东来的猜测。 剑无名怔住了,他如何看不出来自己的妹妹对穆桂天有情呢?可是且不说穆桂天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对妹妹有意,怎么看,这厮根本不像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啊! “难道是我搞错了?”剑无名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个大大的疑问,但是看到自己妹妹又是一副羞人答答的样子,他不由暗叹了一句:“哎,算了,既然是妹妹自己的选择,那么我又何必多揣摩呢?” 见此事终于有了定论,聂东来瞥了一眼椅子上的穆桂天,暗道:“胖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剑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人家。” 可怜的穆桂天,根本就不会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喝醉酒,睡了一觉,结果就被聂东来以粲花之舌轻而易举的把他卖给了剑玄,而且还是分文不取的那种。 第一百八十六章 碎了的酒坛 此时的气氛多少有些微妙,剑无名虽然扭不过聂东来与妹妹,再加上他本身不相信穆桂天的品行,却没有真凭实据,不得不勉强答应了聂东来的提议,可是他心里却是异常不爽,因此,只好杵在那里生闷气,而剑玄呢,在聂东来的提议得到哥哥的同意以后,就一直扭扭捏捏的站在一旁,低头拨弄着自己的衣角,宛如一个深闺待嫁、含羞待放的小娘子。 聂东来见两人皆不说话,也只是尴尬笑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按理来说,他撮合的这可是一桩好事,但是奈何剑无名貌似实在对穆桂天没有什么好感。他能够答应此事,多半是不想让自己妹妹伤心而已,而并非是因为自己有多大的面子。 “唔!” 就在聂东来寻思着该怎么缓解一下气氛的时候,穆桂天突然醒了过来,聂东来顿时喜上眉梢,所谓解铃换需系铃人嘛,不管是穆桂天与剑无名以前有过怎样的误会,只要两个人当面把一切都说清楚了,那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吗?实在不行,就想办法让穆桂天给剑无名道个歉,最不济,剑无名也会看在自己妹妹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聂东来怎么看,也不觉得剑无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的穆桂天,还不忘撑开手臂伸了一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有些苦恼地道:“天爷我居然又一次喝醉了,真是走失风雅啊。” 可不曾想,他刚一展双臂,那只被他一直如同珍宝般抱在怀里不放的精致酒坛子,直接一骨碌滚到了地上,只听“啪”的一声,酒坛子应声而碎,清脆的响声,顿时让千金酒肆二楼的酒客们纷纷心惊,有的甚至偷偷朝聂东来这边瞄了一眼,结果见到剑无名一脸纠结的杵在哪里以后,立马缩回脑袋,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哎吆我去,惨了,惨了,这下可惨了,又得赔上一只酒坛了。”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穆桂天,也瞬间被酒坛破碎的声音惊地清醒了一大半,不过他并没有去看聂东来三人,因此也就压根没发现这里居然多出两个人来,只是一脸心痛的盯着地上被摔碎的酒坛子,然后缓缓蹲下身来,迟疑着把一片一片的酒坛子碎片捡在手机,随即努力地往一起拼凑,一边拼凑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惨了,惨了,这下惨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要把已然破碎的坛子给重新拼接起来,奈何酒坛子实在是碎的七零八落,他怎么拼凑就是拼凑不到一起。 他那滑稽的模样弄的聂东来有些苦笑不得,他实在是搞不懂,不就是一只酒坛子嘛?何至于让穆桂天露出一副痛失所爱的模样?大不了就是赔一点银两给酒肆而已,平日里也没见他把银两当做一回事啊?聂东来实在是有些搞不懂他为何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通过他平日里的生活习性和大手大脚的样子,聂东来不难看出,他压根就不是一个缺银短金的主。 再者说了,如果不是剑玄的那颗一粒清,指不定他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呢,这死胖子,醒来了也不知道问候一下他们三个眼巴巴在一旁等了他这么长时间的人,他可倒好,把他们三个活生生人晾在一旁,自己搁那对着一堆碎陶瓷坛子长吁短叹、念念有词。 “我说胖子,你至于吗?不就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只酒坛子嘛?怎么还搞得好像要摊上什么大事一样?” 聂东来根本就不清楚其中的轻急缓重,他只当是穆桂天突然发神经而已,故而轻笑着道。 不过聂东来没有注意到的是,在穆桂天打碎酒坛子的那一刻,剑玄与剑无名先是一愣,紧接着二人脸上布满了凝重,尤其是在听完聂东来这一番话以后,两人更是一脸心虚的偷偷瞄了一眼二楼楼梯的入口处。 聂东来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去压低声音,因此,他的那些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酒肆二楼的酒客们耳中,只见他们微微愣神之后,纷纷起身,匆匆忙忙的朝楼下行去,只一会儿功夫,整个酒肆二楼就只剩下聂东来四人了,其他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之大吉。 他们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聂东来几人,聂东来有些愕然,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人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开溜了呢? 穆桂天还是痴痴呆呆的蹲身在地,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对于聂东来的话充耳不闻,就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只有剑无名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只有他们才懂的苦涩。 “哎,我说胖……” 聂东来见穆桂天久久不语,还以为他根本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刚准备上前劝说,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剑无名开口打断了。 “咳咳,聂兄!” 他还没有迈出的脚步,更是被剑无名伸手拦了下来,聂东来不明其意,皱着眉头问道:“剑兄,这是?” 剑无名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朝穆桂天瞥了一眼,道:“聂兄,还是让他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他的神情很严肃,没有一丝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聂东来心里更加纳闷了,不就是穆桂天打碎了一只酒坛子嘛?值得所有人如此大惊小怪?酒肆二楼的人一下子跑光了不说,现在居然连剑无名与剑玄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更别说是蹲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穆桂天了。 “唰!”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空挡,他的身旁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聂东来与剑无名身旁,可把思绪偏飞的聂东来给吓了一跳,使得他条件反射般地进入全神戒备状态。 “呵呵,年轻人莫要紧张!” 随即,聂东来耳边突然出现了一道苍老和善的声音,聂东来心里又是一惊,连忙四下环顾,同时轻喝一声:“是谁?” 进入戒备状态的聂东来,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身边多出来的这个人,虽然他是侧身而立,但是聂东来依旧瞧清楚了他的模样。此人居然是位仙风道骨老者,生的慈眉善目,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飘逸的披肩白发,他的白发就那样随意披散在肩头,并没有任何绑缚,让他整个人显得桀骜不驯。 他一直都在留意着身旁突然出现的这个白发老者,因此他敢断定,之前说话的一定是另有其人。因为聂东来一直都在盯着他,而他的嘴巴始终紧闭着,根本没有张过口,故而根本不可能开口说话。 但是,聂东来仔细感应了一圈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那个出声之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这让聂东来神情更加凝重了。他明明就听到之前的声音就是出现在他附近的,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就是找不到那个人。这种情形,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人的实力远在聂东来之上,聂东来根本就没有办法锁定他,更别说是找出此人了,想到这里,聂东来的一颗心瞬间就悬了起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细细的汗珠冒出。 第一百八十七章 酒中痴笑天 “是老夫!” 白发老者缓缓转过身来,与此同时,聂东来耳边又传来了之前那苍老和善的声音,虽然老者依旧没有开口,但是这一次,聂东来很清晰的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便是眼前的白发老者。白发老者转过身后,笑盈盈地打量着聂东来。 聂东来紧紧皱着眉头,小心问道:“敢问前辈是?” 他虽然心有困惑,尽管他不知道白发老者不用张口是怎么发出声音的,但是他却不得不小心翼翼,之前白发老者就站在他身旁,而他发声的时候,聂东来却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可见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老人,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还不等白发老者说明,剑无名与剑玄二人皆是一脸恭敬的抱拳,异口同声道:“晚辈见过酒痴前辈!” “酒痴?” 聂东来心里更加纳闷了,看剑无名与剑玄的神情,他们二人绝对是认得此人的,而且聂东来注意到,不论是冰霜盖面的剑无名,还是性格大方的剑玄,他们看向白发老者的眸子里充满了钦佩,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情,根本不可能伪装的。 白发老者随意侧目扫了二人一眼,点头轻笑道:“原来是【剑堂】的两位小娃儿呀,没想到你们都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不错,不错!” 聂东来也不知道他口中的成长,是指剑无名兄妹二人的年纪身高,还是指其他的。 之前他就一直在猜测,剑无名二人应该就是【剑堂】中人,结果还真给他猜中了。 “前辈谬赞了!” 听到白发老者称呼他们为小娃儿,二人非但没有任何不满,而是一脸激动,连忙再次躬身。 “并非是老夫谬赞!” 白发老者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拘束,感叹道:“想当初老夫见到你二人的时候,你们还是地上追逐嬉闹的孩童,没想到一转眼功夫,便已经成了才貌不凡的青年男女了,时间过的可真是快啊!” 剑无名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本就惜字如金,倒是剑玄甜甜一笑,道:“是啊,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可是前辈居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真是让晚辈汗颜啊!” 聂东来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还是那个性格开朗、耿直大方的剑玄嘛?居然还学会拐弯抹角的拍白发老者马屁了。什么前辈居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这不就意思是眼前这个被他们唤作“酒痴”的老头,不管岁月如何摧残,依旧容颜不改嘛?难不成之前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聂东来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楚了。倒是剑无名,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面色如常,似乎在他看来,这一切,再也正常不过了。 不过看到兄妹二人跟白发老者,犹如亲朋好友一般款款而谈,聂东来的心里稍稍送了一口气,既然他们很久以前就相识,那么至少说明白发老者并没有什么不良居心,不然的话,以他的实力,聂东来估摸着,就算是他们三个人合起来,也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 白发老者哈哈一笑,道:“从小你就比你哥哥会说话,如今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还是如此伶牙俐齿,说的话还是那么讨人欢心。” 他都是活了不知多少载岁月的老古董了,如何能听不懂剑玄话里的奉承,他心里也很清楚,剑玄为何要奉承自己。 剑玄笑的更甜了,款款行礼道:“多谢前辈夸奖!” 对于酒痴笑天,剑无名兄妹二人并不陌生,虽然他们彼此之间仅仅有过一面之缘,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对这个一生充满传奇色彩的老人的敬仰,别说是他们,就算是他们的父亲,都对此人赞不绝口,他常常说道,如果不是笑天前辈一生无心江湖争斗,或许他能够成为跟【圣笔铉剑】一样的江湖豪客。 大概是因为父亲对他推崇备至的缘故,剑无名兄妹二人从小便是听着他传奇的故事长大,就像他们从小便听着【圣笔铉剑】的故事长大一样,所以他们二人早已对酒痴笑天钦慕不已。笑天是个一生痴迷于酒、醉心于酒的人,据说他曾经为了集取天水之灵,一掌托起赤水瀑布,使之倒流三天三夜,虽然剑无名二人不知道这需要怎样的实力才能做到,但是这无疑是他们望尘莫及的事情。 就连赫赫有名的【圣笔铉剑】曾经都对他赞赏不已,更是对他做出了一个被江湖武林万口一词的评价。 “不知几何剑中仙,酒中痴辈唯笑天。” 自此以后,笑天也就成了江湖武林公认的酒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先别急着谢老夫。” 笑天又一次摆手,然后指了指蹲坐在地的穆桂天,笑道:“想必此人也是你们的朋友吧?” 剑无名脸色又是一紧,刚想说点什么,剑玄却抢先道:“正是,还望前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笑天脸色突然一正,收拢了笑容道:“想必我千金酒肆的规矩,你们也是知道的。” 至此,聂东来才终于搞明白了,原来这个白发老者竟然就是这千金酒肆的掌柜,至于他口中千金酒肆的规矩,聂东来倒还是头一回听说,所谓酒楼,便是开门迎客做生意,怎么还有一套规矩的说辞呢? 聂东来不知道,并不代表其他二人也不知道,只见剑玄焦急解释道:“千金酒肆的规矩晚辈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前辈,我朋友也是无意之间不小心打碎了前辈的酒坛,再说了,前辈你看,他也是为他做过的事后悔不已。” 说着,她还专门指了指蹲坐在地、愁容惨淡的穆桂天。 “这些老夫都知道!” 笑天拍了拍剑玄的肩膀,一脸平静的道:“可是丫头,规矩之所以会被称之为规矩,那就是得有人去遵守它,不是吗?” “可是……”剑玄还是不死心,刚想恳求,却被一旁的剑无名拦了下来,只见他一脸严肃地道:“小妹,你冷静一点,不要让酒痴前辈难做!” 他在江湖上闯荡过不少的时间,自然比剑玄这个初出茅庐的悍姑娘要清楚江湖中道义信条,同样,他也在江湖中不止一次听闻过酒痴笑天的性格为人,他之所以被全江湖的人尊称一声酒痴,除了在酒中的造诣之外,更是因为他为人公道,处事公正。 想当初,这千金酒肆的规矩便是他亲自定下来的,如果今日要是因为妹妹的原因,让他在穆桂天身上徇了私,那这千金酒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江湖武林人士以后又当如何看待酒痴前辈? 第一百八十八章 那一抹山峦 最重要的是,剑无名心里相信,笑天一定能够做到两全其美,不然的话,他也就不是江湖中人人称颂的酒痴了。 笑天赞赏地看了一眼剑无名,莫名笑道:“不难做,不难做。” 聂东来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规矩究竟是什么,凑近剑无名,附耳小声好奇的问道:“剑兄,千金酒肆有什么规矩?” 他的声音虽小,但是笑天何许人也,他可是实力能够与【圣笔铉剑】相媲美的不出世高人,聂东来的窃语声又怎么可能瞒的过他的耳朵? 剑无名抬眼瞄了一眼,果不其然笑天那笑盈盈地目光正向他们瞅来,剑无名只好苦笑着给聂东来投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还是由老夫亲自来说吧!” 看到聂东来一脸困惑的焦急样,笑天便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千金酒肆的规矩,只好清了清嗓子,道:“老夫这千金酒肆,自建立以来,便定下了三条规矩。 第一:不管是何种仇怨,不共戴天之仇也罢,杀子夺妻之恨也好,如果双方在老夫的酒楼里见了面,可以眼红,可以谩骂,但是不能动手,如有违者,定斩不饶。 第二:老夫千金酒肆的桌子可以砸,椅子可以摔,但是这里的酒具酒器不能有一丝损坏,如有损坏,那么需要酌情赔偿,如果无力赔偿,那也没事,老夫这人向来比较和善,还可以给他两条路走,要么他选择心甘情愿在老夫这里当雇佣,要么他选择挑战老夫,如果能够胜得了老夫,那么自然也就不用赔偿了,如果胜不了老夫的话,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至于这第三条嘛,与其说是规矩,倒还不如说是奖赏,说起来也算是老夫跟人打赌输掉的惩罚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笑天捋了捋白须,面露尴尬,虽然是在为聂东来消除困惑,但是他心里也有着困惑,在这圣铉城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千金酒肆的规矩,即便是放眼整个江湖,恐怕不知道千金酒肆规矩的人少之又少吧?这让他心里对聂东来的身份掀起了一丝好奇,也亏得是他平日里疏于走动,也从来不过问江湖事,不然的话,他也就不可能不知道聂东来是谁了。 “哦?” 聂东来蹙眉道:“晚辈倒是愿闻其详!” 虽说千金酒肆的第一条规矩听起来有些苛刻,但是仔细一想,老者既然敞开门做生意,自然也就不希望人财两空,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如果稍微有点摩擦的人,都到这里拔刀相助,那千金酒肆就不用说是赚钱了,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都没有人愿意来这里了吧?虽说那样的话,千金酒肆避免不了寻常损失,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生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俗话说的好,刀剑无眼,如果这里真出现打打杀杀,那么难免会波及无辜,试想一下,谁会愿意为了一顿吃喝,而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面? 至于说损坏了这里的酒器酒具需要赔偿,在聂东来看来,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了,人家敞开门做生意,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钱财嘛?如果说你损坏了人家的东西,是不是需要赔偿?所以总体而言,聂东来觉得千金酒肆的前两条规矩,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笑天捋着不算多的白须,一脸心疼地道:“这第三条规矩就是,如果有人能够一次性喝完三大坛千金醉,不管他是否喝醉,老夫都得免费为他提供一年的酒。” 聂东来看的出来,老人脸上很是无奈,只是他不明白,这虽然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好事,但是那可是整整三坛子酒啊,一坛是五斤,三坛也就是十五斤,这谁能一次性喝完?且不说是酒了,就算是十五斤白水,估计也没有人能够一次性喝完吧? 不过通过这件事,聂东来对老人的感官又更近了一步,至少它可以说明,这个看上去有些桀骜的老人,他是一个很守信用之人,这种人,一般来说,心肠也不至于太过歹毒。 穆桂天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过依旧是一副肉疼可怜兮兮的样子,当他看见笑天的时候,哭丧着脸哀求道:“酒痴前辈,这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家老爷子啊?” 笑天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小子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穆桂天无奈道:“我也不想啊!” 聂东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这一幕,愣了一会之后,才道:“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他原本还想着万一老人要是难缠的话,可能会趁机讹他们一把,没想到不仅剑无名兄妹二人跟老人认识,就连死胖子穆桂天也认识老人,这样一来,不就啥事都没有了?所谓熟人好办事嘛,就算是要赔偿,那也不至于太离谱,说不准,就算是他们诚心想要赔偿,老人还不好意思要呢,毕竟,只不过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只酒坛子而已,又不是什么打不了的事。 “是啊,胖天天,没想到你也认识酒痴前辈。” 不光聂东来惊讶,就连剑玄也是一脸惊讶的走到穆桂天身边左瞧瞧右看看,一副审视的目光,似乎是在询问穆桂天还有没有别的事是瞒着他的。 “胖天天?”听到剑玄对穆桂天的称呼,聂东来差点没笑出声。 “你怎么会在这儿?”看着身前的女子,穆桂天突然鬼叫一声,像是被吓着了一般,后退两步,腿脖子直接碰到了椅子上。 “对啊,怎么?意不意外?惊不惊讶?”剑玄的大眼睛几乎眯成了一道缝,满脸堆笑贴近穆桂天。 “惊吓,绝对的惊吓!”穆桂天一屁股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望着眼前波涛汹涌、完完全全盖住他视线,几乎压在他鼻梁上的山峦,喉咙狠狠滚动了一下,然后做贼心虚的悄悄瞄了一眼剑玄的脸色。 “真大,怕是一手握不下!”穆桂天心中突然跳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奇怪想法。 好在剑玄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眼睛一瞪,恶狠狠地道:“你的意思是本姑娘长的丑?” 她此刻的模样,与之前那个羞答答的小娘子简直判若两人,完全一副彪悍的北国风情。 穆桂天吓的缩了缩脖子,憨笑道:“哪里哪里,我怎么会有那个意思呢?” 只不过他这脑袋一缩,额头直接撞到了剑玄高耸的山峦上,顿时,穆桂天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烫,脑袋更是嗡嗡一片混乱,脑海中尽是剑玄那两座高峰,还有她劲装勾勒出来的一道鸿沟。 剑玄也是秀脸一红,轻啐一声,连忙跟穆桂天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前她很明显感觉到,穆桂天额头撞击在自己的重要部位,使它出现了一阵令自己心颤不已的律动,再看看穆桂天那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的脸颊,她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由于刚刚一激动,肯定是走光了呢?想到这里她的秀脸就更红了,宛如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看得穆桂天又一阵目眩迷离。 第一百八十九章 酒坛的价钱 由于视角的原因,聂东来三人并没有看到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见到自己妹妹一副羞怯难安的架势,再看看穆桂天那鬼祟躲闪的眼神,剑无名心中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冷哼一声,挖苦道:“认识又如何?还不是没什么用,谁人不知道酒痴前辈做事最为公正了。” 乍一听,这话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仔细一想,聂东来总感觉剑无名挖了个坑等着穆桂天往里跳。 笑天倒是无所谓,只不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自然也清楚剑无名与穆桂天以前的那这事,所以剑无名说这话,他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对,唯一觉得不对的地方就是他没想到穆桂天在剑无名心中的印象居然如此之差。 他眯了眯眼,看着穆桂天道:“你小子想要我不告诉穆元此事,也不是不可以。” 穆桂天一听,顿时大喜,之前脑海中那些旖旎的想法立马烟消云散,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嘿嘿笑道:“那小子就先行谢过前辈了,小子就知道,前辈最好了。” 一记马屁拍的那是极其自然,没有丝毫的扭捏,虽说他以前见过笑天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但是,穆桂天却知道酒痴笑天跟自己家老爷子的关系,哪还是相当要好的。如果此事被老爷子知道了,那他避免不了一通责骂,说不准又要被老爷子拉回去关禁闭,自己刚出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这个江湖的景致,可不想就这么平白无故被那个古板的老爷子给拉回去。 喜形于色的谢完笑天之后,他还不忘侧过头瞪上剑无名一眼,以示警告。 对于他那饱含深意的眼神,剑无名根本不屑一顾,他当即耸了耸肩,身后的长剑也跟着跳跃了几下,似乎有些跃跃欲试,然后面无表情的口吐芬芳道:“贱!” 穆桂天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怒气,也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却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只是努力攥了攥自己的拳头。 “不用谢!” 对于两人的争锋相对,笑天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依旧保持着他一贯的笑容,和颜悦色道:“你小子只要把酒坛子的钱赔给老夫就行了。” 听了笑天的话,穆桂天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支支吾吾道:“前辈,我……没有……那么多。” 笑天一听,顿时乐了,从头到脚把穆桂天仔细打量了一遍,笑道:“穆元那家伙该不会是让你小子光屁股出来溜达的吧?” 枫林山庄到底有多少钱财,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向穆元打听过这种事,但是他却知道以枫林山庄的底蕴,赔他一个酒坛子的价格,那绝对可以说是九牛一毛的小事,手到擒来。 穆桂天讪讪苦笑道:“那倒不是,主要是小子此行出来的匆忙,并没有带上多少银两,因为这次小子出来,还是被老爷子绑了任务在身上。” 虽说银两这东西,从来都不被穆桂天放在心上,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把银子当做一回事过,而且他那一会出门不是绑着大把的银票在怀里?但问题是,酒痴前辈的酒具酒器并不是一般的玩意,那可是他的心头肉、宝贝疙瘩,亏得是今天摔碎酒坛子的是他,要是换做其他人,估计都不够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拆的。即便如此,自己身上花销剩余的那些银票怕是根本不够赔人家这个酒坛子,这点自知之明,穆桂天还是有的。 “哦?既然如此,那你小子就暂时先留在这里给老夫当个雇佣好了。” 笑天并没有问穆元给了穆桂天怎么样的任务,他如果是一个好奇心满满的人的话,就不可能成就酒痴之名了。 “这……” 穆桂天虽然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嘴上却说不出来,且不说此事是自己理亏,要不是笑天看在穆元的面子上,他怎么可能会轻易罢休呢? 剑玄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一脸愁容,有些不知所措,剑无名虽然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但却也看着自己的妹妹轻轻蹙了蹙眉。 聂东来一看苗头不对,立马就着急了,总不能真的把穆桂天留在千金酒肆当雇佣吧?他连忙对笑天说道:“前辈,还是由我来替他赔偿吧,我这里还有一些银两的。” 要是真的因为穆桂天打碎了千金酒肆的一个酒坛子,而把他撇在这里当雇佣的话,聂东来心里还真的过意不去,虽说这胖子有时候真的挺讨人烦的,但是至少在聂东来看来,他还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再怎么说,自己也不能忘恩负义不是? 下山的时候,师父曾经给过他一些银两,虽然不是很多,但想必赔一个酒坛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笑天微微一怔,不由失笑道:“你确定?” 对于穆桂天的品行,他可是一清二楚,有着枫林山庄雄厚势力撑腰的他,从来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这一次他一副尴尬不已的样子,笑天敢断定,他身上的确没有带多少现银,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毕竟,挥金如土的性格早已深入了穆桂天的骨髓里,如果他身上有的话,想必不用笑天开口,他就爽快的拿出来了。 但是现在聂东来居然主动提出,要帮穆桂天赔偿,笑天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俊郎的少年,心性自然不用多说,但是,笑天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多金的主,因为他的穿着打扮实在是太质朴了。 “确定!”聂东来点点头,一脸坚定。 “那好!” 笑天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能够做出这样一个让步,他还是看在穆元的面子上,如若不然的话,穆桂天想要轻易解决此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他何不顺水推舟呢? 想到此处,他直截了当地道:“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老夫就给你打个折吧,老夫只就收你二百两!” 二百两已经是一个很照顾的价格了,这还是他看在聂东来这个青年不错,蛮有眼缘的份上,才给出如此低廉的价格。且不说他的这些个酒器都是最上等的材质釉色,就单单他的这些东西坏一只就少一只,最起码也都值这个价格了,更别说他这里的所有酒器酒具,全都是他亲自一点一点烧制出来的,从配料、成型、干燥到焙烧,这一步步的工艺,都是他一个人亲力亲为,付出的心血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他把这些东西当做珍宝的原因。 “二百两?前辈可真会开玩笑,一只酒坛子怎么可能值二百两白银?” 听着笑天报出来的价格,聂东来直接被吓了一跳,二百两白银,那可是自己全部的家当了。 哪知,笑天却当场翻了翻白眼,气道:“谁给你说它值二百两白银了? “我就说嘛,它怎么可能值二百两白银!” 聂东来心里刚要送一口气,哪知老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直接让他瞬间僵在了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只见笑天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聂东来道:“你小子给老夫听好了,老夫说的二百两,是黄金,黄金,不是白银!” 他险些被聂东来气的当场跳脚,二百两白银,你小子也好意思说出口,就那点银子,连老夫一只坛子的配料都兑换不来。 老人说完以后,还特意瞄了穆桂天三人一眼,见三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才心里稍微好受了点。他原本还感觉聂东来这个青年不错,但是从他说出的话来看,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愣头青嘛。 第一百九十章 可敢试一番(一) “什么?黄……金?这……未免……也……太贵了吧?” 半晌,聂东来才回过神来,倒吸了一口冷气,结结巴巴的说道。 “贵?” 笑天瞪大了眼睛,怒斥道:“你且问问他们三人,贵是不贵?” 他此刻被气的胸膛起伏不定,想当初自己历经千辛万苦,花费了不知多少金银财宝,投入了多少精力,才焙烧出来的这些宝贝,现在仅仅问你要二百两黄金意思意思,你居然还嫌贵。 要不是看在聂东来是诚心想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份上,笑天恨不得一个大嘴巴子给他招呼过去,你这小子还能不能再无知一点?就仅仅二百两黄金而已,值得你大惊小怪?难道你以为老夫的东西就这般廉价? “不贵不贵,一点都不贵!” 当聂东来把询问的目光望向穆桂天三人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把头晃的跟拨浪鼓一样,一副唯恐笑天稍有不高兴就会改口的样子。 “可是,那是黄金啊!” 聂东来还是不死心,他不知道为何三人的口径突然会变的如此一致,二百两黄金啊,那要是兑换成银子的话,得有多大一坨?不要说是寻常人家了,就算是稍稍有些许底蕴的人家,二百两黄金也足够他们过上好几年大手大脚的滋润生活了。拿二百两黄金去赔偿一个看起来还算精致的酒坛子?莫不是穆桂天三人疯了不成? 当然,这不光是聂东来心中的想法,就算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估计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然而,穆桂天三人完全就是一副我就喜欢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架势,尤其是他们感觉到笑天有意无意的总向他们三人投眸的时候,更是心里直突突,着急得都快要哭了。他们更是频频给聂东来使眼色,但是聂东来就是反应不过来,愣是让他们三人在心中为聂东来打上了一个死板的标签。 “如何?你也看到了,老夫并没有欺诈与你们吧?” 笑天在心里不知默念了多少句,老夫不与无知少年人计较之后,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重新换上了一个慈善的笑容,心平气和的问道。 这下轮到聂东来不好意思了,他本身就不是个厚脸皮的人,之前之所以会据理力争,是因为他觉得老人的那个酒坛子根本就值不了这个价格,可当得到穆桂天三人否定以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虽然他心中始终很难相信,一个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酒坛子能有那么值钱,甚至他心里也有想过,会不会是穆桂天三人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老人手里,他们才会不得不承认老人的话。 可是,不管被穆桂天摔碎的那个酒坛子是否值这个价格,不管老人是不是依靠某种手段威胁着他们三人,看来这二百两黄金今天他们是付也得付,不付也得付了,这完全已经成了一个铁板钉钉的事情。除非他们四人能够打的过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老人,先不说他们几人是否真的能够打的过人家,即便是能打过,聂东来也不赞成这样的做法,毕竟是他们先损坏了人家的东西,如果再跟人家动手的话,要是传出去会让别人以为他们跟蟊贼盗匪一丘之貉不说,即便是聂东来的良心上也会过意不去的,他不是一个辩分是非黑白的人,更何况,这六年来师父对他的淳淳教诲犹如在耳。 就算是今日之事是笑天故意敲诈勒索,他也只能咬牙认了,因为聂东来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他们四人也不一定是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的对手,更何况是他们理亏在先。 于是,在笑天期期艾艾的眼神下,聂东来不得不做出了一个让自己脸红的决定,“前辈,晚辈身上也没有那么多银两,可否宽限几日?” 没错,他屈服了,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而且此事牵扯到穆桂天,聂东来实在是做不到冷眼旁观。 但是,奈何囊中羞涩啊! 笑天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就在聂东来以为他是同意了自己的想法之时,他却说了一句让聂东来始料未及的话。 “不好意思,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依旧是慈祥的笑容,依旧是风轻云淡的言语,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聂东来有一种想要抓狂的感觉。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老人,像是在故意逗弄他们几人。 “不过,老夫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可以给你们重新给一个抵账的方式。” 随即,笑天突然话锋一转,笑眯眯地扫视这聂东来四人,挑衅般的说道:“只是,不知道你们几个少年人,是否有胆量尝试一番?” 聂东来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是他还是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当即皱眉道:“什么方式?前辈可否明示?” 至于说他口中的心情不错,聂东来完全没有当做一回事,他很清楚这只是笑天一个善意的借口而已,他要是真的心情不错的话,之前就不可能差点拿手戳自己鼻梁骨了。 不光是他,就在笑天提出另一种方式的时候,穆桂天三人心中也是微微一突,有着不可思议的同时,心中更多的是忐忑不安,他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种感觉纯粹是出于他们的第六识感,完全没有道理跟依据可言。 尤其是剑无名,他的眉梢更是狠狠跳动了一下,由于他早些年就在江湖中行走,故而识感比其他几人更加灵敏,他总感觉接下来的事,恐怕会跳脱自己的预期。 由于早些年经常在江湖中行走,导致他对于这些玄不可言的识感,有着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理解,而且这些识感,在他行走江湖的那些年,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的方便,他相信这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人之所以会出现这些玄妙的识感,肯定是某些事即将发生而产生的预兆。虽然它没有那些可占卜未来的学术那般神奇,不能知晓前事后果,但是如果运用得当的话,它依旧可以帮助一个人躲凶避灾。 而且,他曾在江湖上听闻过有关此类的传闻,据说有的人,仅仅是凭借着这种识感,就能够一生平安无虞,他们就像是天垂之人一般,似乎一生都会被上苍眷顾,不管是遇到任何大风大浪,或者是什么劫数灾难,他们总能莫名其妙的化险为夷,甚至逢凶化吉,这种传闻具体是不是真的,剑无名并不知道,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有如此气运之人。但是他却知道,识感这种东西却是真实存在着,每个人身上都有,只不过是因人而异,有的人会表现得突出一点,而有的人也会表现的隐晦一些。 “老夫这个方法呢,倒是非常简单。” 看着洗耳恭听的四人,笑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要你们当中有人能够接下老夫三招的话,今日之事,老夫就全当是没发生过。” 聂东来看着他脸上越来越浓的笑意,总感觉他笑的怪异,具体怪在哪里,他又无法确切的说清楚,就好像……好像他的笑容多少有些不怀好意。 对,就是不怀好意,聂东来再三打量,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至于说笑天心里具体是怎么想的,想必除了他自己以外,恐怕只有鬼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可敢试一番(二) 笑天的话语刚落,穆桂天三人便陷入了沉默,他们都在思量着笑天这个看似对自己等人极为有利的提议的可行性。 虽说穆桂天与眼前的老人有些微乎其微地数面之缘,虽说老人与他家老爷子的关系相当的不错,但是,穆桂天却并不知道他究竟有几斤几两。 他不曾问过自己家老爷子,老爷子也不曾向他说起过关于酒痴笑天的武功修为,而江湖中虽然一直都有关于老人的传闻,但是,那大多也只是提及老人有着酒痴的身份,至于说他到底有多强,似乎并不为许多人知晓,亦或者是江湖中人根本就不关心这个。 所以当笑天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穆桂天心中立马想到了两种可能,要么是他看在老爷子的份上,并不想与他们多计较,所谓的三招之约,其实是在给他们找个台阶下;要么就是老人胜券在握,并不觉得他们中有人能够在他手底下走过三个回合。 再看看老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穆桂天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点,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老人三招之约的意义又在何处呢?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剑无名兄妹同样并不清楚酒痴前辈到底修为如何,但是他们很快便想到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就连他父亲都称赞说如果不是他无心江湖纷争的话,应该能够成为比肩【圣笔铉剑】的江湖豪客,由此可见,眼前这个笑容和蔼的老人,绝非泛泛之辈。 【圣笔铉剑】到底有多强,他们不清楚,也不曾见识过,但是关于他以一己之力,力压一代人的传闻,从小到大,他们可是没少听说,那样的人,绝对是才情绝艳,独领风骚之辈,酒痴笑天既然能够之相提并论,足以证明他的强大。 这样的一代枭强人物,就算是随意的三招,剑无名也没有信心,自己就一定能够接的下来,更别说是剑玄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偷偷瞄了聂东来、穆桂天二人一眼,穆桂天的实力如何,他是知道的,虽然不错,但如果要真的动起手来的话,他也绝非自己的对手,他们二人交手的次数不再少数,即便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穆桂天近来就算是武功有所精尽,但是他自己难道就在原地踏步?对于自己的武学天赋,剑无名从来不妄自菲薄,别人他不敢断言,但是他自信自己的天赋比穆桂天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聂东来,剑无名虽然看不透他的武功修为,但是毕竟他的年龄摆在那里,方才二十出头,就算他的天赋极其不错,实力也并不一定就会比自己还要出众。 武功修为的造诣,是一个慢慢沉淀积累的过程,如果没有强大到离谱的气运机缘,根本没有人能够一步登天。 至于自己的妹妹剑玄,剑无名直接自动把她排除在外了,她能有多少斤两,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即便是她比自己还要厉害,以剑无名对她的宠溺,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亲身涉险的。 算来算去,他们四人当中,如果真的要找一个人来接下酒痴笑天三招的话,就属他自己的可能性最大,可是,剑无名依然犹豫不决。 这并不意味着剑无名胆小怯懦,只不过是他很清楚自己与笑天之间的鸿沟到底有深。 少年自当有热血,但有热血并不是指一味地逞匹夫之勇。 笑天具体有多强,聂东来同样不清楚,就算是他的感观很强,他也完全感觉不出来笑天的具体实力,在他的感知中,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完全探测不到边角。 “但是如果只是接下他三招的话,未尝不可一试。” 聂东来的心思逐渐活络起来,就算是笑天很强,但是自己如果倾尽全力的话,接他三招,未必就没有可能。 就算笑天再强,也终归得有个限度吧?聂东来相信,自己现在的实力,就算不是顶尖的,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一流中的好手,再加上师父所传的“千佛手”傍身,就算是再不济,最起码也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话虽如此,但是聂东来始终有举棋不定,原因无他,只因他心中始终惦念着一件事,万一如果自己没有能力接下笑天三招的话,那岂不是拱手把穆桂天让作他当雇佣了?一念至此,他的心里就一阵怅然,所以他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出手。 至于剑无名与剑玄,聂东来并没有把他们兄妹二人计算进来,且不说剑玄,她对穆桂天也算是有情有义,如果她选择出手的话,聂东来并不会惊讶,但是他自己的感应过,剑玄的武功修为虽然不错,但跟眼前的老人比起来,那简直就是米粒与皓月,天壤之别。 而剑无名的话,虽然武功修为比剑玄要精尽好多,但毕竟他曾经和穆桂天之间产生过一些误会,想要他出手救人的概率,简直微乎其微。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皱眉不语的时候,笑天又催促了,“如何?少年人,可敢一试?” 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似乎是想要以此来激起聂东来几人的怒气,不过此刻,谁也没有心思再去听他语气中的玩味。 聂东来几人皆是犹豫不定,各自都有着各自的思量。 “晚辈愿斗胆一试!” 最后,还是剑无名摔先开的口,只见他面色凝重,微微躬身抱拳,缓缓抽出了悬在背后的长剑。 长剑出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声音低昂激荡,剑身微颤,似是激动,似是兴奋,握剑在手,剑无名的气质立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冷峻睥睨,气势如虹。 聂东来双眸微凝,果不其然,自己并没有感应错,剑无名确实很强,执剑在手的他,宛如天人,一股磅礴的气势自他周身蔓延而开,震的周围的桌椅踢里哐啷乱颤不已。 “虚势若凝,不错!” 笑天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挑眉望了一眼蓄势待发的剑无名,有模有样的评价了一句。 拉开架势,剑无名满心戒备,沉声道:“还请前辈赐教!” 面对这个连自己父亲都称赞不已的慈祥老人,剑无名不敢有任何一丝大意,因此,他在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就连许久都不曾动用的佩剑都在第一时间拔了出来。 因为剑无名很清楚,他不能抱有任何一丝侥幸心理,否则的话,有可能连老人一招都接不下来,他自信,但不自负。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他所要面对的可是功力早已登峰造极的前辈高人。 -------- PS:不知不觉,半年时间再次悄然流逝,转头回顾,过去的一幕幕都恍如昨日,逝者如斯,不外如是,又一年的丰收季,不知那些勤勤恳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勤劳耕耘者收成可好?又一年的成长季,我们每个人都即将跨入下一个年岁,不知那些兢兢业业,终年在外家难回的漂泊工作者事业可就?不论如何,想必我们都付出了很多很多……只为相信明天会更好,只为家中妻儿与老小,让我们一起加油!加油!再加油! 同样,今天是个难得又难忘的日子,即是十一国庆节,也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布衣在此祝大家双节快乐,妻贤子孝,夫疼女爱,阖家幸福,事业有成,步步高升。 第一百九十二章 笑天的试探 看到剑无名摔先开口,聂东来倒是有些意外,这是他之前意料之外的事情。毕竟从他一上楼开始,一直对穆桂天似乎没什么好感,甚至在他口中穆桂天被贬的底下不堪,而且他们之间以前还存在着种种不愉快。 原本聂东来根本就没指望他能出手,但是此刻看到执剑在手、睥睨天下的青年,穆桂天对他的感官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虽说他能出手,多半应该是因为剑玄的缘故,但是他既然能够选择出手,但是让聂东来刮目相看。毕竟不管怎么说,此事是由穆桂天引起的,他完全可以隔岸观火,聂东来二人也没有办法说他的不是,但是他却站出来了,这就充分证明此人是个相当的有担当,当然,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他确实对自己的妹妹宠爱有加。 但聂东来并不知道的是,剑无名心中早已对笑天的实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估摸,而并非像他一般一无所知,如果她知道的话,估计更加佩服剑无名的勇气了。 就连穆桂天也是颇为诧异的看了剑无名一眼,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你且看好了。” 笑天一脸平静,古井无波,随即只见他轻轻一挥袖袍,霎时,一股肉眼可见的劲气慢悠悠的向剑无名掠去。 他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比斗,更像是一个慈祥的老先生在指点后学晚辈。 劲气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威力,所过之处丝毫看不到任何波动,就好似一条软绵绵的丝带一般,轻飘飘的朝剑无名胸前飘去。 可就是这股看上去仿佛没有任何威势的劲气,却让聂东来四人脸色大变,他们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劲气中所蕴含的滔天威能,恍如闪电惊雷一般,让四人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武学?” 聂东来的心里充满了疑问,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谁能够随手之间打出如此厉害的攻击,而且偏偏那股劲气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威胁。 聂东来可以肯定,如果是换做自己,在不懂用底牌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接下老人这一击。 想到这里,他连忙暗自运功,虽说这一击是笑天甩向剑无名的,可是劲气中暗藏的能量,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万一到时候剑无名抵挡不住,他还可以稍稍帮上一点忙,防患于未然嘛! 几乎同一时间,穆桂天与剑玄也是做出了与聂东来相同的举动,看来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看着眼前缓缓飘来的劲气,剑无名眼眸沉凝,死死的盯着它,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那一抹劲气眼看就要来到他胸前的时候,他才猛然举剑,“唰”的一声上劈下去。 他劈剑的速度极快,只见剑光一闪,一道亮丽的剑气宛如闪电般划过,眨眼间就斩在了那一抹劲气上。 只听“嘭”的一声,劲气与剑气同时湮灭于无形,两者碰撞的声音并不大,却同样也不小,犹如爆珠声响般,昙花一现。 两人的几道把控的非常完美,就连近在咫尺的桌椅都没有受到任何一毫的损坏。 就在这一声爆珠般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千金酒肆一楼的厨堂间,一名手掌厨勺的中年男子突然抬头望了一眼二楼的位置,随即摇了摇头,嘀咕道:“老家伙又在阴人了,只是不知道这次被他阴的是那个不开眼的家伙。” 语罢,他又宛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重新往灶台中添了些许柴火,对着锅灶上的美味翻炒起来。 中年男子一身朴素打扮,腰间系着一条淡青色的围裙,小巧的厨勺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灵动异常。 同样被这一声爆响惊动的还有一楼的酒客们,他们微微惊讶之余,便重新开始吃喝笑语,似乎根本不担心会波及到己身。 看到剑无名接下老人一招,聂东来三人心里顿时一喜,如果照此情形来看,剑无名接下老人三招,应该是问题不大。 只有剑无名面色更加凝重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全力而为才堪堪接下老人随意一击而已,按照他的猜测,笑天前辈之前那一击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底细而已,根本就没有认真,更加不可能使出全力了。 “看来要挡下酒痴前辈三招,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啊!” 他心中暗叹一声,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握剑的右手隐隐作痛,甚至在微微颤抖着。 “还不错,对于力道的把控还算勉强!” 笑天笑眯眯的评价了一句,似乎对于剑无名能够挡下他第一招,并不感到任何意外。 笑天此话一出,聂东来顿时眉头倏皱,“难道他根本没有动用多少实力?” 接着他一下子想到了老人之前风轻云淡的样子,就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猜想了,那看似平分秋色的第一招,很有可能只不过是笑天的一番试探。想到这里,他不免为剑无名担心起来,如果这仅仅只是笑天的试探的话,那他的实力得有多强?聂东来觉得至少应该能够与百花谷救他的黑衣人不相上下。 想到这里,聂东来悄悄瞥了一眼穆桂天,面色甚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今日注定要无疾而终了,如此看来,看来穆桂天命里注定要给老人当一段时日的雇佣了。 反倒是穆桂天不仅没有任何忧色,反而面色隐约露出几分喜色,“看来我猜的果然不错,酒痴前辈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故意放水,不然的话,他不可能只发出那么弱的一点攻势。” 他心中想到了一丝曙光。 要是他这个想法被剑无名知晓的话,估计他想要掐死穆桂天这个胖子的心都有了,那么弱的一点攻势?弱不弱你不会自己来试试?亏得老子还不计前嫌站出来帮你,你居然在那幸灾乐祸。 “前辈谬赞,晚辈愧不敢受!” 剑无名沉声道,他心里越发的苦涩了,笑天不愧是父亲口中能够与【圣笔铉剑】想比肩的人物,他的随意一击,不管是对于几道的掌控还是威力来说,远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他刚刚明显感觉到自己那些零散的剑气是被老人那一抹微弱的剑气给吞噬点了。 笑天也不反驳,只是平静笑道:“还有两招,你现在反悔,尚还来的及。” 说着,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剑无名握剑的右手,只见他的右手虎口出隐约有细微的雪珠溢出。 剑无名摇摇头,倔强道:“还请前辈赐教!” 语气铿锵有力,不容置否,男儿当有担当,从他站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想过退缩,除非倒下。 “符合你以往的性格,老夫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倔强不屈的性格。” 笑天笑道,“男儿不仅要有担当,还要有敢于追求与面对的勇气,凡事不可能都顺意而为,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凡俗又何尝不是呢?” “老夫接下来这一招,你且看仔细了。” 语罢,他又是轻轻一挥袖袍,同样是一股劲气轻飘飘的飘向剑无名,是不过不同于之前那一抹劲气的是,这一股劲气看上去明显比之前那一抹要更加粗壮一些,而且其上一抹银白色的光华若隐若现,宛如夜空中的流星一般,耀眼转逝。 剑无名同样是举剑下劈,不过这一次他整个人缓缓腾空,一头青丝无风自动,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骇人的气势,双手紧握剑柄,大喝一声,剑身携带者数米长的亮丽剑气,宛如夜空霹雳一般,狠狠砸向泛着银白色光华的劲气。 剑气所过之处,附近的桌椅皆被掀翻,散落一地,看得穆桂天一阵心惊肉跳。 “幸亏他以前并没有如此砍我!” 一念至此,穆桂天不免庆幸不已。 第一百九十三章 淤血阻胸前 看着被掀飞出去散落在地的桌椅,笑天嘴角一抽,暗叹:“早知如此,就该把这几个小家伙拉到外面操练操练。” 银白色的粗壮劲气,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一抹细小劲气的滔天威势,反而更加深邃,更加平淡了,除了那一丝若隐若现的银白色光华,聂东来三人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威胁。 可越是这样,他们心中就越发的凝重,通过之前的情形来看,老人是不可能做无用之功的,就之前单单那一抹细如银丝般的劲气都蕴含着莫大能量,他们谁也不相信这股粗壮的劲气会比之前弱。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亮丽的剑气与银白色劲气终于碰撞在了一起。 “噗!” 两者相撞,发出激流撞礁的声音,声势并不浩大,声音清脆悦耳,剑无名面色涨红,双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手中长剑使劲下劈,似乎有意要劈开那银白色的粗壮劲气。 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就连浑身上下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手中长剑再也没有办法劈下分毫。 数米长的璀璨剑气也被定格在了与银白劲气接触的瞬间。 “噗!噗!噗!” 只有阵阵音爆之声不绝于耳。 片刻之间,就见璀璨剑气被消融一空,银色劲气也被抵消掉了一大半,只剩下婴儿手臂般的一丝,隐隐覆着极其暗淡的银色徐徐向着前方荡去,宛如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星一般。 剑无名神情微怔,满脸错愕,看着不急不缓袭来的暗华,下意识举剑在胸,想要抵挡。 那一丝婴儿臂般朴实无华的劲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准确无误的撞在了剑无名竖在胸前的长剑上。 “叮!” 一声清脆响亮的金戈撞击声过后,只见剑无名手中的长剑直接被朴实无华的劲气瞬间撞击出一个道惊人的残月形弧度,柔软的剑身直接与他的胸膛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霎时,剑无名感觉一股浑厚霸道的气劲直接一下子撞在了他的前胸,使得他整个人闷哼一声,身形猛的倒退出去。 剑无名一直退到二楼楼梯口的位置,才堪堪稳住身形,沿途撞翻了好几张桌椅,有的桌子上甚至还摆放着之前那些酒客们不曾吃完的食物,随着桌椅的翻倒,洒落了一地。 “嘶!” 看着不停倒退的剑无名,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死,他们谁也没想到,笑天那看似没有一丝一毫威力的劲气,居然会是如此强大,仅仅婴儿臂般细小的一缕,居然直接让剑无名溃不成军。 “难道之前是我想错了?” 穆桂天心中不免生活一丝疑惑,原来见到笑天之前那微弱一击后,他猜想老人应该是看在他家老爷子的份上,故意找了一个台阶给自己等人下,却不曾想这个念头还没有捂热,就被笑天这接下来的一招给封杀在了萌芽状态。 穆桂天顿时苦涩不已,看来是他太高估笑天与老爷子的交情,也太低估笑天此人了。 “难道我真的要就在这里当一个雇佣嘛?” 他虽然不太喜欢去思考,但并不是缺乏判断能力,笑天既然能够一招将剑无名重伤,那么,即便是换了他亲自上去,也无济于事。 一想到这,他心里突然没由来一阵烦躁,不愿再去多想。 而剑玄则在自己哥哥被酒痴前辈击飞倒退的那一瞬间,她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双手死死攥着,就连指甲逼迫了皮肤她也不曾感觉到,她的视线紧紧的盯着快速后退的剑无名,生怕他出现一丝意外。 虽说他们二人时常会斗嘴,而且多半时候都是剑玄在说,她哥哥在听,甚至有时候他对于自己哥哥有着很大的成见,就比如在穆桂天的事上,而剑无名也是对他冷眼相看,这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人似乎有点水火不容的味道。但其实,从小到大,她跟哥哥的关系都非常要好,不然的话剑无名也不可能对她这个妹妹如此上心了。 “噗!” 稳住身形,剑无名口中直接喷出一口逆血,心神一阵恍惚,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跌倒。 不过剑无名也算坚挺,硬生生一咬舌尖,止住摇晃的身体,没让自己倒下去。 因为他心里明白,他不能倒下,他的身后是妹妹的期望,是聂东来二人的希望,一旦他倒下了,就意味着穆桂天注定无法逃脱雇佣的厄运,虽然这对于他来所,影响并不大,他一直都不怎么待见穆桂天,但是对于自己的妹妹来说何其残酷?她对于穆桂天的心意,作为哥哥的他又如何不清楚呢? 妹妹肯定不能够接受这样的现实,到时,如果她犯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要是惹恼了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他都不知道等待自己等人的将会是什么,万一妹妹因此受到什么伤害,让他如何向父母交代?如何向自己的良心交代? 聂东来与穆桂天看到剑无名只是受了一些伤以后,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对于穆桂天而言,虽说剑无名这个人以前确实有些令人生厌,但毕竟他这一次是因为自己的事仗义出手,这个恩情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承,而且剑无名还因此负伤在身,若说他心中没有一丝愧疚,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对于聂东来而言,剑无名作为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既然能够仗义执剑,那就说明他是个值得深交的人,是能够被他自己所认可的人,一个自己能够认可的人因为自己身边的人而受伤,连他自己说不出此刻自己心中是感激还是无奈,不过他心中明白,他不能让剑无名就这样白白流血。 剑玄几乎在剑无名稳下身形的同一时间,飞奔到剑无名身边,刚要搀扶气息紊乱的哥哥,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剑玄无奈,只好轻声问了句:“哥,你没事吧?” 剑无名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能说,他此刻正在努力压制着喉头的那一抹猩红,只要他一张口,那一口鲜血立马就会喷洒出来。 “这一口淤血堵在你的心头时间太长了些,吐出来反倒会轻松一点。” 看到剑无名的表现,笑天非但没有任何不快,反而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让聂东来、穆桂天、剑玄三人皆摸不着头脑的话。 剑无名也是怔了怔,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强忍着胸口的痛楚,深吸一口气,沉吟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 他兀一张口,一口鲜血便如泉涌般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瞬间,他的前胸便被鲜血浸泡了一大片,犹如冬天雪地里盛开的梅花,娇艳醒目。 这可把剑玄吓坏了,连忙一把掺住哥哥的胳膊,却发现他的气息似乎比之前沉稳了许多。 聂东来与穆桂天更加茫然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笑天与剑无名二人在说些什么,只有拧着脖子想了好一会的剑玄,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心万般不愿 笑天也没有任何谦虚言词,只是微微颔首道:“江湖中能让老夫欣赏的人并不算多,年轻一辈中,能算你一个。” 一言既出,聂东来顿时剑眉微皱,兀自纳闷:“这老头怎么听上去很傲很拽的样子?莫不是他真的大有来头?” 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毕竟他又不清楚酒痴笑天的底细,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只是之前听剑无名兄妹二人唤此人为酒痴,便当他是一个嗜酒如命的家伙。 可是随着他随意两招败北剑无名,让聂东来对他的感官稍稍有所改变,但那也只是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祥和的老人的实力估摸错误而已,就算是你实力不俗,也不至于目空一切吧? 就连穆桂天心中也是泛起了一丝不快,你说你强人所难也就罢了,居然还视我们其他人如无物,未免太有些过于能装了吧? 不过这些话注定他只能在脑子里过过瘾,嘴上却是千万不敢言语的,没看见老头刚刚没怎么出力就让剑无名口吐鲜血、萎靡不振了嘛? 剑无名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了,虽然他自傲自负,尽管他原先跟剑无名争斗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办法真真正正的放手一搏,以致于每次都输的凄惨无比。但是他心里知晓,剑无名同样有所保留,如果他们二人都无所顾忌,全力而为的话,估计也就在伯仲之间,半斤八两的样子。 即便是这样,眼前的老人也不是他穆桂天能够搅得动的磨盘,所以,该苟还得苟,就算是心里有再多的不情愿,也无济于事。 倒是剑无名与剑玄兄妹二人,并没有像他们二人那般排斥笑天的傲气,恰恰相反,他们反倒觉得笑天此言肯定是发自肺腑的,因为以他的身份与实力,根本就没有必要在他们几个年轻人面前炫耀或者阔论什么。 甚至,在听到笑天欣赏自己哥哥的时候,剑玄心里突然多出了一份喜悦与激动。 须知,眼前这个和祥慈爱的老人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酒痴笑天,那个让自己父亲都赞颂不已的武林前辈,那个可以比肩【圣笔铉剑】的绝世英豪。他的眼界之高,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江湖中能让他欣赏的人并不多,并非是他太过自傲或者是目空一切,而是像他这种人,眼界早已达到了另一层高度,想要入的了他的法眼,真的很难。 但他却能够欣赏自己哥哥,那就说明哥哥有值得他欣赏的地方,这让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像笑天那样的人,基本上可以一眼望过去,回眸醒未来,能够被他那样的看中的人,只要不是夭折途中的,日后成就必不会太低。 且不说旁人,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没有得到过他如此首肯的评价。 剑无名甚至有点受宠若惊,讪讪行礼道:“晚辈何其之幸,蒙前辈如此垂爱,晚辈诚惶诚恐。” 就连他自己也都不曾想到,自己居然会在酒痴前辈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位置,这要是搁以前,那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剑无名一直把酒痴前辈当做九天揽月,而他自己仅仅只是一个飞蛾扑火的奔波着,原本他们二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交集原因,但不知为何,笑天却偏偏对他青睐有加,这让剑无名又惊讶又庆喜。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笑天看着剑无名缓缓说道,睿智的目光让他的双眸散发出阵阵精芒,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智者,糊涂笑看人生棋,明镜浅观子非鱼。 剑无名拧起眉梢,似在思考,但时不时眼中闪过的犹豫,又似在焦虑。 还不等他考量出一个结果,老人又懒懒散散的问了一句:“是否还要继续?” 剑无名轻轻摇头,苦笑着叹息道:“没有必要了,晚辈自认实力有限,接不下前辈三招,之前若不是前辈有意相让,恐怕晚辈连一招都无法接下。”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若非提点自己,酒痴前辈完全没有必要出两次手,虽说他并不清楚酒痴前辈为何要这么做,但是既然他自己说了是欣赏自己,那剑无名就只能当做是他欣赏自己的缘故了。 除了长辈对于后辈的欣赏关爱以外,他实在是想不到任何一个原因,让酒痴前辈不惜亲自动手提点自己一番。 甚至他都在怀疑,是不是酒痴前辈见到自己一众人进到这里来以后,早就打定主意这般做了,穆桂天打碎的酒坛子,或许只是一个契机而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它却突然之间就出现了。 “反正结果不还都一样?” 笑天笑着摊摊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而后,他又望了望众人,最后把目光停在了穆桂天脸上,似笑非笑地道:“那你小子就留下来吧!” 穆桂天脸色连续变换了好几回,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了,由红转白再转绿再转红再转白,像极了川剧里头那变脸的绝活,片刻以后,他的脸色终于恢复如常,无喜无悲,似是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个让他反感的结果。 自始至终,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明了,即便是心中有诸多不乐意,说与不说皆是枉然,从剑无名落败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早已注定,至于他是否愿意,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江湖本就是残酷的,弱者根本没有资格去谈条件,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弱者的感受。 穆桂天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纵然心有万般不愿,终是抵不过过尽千帆。 此时此刻,他甚至连反抗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就如同一只被驯服的猎犬,会完全接受驯服者的任何条件,根本不知道何为反抗,何为不从。 凝视了穆桂天片刻,笑天似乎是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要作势准备离开,既然事情全都朝着自己的剧本在发展,那他留下来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聂东来看了会穆桂天,又回头看着准备离开的笑天,眉梢紧蹙,略做思虑,沉吟道:“前辈,且慢!” 笑天停下脚步,转头侧目,轻笑道:“还有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望前辈指点 虽被聂东来叫住,笑天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烦的神情,更没有甕怒,而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聂东来的脸色却有些不太自然。 “前辈之前不是说只要有人能够接下前辈三招,前辈便可以当做今日之事不曾发生过嘛,晚辈想斗胆一试。” 他一字字说道,即便笑天之前是这么说的,但是通过他的表现不难看出,其实自始至终他只是给了剑无名一个人机会而已,剑无名前脚刚败北,他就直接准备脚底揩油闪人了。 至于说他这么做的原因,想必也很简单,因为他清楚穆桂天与剑玄二人都不是剑无名的敌手,而聂东来呢?则同样被他自行删除掉了。毕竟一个看起来勉强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就算有点能耐,能有多大能耐?估计也没有几个人会认为聂东来真的有多能耐吧? 别人不说,就算是穆桂天与剑玄也肯定是这么认为的。 聂东来自己并不清楚笑天第二招的威力如何,因为那样的招式已经内敛到了极致,气息没有丝毫外露,就算是聂东来感知过人,之前也只是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一闪而逝,之后就见剑无名被以摧枯拉朽的形式击败,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想必那一招的余威着实不同凡响。 所以,在聂东来心中,同样没有信心自己是否可以接下那样的一招,当然前提是,笑天必须有真才实学,也就是说剑无名并没有演戏佯装的情况下,而根据聂东来的判断,像剑无名这种人,一身的傲骨是不容许他自己把弄造演的,也就是说,笑天的那一招确实有着一击击溃剑无名的实力。 即便是如此,聂东来也不得不放手一搏,就算是在他心中,对自己不抱任何一丝希望,他还是站了出来,他不得不站出来。因为在他心中不忍心穆桂天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留在这里,即便是穆桂天心中已然认命,他也绝不认命。 听到他的话,穆桂天三人皆是一愣,随即面色不尽相同的看着他,他们都明白聂东来这番话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聂东来说这些话,为的不是自告奋勇乐于表现,而是他确实想试一试,想留住一线希望。 穆桂天眼里流淌着些许感激,又透露着些许不忍,似乎是在害怕聂东来万一失败以后心里会留下魔障。剑玄眼中多了一份欣喜,紧接着嘴角又挽起了一丝苦笑,显然是不相信聂东来会比自己哥哥还要厉害。剑无名明显一愣,微微沉吟后又摇了摇头,同样似也不相信聂东来能够在酒痴前辈手下捱过三招。 不过,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们都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不撞南墙他是绝不会回头的,而聂东来恰好就是这一类人。这一点,从他的说出来的这句话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倔强上不难看出。 这大抵可能就是他们眼中所谓的事实胜于雄辩吧? 就连笑天在听完他的话以后,也是不禁一愣,他不明白为何聂东来会执意而为,难道是他有办法破解老夫的攻势不行?他心中顿时一阵纳闷。 可就算是他有办法能破解老夫之前的攻势,他怎么会知道老夫之前有没有藏拙? “少年人,你确定?” 笑天似笑非笑的看着聂东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同时又有些莫名好奇。 “嗯!” 聂东来认真点点头,道:“还望前辈指点。” 神情严肃,不卑不亢。 “你且好看了。” 笑天同样漫不经心的挥了挥袖袍,看似比之前更随意,但是这一次,他用眼角的余光静静地盯着聂东来,他倒是想看一看,这个给他梁子给他桥的小青年,到底有何能耐? 甚至,他这一次为了故意刁难一番聂东来,故而悄悄加大了那轻袖一挥的一招的力度,他倒是想看一下,聂东来该如何出丑。 虽说聂东来并不清楚笑天这一招的深浅,但是他同样没有丝毫托大,剑无名之前那一剑的威力他们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不可谓不生猛,但那又如何?还不是被笑天这软绵绵的一挥手给击落凡尘? 他可不想步入剑无名的后尘,因此在笑天袖袍挥动的那一刹那,聂东来直接凌空飞起,右手轻轻一托后背的长剑,就见背后龙泉“滴溜溜”旋转着飞起。 随着龙泉剑不停地旋转,包裹着它的那一块黑布,也跟着一层层剥落,不大一会功夫,也就在剑身跟剑柄旋转到同一个高度的时候,外围包裹的黑布刚好也被全数剥落,晃晃悠悠飘向酒楼的地面,聂东来也是右手一伸,便把龙泉剑举在了手中。 长剑在握,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不再是老实巴交,谨慎唯诺的样子,反而显得张狂不羁,一头黑色的秀发无风自动,剑眉生电,自信外放,宛如神敕。紧接着,他猛的一甩手中长剑,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只见龙泉剑鞘“咻”的一声,从一侧激射出去,知道稳稳的插在了酒楼的立柱之上,微微倾斜的身形兀自轻颤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铮!” 一道清脆悦耳的热切剑吟,随着剑身的轻轻抖动激荡不已,聂东来心中也突然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感觉,似乎这柄剑,他以前曾不止一次的使用过,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莫名的陌生。 聂东来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握起龙泉剑的时候,笑天的神色终于变了,不再是之前的那么风轻云淡,他的眉宇间出现了一丝疑惑,带着一丝不解。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聂东来就好像是他曾经相熟的那个朋友,因此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收回攻击,可是挥出的攻击,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再也难以收回,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股劲气慢腾腾的冲向聂东来。 而当聂东来手中的剑吟声响起的时候,笑天似乎是微微愣神片刻,以致于让那些原本就慢腾腾的劲气飘的更慢了,仿佛停止了一般,这无形中让聂东来更多了些聚势的时间。 第一百九十六章 昔日这柄剑 聂东来举剑过头顶,一道近数米长耀眼的粗壮剑影宛如赤日般凝聚而成,刺的穆桂天几人下意识眯了眯眼,似是不敢正面视其锋芒。 “这股力量?” 剑无名原本对聂东来不抱什么希望,可是此时他却一脸骇然,因为他发现聂东来的剑影里面已经蕴含了势的力量,那种浑然天成的剑势,就连他也不曾触摸到门径,现在居然看到聂东来轻而易举的凝聚出来,叫他如何不惊?如何不骇? 所谓势,就是将一种力量修炼到了极致,形意皆通,方可成势。万力皆可成势,万力皆不可势,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江湖中不论是刀剑抢戟,所修者皆不在少数,但是能够修炼出势来者,却是寥寥无几,足可见其难修,但是一旦修炼出了势,便可借一切能借,从而发挥出超乎想象的威力。 剑无名转头忘了一眼搀扶着自己的妹妹剑玄,见她也是一脸惊骇,可见自己的妹妹同样看出了其中端倪,只是她跟自己一样,同样难以相信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些许的小青年,居然领悟了传说中的势。 他们作为江湖中颇有名望的【剑堂】之后,自然知晓势这种东西,而且要比其他人更清楚势之难修,更何况是剑势,剑乃百兵之君,故而剑势的领悟要比其他势难上不止一筹。 笑天的神色更加疑惑了,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惊讶,从聂东来举剑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觉到聂东来身上隐隐露出了一丝剑势,只是他没想到聂东来居然可以凝聚出大成的剑势。片刻之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眼前这个举剑的小青年与他心目中的那道身影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是吗?” 随即,笑天神色一缓,喃喃自语一声。 相对而言,穆桂天的神色是他们几人中最为平静的,并不是说他不认识聂东来凝聚出了剑势,他们【枫林山庄】也算的上是江湖中响当当的势力,穆桂天作为【枫林山庄】的少庄主,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只不过在他心目中聂东来本就不能按常理来推断,他虽不是怪物却胜似怪物。就拿之前他一剑惊退杨鸣那个老不死来说吧,那是一个正常人可以办得到的吗?虽说那老家伙胆子的确是小了点,但是实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换了自己上去,也不一定短时间能拿得下他,却被聂东来一剑惊走,原本他还想着是老家伙胆小如鼠,现在看来老家伙当时肯定是瞧出了一丝端倪。 这并不是说穆桂天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至少从他窃喜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内心是有些激动的。 “这下应该可以接下了!” 穆桂天心中确实有些小激动,如果可以,他当然不希望在一家酒肆中当个雇佣打杂了,想他堂堂【枫林山庄】少庄主如果真的在这里打杂的话,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看着几乎以龟爬的速度行来的气劲,聂东来神色异常凝重,只有亲身面对了,他才清楚的感受到笑天随手而为的攻击到底有多强,它就像是一座魁梧大山,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咻!” 右手中长剑极速下劈,一道巨大耀眼的剑影恍如闪电般掠过,径直朝那一簇气劲射去,但聂东来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喜色,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的左手瞬间结印,一道道小巧的掌印紧随剑影,宛如一簇簇亮丽的烟花般划破虚空,让人烟花缭乱,目不暇接。 此招正是聂东来当初灭杀宫氏三兄弟所用的“千佛手”,一道道掌印宛如佛陀手印般,伴随着一阵阵隐约的嗡嗡颂念声,让人不禁生出一种在众佛吟诵中超度的感觉。 “轰!” 那道数米长的剑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与那一抹拖着长长尾巴的劲气轰然相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声,爆炸的余波震得穆桂天三人连连后退。 慌乱中,他们抬眼望去,却见聂东来那道数米长的剑影并未占据上风,甚至有些岌岌可危,这让穆桂天三人心中顿时一凉,可还不等他们三人生出悲凉感怀,就见密密麻麻一簇簇掌印相继而至,猛然撞在了稳居上分的气劲上。 “轰!” 还不待剑影消散,又一声爆鸣声响起,穆桂天三人再次被震得连连后退,距离聂东来最近的穆桂天直接一下子撞在了千金酒肆的窗檐上,震得窗檐一阵摇晃,才堪堪停住脚步。 穆桂天的脸色终于大变,变得惊骇不已,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剑无名与笑天基本上什么动静也没有闹出来,换了聂东来以后,居然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就算是他凝聚除了剑势,这破坏力未免有些太……太不可思议了吧? 然而并没有人来回答他心中的这个疑惑,剑无名在剑玄的搀扶下也堪堪推到了二楼楼梯口的扶梯处,他二人同样一脸不可思议。 这一次,那之前还稳居上分的劲气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片刻之后,便消散于无形,只剩下一些零星散乱的掌印惊鸿般冲破劲气,向笑天胸前极速而去。 “千佛手?” 笑天两条一线眉几乎拧成了结,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待到那些手印快要击中他的胸口的时候,他才轻轻一抚衣袖,让它们骤然消散。 聂东来降下身来,双脚踏地,剑尖斜地,冷峻飘逸,唇齿轻启,不悲不喜道:“第一招,还有两招,前辈,请!” 说着,他左手稍稍前伸,举过前胸,一副西方绅士风度,对于笑天举手投足间堙灭他零星的千佛手印,他一点都不奇怪。 在与笑天对拼了一击之后,他对笑天的实力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他比当初在百花谷救自己的黑衣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笑天舒了一口气,眉头随即舒展开来,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没想到在今日老夫不仅见到了昔日这柄剑的余威,更是再一次亲身领教了‘千佛手’的精妙,这个坛子摔得也算值了,你们走吧!” 说罢,他走到窗前,摆了摆手,望向解忧湖的目光一片柔和。 “这……也行?” 穆桂天一脸阴晴不定,望望聂东来,再转头望望剑无名兄妹,似乎是在求证他是否有听错。 聂东来与剑无名兄妹二人都是一脸茫然,他们都看着笑天的背影不敢置信,之前笑天的态度还是那样强硬,转眼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这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 至于笑天口中的昔日之剑跟千佛手,除了聂东来心中隐隐有些明悟之外,其他人都是不明所以。 “你们没有听错,今日之事老夫全当没发生过。” 老人并未转身,语气却异常平和。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个死循环 “真……真的?” 穆桂天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也不知是因为惊喜还是其他,他的舌苔竟然在打结。 “怎么?你认为老夫会诓你们几个小娃娃不成?” 笑天转首斜睨了他一眼,微笑着道:“你小子怎么跟你老子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都有些欠抽?”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笑天的眼神有些缅怀,眉宇间隐藏不住的喜悦与怀念,就连穆桂天这个不怎么通晓人情世故的家伙也看的一清二楚。 聂东来等人并不知道,老人之前所用的劲气,其实是一种名为【掌袖劲】的功夫,是老人钻研酒道的时候,自创出来的,因为当时他就发觉【掌袖劲】的暗劲特别适用于匀酒。 虽说老人一直都把【掌袖劲】当做酒道的佐料,但是它本身却是一种极为深奥的功夫,特别是对于行功之人极具考验,它需要行功之人把全身内功运行凝聚于掌袖之间,以微弱之力爆发出强横威力,需要行功之人对于自身力量的把控达到细致入微的地步。 同样也是【掌袖劲】与酒道,让笑天结识了一帮非常要好的好友,其中就有【枫林山庄】庄主穆元、【圣笔铉剑】聂乘风等人,就连他们都对笑天【掌袖劲】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甚至有一次他们畅饮的时候,【圣笔铉剑】还笑着大胆推测,“如果将此劲臻至化境,极有可能将劲气与空间融为一体,那可真的是伤人于无形。” 对此,笑天曾经也有过一段很好的愿景,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做到那一步。 后来他时常在想:“或许没有人能够真的做到哪一步吧?就算是有,那也一定是聂乘风这等武学奇才。” 只可惜,六年前,当他归来时,却听到了他失踪的噩耗,自那以后,笑天便安心隐于长生街自己的这家酒肆,再也没有离开过,但是他却很少在人前露面,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几年在在做些什么。 偶尔有人看见他,也只是看到他一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者形象。 当然,聂东来四人也更不知道,刚刚在与剑无名,还有聂东来对招的时候,老人只用了【掌袖劲】不到四成的力量,不然的话,就算是他们四个人加起来,也不可能撑下一招。 “呃?” 穆桂天顿时面色一红,尽管他能够感觉到笑天语气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甚至有些玩笑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对着笑天嘿嘿傻笑一声。 气氛瞬间恰和了下来,聂东来三人也是相视一笑,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看来笑天真的不打算再与他们几个小辈计较了,这样的结果自然皆大欢喜。 聂东来信手一招,柱子上的剑鞘飞入手中,长剑铿然如鞘,随即抱拳在胸,语气诚恳道:“多谢前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晚辈等人就先告辞了。” 他知道笑天之所以会既往不咎,不是因为自己接下了他的一击,而是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缘故,虽然暂时他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是想必跟师父还有自己手中这柄剑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笑天侧着头,皱眉想了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聂东来!” 他虽然不知道笑天为什么要询问自己的名字,但还是如实告知。 “聂东来?” 笑天眉梢舒解,摆手道:“你们去吧!”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及早已被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消化在胃里的千金醉与酱骨头的价格之事,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们之前还曾在这里大吃大喝了一番一样。 聂东来再次抱拳对着老人躬身一鞠,穆桂天三人也纷纷对老人鞠了一躬,四人这才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聂东来总感觉笑天这个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笑容的老人,心中似乎藏着很多的忧郁。 直到出了千金酒肆,来到人流不断地街道上,穆桂天几人依旧是一种恍如梦幻的感觉,今日之事,就像是一场梦境一样,事出突兀,结局也是令人意想不到。 “我……这是……真的……不用……当……雇佣……打杂了?” 穆桂天表现的尤为夸张,他跟剑无名兄妹并不像聂东来一样无知,他们都知道千金酒肆的酒器酒具,对于酒痴笑天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老人一生的心血那么简单,那可都是老人的第二个生命,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每每提及这是,家里的长辈就好像是忌讳很深一样,闭口不谈,但是他们都曾不止一次被警告过,“圣铉城的任何人可以惹,任何事可以做,唯独长生街千金酒肆的酒器酒具不能毁。” 这可不单单只是说说而已,传闻曾经有一个背景极其不俗的家伙,不信这个邪,故意来这里捣乱闹事,砸了好几张桌椅都没人理会以后,趁着野性,连续摔碎了三个酒坛,两个酒杯,结果不到一刻钟时间就被人斩首,而其首级更是悬挂在圣铉城城门口示众三日,圣铉城各大势力以及那家伙背后的势力,所有人似乎都默认了这件事的发生,更没有人来千金酒肆过问此事,据说当时出手之人手里拿着一柄厨勺,而他给外界给出的理由是:“这是千金酒肆的规矩。” 而所有人都知道,千金酒肆的规矩就是笑天定下来的。 剑玄立马瞪了他一眼,呵斥道:“废话,难不成你还真想去那里打杂啊?想去的话你现在回头也不迟啊!” 穆桂天刚想说点什么,但是一转头就碰上了剑无名那别具深意的眼神,顿时直接蔫了下来,垂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谁想谁有病!” 面对剑无名,穆桂天可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别看剑无名平时看上去一副高冷傲公子的模样,可是穆桂天心里却清楚的很,这家伙可是个实打实的护妹狂魔,自己曾经在他手底下,有多少回被蹂躏的惨不忍睹、不成人样,那一次不是有剑玄的缘故在里面? 这也导致了穆桂天对剑玄形成了一种敬而远之的心态,唯恐触及剑无名的霉头。 “那就闭嘴,今天差点没被你害死。” 见到穆桂天一脸怂包的样子,剑无名心里有莫名的来气,不由暗想:“也不知道自己妹妹是看上这家伙那一点了?这家伙明明要什么没什么,要颜值没颜值,要长相没长相的。还有自己,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才帮这么个烂泥一样的家伙冲锋陷阵,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酒痴前辈把这家伙扣在千金酒肆里头去打杂,那样的话,自己现在就不用看见这张讨厌的面孔了。” “哥,这不咱们大家伙都没事嘛?你怎么老是针对胖天天?” 剑玄回头瞪了自己身旁的哥哥一眼,颇有些不满。 “我……” 剑无名语气一滞,“我只是就事论事。” 说着他侧过头,假装没看见自己妹妹那幽怨的眼神。 “谁让你就事论事了?哼!” 对于这个答案,剑玄明显不太满意。 剑无名只好默不作声,只是余光狠狠瞪着穆桂天,穆桂天却完全不在意,偷笑不止。 聂东来看着一直拌嘴的三人,会心一笑,心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像剑玄这个悍悍的飒爽姑娘,在面对穆桂天的时候,尽显温柔,而穆桂天却对他哥哥剑无名小心翼翼,反观剑无名,又被自己妹妹降的服服帖帖,就好像这三个心性都不错的年轻人彼此之间形成了一个死循环,周而复始,往复不止。 第一百九十八章 臆想也徒然 长生街依旧是繁华如梦,熙熙攘攘的人群接憧而至,一簇簇的欢声笑语不间不断。 许是接近午间的缘故,街道上的人流比晨时明显增加了一倍不止,虽然天色依旧沉暗,森然的犹如狂风暴雨将至一般,但是这并不能阻挡游人行赏的脚步。 有人凝视着“解忧湖”赏心悦目的景致如醉如痴,有人或两两成双、或三五成群随心阔论游荡,有人定睛于“姻缘山”颠的“一线庙”满目渴望,也有人穿插在熙攘的人群来回折腾不亦乐乎,让这条昏暗压抑下的街道,别具一番风味。 聂东来四人就这样紧挨着密密麻麻人群行走在大街上,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千金酒肆二楼的窗檐处,笑天一直静静地凝视着他们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蓦然,聂东来似乎心有感应般的回头,朝身后“千金酒肆”的方向望了一眼,正好碰上了窗檐前老人凝视的眼神。 聂东来眉梢微凝,不由暗想:“他究竟在看什么呢?” 他总觉得老人身上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在他拧眉思考的时候,老人明显也发觉了他的目光,然后对他报之淡淡一笑。 聂东来的眉宇皱的更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老人在看他的时候,目光有些复杂。 想着想着,他不由停下了脚步,静立原地,都不曾注意到老人对他轻轻一笑后,就已经转身朝楼梯口行去。 “喂!发什么愣?” 直到前面不远处穆桂天察觉到他掉队以后,转身喊了一句,聂东来这才回过神来,再次瞄了一眼“千金酒肆”二楼的窗檐,哪里已经空空如也。 “没什么!” 聂东来连忙快步跟上,不过他却始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不开口说话,穆桂天跟剑无名都没有再开口,他俩一开口避免不了尴尬。 气氛顿时沉闷了以来,与周遭的热闹喧哗显得格格不入。 见他们都不说话了,剑玄不免有些烦躁,她的性子不甚适合这种沉闷的氛围。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快速道:“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的酒痴前辈倒是有些反常,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 说罢,她还特意扫视了一圈身旁的聂东来三人。 剑无名点点头,望向聂东来,眸子里带着不解,似乎想从聂东来脸上找到什么答案一般。 刚开始在“千金酒肆”的时候,他便知道了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要小上许多的青年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却不曾想过聂东来的一身功夫早已在自己之上,只当他是一个失忆落魄的贵公子而已,不管他原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连自己的身世都搞不清楚可怜之人。 他也曾幻想过酒痴前辈能够看在【圣笔铉剑】的面子上,不与他们计较,但是,这个想法也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虽说江湖中几乎没有人会不给【圣笔铉剑】几分薄面的,但那终究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估计【圣笔铉剑】这一号人物,估计早已在许多人的心目中淡忘了不说,他也不曾听谁提起过酒痴前辈与之有交情。 更何况,酒痴前辈一直都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做事,向来只认自己的原则,这一点,从穆桂天身上就显而易见了,剑无名是心思何等细腻敏捷的人,通过之前酒痴笑天的言语,他早已察觉到,笑天与穆桂天应该还有些渊源,确切的说,是他与穆桂天的父亲是有些渊源的,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对穆桂天徇私舞弊。 但是聂东来只是接下了他的一招,就让他对其另眼相看,尽管从他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是更加侧重于聂东来手中的那柄剑,和他所使用的武功,但是剑无名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未在聂东来脸上看到任何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聂东来脸色纠结,似乎连他自己都被蒙在里面,百思不解。 “的确,今日的表现确实不像是他的风格。” 就连穆桂天都深以为然,不曾想到今日之事居然会是以如此梦幻的方式结尾。对于笑天其人,穆桂天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要说他古板也好,墨守成规也罢,总之就是言出必行,不仅如此,他的脾气可是火爆异常的。 但是今日却罕见的破例了,说好的三招期限,结果只一招他便莫名其妙收手了,更别说是被穆桂天摔碎的可是他视如生命般的宝贝疙瘩,就算是自己家老爷子都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反而却被聂东来这个他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青年,一出手就赢来了,甚至让其不惜打破常规,实属难得。 思绪被打断,聂东来便不再去想,在他仅存的记忆里,找不到丝毫与笑天有关的信息,再膻臆猜想下去也是徒然。 “好像没有吧?” 聂东来想了想 道:“不过他看上去倒是挺温和的。” 笑天给聂东来的印象的确还算不错,尽管他不清楚被穆桂天摔碎的酒坛,对他而言代表着什么,竟然让老人一口要出二百两黄金的天价,但是看穆桂天他们的神情,老人并非是漫天要价。 而且,损坏了人家的东西,给予赔偿,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最后老人却再没有计较得失,可见他并非是大奸大恶之人。 再者,老人明明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但并未仗势欺人,就更加难能可贵了。虽然聂东来与他对拼的一记,看似聂东来占据了上分,但是只有聂东来自己知道,那是因为老人根本就没有使用全力而已,而且,不管是他还是剑无名,在跟老人对拼的过程中,只是掀翻了些许桌椅,并未对“千金酒肆”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并不是他们的攻击太弱、威力不足,而是这一切都在老人的掌控之中,他能够悄无声息地把溢散的余威化与无形。 “温和?” 闻言,剑无名噗笑一声,“你说他温和?” 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难道不是吗?” 聂东来不解。 “那是因为你对他不了解。” 剑无名郑重其事道:“不信你可以到处打听打听,只要是知道酒痴之名的人,应该都知道他的脾气那可是暴烈如火。” “可是,今日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暴烈的迹象啊?” 聂东来把询问的目光望向穆桂天与剑玄,两人纷纷点头不止。 剑无名苦口婆心道:“所以才说他今日有些反常嘛!” 如今的聂东来并不了解笑天此人,以致于被他的外表所蒙蔽,再也正常不过了,他并不觉得奇怪。 第一百九十九章 岁月不惜寒 “哦?” 这会轮到聂东来惊讶了,如果笑天真如剑无名所言,是个暴烈如火的性子,那么为何他今日会表现得如此温雅随和呢? “难道是因为他们三人的缘故?” 聂东来虽然记忆残缺,但是他并不是傻蛋,剑无名三人都能在第一时间认出笑天的身份来,那就说明他们彼此之间并不陌生。 只是他有一事不明,既然他们相互熟络,那么为什么他总觉得剑无名三人除了对老人尊敬以外,还似乎很惧怕他的样子。 剑无名眉梢拧起,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他作为前辈,不想与我们较真吧!” 最后,他不得不找了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借口慰藉自己。 剑玄也是黛眉微蹙。 见状,穆桂天大大咧咧的道:“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已经躲过今天这一劫了,又何必去庸人自扰呢?” 聂东来这才留意到,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憩,他眼眶里的黑眼圈已经不复存在了,气色也好了许多,只是披在身上的貂裘披风,完全掩盖不住他那壮硕的身形,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也是!” 继而,剑玄黛眉舒展,言笑逐开,望着他甜甜一抿。 “没心没肺!” 剑无名翻了翻白眼,细声嘀咕,也不知道是在指责自己的妹妹,还是在暗嘲穆桂天。 ………… 千金酒肆。 笑天下了二楼,径直来到一楼的厨间,厨灶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正在卖力的挥舞着手中的厨勺,锅灶中阵阵扑鼻的香气四溢,充斥着整个厨间。 笑天走了进来,并未出声,而是静静地看着灶台前忙碌不停地背影。 中年男子用力翻炒了几下釜中的佳肴,头也不回问道:“处理完了?” “嗯!” 笑天轻轻点头。 “这样的处理方式,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中年男子把手中的厨勺一撂,转过身来,直视着笑天的眸子,轻声笑道。 虽然他人一直都在厨堂,但是却似乎对二楼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 “我准备出门一趟,这里的一切又得落到你身上了。” 笑天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似商量般说道。 中年男子微微一怔,“什么时候?” 笑天瞥了一眼窗外,道:“今天!” 中年男子浓眉一簇,同样瞟了一眼窗外,“今日天气似乎并不好!” 笑天点头,依旧波澜不惊,“我知道!” “多久?” 中年男子随意问道。 “不知道!” 笑天摇摇头。 “好!” 中年男子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见他答应下来,笑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转身朝厨堂外行去。 就在他即将踏出厨堂的时候,中年男子叹息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终究还是放不下?” 似低喃,似询问。 笑天脚步一顿,叹道:“你呢?又何曾放下?”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厨堂间又只留下中年男子一人,他微微抬头,苦涩自语:“岁月不惜寒,恍大梦眼前。” 告别了剑无名兄妹,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又原路返回,他们出来的时候,百里长风并不在医馆,导致聂东来并没有来得及答谢一番这个又一次救了他性命的恩人。 原本按照穆桂天的意思,就是赶紧回客栈得了,至于百里长风那个老不正经的家伙,穆桂天倒是巴不得躲得他远远的,反正出来的时候已经留了些许银两,估计也够老家伙的诊费了。 要是让百里长风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别说是戏弄他,估计连提刀砍他的心都会有的。 银两? 有些东西是用银两可以衡量的? 可是聂东来说什么,非得回去不可,用他说于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恩未报、多愧心,路何长、敢问否?” 穆桂天拗不过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前面彳亍引路。 没办法,谁叫聂东来来时心有杂念,虽有过一遭,但并未记住路线呢。 “我说老大,非得回去不可?” 突然,走在前面的穆桂天心有不甘地停下脚步。 “少废话,赶紧带路!” 那曾想,聂东来根本不买他的帐。 “可是……” 穆桂天终究心中不愿,但是还不等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聂东来便玩味道:“怎么胖子?非得我去告诉剑玄姑娘,你刚刚骗了人家不可?” 就在刚刚与剑无名兄妹分手的时候,剑玄又一次提到准备跟穆桂天一起携手闯江湖的事,穆桂天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被他视为好朋友的聂东来出卖给了那个但凡跟她沾上半点关系,穆桂天就怕被她哥哥剑无名拎着剑追砍的女子剑玄手中。 因此,他当时不得不苦苦哀嚎、极力反对此时,但是根本没有丝毫作用,最终只换回来了剑无名一句冷冷的警告: “我妹妹要是有丝毫损伤,我唯你是问!” 穆桂天当时就懵了,剑无名不是一直极力反对自己跟他妹妹接触的嘛?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呢? 思前想后,他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定是剑无名心中有着更大的阴谋在等着自己,虽然自己并不清楚是什么阴谋,但是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变得如此宅心仁厚的,俗语中不是有句话叫做快刀斩乱麻嘛?估计他就是抱的这个心态。” 一念至此,穆桂天就更加不可能答应剑玄的请求了,只是在接触到剑无名那冰冷的眼神之时,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丝毫不怀疑,如果当场拒绝的话,自己绝对会被剑无名以雷霆手段给镇压了。 最后,他挤破脑袋才相出了一个堪称绝妙的主意,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是个鬼才。 只见他当着聂东来与剑无名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的告诉剑玄,“我答应你,不过我之前受到老爷子传来的书信,让我这两天务必回家一趟,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等我回来了,一定带你出去闯荡,放心,很快我就会回来的。” 说的那叫一个深情款款、情真意切,差点都让聂东来这个知情人信以为真。 要不是他清楚知晓说穆桂天口中所谓的什么书信,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估计就连他也很难判断出真假。 剑无名虽然心有狐疑,但是看到穆桂天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也就相信了。 剑玄当然是信的不能再信,一边叮嘱他注意安全,一边嘱咐他一定要早些归来,最后还询问了穆桂天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死活非要亲自送送穆桂天。 穆桂天当然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开什么玩笑,他巴不得忽悠完剑无名兄妹以后,自己找个犄角旮旯躲藏起来,让她以后再也找不见自己才好,他可不想一天被她哥哥拎着剑如同看押犯人般对待,更不想因为她,成为剑无名剑下亡魂。 好不容易安抚好剑玄,穆桂天直接拉着聂东来溜之大吉。 一听到聂东来此时又提及这件事,穆桂天顿时心里就慌了,四下瞄了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带,我带,我带还不行吗?” 第二百章 想要见一见 聂东来努了努嘴,示意他可以走了,他心里却想起了另一件事,因为分开之前剑无名对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你务必要小心【听风堂】跟【圣门】这两个势力。” 虽然聂东来不清楚剑无名的话具体是什么意思,又或者说他在暗示些什么,但是这两个势力的人,【听风堂】的杨维、杨鸣二人,他之前都已经见识过了,虽然他们当中有一个是【听风堂】的少堂主,但是聂东来明白,他们,还代表不了【听风堂】,但如果【听风堂】都是像他们那种货色的话,注定成不了什么气候。 坏就坏在圣铉城各大势力都默认着它的存在。 至于【圣门】中人,虽说他并未真正见识过,不过也曾听穆桂天提起过,这个势力的人亦正亦邪,想必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且看到剑无名在提到这两个势力的时候,一脸凝重的样子,聂东来还是把他的话牢记在了心里。 多的话剑无名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穆桂天走的很慢,晃晃悠悠,时不时都会在路边的小摊上停留一下,聂东来并没有去催促他,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正午过后,天空中的阴云似乎比之前稍微淡了一些,压抑的气氛也随之减少了许多,灰蒙蒙的天空中,偶尔几道亮光倾斜而下,仿佛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圣铉城一角城头。 一座气势磅礴的钟楼静立城头,钟楼有三层,渐小而上,底下两层和普通的钟楼并没有什么区别,第三层却是只搭建了一个简易的顶棚,四面漏风。 钟楼采用的是清一色的窑瓦烧瓷,古朴、大方、庄严,它却拥有一个非常一般的名字,叫做晓心楼。 晓心楼四周的城墙上密密麻麻伫立着三岗五哨、神情抖擞、面无表情的佩刀持剑卫士,他们个个气场非凡,昂首挺胸,立在那里仿佛一株株苍劲有力的白杨。 晓心楼的三楼位置悬挂着的便是名为催晓的那口大钟,钟周合五人之围,高约丈许,钟身呈古铜色, 异常气派。 此刻,在催晓的正下方,一个手持破败扫帚的老和尚,正在慢悠悠的清扫着地上的灰尘。 老和尚身形佝偻,眉目沧桑,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悲不喜,宛如一个机械一般。 就连他的僧袍也是陈旧不堪,应该是清洗了太多次数的缘故,隐隐有些泛白,还夹杂着些许密麻的不定。 这一切,他都浑然不在意,手中的扫帚缓缓抽动间,他那苍老的身影也跟着慢慢移动,他清扫的很仔细很认真,一丝不苟。 就在此时,城墙上走来一个人,很快那人便来到了晓心楼近前,而晓心楼四周的那些卫士们,似乎早已司空见惯,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来人走到晓心楼门口的时候,停留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兀自在三楼清扫的老和尚,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在他抬头的那一刹那,他的容貌也呈现了出来,居然是前不久刚刚医好聂东来的百里长风。 百里长风直接一口气来到了晓心楼三楼,不过他并没有踏足三楼,而是在楼梯口的位置,停下脚步,垂手而立。 老和尚似乎没有发现他一般,一如既往的轻轻挥动着手中的扫帚,而百里长风也并没有去打搅他,而是悄然立在楼梯口的位置,静静看着他清扫。 似乎老和尚手中的那个扫帚对他有非同寻常的吸引力一样。 令人奇怪的是,老和尚的动作明明看上去非常缓慢,但是却又给人一种由缓入急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只能看到一道如风般的影子来回闪烁,根本不再能见其人。 而且随着他的动作,一圈圈肉眼可见如水般晶莹剔透的涟漪徐徐向楼层下面扩散而去。 可当你揉揉眼睛,再次仔细去看的时候,他依旧还在慢吞吞的清扫着那里的尘埃,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的神态专注,仿佛本就是为扫此一屋而生。 良久,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将手中的扫帚拄在了身前,抬了抬眼皮,看着百里长风,道:“来了?” 他的声音微弱低沉,中气不足,似乎说一句话都很费力的样子。更没有问百里长风什么时候来的,在此等候了多长时间。 “嗯!” 百里长风似也不觉得有丝毫意外,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略做犹豫道:“我想要见一见他。” 老和尚神色如常,一脸平静问道:“今日?” 百里长风点点头,道:“今日。” 两个人就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样,小话家常,谁也没有觉得彼此的语气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今日不行。” 老和尚摇摇头, “好,那我明天来!” 百里长风点头说罢,还不等老和尚有所表示,就直接转身向楼下行去。 他走的很干脆,没有问任何缘由,似乎这一切,他早有预料一般。 老和尚也是浑然不在意,同样也似知道他会如此,他放下手中的扫帚,转首望向城头,看了城头上百里长风离开的背影片刻,也转身朝楼下走去。 ………… 晌午时分,聂东来二人终于回到了医馆,百里长风早已回来,当聂东来二人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正端坐在窗前发呆,在他身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墨痕尚未彻底干涸的墨宝。 干净整洁的黄麻纸上,只写了一个字。 “争!” 笔迹苍劲有力,如走龙蛇,一气呵成,似剑将出鞘,摄人夺目,又如万马整装,欲于奔腾,气势磅礴,欲吞山河。 “回来了?” 聂东来二人进来的时候,百里长风就那样静静地端坐着,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了一句。 “嗯!” 聂东来轻轻点头,悄悄与穆桂天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然,从一进门,他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沉闷的可怕,也不知道最近这里一直都是这般模样还是今日是突发情况,一时之间,他有些拿捏不准。 相对而言,穆桂天感知更加明显一些,这几天他还是头一遭看到百里长风露出这般神情,也使得他心中原本那些不快,宛如被冰封点一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几天的百里长风虽然是不靠谱了点,但却一直都很正常,与之相处,他都觉得很轻松,内心毫无压力,但是今日的百里长风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风雨欲来的天穹,巍峨高耸的苍山,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出气声都莫名其妙细微了许多,喉咙滞涩,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二百零一章 百里长风叹 百里长风问了一句以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也没有再去理会聂东来二人,就像是突然忘了二人,亦或是当做他们二人不存在一般。 他低下头,从书案上捧起那张笔翰如流若扫三军的黄麻纸,仔仔细细瞧了起来,搞得聂东来二人一脸茫然。 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聂东来二人蹑手蹑脚来到他的身后,盯着他手中的黄麻纸半晌,也未曾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他的字气势磅礴,一笔一钩犹如挥剑,刺人耳目。 略微迟疑再三,聂东来小心翼翼问道:“前辈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老人,身上似乎有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气势,欲喷吐而出,那是一种恍如利剑出鞘,又如蛰龙初醒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百里长风明明只是端坐在那,却让聂东来二人感觉,有一座巍峨挺拔的大山立于眼前,让他们不禁生出一种想要仰望的冲动。 “知道这是何字嘛?” 百里长风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轻启唇齿,淡淡问道。 “争啊!争强好胜的争。” 聂东来神色一凛,还未来得及开口,穆桂天便抢先答道。 百里长风轻轻摇头,道:“是也非也,此字为争,但却并非争强好胜的争,而是江湖纷争的争。” 声音低沉,似叹息,似惆怅。 “有什么不一样嘛?” 穆桂天浓眉微皱,有些不大明白百里长风的意思,不管它是争强好胜的争,还是江湖纷争的争,不都还是同一个字嘛? 聂东来也是愣了愣,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待他想要抓住的时候,它却一闪而逝。 百里长风叹息一声,道:“以后你们会明白的,若天不得时,则日月无光。地不得时,则草木不生。水不得时,则波浪不静。人不得时,则命运不通。” 说着,他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墨宝卷了起来,从书案上取过一根帛丝,将其捆绑好,重新放回了书案上,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小声叹道:“江湖半点不由人啊!” “…………” 聂东来二人神情越发茫然了,百里长风今日所言之语,怎么感觉稀里古怪的?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终于,百里长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依然没有要想二人解释什么的意思,而是缓缓转过身,问聂东来:“身体恢复的怎样了?” “已经全然好了,这全是仰仗前辈妙手回春,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无以为报,自当铭记于心。” 聂东来连忙抱拳躬身,对老人福了一礼,一脸认真,救命之恩,当是赋予他二次生命,故而他对百里长风的感激,发自肺腑,不掺任何虚假。 “末节小事,不值一提!” 百里长风随意摆摆手,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他确实不在意,百里长风能够成就【鬼医】之名,除了一手医术冠绝天下、神鬼莫测以外,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有医德,不管是路边小乞,还是达官贵胄,到了他这里,他都能够做到一视同仁。 聂东来没有再去过多强调什么,虽然百里长风不在乎,但是这份恩情,他却尤为在意,有些事情铭记心里即可,没必要口头上刻意阐述,说多了,反而显得虚伪。 坐而论道;口蜜腹剑者多;缄而行之;谓之怀瑾握瑜。 穆桂天自然更加不会去争论什么了,面对眼前这个变得有些陌生的百里长风,他多少还是有些拘谨,怎么说呢?就好像重新见到了自己家那古板的老爷子一般。 忽然,百里长风仿佛想起了什么,盯着聂东来问道:“对了,你的记忆有没有恢复一些?” 问罢,他一脸希冀的看着聂东来,似是不想放过任何细枝末节。 “没有!” 聂东来一脸苦涩的摇了摇头,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记忆尽快恢复过来,可是事与愿违,不论自己如何努力,那些失去的记忆就像是被人特意隐藏了起来一样,毫无头绪。 “一点也没有?” 百里长风多少有些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呢?他可是把【夺魂门】仅有的一颗【回首奈何】亲手送到了聂东来嘴里,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怎么着也能多少唤醒一点他的记忆,可是如今,聂东来过去的记忆却连一丝一毫都未曾想起,这不等于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了?而且还莫名其妙搭上了一颗一直以来自己视如珍宝的稀贵丹药。 想到这些,百里长风就没有由来一阵心痛。那可是【回首奈何】啊,【夺魂门】的镇山之宝之一啊。 “一点没有!” 聂东来脸色却发苦涩了,失忆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痛,虽然他嘴上不曾说过,但是试想一下,谁会不在意自己丢失记忆,浑浑噩噩的过一生呢? “罢了!” 百里长风苦笑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在宽慰他,又仿佛是在宽慰自己。 聂东来看着他一脸纠结的模样,想了想后试探着问道:“前辈是否知晓晚辈身世?” 聂东来的直觉告诉他,百里长风似乎知晓自己的身世,尤其是他每一次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中总是有意无意的流露出一种关怀,就像是一个长辈在看待自己的后生晚辈一样。 “嗯,大概知道一些!” 百里长风并没有否认,这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否认的,知道就是知道,不知就是不知,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不屑于去对一个晚辈说谎。 “那前辈可否同晚辈说上一说?” 聂东来面色一喜,连忙追问。 就连穆桂天也是惊讶不已,他没想到百里长风居然还知道聂东来的身世,那为何自己两次带着聂东来来他这里寻医问诊,他都不曾提及此事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一次他带聂东来来的时候,百里长风的确是有些反常,当时他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多半是因为聂东来的原因了。 “这……?” 百里长风顿时面露纠结,似乎有着难于启齿。 聂东来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满脸渴望,宛如一名求知若渴的学子般。 “哎!” 百里长风突然长长叹息一声,无奈道:“老夫暂时还不能与你说!” “为什么?” 聂东来顿时心情跌落到了低谷。 穆桂天也是一脸疑惑。 “要是能说的话,你师父应该早就告诉你了。” 百里长风没有解释,而是把这个锅引到了【清禅寺】的老和尚头上。 聂东来眸子里的明亮渐渐暗淡了下去。 就在这时,百里长风却突然开口,“不过老夫可以给你指条明路,像你这种情况,如果你能够寻到一株落魂草的话,你的记忆可以恢复。” “落魂草?” 聂东来一脸疑惑,他从未听说过落魂草这种东西。 穆桂天则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妙的感觉,他清楚记得百里长风曾告诉过他落魂草只存在于落魂渊,落魂渊那可是江湖禁地啊,他不明白百里长风究竟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告诉聂东来这些。 -------- PS:最近由于换季的原因,流感比较严重,大伙出门在外多加衣物,这次的感冒很糟糕,嗓子疼,头晕,鼻塞,鼻涕横流,总之各种不舒服,大家要保护好自己!!! 第二百零二章 一切需随缘 “对,落魂草。” 百里长风点点头,道:“落魂草,出自落魂渊。” 聂东来更加疑惑了,“落魂渊?那是什么地方?” “江湖禁地,一个活人只可进不可出的地方。” 正当穆桂天一脸焦急想要解释的时候,百里长风淡淡开口,平静的道出了一句让聂东来顿感意外的话。 “哦?” 聂东来剑眉微皱,问道:“很危险?” “何止是危险。” 这下,穆桂天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既然能够位列江湖禁地,那必然是九死一生之地,而且,据传闻说,只要是进了落魂渊的人,就没有一个活着出来过。” 他心里多少有些腹诽,聂东来不知道落魂渊的凶险也就罢了,百里长风明明很清楚,想要从落魂渊摘的落魂草,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明白百里长风为什么还要告诉聂东来有关落魂草的事情,这不是等于一个可能性近乎于零的期望嘛? 而且,万一聂东来心血来潮,真的跑去落魂渊寻找落魂草的话,不就等于直接把他推向万劫不复之地了嘛? 说罢,他还特意朝百里长风瞅了瞅,见他神色淡然,心里就越发的茫然了。 “难道他仅仅是为了给聂东来心里留下一丝希望?”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百里长风的用意了,他究竟是为了宽慰聂东来,还是别有用心呢? 聂东来把目光移到百里长风脸上,“的确如此?” 他想从百里长风口中得到更确切的答复,并不是说他认为穆桂天会骗自己,而是他觉得百里长风既然提到了落魂渊,那想必肯定有着自己的用意。 “危险是危险了点。” 百里长风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并不代表没有人从里面活着走出来过。” “哦?” 聂东来眉头跟着舒展开来,既然有人曾经去过落魂渊,而且从中走了出来,那也就说明落魂渊虽然危险,但也并非没有可能寻到落魂草。 至少,还存在一丝希望。 穆桂天倒是有些将信将疑,“难道真的有人曾完好无损从落魂渊走了出来?” 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落魂渊在江湖上的传闻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既然有人做到了这样的事,那为什么江湖中一直传闻说进入落魂渊的人,没有一个走出来的呢?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吧? “不错!” 百里长风轻轻点头,并不像是在撒谎。 “是谁?” 穆桂天依旧无法相信。 “乾坤阁!” 百里长风微微沉凝,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说出来的话,穆桂天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不过,在提到乾坤阁三个字的时候,百里长风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对劲。 “乾坤阁?” 穆桂天惊呼一声。 “怎么?乾坤阁很有名?” 聂东来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在他的印象中穆桂天并非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一听到乾坤阁的时候,反应会如此之大,想当初,在面对【听风堂】这等圣铉城大势力的时候,他可都是一脸稀松平常的样子。 “有名?这个词倒是挺新鲜!” 听到聂东来的话,百里长风先是微微一楞,紧接着有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微笑,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用“有名”这个词来形容乾坤阁。 穆桂天也是一愣,随即飞快解释道:“只要是江湖中人,恐怕没有几个人没有听说过乾坤阁,当然,你是个例外。” 聂东来撇撇嘴,“那就是很有名喽?” “也可以这么认为。” 穆桂天接着道:“不过在江湖武林人士的眼中,乾坤阁更侧重于神秘、强大,它是一个神秘到根本没有人见过其庐山真面目的势力,而他的强大更是可以一夜之间颠覆江湖一流势力,不过乾坤阁寻常都很低调,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它都会派出代表行走江湖,而且每当他们派人行走江湖的时候,就意味着江湖中必定有大事即将发生。” “哦,对了,前不久他们又派人出来行走江湖了。” 末了,穆桂天还不忘补充了一句。 “不错!” 百里长风接着道:“所以说,只要你们找到乾坤阁派出来行走江湖的人,跟他们打好关系的话,说不准就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出去落魂渊的方法。” “对啊!” 穆桂天突然双手一拍,庆喜道:“既然乾坤阁有人曾经出入过落魂渊,那么就说明他们必定有能够出去落魂渊的方法!” 他此刻才算是终于明白了百里长风突然提到落魂草的用意了,并非是他别有用心,而是他真的想要帮助聂东来。 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到这里,他心里突觉惭愧。 “那要怎样才能寻到乾坤阁派出来行走江湖的人呢?” 聂东来赶忙问道,他突然看到有一丝曙光正朝自己慢慢逼近。 穆桂天也是一脸希冀的盯着百里长风,刚刚他只顾着欢喜跟感慨了,居然给忘了这一茬。 “一切需随缘!” 百里长风解释道:“开始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乾坤阁派出来行走江湖的人到底是谁,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规矩,所以说,只能碰运气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碰面的。” 聂东来与穆桂天顿时感觉有些无语。 碰运气? 运气这玩意灵不灵?有谁能知道? 不过,按照百里长风的说法,也唯此一途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找?那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们连人家姓甚名谁,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如何去找? ………… 与此同时,圣铉城城门口位置。 两名手牵马匹,风尘仆仆的青娥缓缓自中央官道向城门口行来,一人面带白纱,身着素白长衫,把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的一览无余,一人身着素白长裙,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时不时东瞅瞅西瞄瞄,眼中满是好奇。 此二人正是从百花谷出发,姗姗来迟的东方素与乔梦,脸上的尘土与汗渍虽然遮盖了他们绝美的容颜,但却遮不住他们的气质与身段。 乔梦宛如好奇宝宝一般,四下打量了一翻,然后望着眼前磅礴宏伟的城池,倒吸了一口冷死,怔怔道:“仙……小姐,咱们这会可是终于到了啊!” 东方素在路上特意交代了,以后不能喊她仙姑,叫小姐即可。 闻言,东方素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抱怨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们至于一路上走错三回嘛?” 出发以后,乔梦自告奋勇说是给她们带路,结果一连带错了三回路,导致她们现在才抵达圣铉城。 乔梦吐了吐舌头,笑道:“我这不以前没来过这里嘛,话说小姐,这圣铉城未免也太气派了吧?” “贫嘴!” 东方素拿芊芊素手戳了戳她的脑门,“赶紧进城吧,以后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她也是头一回来圣铉城,说实话圣铉城的气势确实让她都震惊不已,不过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不会像乔梦一样,把所有东西都放在脸上。 “哦!” 乔梦嘟了嘟嘴,两人肩并肩没入城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故意刷存在感,恰外此时,阳乌贼眉鼠眼地悄悄露出了脑袋,四下张望,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夕阳下,圣铉城城墙的影子低垂墙根,余晖倾洒下来,为圣铉城蒙上了一层神秘光晕。城门口两排守城侍卫手持刀剑,面无表情,身形挺拔。 不过这一次,她们二人并未遇到有人索要入城费用,一众守城侍卫也不再有刘昊的影子。 第二百零三章 天玄剑经 “小姐,这里好热闹啊?比咱们百花谷都要热闹许多呢!” 入了城,乔梦才发现这里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虽然已是黄昏,但是街道上的人影似乎接憧不断,令她惊叹不已。 尽管在城门口看到圣铉城宏壮雄伟气派的时候,她已经想象过圣铉城中的景象必定是繁华有致的,可当入了城以后,她才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圣铉城的繁盛与热闹。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影就像是一条长龙,不着边际。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道行人的欢声笑语一浪盖过一浪。鼎沸的人声与川流不息的人影,把这座雄伟的城池填充的满满的,滴无余漏。 “的确热闹!” 东方素被尘埃汗渍浸蚀的脸颊也布满震惊,面巾下的樱唇轻启,发出一声感慨。 她虽然以前不曾来过这里,但是却时常听师尊提起圣铉城。因此,即便是不曾到过这里,但在东方素心里基本上对于圣铉城的轮廓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自绘。 可是,当真的来到这座师尊一直心心念念的城池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心目中的那个轮廓,格局是如何渺小。 “师尊以前总说一个人可以改变一座城,以前我不是特别相信,现在我终于信了,这大概便是所谓的人格魅力了吧?” 以前听师尊说起的时候,她不以为然,因为在她心目中,总觉得人力有穷。但是,当亲身融入到这座城池的时候,她心中突然在想:“究竟是怎样一位绝代风华之人,能够让这座城池立足于这样一个并不昌荣、甚至有些荒凉的地方,屹立多年不仅不倒,而且越发受人推崇。” 神人嘛?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内心是复杂的,“怪不得师尊总是对他念念不忘。”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有何尝不是难过英雄关呢?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面对这样一位旷世奇人的时候会作何感想,因为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但是她知道,高傲如师尊那般,还不是会为了他牵肠挂肚,以泪革面。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师尊吧,可是,造化何其弄人。 就在这时,二人迎面突然走来一人,是一位打扮的普普通通的老妪,看其模样,多半是一名行木将朽的农家妇人。 她径直来到东方素二人身前,小声询问:“敢问,可是东方姑娘?” “我是!” 东方素点点头,问:“您是?” 她翻遍了自己所有的记忆,确定眼前的这位老妪自己从不曾见过。 老妪微微一笑,脸上皱褶凸起,显得有些异常,“我是专程来接二位的,已在此恭候多时。” “莫非您……” 突然,东方素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 老妪点点头,笑着指引:“东方姑娘,请!” “有劳前辈了。” 东方素拱了拱手,语气陈恳,老妪虽然并未说明她具体在此等候了多长时间,但是东方素知道,肯定不止些许光景,因为按照正常的脚程,她们二人早就应该到圣铉城了。 很快,在老妪的指引下,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人潮中。 她们的身影刚消失不久,便有一青年顺着中央官道向圣铉城城门口的位置缓缓行来。 青年一袭玄衫裹身,生的端是英俊,玉树临风。尤其是他的一对眸子,明亮的宛如星辰一般,但是开阖间总带有一丝玩世不恭,加之嘴角若有若无流露出的一缕邪气,一眼望去总给人一种流里流气的感觉。 青年双手环胸,轻柔踏步而来,宛如来这世间观赏万物的精灵一般,闲情写意,随意而行。 在他的胸前环有一柄长剑,普普通通的黑檀木剑鞘,散发着黝黑的色泽,在夕阳霞光的衬托下,显得神秘无限。普普通通的黑色剑穗,随着他的行走随意摆动,悠闲逸致、从容不迫。 青年明明行的很慢,但却又似很快,眨眼间就来到了城门口的位置。 青年在城门口驻足,抬眼用他那双明亮璀璨的眸子随意扫向城墙上那三个气势逼人的大字。 眼神睥睨,神色淡然,仿佛在别人眼中,波澜壮观、闳敞轩昂的圣铉城,惊不起他眼中丝毫涟漪。 “圣铉城?” 青年眼眸微眯,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邪邪的,痞痞的,自语道:“希望这江湖没有那般无聊,不会让小爷失望。” 随即,他话锋一转,“卦象显示,他此刻就在圣铉城,找个机会先接触接触再说吧,想轻而易举从小爷手中拿走东西?门都没有,那还得看小爷乐不乐意,真不知道那帮老家伙心里是怎么想的,那有拿自己家的草喂别人家马的道理?” “哼,不告诉小爷是吧?好,小爷自己去寻找答案。” 嘀咕罢,青年迈动步伐,缓缓前行,只一会功夫,便融入圣铉城憧憧人影中,消失不见。 夕阳虽美,但却转瞬即逝,很快便转入地平线下方,准备起了自己的美梦。 亘古至今,昼出夜伏是日之常态,除非遇到其他因素,被迫改变。 也是,美好的东西往往都是短暂的,欲留不住。 入夜时分,圣铉城街道上的行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的多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喜欢昼出,也有一些人喜欢夜行,就好比有些人喜欢美貌,而有些人喜欢才情一样。 救死不救伤医馆。 百里长风躺卧于摇椅上,闭目假寐。穆桂天百无聊赖的在里间屋子里晃来晃去,时不时抬头望一眼摇椅上的他,转而又把目光投向外间的书案。 在那里,聂东来端坐在书案旁,聚精会神的观看着一本书籍,这本书是百里长风刚刚交到他手里的。据他说,这是聂东来父亲留下来的东西,现在他把它交到聂东来手里,希望他好好保管。 书刚一到手,聂东来便迫不及待的观看起来,一看之下,聂东来才发觉,原来这是一部剑经。 剑经名唤【天玄剑经】,开篇有言: “剑者,决也,断也。必内而决七情,断凡息,内三宝得以浑化而至于纯阳,此内而剑学之筑基,内壳通而坚实也。尤当外而决灰心,断声迹,加之以招式变化之奇,以夕朝时习,外三宝得以浑成,而至于柔刚,此外而剑法之暗练,外壳注而灵稳也。至如近世所学之剑,以舞之者,类皆皮毛中皮毛,浮之至浅而至鄙者也。昔伏牛氏祖云:果尔志向上,当先静以筑其基,存之深养之熟,内外三宝合一,浑化归一。 正所谓:内外全无渣滓质,养成一片紫金霜。 阴阳造化都归我,变动飞潜各有常。 ……” 聂东来登时看的如醉如痴,不能自拔,浑然忘记了时间流转。 而穆桂天则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里直痒痒,他是被百里长风强行拉到里间的,用他的话说就是:“那本书是人家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外人不方便看。” 摆明了就是怕他偷看聂东来手中的书籍嘛,不过穆桂天虽然好奇那本书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还是克制自己耐心忍着,百里长风说的对,那毕竟是聂东来父亲留给聂东来的东西。 转眼间,夜幕已至。 第二百零四章 是龙非虫 朦胧的夜色毫不留情的泼洒下来,为这片天地蒙上了一层神秘,加之远处依稀亮起三三两两的灯火,将这方天地完美勾勒成了一幅阑珊水墨画,玄妙不可言。 偶尔有一丝凉风吹过,街道上略微穿着单薄了点的行人,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打一个寒颤,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已至九寒天。 大都宰相府。 金碧辉煌、雕梁绣柱的楼阁台榭不知凡几,丹楹刻桷的琼楼玉宇在一片通明灯火的映照下相映生辉,把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衬托的犹如人间仙境。 突然,一道幽灵般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一样悄然无声的翻墙而上,出现在了府邸一侧的庑殿顶上。 来人一身夜行衣,就连面部也是蒙了一面黑色面巾,看不清容貌,只留了两只鹰鸠般锐利的眼睛在外面。 他轻轻落在庑殿顶的瓦砾上,却没有发出丝毫一丁点声响,就似一片羽毛飘落庑殿顶。 黑衣人站定身形,用他那鹰鸠般的眼神迅速打量了一遍脚下这座占地极为庞大的府邸。 府邸灯火通明,一队队值守巡逻的兵卫步伐整齐穿梭在各个角落。 随即,他略微沉思,然后又悄无声息的向府邸深处翩然飘去,几个翻身间,就已飘出数十丈距离。 他的身影矫如灵猴,虽然一直沿着庑殿顶前行,但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且他选择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他每一次挪动,要么是地面上的巡逻兵卫刚好从脚底行过,要么就是他刚刚离开脚下的庑殿顶,地面上的巡逻兵卫这才姗姗来迟。 就在他离开不久,又一名与他同样打扮的黑衣人再次出现在了他之前站立过的庑殿顶,而后以同样的方式向府邸深处探进。 而且,两人前进的路线都是如出一辙。 宰相府邸最中央一座最为气派豪华的殿宇中,阿合马双手背负,目不转睛的盯着墙壁上的那幅清明上河图,看的很仔细,时不时还会欣然点头,越看他心里就越觉得满意。 这幅张择端的真迹,虽说费了他很大的气力,可谓是来之不易,但是越看就越喜欢,越看就越觉得物超所值。 人世百态,概莫如是。 有事没事的时候,他总是喜欢静下心来,端详这幅画,画中的人生,画中的意境,总会让他参透很多很多东西。他也一直把它视如珍宝。 而在他背后的殿宇中央,杨晨一脸忐忑的躬身而立,头也不敢抬一下,明显惴惴不安。 良久,阿合马才收回目光,侧过头笑眯眯问道:“你觉得本相这幅清明上河图如何?” 闻言,杨晨一怔,他被相爷传来此地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可是自打一进门,相爷就一直盯着墙上的画卷默不作声,他也不敢去打搅,只好立在这里,暗自揣摩,相爷这次传他来所谓何事。 从晌午到现在,他已经想过很多种可能了,甚至想过相爷会因为自己办事不力而责怪与自己,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相爷一开口,居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笔酣墨饱,人物景致更是刻画入微,惟妙惟肖,堪称一绝!” 脑子极速转动片刻,杨晨立马给出了自认为最好的评价。 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既能入相爷法眼,又怎能不是极品?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极力讨好取悦于阿合马,不管阿合马今日传他来所谓何事,但只要相爷高兴了,他自己的处境就会越好,就算是相爷要怪罪于他,也不会处罚的太狠。 阿合马转过身来,看着他,依旧是那幅笑眯眯的模样,“你都未曾仔细瞧过,又怎知它堪称一绝?” 他的笑容很浅,却很慈祥,很温暖,似是发自内心,就像是一位和善的老人,在看待自己的子女一般。 杨晨又是一怔,连忙道:“小人虽未曾看过此画,但却也曾略有耳闻。” 只不过,他心里却直犯嘀咕:“为何总感觉相爷今日如此反常?” 阿合马眯了眯眼,“哦?难不成你也是喜画之人?” 他虽然依旧在笑,但却笑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杨晨当下心中一颤,慌忙跪地,“相爷明鉴,小人对相爷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此刻,他心里已然明白,相爷这是在敲打自己了,他所谓的喜画,往小了说,就是单纯的喜欢字画而已,但要是往大了说,那可就等于在自己是否觊觎他手中那幅清明上河图,也就是变相在试探自己是不是对他有二心,觊觎他手中的权势。 因此,杨晨丝毫不敢大意,他也不能说自己一介武夫,怎会喜欢那玩意之类的心里话,要是真说了,指不准下一刻脑袋就会搬家。 阿合马嘴角微微一勾,眼神越发地深邃了,“本相只不过是单纯的问一问你是否也喜欢字画罢了,看你想到哪儿去了?” 杨晨伏跪在地,默不作声。 我会信你? 我要是信你个老狐狸,那我岂不是傻逼?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阿合马又恢复了之前的慈善,随即话锋一转,“对了,圣铉城那边情况如何?可有什么消息传来没有?” 语罢,他踱步太师椅旁,缓缓坐下身来,从案桌上取过一只色泽圆润的白玉茶杯,端起紫砂茶壶,自斟起来,随着茶水“咕咕”从茶壶嘴倾斜而下,滴落在茶杯中发出清脆叮咚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令人酣畅。但是听在杨晨耳中,却是变了一种味道。 很快,一杯茶,九分半满,阿合马缓缓举起茶杯,小口啜了起来。 “禀相爷!” 杨晨略微斟酌言辞,恭声道:“圣铉城传来消息,说是几天前的夜里,聂东来突然遭人偷袭,身受重伤。” “哦?” 阿合马手一顿,神色讶然,“可知是何人所为?” 要知道,圣铉城那可是幽冥督查史的大本营,有人居然敢跑到那里行刺聂东来,真不知道他是傻呢?还是有恃无恐? 而且最让他疑惑的是,那人还得手了,真不知道幽冥督查史是保护不周,还是他们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聂东来的真实身份。 不过很快就摇摇头,以幽冥督查史的势力,不可能不知道聂东来的真实身份的,就算是这几年他们一直都风平浪静,但是阿合马始终认为幽冥督查史是龙非虫,他们肯定在预谋着什么,不可能像表面上那么平静的。 尽管并他不清楚他们暗地里究竟在预谋些什么,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杨晨摇头道:“不知,但是,事发后整整一夜的时间,幽冥督查史都在追查凶手,而且不惜封锁了圣铉城,但却始终一无所获,凶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心里也很纳闷,虽然幽冥督查史近年来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雷厉风行,但是他却很清楚,以幽冥督查史的底蕴,即便是经历了之前的好几次打击,大伤元气,但却也并非变成纸糊的老虎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凶手,居然会让幽冥督查史一筹莫展。 这个变数,就连他也是始料未及,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第二百零五章 自导自演 “哦?” 阿合马眉头一挑,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咧嘴一笑,“这倒是有趣。” 他很意外,甚至有些始料未及,幽冥督查史的能耐他自认为还是比较清楚的,即便是现在已然不似从前,但是他一直都不曾怀疑过他们的实力,而且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提防着。 原来雷厉风行,初露峥嵘时,它就像是一只猛虎,列阵在前,冲锋无畏,让所有人都惧怕。 阿合马却明白,那种状态的幽冥督查史并不是最可怕的,毕竟见识到它的强劲以后,谁还会傻乎乎的与之正面冲突呢? 因此,即便是以前阿合马就惧怕它,但并不会小心翼翼,因为在他心里,一只只会横冲直撞的猛虎,就算是再强大,也不懂得迂回。 但是一只学会了隐忍的猛虎就不一样了,它会在暗自舔舐自己伤口的同时,寻求一个绝佳时机,一旦时机成熟,它就会露出自己凶恶的獠牙,给予敌人最致命一击。 近年来的幽冥督查史之所以让他戒备不已,是因为他们终于学会了做一只懂得隐忍的老虎,而且一直扮演着这个角色。 杨晨把头埋的很低,脸上的神情也是变换不定,突然,他抬头,似是有些担心,“相爷,这个突兀的变数,恐怕会对咱们的计划产生影响,咱们不得不防啊!” 阿合马伸手敲了敲身前的案桌,“如果它是个变数的话,或许还真的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紧接着话锋一转,“但,如果不是呢?” 就在刚刚,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让他想到了一种近乎为不可能的可能。 “不是?” 杨晨愣了片刻,皱眉道:“相爷的意思是?” 阿合马重新端起桌上的白玉茶杯,轻轻嘬了一口,这才看向杨晨,“可有人亲眼见到过聂东来遭人行刺?” 杨晨摇摇头,“不曾。” “那可有人亲眼见到过聂东来身受重伤?” 阿合马追问。 “不曾!” 杨晨继续摇头,“不过聂东来二人当晚确实去了百里长风的医馆。” “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阿合马斯条慢理分析道:“只能说明他们去过那里而已,至于去干了什么?或许真的是去求医,但是他们到底是谁受了伤?或者是根本就没有人受伤,谁又能知道呢?” 杨晨顿时愣住了,对啊,通常而言,只有求医的人才会去医馆确实没错,但是谁又规定不求医的人就不能去医馆了呢? 这本身就是一个误区,一个让所有人先入为主的误区。 阿合马接着道:“如果幽冥督查史一开始就知道聂东来的真实身份,那他们会怎么做?” “当然是会保护他。” 杨晨直接脱口而出。 阿合马点点头,“对,就是保护他,因此,圣铉城的人手必须的重新加派,而且必须严加设防,而以幽冥督查史近些年不动如山的性格,他们一定会尽可能把这件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他们就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杨晨神色一凛,“相爷是怀疑,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导自演、设计安排出来的?” 阿合马长身而起,“不排除这种可能,不然的话又怎么解释凶手会在幽冥督查史眼皮子底下无故失踪呢?要知道,圣铉城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 “可是据传来的消息说,刺杀之事是发生在西剑街,那里一直都是圣铉城设防最稀松的地方。” 杨晨还是不死心。 “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正因为现在的西剑街早已今非昔比,相对荒凉,所以才会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误区,先入为主的认为那里是刺杀的最佳地方。” 阿合马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之前听到杨晨汇报的时候,他一直都觉得这件事事出蹊跷,如此解释的话,一切就都可以说的通了。 在圣铉城那一亩三分地,阿合马实在是想不出能有什么人,有实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刺完之后,溜之大吉。 杨晨深思片刻,沉声道:“相爷分析的在理,完全有这种可能。” 他之前一直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如今听到阿合马有条不紊一番分析下来,他不禁暗暗点头,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幽冥督查史贼喊捉贼的话,那他们的意图明显不在抓刺客,而在于严密布防,而且圣铉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中,确实也提到了圣铉城幽冥督查史暗中的小动作。 阿合马踱着步子,“这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推测,并无依据可言,圣铉城那边一定要盯紧了,有什么消息务必在第一时间告知本相。” 杨晨连忙答应,“相爷请放心,我已经叮嘱过我的人了。” 阿合马点点头,“还有其他消息吗?可查到聂东来身旁出现的那个汉子究竟是谁?” “暂时还没有!” 杨晨心里一慌,生怕相爷问责。 不过阿合马并没有计较此事,“这件事不要着急,记住,切莫打草惊蛇。” 聂东来身旁那人很有可能是乾坤阁派出来行走江湖之人,万一惊扰到乾坤阁,就算他是当朝宰相,也难不保乾坤阁会给他几分薄面。 乾坤阁,这个向来神秘莫测的势力,并不是他一朝宰相可以得罪的起的。 “是!” 杨晨连连点头,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来人啦,有刺客!” 阿合马刚想说点什么,突然,一声尖锐的喊叫声传来,打断了他。 他顿时眉头一皱,他的宰相府虽然不能说是铜墙铁壁,但是守卫却异常森严,怎么会有刺客闯入呢?刺客冒着生命危险闯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是为了行刺自己,自己一直都在这里,连个刺客的影子也没见着,刚才出现的那一声叫喊声,明明是在府邸深处,那就说明刺客已经越过了这里。 虽然心里难免狐疑,但是阿合马很快便稳下心神,对着杨晨道:“你去带人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终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遇事不慌不忙,快速下达指令。 “是!” 杨晨连忙领命,他也纳闷不已,居然有人敢夜闯宰相府,简直是不要命了。想着他连忙起身,可是由于跪的时间有些久了,腿脚都有些麻木,起身的瞬间差点一个趔趄,但他毕竟是习武之人,很快稳住身形,大步流星向外行去。 眼看着杨晨离开,阿合马再次坐下身来,端起案桌上的茶杯,慢饮起来,根本不慌不忙,从容淡定至极,好似一个局外人一般。 一个刺客而已,确实还不足以让他惊慌,想他相府,能人异士居多,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把那胆大包天的家伙的脑袋拧下来,送到自己面前的。 而他作为掌控大局者,当临危不乱,静候佳音即可。 第二百零六章 相府佛堂 “刺客为什么会出现在府邸深处呢?” 突然,阿合马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沉,“唰”的一下站起身来。 “难道是为了他而来?” 他之前没有想起来,府邸最深处的地牢里,可是关押那个人的地方,刺客出现在府邸深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为他而来。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冷笑,“想从我相府把人救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渐渐地,阿合马嘴角的笑容扩散开来,犹如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相府府邸最深处,关押那个人的地方,一直都是重兵把守,他虽然早已封锁了一切消息,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那些个被他收入麾下的江湖人士,有一大部分全都镇守在那里,想从那里把人救走?寻常之人根本想都不用想。 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他始终想不明白,有关那个人的消息不是早就被自己封死了嘛?而且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可是为何会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难道……?” 阿合马厉眸中闪过一丝冷芒,随即恢复如常,让人琢磨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杨晨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但是在灯火的映照下,相府的夜晚并不漆黑,反而明亮如白昼一样。 抬头稍稍辨别了下方位,杨晨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向相府府邸深处掠去。 宰相府府邸深处。 修有一座佛堂,规模宏大,堪比庙寺,顶上雕塑巍然屹立、活灵活现,一眼望去明净琉璃、宝相庄严。 相府中几乎没人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用的,只不过相爷本人倒是时常会来这里待上些许时光。 佛堂前,两名黑衣人被持刀剑的兵卒们团团围住,明晃晃的刀剑在灯火的光晕下,显得森冷异常。 但是被围在中央的两名黑衣人却并未见慌张,镇定异常。 两人背对背而立,手中并无兵刃,而且还在低声交流着,似乎根本不把周围的兵卒放在眼里。 其中一人小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夜闯此地?” 他的声音很小,只够他们二人听闻。 另一人轻声道:“你呢?又是何人?” 前者见他并不作答,浑不在意,“看来今晚避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虽然口中说是恶战,但是他的眼皮却连抬一下都没有,似乎在他眼中周围手持刀剑的兵卒们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后者亦很不屑,冷冷道:“就凭这些人?还不够资格。” “确实差了点。” 最先开口的那人点点头,“你说,刚刚那一嗓子会不会招来一些比较大一点的鱼呢?” 原本以他们的能力,周围这些人根本是不可能会发现他们的,可是凑巧之前他俩碰到一块儿的时候,互相提防的同时,出手试探了下彼此,虽然只是轻飘飘的对了一掌而已,但却被刚巧巡逻路过的兵卒们逮了个正着。 故而,才会被一众人围在了这里,不过他们却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因为刚刚稍加试探,他们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两人都是旗鼓相当的天境高手,这些寻常的小喽啰根本奈何他们不得。 另一名黑衣人没好气地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等待大鱼出现吗?” 他心如明镜,如果不是跟自己一样,另有所图,他身后那人早就杀出重围去了,何必还在这里悠闲等待,而且,以他们的实力,随便任何一个人出手,就可以在一瞬间将眼前这些小喽啰送去见阎王,他们那还能来得及呼救呢? 毕竟,天境基本上等于站在了这个江湖的最顶端,所以他猜测,此时与他站在一起的这个人一定不会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只不过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不是跟自己有所冲突。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最好是没有,如果对方对自己的目的有所阻扰的话,他不介意倾尽全力来个鱼死网破。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等待自己心目中的大鱼上钩,眼前这些小喽啰,所能知晓的消息肯定是少之又少的。 “你又何尝不是呢?” 另一名黑衣人瞟了他一眼,他刚刚所想的,恰恰也是此人心中所想。 就这样,两个各怀心思之人,此时此刻,却不约而同的站在了同一条阵营中,结成了暂时的盟友。 很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了对方。 杨晨很快就出现在了这里,不过并不只是他一个人,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人,距他不足五步之遥。 此人年值中年,身形高大,面露桀骜,苍髯如戟,背负两柄巨斧,给人一种很强的视觉冲击。 随着他步伐挪动,地面都隐约传来一阵震动。 此人兀一出现,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因为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异常强大。 周围一众兵卒的神色瞬间变得异常恭敬,脸上甚至惧意盎然,显然是很惧怕此人。 两名黑衣人则是眼神一怔,彼此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不可思议。 “孙寒?” 最先开口的那名黑衣人明显一愣,错愕道:“他为何会在此?” 孙寒,江湖人称开天斧,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神,江湖杀手排行榜上排名第三的绝世狠人。身后两柄巨斧不知缴获了多少冤魂,此人出生微寒,传闻其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小商贩,但其本人却天生力大无穷,而且悟性颇高,天生就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据说从小就被他的父母送去学艺,但是具体被送往何处,师承何人就不得而知了。 他十六岁那年,父母不知道什么原因双双离世,他也是在那年初涉江湖,被生活所迫做起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杀手行当,但是他杀人有自己的准则,也就是他口中的生意“三不接”。 第一不接行刺妇孺之营生,第二不接虐杀小孩之营生,第三不接屠戮老人之营生。 总之,就是妇孺、小孩、老人均不在他的生意范畴之内。 但是,在十年前他正炙手可热的时候,他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像是从世间蒸发了一般。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是生是死。 黑衣人明显认得孙寒,而且他未曾想到会在宰相府见到他。 另一名黑衣人也是一愣,“原来这十年来,他潜藏在了这里。” 他明显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孙寒。 还不等他们仔细思考,杨晨就直接来到兵卒们身前站定,怒喝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跑来宰相府撒野,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在来时的路上,脑子极速飞转,已经仔仔细细思虑了一番,最终却得出了一个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的结果。 那就是今夜出现在这里的刺客并不是冲着相爷来的,而是冲地牢中那人来的,这让他又惊又怒,惊的是他不明白为何刺客会知道那人被关押的相府,怒的是,万一相爷认为此事是他泄的密的话,那他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而且如果今夜让贼子得手的话,他该如何向相爷交差? 因此,他决定一定要将那所谓的刺客大卸八块,以泄他心头之愤,故此,他才特意在途中邀请了孙寒过来,以防万一。 可到这里以后,他居然发现所谓的刺客并非只有一人,而是两个人的时候,他越发觉得自己之前邀请孙寒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一个决定,万一让他们二人其中任何一人逃脱的话,他都不好交差。 有了孙寒坐镇,他基本有把握让这二人今夜都葬身此地,毕竟孙寒可是江湖上排名第三的杀手,一身实力深不可测,就算是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战胜孙寒。 第二百零七章 天境高手? 两人这才把目光挪到了杨晨身上,之前由于孙寒的气场太过强大,他们根本没有在意杨晨此人。 可是,当看清楚杨晨的容貌以后,他二人顿时愣在了原地,怒目圆睁。 少许,右侧的黑衣人突然深吸一口气,如剑锋般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也不言语,直接脚掌一跺地面,猛然抬手一掌便朝杨晨拍去。 人尚未到,然掌风先至,阵阵劲风宛如深冬凌冽的狂风,刺的杨晨脸皮微疼。 “玄境高手?” 杨晨双眼微眯,嘴角闪过一丝讥讽,随即随意抬手一掌拍出,并无任何花哨,只一眼他就辨认出黑衣人的攻击已然达到了玄境层次,故而理所当然的将他看作了玄境级别的高手。 虽然放眼整个江湖,能够问壁玄境者,个个必然会在江湖中拥有不小一番名头,因为能够问壁玄境之人,必然都是一些不可多得的人才,江湖地位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玄境,可是武道一途的一大分水岭,只有问壁玄境,武道一途才能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登堂入室了。 但是这种级别的高手,在他杨晨眼中依旧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如果眼前这两个黑衣人都只有这点水准的话,那他们今夜终将会成为一个悲剧。 两只手掌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轰然相撞。 “嘭!” 一声不轻不重的碰撞声响起,杨晨脸色一阵变换,似是疑惑不解,又似是难以置信,可谓阴晴不定。 但在外人看来,两人居然平分秋色、僵持不下。这让他们大为吃惊,就连孙寒都是面露讶然,他比其他人更清楚杨晨的实力。 霎时,他二人身边似是狂风大作,猎猎作响。一道道余波直接从二人中间溢出,朝四周散播开来,余威之强直接两人近处的几位兵卒掀飞了出去,跌倒在佛堂前,口鼻鲜血横流,眼看基本上是活不成了。距离他们较远的兵卒虽然也被余威波及,受了些许创伤,但却起码性命无忧。 他们可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士兵卫卒,虽然学习过一些武道皮毛,但是比起玄境高手,那可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而且,就连他们二人脚下,相府庭院上好的青石板地面都出现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纹,裂纹一出现就渐渐由小到大,由细到粗,自二人脚下缓缓向四周蔓延,很快便有小儿胳膊粗细了,兀自还在蔓延。 玄境高手,竟恐怖如斯。杨晨二人只不过是轻飘飘对了一掌而已,居然能够造成这般影响。 “莫不是此二人之前一直都隐藏了实力?” 孙寒并未着急出手,而是看了看杨晨二人,再转首望向场中除了他以外,唯一一个在杨晨二人玄境范畴内对拼产生的余波中岿然不动的人,也就是另外一名黑衣人。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杨晨二人的攻击力量虽然都控制在玄境层次范围内,但却也是达到了玄境顶峰层次,而不曾动手的那名黑衣人却能够在这种层次碰撞的余波中,兀自岿然不动,傲然而立。 那就说明他至少也是玄境层次的高手,而且孙寒还发现,自始至终他都表现得非常镇定,脸色未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似是两个玄境顶峰层次高手的对决,根本不能引起他的关注,要知道,玄境顶峰级别的高手,即便是放眼整个江湖,也是一流高手中的好手。 但即便是这样,似乎在黑衣人眼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甚至他都似乎有些懒得去关注。 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大人,不愿意去观看两个小孩子打架一样,毕竟,在大人眼中,小孩子打架那就是过家家而已。而恰恰是他这种看似正常却又异常反常的表现,让孙寒悄悄对他多留了一个心眼,他这才意识到,今夜出现在这里的两名刺客,很可能并非是寻常角色。 因而,他对黑衣人的观察也变得细微了起来。 先前,在被杨晨拉过来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心想不过是个刺客而已,相府的守卫一直都很森严,他定然无处可逃,杨晨的做法未免太过谨慎了点,不过他知道,这确实是杨晨的作风,他处事一直都非常谨慎。 但是孙寒自己却不同,他是一个心地高傲的人,寻常都不屑去参与一些尔虞我诈的争斗,他一直都认为江湖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过是那些自私自利之人,为了填充自己内心的私欲,所玩弄出来的宵小权术而已。 在他眼中,除了心中那些放不下的往事与仇恨,就只剩下武道了。如果不是为了生计,他当初就不可能去做一个杀手,而如果不是为了找寻一些真相,他现在也不可能待在相府,因为他从来都不喜欢相府的氛围。 突然,孙寒眼神一凝,就在刚刚他注意到一个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的一个末微细节,那就是他发现,杨晨二人对拼中所产生的余威,在蔓延到黑衣人身前的时候,居然一分为二,从他身体两侧悄然划过,未近得他身体一分一毫。 这一发现让孙寒不觉瞳孔骤然紧缩,就算是自己,恐怕也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一点,要知道他自己可是问壁天境的高手,虽然踏入天境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却实打实踏足了,就连他都不敢说自己能够像黑衣人那般风轻云淡的做到这一点,但是黑衣人却轻松做到了,这让他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 黑衣人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松做到这一点,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他的实力深不可测,第二就是他本身修炼过这种法门的功夫。但是在孙寒心中却更侧重于第一点。 且不说黑衣人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淡定了,常言有道:“做最坏的打算,争取最好的结果。” 还有一点他一直都很想不通,即便是杨晨二人都发挥除了玄境顶峰层次的实力,但按理来说,也应该是杨晨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胜,毕竟他跟自己一样,同样是问壁天境层次的高手,就算是以玄境层次的力量,来对付一个玄境顶峰高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问题?但是现在,杨晨却迟迟未能占得上分,那必然是与他对战的黑衣人同样十分难缠,因为杨晨从来都不是一个戏耍对手的傻人,他处事甚微,一有机会,就会直接给对手致命一击。 要知道,一旦问壁天境,那基本上就意味着站在了整个江湖武林最顶端的位置,天境高手,在整个江湖中也只有那小小一部分人而已。 但是,同样层次的力量,两人居然久久僵持不下,这让孙寒兀自狐疑,思虑斟酌之下,这才得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的结论。 甚至他还想到了更多,如果他们二人是隐藏了实力的话,那他们本身该有多强?会不会他们也是天境高手? “难不成这二人真的同样都是问壁天境的高手?” 想到这里,他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他们二人真的都是天境高手的话,那么他们夜闯宰相府的目的究竟何在?再说了,如果他们二人真的都是天境高手的话,又怎么会被一群巡逻的兵卒发现踪迹呢?这未免也太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再说了,什么时候天境高手竟然变得如此廉价了?随随便便遇见两个刺客,都是天境高手,这未免也太大手笔了吧? 第二百零八章 武道五境 “但,如果与杨晨对战的黑衣人并不是天境高手的话?” 一念至此,孙寒自己直接吓了一大跳,如果此人并未问壁天境的话,那他的战斗力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 就在他思忖的空挡,杨晨二人已经你来我往对拼了十来招。两人都未曾动用任何兵器,一直赤手空拳,拳拳到肉,劲气翻飞,他们脚下的青石板由最开始的裂缝蔓延,到此刻已经硬生生被掀飞了起来。随着二人的动作在空中胡乱飞舞,一块块细小的青石板碎片,不断朝四周飞舞,激射而出,轰然嵌入周遭的柱子墙壁上,将周围相府金碧辉煌的琼楼穿砸的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唯独相府那座与周围琼楼显得格格不入、鹤立鸡群的佛堂,安然无恙。 周围侥幸苟活下来那些兵卒们,早已逃的远远的,看着场中打斗的二人,早已目瞪口呆,傻眼了。甚至他们心中升起了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幸亏他们之前只是围住了黑衣人二人,并未真的动手,也亏得黑衣人二人似乎并未计较,不然的话,自己等人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人家杀的。人家要是真的有心灭了自己等人,还不是如同踩死一群蚂蚁那般简单? 想到这里,孙寒摇摇头,将这种可能性排除在外,因为他感觉杨晨的气势隐约已经攀升到了天境层级,但却仅仅只是略占上风而已,依然没有拿下黑衣人,那么很显然,黑衣人的实力并不比他低多少。 “今夜之事,看来其中定有蹊跷。” 孙寒虽然人在相府,但是相府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主动过问理睬,因为他来这里本就有着自己的目的,他来这里只为了找寻自己想要的答案而已。因此只关心自己的心中所系之事,至于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他一向都是选择独善其身的。这一次之所以会被杨晨拉过来,一来是碍于面子,二来他本身就是本着走走过场的心思来的,却不曾料想居然会碰到两个如此扎手的角色,事情似乎隐约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到了此时,孙寒自然也不会傻到认为眼前这两名黑衣人,仅仅只是闯入相府的两名普通刺客而已,以往闯入相府中行刺的刺客,并不是没有,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冲着阿合马去的,且不说眼前这二人明显已经潜过相府前院与中院来到了这里,似乎他们并不是为了行刺相爷而来。 再说了,他可是从未听闻相府与江湖中那个势力有过什么恩怨纠葛,相爷是朝堂之人,就算是与人有恩怨摩擦,那也必然是朝堂中人,不管是因为政向问题还是权势问题,相信朝堂中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并不少,就算他有滔天的权势,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纳入自己麾下吧? 自古以来,朝堂的政向与权势,一直都是你争我夺的家常便饭,孙寒心中也是知道的,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它们本身就是一个大漩涡,一旦踏足其中,想要独善其身可是比登天还难。 但是,就冲眼前这两名黑衣人的实力,朝堂中又有谁会有如此能耐,一举请得动两名天境级别的高手,来行刺杀之事? 能够问壁天境者,那一个在江湖中不是一方霸主?那一个不是心高气傲至极的家伙?为了钱财来行刺杀之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算是江湖中那些个顶级势力能够有如此大的手笔,但是他们却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啊? 除非,在这相府中还有什么自己并不知情的秘密。 孙寒眼神一阵闪烁,“看来以后有机会得重新了解一下相府了。” 就在他百思不解的时候,原本在杨晨天境气势压制下,稍逊一筹、略处下风的黑衣人,气势突然开始节节攀升,只片刻功夫,就突破了天境的壁垒,但却并未停止,一直到攀升到了一个孙寒都胆战心寒的高度,这才停了下来。 随着气势的不断攀升,黑衣人的身体也开始跟着从地面向空中飘然上升,等到他的气势稳定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上升到了与相府琼楼顶面相同的高度。 “天境圆满高手?” 孙寒吞了吞口水,不敢置信,他之前就已经想到了黑衣人必然是问壁天境的高手,却不曾想到,他居然恐怖如斯,已经臻至天境圆满级别。 “那么他……?” 他又扭头看了看一直都风轻云淡、闲散自然的像个旅人一般的另一名黑衣人,顿时瞳孔骤缩。 只见他还是只前那般,随意而立,只不过此刻的他在孙寒眼中却似变了一个人一样,桀骜孤然,眼神睥睨,一身黑衣,都挡不住他的绝代风华。他就像是一柄翘然而立的利剑,抛去了深邃内敛的剑鞘,气息外放、锋芒毕露,刺的孙寒眼眸一阵生疼。 “又一个天境圆满!” 孙寒苦涩一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怅然来。 武道一途,一直都存在一个说法,叫做:“一大境界一天堑,一小境界一重山。” 武道大境界,一共分为五大境界。 第一境界:知微境。所谓知微,就是感知细微的天地之力,将感知到的天地之力纳为己用,汇集丹田,锤炼己身五脏六腑。知微是武道的基础,也是武道修炼的必要前提,如果连天地之力都感知不了,那一切皆是妄谈。 第二境界:通晓境。通晓境就是用以纳汇丹田的天地之力,构建自己的丹莲,所谓丹莲,就是让自己的丹田幻化成莲,至此往后,每晋升一个小境界,丹莲便孕育出一叶莲瓣,通晓境共可孕育出三叶莲瓣,丹莲孕育成三叶莲台,以此类推,直至窥壁天境顶峰,成就九叶莲台。 第三境界:登堂境。登堂境就是将丹莲的三叶莲台向六叶莲台孕育的过程,问壁登堂,之所以会那般艰难,主要是因为三叶莲台向六叶莲台进化的过程,并不是单纯的孕育新生莲瓣那么简单,而是需要在三叶莲台的三片莲瓣上,重新孕育出三叶莲瓣。也就是说新生孕育的莲瓣,必须孕育在三叶莲台的莲瓣上,一旦孕育过程出现丝毫差错,轻者可置人走火入魔,重者就会有生命危险。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宁愿一辈子驻足通晓境顶峰的原因,不是他们不想更进一步,而是他们不敢。但是一旦步入登堂,才算是真正意义上接轨高手行列。 第四境界:逐天境。逐天境跟登堂境其实差别并不是很大,只不过是六叶莲台向九叶莲台孕育进化的过程,唯一不同之处是,这个进化过程并不是新生莲瓣,而是把登堂境孕育新生的三叶莲瓣,每一叶都一分为二,由一叶莲瓣分化成两叶,总共分化三次,至此,六叶莲台正式进化成九叶莲台。传闻,九叶莲台便是丹莲的终极形态,具体情况如何,江湖中无从考究。 第五境界:归璞境。江湖传闻归璞境是武道极境,具体情况如何,似是非常神秘缥缈,江湖中传闻甚少,现如今的江湖武林也不曾听闻出现过这种境界的高手。 这五大境界又被称作入、初、玄、天、极武道五境。而每个大境界又分为三个小境界,分别是小成、圆满和顶峰。 武道五境中有两大分水岭,分别是通晓境窥壁登堂境跟逐天境窥壁归璞境,也就是初境问玄跟天境化极。 天境化极且不说,毕竟江湖中的天境高手都是少之又少,更别说是极境了。极境,在江湖中也只是个传说而已,到底有没有达到这种级别的高手,根本就无人可知。就单单是初境问玄,有些人甚至穷极一生都不得其法,终生望尘莫及。 更有甚者,有了冲击此境界,而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大好.性命,就足以可见,这个分水岭的难度何其之大。 第二百零九章 破釜沉舟 孙寒打小就被誉为武学奇才,颇具慧根,而他本人在武道修炼中,更是从未有所懈怠过。 即便如此,时至今日,他才好不容易成就天境小成而已,或许对于其他人而言,天境小成的高手,就像是一座峭峰,是足以让江湖中无数人仰望的存在,但是对于天境圆满高手来说,天境小成跟玄境,甚至是初境并无太大分别,只不过是稍微大一点的蝼蚁而已。 虽说他现在是天境小成高手,看似距离天境圆满仅仅只有一线之隔、一步之遥,但却恰恰是这一线之隔的间距,就好比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或许运气好的话,要个十年八年他有可能会赶上此二人的脚步,但是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或许他这一生就只好止步于此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亲眼见到两个天境圆满高手之后,如此失态的原因。可以这么说,现如今的江湖中,天境圆满级别的高手,基本上是站在了整个江湖金字塔的最顶端。 可谓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 但是无独有偶,今夜在相府之中,一下就出现了两个这种境界的高手,叫他如何不惊诧?如何不震撼? 这会是巧合吗?很显然不可能。 当然,不光只有他震撼惊诧,在场所有人都震撼不已,包括之前一早就逃的远远的,唯恐殃及池鱼的兵卒守卫们的,包括杨晨。而且相比于孙寒的愕诧与怅然,杨晨则表现的更加不堪,只见他双目圆睁,讷讷望着半空中,犹如神人一般的黑衣人,似是有些不知所措。更别说是周围那些个普通兵卒了,一个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半晌,杨晨嘴里才怔色念叨了句,“这……怎么可能?” 他确实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之前还不曾被自己放在眼中的玄境小角色,在自己的气势下渐落下成的一个刺客而已,转眼之间,突然摇身一变,居然会变成一名天境圆满级别的顶尖高手,这一切简直普通梦幻一般。 不是杨晨承受能力太小,而是这个反差实在是太大了,让他这个当事人,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而已。毕竟他跟孙寒是同一个级别的高手,如果对方是玄境高手,哪怕是玄境顶峰高手,他都可以理解。但是,谁又能料想到,堂堂两名天境圆满层次的高手,居然会大半夜做起了这翻墙探院的勾当? 当然,这虽然很难理解,但是这并不是杨晨失魂落魄的主要愿意,他更在意自己的性命,一个天境圆满层次的高手,如果发起疯来,谁能挡的住?更别说是两个了。 因此,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杨晨并没有去想该如何抓住眼前这两名刺客,想要抓住两名天境圆满级别的高手?开什么玩笑?更没有去想如果让他们大摇大摆走了,该如何去向相爷交代,而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该如何脱身。 因为他所有坚持的唯一准则,就是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但是,到不等他想到什么实质性的脱身之计,耳边就传来了一声惊雷炸响般蔑视的声音。 “镇!” 身体悬立于半空中的黑衣人,感受着身体里久违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电弧般绚烂的锋芒,微微低眉,随意瞥了一眼地面上,怔怔痴呆的杨晨,璀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与憎恨,黑色面巾下的舌唇轻启,一个犹如法旨的“镇”字,自他口中急射而下,瞬间就落在了杨晨耳中,震得杨晨脑袋一阵发懵。 随即,他右手轻抬,手掌慢悠悠朝地面上的杨晨拍去。漫不经心的动作,率性而为的随意,就像是在拍一只苍蝇一般。 随着他手掌缓缓拍下,只见一只乳白色的掌印自他手掌中脱离而下,缓缓朝地面落去,每下落一分,掌印就增大一分,愈下愈大……… 一股异常凶悍骇人的气势,自掌印中穿出,让在场除了另一名黑衣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感觉到灵魂一阵颤栗,有人似乎已经看到了掌印下化为湮粉的自己。 杨晨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骇人的气势,连忙回神,调动全身的力量,形成最大层次的防御,很快,一圈异常浓郁的绿色罡气,遍布他的周身,但是他却并未感觉到任何温暖,浑身上下还是异常阴寒。于是,他连忙运转秘法,不惜以自己的精血为引,加强防御。 随着一口精血喷吐在绿色的罡圈上,罡圈上的绿色更甚、更浓郁了,万物复苏的绿意盎然中淡淡流转着一层稀薄的血丝,衬托着他整个人妖异无比。 “破釜沉舟?” 孙寒突然一惊,不过很快他便就释然了,如果换做是他,像这种情况,除了破釜沉舟、殊死一搏之外别无他法,拼一拼,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就好比如现在,至少孙寒知道黑衣人此一击,还要不了杨晨性命。 只听“嘭”的一声,缓缓而下的掌印终于按在了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杨晨身上。只一瞬间,杨晨的身体便佝偻了下去,而且还在一点点前倾下去。到最后,直接消失在了硕大的掌印下面,相府的庭院里,顿时青石板碎屑乱飞,尘石迷漫。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露出其中景象时,即便是孙寒心中早有预料,但还是吓了狠狠一大跳,只见庭院中直接出现了一个足足数丈长宽的手掌印,深度约摸半尺。 五指清晰,一只只纹理有度的手指印更像是一个个成年人被人按在里面来回摩擦了一遍,又粗、又长、又大。在那个巨大的手掌心中央,杨晨如同一只死狗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口鼻全是鲜血,而他周身那绿的发光的罡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果不其然,他虽然重伤垂危,但却真如孙寒心中所想的那样,他尚未死透彻。 好在之前黑衣人那个掌印越来越大的时候,孙寒连忙飞快飘后,退开了一段距离,不然的话,估计现在躺在那里的人不单单只是杨晨一人,兴许还有自己。 由于黑衣人的目标并不是他,所以对于他的飘然后退,根本不闻不问。 虽说杨晨尚且吊着一口气,但是当他仔细查看的时候,眼眸又忍不住狠狠一缩,他想到了黑衣人随意一击估计要不了杨晨性命,但却没有想到杨晨会在他那一掌之下,伤的如此之重。 第二百一十章 于我有恩 此刻的他,说是奄奄一息一点都不为过,虽然在其口鼻中依稀有微弱的呼吸气流窜动,但是他整个人却陷入了昏迷状态。孙寒大概目测了一番,见他一副软趴趴的模样,就知道他身上的骨头肯定被黑衣人拍碎了不少。 别人或许并不清楚,但是他却是知道,杨晨之前所使用的以精血为媒强行增加防御的秘法,那可是江湖上一门极其强势的辅助类功夫,在同样的领域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功夫法门几乎屈指可数。 但这门秘法却有一个非常文雅的名字,叫做“浮花掠影”。 而且杨晨这门功夫问世江湖的时候,曾经一度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同一类型的功夫法门中,就属它能够以最低微的代价换得最浑厚的防御,不客观的说,同样代价的后遗症,“浮花掠影”相比于其他同类型的功夫,可以叠加出二倍以上的防御。 杀伤力与防御虽然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概念,但从某种意义来说,却有着同样的重要性。 这也是孙寒之所以会认为黑衣人一击无法灭杀杨晨的根源所在,但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即便是在“浮花掠影”的加持下,黑衣人随手一击就让杨晨濒临死亡。 可见,天境圆满层次的实力,远不是一般天境小成高手可比拟的。 黑衣人挑眸看了一眼地面上巨大掌印中,奄奄一息的杨晨,眼波流转,似是有些惊讶,但更多的似乎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看的孙寒一阵愕然。 随即,在孙寒有些不知其味的目光中,黑衣人随手一甩,一道暗劲化作流光便向杨晨射去。 不用想,就杨晨目前这种状态,要是这一下落到他身上,绝对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眼看一点寒芒将至,孙寒突然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入掌印巨坑,立在了杨晨身前,抬手便是一掌拍出。 “叮!” 一声金戈碰撞声响起,黑衣人的那一缕暗劲顿时化为乌有。 黑衣人微怔,缓缓降下身来,清冷的眸子微眯,“你要保他?” 孙寒顿时感觉自己好似被一只庞然大物瞪了一眼,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好似要冻结他的心神。 不过,他并未退缩,而是伸直了脊梁,双手抱拳恭声道:“前辈,他于晚辈有恩。” 没有祈求,但却很清楚得表达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他非保杨晨不可。 “如果我非杀他不可呢?” 虽然孙寒认为天境圆满级别的高手多半应该是自己的前辈,而他本人也是以晚辈自居,但是黑衣人并没有承认,或许是现在处于不同阵营的孙寒还得不到他的认可。 但是他的态度却异常强硬,黑衣人立身于巨坑边缘,俯视着坑中渺小而卑微的孙寒,似乎在他眼中,孙寒根本不值一提。 “那就请前辈先杀了晚辈。” 孙寒神情淡然,似乎在诉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干系、微不足道的事情,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是黑衣人的对手,他的实力跟杨晨不相上下,杨晨在黑衣人手中连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换做是自己,也不见得能比他好多少。 即便如此,他还是站了出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听起来似乎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但是在孙寒看来,却并非如此。杨晨曾救过他一会,于他而言是有恩在先,所以他必须站出来。因为在他的观念中,有恩不报视为不义,不义之事,他暂且做不得来。 “江湖人号称你是开天斧,就是不知道你手中的双斧是否可以开天裂地呢?” 黑衣人凝视了他片刻,突然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了。 “江湖朋友的夸赞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孙寒心中怅然,要是在今夜之前,被人称为开天斧,他或许还多少心中有些喜色。但是经历了今夜之事,尤其是被头顶上的黑衣人称作开天斧,他的心中却满满尽是苦涩。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自诩短见的人,恰恰相反,他一直都是有着远大的志向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有着一个倔强的不肯服输的性格。因此,他才会从最底层生活中脱颖而出,取得今日的成就。 他之所以会把自己的武器命名为“开天”,就是取“双斧在手欲开天”之意,其宗旨是想鞭挞自己,告诉自己想要人上人,就必须得有敢于开天的勇气与精神,天赋固然重要,但是,后天的努力却更加不可或缺。 “手有双斧欲开天,奈何心中往事牵!” 黑衣人轻叹一声,若有所指:“不管你如何傲气凌天,但却始终摆脱不了俗事羁绊,终归到底,我们都是凡俗之人罢了!” 孙寒心中突然一惊,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连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都不清楚,毕竟黑衣人的武道路数,明显是经过刻意遮掩的,根本开不出什么门道来。但是,黑衣人似乎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包括他的一颗凌云壮志心,包括他的一些过往执念与心病。 这些东西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秘密,以前的时候,就很少与人提及,如今更加不可能同别人分享了,毕竟,他身处相府这个漩涡,时刻得保持警惕。 那么,黑衣人为什么会对他的一切如此清楚呢?该不会他是自己以前的旧识?也不应该啊,以前与自己相熟识之人,并没有听说有谁已经达到天境圆满层次了呀?越想孙寒心中就越发迷茫了。 正当此时,另一名黑衣人突然轻叹道:“格局终究还是小了点。” 孙寒连忙朝他看了一眼,却见他依旧目光上眺,一副世事漠不关心的样子,既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他自己的同伴,似乎是在望向很远很远的远方。 孙寒登时有点糊涂,他不知道黑衣人口中的格局是在指自己处事的格局?还是在感叹他自己的格局?亦或者是在指些其他什么东西? 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脚下昏迷不醒的杨晨,又看看巨坑边缘看不清任何面部表情的黑衣人,总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斧开天 “究竟是什么事呢?” 孙寒百思不得其解,这种心中隐约的感受,随着他自己慢慢斟酌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到最后,他觉得自己的做法似乎并没有错,而且合情合理。 为报恩,他孙寒就算是死了,也是无憾。 “所以,他在杀手榜上只能排得第三。” 手掌巨坑的边缘,一直虎视眈眈的黑衣人,蓦然回头,看了一眼另一名黑衣人,淡淡说道,似乎是在回应他之前的那句话,又似乎是故意把这句话说给孙寒来听。 其实孙寒心里也很清楚,杀手榜上,梦芙蓉的武道境界并不算是最高的,却能排居榜首,是因为杀手榜一直都不是由武道境界高低,或者功夫好坏来排列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江湖上所谓的杀手榜,并不是榜上有名者相互对擂比斗角逐出来的最终结果,反而是江湖上一些消息灵通之人,根据他们每个人的综合信息排列出来的一个参照物而已。说到底,江湖杀手榜上的人物,武道实力即便是有所差距,但是差别并不是很大,甚至于有些差距基本上微乎其微,但是梦芙蓉能够以一个女流之辈排居榜首,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其他人同样如此。 不过孙寒并不在意这些,于他而言,江湖杀手榜的第三,与相府那些个看家护院的兵卒们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他当初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干起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勾当,终归到底,他的初衷还是为了自力更生、混口饭养活自己,仅此而已,至于说江湖杀手榜的排名,他根本不在乎。在他看来,那些不过是江湖上认可他的朋友给他的一份荣誉而已,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个杀手榜上排名稍微靠后的家伙,是不是对自己的武道实力有所隐藏? 其他人暂且不说,就拿江湖杀手榜上那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万年老二来说吧,他出道的时间远比梦芙蓉要早的多,而且成名的时间也比他们每一个人都早,但他却偏偏一直占据着杀手排行榜第二的位置,不曾退后一步,也不曾前进一名。孙寒身处杀手行业的那段时间,时常都在想,如果他要是想更进一步的话,摘得榜首应该没有太大的困难,但是他却始终排在第二,地位至今无人撼动。 但,就是这样一位奇异之士,却偏偏低调的让许多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虽然孙寒不曾真的在意过杀手榜排名之事,但是这句话由黑衣人口中说出来,似乎多了一种特别的意味。听在孙寒耳中,像是黑衣人对他取得的成就微微有些不满的样子,但是他却不敢确定,是否是自己多心了。 因为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对着自己,而是看着他的同伴,兴许多半是对自己进行了一个客观的评价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倒也算得上是条汉子了。” 另一名黑衣人微微点头,似乎并不乐意卖他的帐,转而自顾自低语一声。 黑衣人也不在意,而是转头望向孙寒,“所以,如果你能挡下我一招,我便给你一分薄面,这次就饶他不死。” 他直视着孙寒的眼睛,语气严肃,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孙寒抵挡不了他一招,那么他必将会宰了杨晨。 “多谢前辈成全!” 孙寒神色凛然,对黑衣人道了一声谢,而后缓缓从自己背后抽出那两柄巨斧,握在手中,严阵以待。 一瞬间,他把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没有丝毫怠慢。双斧在手,孙寒的气势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神犀利,神情冷峻,一股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沛然战意喷吐而出。 虽然他心里并不认为自己与黑衣人有可以一战的实力,但如果仅仅是一招的话,他还是想争取一下,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而是牵扯到一条人命,由不得他退缩。毕竟,机会黑衣人已经给他了,能不能把握的住,还得靠他用自己的实力来说话。 “你先不用着急谢我,说不定等你接完我这一招之后,反而会恨我的。” 黑衣人也不在意,任由他蓄势以待。 蓄势完毕,孙寒郑重言明,“不论结果如何,晚辈都感恩在心!” 语气诚恳,不卑不亢,因为他心中很清楚,如果黑衣人想要强行杀掉杨晨,即便是有着自己保护,于他而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他的实力摆在那里。而且他身旁还有一个同样实力非凡的同伴虎视眈眈,他完全可以直接出手杀掉杨晨,杀掉自己,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已经是很给自己面子了。 虽然他不知道黑衣人为何会这般做?为了他同伴口中所谓的敬自己算是一条汉子?或许吧!反正他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请吧!” 黑衣人随手一抓,远处一名巡逻小卒的佩剑直接脱鞘而出,化作一道流星飞向黑衣人,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黑衣人手中。 握剑在手,黑衣人随意挽出一道剑花,剑花烂漫如烟,惊鸿如云,炸开于黑夜之中,如黎明初开的太阳,娇艳辉煌。黑衣人微微点头,这才漫不经心的看向孙寒。 孙寒也不废话,神色凝重,战意盎然,脚掌狠狠一跺地面,整个人从掌印巨坑中拔地而起,直冲云霄。他手中双斧也跟着高举过头,然后缓缓靠拢。 “啪!” 一声轻响过后,他左右手中原本的两柄寻常锋利巨斧,直接融为了一柄足足比之前要大了一倍以上的黄金巨斧,把原本漆黑的夜空都映照地金光灿灿,就连孙寒的脸颊都散发出一股金黄色的神圣光晕,神秘的让人望而生畏。 很少有人知道孙寒手中的那一对斧子,其实原本就是一柄巨斧,只不过后来,孙寒把它拆分为了子母两把而已。 身体悬立空中,双手握住斧柄,孙寒就像是一名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勇士,伸手从天穹中扯下了一只硕大的太阳,作为自己的武器。 就连他周身的空间,都隐约可见一缕银白色耀眼的光芒,与一丝漆黑如墨的缝隙交叠不断。那是空间不忍重负,而被压迫不断碎裂重组的景象。 黑衣人抬头看了一眼空中,周身围绕着金黄光晕,宛如天人的孙寒,眼神微眯,点头赞道:“有点意思。” 江湖中排名第三的杀手,被世人尊为“开天斧”的孙寒,确实让他略微有点惊讶,依照黑衣人的推测,就算是之前秘法加持后的杨晨,都不见得敢硬憾他这一击的锋芒。 “开天!” 突然,孙寒口中大喝一声,握住斧柄的双手猛的向下一拉,只听“刺啦”一声,漆黑的天空直接被他一斧划破,黑暗瞬间笼罩大地,让得整个大都城突然昏暗了下去。只留下一柄金黄色璀璨睥睨的巨斧自上而下,在漆黑的夜空中,向相府极速劈来。 “开天”是孙寒沉浸武道数载时光,才从开天斧中领悟出来的一招最为强大的老家本领,是孙寒最强大的底牌之一。由于他手中的巨斧名为开天,所以孙寒直接以手中之斧来命名自己领悟出来的这一必杀技,可见他对自己兵刃的感情与执念之深,不可估量。 这一刻,大都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齐刷刷的朝宰相府这边转来,他们神色各异,有的愁眉不展,有的喜不胜收,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斟酌细思。 第二百一十二章 手下留情 自一开始,孙寒直接使出了最强手段、看家本领,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足以证明在他的心目中,黑衣人绝对算得上是自出道以来,最为强大的敌手,没有之一。至于说黑衣人之前表现出来的看似怠慢无礼的举动,并没有在孙寒心中留下任何不快。 反倒是恰恰相反,他内心一直觉得黑衣人并不是傲慢无礼,而是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这是一种自信者的睥睨表现,对于黑衣人这般高手来说,再也正常不过了。就好比是一个久居上位的大人物,早已习惯了那种大权在握、霸绝天下的气势,这种气势就像是他的血液一样,早已融入骨髓。 如果说他没有这种气势,反倒会让孙寒觉得不正常。 “斩!” 见状,黑衣人轻举手中长剑,没有多余花哨的累赘表现,直接抬手一剑斩出。一道璀璨的银色剑光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路向黄金巨斧奔腾而去。 很快,剑光与黄金巨斧直接正面相撞,两者相触,皆是微微一滞,紧接着黄金巨斧直接被一剑斩开。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之声随即传出,众人只觉得万千银色剑气直接呼啸而出,形成一朵璀璨耀眼的蘑菇云,刺的他们眼膜一阵痛楚,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了。 孙寒瞬间感觉身体似乎遭受万斤之锤重击,胸口猛然一滞,一口逆血直接顺着嘴角滴落下来,犹如点点梅红,凄美而刺目。手中的黄金巨斧直接被黑衣人一剑斩灭,其上黄金色泽瞬间失去了光彩。不光如此,原本合二为一的子母巨斧瞬间分离,直接脱手而出,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向身后的掌印巨坑砸去。 “咚!” “咚!” 巨斧砸中掌印巨坑边缘,使得整个相府瞬间震动了起来,同时跟着震动的还有相府所有人的心。 孙寒心中当即一沉,不由分说调动周身的武道力量,瞬间分化出一道金黄色的罡气,把自己的身体包裹了起来。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黑衣人那道由于斩开自己攻击,变得暗淡了些许的璀璨剑光,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自己身前袭来。 黑衣人此刻也正双眸微凝,直视着孙寒,他原本想着孙寒肯定会去闪躲,但却没想到,他并没有任何要躲避的意思,而是直接选择了最不理智的方式,与自己那一抹剑光正面硬悍。这让他双眼中微微露出一丝讶然,要知道,以孙寒天境小成的身手,如果一心想要躲避的话,绝对可以躲开他那一道剑光,但如果他选择硬接的话,必然会落得个不死也重伤的下场,毕竟在刚才的对拼中他已然处于重伤之躯。 这么浅显的道理,孙寒不可能不明白的。 孙寒自然也明白,虽然自己在刚才已经身受重创,但如果是一味躲避的话,他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躲掉黑衣人的攻击,但是他却选择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意外的决定,那就是寸步不让,即便这样做的后果,兴许会让他身死道消,但是他却选择的毅然决然,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孙寒心中很清楚,自己并不想也不能那么做,正如黑衣人所言,他心中有太多的执念与牵绊。他身后脚下就是奄奄一息的杨晨,如果他此刻躲开黑衣人的攻击,那么,杨晨必死无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作风与准则,他孙寒的准则很简单,就是不负每一个不曾负过自己的生命过客,不管何时何地,是何处境。 “唉!” 黑衣人突然轻叹一声,手中长剑旋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随即手掌轻轻一推,手中长剑直接“唰”的一下,朝之前那名兵卫手中的剑鞘急飞而去。 手持空荡荡剑鞘的兵卒见状,还以为是黑衣人准备杀人灭口,直接吓的魂不附体、浑身发软,想要躲避,奈何双腿直打哆嗦,不管他如何努力就是无法迈动一步,只好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兵刃径直朝自己袭来。 “锵!” 长剑终于入鞘,持剑的兵卒直接两眼一翻,被吓晕了过去。 “叮!” 与此同时,黑衣人那一抹银色剑光直挺挺撞在了孙寒胸前的罡气上,犹如金戈碰撞一般溅起了一阵阵火花。巨大的力道直接让孙寒身体瞬间弓如虾米,剑光却不曾停止,连带着孙寒的身体,直接向掌印巨坑的边缘砸去。 “嘭!” 孙寒的身体直接被嵌在了掌印巨坑的边缘,好巧不巧,正好挂在了自己两柄巨斧的中间位置。 “吧唧!” 紧接着,他的躯体直接软绵绵的顺着巨坑边缘滑落,掉在了掌印巨坑内,杨晨脚下手掌边缘的地方。 一连串的声响就像是敲击在众人心头的闷钟,让这里的气氛陡然紧张到了极致,所有人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孙寒的身影,伴随着他身体软趴趴掉落在地,相府众兵卒的心顿时瞬间揪了起来,他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兵卒侍卫,除了本身实力低微以外,更是大多数都出身穷苦,讨得这一份苦力差事本就实属不易,需得从万千兵卒中脱颖而出,终于攀上了相府这棵大树,大多数人心神总算是安稳了下来,他们甚至想着凭借相府的势力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谁曾想却遇到了这一遭子事情,如若因此失去性命的话,就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因而,原本杨晨、孙寒二人来到此地的时候,他们都觉得拿下两名黑衣人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毕竟此二人在相府中的地位非比寻常,尤其是杨晨,更是任相府管事之职,足见其能力出众。 原本在众人心目中,他们的出现就等于是一颗定心丸,可谁曾想,就算是这样杨晨这样一号人物,却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就被黑衣人折断丰翼,如同死狗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所以他们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孙寒身上,只要他们二人中有任何一人能够出手缉拿住眼前这两名黑衣人,那么他们今夜就算是为相府立下一大功劳。 如若不然的话,等待他们所有人的必将是一场噩梦,毕竟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谁也不会认为眼前的黑衣人是心慈手软之辈。 可是,当一切尘埃落定,所有人把目光放到孙寒身上的时候,他们心中升起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悲凉。 此时的孙寒不可为不狼狈,整个人半跪在地,口鼻喋血不止,并不比杨晨好上多少。 “咳咳……” 孙寒一阵剧烈咳嗽,伴随着嘴角不断滴落的血珠,让所有人的心瞬间跌入了低谷。 他们当中有好些人甚至有一种想要逃离此是非之地的想法,但是,黑衣人不动,他们并不敢妄动,生怕自己步入之前同伴的后尘。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孙寒强忍着身体的伤痛,努力抬起头,一脸感激的望着巨坑边缘,未曾挪动一步的黑衣人,面具感激,不过他的身体却如同筛糖一般,抖动不停。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胆贼子 尽管如此,他还是对黑衣人感激涕零,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黑衣人手下留情的话,他此刻怕是已经去阎罗殿报道了,他没有杨晨那种增加防御的秘法,不可能完完全全接下黑衣人随意一剑的全部力道。 这,就是武道境界一境一重山的差距。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不出世的绝顶天才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缩小这种差距。 虽然孙寒不知道黑衣人是因何故,才没有对他下死手,但是他却很清楚的感觉到,之前黑衣人弃剑的时候,主动收回了不少力道,这才让得他只是重伤,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而已,并未真正伤筋动骨多少。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黑衣人确实这般做了,这份恩情,他孙寒承也得承,不成也得承,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必须去承。 今夜的相府不同往昔,两次如同地震一般的剧烈震动,如同惊雷一般彻响所有人心头,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整个相府似乎猛然挪动了一下位置。 就连阿合马也不例外,从今夜有贼人闯入府中开始,他就感觉心绪有些不宁,但是出于对相府森严把卫的绝对自信,他虽然心里明白那所谓的刺客,必定是冲那人来的,也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所以也就自然而然的把这件事交给了杨晨去处理。 虽说杨晨此人有时有些奸诈,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做寻常事特别牢靠,这也是为什么阿合马愿意把府中一些琐碎的事情交给他处理的原因。 当第一声震动响起的时候,阿合马并无任何惊慌,甚至有些喜悦,他还以为今夜这场闹剧差不多就此结束了。毕竟他心里很清楚,一些武道高手出手,引起一些意想不到的动静,再也正常不过了。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杨晨回来复命,告诉他事情的始末,他倒是想要看一看,究竟是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胆敢深夜闯入他相府来闹事?不管是不是为了那个人而来,此种人必须严惩不贷,如若不然,传出去可是有损相府的声誉。 可是,他苦苦等待了半天,却连杨晨的半个影子都未见到,他心里就暗暗开始焦躁起来,总觉得今夜之事,恐怕不会太容易善了了。还不等他来得及仔细去推敲琢磨,又一声轰鸣般的震动声彻响耳际。 同样的地方,不同的时间,同样都引起了相府的颤抖。 这下,阿合马终于坐不住了,脸色瞬时一变,急忙别开嗓子喊了一声。 “来人!” 话音刚落,一名持刀护卫瞬间冲进了大殿之中,恭敬问道:“相爷有何吩咐?” “去看一下后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合马脸色阴沉,似初晨欲滴的露珠,挤一挤水汪汪。 “是!” 持刀护卫连忙躬身作答,准备转身而去。 “等等!” 可就在此时,阿合马突然喊住了他,“顺便告诉杨晨,让他动作快一点,如若不能活捉贼人,那就将其碎尸万段。” “遵命!” 持刀护卫匆忙领命而去,只留下阿合马一人,忐忑不安,心神不宁。 同样坐立不安的还有相府的各路能人异士,他们皆是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惊疑的望向声音来源的相府后府苑,不过没有相爷的指令,他们哪怕是再好奇,也不得不安耐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脚步,原地等待。 虽说先前那一嗓子有刺客他们皆有耳闻,但是毕竟他们都各有其职,没有相爷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离岗。 掌印巨坑边缘,黑衣人抬眼瞄了一眼半跪在坑中的孙寒,转而把目光投到了昏死过去的杨晨身上,沉声道:“无所谓留不留情,是你自己争气而已,你也不用谢我,我说过,只要你接下我一招,我今夜便卖你一个面子不杀他,我还不屑对你说谎。” 说罢,他便不再机会孙寒,转头望着另一名黑衣人,问道:“走是不走?” 另一名黑衣人刚想说话,突然眼神一凝,望向佛堂对面的门庭位置,“麻烦又找上门来了。” 黑衣人同样也感应到了什么,几乎在同一时间,眉梢微皱,瞟向了门庭位置。 在哪里,一名佩刀护卫急匆匆走了过来,当他看清楚庭院的情况后,脸色瞬间大变,当即怒喊:“大胆贼子……” 不过他后面的话并未喊出来,只见黑衣人袖袍轻甩,一道无形气劲犹如闪电般击中他的前胸。 只听“嘭”的一声,护卫的身体骤然炸裂,化作满天血雨飘下。 “哐啷!” 同时掉落在地的还有他的佩剑。 一阵淡淡的血腥味融入到空气中,让空气中瞬间多出了一股无形的压抑。 “走吧!” 做完这一切的黑衣人,毫不在意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角,仿佛杀了一个人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寒眼角忍不住一跳,呼吸着稍稍带有血腥味的的空气,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黑衣人明显是一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却居然对他网开一面,这让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黑衣人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他对自己手下留情了,但是这却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尽管他以雷霆手段击杀了相府一名护卫,但是孙寒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因为他根本没有能力去阻止,而且在他心中似乎也不愿意去阻止,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感觉来。 黑衣人二人终是走了,大摇大摆飘然离去,走之前他还特意看了一眼孙寒和远处的一众护卫兵卒,孙寒不知道他那一眼,到底有何用意,但是他从他的眼中读到了一丝警告。 忽而,眼见自己打发出去的护卫也不见踪迹,阿合马终于没有耐心再等待下去了,转而起身向大殿外行去。 他决定自己去探个究竟,到底是出现了怎样一种情况,为何所有人都一去不返。 当他来到后府院的时候,眼见这里一片狼藉,之前自己派出来的护卫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柄佩刀,在沉沉暮色中,寒气森然。孙寒则半跪在一个巨大的掌印巨坑里,在他的前方,还躺着不知死活的杨晨,至于远处的那一种护卫兵卒,只是傻傻的立在原地,似是被吓傻了一般,而所谓的刺客竟然了无踪迹,这顿时让他怒火中烧。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后会有期 “谁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合马阴沉着脸,咬牙切齿低吼一声,他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整个胸膛起伏不定,满腔怒火难以平复。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在自己守卫森严的相府庭院之中,居然让人在制造出了那般大的动静以后,逃之夭夭了,而且就连孙寒、杨晨这两名天境高手都被人重创。 “相爷……” 孙寒扶着巨坑边缘的墙壁,挣扎着站起身,想要解释,可是刚一开口,嘴角的血珠便连成了串,滴溜溜往下淌。 见状,阿合马连忙抬手制止,对着远处一脸茫然的兵卒们一声轻喝:“醒来!” 声如洪钟,摄人心魄。 远处的那一众兵卒终于回过神来,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与不可思议。之前黑衣人临走时的那一眼,直接让他们所有人的心神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如果不是相爷雷鸣般的声音惊醒他们,说不得要不了多久,他们所有人都会在无知无觉中慢慢死去。 “相爷!” 回过神来的一众人,连忙对着阿合马跪拜行礼。 “带他们下去疗伤” 阿合马摆摆手,无心与他们这些普通人一般见识,贼人就连孙寒、杨晨二人这样的天境高手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兵卒了。从出现在这里开始,阿合马就发现这些人全都被贼人摄住了心神,不过不是他出声惊醒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死于非命。 “是!” 相府府院的兵卒们连忙应声,匆匆带着孙寒、杨晨二人离开了。 “终究还是大意了。” 他们离开以后,阿合马看着庭院中那个硕大的掌印巨坑,喃喃低语了一声。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短暂的恼怒过后,心情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大致把所有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他心里多少有了一些思路。 今夜悄无声息潜入相府的刺客,必定是一名决定高手,但是归根结底,他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松的逃离相府,主要是因为他太大意、太轻敌了,没有调动府中所有的高手来围捕此人。 这也无疑是同时给阿合马敲响了一记警钟,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久居高位,居然渐渐疏松懈怠了一些警惕,这是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黑衣人二人的身影犹如蜻蜓点水般,在相府庭榭屋檐上轻点而过,一路畅通无阻出了相府,来到大都这座繁华城池的街道上的时候,已近午夜。 虽然傍晚的时候,夕阳有过短暂的停留过,但是今夜,却并未见一丁点儿的月色星光。月黑风高倒也谈不上,毕竟这里是繁华的大都城,没有月色星光的夜晚繁华并未落尽,远处近处点点灯火阑珊,恍如夜空中的星辰,明灭尽有。已近午夜的街头,稀稀拉拉也有人头攒动,有的三两结队,行走在这喧嚣过后的宁静祥和之土,感受着九寒天别有的一番风韵;有的四五扎堆,畅饮于客栈小摊,品味着烈酒的甘醇;也有喝的有些上头的落到孤寂客,呕吐于街角边缘的犄角旮旯。 对于突兀出现的两名黑衣人,众人只是微微惊讶之余,便各自忙活去了,谁也没有太过注意,毕竟夜晚的时光,流窜何处的不愿抛头露面的人,在这里并不算稀缺,时常都会出现一些,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在江湖中混迹久了,明哲保身的道理没有人会不懂。 再者,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朝堂重地,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二人刚刚才大闹过宰相府。 二人稳住身形,立于大都街头,穆元刚想开口询问一下另一名黑衣人的来路,却不曾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名黑衣人便微微抱拳,道:“山水有相逢,人无不散日,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这不待穆元反应,直接转身离开。 黑色面巾下,穆元的脸色微微一楞,“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今夜,他本是率先潜入相府的,自从上次截获了一只信鸽,得知聂乘风有可能在相府的消息以后,他就立刻找百里长风探讨了一番此事的可能性,最后还是决定来相府瞧个究竟。于是乎,他便匆忙把山庄的事情安排妥当以后,直接来到了大都,为的就是潜入相府一探究竟,可谁曾想在相府的后府院等待时机的时候,却等来了此人,尽管二人当时相互试探了一番,但是他却没有试探出此人到底是何底细,不过看他潜行的轨迹,跟自己如出一辙,他心中隐约觉得此人的目的很有可能跟自己是一致的,故此,他才想出言试探一下此人的口风。 “下次见面时,你就会知道的。” 黑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很快便没入点点灯火的夜色中,只留下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真是个怪人!” 穆元眸子一凝,不过对于黑衣人这种守口如瓶的态度,他倒是并不感到意外,此人能够跟自己一样,在晚间穿着夜行衣独闯相府,显然是不想让其他人认出自己,他不与自己说,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此人居然似乎不好奇自己的身份,就连询问都懒得开口,要知道之前在相府被人发觉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人在出力,虽说相府那些角色,不可能对他们二人造成真正的压力,但即便如此,此人今晚的表现也太镇定了些。而且如今他们都已经走出了相府,他难道心里没有一丝好奇?须知,他之前出手的时候,武道招式都是经过可以掩饰的,他自信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除非对方是对自己十分熟悉的人。 “是他天性就是如此淡然,还是说他之前瞧出了些许端倪?” 对于黑衣人的实力,穆元心里大概也有了个底,绝对不会比自己低上多少,甚至有可能与自己相差无几,但是他的人,就让穆元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尤其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提到了下次见面,他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为什么听他的语气,似乎断定以后自己肯定会与他会面呢? 穆元摇摇头,把这些杂念排除脑海,既然想不通,就暂时不去想它,毕竟,当下最主要的事,就是先离开这里。 夜,越来越深邃了,通明的灯火也越来越少了,这里毕竟不是圣铉城,大多数人家差不多都准备休息了。 午夜时分,阿合马终于返回了正殿,他在打斗现场仔细的勘察过了,并没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地方,这就让他越发的感觉不同寻常了。 兀自一返回正殿,他立马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了下去,顿时,整个相府人影攒动,一队队人马匆忙而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今夜夜闯相府的凶手无所遁形,这也是阿合马下达的死命令,但凡有嫌疑之人,通通都抓进相府大牢,逐一审讯,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大都原本快要陷入黑暗的街道上,很快就亮起了一簇簇明亮的灯火,伴随着相府一队队的人马,大肆在街上各家店铺、各个角落搜寻了起来。街道上原本稀稀拉拉的人群纷纷避让,心惊不已,心中甚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相府的人马倾巢而动。 也有些许心情敏捷之人,或者是之前恰巧见到过两名黑衣人的人,多少猜出一些端倪来,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们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百一十五章 竹篮打水 相府的人马搜寻的也很仔细,不光是没有放过任何一家客栈酒家,打听到可疑之人,就直接当场抓获。就连街边醉酒呕吐不止的醉汉们,都被严格审讯,但凡有个支吾不清的,就直接当做嫌疑人带走。 这样一来,整个大都城都乱了套了,简直鸡飞狗跳,许许多多已经进入梦乡,与周公会面的官吏私贩、酒楼掌柜、客栈老板,无一例外,都被硬生生从被窝中拉了起来,严加盘查。 初时,他们一脸不情愿,有的甚至骂骂咧咧,但是当看到来人是相府人马以后,大多数立马笑脸相迎,马屁可劲了拍,只恨不得匍匐在地喊一声爹。 而对于这些,相府人马似是早已习以为常,任你马屁熏天,我自岿然不动,该如何还是如何,没有给这些人一丁点的好脸色,即便是朝堂重臣也不例外。 因为他们这些人心里都很清楚,相爷今夜心情极差,有些事过了,反而会适得其反,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愿意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免得到时候传到了相爷耳朵里,逃不过一番兴师问罪。 不过,热脸贴了冷屁股以后,依然没有人有丝毫不满,至少表面上没有,至于说心里有没有? 鬼知道。 但是,只要不是愚不可及之人,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相府这恐怕是摊上了比较大的麻烦,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大半夜行如此荒唐之事,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皇帝老儿的御书房肯定会多出些许弹劾奏疏。 只是不知到时,皇帝老儿会如何处理此事? 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相府所有人马倾巢而动的时候,一道幽灵般的黑影,再次悄然潜入了宰相府。 他小心翼翼,一路潜伏到了相府后府院,在穆元拍出来的掌印巨坑前微微驻足,凝视片刻后,蹑手蹑脚向相府更深处潜去。 相府府邸最深处。 一座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那个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男子依旧还是被六条粗壮的铁链,死死栓在地牢之中。他的面色越发的憔悴了,身上原本破旧不堪的衣物,现在基本上变成了一绺绺的脏乱布条,几乎都快要不遮体了。 不过对于这些,男子并未在意,此时,他正盘腿坐在地牢的草芥上,闭目养神,似乎那六条镶嵌在墙壁上的铁链,根本给他带不来任何疼痛。他那粗糙的双手平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枯槁的身体表面却有一层晶莹的光泽,凝儿不散,似是夜空中璀璨的星光撒下的大把余晖,把他的身形衬托的神秘而出尘,像是君王遗落凡尘,身上的霸绝之息丝毫掩饰不住。 突然,男子猛然睁开眼睛,锋利如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璀璨的光芒,似乎要将这片地牢穿透一般,然后望向相府后府院的位置,微微皱眉,“怎么又回来了?” 他之前就已经察觉到有两名天境高手潜入了相府之后,跟人起了冲突,然后全身而退,当时他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寻常的杀手或者刺客之流。毕竟在这六年的时间里,他没少见各种各样的刺客与杀手在相府出没,有时甚至会成群结队的出现,偶尔也有武道修为高深的,会全身而退。但是没过多久相府就集结出动了八成左右的兵马,似是被派出去搜罗什么了,当时他还纳闷了,半夜三更,两名天境高手究竟跑到相府干了什么,才会让阿合马这只老狐狸如此气急败坏。 此时察觉到其中一名黑衣人去而复返以后,他心里就越纳闷了。想必此人定是在相府有什么大的图谋,不然的话,他不可能再次折返回来。不过连他都不得不承认,此人的心性与胆识,绝非寻常。要是换做任何一个一般人,就算是亲眼看着相府派出去了大量的人马缉拿自己,明知道相府此刻的兵力较为薄弱,他也不一定有胆量冒这个险,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相府的调虎离山空城计?万一如果真的是了,一个人陷入重围,就算你是天境高手,也不见得可以全身而退,相府的实力他很清楚,绝对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有意思!” 很快,他眸子里的光芒便消散而去,转而换上了一种疲累颓废,整个人以一种懒散的角度斜躺下来,浑然天成一种被牢狱之灾折磨的主动放弃求生欲的样子,只是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深邃不羁。 相府人马搜罗寻人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东方泛白,在不知抓了多人无妄之人以后,相府的人马终于把整个大都城除了皇宫以外的地方,搜了个遍,确定没有任何漏网之处以后,才如蝗虫般褪去。 大都城中所有人,这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可令人意外的是,相府如此大张旗鼓的搜罗,皇帝老儿居然没有丝毫表态,完全当做不知情一般。这种状况就无疑是有些奇妙了,一些心思活络之人立马权衡出了丝丝异样,在心底暗自斟酌到底是相府的势力太过强势,还是这其中另有一番隐情。 一抹鱼肚白自东方缓缓升起,相府府邸一队队人马各自解押着抓来逮到的各色形形色色的人儿,密匝匝人流井条有序的向正殿行去,来到殿前,所有人都一致停下脚步,由总体带头的护卫前去正殿禀报。 不一会儿,就见阿合马在带头护卫的陪同下气定神闲的从正殿走了出来,可当看到手底下人抓来的所谓的嫌疑人的时候,阿合马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胸膛之中,一股熊熊之火“噌噌”直往上冒。 “混账!” 一声厉喝,吓的带头的护卫双腿一软,直接匍匐在地。 “这就是你们给本相抓的嫌疑人?” 阿合马一脚踹在带头护卫的脸上,直接把他踢翻在地滚了一圈,那护卫虽然一脸懵逼,却丝毫不敢有任何怨言,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一群饭桶!还不快去把人给本相放了?” 看着手下人抓来的人,阿合马简直想要一巴掌拍死这群家伙的心都有了,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这都抓来的是些什么人?连一个玄境层次的高手都没有,要知道昨夜闯入的刺客就连孙寒、杨晨这两位天境高手都重伤了,那可能是眼前这些弱小的家伙可以比拟的? 他真不知道手底下这群蠢货是如何办事的?难不成脑子里全装的是粪便不成? 可是转念一想,似乎好像是自己之前没有对他们说清楚这些,只是让他们把大都有嫌疑的人抓过来审讯。他心里那个郁闷啊!可是却偏偏无法言说。 相府的一众人马,虽然尽数茫然,却又不得不领命而返,乖乖放人去了,这半夜时光,全是白忙活了,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当然没有办法了,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便是底下基层的心酸与悲哀。 第二百一十六章 黄雀在后 阿合马一直板着脸,直到亲眼看着所有兵卒护卫们押着被抓捕回来的一众各色人士,重新离开相府正庭,准备把所有人再重新释放回去的时候,他这才斜眼瞪了一眼匍匐在地,未敢有丝毫挪动,身体抖动的如同筛子一般的护卫头子,皱头紧眉,“走,去地牢看看。”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白白忙活了半夜时光的话,他就直接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不中用的家伙了,看见他这幅怂包样,阿合马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大半夜的时光,想必那刺客早已逃之夭夭了,还缉拿个屁,只有去地牢探探口风了,看看是否能够得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护卫头领连连称是,连滚带爬在前面带路,生怕稍有不慎,就会被相爷摘了脑袋。 去而复返的黑衣人在相府府邸最深处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这个时间刚好是相府守卫最为薄弱的时候,原本相府府邸来来往往反复巡逻的兵卒们,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黑衣人一边潜行,一边把相府深处的地形一点一滴的绘于手中的宣纸上。原本他是想着钓一只大一点的鱼出来,然后顺便从他嘴里套出一点有价值的消息来,可是当杨晨、孙寒二人真正出现的时候,那个之前自己在半道碰见的与自己有着同样想法的家伙,不由分说,一巴掌直接把杨晨拍晕昏死过去了,就这还不算完,那家伙一时心血来潮,后来就连孙寒都被他打的失去了行动能力。 黑衣人这才不得不另辟蹊径,重新独自一人潜入相府,重新着手了解相府府邸深处的情况。 经过半夜时间的摸索,在走了不少弯道岔路以后,他终于来到了府邸最深处地牢的入口处。当然,这半夜的溜达,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此刻他基本上把整个相府府邸深处的地图,都给绘了出来,揣在了怀中。 “吁!” 看着近在咫尺的地牢入口,黑衣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阿合马这只老狐狸真够狡猾的,居然把地牢的入口设置在了府邸最深处的一间大殿里头。 这要是搁正常情况,别说是找了,就算是想都不可能有人想的到。 黑衣人立足大殿中央,这座大殿从外面来看的话,跟相府中其他大殿并无二致,可当走进来之后,就会发现这里真的是别具洞天。 大殿一如既往的繁华,不过其中并未呈放任何属于殿宇的东西,而是在两侧的墙壁上刻画着各种各样壁画,有士卒押囚,有鬼刀索命,也有丹剑穿心。一眼望去,阴森恐怖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而在大殿的正前方的牌匾上,题写着两个猩红大字。 “地牢!” 字如剑走游龙,亦如雄鹰展翅,大气客官,只不过它的颜色却平白多出了一份邪恶。 “先前到底是谁唤我来此的?” 黑衣人眉梢微皱,看着眼前这阴森邪恶的一切,心中顿时疑云丛生,他之所以能够寻到此处,并不是自己神通广大,也不是运气可嘉,而是之前有人出声引导他来到了此地。 虽然对于突然出声之人保持着高度警惕,但是他还是将信将疑,谨慎有加的来到了这里,进来以后,果然发现了地牢的入口,只不过那个之前出声之人却突然悄无声息了。 要说不心疑,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这里是大都相府,天子脚下,如果那人真的居心叵测,故意引他来此的话,那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打量片刻,黑衣人准备主动出击,既然那人主动引自己来此,那想来他也是有所图谋,既然人家不愿主动诉说,那就等他寻到那人踪影了再说。他敢肯定,之前出声之人肯定就在这地牢之中。 “怎么?这么着急想要送死?” 就在黑衣人准备抬脚向地牢位置行去的时候,那个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再一次出现了。 “是他!” 黑衣人神情一振,他敢肯定,这个声音与之前引导自己来到此地的那个声音,绝对来自同一个人。只不过听到他的话以后,黑衣人却是犹豫了,听他的意思,似乎自己这一步要是迈出去了,绝对会万劫不复的,可是自己之前已经认真仔细的打量过周围的环境了,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画跟地牢的邪恶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在他犹豫的空挡,那个声音再一次出现了,“怎么?不相信?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向前走两步试试,不然你还有可能不知道为何此处守卫如此松散。” 声音中带着七分揶揄,三分激将。 黑衣人犹豫再三还是收回了脚步,他认为那人既然能够出声提醒自己,那想必断然不会是在跟自己开个玩笑那么简单,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如果他仅仅是为了捉弄一下自己,而让自己寻来此地的话,他刚刚就完全没有必要开口提醒了。再者,对方既然身处牢狱,想必对这里的一切都甚是熟悉,他既然说前方有危险,那十有八九应该是有的,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对方。 “这就对了嘛!” 那人本想继续调侃几句,可是却突然凝声道:“快上房梁!” 黑衣人蓦然一愣,突然心有所感似的朝大殿外瞟了一眼,悄无声息腾上了大殿房梁。 他刚在梁上稳住身形,只听“吱嘎”一声,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紧接着便有两人一前一后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正是阿合马与那名护卫头领,前者拘谨慎微,领路于前,后者双手负背,款款而行。 黑衣人摒神凝息,静如雕塑,大气都不带出的,只不过他的双眸却定定地盯着阿合马二人,连眨都不眨一下。 只见来到大殿中央的阿合马二人开始于光滑的大殿地板上迂回行走,时而朝前,时而靠后,忽左忽右,身影闪烁,犹如在勾勒一卷美好画面。从大殿中央到地牢入口,明明只有五六步之遥的距离,硬生生让他们走出了二十步才堪堪走完。 他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大殿中央头顶房梁的位置,有一双眼睛在目睹了他们这一系列迂回步伐以后,悄悄送了一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直到阿合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地牢入口以后,黑衣人才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恶狠狠的骂道:“这个老狐狸,果然在此处设下了重重机关,今夜要不是有贵人相助,老子非得栽到这里不可。” 他似乎全然忘记了,如果要不是得贵人指引的话,他到底能不能寻的到这里来,还是两说。 骂罢,黑衣人深深看了一眼地牢的方向,直接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虽说他不惧怕相府的实力,但是在事情没有办妥之前,他不能让自己陷入困境,现在差不多已经快要天亮了,想必相府派出去的人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他必须在他们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至于这里的具体情况,既然地图已经到手,那么以后就有的是时间,他必须得谋定一个合适恰当的计划,不然的话,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慢走不送 黑衣人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天微微亮,相府府邸的琼楼殿宇,在晨昏交相的光亮中,朦胧却不失磅礴,轻轻跃上一角殿宇顶穹,他突然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也不知是因为九寒天的天气太冷了,还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抉择。 瞄准了方位以后,黑衣人直接化作一道流光,闪烁于相府的琼楼顶上,一路向相府外飞驰而去。 ……… 从地牢入口处往下,并不是直接到达地牢,而是一阶一阶下潜的青石台阶,台阶很缓,也很长,越往下越潮湿,十几阶以下,有的青石上甚至长出了苔藓。 行走在阴暗潮湿的台阶上,阿合马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也不知道原来这里都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了。 毕竟自从位及宰相以后,底下很少有事情是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了,一般情况下,只要是他一声令下,手底下的人基本上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与青石台阶相接的,是一闸由精钢所铸的实心大门,门内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地牢。 门口坐着一位满头灰发的魁梧汉子,魁梧汉子相貌平平,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慵懒的味道,但是随着他不经意眼眸开阖间,隐约有一丝丝厉芒乍现。此刻,在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支粗壮的毛笔,其外形要较正常的毛笔大上足足三倍有余,宛如一根棍子。 “相爷!” 看到阿合马二人走了下来,魁梧汉子似有些惊讶,连忙起身问候了一声,然后抬手轻轻一推,就见那一闸由精钢所铸的大门,宛如鸿毛一般,被他轻而易举的推开了。 阿合马走到他身前,微微颌首,也不停留,直接越过他,便向地牢里面走去。魁梧汉子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待到阿合马二人进入地牢以后,他刚准备随手关上大门,却见阿合马忽然转过身来,问道:“可曾有人闯入这里?” 他一停下脚步,前面带路的护卫头领也立马停身下来,恭敬立在一旁。 “未曾!” 魁梧汉子轻轻摇头,昨夜相府发生的那一系列动荡他也有所感知,但是毕竟自己职责所在,需顾及这里的安全,因此,他也不曾去观摩。他只知道昨夜相府的动静的确很大,现在听到相爷有此一问,他就知道相爷是在询问昨夜是否有贼人闯入地牢。 “那就好,最近你们多费点心,这段时间可能相府不会太平静了。” 阿合马一脸平静,转头示意护卫头领一下,随即转身向地牢深处走去,看来一切正如他所料,那刺客虽然厉害,但是看情况并未找到这里来。 “好!” 魁梧汉子点头答应,言简语明。然后轻轻把那一闸精钢大门拉了回来,重新恢复之前的慵懒。 相府的地牢很宽敞,但却很特别,并非是寻常衙门那种两侧牢房的布设,反而是有且仅有一侧设有牢房,位于右手边。 一眼望去,右手一侧是整整一排牢房,由外到里总共九间,并且每个单独的牢房都特别敞亮,足足有寻常人家一间屋舍的大小,而其中各类刑具也是应有尽有,整整齐齐的陈列于一角的架子上,环境整理的也还算可以,唯一美中不足的也就是太过阴暗潮湿了一点。 与牢房相对的左手边,则是一排青石堆砌起来的墙壁,棱角分明。墙壁上是布局合理、间隙均匀的红烛灯火,每一间牢房对应着两盏烛火,一曳曳烛火灼烧间,在烛台上留下了厚厚一层烛泪,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不曾有人清理过了。 在这座阴暗潮湿的地下囚牢里,那一十八盏烛光,既充当着照明作用,又充当着取暖防湿的作用。 不过,作用似乎并不是很大,十八盏烛光,就仿佛是这硕大囚牢里的沧海一粟,既不能照亮这个地牢,又不能驱散这里的潮湿之气。 整座地牢从明面上看的话,有且仅有门口那位魁梧汉子这么一个看门的人,镇守在此,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到第二个人的踪影。 阿合马二人进来以后,径直走到地牢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前,这才停下脚步。 “老朋友,住在这里可否习惯?” 牢房门口,阿合马抬眼看了一眼牢房里面,虽然被六根粗壮铁链锁住了手脚,但却依然懒散斜躺在草垛上闭目养神的男子,开口笑问道。 “早已习惯了。” 男子眼皮轻抬,斜瞟了一眼牢房门口的二人,噗笑一声。 男子一头散乱的长发披在肩头,脸上的胡渣差不多快要把他整个脸都包裹在里面了,混沌的眸子几乎没有一丝身材,嘴角还隐约透露着一丝自嘲般的苦笑,说罢,他有重新闭上了眼睛,似是根本不愿意多瞧阿合马这位早已位极人臣的宰相大人。 “习惯就好!” 阿合马也浑然不在意男子的态度,继续轻笑,“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安安稳稳在我这相府待着呢!” 他这话说的可就很有技巧了,看似是在跟眼前的男子闲话家常,随意至极,实则在于试探,看牢房中被锁的行动都成问题的男子,是否真的通过某种自己意想不到的方法,与外界有所联络,也就是说他想从男子身上套一套,看昨夜闯入相府之人是否与他有干系。但是他所要表达的更深层次的意思,却是在警告牢房中的男子,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就算是你再怎么不愿意逗留于此,那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被困在我相府六年时间? 说完之后,他笑容敛起,双眼直勾勾盯着牢房中的男子,似乎想从他的神情或者肢体上瞧出一丝自己想要的端倪来。 但是,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男子根本没有任何一丝变化,甚至这次他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慢悠悠说道:“你不是希望我待在这里吗?” 对于眼前这位老狐狸的想法,他又怎会不知?不过想从他这里套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早已不是六年前那个刚正不折、意气用事的自己了。 阿合马双眸微凝,不过仅仅持续了瞬间而已,紧接着他脸上又堆起了标志性的笑容,“其实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你只要说出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也会还你自由。” 笑容可掬,人畜无害。 不过男子显然并不以为然,直接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舒展了下有些发麻的手脚,平静道:“慢走!” 俗话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身后这位可不是一般的蛇,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毒蛇巨蟒,要是真信了他的话,恐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合马轻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盯着男子的后背沉默片刻,突然沉声道:“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儿子已经从灵台山上下来了,是一个人。” 最后几个人被他咬的格外的重。 男子后背蓦然一绷,混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也不转身,冷冷道:“不送。” 阿合马呵呵一笑,转身离开,那名护卫首领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离开以后,男子突然转过头,盯着地牢入口的位置,眼神如刀,低沉喃喃道:“你若敢碰他,我会将你挫骨扬灰。” 悄然间,他按在地上的左手,已不知不觉在坚硬的青石板上下入三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烙在了那里。 不过这一切,已经离开的阿合马二人并不知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何其悲哀 初晨。 一丝清雅的霞光自东方射出,映衬着整个东半边天都出现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色,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似娇艳欲滴的美人,别具一番诱惑。 九寒天的天气最是善变了,一天变一个样,那是经常会有的事情,甚至频繁的时候前一秒或许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会阴云密布,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真是的好像是人的情绪一样。 待东边霞光上涨的时候,天地间的气温也在慢慢回升着,一点一滴。渐渐地,天色也不再那般寒气逼人了,起码可以让人得以适应,早醒的人们渐渐也从被窝中爬了出来。 圣铉城。 救死不救伤医馆。 聂东来依旧捧着那本【天玄剑经】看的津津有味,一夜的挑灯夜读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的困倦,反而精神抖擞。 他身前书案上的烛火几乎快到见底了,烛泪早已堆积了厚厚一层,但是烛火明暗交替、闪烁不定,似乎是不喜欢已明的天色,但却又倔强的努力着自己最后的使命。 对于这一切聂东来恍不知情,他一心埋进了手中自己父亲留下来的剑经当中,对于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穆桂天斜挎在医馆外间的摇椅上,他的腿上披着那件模样沉寂的貂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奈。时不时都会抬头瞄一眼书案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聂东来,身体却紧紧窝在摇椅里,随着摇椅的摆动上下起伏,两只手却插在貂裘的领子里,似是有些怕冷。 至于百里长风,一大清早他就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只留了一句:“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自便。”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改往常的神态,显得有些郑重,不过穆桂天知道他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当时聂东来根本就没有听见,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晓。 百里长风在的时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有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穆桂天并不清楚他那句话的意思是在逐客,还是在叮嘱他。不过穆桂天却清楚他肯定是心里有事瞒着自己,因为昨晚他跟聂东来回来的时候,百里长风整个人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而且昨夜一夜,百里长风一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怎么休息,而且时不时还会对着外面的街道发呆。 倒是穆桂天自己今天的精神却是不错,他昨夜差不多睡了个通宵,中途偶尔有几回醒来,也是被百里长风的叹息声惊醒的。不过他并没有刻意去询问或者重视什么,百里长风于他而言,终归还是个前辈,他不与自己说,穆桂天也不好去询问什么。 大概过了约摸一刻钟时间,聂东来终于合上了手中的剑经,揉了揉眉心,望着窗外的天色,诧异道:“已经天亮了?” 他看书看的太过入神,根本没有注意注意到时间,刚刚一抬头才发现,外面已是日出东方。 “早都已经亮了,大哥!” 穆桂天忍不住拍了拍额头,一脸钦服的样子。 “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不知不觉已经流逝了一夜。” 聂东来无奈摇了摇头,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随意问道:“前辈还没起床?” 医馆外间他并没有看到百里长风的身影,而且里外间相隔的卷帘是放下来的,因此聂东来理所当然以为百里长风还在贪睡。 穆桂天抬了抬眼皮,从摇椅上站起身来,把盖在腿间的貂裘重新披到了肩膀上,“他呀,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有事。” “那你怎么也不喊我一声?我根本都不知道这回事,这样岂不是太失礼了?” 聂东来当下一惊,抱怨了一句。 “喊你?” 穆桂天没好气的道:“就你那雷打不动的上进好学架势,我怎么忍心打扰呢?” 声音多少有点幽怨,不过并不是因为百里长风的事情,而是他一个人从一大清早醒来,就窝在这里一动不动实在是太无聊了,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哦,对了!他临走的时候让我们自便。” “自便?” 聂东来皱了皱眉,“那是什么意思?” “自便就是自便喽!” 穆桂天有气无力的强行解释,不过却看到始终聂东来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以后,又摊摊手:“你问我啊?我问谁去?” 不光是聂东来心里纳闷,他心里更加纳闷,这个问题他从百里长风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在琢磨了,但却始终琢磨不透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想的久了,他甚至会想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或许百里长风当时只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也不一定。 但是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是他举棋不定的,那就是他与聂东来二人到底是离开呢还是不离开。 要是离开吧,百里长风这医馆又没有其他任何人,他们要是就这么离开了,多少显得有些不厚道。但要是不离开吧,百里长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们需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他可不会忘了那老头上一回说是出去一会儿,结果让他等的花都快谢了的事,况且这次他又没过啥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纠结的他有些烦躁不堪。 “那咱们就等他回来吧,毕竟就这么离开的话,于情于理有些不太合适。” 除此以外,聂东来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不辞而别多少有些不通情理,更何况百里长风与他有恩在先,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不与人家打声招呼就离开。 “只能这样了!” 穆桂天点点头,又重新窝回了摇椅,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他虽不是一个极静之人,但还不至于不通人情世故。 聂东来转过身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片刻,突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回头道:“胖子,问你个事!” 穆桂天忘了他一眼,“何事?” “武道有几境?” 昨夜他在阅读父亲留下来的剑经的时候,有留意到剑经里面有提到武道境界的问题,只不过他从自己残缺的记忆里面,并未寻到有关武道境界的答案,不过想来穆桂天应该是知道的。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这下,倒是轮到穆桂天吃惊了,他知道聂东来失忆过,但却并不知道他连这种江湖中是个人都知道的常识性问题都不清楚。 聂东来摇摇头。 “唉!” 穆桂天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武道总共有五大境界,分别是知微境、通晓境、登堂境、逐天境以及归璞境,也就是大家通常所说的入、初、玄、天、极武道五境。而这五大境界中,每一大境界都分为三小境界,分别是小成、圆满和顶峰……” 他又一一把武道五大境界与每一境界的特征对聂东来仔仔细细讲述了一遍。 认认真真听完之后,聂东来止不住自嘲一笑,原来武道境界还有这么多重划分,看来自己真的是孤陋寡闻了。他这一路走来,只觉得谁谁很厉害,却始终不知道人家究竟有多厉害,处于何种境界,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件搞笑到宛如笑话一般的事情,但却搞笑地在他身上演绎着。 何其悲哀?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君子之交 聂东来点点头,“原来如此!” 要不是自己昨夜在【天玄剑经】中读到一句话的话,或许自己根本就不会意识到武道境界这个问题。 剑经中有提到这样一句话,“剑之修行,与武道境界的高低有关亦无关。” 初读的时候,聂东来觉得这句话似乎很浅显,但是越是细品,他就越是觉得这句话晦涩,明明似乎一遍就能懂了,但却感觉一遍比一遍难懂。 但是令聂东来奇怪的是,这句话,却偏偏并不是剑经原文中的话语,而是被人在旁边注写上去的,如果聂东来猜的不错的话,这句话应该是出自自己父亲的手笔。应该是他自己的一点独特的见解或想法。 因为在这句话的旁边,剑经原文中有这么一句描述:“剑者,局于境界也。” 原本这句话似乎并没有什么矛盾存在,不光是剑者,或许任何一种修行,皆局限于境界。 正所谓:“力之所疲,因其不增尔。” 当时,当对比于父亲所留的注写的时候,聂东来却有些糊涂了。 “对了,我一直都很好奇,现在的你到底处于何种境界?” 讲述完武道境界的一切问题以后,穆桂天侧过头一脸好奇的盯着聂东来问道,他虽然与聂东来没有真正交过手,但却也看见过几回聂东来动手,但是仅仅是通过感知的话,他又对聂东来的武道境界有些模糊。 在聚散客栈的时候,聂东来似乎并没有动用多少实力,但是在千金酒肆的时候,聂东来虽说看似动用了所有手段,但却始终给他一种很朦胧的感觉,就仿佛他已经窥壁江湖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撮人一样。不过穆桂天心中始终不愿相信,毕竟聂东来的实际年龄放在哪里,武道境界的修炼,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用日月堆积出来的,就算是他再天才,也不可能摆脱时间这个基础,一步登天。 聂东来眯着眼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的道:“按照你这种说法的话,应该是登堂境顶峰吧!” 内视以后,聂东来发觉在他的丹莲之中,孕有六叶莲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穆桂天口中登堂境顶峰的象征。 “玄境顶峰?我靠!” 穆桂天张了张嘴,直接爆出一句粗口,虽然聂东来的真实实力与自己不愿相信的那一境差了点,但那也仅仅是差了一丁点而已,两者处于一线之隔。这由不得他不震惊,要知道那些个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年轻后起之秀,也不过是在玄境层次徘徊而已,玄境小成者不少,但是玄境圆满的却是少之又少,他们那一个不是不出世的绝顶天才? 就比如被那名誉为“小天剑”的风华天才童梓翰,又比如幽冥督查史那位神秘莫测的少督主,再比如一身独剑荡江湖的那位不知姓名却被冠以“小剑痴”的天才青年,还比如剑堂的那位面冷心善的剑无名,他们都是当代独领风骚的年轻人,可据穆桂天所知,他们也仅仅是处于玄境圆满层次而已,照这般形式来看,聂东来玄境顶峰的武道修为,岂不已是年轻一辈第一人? 对于自己的武道天赋,穆桂天从来都不妄自菲薄,更不会认为自己会比江湖中那些绝世天才庸俗,即便如此,他也不过才是玄境圆满而已,而比自己要小上些许的聂东来都已经玄境顶峰了,这让穆桂天心中顿时很不是滋味。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觉得聂东来给他一种朦胧感,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一山还有一山高,古人诚不欺我也。 “玄境顶峰很厉害?” 聂东来却不以为然,听了穆桂天的阐述以后,他才发现玄境,原来不过是武道境界中一个不上不下的境界罢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震惊的吧? 毕竟,他对当下江湖年轻一辈的实力一无所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知者无畏吧! “岂止是厉害!” 穆桂天噗笑道:“玄境那可是武道的一大分水岭啊,毕竟在这个江湖上,天境高手已经是站在整个江湖最顶峰的一撮人了,你说玄境顶峰厉不厉害?” 现如今的江湖武林当中,极境高手已经不复存在了,天境可以说是一个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玄境顶峰仅次于天境之下,如何能不厉害?更何况,以聂东来的年纪,未来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毕竟他能以小小年纪就问鼎玄境顶峰层次,谁敢说他的武道天赋稀松平常? 聂东来哦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来,的确已经不差了,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并没有觉得玄境顶峰有多厉害的样子?” “这话怎么说?” 穆桂天皱了皱眉,他有点不太明白聂东来的意思,难道是自己解释的还不够清楚?又或者说是自己的表达能力太差,他没有听明白? 聂东来突然咧嘴一笑,揶揄道:“你都从来不拿正眼瞧我这个玄境顶峰高手啊!” 当然,这话基本上是开玩笑的意思,不过却是句实话。虽然聂东来不知道穆桂天身后站着势力到底是不是很强势,但是即便是在得知了自己的确切势力以后,他也只不过是表现的惊诧了一下而已,慨叹之余,神色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虽然惊叹于聂东来的真实实力,但是聂东来却觉得,似乎在他眼中,玄境顶峰翻不起什么大浪一样。 “原来你是指这个啊!” 穆桂天轻轻笑了笑,嬉道:“那要照你这么说,我该如何看你?畏惧?害怕?天爷我又跟你无冤无仇,而且天爷还帮过你不少忙,你总不会心里想着提剑砍我吧?” 不过他倒是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以他身后的实力,还真不会把一个玄境顶峰的高手放在眼里,别说是一个了,就算是十个,也最多就让他惊讶一下。不过这些话他又不好说出口,不然的话,还会让聂东来以为他有故意显摆的嫌疑。 聂东来哈哈一笑,有些东西心里明白就好,穆桂天不愿意多说,他也不会主动追问,在他心里,穆桂天已经算是莫逆之交了,不管他的身份背景如何,都不影响自己交他这个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又不是图谋穆桂天的身份背景,或者是身后势力。当然穆桂天心里同样清楚这一点,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会以一个玩笑的答案来回答聂东来这个玩笑的问题。 玩笑之言,始于亲朋,终于陌生。这是一个亲朋好友之间缓和气氛、增添笑语的话题,如果换做是一个不熟悉,或者不待见的人,谁还乐意与你玩笑?恐怕连闲话都不屑于搭理吧。 第二百二十章 非见不可 一轮硕大的红日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终是从东方那一片朦胧中升了起来,徐徐.向前爬行着,不紧不慢、不急不缓。 耀眼刺目的光彩透过一望无际的天空,照射在圣铉城每一寸肌肤。暖暖而舒适的温度徐徐扩散开来,晨间忙碌的身影也渐渐多了起来。 圣铉城一角城头的晓心楼上,百里长风静静立足三楼楼梯口的位置,一脸认真的盯着三楼正在清扫地面的老和尚。 眼神平静而温和,面上却又点缀着丝丝化不开的愁容,任由晨间的辉光照射在他的左半边脸颊,今日的他依旧是一贯的一袭青衫长袍,特别是他那一撮山羊胡,明显是清晨刚刚修剪过的,整而不杂,有模有样。在阳光的衬托下,他那原本慈眉善目的仙风道骨模样,更显出尘。 脚下的影子随着暖日的升腾徐徐向楼梯一旁的扶手上爬去,拉长、扭曲、变形。 身形佝偻的老和尚依旧身着那件清洗的隐隐有些发白的陈旧僧袍,还是那副一丝不苟的神情,仿佛在他眼中,清扫晓心楼这一层地面永远都是那么的神圣庄严。他似乎并不知道在晓心楼三楼的楼梯口有一个人在静静的看着他,亦或者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百里长风的存在,只不过在他眼中,百里长风的等待并没有清扫这一亩三分地来的重要。 百里长风已经来到这里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从晨曦初至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已是日上三竿,自从现在晓心楼三楼楼梯口的位置以后,他的身影再也一动不曾动过,就连一句话也未曾开口说过。 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老和尚已经在这里清扫地面了,到现在还在继续清扫着,似乎这里有太多的尘埃,他始终也扫不干净。 其实,从他一来到这里,老和尚便已经知道了,就如同他知晓老和尚每日重复再次的意义何在,他也明白老和尚知晓自己为何而来,就如同他明白老和尚为何如此坚持一样。只不过两人各自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罢了。 就这样,两人一内一外、一静一动,交相呼应,皆在等待。 “唉!”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晌午时分,不同于昨日的是,今日确实老和尚摔先沉不住气。 他兀自轻叹一声,停下手中的动作,杵着手中那把扫帚,抬头望了一眼圣铉城远处大气磅礴的城墙,“你终究还是如此执着。” 他的声音很轻,轻淡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百里长风抬头凝望着老和尚头顶的那口催晓,苦笑道:“你又何尝不是呢?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属于同一类人。” 老和尚没有反驳,更没有收回目光,“昨夜没休息好?” 百里长风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头顶的这口大钟,点头道:“你是知道的,我一向都很准时,而且我最反感的就是等待。” 老和尚终于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盯着他看了片刻,道:“许久都未曾见过你如此认真了。” 百里长风看了他一眼之后,又把目光移到了之前的催晓上面,沉声道:“昨夜并未听见它的响声。” 老和尚倚着护栏放下手中的扫帚,伸手抚摸着头顶的钟底,有些感慨,“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的就是选择了。” 见百里长风并未搭话,他偏过头继续道:“确定要见他?” “嗯!” 百里长风点点头。 “非见不可?” 老和尚轻皱眉梢。 “非见不可!” 百里长风一脸坚定。 “好吧!” 老和尚拗不过他,只好点点头,顿了顿,他又凝声道:“不过他最近的状况又不太稳定,你要多加小心。” 最终,他似是还有些放心不下,叮嘱道:“切莫太过偏激。” 百里长风嗯了一声,点头道:“你就放心吧,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难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那种急功冒进之人?” 说完,他还特意看了一下老和尚。 “以前是!” 老和尚不禁莞尔一笑,“这几年我就有些搞不明白了。” 百里长风笑着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一直都不是鲁莽的很。” 老和尚微微一怔,缓缓走了过来,“走吧,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劝你。” 百里长风微微侧身,让出半个身子,叹道:“你应该了解我。” 老和尚点点头,没有说话,兀自踩着楼梯向二楼走去。在他身后,百里长风紧随其后。 来到晓心楼二楼以后,两人并未一直沿着楼梯向下行走,反倒是来到二楼的房门前,老和尚轻轻推了推身前的房门。 只听“咯吱”一声,房门被打开来,百里长风二人整理了下思绪,神情素然,踏步而入。 进入二楼以后,里面的情景一下子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视野当中,原来,晓心楼所谓的一楼与二楼,是不过是外在的一种表面现象罢了。 而在其里面,根本就是一个空心的高臧密室的样子。密室光线特别差,即便现在是白日时分,依然一眼望不到底。而在位于晓心楼二楼房门口的位置,居然是一个旋转向下的窄小楼梯。 楼梯相比于外面的楼梯而言,窄小了一半有余,堪堪仅容一人通行。 整个密室透露出一种森冷怪异的气息,让人浑身难受。 老和尚抬眼望了一眼密室底下的部分,极不情愿的从怀里探出半截燃烧过的蜡烛,轻轻点着。蜡烛刚刚开始着火的时候,老和尚连忙腾出另一只手遮挡了一下,似乎生怕这里缺氧,烛火熄灭一样。 蜡烛终是着了,点点星火晃了晃娇小的身躯,倔强的坚持了下来,慢慢地,越来越大,越来越漂亮了。一闪一闪的,幻如夜空中调皮的星星。 “注意脚下!” 手举蜡烛,老和尚还不忘回头嘱咐了一句百里长风,一副还真怕他一不小心掉下去的样子。 “这里但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 百里长风嗯了一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致,有些怀念。 老和尚不再去管他,直接小心翼翼的沿着旋转的窄小楼梯向下行去,百里长风面色复杂的跟在他身后。 第二百二十一章 钟楼压莲 大概是因为他是医者的缘故,百里长风对于时间特别敏感,敏感到了精准分秒的地步。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一直都是一个特别守时的人,似乎在他的世界里,时间就意味着生命。哦,不对,应该说大抵在医者的世界里,时间本就是生命。 因此,他最反感的便是等待,因为等待往往会让人感到莫名的焦虑烦躁,这是一种没有人愿意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的东西。可是凡事必有例外,就比如百里长风,即便是他再怎么反感,可当每回来到晓心楼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在等待,等待着老和尚清扫完这里的每一寸地面。 他明明很清楚什么时间点老和尚在干什么,可是偏偏每一回,他都要早来一段时间,为的就是这一段时间的等待,同样也是在利用这一段的时间来静心,因为每一次在这次等待的时候,他的内心都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宁,那是一种仿佛身处世外桃源一样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感觉。 而对于老和尚而言,这段时间却恰恰是他最头疼的。原本寻常时候,他早已心如止水,可是每当百里长风来到晓心楼的时候,他那宁静的心湖就仿佛被投进去了一颗小石头,总会泛起一丝丝的涟漪。 每一回看到百里长风的身影出现在这片城墙的时候,他总会在心里默默祷告,希望这次他只是在此路过,尽管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过一会,百里长风就会登上晓心楼三楼,可是每一次他还是忍不住希望出现万一。 有一句古语是这么说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用在百里长风身上再恰巧不过了,他从来都是一个实干家,从来不做任何一件无意义的事情。每当他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自己的麻烦又要来了。 老和尚知道,百里长风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底下那个怪物,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更何况他还是一个讨厌选择的人。 诚然,百里长风是跟他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可正因为是这样,他才不一样百里长风涉险,因此百里长风每次来这里,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而每次百里长风踏上晓心楼三楼的时候,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他还在苦苦思索该如何回绝他的要求,所以他每次都会故意让百里长风等候一段时间。 作为一个出家人,他不能打诳语,没办法撒谎,他只能找各种理由搪塞,或者直接拒绝百里长风的要求。因为他知道百里长风想要干什么,他是想要把那个怪物从晓心楼底下释放出来,因为他想依仗那怪物的特殊力量。因为自打十年前,底下的怪物被镇困于此以后,百里长风就再也没有来过晓心楼了,即便是询问情况他也断然不会自己跑来这里。 可是就在最近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要跑来这里一趟,有时甚至一天好几趟,也不跟自己客气,来了就直言要见他。这可真的是把老和尚给愁坏了,他作为镇守于此,度化那怪物的关键人物,初始的时候,当然也不可能同意百里长风的要求,而且他也很直白的告诉了他个中要害。 可是百里长风偏偏如同着了魔一般,他拒绝了以后,只是轻描淡写的留下一句我明天再来后,就直接走转身离开了,也不让他难做,却更让他难做。 都说好女怕缠郎,就算他是个和尚,也怕百里长风这个缠郎。百里长风天天来征求他的意见,摆明了就是一副见不到人我誓不罢休的架势,拒绝推脱的时间久了,他难免心里也有着不是滋味,因为他很清楚百里长风的初衷。 可是,晓心楼底下的那位,毕竟不是一般角色,谁也不知道一旦把他放出来以后,他会不会突然发疯,如果他真的发起疯来的话,恐怕整个圣铉城都会陷入灾难。虽然百里长风说他有一定的把握能说服那怪物,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无疑让他更加难以抉择了,到底是该相信自家兄弟一回,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呢? 选择与他而言,就跟红颜一样,躲之不及,唯恐涉略,一旦陷入了,内心就会感到煎熬般的矛盾。 因此,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就在昨夜,他突然想通了,与其这样无休止的矛盾纠缠下去,倒不如相信百里长风一次,同样也是给底下那位以及自己一个机会。 且不说十年前自己等人并未有太过为难与他,就光自己这十年来他度日如年的度化,多少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他已经比以前要好太多了,虽然状态还是时不时会有些不稳定,但是整体来说越来越稳定了。 “踏……踏……踏……” 宁静的空间,两人脚踏窄小楼梯,发出异常清晰的声响,回荡着这片昏暗的空间里,一缕摇曳的烛光,宛如大海浮萍一般,孤苦无依。但是很快,它就有了自己的同伴,因为随着老和尚缓缓下行,周围又快速亮起了一盏盏的烛火。 原来,在这窄小楼梯的两侧,密密麻麻摆满了大红喜色的蜡烛,老和尚一边走,一边点燃它们,一曳曳烛光,组成了这个昏暗空间的星火,明亮璀璨,把窄小的楼梯映照成了一截天梯,贯穿晓心楼,直通地下。 晓心楼越往下,里面的空间就越大,百里长风两人很快就没入了晓心楼一楼底下很深一截,如果从晓心楼外面来看的话,应该是进入圣铉城城墙里面的空间了。 谁也没有想到,在圣铉城城头一角,居然还存在着这样隐秘神奇的一个地方。就如同大多数人根本不明白,那一直屹立在城头的巨钟到底有何作用一样。 原本底下的空间,已经暗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般了,不过好在有头顶上被老和尚引燃的一盏盏烛火照明,百里长风二人的视线过处,倒也还算亮堂。 目光所及,隐约看见在地底深处,有一个硕大的彩色莲台,大小跟晓心楼的二层差不多,莲台中央坐着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人,一头长发披散开来,遮住了他的面容。 此刻,莲台正在徐徐旋转着,而莲台上那人似是正在闭目养神,身处黑暗之中,安静的犹如无物,甚至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定然会以为他是一具早已死去多时尸体了。 看到此人,百里长风二人的神色皆是一变,不过表情却各不相同,百里长风面露惊喜,似有激动,而老和尚则愁容皱眉,忐忑不安。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天不我愿(一) 没过多久,两人终于下了楼梯,来到了这片原本黑暗的这个酷似囚室一般的地窖里,四脚也踏在了地窖的地面上。 地窖面积很大,直径足足有两个晓心楼低层的直径大小,虽然容纳了一座彩色莲台,但是依旧十分宽敞,虽然楼梯两侧的烛火通明,但在这个硕大的地窖里,光线并不是特别强,不过倒也足够用了。 整个地窖是由琉璃色的石砖堆砌而成的,统一的色泽,十分亮眼,地窖的墙壁更是光华如镜,在烛光的映照下,墙面上倒映出来的人影清晰可见。 不过最亮眼的却还是地窖中的那一座彩色莲台,它承载了红黄蓝赤四中颜色,炫彩夺目。 对于百里长风二人的到来,莲台上那人似乎并未在意,他依旧宛如熟睡了一般,垂首安安静静的端坐在莲台之上,一动不动。 他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动过身体了,褴褛的衣衫上已经积落了一层薄薄的尘埃,让他那件破旧的原本就看不出是何材质的衣衫,更加的分不清颜色了。 “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百里长风迟疑了片刻,凝神看着莲台上的那人,开口问道。 老和尚则立在一旁,也不作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二人正好现在莲台上那人的正前方,从这个角度看去,莲台上那人双腿盘坐于莲台中央,双手平放在双腿之上,聋拉着脑袋,一头披散的长发垂下,看不清他的任何面容,只收那双干瘪的双手,让他看上去仿佛是一个行将朽木的入土之人。 在他的双手的手腕上,各自套着一个金黄锃亮的拷撩,其上各自系着一条粗壮的铁链,铁链的一头没入他身下的彩色莲台。随着莲台的徐徐旋转,莲台上上就产生一缕淡淡的青色光泽,说着粗壮的铁链流入到他的身体里面。 “……” 对于百里长风的问话,那人似是没有听见一般,也不做答,也不见他有任何动静,恍如一个正在悟禅的高僧,雷打不动。 百里长风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兀自自言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些怨恨,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不敢来这里,因为我怕独自面对你。” “……” 依旧是一片安宁,虽然他是在对着莲台上那人说话,可是那人似乎并没有在听。 百里长风也不在意,继续自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面对你嘛?不是因为我百里长风胆怯懦弱,也不是因为我百里长风怕你问责,更不是因为我担心你会因为当年的事而怨恨于我,而是打内心觉得自己对不住你。在江湖所有人的眼中,我百里长风一生醉心医道,是别人眼中无所不能的鬼医,拥有起死回生之术。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是,我是一生痴心医道,追求最极致、最完美的医理,这样做并不单单是为了能让让医道发扬光大,更是为了让我自己身边的人,能够永远有所依靠,我要让他们所有人觉得我是他们的依靠,神一样的依靠,无所不能的依靠,你知道吗?” 越说百里长风的情绪越激动,“可是,你们又有谁想过,这一切都是我愿意的吗?是我想成为所谓的医道圣手吗?是我想成为天下医道第一人吗?不是,每一个人做每一件事情都有他的理由,非做不可的理由。年少的时候,我也有一个侠客梦,我也想持剑闯江湖,一生快意恩仇,可是这一切都能如我所愿?是,主动也好,被动也罢,我们所有的每一条路,都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可是老天为何对我如此薄情,让我被动的选择了一条自己并不喜欢的路,可就在我准备在这条路上一路走到黑的时候,它却又剥夺了我选择这条路的初衷?为什么?” 说着说着,两行泪水突然从百里长风的脸颊流了下来,他的神情变的很痛苦,很无助,像一个失去了依靠的孩子。 地窖里的气氛,沉闷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莲台上那人依旧没有说话,不过他的双拳却死死攥起,手背上青筋暴跳,足足有蚯蚓粗细,狰狞恐怖。 老和尚突然长叹一声,看着莲台上情绪明显变得有些紊乱的那人,轻声道:“十剑,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释怀嘛?” 曾几何时,顾十剑与他,还有百里长风,皆是生死之交,无话不谈,因此,对于他们俩的事,他其实一早就知根知底。 说来,百里长风虽然看上去风光无限,几乎江湖上的所有人都对他推崇备至,恭敬有加,可是他心里却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洒脱。 还记得初识的时候,他们还是倜傥青年,可谓是意气风发,因为彼此趣味相投,而且都有一个仗剑江湖行的快意恩仇侠情梦,所以很快就融入一片。 毕竟,那个时候他们所有人才不过二十出头而已,年少轻狂谁无梦?可即便如此,天意有时候真的阴晴不定,并不会听从你的个人喜好与梦想。 那时候的百里长风,是他们几人当中最活跃的一个,这与他的天性有关,他天生就是那种聪明伶俐、生龙活虎的样子,百里长风有一个妹妹,生的娇俏可爱,明艳动人,名为百里凰岚。百里凰岚原本是一个非常活泼的姑娘,时常跟在百里长风的身侧,百里长风也是对她宠爱有加。 可是,好景不长,短短几年的光景,一切都变了样,百里凰岚突然莫名其妙患上了一种怪病,百里长风带着她四处求医,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所有人连他的病情都诊断不出来。 自从患了那种怪病以后,百里凰岚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有时昏迷不醒,有时痴傻癫狂,有时还会变的六亲不认,见人就砍。开始的时候,症状并不明显,一半个月才会发生一次,到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症状越来越明显,复发的时间也越来越快,而且越来越严重。 那几年里,百里长风几乎跑遍了江湖上所有的医道势力,寻遍了江湖上所有的医术高手,奈何他们却都对百里凰岚的这种症状束手无策。 最后,就在百里长风颓废绝望的时候,也许是上天垂怜,让他遇见了他的师父半边天,半边天一个在医道上有着神鬼莫测手段的老人。 百里长风是在一处集市上遇见半边天的,那时候他已经为了妹妹散尽了所有家底,也寻访遍了江湖上声名显赫的明医良相,在得到他们一致的明确答复以后,他原本已经对于医好自己的妹妹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是半边天的出现,让这一切突然有了转机。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不我愿(二)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不过即便是再明媚的阳光,对于当时的百里长风来说,都是刺眼异常。他一如平常一般,犹如行尸走肉一样,蹲坐在街头的角落里,两眼空洞无神,直勾勾盯着天空中的太阳,似是要把它瞧个透彻。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多少个午后,他露出这般绝望的神情了,自打妹妹患上了那种怪病以后,他每求一回医,心就跟着往下沉一分,随着求医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一颗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而每当他求医不遂以后,都会找个角落蹲下来,六神无主的望着天空坐上一阵子,有时候会是几个钟头,有时候却是整整一下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吧,也或许是他希望头顶的这片蓝天,能够看见妹妹的病痛,看见他的无奈与绝望,希望上苍能够指点帮帮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天空看的久了,他就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他总觉得在天的另一头,似乎有人在不停的嘲笑自己,笑他无能,笑他卑微。每每此时,百里长风都会生出一种愤慨,生出一种想要冲破这片天的束缚,去往天的另一头看一看的冲动。 可是有时候转念一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荒唐可笑,妹妹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的精神就越发的恍惚了,渐渐地,他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魂不守舍,失去了一个青年应有的活力,多出了一份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甚至是悲凉。 那日,在他盯着头顶的太阳看了大半天,凑巧再次生出这种荒诞想法的时候,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身前,替他挡住了那分外刺眼的光线。 那是一名手持破旧幡子的老人,老人身形高就,体格瘦弱,岁月的风霜在他端正的五官上留下了一道道印痕,他有一双充满睿智的眼睛,细小而狭长,一头棕褐色的长发披在肩头,更显豪放。 乍一看,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此时,他红润的脸颊上堆满了笑容,正在饶有兴趣的俯看打量着百里长风。 老人这种状态,顿时让原本压抑了内心许久的百里长风,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他恶狠狠瞪了老人一眼,“怎么?你在嘲笑我?” 因为他觉得老人的模样像极了自己脑海中时不时就会出现的,天的另一边正在嘲笑自己的那群人的样子,理所当然就以为老人跟他们一样,都是在嘲笑自己。 老人却浑然不在意,依旧笑颜如花,轻轻摇摇头道:“年轻人,可是遇到烦心事了?” 他手中幡子的旗帜被他攥在了手心里,根本看不到上面写了什么。 “谁告诉你我遇到烦心事了?我好的很,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百里长风的态度可谓是差到了极点,这与平时那个谦逊有加、彬彬有礼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住着一个恶魔,一旦让他挣脱纯善的束缚,它就会在第一时间原形毕露。这段时间,百里长风经历了自己妹妹病痛的打击以后,才让它有机可乘,欲摆脱束缚。 老人半蹲下来,直视着百里长风的眼睛,“因为你动了轻生的念头,年轻人,遇到任何事情,千万不要有太过偏激的想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当竭尽所能去爱惜,去珍惜,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多有千担,但是小命却只有一条,如不珍惜,悔之晚矣!” 被老人笑眸盯着,百里长风原本暴怒的心情,居然奇迹般的平稳了下来,老人那双睿智的眼睛,仿佛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圣力量一般,让他感到无比的宽慰安心。 百里长风忽然觉得,兴许眼前这个老人,就是上天派下来专门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的使者,它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绝望与无助。 有的时候人的想法就是如此奇怪,这并不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大概是内心深处的一种自我安慰吧! 百里长风怔了怔,语气也变的平静了下来,“前辈可是会看相?” 除了这种可能,他再想不到第二种解释了,诚然,在妹妹的病症四处求医无果的情况下,百里长风确实有了轻生的想法。百里长风兄妹有三人,弟弟百里长生自立性很强,年少的时候就独自一人离家闯荡了,而且在江湖上也算是闯出了一定的名堂,因此他并不担心,只是妹妹自幼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当跟屁虫,所以他对自己的妹妹特别偏爱,如今妹妹身患绝症,无医可治,这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内心充满了自责,总感觉是自己对妹妹照顾不周所致。 “略懂一二” 老人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其实他并非只会看相那么简单,他甚至看的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命中有一大劫。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平静下来的百里长风语气也变得恭敬了起来,虽然江湖上能人异士繁多,但是他敢肯定能通过一个人的神情看到他内心深处想法的人,并不会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半边天!” 老人捋了捋他那仅有寸长的胡须,笑眯眯的说道:“有何烦忧之事,可否说与我这个老头子听上一听?” 老人相信,即便是报出自己的名号,江湖中能够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毕竟他已经有好多年未在江湖中走动过了,这次涉足江湖,主要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传人而已,而且这个人他已经找到了。 百里长风愣了愣,半边天这个名字自己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似乎江湖中并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他还是如实向老人倾诉了自己的苦楚。 老人听罢后,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百里长风的妹妹突然患上了一种怪疾,而且这几年百里长风为了四处求医问诊,已经背着父母弟弟,变卖掉了所有的家当,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可是却始终也不曾找出妹妹的病因所在,更别说是医治了。 原本他们家的家境并不算太过殷实,父母更是普普通通,他们不过是别人家的下人而已。如今,他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内心更是没有任何希望可言了,所以他才会如此颓废不堪。而这件事他一直不敢跟父母提起,生怕他们接受不住打击,就连自己的弟弟,他都瞒着,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听到百里长风自己对于妹妹病情的描述,半边天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百里凰岚的症状让他突然想到了山门一卷古老的密典。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跟你妹妹是孪生兄妹?” 虽然百里长风并未提及自己的弟弟,但是他记得山门中有一卷被列为禁书的密典,其上记载了一种似病非病的病症,叫做“孪生厄体”,其症状跟百里长风描述的他妹妹百里凰岚的症状一模一样,只不过这种病症只发生在孪生兄妹身上,而且诱发的概率极其渺茫,可以说是万中无一,没想到却被百里长风的妹妹撞上了,何其不幸。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十之八九的定数,但是半边天还是希望自己想错了,因为“孪生厄体”可以说是一种病症,但是更准切来说,它是一种体质,拥有这个体质的人一般只能活到三十岁,当然也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病症,一种打娘胎里带来的先天性病症,但是据密典记载,根本无药可医。 所以,对于“孪生厄体”,就算是强如半边天,这个隐世江湖多年的“帝医”,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天不我愿(三) “前辈怎会知道晚辈还有一个弟弟?” 百里长风心中顿时一惊,他明明没有对眼前这个老人提过关于自己弟弟的只言片语,他为何会知晓自己还有个弟弟呢?难道说他对于自己的底细知根知底?可不对啊,自己明明就是头一回简单老人,之前也不曾听父母提起过此人,如果他真的与自己家有什么渊源的话,父母不可能不告诉自己,因为父母忙于在别人家做工,从他二十岁开始,自己家的一切事务都是由他一手操持的。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瞬间变的激动起来,连忙一把抓住半边天的双手,急切问道:“莫非前辈知晓晚辈妹妹所患何症?” 联系到是自己对老人描述了自己妹妹的病症以后,老人才突然问到这个问题的,他很快就想到了这种情况,难不成自己妹妹的病症与弟弟有些什么牵连?百里长风心里一下子想了很多。 “如果老夫所猜不错的话,你妹妹所患之症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孪生厄体’,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病疾,确切的说似病非病,当然,这种症状同样非常棘手。” 半边天犹豫片刻,略微斟酌了下措辞,一脸凝重地说道,他还是通过山门密典才了解到“孪生厄体”的,相信世俗江湖中估计没有人知道它,不过他并没有告诉百里长风,“孪生厄体”是一种不治之症,因为他不想亲手毁掉这个年轻人心中的仅存的一点希望。 半边天心里很清楚,一旦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的那一丝希望破灭,他的一生很有可能就此画上句号,他是自己苦苦寻觅了将近两年时间的传人,他不能让他就这样白白牺牲。 “孪生厄体?” 百里长风一脸茫然,双眸紧紧盯着半边天,“那是什么病症?” 他不过是一个年仅二十四岁的青年而已,所见所闻皆是有限,怎么会听闻过这种万里挑一、百年罕遇的东西呢?不过此刻他的内心却是非常激动,因为他不傻,他敢肯定眼前这个自己根本不曾听过名号的老人,肯定比江湖上那些声名显赫的医道高手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至少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医道圣手,他们手段尽出,依然就瞧不出妹妹所患是何病症,而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人,却仅仅通过自己对妹妹病症的描述,就能具体说出妹妹所患何症。 这直接让他看到了黎明后的曙光,老人既然能够知道妹妹所患何症,那他必定知道这种症状该如何救治,至少百里长风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老夫至少已经说了,‘孪生厄体’似病非病。” 老人看着百里长风,从他铜铃般的眸子里,半边天看到了一种之前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东西,那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欢喜流转不止。 想通了那些许事情以后,百里长风虽然几乎有些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兴奋,但却还是没有明白半边天话里的意思,不禁黯然道:“晚辈还是不明白。” “也就是说,你可以当做它是一种病症,但是实际上,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病症,因为他与一般意义上的病疾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一个是由于某种外在的因素而引起的身体不适,而另一个则是由一对孪生兄妹而诱发的身体病变。” 半边天倒是显得很有耐心,既没有因为百里长风的无知而鄙夷,又没有因为他的啰嗦而气恼,反倒是不厌其烦地给百里长风讲解起来。 “那它究竟是什么?” 百里长风听的云里雾里,长这么大,他从来就没有涉及过医道,根本不理解半边天口中那些玄涩难懂的东西。 半边天拉着他从地上站起来,轻声解释道:“体质,一种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体质,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完整的体质,能够保证我们身体中的各项机能正常工作,而这种体质,它是不完整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它的缺陷也会逐渐体现出来,表现为各种类似于疾病的症状,就像你妹妹那样,初始的时候会表现为嗜睡迷离,中期就慢慢变得头脑混乱、神志不清,甚至昏迷不醒,到最后会慢慢产生幻境、困于心魔,心神衰竭而亡。但是这种体质向来非常罕见,可以说是万里挑一,再加上这种体质的形成,有一个必不可少的硬性条件,那就是它只会产生在孪生兄妹身上,而且基本都会形成在女性身上,因为女性的身体本身相对要比男性柔弱许多。所以世俗江湖中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你苦苦求医无果的原因。” “前辈,那像我妹妹这种情况,能否救治?” 听到半边天的解释,百里长风这才明白妹妹百里凰岚这种所谓的怪病原来如此难得,怪不得自己四处寻医,始终一无所获。也亏得是他遇见了半边天,不然的话,这辈子估计连妹妹的病因都找不出来,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妹妹的这种体质是否有痊愈的可能。 半边天轻轻叹息一声,道:“很难!” 因为他知道“孪生厄体”,因此也很清楚,这根本就是一种不治之症。 见此情形,百里长风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欢喜顿时化为乌有,整个人似乎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变得惊慌失措。突然,他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半边天身前,哀求道:“还请前辈出手救治舍妹,晚辈就是做牛做马,也不忘前辈大恩大德。” 半边天没想到他心中执念如此之深,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忍,“这样吧,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学医,虽然你妹妹的‘孪生厄体’目前我并没有把握医治,但是我会想办法抑制它的发作时间,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研究根治它的办法。” “好,只要能救我妹妹,就算是豁出去我这条命不要,我在在所不惜。” 百里长风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现在对他而言,半边天无疑就是救治他妹妹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就这样,一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与一个不知底细的神秘老人,在午后的街头,打成了一种不具约束,却约束天成的共识。至始至终,青年甚至连老人究竟是何人都不知道,为了妹妹能够痊愈,他甚至想都没想,就丢掉了自己的初衷。 之后,他便带着老人回了一趟家,这才敢向父母坦白事情的原委,父母听闻以后,无不大惊失色,寝食难安。为了安抚父母的情绪,他与老人不得不在家中安心住了小半年时间。 直到后来行了拜师礼以后,他才从老人口中得知,像妹妹的那种症状,正常情况下,最多活不过三十。 那年他二十五,妹妹二十三。 按照老人的说法,妹妹最多只剩下七年时间,由于时间紧迫,加上他救妹心切,最终他不得不听从了老人的意见,带着妹妹一起跟随老人回到了他所在的山门,潜心修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天不我愿(四) 在返回半边天山门之前,虽然百里长风已经拜了老人为师,受业于老人门下,但是他却对老人的山门师承一概不知,他不问,老人也不屑于自吹自擂,他只是遵循着一个师父的责任,是不是都会指点一下百里长风有关医道的各种晦涩问题。 只不过小半年时间的相处,让他清楚认识到了师父的为人,他是一个终古热场、非常慈祥的老人,这倒是让他彻底放下心来。虽然在初遇师父的时候,他为了妹妹的体质问题,直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跟师父学医的要求,但是心中还是有一点小别扭,毕竟他那时并不知晓师父的为人,偶尔也会想到,师父会不会是在框他,但是这个疑惑随着与师父的相处,彻底烟消云散,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日久见人心了吧! 倒是在去往师父山门的途中,发生了一件挺有意义的趣事,那是他跟师父,还有妹妹百里凰岚三人在路途中路经一家茶舍休憩的时候,自幼古灵精怪、活泼可爱的妹妹,突然一本正经的了师父一个问题,她问师父医道究竟有多高。百里长风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在妹妹问完这个问题以后,那个在自己影响中,对于医道见解独到、满腹经纶的师父,突然一怔,然后端着手中的茶杯足足苦思冥想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苦涩摇了摇头,说自己并不知道。在百里长风的记忆中,那是师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于跟医道有关的问题百思莫解。 一直以来,武道有着不同境界的划分,层次非常分明,但是医道并没有任何清晰的层次划分,尽管江湖中的医道高手并不在少数,但是医道究竟有多高,它的尽头在哪里,似乎并没有人提及过。 这件事百里长风一直都没有同他们三人以外的任何人提起过,甚至到现在为止,他依然没有搞清楚,医道的尽头究竟在何处,现在回想起来,他终于明白师父当时为何苦涩了。 进了山门以后,百里长风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师父半边天,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人,居然贵为一山之主,统御着夺魂山上万号的医道好手,而他的一身修为与医术更是深不可测。 记得初入夺魂山的时候,百里长风被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景象直接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望着夺魂山一望无际的那一片绵延山脉,他心里直接倒吸了成百上千口冷气。 夺魂山,也就是他师父半边天所在的山门,它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座山峰而已,夺魂山从山门开始,绵延囊括了整整一片山脉,一眼望去,不着边际。而且最重要的是,整片山脉一年四季云雾缭绕,氤氲缠绵,自半山腰一直往下,根本不见任何山的棱角,只露出一丝丝白亮的皮裤,夺魂山上的草木并不繁盛,一块块奇形怪状的岩石突兀伫立,但是山顶的地方,却是常年积而不化的积雪,一山之景,囊括了一半江南盛致,一半北国风光,宛如人间仙境。 因为师父的原因,夺魂山上那些医道天骄跟前辈们,对百里长风倒也挺客气的,并没有发生什么挤兑现象,这也是夺魂山能够以一个医道势力超然脱俗的原因所在,因为他们足够齐心协力。 况且,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山主外出带回来的这个青年,将来定是继承夺魂山大统的存在。因为在两年前山主外出的时候,早已言明,他是为了寻一继承他衣钵的弟子,如今他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两个人,而青年早已入了老山主门下,一切自然不言而喻。 虽然夺魂山的天骄并不在少数,但是老山主半边天的眼界颇高,并没有那一个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出山去世俗江湖找寻传人了。 自然而然,也就没有谁会想着跟下一任山主过意不去,甚至最初的时候,他们还怕老山主带回来的这个传人会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呢。 不过好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百里长风便一心扑到了修医上面,一来他本身就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主,二来妹妹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也容不得他去分心在其他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因此,其他人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这让夺魂山那些人心里欣慰不已,直呼老山主法眼如炬。而且百里长风确实在医道方面的天赋奇高,加之半边天的悉心辅导,他在医道一途进步神速,可谓一日千里,就连他的师父半边天都都赞叹不已。 都说在某一方面颇具天赋之人总会功半事倍,这话一点也不假,百里长风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就把老人一身的医道本领全部融会贯通,当然这也不能磨灭他废寝忘食的刻苦用功。 而立过后,百里长风的医道修为,就算是在人才济济的夺魂山,已经能够名列前茅了,而他也正是开始接手熟悉夺魂山的一切事物,由于他这五年的时间,在夺魂山待人接物都平易近人,夺魂山那些资历年长的前辈们,也很支持他,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顺风顺水。 不过百里长风心中始终有一个疙瘩难以解开,那就是妹妹的身体状况愈发的不济了,虽然这五年中,他跟师父时常都会研究能够医治妹妹症状的方法,可是都没有任何突破性的进展。 五年间,顾十剑总会不定期的拜访夺魂山,每一次他的到来,妹妹都十分高兴,当时百里长风并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故人来访,妹妹只是开心而已,毕竟他们相识甚早,又彼此非常投机,故人到访,热切一点毕竟是人之常情。 时间一天天过去,妹妹所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百里长风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早已焦急地炸开了锅,因此夺魂山的琐碎,一般情况下,他都基本上不去理会。 因为在他眼里,妹妹大于一切,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够在医道上有突破性的进展,从而摸索到能够医治妹妹的办法。 可现实是残酷的,说事与愿违也好,天不我愿也罢,总之,他一切的努力与付出,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报。 直到妹妹快要迈入而立之年的时候,他还是未能如愿以偿的研究出医治妹妹的良方来。 那个时候,他的心情又一次跌到了谷底,就连平日里稳重如山的师父半边天,也变得颓废了许多。他被世人尊为“帝医”,一手医术早已超然入化,就连他自己都自认为自己不比任何医道先辈们差,但是经过多年努力,却还是对“孪生厄体”束手无策,这让他一度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他一直都是一个相信因果的人,坚信有因必有果,但是在“孪生厄体”上,他的信念产生了动摇,甚至让他一度认为自己这几年的努力不过是画蛇添足,“孪生厄体”本就是不治之疾。 一个人一旦信念产生了动摇,那么他的成就也必将受制于此,就算是医道手段神鬼莫测的半边天也不例外,最后他不得不怀着愧疚之心,凭借自己一手出神入化的医道手段,为百里凰岚强行续命三年,更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了百里长风身上,他希望自己这个天赋资质比自己都强的弟子,能够用三年的时间创造出一个奇迹来。 可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年时间,百里长风真的能够创造出一个奇迹嘛? 第二百二十六章 痴儿一笑 不管答案如何,半边天终究是无法看到了,不过他并没有欺骗百里长风,他确实想到了抑制延长“孪生厄体”爆发时间的办法,而且他的确也是按照自己想到的办法做了,从而为百里凰岚延续了整整三年的寿命,只不过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 因为他所想到的办法,并不算聪明,相反有些低略,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的笨拙办法,就是以他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从而为百里凰岚换来了三年的苟延残喘。 因此在为百里凰岚强行续命以后,半边天也是耗尽了自身的精气神,从此逐渐凋落,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但是他却并没有任何怨言,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为了百里长风,为了百里凰岚,他无怨无悔。 君子为一言卒,概莫如是。 不过师父的离去,对百里长风的打击着实不小,师父半边天与他而言,不单单是授业恩师那般简单,他不仅仅是尽到了为人师表的职责,更是把百里长风从心如死灰的深渊拉了回来,百里长风对他的感情,就如同父母长辈一般。 安葬完半边天以后,百里长风曾在他的墓前整整守孝七天七夜,来忏悔自己内心的不安,他从来都不知道师父早就抱有死志,但他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必须扛起师父留给自己的责任,他值得自己鞠躬尽瘁。 三年,听起来仿佛是很长一段时间,但却弹指而过。在这三年时间里,百里长风除去为师父守孝的那七天七夜,他基本上把一日当做两日来用,把一个小时当做两个小时来支配,一方面有序不紊的处理着夺魂山的琐碎,另一方面又把全身心的精力都投入到研究根治妹妹“孪生厄体”的良药方式。 然而,师父的离开并不是百里长风噩梦的终点,此后的三年里,不管他如何努力,始终在“孪生厄体”上没有取得理想的成绩。 三年过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同样离自己而去。百里凰岚走的很平静,似乎是怕哥哥愧疚自责,她走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丝明媚动人的微笑。 那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细雨如丝,温柔的洒落在夺魂山每一寸角落,让那片原本就如画般美丽的山脉,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袈裟,更加神秘了。 清晨,百里凰岚原本岌岌可危的神色突然好了就多,她甚至早早就起了床,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瑞红裙衫,盛装而出,跑到哥哥百里长风的门前。 轻叩门扉,睡眼稀松的百里长风慢腾腾的打开房门,看到门前靓丽如仙子一般的妹妹,他直接怔住了,如果不是太熟悉自己妹妹的话,百里长风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三年来,妹妹百里凰岚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有时甚至会昏迷数十天时间,导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早已憔悴的不成人样了,可是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妹妹,却明艳动人的不可一世,他真的很难把这样两个人重合在一起。 看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百里长风,百里凰岚甜甜一笑,道:“怎么?哥哥不认识我啦?” 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两个浅浅的酒窝,似乎盛满了欢趣,让人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闻言,百里长风使劲揉了揉眼睛,讷讷一笑,道:“妹妹,你的身体……什么情况?这是?”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妹妹百里凰岚的情况,他每天都在确认,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包括她本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眼前的情形错愕不止,一个在病榻上卧床数载的人,突然跳起来飞檐走壁,这搁任何人身上估计都不会有人敢信吧? “今日感觉舒服多了,没有了往日的疲惫,居然感觉精神充沛。” 清晨的雨幕中,百里凰岚的笑容就像是一剂镇痛良药,瞬间就抚平了百里长风这种郁结已久的悲愤与伤痛,那一笑,犹如雁过惊鸿,更如风过留痕,定格在唯美祥和的瞬间。 百里长风虽然心中有万千疑虑,但却没有过多纠结,妹妹好不容易身体好点,他不希望在她心理上留下太大压力,当然,他更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 赶忙把妹妹迎进屋,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妹妹心情倍好以后,居然提出了雨中登高的想法。 自小开始,妹妹的一切要求百里长风从来都不会拒绝,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于是乎,二人匆忙拟定目标,在百里凰岚的要求下,特意通知了两个他们最要好的朋友,其中一个便是顾十剑,邀约他们来共庆这难得的祥和以后,二人就撑起油纸伞向夺魂门最高最伟的回眸山而去。 回眸山在夺魂门众多山峦中当属之最,山势最高最陡,景色却最美,立身回眸山颠,放眼望去,身后夺魂山的一寸一缕尽览无余。 雨幕中的夺魂门朦胧绰约,山峦跌宕起伏,就连空气也细雨的滋润下变得甜美清新。 撑着油纸伞伫立回眸山顶,一览众山小的既视感,让百里长风心情瞬间平和了下来,紧绷了数年之久的心神也跟着放松下来,加上细雨的洗涤,瞬间渐入空灵状态。 望着脚下朦胧有姿的山峦,百里凰岚笑的很开心,她对自己哥哥倾诉了一个压在心底多年的愿望,她笑着对哥哥说,等以后有时间了一定要去祁连看雪景,听说那里有一年四季都难以消融的盛.雪,那是她一直向往的景致。 百里长风自然满口答应,正当两人一言一语想象着未来的时候,百里凰岚的声音渐渐变得小了起来,百里长风当下一惊,连忙回头,却见妹妹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来,手中撑开的油纸伞也跟着悄然滑落。 他连忙一把把妹妹挽在了怀里,却发觉妹妹已经回天乏术了,那时他才明白过来,早上妹妹那明艳动人的情形,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霎时,他的心感觉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眼泪犹如决堤的江水一般,倾泻而下,混杂在越来越大的雨水中。 妹妹却轻笑着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告诉他不要伤心,她很清楚哥哥百里长风这些年对她的付出。百里凰岚终究还是离开了,她走的时候很平静,嘴角痴痴的笑容不曾淡去,但是眼角的余光却总是瞟向通往山顶的那条羊肠小道。 百里长风问她在看什么,她说是想最后看一眼自己倾心的那个人,通过妹妹艰难而喜悦的诉说,他这才知晓原来妹妹早已跟顾十剑情投意合,相互誓定了终生。 一直到她合上双眼,都没有等到顾十剑的身影出现在那条羊肠小道上,百里长风明白妹妹走时的唯一遗憾就是没有见到那个她深爱的人,他必须帮妹妹了却了她这个心愿,故而,他抱着妹妹的遗体,静静地等待顾十剑的出现。 雨越来越大了,没过多久,磅礴的大雨爆倾而下,努力冲刷着那些罪恶的过往,却始终冲不走百里长风内心的自责彷徨。 天地悲戚润群峦,痴儿一笑留心间。 妹妹临走时的笑容便成了百里长风心头又一道伤疤,她走的时候请求哥哥百里长风替自己好好照顾顾十剑。百里长风不知道妹妹这是放心不下他,还是放心不下顾十剑?或许两者都有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拔剑指天 当顾十剑赶到回眸山山脚下的时候,粗壮如水桶一般的洪流自回眸山颠汇聚,一路泼皮撒欢而下,冲入隐约不实的山腰,奔势不减,继续下涌。洪流撞击山石发出叮咚铿锵的交响声,犹如抑扬顿挫的琴曲,不绝于耳。 顾十剑当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东西,他心中还在想着百里凰岚邀约赏景的事情,虽然之前每隔一段期间他都会来夺魂山跟百里凰岚兄妹会上一面,美名其曰是拜会故人,实则是暗幽倾城。但是此前每一次都是他自己主动前来,不曾有一次是百里凰岚相邀,尽管她心中早已有了自己,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体跟哥哥的处境,她很少主动开口。一想到这些年来,心上的人儿还是头一回盛情相约,他心中顿时有说不出的甜蜜与宽慰,想要迫不及待想要冲到回眸山顶,甚至就连倾洒而下的雨水都让他感觉万分亲切,温暖如玉。 以致于他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来得及带上雨伞,因而此时,他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了,不过顾十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因为他那温热如火的心,无时无刻不在驱逐着身上的凉意。 抬头而望,回眸山就像是一道高耸入云的天堑,不着边际。加上此时雨幕垂天,视线大幅度受阻,根本眺望不出多远的距离,就连山腰位置都触及不到。 就连唯一可供登山的那条羊肠小道,早已洪流如柱,奔闹不休,窄小的阶梯早已被雨水侵占,顺势行走的难度可想而知。不过好在顾十剑武道实力着实不弱,这点难度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驻足片刻以后,顾十剑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长剑,便匆忙向山顶冲去,脚步轻点小道的山石台阶,瞬间身形便拔高数十米距离,当下一次落脚的时候已经跃过了数十台阶梯。 不大一会光景,他便满心欢喜的莅临了回眸山山顶。可当他目光触及到山顶半跪在地的百里长风,还有他怀中紧抱着的百里凰岚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股悲凉自心底突然升起。 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心中蓦然升起一种非常害怕的情绪。来不及细想,直接几个健步飞冲到百里长风身旁,急声问道:“凰岚她怎么了?” 百里长风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言语,他的眼神木讷,脸上一片死灰,看不见任何神情,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顾十剑虽然心中早就意识到了不妙,但是当他真的看到双眼紧闭的百里凰岚的时候,脑海中顿时犹如爆鸣一般,“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嘭!” 他的双腿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一下子重重跪在了百里长风身旁,膝盖砸在地面上溅起了一道道水花。他颤抖着把右手食指探向百里凰岚的鼻间。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就连天空中无情倾落而下的瓢泼大雨,都似乎悄然停止,静静地悬在了半空中。顾十剑并未在百里凰岚鼻间探到任何一丝鼻息,甚至在他的手指碰触到百里凰岚的身体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她的体温已经冰凉了。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 顾十剑哆嗦着收回手指,口中断断续续叨念有词,他整个人犹如遭到雷击一般,颤栗不止,一脸的难以置信,仅仅一瞬间,泪水便夺眶而出,如卸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下。 百里凰岚身受“孪生厄体”的情况,他早就知道,是百里凰岚亲口告诉他的,她说自己也是从哥哥口中得知自己那所谓的怪病不过是“孪生厄体”而已。但是百里长风并没有告诉她,“孪生厄体”到底怎样棘手,只是安慰她说自己一定能够想办法医好她的,聪明绝顶的百里凰岚其实早就明白,哥哥之所以突然转修医道,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不然的话,以哥哥对武道的偏执与热爱,他断然是不可能弃武从医的。只不过为了避免哥哥心里承受太大的压力,她一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而关于“孪生厄体”,顾十剑曾经也找百里长风商谈过很多次,从百里长风躲闪的言辞中,他早就料到了“孪生厄体”的棘手,只不过百里长风老是对他说自己一定能够医好妹妹,他也就没有过分去盘问此事,以百里长风的性格,他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只不过他却始终没有想到,这才没有多长时间,“孪生厄体”居然能够让他与百里凰岚天人永隔。 百里长风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死死攥着手中的油纸伞,不让雨水冲乱了怀中妹妹的妆容,而他脸上的泪水,早已跟雨水混在了一起,不分彼己。 就这样,回眸山颠,两个大男人仿佛丢了魂一样,定定跪倒在地,他们眼中就只剩下身前的女子遗体,他们都想把她的容颜、她的神情、她的安详,死死刻在脑子里。 回眸山为何被称为回眸山?百里长风不知道,从他来到夺魂山起,这里称谓就已经被定下来了,夺魂山的群峦之中,只有回眸山被以“山”冠名。 可如今回眸而视,身后只有半生颠沛苍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晌午到黄昏。大雨倾盆而下,不曾停过一分半秒。 黄昏过后,天空中的雨珠子慢慢变得小了起来,雨势也没有之前那么汹涌了,仿佛又一次回到了清晨时分,淅淅沥沥,不停不歇。 突然,顾十剑长身而起,拔剑指天,悲戚嘶吼道:“你一定要这般无情嘛?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为什么?” 雨水顺着他的发髻,流过脸颊,与泪水混为一体,他不管不顾,任由泪水肆意,任凭雨水冲刷。 泪水道不尽心中悔恨,雨水冲不走满腔酸涩。 百里长风抬头看了一眼早已被雨水淋透,狼狈不堪的顾十剑,默默抱起妹妹的遗体,叹道:“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他看的出来,妹妹在顾十剑心中占据着很大的分量,她的离开对顾十剑的打击非常巨大,但事已至此,任何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无法挽留妹妹的性命。 一言惊醒了顾十剑仅存微末的理智,他长啸一声,挥剑斩出,一道数十米长的沟壑顿时出现在了回眸山颠。 百里长风走到抱着妹妹的遗体,来到被顾十剑斩开的沟壑前,轻轻将妹妹的遗体放入其中,一把一把捧土掩埋,手中冰冷的泥土,跟他的心一样冰冷。由始至终,手中那把油纸伞都被他牢牢举在妹妹头顶,不让雨水淋湿她一丝华发。 顾十剑同样跪蹲下来,双眼通红,小心翼翼的为百里凰岚披上了她在这世间最后一层衣衫,双手颤抖的连百里长风都有些于心不忍,捧在双手间的泥土都不断被抖落。 他明白顾十剑此时心中的悲痛,就如同他明白自己沉默背后所要承受的悲伤与愧疚一样。失去挚爱的痛苦,人世间最大的打击莫过于此,没有人能够做到从容面对。更何况顾十剑内心同样承受着很大的悔恨愧疚,为自己最终未能见上心爱之人最后一眼而愧,为自己未能亲眼看着她离开而悔。相比而言,顾十剑已经很努力的压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了,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些,不过百里长风倒是希望他能够痛痛快快把心中的悲伤发泄出来,一味的压制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第二第二十八章 悲戚悼哀 当两人掩上最后一捧泥土以后,回眸山颠便多出了一处湿漉漉的新坟,孤零零伫立于夺魂门最高峰,突兀、孤寂又悲凉。 淅淅沥沥的小雨渐微,似乎就连天地都流干了眼泪。 就在百里长风二人以为润雨将停的时候,突然,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紧接着“刺啦”一声,一道耀眼夺目的闪电,出现在了原本暗淡的天空中,瞬间把整个夺魂山都照亮了,原本就要间歇的雨势瞬间大涨,“噼里啪啦”敲打在回眸山颠的泥土山石上面,宛如玉珠落盘,急切拨弦。 一时间,天空中电闪雷鸣,电光火花之下方圆万里晴空朗朗,一道道瑟弦般的雨幕接壤天际,密无间隙。 这一刻,天地悲戚,万物悼哀。 不消片刻,两人身上的泥渍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幸好百里长风手中的那柄油纸伞被他插在了妹妹新墓的坟头上,瓢泼大雨“砰砰”敲击在伞面上,雨珠顺着伞面滑落到新坟四周,不过新墓坟头除了泥土湿润泥泞了些,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依旧孤零零伫立在雨幕下的山头,百里长风似乎感觉到妹妹那双明亮的眼睛在苍穹之巅,静静的注视着回眸山下的远方,在注视着自己。 回头向夺魂山外的远处望了望,不过让百里长风失望的是,倒泼下来的雨线捶打的他连眼睛都不能睁大,更别说是远眺了。 在他脚下,顾十剑还在定定地跪在那里,手中的长剑被他插在了妹妹百里凰岚的坟前,剑鞘贯穿山石以下足有十公分左右,剑未出鞘,却寒气逼人,比这阴冷的暴雨还有令人窒息。他似乎是要把它当做一座可以遮风挡雨的墓碑,碑无名却有基,可它却又像极了一个充满着浓浓讽刺意味,代表着救赎的十字架。 顾十剑的眼中泪水已然停止,他静静的看着眼前孤零零的坟墓,眼中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仇恨在蔓延。 百里长风看了看顾十剑的侧影,欲言又止,他原本想安慰安慰这个昔日的旧友,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不知道该想他说点什么。摇了摇头,他踉跄着向山下走去,步履蹒跚。 言语,在这样的场合下,终究还是显得渺小了些,这是顾十剑心中的结,同样也是他心中的结,怎么走出来,还得聆听他们内心深处最直观的想法。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梦想仗剑走天涯的少年郎;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夺魂山人人钦慕的少山主;这一刻,他更不再是那个在医道一途天赋异禀的不世英才。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内心充满自责不甘的落魄者;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悲痛者;这一刻,他只是一个认为由于自己的无能,造就了妹妹亡故的失败者。 师父半边天的离开,原本就对百里长风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虽然师父半边天在逝世以前,总是劝慰他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着自己的使命,如今他在这个世上的使命已经完成,故而在这个世界的修行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因此他即将飞临下一个世界开启修行之旅。但是百里长风却始终觉得师父的离世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自己央求师父医救妹妹的话,以他的健朗,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离世。 师父走后,百里长风的世界瞬间黑暗了许多,但是他却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因为他心中还有信念,那就是他身后还有一个需要自己来医治的妹妹,但是如今,就连妹妹也跟着离开了,他心中的信念突然间也崩塌了,他真的迷茫了。 他瞬间失去了努力的方向,他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去往那儿走?该如何走?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是否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不过他知道山门中人肯定是等的焦急了,整整一日的时光,加上天气突然的反常,肯定会有人猜想到什么,也不知道回眸山顶的新墓,会引起他们何种想法?但这绝对是夺魂山有史以来头一遭。 夺魂山山门中,有着他们圈定规划好的一片墓园,而且按照身份高低,规划的清晰分明,历来夺魂山山门中已故之人,全都要葬入墓园内,就连历代山主也不例外。 “我恨!” 百里长风刚下了十台左右的阶梯,就听到一声如同雷鸣般清晰的咆哮声从山顶传了下来,抬眼一望,隐约看到顾十剑傲然挺立雨幕中,仰天怒目。 “刺啦!” 又一道粗壮的闪电划破天空,自云霄直冲而下,似乎是要向回眸山颠那桀骜不驯的身影直劈而下,不过却并未到回眸山颠,就已经被消耗殆尽。 摇摇头,他继续蹒跚而行,心想让顾十剑发泄发泄也是好事,免得他把自己给憋坏了。 “我恨……恨……恨……” 顾十剑同样也感受到了苍茫的愤怒,但他渺小的身躯却更加挺拔了,一阵阵清晰的回音在雨幕中穿梭,似乎是在故意挑衅。 “刺啦!” “刺啦!” “刺啦!” 回应他的同样是一道道张牙舞爪的闪电,它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做一名审判者,对于那些它们不希望出现的抗议的声音,就算不能直接以雷霆手段镇压,也要让他们心声惧意,多加收敛。 但它们似乎低估了顾十剑心中的傲气,同样也高估了自己的震慑与威力,对于那些张牙舞爪的警告,顾十剑根本不瞧在眼里,他突然张开双臂,迎向天际,张狂大笑起来。 笑的凄厉惨绝,笑的狂放不羁。 急促的雨幕未停,耀眼的闪电也未停,交织相错,更迭不断。今日的雨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预谋着什么,从清晨的淅沥小雨,到现在的滂沱大雨,一点点,循序渐进。 百里长风此刻终于明白了,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离别,这是一场准备已久的欢送,只可惜这一切他都明白的太晚了。当他从回眸山上下来的时候,暮色已至,山门中人都在翘首以盼,傍晚不同寻常的惊雷,让他们每个人都心中隐约生出一丝不详的预兆。 当看到被雨水浸泡的狼狈不堪的百里长风独自一个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们心中的预兆也终于得到了证实。雨幕中,顾十剑的笑声还在持续,山门前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可是他们却非常一致地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安静,除了浅浅的呼吸声以外,没有发出任何一丁点的声响,他们不敢惊起任何一点声响,生怕惊扰到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百里长风。 第二百二十九章 必踏天行 不光如此,众人脸上神色凄婉,他们甚至不敢有人与百里长风对视,因为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自己那种不好的预兆来自哪里。清晨,百里长风离开的时候,他妹妹陪伴在侧,心情看起来相当的不错,但是此刻,明显身边少了一个人,而且不管怎么看,他都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解释了。 百里长风兄妹跟随老山主来到夺魂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平日里,他们基本上不怎么能见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百里长风,但是这些年来,关于他妹妹的糟糕情形,众人皆是有所耳闻,也不知道是谁自荐博文,一不小心给猜想到了百里凰岚的体质是“孪生厄体”,众人逐渐也就知晓了“孪生厄体”的事情。但是因为老山主的原因,他们非但没有对百里长风兄妹敬而远之,恰恰相反,自从得知了百里凰岚身患“孪生厄体”以后,众人但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尽量自觉相帮,而且他们对百里长风是打心眼里钦佩不已,为了自己的妹妹能够数年如一日的把自己封锁在医道领悟这个闷葫芦里,至少证明他是一个伟大的哥哥。 故而,百里长风这个原本名不副实的少山主,也就悄然而然的坐稳了位子。尽管大伙都听闻“孪生厄体”是一种无疾之症,但是他们还是迫切希望老山主跟少山主百里长风能够打破这一魔障,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二人之所以没日没夜的闭关,原本就是为了找到破解“孪生厄体”的办法。 老山主一生随心所欲,不受凡俗之礼束缚,但却唯独有一件事却伴之一生,那就是信诺,他之重信诚诺,可谓是言出必践,从来不曾失信过。因此,他走的时候很坦然,没有丝毫抱怨,甚至还告诫众人,以后要好好辅佐百里长风,将夺魂山发扬光大,也让所有人都相信百里长风,以他的天赋,必然能够将夺魂山提升一个档次。 其实就算是他不说,众人心中也很明白,毕竟能够在几年时间里,在医道一途从毫无基础爬到顶尖翘楚,百里长风的天赋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性,绝对能够成大器。 因此,对于百里凰岚的离世,众人心中既已经提早有了心理准备,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他们每个人都看得出来,老山主的离开,对百里长风的打击已经够大了,要是亲妹妹再次离他而去的话,他们不知道,百里长风心理会不会被压垮?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他们猜想,如果百里凰岚真的离开,百里长风即便是不被压垮,也必定会让他元气大伤。 但是却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变成如此一副模样,简直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百里凰岚在百里长风心中的位置,他们同样很清楚,那是别人根本无法替代的,那个活泼热情的姑娘,没有人会对她感到厌倦,所以即便是百里凰岚并未入得山门,但是在众人心里面,她早已跟她哥哥一样,称谓夺魂山的一员了。 所有人心中都非常清楚,百里凰岚肯定被百里长风安葬在了回眸山上,虽然自古以来,夺魂山所有的长辞之人皆被葬在了墓园里,在回眸山上安葬立坟,原本就是一件不愿被人接受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此事,他们所有人似乎都默许了百里长风的这一举措。 在夺魂山山门中,一直都是山主一人说了算,其他人可以举荐消息、提供对策,但真正的决策权始终都掌握在山主手中。 百里长风于山门前站定,看着熙攘攒动的人头,皱眉说道:“上去两个人,把他给我抬下来。” 顾十剑现在的状态,确实有些癫狂,百里长风还真不放心他一个人从高耸入云的回眸山之巅下来,更何况夜幕中的回眸山,大雨滂沱,蜿蜒泥泞,并不安全。 不知不觉间,百里长风的口吻是否完全吻合了一个决策者的语气,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很快就有俩人领命前去。 回眸山颠,顾十剑的笑声与闪电惊雷声从未间断过,持续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期间有无数的银光闪电想要对这个张狂的人下手,但却竟无一成功。笑罢,顾十剑脸色渐渐变的狰狞起来,眼中煞气凌人,单手竖指指天天,一道嘹亮雄厚的怒吼彻响天际。 “天既不遂我愿,我必踏天而行。” 声音盖过惊雷,气势力压苍穹,天地间为之一静,雨滴悬浮不下,闪电火光鄹然停歇,凝滞于空。夺魂山的众人瞬间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百里长风也不例外,惊诧之情溢于言表,刹时,方圆百里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一直以来,从来都没有人真的敢于与天地叫板,正所谓天威不可触,但凡有人与天一较高低,不是被人认为傻子就是被人看做疯子,无一例外。当然此时在大多数人心中,顾十剑无疑被再次当做了一个痴傻疯癫者。 不过也有少数人心中闪过无数个不同的念头,就比如百里长风,他目光微凝,转头朝回眸山顶的方向望了一眼,眼中光亮忽明忽暗,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顾十剑跟妹妹百里凰岚之间的感情,原本他以为自己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不曾想他们彼此之间已经达到了至死不渝的地步。妹妹为了能看到顾十剑最后一眼,倔强难瞑目,而顾十剑因为错过了妹妹,而不惜逆天而为,这大概便是爱的力量了。其次,他从这句话里面听到了顾十剑的决心与孤注一掷,也证明了妹妹的离开,在他心中留下了心魔。 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于此,明明短短的片刻光景,却好像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日月。 “轰隆!” 蓦的,一声恍如要轰破天穹的闷雷乍现,低沉的声音久久不散,原本灰暗的天色瞬间煊如白昼,紧跟着一道远比之前粗壮了数倍不止的闪电,拖着长长的尾巴,犹如死神之手一般,狠狠拍打在了顾十剑渺小的身躯上。 闪电所过之处,天空直接被灼烧出一道漆黑的缝隙,在其余光照耀下异常清晰,久久不能愈合。 第二百三十章 人世情关 数秒过后,只听“嘭”的一声,顾十剑那桀骜挺拔的身躯,瞬间倒地,他的面目仿佛被裹上了一层黑炭,全数焦黑,直立而起的发梢上,浓烟滚滚,就连半开半合的嘴角都冒出一股青烟,整个人狼狈不堪的躺在了百里凰岚的坟前。 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坟墓,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有的只是一座矮小简单的土冢,顾十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突然,他似乎又一次看到了百里凰岚嘴角噙着温暖的笑容,缓缓蹲在了他身前,他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并没有感觉到浑身上下有任何疼痛,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任何不适,可当他努力想要抬起眼皮看个究竟的时候,眼皮上仿佛压了数斤铅块,怎么也抬不起来,不一会儿,他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大雨中,一个面如焦炭般的男子,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一动不动地躺在回眸山顶,双拳被死死攥起,他浑身上下的衣衫,就像是被刀劈过一样,已然成了一条一条的布条。 没过多久,就有两人来到山顶,望着倒地的男子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前一后抬着他离开了,只留下泥泞中些许凌乱的脚印,证明这里有人来过。 不过没过多长时间,这一切都被大雨洗涤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坟孤立,雨未停,事已迁。 ………… 顾十剑醒来的时候,距离百里凰岚离世已有三天时间了。 睁开眼,稍微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一股钻心的痛直袭脑海,那种窒息的痛,差点没让顾十剑背过气去。强忍着剧痛,顾十剑从床上坐起身,就看到百里长风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他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悲凉,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圈。 听到声响的百里长风缓缓转过身来,当看清楚他的面容以后,顾十剑直接被吓了一大跳,只见此时的他双眼涣散、眼窝深陷,还顶着一对深黑色的大眼袋,看上去应该是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了。 “醒了?” 看到顾十剑终于醒了过来,百里长风心里终于送了一口气,三天前顾十剑被抬下来的时候,伤势不可谓不重,全身上下皆如焦炭,没有一寸皮肤是好的,可以说基本上半只脚已经踏进地狱了,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自己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妹妹对他的叮嘱还历历在目,他还真怕顾十剑挺不过来,妹妹前脚刚走,如果顾十剑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自己以后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妹妹交代,所幸的是,顾十剑的生命力也算是顽强,还真的挺了过来,大致是因为他命不该绝吧。 “嗯!” 顾十剑点点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暖意的,感觉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再看看百里长风此时的情形,不用多说他就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几天里,百里长风没有少付出,如果没有他的悉心照料医治的话,估计自己这会儿已经命归西天了吧。 “感觉如何?” 百里长风脸上尽显疲态,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三天的不眠不休,他已经身心俱疲了,同样在这三天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事,师父与妹妹的离世还有过往的点点滴滴。虽说之前他真的想过要放弃性命,随他们而去,可是一想到他们留给自己的责任,他又不得不让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虽说连他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些心力交瘁,但是为了师父交给自己的担子,为了妹妹临终前的嘱托,他又不得不为他们努力活下去,而且要活的比以前更好,更出色。 这一切,都让他想通了,而且他也悟出了一个道理,要想让自己身边的人活得更好,自己就必须变得更加强大,既然已经继承了师父的医道,那他就有必要把它传承下去,并且发扬光大。他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还能如何?” 顾十剑苦笑一声,自嘲道:“感觉全身基本上已经散架了,或许后半世会变成一个废人吧!” 身体的状况容不得他不悲观,尽管他咬紧牙关坐起了身,但是自己的下半身根本连一点知觉都没有,这种感觉跟当初被雷劈的时候,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当时被雷劈了以后,他就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疼痛,但是现在,基本上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让他感觉肉被刀割一般。 百里长风走到床前,看着神情落寞的顾十剑,劝慰道:“别瞎想,我会想办法医好你的,所有的不幸都将是短暂的,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相信我!” 他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很有信心,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目前情况而言,对于医好顾十剑,他心里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以自己目前的医术,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办法让顾十剑恢复如初。他之所以会这么说,除了给自己一个忘掉痛苦的压力以外,更多的是让顾十剑抱有一丝希望,激起他的求生欲,毕竟哀莫大于心死,如果顾十剑自己的求生欲不够强,自己就算在努力也无济于事。 顾十剑无所谓的笑笑,“尽力就好,天命早有定数,不必太过强求。” 他这话似乎是说给百里长风安心的,又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跟百里长风,百里凰岚的离世只是天命而已,具体要表达何种意思,就连他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清楚。百里凰岚的突然离世,不仅让百里长风备受打击,更是让他自己良心难安,甚至有一丝难以言明的仇恨在他心中生根蔓延。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天命嘛?” 百里长风低喃一声,目光深邃,“定数有时候也会成为变数的。” 他在心中暗暗立誓。 顾十剑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或许吧!” 作为百里长风昔日的挚友,根本不用百里长风明示,通过他的神色,顾十剑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是一般的糟糕,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百里长风实则是在劝勉自己呢?其实对于他来说,自己身体的好与坏,他根本不怎么在乎,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能够早日下去与自己的心上人作伴,那样的话,自己心中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歉疚了。 顾十剑自幼父母双亡,与百里凰岚的相识相交,到最后的相知相许,让他那个大小没有感受过多少温暖的心,重新感受到了世间的温馨,这对他来说无疑是重获新生,也是因为百里凰岚的缘故,让他从一个闷不做声的冰冷青年,变成了一个温雅噙笑的暖男。但是这一切,随着百里凰岚的离世,都将成为过往,甚至就连他那被激活的心也跟着死去了大半。 自古以来,情是人间生死关,一面是生,一面是死。前者醉人肺腑暖心田,后者奈何桥前孟婆碗,但却偏偏是这一关,都让世人欲罢不能、沉沦深陷,而且它还是每个人的必修课,只要你来人间走一遭,是生是死必须挑。 第二百三十一章 现实与梦 见状,百里长风也就再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心里很明白顾十剑心中的想法,就如同顾十剑明白他心中的难处一样。 他们能够从陌生人走到彼此知心相交的患难朋友,并非只是一两日之功,所以都深知对方的性格,对于聪明的人来说,适宜实地的点到为止,彼此也就心知肚明了,并不需要过多的赘述啰嗦。 两人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谁也没有提及百里凰岚的死,就仿佛他们已经淡忘了这件事一样,只有他们彼此心里最清楚,这件事只不过是被他们安放到了心底最深处而已。 有些事虽然过去了,但是心头的伤痕犹在,内心的痛苦也将常伴于身。 略微沉思,百里长风把自己一直紧握的右手放到身前,缓缓摊开手掌仔细端详了起来。自己这只手以前是握剑的,手掌中的老茧还是没有消失,那是自己以前练剑的时候磨出来的,虽然这只手已经好些年不曾动过剑柄了,但是岁月的更迭依旧不能完全洗去昔日的痕迹。而且今后,恐怕以后,这只手将永远无法握剑了,因为它将拥有自己的另一个使命。 一个伟大又神圣的使命。 尽管起初百里长风对于医道并没有什么奢望,而且从一开始,他的梦想就不在医道一途,他有着一个跟天下所有热血男儿一样的梦想,那就是执剑江湖、快意恩仇。试问,又有那个少年心中不曾有过梦想?又有那个少年不想一生逐梦而行呢? 但,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按照自己的愿景而活着,它可以残酷到可以剥夺你的权利,剥夺你所拥有。毕竟,能够受上天所眷顾的,只有那极少数人而已,大部分人终将成为现实的傀儡,不管他曾经梦想过什么,不管他的梦想何其伟大。甚至有些人穷其一生,只为某单一的一件事而行,到头来却还须为此而终,何其哀哉? 很明显,百里长风并不是特别受上天眷顾之人,原本一心行武的他,为了自己妹妹的身体,由于机缘巧合,不得不让自己投身到医道一途中来,但却莫名其妙摊上了夺魂山少山主这一档子事,听起来似乎有些玄妙,实际上就连百里长风自己都是稀里糊涂就踏了进来。 所幸的是,他在医道一途确实有着常人莫及的天赋,强大到连他自己都有一种置身梦境的感觉,就在他感到欣慰,以为自己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挽救妹妹性命的时候,一盆凉水突然泼洒在了他心间,不论自己与师父如何努力,却始终找不到破解“孪生厄体”的方法。在他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师父的撒手人寰直接把他推到了万丈深渊边缘,可任凭他如何努力,就是找不到离开的路,即便是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绞尽脑汁强迫自己压榨出自己所有的潜能,最终也只是落了个亲眼看着妹妹离世的下场,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蹴而就的,时间的沉淀往往都是不可或缺的,不论做什么事情。 那时候,他直接坠身万丈深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一丝的光明,他觉得是自己的无能造就了这一切,甚至他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一个笑话,师父因他而死,妹妹因他而故,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个中罪孽,让他只想一死百了,如果不是顾十剑当时出事的话,或许现在世上已经没有他百里长风这么一号人了。 但是在给顾十剑医治伤情的这三天时间里,他却想通了,虽然师父跟妹妹都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们给予自己的希望依旧还在,他们给予自己的使命还在,他不能就这么懦弱的死了,他要活下去,要坚强的活下去,不管是为了师父,还是为了妹妹,甚至是为了天下更多的苦难之人,他都要把医道使命传承下去,带领夺魂山更强层楼,让医道在自己手中发扬光大。 或许也会有人认为他是幸运的,能够一夜之间从一名名不见传的江湖底层凡夫俗子,一跃成为夺魂山的少山主,对他而言何尝不是鱼跃龙门呢?话虽如此,可是有谁会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就是他想要的呢?为此他又失去了什么呢?有对他谆谆教诲的师父,有他倍加呵护的至亲,这代价未免太过沉重了些。 看似荣华的背后,他又承受着怎样的心酸痛苦呢?担惊受怕?生离死别?还是痛心疾首呢? 幸运嘛?只不过是外人各执己见的说辞罢了。 半晌,百里长风长叹一声,落寞向外走去,“你就安心就呆在夺魂山养伤吧,你的一切起居我都会打点好的,自会有人前来照顾,你无需担心!” 他的步子缓慢,双腿似有千斤之重。 顾十剑看着百里长风的背影点点头,没有说话。自己这位故友不过才而立之年而已,但此刻却像是一个五六旬饱经沧桑风寒的老人,自己心中虽然痛苦不堪,他又何尝不是呢?更何况他今后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就连他原本直挺的腰板似乎都被压的有些弯曲了。 想到这里,顾十剑又咬着牙忍着痛缓缓躺下身来,两行热泪从他眼角缓缓滑落,造化可真会弄人啊。想他顾十剑游荡江湖半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好不容易长大了,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且她又是那么善良可人,奈何天公不作美,又强行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还偏偏不把他也一起收了,留下这么一副残破躯体。 “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嘛?那所谓的好报呢?” 看着屋顶,顾十剑低喃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细语询问。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宁静整洁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不重的喘息声。 渐渐地,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继而转为暴戾,眼中燃气了熊熊怒火,双手死死的抓着床单,手背上青筋暴起,低声嘶吼道:“我不会屈服的,绝不会!这所有的一切,我都要讨回来,我要讨回来!” 突然,一股淡淡的煞气自顾十剑身上一闪而逝,距离床边不远处的案桌上,插在一只漂亮瓷瓶中,原本妖艳欲滴的几朵鲜花,瞬间枯萎。与此同时,顾十剑的眼中也跟着出现了一丝淡淡的幽紫,诡异至极。但是仅仅一瞬间,那股煞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他的眼睛也重新恢复了清明,而他整个人也是微微一愣,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居然全然不知。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今后打算 接下来的日子全都是枯燥乏味的,每一天百里长风除了探视顾十剑的伤情,为他想方设法诊断医治以外,就是他自己投身道夺魂山的琐碎跟医道的钻研里面。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忘却心中的伤痛,他才能够觉得自己没有辜负师父以及妹妹的嘱托。 顾十剑则除了在百里长风探视他的时候,偶尔与之闲话以外,更多的时间则是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尽管有天气朗好的时候,百里长风也会差人把他抬到轮椅上,推到房门前的院落里散散心,但是他整个人就仿佛回到了百里长风刚认识他的时候,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百里长风也没有怎么在意,只当是自己妹妹的离世,给了他太大的打击,因而偶尔也会隐晦的开导开导他。 他能够做到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但是,通常还没出个什么结果,他就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跟着顾十剑伤怀起来。往往这个时候,两个心里伤痕满满的男子,无不抱着酒坛子喝的酩酊大醉。 这样的时光整整持续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时间,让顾十剑感觉漫长到比他半生所过时间都要久。 他的性格越来越孤僻了,初始的时候,他偶尔碰到夺魂山的其他人,也会打个招呼,闲谈三两句。到后来,整个夺魂山除了百里长风以外,他再也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说过话,即便是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是视而不见。 虽然伤势在一天天好转,但是顾十剑的心事似乎越来越重。 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百里长风愈发的沉稳了,就连久居夺魂山的老一辈们都对他刮目相看。这对夺魂山来说,自然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夺魂山上所有人无不对这位新任山主赞颂有加。 同样,一年的时间足以淡忘很多东西,夺魂山有很多人已经不记得老山主的模样了。对他们而言,山主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足够的领导能力,能够让他们信服,这就够了。老山主即便是再强势,他生前即便是为夺魂山带来了再大的荣耀,可如今他已经不在了,人死如灯灭,虚留一捧土而已。当然,也有不少与老山主一起扛过风顶过雨的老人前辈们,偶尔提到他时,也难免唏嘘。 唯独百里长风是个例外,不论多忙,每个月他总会抽出几天的时间,来到师父的牌位前叨叨家常,或者跑到回眸山顶的小墓前静坐半日。 他忘不了师父半边天的恩情与教诲,更忘不了师父对他的付出与期望,同样也忘不了妹妹那明媚可爱的面容。 师父的牌位被供在了山门灵堂内,哪里供着的不仅有师父,还有夺魂山历代山主以及那些为夺魂山辛劳了一辈子的前辈们,香火自然没有断过。但是妹妹百里凰岚的小墓,却依旧孤零零的伫立在回眸山顶,百里长风不是没想过把它迁移到山门的墓园里,但是考虑到妹妹生前向来喜静,他就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命人稍加修缮了下。 回眸山颠是夺魂山管内,难得的一处静土,坐于其上,可俯瞰整个夺魂山全貌,想来妹妹也会喜欢的。 眼看顾十剑性格越发孤僻,百里长风知道他是一直没有从妹妹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但他却无能为力,有很多事情,只有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彻底了却残念,别人是无法左右的。 顾十剑终究还是离开了夺魂山,百里长风一年时间的精心治疗,他的伤势虽然没有全好,但是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践行的时候,百里长风取来了两坛好酒,两人同桌对坐,碰杯推盏。 “今后有何打算?” 酒过三巡,百里长风轻声问道。 顾十剑眼神微凝,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打算去江湖上走一走,顺道去拜访一些故人。” 他的眼眸定定地盯着手中的酒杯,杯中倒映出来的一轮清月娇小明亮,在这朦胧夜色中,辐射微光。 “出去走走也好!” 百里长风看着月明星稀的夜色,没有挽留,或许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会让他心灵的创伤渐渐痊愈,他也不希望顾十剑的余生,就这样在痛苦中度过。 毕竟,逝者已逝,生者还需前行。 顾十剑转而抬头问道:“你呢?准备一直待在这里?” 百里长风喝完杯中的酒,再为自己添了一杯,点头道:“或许吧。” 深邃的眸子有些迷醉。 那一夜,百里长风喝的不省人事,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才醒过来,醒来的时候,顾十剑早已没了踪影,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 摇了摇还有些发蒙的脑袋,百里长风苦笑道:“喝酒真是误事啊!”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酣睡过了,这一年以来,也只有昨晚是他心神最放松的时候,此前即便跟顾十剑喝的酩酊大醉,他也能早上早早清醒过来。 随意招来一人一问,才知道顾十剑一大早就离开了,百里长风更加苦涩了,他走的时候也不知道照顾自己一声,与他相处了一年时间,就这样走了,自己多少还有点不习惯。 “愿他能够早日走出阴影吧!” 望着山门方向,百里长风长叹一声。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顾十剑这一走,居然在江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 半年后。 初秋时节,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百里长风正端坐在书房翻看医书,阳光透过窗檐悄悄爬了进来,照在他身上,暖暖的,很惬意。 突然,一名身着青衫的老者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苍老的脸颊不满凝霜,眉头几乎都要皱到一起去了。 “山主!” 进来后,看着书案前的百里长风,老人微敛装束。 “怎么了赵长老?” 百里长风转头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眼前的这个老人,是夺魂山元老级别的人物,向来行事稳重,怎么今日神色如此难堪? 青衫老者微微行礼,急声道:“山主,出大事了。” 百里长风一皱眉,“何事?” “江湖中传来消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五位医道高手被人杀了,就在最近,而且凶手手段非常残忍,五人全部被其开了膛,斩了双手。” 青衫老者炮语连珠。 百里长风眉头皱的更紧了,“可知个人所为?” 青衫老者摇摇头,“虽然此事已经在江湖上闹的沸沸扬扬,但是没人知道凶手究竟是谁,但是此人专挑医道高手下手,其心难测啊。” 百里长风放下手中的医书,缓缓站起身来,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百三十三章 眼界格局 “专挑医道高手下手?此话何解?” 沉吟片刻,百里长风转首问道。 青衫老者见状,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原委倒了出来。 可是听完以后,百里长风越发觉得怪异了。原来,那被杀的五人是被人潜入他们家族或者所在的势力在他们各自的房间中杀死的,但是他们所在的家族或者势力中的其他人,却是毫发无伤,而且他们五人所居住的地方并没有丢失任何一样东西。 也就是说,凶手明显只是奔着他们五个人来的,并非贪图他们手中的宝贝什么的,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会不会是仇杀呢?” 百里长风思前想后,短时间内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通常来说,凶手行凶必然有他的目的原因,最常见的无非就是图谋他们的什么东西,或者跟他们有仇,但是通过赵长老的描述,显然凶手并非图谋他们任何东西,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这五人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青衫老者摇摇头,“应该不是!” “应该?” 百里长风眼眸微凝,问道:“此话怎讲?” 青衫老者道:“山主有所不知,被害的五人分别是左通、蓝宇、方豪、钱来还有周永年。” “是他们?” 百里长风心里一惊,这五人他都知晓,他们虽然算不上江湖中最顶尖的医道好手,但在江湖上都有不小的威望,而且一身医道实力,绝对能在江湖中排的上号。但是性子都比较孤僻,所以很少与外人打交道,而且他也从未听说过他们几人有什么仇家。只不过这里人这五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请他们出手,花销的费用很是不菲。 百里长风就曾经请他们为妹妹诊断过病情,为此他可是给了他们每人一万两银子的诊费,这是百里长风在为妹妹奔波的那些日子里,开销最大的几回,没有之一。 这一点其实不难理解,他们的医道水准在江湖中,都处于中上游的水准,故而也就成了江湖中大多数人能接触的到的圈子,所以一旦有什么疑难杂症,找他们的人也是最多的。 虽然真正的医道顶尖高手,都已经并不把钱财放在眼中了,他们的眼光已经上升到了另一种高度,些许银两,对他们来说已经根本不放在心上了。但是毕竟,能够接触到他们这个圈子的人之又少,基本上大多数人只不过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号,连他们的面都不曾见过,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他们身居何处了,即便是有心求助于他们,也是找不到门槛呀。 但是像那些医道水准平庸了一点的,虽然诊费开销并不大,可是许多人还是对他们的医道水准并不太信任,找他们的人自然也就不多了,他们肯定更愿意相信名气稍微大一点的相对要比名气小的更有本事。这一点并不难理解,就算是平民百姓生个小病,他们也愿意找一个自己相信的大夫来看吧?虽说费用可能稍微贵一点,但是人嘛,花钱买的就是一个安心而已。 更何况,不同的阶级圈子,接触的人不同,能够接触到他们五人的人,必定是在江湖中稍有地位,或者是一些寻常的达官显贵,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他们。而对于能够接触到他们的这个圈子来说,些许银两,他们还是有能力去承担的。 故而,他们这个价格,听起来似乎很吓人,但却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却是合情合理的。 当然,也不能否认他们五人的能力,除了特别棘手的症状之外,寻常的病症对他们而言,也确实并非什么难事。 毕竟,所处的等级不同,所看中、所追求的东西也不尽相同。并不是说你所站的位置越高,就会赚的越多,那些处于中上游的人,那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这种眼界的问题,已经不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了。 所谓眼界不同,格局不等,基层之人求的是温饱安逸,中层之人求的是奢华富糜,而穹顶之人则求的是谋福苍生、安邦立国。 青衫老者点点头,他听闻山主曾经求助这几人,所以百里长风能够知道他们,他并不意外。 “这就怪了!” 百里长风踱步来到窗前,伸手推开窗子,看着午后似火的骄阳,眼神一点点深邃起来。 “确定是同一人所为?” 青衫老者点头道:“错不了,他们每个人的伤口都一模一样,而且每个人的伤口都像是被灼烧过一样,溃烂的很厉害。” 百里长风哦了一声,“赵长老可曾听闻过江湖中是否这类的功夫出现?” 青衫老者摇头,“闻所未闻。” 这也是他所奇怪的地方,在江湖中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会有什么样的功夫,能够让伤口犹如被火灼烧一般。 “难道是近些年才出现的?” 百里长风嘀咕一声,他同样纳闷不已,虽然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在江湖中走动了,但是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在江湖中闯荡过不少时日,就算是当初年少无知,但是江湖中如果真的有如此邪门的功夫的话,他也不应该未有耳闻呀。 “也不对啊?如果是今年来出现的,找长老不可能不知道啊?” 他越想越糊涂了,看着窗外灼热的阳光,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立马追问道:“会不会是凶手为了销毁证据,故意用火烧伤了伤口?” 青衫老者叹息道:“并不是,已经请仵作检验过尸体了,是剑伤。” “剑伤?” 百里长风一怔,“剑伤为何会灼烧伤口?” 青衫老者苦笑一声,道:“没人知道,为此他们所在的家族、势力已经请教过很多人,没人能够讲出个中缘由。” 百里长风深吸一口气,叮嘱道:“赵长老,让外面的人盯紧最近江湖中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青衫老者一愣,“山主的意思是?”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江湖中即将掀起一场风浪了。” 百里长风转过身来,面沉如水,轻轻挥手示意他离开。 “属下告退!” 青衫老者躬身领命而去。 他走后,百里长风再一次陷入了深思,“凶手为什么非要斩去他们的头颅与双手不可呢?是为了掩盖什么?还是另有目的?” 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第二百三十四章 血染月夜 置身窗前举目远眺,窗外庭院的廊亭小湖在午后艳阳的拂照下慵懒至极,湖心那座不大不小的假山折射出一种反常光泽,微微有些刺眼。百里长风微微眯眼,方感觉适应了些。 目光下移,小湖中的片片荷叶,圆润葱翠,无不在竞相争艳绽放着自己独有的魅力,像极了真值青春的可人儿,炫舞姿色的样子。 那含羞待放的模样,静如闺秀,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惜,痴醉沉迷。 百里长风此刻却无心欣赏这些美景佳色,他的脑子莫名有些烦乱。越是想要想清楚凶手究竟是何居心,为什么会杀了左通、蓝宇、方豪、钱来还有周永年五人,就越是想不清楚。 “莫不是他们五人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虽然百里长风不曾听说过这五人跟人结过仇,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会往这方面去想,毕竟如果凶手真的不是图谋他们什么的话,有怎么会动手去杀他们呢?这明显是说不过去的,可如果真的是仇杀的话,那为何他们身边的人又没有遭受任何牵连呢? 如果排除两者的话,那么凶手又有什么理由去杀害他们呢?百里长风向来都不是一个自诩愚笨的人,可是任他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湖上虽然有许多蛮不讲理的家伙,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甚至取人性命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但是百里长风相信,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去得罪一个医道高手的,因为这些人通常都有着很复杂的人际关系,平白无故杀了他们对于凶手来说,怎么说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如果死的是山野匹夫,江湖草莽但也罢了,身处江湖,有些恩怨摩擦是必不可少的。可是医道高手就不一样了,江湖上愿意承他们人情的人,可不在少数,即便是他们不在了,他们的传人门徒也依然健在,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求于他们。再者而言,以前受过他们恩惠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如果让这些人知道了,估计他们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会想方设法把凶手揪出来,这就是医道中人的非凡之处,同样也是他们的独特之处。 况且被害的五人当中,有两人还是医道势力中人,一个医道势力的能耐绝非寻常。医道势力之所以超凡,原因就在于医道高手的影响力,一个真正的医道高手,绝对可以影响大半个江湖的格局,可想而知,医道势力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试想一下,如果不是深仇大恨,或者是铤而走险,谁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且不说江湖中其他人,就单单左通五人所在的家族与势力,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基本上都在江湖上都是有些名望的。 想必他们五人被害,他们身后的家族与势力不可能坐视不管,毕竟他们任何一个人放在自己的家族或者势力当中,那就意味着绝对的人脉与财富。 最可恨的是,凶手不仅杀害了他们,而且还斩去了他们的头颅与双手,这跟鞭尸有何区别?简直就等于拔了人家的坟头草,岂会没人追究? 不说别的,光是这五人的名头,都足以值得江湖中各路人马奔波不止了。 自己既然能够想到这一点,那么凶手也不可能考虑不到这其中的后果,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做了,那么他就很清楚,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将面临何等阵仗。 故此,越想他的脑子里反而越乱了,就在百里长风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难道是为了名利?” 可是转念,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真是只是为了名利的话,凶手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往自己身上揽上一身骚。就算是江湖中其他人害怕把自己牵扯进来而推脱,但是以左通五人所在的家族或者势力,一般的修为还真是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为了名利权势,如果不是为了仇恨私秘,那么他究竟图的是什么呢?” 依照赵长老的说法,凶手是在左通五人自己所在的势力范围内杀害了他们,他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种愚蠢的事呢?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到底会是什么呢?或者说自己漏掉了什么可疑之处?” 百里长风不得不费心去考虑这些事情,因为赵长老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凶手的目的真的只是医道中人的话,那么这件事说不准就会牵扯到夺魂山。 要知道夺魂山可是一个纯医道势力,虽然在武林诸多势力当中,并不拔尖,但是却是最独特的。他作为夺魂山的山主,既然继承了师父的衣钵,那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夺魂山出事。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伴随着湖水凌波暗涌,荷叶微微抖动,彼此蹭肩,又形成了另一种千娇百媚图。 百里长风双眸一凝,随即舒展开来,看来是自己步入偏激了,既然一切终有始末,那么自己又何须妄加揣测呢?这不是庸人自扰嘛? 之后的半年时间,一切风平浪静,凶手就似乎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全无音讯,也没有再出来作案。渐渐地,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左通五人的死,就连他们的家族与势力都是一筹莫展,不得不准备放弃了。 但是半年后的元宵节,原本是一个阖家团圆、欢欢喜喜的日子,每个人都沉浸在欢笑喜悦当中。但是这一天,左通五人所在的家族与势力却迎来了灭顶之灾。 元宵夜,各家各户披挂大红灯笼,载歌载笑,气氛异常的融洽,而就在这个档口,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突然闯入左通所在的左家,见人就杀。顷刻之间,血流成河,浮尸满地。 之后,他又依次闯入其他四人所在的家族与势力,以同样的雷霆手段,将他们所在的家族与势力中人悉数斩杀殆尽,就连老弱妇孺都未曾放过。 手段之残忍,令人闻风丧胆。那一夜,月色被鲜血染红,血色充斥半边夜空。 起初,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还当是天降异象,无不指指点点,津津有味的观赏着。直到有人察觉到左通五人所在的家族与势力,被人悉数杀绝以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天降异象,而是人祸惨烈。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无不被吓的心魂离身、肝胆恶寒。一时之间,一种无形的恐惧笼罩了整个江湖。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为何而为,但是每个人都很清楚,能够在一夜之间灭掉这么多家族与势力,绝非等闲之辈。尤其是凶手的狠与绝,实在没有办法叫人不怕,不管它是个人所为,还是某个势力所为,都让人心惊胆战。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三六九等 江湖中的势力五花八门,各有千秋。有的势力位居江湖之巅,一言可断江湖定向,一行可供他人拜膜;有的势力横于市斤之中,其行遭人鄙夷,其恶罄竹难书;而有的势力苟延残喘于风头浪尖,无非就是一群人拼凑成堆于滔滔大浪中寻求生活罢了,倒也谈不上什么特别。 总而言之,江湖中的势力也是分三六九等,阶级不等,意志不同,所处的位置越高,所系的身份越大,就越受人追捧,自古以来,不外如是。 当然,那些歪门邪道不计在内,毕竟,心若不正,终究难成善果,就算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势力的力量再怎么强横,如果心术不正、为祸殃民的话,很难在江湖中立足,更别说是建立口碑,拥有地位了。 因此,地位越高的人,反而责任心越大,当然内心顾虑想法自然也就会越多,也不能说高处不胜寒,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人尽皆知的公众人物,你多少总得注意一下民众的看法吧! 换而言之,就是三思而后行。人生在世,很少有人只为自己而活,不管不顾他人想法,即便是自私自利之人,权势、财富、亲情,总有一项是他们割舍不掉的东西。而更多的人,也在乎的不止这些,还有别人的看法。 上上等势力之人往往能够影响整个江湖的动向趋势,他们自然也就成了江湖中地位最高的一层人,他们一生所致力侧重的,更多是为民众谋福祉。上中等的势力之人虽然影响力比之上上等势力是差了一些,但是同样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群,能走到这一步的势力人群,又有哪一个是泛泛之辈?权势财富于他们而言,已经是过往云烟了,他们更侧重的是完善功德,修缮己心。上下等之人的势力影响力更次一筹,他们或许对于权势财富更贪恋一些,但却很少出现无用之人,他们更多的是想要更上层楼,因此,这个层次之人也是最喜勾心斗角。 中等势力之人则完全不同,他们所追求的是如何在这个江湖漩涡中生存下去,所以这个层次之人多出一些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人倒也是很正常的。处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最为尴尬,他们需要适应江湖的脚步,既然左右不了别人,那么只好去改变自己了,往往这层人也最可悲,看似一生荣华羡煞旁人,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一生他们终究活成了连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相对而言,下等势力之人但是最乐得自在,他们原本就生活在整个江湖最基层,考虑最多的自然是温饱问题,自然也就不可能放心思在其他的事情上面了。对他们而言,一生衣食无忧足矣,其他好高骛远的追求他们也不可能去考虑,所以,他们反倒是活的最真实,最开心,因为他们心态很平和,他们看得见那些达官贵人的显赫奢靡,同样看的见那些沿街乞讨的乞丐的穷困潦倒,所以他们无心理会世俗的勾心斗角,更加不可能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人的琐碎烦忧。 他们,才是整个江湖中活的最真实的一层人,同样也是整个江湖中活的最霍达的一层人,他们能够清楚的认知到这个世界上比自己过得好的人大有人在,生活的不如自己的同样不知凡几。 左通、蓝宇、方豪、钱来以及周永年这五人当中,当属左通所在的左家,江湖分量最重,势力也最庞大,其次便是蓝宇所在的蓝月山庄,以及方豪所在的方家,而钱来所在的钱记票庄跟周永年所在的周家略微次之。 但那也仅仅是他们彼此之间对比之下的结果,如果放到了江湖之中,他们五人所在的家族与势力,那可是上下等势力,不论是威望还是江湖地位,都绝非寻常。 可就是这样五个在江湖中威望地位并不低的家族与势力,仅仅在短短一夜之间,就被人灭族灭势,是他们势力太弱了嘛?自然不是,他们既然是江湖中能够排的上号的上下等势力,自身实力自然不会弱到哪里去。 很显然,是灭掉他们的对手太过强大了,这也是所有人到胆惊害怕的原因。试想一下,凶手既然能够轻松灭掉五个上下等的势力,那必然强大无匹,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连凶手是谁、是什么势力都不清楚,早已一不小心无意中得罪了他们,以他们的恐怖手段,那自己不是分分钟步了之前五大势力的后尘? 他们能不害怕?他们敢不害怕? 唯一能够保持镇定的也只有江湖中的一少部分人了,他们原本就属上上等势力或上中等势力,不论是处事还是心理素质都非一般人可比拟,尽管心中惊疑,但却能够从容面对。 当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一来凶手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们感觉到了压力,二来全江湖都在看着他们表态,所以于情于理,他们都必须将凶手绳之以法,给江湖武林一个交代。 于是,一场龟兔博弈就此拉开了序幕,所幸的是所有人都非常的配合,上到大小势力、贵贾富商,下到江湖草莽、街边小贩,难得的万众一心,根本没有人不识时务。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凡有人稍稍不配合,或许就会被当中凶手同党来论处,到时候万夫所指,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江湖中一直都有这么一种说辞:“祸不及妻儿,事不伤无辜。” 一直以来,这都是所有人心中认定的底线,一旦突破了这个底线,就会被全江湖的人所不齿,变成武林的公敌,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邪门歪道永远不得人心的原因。 凶手竟然连续屠戮了五个势力,就连老弱妇孺都没有放过,这等残忍的手段,已然处在了整个江湖的对立面,如果与之沾染上半点关系,那么不论是谁,不管是什么势力,必将遭到全江湖人士群起而攻。 尽管所有人都非常配合,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却连凶手的一星半点消息都没有,他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唯一可以考证的就是,被屠戮的那些人身上的伤口全都是剑伤,而且伤口都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这让所有人都联想到了半年前左通五人的死,很显然,凶手就是同一伙人。 只是,只有一少部分人知道,死者的伤口不仅好像被烈火灼烧过一样,而且在他们的伤口处还时不时会冒出一缕淡淡的黑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第二百三十六章 始料未及 百里长风自然也参与了这次行动,而且他所有江湖中唯一一个医道势力的首领,还被邀请去专程检验了死去那些人的伤口。 当百里长风检查完他们的伤口以后,心里顿时翻起了惊涛骇浪,这那里是同一伙人所为,依照死者的伤口来看,分明就是同一个人所为。 如果仅仅是一个人灭了五大势力,还不至于让他如此心惊,江湖中身手不凡者多如牛毛,虽然被灭门的五大势力在江湖中也算是声名不凡,但是对于真正的高手而言,他们充其量也不过是稍微大一点的跳蚤而已,比他们厉害的人比比皆是。 但是,通过仔细检验他发现,所有死去的人伤口大小、深浅完全相同,而且全部都是一剑毙命。这就由不得他不心惊了,如果是敌袭的话,这五个势力之人也不会傻到一个一个送上去给人屠戮,但是如果这些人是在群起而攻之的情况下,依然被凶手一击必杀,而且所造成的伤口大小、深浅完全一致的话,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并不是说江湖中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百里长风可以断定,江湖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而且那为数不多的一行人,那个不是眼高于顶的傲世人物?谁又会平白无故去灭人门族呢? 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放下身段去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就算可以,那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去这么做呢? 这也是百里长风心里始终想不通的地方,对于那些真正的江湖顶尖高手而言,他们的眼界格局已经不能与江湖草寇同日而语了,正常情况下,他们不可能,也不屑于干这种事情。 “难道这五个势力真的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灭掉这五个势力门族之人,真的是那为数不多的顶尖高手之一的话,那么这五个势力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竟然让他们不惜一切灭他们满门呢? 但如果凶手另有其人的话,那又会是谁呢?江湖中鲜为人知的顶尖高手并不多,如果不是他们的话,那么江湖中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可以比肩他们的高手呢?而且如果不是五大势力的事情的话,估计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此人,他隐藏的这么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挑起武林纷争,坐收渔翁之利? 不是百里长风自负,虽然夺魂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医道势力,但是夺魂山的消息还是非常灵通的,撒在江湖中的暗哨也是多如牛毛,既然他从未听闻过此人,那么想必整个江湖中的其他势力也是如此。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那就是每一道伤口上都有一缕很轻很淡的黑色,虽然百里长风不敢确定,但是他心中已经想到了一种最有可能的可能,如果他心中的猜想正确的话,那么这件事就有些棘手了。 当他把自己检验所得的结果分享给各大势力的时候,各大势力的掌舵者纷纷无不面沉如水。 虽然他们心中不愿意相信百里长风说的是真的,但是他们又有那一个是省油的灯呢?通过死者的伤口,他们多少看出些许端倪来。却不说其他,通过死者的伤口来看,凶手确实是同一个人,无可否认,仔细端详之下,这一点他们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按照百里长风的说法,凶手极有可能已经入魔,被心魔控制了心神。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一个被心魔驱使的顶尖高手,其危险程度要比同等级的人高出数倍不止,他们不知疲倦、不惧生死,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他是谁,现处何地,也就等于没有人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会在哪里?会是谁? 所谓心魔者,不过是心中的执念罢了,只要是有执念的人都有心魔,只不过有的人能够完美的控制自己心中的执念,而有的人执念过深不易控制。当心中的执念累计到一定的程度,它就会爆发开来,就如同被引燃的炸弹一般,完全不受控制,这个时候,人往往会被心魔反控制,从而坠入魔道。 所谓魔由心生,便是如此。心魔与人共生,只要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就必然具备五毒心,也就是贪、嗔、痴、慢、疑五种心态,只要具备五毒心,那就有心魔。 因此,说是凡夫皆有也不为过。 缉凶行动一刻也未曾停过,尽管没有人知道凶手究竟是谁,有何模样,但是有了五大势力的前车之鉴,闹的人心惶惶,每个人心中只愿早日找到凶手的下落,将他绳之以法,不然的话,整个江湖都笼罩在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下。谁也不知道凶手会不会再次出手,会不会向自己下手。 与此同时,还有不少武林热血人士,自发的组织形成了各种讨凶联盟,各种口号旗帜五花八门。 人性的正义,往往会在生命的威胁之下展露无余。没有人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当一回事。 这种情况又是持续了半年时间,在此期间,又有两个家族惨遭凶手毒手,同样的手法,同样被灭门。 百里长风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被灭门的那两个家族当中都有一名医道好手,而且自己都曾经向他们寻求过帮助,而且他们所收取的费用也是不菲,仅次于左通五人。 这让百里长风隐约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七月时节,日如流火。它的火辣与热情正应了这个苦累忙碌而又欢喜的时节。通常这个时候,是寻常百里一年中农忙最甚的时候,当然也是他们收获成果的时节。 凶手也是在这个时节被找到的,是在祁连山脉。那一日,祁连山密密麻麻堆满了人头,人头攒动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黑压压的蚂蚁。 但是,让百里长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凶手他很熟悉,并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分别一年多时间的顾十剑。 再一次见到顾十剑,他的变化很大,大到百里长风基本上快要认不出来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穷酸相,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通红如火球一般,似熊熊烈火,与之对视一眼,就能感觉到眼睛被刺的生疼。 负手站在祁连山颠,以一种前所未有睥睨之姿,那一刻,他身上破败不堪的衣衫,似乎成了一种时尚。 身后是江湖武林中各门各派,他一一看了过去,在看到百里长风带领的夺魂山的时候,微微停留片刻,然后直接转头对着少林所在的方向,只说了一句话。 “我相信少林寺的声誉,我愿跟你们走。” 然后,他就被少林寺众带走了,百里长风甚至没有来的及问他一句为什么。其实,除了愤怒,他心中更多的是沮丧与心痛。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曾让他心中翻起滔天大浪的凶手,那个被所有武林人士所不齿的杀人恶魔,那个坠入魔道的法外狂徒,居然会是顾十剑。 他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自己的妹妹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而且临死的时候,还不忘叮嘱自己好好照顾他。他恨不得冲到少林寺,一剑解决了这个丧心病乱的疯子,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让九泉之下的妹妹死不瞑目。 没人知道顾十剑在少林寺经历的什么,也没有人怀疑少林寺会不会徇私枉法,毕竟千年古刹的声誉,在江湖中早已根深蒂固。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既然凶手已经找到了,至于如何处理他,已经不是寻常人家可以考虑的事情了,江湖武林再次恢复了以往的气象。 直到十年前,由百里长风亲自上少林寺,将顾十剑转移到了圣铉城晓心楼,由于少林寺方面说他魔性尚未全除,因此老和尚就自愿留居在此,每日为他颂佛驱魔。 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过。 百里长风自从把他送到这里以后,就很少来这里了,大概他心中还对当年的凶案耿耿于怀,或者对顾十剑还是心有所痛吧。而这次,如果不是为了圣笔铉剑,他也不可能隔三差五就往这地方跑。 第二百三十七章 始末原委 “释怀?” 顾十剑猛地抬起头来,桀桀怪笑一声,“谈何容易?你可知当年被我灭门的那些家族与势力,他们在九泉之下可能释怀?” 那是一张狰狞恐怖的面容,几乎已经不能够看出原来的面目了,整张脸就像是在极具腐蚀的液体中浸泡过一般,溃烂的早已不成形状,脸上的肌肤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坑坑洼洼的一片焦黑。 “你们可曾知晓我如何会变成这幅模样?” 顾十剑用手指了指自己面目全非的脸颊,随着他的动作,手腕上的拷撩也跟着发出一阵“刺啦啦”的声响,刺耳异常。 百里长风与老和尚同时沉默了,方面的事,他们曾经有过细致入微的调查,又如何不知他为何会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呢? 当年,在知道顾十剑竟然就是一连灭掉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七个家族与势力的时候,他们除了痛心疾首以外,都感觉羞于曾与之为伍。 可当真正静下心来以后,心里更多的则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因为他们与顾十剑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也算是熟知他的为人,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讲,他都不是那种十恶不赦之人。 于是乎,他们后来都分别着手调查了那些事情的始末,可得到的结果却再次让他们大惊失色。 原来,顾十剑自从与百里长风告了别,离开了夺魂山以后,就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江湖中游荡了一段时间,但是由于百里凰岚的死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因此他最终气不过,专程跑去那几个家族与势力,想要向左通他们讨要一个说法。 用他自己的想法来说,应该就是觉得是他们那些所谓的医道高手,太过庸俗,所以耽误了百里凰岚最好的治疗时机,但其实不过是百里凰岚的离世在他心中留下了一口怨气,他也就首当其冲把那些曾经收取高额费用为她诊断病因,但却一无所获的那些人当成了一个个出气筒,来发泄了一番自己心中的怨气而已。 但是,顾十剑却并非这么想,他是一个非常古板执着的人,他始终认为百里凰岚的死,左通那些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心里始终觉得,如果没有那些庸医的耽搁,早一点遇到半边天的话,兴许百里凰岚还有的救。 当然,左通那些平日里就自视甚高的家伙,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有错呢?他们平日里可是受尽了别人恭维,怎么可能受得了一个年轻人跑到他们面前趾高气扬的评论是非曲直?自然而言,他们的初次见面,气氛异常不欢,甚至闹的有些剑拔弩张。 但是,那时候顾十剑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江湖阅历甚浅,自然也不懂得人心叵测。他当时吐完自己心中的怨气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却不曾想就因为这件事,让他的人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久以后,被他一一拜访过的左通等人,突然一通邀他去赴宴,还美名其曰说什么上次因为闹得大家不欢而散,让他们心中很是不安,故而特意设宴聊表心意。 再加上他们特意还言明说是上次他们根本不知道百里凰岚已故,如果知道的话,他们断然是不会跟顾十剑起冲突的,希望顾十剑能够给他们一个机会,来赎救他们心中的愧疚,不然的话,他们估计一辈子都会愧疚不安的。 顾十剑虽然有些犹豫,但是念其心诚,再加上上次原本就是自己心有怨气,说话做事方方面面有所欠缺,也就顺了他们的意,单独去赴宴了。 当时他也没有想太多,只当是那些人还算有些良知,既然他们主动提出此事,自己也就送个顺水人情而已。毕竟,身处江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终归还是好的。 宴席上,气氛倒是很融洽,左通几人还劝慰开导顾十剑,逝者已矣,让他勇于面对,毕竟他以后的路还很长。 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同那几个道貌岸然的人告别以后,再返回的途中,突然感觉身体不适,仔细感应以后才发现,原来左通他们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居然在饭菜里给他下了毒。而且,就在他准备用功力把毒逼出来的时候,却又遭到了一群黑衣人的截杀,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杀出重围。 但是,由于动用功力,反而错过了逼出毒素的时机,让毒素侵入了血脉,再加上他心中一直对百里凰岚的死耿耿于怀,因此也让他陷入了濒临入魔的边缘。 原来,久居上位的左通等人,怎么可能受得了一个年轻人劈头盖面的说教,就在顾十剑第一回离开以后,他们就串通一气,准备除去了顾十剑的计划,而且把一切都在暗中准备妥当,名为邀请顾十剑赴宴冰释前嫌,实则是请君入瓮,说白了不过就是一场鸿门宴而已。 顾十剑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以后,身体得以痊愈,自然而言也就回去找他们寻仇了。他不傻,自然也能分析明白其中的缘由,自然也就很清楚左通几人的本意是想治他于死地。 这才有了左通等人被杀的事情,原本顾十剑以为左通等人被自己杀了以后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给他下毒的那件事并不是左通几人的主意。虽然左通几人想要除掉自己,但是作为医者,他们一时之间自然也没有想到下毒然后去截杀的主意,而这个主意反而是他们所在的家族与势力中人出谋划策的。 眼看自己的魔性越来越重,顾十剑也顾不得考虑太多,他只想找出那个幕后真凶,但是三番几次跑去寻求,都是一无所获,左通他们所在的家族与势力,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他们几个死人身上,但是幕后却再一次筹谋着如何除掉顾十剑。 毕竟,顾十剑可是杀掉了他们各自家族与势力最有价值的医道高手,这个仇也算是彻底结下了,虽然明面上他们拿顾十剑没有办法,但是阴谋诡计的话,就说不准了。 但是,一切都止于那个元宵月圆之夜。那一夜,原本顾十剑是打算再次找上门兴师问则的,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就在前脚刚踏进左家的那一刻,突然入魔失去了理智,因此也就造就了那一夜江湖中颇负声名的五大家族与势力的惨案。 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大概便是如此了,五大家族与势力自己酿的苦果,终究还是让他们自己喝了下去,可以不负责任的说,是他们自己为自己带来了灭门之灾。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一人之辞 虽然此事并非顾十剑的初衷,但是毕竟此事还是因他而起,所以顾十剑清醒过来以后,也是非常的悔恨,但是一切都已经造成了,就算他心中再怎么懊恼悔恨也是于事无补了,毕竟所有人都是他自己亲手杀死的。这其中虽然不乏一些死有余辜者,但是更多的却是那些无辜之人。 那些家族与势力当中,尽管一些主事之人包藏祸心,参与到了灭杀除去自己的计划与行动当中,而且估计此事的主谋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个或者几个,但是顾十剑始终相信,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估计他们许多人都不知晓此事,尤其是那些老弱妇孺,他们每个人都手无寸铁,才是最值得怜悯的。他们或许到死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们的杀身之祸。 可惜顾十剑自己入魔后神志不清,自然也就失去了辩解是非黑白的能力,那时的他心中只有杀戮,他完全变成了一个只会杀戮的机器,亲手屠宰了这些手无寸铁的柔弱之躯,叫他如何能心安?如何不自责? 想他堂堂一名五尺男儿,竟然亲手造就了那样的惨剧,又刚刚经历过与心爱之人的生死离别,他心中的苦楚又有何人能够理解? 可是悲剧已定,他又能如何?只好顺其自然,等待自己把一切的恩怨都解决了以后,以死谢亡魂,唯此而已。他不过是浮沉中的沧海一粟罢了,又不是神,根本没有能力去左右那些始料未及的事情,更加没有能力让已经死去的人魂重归窍,更何况当时的他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掌控自己的一举一动呢?因为这事,他脑海中的杂乱心绪越来越多了,故而也就入魔也越来越深了。 世间之事,往往就是这样,一旦你生活在了最底层,即便是奋不顾身的在乱世中挣扎,想要出人头地,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自己的生死都掌控不了,况乎他人。 因此,之后的半年时间,顾十剑时不时都会入魔发疯,虽然他曾经十分努力的想要自己摆脱心中的魔障,他试过将自己囚禁,试过将自己捆绑,更试过将自己与世隔绝。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以致于往后的半年时间,他又阴差阳错灭掉了江湖中两个实力旗鼓相当的家族。 在江湖中所有人眼里,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个十恶不赦的狂徒,就连他自己都越来越讨厌自己。所以,他在祁连山脉将自己冰封了半个月时间,之后恢复清明的他,直接将自己的生死交到了拥有千年古刹的少林寺手中。那时候的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甚至他也希望少林寺能够公开处决了他,那样的话,他也好早日下去向那些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无辜者赎罪。 可是,少林并没有按照他自己预想的那般做,只是将他关押在寺中,每天诵经念佛,想要为他洗去一身的罪孽与魔障。 可是,当时的他心魔已成,想要除去谈何容易?就这样,他在千年古刹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年月,那种暗无天日的岁月,与跟心魔斗争的痛苦,让他吃尽了苦头。 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少林寺此举到底有何意义?直到后来袁生上了少林以后才告诉他,少林寺之所以没有杀他,是因为圣笔铉剑的一句话。 原来,在少林寺押解他准备回来审判的路上,凑巧遇到了前来少林寺取一样东西的圣笔铉剑。圣笔铉剑看了看早已被点了睡穴不省人事的他,然后对着当时负责解押他的少林寺方丈智庸大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笑着问道:“敢问大师,何为佛?” 智庸大师笑眯眯地看着他,答:“佛者,觉也,使人破恶为善,视为佛。” “大师高见!” 他双手抱拳于胸前,“晚辈认为,世上本无该死之人。” 智庸大师悄悄一愣,随即笑道:“阁下慧根,老衲叹服。” 随后,顾十剑就被解押到了少林寺,少林寺非但没有审判于他,反而想法设法为他驱逐心魔。 也让他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该死之人,苟且活了下来。 “是啊,谈何容易!” 百里长风二人不由暗叹一声,释怀二字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可是想要真正做到,却是难之又难。 更何况,顾十剑之所以会被数十年如一日关押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左通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如他自己所言,如果被他杀死的那些无辜之人,若是泉下有知,他们会释怀嘛? 百里长风猜想,大概是不会的,自古以来,江湖一笑泯恩仇的说辞就未间断过,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又会有几人呢?或许只有那极个别的圣人了吧? “你还在恨我?” 百里长风收拢了一下思绪,深吸一口气问道。 毕竟这么多年了过去了,他很少主动前来探望过顾十剑,他心中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他不能够做到对那些死去的人无动于衷,更不能接受顾十剑这个自己妹妹临死都维护的人,就是亲手造就了那么多悲剧的刽子手。即便他心中早已知晓事情的始末原委,但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毕竟那是无数条无辜的生命,身为医者,他对生命的重视比任何人都高。 “恨你?” 顾十剑噗笑一声,“你以为我不能释怀的是这个?” 随着他的笑声,他脸上那些坑坑洼洼的的焦黑之处,猛的挤压在了一起,看得人心中直冒凉气。 他的脸之所以会毁容,也是被左通等人所赐,他们也不知道给顾十剑下了什么毒,刚开始的时候,顾十剑的脸上只是一阵一阵的红肿与奇痒,久而久之,他脸上的所有肌肤全部枯萎衰竭而死,而那些坏死的肌肤全部一点一点的化作皮屑凋落,到最后,他的脸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百里长风愣了愣神,“难道不是?” 他一直以为顾十剑心中肯定对自己有怨气,且不说当初通缉他的时候,自己可是出过不少力,就算是自己妹妹的死,自己绝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不管怎么说,顾十剑心中对自己有恨,那也是应该的。 他虽然是一个生性豁达的人,但是妹妹的死,一直都是他心中去不掉的伤痕,直到现在他都认为,妹妹的死,可以说是他间接造成的,是他的无能,所以才让她的生命昙花一现。 但是当他亲耳听到顾十剑的话语之后,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难道妹妹早已在他心中放下?” 第二百三十九章 曾经有恨 也很难说,毕竟妹妹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说不准顾十剑心中早已将她放下了。 并不是说顾十剑冷酷无情,或者是他生性薄凉,而是逝者已逝,生者还需坚强,百里长风也知道,他曾经一度对生命充满了绝望,不尽然是因为他入魔以后所犯下的滔天罪恶,其中不乏有妹妹的原因在内。 虽然百里长风一早就希望他能够有朝一日看开这一切,也希望他能够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毕竟从妹妹百里凰岚离世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也算是此生缘尽了。 可是当想到顾十剑真的已经将这一切都放下的时候,他心里多少有一点不是滋味,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原本他是应该为顾十剑感到高兴的,毕竟他的一生也算是吃尽了苦头,人世间的酸涩苦辣无一不被他尝了个遍,可是此刻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是因为他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自己觉得他可恨?还是因为他如若此刻放下妹妹,自己会觉得他对妹妹的感情不够忠诚呢?” 百里长风心里不止一遍的问自己,可是他却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搞的自己内心非常矛盾。 人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又或者说,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当看到身边的人过的凄惨无比的时候,就会可怜他们,希望他们能够过得顺畅,但是一旦感觉身边的人过得比自己滋润的时候,却又很难真心的祝福他们,也不知道是因为羡慕还是嫉妒。 羡慕与嫉妒心大概也是有的,但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内心的自私吧?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只不过自私的程度不同罢了。有的人自私的很圆滑,而有的人却自私到一毛不拔。 顾十剑却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己这种奇丑无比的模样,苦涩摇头,挤出一抹自嘲的笑,“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更何况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恨你?”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窄小楼梯上密密麻麻的喜红蜡烛,双眼突然变得有些迷离,神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整个人瞬间变的与之前判若两人。 “为了凰岚,你不惜散尽家财,跑遍大江南北去寻医问诊,而我呢?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像个傻子一样傻傻的等待着我们誓言兑现的日子,我,有又什么资格呢? “就算是当初为了缉拿我这个残暴凶手归案,你出过不少力,为江湖各大势力提供过不少方便,那又如何?这难道不是一个武林人士,应该去做的事情吗?我,又凭什么去恨你?” 这一刻,仿佛看到了以前跟百里凰岚二人依偎在一起夜中赏月的日子,一曳曳烛光,明亮的就像是那寂静夜空中妩媚动人的星辰。 他们是那样的鲜艳亮丽,是那样的令人亲切。 百里长风突然一滞,原来是自己错怪他了,原来妹妹一直都在他心里,一刻也不曾忘记过,而且他心中一直对自己没有过半点怨恨。 百里长风从他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来,他所说的这些皆是肺腑之言,没有半点水分掺杂在内。一个人如果违心说谎,即便是他隐藏的再好,在他的神情中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丝破绽的。 但是百里长风在顾十剑的神情举止上并未看出任何不妥,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那么的自然,自然的就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样。百里长风看的出来,这是顾十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作为一个驰骋医道数十载的医道高手,他的眼光何其毒辣,这一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老人,是那般可怜。至少他要比自己可怜的多,自己至少还知道外面的风景是怎样的,思念妹妹的时候,可以一个人跑到她的孤坟前诉诉衷肠。 而他呢?一连数十载都待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双眼虽然依旧明亮,但却形同虚设,始终也看不到窗外的景致,甚至他可能已经忘记了外面是什么样子了吧? 顿了顿,顾十剑接着道:“要说恨,我曾经也的确有过,我恨过左通那群伪君子,恨他们让我变成了一个被江湖武林所唾弃的刽子手,恨他们让我变成了一个滥杀无辜的嗜血者。” “我也同样恨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救会凰岚的性命,恨自己傻到遭人暗算而不自知,恨自己让那么多无辜的人白白枉死。” 说到这里,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但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这些我都已经恨不起来了。” 自始至终,他的语气都很平静,除了最后一句话之外,几乎没有一丝波澜。但是他的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些攀岩而上的星星点点的烛光。 百里长风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从哪开口了。 老和尚立身于百里长风左手一侧,一脸复杂的看着端坐在眼前彩色莲台上,眼中尽是温柔,望着烛光怔怔出神的顾十剑,叹息道:“以前之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十剑,你如此伤怀,你可能想过,这是凰岚妹子想要看到的吗?” 他手中没有念珠,身上亦无佛串,有的只是一件破旧的僧袍,如果放在江湖之中,或许都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一个和尚,因为他除了是个秃头,身着破旧僧袍以外,身上再没有任何一点和尚的特征,就连其他和尚最明显的头顶戒疤,他也是一个都没有。 不过他的确是一名和尚,而且是少林方向智庸大师亲自为他持刀剃度的,但他却并不是打小就出自少林的小僧,而是半路出家做的和尚。 年轻的时候,他曾是百里长风与顾十剑二人最好的朋友,俗名袁生。自打百里凰岚与顾十剑的事情出了以后,他也曾迷茫过很长一段时间,原本他们几人曾经约好了要一起执剑江湖、快意恩仇的。可是百里凰岚去世以后,百里长风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夺魂山的新山主,而顾十剑也莫名其妙、前前后后灭掉了江湖中七个实力不菲的势力,成了整个江湖痛恨仇视的对象。 这一连串的事情,对他的打击非常大,百里凰岚于他而言,就跟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她的离世让袁生悲痛不已,但是最让他悲痛的还是顾十剑的所作所为。虽然当初他不知道顾十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那连老弱妇孺都不曾放过的残忍手段,让他知道,顾十剑变了,他已经不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顾十剑了。 但他一直以为顾十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是因为百里凰岚的去世,他遭受打击太大的缘故。 迷茫了好一段时间以后,他毅然决然选择了一条路,一条救赎之路,同样是一条普度之路。 不同于百里长风与顾十剑的是,他的这条路是他自己深思熟虑后的抉择,而不是像他们二人一样,都是被迫选择了自己以后要走的道路。 第二百四十章 包罗百味 于是,他孤身一人前往少林寺。他用了整整九日时间,赤足踏荆而行,要么灼灼烈日为伴,要么狂风骤雨为伍,才堪堪抵达少林。 之后又在少林寺门口席地听禅整整九日时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想要利用这九日时间,来跟自己以往的世俗杂尘做个了断。 在此期间,如果饿了,他就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干粮,啃上几口来充饥,若是渴了他就随便问寺僧要点水来喝,也有好心的寺僧偶尔会为他送来一些稀粥斋饭。如果要是遇到老天爷垂怜的两天,可是会落些许秋雨给他,也算是为一路而来风尘仆仆的他洗心革面了吧。 他的做法让所有人都不理解,那些时日,江湖中甚至有不少人以讹传讹说袁生疯了。且不说别人,就连少林寺那些僧众都大为不解,他们不解的是袁生明明已经来到了少林寺门前,而且听江湖中的传闻,他应该是为出家而来,可是他人来到了少林以后,却迟迟不肯入寺为僧,反而是在寺门前静坐起来。 只有袁生自己心里最清楚,他非但没有疯,反而异常清醒,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心中有太多的执念尚未放下,他需要一些时间来将自己迷茫波澜的心境平复下来。 九日时间,不论是烈日当头还是骤雨突袭,他都像是被定身在那里,纹丝不动。 九日过后的初晨,他长身而起,毅然决然的走到少林寺门前,轻扣寺门,立身等待,那是的他虽然看上去有些疲倦狼狈,但是眸子却异常清亮,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内敛到了极致,无喜无悲。 不一会儿,他就被看门的小僧领进了少林寺,带到了厢房等待。小僧告诉他这是方丈的意思,原来少林方丈智庸大师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通知了寺内僧众,如果袁生入寺的话,就直接把他带到这里来。 袁生点头道了声谢,就在厢房内落下座来,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一旁的小僧见状,惊讶片刻,然后手脚利索的为他斟茶招待。袁生也不客气,就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恬静的品着小僧斟的茶,悠然自得的坐在了厢房的椅子上,丝毫没有拘束。 这让一旁的小僧更为惊讶了,他总觉得袁生身上有一种非常独特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东西,他又说不上来。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反而非常短暂,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少林寺的人过来接见他了,而且来接见他的人还是少林方丈智庸大师本人。 “施主造访,不曾远迎,老衲失礼了。” 一进门,智庸大师就笑眯眯地说道。他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慈善的老人,身形略显福态,两叶镰刀眉垂过眼角,丝毫无须,面容刚毅慈祥,走起路来更是龙行阔步。 尤其是他的那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睿智不凡,似乎可以看穿世间百态。 说话的时候,他一手轻捻手中佛珠,一手对胸而举,更显卓尔不群。 “见过方丈师父!” 小僧眼见方丈智庸大师入门,连忙躬身行礼,智庸大师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小僧立马转身离开了厢房。 袁生看着已到眼前的老人,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抱拳道:“大师言重了,袁某在贵寺前叨扰多日,还望大师海涵!” 智庸大师伸手示意他落座,笑道:“施主于寺前悟禅,乃我少林之运,也算与我佛有缘,何来叨扰一说?” “大师先请!” 袁生指着一旁的椅子,笑道:“大师慧眼,晚辈佩服!” 两人依次落座,智庸大师亲自为袁生斟满了茶,问道:“施主可曾开悟?” 袁生双手接过智庸大师递过来的茶杯,平静摇头道:“大师谬赞,晚辈愚钝!” 智庸大师品了口手中的茶水,突然话锋一转,“施主觉得这茶水如何?” 袁生看着手中的茶杯,欣然道:“好茶!” 智庸大师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好在哪里?” 袁生不假思索道:“包罗百味,吐纳常新。” 智庸大师笑盈盈地点点头,“施主慧根,世间罕见。” 袁生再次摇摇头,“大师谬赞,不过是徒步而行,耳闻眼见略有所顿罢了。” “施主过谦了!” 智庸大师放下手中的茶杯,“施主当知,佛无缘分难轻入,佛家讲求的就是缘分,所谓来是偶然,走是必然,所以你必须,随缘不变,不变随缘。” “晚辈受教了!” 袁生肃穆起身拱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智庸大师,诚心道:“其实晚辈这次来,原本就是想要拜入少林门下的。” 智庸大师点点头,道:“老衲知道!” 袁生躬身对着智庸大师行了一礼,“还望大师成全。” 智庸大师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略微沉思片刻,然后望着袁生道:“老衲可否问施主一个问题?” “大师请问!” 袁生虽然心里有些纳闷,但却一脸认真。 智庸大师突然起身,一双明亮如璨月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袁生,“施主真的诚心想拜入我少林门下?” 袁生一脸真诚,“千真万确。” “永会反悔?” 智庸大师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似乎不想放过袁生身上任何一丝一毫的细节。 “永不反悔!” 袁生回答的斩钉截铁。 “施主可知我佛门诸多清规戒律?” 智庸大师再问。 “晚辈自然知晓!” 袁生点点头,在出发之前他就已经考虑的清清楚楚了,既然已经认定了去走这条路,那就必须一直走下去。甚至他早已想过,拜入少林以后,他以后的路会变成何种样子。 当然,少林寺必不可少的清规戒律他都早已一一烂熟于脑海中了。这一路走来,他又何尝不是在试着让自己适应这一切呢? “哎!” 智庸大师突然叹息一声,“老衲愿意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 袁生微微一楞,连忙道:“大师,晚辈已经……” 原本,他是想说他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但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智庸大师给堵了回去,“就三天时间,施主再仔细考虑考虑。” 说罢,他转身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袁生,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第二百四十一章 如愿以偿 袁生怎么也想不明白,智庸大师所谓的给他三天时间考虑,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想考验我的诚心?又或者是他能够看到自己身上的业障?” 智庸大师走后,袁生不由自主的胡乱猜想起来,自己既然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来意,可是智庸大师却看起来有些犹豫不定,这让他稍稍有些心乱。 可是,一时半会他自己也不想不清楚到底是是何种原因。不过,既然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袁生就绝不会突然改变了,他是铁了心要在这条道上一路走下去。 因此,他也就很安心的在少林寺厢房住了下来,只为等待三天的时间,既然智庸大师愿意给他三天时间去考虑,那么必然他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再者,所谓来者是客,袁生自然也不可能不把智庸大师这样的一代高僧不放在眼里。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第四天,袁生就被传到了少林证道院。 方丈智庸大师早早已经在院落等候了,见到袁生,他再次出声问了一遍:“施主可曾考虑清楚?” “大师不用再劝,晚辈已经考虑的非常清楚了。” 袁生也是连连点头,一脸坚定,生怕智庸大师不同意一样。 智庸大师也不好再强求什么,只是无奈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让施主入我少林,是幸还是不幸呢?” 叹息完之后,还特意摇了摇头,道了句阿弥陀佛。 袁生不清楚他在叹息什么,更不清楚他为何叹息,但是他知道智庸大师这是同意了让自己拜入少林门下,这可是让他兴奋不已。至于说智庸大师说地什么幸与不幸的问题,那根本不是他可以想象的到的。 智庸大师下定决心以后,也没有丝毫耽搁,直接唤弟子端来剃度所用戒刀,亲自持刀给他剃度。 随着一缕缕头发落下,袁生似乎又看到了前半生那一幕幕揪心的画面,一一在自己眼前闪现。 没有盛大的剃度仪式,也没有众多的门徒相伴,更没有武林任何势力的见证,有的只是一名一心想要成为佛徒的俊颜青年,有的只是一名面色纠结的得道高僧,有的只是一名手持托盘、一脸虔诚的寺僧小吏。 发须尽落,戒疤已成,方丈智庸大师放下手中的工具,小心翼翼扶起他来,对着袁生说道:“而今你算是正式拜入我少林门下了,以后就正式成为我少林一员了,你好自为之吧!” “多谢方丈大师成全!” 袁生连忙叩谢,虽然有些波折,但是一切终究还是如他所愿。尽管没有人山人海的见证,更没有诸多繁文缛节的仪式,但是那一切,他根本就不在乎,更何况,还是方丈大师亲自为他持刀剃度的。 出门的时候,智庸大师突然停住脚步,“你以后就留在此地修行吧,至于法号,以后就叫‘二九’吧!” 说罢,他直接迈步走了出去,留下两眼懵逼的袁生与之前一直忙前忙后的小僧。 那小僧看着手中的托盘,脑海中绕过无数个问号,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搞清楚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九?咋不是二货呢?” 袁生则是一脸的无语,他没想到方丈大师居然还有如此敷衍的一面,赐人法号那么庄严肃穆的事情,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了? “方丈大师平日里都是这个样子?” 待到视野之内完全没有了那个感觉老不靠谱的方丈,袁生这才贼兮兮的凑到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的小和尚面前,一脸贱贱的问道。 小和尚摇摇头,“没有啊,方丈大师平日里可严谨了,怎么今日老感觉他跟平时有些不大一样呢?” 说罢,还一脸不明所以的伸手挠了挠自己光溜溜的后脑勺。 “怎么就不一样了?” 袁生赶忙追问,他自己也是感觉智庸这个看上去慈祥和善的老和尚,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不管是他之前的态度,还是今日的作为,总感觉他好像有些……有些……太轻率的感觉。 对,就是太轻率的感觉,原本剃度出家也算得上是佛门中一门比较重视的仪式了,可到了智庸这里,居然好像没怎么当成一回事,就有些不大合乎常理了。 小和尚再次摇头,“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大一样!” 袁生一手扶额,不过他也懒得跟一个小僧去计较,反正像他这种小和尚,肯定是不会知道什么的。 突然,他眼珠子滴溜溜又转了一圈,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线来,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师弟,要不你先带师兄熟悉一下少林寺?” 小和尚愣了愣神,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不应该我是师兄吗?我可是比你入门要早许久呢!” “嗐!” 袁生摆摆手,道:“入门早有什么用呢?入门早就非得是师兄了?” “那倒也不全是,也有一些师祖收的弟子,虽然入门时间短了些,但是辈分可大着呢!” 小和尚如实答道。 “那不就是了?我可是由方丈大师亲自剃度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袁生颇为得意的叫嚣道。 “不知道!” 小和尚再次摇头。 “这就意味着,我可是方丈大师的亲传弟子,知道吗?” 袁生继续忽悠。 小和尚挠挠头,“有这种说法嘛?” “当然有啦!” 袁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怎么样?叫我一句师兄,你不吃亏吧?” “不吃亏,不吃亏!” 小和尚羞涩一笑,抬脚便走,“走吧,二九师兄,师弟先带你熟悉熟悉寺中院落。” 袁生嘴角一抽,连忙跟了上去。虽然不喜欢二九这个粗俗简单的法号,但也无能为力,毕竟这是方丈智庸大师亲自定下来的。 自此,少林寺又多了一位法号怪异,行事也怪异的弟子,逢人便称师弟,而且他还是第一位在证道院剃度出家的少林弟子。初始的时候,可是有好些弟子不服,但是那人却说了,他的法号可是方丈大师亲赐的,而且还叫做“二九”,跳脱于少林所有年轻弟子之上,所以,他自己就应该是师兄。 但是他们不服有又什么用呢?即便是事情闹到了方丈大师的耳朵里,他也只是一笑置之,从来不理会,更为气人的是,袁生在佛学上的造诣,可谓是一日千里,所以没过多久时间,他这个二九法师,也就名正言顺的成了少林寺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所有人心目中的大师兄。 而且,因为他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待每个人都非常友好的原因,他在少林寺众当中的威望也是独占鳌头。威望之高,让许多老一辈都自叹不如。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今生最恨 而对于自己一日千里的佛道修为,袁生自己倒是并不怎么在意,最多也就有点意外与惊喜罢了。毕竟自己以前在武道一途的精进速度虽然算不上多慢,但是比起佛道修行速度来说,那简直不在同一条水准线上,这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的事情?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了吧!反正这件事对他来说又多益无害,他选择这条路的初衷,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减轻顾十剑的罪孽,同样也是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重新唤醒顾十剑的良知。 毕竟,他也曾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他如今变成那种模样,如果不闻不问,他心里怎么说也会过意不去。虽然说他的所作所为很是令人理解不透,更是为世人所不齿,但是只要他没有亲口承认将自己遗弃,袁生就一直把他还当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以他对顾十剑的了解,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他是绝对做不出那种惨无人道的事情来的。 因此,他更加不会纠结自己这种天赋到底是因何而来了,恰恰相反,对于自己在佛道的天赋,他深感欣慰。因为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求证,他心中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他也就不可能长期待在少林寺,两耳不闻窗外事进行修行。 尽管袁生在少林的威望越来越高,但他行事依旧是原来那般乖张,自从他成了寺中年轻一辈名副其实的大师兄以后,更是自作主张,甚至有好几次,他都把前来准备拜入少林门下的一些弟子,硬生生给劝了回去。 这事一直闹到了方丈智庸的耳中,但是他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责怪袁生的意思。自那以后,袁生这个法号突兀的二九法师,更加肆无忌惮了。逢人便与他们说莫要轻易入少林门下,似乎在他看来,每一位来少林的人都是抱着拜入少林门下的目的而来的。 每当有人问及缘由的时候,他却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强词夺理说是自己只不过是在传达方丈智庸大师的意思。 弄得所有人都一脸哭笑不得,江湖上各门各派,那一个不希望自己门下香火鼎盛?可偏偏他这个少林门下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生怕少林寺多出一两个人来一样。 没有人能够理解他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么做的意图何在?但是整个少林寺的人都知道,他行事的乖张程度,简直刷新了少林寺有史以来的三观,甚至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理喻。 对此,一直都非常严谨的方丈智庸大师,也默不作声,似乎是默许了他这一作风,可是少林寺其他人心头皆是悬了一口气,无处吐露。 直到十年前,顾十剑被转移到圣铉城,袁生也跟着去了圣铉城,他们悬在心头的那一口气终于送了下来,少林寺也得以有机会重新纳新,以致于少林寺曾经一度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火爆盛况,少林纳新的那些日子里,寺门前一直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 “过去了吗?” 顾十剑缓缓收回目光,喃喃自语一声,“确实是已经过去了,但是心里那道坎,会这么轻易就过去吗?”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看向老和尚,“袁大哥,你觉得会吗?” 老和尚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是啊?尽管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但是他心中的那道坎都一直不曾放下,更何况是顾十剑这个当事人了。 虽然他们一直都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一直没有停下来好好听他倾诉过,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发酵的那颗种子究竟怎么样了。 多少年过去了,他们每个人都从当初蒸蒸日上的青年俊杰,变成了如今岌岌可危的迟暮之态,原本很多东西是应该早已割舍放下了,但是烙印在心灵最深处的伤痕,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一点,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 看到他无言以对,顾十剑又把头转向百里长风,“百里大哥,你之前问我心中是否有恨。” 百里长风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他说下去。 顿了顿,顾十剑眼神突然一凛,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只听他一字一顿道:“我心中确实有恨,乃是我今生最恨,我恨这天,恨他如此戏弄我的人生,恨他夺走了我的一切,唯此而已。” 这一刻,百里长风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霸气,那是一种敢于与天比高的绝伦之势,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难以言说的气质。仿佛前一刻顾十剑还是一名名不见传的垂垂老者,后一刻就变成了一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不世之神。 反差之大,让百里长风与袁生二人皆是一愣。 彼此对视一眼,百里长风二人皆从他们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就在刚刚,他们都从顾十剑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这才是令他们感到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他们二人的修为,放眼整个江湖武林,已经算是顶尖层次了,想不到顾十剑比之他们只强不弱。要知道,他可是整整数十载都待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而且时时刻刻都在与自己的心魔作斗争,没想到他的武道修为非但没有落下,反而愈加精炼了。 “他到底是如何修炼的呢?” 两人心中几乎同时都想到了这个问题。想当初,他们几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属顾十剑的武道天赋最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武道修为更加深不可测了。据百里长风二人初步判断,他现在的武道修为之前处于天境圆满层次,甚至更高。 平复了下惊撼的心情,百里长风一脸凝重,“十剑,慎言,天之势运,非常人可揣度,你即便是恨它,又能如何?这原本就不是人力可为的东西。” “非人力可为嘛?” 顾十剑仰头看向晓心楼楼顶的方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始终相信只要功夫到位,没有什么事是人力不可为的。” 这一刻,他的眸子璀璨如月,灼灼如火。 看到他这幅模样,百里长风便知道自己二人已经在这件事上劝不动他了,顾十剑的性格一直都是这般倔强,只要他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他只好恰当适宜的转移话题,“十剑,你的身体,如今感觉怎么样了?” 袁生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顾十剑,他也想知道顾十剑的身体如今恢复的如何了。 “还好吧!” 顾十剑收回目光,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以及手腕上那两条粗壮的拷撩,不悲不喜道:“除了面容已经定型之外,其他的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手腕上的两条拷撩上,时不时都会有一缕缕的溢彩流光,顺着拷撩钻入他的体内消失不见,每每此时,他的眉头总会不自觉的皱一下。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个目的 “你是说你的心魔……?” 法号怪异的二九老和尚略微愣神,然后一副讶然的追问道。 顾十剑点点头,“已无大碍,如今我大体上可以自己掌控心念了,虽然有时会有点阻塞,但是整体上还是比较顺畅的。” 顾十剑并没有将真相全盘托出,虽然经过多年的努力镇压,加上日日夜夜佛经的陶熏洗涤,如今的他大多时候基本上都可以凭借自己的毅力压制住心中的杂念,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压迫抑制,他的心魔似乎也学会了以静制动,平时的时候乖巧的如同绵羊一般,可偶尔反扑的时候却是异常狂暴,虽然没有了以前那么频繁,但是每一次都好像是预谋已久一般,让他感觉半条命都被折磨没了。 幸亏有了这么多年的镇压经验,加之他的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那种小疼痛,即便如此,顾十剑也没有把握这样的暴动他还能坚持几次,坚持多久。 不过他并不想让百里长风二人知晓此事,这些年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他们二人已经够多的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直都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 不过好在经过这么多年的适应,他已经完全可以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杀戮欲望了,这是一件值得庆喜的事情,最起码,在他心中认为,即便是心魔爆发,自己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胡乱杀人了。 老和尚心中不免大送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尽管心中多少有些疑惑,以前在少林寺的时候,他并没有时刻照顾于顾十剑左右,所以他那个时候的情况具体如何,自己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多少也从少林寺那些师兄弟们口中知晓一些。 但是自从顾十剑被转移到圣铉城晓心楼以后,平日里一直都是由他颂佛读经为其洗涤心魔,照顾其日常食居的。尽管他每天都在晓心楼三楼那一亩三分地徘徊,但是每过一两天,他总会抽出一点时间到这地底之室来看看顾十剑,因此,这些年最熟悉顾十剑的人非他莫属。 尽管这些年,他见到顾十剑发疯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是偶尔还是会有的,所以当顾十剑说出自己现在基本上可以控制自己心魔的时候,他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也没有多想。 说不准他偶尔发疯的原因跟自己被毁容有关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一个人的脸那可是最直观的面子,面子丢了,放任任何人身上,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百里长风蹙眉沉思片刻,蓦然出声:“能否让我看看你的脸,说不准我可以医治。” 他的想法与老和尚不谋而合。自古以来,都是女人最在意自己的脸蛋,可是男人难道就丝毫不会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吗?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 老和尚连忙一拍额头,“对啊,瞧我着记性,咱们这不是有一位现成的神医嘛?十剑,给他看看,说不准啊,还能让你恢复如初呢!” 那种由心而发的乐呵劲,完全不像是他这种年龄的人该拥有的。 “不用了!” 顾十剑摇摇头,叹息道:“且不说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是否还有得医治,就算是有办法,想必也不会是那么轻松的事,再者而言,我觉得现在这个模样并没有什么不好,我讨厌自己原来那张脸。” 老和尚神色一暗,“你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顾十剑抬了抬眼,“我们都没变,不是吗?” 老和尚神情愈发的苦涩了。 百里长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害怕自己经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 说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十剑。 顾十剑抬头,两双眸子轻轻一触,随即很自然的把视线转到一旁的烛火上,自嘲一笑,“或许……两者都有吧!” 百里长风依旧盯着他,似乎并不想轻易放弃,老和尚见状,连忙推了推他的手肘,百里长风这才很不情愿的收回目光。 顾十剑自然也发现了他们二人的小动作,但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挺了挺有些佝偻的脊背,也不回眸,“你们不会是单纯跑来看我的吧?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弯弯绕绕,这点你们是知道的。” 声音冷冷清清,古井无波。 老和尚看了看百里长风,面带犹豫之色,他还在考虑百里长风的计划到底可不可行。 百里长风倒是没有客气,也不顾老和尚迟疑的神情,直接点头道:“那我就直说了,我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放你出去。” “哎!” 老和尚突然莫名叹息一声,这两位果然都是一丘之貉,顽钝固执的让他无可奈何。 “哦?” 这倒是让顾十剑有些惊讶了,“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不用多想,他就知道百里长风这是有求于他,不然的话,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主动来找自己的,即便是他自己错了也不可能,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很清楚彼此的性格。 “我想让你潜入大都相府帮我找一个人。” 百里长风想都不想,直言不讳。既然已经说明来意,那就完全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更何况他相信当年圣笔铉剑的事情,顾十剑与袁生这两位自己生平好友,完全不知情,更别说是有所瓜葛了。 毕竟他们一个被囚于此,一个寸步不离晓心楼。而且圣笔铉剑对顾十剑当年也算是有些许恩情,即便是萍水相逢的举手之劳,但是他相信顾十剑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太了解顾十剑了,就像他了解自己一样。 “何人?” 顾十剑眉梢一挑,两叶镰刀眉似有腾飞之势。 “相府?” 反倒是老和尚一脸惊讶,“怎么会和那地方扯上关系?要知道那可不是一般地方,危险极大。” 似乎他对大都相府有着不少了解。 “这个人你也应该知道,他就是‘圣笔铉剑’聂乘风。” 百里长风对顾十剑说完以后,才瞥了瞥老和尚,“以他的轻功身法,如果要走,当今世上还没有几个人能留下他。” 听到百里长风的话,尤其是“聂乘风”三个字以后,顾十剑整个人猛地一僵,然后就陷入了沉默当中。 “可那是以前,如今他被囚于此这么多年,再加上心魔的折磨,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极影神手’了。” 老和尚连忙试着劝阻百里长风,“你这是在害他,你知道吗?” 百里长风则不以为然,“来到这里之前,我多少还有一些顾虑,甚至有种孤掷一注的想法,但是来到这里以后,我就发现自己来对了,也赌对了。”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莲台上的顾十剑,“你觉得他这些年会一无长进?你自己会相信?你未免也太小看你自己,更太小看他了。” 虽然百里长风是医者,在感官上要比其他人敏锐太多,但是他不相信顾十剑身上的变化,袁生会看不出来? 尽管自从入了少林以后,袁生就很少在江湖中走动了,但是百里长风却很清楚,他这个看起来垂垂老矣的老和尚,一身修为境界并不比自己差。 老和尚顿时语塞,他想解释但是却解释不出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百里长风的意思呢?只不过他考虑的更多而已,是因为他自私嘛?并不是,或许这是所有佛家之人慈悲为怀的通病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又有何妨 “聂乘风?” 顾十剑口中喃喃自语一声,以前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在他脑海中闪过,那张原本已经模糊的帅气英朗面容也在他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虽不能说回眸一笑百媚生,但却小颦微笑尽风华,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感觉仿似浑然天成,他的渲染力就像是偶遇雨过天晴的彩虹,让人情不自禁心生愉悦。 这就是“圣笔铉剑”聂乘风,他的言行举止、神情动作,都能够做到动人心弦,即便是化身苍茫人海中的一栗,他都能在第一时间让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他,并且牢记于心。他的身上仿佛藏有数不胜数的秘密,总让人忍不住想要敞开心扉去索取探究,但是你越是想要探究,却越是觉得他谜人。除去相貌堂堂以外,他其实并不出众,因为他极致内敛、温文尔雅,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偏偏如同宝石般璀璨。 安静时,如画亦如诗,喧闹时,如诗更如画。 大抵这应该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吧!顾十剑也不知道,这些年当没人提起他的时候,自己的脑海中并不存在这样一位人物,但是当百里长风提起他的时候,与顾十剑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他,就好像早已盘根错节在他心底。 沉默片刻,顾十剑突然惊道:“你的意思是他出事了?” 虽然被囚于此数十载,但是顾十剑的思想并不滞后,仅仅通过百里长风的一句话,他就想通了这一切。 百里长风点点头,“都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他怎么会出事呢?” 顾十剑怎么也想不通,不管是从感染力还是号召力来说,全江湖估计只有聂乘风一人具有绝对的把控力,并不是顾十剑夸大其词,他所有见过的人当中,也只有聂乘风具备这种气质。 把目光转向一旁神态有些不自然的老和尚,他的眼神顿时变的阴沉起来,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悲壮凄婉,“你早就知道此事?” 他的眼神就像是两道灼热火光,定格在老和尚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感觉莫名的心虚。尴尬地搓了搓手,老和尚苦涩点头,也不否认,“曾听别人说起过!” 毕竟这件事情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以前一直没告诉顾十剑,是因为他心中有自己的顾虑,既然百里长风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只不过顾十剑的眼神确实有些让他受不了,在这有限的空间里,他感觉自己的脸颊都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刺痛感。 得到了他的肯定,顾十剑情绪变得越发激动了,用力握了握自己的双拳,眼睛狰狞瞪圆,似是随时都有可能从眼眶里蹦出来一样,随即大声斥道:“但你却一直瞒着我!” 整个人都被气的浑身发抖,但他却死死的压制着,可是他的周身却出现了一层很浓郁的黑雾,整个囚室突然暗了下来,原本明亮的烛火瞬间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握住,几乎都要熄灭了,整个囚室直接变成了不见月色的黑夜。 百里长风当下一惊,连忙大喊一声:“醒来!” 被他当头一呵,顾十剑周身的黑雾瞬间散去,囚室里也慢慢恢复了明亮,一簇簇烛火重新缓缓升腾起来,只是不再如先前那般温暖了。 老和尚也是脸上闪过一丝骇色,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语气平静道:“不得不瞒着你,你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容许分心。” “那又如何?” 一缕不易察觉的赤红,从顾十剑眼中一闪而过,就连百里长风与袁生二人都没发现任何异常,但是他却显得十分偏执,“无非是心魔所致,走火入魔而已,既然已经经历过数次,再多一次又何妨?” “何妨?” 老和尚的神情也出现的一丝波澜,伸出一手指着头顶方向,怒极反笑道:“即便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得为圣铉城诸多百姓考虑一下,这可是聂乘风一生的心血所在,难道你想亲手毁了它不成?” 被老和尚一番呵斥,顾十剑终于清醒过来,老和尚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如果自己因为聂乘风的事情真的走火入魔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整座圣铉城都会变成被自己亲手灭门的那些家族与势力一样,无人生还。 想到这里,顾十剑当下身形一颤,心中的怒气也戛然而止。如果真的酿成那样的惨祸,自己又怎么能对得起聂乘风对自己的袒护与恩情呢?此事袁生虽然一直都瞒着自己,那有何尝不是为了自己呢? 自己虽然一直都把聂乘风的滴水之恩铭记在心,但是如果真的再次做出那种连自己都不能饶恕的事情来,那他即便是万死又有何用?这种悲剧在他身上已经上演过不止一次了,老和尚只不过是防范于未然而已。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顾十剑长叹一声,面色复杂到了极致。 “你能明白袁生的苦心就好,又何须道歉?我们几人之间无语如此。” 见他恢复清明,百里长风顿时宽心不已,通过刚刚一瞬间的事情,终于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顾十剑先前所言并没有托大,他真的可以控制自己的心魔了。 “的确!” 老和尚表示赞同。 顾十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缕锋芒从他眼中一闪而逝,白驹过隙般穿过百里长风与袁生二人中间的空隙,撞在了囚室的墙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是说他人现在在大都丞相府?” 他看着光滑如镜的墙面上,被自己目光刺破的两个小小凹点,一脸平静。 百里长风镇定自若,也没有去看囚室的墙面,似乎根本不关心刚刚发生了什么,微微点头道:“很有可能!” 老和尚亦是如此,束手而立,见怪不怪。 “何时动身?” 顾十剑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双手用力一扯,只听“咔嚓”一声,腕上拷撩应声而断。 “最近!” 百里长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原来你早已参透了拷撩中的奥妙!” “好!” 双手互换着搓了搓手腕,顾十剑缓缓立起身来,“枉度光阴数十载,要是连这点玄机都参不透的话,我也不用活在这个世上了。” 百里长风笑意更甚,“看来,我的坚持是对的。” 看着笔直而立的顾十剑,老和尚欣慰点头,没有说话。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合时宜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圣铉城上空,阴云密布,为整个圣铉城披上了一层沉闷的面纱。原本喧嚣热闹的圣铉城,瞬间安静了不少。 许多形形色色的路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顷刻变脸的天空,一脸惊讶,若有所思。 就连常年居住在圣铉城的那些商贾小贩,都纷纷侧目。他们大都栖居圣铉城好些年头了,圣铉城的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他们也经历过不少,但是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阴沉的天色。 黑云压顶,圣铉城宛如进入了黑夜一般,目距十米以内的景物都有些看不清楚。 每个人都揣着不同的猜测,驻足原地,都在等待黑暗离去,光明重来。但是让他们每个人都惊讶的是,这里的暗黑似乎并没有收拢而去的意思,而且越来越嚣张。 “下雨了!” “是下雨了嘛?” 没过多久,安静的人群中顿时传来了一阵骚动。许多人都感觉有什么东西触打在了自己脸上,冰凉冰凉的,然后顺着自己的面颊向下流动,如朝露一般。 很快,圣铉城仅属夜间独有的灯火,从远处依序亮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这才恢复了明亮。原来是摔先反应过来的人,点燃了街道两边的灯烛火把。 大伙赶忙顺着光线望去,只见天空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的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如同青葱姑娘那柔柔的发丝悠悠飘落,一滴滴晶莹剔透的雨珠,顽皮地在人群中欢笑奔走,好不自在。 再远处些,雨珠串联成丝,雨丝罗织成网,铺天盖地般抛撒而下,将整个圣铉城都笼罩其中。 绝艳,凄美。 若有清风轻轻掠过,雨网便巧借暗劲,摇曳起动人的曲线,轻舞身姿,平添了几分妩媚,简直美轮美奂。 让人目不暇接。 “简直是奇了怪了!” “此季落雨,怪哉怪哉!” 虽有不少人沉迷于这种虚无之美无法自拔,但也有不少心性坚定之人,摇头晃脑啧啧称奇。 即使是四季风雨,冷暖轮流,但是这场雨也来的未免太有点不合时宜了。一九末尾,已经完全错过了润雨滋物的季节,取而代之的应该是冬季特有的雪景。 但是,如今天空中却布满了雨幕,这让他们如何能想的通呢? 他们谁也不知道,到底为何,上天要在此时此刻落下泪滴。是感慨人世沧桑,还是轻啼萧瑟悲凉呢? 当然,也没有人会告诉他们,或许只有时间,会给他们带来真相。 …… 东圣街中心的“聚散客栈”,一样灯火通明。 作为圣铉城数一数二的客栈,“聚散客栈”的大门总是敞开着,不论白昼黑夜,“聚散客栈”那扇门似乎从来都没有关闭过,正如它仿佛一年四季都没有打烊过一样。 既然开起门来做生意,那就没有把钱财拒之门外的道理,这本身就不符合生财之道。 而“聚散客栈”只是把生财之道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分秒必争,朝夕不拒已然常态。 天色初暗的时候,“聚散客栈”一如既往门庭若市,例无虚座,还是同平常一般热闹。在这里,你永远有听不完的新奇,在这里,你总能在第一时间截取到最近江湖中发生的事情,大到人尽皆知,小到鸡毛蒜皮,只要你肯付出耐心,那就都可以。 柜台前,展白依旧是一副掌柜模样,一如既往地慵懒而立,两只手拄在柜台上,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会关心。只是从他偶尔不经意皱起的眉梢可以看出,他心中必然有着什么心事。 同样是一副跑堂打扮的余江,则双手笼袖,一脸冷漠的站在大堂一角,柜台靠左处。时不时都会有意无意的瞄一眼柜台前的展白,面带急色。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同样也没有人会像平日里那样吆喝使唤他。 所有人都知道,“聚散客栈”这个穿着朴素的跑堂伙计,都已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半天时间了,连自家掌柜的都不鸟。更何况他们都看得出来,他的脸色一直都很难看,所以自然而然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去触这个霉头,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余江的真实身份,只当是这个跑堂在跟自家掌柜的怄气,而作为掌柜的展白,摆明了一副拿他没有办法的惆怅纠结样。 虽然圣铉城几乎没有人知道“聚散客栈”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势力,但它既然能够在错综复杂的圣铉城站稳脚跟,而且永固这么多年,那必然有着常人所不能理解的能耐。因此在圣铉城内,没有特别强硬的身份背景,基本上没有人胆敢以身试法,来“聚散客栈”撒野。 天色昏暗以后,客栈内虽然也引起了短暂一瞬间的骚动,但是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因为“聚散客栈”直接在第一时间点燃了客栈内所有灯烛,应变速度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而且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件很诧异的事情,客栈的那些灯烛都是被平日在客栈里忙前忙后的那些跑堂伙计点燃的。自始至终,不论是展白这个客栈掌柜,还是余江这个特立独行的跑堂,谁也没有挪动身体分毫,甚至连嘴都没有张。 这让所有人都暗中竖起了大拇指,心里直呼:“不亏是圣铉城数一数二的客栈,就连这些跑堂伙计的心理素质都是如此不一般,遇事冷静果断,分工十分明了。” 望着门外很快连成一片的雨幕,展白挺了挺胸膛,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然后转头看向跟他表情相差不多的余江。 恰巧此时,余江也正好向他这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没有任何言语,反而是两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就在这时,“聚散客栈”外面的雨幕中突然多出一道身影来。他如同闲庭散步般自雨幕中束手昂胸而来,看上去分明走的很慢,但却一瞬间就已经来到了“聚散客栈”门口。 那是一名面目干瘪苍桑的老人,身着一身朴素整洁灰衣,一头长发披散于肩后,颧骨高高隆起,似乎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所致,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在老人的左眼眉角处有一道约摸一指长短的陈旧伤疤,应该是利器所致,异常明显。 老人虽然自雨幕中来,手中并没有任何可遮风挡雨的物件,但是他身上却丝毫没有丁点被雨滴溅湿的地方,甚至就连他脚上的鞋子都未曾沾染丁点雨渍。 老人就仿佛雨中仙人一般,踏雨御足而来,似乎在这一刻,那漫天的雨幕都成了他的陪衬,这一幕说不出的怪异。 老人的出现,使得“聚散客栈”再一次陷入了莫名的安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转头望向这个来历不明的老人,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而老人却显得异常平静,即便是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仿佛这个江湖中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动摇他的心绪了,而他自己早已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第二百四十六章 雨天留客 老人径直来到“聚散客栈”门口,抬头凝望了客栈门口上方的牌匾片刻,微微点头,直接抬脚走了进来。 见到老人走进客栈,余江整个人神情瞬间变的严肃起来,一双锐利如锋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小心翼翼打量起来。 在老人从雨幕中走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他,而且余江清楚的看到天空中的雨幕在落到老人身上的前一秒,直接被蒸发化作虚无,就连他脚下每一步所过之处的雨渍,也是瞬间蒸发不见。 而且他从老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很显然,这个看上去稀松平常、甚至似乎行将就木的老人,绝非寻常之人。 他既然能够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让近身而来的雨水瞬间蒸发,那就足以证明他也绝非一般高手。余江虽然自认自己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他却不可能做到如同老人这般轻松。 不光是余江,作为“聚散客栈”掌柜的展白自然也感知到了这一切,所以他在第一时间收起了那种懒散态度,整个人瞬间恍若换了个人一般,身上磅礴沛然气势一闪而逝。 眯着眼睛思考片刻,他直接跨步从柜台前走了出来,径直来到老人身前,双手微微一福,恭声笑道:“请问前辈是住店还是打尖?” 余江虽然还是待在原地并未移动,但是他的双眼一直都没有离开老人,而且身体微微前倾,高度警惕着老人。 他之所以要把身体调整到这个状态,是因为他要蓄势而待,而这个状态,能够让他在感知异常的时候,第一时间冲锋陷阵。 客栈中的其他人虽然没有他们这般警惕,但却也一脸好奇的盯着老人,能够来到“聚散客栈”的人,眼力见自然也非比寻常。他们虽然看不出老人的不凡之处,但是之前雨幕中的那一幕他们同样看的清清楚楚,自然也就明白,眼前这个他们从未见过的老人,肯定不一般。 行走江湖不仅要有信念有实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更加缺一不可,越有实力、越有眼力见的人,往往就越如鱼得水。 老人四下环顾一番,把所有人的表现都老在了眼中,包括展白与余江二人微不可查的变化,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但是他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平静出声道:“住店,要一间上房。” 神情自然,语气清淡,声音沙哑。 展白却面露难色,“前辈,小店的上房已经住满了,您看在下为您安排一间最好的厢房如何?” 展白说的但也是实情,“聚散客栈”的规模,虽然在整个圣铉城都算的上顶尖,但这里的房间并不宽裕,尤其是上房。 每年慕名来到圣铉城的江湖人士不知凡几,而这些人当中,稍微有些身份背景、银两充盈的,自然也对于衣食住行有些极大的讲究,加上“聚散客栈”早已声名在外,这里自然也就成了的不二选择。 如果老人早到两天的话,他倒是可以给老人提供一间上房,只可惜这最后一间上房在前两天已经被一名不知名的青年给住了进去。 “满了?” 老人依旧淡然如常,“我想阁下可能是误会了,我所说的上房并非你所指的上房。” 说罢,他扭头看着展白,一脸和善笑意,只可惜他笑起来的时候,干瘪苍老的面容上皱纹遍布,加之眉角的疤痕突兀外露,看起来并不和善。 展白顿时眉头一皱,“晚辈愚钝,不明白前辈的意思,还望前辈见谅!”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如果老人所说的上房并非是居住的上房,那么只能是位于“聚散客栈”三楼的“忠义堂”了,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老人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要知道,就算是整个【幽冥督查史】,知道“忠义堂”的人并不多,更别说是外人了。虽然“忠义堂”位居“聚散客栈”之顶,但是整个“聚散客栈”的格局设置都是相当巧妙的,不管是从外面看,还是在“聚散客栈”里面观察,外人都根本不可能发现“忠义堂”的存在。而且通往“忠义堂”的楼梯都是安装了机关的,如果没有人领路,外人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它的存在的。 但是眼前这个陌生的老人却能够一语道破,那就说明他对“聚散客栈”的一切了如指掌。在没有弄清楚他究竟是何人、是敌是友、有何目的之前,展白只好佯装糊涂了。 老人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故意压低声音,“你我都是聪明人,掌柜的又何必装糊涂呢?更何况,下雨天,留客天,不是吗?” 他知道展白在顾及什么,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把话说的太明白,毕竟这里鱼龙混杂耳目众多。 展白同样压低了声音,冷笑一声,“那要看天留,还是我留。” 在他心里却飞速盘算着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可能,虽然老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他还是更愿意相信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老人也不在意,呵呵一笑,伸出左手向前一指,“掌柜的,请!” 展白脸色变换了好几次,最终哈哈笑道:“请!”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向楼上走去,看的众人一愣一愣的,原本两人像是陌生人一样,怎么一转眼就感觉成了老朋友一般? 余江看到两人上楼,立即迈步跟了上去,不近不远吊在两人身后,老人微笑着侧过头瞥了他一眼,浑然不在意。 三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二楼楼梯口处,一楼众人皆是索然无味地摇了摇头,很快就继续投入到他们各自的谈笑吃喝当中去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位于最末端一张方桌上,一名头上斗篷压的非常低,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若有所思,像是在回想着什么。 半晌,黑衣人身形突然一颤,猛然抬头望着客栈楼梯口的位置,一脸不可置信的自语道:“难道……是他?” 当黑衣人抬起头来的时候,这才看清她的面容,原来是个中年女人。女人面容甚好,凤眼半弯,樱桃朱唇,即便是她震惊的样子,都别具一番韵味。 虽然她全身裹着宽大黑衣,看不见她具体身材如何,但是相信绝对也不会差太多。 片刻,她又使劲摇了摇头,呢喃细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脸上震惊未消,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楼梯口的位置,似乎是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证实自己心中所想,但是,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她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客栈的那架,扶手都有些褪色的楼梯而已。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上一炷香 “聚散客栈”的二楼相对要安静许多,既没有嘈杂喧嚣热火朝天,也没有行色匆匆人影接憧。即便是偶尔有一两个客人路过,那也是脚步轻盈、健步而行,很少出现大声喧哗的气象。 这是大家都默许的事情,人与人之间的尊重都是相互的,既然是住店,那么最怕的就是被人扰了清净,既然惧怕被人扰了清净,那么自然也就不好摔先叨扰别人清净了。 毕竟整个客栈的二楼清一色全部都是客房,只有足够的清净,客人才会住的舒心。而且这里的客房,不管是正房还是厢房,都带有各自独立的窗轩,每个房间的客人立窗远眺都会看到圣铉城不同角度的宏雄轩昂,而且视野极其宽阔,可供观赏圣铉城不同程度的风韵景致,自然也就没有客人愿意在这光秃秃的走廊里徘徊久待了。 二楼走廊拐角处,眼看四下无人,展白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紧跟其后的老人,沉声问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一直吊在他们身后,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余江,也来到老人身后站定,与展白二人一前一后,形成合围之势,将老人围堵在了他们二人中间。 他虽没有说话,但是周身气势却是隐隐乍现,那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了,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趋势。 其实,在尾随展白二人上楼前,他同样也已经想明白了老人口中所谓的上房到底是何东西了。不过老人的话倒是有些不对,“忠义堂”那是一间上房这么简单的呢?那可是“忠义堂”啊,不论是材料还是位置,又或者是方圆面积,远非二楼那些客房所能比拟的,说是“聚散客栈”的上上上房也不为过。也不尽对,它是“聚散客栈”的根,是“聚散客栈”耐以生存励精图治的根本所在,更是【幽冥督查史】的根。 更是他们所有人的信念所在,是他们所有人的起家之本。 那里曾有他们一众兄弟的欢声笑语,更有他们的雄心壮志、豪言激情。 见到两人如此模样,老人咧嘴一笑,“放心,我并无恶意企图,只是想去那里上柱香而已。” 平静地惊不起任何一丝波澜,似乎在他看来,展白、余江二人如此警惕,是再为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也的确如此,虽然展白、余江二人并不了解他,但是他却对他们二人了解甚详。作为聂乘风曾经患难与共的兄弟,在他失踪这么长时间以后,他们还能够如此维护他,老人心中甚慰。 恐怕这个江湖中,也只有圣笔铉剑聂乘风才能有如此能耐与魅力,让手下兄弟如此死心塌地,拥戴至此。 展白一脸疑惑大为不解,“为何?” 老人脸上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带上了些许缅怀之色,“为报恩,也为心安。” 沙哑的声音轻轻回荡在二人耳边,展白、余江顿时愣住了,他们都是最早跟随在聂乘风身边的那一批人,但却始终都没有见过眼前这个风霜染发、岁月入骨的老人,那么他所谓的报恩是报何人之恩,又是报的哪门子恩呢? 展白挑眉想了想,旋即疑惑道:“前辈可否把话说明白一些?” 如果要说到报恩的话,那么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老人想要报恩的对象必然是天公子,可是即便以天公子的为人,永远不可能会把些许恩惠之事常年挂在嘴边,甚至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曾受过他恩惠的人有多少。但那也不至于他非但不曾见过眼前此人,而且就连这种事也听闻过吧? 要知道,曾经的【幽冥督查史】,徒众子弟可是遍布大江南北,究竟是什么样的事,竟然能够瞒过他们所有人的耳目呢?又或者说,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老人根本就是包藏二心? 自从圣笔铉剑聂乘风失踪以后,江湖中不知有多少势力都在等着看【幽冥督查史】的笑话,他们或许巴不得【幽冥督查史】分崩离析,被他们所蚕食吧? 江湖武林的生存法则,向来都是如此残酷,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道理,那是生存到最后的人口中的金玉良言。 大抵这就是所谓的物竞天择吧! “就是!” 余江也是一脸茫然,“你就不要打哑谜了行不行?” 他向来就是这个脾性,认死理、倔强、重情钟义,所以他不喜欢弯弯绕绕,甚至没有过多的言语,除去在自家兄弟面前,他在外人看来永远都是一个冷冷酷酷、沉默寡言的家伙。 的确,因为性格所致,他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就是别人眼中的这样一个人,他总是带头冲锋陷阵。不论发生什么事,遇到任何情况,他总能顶冲在所有兄弟的最前头,而每当有一个兄弟殉难的时候,他总会抱着一坛子烈酒,坐在兄弟的坟前默默地喝上好长时间,同时也难过好长一段时间,但他却从来不流眼泪。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眼泪是属于懦弱者的,他不想让自家兄弟孤零零的上路,更加不愿意让自家兄弟看到自己是一个懦弱之人。他把忠义当做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甚至要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就是余江,一个沉默寡言的践行者,一个忠义两全的缔造者。 “因为他曾经救过我,我欠他一条命。” 老人叹息一声,聂乘风何止是救了他的命那么简单呢?他更是救了他的心。 当初那句“世上本无该死之人”,虽然是聂乘风说给智庸大师听的,但那又何尝不是说于自己听,指点自己于迷津呢? “他?” 展白稍微愣神,稍加分析便知道老人所指何人了,他认真打量了老人片刻,“好吧,既然如此,我就相信阁下一次,希望阁下别让我失望!” 他看的出来,老人并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因为他的眼神很清澈,而且在他的脸上,展白除了看到了感激之情与缅怀之色以外,甚至看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与凄凉。就好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了放飞的风筝的线,就在你以为自己可以把他拽下来的时候,线却突然断了。 那是一种由心而发的落寞与悲凉,虽然他不知道老人曾经经历过什么,似乎这人世生死他都早已看破,可以做到心无自我。但是展白可以笃定,他一定是知道天公子的事情的,而且他对天公子的尊敬也是发自内心的,不然的话,在提到天公子的时候,他的神情不会这么复杂。 余江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有阻止展白的决定,虽然老人给他的压力很大,但是他相信自己,也相信展白。即便是老人有什么恶心,合他们二人之力,并非不可对付。 “多谢!” 老人微微福身,“早就听闻展兄身具玲珑心,亲眼目睹,果然名不虚传啊。” “阁下谬赞了!” 展白虽然心里有些惊讶,但是想想也就释然了,老人既然能够知道“忠义堂”,那么知道他的底细也就不足为怪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愿意相信老人一次,因为刚刚在楼下,老人并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以此要挟,那就说明,即便是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所谓留于他人余地,就是给予自己方便,正是这个道理。 “展兄这是不愿承老朽人情啊!” 老人何等聪敏,自然也是一眼就看穿了展白的心思,他又怎会不明白展白这是等于变相在还他之前在楼下故意掩饰“忠义堂”存在的顺水人情罢了。如此一来,即便一会发生冲突,他们谁也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老人越发的欣赏眼前这个汉子了,怪不得他能够被江湖尊为“玲珑白剑”,心思之剔透,当真鲜有人敌。 这样的人,却愿意死心塌地的跟在聂乘风身后,甚至在他失踪以后,更是一直委身于一间客栈当中做个普普通通的掌柜,更能显现出聂乘风此人的非凡之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百四十八章 几分真假 大都繁华的街道上,此时的气氛显得异常沉闷,没有了丝毫一丁点的欢声笑语,有的只是人们躲闪不定的眼神和担惊受怕的样子。 原本大家都以为,经过昨夜半宿的折腾,相府既然已经收兵,那么就说明那个潜入相府的刺客已经伏法,大家都能继续回归到往日的宁静生活中去。 但是,他们想错了,所有人都想错了,这种宁静仅仅只是持续了一上午时间。 约摸从中午开始,一排排步履整齐、手持刀剑的护卫,神情严肃的再次出现在了大都城各处街道小巷,锐利的眼神不断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而被他们目光触及到的人,无不觉得遍体生寒。偶尔遇到一些陌生面孔,他们都会拦下来仔细盘查,闹的整个大都再一次人心惶惶。 开始的时候,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昨夜相府溜进去的刺客,不仅差点把相府给掀开了天,而且相府折腾了大半夜,连刺客长什么样都没搞清楚。 所以,今日一大早,作为相爷的阿合马就匆匆忙忙跑到皇帝老儿那里告状去了,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把昨夜之事禀奏了一番,不过他把自己大半夜打搅大都城清净的事情,说的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皇帝老儿听完之后,自然是龙颜震怒大发雷霆,在朝廷的管辖范围内,私闯朝廷重臣的府邸,这不是等于变相践踏自个的面子嘛?故而金口一开,再次大肆缉拿刺客的阵仗,就此浩浩荡荡地拉开了序幕。 至于皇帝的态度几分真假,谁也不知道,毕竟圣意难测。就好比昨夜那么大的动静皇帝老儿却没有一丝表示,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样。 后来这事闹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大都城所有人虽然叫苦不迭,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人人自危,毕竟不管是相府还是朝廷都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不妥协又当如何? 既然已经有了皇帝老儿亲口授令,相府自然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所过之处,再次鸡犬不宁。再加上为了能够尽快捉到刺客,皇帝也指派了不少亲近侍卫出来帮忙,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所有人都以为可以轻而易举抓到刺客,但是他们都想错了,尽管整整一个下午,不管是相府的人马还是宫廷的侍卫,都没有丝毫松懈,但是直到晌午,连个刺客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使得他们所有人心里都烦躁起来,形式越发的紧张了,尤其是大都城里头的人,都非常地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牵连进去。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整个大都城都呈现出了一种朦胧之姿,远处千枯岭的伟岸景色渐渐隐去,近处环绕大都城的水域烟波浩渺。 大都城虽然被称作是城,而且是朝廷的都城,但是这座都城却有些怪异,因为他并没有像其他城池一样,被四面的城墙包围环绕,而是有且仅有一道并不高大的城墙,就在横跨环城水域的吊桥一侧。 整体高度还不及圣铉城城墙的一半,或许它之所以会建造这道城墙,也仅仅是为了安装那个城门,和悬挂城门口那块巨大的牌匾标识也不一定。 此刻,在距离城门口不远处的街道一隅,早已卸去伪装的穆元假装随意在街道上溜达着,不是在这个摊位面前瞅瞅,就是在那个商铺门前停停,不过他的眼神却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向城门口的位置瞟着。 看到城门紧闭、守卫森严的大都城,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原本他准备今日一大早就要出城的,可是一想到昨夜夜探相府没有丝毫成果,他就迟疑了。根据自己所截获的消息,聂乘风十有八九被困在相府,但是昨夜因为另一名黑衣人的介入,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计划。 原本是想着引蛇出洞,找一个对相府熟悉一点的人,然后威逼恐吓一番,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可是孙寒的意外出现,又让他的这一计划彻底落空。至于说杨晨此人,他压根就没想过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线索,因为他很笃定,即便是杨晨知道,自己也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丝毫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经过昨夜的大肆搜查以后,阿合马还是没有放弃对他们二人的追捕,还有一点他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如此配合阿合马,难道他真的彻底沦为了一只傀儡? 暗中观察片刻,赶在下一波巡逻护卫到达这里之前,穆元迅速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既然现在已经出不了城了,那么他所幸暂时不出去了,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琢磨一下该如何再去相府一探究竟,了了自己这桩心事。 同一时间,在距离大都城不远处的环城水域中,一艘官船正缓缓驶离大都,官船的甲板上,一名长相十分粗犷的汉子随意而立,汉子一身船员打扮,正在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汉子一边擦汗,一边看着越来越远的大都城,眼神闪烁不定。 “老杨,这趟回去该回一趟家了吧?” 在他身旁的甲板上,坐着一名年龄相仿的中年,体型偏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此刻,他正笑眯眯的仰头盯着粗犷汉子。 闻言,粗犷汉子手中动作突然一顿,然后又装作很随意的说:“是啊,是该回去一趟了。” 瘦小中年笑道:“我说老杨啊,你看你也年纪不小了,以后就不要那么卖命了吧?” 老杨不在意地笑笑,“一辈子的劳碌命,还能咋滴?” 瘦小中年眼睛滴溜溜一转,莫名一笑,“那可不一定啊!” 老杨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见状,瘦小中年也不再多言,低下头来看向水中激起的波浪,若有所思。 “聚散客栈”三楼。 忠义堂。 那座巨大的古铜色香鼎之前,老人虔诚的朝香鼎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轻轻接过展白递过来的合香,小心翼翼地把他们插在了香鼎之中。 鞠躬、接香、作揖、上香,老人整个过程神情肃穆、一丝不苟。 待做完这一切,看着香鼎中的合香散发出缕缕燎烟,夹杂着阵阵清香,老人突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在嗅探合香中的味道。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早已物是人非。” 片刻,老人睁开眼,伸出干瘪的右手在古铜色的香鼎上轻轻抚摸着,说出了一句让展白、余江二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此时老人的眼神,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伤痛,望着他的眼神,似乎可以看到一世浮沉。 “阁下这是……?” 展白伸出手想要阻止他,但当触及到他的眼神的时候,他迟疑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那已经不能用饱经沧桑来形容了,那似乎是融入了一生的酸甜苦辣与艰辛。 余江同样皱了皱眉,没有阻止老人的动作,他能够感觉的出来,老人对于“忠义堂”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似乎是他不能够体会的到的,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感情,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可以相信眼前这个老人。 老人轻轻的抚摸着那尊古铜色的香鼎,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清澈,没有一丝丝的杂质掺杂其中。 就像是一个痴情郎在轻轻抚摸着,自己陷入睡梦中的爱人的脸颊,他怕她突然从梦中惊醒,他怕自己不小心惊醒了她。 第二百四十九章 极影神手 展白、余江二人悄然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浓浓的疑惑,但是他们却不约而同保持沉默,谁也没有再开口询问。 不是他们不想问,而是他们已经从老人的眼中读到了很多东西,虽然他们不能够完全读懂老人眼中所包含的含义,但是至少他们看到了老人对于古铜色香鼎的眷恋,甚至他们隐约从老人眼中看到了一种形似兄弟之情却胜似兄弟之情的感情。 那种感情他们并不完全了解,但它却真真实实存在。 良久,老人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环顾起了“忠义堂”,四周鼎足的朱红色的柱子,柱子依旧,只不过漆色远远没有当初鲜艳了,从当初的红里透亮,变成了如今的红里藏暗,这是岁月侵蚀雕刻下来的痕迹。 还有那一排排的檀香木梳背椅,椅子依旧,宛如当初一样,整整齐齐地排放在地,只不过那里早已没有了原来那般人影绰绰,剩下的只是空落落孤孤单单的椅子,那是沧海桑田过后的心酸。 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了“忠义堂”正前方那把巨大的檀香木太师椅上,当初风华绝代的人影同样没有留下一丁点的影子,还有太师椅后面墙壁上的那副文关帝公像,依旧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但是却少了当初那道霸绝伟岸的身影衬托,风采也是大不如前了。 缓缓踱步来到文关帝公像前,老人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画像虽然依旧被清理的干净整洁,没有一丝尘埃蒙羞,但是老人却怎么也看不到当初那种欲与腾飞的气势。 “哎!” 突然,老人重重叹息一声,“我知道你们心中有诸多疑问。” 他没有转身,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墙壁上那副无比熟悉的画像,声音嘶哑低沉,微微颤咽。 展白、余江二人依旧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老人的背影,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讲,因为他们心中很清楚,老人既然已经开了口,那就肯定会接着说下去。 因为老人心中同样清楚,如果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这“忠义堂”他进来容易,但是想要出去,那可完全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他们二人虽然同情老人,而且对于老人没有过多的抵触,但是,“忠义堂”毕竟是“聚散客栈”的隐秘,是【幽冥督查史】乃至整个圣铉城的隐秘,他们不会平白无故就这样让它暴露在自己不知根底的人眼前的。毕竟,它牵扯甚广,他们谁也不能辜负了自家兄弟对他们的信任。 顿了顿,老人再次出声:“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阁下请!” 展白点点头。 老人终于把目光从墙壁上的画像上面移了开来,转过身看着展白、余江二人,“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男孩,生的十分活泼开朗,而且他还有一个非常温馨和睦的家庭,父慈母怜。因此,小男孩从一出生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而且因为家境还算殷实,他的生活可谓是无忧无虑。小男孩从小就酷爱武学,他希望自己长大之后能够一名为国为民的大侠,父母也十分的疼惜他,所以对他的要求也是百般照顾,还专门花钱请来了专业的武学教习,教导小男孩学武,而且小男孩也非常争气,悟性颇高,许多东西一两遍就可以融会贯通。原本如此下去的话,一切都在遵循着个人意愿,循序渐进、按部就班,是吧?” 展白二人纷纷点头,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的话,这分明是显然易见的事,不过听老人的口气,似乎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畅。 老人自嘲一笑,“小男孩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过了没多长时间,横祸来袭,父母被杀,家被抄,小男孩被父母藏在了自家酒窖才逃过一劫。自此以后,小男孩便过上了天为被地为床,无依无靠的流浪生涯,那时候他才年仅七岁。” “那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展白内心翻起了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他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失去了依靠以后,究竟该如何生存。 “是啊!他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不过是饿了靠着拾捡别人吃剩丢弃的食物,或是在垃圾堆里寻找一些残羹剩饭,渴了就随便找寻一处可以饮用的水源,累了困了就蹲在任何一个地方露宿罢了。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也会害怕别人嘲笑,也会害怕自己幼小的自尊承受不了,也会悄悄背着众多异样的眼光,但是,为了生存,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给自己的父母报仇,他很快就放下了一切,甚至慢慢习惯了主动于人乞讨,在生死存亡面前,尊严,又能算什么东西呢?” 老人呵呵一笑,充满了自嘲的味道。展白、余江二人也是面色错愕,心中说不出的疼惜,现实原来真的可以残酷到令人发指,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他究竟做错了什么?需要他来承受这样一段非人的痛楚辛酸。 老人继续道:“长大后,小男孩就变成了一个游魂一般的浪子,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四海为家,但是因为早年经历的原因,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因为在他心中,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少的可怜,他清楚的记得,小时候与别人争抢食物时,被揍的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甚至头破血流的场景。再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姑娘,一个他这一生中最爱的姑娘,是她的漂亮使得他渐渐敞开了心扉,可是后来那姑娘也因病辞世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吧?那个时候他便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他被自己的一位知己好友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即便如此,当时已经万念俱灰的他,早已没有了少年时的雄心壮志,再后来,他遭人陷害,走火入魔,错杀了好多了,其中包括一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终究还是变成了他让自己 厌恶的样子。” 一口气说完这些以后,老人突然感觉好轻松,如释重负。 展白犹豫片刻,接着道:“再后来,他就遭到了全江湖人的追杀,可是由于他行踪诡秘,根本没有人可以找得到他,但是最后他自己却现身自首,要求少林方丈智庸大师主持公道,然后就被带上了少林寺,是吧?” 他终于明白了老人故事中的小男孩是谁,那是一个让一代人都不愿意提起的噩梦。 看到展白一脸认真地盯着自己,老人轻轻点头,既然他已经来到了这里,就没打算隐瞒。 余江接过话茬,“据说在他被羁押回少林的途中,遇到了一个人,对智庸大师说过一番话以后,智庸大师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拯救他挣脱苦海?” “不错!” 老人再次点头。 余江突然目光一凝,沉声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阁下便是故事中那个小男孩吧?” 其实根本不用他去猜,老人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正是!” 老人并未否认,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不悲不喜。 “或者说称阁下为“极影神手”顾十剑,更为准确一点吧?” 展白补充道:“可是,你的脸……?” 在他的记忆中,顾十剑那张特殊的脸跟眼前这个老人的模样完全南辕北辙。 “难道是治愈了?” 他心里不禁一阵纳闷。 老人苦涩一笑,并未正面回答,“‘极影神手’?不过是一味江湖笑料罢了。” “原来如此!” 余江淡淡一笑,“原来阁下早已经从晓心楼窥悟而出了,可笑江湖上绝大多数人还以为阁下早已不在人世了呢?” 他二人是为数不多的知道顾十剑并没有死的知情人之二,而且他们一直都知道顾十剑被安置在圣铉城头的晓心楼下面,只是却没想到他此时早已从那里走了出来。 “窥悟倒是不见得,但是忠人之事,不得不出来透透气。再说了,世事本就无常,又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真实的呢?他们心中的那位顾十剑确实早已死去多时了。” 说着,老人伸手从耳侧一拉,只听“刺啦”一声,一张类似面皮的东西被老人从脸上扯了下来。 紧接着,映入展白、余江二人眼帘的是一张坑坑洼洼面目全非的面容,确是顾十剑无疑。 这张脸他们永远不可能忘记,他二人当初就是在这里见到顾十剑这张脸的。那日的天色正如今日一样,下着蒙蒙细雨,当时,天公子就端坐正前方的太师椅上,他们几个兄弟在下手依次而坐。 陪同顾十剑来此的还有两人,一人是个名唤“二九”的青年和尚,一人是少林方丈智庸大师。 他们三人来此以后,跟天公子寒暄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顾十剑就被安置在了晓心楼底下,而那个二九和尚也留在了晓心楼代为照看。 后来他们甚至听说,当初智庸大师是跟天公子达成了某种共识,至于具体是什么,除了他们二人以外,没人知道。 第二百五十章 时过境迁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展白心里的疑惑全部解开了,“这就难怪了,之前我还在纳闷阁下为什么会知道这里,而且貌似还挺熟悉。却不曾想到是你换了一副新面孔。” 他之前确实还惊讶为何老人会知晓“忠义堂”,而且暗中提防不已,可当得知他居然是顾十剑以后,心里便踏实了不少。 顾十剑打量着这里熟悉的一切,叹息道:“是啊,我自己都很意外,会以这种方式再次来到这里,不过这里倒是跟以前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 看来怀旧的不止自己一人啊!他从晓心楼出来以后,就辗转来到了这里,对他而言,这里曾是他生命的转折点,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心中放心不下的话,这里全是为数不多的牵绊之一了吧!因此,他想在临走之前,再回来看看,也算是了却自己心中的一个愿望。 毕竟他这次所办之事,牵扯甚广,而且凶险重重,这一走之后,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回来,就算是可以回来,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虽然百里长风只是委托他去相府探探情况,但是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如果聂乘风真的受困于相府,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救他出来。但如果他并不在相府的话,那么江湖之大,他究竟该去那里还当年那份天大的恩情呢?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展白脸上闪过一丝惆怅,“再没有变化也不过是时过境迁罢了。” 顾十剑说的不错,一切照旧,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今非昔比。以前每当来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总是充满了激动与期待,可如今呢?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与感伤。 宽敞空旷的“忠义堂”,气氛顿时沉静了下来,三个人非常一致的保持了沉默,相比于当初的热闹温馨,这里已经沉寂了太长时间,沉寂到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摔先去打破这份宁静。 这份宁静当中,保留了他们对于一样的怀念,更是保留着他们对于故人的眷恋,也不知道这种怀念持续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之前那件事我也听说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放弃心中的希望,希望在,信念就在。” 最终,还是顾十剑打破了这份宁静,尽管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万籁俱寂、悄然无声的环境,但他却不忍心看到展白、余江二人如此消颓,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告诉他们二人自己此行的目的。 而且临走的时候,百里长风告诉他,自己有种预感,聂乘风与自己的弟弟百里长生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看着他分外认真的神情,顾十剑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觉得他既然有这种预感,那么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说不准他们真的依旧健在。他当然也希望他们活的好好的,但是这一切他都不能够坦白的告诉展白、余江二人,抛开百里长风要他保守秘密的要求不说,他自己也不愿意看到他们二人再次失望,他怕他们经受不起那样的打击。 如果告诉他们二人聂乘风二人或许依旧在世,但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估计他们二人恐怕会奔溃的,尽管在他二人心目中,同样一直不愿意相信聂乘风二人英年早逝。 再者说,一旦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话,敌人一定会有所警觉,进而出现什么变故也未可知。 打草惊蛇,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我们相信天公子他们一定还活着,他们是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垮的。” 展白、余江二人重重点头,这几年他们虽然明面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是暗地里已经不知道在江湖上排摸搜寻过多少次了。 几乎江湖上每一寸可供搜寻的地方,他们都派人明察暗访过了,可是却没有查找打听到任何一丝关于天公子、长生使者他们的消息,这明显就是一个很不正常的情况,难不成两个大活人就这样平白无故的人间蒸发了不成?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吧? 因此,通过层层抽丝剥茧、详细分析之后,他们得到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庆喜的结论,那就是他们二人有很大的概率还存活于世,虽然不知道他们身陷何处、情况如何,但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至少,没有人亲眼见到他们不幸身故,也没有人亲眼见过他们的尸骨,不然的话,以他们在江湖中的地位与影响力,不会有人不认识他们的。 顾十剑走上前去,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相信就好,这个世界上很少有过不去的坎,就看你有没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 由于性格所致,他打小就不是一个特别会安慰别人的人,因此有些话即便心里想说,却始终无法出口。 但是顾十剑相信,展白、余江二人都是聪明人,虽然自己这句话一语双关,可凭借他们的才智,是不可能不明白其中道理的。 事实上,经过这么多年暗无天日的日子,顾十剑也明白了许多道理,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有失判断的青年了,所谓话说七分满,三分靠自然。因此他的一句话既给了他们二人鼓舞,又同时留下了几分悬念。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们所想,那么自然最好不过,但是即便他们以后发现真实情况已经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么也将多出一份欣然接受的概念。 “对了,你之前这次是因为忠人之事,不得不出来透透气,究竟所谓何事?” 展白突然转移话题,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谈,谈的越多,反而险的越深,这么多年来,每当闲暇时刻,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此事,每每此时,他总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只有自己变得忙碌起来,他才能够暂时忘记心中的伤痛,才不至于分神去感怀。 “也不算什么大事吧,就是帮朋友寻一位故人而已。” 顾十剑当然清楚他心中的想法,只不过他也不忍心点破而已。 余江突然一皱眉,“是什么人?说不准我们可以帮上什么忙呢?” 他很清楚的记得,天公子当年说过,如果顾十剑能够自己走出来,绝对是一个可造之材,也许未来成就不会低于他自己。余江知道,这是天公子对顾十剑的一种认可,因此,顾十剑的事情,他还是挺上心的。 顾十剑却摇了摇头,“放心吧,以我的能耐,想要找一个人,倒还不是什么难事!” 他没有告诉展白、余江二人,他所要找的人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样只会增添他们的负担。 展白也跟着劝道:“余江说的不错,不如你把那人的消息告诉我们,说不定我们真的能够帮上忙呢?你毕竟已经好多年没有在江湖上行走了,现在的江湖早已今非昔比了。虽然近几年来,我们【幽冥督查史】一直都安分守己,很少在江湖中抛头露面了,但是消息绝对不比任何人滞后。” 他的想法其实跟余江相差无几,其实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想尽量弥补这些年心里对天公子的歉疚。 顾十剑却坚持道:“放心吧,如果真有需要,我一定会寻求你们帮助的!” 他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如果不是天公子曾经对自己的肯定,他们二人又何须如此呢?毕竟自己跟他二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情。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如果他们得知了这一切,不管聂乘风是否在相府,【幽冥督查史】跟相府,甚至是整个朝廷都避免不了一场摩擦。 想必这也是百里长风不告诉他们的原因所在吧? “那好吧,如果有什么需求,你可以直接来找我二人,力能所及,必不推脱。” 展白、余江二人见状,便不再坚持,如今的顾十剑确实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再多的坚持也无济于事。 “一定!” 顾十剑郑重答应,他看得出来,不管是否是因为聂乘风的原因,这二人都是非常值得结交的朋友。 三人相视而笑,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许久未有的真诚,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在天公子的带领下,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来的一腔赤胆真心一样。 这种感觉,已经别离了太长时间。 第二百五十一章 适宜离别 顾十剑最终还是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夜幕刚临,小雨淅沥。 或许对他而言,来这里仅仅只是为了了却自己的牵绊,来一场心灵的告别而已,这么多年的孤独修行,这个世上已经很少有他放不下的事情了。 圣铉城虽然算的上是他人生落魄时最重要的一处落脚点,但是在这里,除了“聚散客栈”的“忠义堂”,和极其个别的人,还真没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 而且他所留恋的东西也并非物质,而是人心,而整座圣铉城已经找不到他所心系的东西了,因此,他不得不离开。 所以,当心中少了牵绊,他走的很洒脱,很自然,没有任何一丝矫作,他心里很清楚,他有着自己的使命,不光是为了百里长风的面子,更为了他心中的那份遗憾,他迟早都会离开,不得不离开。 只不过百里长风的出现,让这种情况稍微向前提了日程而已。 很快,他的背影就淹没在暮色下的人群中,随着滚滚人流渐行渐远。 “忠义堂”的窗轩前。 展白、余江二人笔直而立,静静目送着他离开,直到顾十剑的背影完完全全消失在两人的视线当中,他们这才回过神来!。 “他确实变了。” 展白没有回头,他的视野中全是暗暗低垂的暮色、淅淅沥沥的小雨、匆匆急行的人群和远处渐渐亮起的街灯。 “是变了,毕竟数十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恐怕想不变都难。” 余江点点头,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唏嘘不已。 展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或许,他是真的走出来了呢?” 如果说以前的顾十剑一柄剑的话,那么此刻的他早已找到了独属自己的那柄剑鞘,展白感觉自己完全已经看不懂他了。 余江微微一楞,“却有可能!”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不,必然是已经走出来了,看来公子当初所言,极有可能会成真的。” “公子神机妙算,又怎么会出错呢?” 在提到圣铉城这位传奇般人物的时候,展白与余江二人的眸子中竟然鬼使神差的闪过阵阵炽热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圣铉城城头一角。 晓心楼。 百里长风与二九老和尚两人置身于暮色细雨中的晓心楼三楼位置,凭栏而望。 从他们这个角度望去,目光所及,可将圣铉城一大半的景致尽收眼底。譬如远处那宛如午夜君王般,渐渐收拢而来的墨色;再如近处那似如孩童样,轻拍慢打屋檐街巷的调皮细雨;还有如身处此两者之间,苦于狭缝求存,搞的自己仓皇失措、尽显狼狈的行人。 日暮百态,应有尽有。 他们身后悬挂着的正是那口名为“催晓”的大钟,钟身赤铜,紫红相间,夺目耀眼。这口铜钟虽然已经被搁置在此许多年了,但是除了百里长风他们这些知晓内幕之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催晓”是何意义。甚至有许多自以为是的家伙,按照自己的意思理解为催促晨晓来临,甚至不惜编织出一则美好的故事出来,说什么当初置钟之人不喜欢夜色的黑暗,故而给这口大钟取名为“催晓”,旨在希望黑暗早点过去,晨晓快点降临。 更讽刺的是,大多数人居然信以为真,世人多数愚者,愚者只认死理。 其实只有百里长风他们最清楚,“催晓” 之意并不在此,聂乘风当初之所以会给它取名为此,实际上只是希望顾十剑能够早日挣脱心魔束缚,恢复真实本我,仅此而已。 而“催晓”则只是一件被植入了佛家“清心咒”秘术的器物而已,闻声可清心定神、去烦止恶,有助于顾十剑镇压心魔。 偶尔有微风掠过,可闻细碎若蝇的呜咽之声,自钟口隐隐传出,似是为世人愤不平。 “催晓”则常年四季孤零零的悬吊于此,风雨不凋,曝日不谢。 暮色下,两人的身影略显萧条。 “他果然还是第一时间去了那里!” 老和尚看了看身旁的百里长风,幽幽一叹,手中柱着的正是他那常年伴身的破败扫帚。 百里长风双手肘着栏杆,眼神有些迷离,静静地望着与晓心楼遥遥相对的“聚散客栈”方向,“那里有他的心结,需要他亲自去解开。” 声音平淡,不悲不喜。 老和尚点点头,目光也顺着百里长风的视线望了过去,“这确实是他的性格。” 目光所及,“聚散客栈”楼顶的轮廓虽然在雨暮中有些模糊,但却依稀可见。 百里长风沉默少许,“你呢?或许也快了吧?” 他依旧没有回头,依旧声音平静,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时至如今,袁生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闻言,老和尚同样把手肘到了栏杆上,与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很快吧!既然已经失去了留下来的意义,那么,也该是时候启程了。” 他知道百里长风指的是什么,他之所以会留在圣铉城,甚至自缚于晓心楼这么多年,是因为他同样有着自己赋予自己的牵绊和使命,可如今牵绊已消,使命已止,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百里长风垂首叹息一声,问道:“准备何时动身?” 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他早已深谙其意,可是每逢聚散日,难免忧戚戚。 老和尚托腮想了想,道:“不如就此刻吧!” 百里长风挑眉看了他一眼,“这般匆忙?” 老和尚抬头看了看有些昏暗阴沉的暮色,笑道:“这个天色,恰巧适宜离别!” 说着,他直起身子,一掌轻轻排在了手中的扫帚把上,只见扫帚上的草穗簌簌落下,顷刻间,草穗落了一地,而原本破败的扫帚,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把儿。老和尚拿起它,用手在上面轻轻一抹,顿时,一道金光闪过,原本朴实无华的扫帚把居然变成了一根灿灿发光的金杖。 或者说,它原本就是一根金杖,只不过一直被老和尚当做扫帚使用而已。金杖两端呈莲花座状,杖高有四尺五,老和尚一手刚握,上面更是密密麻麻刻满了经文。 百里长风也直起身来,随意瞥了一眼老和尚手中的金杖,便收回目光,点头道:“或许你是对的!” 老和尚微微躬身,道了一句保重,便转身朝楼下走去。 手持金杖的他,步履沉稳,气势如虹。 这一刻,他的身形不再佝偻,笔直如枪。 “咚、咚、咚!” “踏、踏、踏!” 在一声声金杖击木、脚踩踏板的交响声中,老和尚大步流星走下了晓心楼。 百里长风没有说话,也没有挪脚,甚至没有转身。他就那样定定地站在那里,直到城墙上老和尚的背影渐渐远去,他才动了动嘴唇,两个几乎低不可闻的字,悄悄从他嘴边滑过。 “保重!” 城墙上,老和尚突然顿了顿脚,会心一笑,随即又抬脚向远处走去,他手中那根金杖,完全被他当做拐杖来使。 百里长风苦涩一笑,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就在昨日,老和尚就站在这里,以同样的目光,不同的心情,目送着他离开。而仅仅过了一日时光,他们却在不知不觉中互换了身份,百里长风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涩,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见。 世事多无常,渐行渐思量,去日共烛光,翌日泪两行,碎月留余香,几时可同窗? 第二百五十二章 花舫楼阁 大都。 那片清澈晶莹汪洋的水域,就像是一位无微不至的慈祥母亲,将朝廷的命脉,大都这个孩子,紧紧环抱在怀。 或许正是因为它的姿态相貌,这片形状曲折逶迤却拥有老牛舔犊般魄力的水域,有着一个很贴切其形神的名字,叫做“蛇娴江”。(‘蛇’字拼音为:yi) 蛇娴江涵盖大都城四周,滴无遗漏,从而也就决定了大都城的南北走向,使得整座大都城形成了一个并不十分规则的长方形形状。 大都城的城门处于正东方位,并且设立于整座大都城南北走向的最中央位置,如果是站在对面的千枯岭上遥望大都的话,你就会发现,整座都城刚巧被那道并不亮眼城门,拦腰而斩,一分为二。 而位于正西方位的蛇娴江江面上,与都城城门遥相呼应的,则是一座气势非常宏伟的花舫,舫身十分庞大,仅其长度就足足五百丈之数,宽约摸百丈,高约数十丈。其雄伟程度,寻常之人根本不敢想象。 花舫静静地漂浮在蛇娴江中心位置,时而会随着蛇娴江中的波浪轻微摇动几下,但更多的时候,它就像是被固定在了江面上一样,兀自孤立,一动不动。 倚远而望,似一座袖珍般的都城。 链接花舫与大都的是由一叶叶小船首尾相连接形成的一座船桥,船桥上铁索如钩,紧紧将那些小船扣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条宽敞的船桥栈道。 船桥并没有花舫那般稳固,蛇娴江的江水涌动间,它总会左右摇晃不定,如果不是索钩将他紧紧阻拦在大都城与花舫之间的话,它或许早就跟随者肆意摇曳的江水飘到下游去了。 夜幕下的花舫,张灯结彩,一片通明,辉煌至极。就连那座船桥上也是火树银花,红彤彤的灯火将一半的蛇娴江都映出了别样风情。 倒映在江水中的花舫与船桥更是奢靡至极、妙不可言。 此时的船桥上早已人山人海,热火朝天。有人倚靠在铁索上,静看山水如画;有人行走在船栈上,倾听水波荡漾;有人形单影只,轻写人间惆怅;也有人三五结伴,重描欢声笑语。 形形色色的人你来我往,让整个大都的夜幕瞬间不再单调。 穆元同样跻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向对面的花舫走去。 约摸一刻钟时间,他终于来到了花舫前,听着里面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喧嚣声,穆元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宁静寂然的氛围,这种喧嚣嘈杂的地方,让他稍微有些不适应。 驻足花舫前,他开始抬头打量起这座气势非凡的花舫来,花舫上伫立着的是一座异常华丽的楼阁,总共有五层,楼阁通体呈银白色,就连其上的柱子都是银白色的,就仿佛是用纯银打造出来的一般,每一层挂满了艳红色的灯笼,整座楼阁无一处不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 楼阁中央有着一块体积巨大的纯银竖匾,竖匾上自上而下是三个闪闪发光的银色大字:“奇色居”。 但它们似乎并不像是被镌刻上去的,反而倒像是被人用银子铸在了上面。 “果然是大手笔!” 穆元苦涩摇了摇头,穿过拥挤的人潮,便向其中走去。 刚走到奇色居门口,就有五六个姿色不错的年轻女子迎了上来,微微福身,异口同声道:“恭迎公子!” 她们全部身着喜红色长裙,裙袂席地。虽然是长裙,但却把他们那傲人的身材和饱满的酥.乳衬托的淋漓尽致,没有任何一丝的多余与累赘。 穆元稍稍一楞,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看到穆元的表现,为首的那位女子眼珠子突然一动,立马上前笑道:“公子可是头一遭来我们奇色居?” 她们这些人常年混迹在不同阶层人士之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计其数,心思自然异常玲珑。 穆元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不是!” 说着直接抬脚就向里面走去,他是何等人物?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女子心里的想法。不过,他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毕竟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要有一定的伎俩。 勤劳、眼色,这些东西都是赖以生存必不可少的伎俩。 见状,女子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还做起了自我介绍。 “公子您好,小女子名为倾落,来到奇色居已经有五年时间了,早已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我看公子应该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奇色居消费吧?小女子愿主动为公子推荐我们这里的菜色佳肴,保证公子不会多花一分冤枉钱,就能品尝到我们奇色居的特色。 当然,如果公子需要我们奇色居的姑娘的话,小女子同样愿意为公子推荐,我们奇色居的姑娘啊,各有千秋,有的擅长琴棋书画,有的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而且我跟他们的关系都很熟悉,价格绝对从优。而且,只要是公子您想要的,就没有我们奇色居拿不出的。” 尽管穆元否认了他是头一回来奇色居,但是倾落作为在奇色居待了五年时间的老人,观察早已细致入微,在她看来,眼前这个汉子,十有八九是头一遭来这里。 至于他为什么会否认呢?那原因就更简单了,肯定是怕被人笑话呗。所以她才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给自己拉一个客人,要知道在奇色居这种挥金如土的地方,一个客人可以给她带来不少的收益。 她是已经在奇色居干了五年时间不错,但是到目前为止,充其量也不过是奇色居众多雅姬中平平无奇的一个而已,每个月的薪酬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 当然,奇色居给下人的薪酬,远远要比其他地方高处许多。可那也无济于事,她需要钱,甚至很缺钱,所以她努力让自己变的勤快起来,因此,为了给来这里的客人推荐各种东西,她平均每天进进出出奇色居上百次。 在女子炮语连珠的攻势下,穆元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这一次他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直到女子羞红了脸低下头为止。 女子亭亭玉立,秀气白皙的脸上有不少的汗渍,加之一头墨色长发微显凌乱, 喜红色裙袂上沾染了不少灰尘,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并没有闭月羞花之貌、倾国倾城之姿,但她却又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称得上是明眸皓齿,尤其是她的睫毛,好似会说话一般,灵动异常,煞是好看。 穆元不禁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只是奇色居的一个下人,他心中已经迫不及待想了解一下奇色居这几年的发展近况了。 果然,身处鱼龙混杂的朝廷都城就是不一样,奇色居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奇色居了,除去豪华气派的楼阁不说,就连这用人的规格也提升了不少档次。 “他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如果他真的看上我的话,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倾落用手指轻轻揉弄着裙摆,有些不知所措,穆元之前的眼神,着实让她有些吃不消,心中难免升起一些胡乱的情绪。 虽然她在奇色居已经待了五年了,但是毕竟只是一个下人,而且平常来这里消遣的人非富即贵,加上奇色居的明珠小姐都异常光鲜亮丽,所以那些人对她们这些下人自然都不屑一顾,因此,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这一刻,倾落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姑娘,但是也曾幻想过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可是眼前这个年纪足足有自己两倍的汉字根本不在他们之列啊! 想着想着,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无助、惧怕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中游走,挥之不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万般皆苦 “奇色居”的条例制度与严格要求,在整个大都可是出了名的,它之所以能在天子脚下把规模做到如此之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作为整个服务行业的龙头老大,奇色居向来信奉的遵旨就是万事以客人为重,顾客就是上帝。 作为以服务行业起家,并把服务行业做到近乎极致的奇色居,显然深谙这个行业的理念与宗旨。 他们知道客人需要什么,他们更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该如何做。 因此,如果穆元真的对自己有想法的话,那么她一介弱女子,根本无能为力。她毕竟不是奇色居的那些个明珠莺花们,既没有她们那么尊贵的身份,也没有十分强硬的背景,奇色居是不可能为了她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下人,去得罪来这里消遣的顾客。 尤其是如今,奇色居的口碑早已大成,近乎大半个江湖的人都知道奇色居的存在,即便是自己真的遭遇到什么不公平的待遇,想必奇色居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其是她曾经听一起的姑娘们说起过,他们奇色居幕后的老板那可是一位颇有来历的大人物,不论是手段还是心思都堪称一绝,而且听说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据说,曾经有一位富家小姐,实打实的大家闺秀,因为家道败落,走投无路之下被迫无奈来到了这里卖艺,没过多久她的仇家便寻上了门,当众叫嚣着要置那位小姐于死地,而且还要挟奇色居交出她,否则他们不介意连奇色居一并连根拔起。当时这事惊动了奇色居幕后的老板,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奇色居出丑的时候,奇色居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都愕然的决定,奇色居幕后老板的交代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 “既然人已入了我奇色居,签了契约,那就是我奇色居的人,以往的恩怨是非全都一笔勾销。” “既然是我奇色居的人,那就必须遵守我奇色居的规矩,是生是死只能由我奇色居来定,外人无权插手,否则,后果自负。”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说人我保了,以往的一切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结果对方当即就不乐意了,立马冲进奇色居大打出手,毕竟当时的奇色居仅仅只是大都众多花楼当众毫不起眼的一个,还远远没有如今这般规模,自然也不可能让所有人将它放在眼里。 而且他们那些人本就是为了斩草除根而来,又不是来好言谈判的,更不可能会被奇色居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唬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奇色居会大难临头的时候,那些行凶之人居然直接被人从奇色居轰了出来,等他们落地的时候,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早已经死透了,每个人的眉心处都有一道淡淡的剑痕,很显然是被人一招毙命。 从他们不可一世的冲进奇色居,到他们被人一击毙命,毫不心慈手软的轰出大门,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自那以后,奇色居这个原本小小的花楼,才正式进入所有人的视线,被所有人注意到,而且它居然一路势如破竹般高歌猛进,直至成就了今日的辉煌。 没有人知道当日在奇色居那狭小的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些人是被何人所杀,就算是当时知道一些内幕的人,对此也是闭口不言,似乎非常忌讳。 但,即便如此,所有人心里都非常清楚,这件事与奇色居幕后的老板绝对脱不了干系,甚至他们纷纷猜测那些人根本就是被奇色居幕后的老板所杀。可惜这一切都没有得到丝毫的证实,但是身处大都的所有人都知道,事后奇色居非但没有被制裁,反而蒸蒸日上。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往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人有胆量在奇色居胡作非为,同样是因为这件事,奇色居还曾门庭冷落过一段时间。 毕竟,如果没有特别原因,又有谁真的愿意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面? 好在那个被奇色居所收留的大家闺秀,不但人长得漂亮,蕙质兰心,而且一手琴技更是登峰造极。因此,没过多久时间,她不但从奇色居众多珍丽中扶摇而上,而且更是从大都所有花楼中的莺花鱼雁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整个大都当之无愧的花中魁首,从此也算是在奇色居,乃至大都城站稳了脚跟。 而奇色居也因此渐渐恢复了往日的门庭若市。 可以说,奇色居能够有今日的成就,她绝对功不可没。据说她大火的时候,大都乃至半个江湖的名流之辈,为了能够听她弹奏一曲,不惜豪掷万金,争得头破血流,想要一睹她芳容的倾慕者,更是数不胜数,加起来能绕整个大都城排上好几圈。 奇色居在她最潦倒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让她得以保全己身,而作为回报,她则让奇色居从此家喻户晓。 这大概便是千里马与伯乐的关系了。 但是好景不长,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名让所有人都心牵梦萦的大家闺秀,居然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对于她失踪的缘由,众说纷纭。但是据有心人的可靠消息说,她其实并不是失踪了,而是香消玉殒了。 据说是后来有一位非常有势力的朝堂官员看上了她,隔三差五就跑到奇色居来献殷勤。后来有一次他喝多了酒,然后就借着酒劲想要占便宜未遂之后,说了许多非常难听的言语,甚至讥讽女子,说她明明是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却偏偏要立贞洁牌坊,还说什么自己能看上她,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让她别不知好歹。女子听完之后,自然是气的差点没背过去,直接下了逐客令,但却没想到那名官员简直丧心病乱,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想要霸王硬上弓玷污人家姑娘,结果女子慌乱之下,一不小心就错手把他给杀了。 后来这是传到了朝堂之上,奇色居幕后的老板为了保全奇色居,就让那女子为死去的恶官抵了命,而且据说是她亲手杀了她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女子。 不过这事也同样没有被证实,但是那恶官在奇色居丢了性命之事,确是千真万确,而且之后没多久她就失踪了,所以众人也就相信了此种说法。 不过经过里面的发现,奇色居早已把原来跟它相差无几的花楼远远甩在了身后,加之它有拓展了不少服务链,因此奇色居的生意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的打击。 虽然倾落自己一直都未曾有缘真正见过奇色居幕后的老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模样,是男是女。但如果传言是真的的话,那么可想而知,奇色居又怎么会为了她一个下人出头呢? 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奇色居幕后的老板竟然连一个他自己亲手扶持起来,让半个朝堂外加半个江湖疯癫的花中魁首都可以舍弃,更别说是她了。 “万一如果他真的心怀不轨的话,大不了一死了之!” 最后,倾落直接心一横,下定了决心。虽然在“奇色居”这种皮肉交易并不缺少,而且稀松平常,但她是绝对不可能干这种勾当的。 虽然出身贫寒,也向往过富盈生活,但是基本的礼义廉耻她还是懂的。 不然的话,以她的身姿条件,不可能沦落到仅仅只是做一个雅姬这样的下人。 当然,并不是说倾落看不起那些以自身为代价,谋取生活的姑娘们,恰恰相反,她们当中有许多人都很值得别人同情,因为她们大多都是身不由己,但凡要是有一丝丝的退路与选择,又有谁愿意拿自己的身体与青春去赌明天? 这个世界,太多光鲜亮丽的背后,又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呢? 正如有句古语所言:“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第二百五十四章 故人来访 其实,这一切只不过是小姑娘一厢情愿的膳意揣摩罢了,穆元并没有想那么多,更没有升起什么龌龊的想法,且不说他现在正在被全城搜捕,就单单是年龄而言,他也能当倾落的父亲了,而且倾落估计还没有自家儿子大,他怎么会有那种不切实际的荒唐想法呢? 因此,他也没有刻意去观察倾落的神情变化,自然也就没有揣摩到她心中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他的一门心思全部放到了奇色居的变化上。 之前他之所以会仔细观察倾落,不是因为她生的年轻漂亮,而是因为她实在是有点热情过头了,完全不符合一个奇色居下人的人设。也可以说是他自己有些草木皆兵吧,虽然昨夜他自认为并未漏出什么马脚,但是倾落的热情让他一度以为她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呢?这里毕竟是大都,而非他的枫林山庄,非常时刻,谨慎一点终归还是不会错的。 小心使得万年船,这么简单的道理穆元不会不懂,但是很快他就发现,眼前这个小姑娘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复杂,甚至有些单纯。 “或许她天生就比较热情好客吧!” 穆元心里也对倾落增生了不少好感。 说到奇色居,虽然穆元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来过大都的,但是它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大到了让穆元有种陌生的感觉。 以前的奇色居,他非但知道,而且常来,也算是相当熟悉的,但是那规模跟眼前这个奇色居比起来,相差太远。 因此,他心中不断猜测,奇色居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富丽堂皇,手笔为何会变的如此之大,是不是自己找错地方了?可之前他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似乎除了这里,大都再也没有第二个地方叫做奇色居了呀? “难道真的是自己搞错了?” 穆元心中犹豫再三,这才开口问道:“姑娘,冒昧问一下,你们这奇色居的老板是否是叫左公娘?” 倾落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正经,目光纯善,而且一幅彬彬有礼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什么坏人,心里这才送了一口气,“谁是左公娘?没听说过这个人,至于我们奇色居的老板究竟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穆元顿时愣住了,“你不知道?” 他没有想到倾落作为奇色居的下人,居然连奇色居的老板叫什么都不知道,这听上去似乎有些荒诞,但是穆元却相信她没有说谎,因为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态很自然。 “是啊!” 点点头,倾落不以为然道:“不光我不知道,我们这里好多人都不知道呢,别看我已经在这里干了五年时间了,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连老板的面都没见过呢,老板平日里很少在人前抛头露面的,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在奇色居的这五年时间里,她早已经习惯了,每天按时来这里干活,每个月按时拿银子,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她也很好奇自家老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够将奇色居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 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很惧怕这个幕后的老板,每当有人问起的时候,总会避而远之。 因此,奇色居在江湖上广为人知,但是奇色居幕后的老板确实神秘无比。 穆元稍加思考,就明白了其中利害,肯定是她怕树大招风,所以故意而为。 顿了顿,他又道:“那这样吧,麻烦你帮我带一下路,我找你们老板。” “这……” 倾落迟疑道:“其实不瞒您说,我压根就不知道我们老板究竟在哪,不如这样如何?我带您去找现在我们这里主事的花姨,指不定她应该知道老板在哪。” 虽然她不知道穆元为什么会找老板,但是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再加上穆元此人谈吐不凡,丝毫没有因为她是一个下人而有所粗鲁,尤其是她自己之前还想入非非,把人家想象成了一个对自己有所企图的坏痞子,她自己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决定还是帮一帮眼前这个人。 她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善良、单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反而更容易看清一个人的真实面目,她看的出来,穆元对她是真心客气,并不像是原来遇到的那些人一样,居心叵测。 “花姨?” 穆元心中一动,当即笑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说着,他还不忘拱手福了福身,以致谢意。 见他如此,倾落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先生客气了。” 就连她对穆元的称呼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之前的公子变成了先生,虽然只是一个称谓而已,但是这也表示从此刻开始,她是打心里开始尊重眼前这个看上去并不出众的汉子了。 不一会儿,在倾落的带领之下,两人来到了奇色居三楼的一间雅阁前。 “先生稍等!” 说着,倾落伸出青葱如玉般的手指,轻轻叩响了雅阁的门。 很快,只听“吱嘎”一声,雅阁的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 妇人生的秀丽端庄,眼如清泉,黛眉如画,身着紫色长裙,一头秀发被高高挽起,只是她的神色之间隐约有些疲惫。 “何事?” 妇人出来以后,只问了两个字,声音宛似黄莺轻蹄,动听异常。 倾落朝妇人微微行礼,道:“花姨,有位先生要找我们老板。” “哦?” 被倾落称为花姨的妇人,黛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问道:“不知是那位先生?” 由于穆元站在了侧面,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穆元的存在。 “是我!” 倾落刚想说话,那知穆元却抢先开口了,“我想见见她!” 花姨一转头,正巧碰上了穆元投过来的目光,可是仅仅一瞬间,她整个人居然愣住了,就这样一脸错愕的盯着穆元,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让倾落大为不解,要知道,花姨虽然是奇色居明面上的主事人,可是平日里她最平易近人了,见到谁都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再加上久居上位,她早已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各路人马,所以平常即便是见到大都那些个赫赫有名的达官贵胄,她都能保持波澜不惊,与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失风度。 像现在这样失态,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反正倾落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她如此模样。 所以,她立马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作为一名下人,更是一名毫不知情的局外人,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相比于花姨的失态,穆元但是显得异常平静,根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怎么?故人来访,你似乎很是意外?” 穆元看着眼前这个风风韵韵的美妇,她似乎变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还是如同原来一样光彩照人,只不过越发的成熟了。 如果原来的她是一只即将熟透的樱桃,让人焦急等待、翘首以望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就是那只已经彻底熟透了的樱桃,红里透嫩、光鲜欲滴,让人迫不及待想要品尝它的甘甜。 这大概便是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了吧,它跟那些即将盛开的花朵,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花姨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倾落,轻声说道:“你先去忙吧!” 这一次,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笑容,倒是显的有些冷峻,有些忐忑。 倾落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但是她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因为此时的她,还不具备这个资格。 她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但是也懂分寸,僭越之忌她还是明白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有些自己的衡量标准。 微微福身行礼,倾落直接转身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第二百五十五章 男人的错 倾落离开以后,妇人直接把穆元领进了雅阁。 刚一关上房门,她就神色慌张的转身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穆元随意打量了一番雅阁内的布置,一眼望去,雅阁中的陈设基本上全部都是暗红色的基调,一点一滴无不透漏着女子闺房的温馨,空气中迷漫着一种丁香特有的味道。 “还是熟悉的味道,一点变化都没有。” 片刻,穆元不由轻笑一声,道:“没想到你的喜好还是一点都没变。”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妇人的问题,而是如同回到自己家一样,很自然的走到窗前的檀香木桌案旁,坐下身来。 妇人见状,气的咬了咬嘴唇,“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你不知道现在的大都盘查的有多严格嘛?怎么偏偏选择这个时候跑到大都来?” 妇人本就生的秀丽,所以就连她生气的样子都别有一番风味。 “坐!” 穆元伸手一指桌案旁的另一张椅子,挑眉道:“你什么时候也变的毛躁起来了?这好像有点不太像是你席静花的性格啊?” 被穆元称作席静花的妇人语塞一顿,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走到穆元对面的椅子旁,“咚”的一下坐了上去。 “难道你一路走来,就没有看到大街上成千上万的巡逻侍卫?” 她真是有些搞不懂,外面街上那么大的动静,怎么穆元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的招摇过市? 要知道,现在的朝廷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横蹭竖跳,为了能够尽快交差,他们昨夜可是抓了不少人,穆元这个时候出现在大都,万一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识破了身份大做文章的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幽冥督查史】曾经一度可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尽管后来因为聂乘风的原因,关系稍微缓和了一点,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 但是今非昔比,聂乘风早已不见踪影好几年时间了不说,就连如今的朝堂也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如果有奸佞从中作梗,难保不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她能不忧心嘛? “看到了!” 穆元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案,“所以我只得先来这里避一避风头了。” 席静花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穆元却笑而不语。 “难道……” 很快,席静花就想明白了各种关键,“我明白了,原来昨晚的事,是你闹出来的动静,是不是?” 她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女人,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稍加思索,答案就呼之欲出。 之前之所以没有想到这一点,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向这个方向去想,再加上穆元的突然出现,让她的心境产生了一丝涟漪,她第一时间担心的是穆元的安危,根本来不及多想。 穆元没有辩解,算是默认了。不过这事他并没有打算向席静花解释什么,毕竟情况不明之前,他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晓此事,以免出现什么变故。 想清楚这一切之后的席静花反而镇定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乱,至于说穆元为什么会那么做,他不说,她也没问。 因为她相信,他既然已经做了,那就有他非做不可的道理,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像当初一样。 “那你有何打算?” 她一直都是一个很聪慧的女人,因此,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深究。 “先避一避风头再说吧,反正现在既然出不了城,那就不用着急,凑巧我还有点事需要去办。” 穆元透过窗纱向外望去,灯火辉煌下的蛇娴江极尽绽放着独属它的魅力,将这片天地映衬的热闹非凡,却又和谐无比。 闲暇之余,它还不忘做起了牵线月老,船桥上那一对对脸上洋溢着发自肺腑的幸福笑容的年轻男女就是最好的例证。 城中,一队队昂首阔步的巡逻护卫,依旧马不停蹄的四下奔走,显然,如果没有上头的命令,他们就会一直如此忙碌下去。 席静花黛眉一簇,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可有把握?” 她并没有问穆元所要办的事是什么,但是聪明如她又怎么会想不到此事肯定会跟昨晚的动静脱不开干系呢?也就是说,穆元或许有可能会直接跟宰相府撕破脸皮,因此,她才会有些担心。 收回目光,穆元故意问道:“把握嘛?如果我说有的话,你会相信?” 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己有多了解,穆元又不是不知道,所以他只是自娱一下,其实就算是不问,她心里同样很清楚。 席静花一脸认真地盯着他,“你说有,我就信。” 穆元干咳一声,极度不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哦,对了,北夏人呢?怎么听刚刚那姑娘的意思,她现在似乎很少插手奇色居的生意?” 之前,倾落告诉他,她们很少有人见过奇色居幕后真正的老板,而奇色居明面上的主事之人居然是他眼前的席静花,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那个曾经视钱如珍、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女人,竟然对赚钱失去了兴致。 “还不都是你们男人惹的祸?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席静花幽幽白了他一眼,那幽怨一眼的风情,即便是早已看淡红尘的穆元,都感觉浑身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望着眼前这个突然绽放出极致妩媚的女人,穆元的喉头忍不住轻微滚动了一下,这让他感觉脸上一阵火辣。当下便腹诽道:“果然,漂亮女人天生就是祸水。” 当然,这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可不敢当真说出来,毕竟曾经的阴影可是如同大山一般,一直压在他的心头。别看他见到席静花的时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其实他心里头紧张的要命,生怕这个彪悍的女人,说出什么让他下不来台的话,或者做出什么他意想不到的事来,好在她一直都规规矩矩,并没有什么僭越之举。 看来,这些年的历练,确是让她长进了不少。 压下心中的旖念,穆元干笑一声,嘀咕道:“又关我们男人什么事?” 说着,他悄无声息的移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装,你继续装!” 席静花鼻孔哼了一声,非常不满地道:“她对那人的感情你不会不知道吧?那些年她那么努力的赚钱是为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可最后换来的又是什么?真心错付以泪洗面用愁度日,除此之外呢?” “停,停!” 眼见她越说越激动,穆元连忙制止道:“你也是知道的,感情这东西,并不是等价交换就可以得来的,我知道那些年苦了她了……”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席静花霸气打断。 只见她“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瞪着眼道:“亏你还知道这些,可你当初是怎么做的?你难道忘了吗?” “有时候想起来,我真替他感到不值,明明自己心里难过的要命,却还要装出一副很快乐的样子,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说。但是,当听到他出事以后,却又悲痛欲绝,甚至还差点就随之而去了。后来,也不知道在哪里得到的消息,硬说是他还没死,于是就丢下这里的一切,发了疯一样满世界去找他,整整六年时间,从未间断过,你可知道,这六年时间她是如何挺过来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也亏得奇色居之前在她的苦心经营之下,还算有点底蕴,要不然的话早就关门大吉了,那还轮得到给你当避难所。” 穆元顿时一个个头两个大,这个在面对任何敌人都不曾有丝毫怯弱的男人,突然怯怯出声,安慰道:“奇色居能有今日的规模,也多亏有你。” 席静花一发飙,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句安慰的话还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席静花突然“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怒目而视:“亏你还知道有我?你们这群臭男人。” 只差手指戳着他的鼻梁骨了。 “嗯?” 穆元突然脊背一阵冷风吹过,凉嗖嗖的,不是在议论人家嘛?怎么感觉她这话里有话啊? 登时,他立马警惕起来,赔笑道:“对对对,你说的对,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男人的错。” 席静花故作惊讶道:“哦?是这样吗?” 穆元把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样。 见状,席静花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了之前一丝一毫的怒态,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般,笑意盎然的盯着他,“那你告诉我,你何错之有?” “我……我……” 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此刻,穆元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他心里直哀嚎,“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但是瞬间引入正题。” 席静花可不管他脸色到底有多难看,依旧笑颜如花地盯着他,似乎穆元的脸上存在什么让自己痴迷的东西一般。 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一幕如果让奇色居那些不知情的姑娘们看见了,估计还会以为那个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花姨,犯了花痴呢。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有此片刻 但是,穆元却有些苦不堪言了,被席静花那如同灼日般热烈又清纯的眼神紧盯着,他心里宛如有一群眼镜王蛇在胡作非为,简直慌的一批。 如果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那小家碧玉般温柔贤惠的眼神,估计百分之百是要沉沦了,可是穆元却不同,他只感觉到一股冷意直袭脑门,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满心的愧疚与不安了。 “那个,我突然感觉奇色居似乎也不太安全,说不准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搜查至此,我看我还是先去外面避一避吧!” 脑子高速运转片刻,穆元终于绞尽脑汁想到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说着起身就准备开溜。 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席静花这个模样,尤其是她黛眉下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总会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内心的自责与歉疚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清晰。 “那你准备去那里避?” 席静花看着他,柔声问道。眼前这个男人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其他事情上总是雷厉风行,但在感情的事情上永远那么懦弱。 懦弱到根本不敢正面去面对自己的感情,甚至懦弱到让人觉得滥情。 “我……” 穆元脚步一顿,哑口无言。是啊?出了这道门,离开了奇色居,自己又该去那里避呢?天子脚下,如此之大的一个城市,似乎并没有自己的落脚之处啊! 可是,如果不走的话,他又该怎么去面对席静花呢?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但是在这件事上却一直保持着胆小懦弱。 其实,并不是他不敢面对,而是他害怕眼前这个明媚秀丽的女人再次受到伤害,她永远都是那么真实,敢爱敢恨,她永远都是那么圣洁,从一而终。 在经过当年的事情以后,他们二人谁都不愿意再次主动提起那些令人心碎的过往,那些历历在目的过往就像是被他们各自遗忘了一样,其实,他们彼此都很清楚,不是他们把所有的一切都忘掉了,而是那些事都被他们深深搁在了心底而已。 没想到今天一个原本无意的话题,居然让席静花很自然的把本就深埋心底的过往,提了出来。 虽然只是捎带皮毛,但是以他对她的了解,如果不及早开溜的话,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带过。 她一直都是那样的人,不追根究底,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打破砂锅问到底,一直都是她的性格。 可是穆元却偏偏没有更好的理由,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脑子就像是被抹上了一层浆糊一样,一片空洞。 每一回见到席静花,他都会有这种感觉。 席静花看着窗外船桥上一对对嬉嬉闹闹的年轻男女,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羡慕,“你准备扎堆于车水马龙的繁华,随波逐流?还是准备露营在清冷偏僻的街角,忍饥挨饿?” 穆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腿似乎灌满了铅一般沉重,迈不出半步一脚。 他就这样定定的站着,背对着席静花,脸上写尽了复杂。 席静花依旧自言自语:“如果是以前的你,或许做的出来这种事,至少你又不是没干过,但是现在呢?你真的可以做到吗?就算你放的下自己的尊严,但是你身上所有的羁绊,家庭、亲人、朋友还有你口中所谓的那些事,这些你难道真的就放的下?” 动听的声音饱含惆怅,如哀似怨,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雍容稳重、温柔醇厚,活脱脱就是一名静待深闺、落寞哀伤的痴情女子。 “是啊?我真的放的下吗?” 穆元自嘲一笑,低声自叹。 突然,席静花收回目光,稍微犹豫了下,然后抬脚缓缓向他走了过去,脚步很轻,近乎无声,似乎是害怕惊扰到他一样。 来到穆元背后,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轻轻环上了他那健实的腰肢,随即把自己的脑袋也慢慢靠在了那道天堑一般的脊背上。 这一刻,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那是一种恍如小时候依偎在母亲怀中,与世隔绝的陶醉。 席静花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穆元的身体猛然一僵,其实在她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尽管她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但是对于穆元这种境界的高手来说,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逃的过自己的耳目,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了。 如果他连这点警觉都没有的话,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会如此大胆、任意妄为。 不光是他,就连席静花本人,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会让她感觉无比踏实、无比贪恋。 根本不需要什么甜言蜜语,也不用过多深入的交流,仅仅只是这样就好。 寂静的空间,他们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彼此强而有力的心跳。 “别这样,被人看见了不好!” 穆元恍似梦呓一般,喃喃一声,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近乎低不可闻。 他想要抬起手扳开环在自己腰间的玉手,奈何全身似乎没有了一点力气,连抬一抬手臂都是那么吃力。 好不容易抬起手搭在了席静花的玉手上,但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穆元彻底失去了挣扎,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席静花似乎知道穆元将要做什么,双手死死环抱着他的腰,轻声说道:“别动,让我好好靠一会儿。” 发髻上的玉簪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悄然跌落,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截,瀑布般乌黑透亮的秀发倾泻而下,遮住了她的面容,根本看不到她的脸上到底是什么神情。 但想来至少应该是幸福的,不然的话,自己头上的玉簪跌落,她又怎么会毫不知情呢? 反观穆元,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感觉自己脑海中一股奇异的电波不停流窜,使得他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之中,别说是一支玉簪了,估计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捅他一剑,他都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而他的双手,却静静地覆盖在席静花的玉手之上,宽大的手掌刚好将纤细的玉手包裹在内。 一切,恰到好处。 “看见了又能如何?” 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阵阵温暖,席静花笑了,笑的很灿烂,她好久都没有如此真心的笑过了,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内心压抑不住的喜悦,嘴角的那一缕秀发突然向后飘去,像是风在作怪,更像是秀发为了迎合她的开怀。 此时的她,开心的像个孩子,调皮的像个精灵,故意用秀发蹭了蹭穆元的后背,寻找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露出半边侧脸,狡黠的瞥了瞥嘴,心满意足的眯上了眼睛。 就像她说的一样,看见了又如何?别人看是别人的事情,她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东西,她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至于别人的看法眼光,她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东西。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都希望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它真的来了,却感觉如此不真实,你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还不待穆元做出答复,她又一转话锋,痴痴道:“有此片刻,一生足矣!” 女人特有的芬芳,顺着脊梁缓缓没入穆元鼻腔,那么清香、那么甜蜜,令他陶醉、让他着迷。 穆元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玉嫩,而且还忍不住用大拇指摩挲一番,生怕她会脱手而逃一样。 第二百五十七章 恨不逢时 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席静花芳心猛然一颤,娇羞不已。 风韵精致的脸颊上,很快就浮上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的迅速,完全不受控制。 穆元突然长叹一声:“你简直是太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灵博弈,他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虽然心里依旧七上八下,但至少他能够辨别出是非对错,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尽管他很清楚这么做的结果,必然会让身后这个痴情美艳的女人再次受到伤害。 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不光是因为自己,更是因为她,他不想让她的人生留下诟病,更不想因为自己缘故而毁了她。 背后传来的强而有力的心跳,是那么的明显,但却又与他自己的心跳完美契合,不论是频次还是步调都是那么一致,完全不分彼此。 “砰…砰…砰…” 明明是两颗心在紧张而律,但却只能听到一个声音。 还有那一对明显被自己的脊背挤压到完全变形的丰峦,似两个大小一致的烧饼一般,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暖阳般的温热,即便是隔着衣物,依旧尤为明显。 神情紧绷的穆元,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掌间裹上了一层细汗,润润滑滑的,让那双原本光洁似镜的玉手更加湿嫩了。 他心里明明想好了该如何做,他明明知道何为对、何为错,但却迟迟不敢付诸行动,一直没有任何动作。想要开口劝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难道事到如今,自己内心还是如此在乎她?” 穆元不禁反躬自问,以前,他总是认为自己不敢面对席静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曾经有愧于她,辜负过她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在乎她,毕竟,他可是一直把她当做自己人生中一个特殊的过客来看的。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自己的确是在乎她的,而且很在乎,但是这种在乎却又很自私。 “这难道就是男人的通病嘛?”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席静花那些年不计一切的付出,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深刻到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你很紧张?” 席静花整个人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似乎想要与之融为一体,唇齿启阖,口吐如兰。 她把头埋的很低,即便是如此状态,他根本看不到自己任何神情。 “也不完全是!” 穆元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柔夷,要说他不紧张,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扪心自问,仅仅只是因为紧张嘛?貌似不止如此。 虽然他很想极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情绪,极力努力想要承认自己如此变化,仅仅只是因为紧张,但他却不能,因为他的心告诉自己,绝不仅此。 至于说其他原因还有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是特别确定,似乎有些无法言说的激动,还有些许不明所以的期待。 即便他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自己的身体不会对他说谎,而他也不希望自己对她说谎。 至于说为何激动,在期待什么,他不敢去想,他怕想到以后,自己会控制不住冲动。 席静花脸上的红晕更甚,嘴角却抿起了一抹嫣然,连带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都填满了藏不住的笑意,“是怕被人瞧见?还是怕自己定力有限?” 她的心中同样是五味陈杂,如同火药般汹涌、道不明说不尽的心绪不断蔓延,似乎要将她的灵台吞没。 尤其是在听到穆元不算明确的答复,感觉到他神情变化与内心波动以后,她心里就全明白了,虽然自己朝思暮想的这个男人嘴上不愿意承认,但是在他心里,绝对有着自己的影子。 这东西似乎无关魅力,但却证明了她的魅力所在。 以致于她的心也跟着慢慢融化,到最后,她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了。 穆元贪婪的看了一眼环在自己腰肢处的玉臂,转而又变的失落起来,“或许吧!毕竟我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语气中充满了怅然与无奈,此时此刻,他心如明镜,思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很清楚席静花对自己的感情,同样也看明白了她在自己心中所处的位置,那么按理来说,既然两情相悦,即便是在一起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自己并不能这么做,虽说她在自己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当下社会,男人三妻四妾并没有什么错,很是寻常。但他始终觉得这样偷偷摸摸,对席静花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不止是对她,对自己的家人同样不公平。 因此,他必须克制自己,不能让自己感觉欲望主导自己的行为,从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荒唐事。 所以,他只能通过这种含蓄的方式,委婉体面的拒绝了她。 席静花作为一名能够将奇色居经营的如此有模有样的奇女子,当然并非騃童钝夫之辈 ,自然能够听得出来他话中的意思,但是她却做不到心平气和的接受。 于是,她连忙抬起头,语速飞快的解释道:“你是知道的,这些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你这个人,仅此而已,你难道就不明白?” 神情尽显慌张,面目诚恐万状,她就是她,仅此一人,独一无二。敢作敢为,敢爱敢恨,至于世俗的眼光,别人的诟枉,她可以一点都不在乎。 只为追寻自己所爱。 “我明白,也很清楚。” 穆元狠心忍痛,一根一根,轻轻扳开她交织在一起的手指,当剥开女人十指的时候,他似乎用尽了自己一身的力气。 全身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他剥开的不仅仅是十根纤纤手指,更是一个女人脆弱的心。 “我知道了!” 席静花瞬间红了眼眶,失魂落魄的从男人腰间,缓缓抽回了自己的双臂,她没有再坚持,因为她知道,既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即便是再坚持下去也是无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二人又何尝不是那般相像? 这已经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推开她了,但是她却依然不能习惯,做不到欣然接受这样的结果,心中的痛依旧是那么的明显,那么的强烈。 爱之深,痛之切。 不外如是。 她想恨,可偏偏却发现自己一点也恨不起来,原因无他,只因这个男人是她自己今生唯一深爱的那个人。 穆元抬起沉重的脚步,向前挪了两步,他很想立马转身安慰安慰她,但又害怕自己会一时心软,他只好强撑着,假装无知无觉。 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那就让时间沉淀这一切吧。他也由衷希望以后某天,她能够遇到一个可以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的,全心全意呵护她的男人。 席静花抬起头,晶莹的泪花在她眼中打转,最终,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还是想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位置?” 她那额蹙心痛的样子,就连天色都忍不住突然一暗,雅阁中的烛光也是跟着狠狠摇曳一番,差点熄灭,似乎是在为她悲鸣不值,而她那原本乌黑亮丽的墨发,在这一刻也似失去了光泽一般,显得有些灰暗。 穆元终于转过身来,刚要开口,就听女人特意哀求道:“不要骗我好嘛?” 他突然感觉心如刀绞,胸口疼痛难耐,重重点头,一字一顿道:“恨不相逢未娶时。” 声音如泣如诉,寥寥七字,不仅饱含着男人心中的千言万语,道尽了他心中的不舍与眷恋,更是言明了他对女人绵绵情意。 第二百五十八章 窗里窗外 正是这种情意,让他心痛,触及伤怀;同样也是这种情意,令她心寒,依依眷恋。 这一刻,女人眼中的泪珠终于再也忍不住,宛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顷刻之间,她已是泪眼摩挲,她不得不伸出玉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怕自己会哭出了声。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泪水不再是心酸失望,而是满溢幸福。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不但在他心中余有位置,而且会如此重要,远远要比自己想象中,重要太多太多。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么多年的等待与期盼,都是值得的,不论过程如何艰辛,不论结果会是怎样波折,但至少,她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女人的追求,往往就是这么简单,没有想象中的勾心斗角,更没有意料之外的尔虞我诈,她们想要的不过是心仪之人的颔首肯定,不过是朝思暮想的一幅温馨画面。 仅此而已。 尽管每个女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想追求,但她们绝大多数人的追求就是这么简单、纯粹, 当然也不能排除极少数心理扭曲的变态,所行之事堪称颠覆三观,但这种人仅仅只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不可以偏概全。 作为席静花闺房的雅阁,安静的出奇,两个人,两双眼睛,怔怔地凝望着对方熟悉的面孔,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无声胜有声。 看着美人脸上宛如洪流般倾泻滑落的泪滴,穆元心中升起了满满的自责与歉疚,随之而生的是不可饶恕的罪恶感。 他的面色复杂到了极致,迟疑片刻后,主动上前,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但是由于力道把控的不够到位,导致席静花的整个丰峦直接被挤压到严重变形,一下子贴到了他厚实的胸膛上,就连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也在瞬间被填平,尤其是山峰顶端的那两点樱桃,如同两颗坚硬的宝石一般,硌得他的胸膛一阵发慌。 如此清晰的感觉,瞬间让穆元心神荡漾不已。 尽管如此,但是他却并没有生出任何荒诞不切实际的非分想法,虽然他对怀中这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充满了好感,但是他能给她的仅仅只有这么多。 虽然,她的要求并不苛刻,甚至简单到了极点,但是穆元的良心不允许他那么做,即便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就算拥有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像现在这样何尝不是更好?静静地拥抱着美人躯体,感受着她温热澎湃的体温,也算是弥补了一点自己对她的亏欠,同样也让她感到一丝宽慰。 他不敢奢望太多,也从来没有奢望过太多。 就像她不敢要求拥有太多,也从来未曾要求拥有太多一样。 至于说此刻以后会怎样?穆元没有去想,也不敢去想,当下安好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席静花自然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原本失落的脸上当即布满了红霞,幻如一只熟透了的柿子一般,不过她并没有丝毫挣扎,就这样静静地依偎在穆元怀中,把自己的脑袋轻轻靠在了他的肩头,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搂住自己,他的臂膀是如此孔武有力,让她感觉自己的肩头宛如被绑上了一根粗壮的绳索,紧紧地将两个人的身体捆绑在了一起。尽管让她感觉稍稍有些吃力,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好。 “如果此时时间停止流转,那么这一刻是不是也就变成了永恒呢?” 席静花心中不免开始胡思乱想。 但,不管理想多么美好,令人期待,现实总会不期而至,而且它总会毫不留情努力去打破一切美好,着实让人恨之入骨,可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时间一直都是那一捧手掌握不住的沙,它总在不经意间穿越指缝,匆匆而逃,没有征兆,同样不会留下痕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时间很长,却又似乎仅仅只是一瞬间,穆元才依依不舍的送开捆扎美人的臂膀。 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灯火正盛的蛇娴江,还有主动闪入眼帘的船桥行侣,久久不能回神。 窗外景色依旧迷人眼,窗内痴人思绪各万千。 席静花也赶紧趁着这段时间,悄悄整理了下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想方设法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她却发现,自己沉寂了许久的那颗心,似再次活络过来一般,任凭她如何努力,它似乎并不受自己管束。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对她来说,似乎不亚于经历了半季人生,起伏跌宕,酸甜苦辣,各有涉猎。 尽管他们彼此之间,似乎什么正经事也没发生,一切完好如初,但至少,隔着窗户的那层薄纸,终于被捅破了一个窟窿眼。 也算的上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了吧? 突然,一阵冷冷的夜风顺着窗檐悄然爬了进来,围着穆元欢快的翩翩而舞,猝不及防的冰凉让穆元直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这才发现,原来已近午夜时分。 可奇怪的是,窗外江面上的人影似乎并没有丝毫消减。 大都不同于圣铉城,一方面是信仰理念的不同,另一方面是由于朝廷管制的原因,这里几乎很少出现彻夜不寐的情况,基本上夜深以后,人们就很少出门了,但是今夜,似乎有些非同寻常。 穆元不清楚是何原因,当然,他也懒的去管,随手关上轩窗,穆元再次坐在了窗前的桌案旁,不过此时他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望了望依旧立在原地的席静花,他感觉如鲠在喉,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看着他有些呆愣的样子,席静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忍不住揶揄道:“怎么?不走了?” 这一笑,宛似早春复苏,百花竞放,周围的一切瞬间失去了色泽,一时之间,穆元竟然看呆了。 “好美!” 心底不由自主响起一道由衷的赞美,这个笑容也如同镌刻一般,烙在了穆元内心深处。 刹时,他这个站在江湖武林顶尖层次的大人物,竟然不能够从脑海中搜寻到任何一个词,来形容这种盛开于九寒天深夜、独树一帜的美。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回神,有些尴尬的把视线从眼前这个瞬间可以千娇百媚的女人身上移开,至于说席静花之前说过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见,更加不可能给她答复了。 席静花还以为是他有些难为情了,恰当适宜的转移话题:“你之前说你想见见北夏,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个聪明的女人,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喜欢的男人在自己面前难堪的。 “幸好她没发现!” 穆元心中猛然一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哦,也没什么,就是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想看看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他原本是想说自己这次来,是带来了大哥很有可能未亡的好消息,可是他之前已经从席静花口中得知,似乎她早已知道这个消息了。 仔细一想,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么说与不说似乎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只好换了一种说辞,当然,他确实也有过来看看老朋友近况的意思。 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奇色居可供他容身。 第二百五十九章 自己的境 并不是说他这个人太过于现实,而是他们彼此之间早就是刎颈之交,友谊早已超过了那种虚心假意的界限。 这种友谊自然也不会需要惺惺作态的商业互捧式开场白。 诚然,没有经历过同生共死的莫逆之交肯定无法理解这种纯粹到极致、毫无杂质的友谊,不过穆元相信席静花可以理解,所以他没有解释。 毕竟,曾几何时,她同他们一样,都是自己情同手足、肝胆相照的至交,虽然后来这种感情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但是,终归到底,它依然还是存在的,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浓烈了。 席静花当然是理解的,从猜测到昨夜之事跟穆元脱不开关系时起,她心里就基本上已经有了谱。 虽然她不知道穆元此次来大都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她却知道穆元这个一直都喜欢躲着自己的冤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在大都,除了这里,他举目无亲;虽然她不知道昨夜穆元去丞相府做了什么,但她知道今日街上之所以会多出这么多来来往往的兵卫们,肯定也是为搜寻他而来。 因此,在出不了城的情况下,他只好委身来到这里,寻求一个可供藏身的地方。 尽管席静花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官家士兵,但是这一次,她却并不觉得他们讨厌,甚至心里有些感激他们。虽说是他们将穆元逼的狼狈不堪,但是如果没有他们的话,估计穆元都是来到大都,也不可能主动来找她的。 他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子,自从自己对他吐露了心声以后,每次见到自己他都会像是躲瘟疫一样,悄悄躲开。开始的时候,席静花以为他是厌烦自己,后来经过耳目传闻,她慢慢觉得是因为穆元无法面对这种有悖伦理的感情,无法面对她,可是她一直都想知道,在他心里,自己到底有没有分量,奈何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他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比自己对他的少多少,这一切,还得感谢外面那些人模狗样的朝廷狗腿子,可以说,是他们成全了自己内心的遗憾。 可是,念及北夏,席静花满心的欢喜再次荡然无存,幽幽一叹道:“她啊?还能怎么样?也不知道她从那里道听途说来的天公子未亡的消息,这些年,为了这个没有丝毫考证的消息,她几乎跑遍了江湖武林各个角落,就仅仅只为了寻找心中那一丝微弱的希望。” 林北夏,这个自己最好的姐妹,遭遇同自己何其相似,简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同样是为了爱而不得的感情默默付出,同样是无怨无悔的自作自受。 甚至她要比自己更惨,至少自己现在终于得到了一丝心灵上的慰藉,可她呢?只能寄希望于一个近乎于无得可能性上,倔强不屈的自欺欺人。 可偏偏她跟自己的性格又非常相似,只要是自己心中认定的,哪怕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到最后一刻,她也绝对不会放弃。 也不知道是该说她痴呢?还是傻? 席静花转头瞥了一眼穆元,无奈摇了摇头,怪不得他跟天公子能够成为兄弟,他们骨子里压根就是一样的,榆木脑袋,不可理喻。 就像自己跟林北夏一样,怪不得古人常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真是相当有考究的。 穆元皱了皱眉,道:“始终一无所获?” 记得原先在一起的时候,林北夏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遇人总是特别有礼貌的打招呼,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似银月,那个时候的她很开朗,很喜欢笑。 后来再见到她,已是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同席静花一样秀外慧中,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如今,也不知道那个跟席静花一样美丽动人的女子,到底变成了何种模样? 席静花走上前,落座于之前的椅子上,白了他一眼,摇头道:“能有什么收获?要是有收获的话,她早就回来了。” 作为最好的姐妹,林北夏有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对她隐瞒,因此,她们彼此都知根知底,她自然也很清楚林北夏的心结所在,甚至这几年来,她还曾不止一次的劝说过她,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到最后也只好由着她随心所欲了,反正奇色居有自己打点,除非遇到特殊情况,不然的话,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既然劝说无济,她也只能暗暗祈祷自己的姐妹能够心想如愿了。 “可知她现在在哪?” 穆元眯了眯眼睛,轻轻叩响桌角,很显然,如果自己得到的消息无误的话,林北夏一定是选错了方向,所以才会导致这些年一直一无所获。 就是不知道当时传给她消息的人从中作梗?还是这个消息根本就是空穴来风?亦或者是压根就不存在这个所谓的消息呢? 穆元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席静花双手拖着下巴,一眼不眨地盯着他,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是在姑苏城吧!” 每一次林北夏离开之前,她总会告诉自己她想去的地方,而她每到一个地方,总会保持与自己书信联络的,算算时间,这两天也差不多该有一份书信寄回来了。 “姑苏城!” 穆元点点头,“那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姑苏城远在大都数万里之外,没想到她居然跑到那地方去了,不过出去走走也好,就当是出去散散心,总比待在这里时时伤怀增怅望要好吧?那里的景色可是非常不错的。 他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想来以林北夏的心思与身手,只要不是碰上特别棘手难缠的对手,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的。要知道,当初他们那群人当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天赋是可以与大哥相媲美的,尽管这些年过去了,穆元并不知道她如今的武道境界究竟如何,但是以她的天赋,武道境界应该绝对不会低于自己。 席静花斜着脑袋想了想,道:“差不多再有半个月时间吧,她应该会回来一次的。” 穆元手指突然一顿,有些诧异的问道:“她每一次出去都是很长时间?” 他突然想到了百里长风叮嘱自己的那些话,而林北夏凑巧一早就知道大哥未亡的消息,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如果是,那自然皆大欢喜,但万一不是呢?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这样怀疑。 “对啊,基本上都在一个月到两个月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席静花微微一愣,“你不要小瞧女人好不好?我可告诉你啊,她如今已经迈入天境顶峰境界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了,指不定你现在已经不是人家的对手了呢!” 她以为穆元是在担心自家姐妹的安危,虽然知道他并没有非分之想,但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有些吃味。 “天境顶峰?” 穆元原本想告诉席静花自己心中的疑虑,可是想了想之后,又觉得她还是不知道为好,有些言不由衷的道:“没想到她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 “何止啊?” 一提到这个,席静花顿时来劲了,兴冲冲地道:“她现在已经开始琢磨寻求自己的境了呢!” 就她那个乐呵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个天境顶峰境界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自己的境?” 穆元一挑眉头,有些不太明白,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辞。 可是隐隐约约又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不明白了吧?” 席静花摊摊手,一脸无辜的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这可是前段时间北夏自己亲口告诉我的,我当时还特意问她,什么是自己的境?结果她只是跟我说等我到了她那个境界自然就会明白的。” 记得当时出于好奇,在这个问题上,她可是缠着林北夏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时间,可是她却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境,每个人的境不尽相同,所以她没办法与自己说,加上这个境原本就属于比较缥缈的东西,她也说不清楚。 第二百六十章 姑苏城北 起初,席静花自然不尽相信,既然她自己都已经想要寻求那个所谓的“境”了,那又怎么会有说不清楚一说呢?可是经过再三确认,确定自己姐妹没有说谎以后,她这才放过了她。 现在看到穆元的神情以后,她就更加确信林北夏确实没有骗自己,连穆元都不清楚,那么就说明她口中的那个“境”确实属于缥缈虚幻的东西,以致于就连她自己都不能够解释清楚。 “难道是传说中的极境?” 穆元眉头紧皱,尽管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林北夏这个人真的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毕竟他不会忘了,当初江湖武林声讨大哥独子聂东来的时候,可是打着那些荒唐的幌子,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柄剑中的秘密而去的。 到底那柄剑中有什么秘密,他也不太清楚,似乎在大哥手中,它不过仅仅只是一柄剑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用途,他们这些兄弟谁没研究过那柄剑呢?即便是他们那么多人如何端详,也没见的有谁瞧出过什么端倪呀? 但是整个江湖却又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剑中藏着一批宝藏,富可敌国;也有人说是剑中藏着治国平天下的良策;更有人说是剑中藏有通往传说中极境的秘密,到底如何,想必也没有人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借口,不过是他们想要将剑据为己有而凭空捏造出来的借口罢了。 穆元始终相信这一点。 “难道真的是她?” 尽管从本质上来讲,穆元根本不愿意相信,相比于没有人任何证据的胡乱猜测,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兄弟,但却心中却矛盾至极,他不得不相信一点,那就是百里长风说的一定不无道理。 “既然如此,倒先不如放一放心中的猜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再说。” 斟酌片刻,穆元心中打定主意。 想到这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席静花不在意地笑笑,“那倒不至于吧?谈不上什么孤陋不孤陋的,只能说明她已经走到了我们所有人的前面,或许是天公子的失踪给了她太多的压迫感。” “是吗?” 穆元语气有点怪怪的道:“但愿如此吧!” “当然啦,再说你可别忘了,她的天赋可是我们所有人当中仅次于天公子,如果天公子还在的话,想必他也应该达到这种境界了吧?” 席静花虽然注意到了他的语态变化,不过却并未当做一回事,只当是他听到林北夏的武道境界以后,心生难受罢了。 因此,她特意提到了天公子,还提到了林北夏的天赋,自然是希望能够拉平一点他心中的委屈。 穆元目光一阵闪烁,继而坚定言道:“他一定还在,一定!” 席静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茫然问道:“什么意思?你该不会连这一点打击都承受不了吧?” 天公子已经失踪了足足有六年时间了,虽然他们都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但是,现实本就如此,一味的自欺欺人只会彰显自己的懦弱。 林北夏这几年来疯狂的举动,就已经算的上是非常另类了,但是她还算可以理解,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就算是她再厉害,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女人的事实,女人心是脆弱的,是幼稚的,同样是唯美的。 女人有时候就是很傻很天真,天公子原本就是她疯狂迷恋的对象,他的突然离开,她自然无法接受,女人一旦接受不了一种东西,往往会通过另外一种别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来弥补,就好比林北夏那样。其实她心里比谁都要清楚,只不过她希望能够通过这种瞒天过海的办法,瞒过自己的内心。 可是穆元不一样,他可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男人心是坚强的,是成熟的,同样是理性的。 以前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他都扛过来了,席静花不相信他会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可能在天公子手下挥洒一腔热血,无怨无悔。 穆元“腾”的一下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一把抓住席静花的肩膀,郑重其事道:“他还在世,一定在,请你相信我!” 看到席静花的眼神,他就已经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可是他没有办法去直接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样他也不想欺骗于他。加上此事牵扯到了林北夏,而林北夏又是她最好最好的姐妹,所以不论怎么做,穆元都觉得为难不已,没有办法,只好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了。 至于她内心会不会相信?穆元不清楚,但他不得不让她相信。 “……” 席静花看着他的眼睛,一头雾水,她实在是搞不明白,穆元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一改常态,变得有些神神叨叨。 “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 穆元同样看着她,两张脸贴的很近,几乎快要凑到一块儿了,但是此刻,他们彼此心中没有任何一丝旖旎的想法。 “好,我相信你!” 良久,席静花终于点了点头,穆元的眸子告诉她,他似乎并没有说谎。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天公子还健在,那么为什么这六年来,他一直杳无音讯,而六年的时间,不管是穆元还是幽冥督查史,除了刚开始那一段时间发了疯一般满江湖找寻意外,都表现的平平无奇,似乎根本不知道天公子健在一样。 还有自己的好姐妹林北夏,她明明老早就知道天公子未亡的消息,可是却只是一个人苦苦找寻,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幽冥督查史。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实在是想不通,但是穆元没说,她也没问。 ………… 深夜的姑苏城,静的出奇,远处零星点点的灯火,也并不明亮,反而暗淡无光,勉勉强强做着垂死挣扎。 突然,姑苏城北传来了一声通天彻底的声响,犹如天降雷罚一般,把深夜中早已熟睡的人们,全部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寻常百姓只当是天色突变,骂骂咧咧抱怨两句以后,重新换了个姿势,重新去做自己的春秋大梦去了。 即便是苍穹下蹋,那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世界,多的是人上人。 只有那些为数不多,在武道修为上颇有建树的高手们,才从这一声震响中听出了些许不凡。他们无不纷纷掠身高空,遥遥望着城北的方向,面色不定。 就在这时,一道金黄闪过,一道披霞戴冠的壮硕男子已经来到空中,见到此人,之前已经凌空的那些高手们纷纷拱手行礼。 “城主!” 所有声音全部完美重合,音调一致,显然是长期练就而来。 男子微微点头,蹙眉道:“可知何人在城北打斗?” 所有人纷纷摇头,其中一人突然道:“城主,是否派人过去打探一番?” 男子眉目一凝,定睛看着城北方向,也不回头,直接反问道:“你去?” 之前说话的老叟顿时蔫了下去,连忙赔笑,“老朽愚昧,望城主莫怪!” 男子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而是转头望着其他人,道:“最近,你们务必管束好自己的下属,这等人物,绝非我们可以招惹,如果谁胆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捅娄子,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是!” 众人拱手领命。 “都散了吧!” 男子挥了挥手逐客,一众十多人纷纷转身离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北斗隐尘 十数名在姑苏城有着非凡身份的武道高手,竟然没有一人胆敢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很显然这个披霞戴冠的男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绝非一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姑苏城在江湖中也算是颇具声名,虽然姑苏城中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家族与势力并不在少数,但是姑苏城却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或者任何一个势力掌管。 在姑苏城这一亩三分地,这个披霞戴冠的男人,也就是姑苏城主林震南,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在这里,林震南就是绝对的天,他说一,根本没有人敢说二。 久而久之,江湖中许多人都自然而然以为这个健硕偏胖的男人,虽然其貌不扬,实则是一位不出世的武道宗师,就连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些人物,见到他都有些卑躬屈膝。 但奇怪的是,这些年根本没有人见过他出手,至于说他的武道修为到底如何一直都是一个谜,迄今为止,根本没有人知道。 也正是因为这样,人们才越发对他礼遇有加,人性本就如此,对于未知的事物充满忌惮。 他们走后,林震南望着城北方向,叶眉微皱,沉默不语。 透过漆黑的夜空,林震南隐约察觉到,那里山石滚动,尘沙迷漫。 半晌,他才舒展眉梢,喃喃自语道:“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怎么还没到呢?该不会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吧?” 这两天,他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随即,他掐了掐手指,刚刚舒展下来的眉梢又皱了起来。 “该死,为什么会算不到呢?” 林震南显得有些烦躁不安。 “以她的实力,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大的麻烦吧?” 片刻之后,他又有些纠结的摇了摇头,嘀咕有声,也不知道是在自我安慰,还是在祈天怜佑。 不过看他的神情,像是在担心着什么一样。 没多久时间,林震南便折身返回,化作一旦流光,降落在了城中一座金碧辉煌的院落里。 身形落下,林震南的脸色也恢复了平静,看着院落中小桥流水的诗景,沉思片刻后,轻声唤道:“来人!” 话音刚落,只见院落中一阵清风拂过,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衣下的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了他身旁。 “城主,有何吩咐?” 黑衣人现身后,直接对着林震南抱了抱拳,沉声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异常清晰,没人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就好像他原本一直就在那里一样。 林震南也不惊讶,似乎早已习惯了黑衣人这样的出场方式,“你去城北探一探情况,今夜那边也能会有些不大太平。”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轻柔,根本不像是在命人做事,反而倒像是在与黑衣人商量。 “好!” 黑衣人似乎并不善言辞,惜字如金,不过他并没有追问林震南事情的始末原委,而是理所应当的点点头,转身便走。 或许,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城北的动静。 林震南犹豫了下,突然出声道:“尽量小心一些,切莫让自己身陷困境。” 他没有转身,依旧看着眼前的小桥流水,神情有些肃穆。 在他身后不远处,黑衣人脚步突然一顿,然后大步流星而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任何言语,宛如一个影子一般,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多少年了,还是这个脾性,一点都没变。” 黑衣人走后,林震南回头望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苦笑一声。 夜色苍苍,冰凉如水,林震南抬头看着暗沉沉的天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时间,他的肩头已被尘霜沾染了点点晶莹,但他却丝毫没有察觉,似乎天空中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着他的目光。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稀稀拉拉的星光有气无力的释放着柔弱的光芒,为数不多的星辰,隐隐有些暗淡,几颗近乎暗不可见的星辰,隐约勾勒出一副勺子的模样,应该就是古人所说的北斗七星了。 “北斗隐尘,乱世将至!” 林震南轻柔无力的声音在清冷的深夜里,异常清晰。 随即,他又叹了一口气,有些落寞的道:“但愿众家纷争,受苦的不是黎明百姓!” 午夜时分,城北的声响再也没有重复,暗夜也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原本突兀的几家灯火,也纷纷熄灭。 人们相继陷入了沉睡,整个姑苏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只有林震南这个姑苏城头,依然现在院落里,一动不动。 当黑衣人来到城北的时候,直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原本整洁的城北一带早已一片狼藉,树木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根,枯枝铺的满地都是,地面像是被利剑劈砍过无数遍一样,沟壑丛生,就连原本依次林立的山丘,都被尽数拦腰斩断,或积压在枯枝之上,或堆积在沟壑之间。 谁也不曾想到,城中人们安然入榻,城北角落天翻地覆。估计明早要是有人路过此地,看到这里的狼藉模样,肯定会以为是今夜这里发生了大地震呢。 黑衣人用他刀锋般的眼神,警惕的四下扫视了一番,却一无所获,这里甚至连一个活物的味道都没有,唯有空气中迷漫着一层暴戾的气息。 黑衣人来到一处沟壑前蹲下身,摸了摸平滑的裂口,在用手触了触沟壑旁一根粗壮的枝干,碗口大的镜面,像是被人一剑斩断,断面光滑如镜。随即,他又腾跃而起,落在了被拦腰斩断的山丘顶上,仔细查看,同样是没有一丝皱褶,如镜般光滑。 黑衣人仅露在外的眼睛微微一眯,惊叹道:“好恐怖的力道,好精准的控制。” 能够让他给出如此评价,看来他内心的震撼确实不小。 一番细致入微的勘查过后,黑衣人并没有多做停留,转而直接起身离开,仅仅几个闪烁间,便飘身进了姑苏城。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距离他不远处,千米开外的地底深处,一座阴森死寂的大殿里,一男一女两道人影正在对峙着。 男人周身蒙着一层淡淡的暗黑色的光华,让他的面容有些朦胧不实,而那些暗黑色的光华时不时都会顺着他的身体进进出出,似乎他的身体本身就是由这些暗黑的雾气所组成的一样,给人一种他身体近乎透明的感觉。 女人则宛如天仙一般,美的不可一世,吹弹可破的肌肤,胜似白雪,鬼斧神工的面容,不可言喻,还有她那瀑布般的秀发,如雨丝飘落,柳叶般的黛眉,迎风乍起。她身着素白裙袍,手持一柄宝蓝色长剑,剑尖斜指地面,此时,正一脸冷漠的盯着眼前的男子,即便是嘴角噙着点点殷红,也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傲然独立,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的气息异常强大,随意碰撞间,大殿中便如同狂风肆掠,殿中一应物具皆化作湮没。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殿酣斗 大殿的正前方,雕绘着的是一座恶蛟图案,恶蛟蛇首龙身,鱼鳞覆体,额头上还有一只秃瓢独角,一双猩红的眼珠子瞪大园睁,像是一位蔑视众生的神祇,俯瞰而下,冰心冷面。 似乎在它眼中,世间一切皆如草菅,都不足以让它正眼相看。 尤其是它全身上下,漆黑无光,如墨色泼染,甚显邪恶极端。 此刻,正有源源不断的暗黑光华自恶蛟图案上方不断喷吐而出,缓缓融入到大殿中的空气当中。 没过多久时间,这里的空气就已经明显浸染了些许黑色,整座大殿黑气萦绕,迷雾升腾,视线受阻,模糊不实。 迷雾中,男人周身所有暗黑光华被他悉数纳入体内,终于凝实身形。 他面容阴翳,眼神凶鸷,眼眶跟嘴唇全部都呈紫黑色,一副中毒至深的模样。一头微卷的紫色短发如同他面部丛生的胡须一样,凌乱糟杂,应该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理过了。 男人身着一袭暗黑色长袍,倒也应他周围的景致,只是在他的胸口位置,有一道细长的裂纹,从前胸一直贯穿到肋骨位置,应当是被女人手中长剑所致。长袍的裂口处,更是血肉模糊,血淋淋的伤口向外翻出,虽然鲜血已经结了一层暗红色的血痂,但是依稀还有缕缕鲜血顺着长袍滴落而下。 但是暗红色的鲜血并不能滴落到大殿的地面上,基本上大多数流淌到他的长袍上,就已经凝实结痂,只有极少数几滴偶尔也会越过长袍,沿着长袍襟边滑落,但是还不曾落地,就已经被大殿中无形的劲风撕裂,化作虚无。 对于这一切,男子似乎毫无知觉,就好像被利剑所创的那一道伤口并不在自己身上,而那些自伤口流出的鲜血也并非是他自己的一样。 他只是一脸邪魅的看着不远处的女子,阴翳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正常的兴奋之色,调侃道:“真是没想到,本尊隐世这么多年,如今江湖上居然出现了你这等身手的绝色美人,秒!秒啊!” 他的声音呕哑嘲哳,似鬼哭狼嚎,简直不堪入目。 女人都忍不住蹙了蹙叶眉,似乎是被这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声音给恶心到了。 “哈哈哈……” 一阵狂放难听的笑声过后,男人突然脸色一正,沉声道:“看来老天待本尊不薄啊,这么多年暗无天日的生活,知晓本尊早已饥渴难耐,本尊刚一出世,就送来了你这样一位尤物,供本尊享用,简直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说着还不忘邪恶的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黑的发紫的嘴唇。 女人听罢,顿时面色一寒,娇咤一声:“找死,一个偷渡悬剑桥,吸食恶蛟精华自甘堕落的畜生,也敢口出狂言,妄自为尊?真是不知所谓,今日既然撞到我林北夏手中,你这畜生气数也算是尽了,你就等着受死吧!” 语罢,林北夏直接随手挽起一道剑花,手中长剑直接平砍而出,“咻”的一声,一道剑光直袭男人面部而去。 剑光快如闪电,奔若雷霆,所过之处,空间直接被斩出一道虚空裂缝,原本迷雾汹涌的大殿,直接被这一剑映照的闪闪发亮。 “你说什么?” 男人突然变的满脸狰狞,怒斥一声,还不等他有后续言语,林北夏的剑光一闪而过,眨眼间就已来到他眼前,硬生生将男人后面的话给打断了。 见状,男人不慌不忙,双手微抱,一股比之前浓郁了数百倍的黑雾直接自他双掌间奔腾而出,化作层层黑气,迎上了林北夏的那道剑光。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剑光瞬间湮灭,男人只是轻轻晃了晃身体,这一剑,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一点实质性的伤害。 化解掉林北夏的攻势以后,男人并未着急反攻,他脸上的怒容也瞬间消失不见,转而玩味的盯着林北夏,轻轻嗅了嗅自己的手掌,一脸淫邪的道:“没想到还是个刚烈美人,本尊就喜欢你这种性格刚烈的尤物,那样玩起来才有味道,要是太容易得手了,反倒会让本尊失去兴致!” 末了,还不忘有些陶醉地补上一句:“男人嘛,只有驯服了最烈的马,才会体会到最大的成就感!” 虽然他并不认识林北夏,而且他刚刚还特意抽空搜寻了自己的全部记忆,似乎压根没有点滴关于林北夏这个女人的讯息,当年江湖武林中排的上号的高手,大抵基本上他都知晓一二,那些人当中也根本没有林北夏这一号人物。 但是听她话中的意思,又似乎像是知道一点自己的来历,男人心中顿时明白了个大概,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属于后起之秀,而且她想必也是知晓自己的一些事情,怪不得之前撞见自己的时候,她二话不说直接拔剑相向。就是不知道她对自己的了解究竟有多少,但不管他对自己了解多少,男人并不在乎,只要她不是与自己同辈的老一辈高手,那么她对自己的了解就仅限于江湖传言,而且作为后起之秀,她的心智想必也不见得太过坚定,只要是自己言语多加刺激,她势必会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只要她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那么,还不是任凭自己宰割? 想到这里,男人脸上的笑容又多出了一份,当然他本就是谨慎之人,再加上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他这一次出世就更加小心翼翼了,他可不想再一次在阴沟里翻船。尤其是在之前他就已经尝试到了林北夏的厉害,这个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美丽的过分的女人,一身武道修为居然要比自己略高一筹,这让他吃惊不已,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没在江湖上行走,江湖上的后起之秀居然已经达到了如此高度。 所以他并不着急动手,而是加以用言语刺激,只是希望能够多拖延一些时间,那样的话,自己的胜算就会大上很多。 他虽然好色,但却也不是傻子,尤其是已经心知肚明眼前的这个女人绝非等闲之辈,自然不可能做出自掘坟墓的愚蠢之举,虽然看上去他的言语异常过分,但是,正是因为这种过分,往往是女人所不能承受的。 说的不好听一点他这叫无耻之尤,但是说的好听一点那可就是对症下药了,作为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怪物,他自然知晓这其中道理。 “无耻之徒!” 果然,在听到男人粗俗不堪的挑衅之后,林北夏的脸色愈发寒冷了,宛如万年冰霜,布满铁青之色,高声喝道:“拿命来!” 尽管她也明白,男人的这些污言秽语,很有可能就是一种拙劣的激将法,但她还是一样生气,因为她是女人,是女人就无法做到让这些污言秽语随风而逝,只要是个正常女人,就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粗俗不堪的言语。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她直接提剑举过头顶,而后用力一斩,随着她的动作,一道近数米长的剑气凭空而现,直冲男人头顶劈砍而去。而她整个人直接紧随其后,举剑便朝男人冲杀了过去。 林北夏总感觉这里的黑雾有些怪异,自从这里的黑雾浓郁以后,她周身的气血似乎隐隐有种被轻微抑制的感觉,这种感觉虽然很淡,但是未免夜长梦多,她不得不速战速决。 男人眼睛微眯,继而轻舒一口气,目光死死盯着头顶落下的悠扬剑气,一脸郑重,显然眼前这个女人并非吃素的主,她一定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男人虽然有点失望,但却并不慌乱,因为只要在这座大殿之内,他的武道修为就会得到很大程度的增幅,虽然不敢说稳胜女人一筹,但是他自信旗鼓相当绝对没有问题。 就在头顶的剑气即将落下的时候,男人的身影突然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大殿最前方的恶蛟图案旁。 “轰!” 一声闷响过后,大殿中的地面直接被剑气斩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地面,女人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男人的消失,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举剑在前、攻势不减,在剑气消失的那一刹那,她的身影也突兀消失在了半空中,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男人身前,极速旋转着身体,双手举剑向男人胸前刺出。 身如离弦之箭,形似夺命长矛。 空气中顿时传来了一阵“噗呲、噗呲”的音爆声。 那是由于速度太快,摩擦空气发出的声音。 可以想象,这一剑如果挨实了,男人即便侥幸不死,也非得落个重伤残躯的下场。 第二百六十三章 悬剑尊者 男人面色一惊,再次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瞬间躲过了她的致命一击。 转手迅速从腰间掏出了一柄软剑,手腕极速抖动,重重剑影朝林北夏笼罩而去,既然林北夏已经识破了他的计谋,那么就必须动真格了,容不得他有丝毫怠慢。 剑影密密麻麻,如同针织蚕蛹一般,瞬间将林北夏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叮!” 林北夏手中的长剑直接刺在了大殿最前端那座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雕琢而出的恶蛟图案上面,发出一声悦耳清脆的金戈交响声,如此凌厉的一剑,居然只在恶蛟图案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这让林北夏心中惊讶不已,她自己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这一剑别说是寻常高手,就算是换做天境圆满级别的高手,也不见得能够在自己这一剑的攻势下存活下来,但却没想到居然不能伤及这座邪恶的恶蛟图案分毫,这如何能不让她惊讶? 因此,林北夏的面色变得凝重异常,她丝毫不敢大意,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内气血阻碍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如果到了此时她还不明白大殿中的迷雾,明显就是眼前这个无耻之徒设给自己的一个圈套的话,那她简直是蠢到家了。 “怪不得他之前要逃往这里!” 林北夏心中冷笑一声,之前在外面的时候,经过一番厮杀缠斗,她就已经重创了他,虽然自己也受了些许轻伤,但是相对而言,要比他好上太多。 在明显不敌的情况下,男人非但没有逃走,而是选择与她硬拼,继而将她引到了这个看似完全让他自己陷入死局的大殿当中来。 起初,林北夏也是纳闷不已,因为他这个做法在寻常人看来,无异于自掘坟墓,完全断了自己逃跑的后路,直接孤注一掷。 可是,随着大殿中迷雾缭绕,林北夏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毕竟她林北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这些年常年在外奔波,她早已明白了什么叫做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尤其是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之前在外面还是一副慎之又慎的模样,而一来到大殿之后,却表现出一种大局在握的镇定,而且更是原形毕露,多出一份闲情来吐露那些不堪入耳的鄙俗之言。 慢慢地,她就更加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不是还留有什么后手的话,就算再给他十个胆子,林北夏敢断定,他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尤其是体内气血隐隐感到有些被抑制的时候,她就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阴险狡诈。 虽然林北夏对他的了解并不算是知根知底,但是多少还是有一部分的,不光是听闻,她当年可是亲眼见过这个家伙。想必当年的江湖武林,这个臭名昭著的男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男人名为齐心海,自号悬剑尊者,但仅仅只是他自己狂妄自大的自吹自擂罢了,实则,他不过就是一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齐心海为人极度荒淫好色,十年前,他就已经是江湖武林臭名昭彰的大色魔,被他祸害摧毁的青春女子,不下三十余人。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他不但偷香窃玉,败坏了那些年轻女子的贞操,而且一旦被他得手以后,那些年轻女子,无一能够保全性命,全部都被其残忍杀害。而且他还有一个特殊癖好,就是但凡被他经手过的女子,在被害前,他都会硬生生将她们的双乳切掉,冰封保存起来,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而且她们那些女子当中的大部分都并非是死于正常杀害,而是在被他切去双乳之后,眼睁睁看着自己鲜血流尽而亡,其中痛苦,非常人所能理解,个中情景,堪称人间地狱。 由此可见,齐心海此人手段之残忍,简直是天怒人怨,心理之变态,极端恐惧。 正是因为他的这种行为,最后引发了江湖公愤,遭到了全江湖正义人士的齐力讨伐,迫于无奈、为求自保,齐心海不得不偷渡悬剑桥,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与黑海的恶蛟做了一笔交易,换来了恶蛟的精气,揠苗助长,提升自己的武道修为。 作为代价,他从此成为了黑海恶蛟的奴隶,走上了一条更加遭人唾弃、为武林所不齿的黑暗之路。 选择这条路确实让齐心海的实力得以突飞猛进,可是即便如此,他最后还是未能逃脱得了自我封印逃过一劫的下场。 “呼!” 林北夏长吁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愤怒容易让她失去理智,而且她察觉到,自己越是愤怒,体内的气血就越容易阻塞,怪不得齐心海之前一直胡言乱语,原来他的意图是在于扰乱自己的心境。 想通了这些,林北夏反而没有那么愤怒了,她就当做没有听见齐心海那些污秽的言语。 她当然懂得如何让自己的实力最大化,只有恢复到最巅峰的状态,她才有把握诛杀掉齐心海这恶徒。 如果齐心海是想利用大殿中的迷雾跟他的这点心计来阻挡自己的脚步的话,那不得不说,他的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也不知道是他太轻视她林北夏呢?还是他对自己太有信心呢? 清冷的双眸紧紧盯着周身越来越近、密密麻麻的剑影,林北夏手腕猛然发力,凭借着刚刚那一剑的反震之力,她的娇躯瞬间折回,再利用余尽扶摇而上,与此同时,手中长剑忽的往身前一带,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幕瞬间形成,将她自己牢牢护在了剑幕后面。 但是,她还觉得这些防御并不一定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于是为了安全起见,她周身瞬间涌现出一层萃青色的境气,将她的娇躯护的严严实实,境气尽管看似菲薄如衣,实则坚固如铁。 所谓境气,就是武道修为境界达到一定的高度以后,将自己体内的根源境界之力外放,从而在自己身外形成的一层防御罩,身外形成的境气可以随意变换形态,可成衣装,也可成铠甲,亦可成盾牌,具体成何形态是由武者自身来决定的。 这种防御罩看似单薄,其实防御极强,就算是玄境顶峰境界高手的全力一击,也不见得能够能够破开天境小成境界高手的一层境气。 由此,便可看出其坚韧程度。 境气这种东西,是只有窥壁天境境界的高手才会拥有的手段,同样也是天境高手最明显的天然标志。 境气已成,刚巧将林北夏完美的曲线涵盖其中,形成了一件宛如为她量身打造的萃青色外衣,覆于其身,让她绝美的身姿平添了一份飒爽。 “铛…铛…铛…铛…” 一阵兵刃相撞的声音过后,林北夏飘然退后七八米,她身上的境气外衣也跟着消散于无形,她的口中再次溢出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滴落而下,显然是在电光火花之间的对拼中,被反震出了些许内伤。 由于事出仓促,她只能被动防御,因此,此次交手,齐心海倒是没有丝毫损伤,依旧风轻云淡的站在原地,甚至连脚步都未挪动分毫。 虽说她只是被动防御,但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之间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因为在刚刚交手的过程中,她可是毫无一丝保留、倾尽了全力,按正常情形来看,就算是不能让齐心海伤筋动骨,但是结果悬殊也不可能会如此之大吧? 稳住身形的林北夏的俏眉深深皱起,并不是因为齐心海那诡异至极的身法,虽然说在如此短暂的瞬间里,他居然能够全身而退,并且出手反击,的确让林北夏有些许意外,但这也算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齐心海作为老牌高手,当年既然能够在全江湖正道武林人士的猎杀下存活下来,不论是心性还是实力自然非比寻常,尽管他最终迫不得已自我封印才逃过一劫,但不论怎么说,这一点都毋庸置疑。 但最让她感到心惊的是,她发现齐心海此刻的武道实力竟然比之前要强出不少,之前在殿外的时候,他的实力明明比自己还要谦逊一筹,但是此刻他的实力却已经跟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四章 剑光凝月 “难道是他先前故意隐藏了实力?” 一想到这个可能,林北夏立马摇摇头否决掉,一来是她自信如今的江湖武林,能够与自己比肩的武道高手并不会太多,就算是那些很多年前就已经成名已久的风云人物,也不见得会迈出那一步,毕竟要想走出自己的境,靠的不止是努力与天赋,还有诸多因素,比如时运、毅力、恒心、胆识等等。 当然,这一切必须建立在天赋这个最重要的基础之上,不是林北夏自负,她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天赋并不比那些风云人物差,除了聂乘风这个怪胎以外。 二来呢,是因为先前齐心海已经被自己重伤,要不是他突然虚晃一枪,说不准此时已经被她手刃于剑下了,在那种生死关头,他是不可故意藏拙的。 齐心海本来就是那种在乎明天的人,不然的话也不会苟延残喘至今,只要是在乎明天的人,就都会怕死,只要是怕死的人,就绝对不允许自己的生命遭受致命的伤害,因此,她敢断定当时齐心海并没有藏拙,也就意味着他的真实实力原本就低自己一筹。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的实力突然暴涨了不少呢?林北夏开始暗中仔细打量起大殿中的环境。 “难道是大殿中这些暗黑迷雾的缘故?” 经过林北夏仔细探究,大殿中除了这些从恶蛟图案中喷洒而出,混淆视线的黑雾以外,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了。 “看来应该是如此了,没想到这里的暗黑迷雾不仅能够为自己带来困扰,更能为齐心海的武道实力带来一定增幅,就是不知道这种增幅到底会有多大,有没有时间限制?” 林北夏脑子高速飞转,思考着应对之策,最好的办法就是毁掉那座恶蛟图案,但是根据之前的情况来看,毁掉它无异于天方夜谭,自己全力一击也仅仅只能在其表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更别说是摧毁了。 齐心海看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嘴角扯出一个阴谋得逞的奸笑,“怎么?是不是觉得全身气血运行不畅?” 他还以为是林北夏受到黑雾入侵,身体不适才会一脸警惕的愣在原地,所以神情说不出的嘲讽,任你实力再强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泥菩萨过河? 林北夏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当下最重要的是屏气凝神,思考战略,拖得越久对她来说就越不利。 她不是没想过即刻转身离去,到外面去守株待兔,这种途径对她而言,无疑是最轻松的,但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啊,先前她刚踏进大殿的时候,大殿的石门就已经把入口给堵死了,通过那座恶蛟图案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座大殿的材质绝非一般,且不说她能否破的开石门,就算是可以,齐心海难道会眼睁睁看着她不阻止? 看来齐心海这个老狐狸,早就把一切都算计在了里面,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哦,忘了告诉你了,本尊在这里隐世的这些年里,早已将这座大殿之势纳为己用,因此在这里,不管是实力还是速度,本尊都将更上层楼,可以说这里就是本尊的天下,本尊的世界,这里的一切皆由本尊主宰。” 看到林北夏不说话,齐心海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小美人,本尊劝你还是乖乖从了本尊吧,免得再遭皮肉之罪,本尊可不想你这样的尤物,到时候变得伤痕累累,啧啧,想想都让本尊心疼呢。” 说完,他还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笑声之强,就连大殿中的那些暗黑迷雾都被震散了不少。 “由你主宰?” 林北夏轻蔑一笑,“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只见她神情微凝,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右手缓缓抬起,手中长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半圆,剑尖所及之处,剑气丛生,成千上万的璀璨剑光凝儿不散。 “垂死挣扎!” 起初,齐心海并不在意,但是当林北夏手中的长剑划完整个半圆的时候,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半圈过后,林北夏手中的长剑非但没有停止,而是极为迅速的反向折回,一息功夫,她的眼前已经形成了一个全部由璀璨剑光组成的月亮,剑气肆掠,她身前的空气还有黑雾,一旦触碰到剑气,就直接被斩成虚无。 剑光凝月,璀璨夺目。 这一刻,齐心海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风轻云淡,转而一脸骇然,他根本顾不上再说什么,直接双臂一环,那些原本散落在大殿中的黑雾,瞬间汇拢到他身前。 与此同时,一道暗黑色的境气铠甲直接自他体表覆盖而出,仅仅片刻时间,他的身前直接形成了一张暗黑色的长弓,弓高同人齐,一眼望去,似乎能够将人的灵魂摄入其中。 在这张黑弓成型的时候,大殿中猛然一暗,好似万里晴空突然阴云密布。 几乎没有一丝犹豫,齐心海右手直接握在了弓弦上,手臂青筋暴起,猛的一拉,黑弓被拉开,发出阵阵嗡响。 同一时间,林北夏伸出左手,在手中长剑上一抹,点点殷红渗入长剑,原本明亮的剑身瞬间遍布通红,异常妖艳。 终于,在齐心海满头大汗的时候,弓弦被拉满,没有丝毫犹豫,他猛然松手,整个人如同脱虚一样,半跪在了地面上。 “嘣!” 一声嘹亮的弓吟之后,那张没有搭箭的长弓,直接化作一支粗壮黑箭,朝林北夏爆射而去。 所过之处,空间一片漆黑。 “去!” 林北夏轻吒一声,右手一击剑柄,妖艳长剑直接从正中贯穿剑光月亮,带着它向齐心海那支黑箭迎去。 林北夏虽然感觉身体困乏至极,但是她并没有像齐心海那样半跪在地,而是挺直了脊梁,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她感觉自己的眼皮都有着重的抬不起来的迹象,但是她仅存的毅力不允许自己倒下。 因为她记得聂乘风曾经对她说过,“为人一世,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一箭一月,一黑一白,如同两颗彗星一样,拖着长长的尾巴正面相撞。 “噗!” 没有想象中震耳欲聋的爆炸,有的只是一道如同宣纸被捅破的轻响。 在两人紧张的目光中,带着妖艳长剑的剑光月亮与黑色巨箭相撞的瞬间,黑箭直接被妖艳长剑一分为二,分开后的两支黑箭正好钉在了剑光月亮的上下角处,剑光月亮与两支黑箭同时停在了半空中,好似被人定在了哪里一样。 第二百六十五章 惊鸿一剑 反倒是原本属于林北夏那柄妖艳长剑,则“咻”的一下从剑光月亮中窜出,以一种抛物线形态,朝半跪在地的齐心海奔袭而去。 见状,齐心海不由吓得亡魂大冒,当下再也顾不上由于心神消耗过度造成的全身疼痛,强提精神,慌忙想要起身躲避。 尽管齐心海并不清楚这一剑的威力到底如何,但是眼前这一剑跟曾经自己遇到过的那一剑实在是太相像了,虽然看上去似乎有些出入,但是曾经那一剑给他造成的心里阴影实在是太大,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故此齐心海不敢有丝毫大意。 但,此刻早已为时已晚,齐心海的身体才刚刚稍稍侧了侧,还没来得及挪动分毫,一抹妖异红光如同白驹过隙般自他眼前一闪而过,速度之快,齐心海都来不及反应,更别说是捕捉其轨迹了。 只听“噗”的一声,齐心海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由于来不及收腿,双脚擦拭着地面发出“呲呲”的声响,一路闪电带火花。 “咚!” 一声遍布大殿的轰响过后,齐心海的身体被迫终于停了下来,因为他整个人已经被钉在了大殿的墙壁上。在他左前胸位置,插着的正是林北夏那柄妖异长剑,长剑留在外面的部分只有不到三分之一,而其余的三分之二已经穿透了齐心海的前胸,从他的后背穿了出去,甚至有不少已经扎进了坚固的墙壁。 使得他的后背紧紧的贴在了大殿的墙壁上,无法真正看清到底有几寸长短插进了墙壁,但是绝对不会太短,因为齐心海的脚尖是微微掂起的。 留在外面的那一截剑身携同剑柄,沾沾自喜般的轻颤不已,声声剑吟如同庆贺凯旋的欢歌,它似乎也在向林北夏极力炫耀着自己的胜利。 而齐心海身上的境气铠甲,在这一剑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不堪,没有丝毫用武之地,尽管它依旧覆在齐心海体外,但是左胸处被刺破的那一个窟窿,就像是白纸上的一个黑点一样,嘲笑着它的不堪一击。 不消片刻,他体表的境气铠甲就如同空气一般,消散于无形。 “噗!” 一口鲜血,自齐心海口中蓦然喷出,洒落在了他自己双脚与地面擦拭留下来的那两道痕迹上,淡淡的,很耀眼。 尤其是在大殿中火光的照应下,异常醒目,万幸的是,由于他之前测了侧身,因此这一剑最终还是避开了他的心脏,还不至于让他一剑毙命。 看着自己胸前那柄骄傲的如同公主一般的长剑,齐心海缓缓抬起头,一脸震惊的道:“惊鸿一剑?你到底是何人,与他是何关系?” 他的内心充满了震惊与惧怕,这是他有生以来内心第二次产生这种感觉,因为内心的恐惧,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身体带来的疼痛。 随即,还不等林北夏给出答案,他又不可置信的狠狠摇了摇头,“不,这并不是惊鸿一剑,本尊也曾见识过惊鸿一剑,它并非是这个样子的,你这究竟是什么什么剑术?” 他也算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了,当年春风得意时,他不曾将江湖中的任何人放在眼中,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人只用了一剑就让他感受到的死亡的气息,而且还是隔着一条江的随手一剑。 那一剑的威力让他铭记于心,因为那一剑是他这一辈子当中,见过最恐怖的一剑,当时他被吓的肝胆俱裂,从此以后,那种恐惧便再也没有在他脑海中消失过。 当时,如果不是那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无心下杀手的话,自己恐怕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便是惊鸿一剑,是那人的成名绝技。 正因为有了那一次的经历,所以他对惊鸿一剑有着格外清晰的认知,眼前这个女人所使用的剑术虽然卓绝,而且跟惊鸿一剑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是他好肯定,这并非是惊鸿一剑。 看着被钉在大殿墙壁上的齐心海,林北夏笑了,笑的很轻松,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的时候,美的令人窒息,似乎大殿中只剩下了这一笑的风姿,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井底之蛙!” 她笑着讥讽道:“这虽然是惊鸿一剑,但却并非是你所认知的惊鸿一剑,因为它只具备了惊鸿一剑一半的威力,否则的话,此刻的你早已灰飞烟灭。” 她并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对一个将死之人说谎,她之前施展的确实是惊鸿一剑,但并不完整。 惊鸿一剑,是聂乘风自己所创的剑术,更是他的成名绝学,当初,他把剑谱交给了自己保管,并告诉林北夏,如果有一天自己遭到什么意外,就把剑谱烧掉,因为这本剑谱可能会给她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 后来他真的失踪了,林北夏不忍心他亲手缔造的神话就此烟消云散,所以在烧掉剑谱之前,自己先把剑谱的内容背了下来。 再后来,得知聂乘风未亡的消息以后,为了能够提升自身的实力,去寻找他的消息,她就自己研究修炼起了惊鸿一剑,这门江湖武林梦寐以求的剑术。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悟性不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练着练着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至于以血为引,增强剑术的威力,并不是剑谱中原有的东西,而是她自己琢磨研究出来的。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听完她的话,齐心海仿佛受到了不可承受的打击一样,双眼空洞的自言自语个不停。 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交织不下的黑箭与剑光月亮,突然“轰”的一声炸裂开来,大殿之中,瞬间犹如风暴肆掠,一道道狂暴的劲气向四周扩散而去。 林北夏原本想要上前亲手了解了齐心海这个江湖败类、变态色魔,可是突如其来的变化,硬生生让她止步原地。 她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自己身前凝结出一道薄如蝉翼的境气盾牌,用来抵挡爆掠不止的狂暴气息。 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这些狂暴气息如果击中自己目前这副薄弱之躯的话,她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第二百六十六 两败俱伤 即便如此,下一刻她的娇躯直接被掀飞,狠狠撞到了大殿另一侧的墙壁上,然后又从墙壁上滑落跌地。 “嘭!” “噗嗤!”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北夏那粉嫩樱唇间直接喷出一道血箭,狼狈不堪的瘫软在地。开始的时候,她虽然还留有些许模糊意识,但是,当林北夏想要努力尝试着抬一抬自己胳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全身早已没有了任何知觉,别说是胳膊了,就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一种奢望。 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浑浑噩噩的盯着大殿顶部位置,只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天旋地转,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不远处有一道微弱的亮光在缓缓朝自己逼近,她努力想要看清楚,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很快,林北夏就不由自主的垂下了沉重的眼皮,昏迷了过去,嘴角依旧残留着新旧交加的殷红。 凄美的让人怜惜。 不过,通过她上下起伏不定的酥胸,和平稳的宛如熟睡一般的模样可以断定,林北夏虽然已经不省人事,但至少应该性命无虞。 但是,被钉在墙上的齐心海,可就没有她这般幸运了,他由于之前精神恍惚、魂不守舍,再加上之前林北夏那一剑使得他原本就处于强弩之末,根本来不及及防御,只能任由爆炸后的余波肆无忌惮的前仆后继。 被突如其来的爆炸轰鸣声惊醒之后,齐心海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直接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直到无力聋拉下脑袋,他脸上的茫然之色都不曾褪去,反震之力直接将他的身体从大殿墙壁上嵌进去了一半,在墙壁上留下了一个人形图案。 而他的口鼻之间,更是鲜血横流,胸前的衣衫被尽数撕裂,露出了他精瘦的胸膛,此时,他的胸膛已经向内凹陷,胸骨也不知断了多少。鲜血很快就将他的前襟打湿,紧接着便是袍袂,最后向脚底汇聚而去。 齐心海现在的模样已经不能用狼狈不堪来形容了,说是奄奄一息都不为过,明显看着出气多进气少。 加上他口鼻流血不止,如果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就只能静待死亡了。 等到狂暴气息过后,大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似乎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大殿中所有的灯火都被熄灭,整座大殿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切似乎终于落下了帷幕。 黑衣人从城北赶回来以后,径直来到了林震南所在的院落。 一阵清风拂过,黑衣人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林震南身后,他看了一眼双肩染霜的林震南,没有说话,似是不忍心去打搅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了他身后。 林震南这个其貌不扬、健硕偏胖的男人,还是如同他离开前一样,站在那里,像是一动也不曾动过。他的目光顺着眼前的小桥流水景致瞟向远方。 他似乎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沉思着什么,霜染微白的浓眉是不是都会忍不住皱一下。 也不知道是在这漆黑的深夜里观赏院落中的湖泊景致,还是在揣摩暗夜无常? 黑衣人也不是很清楚,他也从来不会过问,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清楚。他只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每每深夜时分,城主林震南都会时不时站在这里发呆,而每当林震南怔怔出神的时候,他都会待在他附近不远处,因为黑衣人很清楚,这个时候的林震南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份宁静,他更需要一份值得托付自己身家性命的信任。 姑苏城的万家灯火早已熄灭,整座城池早已陷入了黑暗,只剩下林震南所在的这个院落里孤灯常明,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如此。 微弱的灯火在深沉黑暗的夜色中苦苦挣扎,努力燎原,但却始终难以照亮深夜的黑暗。 毕竟这夜色实在是太暗了,暗的让人压抑,暗的让人恐惧。 孤灯寂寂夜沉沉,就是不知是否万事清吉万事成? “回来了?” 良久,林震南终于收回了思绪的弦,这才发现黑衣人早已立身自己身后,而自己却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的眉梢忍不住又皱了皱。 不过他并没有转身,甚至连目光都不曾挪动一下,而他目光所及的方向,却并不是城北方向,而是恰恰与之相反的城南方向。 “嗯!” 黑衣人点点头,他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样子。 “看来我真的是老了,居然连你出现在了身后都未曾察觉!” 林震南叹了一口气,莫名有些落寞。 黑衣人不悲不喜,道:“虚怀若谷境已远,岂会闭斟自门前?城主过谦了。” 林震南微微一愣,转过身来笑道:“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可是你难道就不觉得我有些庸人自扰了嘛?” 黑衣人抬起头,盯着林震南的眼睛道:“我相信你!” 林震南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黑衣人想了想,道:“我赶到城北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意料之中!” 林震南抖了抖肩膀上的积霜,“可有其他收获?” “打斗很激烈,场面破坏非常严重,交手的至少应该是天境圆满级别的高手,而且空气中残留下来的戾气很重,其中一人应该修炼了什么邪恶功夫……。” 黑衣人没有丝毫保留,一五一十将自己所见所闻一股脑说了出来。 林震南点点头,问道:“另一人呢?” “另一人当时使剑,剑气之利估计当今武林罕有敌手。”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但是,他的剑气似乎很特别。” “哦?” 林震南顿时来了兴趣,“如何特别?” 黑衣人微微凝神,“给人的感觉很霸道,但却又很柔韧,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而且剑气凝而不消。” 林震南摸了摸下巴,眼神闪烁不定。 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看来是你小觑他们了,他们并非仅仅只有天境圆满层次的境界。”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诞,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不止天境圆满?” 黑衣人一怔,但是很快他也想到了一种可能,连忙失声道:“莫非是触摸到了那个境界的门槛?” 林震南点点头,他也觉得难以置信。 黑衣人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有些不确定的道:“现如今的江湖武林,似乎并没有听闻有谁迈出了那一步呀?” 一想到那个境界,他顿时觉得一阵后怕,他虽然早已问壁天境多年,自认也算得上是江湖武林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但是,真要跟那个境界比起来,那完全就是一个渣,看都不够看,别人只需要一根小小的手指头,就能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今夜无意之间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幸亏自己赶到的时候,打斗之人已经不知所踪,不然的话,此刻的他恐怕已经上阎王爷那里报道去了。 “确实令人意外,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真的有人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压下心中震惊的林震南,表情隐隐有些兴奋,他舔了舔嘴唇,道:“看来这件事咱们先得放一放,最好是当做不知道。” 黑衣人点点头,他自然也明白,那种境界的高手,在未分清是敌是友之前,最后不要招惹,不然的话,就算是城主府实力雄厚,也遭受不起人家的怒火。 “万幸的是他们已经离开了。” 他心里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一声比之前更宏壮的轰鸣声,自姑苏城北而起,彻响天际。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似乎就出现在姑苏城每个人的耳边,震的所有人耳膜失聪,这一刻,姑苏城中许多床帏尽染鲜血。甚至有些许实力微末之人,在睡梦中被震碎了内脏,不明不白的一命呜呼。 整座姑苏城更是狠狠晃动了一下,如同爆发了大型地震一般。每家每户都紧闭大门,静悄悄的蜷缩在家里瑟瑟发抖,没有一个人胆敢出来探查情况,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他们就算是再蠢也感觉到了今夜的不同寻常。 好在声响的来源是在姑苏城北的群山深处,如果要是在姑苏城内的话,估计整座城池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城主府,但是令他们意外的是,城主府居然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完全不知情一样。 这让许多人心中胡乱猜忌不已,他们有些人甚至忍不住会想,今夜城北的这两声巨响会不会跟城主府有所关系呢? 毕竟,城主府今夜的表现实在是太平静了。 黑衣人与林震南的心同时一揪,他们悄无声息的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震惊。 好在这声巨响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便销声匿迹,但是众人的心却始终悬在嗓子眼,甚至有种想要跳出喉咙的感觉。 今夜注定是姑苏城一个难眠的夜晚,整座城池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第三次,他们当中许多人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第二百六十七章 心有悸动 深吸一口气,林震南把目光转向漆黑如墨的城北,徐徐开口道:“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未离开!” 黑衣人从城北一来一回,少说也有大半个时辰了,这段时间里,城北那头一直风平浪静,根本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因此,就连他也认为先前在城北制造出巨大动静之人早就已经不知去向,可谁又能想到他们压根就没有离开,反而又制造出了声势更为浩大的动静。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动静,使得林震南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打斗双方的实力,就算是没有迈出那一步,至少也半只脚踏进门槛了,不然的话不可能引发如此大的动静。 林震南自问,就算是倾尽全力,他自己也不可能弄出这种阵仗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这段时间究竟藏匿在了什么地方呢?居然可以让黑衣人勘察不到丝毫气息?如果他们一直都在城北群山缠斗的话,黑衣人是不可能发现不了的,就算是他们的实力要比他高出不少,但是他们那个境界的战斗,绝对算的上惊天动地,他们就算能够隐藏自身的武道境界,但却不可能完全隐藏战斗所造成的巨大动静。 对于黑衣人的为人,林震南非常清楚,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到是否是黑衣人对自己说了谎,而是把侧重点放在了城北群山中的战场上,脑海中尽可能思索着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情况。 尽管一直以来,黑衣人在他身旁都是扮演着一个下人的角色,但是林震南心里很清楚,他毕竟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兄弟,他们彼此之间早已肝胆相照、情同手足,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怀疑? 根本是无稽之谈,如果自己连他都不能相信,那么这偌大的姑苏城,又有谁会值得自己推心置腹呢? 黑衣人有些艰难的点点头,“是我大意了!” 就在刚刚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直冲天际的时候,他整个人直接懵了,直到现在还有些浑噩。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之前明明已经很仔细的勘查过现场情况了,在城北的打斗现场及附近,更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的气息。 那么他们当时到底去了何处呢?难道是提前察觉到自己的到来,躲藏了起来? 黑衣人摇摇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像他们如此级别的高手,根本不用惧怕任何人,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要躲着自己呢? 说不准在他们看来,自己就如同一只弱小的蚂蚁一样,任凭拿捏,别说是躲,即便是发现了,他们估计也懒得理会自己吧? 更何况,以现场的破坏程度来看,他们彼此当时应该没有丝毫留手,因为现场依稀可以寻到不少的血迹,可见当时的战况还是非常惨烈的。 常言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虽然他不敢断定在城北交手的两人是否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但是,至少可以断定,他们都想将彼此置于死地,这样的两个人,是不可能因为他一个外人而握手言和的。 藏匿? 反正黑衣人自己觉得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怕殃及池鱼? 那就更加不可能了,那些个实力卓绝之人,又有几人不是肆意妄为?他们会在乎弱者的死活?除非是他们至亲至爱之人。 而自己,显然两者皆不是。 说他们冷酷无情吧?其实也不尽然,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唯有强者才有绝对的话语权,往往实力越强的人,就会越发肆无忌惮,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度。 弱者,永远都是被奴役支派的对象,没有太多道理可言。 更何况他们当中还有一个邪修,在邪修眼中,人命还不如路边的粪土金贵。 “那么,他们当时到底是去了哪里呢?难道他们真的原本已经离开了?之后又去而复返?” 黑衣人心中越发迷糊了。 如果他们当时真的已经离开了,那么后来又为什么会回来呢?越想他越是觉得那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疏忽了呢?又或者说城北那边真的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如果真是如此,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在姑苏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问对周边的环境还是有些了解的,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城北有着什么秘密呢?眉头紧蹙想了半天,黑衣人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并不是因为你大意,而是我们对城北的了解并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全面。” 林震南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姑苏城北方向,黑衣人猜想的同时,他同样想了许久。 想着想着,多年前一起为江湖武林所熟知的传闻,突然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传闻,当年有一位被江湖武林所不齿的强大邪修,专行奸.淫凌辱女子的邪恶勾当,最终引起了当时江湖人士的公愤,遭到大半个江湖人士的追杀,数年后,他渐渐淡出了江湖视线,当时很多人都传言说他已经死了,而且是被聂乘风一剑吓死的,不过这种说辞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结合今夜所发生的事情,再加上黑衣人的描述,林震南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觉得当年的那个邪修并未死亡,而是苟延残喘活了下来,说不准今夜的两人当中,就有一个是他。这完完全全就是林震南的一种直觉,没有任何缘由,也具体说不清楚。 一念至此,林震南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他恨不得马上前往城北,将一切的前因后果都查探清楚。 这种想法刚刚在他脑海中成型,便越来越强烈。 黑衣人猛然抬头,“难道城主也怀疑城北有着什么秘密?” 林震南轻轻摇头,“不是怀疑,是肯定!” 黑衣人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张了张嘴开口。 此时,已然临近天色初晓,遥远的东方隐约有一缕微光折射而出,爬上天际,用它微不足道的力量努力驱散着沉幕下的黑暗。 “你可知那里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借着微光,林震南指了指着城南方向的遥远处问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是圣铉城了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瞟了一眼,黑衣人十分肯定的答道。 林震南点点头,目光有些复杂,“对,正是圣铉城!” 黑衣人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明知故问, 其实,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林震南所谓的尽头,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尽头,而是他们脚下这片土地的边缘,那座城池,他们都非常熟悉。 不过,林震南并没有解释什么,转而说道:“你去约束一下城主府的护卫兵卒,顺便安抚一下城中的百姓。” 今夜连续两次发生了如此突然的事情,不用想他都知道,全城的人都在等着看他城主府的态度,城主府自然也不可能没有任何表示。那样的话,抛开人心失离不说,就算是他自己的良心也不能安然。 可林震南并没有告诉黑衣人,具体该怎么做,因为他信任他,有些东西根本用不着他去教,黑衣人照样会打理的有条有序。 “是!” 黑衣人没有一起犹豫,直接转身离开。林震南不说的事,他从来都不会过问。 这是他的性格,亦是他的原则,更是他的觉悟。他只需要将自己分内之事做到极致就足够了,其他不该自己操心的事,他从来都是只字不提,除非林震南自己做错了。 他离开以后,林震南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转身走上了院落湖泊上的拱桥,来到了桥上的凉亭。 坐下身以后,他用一手托着下巴,时不时会向院落外瞟上一两眼,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冰凉的夜晚寒意肆掠,凉亭中的石凳早被侵染,裹上了料峭春寒,但是林震南坐在那里,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一样,神色不变,泰然如常。 第二百六十八章 学堂先生 过了没多久时间,约摸半个时辰左右吧,林震南便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起身再次抬眼看向院落门口位置。 见院落门口依旧毫无动静,林震南犹豫片刻,走下凉亭,来到门前,刚要开门,便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咚咚咚!” 一阵不轻不重的叩门声响起。 林震南理了理衣衫,“进!” 院落大门被推开,摔先走进来的是一名面容严肃、腰挎长剑的中年护卫,他越过门槛,福身禀道:“城主,城中的武道前辈们前来拜会!”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群人,正是之前闻讯出现在半空中,被他劝走的那群人。不过他们当中却多出了一个人来,正是此刻带头之人,他是一名年约六旬上下,笑容可掬、慈眉善目、头发花白的老人。 此前的那群人当中并没有他。 看到老人以后,林震南连忙迎了上去,对老人恭敬行了一礼,才道:“没想到先生也过来了,震南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说着,他对着中年护卫摆了摆手,送上一个眼神,示意他先退下。 目送中年护卫离开以后,老人点点头,笑眯眯道:“城主说笑了,千万莫要折煞老夫!” “先生受之应当,震南礼数有愧!” 林震南直接毕恭毕敬的搀起老人,扶着他来到院落的大殿中,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只不过林震南对于老人的态度实在是让他们内心惊讶不已。 虽然很早的时候,他们都曾听闻城主林震南与老先生私交甚好,所以今夜他们几人才特意去把早已深居简出的老人给请了出来,寻思着他们交情不错,看能否从林震南这里得到一点关于城北的消息。 可是,他们当中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二人的交情居然可以好到这种程度。与其说是交情,还不如说是尊卑,很显然,老先生在林震南的眼中完全是一名长辈,林震南对他的敬重深入骨髓。 这才是真正令他们所有人震惊的地方,林震南何许人也?姑苏城的城主,就相当于群臣中的中枢丞相一般高高在上,他何至于对一名教书先生如此敬重?虽说老人在市井中颇受赞颂,但那也改变不了两人身份的差距,个中诡异,任凭他们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老人却丝毫不感到别扭,任由林震南这位赫赫有名的姑苏城住搀扶着,直至落座,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大殿中烛火通明,虽然一宿未灭,但是火势丝毫不减。 直到扶着老人入座上宾,林震南这才把目光转向其他人,笑道:“诸位来的要比我预期中晚上些许。” 众人只是尴尬笑笑,并不说话,他们总不能说专程去请了林震南座上宾这位深居简出的老人而耽搁了一些时间吧?如果当真说了出来,以他们二人的微妙关系,林震南还不知道会不会怪罪他们自作主张,叨扰了老人清净呢? 见状,老人连忙打趣圆场,“果然还是被城主料到了,来时老夫就与他们说了,城主肯定在静等我等,你们还不尽全信,怎么样?老夫所料不差吧?城主何等神机妙算,怎会不知咱们心中想法呢?” 他故意说的是咱们,而不是你们或者他们,因为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原本拧成一根绳的姑苏城出现一些嫌隙。 众人连忙投以感激的眼神,虽然他们并不清楚老人与林震南之间的微妙关系因何而来,但是他们那个人不是活成精的主?又岂会不明白老人这是在帮着自己打圆场? 林震南微微一笑,再次对老人恭敬福身,道:“先生谬赞了,震南只不过是猜想,今夜城北莫名其妙发生了两次变故,诸位都是心系姑苏安危之人,是姑苏城的顶梁柱,必然会放心不下而已。” 他林震南什么场面没见过,又怎会看不出老人的意图呢?其实,根本不用任何人多说,只要稍加分析,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便直接呈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当然,他并没有怪罪这群人的意思,毕竟他们所在乎的亲人家眷全部都生活在姑苏城,需要他们照顾负责,就算换做是自己,不搞清楚心里肯定也不会踏实。 不过,老人既然开口了,他也不便再去点破,台阶老人已经给了,顺着走下来就是了。 老人姓袁名义,在江湖中成名已有三十余载,算是姑苏城老一辈中威信最高之人,但是他却并不属于姑苏城任何一方势力,而是在姑苏城中开设了一间学堂,专门为供姑苏城所有人家的孩子授业讲道。 而且老人所开设的学堂,招收学徒从来不分富贵贫贱,达官贵胄家的少爷小姐也好,贫困农户家的寒窗学子也罢,他都一视同仁,而且分文不取。加上老人本身为人和善、博文识广,因此姑苏城上到官胄、下到百姓,所有人都对他非常敬重,不管是谁,碰见他都会毕恭毕敬的称其一声“先生”或是“袁老先生”。 就连姑苏城主林震南也不例外。 算起来袁老先生也算是林震南的半个恩师,他年轻的时候曾受过老先生的恩惠提点。 姑苏城有两个迷一样的人物,首当其冲的并非是城主林震南,而是这位袁老先生,第二个才是林震南。 他们都是姑苏城万人敬仰的存在,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姑苏城主,大权在握,姑苏城任何人都得受其管束;另一个是市井神化的学堂先生,勤勤恳恳,只要是在他学堂受过教的人,无不将其敬若神明。他们在姑苏城的地位之高,无人可及。 据言,姑苏城还曾有过这样一则流言,说姑苏城有两座山,一座大山一座小山,只要两山不倒,姑苏城就会经久不衰。 这里的大山与小山说的正是他们二人,这个说法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有些对城主府不敬,毕竟姑苏城的命脉掌管在林震南的城主府手中,依照这个说法的话,林震南都要被袁老先生压上一头。 不过,林震南听闻这个说法之后,非但没有责怪那些生事之人,而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林震南何德何能,怎配与先生相提并论?” 当时这句话传到众人耳朵里的时候,姑苏城无人不大惊失色。要知道,没有林震南就没有如今的姑苏城,他这句饱含自嘲的话一经传出,姑苏城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众人甚至纷纷猜测他话中的意思,到底是真的敬佩这位袁老先生?还是暗示自己对他的不满? 只有袁老先生听完以后,哈哈笑道:“这个小兔崽子,一点都没变!” 这种说辞毕竟是许多年前,姑苏城市井小道消息,具体是否真有此一事,好些人都不清楚。就算是确有其事,估计也不会被人放在心上,原因很简单,两个人的身份宛如云泥。 但是,据说自从林震南说了那句话以后,姑苏城再也没有人愿意提及这种说辞了,所以这则流言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可能是由于大家实在猜不透林震南的心思,唯恐遭到无妄之灾吧! 就这样,这则流言风波还未开始,就已经过去了。 当然,关于袁老先生,还有一点是众所周知,但却早已被众人遗忘掉的。 别看他如今看上去已是个白发苍苍的迟暮老人,跟寻常老人并无两样,慈祥和善。但是,当年年轻的时候,同样也是江湖中的一大传奇人物,一身武道修为在同一时代,绝对名列前茅。只不过是后来厌倦了江湖纷争,安分隐退做起了学堂先生。 从此江湖再无他,两扇蓬门学子家。 他自从做了学堂先生以后,就一直致力于用学识填充少年心,以道理教化顽固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在人前显露过自己的武道修为,以至于他现在武道境界到底如何,到底有没有武道修为,根本没人知晓。 不过,市井之间倒是流传着不少关于他武道修为的猜测,有人说他曾遭人暗算,武道修为尽毁,如今只是一名普通人,也有人说他武道修为仍在,而且境界深不可测,比之林震南都丝毫不差。 对于这些众说纷纭的胡乱猜测,他从来都不去理会,就算是遭人当面问及此事,他也会笑眯眯的反问回去。 “有没有武道修为,于现在的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又有什么意义呢?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介布衣,一名责任与担当并存的学堂先生,仅此而已。 第二百六十九章 无根何归 “城主,众人心中的疑惑,老朽猜想你应当清楚吧?” 客套的话老人也不再多说,更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问道。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虚与委蛇的人,更不喜欢弯弯绕绕,林震南是什么样的人,他同样很了解,而且看他之前的神情稍带急色,应该是没有太多闲时间瞎掰胡扯,因此他没有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先生慧眼,震南佩服!” 林震南并未入座,而是垂首立于老人身侧,为他奉上了一杯热茶。见到他不坐,一众人谁也不敢落座,只好陪着他站着。 他自然清楚这群人不惜委身低头请出袁老先生,大张旗鼓来此所谓何事,事实上他原本一直都在等待他们前来,只不过他没有料到,他们会请来袁老先生同行。 老人点点头,端起林震南沏好的香茶,抿了一口,朝他问道:“对于今夜之事,城主有何看法?” 经他如此一问,其他人无不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林震南当如何解释,他们不正是为此而来嘛? “不瞒先生,震南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林震南不卑不亢,一本正经地说道。 “确实有些蹊跷!” 老人倒是觉得他此言并无不妥,轻轻放下手中上好的白玉茶杯,面色略显凝重,他的动作很轻柔,想来是知晓白玉茶杯价值不菲。 虽说他早已不问世事,习惯了闲云野鹤的安逸生活,但是今夜城北的动静如此之大,他又怎会不知道呢?只不过当时他并未多想而已。 直到后面的一声巨响,将他从床榻上惊起,他才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正当他思索之间,他们这一众人便寻了过来,请他一同前往城主府一趟,出于自己对姑苏城的依赖,和他心中一些比较在乎的问题,他就跟着他们一同过来了,才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两人一问一答,各自神情严肃,虽然他们觉得彼此的顾虑并非无病呻吟,但是听在其他人耳中,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在他们看来,林震南二人所言,明显尽是废话,说了等于没说一样,在场之人那个人会不晓得今夜之事事出蹊跷?正是因为事出蹊跷,他们才跑到城主府来,希望能够探得一些有价值的消息,而不是跑来看着他们二人言之凿凿的陈述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甚至他们心中隐约会觉得林震南二人是有意唱双簧,来敷衍自己等人,这难免会使他们心中或多或少升起一丝失望来。 毕竟所处的位置不同,所站的高度不同,看待问题的观点、角度都不尽相同,这大概便是所谓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但是,失望归失望,他们必然不可能把它都写在脸上,还得表现出一副虔诚听教的模样,没办法,谁叫眼前这俩人他们一个也得罪不起呢? 人本身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心口不一者比比皆是,沽名钓誉者不在少数,嘴上都说以诚相待,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只要表面上不得罪别人,心里怎么想的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顿了顿,老人又道:“那城主有何打算?” 林震南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头看着其他人,“你们先回去吧,今夜之事兴许兹事体大,如果不能够妥善处置的话,可能会对咱们姑苏城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城北那边切莫随意派人去打探,否则恐会引火上身。” “哦,对了,最近一段时间姑苏城的一切治安还希望诸位多加协助,我希望大家时刻都记住,这里是我们的根,这里的每一个人,哪怕是一名穷苦百姓,值得我们用命去呵护!” 说罢,他一脸郑重的盯着眼前一众姑苏城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需要的是他们所有人的态度。如果他们没有一个明确态度的话,他就会有后顾之忧。 城北之行,或许易如反掌,亦或许举步维艰,到底如何?一切还是未知之数,因此他必须将姑苏城的一切托付清楚。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林震南不让他们去打探城北的情况,他们可以理解,毕竟以他的能耐,肯定比自己等人更了解今夜城北的突发症状,可是他这后一句话,怎么听着有些莫名其妙呢? 那口吻,那语气,怎么像是临终之人交托后事一样? “城主放心,我等誓与姑苏同在!” 虽然心中充满了困惑,但是他们还是应了下来,因为林震南说的都是实情,姑苏城的确是他们所有人的根,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如果姑苏城遭遇到什么不测的话,叫他们如何心安?他们又将何去何从呢? 这样的结果,他们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但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他们每个人都明白。 家乃人之本,无家何所归? 林震南长叹一声,悬在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随意挥手道:“你们都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去处理。” 尽管他只字未提城北打斗的事情,但是一句承诺却将所有的风险都担在了自己肩头,原本该交代的已经交代清楚,他心里应该感到轻松才对,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心情还是那般沉重。 他没有刻意去考验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诚心到底有多强,但是他却明白如果姑苏城真的有难,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正如他一力将一切困难担了下来一样。原因无他,只因这里是他们所有人的家。 “你是打算亲自去城北一趟?” 待众人离开以后,老人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眼前早已步入中年、岁月染鬓的林震南,皱了皱眉头。 这一次,老人并没有将他称作城主,城主这个称呼,只有有外人存在的时候他才会用,既然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俩人,老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将这个称呼摒弃掉了。 林震南点点头,“先生心里应该也很明白,震南不去不行啊!” 虽然他们两人一直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但是林震南更愿意想喊老人一声恩师,可是先生这个称呼,是老人自己要求的,他从来都不让别人称他为“恩师”或者“老师”的。 连林震南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老人从未与他提过,他也从未问过,但是他却知道,提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老人就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愁眉不展。 “如此也好!” 老人并没有劝他,而是亦庄亦谐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那就让我这把老骨头随你走一遭吧!” 林震南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年,但是他的倔强一如既往,一旦是他自己决定的事,无论如何他都会去做,没有人能改变。 这一点,老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怎么可以?” 林震南一怔,“且不说此行危险尚且未知,先生早已不问世事,震南怎么能让先生牵扯进来呢?” 他一直都把老人当做自己长辈来看,自然不希望他跟着自己去涉险。 老人也不生气,挑眉笑道:“怎么?是觉得我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他虽然知道林震南想要表达的意思,也知道他的本心是不希望自己涉险,但是有些事,他必须去做,不光是为了他,也并非仅仅是为了姑苏城。 林震南顿时啼笑皆非,一脸无奈道:“先生是知道的,震南绝无此意。” 他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回想一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老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你开玩笑呢,你我还不清楚吗?走吧,眼前天都要亮了。” 他一边说一边迈步朝殿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林震南还是有些犹豫,“先生真的要去?” 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说呢?” 见自己实在拗不过他,林震南只好迈步跟了上去。 第二百七十章 必有我师 初晨,自东方撒下一道朝霞,金灿灿的余光划破天际,倾落大地,使得这片土地的城池山河、异草花木都披带金辉、别样生趣。 尽管九寒天的清晨冷冽刺骨,但是圣铉城的街头早已人满为患,这座充满传奇与梦幻的祥和之地,似乎从来都不会出现清冷的局面。 只不过今日窜动在圣铉城街头的人群,并没有往日那般不拘形迹,也很少发出欢声笑语。 恰恰相反,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尽些疑惑,偶尔会伸长了脖子,向城头晓心楼的方向瞥上两眼。 圣铉城一角城头的晓心楼,突兀独立于高耸的城墙之上,在晨辉的映照下,神霞四溢,分外庄严肃穆,恰似一舍庄重宝气的佛寺。 晓心楼的城墙下早已挤满了密密匝匝的人影,他们或不解或惊讶的仰头望着晓心楼,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最近这几日你们可曾听到催晓的钟鸣?” 有人似不确定,小心翼翼的问。 “听到什么呀,它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响过了。” “就是,我也整整三日不曾听见了。” “还真是让人难以习惯呢,以前每日都能听到嘹亮清脆的钟声,如今它突然不响了,让人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接受。” 人群中顿时传出了阵阵嘈杂。 “不光如此,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每天都在一丝不苟清扫晓心楼的那个老和尚也不见了踪影嘛?” 有人立马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是啊,是啊,我就说这几日的晓心楼怎么看上去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原来问题是出在了这里。” “就是,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一直没有搞清楚原因所在,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的确,以往的时候,那和尚可是日日如一日,天天都在清扫晓心楼顶,手中那个破败的扫帚几乎很少离手的。” “最主要的是,他能够在晓心楼顶那拇指大小的点地方盘踞清扫一整天时间,而且日复一日,也不晓得晓心楼是否给他打扫成了一面镜子?” 经他一点,众人这才幡然醒悟。 习惯会让产生依赖,依赖也会促成习惯,倘若某天习惯发生了改变,那么难免生出不自在,甚至激发人的好奇心,忍不住想要深究其由。 虽然他们全在晓心楼下的城墙下面跃跃欲试,但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敢于登上晓心楼,一探究竟。 救死不救伤医馆。 里间与外间的隔帘被卷起老高,要比平日里高出至少三寸有余。 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百无聊奈的坐在医馆的轩窗前,看着窗外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怔怔出神。 二人看上去都有些忧心忡忡。 突然,聂东来开口问道:“胖子,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穆桂天有些心不在焉的道:“什么?” 聂东来双手托着下巴,一本正经的说:“难道你就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穆桂天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茫然。 聂东来幽幽一叹,“你真的是四肢发达!” 穆桂天沾沾自喜的憨笑道:“算你小子有眼光,不是天爷我跟你吹,打小我就比同龄人要强壮许多,因此山庄里好些同龄孩子,都没人愿意跟我一起玩呢!”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慢慢小了起来,“咦,不对啊!我怎么觉着你话里有话呢?” 聂东来依旧专心致志的瞅着晨晓初现的街道,“那一定是你欺负他们了。” 穆桂天无辜摊摊手,“我欺负他们?你看天爷我像是那种人?” 聂东来这才回过头,认认真真的将他瞧了一遍,点头道:“像!” 穆桂天为之气结,“像什么像?那时候可只有他们欺负我的份,不过我天生皮糙肉厚,通常都是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自个儿给弄疼了,嘿嘿!” 聂东来懒懒的道:“你真厉害!” 穆桂天咧嘴一笑,“你别乱打岔,刚才你是不是话中有话?是不是在编排诋损我?” “没有的事!” 聂东来拒不承认,一脸认真的说:“我只是说你头脑简单而已,夸你呢!” 穆桂天顿时面色一红,“你这也叫夸我?” “难道不是吗?” 聂东来一皱眉头,揣着明白装糊涂,“头脑简单的人没有心机,待人赤诚,大多都是值得结交的朋友,难道有错?” 穆桂天想想也是,“算了,反正我也说不过你,还是说说你那个很重要的发现吧!” 聂东来想了想,“这里虽然叫做医馆,但却连一味草药都未曾见过,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穆桂天朝医馆环顾片刻,“是啊,你不说天爷我还没有发现呢,这里贵为医馆,却不见任何草药,这确实很不正常。” 经聂东来一提醒,他才发现,这间他两度光顾的医馆,陈设原来如此简单,除了床榻、桌凳、书架还有摇椅以外,别说是草药了,根本连一丁点药草的气味都没有。 “难道那老头只不过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也不对啊,他的医术手段我可是亲眼目睹过的,医道实力之精,当属我所认识的医道中人之最。” 穆桂天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终是想不明白个中究竟。很快,他就放弃猜测了。 “管他呢,反正他已经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就算他仅仅只是个江湖术士,那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对吧?” “那要真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那就让他去坑骗别人好了,更何况咱们又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是能证明他就是这样的人,那又能怎么样呢?至少人家对咱们可是有恩在先,咱们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人靠偷、有人靠抢、有人靠父辈余荫、也有人靠双手打拼,他们难道就一定错了嘛?非也,只不过是环境造就了他们不同的人生道路,哪怕是无恶不作的强盗,也有心底善良的一面,即便是人人赞颂的英雄,难道内心就没有阴暗?不管怎么样,但凡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都需要一技傍身,只不过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打算,英雄有英雄的风采,强盗有强盗的窘迫。谁不想一生下来就衣食无忧、堆金积玉?但是可能吗?根本不可能,这个世界富埒陶白之人,毕竟只有那少数一部分而已,难道还让那些一穷二白的人不活了不成?” 他一直都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简单起来的时候,真的让人觉得既可爱又可笑。 穆桂天一番酣畅淋漓的即兴谈吐下来后,聂东来登时瞠目结舌,他没有想到穆桂天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憨厚可掬、笨头笨脑,实则整起人来蔫坏蔫坏的赳赳武夫,讲起道理来还一套一套、有模有样的,而且他说的这些偏偏让聂东来根本无从反驳。 只不过,很显然他是会错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自己压根就没有联想到什么江湖术士,坑蒙拐骗之类的情节。对于百里长风的医术,聂东来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因为他此前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当真是神鬼莫测,不然的话,他身上的伤也不可能恢复如此之快。 “胖子,你真是高风亮节啊!” 愣了半天,聂东来才朝着他竖了竖大拇指,除此之外,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嘿嘿!” 穆桂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什么高不高、亮不亮的,只不过是我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罢了。” “你这想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甚至可以说极少有人能够具备。” 聂东来由衷赞道:“足以突显出你的胸襟。”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以前对穆桂天的认知太过浅显了,他虽然平时不喜欢动脑子,能够思考半分的绝不思考一分,但是他这种胸襟与气度,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且不说别人,就算是换做是聂东来本人,他也不可能具有如此广阔的胸襟,更不可能拥有如此霍达的想法。在他看来,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他从来没有想过,好人为何会好,坏人因何而坏? 自从经历过失忆的痛苦以后,聂东来便一直觉得,自己已然足以将很多事看淡了,可是他并不能做到像穆桂天一般,将格局拓展到如此之宽,果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虽然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意,穆桂天的一席话,让聂东来很快意识到了自己一个很重要的不足之处,那就是不能想人之所想。 难怪古人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两人尚且如此,况乎三人? 这一刻,他终于收起了自己心中最后一丝怠慢,彻头彻尾开始重新认识穆桂天这个人。难怪他会因为老爷子一句话,放下自由自在、锦衣玉食的安逸生活,不惜长途跋涉来保护自己;难怪他会因为短暂无多的相处,连续两次救助自己的生命;难怪他会在圣铉城城门口,明目张胆、毫不心慈手软的斩断守城侍卫刘昊的一只手;难怪他会在聚散客栈,因为看不惯杨维狗仗人势,挺身而出。 原来他骨子里就是如此高尚,聂东来心中甚至隐隐有些想要见一见穆桂天口中那位神秘老爷子的冲动了,他想要看一看,到底是如何优秀的一位父亲,才能够教导处心灵如此高尚的一个儿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玄衣青年 “真的吗?我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穆桂天一脸讶然,“你不会又在损我吧?”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损你呢?” 聂东来脱口而出,“我这是夸你呢!” 穆桂天面色多少有些不自然,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怎么有点刺耳呢? 话一出口,聂东来就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干咳一声,强行转移了话题,“对了,前辈怎么到现在还没个踪影?” 一提到百里长风,穆桂天的注意立马就被吸引了过去,“就是,这都已经三天了,他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吧!” 聂东来有些不太确定。 穆桂天又立马摇摇头,“不会不会,那老头修为可是好着呢。” “哦?有多高?” 对于百里长风的武道修为,聂东来还真不清楚,他原本就对武道境界没有什么具体概念,还是后来问过穆桂天之后才知晓的。 穆桂天寻思片刻,“肯定比你还要厉害,至少应该达到了天境!” 虽然他从来没有跟百里长风交过手,但是百里长风那神乎其技的身手,他可是亲眼目睹过。而且当时他也很仔细的感应过百里长风的一身修为,可却发现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这种感觉穆桂天只有在面对自己家老爷子跟山庄那些老不死的时候才有过,他们每个人可都是问鼎天境的绝世高手。虽然穆桂天不敢肯定百里长风的武道修为到底有多高,但是他敢肯定百里长风至少也达到了天境层次。 “天境?那应该鲜有敌手了吧?” 聂东来暗自心惊,没想到一个小小医馆的主人,居然达到了如此高度,实在是令他感慨。这同样也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看来这个隐于闹市、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医馆,果然非比寻常,就是不知道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按照穆桂天之前的说法,现如今的江湖武林,极境高手到底有没有还是未知之数,换言之,天境高手已经相当于这个江湖武道修为最顶尖的层次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穆桂天轻轻点头。 “理论上?意思是也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喽?” 聂东来起身打开医馆的大门,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他顿时感觉到丝丝凉意顺着衣袍爬了进来,就连口中呼出的热气都被冻结成一道晶莹的白霜。 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穆桂天连忙把双手拢袖,“不排除这种可能,只是概率大小的问题,虽说江湖中明面上的高手并不多,但谁也不清楚暗地里到底有没有武道修为更高深的人,毕竟,谁也不会傻到把自己的所有底细毫无保留的透露给所有人知道吧?” “记得我家老爷子时常教导我说,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身处江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是到了他那种境界,行走江湖不还得小心翼翼?” 聂东来眸子一亮,“你家老爷子很厉害?” 一路走来,没少听穆桂天叨叨他家那位神秘的老爷子,起先得时候,听到穆桂天念叨聂东来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他觉得穆桂天这位老爷子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可是自从先前穆桂天在他心中的形象大改以后,他心中对穆桂天老爷子的看法也改变了不少,尤其是仔细回想之前的种种,他越发觉得穆桂天这位素未谋面的老爷子真的很了不起,甚至发自内心的对他敬重。 因此,当穆桂天再一次提到他家这位老爷子的时候,聂东来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 “也不算是特别厉害吧,不过天境圆满境界而已。” 穆桂天笑了笑,但是聂东来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脸上的自豪。虽说穆桂天一直对他那位老爷子抱怨满满,但是聂东来看的出来,他还是很尊敬他的。 “天境圆满?” 聂东来内心震撼不已,虽说失忆以后得他对于跨越武道境界的难度并不清楚,但是根据穆桂天所言,天境高手在如今的江湖已经凤毛麟角,可想而知天境圆满级别的高手,有多难得。 “天境圆满还不算特别厉害?” 聂东来真的是无语了,他真想抱怨一句,没看见你嘴角都快要得意的裂开了,嘴上却还如此不诚实。 这个死胖子也真是的。 穆桂天咧嘴嘿嘿一笑,“算了不说他了,还是说说那老头吧,他该不会真的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虽然承认百里长风于他们有恩,但是穆桂天这张嘴就是贱贱的,张口闭口管人家老头老头的叫。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不然的话,都已经过去三天时间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压下心头的震惊,聂东来定睛望着桌案上百里长风交给他的那本《天玄剑经》,心情有些复杂,尽管他跟百里长风也算是萍水相逢,但是人家前后不图任何回报的救过自己两次,这份恩情还不承不行,否则,他这一辈子都会遭受良心谴责的。 如今百里长风已经三天没有回过医馆了,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其实他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了,只不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就知道这老头不靠谱,上次说是出去一会儿,结果让我在这里足足等了一夜时间。这一次更过分,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害我们等了三天,结果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 穆桂天有些气愤地抱怨了两句,然后试探着问道:“现在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出去找找?” 由于心里焦急,他已全然忘了百里长风离开的时候并不是什么也没交代,至少他曾告诉过他,自己要出去一趟,请他们自便。 聂东来苦涩一笑,“咱们又不知道他去了那里,上哪去找?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瞎碰?” 这三天的时间里,他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他们现在一点线索头绪都没有,想要在如此庞大的圣铉城找出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万一百里长风早已不在圣铉城了呢? 穆桂天固执道:“那也总好过待在这里无所事事强啊!” 人家不是常说心动不如行动嘛? “咚、咚、咚!” 聂东来刚想说点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聂东来与穆桂天几乎同时转头向医馆门口望去,他们原以为是百里长风回来了,可没想到站在医馆门口的并非是他。 而是一位青年。 一位玄衣裹身、双手抱胸环剑,英俊倜傥、玉树临风的青年。 此时,青年正斜靠在门框上,用他那双宛如星辰般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聂东来二人。 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浅笑。 他,正是紧随东方素二人进入圣铉城的那位青年。 青年打量二人的同时,聂东来二人也打量起了眼前这位陌生青年,看着眼前这个流里流气的家伙,聂东来二人脑海中同时冒出一个疑问。 “这货谁啊?” “居然生的比女人还要绝色。” 于是,两人狐疑对望一眼,指着倚门而立的青年,异口同声道:“你朋友?” 口径一致,不差分毫。 随即又纷纷摇头,不约而同道:“不认识!” 言行相同,如出一辙。 闻言,玄衣青年嘴角狠狠一抽,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难道是因为自己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不然怎么会遇到两个这样的二货呢? 依常理而言,客人临门,不应该是先迎进门,以礼相待的嘛?他们怎么反倒是杵在那里两脸兴奋的指指点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对自己置若罔闻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十亲九故 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些不太对,自己不正是为寻他们而来嘛? “小爷我忍!” 一念之此,他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有词。 青年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他坚信一个人没有忍不过去的坎。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出来行走江湖,但是由于身份地位的崇尚,加上自幼良好接受良好的修养教导,他之前几乎从未遇到过令他心境出现波澜的境况,以往的他,几乎可以做到泰山曾于眼前而面不改色,所以他自认为这个江湖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动摇心境了。 尤其是同龄人当中,因为他本身就是高高在上的佼佼者。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出来行走江湖,居然会遇到如此奇葩的二人组合。 面对客人登门拜访,他们非但没有按照他自己预期的心愿热情相迎,更是做出了如此有失礼节的举动,果然,师尊说的一点都不错,凡尘俗物,人尽其异,物尽其泽。 但是,他的修养又不允许他做出火冒三丈的鲁莽举动,因为他得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更是他身后背景的颜面。 诚然,聂东来二人并非是有意刁难于他,而是他们按捺不住内心的惊讶,一方面是青年的长相过于出众,另一方面则是他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 医馆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两人皆是饶有兴趣的盯着邪魅青年,神情说不出的莫名。 三人对望,空气中隐隐浮现一丝尴尬。 随着时间的推移,青年的神情越来越不自然,他总觉得聂东来二人看他的眼神极其暧昧。 那感觉,就仿佛此刻的自己就是一名被扒光了衣服的妖娆女子,赤条条的呈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半晌,在青年胸膛起伏不定,身体紧绷,眸子凌厉初乍的时候,聂东来终于出声了。 “不是你朋友?那他是谁?” 他一脸好奇的望着身旁的穆桂天,说实话,经过如此长时间的审视,他到现在心里都有着不太确定门口的青年到底是男是女。 他的容貌,在聂东来所识之人当中,几乎没有人能够与之相媲美,除了一人。那就是他们初到圣铉城时,遇到的那一身小厮打扮的欧阳明月。他们两人的容貌可以说不相上下,虽然看上去都是男儿身,可是却生的比女儿身还要标致清秀。 只不过青年比欧阳明月明显少了一份青涩,多了一份成熟,同样少了一份开朗热情,多了一份邪魅冷漠。 可以说,他的性格与欧阳明月相差甚远,两人除了同样模样出众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一点相同之处。 想到欧阳明月,聂东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怀间,当初他赠予自己的那块令牌依然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聂东来并不知道这块黑不溜秋的令牌到底代表着什么。自从欧阳明月赠予自己以后,就被他随手收了起来,也不曾仔细推敲研究过,甚至连看都没仔细看过,因为他始终认为欧阳明月接近自己,一定有着他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或许是自己失忆以后对除了师父以外的每个人,都多少存在一丝戒备的原因,或许是由于他自己内心一些膳意的猜测,总之,他不愿意去承欧阳明月那看似对自己并无坏处的恩情。 还有欧阳明月口中的【翠幽阁】,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聂东来同样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青年的突然出现,他甚至可能不会想起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件事来。 想着想着,他居然鬼使神差般地把自己的手举到鼻尖上嗅了,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他那青葱柔夷般地纤手。 这只手的指尖,曾经悄然触碰过欧阳明月恍似女人般地手指。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想起一个男人来?” 思绪翩飞间,聂东来心中猛然一惊,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穆桂天撇撇嘴,甚觉无奈,“你问我啊?我问谁去?天爷我就没有如此妖艳的朋友,他难道不应该是你朋友才对嘛?” 他虽然惊艳于青年的容貌,但是他敢肯定,青年绝对是自己头一遭见到,别说是朋友了,自己压根就不认识他。 要是自己当真能有如此绝色的一位朋友,他肯定会一目难过。 “我朋友?别逗,我也没有如此漂亮的朋友。” 聂东来想都没有多想,直言道:“哦,不对,我压根就没有朋友!” 不过他说的是自己失忆以后的情况,失忆以后,他连自己的身份来历都不清楚了,更何况是青年呢?至于说失忆以前的事,他压根就没有印象。 医馆大门原本就是张开着的,如此情形之下,青年居然还可以做到彬彬有礼的先敲门,足见他涵养极佳。 要是真能有这样一位朋友,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没有朋友?” 他这话一出口,穆桂天顿时就不乐意了,唾沫星子飞溅,“天爷我难道就不算是你朋友?你说这话难道良心不会痛?你还有没有一点点良知啊?亏得天爷我为了你鞍前马后、劳苦奔破,甚至风里雨里、刀光剑影,救你两命!” 聂东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憨笑道:“口误口误,纯属口误,胖子你当然算啦,你怎么会不算呢?我可就你这么一个朋友!” “哼!” 穆桂天鼻孔里窜出两道白气,仰面朝天,不予理睬。 聂东来尴尬的伸手摸了摸鼻,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妖艳?” “漂亮?”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青年秀眉忍不住狠狠一跳,眼前这两人怎么可以如此讨论自己呢?用词一点都不当。 “难道他们是故意的?” 青年心中纳闷不已,虽说自己自己长得倾国倾城、闭月羞花,啊呸!美如冠玉、一表人才,但你们也不能把自己当做一个女人来评价啊! 简直是太过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这一生,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容貌,他可以忍受别人打他、骂他、侮辱他,但是绝不能忍受别人践踏自己的容貌。 青年双手紧握,星眸一凝,面无表情的走进了医馆。 由于双手过度用力,指节间发出一阵“啪、啪、啪”的脆响。 可还不等他发作,聂东来便文质彬彬的朝他抱拳行礼,“请问兄台,可是前辈后人?”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让青年愣在了原地。 前辈? 什么前辈? 青年直接一脸懵逼。 原本积攒在胸的怒气也跟着不翼而飞。 穆桂天同样跟着一愣,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与聂东来二人当下所处的地方,原本就是百里长风的医馆,而这个不请自来的邪魅青年,既然并非他们任何一人的朋友,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那就是他原本应该就是百里长风十亲九故之流,而他来此,也绝非是为了自己二人,而是来找百里长风的,只不过凑巧被自己二人撞见了而已。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穆桂天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连忙将青年迎了进来,请他入座,甚至还手忙脚乱的为其奉上了一杯热茶。 忙活的同时,还不忘喋喋不休。 “我与你说啊,老头现在人不在这里,他啊,自从三天前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对了,你是他后人,可知晓他在这圣铉城有什么亲故朋友,或者是水火不容的仇敌之类的?我猜想他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就是出去逍遥自在去了。” “害得我二人在此焦急万分,可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干瞪眼。” 聂东来也是一脸希冀的盯着青年,宛如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茫然坐在椅子上,青年直觉懵头转向,眼前这两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先一秒冷脸相迎,后一秒却又如此热情,变脸速度之快,令他都为之咂舌。 他虽然见过不少人,但是如此奇葩之人,他还是头一回见。 “难不成自己此行要找之人是个神经病?” 青年顿时心生悲哀,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出来江湖行走一趟,而且还是带着阁主与师尊他们的嘱托出来的,可出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所要接济之人,居然是个神经病,这可如何是好? 这事如果要是让阁主与师尊他们知道了,又不知该作何感想呢? 这贼老天,可当真会与他开玩笑。 第二百七十三章 正经安宁 不过当下并不是去思考这些的时候,青年稳住心神,脑海中不断寻思着该如何与穆桂天二人沟通。 “他们刚刚提到的前辈,难道是阁里那些老家伙当中之一不成?” 青年的思路彻底被聂东来二人给带偏了。可他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不太对劲,自己出来之前也从未听说那个老家也要出来世俗中走上一遭啊? “难道他们是瞒着自己悄悄溜出来的?” 青年真是越想越糊涂。 至于说出来之前,他心中的那些不忿与抱怨,和之前被聂东来二人强行酝酿出来的满腔愤怒,此刻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的他怎么可能还顾得上那些呢?毕竟眼前的两人明显没有一个是正常的,自己如果非得跟他们较真,那岂不是显得自己跟他们是一丘之貉了嘛? 这种严重有损自己英名的勾当,他是万万不可能干的。 最后,他不得不决定还是先探探聂东来二人的口风再做打算。 如果他们口中的老头真的是阁中那些老家伙之一,那自己非得好好质问质问他不可,为什么非得把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办?而他倒好,落了个一身清净。 最主要的是,他出来之前也不通知自己一声,更加不晓得出门在外,适合结伴而行,居然故意瞒着自己,导致自己这一路走来,孤身一人、百无聊赖。 实在是过分至极,无趣之至。 难道他们那群老家伙就不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这么浅显的道理? 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这智商已经能够跟七八岁的孩童相媲美了。 也亏得他的这些心声,那些老家伙们听不到,不然的话他们估计要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小祖宗,你别让我们这身老骨头天天跟在后面给你擦屁股就已经很不错了,还照应?骗鬼去吧!” 要不是因为青年待在阁中祸害的他们一日不得安宁,他们又怎么会连哄带骗把他撵出来呢? 青年虽名叫李正宁,但却不曾有一天正儿八经的安宁过,同样也不曾有一天令他们那群一大把年纪的老骨头安宁过,安分守己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笑话。 但,如果聂东来二人口中的老头并非阁中老家伙之一的话,那他又会是谁呢? 貌似除了阁中那群老家伙以外,他李正宁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熟络的老头子了吧? 世俗江湖中就更加不可能了。他自幼就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幽谷当中,虽说以前偶尔也会跟随长辈们出来到世俗江湖中溜达溜达,采购一些东西,但那也不过是走马观花而已,并没有与任何人有过过多的接触,也更加不可能熟络了。 李正宁心中举棋不定,难以断绝。 “咦?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巴?” 沏好茶后,穆桂天见青年一脸无措的盯着自己,也不吱声,顿时突发奇想,惊叹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是个哑巴,言语不能,当真是可惜,可惜啊!” 想到这种可能,穆桂天不免心生怜悯,都说江湖坎坷、人世无常,他原来还有些不太相信这种鬼话。可看到眼前这个年纪跟聂东来相仿,比自己还要年轻不少的俊美青年,居然无法言语,他心中顿时就信了一半。 果然,上天从来都是公平的,给予了你常人不能拥有的特征,就必然会从你身上剥夺一些常人所共有的特色。 聂东来当下一惊,有些不确定的问:“不会真是个哑巴吧?” 如果不是穆桂天想到这一点,他根本就不可能想到,因为从未向这个方向思索过。 怪不得自始至终,青年都未曾开过口,不是因为他不想开口说话,而是因为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这一切貌似终于水落石出了。 穆桂天瞥了他一眼,“话都不会说,不是哑巴是什么?” 说着,他还不忘摇头叹了叹气,心道:“这会终于轮到天爷我先想到了,看来我果真的只是懒的用脑而已,稍稍动用脑子,一切难题自当迎刃而解,我可真是个天才。” 都说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果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啪!” 李正宁嘴角一抖,“腾”地站起身来,手中的茶杯直接被他拍到了桌子上,茶杯瞬间碎裂,茶水顺着桌角流了下来,李正宁的手指直接被茶杯碎片划破,鲜血与茶水混在了一起,滴落在地。 但他却没有一丝感觉,恶狠狠的盯着穆桂天,怒骂道:“你才是哑巴呢,你全家都是哑巴!” 这一刻,青年终于忍不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得寸进尺之人,对他的容颜指指点点,不尊重也就罢了,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诅咒自己。 如果不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搞懂他们那一个才是自己真正要寻找的人的话,他早就已经翻脸了。 何至于等到现在? “吆,原来不是个哑巴,那就好,那就好!” 穆桂天只觉得自己心中猛松了一口气,虽说李正宁长得实在是令他有些不太习惯,但是如果这样一位年纪轻轻的青年,真的是个哑巴的话,他心中多少会有些遗憾。 尽管两人只能算作萍水相逢,但是由于性格使然,他见不得这些凄惨之状。 至于说李正宁口中那些狠话,他倒也不在意,毕竟是自己无理在先,人家心里肯定不会好受,换成是自己,估计也是一样。 “你……你……” 李正宁一脸愤怒的盯着他,虽说心底异常气愤,但是当看到穆桂天那有些心虚的眼神以后,他心中的火突然就发泄不出来了。 以致于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见此情形,聂东来连忙出来圆场,“真是不好意思,这位兄台,我这位兄弟他就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都不会弯弯绕绕,之前有得罪的地方,我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如若兄台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东来倍感感谢!” 他不站出来都不行了,如果再发展下去,他真怕两人打起来。 突然发现剧情跟自己心目中的出入如此之大,穆桂天心中确实有些发虚,不好意思多加言语,只得感激的瞄了一眼聂东来。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朋友靠得住。 “你就是聂东来?” 在听到聂东来的劝谏以后,李正宁非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一脸惊讶看向他。 他现在已经没有闲情逸致跟聂东来二人扯东扯西了,只想赶紧把东西留下走人,他怕待的时间长了自己会被气出病来。 如果可以,他都宁愿自己一直待在阁中,没有出来。虽说是枯燥乏味了点,但总好过来这里受气吧? 如果是换做别人,他早就提剑砍过去了,可问题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是聂东来的兄弟,他不能这么做。 出来之前,阁主与师尊他们还特意交代过,对于聂东来其人,该帮则帮,因为这是他们欠他的。虽然李正宁并不知道其中详细缘由,但是阁主与师尊的话,他却不能违背。 聂东来点点头,“对,在下聂东来,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他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明明就不认识青年,他为何会知晓自己名讳?难道他真是是自己失忆以前的朋友不成? “在下李正宁!” 青年深吸一口气,正色抱拳道:“正经的正,安宁的宁。” 聂东来当下一愣,正经安宁?别人都是人如其名,李正宁确实人悖其名,整个人看上去流里流气、痞模痞样的,哪里有一点正经的样子?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不曾有过 至于安宁嘛?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安宁,刚刚那一句怒吼,可是差点震破了自己耳膜。 如果不是时机不当,他都忍不住想要吐槽吐槽李正宁父母的起名水准了,确实是有些欠佳。 “噗嗤!” 聂东来虽然只是有些腹诽,但是穆桂天却直接笑出了声。 李正宁原本就对他印象极差,听到他的笑声以后,转头直接横了他一眼,“你笑屁啊?” 穆桂天一手捂住嘴巴,摇头否认,“我没笑你啊!” 闻言,聂东来额头直接冒出两道黑线,这个死胖子,怎么脑子一点都不带转弯的,说你耿直你还真是实在的一塌糊涂啊! 就算是泥人也还带三分火气呢,更别说是李正宁这个看上去都不像个安宁的主了。 果不其然,听到穆桂天说出来的话以后,李正宁直接一个箭步冲到穆桂天身边,抬手就是一肘朝他胸膛招呼了过去。 “咚!” 穆桂天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眼前一道残影闪过,紧接着胸口处一阵疼痛,自己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向后飞出,直到撞到了医馆的门框才停了下来。 壮硕的身体震的整座医馆都是一阵晃动。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正宁早已回到了原地,正一脸冷冽的盯着他。 “咳咳!” 两道鼻血顺着穆桂天的鼻孔流了出来,他赶忙伸手擦拭掉,只觉得自己胸口火辣辣的疼,揉了揉胸口,穆桂天有些不满的抱怨道:“喂,我说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怎么无缘无故出手伤人呢?” 他有些茫然无措,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太贱,只是心中隐约窜起了一丝火苗,暗想:“这个李正宁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居然乘人之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出手伤人?” 李正宁邪魅一笑,“如果不是因为你有一位好朋友,你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根本没有解释是何原因,因为他懒得解释,也不屑去解释。 说实话,以他的脾性,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个胖子跟聂东来关系有些特殊的话,他刚刚就不是仅仅是用肘击,给他一个教训那么简单的事了,而是直接拔剑结果了他。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说自己是个屁,他原本也算涵养极好之人,很少有人令他动气,但是令他生气之人绝对没有好下场,因为在他手的剑下,从不留活口。 因此,他也很少出剑。 “好快!” 虽然穆桂天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作为旁观者的聂东来却看的一清二楚,李正宁刚刚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近乎肉眼不可见。以致于他回到原地的时候,地上的残影还未消散,而是与本体合二为一。 从抬脚迈步的瞬间到击退穆桂天回到原地,他仅仅只用了一息时间,聂东来都来不及阻止。 整个过程,简单粗暴更直接,毫无任何华丽可言。 聂东来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毫无印象的邪魅青年,虽然仅仅是短短的一瞬间,但是聂东来觉得也不见得会是眼前青年的对手。 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的果决狠辣,更是让聂东来刮目相看。 虽说穆桂天之前所言是无心之语,这一点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聂东来相信李正宁也不例外,但是他的言辞所带的侮辱性不可谓不强啊! 所以当穆桂天说那话以后,他就料到李正宁会生气,但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果断,好不拖泥带水就让穆桂天那壮硕的身体倒飞了出去。 如果他确实生存杀心的话,恐怕穆桂天真的很难逃脱,聂东来对他的话没有丝毫质疑。 穆桂天还想说点什么,但被聂东来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他不得不阻止,如果双方真的撕破脸皮的话,就算是他跟穆桂天加起来,也不见得能从李正宁手中讨到好处,武道境界的高低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可以弥补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李正宁到底是何来头,有何背景。 不过听他的意思,应该是冲着自己而来的,聂东来不想在搞清楚他的目的之前节外生枝。 “二位消消气,消消气!” 聂东来赶忙来到二人中间,防止他们二人再次大打出手,虽然看似他实在劝架,但实际上他是在帮穆桂天。 帮亲不帮理的道理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李正宁、穆桂天二人对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眼神却并不友好。 见两人谁都没有再动手的意思,聂东来心中一松,对着李正宁微微抱拳,“听阁下的意思,似乎是认识东来?敢问咱们之前可曾有过交情?” 虽说他失去了记忆,印象中并不存在李正宁这一号人物,但如果他真的跟自己颇有交情的话,说不定就能从他口中得知自己的过去了。 想到这里,聂东来隐隐有一丝激动。 李正宁知道他为何会有此一问,因为他很清楚聂东来目前的状况,但他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言简意赅道:“不曾有过。” 聂东来犹豫道:“那咱们之前有过接触?” 李正宁的话,等于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不过他还是心有不甘。 李正宁再次摇头,“并没有接触过。” 聂东来顿时深觉错愕,“那仅仅只是认识?” 他感觉这已经不是一盆凉水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当头一棒,敲得他脑瓜子都嗡嗡作响。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自己想要从李正宁口中得知过去,岂不是异想天开? “不,你想错了,咱们之前压根连面都不曾见过,这是头一回见。” 李正宁第三次摇头,一脸认真。 这下,聂东来彻底懵了,“那阁下找我所为何事?” 原来一切的一切竟然仅仅只是如此,真相往往最是伤人,这话一点都不假。 之前他还浮想联翩,甚至觉得他终于可以得知自己的过去了,却不曾想,下一秒就彻彻底底被斩断了希望。 因此现在的他,就连说话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这六年以来,他最在乎的、最关心的都是自己的身世问题。 可越是在乎、越是关心,就越让他焦急。 李正宁看着他的样子,眉梢不经意皱了皱,“来送一样东西。” 他虽不能理解聂东来此时此刻的心情,但是他却能够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尽管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但看着着实让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以致于,到现在为止,他也搞不清楚聂东来二人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了。 聂东来头都没抬,随意问道:“什么东西?” 这个世上除了有关他自己的身世以外,其他再好的东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毫无任何意义,所以他根本不会动心。 因为他根本不关心,既不关心,又何来动心? “诺,就是这个。” 李正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玻璃瓶子,递给他。 聂东来举起一看,在这个透明精致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着一株玲珑艳丽的小花。 为什么说它小呢?因为整株花不过才半截小拇指长短,但却长得非常好看,通体红白相间,须白叶嫩,中心位置还有一丁点花骨朵含苞吐萼。 瞧其模样,如果不是刚被采撷不久,便是被保存的异常完好。 聂东来也不知晓是前者还是后者,但是他的视线却一直盯着手中玻璃瓶中的花,它实在是太吸睛了。 似乎不仅仅是因为看上去好看,似乎它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魔力,能够让人在第一时间锁定它、牢记它、垂涎它。 聂东来并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因何而起、从何而来,但是当他看见这朵花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跟自己说:“它是属于你的。” 就连一旁兀自杵在门口生闷气的穆桂天也不例外,他此时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聂东来手中的玻璃瓶。 他总觉得聂东来手中的那朵花自己很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但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哪里见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当信你否 聂东来有些意外的看了李正宁一眼,又望望手中那个精致的玻璃瓶子,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虽然自己心底深处有一种莫名的渴望,想要得到手中玻璃瓶中的这朵小花,但是无功不受禄这么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不管手中这多小花价值几何,不管自己内心有多渴望得到他,他都不能这样莫名其妙的拿走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是原则性问题。 因此,他必须问清楚这东西的缘由,李正宁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将他送给自己,而且还是亲自寻上门来赠予自己。 正如李正宁所说,他们两人在此之前都素未谋面,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将自己的东西拱手送给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呢? 当然,他心中还有另外一个顾虑,那就是眼前这个初次相见的邪魅青年,为何会如此好心?专程跑来此地,只为给自己送来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他到底有何目的,手中的这朵小花又对自己有何用处呢? 如果说李正宁没有任何目的,心甘情愿的把它送给自己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目前而言,聂东来心中是不愿意相信的。 这无关人品,而是人性本就如此。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烂好人,有人对你好,在很大的程度上决定于你能带给他怎样的回报。 人这一生当中,可能会遇到很多贵人,但是他们之中别无所求的永远寥寥无几。 或许压根就没有。 就连夫妻之间,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你贪恋她的美色、身材,她贪恋你的痴心、财富、排面等,更何况是陌生人了。 “这个你无须知晓,你只要知道它是对你有用的东西,就足够了。” 李正宁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劝他安心,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善意,他对聂东来并没有什么企图。并不是他不想直接告诉聂东来,只不过聂东来手中的东西牵扯甚广,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的话,不光是聂东来,就连他自己也会有危险。 为此,出来之前阁主与师尊还特意交代过他,这东西能不让第四个人知道就尽量不让第四个人知道,包括聂东来。 因为它实在是太贵重了。 李正宁何等聪颖之人,看到聂东来的神情,他心里已经全然清楚了,聂东来这是不怎么信任自己。 不过他并不在乎,人有警惕之心,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如果是换成自己,自然也不可能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言听计从,至少目前为止,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所以,一向都不屑于人解释任何事情的他,破天荒头一遭向聂东来作出了解释。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出众,故而对别人要求太过苛刻了吧?” 李正宁暗自想着,突然觉得右手手心微微吃痛,连忙抬手去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那原本白皙如玉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沾满了鲜血,艳红色的鲜血遍布手掌,如同冬日雪地里盛开的梅花一般,惹人注目。 李正宁眉头微皱,连忙放下抱在怀中的长剑,伸出左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素白手绢,轻轻擦拭起来。 想都不用想,这是他之前拍碎茶杯的时候,被碎杯子刺破的,只不过他之前心绪波动太大,并没有发现而已。 李正宁一边擦拭手掌,一边用余光斜了一眼正斜靠在门口,一脸幸灾乐祸看着自己的穆桂天,看到穆桂天的嘴脸,他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不过一想到聂东来刚刚的神色,他不得不努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气,因为如果他此时不表现的友好一点的话,聂东来很有可能不会接受他的赠予。 穆桂天则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兀自斜靠在门框上,一脸贱笑。不知为何,当他看到李正宁手掌溢血的时候,心里瞬间感觉舒坦多了,就连胸口隐约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了。 聂东来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瓶子,“对我有用的东西?此话怎讲?” 在灵台山上的这六年时间里,师父曾不止一次在自己耳边唠叨过,为人一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之类的警告,他一直都时刻谨记。 如果李正宁的三言两语就能够让他相信他对自己并无恶意的话,那师父六年时间的谆谆教诲不是毁于一旦了吗? “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 正在仔细清理手掌血迹的李正宁,听到聂东来的疑问以后,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稍稍有些不厌其烦。 从小到大,只有自己命令别人听的份,而且他身边所有人听完以后,都会立马付诸行动。从来就没有人敢面年质疑他说过的话,聂东来的再次质疑,确实让他心中有些不快。 而且,在刚刚看到自己手掌受伤以后,他的心情本就有些烦躁,这如果换成是另外任何一个人,他早就翻脸了。 聂东来却不以为然,轻笑一声,反问道:“那我应该相信你吗?”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原本就是建立在相互知根知底的前提之下,而他却对李正宁这个人一无所知,想要相信,谈何容易? “我觉得你应该相信我!” 李正宁将手掌中的血迹清理完以后,随手将那块沾满血迹的手绢放在了身旁的桌案上,重新从怀中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手绢,轻手轻脚的将自己的右手手掌包裹了起来。 可到了打结的时候,他却有些犯愁了,并不是因为他自己不会打结,而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聂东来同样发现了他的囧境,来到他面前,同样将手中的玻璃瓶子放在了案桌上,接过他手中的手绢角儿,利落的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出来。 “好了!” 帮他包扎完以后,聂东来拍了拍手掌,“为何我当相信于你?” 李正宁瞅了他一会儿,语气顿时缓和下来:“因为它能够助你恢复记忆!” “你知道我失忆了?” 聂东来一脸惊讶,“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突然发现他还是太小瞧眼前这个邪魅青年了,他居然连自己失忆的事都知道,可见他对自己的了解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那么,他帮自己到底是出于何种心理呢?聂东来实在是想不通。 李正宁想了想,道:“似乎该知道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我同样一无所知。” 六年前发生的事,他也略有耳闻,而且当初还专门派人打探过,但却草草了事,虽说基本上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但是此事他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毕竟江湖武林的年轻一辈们,很少有人不把聂乘风当作是自己的榜样,就算是他李正宁也不例外。 但是对于聂东来此人,其实他也知之甚少,他所知道的那些,不过是阁主与师尊他们想让自己知道的而已。 至于其中的细枝末节,他还当真不是很清楚。 聂东来哦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李正宁既然不愿意多说,他问了也是白问。 “我想起来了!” 这时,穆桂天突然走了过来,一脸兴奋的盯着案桌上的玻璃瓶子,确切的说是玻璃瓶子中的那朵小花,眉飞色舞地道:“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 他此时的模样,激动的像个孩子。 聂东来看着他就差手舞足蹈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胖子,你想起什么了?” 虽说穆桂天平日多少有些不太靠谱,但是他如此喜形于色,聂东来倒还是头一回见到。 穆桂天指着案桌上的盛放在玻璃瓶子中的那朵小花,颇为激动,“我之前就一直觉得它非常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一样,就在刚刚,终于让我想起来了。” 聂东来拿起盛放那朵花的玻璃瓶子,举到他眼前,“你确定你见过它?” 穆桂天连忙点头,“肯定是它,错不了。” 聂东来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那就是说,你知道它是什么了?” 穆桂天笑道:“必须知道啊!它就是……” 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被李正宁打断:“你在哪里见过它?” 他的神色有些诧异。 穆桂天不假思索道:“在我们山庄的一本典籍上面,怎么了?” “天爷我与你说这些干嘛?又跟你毛的关系都没有。” 他原本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可当发现出声之人,居然是李正宁的时候,立马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也瞬间拉了下来。 意外的是,李正宁这次居然没有跟他一般见识,而是有些阴晴不定的反问道:“你们山庄?”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自从他平白无故出手伤了自己以后,穆桂天对他这个人实在是不怎么感冒,他生平最见不得的有两种人。 一种是狗仗人势之人。 另一种便是乘人之危之人。 而在他心目中李正宁无疑属于后一种,所以不管他是何人,有多了不起,穆桂天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他这种人。 李正宁没有理会他的无理,而是眉头紧皱,苦思冥想起来。 “切,装模作样!” 穆桂天一脸不屑的嘲笑道。 正当他想要与聂东来再次分享自己心中喜悦的时候,李正宁又一次出声了,“原来你竟是‘枫林山庄’后人。”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穆桂天。 “枫林山庄?” 聂东来一脸疑惑,这名字隐约有几分熟悉。 李正宁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不知道?” 聂东来摇摇头,“知道什么?” 他没明白李正宁话里的意思,到底是说他不知道枫林山庄,还是其他东西。 “没什么!” 李正宁瞥了一眼穆桂天,有些诡异的笑了笑,道:“看来你这位朋友身上藏着不少秘密啊!” “秘密?” 聂东来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李正宁指的是自己还是穆桂天,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穆桂天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因为自己压根连健全的记忆都没有,更何况是什么秘密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你奈我何 穆桂天顿时对他怒目而视,吼道:“你放屁!” 聂东来不太确定李正宁指的究竟是谁,但穆桂天却心知肚明,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枫林山庄”后人。 “枫林山庄”曾有过一段令人不屑的灰色历史,穆桂天虽然不清楚李正宁是否对此知根知底,但是他身为枫林山庄的少庄主,绝对不可能让别人言语上侮辱不敬枫林山庄。 而且,据自己家老爷子交代,他们枫林山庄所谓的那段灰色历史,并不是真有其事,而是强行被人安置在枫林山庄头上的。 对于此事,穆桂天一直都不敢妄下结论,尽管他已经在山庄待的有些不耐烦了,但是身为枫林山庄的一份子,他有义务维护山庄的声誉。 李正宁看着穆桂天狗急跳墙的模样,一脸自得,“你敢说自己不是枫林山庄后人?” 他脸上的笑容更甚,眼里满满的讥讽,藏都藏不住。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穆桂天就是枫林山庄后人,是因为在这个江湖中,那本书,一直都被寄放在枫林山庄,除了枫林山庄中看过那本书之人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自己送给聂东来的这朵花到底是什么东西。 即便是送到他们眼前,他们也不可能会认识的。 “老子是枫林山庄后人怎么了?” 穆桂天有些气急败坏,很显然李正宁吃准了自己就是枫林山庄的后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但他的信心到底来源于哪里,穆桂天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些不被认可的灰色历史,他也不能确定。 李正宁嘿嘿一笑,道:“既然承认自己是枫林山庄后人,那就对了,你们枫林山庄的秘密,还少嘛?” “你……” 穆桂天用手指指着他,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但是整个却人气的浑身发抖。 聂东来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穆桂天心中自知自己不是李正宁敌手的话,此刻早已动手了。 李正宁似乎吃定了他不敢动手,丝毫不惧,“怎么?你们枫林山庄自己做的丑事还不让别人说了?” “饭可以乱吃,话别乱说!” 穆桂天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沉声道:“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免得引火上身。”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李正宁估计早已死了不下于上百回了。 “怎么?想打架啊?” 李正宁一脸贱嗖嗖的样子,“我好怕怕吆!” 穆桂天顿感恶寒,一个男人,居然可以如此之娘,该不会是投胎的时候投错了吧? 他心里这样想着,如果不是此地不太适宜,而且李正宁带来的东西确实医治聂东来的失忆症的话,他早已翻脸不认人了。一个娘娘腔,居然不知死活的在此胡言乱语,就算是自己不敌于他,也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好了,好了!” 聂东来恰宜适地阻止道:“你们二位能不能消停点?一开口就跟吃了炸药一样,怎么?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听李正宁的口气,他似乎对穆桂天所在的枫林山庄了解甚多,而且聂东来算是看出来了,他并没有信口胡诌,不然的话,以穆桂天的火爆性子,根本不可能让他如此跋扈。 “深仇大恨?” 李正宁邪邪一笑,“凭他也配?” 穆桂天也不甘落后,“一个死娘娘腔,老子都懒的认识他,怕污了老子的眼睛。” “你说什么?” 李正宁宛如星辰般地眸子里射出一道凌厉光芒,一把抓起案桌上的长剑,“有种你再说一遍?” 这个肥猪一样的死胖子,居然敢骂自己是娘娘腔,真的不知死活。 他本天生丽质,原本就遗传了一些女人的东西,这虽然让他很苦恼,但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他曾经也想过把这些东西一股脑改掉,可是融入骨子里的东西,又岂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既然不能改掉,那么这就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最大的忌讳。 这一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因此,从来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说他是娘娘腔,因为胆敢说这话的人,全部都已葬于他的剑下。 穆桂天这头死肥猪,自己已经忍他很久了,如果他再胆敢口无遮拦,自己不介意让他尝尝手中之剑的厉害。 可他没想到的是,穆桂天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而是讥笑道:“老子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你奈我何?” 那模样,有多嘚瑟有多嘚瑟,就连聂东来都有着看不下去了。 在穆桂天之前,他就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于是,他赶忙劝道:“胖子,李兄远来是客,咱们可莫失了礼节。” 说直白一点,就是告诉穆桂天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该收敛就收敛一点,你又打不过人家。 看着一脸杀气腾腾的李正宁,聂东来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真的动手。万一他要是真犯起浑来,那百里长风这医馆还不得被拆了?到时候救命恩人回来了,他聂东来又该如何向他交代呢? 穆桂天嘿嘿贱笑着,不再说话。他当然听得出来聂东来话中的意思,其实他压根就没想着跟李正宁动手,不过是想刺激刺激眼前这个娘娘腔。 要是真打算动手的话,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废话了。 李正宁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你不敢?” 他心中早已怒火中烧,如果不是顾及到圣铉城鱼龙混杂,他早就动手把这头肥猪收拾一顿,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了。 穆桂天兀自笑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李正宁没有接话,只是一脸不善的盯着他,因为他知道这头肥猪嘴里吐不出什么金言的。 果不其然,穆桂天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会,道:“有道是好男不跟女斗,你又何苦咄咄逼人呢?要是天爷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天爷我就在此给你赔了礼得了!” 他就是想看看李正宁吃瘪的样子。 “你……” 李正宁怒极,这狗东西居然真的将自己当做女人来看,真是不砍他都不足以平息自己心中的愤怒。 只听“呛”的一声,李正宁手中长剑被拔出,不过还不待他将自己长剑抽出,便感觉剑柄处传来一股大力。 “铿!” 长剑猛然归鞘。 原来是聂东来眼疾手快,赶在他抽出长剑之前,重新将之按进了剑鞘。 “李兄,切莫动怒,我这兄弟就是这幅德行,李兄千万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如有得罪之处,东来在此给李兄赔不是了。” “还望李兄大人大量,饶恕于他。” 聂东来一席话语,分寸拿捏的刚到好处,既给了李正宁一个台阶下,又有意抬高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而且还告诉李正宁,穆桂天是他的兄弟,如果他真的要动手的话,自己可不会袖手旁观,可谓是一举多得。 李正宁怔了怔,深深看了聂东来一眼,重新将剑收了起来。他发现自己一直都小看了这个看上去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俊美青年。 他虽然穿着打扮极为简单,一身黑色长衫似乎已经穿了很久时间,由于长时间清洗,变得有些发白,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而束,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喜忧。 而且他还有一个缺失了记忆的不健全人格。 似乎除了俊郎的面容以外,他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任何一丁点可以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说话做事却滴水不漏,可谓聪明绝顶。 但,这还不是让李正宁最惊讶的地方,李正宁最惊讶的是他的实力,通过刚刚短短一瞬间的接触,李正宁就敏锐的察觉到,在他体内有着一股极为庞大雄厚的内功修为,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就宛如一股洪流一般,被束缚在了聂东来体内。 李正宁想不通,以他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修为,不过他可以肯定,刚刚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聂东来此人已经了解到了极致,至少他曾经的一切经历他都一清二楚,可是现在他却迟疑了。 “自己真的有想象中那么了解他吗?” 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 虽然凭借自己的诸多手段,如果真要是动起手来,他相信聂东来并不一定占据得了上分,但是别忘了,他跟前还有一个实力不俗的胖子虎视眈眈。 最主要的是,他其实并不想在圣铉城闹事,只不过是穆桂天的嘴太毒了,让他一时之间乱了分寸而已。 毕竟圣铉城可不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容不得他为所欲为,他虽然自负,但还没有自负到没有脑子的程度。 在圣铉城,幽冥督查史就是天,他们要是针对一个人,即便是成名已久的顶尖高手,也不一定能够招架的住。 别看如今的幽冥督查史早已没有了以前的利齿,而且经历过之前那些事以后,实力也早已大不如前。但是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你真的将幽冥督查史当做一块软柿子来捏,那估计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朝气已去的幽冥督查史既然依旧能够统治者圣铉城的绝对话语权,那就说明它依然具备让江湖其他实力忌惮不已的底牌,不然的话,它早就被江湖其他实力吞并掉了。 这块肥肉,想要的人从来不仅仅是那么一两个人。 既然聂东来已经给出了台阶,他就完全没有必要继续针锋相对了。 “哼!” 想通了这些,李正宁重重冷哼一声,不再机会一脸贱样的穆桂天。 穆桂天也不在意,别过头去,假装没有看见。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适可而止的道理,他岂会不明白? 第二百七十七章 当下刚需 见两人终于消停了下来,聂东来顿时放下心来,他可真不希望两人发生什么争执,到时候,不论是他们当中那一个受了伤他都会于心不忍。 一个是一路陪他走来的兄弟,一个是莫名其妙要赠予他恩惠的朋友,抛开他们二人各自不为人知的目的不说,他们二人都算是有恩于他,或者说是欲有恩于他。 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他们二人于自己,那都是欲施以泉水之恩在先。 聂东来并不是一个知恩不报之人,恰恰相反,与师父六年时间的相处下来,他把恩情看的十分重要。 更何况,他心中还有其他顾虑。一旦他们动手会拆了百里长风的医馆不说,到时候肯定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首先幽冥督查史的人不可能坐视不管,毕竟圣铉城是他们治下,而且之前胖子就已经说过圣铉城的一举一动不可能瞒得过幽冥督查史的耳目。 这也是穆桂天有恃无恐,不怕李正宁狗急跳墙的原因。 万一到时候惊动了幽冥督查史,自己难免也会被稀里糊涂的卷进来,避免不了一些无休止的调查,那么到时候,自己又将怎么办呢? 在自己亲人父母的线索没有任何突破之前,他可不想沾染上这些没必要的麻烦。 聂东来拿起案桌上的玻璃瓶子,再次问道:“李兄,不知你要赠予我的这东西,到底所谓何物?” 首要之急,他必须得弄清楚玻璃瓶子里装的这朵小花,到底是什么东西。毕竟听李正宁的口气,这东西似乎跟自己恢复记忆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这东西真的能够使自己恢复记忆的话,那么对他而言,无疑是意外之喜。 当然,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意味着他将欠下李正宁一个天大的人情。不过聂东来并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最在乎的就是如何能让自己恢复记忆,一旦自己恢复记忆,那么自己的一直以来萦绕着自己的一切问题必将迎刃而解,包括自己的身世。 虽然听穆桂天之前的语气,他似乎也知道这瓶子里面装的具体是什么,不过聂东来却没有摔先开口问他,一来是因为他跟自己相熟,二来是因为这原本就是李正宁的东西,越俎代庖终究有些欠妥。 这是最基本的原则礼节问题。 当然,如果从他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话,自己完全可以回过头来再问穆桂天,但是在聂东来看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李正宁如今已经知道,穆桂天同样知晓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也就是说,即便是他不告诉聂东来,穆桂天也会告诉他。 所以,他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 李正宁看着聂东来,从他脸上他看到了迫切的求知欲,他就明白,这一次,他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罢了!” 他突然叹息一声,轻轻挥了挥衣袖,医馆的大门突然关闭。 做完这一切,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双眸盯着聂东来的眼睛,道:“我与你讲了,你可要千万保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如何?” 聂东来见他一脸严肃,便明白,自己手中的这小东西肯定来头不小,当即点头答应,“李兄放心便是,东来虽不是什么如履薄冰之人,但是起码的分寸还是有的。” “如此最好!” 李正宁点点头,“此物便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灵草----落魂草。” 整个过程中,他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过聂东来的脸庞,他想看看聂东来知道落魂草以后得神情。 “落魂草?” 聂东来偏着头想了想,然后嘴里念叨了一句,“这个名字我怎么好似在哪里听过一样?” 除了稍稍有些惊讶与疑惑意外,聂东来的脸色并无其他变化,他只是觉得落魂草这个名字似乎曾在自己脑海中出现过一样,让他觉得有些熟悉,至于说它的价值到底有多客观,其实在聂东来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穆桂天眼眸一凝,心中惊道:“果然是落魂草没错。” 虽然他之前基本上已经确认了李正宁带来的正是落魂草无疑,但是当听到李正宁亲口承认了以后,心神不免有些激荡。 要知道那可是落魂草啊!江湖中人无不心驰神往的灵草,居然活生生在他眼前出现了,叫他如何能不激动?他没有激动到大叫出声,就已经很镇定了。 令李正宁惊讶的是,除了疑惑惊讶以外,他并没有在聂东来脸上看到任何其他的变化,似乎落魂草这等令江湖中人为之疯狂的宝物,在聂东来眼中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让他很不解,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禁一脸惊诧的问道:“你不知道落魂草?” 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到任何一种可能,会使聂东来如此平静。 聂东来反问道:“我应该知道嘛?” 不得不说,李正宁的聪明程度确实让他感到意外,仅仅片刻时光,他就已经猜到了聂东来内心的想法。可让聂东来想不通的是,似乎在得知自己并不知道落魂草的时候,他似乎很吃惊,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李正宁笑了,笑的很开心,笑的令聂东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只要他对你而言,当下刚需就可以了。” 他笑不是因为聂东来不知道落魂草,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考虑的有些复杂了,自嘲而已。自己明知道聂东来是个失去了记忆之人,却还想着他应该不可能不知道落魂草,这种武林至宝,难道不显得可笑吗? “当下刚需?” 聂东来摩挲着手中的玻璃瓶子,道:“你的意思是,服用了它,我的记忆就会恢复?” 手中这株仅仅只有半截指头长短的落魂草,难道真的如此神奇?他心中多少有些纳闷。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过去的六年时间里,那么师父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只要找来这么一株小小的落魂草,自己就可以全面恢复呢? 哪怕是它比较稀有罕见,但聂东来相信,给自己六年的时间,他足以踏遍整个江湖武林,寻到这么一株小小的灵草并非什么难事吧? 难道事情并非自己想象中这般简单不成? 一旁的穆桂天同样竖起了耳朵,他虽然明白落魂草的珍贵与强大,可是这落魂草具体该如何使用,他却一无所知。就连枫林山庄的那本古籍里头,也只是记载了落魂草的功效作用,并没有详细解释它该如何使用。 “服用它?” 李正宁顿时一愣,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你的意思是想吃了它?” 看来,聂东来是真的不知道落魂草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来。 聂东来不解道:“李兄不是说它是一株灵草嘛?难道不是用来吃的?” 他怎么感觉李正宁的表情多少有些嘲弄的意味呢?既然是灵草,那肯定是用来吃的,这是正常人一贯的思维,似乎并没有什么错吧? 李正宁摇摇头,“灵草也是分等级的,寻常灵草是用来服用的没错,但如果换成是落魂草,可就不一样了,不然的话,他如何能够成为人人梦寐以求的珍宝呢?” 他虽然觉得聂东来的话多少有些搞笑,但是转念一想,世俗江湖中,知晓落魂草具体用法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聂东来顿时有些尴尬,“那当如何使用?” “其实也非常简单!” 李正宁正欲解释,突然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旁侧耳倾听的穆桂天,顿时一道念头自心中升起,“对了,你身旁还有一人是知道落魂草的,你何不问问他呢?” 如果不是余光凑巧扫到了穆桂天,他差点都忘记了这个令自己难堪的死肥猪,既然他之前让自己出了丑,那么自己何不借这个机会让他再尝尝这种滋味呢? 他李正宁从来就不是一个以德报怨之人,既然穆桂天让他不爽,他也不会让穆桂天舒服。 聂东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穆桂天目不斜视的盯着医馆里间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胖子,胖子?” 聂东来试着唤了两声,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医馆里间的摇椅,眼珠子一动不动。 “李兄,你看?” 看到穆桂天这个样子,聂东来将这个难题又推给了他。 李正宁盯着穆桂天看了一会,冷冷哼了一声,“装的倒还挺像那一回事,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都说无知者永远都在逃避,看来此话一点都不假。” 可任凭他如何冷嘲热讽,穆桂天就是一动不动,好似灵魂出窍。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穆桂天睁着眼睛、站着睡着了呢。 就连聂东来绕着他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以致于他还当真以为穆桂天是寻思着什么事情入了神。 其实,穆桂天此刻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尤其是看着李正宁一脸愤慨,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他不知道有多开心。 “小样,想跟天爷我斗,你还是太嫩了点。” 李正宁无奈,只好跑来戏弄穆桂天的心思,继续解释道:“落魂草此物,不仅可以使人功力倍增,而且还能克制百毒,最主要的是它对人体神魂有些极大的修复作用。不过它并非是像其他寻常草药一样,直接吞服,而是需要人们用自己的神魂力量去汲取它颈叶中的自然之力,以纳为己用,整个过程犹如抽丝剥茧,极其危险。切记不可急功近利,否则的话可能会前功尽弃,甚至迷失自我。” “当然,是药三分毒,它也不是没有副作用,抛开整个过程危险异常不说,一般汲取完它的力量以后,汲取之人会有三天的虚弱时期,在这三天时间里,不能动用任何武道修为,否则的话,一身修为便会尽失。” “而且用它来修复神魂的话,武道修为就会跌落一个大境界,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样说,你可明白?” 当他再次解释的时候,穆桂天紧绷着眼角的笑意,再次竖起耳朵倾听。 “也就是说,它可以使我恢复记忆,但同时也会使我的武道修为跌落一个大境界?” 聂东来如何会不明白?说白了,这就是一种高级的等价交换,你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失去另一样东西。 “可以这么说,但前提是你必须要突破汲取落魂草自然之力过程中的重重艰难险阻!” 李正宁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变化,沉声道:“如何取舍,你自己定夺,我不予干涉。”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可尽信 “我愿意用一大境界的修为换取自己的记忆!” 聂东来连想都没有想,直接就决定了,对于当下的他来说,迫切需要的并非是自己武道修为的提升,而是自己记忆的恢复。 虽然在江湖中人看来,武道境界才是赖以生存的根基,毕竟一旦有了强大武力的支持,就可以不用惧怕任何人,不用惧怕任何事。 但是,对于聂东来这个已经失忆了六年时间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让他恢复记忆更重要的事了。 他迫切需要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父母亲人究竟是谁,是否依然健在?过去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迫切想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他落到如此境地,过了六年浑浑噩噩的岁月。 至于武道境界,跌落一大境界就跌落一大境界,又不是永久失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修习。 李正宁看了他好一会儿,面露难色,“你可要想清楚了,而且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就是武道境界一旦跌落,想要修习回来,可就不会那么简单了,要比当初修炼的时候难上上百倍不止,弄不好你今生的武道境界便会永远停留在那一境界。” 他所告诉聂东来的落魂草的使用方法,其实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这其中之一正好是修复神魂的方法。 其实他不过是想看看聂东来的选择而已,而他心里已经想好了,如果聂东来不会选择这个方法,而是选择提升自身实力的话,他是不会如此轻易让聂东来得到落魂草的。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聂东来会应答的如此爽快,甚至连思考都不曾思考。这让他稍稍有些惊讶,要知道江湖人士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武道修为,有了强大无敌的武道修为,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但是聂东来却偏偏选择了用自己的武道修为来换取记忆,在李正宁看来,他或许是因为并不清楚境界跌落的严重性才会做出如此选择。 “我意已决,李兄不必再劝,与我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记忆更重要。” 然而这一次,李正宁终究还是想错了,其实在聂东来心中,不管是多大的牺牲,只要能让自己恢复记忆,他都会不遗余力去做。 聂东来对他抱了抱拳,微微福身,一脸郑重的道:“李兄,谢谢你!这份恩情东来铭记于心,他日必当相报!” 李正宁再也没有去劝说,因为他看得出来,聂东来是一心一意想让自己的记忆恢复,至于说等他以后明白了个中利害,会不会后悔,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至少当下,他无怨无悔。 李正宁连忙一把扶起聂东来,“聂兄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他终于彻彻底底重新认识到了聂东来这个人,他似乎跟自己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因此,他头一回在人前以兄弟相称,以前的时候,能够入他眼的人基本上没有,所以他从来没有再那一个人前,以兄弟相称,因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虚情假意。 但,此时看着聂东来那诚挚的脸庞,他第一次在心底认可了他,至少他觉得聂东来此人跟其他人不一样,确实值得一交。 人的感觉有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忽雨忽晴,难以捉摸。 “李兄的举手之劳,却给了东来如此贵重的礼物,让东来拥有了恢复记忆的机会,此恩情,不逊于再造之恩。” 聂东来执着的道:“东来感恩戴德!” 他并非矫揉做作,而是发自肺腑的感激李正宁,或许他给自己带来落魂草的同时,还有着其他目的,但即便是他有其他目的,聂东来也并不责怪于他。萍水相逢人家能给予自己如此厚重的恩情,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了,即便是李正宁心中真的存在其他目的也无可厚非。 且不说他的目的到底如何,当下这份恩情,就已经足以让自己欠下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李正宁拗不过他,只好顺了他的心意,道:“那我也就不矫情了,以后如果有需要聂兄弟帮忙的地方,我会开口的。” 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其实在他心底,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聂东来帮忙的,毕竟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他呢?仅仅只是一个连自己身世都不清楚的可怜之人。 但如果聂东来今后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的话,他也绝对不会推辞,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很难有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得到他的认可,但一旦得到他的认可以后,他就会从一而终。 聂东来点点头,“但有吩咐,李兄尽管开口,力之所及,东来绝不推辞。” 他同样明白,李正宁虽然看上去痞流痞流的,但其实心地并不算坏,可能是跟他的生长环境有关系吧? 不过聂东来并没有打算询问关于他的事情,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选择了相信他,那又何必去问呢?如果他同样认可自己的话,终有一日,会向自己坦白的,问了,反而显得自己心胸有些狭隘。 “既然如此,那李某就先预祝聂东来马到成功。” 李正宁咧嘴笑道:“也算是我此行功德圆满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笑的如此畅心了,以往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身份特殊的原因,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因此,他早已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聂东来哈哈一笑,道:“但愿能借李兄吉言,到时候等一切尘埃落定,东方当请李兄痛饮一番。” 以往的时候,他一直遵守着佛门的戒律,别说是痛饮了,就算是提到酒,似乎也会觉得这是对佛的不敬,可今日不知怎么的,突然好想与李正宁坐下来喝上几杯。 他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也会饮酒,但是失忆后的这六年时间里,他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算是半个佛门弟子,需要遵守佛门的清规戒律,另一方面也是对自己师父的敬重,让他不喜欢饮酒。 就连他自己也未想到,自己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而且如此顺畅,丝毫没有感觉别扭,似乎早已习惯了一样。 “好,一定!” 李正宁同样哈哈笑道:“到时候咱们不醉不归。” 习惯了一个人自酌自饮的他,有时候其实很渴望有一个人能够与自己席地对饮,闲话家常。但却奈何阁中那些年轻人,都不具备这个资格,如果聂东来真的能够蜕变为自己挚友的话,说不准还真会有如此一天的到来。 想一想,他就觉得蛮期待的。 “一言为定!” 聂东来伸出了拳头。 两个人的拳头轻轻对碰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正宁重新抱起自己的长剑,对聂东来挥了挥手,“此行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李某就先行告退,不在打扰了,望再一次见到聂兄之时,聂兄心中的疑惑早已尽数解开。” “李兄慢走,东来恕不远送!” 聂东来自然清楚他口中的疑惑是什么,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等到他恢复记忆之时,便是心中困惑顿开之日。 即将踏出医馆大门的时候,李正宁的身形突然停了下来,微微侧头道:“最后,我想给聂兄一个忠告,人不可尽信,尤其是某些看似可信之人,更要多加提防,防患于未然总好过往亡羊补牢。” 说着,他还特意瞄了瞄穆桂天,意思不言而喻。 见状,穆桂天顿时怒道:“姓李的,你究竟是何居心?” 这个娘娘腔居然再次挑拨离间,似乎在他看来,自己对聂东来有着什么不纯想法一样,着实可恨。 李正宁淡淡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屑,“你自己心里有数,当真要我说出来,恐怕你的脸面会挂不住。” “你休得胡言乱语!” 他穆桂天并不是一个特别容易动怒的人,可自从今日遇见了李正宁这个娘娘腔之后,似乎心情就没有顺畅过。 “这个娘娘腔为何屡屡针对自己?” 穆桂天心中有些纳闷,自己不过是应了老爷子的要求,前来保护聂东来而已,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就变了味了呢?难不成这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穆桂天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了。 “看来得找个时间敲打敲打老爷子了。” 他心里暗自琢磨着。 “呵呵!” 李正宁拧嘴一笑,并不解释。 “多谢李兄提醒!” 聂东来想了想,道:“胖子的为人我多少还是了解一点,李兄对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他细细想了一下,这一路走来,穆桂天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而且以他的性格,并不像是那种藏城府于心,不露声色的人。 推开医馆大门,李正宁抱着他的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回响在聂东来二人耳边。 “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他并没有向聂东来解释什么,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解释的人,而且他看得出来,依照目前的情形,就算是自己说了,聂东来也未必会相信。 聂东来明显相信穆桂天比自己多一点,这让他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这个人娘娘腔真的是莫名其妙!” 李正宁走后,穆桂天颇有些不忿的抱怨道。 聂东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胖子,你又何必太认真?或许人家只是跟你闹着玩呢?” 穆桂天看着医馆大门的方向,皱了皱眉,道:“不行,回头我的找个机会好好问一下老爷子,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件事如果不弄清楚,始终是自己心中的一个疙瘩。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把聂东来当做朋友来看了,他穆桂天虽然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是有损朋友的事他是不会干的,如果这件事真的如李正宁所言,其中蕴含着别的目的的话,他必须要终止老爷子的嘱托了。 且不说他愿不愿意,这事如果传到了江湖上,让他以后还如何做人? 聂东来并没有听他唠叨,而是把目光放在了盛装落魂草的瓶子上,自言自语道:“他,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盯着瓶中的落魂草,聂东来久久不能回神,在听完李正宁对于落魂草的介绍以后,他就已经明白了落魂草的价值。也难怪他叮嘱自己千万不能让别人知晓自己手中拥有落魂草之事,如果这事要是传到了别人耳目当中,那么可以想象的到,自己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变成江湖武林中香饽饽,不知会有多少人前仆后继想要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对于李正宁,聂东来除了知道他的姓名以外,根本一无所知,他究竟会是何人?从何而来?为何要给自己这么大一份恩情呢? 他实在是想不通。 第二百七十九章 谈何容易 还有就是,他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了解?似乎自己的一切生平,他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那么,他真的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跟自己仅仅只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吗?又或者他到底隐瞒了些什么呢? 而且更让聂东来意想不到的是,李正宁看上去似乎对穆桂天也有着非比寻常的了解,似乎他对穆桂天的了解远远超乎穆桂天本人的意料。 穆桂天回过头来,看着聂东来,他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我也不清楚,似乎以前在江湖中从未听说过李正宁这一号人物。” 他对这个江湖的认知,远非聂东来这个失忆之人可比,即便如此,李正宁此人却让他感觉无比陌生。 犹豫片刻,他又补充道:“你真的要舍去自己一大境界的修为,来恢复记忆?” 虽说他敢肯定李正宁送来的东西确实是落魂草无疑,但是对于李正宁这个人,穆桂天并不是特别信任。 不管李正宁是不是与百里长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管他是不是百里长风的后人,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或许诡异,不得不令他多留一个心眼。 当然,他也希望聂东来能够对此人有所警惕。 聂东来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瓶子中的落魂草,答非所问道:“这落魂草确实能够使我恢复记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透过他的神情,穆桂天看得出来,此时想要让他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可能性恐怖并不大,这让他心中稍稍有些着急,“如果它确是落魂草无疑,应该是可以的。” 因为百里长风也曾说过,落魂草的确可以让聂东来恢复记忆,百里长风此人虽然有些不着调、甚至是为老不尊,但是他的医术绝对无懈可击,就凭他一眼便可以判定聂东来失去了记忆,就足以看出他绝非常人。所以他的话,穆桂天还是愿意相信的。 聂东来眸子一凝,“难道它会是假的不成?” 穆桂天摇摇头,“我看不像,我之前在古籍上见过落魂草的样子,它应该确是落魂草无疑。” 聂东来苦涩一笑,反问道:“既然你也知道这是落魂草,那么我还有的选择吗?” 这是当下恢复他记忆的唯一途径,不管过程有多艰辛,聂东来都不想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放弃这次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穆桂天有些无奈,“虽然落魂草能够让你恢复记忆,但是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这样做风险很大,说不准,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的记忆就会自动恢复了呢?”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发生什么奇迹。但他还是不愿意让聂东来做这种高风险的尝试。 聂东来摇摇头,“且不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即便是有,我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穆桂天心中的想法,但是在他看来,穆桂天或许是有些操心过度了,可能是因为李正宁与他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缘故吧!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愿意相信李正宁一次,因为在他看来,李正宁并没有对自己不利的动机。试想一下,他如果真的想对自己不利的话,又怎么会拿出落魂草这种江湖武林梦寐以求的灵草作为筹码呢? “既然你意已决,我不便多说!” 穆桂天见聂东来是口吞秤砣,铁了心想要利用落魂草来恢复自己的记忆,他也不就不再劝说,因为他知道说的再多也是白搭。 只是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既然聂东来想要汲取落魂草里面的自然之力,那就必须得有一个绝对安全可靠的环境才行,期间绝对不能有任何打扰,此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因为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李正宁也说了,他如果成功的话,会有三日时间的虚弱期,在此期间,身边总不能没有一个人照顾吧? 聂东来想了想,道:“先等一等吧,等前辈回来以后再说,顺便问一下炼化落魂草需要注意的事项,他是这方面的高手,说不准有什么稳妥的方法也不一定呢?” 他虽然心里急不可耐,但是他同样明白,自己目前这样的心情,根本不适合炼化落魂草。 所以,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情,他必须要让自己心如止水,而且他心中也一直惦念着百里长风,这位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日不见到他,聂东来心中始终会感觉不安。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以百里长风的医道修为与江湖阅历,绝对比自己二人要强出不少。所以,有了他的存在,绝对可以少走不少弯路。 穆桂天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那好吧,那就等老头回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说不准老头还真有什么方法也不一定。” 百里长风之前就有提到过落魂草,很显然,他是知道落魂草这种灵草的,穆桂天觉得他还真有可能知道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聂东来把落魂草收到了怀里,走到医馆门口,看着越来越热闹的街道,不禁有些感慨。 这座城池似乎本就是应热闹而生,不管是月明星稀,还是青天白日,它都是一如既往的门庭若市,就仿佛这里得人们从来都不需要休息一样。 大概这便是它的魅力所在吧! 一提到百里长风,穆桂天立马显得兴致缺缺,“谁知道呢?他爱啥时候回来啥时候回来。” 此时,虽已近日上三竿,天空中,落盘一般的太阳正向不知疲倦的人们,炫耀着自己金黄色的身躯,一副为他们驱寒取暖的样子。可如今毕竟已是二九天的天气,无孔不入寒气的与日俱增,即便是有了阳光的衬托,空气中的寒气依旧伸手可触。 姑苏城北。 迎着并不温暖的日光,林震南与袁老先生并肩而行。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之前黑衣人来过的地方。 放眼望去,周围一片狼藉。周围的群山被削去了山头,形成了一座座平坦整齐的广场,城北的林木东倒西歪,散落在漫山遍野,山脚下的土地龟裂而开,露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很明显,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不为人知的灾难。 林震南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皮忍不住狠狠一跳,不由感慨道:“真是没想到,一夜之间,这里简直天翻地覆。” 虽然他没有怀疑过黑衣人的描述,但是未亲眼得见时,他终究还有些不敢相信,可当亲眼所见时,他只觉得黑衣人似乎描述的太过于保守了一点。 这里远远要比黑衣人描述的更加狼藉,黑衣人当初所描述的糟糕程度还不到自己所见的一半。 “确实难以想象!” 袁老先生目光一阵闪烁,似有些许惊讶,“姑苏城周边居然真的还存在着这种级别的高手,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他的语气似有些感慨,又有些自嘲。 林震南当下心惊,试探着问道:“先生可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两人可都不简单啊!” 袁老先生捋了捋胡须,神秘一笑。 “先生的意思是这里不过是两个人的战场?” 这让林震南有些纳闷,看他的模样似乎是察觉到了些什么,但是袁老先生并未说明,他虽然心存疑惑,却也不好直接询问,只好侧面打探。 虽然他早已心中有数,今夜这里爆发的战斗绝对不会简单,可是修为如他,居然没有再第一时间窥察到如此细致,而袁老先生只瞧了一眼,便敢肯定这里只有两人打斗过,这让林震南心中惊诧不已。 自打来到这里以后,他就已经在很细心的查探现场情况了,但却没有发现这些,并不是因为他错过了什么蛛丝马迹,而是因为自己的武道修为还远远不够。 一直以来,姑苏城中几乎没有人知道袁老先生的武道境界到底有多高,就连林震南也不清楚,但他并不像那些市井之徒一般,认为袁老先生默默无闻。恰恰相反,他一直都认为袁老先生的武道境界并不比自己底,因为老先生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如同一汪大海,深不可测。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不管自己以前把袁老先生看的如何高深,终究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眼前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老人,绝对已经现在了武道境界的最高层次,俯瞰着众生。 可笑那些无知之人,还始终以为他不过是位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袁老先生点点头,“的确只是两个人的战场,不过这两人着实不简单,令人意外呐!” 林震南终究还是禁不住心中的好奇,“不简单?可是窥壁了那个境界?” 这已经是袁老先生第二次说他们二人不简单了,他想知道,能够让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老人不断感慨的两个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他们都已迈步那个境界,可是他心中终究还是不愿意承认他们会有如此之强。 要知道,那个境界,就如同一道天堑,横在所有人面前,让所有人都可望而不可及。这些年来,江湖中也未曾听闻有任何一人,达到了那种高度。 就连当年惊艳才绝的圣笔铉剑也不例外,当然,如果他现在依旧在世的话,或许应该是最有可能迈入那个境界之人。 但是,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如果,也不可能出现如果,他已经绝迹江湖六年时间了,说不定早已化作一捧尘土了吧? 想到圣笔铉剑,林震南的心情顿时沉重了不少。 “想要窥壁那个境界,谈何容易?要知道,那个境界绝非仅仅是靠过人的天赋就可以达到的,还需要一定的气运才行。如若不然,江湖中天赋极佳之人也不在少数,恐怕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了。” 随即,袁老先生又侧目想了想,道:“当然,事实无绝对,虽说它是一道天堑,但是跨越天堑之人不是没有出现过,不是吗?就好比,有时候知道的不一定是好事,而不知道的也并非一定就是坏事一样。” 林震南转头看了他一眼,老人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是林震南总觉得他这一席话,就像是有意说给自己听一样。 他似乎已经看穿了自己刚刚诞生在心中的惆怅,这让林震南心头震惊不已。 第二百八十章 失之何妨 林震南躬身受教,“先生一席话,震南获益匪浅,多谢先生肯为指点迷津!”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朝袁老先生拜了拜身。 袁老先生连忙摆摆手,道:“什么指点不指点的,老头子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虽然他嘴上说的是受之有愧,但是身体却纹丝不动,欣然接受了林震南的膜拜,而且还是一脸乐呵呵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他早已习惯了这个样子,还是他不晓得如何去拒绝。 林震南看着老人微红的脸色,和傻傻的笑容,像是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尴尬,“难道是我多心了?” 他着实有些琢磨不透眼前这个老人,他一身武道修为早已深沉如海,但偏偏为人极其低调,甚至有些令人难以想象,而且他对谁都是一视同仁。 从林震南第一次遇到他,一直到今时今日,已经过去了不下于十个念头,十年的时间里,他从未听到老人生气过,他就仿佛一台机器一般,每一年、每一月、甚至是每一日都以完全相同的同一种面孔呈现在姑苏城所有人面前。 从日出东方到西山迟暮,他都是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样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所以,姑苏城中的所有人,其实在私下里更愿意喊他一声“袁圣人”。因为在所有人眼中,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名圣人,也只有圣人才能够做到如此极致。 不过老先生对于“圣人”这个称呼,似乎颇为芥蒂。林震南记得很清楚,五年前老人曾应邀在“寒山寺”做过一场佛礼讲教,那场佛礼讲教的规模非常宏大,以致于姑苏城周边的好多城池之人都闻讯而来。 那场礼教,在江湖武林中也算得上是一桩盛举了,所以老先生特意邀请了他这个姑苏城的城主,维持现场秩序。 礼教当天,“寒山寺”前前后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场礼教虽然仅仅只有一个半时辰,但是所有前去听堂之人,无不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就连他们这群维持秩序的官方人员,也不例外。以致于礼教结束以后得很长一段时间里,整座“寒山寺”鸦雀无声,其实不光是“寒山寺”,整座姑苏城都陷入了一种静谧的安宁。 礼教结束以后,看着如痴如醉的听众,袁老先生并未着急离开,更没有去打搅他们,而是静坐原地,等待着所有人清醒过来。 或许对于他自己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结果这一等,从午后一直等到了傍晚,一共整整四个时辰,他们等了四个时辰,他陪他们等了四个时辰。 待到所有人清醒过来以后,皆对老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有不少人纷纷竖起拇指夸赞他,说他是真“圣人”。 可当他听到“圣人”二字的时候,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老人环视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沉声道:“老朽不过一介先生,借用先贤之智慧,说与他人听,怎配圣称?” 语气沉痛、声调难平,这个从来都慈眉善目的老人,看上去有些生气。 一语毕,在场的所有人都底下了脑袋,他们虽心存疑惑,但却不敢说话,因为当时的气氛太过压抑。他们有的甚至很不解,为何有些人对于别人的夸赞都要如此苛刻呢? 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是夸赞,那必然是恭维之词,即是恭维之词,那实不实际又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没有什么意义,何必非要斤斤计较呢? 但,袁老先生却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事必躬亲,一丝不苟。 在他眼里,只认对错,只有是与否。 所以,在别人眼中,他确确实实当的起“圣人”之称,但是在他自己眼中,把他比作“圣人”却是对“圣人”一词的玷污。 说完这句话以后,老人便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他面前提起“圣人”一词,似乎“圣人”二字成了老人面前的违禁词,成了他一生的忌讳。 为此,林震南还曾特意询问过他老人家,别人称他为“圣人”,同样也是为了提现他们对老人的敬畏与尊重,他为何要令他们难堪呢?难道他就没想过,那样的话会得罪很多人吗? 结果,袁老先生的回答让他倍感羞愧,他说:“老朽一生以文走道,自然最重视的就是文脉,所谓‘圣’者,已抵极致,老朽自问还未问及,如此堂而皇之的接受了,岂不是为文道蒙羞?让世人所不齿?” “至于说得罪人?老朽还不曾想过,人活一生,当感恩之人,收之心上,当得罪之人,失之何妨?” 也是从那时起,林震南更加觉得,老人的胸襟远非自己可比,他看待问题的高度,早已远远超过了自己这个一城之主。 林震南理了理心绪,不得不收起心中那些斑驳的想法,“先生认为他们二人实力如何?” 这个问题本该是他这个姑苏城主,第一时间就该关注的,可是因为袁老先生的存在,他之前并未着急联想到此。 大概这便是老人给他的安全感了吧! 袁老先生抬头看了看向远处不断延伸出去的沟壑,眯了眯眼,道:“他们两人当中,有一人虽然已经迈出了半步,但也仅仅只是半步而已。而另一人只能算是处于摸索阶段吧,还未能真正走出那半步,但是,他们二人的整体实力却旗鼓相当,你说他们是不是有些不简单呢?” 说罢,他还不忘笑眯眯的看了看林震南。 林震南微微一愣,不解道:“那顶多也只能说明他们其中一人不简单而已吧?而他们当中那个迈出半步之人的实力,貌似是有些差了点。” 实力旗鼓相当的两个人,其中一人的武道境界稍稍偏低,那就再也是明显不过的事情了,如果是相同境界的话,他的整体实力想比那个武道境界偏高之人要强出不少,这根本就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而貌似并非像老人所言那样,两人皆不简单。 “非也非也!” 袁老先生晃了晃头,笑眯眯的道:“他们所展示出来的实力已经跨越他们自身修为至少一个小境界的范畴了,而且还会更多,你说是不是不简单呢?” 林震南惊道:“如真如此?” 在江湖中,拥有跨越自身武道境界修为的人并不是没有,但却实属罕见。 他们任何一人都绝对算得上是天之骄子,无一不是同一时代的领军人物,这样的人物,绝对算的上是百年难得一见。 可偏偏在姑苏城这江湖一隅之地,就接连出现了两个这样的人物,而且都还是自身武道境界即将踏入巅峰的绝世高手,这如何让他能不心惊? “恐怕还远不止如此!” 袁老先生驻足凝望片刻,苍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如果仅仅只是如此,那便好办多了。” 林震南心中更惊了,“何至于此?” 看着袁老先生的神情,他突然觉得事情恐怕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加棘手。 第二百八十一章 姑苏之福 袁老先生顺手指了指沟壑延伸的方向,道:“不如咱们姑且边走边瞧?” 那是顺着城北以北、继续往北的方向,山势一路下倾,大有峭峰凹平原之意。 “边走边瞧?” 林震南心中一突,猛的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难不成这里并非是唯一战场?” 顺着袁老先生手指的方向望去,林震南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那里原本的地面如今已经全部龟裂,大大小小的沟壑密密麻麻布满山坡,粗细长短各不相同,但是所有的沟壑,似乎都在刻意向北面下滑一般。 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林震南半开玩笑道:“也不知道以此向北,会不会延伸到谷底山涧?” 城北最北的地方,是在千里开外,那里原本是一条山涧,同样是姑苏城的边界。 山涧的地势虽然很低,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条山涧从来都不曾有滴水流过。 反倒是山涧两侧的峭峰陡立笔直,足足有数十丈之高,将整条山涧环绕其中,导致这条山涧常年光线不足,昏暗漆黑。 站在两侧的陡峰边缘,根本一眼望不到涧底,若是投一块石头下去,只闻的“碰碰”的回音不断。 传闻中,那条山涧存在着谜一样的神奇色彩,有人说曾站在山涧边缘,听到过山涧人声鼎沸的喧嚣热闹;有人说曾在不远处,看到过山涧灯火辉煌的奇景异致;也有人说曾在山涧边缘,感受到过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似乎想把自己吸入山涧底下去;更有人说曾在山涧底下寻到过一个恐怖阴森的大殿,殿门紧闭,任凭他们如何去推,就是无法推开殿门,而殿门上却雕绘着异常邪恶的图案。 关于山涧底下,虽然众说纷纭,但是却没有人去证实这些说法,因为姑苏城自建城初始,就颁布了一条禁令:“但凡姑苏城之人,谁也不得擅自进入山涧底下,如果不然,必有诅咒降临。” 这条禁令,不光是如同百姓,就连姑苏城的每一任城主大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否则,后果自负。 因此,根本没有人知道,那所谓的诅咒,到底为何物,同样根本没人知道,姑苏城为何要颁布这样一条禁令,这条禁令到底出自何处。大家只知道,姑苏城每一任城主走马上任,这条禁令都必须原原本本重新下达一回,必须得让城中每家每户都知晓。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恶性循环,根本无休无止。 袁老先生微微一笑,“或许,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他的脚步未停,依旧不急不缓的想前走着,林震南只好一步一个脚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迈着同样的步伐,小心翼翼的避开沟壑边缘的酥软地带,极速前进。 林震南随意笑笑,根本不当回事,“或许吧!” 很快,他们二人就已经爬上了并不高耸的山丘,登顶了城北最高处,当然这只是如今的最高。 以往的时候,这里得群山要比现在稍微好出一筹,可如今,这里的山头已经全部被人削去,只剩下半个光秃秃的山顶,形成了一个个并不宽敞的山顶广场。 站在这里,一面是轮廓清晰的姑苏城,一面是逐渐下滑的山势。 不过此刻,林震南二人谁都没有,一览众山小的雅兴,因为看着无比清晰,爬满山坡、密密麻麻的沟壑,他们的心情都格外的不一般。 “不是或许,是的确如此!” 袁老先生迎风而立,看着远处只有一个黑点大小的山涧,问道:“还要继续下去吗?” 林震南凝神想了许久,才道:“下去,为何不去呢?这里毕竟还是我姑苏城范围之内,我这个城主有责任,也有义务去为我的城民们做点什么!” 袁老先生怔了怔,“不惜违背禁令?打破平衡?” “先生见多识广,可知所谓诅咒,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林震南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出了这个在他心中隐藏了多年的疑惑。 “诅咒嘛?” 看着远处眼底的黑点,袁老先生欲言又止,可终究还是耐不住林震南的眼神,解释道:“这种东西,因人而异吧!或如同神明,无处不在,或或许荒诞,名不副实。” 林震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是也好,非也好,是非皆好;有也罢,无也罢,有无皆罢。我既心意决,何必扰烦忧?” 说罢,哈哈一笑,大步向远处行去,边走边摆手,“先生且先回去吧,感谢先生愿意陪震南走比一遭。” 袁老先生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四城之主,当属你最有魄力,当初我果真没有看错。” 而后,他又望了望身后姑苏城应有尽有的轮廓,随即跨出一步,一步之后,他直接再一次来到了林震南身侧,然后叹息道:“也不知你小子有没有发现,其实,姑苏城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城池,令许多人都向往不已。” “不是已经让先生先行回去了吗?先生怎滴又回来了?” 林震南并不清楚袁老先生口中的很高,到底是指姑苏城所处的地理位置本身就高,还是在说姑苏城其他苛刻条件。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如果传闻属实,姑苏城城主府传承下来的消息准确的话,他们此行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两说呢?在乎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嘛? 如今唯一能让他心中惦念的,并不是姑苏城一花一草一木,更不是姑苏城成千上万的百姓,而是眼前这个为姑苏城努力过不知多少岁月,而今有无怨无悔的跟在自己身旁的老人。 林震南从第一次见他开始,他就将林震南这个年轻人,当做自己的子孙后辈一样看待,时不时也会一板一眼的提点他一些做人处事的道理。 而如今,即便在此情形之下,他又化身为一颗能量石,给予林震南前行的动力,同样给予了他博弈的勇气。 袁老先生看了他一眼,笑道:“一生活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好不容易得到一次可以任性的机会,还未来得及尝试,为什么要放弃呢?” 林震南心中一暖,他自然明白,老先生之所以会这样说,只不过是不想让他分心而已,而并非如他自己所言一生如履薄冰,想要任性一回。 正如老人自己所说,他一生执着于文辞,以文走道,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没有非比寻常的积累,和大胆创新的精神,又怎会有所突破? 不过既然袁老先生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林震南自然不会自作聪明,只见他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有朝一日,震南可与先生携手同行,此实乃震南之福。” 袁老先生意味深长的道:“你错了,你此一行,当是姑苏之福。” 林震南大惑不解,“先生此言何意?” “等这一趟回来,你自会明白的!” 林震南看着他没有一丝想要开口的样子,只好将这个疑问暂时压在了心底。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合逻辑 不过袁老先生的话,让林震南精神一振,老人刚刚说等此行回来,自己自会明白,也就是说,不过此行凶险与否,他们都能活着回来。 林震南不知道袁老先生为何会有如此信心,但是看老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林震南便明白,身旁这个老人,一定是对谷底山涧有着常人所不能理解的认知。 袁老先生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仿佛就是一道天生的迷题,永远都让人琢磨不透,每当你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的时候,往往你只是了解到了他的冰山一角而已。 两人再次并肩而行,脚步很慢,但速度却出奇之快,看似很随意、漫不经心的每一步落下,就已经有百米距离一晃而过。 “等等!” 约摸千米距离过后,袁老先生突然停下脚步,并且伸手将身旁的林震南也拦了下来。 “先生……” 林震南稍稍一愣,刚欲出声询问,不曾想他们脚下的土地瞬间塌陷,两人急忙掠至半空,端详起脚下的变化来。 仅仅一瞬间的功夫,他们先前站立的地方,地面“轰隆”一声沉了下去,露出一座看似阴森的殿宇,殿宇顶部黑雾萦绕,喷吐着摄人的光泽,殿宇周围刻画着形状不尽相同的漆黑恶蛟食人图案。 一大片深陷的地面当中,这座突兀而现的殿宇,露出半个张牙舞爪的脑袋,像是豺狼凶狠的面容,震惊的林震南闲着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吞吞吐吐的道:“先……生,这……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地底突现宫殿,这未免有些太过玄妙了吧?可就是如此玄妙的事情,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没有大惊失色,已经算是很镇定了。 最让林震南想不通的是,他已经上任姑苏城城主好些年了,关于姑苏城的杂撰书籍,只要是城主府有的,他全部都一一过目过,但却从来都不清楚在这姑苏城北之地,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一面。 而城主府的诸多杂撰书籍当中,同样也没有诸如此类的记载。 是从来都不曾有人知晓此时嘛?林震南不敢断言,但是他内心深处觉得一定是有人知晓的,不然的话,姑苏城为什么一直都存在着关于谷底山涧的禁令呢? 这明显不符合情理。 相比于他的惊诧,袁老先生倒是表现的波澜不惊,反而锁了锁眉,颇有些意想不到的样子。 “如果老朽所料不差的话,咱们大概是找到答案了!” 老人笑盈盈的望了一眼林震南,长吐一口气。 “先生的意思是?” 林震南喜不自胜,指了指脚下的殿宇,“咱们要找的人会在这里面?” 袁老先生点点头,“我感觉到一道熟悉的气息,就在下面。” 老人轻轻一挥衣袖,殿宇顶部萦绕不散的黑雾,瞬间消失殆尽,“只不过这道气息,貌似十分虚弱。” “虚弱?” 林震南有些好奇的问:“可是他战败了?受了重伤?” 说话的时候,他同样也放出自己的力量,去感知大殿内的情况,可是令他无奈的是,他的力量似乎被大殿某种无形的力量给阻挡了,一丝也渗透不进去。 看了看身旁的老人,林震南越发的他深不可测了。 “受了重伤是事实。” 袁老先生犹豫了片刻,“但是否真的战败,还真不好说。” 在他的感知范围内,整座大殿有且仅有一人,虽然此人气息虚弱,但是呼吸平稳,应是性命无碍。 可他在意的是此人的伤势,虽然她身上那股气息微弱,但是却令他心绪难平。 他的话,让林震南有些摸不着头脑,“先生可识得此人身份?” 他其实并不怎么关注他们二人谁胜谁败,他关注的是把姑苏城北闹的天翻地覆的二人,到底是何来历,为什么会出现在姑苏城北? 袁老先生再次一挥衣袖,整座大殿直接破土而出,矗立在了半山腰。山坡虽然倾斜而下,但是大殿却似伫立在平原之上,只有一角抵在山坡上,另一角却悬于半空,可令人奇怪的是,那座大殿就这样静静地悬空而立,没有丝毫跌落的意思。 做完这一切,袁老先生意味深长的看着林震南,道:“你何不亲自进去瞧瞧?说不准你也识得此人身份呢?” 林震南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在理,答案就在眼前,自己何不亲自进去瞧瞧呢? 当下,他再也没有犹豫,直接飞身而下,来到大殿门口,抬手便去推殿门。 使劲一推,殿门却如同被密封在了大殿之上,纹丝不动。林震南当下心惊,自己这一推之力,虽然算不上太强,但是,起码也有万斤之力吧?却连一个小小的殿门都奈何不得,这似乎也太邪门了吧? 他自然不信这个邪,直接将全身力量汇聚到了右臂之上,再推,殿门依旧纹丝不动。他手臂上的巨大力量就仿佛石沉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门当真怪异至极啊!” 林震南震惊的合不拢嘴,自己这一臂之力,别说是一扇门了,就算是一名玄境顶峰高手,都会分分钟给他锤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奈何不得眼前这道门分毫,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这时,已经来到他身侧的袁老先生忍不住道:“不如让老朽来试试吧!” 林震南想都没想,直接让开身体,“先生请!” 一来,这道门实在是太奇怪了,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都买个不得它分毫,二来,他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自己与袁老先生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其实,刚刚他本就想着要让袁老先生来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这道诡异之门了,只是没想到袁老先生摔先主动请缨,这正好合了林震南的心意。 如果是他请袁老先生出手的话,心里终归会觉得欠老人家一个人情,但如果是袁老先生自己开口的话,他心中自然也就没有了诸多顾忌。 要是连袁老先生也束手无策的话,那他们只有使用暴力,轰开这道门了,却不说这座突兀出现,他一无所知的大殿是否存在其他危险,如果直接暴力轰开的话,会不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反应,就算是没有,依照眼前这道殿门的坚韧程度,能不能轰的开还是另一种可能。 即便是可以轰开,万一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的话,他们此行也只能无疾而终了。 林震南可不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袁老先生来到殿门前,莫名叹了一口气。在林震南紧张的目光中,他缓缓伸出苍老的右手,轻轻的按在了殿门前。 结果,令林震南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之前他使尽浑身力气未推动分毫的殿门,就这样被袁老先生轻轻推了开来。 “吱嘎!” 随着一声轻脆的门板摩擦地面的声音传出,林震南直接惊呆了,嘴巴张的大大的,放入一个鸡蛋全然没有丝毫问题。 “这样就行?” 林震南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这才发觉自己嘴巴张的老大,连忙用手推了推下巴,结果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的他直咧嘴,眼里更是溢出了悲催的泪花。 这位曾经不管经历任何事都不曾落下这个泪水的铮铮汉子,此刻居然满眼晶莹。 而且,这些泪花来的如此突然,让他猝不及防。 看着他一副痴傻憨厚的样子,袁老先生忍不住噗嗤一笑,调侃道:“凡事都有其窍在,何故如此看不开?” 他并不想过多去解释什么,只好以一种玩笑的态度,扯开话题。 林震南羞愧道:“先生说笑了,震南不过是不小心来了个唇齿舌战而已,并非有什么看不开。” 虽然他感觉袁老先生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而已,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解释一番。 袁老先生哈哈一笑,“老朽懂得,谁还不能年轻过。” 随即他又幽幽一叹,“奈何年少一去不复返,醒时晚矣,恨不珍惜悔时难。” “……” 林震南直接无语,你知道就知道呗,为何还要如此长篇大论?搞的我现在都有些不确定不到底是真的懂?还是并非真懂了。 于是,他只好试探着问道:“先生,咱们还是先进去瞧瞧里面情况,如何?” 至于说,老人家是否是真懂,他真的不想再解释了,反正自己问心无愧。有些事情不解释还好,反倒是越解释就越显得自己内心局促不安了。 “也好!” 袁老先生点点头,见成功从林震南身上避开了话题,当下不在调侃他。 进了大殿,两人才发现,这里曾经似乎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大殿内的陈设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面上,大殿四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剑痕。 一柄染满鲜血的长剑静静地插在大殿一侧墙壁上,剑身上的血渍尚未干涸。于长剑对立的一侧大殿的地面上,仰面躺着一名女子,生死未知。 女子嘴角依稀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让她原本绝美的身影平添了一份凄惨,我见犹怜。 在目光触及到这位女子的时候,林震南的心脏狠狠的震动了一下,正如袁老先生所言,这名女子他居然认识,不止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北夏!”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林震南直接一个闪身来到了女子身侧,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随即急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故意还算平稳以后,顿时如释重负。 当他再次抬头时,双眼通红,眸子里散发出洪荒猛兽一般嗜血的光芒,看得袁老先生一阵心惊肉跳。 “到底是谁?竟然伤你如此之重?我林震南就此发誓,不论天涯海角,一定要将揪出来他活刮了,一泄心头之恨!” 林震南声音嘶哑,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袁老先生见状,连忙高喝一声,“醒来!” 听到袁老先生的声音,林震南心头一颤,紧接着便是一阵后怕,刚刚如果不是袁老先生及时唤醒他,他有可能心神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林震南感激地看了袁老先生一眼,道:“多谢先生!” 这一声感谢包含了太多,不仅仅是感谢袁老先生刚刚及时唤醒他,更感谢袁老先生随他出来一趟,不然的话,就算他发现了这座大殿,也不一定能够打开殿门,更不一定能够见到重伤的林北夏。 如果林北夏出现什么意外,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袁老先生看了看他怀中的林北夏,道:“她的伤势颇重,需要静养,你还是先带她离开吧,不过你不必过分担心,她的性命无恙。” 林震南点点头,他自然也看得出来林北夏虽然伤情不轻,但还不至于伤及性命。 抱起林北夏,林震南朝袁老先生躬身行礼,“震南暂且先行离开,等日后再来详查,先生如有发现,还望不吝告知,震南感激不尽!” 袁老先生点点头,“你且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林震南不再迟疑,抱着林北夏转身离去,当下最重要的,是稳住林北夏的伤情,他城主府财力雄厚,只有到了城主府,他就有足够的信心,让林北夏在最短的时间里,清醒过来。 只要她能及时清醒过来,一切谜底也就自然而然解开了。 林震南走后,袁老先生来到大殿前的恶蛟图案旁,轻轻用手一按,大殿前那长剑不能损伤的恶蛟图案,直接被他按进了大殿的墙壁上,与此同时,大殿的墙壁居然自行修补,片刻便恢复如初。 而墙壁上那个恶蛟图案,就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做完这一切,袁老先生面色有些复杂,随即对着大殿的墙壁轻声说道:“好好反省吧!” 大殿中依旧安静如此,根本没有人回答他,而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袁老先生也不在意,摇摇头直接向殿外行去。 关上殿门,离开大殿,袁老先生一步跨到半空中,犹豫片刻,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大殿虚空一掌按下,整座大殿又重新被他缓缓按进了地面以下。 就在大殿即将没入地面的时候,似乎有一声不甘的咆哮声,从大殿中传了出来。 声音似乎很重,彻响山巅,又仿佛很轻,风吹既散。 一切,就像是不经意间的一种幻觉,幻觉过后,大殿直接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依旧沟壑纵横的山坡。 一眼望去,山坡滚滚而下,最终汇聚到了那个只有一个黑点大小的山涧边缘。 至于那座诡异的大殿,似乎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一样。 脚踩虚空,袁老先生似乎是听见了那一声不甘的愤怒咆哮,他兀自长叹一声:“孽障啊孽障!” 随即转身离开,一步跨出,已然消失了踪迹。 夕阳西下,姑苏城北突然迎来了一阵狂暴的冷风。刹那间,山石滚动,草木惊飞,漫天尘埃遮蔽了视线,无数断木迎风飞舞着奔向远处的谷底山涧。 待狂风过后,这里什么也没留下,那些断木碎山不翼而飞,就连地面上纵横交错的沟壑也不见了踪迹,一切仿佛恢复如初,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合逻辑,但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只有那些被砍掉了半个山头的山峰,顶着平滑的缺口,傲然独立,显得格外的扎眼。 第二百八十三章 医不自医 黄昏月上,夜渐微凉,入夜的天色格外飒爽。 寒风轻抚行人肩,如风刀霜剑,暮下行人拢袖蜷。 姑苏城的大街小巷,人们早已早早闭了屋门,点起烛火,或聚于一堂,谈笑风生;或炊烟袅袅,等待晚宴;也有为数不少的贫苦人家,轻叹惆怅。 大概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忘记屋外的凌冽寒风刺骨暮色。 只有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漫无目的游荡在姑苏城的各个角落,他们皆着单薄衣衫,冻的鼻青脸紫。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确没有绝对的平等,区区入暮寒风,便已冷暖自知。 各色差距,尽显无疑。 位居姑苏城正中央的城主府,同样灯火通明,这里得灯火远远要比姑苏城其他地方更加璀璨,各色各异的烛光里,倒映这这座府邸的富丽堂皇。湖泊、小桥、廊阁,一应俱全。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锦绣无比。 林震南居住的院落里,各色人影熙熙攘攘,有肩挎药箱的医师,有打点细末的下人,更有神色冷峻的护卫。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傍晚城主林震南从城北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天。 虽然他们当中好多人根本不清楚,城主为何会发如此大的火,但是作为城主府的下人,他们行事但凭主人脸色,林震南的脸色难堪了,他们没人敢大声出气,所有人都谨小慎微,生怕触碰到林震南这个主人家的霉头。 但是,这也不能压抑住他们心中的好奇,因为在他们所有人眼中,林震南的脾气一直都是非常好的。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已经在城主府待了好些年头了,林震南在他们的心目当中,不仅仅是一名为百姓着想的好城主,更是一位体恤下属的好主人。 因为,以往每逢佳节,他都会为他们分发赏银,或者帮他们这些下人们置办家用,甚至有时候城主府的下人们在外面受到了委屈,如果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非得把是非曲直弄个明明白白不可。 而且,林震南在职这些年里,没少掏腰包帮助姑苏城那些无家可归或者家境贫困的城民们。 这就是林震南的为人,他曾自己亲口说过,自己生平最怕的不是丢掉姑苏城城主的职位,而是他在职期间,不能为姑苏城的城民们做点什么,因为他始终坚信,只有姑苏城的城民们觉得他是一城之主,那他才真正算的上是一城之主。 他,做到了,而且一直都做的很好。这也是为什么姑苏城的所有人对他心悦诚服的原因,就连姑苏城那些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们,全都对他另眼相待。 因此,在整座姑苏城,几乎从来没有人见过城主林震南动怒,他一直都很和善,也很威严。 但是这一次,他失态了,彻彻底底的失态了。大伙都看得出来,他早已乱了阵脚,不知何故。 所以,所有人都在好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这位从来都泰然自若的大人物,如此失态。 但是,他们毕竟大多都是下人,除了听从吩咐忙前忙后以外,其他的消息根本无从得知。 他们只知道,从晌午到现在,但姑苏城中凡资历深厚的医师们,全部被请进了城主府,似乎是什么人患了大病的样子。 佩戴刀剑的冷峻护卫自林震南所在的院落门口,一路分左右两拨整齐有序的排列而出,一直排到了城主府的大门口。 他们身躯笔直,目不斜视,犹如一杆标枪一般,静立在暮色寒风中,任凭寒风肆掠,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似乎在他们眼中,暮色中那冻人脊髓的寒风,根本不存在一样。 因为他们不仅仅只是看家护院的护卫那么简单,他们每个人都是行伍出身的正统军兵,他们每个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他们每个人都曾尝尽过人世磨难,早就铸就了一副钢铁之躯,祁寒酷暑于他们而言,早就成了小儿科。 因为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比三伏三九强大百倍的使命,他们一生,只为心中使命而活;他们一生,只为家国情怀,他人安危而活。 他们每个人,都是城主府的脊梁,是他们,撑起了城主府的安康,他们在,城主府便在;他们每个人,都是姑苏城的灵魂,是他们,铸就了姑苏城的祥和,他们在,姑苏城同在。 他们是伟大的、无私的,但却一生卑微着,因为他们永远没有宦官奸佞风光无限,他们是受人尊敬的、令人倾慕的,但却并不是让所有人都向往的,因为他们永远不能为己为亲苟且偷生。 端盆举衫的下人们,同样也顶着入夜的寒风,整整齐齐的现在林震南那座院落里,他们时不时会偷偷摸摸的向院落半开的殿宇中瞄上两眼,或者冷的蜷缩一下身子,向身旁的同伴身边挤一挤,报团御寒。 他们全部都是些平凡之躯,自然不能免俗的丢掉心中的好奇与驱逐内心的寒意。 尽管他们每个人都被冻的手脚哆嗦,但却没有一人脸上露出抱怨的神色,因为他们都曾或多或少接受过林震南的恩惠,他们虽然都是平凡之人,但最起码得知恩图报还是知晓的。 而那些挎着药箱的医师们,同样排成了一条长龙,但是他们当中,时不时都有人会从林震南院落的殿宇中进进出出,每当有一个人怀着忐忑进入的时候,就会有一人满脸落寞的走出来。 而每当有人走出来的时候,殿宇门口都会有一名身着军铠、腰配长剑的护卫向他们递上些许银两,以做酬劳。 当然,每每此时,医师当中大多数人都会一脸无奈的摇摇头,直接起身离开,并不伸手去拿这些无功而来的银两。 但是,同样也有些许人,也会点头哈腰、恬不知耻的伸手接过,那些在他们看来,纯属城主府打赏的银两。末了,还不忘昧着良心说上几句马屁话。 对于这种种,那名护卫并不做任何解释,同样也不给任何人另外的眼色。 不论是面对谁,他都不苟言笑,神情肃穆。 殿宇中,林震南一脸焦急的在地上走来走去,时不时都会抬头看一眼床榻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林北夏。 而每当有一位医师进来,为林北夏诊断过以后,他都会不耐其烦的问上一句,“大夫,她怎么样?” 然后一脸希冀的看着刚刚为林北夏诊断过情况的医师,而每当医师叹气或者摇头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会颓废一分。 因为他已经知道医师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之前已经有很多人说过同样的话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句:“恕我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什么因由,城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在这短短不到半日的时间里,这句话,他已经听说了无数遍,听到他的耳朵都已经快要起老茧了。 于是乎,每当有人进来替林北夏诊断完情况以后,叹气或者摇头的时候,他都会压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赶紧摇摇手,示意他先行离开。 因为他怕听他们说多了,他真的会失去耐心,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想要亲自问候一遍,他们到底是怎么学医的?为何每个人都学的狗屁不懂,而且还能在姑苏城备受尊敬? 原本晌午林震南带着林北夏回来的时候,她虽然伤势不轻,可却呼吸平稳,活脱脱一幅睡着了的样子,应当是没有什么大碍。 因此,林震南以为以他自己的实力,替她运功疗伤以后,她很快就会苏醒过来。 于是,他把林北夏带进城主府以后,就立马开始着手替她运功疗伤。可谁曾想,他不替林北夏运功疗伤倒还好,反倒是替她运功疗伤以后,她居然开始咳血不止,而且气息也越来越弱。 这可把林震南给吓坏了,他连忙命人把全城资历深厚的医师给请了过来,想让他们诊断一下,林北夏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鉴于安全起见,他还让城主府的全部军兵出动,一步一岗的盯梢。毕竟,重伤林北夏的凶手到目前为止还杳无音讯,他不得不防。 可谁曾想,这些姑苏城资历深厚的医师们,一个个全都是纸糊的老虎,中看不中用,诊断了半天,结果连个屁都没有查出来。 林震南心中简直对他们失望透顶了。 殿宇中,除了林北夏、林震南和进进出出的医师以外,床榻边缘还站着一人,是一位佝偻着背、满脸褶皱的老妇人。 她一直都站在床榻边缘,眼睛死死的盯着林北夏的脸,瞧个不停,浑浊的眸子里时不时都会闪过一丝异色。 刚送走一位医师,林震南就迫不及待的问老妇人,“蝉姨,您看这都是些什么庸医啊?他们根本连您都不如么,咱们姑苏城难道真的连一个像样一点的医师都没有吗?” 老妇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以为寻常百姓家的痼疾都像这般难缠呀?要真是如此的话,那些皮毛医者还不早都饿死了?” “那您老倒是赶紧想想办法呀,这样下去北夏的性命还能保得住吗?” 林震南也知道她说的在理,他自己也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奇特的事情,可是一个人一旦心乱了,考虑任何问题都会出现短见。 随即,他又抱怨道:“再说了,您老不是也学过些许医理的吗?为何偏偏要找别人呢?难道就连您老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你懂什么?” 老妇人瞪了他一眼,“医不自医的道理你听没听说过?” 林震南脸色一垮,小声嘀咕道:“什么医不自医的,还不都是些骗人的鬼话,说白了不就是功夫没学到家而已吗?” 医道一途,的确流传有医不自医的说法,有些人将其信以为真,作茧自缚,不过有些人却对此不屑一顾,就好比林震南,他始终觉得,这不过是那些医理浅薄之人,为自己找了一个荒唐的借口罢了。 因为,他始终相信,医道跟武道如出一辙,小医治痼疾,大医掌天下。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不知春秋 他嘀咕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一旁的老妇人听了去,尽管老妇人看似心不在焉,但毕竟林震南距离她仅仅一步之遥。而且林震南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但那也仅仅只是发发牢骚,阐述一下自己的观点而已,并非想着要故意隐瞒老妇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当着老妇人的面讲出来。 老妇人作为城主府的元老级人物,而且是从小看着林震南长大的亲近长辈,林震南对她还是非常了解的,可以说他们二人对彼此的了解远非其他人所能想象。 听完林震南的嘟囔,老妇人横了他一眼,骂道:“你懂个屁!医不自医,压根就不是医术精湛与否的问题,而是不论是谁,在给自己或者亲人诊断病症的时候,都会心乱,不可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心一乱,难免会出现差错,你那都是些什么歪理?” “就好比现在,北夏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你看看你的心都乱成什么样子了?那里还那有一丝一城之主的风范?活脱脱就是一只烫了屁股的猴子。” 末了,她还不忘打个比方来指责林震南,意思相当直白明了,就是说他林震南是六月的斑鸠--不知春秋,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 这个衣着朴素的老妇人,言语从来都是这般苛责,林震南早就已经习惯了,她从来都不会因为林震南是姑苏城主而给他面子。 这一点,林震南向来都很清楚,就像他很清楚蝉姨此人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一样。 所以在听到老妇人把自己跟猴子相提并论,林震南难得的老脸一红,但却没有反驳,尽管这个比喻对他这个一城之主而言,确实有些不太恰当,但是这对于向来苛刻的蝉姨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而且他也无从辩驳,蝉姨此言,话糙理不糙。 好在让林震南欣慰的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外人,要不然的话,他这个一城之主被一位其貌不扬的老妇人如此训斥,恐怕等到天一亮,又将是姑苏城的一大奇闻,被传遍大街小巷那肯定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他刚刚心里如此想着,便又有一位人模狗样的医师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他进来之后神色怪异的瞄了一眼林震南二人,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朝着林震南俯身行礼,“见过城主大人!” 虽然他进来之后,只是偷偷瞄了一眼林震南二人,都没敢光明正大去看,可是林震南何许人也?他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位医师的惊鸿一瞥。 然后看他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跟本想都不用想去想,他就已经明白了过来,这人肯定是刚刚在门口听到了蝉姨训斥自己的话。 所以,他才会显得如此紧张,甚至连抬头看林震南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内心非常害怕,他怕林震南会知道他自己刚才无意中听到的本不该听到的话,他怕林震南会兴师问罪。 虽然他在姑苏城中也算是有微末地位的人,但是跟林震南这个一城之主比起来,那可真的不可同日而语,毕竟,整座姑苏城都在林震南的治下,林震南如果想要对他不利的话,根本不需要任何借口,更不用亲自动手,他保证不会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而恰恰是因为他的紧张,当场就将他自己给出卖了。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这种心虚的紧张,往往会让自己露出马脚,但是一旦当他(或她)们知道了超出自己内心负荷的消息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紧张,因为他(或她)们对于这种消息产生的后果其实是相当恐惧的,没有人的内心可以强大到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这就好比一个人单枪匹马走夜路,总有那么一两处阴森之地,会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尽管他其实很清楚,那里压根就什么东西也没有,但却总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尾随自己,而且还是无影无踪的那种。 想通了这些,林震南顿时就有了想法,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医师,斯条慢理的问道:“你刚刚都听到什么了?” 不管怎么说,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再说,免得到时候他又到处去宣扬这种有损自己颜面的事情。这种事一旦传了出去,要是知情的人听了或许会一笑置之,但是那些不知情的人如果听到了,指不定还会在暗地里怎样加油添醋呢。 万一要是闹腾的凶了,到时候自己这个一城之主,难保不会变成一个笑话。 他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医师原本就心惊胆战,结果林震南这么一问,他直接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喊冤:“城主大人明查,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小人什么也没听到。” 他一边喊冤一边叩头,神情悲戚,惶恐不安,十足的市井小人物撞见青天大老爷的形象。 卑微。 真实。 虽然林震南这个城主在姑苏城的口碑一直都挺不错,但是事关自己身家性命,医师一点都不敢大意。 林震南的神色稍微缓了缓,“你不知道什么?” 果然,他自己就是不能太严肃,太严肃了反而让人觉得恐惧,要是姑苏城人人都变成如同眼前这位医师一样的德行,恐怕这座城也就没有活力可言了。 双膝跪地的医师心里一松,脱口而出:“我不知道城主大人被训……” 话说到一半,他这才幡然醒悟,接下来的言语就像是被卡在了喉咙里一样,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同样卡住的还有他这个人,或者说他是被那些卡在喉咙里的那些言语给噎住的,更为恰当一点。 他被噎的双眼瞪圆,嘴巴大张,喉咙里更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嗬嗬”的奇怪声音,林震南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此刻在自己的注视之下,他肯定会被噎晕过去的。 “还有呢?” 林震南差点都被他给逗笑了,但由于后面还有些情节需要铺垫,他不得不继续板着脸忍着。 “死了,要死了!” 那医师心里默哀不已,他简直委屈的要哭出来了,恨不得“啪啪”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自己怎么就是管不住这张臭嘴呢? 有道是祸从口出,这不?立马就应验了,可是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的不想放弃,因为谁也不知道,一旦放弃的话,他这一生会不会就这样玩完了,但是他却知道,只要自己不言放弃,说不准还会有一线生机。 “城主大人,小人向您保证,之前之事,永远会让它烂在肚子里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是能活着,谁还在乎怎么个活法? 他不是没想过什么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之流的同情之词,但问题是他压根就没有个八十岁的老母啊! 林震南一脸玩味,“死人会不会更安全呢?” 其实,他压根就没有想要把眼前这个医师怎么样的想法,不过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不要到处乱说而已。 “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更具有可信度。” 医师一脸死灰。 “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你一次机会,但是你要记住了,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了出去的话,我定当唯你是问。” 林震南假装思考了一会,随即阴恻恻的道:“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怪我心狠手辣。” “一定,一定!” 医师眸子里瞬间亮起了色彩,又是一阵叩头,“多谢城主大人开恩!” “咳!” 本来林震南还想补充点什么,可是老妇人却干咳一声,“差不多可以了。” 林震南一脸无奈的挥一挥手,示意医师离开,他自然明白蝉姨这话是说给何人听的,难得的是,她这一次居然没有吼自己。 大概是有外人在场的缘故吧,除了这个原因,林震南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月色朦胧 那名医师如蒙大赦,战战兢兢的站起身,双腿打着哆嗦向门口走去,这短短几步之遥的距离,他头一回觉得如此漫长。本来心里想着要快马加鞭逃离这个让他细思极恐的地方,可越是如此想,双腿就越不听使唤,原本轻轻松松一步将近一米的跨度,如今却需要他走上好几步才能赶上。 林震南在他身后看着他颤抖不停的身躯和艰难蹒跚的步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可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心中有的只是道不尽的苦涩,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个普通医师的眼中,他们二人的身份悬殊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连仰望自己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寻常普通人的悲哀,他们看似一生无忧无虑,只为自己那一寸小家而活,实际上却无力主导任何事情,只能默默地遵守着高权们制定好的规则,只能乖乖承受着顶头阶级的剥削与压迫。 这,同样是生存的法则,不管你自视如何,如果做不到出人头地,那么必将一生仰人鼻息。 富贵奢靡,只是有钱人的专利,指点江山,那是江湖英雄之辈的权属。 费了好大的劲,医师终于走到了门口,望着院落里密密麻麻的人流,他那颗一直悬空的心终于落到了胸膛里,才敢心有余悸的长出一口气。 这一口气,似乎已经他心中憋了数年之久,久到让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奈何桥上走过了无数个来回。 但他却无可奈何,他能做的,有且仅有管好自己的嘴,把今日的所见所闻全部尘封在自己心中,让它们全部烂在自己心中。 “等一下!” 就在那名医师一只脚跨出门槛的时候,林震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出来,吓的他浑身一个激灵,如果不是他及时一把抓住门框的话,估计又要跌跪在地了! 不过好在林震南这次并没有吓唬他,而是语速飞快的道:“告诉外面守卫,让把你们这些人全部遣送回去吧。” 都说情急乱投医,林震南想想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不正是情急乱投医最直白的表现吗? 在被老妇人训责了一番以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这些人不过是姑苏城寻常的医师郎中,自己差人把他们找来,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而今,他们当中已有一半的人试用过了,确实对于林北夏目前的状况束手无策,可见他们的医道水平的确十分有限,如果再抱着侥幸心理,让他们一个个尝试下去,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好的结论。 而且,时间从来都不会主动等某个人,如今林北夏的状况,明显已经不容许他们一个个继续试验下去了。 因此,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必要,与其让他们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紧时间寻访一下名师,拖得时间越长,林北夏的情况只会越糟糕。 那名医师终于战战兢兢从大殿中走了出来,一阵凉风袭来,他突然觉得浑身冰凉,一股莫名的寒意袭卷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他自己很清楚,那是心头的恐怖带给他最真实的写照。 当朦胧的月色洒在身上,伴随着通明的灯火晶莹透亮,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夜晚的月泽是如此的繁华,令人赏心悦目。 以往的岁月里,为何自己一直不曾发觉呢? 出来以后,他便第一时间快步来到了为众人发放赏钱的护卫身前,护卫虽然愣了愣神,因为以往从那道门出来的医师,不管最后取没取走林震南为他们准备的辛苦钱,都没有像他这般猴急。不过护卫也没有多想,只当时是他想要领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赏钱,虽然心里暗暗将他鄙夷了一番,但还是伸手递上一个早就包装好的钱袋。 医师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了护卫心中的想法,然后苦笑着摇摇头,将护卫捧着钱袋的手轻轻推了回去,然后告诉他,自己并非是来拿钱的,而后便把林震南的口令说于他听。 他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避免不了世俗,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如今就算是城主府专门有人给他塞银,他也不见的敢拿。 而他,同样清楚林震南口中所谓的他们指的就是被城主府找来为林北夏诊断情况的自己等人,但是自己不过是一介百姓,自然不可能在城主府发号施令,所以只能将林震南的命令传达给了院落里的护卫,然后匆匆离开。 来时兴高采烈、满怀期待,走时心若尘霜、一脸复杂。 只是在离开之时,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是不是自己刚刚把城主大人想的太可怕了?他似乎还是蛮好说话的,也没有向其他那些久居上位者一样以势欺压、咄咄逼人。”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出现以后,久久挥之不去,最后,他只能暗自感慨:“难怪城主大人在姑苏城的口碑向来都挺好,至少,他表面功夫做的不是特别差劲。” 自始至终,林震南都没有对他露出丝毫杀意,即便是最后的那句威胁之语,似乎也并没有威胁的味道。当然,听说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说话做事越是滴水不漏,他也只好将林震南这种表现归结于他的表面功夫,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是不是林震南从一开始都不屑于他这个寻常之人一般见识。 他走后,护卫不解的朝门内望了一眼,心中甚是疑惑。傍晚的时候,他亲眼见到城主林震南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火急火燎的进来,看其模样,应该伤的不轻。 或许是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而后没过多久,城主便下令他们将城中所有排的上号的医师都请进了城主府,虽然他并不清楚事情原委,但是他心中可以肯定,这两件事必然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可如今城主居然下令让把这些医师全部遣回,难道是那个女人已经被医好了?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城主为什么还待在房里不出来呢?他难道不应该亲自出来答谢一下医好那个女人伤势的医师嘛?这样有失礼数的事情,以他的性格,应该是做不出来的吧? 他虽然不知道城主今天抱回来的那个女人是谁,但是近年来也算是有过数面之缘,知道她与城主林震南的关系非同一般,因为以往她来城主府的日子,城主总是特别开心。 尽管心中有着诸多疑惑,但是他并没有追根究底,因为他还没有那个资格,很快,他就按照林震南的指示,将余下的所有医师全部送出了城主府。 当然,该有的礼数还是一样都没有少,客套答谢的话一个接一个的说,酬劳赏金一个接一个的给,只要是愿意拿的,钱袋都逐一被送了出去,只有一些说什么也觉得自己受之有愧的,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尊重他们的选择。 所有医师都离开以后,庭院里只剩下城主府那些不知何故的下人与只知服从命令的守卫,城主林震南没有开金口让他们离开,他们谁也不敢离开。 于是,庭院中的气氛顿时便的沉闷压抑起来,在诸多守卫肃杀之气的笼罩下,那些下人们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虽然他们作为城主府的下人们,平日里也没少见城主府的这些守卫们。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此大规模的阵仗,他们大多还是头一回见到,而且,如果放到平日里,这些守卫们偶尔也会笑着与他们打打招呼,大家相处的也算融洽。但是今夜,自从整装待发以后,他们全都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没有了丝毫笑容,有的只是让他们感到无比陌生的侃然正色与威风凛凛。 这样的一众守卫,甚至让他们觉得,自己等人平日里见到的他们,似乎是假的一样。 大殿中,烛光依旧。 林震南走到林北夏的床榻前,坐下身来,轻轻捋了捋她鬓角的秀发,一脸疼惜地喃喃道:“难道北夏以后就只能维持这个样子?难道真的就没有人可以救她了?” 开始出现异常的时候,林震南还以为林北夏是中了什么毒,可是无论他如何探查,她的身体似乎完好无损,压根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说实话,他混迹江湖朝堂这么多年,各种奇奇怪怪的事也曾听闻过不少,但是像如此怪异的情况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迫于无奈,他才命人请来姑苏城所有的医师为其诊断,希望有人能够找出缘由,可现实往往令人心碎,它总是无时无刻不在破灭希望,他的这一想法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 坐在床头,林震南定定地看着安静的像个熟睡了的孩子一样的林北夏,似乎要将林北夏那绝美的容颜永远刻在自己脑子里,他的大手温柔的划过她那吹弹可破的脸颊,每一寸都是怜惜。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换上一件坚定的神情,对着床榻旁的老妇人说道:“不行,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得去寻访‘鬼医’先生,他一定有办法救北夏的。” 老妇人点点头,“的确,以他的能耐,如果都不能够救北夏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救她了。” 林震南激动的抓住她的臂膀,“蝉姨,你也觉得他可以救北夏对不对?” “救,应该是可以救!” 老妇人看了他一眼,“但是你知道他如今人在何处嘛?” 她本不想打击林震南,可是如果连别人身处何地都不知道,又谈什么去寻呢? 第二百八十六章 四不可动 林震南顿时语塞,尽显窘态,张了张口,小声道:“我……不知道!” 老妇人的话,恰好切中他的要害。他要是知道“鬼医”现在何处的话,早就带着林北夏去找他了,何至于抱着侥幸心理折腾这大半天。 老妇人横眼,“不知道你上那去寻?” 看着眼前这个处理姑苏城大小事宜都游刃有余,每次都能够把分寸把握的异常之好的男人,此时却露出一副无助的孩子的模样,老妇人脸上却没有任何异色。因为她一直都知道林北夏是他这辈子,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也只有林北夏,才能让他如此心急如焚,以致于连最起码得决断能力都近乎丧失。 尽管很少有人知道林震南与林北夏之间的真实关系,但是,老妇人却知晓的清清楚楚,林北夏是他唯一的妹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之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次,老妇人虽然瞪着他,语气却格外温柔,并没有向之前那样斥责于他。 她之前之所以斥责林震南,并不是因为仗着自己的身份倚老卖老,故意让他这个姑苏城主落下面子,而是因为她心中有气。尽管近些年林北夏不常在姑苏城,但她毕竟跟林震南一样,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在老妇人心里,她与林震南都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林北夏受了如此重伤,她自然有些埋怨林震南这个做哥哥的,因为她觉得这是林震南这个做哥哥的没尽到自己应有的责任,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妹妹。 林震南当然也清楚她心中的想法,而他心中同样自责,所以只能乖乖的听她训斥,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一直都很尊重一手将自己二人带大的蝉姨,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林震南。 说起蝉姨,其实他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年轻的时候生的风姿绰约,在江湖上也算是排的上号的美人,奈何命运多舛,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那个人便是自己的父亲林恩泽。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己的父亲甚至都不知道她那份真挚的爱意,就选择了母亲。但是蝉姨的选择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非但没有因爱生恨,更没有从此形同陌路,而是悄然收起了自己那份不曾开花就已凋谢的爱,主动来到母亲身边,做起了母亲的贴身护卫。 用她自己的理解来说,就是既然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一生,那么她便愿意守护心爱之人所爱之人一世,为的只是不让心爱之人伤心。 也许她的这份爱同样也存在些许私心,那就是希望一直陪伴在所爱之人身边,可是,她爱的伟大,爱的让心疼。 这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她。 这同样也是林震南一直都对她非常尊敬的原因,因为母亲曾在弥留之际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从此以后,一定要把蝉姨当做她一样来对待。或许是母亲觉得对不起她吧,尽管她在世的时候,她们二人情同姐妹,可毕竟母亲始终对她怀有一份歉疚之心,而这份歉疚就来源于蝉姨对无微不至她的呵护。 林震南愣神半晌,“我可以去打听啊?” 诚然,正如蝉姨所言,如果连“鬼医”都救不了自己妹妹林北夏的话,估计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救她了。毕竟,“鬼医”之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的医术早在多年前就已冠绝天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能力。 可问题是,据说他人早已不在夺魂山了,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离开了夺魂山,来到了世俗江湖。从此之后,江湖中似乎就再没有了他的音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落脚何处。 但不管希望多么渺小,他也不想放弃,更加不可能放弃,自从父母离世以后,他身边的至亲之人就只剩下蝉姨跟妹妹了,如果妹妹有什么三长两短,且不说他以后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所以,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会去尝试。 林震南对于林北夏这个唯一妹妹的溺爱程度,估计在这个世界上,无人能够替代。其实,在他还未成为姑苏城主之前,他早就已经在江湖中声名鹊起了,虽然他当时已经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但他出名并不是因为他武道境界有多高,也不是因为他的才情卓绝,而是因为他是个实至名归的“护妹狂魔”。 那时候,江湖中有“四不可动”可谓是家喻户晓。 一是“乾坤阁”的天机令动不得,自古以来,“乾坤阁”一直都是一个强大无比而又缥缈无踪的势力,它的实力让江湖中所有人都闻风丧胆,但是江湖中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在何处,具体有多强。 二是“圣笔铉剑”的兄弟动不得,在江湖武林当中,人人皆知“圣笔铉剑”聂乘风此人,最看重的就是兄弟情义,只要是他认定的兄弟,不管是文弱书生还是武道修为低下之人,无人不让其三分,只因“圣笔铉剑”是江湖武林公认的第一人。 三是“鬼医”先生的药动不得,“鬼医”百里长风此人,可谓是一生充满传奇色彩,他能够从一位平平无奇的少年郎,蜕变成医道圣手,不知让多少江湖人士羡慕他的好运,可是他的药偏偏是让所有人既向往又恐惧的东西。传闻,曾有一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只因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出于好奇,拿了他置于书桌上的药闻了一下,第二天就被斩断双手,悬于夺魂山山门山,活生生血流干涸而亡。 没有人知道是谁动的手,但是想来以百里长风在医道的修为,想要巴结奉承他的人绝不再少数,自从那件事以后,所有人都知道百里长风把自己的药看的比命还要重要。 第四便是林北夏的人动不得,不是因为她有多厉害多难缠,而是她有一个“护妹狂魔”的哥哥,但凡是对林北夏有过不轨念头的人,全都命丧林震南手中了,不管他有多厉害。林震南本就实力高绝,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只要有人敢动林北夏一根毫毛,林震南绝对会跟他死磕到底,他身上有一股子狠劲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些妄图动林北夏的人,却都全部尝试过,而且一个个全部下了阴曹地府。那就是只要有人妄图动林北夏一下,那就绝对会跟林震南结下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种,而且每当事关他的妹妹,他都会抱着必死之心手刃此人,动起手来完全是以命换命,根本没有任何顾及,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无数次,直到杀死对方为止。 他也是江湖中唯一一个敢正面冲“圣笔铉剑”聂乘风拔剑的同辈中人,因此,那个时候江湖中人人都称他为疯子,根本没有人愿意招惹他。 可以说他把所有的爱全部都给了自己的妹妹林北夏,这也是为什么他至今未娶的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上哪去打听?要打听多久?就算是你当时候真的打听到了,甚至寻到了‘鬼医’此人,且不论他愿不愿意出手,北夏就一定能够撑到那个时候嘛?” 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林北夏,她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呢?她一直把林北夏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又何尝不想救她呢?林震南此刻的心急如焚,她又何尝不是呢?可她毕竟是长辈,不能够随随便便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当着林震南这个晚辈的面显露出来。因此,她努力强迫自己镇定,她必须镇定,如果这个时候,连她都乱了方寸的话,林震南就会没有了精神寄托。 大概只有亲生父母眼中,儿女不管多大,只要自己还健在,他们在自己眼中永远都是个孩子,而在老妇人心中,明显也是这样看待林震南的。 她虽不是林震南的亲生父母,可却做到了胜似亲生父母。 林震南内心烦躁不安,他知道自己确实已经乱了方寸,“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不成?我可做不到!” 自从父母离世以后,他就自愿兼起了亦父亦母的责任,在他眼里,妹妹就是自己的全部,他不允许妹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任何一丁点的差错。 老妇人的身形突然颤了颤,低语道:“你做不到,我更做不到。” 一句话,让林震南瞬间怔住了,是啊,这些年来,蝉姨待自己兄妹二人犹如亲生,胜似亲生,如今妹妹出事,如果自己再不想出办法来,叫她一个人怎么办呢?她已经为了自己与妹妹付出了她的近乎一生,自己难道还要她一个人承担到什么时候?自己一直在妹妹面前充当着亦父亦母的角色,而她呢?她可是在自己兄妹二人面前一直完美诠释着亦父亦母的责任与担当。 想到这些,林震南突然眼眶一酸,“蝉姨,这些年辛苦你了!” 除此之外,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恐怕这一辈子都还不清她对自己的恩情。 然而,老妇人却紧紧蹙着眉头,什么也没说,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这句话。 就在林震南准备再此张口的时候,她突然出声了,“我想起来了,姑苏城有一人,应该也可以救北夏。” 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喜悦与激动。 “是谁?” 林震南连忙追问,突如其来的喜讯,让他连刚刚组织好要对老妇人说的话都给忘记了。 老妇人缓缓开口道:“袁老先生,如果他愿意出手,相信一定可以的。” 林震南惊诧至极,“他会医术?” 老妇人并未解释,而是急声催道:“你立刻去请他,记住,无论如何都要请他出手。” 林震南当下也顾不上询问袁老先生的事,爽快应道:“蝉姨放心,我这就去请!” 说着便匆匆忙忙往外走,袁老先生此人,也算是与他有些交情,林震南相信,此行自己亲自出马,请到他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第二百八十七章 特殊戒尺 “但愿你真的能请的到他。” 老妇人望着他的背影,低声祈祷。 林震南从殿内出来的时候,庭院里的护卫与下人们纷纷躬身行礼,可由于他心系妹妹的伤情,火急火燎想要去请袁老先生,那里还有心情顾得上他们呀,只得自庭院中匆匆而过。 因此,当庭院中的所有人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院子里那里还有林震南的半个影子? 而此时的林震南早已一路风驰电掣出了城主府,直奔姑苏城南面而去。 姑苏城内有一条街道名唤为“学子街”,学子街整条街道都没有任何交易买卖,更没有任何一家商铺酒楼,这条街除了大大小小的琴棋书坊,就是各种各样的学堂。 大的可有数十亩地,小的仅仅一个商铺大小,尽管如此,“学子街”在姑苏城虽然算不上最繁华的街道,但也是每日必然人声鼎沸,绝对算得上姑苏城排名靠前的街道。 繁华程度不亚于姑苏城最大的主街道,甚至在某些方面有过之无不及。每天行走在“学子街”的姑苏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计其数。 这条街道之所以会被称为“学子街”,其实还是得益于街道最深处的那座“学子苑”,而那座“学子苑”便是袁老先生开设在姑苏城的学堂,同样也是姑苏城最早出现的学堂,是姑苏城最受推崇的学堂。 而那些每日奔走于“学子街”的姑苏城大人物,无一不是冲着“学子苑”而来,他们来此,无非就是想为自己的儿孙子女们讨得“学子苑”的一个位置而已。 为此,他们可谓是用尽了一切办法,什么金钱诱惑,栓人情套近乎之流,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唯一没有出现过的就是威逼利诱,也没有人胆敢如此放肆。 虽然背地里所有人都对袁老先生的武道修为猜测不定,但他毕竟是曾经功成名就的人物,所以在所有人的猜测都没有得到具体的证实之前,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以身试险。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事可不是闹着玩那么简单的?如果有人耐不住性子做个出头鸟,到时候如果袁老先生真的失去武道修为的话,且还好说,但如果他压根就没有失去武道修为的话,那自己岂不是蚂蚁撼大象----自己找死? 当然,所有人之所以会如此规矩,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不得不说的。 那就是袁老先生此人,也不知道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搭上了姑苏城主林震南这个手握姑苏城生死的大人物,这其实才是他们所有人真正惧怕的根本。 要知道,“学子街”当初可是林震南亲自下令改的名字,非但让这条街道原来那些商铺酒楼纷纷搬离此地,而且明令禁止从那以后,这条街道不允许开设除了与“学”有关以外的铺子。 “学子苑”占地很大,不亚于姑苏城任何一家有财有势的家族势力,甚至基本上可以与城主府相媲美。 不过,这并非是“学子苑”最初的模样,而是后来经过整理修缮以后,才变成了这副模样,最初的时候,“学子苑”只不过一间并不宽敞的屋子而已。 一屋、几凳、一先生,这便是“学子苑”最初的囧样。 虽然如今的“学子苑”,看上去还是朴质无华,没有任何一丝光彩靓丽的地方,更没有任何一处令人目不转睛的风景,但就凭它如今它数排敞亮整齐的学堂跟广袤无垠的占地,就足以让所有人羡慕。 更何况,它本身就是一个受人追捧的地方,比起当初的寒酸,如今的它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而这背后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姑苏城主林震南。 此时,“学子街”已然寂静,这条街道只有在白天是繁华的,每当到了夜晚,他就需要沉睡,为明天养精蓄锐,因为那些莘莘学子们,最需要的就是有充足的精力去应对当天繁重的功课。 当然,并不是说“学子街”早已黑灯瞎火,静并不代表它毫无生气,这个世界,勤奋的从来都不在少数,这里也不例外。 由于这里得学子们家境实力参差不齐,所以也就会出现很多很多的例证。就好比现在,还有不少人正挑灯夜读,因为他们出身贫寒,他们心里非常清楚,除了刻苦努力及第成名,他们就只能一辈子居于人下,所以他们比那些家境殷实之人更加刻苦、更加用功。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谁有能知道,他们那个不是被迫当家? 所以,他们活的比那些家境殷实的子弟们自卑。一个人,当自己某一个领域要比被人自卑的时候,他往往就需要从其他地方找平衡,所以,他们强迫自己更加用功,在成绩上压过那些活的比自己好的人。 这大概便是幼稚的虚荣心了吧? “学子苑”的两扇大门并不像以往那样紧闭着,而是半敞开着,袁老先生就坐在大门不远处的廊亭上,一只脚踏在廊亭的椅子上,一只手拖着自己的下巴,对着不远处的“文圣”像发呆。 他的身旁立有一童子,年仅十三四岁,模样聪明伶俐,童子手中抱着一把戒尺,一把特别的戒尺。 为什么说它特别呢?因为童子手中的这把戒尺,要比寻常的戒尺大出好几个号不止,差不多至少有寻常戒尺的十倍有余,最特别的是,那童子双手抱着这把戒尺,不停地喘息,似乎非常吃力一样。 他时不时就会抬头瞄一眼袁老先生,老人家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很长一段时间了,自从傍晚回来以后,他整个人就有些心事重重,粗略交代了童子几句之后,就陷入了沉思,也不顾被晾在一旁的童子,或许他早就已经忘记了,此处还有一人。 然而,他不出声,童子不敢自行离去,只好不停地瞄向他,但求他抓紧回过神来,好放自己一马。 可是,从暮色低垂到如今月上柳梢头,他已经不知道瞄了多少回了,老先生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有好几次他都以为老人家坐在那里睡着了呢,可偏偏不敢确定,这可苦了他这双小腿,没过多久就感觉有些麻了。 如果不是害怕事后袁老先生说教,恐怕他早已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持戒童子 “哐啷!” 正在童子暗自着急的时候,突然“学子苑”的大门被一道大力撞开,由于力道过大,导致“学子苑”右侧的大门,一下子直接被撞掉了。 “嘭!” 厚重的门板瞬间掉在了地上,来人正是林震南,门板坠地的瞬间他整个人顿时呆住了,然后满脸不好意思的看向廊亭中的老人。 而此时的他,一只脚已经跨过了“学子苑”大门的门槛,另一只脚还停留在外面,一时之间,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进去了。 静坐廊亭的老人,也被这声巨响给吓了一跳,他自从今天下午遇到那座阴森宫殿之后,就一直有些忧心忡忡,所以才会不动声色的陷入沉思,忘记身旁手持戒尺的童子。 之后又是联想到许多许久以前的事情,最让他痛心的是,曾经那个伙伴居然再一次暴露了本性,走上了极端。 老人缓缓转过头来,凑巧看到了一脸尴尬的林震南,他当即一愣,林震南此刻不应该在城主府待着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是平日里清闲的时候,也不曾见他往“学子苑”跑过几回,何况今日他还有伤员需要照顾。 尽管“学子街”早已算是姑苏城所有人心头的一大奇景,他们对这里得兴致似乎一年四季都不曾变过,一方面大概是因为“学子街”本身就是姑苏城独一无二的一道风景,而另一方面大概是犹豫他们都想替自己的子女后代先审查审查此地,到底值不值得他们将自己的子女后代安排到这里就学吧。 姑苏城所有这些人人当中,唯独林震南是个例外。虽然“学子街”能够有今日的成就,算是他一手促成的,但是,当这条街道真正充满浓郁书香味的时候,他却像一个行好事不留名的侠者一样,一点点淡出人们的视线。 别人趋之若鹜,奈何他偏偏视而不见。 “难道……” 很快,袁老先生便想到了一种可能,也只有出现这种可能,林震南才会表现的如此慌不择路,甚至连“学子苑”的大门都一不小心给撞坏了。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林震南便对着他讪讪一笑,道:“回头我找人再修一修,这门差不多也该换换了。” 说罢,他居然还有模有样的围着仅剩的那扇门端详了一会,或许是为了缓解内心的尴尬,或许是他真的觉得“学子苑”的大门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袁老先生笑而不语,倒是他身旁的持戒童子面色微僵,随手将手中的戒尺竖在身侧,怒道:“大胆贼子,尔是何人?竟敢夜闯“学子苑”,口出狂言,莫不是想找死不成?” 持戒童子本就郁闷不已,加上在暮色中一动不动站了这么长时间,胸口原本就堵着一团火,恰好林震南此时撞了上来,可谓是正合了他的心意,使得他既可以拜托当前的困境,还不怕袁老先生事后问责,岂不是两全其美? 戒尺与脚下青石板撞击的沉闷声,和他略显稚嫩的叫骂声混在一起,加上他此刻面带怒容,活脱脱就是一个婴儿手握一根巨棍,一副跃跃欲试想要挑战成年人的模样,让林震南不禁哑然失笑,心头那抹尴尬也不翼而飞。 他饶有兴趣的看了童子一眼,笑道:“没想到你这小不点居然已经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 闻言,持戒童子怒不可遏,“放肆,尔再敢口出狂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以往来这里的人,不管是姑苏城何身份背景,那一个不是对他笑容有加、客客气气的?眼前这个一身宝气的厮,一看就是个不谙门道的暴发户,一点规矩都不懂,居然如此不知好歹。最可恨的是他竟然喊自己小不点,想自己堂堂少年郎,到底是何地方小了? 如果不是袁老先生还在一旁,他此刻早已抄起手中的家伙,照眼前这个暴发户的脸砸过去了。 袁老先生依旧没有出声,笑眯眯的看着林震南二人对峙,似乎还有些兴致盎然的样子。 之前的时候,他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自然也就被蒙在鼓里,而今他心中已经明了林震南为何而来,只是他想不通林震南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可以克制那玩意呢?所以他在等,等林震南先开口。 “吆?这脾气也是长了不少啊?” 林震南走到持戒童子身前,一脸好奇的围着他转了一圈,口中啧啧称奇。 持戒童子彻底被激怒了,他就没有见过如此嚣张的人,一来就拆了别人家的门不说,还一点礼数都没有,再加上袁老先生一直都在一旁看着,没有作声,这让他以为老人家也对这个突如其来之人,没有什么好感。 于是乎,他果断悍然出手,一脚踢起手中的戒尺,径直向还在欣赏自己的林震南胸前击去。完美演绎了乘其不备,攻其要害的兵家之道。 如果是放在平时,他或许并不会做出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怪就怪林震南这厮真的是太让他生气了,加之他之前本就腹中有火,所以他才会一时冲动。 一道残影闪过,戒尺瞬间来到了林震南胸前,眼看就要撞在他的胸口了,林震南这才慢吞吞的伸出一只手去挡,同时,还不忘丢给持戒童子一个赞赏的眼神,“咦?偷袭?不错不错,却有长进!” 持戒童子登时气的火冒三丈,什么叫偷袭不错?他这是在讽刺自己吗?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甚至面露讥色。就算是偷袭,那又能怎么样呢?眼看着手中戒尺已经到了林震南胸前,他不相信林震南会躲得开,因为他不相信林震南是那种难得一见的武林高手,他身上压根就没有一点高手的气质。 “这一戒尺要是挨实了,看你等下到时候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持戒童子心中默默盘算着,甚至他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林震南出丑的样子了。 当然他并没有想过要了林震南的命,虽然是突兀出手,但也不过是想着教训教训林震南而已,至于杀人,他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而且常年四季跟在袁老先生身边学习仁义礼智信,内心并不算坏,只是他看不惯林震南毫无礼数的样子罢了。 说的更加直白一点,就是耍耍小孩子脾气,仅此而已。 虽然他满心欢喜的等着看林震南出丑,可是等来的结果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精彩,而是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精彩。 只见就在戒尺接触到林震南前胸的一瞬间,他那姗姗来迟的手掌终于触碰到了尺身,在持戒童子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闪电般由手掌变换为二指,死死的夹住了戒尺,让它不得再动分毫。 持戒童子大孩,使劲推了手中戒尺好几回,它却如同被铁钳固定死了一般,没有任何一丝动静。 林震南则一脸轻松的看着他,“不过叔叔还是得告诉你,偷袭是不对的。” 想想时间,自己差不多得有好几个年头没有见过眼前这小子了,没想到他已经大改模样,尽管依稀还有原来的轮廓,但仅仅也只是那么一点点而已。 话虽如此说着,不过袁老先生的为人,林震南绝对信的过,所以这些话不过是他自己说说,逗逗眼前这小子罢了,既然这小子能够待在袁老先生身边,那就说明他的心地绝对深得老人看重。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臭小子肯定没有认出自己来,或者是以前的自己压根就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什么印象。 持戒童子脸色变换不定,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这次遇到的绝对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主,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没有办法,他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袁老先生。 第二百八十九章 今夕昨昔 对于持戒童子投来的急切目光,袁老先生假装没有看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对林震南说道:“的确是该修一修了,不过要是真修的话,恐怕仅仅一道门,还不足以让此地体现焕然一新的感觉吧?” 说话的同时,袁老先生还不忘看了看眼前那座,明显经过岁月浸湿变得破迹斑斑的“文圣”雕像,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落寞。 他之所以会无视持戒童子投来的眼光,是因为他很清楚林震南是不会伤害于他的,而且他也看得出来,林震南不过是跟他的侍童闹着玩而已,如果他要是真动手的话,恐怕自己这个无知毛躁的侍童在他手底下根本走不过一招。 自从任了姑苏城主一职以后,林震南就很少出手了,因为他早就已经从一名盲目执行者蜕变成了一名英明决策者,这个江湖需要他亲自出手的人或事已经很少很少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姑苏城中几乎很少有人知晓他的真是武道境界,但这些人当中却不包括袁老先生这样早已超脱世俗的人。他很清楚,林震南的武道境界早已甄至天境,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与他的一名小小侍童僵持不下呢? 林震南之所以不跟侍童计较,不让他面子上难堪,除去他不屑与之计较以外,必定是还有着自己的原因在内。 大概这便是他有求于自己的诚心了吧! “先生言之有理,区区一道门,又怎会影响到所有格局呢?” 林震南先是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震南却没有先生的雄心壮气,更加没有先生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先生敢修天下势,震南却未必敢修这天下门。” 这个除了在林北夏的事情上会爽然若失之外,遇事从来不往心里搁的伟岸身形,此时此刻却表现的有些意难平。 一瞬间,他便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纵然自己天纵奇才又有何用,纵然自己手握大权又有何用,还不是不能改变世间任何东西,心中还不是堆满了遗憾,还不及清贫民众来的逍遥。 他突然感觉有点厌倦这样的生活了,想当初阖家欢乐时,他只希望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那时候,有家是福。可偏偏后来父母离世,他虽叹命运之不公,但还是那般单纯,只觉得有妹妹在,有蝉姨在,他的一切就在,奈何天公不作美,那时候的他离开了父母的庇护,便日益遭人白眼,更有甚至对他跟妹妹动手动脚,尽管蝉姨一直都在尽力保护他们二人,但她毕竟只是个妇道人家,时间久了,难免遭人闲话,她自己虽然不在意,但是林震南却不得不在意。 于他而言,蝉姨就是他的第二个母亲,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遭人诟病,而且还是愈演愈烈的那种,为了蝉姨,更是为了妹妹与他们的日后,他不得不被迫入江湖。尽管在当时的他看来,只有自己变的足够强大了,别人就不敢随便欺负他们人,可是随着武道修为的不断提升,他的人生轨迹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就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大概是始于自己内心欲望的驱使,站的越高他就越是不安于现状,直到一路爬摸滚打莅临姑苏城主之位,成就一番事业,这种欲望才慢慢淡了下来。 而正当他接手姑苏城之时,却遇到了袁老先生,在他的提点下,林震南走街串巷,亲眼目睹了那些生活在最底层人士的凄苦与不堪,那些所见所闻,也使他想起了自己一路而来的过往与不易。 大概是由于良心不安,他决定做一名合格的城主,为姑苏城的百姓谋点什么,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在看到袁先生的学堂之后,他义无反顾的将这条街重新改头换面,规划为广大学习的栖身之所。当然,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袁老先生在学术上的造诣,的确令他折服。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他结合自身不足之后,终于发现一个人会不会为天下百姓谋福,并不在于他的武道境界有多高,而在于他有没有一颗良善之心,因此他觉得,与其让他们先学武,倒还不如让他们先学会如何做人,只有学会了做人,他们才能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将要去做什么。 有了自己的切身经历,他才觉得,在很大意义上,习文比学武更加重要,他不想看到再有人跟他自己一样,武道境界提升之后,居然不知道自己所求到底为何? 都说人到中年以后就会变得瞻前顾后,其实林震南觉得,并非如此。而是人一旦到了一定的年纪,或者经历过一定的事之后,就会自我反悟,乐于去总结一些有意义的跟无意义的经历,从而让自己知道,自己这一生所求到底为何,自己这一生到底为何而活。 只不过有些人得出的结论比较狭义,因为他们只看到了自己的得与失,而有些人得出的结论则比较广义,因为他们还看到了别人的得与失。 林震南便是属于后者。 “学子苑”的这座孔夫子雕像,很久以前就已经在这里了,据说是袁老先生亲自镌刻出来的,不过具体为何,林震南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袁老先生似乎很敬重他老人家,每当闲暇的时候,或者遇到瓶颈困顿的时候,他都会来到这座廊亭坐上一坐,观摩上许久这座雕像,像是在悟些什么一样。 放开夹在两指间的戒尺,他缓步向前,来到“文圣”孔夫子雕塑前,望着雕像上这个双手举胸的慈祥老人,顿时肃然起敬,恭敬的弯腰行了一礼。 眼前这个雕像上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袁老先生自己镌刻的,史上大名鼎鼎的“德道”思想体系的构建者,更是提出仁义礼智信儒家“五常”中仁、义、礼“三常”的“至圣先师”孔老夫子,他是所有人眼中名副其实的“文圣”。 自古以来,武胜文衰已经并非什么隐秘之事了,而是被众所周知,因此,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向来都是以武论尊卑,只因武可安邦平天下,亦可握拳在手人人怕。所以,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所有人都希望兴武,即便是当下,也是如此。所有人都希望武力昌盛经久不衰,因为这样不光可保朝堂安宁,江湖中更是武道修为越高,就越是受人尊崇。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人持有不同意见,可谓是独具慧眼。他们虽然觉得武能平天下,但是文却更加不可或缺,甚至更加重要,因为文不仅能安邦,亦可治天下。 众人皆知,打江山容易受江山难,不是因为打下江山之人不够强势,而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如何治理,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就好比一个好的帝王,并不一定要武力超群,但是他必须要懂得如何捕获人心,因为只有顺应民心,天下才会长治久安。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历史背景,那些兴文者便应运而生,而孔夫子便是他们当中最脱颖而出的一位,他讲求以德治国,不仅创立了以仁为核心的道德体系,更是构建了“天下大同”的政治思想,终成一代圣人,为世人所追捧。 就职姑苏城主的这些年里,林震南同样深深体会到了治理之难,他也偶尔会向袁老先生求教此类问题,每次袁老先生开口,总会让他犹如醍醐灌顶,越是与之交流,他就越发敬重此人,因为越是接触,林震南就越发觉得袁老先生真乃不世之材。 还记得他曾如此夸赞过袁老先生,他直言姑苏城得袁老先生,犹如帝王得良相,实乃城民之幸,是他林震南之幸也。 当时,袁老先生却是摇了摇头,笑道:“小才而已,不过是比别人多读了几本文圣先生笔录而已,而并非自己真的有多了不起。” 虽是自谦,但是林震南看的出来,他对这位“文圣”前辈,真的是敬重有加,但是这种敬重,却与他对袁老先生的敬重不大相同,不知道是不是林震南的错觉,他甚至觉得袁老先生对“文圣”前辈,有一种生不同时的感觉。 而林震南自己,之所以会如此敬重袁老先生,不光是因为他学识渊博,能够解他人不可解之惑,更是因为他又大德,开设学堂,广纳学子,而且分文不取。 大概是他这种行径与林震南心中想为姑苏城百姓做点什么的想法,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共鸣吧,使得他对这个亦师亦友的老人,看的很重。 闻言,袁老先生深深看了林震南一眼,道:“昔日所见,你有大志,为己、为亲,虽有志,却难平,却也正大光明,不齿小人行径,虽志小,却也幸也,今日再见,你有小志,为众、为民,虽有志,亦难平,但却跳脱凡尘,无缘个人得失,虽志大,更加幸也!” 林震南自然知道他是在说以前的自己只顾个人得失,做任何事情只会为自己打算,从不大义所束缚,即便是最终通过不懈的努力,成功得到了自己向往的东西,却活的很是痛苦,而且他并无无害人之心,勉强算的上是穷苦之人的幸运。 而今的自己虽然跳脱了枷锁,不在纠结个人得失,一心想为民众做点实事,却又如同无头苍蝇,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活生生被心中的大义所束缚,空有一身抱负,却不知道该怎样去施展,更加成为了民众幸运之事,但却深陷泥沼,自己不能挣脱。 “先生言之有理,震南愚钝,让先生见笑了。” 林震南笑道:“往后之事,还望先生不吝赐教,震南感激不尽。” “赐教谈不上,不过互相扶持而已。” 袁老先生笑着摇摇头,“倒是老夫管教无方,让城主见笑了。” 言罢,他转头看向手握戒尺杵在一旁的侍童,板起脸道:“孔明,还不快给林城主道歉。” 一声呵斥,让持戒童子孔明顿时浑身一颤,他跟随袁老先生多年,最怕的不是他责罚自己,而是袁老先生无休无止的给他讲道理,而每当他犯了错的时候,袁老先生也从来都不会打骂或者责罚于他,而是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之前在听到林震南自称震南的时候,孔明心中早就已经犯嘀咕了,整个姑苏城,除了城主林震南的名字里带了震南二字以外,他从未听说城中还有第二个叫做震南的人。只不过城主林震南一向都是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所以他对林震南此人,并没有太多的印象,虽然以前的时候,有幸见过他一两面,但毕竟那是他还年幼,加之并没有特别留意,所以对他的印象也并不深。 因此,他虽然联想到了这一面,却也没有想那么多,在他看来既然为一城之主,似乎也没有必要大半夜亲自跑到这里来的必要,更何况,城主大人何许人也?出了名的沉稳淡定,怎会眼前之人一样莽莽撞撞,还未进门就已经撞坏“学子苑”的大门?就算是城主大人亲临,最起码也得有一群威风的跟班护卫才对不是?而眼前之人,虽然穿着得体华贵,但却只有孤身一人,明显不符合城主大人出行的阵仗啊! 凭借着自己内心的种种猜测,孔明很快就将他会是城主林震南的可能给排除在外,毕竟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比比皆是,自己才懒得钻那个牛角尖。 就这样阴差阳错大半天的思想斗争,持戒童子孔明,愣是没有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姑苏城主林震南。 直到袁老先生喊他城主的时候,孔明这才反应过来,但是此时早已为时已晚,还不等他有任何动作,袁老先生便直接命令他为城主大人致歉了。 孔明只觉得脑子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弯来,你说你明明是一城之主,大半夜慌里慌张的跑到这里来干嘛嘞?你说你来就来了,身为一城之主居然身边一个侍从护卫也没有,未免也太寒碜了一点吧?再说了,你一进门就把“学子苑”的大门给撞坏了,这也未免有失你城主大人的威名了吧? 纵然心中有千千万万的委屈,他此刻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早知道你是一城之主,我还跟你较个什么劲啊?早知道整个姑苏城都是你说了算,别说是你撞坏一扇门了,就算是你把“学子苑”给拆了,我才懒得理你呢。 毕竟,这“学子苑”当初还是你林震南的城主府出资出力给修缮的,你要拆绝对没有人拦着,可你偏偏就跟一扇门过意不去,这不是诚心下套叫我往钻嘛? 孔明真的是越想越憋屈。 一旁的林震南则呵呵笑道:“先生严重了,俗话说得好,不知者不怪嘛!更何况小孔明也算是以前与震南有过数年之缘,我还是蛮喜欢他的。” 他一直都不是一个斤斤计较之人,加上今夜原本是他失礼在先,这事实在是怪不得孔明,他之所以会如此动怒,还不是因为自己撞坏了“学子苑”的大门嘛?更何况他今夜前来,本就是想请袁老先生出手救人,自然也就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耽搁时间。 袁老先生瞪了孔明一眼,“都多大的人了,遇事总是那般毛毛躁躁,还不赶快谢过城主大人?” 孔明委屈的看了他一眼,转而又悄无声色、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林震南,这才低头小声道:“孔明不知是城主大人登门,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莫怪!” 如果不是害怕惹火了袁老先生,他私下里又对他一番之乎者也的说教,他才不会如此痛快的妥协呢,城主大人就了不起啊?城主大人就可以随便撞坏别人家的大门啊? 最让他气愤的是,林震南居然又一次说他小,平日里听惯了袁老先生那些大人们的思想,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小了,因为他心中无时无刻不想着做一名男子汉,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既为男子汉,又怎么能让别人随便说小呢? 林震南摸了摸他的头,道:“无妨,无妨!” 孔明的小动作,虽然自以为隐秘至极,但又怎么会瞒得过他与袁老先生的法眼呢?见状,袁老先生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他悄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童心至善嘛,他又怎么会在意呢? 顿时,两人相视一笑。 林震南见此事就此接过,不再拖沓,直接切入正题,“先生,实不相瞒,震南今夜前来,是想请先生出手救一个人。” 他没有纠结袁老先生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医术,也没有去询问,因为他相信蝉姨,既然她说袁老先生可以,那他就一定可以。 同样,他也没有告诉袁老先生,林北夏其实是自己的亲妹妹,不是因为信不过他,而是因为这件事本就很少有人知道,多他一个人不多,少他一个人不少,而且自己妹妹至今昏迷不醒,他实在是没有心情讨论这些。 袁老先生站起身,问道:“是下午遇到的那位姑娘?” 尽管他心中早已明白,而且从林震南进门的那一刻起,甚至是林震南还未到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 但是,为了进一步确证,他还是觉得弄清楚一点为好,不然到时候,万一出上丁点差错,要被闹成一个笑话暂且不说,若是稍微严重一点,闹出个人命什么的,自己一世英名被毁倒是无所谓,只怕到时就算林震南不说什么,他往后也只能在自己良心的谴责中煎熬度日了。 ______________ Ps:由于昨天实在是家里有事,耽误了更新,承诺了大家今日补更回来,因此,我今天特意又把情节穿插融合了一遍,全部整合成了一个大章节,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本章节字数虽然算不上特别多,但肯定抵得上平时两章的字数,虽然说整合后的章节跟自己原本所设定的稍稍有点出入,多出了一点自己对文武的一点观点,可是个人觉得整体上还是不错的,但或许大家读完以后都会有自己不尽相同的看法,如果大家有什么好的看法的话,也希望不吝赐教,在评论区打出来,也让我跟着学习学习。 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谢一直以来都不离不弃的兄弟姐妹们,是你们给了我无限的动力,是你们让我感觉到了用心创作的乐趣,往后余生,也希望我们彼此不离不弃,一直都在。 其次,希望大家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尽量少熬夜,虽然我不得不经常熬夜(^O^^O^),但是熬夜这玩意真的是有害无益,熬多了就会感觉很明显。 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功成名就,大富大贵。 不知不觉中,唠叨的废话有点多了,希望大家莫怪,爱你们,么么哒^3^! 第二百九十章 当然有救 林震南点头抱拳道:“正是!还望先生出手搭救。” 语气陈恳,神情迫切,显然此事在当下他的眼中已然迫在眉睫。 林震南虽然没有许诺袁老先生任何报酬,但却已经许诺了他任何报酬,一个真正重情重义之人,永远不会把最好听的许诺挂在嘴边,他们只会尽自己可能,向那些需要援助之人及时伸出援助之手,林震南就属于这一类人。 尽管他有时候偏执固执,但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中永远有数。而那些往往嘴上说的天花乱坠者,又有几人真正牢靠? 袁老先生眼神闪烁不定,踱步走下廊亭,“她现在具体状况如何?” 虽然他没有询问林震南,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能够救那姑娘的,但是看他一脸诚恳的样子,想必是在他心中已然肯定,自己若是出手,必定能够救那姑娘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更加没有去询问那姑娘到底与林震南是何关系,尽管他心中已经有了大概得猜测,但那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归根究底,自己也不过是个外人,无权干涉林震南的家事,而且他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愿意让别人知晓的秘密。虽然他敢确信此刻如果自己询问那姑娘身份的话,林震南必然会和盘托出,但如果自己那般做了,不免有失君子身份,林震南既然没有亲口告诉自己,那必然是有着他自己的考量,所谓君子不强人所难,他当然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多做纠缠。 就算是关系好到极致的鸳鸯,也不见得坦诚相告,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隐私,更何况是其他人了,熟络归熟络,分寸必须得把握有度,这一点,他还是看的开的。 只是他此刻内心很纠结,虽然林北夏的伤势在很大意义上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此事发生让他始料未及,而且他内心也很煎熬,但是,究竟要不要出手,一直都是他心中纠结的问题。 不是因为他见死不救,而是早在很久以前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冤情,他就已经被师傅逐出了师门,当时师傅虽然保留了他一身的医道修为没有废除,但是师门早就有令,他之后不得在使用医术救治任何人,否则师门必然追究后果。 他倒不是害怕师门对他有所惩罚,而是以师门严格的禁律,如果自己真的出手救了林北夏,那么就等于间接害了他。 虽然这么多年来,袁老先生一直都不曾都师门有过埋怨,而且他也不曾荒废过自己的医道修为,只希望有一天能够重返师门,但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不得不将这一段见不得光的往事深埋心底。 即便师傅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但是由于当年年轻时他的一时糊涂,惹的师门众怒,师傅不得不将他逐出师门,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没有怪罪过师门,更没有怪罪过师傅,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师傅开恩,或许他早就不再这个世上了。 想到师傅,袁老先生突然有些缅怀,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如今怎么样了,可还健在,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不曾打探到他的任何消息。 甚至有很多次,他都想过上师门去看一看他老人家,但是当初师傅对他说的话,依稀还在他耳边回荡,他不得不将这种想法扼制住。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拥有一身医道修为的事情,早已被江湖中人淡忘了,但却没想到,林震南居然知晓了此事,而且亲自寻上门开,现在的他真的是进退两难。一方面是与林震南来之不易的友情不说,还有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而另一方面却是师门三令五申的通牒,尽管他已经很追着“文圣”先生的脚步,习文多年,自以为已经能够挣脱那些世俗的束缚了,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却有些茫然了。 林震南急忙将林北夏目前的情况向他讲述了一遍,袁老先生听后,却陷入了沉思。 林震南看着眼前这个盯着“文圣”像一动不动的老人,尽管心中已经焦急地炸开了锅,但是他却以为老人在思量对策,只好耐心在一旁等候,不敢贸然打搅。 只是他心中有些好奇,难道袁老先生真的连前去亲自探查一下林北夏目前症状都不需要?难道他真的只需要听听自己的描述,就能知晓林北夏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成?医道讲求的是望、闻、问、切,如果他真的不需要亲临病人身旁,只需要询问一下症状就可以诊断出病人情况的话,那他的医道水准到底会有多高?恐怕就算不能媲美“鬼医”先生,也相差不远了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为何从来都不曾在江湖上听闻过他的大名?而且如果不是蝉姨告诉自己的话,他甚至都不知道袁老先生还有如此厉害的一面?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吧? 殊不知,袁老先生此时心里那是在思量什么对策啊,他不过是在进行着一场心里博弈而已。 此刻的袁老先生,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这个人我到底是救得还是救不得?” 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去思量什么对策,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林北夏这种现状,是由什么原因导致的。 思虑半晌,袁老先生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心道:“救吧!” 如果当下不救林北夏的话,他内心实在难安,至于说救下她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现在已经不是他需要去考虑的问题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听到他这一声长叹,林震南当下心神一颤,“怎么?难道连先生都没有办法嘛?” 看着袁老先生一脸无奈的样子,他以为就连袁老先生都对林北夏当前的情况束手无策,他那颗原本希冀的心瞬间跌落谷底,忍不住身形一晃,差点跌倒外地,还好胳膊肘恰好碰到了孔明手中的戒尺,才勉强稳住身形。 孔明手中的戒尺也不知是何材质,居然一碰一下,将林震南肘腕处的衣服直接给擦破了,而且在林震南的右肘处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瞬间从伤口处流了出来,很快就染红了他的衣服。 此刻的林震南简直心如死灰,由于过度的悲伤,他都没有感觉到戒尺撞击在胳膊肘上带来的疼痛感。 “办法并不是没有。” 袁老先生没有转身,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自顾自道:“只不过此事还希望你能够替老朽保密,还有就是关于老朽身怀医术之事,同样不能告诉任何人。” 虽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该交代的他还需要给林震南交代清楚,不然到时候万一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之事,他于心何安? “有办法?” 闻言,林震南足足愣了好几秒钟,然后一脸激动的抓住袁老先生的胳膊,“先生的意思是,北夏有的救了?” 前一秒还怅然若失,后一秒便欣喜若狂,如此巨大的反差,绕是他久经世事,都感觉心脏险些受不了。 袁老先生转过身,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激动,“当然有救,怎么会没救呢?只不过……”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林震南直接一脸振奋地道:“先生放心,只要能就北夏,震南定当守口如瓶,一字也不会泄露。” 他根本不需要知道袁老先生为何要故意隐瞒自己的一身本领,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要是有如此一身本领,别说是隐瞒了,恐怕恨不得昭告天下,来换取那种世人瞩目的目光吧?但不管袁老先生究竟是何用意,只要是能救林北夏,别说是让他保密,就算是用他一身修为为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袁老先生一脸怪异,果然自己的猜测一点都不错,自己眼前这个林震南,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平日严肃稳重的样子? 不过,他能够理解林震南当下救人心切的心情,在此刻的林震南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初的模样,为一人甘愿倾尽所有。 林震南与当初的自己的确拥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不然的话,以他的身份与实力,也不至于给足林震南那么多的关照与提携。 正是因为他当初从林震南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所以他才会林震南另眼相待。 而他也没有辜负自己对他的期望,这些年来,将姑苏城打理的井条有序,在姑苏城所有人心目中奠定了不可超越的地位。 林震南兴奋的搓了搓手,试探着问道:“先生,那咱们走吧?” 一想到林北夏马上就要被医好,他着实按捺不住心里内心的喜悦。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能够结识袁老先生,而且与之深交,实在是他这辈子做的对正确,最具有意义的一件事,或许这大概是上天对他前半生坎坷身世的一种弥补吧? 袁老先生一愣,不解道:“去哪?”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林震南的意思肯定是要他去城主府为林北夏诊治伤势。但是他并未解释,而是神秘一笑,搞得林震南有些不知所云。 “当然是请先生去城主府为北夏出手诊治伤情呀!” 林震南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袁老先生此刻怎么揣着明白装起糊涂来了呢?这可不像是他一贯的风格呀。 袁老先生却摇了摇头,“这倒不必!” 林震南更懵了,“先生不是说可以治好北夏嘛?” 袁老先生笑道:“老朽确实可以治好她,不过并不需要去城主府。” 林震南张了张口,“可是……” 他只觉得脑子一阵“嗡嗡”作响,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既然答应了要出手救人,却又连当事人的面都不见,那需要如何施救?难道是要隔着几条街隔空施救?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天方夜谭一样?似乎根本不现实啊! 如果不是了解袁老先生的为人,知晓他并不是那种只会说大话的人,估计他此刻都忍不住要一巴掌呼他脸上去了,你确定你不是在逗我玩?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中年男子 袁老先生可不管他内心作何想法,直接转头看向一旁的持戒童子,说道:“孔明,去,把我书案下的那个匣子拿出来。” 闻言,孔明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先……生,这可使不得啊。”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袁老先生身边,迄今为止,都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林震南虽然不清楚袁老先生的过往,可是作为袁老先生身边最亲近之人,也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无时无刻不陪伴老人家左右的人,孔明很清楚那个匣子里的东西对于袁老先生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因为匣子里的东西,袁老先生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幅模样,他本该有一个繁花似锦的前程,他本该有一个万人瞩目的身份。正是因为匣子里的那个东西,让他失去了这一切,失去了原本属于他的那份荣耀,让如今的他变成了一名不被任何人所熟知的学堂先生,因此这么多年来,袁老先生一直把那个匣子存放在自己书案下的暗格里,一方面是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忏悔过失,另一方面也是用它来鞭策自己,希望终有一日能够再次得到师门的认可,重返师门。 同样是匣子里的那个东西,使得原本意气奋发的他,如今丧失了斗志,只得安于现状做一名默默无名的老人,整日沉迷于那些繁琐可笑的文字当中。 至少,在孔明心中是这样认为的。 想当年,袁老先生失意时,多少人都毫无眷恋的离开了他,而当时仅仅只有四岁的孔明却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鞍前马后的照顾着他的起居生活。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感念袁老先生当初对他的大恩大德,另一个原因则是在他心中始终觉得终有一日,袁老先生还会重新化龙,一飞冲天。 因为他所认识的袁老先生是骄傲的,想当年,江湖多少豪杰,又有几人可入得了他的法眼?可自从方面那件事之后,他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雄心壮志,反而像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一样,逃到了这座陌生的城池,静心研究起了文学之道,更离谱的是,他居然在这里开设起了学堂,而且还是分文不取稳赔不赚的营生,专门给那些求学之人讲起了文学知识与书本上的大道理。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它大惑不解,在他看来,袁老先生这种举动,百害而无一利,常言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袁老先生的这个举动,让他们原本就拮据的生活曾经一度达到了饔飧不继的程度。 原因很简单,虽然那些被袁老先生招收进学堂的富家子弟专门有人送吃送喝,根本看不上他们“学子苑”那清汤寡水的吃喝,但是他们当中不乏一些出身贫苦之人,这些人基本上没有什么要求,能够果腹就行,因此,别说是嫌弃了,他们恐怕巴不得天天待在“学子苑”,免费吃喝。 尽管袁老先生对于这样的乐此不彼,但毕竟多一个人就多出来一张口,袁老先生本就做的是不赚钱的营生,如果不是他当年风光是,多少手里攒了一点银两,恐怕他们二人早就横死街头了,那里还会走到今日? 虽然他手头积攒了些许银两,但是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所以学堂开设了没多长时间以后,就被花销的分文不剩了。最困难的时候,他还跟着老人家干过沿街乞讨行当,而最早那些所谓的学子们,眼看着“学子苑”日渐衰落,非但没有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反而是一个个跑了个一干二净,就连那些出身贫苦之人,大概可能也觉得往后的“学子苑”再也没有了可供他们吃喝的资本,也跟着跑了。 那个时候,估计压根就没有人觉得袁老先生此种行径有多高尚吧?或许在他们所有人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人人可骗的傻子而已,连个好人都算不上。 孔明看不过眼,想要让袁老先生去跟他们讨个说法,可是袁老先生却摇头说无碍,也没有那个必要。他还告诉孔明,这个世界能够用金钱与物质换来的教训都是值得的,无论花多少钱都值得,他们那些人自以为是平白无故得到了别人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利息,殊不知他们自己却失去了自己身上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人格与底线。 当时的孔明还小,对于他的这些大道理不甚明白,只觉得他可能是因为遭受到的打击太大而变的疯癫了,也没有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他只是痛恨那些曾经受到过袁老先生恩惠之人,痛恨他们非但不懂得知恩图报。 可袁老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往学堂招收新鲜的血液,虽然他自己过着乞丐一样的生活,但只要是进了学堂的晚学后辈,他都会尽可能给他们最大的帮助,在教学上也是一丝不苟,从不藏私。 孔明不知道,他如此坚持的意义到底何在?他不懂,也不想懂,因为在他眼中的先生实在是活的太累。 曾经有很多次,孔明都扪心问过自己,先生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他难道真的因经受不住那些打击,选择了自暴自弃嘛?可当他看到老人每每有闲暇时间,就会拿出书案下的那个匣子仔细端详的时候,他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袁老先生心里明显还没有放下那些让他心痛的过往。 就这样,他们一老一少,举步维艰的坚持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没过多长时间,袁老先生的“学子苑”终于迎来了质的改变,而这一切还得从主动寻来“学子苑”求教的一个人说起。 直到现在,孔明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那个僵硬的笑容早已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而且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那个人跟眼前这位如今姑苏城名副其实的掌控者林震南绝对有着不浅的交情。 孔明记得很清楚,那是十年前一个深冬的傍晚,天空中飘着晶莹剔透的雪花,地面上堆积起来的雪花已经淹没了原本的青石板,重新铺设出一条皑皑大道,人行走其上,它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实在抗议,又似乎是不承其重。 那一日,天气格外寒冷,所以袁老先生早早就结束了当天的课学,遣散了为数不多的几名学子。因为当时的“学子苑”已经供养不起任何一个多余的人,所以,当时那几名慕名而来的学子,没有一个人是能够留在学子苑共餐的,他们基本上都是早晨从家里带了食物来到“学子苑”听袁老先生讲学,而傍晚又从“学子苑”行至家中就寝,如此来回奔波。 送走了他们,关上“学子苑”破败不堪的单扇木门,袁老先生静静的站在“学子苑”唯一的茅草屋前,任由调皮晶莹的雪花攀上他的肩头、苍发甚至是眉毛,他都浑然不觉,似乎他那粗布单薄的衣裳,足以抵御这让人瑟瑟发抖的严寒。 身形瘦小的孔明站在他身旁,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的插在衣袖间,由于过度的寒冷,他的牙齿一直都在不停地打颤,他不知道袁老先生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他的眼睛一直望着狭小的院落里,素白雪地上几个学子离开时留下的,一串浅浅的脚印。 由于过度的寒冷,他都已经忘记了时间,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学子苑”那上下都漏风的木门突然被人敲响。 “咚、咚、咚!” 声音不轻不重,刚好传进孔明快要被冻的发僵的心里。可能是来人害怕用多了力气会将那原本破损不堪的木门给敲散架,也可能是他怕声音大了会惊扰到院落里沉思的老人。 孔明猛然一个激灵,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受到了惊吓,他抬头看了一眼袁老先生,只见他正巧在朝自己点头。 得到了先生的准许,他急忙跑去开门,大概是因为站的时间太久的缘故,一抬脚他才发现自己的腿异常僵硬,猝不及防之下,他差点摔倒在地,好在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挨饿受冻的生活,很快就调整好了步伐。 一个箭步迈出,很快他那瘦小的身体就来到了“学子苑”的大门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错觉,停住脚步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一次奔跑的时候,要比之前任何一次跑路都让他适应,他的内心深处甚至无比渴望在此刻,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跑跃。 袁老先生在茅草屋前看着他有些愣然的瘦小身体,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他知道小孔明这是身体实在太冷了,所以异常渴望借助运动来暖和暖和身子。 这就在这一刻,他内心突然对自己的坚持出现了一丝犹豫,自己苦点累点没什么,可是小孔明呢?他还只是一个孩子,难道就让他一辈子这样跟着自己,或者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生活?自己能够一直坚持下去,可是他能吗? 袁老先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孩子跟着自己已经受了太多太多的苦,远比任何一个人同龄人要辛苦百倍千倍。 同样是在那一刻,他心中突然升出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关了“学子苑”的念头。 孔明哈着气搓了搓冻的有些麻木的双手,打开大门。 门前站着的是一位神情冷峻,模样魁梧,身披乳白色貂裘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左半边脸上带着一个银白色的面具,他见到小孔明,先是稍稍愣神,紧接着微微一笑,“小朋友,请问,袁先生在家吗?” 他表现的很和善,笑容却有些僵硬,大概是平常很少微笑的原因吧。 可能是由于他看到孔明的小脸蛋已经被冻的有些发紫,亦可能是因为他不忍看到小孔明在这么冷的冰天雪地里,穿着如此单薄的衣裳,说话的同时,他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件干净的如同天空中雪花一般的乳白色貂裘,蹲下身来,轻轻披在了孔明身上。 可是由于孔明的身体过于瘦小,他那件貂裘披在孔明身上以后,居然有一半被拖在了素白的雪地上。见此情形,孔明如同受了惊吓一般,连忙手忙脚乱的把拖在雪地上的貂裘拽了起来,死死的抱在了怀里。 孔明眼中已经急出了泪花,他虽然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如此暖和的貂裘,但是走街串巷的时间久了,他的眼力见并不差,自然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中年男子这件乳白貂裘绝对不是凡品,肯定异常名贵。如此名贵的一件貂裘,如果是弄脏或者损坏上丁点的话,就算是搭上他这条性命,也不见得能够配得起。 中年男子看着孔明不知所措的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心中的担忧,他突然感觉眼眶有点澀澀的感觉。 于是他轻轻抚了抚孔明的肩膀,开口安慰道:“别怕,这件衣裳是叔叔送给你的,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进来说话吧!” 这时,院落里传来了袁老先生淡淡的声音,中年男子拍了拍孔明的肩膀,起身走进了“学子苑”,只留下眼中含泪的孔明,怔怔地立在原地,看着中年男子的背影,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直到中年男子与袁老先生走进了茅草屋为止。 那一夜,他们三人谁都没有睡觉,中年男子与袁老先生在茅草屋内畅谈了一宿,孔明则在茅草屋外,裹着中年男子赠予他的那件乳白色貂裘静坐了一夜。 虽然那一夜,天空中零零碎碎的雪花从未间断过,但是坐在茅草屋前的孔明却一宿都未曾再感觉到一丝寒冷。 他的心是暖和的,前所未有的暖和。 第二天初晨的时候,睡意朦胧的孔明还特意瞄了一眼身后的茅草屋,见屋内依旧烛火通明,他就知道中年男子与袁老先生一定相谈甚欢,虽然他不知道一夜时间,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但是昨夜一宿,茅草屋内都会时不时传来袁老先生爽朗的笑容。 他也不知道中年男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为袁老先生送中年男子离开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靠在茅草屋外的柱子上,沉沉睡去了。 那一觉,孔明睡的很沉,也很香,他从来都没有睡的如此踏实过。那一觉,他整整睡了一天的时间。 第二百九十二章 学无止境 孔明也不知道是中年男子准备离开的时候,亲自将他抱到茅草屋内简易的木床上,并且将那件乳白色貂裘轻轻盖在了他身上,然后露出了一抹温馨的笑容,这一次,他笑的很自然,笑容不再像之前那般僵硬。 但他可以想象的到,那一天袁老先生讲学的声音一定很轻柔,因为“学子苑”仅有的一间茅草屋不仅是袁老先生讲学的临时学堂,更是他们二人遮风避雨的简易居所,那一天,熟睡中的他,居然没有听到任何一丝声音。 当孔明醒来的时候,他的身边只剩下那件干净的乳白色貂裘,貂裘有一半被他压在身下,一半盖在他的身上,温暖柔和的感觉让他感激不已。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那记忆中容颜逐渐模糊的父母之外,就只剩下袁老先生是对他真心实意,让他感觉到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而今他的内心深处终于又多出一个人影来,就是那个带着半张面具,笑容僵硬的中年男子。虽然孔明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也许在中年人眼中,他或许只不过是人家眼中匆匆一名孤苦伶仃的过客而已,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磨灭他在孔明心中留下的无限好感。 人有的时候通常都特别简单,尤其是单纯的人,他们内心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不具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他们只在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觉,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 抚摸着身畔那件柔顺的貂裘,孔明内心突然感觉空落落的,下了床四下张望,茅草屋内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就连袁老先生也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一次为了生计外出奔波了。 走出茅草屋,已是日渐西斜,整整飘洒了将近一天一夜的雪花终于停了,远处近处的屋舍全都银装素裹,白茫茫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晶莹的光泽,刺眼的锋芒让他一时之间难以适应,眼睛带来的刺痛感,使得他不得不抬手去挡了一下视线。 适应了光线以后,他才发现整个“学子苑”仿佛变成了一面光洁平滑的巨大镜子,白白亮亮的雪地上,倒映着他瘦小的影子,欣长的影子将他原本瘦小的身体无限拉长,让他看上去更加瘦弱了。 抬眼望去,从茅草屋到“学子苑”大门必经之路的地面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脚印,依照脚印的数量来看的话,“学子苑”今天的人流好像比往日要多上许多,想必今日的“学子苑”定然很是热闹吧? 毕竟,就凭“学子苑”那仅有的几名学子,外加上我袁老先生的话,根本不可能留下这么多的脚印。 “果然,睡觉是这个世界上最误事的事情。” 孔明苦笑着摇摇头,熟睡之前,他还心心念念想再见一见中年男子,顺便表达一下自己心中的谢意,最不济也该知晓他叫什么,要是以后自己有了一定的能力,也好报答人家的恩情。 转念想一想之前人家赠予自己貂裘,而自己居然愕然愣住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好笑,人家跟自己素昧平生,却能够伸出援助之手,给予自己最迫切的帮助。反倒是自己,如同立杆定影一样杵在那里,连最起码得一声感谢都没有对人家说,若是通情达理之人,全当是自己是个孩子,不谙世事,若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呢?人家会不会以为自己没有一丝感恩之心? 这也是他在茅草屋外守了一夜都不肯入眠的原因,可仅仅一觉的功夫,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孔明虽然不知道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自己似乎无意中错过了什么东西。 那一晚,袁老先生回来的很晚,回来的时候还特意给孔明带了晚餐,是大鱼大肉,异常丰盛。而且,他的心情看起来格外的畅快,眼里满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自从他俩出来以后,孔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笑了,可是那一夜他笑的很开心,比之前最风光的时候还要开心。 孔明不明所以,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袁老先生找到愿意出资修缮“学子苑”的人了,不,应该说是有人主动找上了袁老先生,自荐出资修缮“学子苑”。不仅如此,“学子苑”的所有开销全都被他一力揽了下来。 而那个主动请缨之人,他也听说过,正是姑苏城刚上任不久的城主林震南林大人。 至于林震南为什么会想到来做这种看似对他的仕途并没有多大帮助的事情,袁老先生没有详细说明,孔明自然也不可能清楚。 他只知道,在听到这个突如其来好消息之后,他的内心充满了喜悦。林震南林大人作为姑苏城的一城之主,手中掌握着整座姑苏城的金银财宝,必然富庶至极,有了他的帮助,他们以后何愁没有饱饭吃?何愁没有暖和衣服穿?自然也就不可能继续居住这种四面徒壁的茅草屋了。 光是想想,都让孔明满心期待,未来可期啊,有了林震南林城主的帮助,一辈子完全可以衣食无忧啊! 而林震南也是个实干之人,金口一开,立马付诸实际行动,第二天就调来了大批人马开始行动了,直到城主府的人开始动工的时候,孔明才明白,这那里是修缮啊,分明就是大规模的重修扩建嘛。 “学子苑”重修的那些日子里,因为实在没有地方,加上袁老先生每天还要与林震南商讨重修事宜,实在是抽不开时间,他不得不对学苑仅有的几名学子暂时停止授业,将他们暂时遣散回家,只待新学苑竣工之后,再通知他们前来听学。 而林震南手下人的动作也非常快,仅仅月余时间,就把原来那一亩三分地的“学子苑”变成了如今众所周知的规模。 学苑建成之日,望着“学子苑”焕然一新的面貌,和那一栋栋拔地而起的楼阁,袁老先生与孔明二人好几天都笑的合不拢嘴。 只是林震南似乎并不是特别满意,还专过找袁老先生几回,说是由于时间仓促,没有将这里修建的特别好,望他老人家莫要怪罪,还言明,以后要是有了充足的时间定然将此地再重新翻修一遍,保证修的漂漂亮亮的。 袁老先生自然不会怪罪他什么,比起自己之前那漏风漏雨的茅草屋,现在的“学子苑”何止是好上千倍?再加上他本身并不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又怎么会纠结于这些事呢?如果不是林震南,他们一日三餐都还是问题,更何况是如此优渥的环境了。 可是林震南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为止,之后的日子里,他还曾不止一次提过此事,不过每一回都让袁老先生以书院本就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宜太过奢华和铺张浪费为借口,委婉拒绝了。 见到袁老先生一副铁了心保持“学子苑”目前的状况,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在袁老先生面前提及此事了。 不过,令袁老先生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把“学子苑”所在的整条街道,都办成了学院模式,并且以“学子苑”的名义提名为“学子街”。甚至明令规定,“学子街”只容许帮后辈学子授业解惑,不管是琴棋书画也好,还是四书五经也罢,总之这条街道除了办学跟办学有关的东西之外,其他商铺一缕禁止。 袁老先生得知此事之后,还特意找他谈过话,说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毕竟这条街原本有好多各色各样的商铺买卖,如今都被他迁至别处,有些人心中肯定会有一些不快的想法,对他这个一城之主的口碑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林震南却一脸严肃的对袁老先生解释道:“人之一生,学无止境,习武虽然更加适合这个江湖,但是学文却更加重要,它能够让一个人明辨事理,心有所圣。不管是当下的朝堂还是江湖,习武之人比比皆是,学文者却寥寥无几,不是因为学文一无是处,更加不是因为当下的朝堂与江湖容不下文士,而是因为当下所谓的文士,不过是习得了些许皮毛而已。 而他们之所以会只习得皮毛,并不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为朽木不可雕,而是由于当下江湖的氛围,无法让他们真正静下心来,在文学当年取得一定的造诣。 因此,天下文士需要的并不是形色江湖,而是一个书香氛围浓郁的环境,来锤炼磨砺自己,静心研究顿悟。” 他还说,“在遇到先生之前,震南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自从见到先生之后,我就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做到让天下文士聚于一堂,摒弃杂念潜心就学的话,那这个人非先生莫属。” 袁老先生不解,“何以见得?” 林震南笑道:“因为先生身上有这样一种气质,震南相信自己的直觉。” 听完他的长篇大论,袁老先生沉默了许久。 诚然,林震南所言确实在理,可自己真的会是这样一块料嘛?袁老先生不知道,他也没有去多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只不过从那以后,“学子街”就被保留了下来。 成为了姑苏城一道奇特的风景。 第二百九十三章 还不快去 原本袁老先生以为,经过这件事情以后,林震南的口碑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些影响,可是令他,甚至所有人都意外的是,他的口碑非但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随之逐渐高涨起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追捧他,他在姑苏城的话语权也一天天逐步稳固起来,袁老先生愕然的同时,也渐渐明白了个中缘由。 这个世界无权无势的人原本就比有权有势的人多出太多,就像贫穷的人永远都比富有的人多一样。而始终处于社会中下层的那一部分人,他们的想法都很单纯,只要有人能够理解他们,能够顾及到他们的感受,能够给他们带来些许微末的实质帮助,他们就会对那人感恩戴德。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去揣度别人的心思,他们一门心思只想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点。 而林震南的这一系列举动,虽然会惹得一部分人心中不忿,但是却维护了大多数中下层人权益,自然也就得到了他们一致的认可。 这就是他作为姑苏城的掌控者聪明的地方,因为他很清楚,得人心者必然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与支持,他更明白对于姑苏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丰衣足食,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而已。 因此,林震南包揽了“学子苑”的食宿问题,不仅仅是为“学子苑”争取到更大的权益,让姑苏城所有人都熟知“学子苑”这个教书育人的场所,更是为姑苏城的所有年轻好学之人创造了一个更大的舞台,同时也指给了姑苏城那些中下层人士一条宽敞的道路,让他们有了追求成功的动力。 不得不说,他这一举动可谓是一举多得,而且在当时的姑苏城,那些生活窘迫的中下层人士,最需要的就是让他们的子女能够出人头地的舞台。所以林震南不仅仅是通过自己的力量给姑苏城带来了一些本质上的改变,更是让这里的人看到了他们最想看到的东西。 即便是姑苏城那些根深蒂固的家族势力,和那些常年高居人上的达官贵人,那个不希望子孙儿女不光能够乘他们的余荫,从而更上一层楼?或许习武是最简洁、最有效的途径,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武道一途上有着过人的天赋,那些武道平庸之人,那个不希望在其他道路上另辟蹊径? 虽然他们身在福居,也能请得起一些文士先生来私自辅导,但是学子学的好与坏,除了自身不可或缺的原因之外,难道为人师者就没有一点点责任? 就好比一块璞玉,落在大师手里,他的级别会瞬间提升数十成百倍,但如果落到那些目不识丁之人的手中,他们会不会以为它只是一块好看一点的石头呢? 当然,不光是林震南一人能够通晓这其中的关键,能想通这一点的人并不在少数,毕竟,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爬到一城之主位置的人,那一个会是平庸之辈?那一个不懂得洞悉世情?那一个会不明白只有顺应民意才能长治久安?但是能够像他一样付诸实际行动者,却寥寥无几。 不是因为其他人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而是他们或是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或是生怕得罪那些为数不多的中上游阶层,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们思考到这一举动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的基础之上。 毕竟,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谁也没有开行过如此先例,万一到时候朝廷会以为它如此笼络人心,羽翼丰满之后会不会对朝廷不利呢?在当下这个风雨飘摇的江湖,能够拿自己的未来去赌未知情况的人并不多,站到一定的高度以后,谁还想一朝回到解放前?一旦过上了荣华富贵的生活,谁还想重新过回原来风餐露宿的日子? 因此,在林震南之前的好些人即使是想的到这一点,也却做不出来。因为他们压根不敢这么做,一来是他们不敢面对自己,不想让自己嘴里的肉被众人分食,二来是因为他们不敢面对那少数反对的声音,因为只有那些人,才能让他们的腰包时常鼓起,他们需要那为数不多之人手中的一份薄利,来充实自己早已鼓囊囊的钱袋。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们害怕万一此事被排挤的话,他自己的荣华富贵也会随之而去。如果到时候连自己都被连坐的话,别说是搜刮那些为数不多的富有之人,就连自己都会沦为阶下囚,那么,他们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努力岂不是白费? 或许他们最开始的时候,也想着如果以后自己一朝得势的话,能为百姓做点什么,能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但那仅仅只是他们追梦时候的想法。 俗话说得好,温饱思淫.欲,人总是会变的,且不说有钱一定会变坏,但不论是谁,没钱的时候一定渴望自己某天家财万贯,等到他们的愿望真的实现的时候,他们当中十有八九的人,只会变的更贪。 同样的道理,当一个没有任何权势的人突然有了权势之后,他们就会慢慢沦陷在权势带给他们的成就感里面。 也不是说所有人都能够有如此独到的眼光,有人能够看的开,自然也就有人看不开,那是因为他们的心胸本就只有一河之宽。他们根本看不到中下层人真正的需求,也有可能是他们眼光太高,根本不屑底下高贵的头颅,而这样的人,即便是不择手段爬到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高度,也一定不能在那个位置上日久天长,只因他们的格局太小,不配站在那里。 所以,林震南的勇气与决心,就连袁老先生也不得不佩服,扪心自问,如果是换做年轻时候的自己,他也不见得有林震南这样的魄力。 看到孔明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袁老先生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快,他皱了皱眉,道:“有何使不得?你可别忘了,林城主于‘学子苑’有恩在先。” 说着他从孔明手中取过戒尺,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虽然匣子里的东西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但是袁老先生为人有他自己的原则,受人恩惠本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些年来,林震南不仅仅帮助过他们很多次,对他更是尊敬有加,可谓是把他当做亦师亦父来看待的。 而他也很欣赏林震南的为人,虽然林震南年轻时也有些被人诟病的缺点,但那也是事出有因,抛开他们二人的私人情感不说,林震南真的是一心想为姑苏城做点实质性的事情,而且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坚持在这条道路上。 袁老先生之前之所以会纠结半天,并不是因为舍不得匣子里的东西,而是他怕拿它救了林北夏之后,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如今他已经想通了,有麻烦就有解决麻烦的办法,尽管到目前为止,他一直都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法子,但是,如果林北夏连性命都保不住,那即便是让她避开了那些麻烦,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大好年华的年轻女子香消玉殒于自己眼前,他的确做不到,而且那名女子还与林震南有些特别亲密的关系。 他不是圣人,做不到普度众生,但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更加做不到朋友有难,袖手旁观。 孔明低头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一脸难为情地低声道:“可是……” 他之所以如此迟疑,不是因为不清楚林震南对“学子苑”,对他跟袁老先生有恩,想要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也不是因为想让袁老先生背上见死不救的恶名。 只是匣子里的东西实在太过重要,他是唯一能够证明袁老先生清白的东西,也是唯一有希望为袁老先生洗刷掉当年冤屈的凭证。 一旦把匣子中的东西交给了林震南,那么袁老先生此生还有没有希望重返那个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师门,他还有没有希望能够证明当年的他是被师门冤枉的,真的就成了一种奢望了。 至少在孔明看来,此生恐怕希望渺茫了,这也就意味着袁老先生这一生,都要背负着师门弃徒这个让江湖武林所不齿的枷锁了。尽管这些年来,他一直都隐藏在姑苏城这座一片祥和的城池中,做着与以往格格不入的事情,但是这所有的平静,恐怕要随着匣子中东西的出世,而被打破了。 “还不快去?” 这一次,袁老先生特意加重了语气,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他怎么会不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呢?可即便如此,他也非救林北夏不可。 不救此人,他有愧于林震南。 不救此人,他于心不安。 孔明同样感觉到了他的决心,只道了一句好,就转身向“学子苑”的一座阁楼跑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舒心宙草 林震南转头望着孔明离去的背影,月色下,他的背影被拉的很长很长,略显萧条,他的脚步并不慢,但给林震南的感觉却很沉重。 然后他又转头看了看同样盯着孔明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袁老先生,尽管林震南听不懂他们二人之前的谈话,但也能从中感觉到了他们二人谈话间的气氛很是微妙。 这让他有些不明所以,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是一个聪明人,之前并没有太过注意孔明的表情,是因为一直心系林北夏的安危,可见到平时对袁老先生言听计从的孔明,这次居然如此拖沓,他很快就想到或许袁老先生口中的那个匣子里所装的东西并非是寻常之物。 转过头来的袁老先生,脸上已经换上了一抹笑意,只见他呵呵一笑,道:“老夫如此一大把年纪了,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是孔明这孩子上次私自翻动了我的书案,被我说教了一顿,此次说道书案,他心中有些忐忑而已。” 末了,他似乎是怕林震南不相信,又补充道:“你是知道的,孔明这孩子最烦的就是我在他耳边唠叨了。” 对于他这个答非所问的答案,林震南并不是很相信,孔明确实惧怕被他追着耳根子说教。但孔明虽然平时调皮了一点,但是对于袁老先生,他比任何人都尊敬,要说在没有争得袁老先生同意的情况下,去私自翻动他嗯书案,这种事,恐怕他是做不出来的,也不会去做。 在跟随袁老先生的这些年里,孔明一直都把他们之间的身份距离保持的特别好,从来都不曾僭越过。因此,林震南可以断定,袁老先生的此番说辞,必然不尽真实,也就是说他肯定是隐藏了什么事情没有告诉自己。 但既然袁老先生已经这么说了,他就不好再去追问什么。毕竟,于情,他始终是一个外人,即便是他与袁老先生的关系再怎么好,这一点也不可能因为两人的关系而发生改变;于理,袁老先生既然已经选择了不告诉他,那么就说明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要告诉自己,自己如果再追根究底的话,会使老人家面子上挂不住,他甚至会以为自己是不信任他,对他有所有所提防。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势必就会出现一丝裂痕,这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聪明的人,不管做什么事,分寸自然也会拿捏的恰到好处,如果林震南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的话,他今日也不可能在姑苏城拥有任何人都不可撼动的地位。 林震南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眼下最重要的是林北夏的伤情,袁老先生为什么没有对他据实以告,他不清楚,但想必老人家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他只要知道袁老先生此人,值得自己信任,这就足够了。 袁老先生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作为一个在飘摇不定的江湖中挣扎了半世的人,他早已活成了人精,加上他跟林震南本就属于同一类人,同样作为聪明人的他,怎么会不明白林震南的用心呢? 他很清楚林震南为什么要懂装不懂,那是因为他需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他原本是不应该问这句话,但还是没有按捺得住自己的好奇心,既然已经问出来了,那么就需要他自己来收场,既然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这个糊涂人也只能他自己来当。 很显然,林震南同样清楚这一点,不过他却选择了最笨拙的方式,有时候笨拙的方法反而更加容易让人接受。 很快,孔明就去而复返,他的手里多出了一个漆黑色的匣子,似铁又似木。 绕是林震南一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时之间,居然也看不出他手中的那个匣子是何材质。 来到袁老先生身旁,孔明举起匣子递给了袁老先生,然后一言不发的立在了他身旁,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袁老先生拿起手中的匣子,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起来,甚至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起了它的棱角,而他的视线我仿佛被定格在了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匣子上,仔细端详着它的模样。 似乎在他手中的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匣子,而是自己一生钟爱的美人,而他轻柔的动作,就像是在抚摸着自己最心爱之人的身体,一寸一缕都不想错过。 林震南看着他的样子,并没有出声去打搅,尽管他心中早已急不可耐了,但是,他却不忍心去催促老人赶快把东西交给自己。 他看的出来,这个普普通通的匣子,对袁老先生来说,似乎非常重要。 片刻后,袁老先生慢慢打开手中的匣子,他的动作还是那么轻柔,似乎实在小心翼翼的褪去心爱之人的衣裳,他害怕自己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竟然到罗裙美裳下,令人心驰神往的白皙。 林震南的目光也被定格在了他手中的匣子,那被逐渐撑开,越来越大的缝隙上,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期待,他居然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千呼万唤始出来,随着匣子被彻底打开,林震南终于看清楚了里面装着的东西,原来是一株小草。 小草同样通体黝黑,大约有小指长短,它的茎很细很细,连一根筷子三分之一的粗都没有,但是叶却很繁盛,细小的茎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叶子,这些叶子与寻常草木的叶子很有大的不同,类似于松针的样子。 而且令林震南惊讶的是,它除了一根茎干之外,就全身上下全都被松针一样的叶子覆盖着,没有任何分枝。 “这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灵草不成?” 林震南内心充满了疑惑,但是他能想到的也只能是这个可能了,从之前袁老先生的语气来看,这玩意便应该是可以医治林北夏的东西了,而可以给人医治伤势的东西,除了药物之外,也只能是灵草之流。 可惜他混迹江湖半生,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小草,更加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好凭借自己的判断去猜测了。 不过看着它的样子,林震南心中又泛起了嘀咕,“它现在还会有效吗?该不会因为保存的时间太久,药效流失了吧?” 当你真正在乎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变得患得患失,而此时的林震南,正好是这种状态。 也怪不得他会有如此想法,实在是这株小草的卖相实在是有些令人不忍直视。也不知道是因为采撷的时间太长还是什么原因,它的大致轮廓虽然丝毫没有变,但是从上到下,看上去就跟枯干了的小草没有任何区别。 活脱脱就一标本的样子。 就在他欣赏着小草的时候,袁老先生突然伸出手,准备去取它,这可把林震南吓了一跳,连忙叫住他,“先生!” “怎么了?” 袁老先生一脸疑惑的看向他,右手还伸在半空中。 林震南朝他手上的匣子努了努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样,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真怕稍微触碰一下,眼前这株可以救林北夏一命的小草,瞬间就会化作一堆草屑。 尽管林震南连袁老先生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具体要如何取存更是一窍不通,但事关林北夏的性命,他自然容不得自己马虎一丝分毫。 袁老先生回头看了看手中的匣子,在看看自己伸到半空中的右手,再结合林震南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很快就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肯定是林震南害怕自己伸手一拿,毁掉这看上去弱不禁风,却能够救林北夏性命的东西。 于是,他笑了笑,道:“放心吧,这点分寸老夫还是有的。”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将匣子交给林震南,一是出于自己的一点私心,他想要将手中这只匣子留下来;二来也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他怕林震南带回去之后,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其中的东西,白白糟蹋了这宝物不说,林北夏恐怕也会跟着遭殃。 林震南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尽管他知道袁老先生心中必定有分寸,可还是忍不住提醒,只因妹妹林北夏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闻言,一旁的孔明抬头望了林震南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袁老先生也不在意,随手一招,匣子中的那株小草便徐徐飘了起来,随即他在指尖凝聚出一丝武道境界之力,轻轻包裹住小草,缓缓收拢,让它变的越来越小。 在他的控制下,那株小草最后直接变成了松针大小,被他晶莹剔透的武道境界之力包裹着,最终形成了一个透明的珠子,看上去跟一个内部印了花纹的玻璃球简直一模一样。 袁老先生把凝聚而成的珠子捏在两指间看了看,然后对着林震南笑道:“你可知这东西为何物?” 林震南摇摇头,“并不知晓,不瞒先生,震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药草。” 端详片刻之后,袁老先生将手中的珠子递给了林震南,“这便是舒心宙草,你没见过并不奇怪,也许这一株舒心宙草,是现如今江湖上唯一的一株。” 看着手中的舒心宙草,林震南怔住了,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袁老先生深深鞠了一躬,“先生大恩,震南铭记于心。” 怪不得孔明之前一直有些不情愿,实在是这东西太过珍贵,而比这更珍贵的,是袁老先生这份恩情。 “将之喂给那女子服下,不日,她便会恢复。” 袁老先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去吧,救人要紧!” 不过,他却心安理得的受了林震南一拜,对别人而言,林震南是高高在上的一城之主,只有别人拜他的份。但是对于袁老先生而言,林震南此一拜,他当得起,更受的起。 “震南告辞!” 林震南再次鞠躬致谢,而后他匆忙转身离开,走的很急,因为他不知道林北夏此刻状况如何。 出了“学子苑”的大门,他刚欲飞身离去,身后便传来了袁老先生的戏谑的笑声。 “记得回头修门!” 林震南转过头向身后望了一眼,会心一笑,大声道:“一定!” 语吧,他飞身而起,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了茫茫月色中。 只是在他回过头的那一瞬间,脸上充满了坚定。 第二百九十五章 江湖三圣 目送林震南离开以后,袁老先生并没有着急回房,而是抬头望着远处的夜色中,在熙攘灯火的簇拥下,终于露出朦胧身影的弯月,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全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舒坦与轻松。 见一旁的孔明还有些郁闷,袁老先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虽然失去了舒心宙草,但这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心中像是瞬间放下了过去的那些偏执,尽管他现在已经失去了重返师门的唯一砝码,但内心却非但没有丝毫失落,甚至有些庆幸。 “好事嘛?” 孔明一脸苦涩,他并不这样觉得,舒心宙草对于袁老先生而言,并不是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良方圣药,而是可以证明他身份的象征,是可以洗去他罪名的手段。 如今却连它都失去了,难道袁老先生这辈子就注定要以一个弃徒的身份活下去嘛? 袁老先生呵呵一笑,“自然是好事,我当初学医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够救死扶伤,帮助更多的人嘛?如今又有一条生命在我手上活了下来,这不是好事是什么?” “或许吧!” 孔明怔了怔,“但是城主大人似乎并不知道舒心宙草的珍贵之处?” 诚然,不论是修习医道是意气风发的袁义,还是如今沦落为学堂先生的袁老先生,他自始至终都行走在救助别人的道路上,从未停歇过。 唯一不同的是,修习医道救死扶伤时,他在救人,开堂讲学招生授业时,他在救心。 可他偏偏却忘了,他从来都不曾救过自己。 不过孔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毕竟这是老人家心里的一道疤痕,他不忍去揭。 因此,他很自然的将话题岔到了林震南身上,按理来说,林震南作为姑苏城的城主,他的见闻必定也是异常广阔的,不应该不知道舒心宙草的存在。 但是,孔明有留意到,林震南在见到舒心宙草的时候,确实有些茫然,似乎压根就没见过这东西一样。 袁老先生低头看了他一眼,“你要记住,所谓行善积德,每个人的每一次善举,都会是他德能的体现,我们每做一件事,每帮助一个人,求得不是来日方长的回报,而是自己内心问心无愧。俗语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善举变成索求回报的筹码,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得本心就会失去善意,本心不善,何来善举?” 说着,他突然加重了语气,“我希望你能记住一句话,男儿俯卧天地间,上不愧天,下不愧地,当为人杰。” 袁老先生知道孔明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他是觉得舒心宙草太过珍贵,林震南如果不清楚它的价值的话,也就不会明白自己这次卖给他的恩情到底有多大,他是心里想着林震南当如何偿还自己的这份恩情。 但这恰恰是袁老先生自己所不想看到的,更加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然的话,他为什么最后特意提醒林震南回头记得修门?他就是想告诉林震南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给予自己的,是他在自己做困难的时候拉了自己一把,可以说如果没有林震南的话,姑苏城就不可能有今日的“学子苑”,也不一定会有他这个所谓的先生,所以这一切都是自己欠他的,而并非他欠自己。 林震南是个很聪明的人,袁老先生相信他不可能不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孔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很不是滋味,袁老先生一直都是这样,从来都不奢望、更不希望有人欠他恩情,即便是真的有人欠下他很大的恩情,他也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这样的他在孔明看来,对他自己并没有一丁点的好处,就好比“学子苑”最初收到的那一批学子一样,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还会记得他的好?说不定他这样一味的善举,在别人看来不过是谋取私利的正当渠道呢? 袁老先生没有去管孔明心中是如何想的,他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不懂很正常,等他以后长大了,自然也就会明白的。 转头看了一眼被林震南撞坏的大门,袁老先生嘴角微微上扬,“他应该是真的从未见过舒心宙草长什么样子,并不认识它,但是对于它的价值,或许他比你更清楚。” 这句话,他像是故意说给孔明听的。 孔明抬起小脑袋,惊讶道:“真的吗?” “不信的话,下回见到城主,你亲自问问他。” 袁老先生呵呵一笑,也不解释,转身向“学子苑”的阁楼走去。 孔明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他心中还是纳闷不已,城主大人既然见都没见过舒心宙草,那又怎么会明白他的价值呢? 袁老先生说的其实一点都不错,林震南虽然以前从未见过舒心宙草,但是是舒心宙草的名头,他还是听说过的。毕竟它与落魂草、失心树并称为“江湖三圣”,在江湖中的名气又岂会泛泛? 舒心宙草是一种非常奇特却又异常珍贵的药草。之所以奇特是因为它能够稳固习武之人的心神,尤其是对于修习武道导致走火入魔之人而言,它更是一等一的宝贝,因为它能够彻底清除走火入魔者身上的魔气,让他恢复如初。 如果仅仅只有这点功效的话,它也不可能被所有江湖中人所惦记,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作用,那便是能够清除武道任何一个境界的屏障。也就是说,有人在武道任何一个境界上遇到瓶颈的时候,如果服用一株舒心宙草,就可以让他如履平地一般步入下一个武道境界。 只不过,每个人一生当中只能服用一株舒心宙草,如果服用第二株的话,非但没有任何作用,还会适得其反,让自身的武道境界永远停留在当下层次。 即便如此,江湖中人对它的渴望,就像是他们对美色的追求一样,毕竟每个人一生当中都会遇到武道瓶颈,谁不想让自己的武道境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只可惜,这种药草实在是太稀有了,完全属于那种可遇而不可求的范畴,它的珍贵之处可想而知。 其实,早在二十年前,舒心宙草便在江湖中出世过,而且据林震南所知,那一次是江湖中唯一一次出现舒心宙草。当年现世于江湖中的那株舒心宙草,引起了江湖各大势力的纷纷抢夺,为此,江湖中死伤之人不计其数。 当时的林震南虽然武道实力不错,但还远远没有达到如今这个层次,而且他向来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任何帮手。所以,那一次江湖中抢夺舒心宙草的战争,他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而他自己也懒的去参与这些自己并不在意的无聊事情。 但是,当年江湖各大势力为了舒心宙草,彼此之间勾心斗角,长达数年之久。在那几年时间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活着,生怕一不留心就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场景。 那几年,是江湖中最黑暗的日子,直到传闻是一个神秘人得到了舒心宙草之后,所有的江湖厮杀才修炼停止下来。 没有多少人知道拿走那株舒心宙草的神秘人是谁,而那些知情之人,也不知道是惧怕神秘人的实力,还是与他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协议,对他的身份竟然只字不提。 “难道袁老先生就是当年那个神秘人?” 回去的路上,林震南脑子里突然跳出这样一个疑惑来,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到底对不对,但他知道,当年那是江湖上唯一一次听到舒心宙草的消息。 林震南回到城主府的时候,被他称为蝉姨的老妇人,正一脸急切的在房间踱步,时不时都会来到床榻前,伸手探一探林北夏的鼻息,然后又转头朝院落里瞄上几眼。 林震南离开后不久,她就发现了一个令她心惊的事情,昏迷中的林北夏虽然呼吸平稳,但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故意越来越弱,照这个情况下去的话,不出十个时辰,她的呼吸必然会停止。 林震南此行如果没有请得动袁义出手的话,那么到时候就算是找到了“鬼医”,也无济于事。 这让素来稳重的她,瞬间慌了神,心里更是乱做一团糟,现在她只希望林震南此行能够顺顺利利,并且早点回来。 就在此时,林震南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妇人心中微微一松,还为来得及高兴,可当看到来人只有他一个的时候,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床头上。 “完了!” 一瞬间,老妇人心如死灰,她突然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两眼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突如其来的情况,把林震南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把将她扶住,“蝉姨,您怎么了?” 老妇人艰难的睁开眼睛,颤声问道:“没……请……到……他……吗?” 一句话,她似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林震南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连忙解释道:“袁老先生说了,根本无需他亲自过来……”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老妇人眼眸微闭,神情悲戚,两行清泪顿时从她眼角滑落。 这可把林震南吓了一大跳,他何曾见过这个如同自己母亲一样亲的倔强女人流过一滴泪?可此时此刻,她却无助的像个孩子,泪眼摩挲,让人看着心痛。 “蝉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震南还以为是他离开的这会儿功夫,城主府发生了什么大事呢,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院落中的下人与护卫们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呀。 老妇人终于强打起精神,道:“如果没有袁老先生搭救,北夏她恐怕熬不过今夜啊,震南,你再去求求袁先生吧!” 林震南闻言,连忙扶着她站起身,道:“蝉姨放心,北夏会没事的,袁老先生已经让我把药带来了。” 说着他拿出袁老先生给他的那颗包裹着舒心宙草的珠子,赶忙将它送到了林北夏嘴里。 老妇人怔怔的现在床榻边,有些不知所措,这前前后后几秒钟的反差,居然让他有点回不过神来。 不过她心里还是异常高兴的,既然袁老先生给了林震南药物,那就说明林北夏有救了,如果没有十足把握的话,以袁义的性格,绝对不会把东西交给林震南的。 不过有一点是让她有些意外的,袁义隐藏自己医道修为已经有好多年了,没想到林震南此行求药居然会如此顺利,这也是同样令她庆幸不已的事。 不管怎么样,她也终于可以将自己那颗悬空的心放下了,先前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让她原本平静的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这种感觉已经有好多年她都不曾体验过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十里长亭 与大都水域相连接的是江湖上最大的湖泊千岛湖,千岛湖的水域异常广阔,一眼望去,碧蓝清澈的水面浩瀚无边。 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大大小小的的船只数不胜数,繁简不定,你来我往。 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回窜动,嘈杂的人声更是将这一带铺垫的喧闹无比。 千岛湖是直通大都水域的必经之路,每日来来往往的船只商贩都是数以千计,包罗了形形色色的人,有江湖豪杰、有朝廷官吏、更不乏一些歌姬舞女。 千岛湖有着隶属朝廷管制的最大港口引渡关,不过江湖中人更习惯叫它千岛湾,因为引渡关的地理位置刚好处于千岛湖的一个拐角处,被千岛湖涵盖在内,形成了一个港湾。 引渡关的繁华寻常人根本难以想象,尽管它不过只是一个港口,但是已经形成了正常城池的规模,其中更是客栈酒肆、巡守护卫一应俱全。 这里是江湖与朝廷接壤的地方,同样也是江湖与朝廷分开的地方,因此被把守的也是异常严格,而且不管是谁,不论你是何身份,只要入了引渡关,就必须遵守引渡关的规矩。 引渡关是不容许滋事生非的,如有胆敢不从者,直接当场处死,这是朝廷与江湖各大势力共同定下来的规矩,没有人可以无视,除非他能够同时不将朝廷与江湖各大势力放在眼里。 因此,引渡关虽然人流杂乱,形形色色,但是这里的气氛确实异常和谐,只要入了引渡关,每个人都可以毫无顾忌的敞开心扉,感受短暂而幸福的生活。就连那些常年行走在刀尖血刃上的家伙,来到这里也会特别放松,他们甚至毫无顾忌的累了就找个地方睡觉,再也不用刻意去绷劲自己的心弦。 所以,来到引渡关你就会发现,这里随处可见席地休憩的人儿,甚至有些住不起客栈的人,直接会在街道的角落里呼呼大睡。 只要是来过引渡关的人,对于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 引渡关向外延伸而出,与之相链接的是四通八达的官道,通往江湖各地的都有。与官道并列而行的是隶属朝廷管辖的十里长亭,蜿蜒曲折的通往各个地方。 亭上设有烽火狼烟,为远行将近的人们指引着方向。 如果到了夜晚,十里长亭的烽火全部架起,到底狼烟四起,那才叫一个绚烂。 正午时分,一艘巨大的官船缓缓听在了引渡关的港口,待到船上所有的客人都已下了船以后,船舱里终于露出一个脑袋,正是之前被他的船员同伴称为老张的粗狂汉子。 出了船舱以后,他扭头四下稍稍打探可一番,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以后,迅速下了官船,朝引渡关行去。 他前脚刚走,之前主动与他搭过讪的瘦弱汉子就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行走在街道上,船员打扮的粗狂汉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时不时都会回头朝身后瞄上一眼,他似乎是在有意躲着什么人一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行走的姿势与引渡关这片宁静祥和的气氛截然不同。 同样船员打扮的瘦弱汉子,自从出了船舱以后,就一直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粗狂汉子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彻彻底底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看不到任何踪影,他这才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不快,又像是在纠结。 “爷,需要派人盯着他嘛?” 不知什么时候,一名同样船员打扮的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来人垂首抱拳,毕恭毕敬的问了一句。 瘦弱汉子先是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举手制止道:“没那个必要!” “可是……” 他身后之人抬了抬头,一脸不解,可他还为来得及表达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就被汉子出言打断。 “我知道,他并非是原来那个老张,尽管他的易容之术非常独到,但是两个人的气质差别还是非常大的。” “属下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知道此人对我们日后的行动必有帮助就行了。” “爷的意思是,您知道他是个身份?” 身后之人似乎颇为惊讶。 瘦弱汉子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十有八九应该与他有关!” 随即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十里长亭,道:“不过不用着急,想必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传来。” 他身后之人点点头,“那老张当如何处治?” 瘦弱汉子却反问道:“启来,你觉得我平日里待他如何?” 被瘦弱汉子称为启来的身后之人,姓方。方启来算是他的下属当中跟随最早的那批人之人,而且对于他的事,向来都很忠诚。不过方启来却有一个缺点,就是只要牵扯到瘦弱汉子的事,他自己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誓不罢休。 这大概便是至忠之人的通病吧?他们不容许自己忠诚的对象,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差错。 方启来微微一怔,道:“爷待他犹如待我们这群下人。” 瘦弱汉子又问:“知道为什么嘛?” “属下明白了!” 方启来点点头,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爷就已经知道老张是之前那人的人,而他却一直把他当做自己一众人来看待,看来爷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对他不利。 瘦弱汉子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有一点你想错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谁的人,救他只是因为于心不忍。而他一直以来同样隐藏的很好,可以说再次之前,我一直都没看出来,我也是从他们互换了身份的那一刻起,才明白过来的。” 不得不说,老张此人隐藏的极深,如果不是他的同伙前两天在大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导致大都封城,无法正常出入的话,说不定自己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但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去惊动他,不为别的,只为他很有可能就是“圣笔铉剑”的下属。 他这一生也算是充满了传奇,但却唯独佩服一人,那人便是“圣笔铉剑”聂乘风,可以说六年前的江湖武林,几乎没有人不佩服他,那是的他,不知道是江湖多少年轻英豪追捧的对象。 出生无名,一人单剑走江湖,侠肝义胆立城都,他的一生简直就如同神话一般,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青年,走到江湖武林第一人,他仅仅只用了两年时间。 就这样一位让江湖武林人人仰望的存在,却在六年前,莫名其妙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是生是死。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类猜测纷纷乍现江湖,经过瘦弱汉子排除分析之后,却发现这些消息当中,最具有可能得是一条不久前,不知道被什么人传出来的说他很有可能被困在大都的消息。 当然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不过对于这样的消息,他并不怎么相信,以聂乘风的能耐,何人能囚得了他?可是随着大都丞相府一夜之间被人闹的鸡飞狗跳,朝廷甚至不惜以封城为代价,来缉拿刺客,可即便如此,刺客还是桃之夭夭。更加凑巧的是,正当此时,老张的身份突然被人顶替,很显然此人很着急于离开大都,但却不能使用自己的身份,只好冒名顶替老张来混淆视听。 天下那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很显然那人是在借老张的身份极力掩饰些什么。 虽然在船上他曾试探着打听过顶替者的身份,结果自然一无所获。但是正因为那人太过小心谨慎,才让他心中得以肯定,他必定就是丞相府全力缉拿无果的刺客。 那也就是说,聂乘风有可能被困于大都的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实在是想不出,能有什么原因,让此人冒着脑袋搬家的风险,夜潜大都丞相府。 这也是他为什么假装毫不知情的将此人带出大都,而且不愿去追究老张的原因。 万一传言中的小道消息是真的,聂乘风作为他一生最敬佩的人,能帮的忙,他自当义不容辞。 不管是报恩也好,还是还情也罢。 方启来不敢置信,以爷的聪明才智,居然没有看出老张的丝毫破绽,可见他是多么老奸巨猾。 “这有什么?” 瘦弱汉子解释道:“再说了,老张自从入伙他们的船只以后,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出格的事情。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认,老张此人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所以,这次之事,就当做什么没有发生过就好,明白吗?” 方启来郑重答应:“属下明白,这是属下会处理好的,请爷放心。” 瘦弱汉子挥了挥手,方启来重新退回了船舱。 他离开以后,瘦弱汉子看着引渡关车水马龙的热闹,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 其实有些事他并未告诉方启来,老张此人不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甚至根据他这些天的观察,此人的武道造诣,绝非寻常,就连他也不敢肯定老张到底处于何种武道境界。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份也一定不简单。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一来是因为如果自己对他二人的身份猜测属实的话,他已经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当是一份恩情;二来是他觉得不管老张究竟是何身份,他似乎对自己等人并没有什么不利的想法。 在看人这一方面,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光,因为它从来都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第二百九十七章 风雨将行 粗狂汉子在人群中一路急行,直到即将要到引渡关街道尽头的时候,他才放慢脚步,一脸警惕的朝四周望了望,见并没有人尾随自己,这才放下心来,一个闪身直接进了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的构造很奇特,并非像寻常楼阁客栈那样雕梁绘柱,更不像寻常屋舍一般平平无奇,而是被建成了一座钟楼样式,客栈的楼顶正中位置,甚至还雕塑着一口小巧精致的铜钟,如果不是一旁迎风招展的旗帜上明确注明着“风雨行客栈”五个大字的话,估计没有人会认为它是一家客栈。 一眼望去,“风雨行客栈”与引渡关的其他阁楼建筑都显得格格不入。事实也正如此,不论是谁,一旦来到引渡关,他第一眼注意到的绝对不是引渡关的平静与热闹,也不是引渡关络绎不绝的船只,而是“风雨行客栈”这座显得异常刺眼的建筑与那绵延不绝的十里长亭。 好不夸张的说,“风雨行客栈”与十里长亭绝对是引渡关最引人注目的两大景观。 “风雨行客栈”的掌柜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汉子,约摸三四十岁的样子。一衫青衣,一把折扇,加上他嘴角常年不褪的轻笑,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常年混迹在江湖的薄情浪子。 而恰恰是这样一位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位商人的商人,却将“风雨行客栈”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引渡关这个错综复杂的地方,风生水起。 就是这样一位看似放荡不羁的浪子掌柜,却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有何身份背景,甚至就连他的具体名字都没有人知道,众人只知道他姓崔,所以大家平日里都叫他崔掌柜。 对于崔掌柜此人,引渡关的众人非常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熟悉是因为他不论见到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对谁都和和善善;陌生是因为崔掌柜此人太过神秘,神秘到让所有人都感觉不尽真实,众人只知道他彬彬有礼,待人亲善,但却始终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即便是“风雨行客栈”早已在引渡关安然度过了无数个年头,即使是“风雨行客栈”早已成为了引渡关一道脍炙人口的风景线,崔掌柜却一点也没有变。 自从“风雨行客栈”在引渡关开张以来,从来就没有人见过他对某个人不友好,更别说是动怒了,似乎他就是一尊笑面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扰动他的心绪。 而且他平日里也很少抛头露面,基本上一直待在“风雨行客栈”里面,很少外出,长此以往,与他接触的人自然而然也就少了起来。 尽管“风雨行客栈”的生意一直都在蒸蒸日上,如今几乎每一天都要重新更换被客人们踩坏的门槛,甚至来往引渡关的人,都觉得不在“风雨行客栈”住上一晚,简直就是白走了一遭引渡关。 但是,崔掌柜却成了引渡关所有人既喜欢又提防之人。 当粗狂汉子走进“风雨行客栈”的时候,崔掌柜正轻摇着手中的折扇,趴在柜台前熟练地拨弄着柜台上的一张金算盘。 “啪、啪、啪!” 算盘珠子铿锵有力的清脆声响,回荡在人声鼎沸的客栈里,丝毫没有因为客栈的嘈杂而显得低沉,反而是很有旋律的跟嘈杂的人声混在了一块儿,此起彼伏。 随着崔掌柜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断叠加,一消一长的声音越发的揉杂,完美的形成了一曲红尘音符。 “啪!” 随着崔掌柜拇指轻轻一挑,金算盘上最后一子落定,崔掌柜的金算盘上赫然得出了最终结果。 “三十二!” 看着金算盘上自己最熟悉的数字,崔掌柜嘴角的笑容悄悄收敛了许多,就连神情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往日放浪不羁的样子,脸上也没有了平日里憨厚可掬的和善,异芒乍现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手中折扇猛然闭合,轻轻拍打起了柜台厚实的桌面,一下一下又一下。 嘈杂的人声依旧还在,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碰撞声早已消停,客栈中一行吃喝玩乐的人,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或许即便是他们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时,一道粗壮的身影来到了柜台前,看到崔掌柜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到来,来人还特意用手敲了敲柜台,喊道:“掌柜的!” “吆,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闻言,崔掌柜不动声色的收起了自己的思绪,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早已挂上了标志性的浅笑,整个人浑身上下再次散发出那种不羁浪荡的气息。 与之前判若两人。 即便眼前是名一身船员打扮的粗犷汉子,他也没有露出任何鄙夷和不快的神情,而是一脸热情的打着招呼。 “住店!” 粗犷汉子也不含糊,直接甩手拍出一锭银子在柜台上,咧嘴道:“一间上房!” 说着他还举起右手,对着崔掌柜先后比划出三根手指,紧接着又在崔掌柜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比划出两根手指。 见到这两个手势,崔掌柜眼神一凛,愣了愣神,甚至连脸色都变换了好几次,随即又换上了之前的笑容,道:“客官请跟我来!” 言罢,他直接从柜台前走了出来,对着一身船员打扮的粗狂汉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而后摔先朝后堂行去。 粗狂汉子笑而不语,紧随其后。 “风雨行客栈”里面的布局同样跟普通的客栈大不相同,客栈内分为前后两堂。前堂是食客们的天下,走进客栈引入眼帘的便是,而在前堂最里面的的拐角处,则是一道宽敞的拱桥,拱桥并不算太长,全长差不多也就二三十米。 穿过拱桥,是一座幽静的庭院,庭院中间是一颗粗壮无比的摇钱树,被圈在一个花圃当中,花圃中出了这颗摇钱树之外,还种养着许多花花草草,只不过已然九寒天的天色,这些花草早已没有了芬芳。 这里,便是“风雨行客栈”的后堂。 相比于前堂的喧嚣与热闹,“风雨行客栈”的后堂则显得非常安静,安静的就像是一个被闲置下来的院落。 但是后堂的留客虽然比不上前堂,却也不在少数,就在崔掌柜与粗狂汉子刚刚走进来的这一点点空挡,就已经有五六个人在此出没。 不过他们很少说话,似乎都在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这让“风雨行客栈”后堂的气氛顿时变的有些诡异。 崔掌柜领着粗狂汉子来到庭院最里面的一间客房前,伸手推开房门,缓步走入其中,边走边道:“客官,这就是您的房间了。” 进了房间,粗犷汉子粗略的打量了一下房间,还算不错,一应生活设施俱全,而且房间的布局古典温馨,一眼就让人觉得满心欢喜。 “嗯!的确不错!” 他点了点头,算是做出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评价。 “客官可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听完他的评价,崔掌柜没有回应,反而是拉过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而后自己又拉过房间里的另一把椅子,坐了上去,似乎并不着急离开。 而是坐稳之后转头看向一旁的粗犷汉子,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中显而易见的深邃,还有拍打着自己手掌心的折扇,无不透露着他此刻内心的疑惑。 实则,他全身上下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时刻不防备着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汉子。崔掌柜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眼前这个粗犷的汉子,在他的脑海中没有一点点印象,也说是说眼前之人,绝对是他第一次见,但是他之前那两个似是有意无意的手势,却让他不得不防备此人。 如果不是自己多心的话,那么他之前那两个手势,恰好对应着他金算盘上打出来的数字“三十二”,别人或许并不知道他每天在金算盘上打出来的“三十二”代表的是什么,但是他自己却异常清楚它代表着什么。 从“风雨行客栈”立身引渡关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无数个岁月,这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也是跟着换了一批又一批,从来都没有人知道数字“三十二”代表的是什么,也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暗示过有关这个数字的任何线索。 可今日,却被这样一位看似平平无奇的汉子,当着他的面打出了与之对应的手势,崔掌柜不得不重视,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惜屈尊,自己充当店小二将此人引来后堂的原因。 因为这件事他必须弄清楚,不弄清楚他心里不安。 “其他吩咐倒是没有!” 粗犷汉子同样坐下身来,看着他笑了笑,反问道:“恐怕你想要问的,并非是这个问题吧?” 他倒是随意的很,丝毫没有因为崔掌柜眼珠子一动不动注视的而感到紧张,一副大大咧咧的形象,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坐在了崔掌柜拉过来的椅子上。 崔掌柜一手杵着桌面,凑近了他,压低声音,“既然阁下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既然对方选择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他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因为他很清楚,对方既然说出这话,那就证明他很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 看来此人想必对自己还是有着一定的了解,这让崔掌柜感到有些心惊,毕竟,除了之前那一众兄弟,恐怕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还会知道他。 一时之间,他的脑海中直接浮现出两大疑问。 “此人到底是谁?” “来此有何目的?” 如果此人真的对“风雨行客栈”或者他身后的一众兄弟有什么威胁的话,即便是拼着身份暴露的可能,他也要将此人永久就在“风雨行客栈”,留在引渡关。 他不容许自己的一众兄弟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危险之人。 粗犷汉子依旧没有解释,而是转首看了一眼院落里的摇钱树,眼里闪过一丝不了察觉的伤怀,低吟道:“风雨将行人未至,岁月辗转情难弃!” 一句似是有感而发的低吟,却让崔掌柜心中大骇,他强压住自己内心的震惊,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来到客房门口,如无其事的关上了房门。 直到一切准备就绪,这才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粗犷汉子,寒声道:“你,究竟是谁?” 此刻,他内心的震惊再也无法掩饰,“风雨行客栈”之所以会取名为风雨行,正是由此而来。 别人或许压根就不知道这句话的由来,但作为当事人的他,又岂会轻易忘记?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间上房 再此之前崔掌柜一直以为对方只是对他有所了解,至于了解多少他并不确定,但此时此刻,他终于算是明白了过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低估对方,对方既然连这句话都知晓,那就说明他对自己不仅仅只是了解那么简单的事了。 而是对方早已对自己了若指掌。 这让崔掌柜感到无比愤怒,更多的则是内心莫名的惊恐与后怕。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验过这种内心不受控制的冰凉感觉了,以致于他内心居然出现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对方很有可能并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想法。 尽管他不识得对方的面孔,但如果他真的要对自己不利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将自己投身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我是谁?不过是一个被江湖逐渐淡忘的故人而已。” 粗犷汉子看着他一脸紧张的纠结模样,呵呵笑道:“放心吧,我并无恶意!” 崔掌柜认真审视了他许久,沉声道:“我如何信你?” 粗犷汉子的平静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在他刀锋般眸子的注视下,他居然一点局促的样子都没有,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 似乎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对崔掌柜并无恶意,而且他似乎也吃定了崔掌柜不会贸然出手。 粗犷汉子见崔掌柜始终不肯放松警惕,只好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漆黑色的令牌丢给他。 “你比以前更警惕了,看来这些年平静如水的生活,也并非真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古井无波。” 粗犷汉子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房间中的梨花木桌面,传出一声声“咚咚”的声响,节奏均匀的犹如战场上的擂鼓。 他的面色突然变得如同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悲喜,就像他心中藏满了满意启齿的愁绪,但却同样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一样。 “风雨未歇,何来真正的安稳?” 崔掌柜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一把接住他丢过来的令牌,将信将疑的扫了一眼,可当他看清楚手中令牌的样式以后,顿时吃惊的张大了嘴,就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不少。 在他手中,一块通体漆黑锃亮的令牌,其上雕刻着一柄栩栩如生的长剑。 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崔掌柜按捺着内心的吃惊,克制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令牌翻了过来,漆黑如墨的令牌正中间是一个漆黑闪亮的“令”字,只一眼,就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沉沦其中。 “你……” 崔掌柜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令牌送到了粗犷汉子面色,带着疑问的口气,似乎想要询问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口之后,却又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粗犷汉子看了一眼被他双手递到自己面前的令牌后,却意外的摇了摇头,重新推了回去,道:“你收着吧,以后会用的着的。” 崔掌柜顿时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之人,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才满心忐忑的将令牌重新收了回来,揣在了怀里。 顿了顿,他又将房门轻轻拉开一条缝隙,朝院落里小心翼翼地左右打量了片刻之后,重新关上房门,来到梨花木桌案前坐下,看向一旁的粗犷汉子,皱着眉头问道:“何时到的引渡关?” 不经意间,他突然瞥到粗犷汉子右耳边陲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皱褶,当下心中明白了过来,怪不得他从未见过眼前之人,原来此时的他并非真实面容,而是明显易过容的样子。 不过他却并未点破,更加没有去询问缘由,因为他相信对方既然并没有在他面前卸下伪装,那就一定有着他自己的道理与原因,至于说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去考虑。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个自己素未谋面的汉子,一定是自己认识的人。这也就很好的证明了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熟悉,之前的种种疑惑顿时豁然开朗。 “刚刚!” 粗犷汉子随意说道,而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道:“对了,我如今的身份是张天鸿。” 崔掌柜咧嘴笑了笑,并没有去纠结他的身份,转而问道:“为何而来?” 自称张天鸿的粗犷汉子手指突然一顿,有些无奈地道:“躲避狗腿子!” 闻言,崔掌柜眼神一凛,“可有追兵?” 张天鸿摇了摇头,“早就甩开了。” 语罢,他的手指又一次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起来,他的眼神也跟着变得深邃无比。 其实,他内心并不想对崔掌柜有所隐瞒,但是转念想到内奸一事,他又不得不谨慎对待,一日为查明内奸一事,他的心一日就不可能真正的放松警惕。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大意,让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深陷险境,而让真正的内奸逍遥法外。 崔掌柜点点头,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心,“准备在此逗留多长时间?”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眼前这个张天鸿并非是专程来到引渡关,而是顺道路过而已。 至于说他为什么会来“风雨行客栈”,一时之间他还是一头雾水。 “很快就会离开!” 张天鸿突然站起身来,“你先去忙吧,我需要准备一下。” 他之所以会选择离开之前来“风雨行客栈”走一遭,不过是想借此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束容,以便于掩人耳目,顺道看一看“风雨行客栈”现在的境况到底如何而已。 因为他很清楚,“风雨行客栈”的上房是配有妆奁的。 至于赠予崔掌柜那一块令牌,完全属于预想之外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进门的时候凑巧看见了崔掌柜金算盘上打出来的数字,而他利用手势暗示之后,崔掌柜居然选择亲自接引他,而且一脸警觉的旁敲侧击的话,他也不可能用令牌去打消崔掌柜心中的疑虑。 因为从崔掌柜坚定的神情他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自己不打消他心中的疑虑的话,或许今日想要脱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崔掌柜起身抱拳,“好,如有吩咐,唤我即可。” 张天鸿点头,目送着他离开以后,掩紧门闩之后,他一屁股坐在了客房的妆奁前,端详起镜子中自己的面容来。 崔掌柜从客房出来以后,便不动声色的重新回到了柜台前,将手中的折扇往柜台上一放,然后盯着金算盘上的数字,陷入了沉思。 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客房门被打开,张天鸿抬腿从客房内走了出来,不过此刻,他的面容再一次发生了变化,竟然变成了之前船上所碰到的精瘦汉子的模样。 唯一与之不同之处,就是他的身形比那人要粗壮一圈。 关上房门,大变模样的张天鸿望了一眼庭院中的摇钱树,抬腿便向“风雨行客栈”的前堂而去。 一路随意而行,穿过后堂庭院,他很快就来到了“风雨行客栈”的前堂,前堂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唯独崔掌柜一人杵在柜台前,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柜台上的金算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变了面容张天鸿路过柜台的时候,他似乎有所感应的抬起了头,四目相对,两人似心有感应,皆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张天鸿脚步不停,不急不缓的在崔掌柜面前走过。 这次,崔掌柜一直目送着他走出客栈的大门。 出了“风雨行客栈”,张天鸿很快就混入了拥挤的人潮,昂首阔步朝十里长亭而去。 他离开以后,崔掌柜又重新换上了原来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嘴角再一次挂上了他那浪子般的浅笑。 环顾客栈前堂的热闹与喧嚣,不羁的笑容甚至在他嘴角不断扩大,到最后,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竟然给人一种异常的邪魅。 就在此时,“风雨行客栈”外面又走来一人,那是一名面目干瘪苍桑的老人,身着一身朴素整洁灰衣,一头长发披散于肩后,颧骨高高隆起,似乎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所致,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在老人的左眼眉角处有一道约摸一指长短的陈旧伤疤,应该是利器所致。 老人来到“风雨行客栈”门口站定,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客栈门口,书写着异常鲜明的五个大字的那面竖旗,浅浅一笑,径直朝客栈内走去。 进了客栈,老人一眼就看到了柜台上笑意盎然的崔掌柜,嘴角一抿,来到柜台上,“掌柜的,一间上房!” “得嘞!” 崔掌柜顿时眯起了眼睛,笑呵呵得伸处了三根手指头,故意在老人眼前晃了晃。 老人轻轻一笑,“三两?” 崔掌柜连连摇头,“客官您可真会开玩笑,是三十两!” 老人却摇了摇头,继续笑道:“掌柜的可真会开玩笑,分明是三两!” 他笑的时候,左眼眉角的伤疤,就像是一条虫子一般,不断地蠕动着。 突然,崔掌柜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嗐,瞧我这记性,确实是三两。” 老人也跟着送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三两银子,依依不舍的放在了柜台上,笑道:“老夫还以为是自己老糊涂了呢,看来老夫当真没有记错。” 不过他的眼睛却一直瞄着自己刚刚放到柜台上的那三两银子,似乎那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一样。 崔掌柜嘿嘿一笑,“是晚生糊涂了。” 紧接着,他直接从柜台前走了出来,来到老人身前,指引道:“客官请跟我来!” 说着,又一次朝后堂庭院走去。 老人点点头,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跟着他向“风雨行客栈”的后堂庭院走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会记住的 三九初,圣铉城的天格外的冷清,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摄人的寒气。 初晨,当第一缕曙光撒向大地,将聂东来从睡梦中唤醒,起身打开“救死不救伤”医馆的大门,扑面而来的冰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一股前所未有的刺激瞬间直冲脑门。 聂东来打着牙颤,磕磕巴巴的呼出一口冷气,自嘴里出来之后,瞬间凝结成霜,化作一缕白雾融入晨风中。 为了等候百里长风的到来,昨夜,他跟穆桂天二人又一次在百里长风的医馆里将就了一夜,这几天他们一直都等在这里。由于医馆的主人百里长风并不在,他们谁也没有往他那张简单的床榻上睡,因此,百里长风医馆的两张躺椅则成了他们临时睡眠的地方。 好在百里长风医馆的躺椅有两张,不然的话他们其中有一人不得不坐着睡觉了。 也亏得百里长风医馆的名声似乎并不是特别响亮,这几天压根连个求医的人影都没见着,不然的话,正主不在岂不是让那些求医之人也跟着抓瞎?聂东来也终于明白了百里长风为什么三天两头就往外面跑了,只因他这医馆实在是太冷清了。 而且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聂东来还发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按理来说,不管是大大小小的医馆,不管医馆主人的水平几斤几两,也不可能压根无人问津才对啊。可偏偏百里长风的医馆非但无人问津,就连他医馆前面的数米范围之内都没有人路过,而且那些来往路过的人,似乎是有意无意的躲避着他的这家医馆。 有的人会在路过医馆前面的时候特意向外绕一绕,有的人偶尔会抬头看一眼医馆,可当看见喜欢的牌匾的时候,就会迅速低下头,匆匆而行,更有甚至,明明前一秒还在街道上漫步,后一秒直接“嗖”的一下,从医馆正前方跑过,直到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才再一次恢复行走。 这让聂东来心中甚是疑惑,就仿佛立在这里的并非是一家医馆,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物一样。 尽管天色冷的让人害怕,但当聂东来打开医馆大门的时候,不远处的街道上早已挤满了人影,喧嚣的人声此起彼伏,整条街道热闹的宛如赶集市一样。 对此,聂东来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圣铉城逗留的这些天里,他终于对这座雄壮的城池有了初步的了解。这里的人们似乎拥有着无限可能,充沛的精力每日都在他们的体内蠢蠢欲动,使得这里繁华似乎永不凋零这里仿佛就是梦想着的天堂,无时无刻不有新鲜的血液注入,从而使得这座城池用不老化。 还有一个特别值得一提的事情,便是如同穆桂天所言,这座城池确实属于一个魅力无限的不夜城,不仅每天都能引来大量的陌生面孔,而且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这座城池才算是真正的繁华热闹起来。 逗留在医馆的这些天,聂东来发现每当夜幕来临的时候,这座城池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样,无处不在的灯火,将这座城池照耀的美轮美奂,远处传来的嬉笑声,即便是隔着老远的距离都清晰可见。 尤其是那些慕名而来的年轻男女们,夜晚的圣铉城永远都属于他们的天下,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围在硕大的广场上,升起一堆篝火,或谈天说地,或载歌载舞,好不自在。 至于说穆桂天口中的独属于圣铉城白天的江湖腥风,除了自己遭人刺杀过一回之外,聂东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这也许跟他这段时间很少外出有着很大的关系。 赶忙朝着门外张望片刻,见并没有看到期待已久的面孔以后,聂东来又缩着脖子重新将医馆的大门给关上了。 转过身来时,不知何时已经起床的穆桂天,正盯着惺忪的睡眼立在一旁的桌案旁。 “别看了,他又不是找不着自家的门。” 他开口抱怨道。 聂东来笑了笑,“对了,你怎么今儿个起这么早?” 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在重复着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抱怨百里长风的不守时,还是哀怨自己晚上不能有一个舒适的床榻。 不过他平日里总是喜欢窝在医馆的摇椅里,将双手抱在胸前,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既然起来无所事事,倒还不如趁这段时间好好睡一睡,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让他睡懒觉。 穆桂天两眼一翻,无奈道:“我倒是想睡啊,可问题是你把门开那么大,外面的寒气全部跑到屋里来了,我还怎么睡?” 原本他睡的正香,突然一股寒气直冲全身,冷不丁点浑身一颤,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冻醒了。 “看来长的胖未必有用啊!” 聂东来若有所指的说道。 穆桂天无力的靠在桌案上,用力紧了紧披在身上的那件貂裘,斜了他一眼,“胖就不用怕冷吗?” 聂东来调侃道:“按理来说,你不应该比我怕的少一点嘛?” 说罢,还不忘审视了下他周身掩盖不住的圆壮。 “你这什么逻辑?简直一窍不通!” 穆桂天透过模糊不清的窗户向外望了望,随即一脸无语的说道:“还有那个死老头,一点起码得诚信都没有,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这一点你还真不能冤枉人家,本来人家走的时候就没说他啥时候回来,再者人家也说了,让咱俩自便,是咱俩主动留下来等着人家的。” 说到百里长风,他一日不归,聂东来就着急一日,且不说他对自己有恩在先,就算是为了确认恢复自己的记忆落魂草,聂东来就不得不着急,而且他心中比穆桂天还要着急。 过了这么些年浑浑噩噩的日子,对于这样的生活,聂东来早就已经厌倦了,好不容易等到李正宁手送来了可以使自己记忆恢复的东西,自己却不敢轻易使用,这无疑是最糟心的事。 就好比一个已经饿了好些天的乞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堆山珍海味,他却只得看着不能吃,那是一件多么令人伤心的事情? 虽然聂东来一直都觉得或许李正宁给自己送药草,这其中一定还有些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李正宁自己不说,他又不知道,所以当下的任务,就是待百里长风确认了落魂草的真实性之后,抓紧先让自己的记忆重新恢复,至于其他的,终有一日他会弄明白的。 穆桂天颇有些抱怨的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啊大哥,要不是为了你,此刻天爷我还不知道窝在那个软榻上享清福呢?又或者是依偎在那个美人怀里试炼温柔乡呢?” 他这话倒是不假,如果不是因为百里长风那老头连续两次救了聂东来,如果不是聂东来执意要留下来等他回来,如果不是他曾经提到过落魂草可以让聂东来恢复记忆之流的话,他才懒的窝在着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的小医馆里呢! 想一想这几天夜晚我在那窄小的摇椅里睡觉时,不仅挤的让他勉强放下身子,而且每每睡到半夜时分,就感觉坚硬的摇椅架子硌得他膀子酸软,他就觉得委屈。从小到大,不论是在山庄还是出门在外,他何时遭过这样的罪?那一次不是把自个拼成一个“太”字放在柔软的床榻上?那一次不是肆无忌惮的在软榻上翻滚之后,第二天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放心吧胖子,你这份情我会记住的!” 聂东来一脸老成的拍着穆桂天的肩膀,原本他的身体就瘦弱,如今在穆桂天这个名副其实的胖子跟前,更是展露无遗,使得他们此刻的既视感,就仿佛是一只蚂蚁在用力杵着蟋蟀的背一样,说不出的滑稽。 当然,这还是穆桂天靠在一旁的案桌上的情况下,如果他站直了身体的话,或许会更有意思。 清晨长生街的街道上,应景而生的行人同样络绎不绝,将这条街道映照的犹如一副绝美的山水画一般。 就在此时,长生街街口的楼牌前出现了两道异常靓丽的身影,是两个女人,皆披着雪白的貂绒,一人脸上挂着一块雪白的面巾,遮住了一半的面容,让人看不清虚实,不过以她的气质来看的话,绝对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开阖间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一眼就让人牢记于心。 而另一人确实一个拥有两个甜美笑窝的美丽女子,她有一双会笑的眼睛,而且嘴角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很柔,很轻,很暖人。 姿色绝对上乘。 她正是聂东来有过一面之缘的乔梦,不用想,她身边那个气质冰冷的女人肯定就是东方素。 “小姐,这里就是长生街了呀?好气派,好美啊!” 乔梦看着楼柱前的四个青色雕塑,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诧。从她的神情不难看出,她之前应该从来都没见过如此宏伟繁华的街道。 东方素冰冷的眸子里也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确实很气派!” 她的目光一直扫向楼牌最上方的那三个大字,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她的内心其实同样震惊,圣铉城这个谜一样的城池,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惊喜。 他们二人的出现,很快就引的人群一阵骚动,尤其是一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看着如此美艳的二人,瞬间觉得自己体内的荷尔蒙在不断增强,不停地干扰着自己的心神。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也只是悄悄的咽一咽口水,或者悄无声息的擦一擦嘴角,尤其是在他们看到乔梦那张大了的嘴巴的时候,身体的某些部位顿时出现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变化,以致于有一部分人,不得不弓下身来,让自己尽量看起来自然一点。 不过,绝大部分人都只是傻傻的望着她们二人,并没有上前搭讪的意思,大概在他们看来,这种级别的美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又或者是他们大概对自己缺乏一定的自信。 第三百章 光明磊落 很快,乔梦就发现了自己的窘态,闭上嘴巴,掩面一笑,虽然她平日里大大咧咧习惯了,但是被这么多人盯着看,难免也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面色也多少有些红润。 不过她这副微带娇羞的样子,非但没有让其他人有所收敛,反而在很大程度上更加刺激了他们原始的兽性。 此刻的乔梦,在他们眼中,嫣然就是一个醉美人,虽然同为不可多得的美人,但她身上却没有东方素的冰冷傲然,有的只是单纯的羞涩。 对于更多的人来说,东方素这种冰冷的女人唤醒的更多的是他们的征服欲,对她这等美女,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会产生一种想要征服的快感。而乔梦则不同,她带给他们更多的是怜惜欲,正是她这种单纯娇羞的样子,才会让人心中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想要去保护,去怜惜她的本能。 当然,面对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她们两个原本就很少与外界之人打交道的年轻姑娘又怎么会受得了呢?虽然一时之间没有人上前搭讪,但是很快两人就感觉有些受不了这么多异样的眼神,只好双双迈步,朝长生街行去。 东方素二人毕竟一直都是生活在百花谷之中,一直以来她们周围都是一群女弟子相伴,几乎没有与异性打过交道,要不是她们二人心态还算不错的话,估计这会儿都已经掩面而逃了。 走进长生街,身前身后那些异样的眼光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多了,好在二人也非常人,很快就压下了心中的重重愁绪,试着去适应这些目光。 来圣铉城的这些天,她们原本应该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毕竟真正的美女,不论身处何地,总会招惹来别人的注目。奈何二人但目前为止还不能完全适应,这与他们的生活环境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踏上廊桥,看着如同画卷般诗情写意的流水船舟,二人不得不承认,外面的世界远远要比他们想象中的美好太多。 站在廊桥远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座别具一格的山丘,还有姻缘山上长生街独树一帜的庙宇,乔梦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伸手一指,兴奋的对东方素说道:“对了小姐,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姻缘山了吧?还有那座小庙,应该当是所谓的一线庙了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她越来越习惯称东方素为小姐了,从刚开始的频频出错,到如今的信口拈来,这个时间说长也并不长,但有时候一个人的改变,就是这般潜移默化。 压根连他自己都想不到,更别说是有丝毫道理可寻了。 东方素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人来人往的山丘,山坡上迎风招展的那些彩帜,像是在热情的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客人们。 “应该是了吧!” 东方素点点头,颇有些好奇的道:“听闻这个地方特别灵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谁知道呢?” 乔梦撇撇嘴,在圣铉城,人们总能够听到许许多多关于这座城池的传奇描述,这其中避免不了姻缘山与一线庙的传闻,她与东方素二人来到圣铉城这么些天,多少都有些耳闻。 至于传闻的可信性,谁又能说的清楚呢?她们又没有亲自试过,那些耳闻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 “二位姑娘,你们应该是初来圣铉城吧?” 就在这时,一道温雅的声音自二人耳边传来,说话之人是一名手持长剑的锦袍青年,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持刀剑的护卫。 青年面容俊郎,眉毛如月,鼻梁高挺,而他的嘴脸自始至终都带着一缕微笑,他脸上的笑容很自然,看一眼就让人觉得特别舒适。 很显然,在这么多围观者当中,总有那么一两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蠢蠢欲动,而锦袍青年便是其中之一。 毕竟,面对如此佳人美色,几乎很少有人会做到视若无睹。 而看他身后的阵仗就知道,此人明显是有些家世背景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有十来个随从跟随。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之前在第一眼看到东方素二人的时候,青年就惊叹于东方素二人的姿色,原本想要上前搭讪,奈何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话题,如果是贸然搭讪的话,又恐惊扰到美人,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色之徒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可幸福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就在他心底琢磨着该如此勾搭勾搭眼前这两位美人的时候,她们好巧不巧的正好谈到了姻缘山与一线庙,更巧的是二人似乎对圣铉城这个特殊的存在知之甚少,瞬间就让锦袍青年找到了突破口。 这无疑就像是他正瞌睡的时候凑巧有人送上了枕头。 乔梦转头看了一眼锦袍青年,看到他那如同春风一般笑容的时候,对他的感观瞬间提升了不少,起码在她看来眼前的青年肯定是属于那种文质彬彬的类型的公子哥。 她向来就是如此单纯。 “是的,我跟我家小姐确实是头一次来圣铉城,敢问公子是?” 虽然眼前之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属实不错,但是乔梦却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并不知晓他是何人,贸然称呼人家的话,显得有些不大友好。 “哦,是这样的!” 锦袍青年略微沉吟,组织了下措辞,笑道:“在下常磊落,光明磊落的磊,光明磊落的落,刚刚在下听闻二位姑娘正在讨论姻缘山与一线庙,刚巧在下略知一二,如果二位不嫌弃的话,在下但是可与二位说上一说。”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很自然的扫视着东方素二人,尽管东方素蒙了面巾,可常磊落的直觉告诉他,她的容颜比之乔梦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让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看到自家少爷成功引起了美人的注意,常磊落身后的一众护卫都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原来是常公子!” 乔梦浅浅一笑,“那真是太感谢常公子了,能够得到常公子的解惑,乔梦感激不尽。” 这一笑,犹如冬日的暖阳,瞬间消融了空气中冷冽的寒意,同时也让常磊落以及他身后的一众护卫呆了片刻。 乔梦原本就生的漂亮,加上她本身特别单纯,而且在圣铉城的这些天,她也没少听说有关姻缘山自己一线庙的传闻,使得她本身就对姻缘山与一线庙充满了种种好奇,所以,这一笑,绝对是她发自肺腑的笑容。 往往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最容易让人心神晕眩。 反倒是东方素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不快。她记得师傅曾经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突然对你献殷勤的话,一定得提防着点。 加上她原本就有过一段惨烈的童年生活,本就不喜欢与陌生人交谈,而且她早已习惯了与众姐妹在一起生活,身旁突然多出一个陌生人,多少有些不自在。 “原来姑娘名叫乔梦。” 常磊落笑着抱了抱拳,“姑娘客气了,能与姑娘解惑,是常某的荣幸。” 说着,他又看了看乔梦身旁的东方素,“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经他这么一说,乔梦才想起来瞧一下东方素的脸色,虽然平日里二人不分尊卑,一直都以姐妹相称,但是乔梦心里很清楚,那是东方素对她们这些下人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才会如此照顾她们。 如若不然的话,以她仙姑的身份,绝对要比她高出一大截。 她这一瞧之下才发现,东方素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于是,调皮的朝东方素吐了吐舌头,这才有些难为情的对常磊落说道:“不好意思常公子,我家小姐不太习惯与陌生人说话,所以……” 她知道东方素从来不与陌生男子主动说话,除非是有师尊的命令在身,而刚刚她也是一时高兴,从而疏忽了东方素的感受。 虽然她知道东方素并不会因为这种些微小事而怪罪自己,哪怕是自己说出了她的芳名,她只要未出声制止也绝对不会埋怨自己的,毕竟以前不管是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她一直都是包庇着自己,谦让着自己的。 即便是师尊责罚也不例外。 但她还是选择了对常磊落有所保留,这是她对东方素的尊重与恭敬,她是单纯,毫无心机,但她懂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道理。 “无碍,无碍!” 常磊落并未觉得尴尬,反倒是很自然的笑道:“毕竟常某与二位也是初次相识,以后有的是机会。” 只是他心里想着:“小姐?也就是说乔梦只是蒙面女子身前的一个丫鬟?一个丫鬟都具有如此姿色,那么想必她这个小姐必定是位倾国倾城的主。” 想想他就觉得今早赶这么早出门,简直是太明智了,想必是老天爷对他眷顾有加。 常磊落倒也不着急,毕竟已经跟乔梦二人搭上了话,也不急于这一时,凡事总得有个过程,追求美人更是如此,而且此中过程,往往都不会太过简单。 因为太简单了,反倒会让人觉得没有什么挑战性,自然也就会失去很多乐趣。 不过常磊落相信,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头,那么只要自己稍加努力,再加上他自身先天具备的良好气质,想要求的佳人芳名,甚至是目睹一下佳人风采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多谢常公子体谅!” 乔梦微微俯身行礼,“听常公子先前的意思,似乎对着姻缘山与一线庙甚是了解?” 客套的话说完了,自然是要奔着主题去的,乔梦也不拖沓,直接开门见山。 常磊落颇为谦虚的道:“虽然算不上非常了解,但常某自信,起码要比那些道听途说的流言要全面许多,而且要可靠的多。” 他虽然极力表现出一副谦逊的模样,但是从他的神情不难看出,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很自傲的,尤其是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更加将他的这种谦逊出卖了个精光。 提到姻缘山与一线庙,东方素的眸子猛然一亮,之前不展的眉梢也悄然舒缓开来,她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旁的常磊落,很显然她的好奇心并不比乔梦少。 果然,女人对于新奇的事物,从来不缺乏耐心。 乔梦更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那公子可否详细与我们讲讲?” 圣铉城新奇古怪的传闻并不少,而且由于这里汇聚的人流特别杂乱的原因,各种各样的江湖传闻层出不群,就拿圣铉城本身来说,它原本就是一座充满传奇色彩的城池,再加上它的背后还牵扯到圣笔铉剑这样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风云人物,因此,关于它的坊间传闻,同样不在少数。 但是在这么多的江湖坊间传闻当中,那些年轻的女性一直都热衷于姻缘山与一线庙的传言,主要是因为传闻这里是圣笔铉剑与他的挚爱相遇并一眼定情的地方,而且听闻在这里祈愿特别灵验。 年轻的少女们,又有那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幸福美满,又有谁不希望自己能够遇到像圣笔铉剑这样一位盖世英雄? 这里是最能带动少女梦的地方,而少女梦,恰恰是这些年轻女子们永远不可挣脱的束缚,同样也是她们心中最完美的人生。 第三百零一章 度恶之地 “自然没有问题!” 常磊落甚至连想都没想,便爽快的答应了,“说到姻缘山与一线庙,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这个人想必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圣铉城的缔造者圣笔铉剑。” 在提到圣笔铉剑的时候,常磊落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他那充满自信笑容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虔诚与向往。 由于长生街的人流量实在太过庞大,他们一行人不得不边走边说,不管是东方素还是乔梦,甚至是他身后的一众护卫,都在静静地聆听着,他们的脸上同样充满了虔诚,谁也没有出声去打搅他。 不难看出,圣笔铉剑在他们所有人心中都留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即便是他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六年时间,他的影响力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是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同样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崇拜。 好不夸张的说,圣笔铉剑对于圣铉城的所有人来说,已经不单单是一个人一个称谓那么简单的是了,他已然成为了圣铉城的一种精神,一种信仰。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代表着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常磊落的脸上带着无限敬意,“圣笔铉剑此人不光一生充满着各种传奇,他本人更是难得一见的江湖奇才,传闻他十年磨一剑,十年练一心,一朝得剑道,一朝悟剑心,将剑道一途走到了极致。之后更是自创‘惊鸿一剑’走江湖,打败天下无敌手,一生甚至未尝一败。” “他的传奇似乎从他步入江湖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他从步入江湖到成为江湖第一人,仅仅只用了三年时间,三年前没有知道他是谁,甚至都没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号,三年后,他的名字江湖人尽皆知,家喻户晓。” 不管是说话的常磊落,还是聆听的东方素、乔梦以及常磊落身后的一众护卫,他们个个心潮澎湃,似乎自己就是圣笔铉剑本人一样。 甚至就连街道上偶尔路过的行人,在听到常磊落提到圣笔铉剑的时候,他们都会故意放慢脚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生怕错过一些细节。 长生街原本热闹的街道廊亭,瞬间安静了不少。 只不过,对于这一切,沉浸在圣笔铉剑传奇世界里的常磊落一行人,并没有注意。 不过好在常磊落虽然讲的很详细,却也没有详细到把圣笔铉剑的生平事迹一一罗列出来,不然的话,估计他都可以在这条街上开堂说书了。 即便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他的听众队伍里,而这些人,大都是一些年轻人。 年轻人很容易崇拜一些人或事,而作为行走江湖的每一个年轻人而言,圣笔铉剑就是他们的崇拜对象,是他们心中的神。 能够亲耳听闻崇拜对象的光荣事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一件很乐意的事情。 常磊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而姻缘山正是他邂逅一生挚爱的地方,姻缘山也并非原本就在此处,它原本只是 度恶之地的一个小山丘而已。据说当时圣笔铉剑为了追求极致剑道的突破,历练途径此地的时候,恰好遇见了正坐在山头休息的一名女子,那女子生的简直美若天仙,尤其是一双眸子,仿佛是水做的一般灵动,于是乎,两人四目相对,一眼就认定了彼此,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将到这里,常磊落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东方素二人,“对了,说到度恶之地,或许你们还不知道这个地方吧?” 东方素与乔梦皆是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别说是知道了,她们压根就没听说过什么度恶之地。 她们两人如同谷中那些姐妹们一样,自幼就被莫语诗收养了,一直都生活在百花谷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如果不是因为上次聂东来的事情,她们压根就没有走出过百花谷,怎么可能了解到外面的世界? 虽说师尊莫语诗时不时都会在江湖上走一遭,但她每一次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一两个女孩子回来,尽管师尊对他们所有人都很照顾,而且交会了他们很多东西,但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几乎很少与他们说起外面的世界。 有时候东方素也会经不住好奇,开口询问,可每次换来的只有师尊的沉默,沉默之后她便会一个人坐着发呆好长一段时间,压根连口都不会开。 看到两人一脸茫然的样子,常磊落心里自然也就明白了,她们似乎根本就是未经世事的小丫头片子,因为只要是在江湖行走过一段时间的人,不可能会不知道度恶之地,至少也应该听说过这个地方。 他笑着看了看两人,“度恶之地,其实不过是江湖中为了惩办那些大奸大恶之人,而专门开发出来的一片空间,受江湖中各个势力的共同管制。哪里临近江湖禁地落魂渊,据说实在落魂渊不远处的一条河上,虽然叫做度恶之地,但哪里实则是一座河上城池,城池的规模并不是很大,但却异常奇特,虽然我也不曾亲眼见过。但是据江湖传言,哪里的条件异常艰苦,其实说白了就是江湖各个势力携手共筑的小城,专门用来流放那些被江湖势力所不能认可的武林人士,为了让他们能够弃恶从善,所以名为度恶。” “度恶之地非常的贫瘠,当然那里同样异常混乱,每时每刻都会有人为何食物或者资源而被屠戮,对于这些,江湖各个势力大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能够进入度恶之地的人,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对于他们的自相残杀,没有人会去过多理会。” “当然,度恶之地并不是没有人管理,每过一段时间,江湖各个势力都会为此地斟酌筛选出一名合适的人选,成为度恶之地的地主,管理起度恶之地的大小事宜。不过想要在度恶之地立足,并管理度恶之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度恶之地的地主,很少有人能干个十头八九年时间,这也是为什么度恶之地的地主更换如此频繁的原因之一。” 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穿过了廊桥,来到了姻缘山脚,一行人一脸复杂的看向了头顶的姻缘山,眼中神色不尽相同。 但是他们却都很自然的排队踏上了前往姻缘山与一线庙的台阶,或许是由于好奇心的驱使,也或许是出于对圣笔铉剑的尊崇,他们每个人内心似乎都出现了同一个声音,那就是想去姻缘山顶的一线庙看看。 常磊落走在最前面,他的声音并没有断,“而当时的姻缘山不过是度恶之地一座普普通通的山丘,普通到如同路边的小花小草一样,在度恶之地那样的泥沼里,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目。但就是这样一座山丘,却在圣笔铉剑这位江湖第一人心中留下了最深刻的记忆,一切都还得追溯到那名女子,后来圣笔铉剑历练归来以后,大概过了两年时间,就开始着手规划建造圣铉城。” “在建造初始,他出门远行了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去干了什么,但当他归来以后,就专门跑到度恶之地,将这座山丘给搬到了这里来。” 乔梦突然惊呼一声,“搬山?他一个人?这怎么可能?” 听着这么天方夜谭的事情,她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个人即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他怎么能搬的动一座山?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很显然不光是乔梦,对于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觉得完全没有可能。 常磊落点点头,“是的,他一个人,去搬了一座山回来,或许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或许是为了平复心中的波澜,他突然顿了顿,接着又道:“将这座山搬运至此以后,他就为它起了一个名字,就是大家今天所熟知的姻缘山,之后更是一剑削去了山头,在山头上建造那座一线庙。一来是为了纪念他与那女子的姻缘是不远千里牵出的一根红线,因为他始终觉得如果不是上苍有眼,想要让他去度恶之地历练的话,他或许也就一辈子不可能碰见自己一生的挚爱。二来也是为了让所有人能够有一个祈愿美好姻缘之地,让所有人对美好充满愿景……” 他继续侃侃而谈,一行人也听的津津有味。 众人无不纷纷砸舌,但是相比于搬山来说,一剑削去山头,虽然吃惊,倒更容易让人消化。 在快要登顶姻缘山山顶的时候,他终于讲完了,长长舒出一口气,常磊落登上山顶,站在一线庙前面,举木下看,长生街一半的景致尽收眼底。 从这个方向去看,长生街的的半天街道以及廊桥下流过的水流汇集的解忧湖,刚巧形成了一个“??”形的形状,就像是痴情郎赠予爱人的一片心意,而在解忧湖上嬉闹漂泊的人儿,就像是那一字字正在诉说的情话。 “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常磊落突然一怔,他已经不是第一回来到姻缘山了,以前来的时候也不曾仔细的打量过长生街的样貌,就在刚刚将要姻缘山与一线庙的种种之后,他突然感觉心里多了一种怅然的感觉,才会做出俯瞰长生街的动作,没想到居然看到了它如此新奇的一面。 在登临山顶片刻之后,东方素等人才从常磊落讲述的故事中回过神来,而他们每个人心中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东方素二人也算是真正了解到了姻缘山与一线庙的由来。原来,这座所谓的姻缘山真的是圣铉城的缔造者圣笔铉剑,为了纪念与爱人的相遇而专门从度恶之地搬运而来的。还有山上那座让所有年轻伴侣们流连忘返的一线庙,也是他为了纪念自己爱情的结晶,同时也希望后世之人能够与相爱之人白头偕老,而专门建造的一处祈愿之所。 所以说,关于姻缘山、一线庙与他的那些传言,并非是有人凭空捏造,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事。 而且听常磊落话中的意思,似乎就她们脚下连这座圣铉城,也极有可能是圣笔铉剑为了所爱之人的一句而建造的。 而他当初建造圣铉城的初衷,竟然仅仅只是想让那些被战火波及的无辜,还有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能够拥有一个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快乐.天堂,让他们能够拥有一个自己心目中的家园。 她们完全想不到圣笔铉剑究竟走着怎样的能力,居然能够一人搬运一片,一剑削断山头,但他们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他是一个可以为了爱,而可以付出一切的男人,他是一个可以为了爱,而放下一切的男人。就凭这一点,他值得所有人如此崇敬、如此追捧。 怪不得他能够成为所有人心中永远不变的精神支柱,怪不得他能够成为江湖一代人的信仰,他实在是太伟大了,他爱的伟大,他付出的更加伟大。 这样的人,她们再也想不出任何华丽的词藻来形容,似乎任何华丽的词藻都不配来形容他。 第三百零二章 一人江湖 沉重的气氛往往总是伴随着沉默,听完常磊落的讲述之后,一行人谁也没有摔先开口说话。 他所讲述的信息量确实值得他们回味,同样也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震撼,他们一行人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也算是自幼修习武道,手头各有两把刷子,但那也仅仅只是相对而言。相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就是别人眼中不可一世的武道修士,而相对于比他们更厉害的人来说,他们也仅仅只是别人眼中普普通通的菜鸟。 因此,他们不能理解一人搬运一山是何等的壮举,他们也不能明白一剑削去山头需要何等的修为。 但也不妨碍他们对于圣笔铉剑由衷的钦佩,因为他做到了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就算是东方素的武道修为,已经在江湖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了,但她依然不能理解这样的壮举需要何等的修为与魄力。 “师尊可以做到这一点嘛?” 她心中不免升出了这样的疑问,并不是因为她非要将莫语诗与圣笔铉剑做比较,而是在她的心目中,莫语诗的武道修为算是最顶尖的。 至于答案,她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因为师尊从来都没有说过,而她虽然听说过不少有关圣笔铉剑的传闻,但其中提及他具体武道修为的又少之又少。人们只晓得他很厉害,在属于他们那一辈人的江湖中,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人,可以说他们那一辈人的江湖,是属于圣笔铉剑一个人的江湖。 但她心里更加明白了为什么强如师尊那样的奇女子,也会对圣笔铉剑爱慕不已。自古美人爱英雄,一直都是一成不变的准则,更何况像师尊那样的女子,眼界何其之高?寻常人物她会打在眼里? 恐怕不止是师尊,属于圣笔铉剑的那一代江湖,谁会不爱慕这样一位男人呢? 想到这里,她心中莫名叹了一口气,尽管师尊对圣笔铉剑爱的如痴如醉,但却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圣笔铉剑最终还是选择了其他女人。 这又何尝不是优秀女子的悲哀呢?选择太过局限,被选择的不一定去看。 原来她一直觉得师尊为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东奔西走,甚至连女人最珍贵的容貌都失去了,是何其悲哀的一件事。因为在她看来,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师尊把自己搞成那副模样,实属不值,可如今她心中的想法居然开始动摇了,原来她并不知晓圣笔铉剑的为人,而今知道了,她心里开始矛盾了,不值嘛?她不知道,值吗?她同样不知道。 她甚至都在想,如果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究竟会怎么办呢?但是想着却又觉得徒然。 当然,不止她一个人心中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乔梦,也突然想到了这些自己原本压根不可能想到的问题。 她同样很茫然,不过她想如果把自己跟莫语诗的角色互换一下的话,她多半应该是会走上与她选择相同的一条路。 遇到此类情形,或许这是每个女人都逃脱不了的宿命。 今日,姻缘山山顶的空气格外清新,加上习习凉风轻抚着大地,原本这是让所有人都感觉寒冷的天气,可是不论是常磊落还是他身侧的东方素一行人,谁也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丝丝的寒冷,大概是他们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的缘故吧?加之此刻的天色已经不早了,慵懒的阳光在东方半空的云层中探出半个脑袋,虽然仅仅只是半个脑袋,但也足以让空气中的寒意消退些许了。 常磊落深深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虽然这样的感觉让他瞬间觉得心神明了不少,但是心头的疑惑还在萦绕,目光所及,是巧合的鬼斧神工嘛?他有些迷茫。 沉默过后,乔梦突然出声,“那那名女子,也就是说圣笔铉剑的爱人最后怎样了?为什么江湖中并没有关于她的传闻?” 她看着常磊落,一脸纠结。 按理来说,像圣笔铉剑这样的人,辉煌半生,为人所熟知,那么作为他的爱人,定然也不可能默默无闻,就算是她自己愿意,不喜声名,江湖中那些八卦之人又岂会如她所愿? 常磊落由于专心致志的看着下方,心头还在思索着这个江湖中并未流传出来的蹊跷,所以他只是听到似乎有人在旁边问着什么,并没有听清楚乔梦说了什么。 收回思绪,他转头看着身旁的两女,有些茫然的问道:“什么?” 乔梦对着他重复道:“就是圣笔铉剑钟情的女子,她究竟是谁?为何在江湖中似乎没有人提及此人?” 他不知道常磊落刚刚在想什么,但也注意到了他之前一脸纠结的样子,加上他又重复问了一次,便知道自己刚刚的话,他并没有听到耳朵里去。 紧挨着乔梦的东方素,这时候也已回过神来,她还是那么安静,波澜不惊。不过他的眼珠子却不动声色的看向了常磊落,显然也对圣笔铉剑钟爱之所有所好奇。 不过她好奇并不是因为在江湖中没有听到有关此人的消息,而是她对于这个夺走师尊所爱的女人本身比较好奇。她很像知道,到底是如何漂亮的一个女人,使得圣笔铉剑连师尊那样的女子都不能心动。 如今的莫语诗虽然已经被毁了容貌,只能遮遮掩掩的苟且偷生,包括百花谷的众多女弟子,似乎也很少有人见到过她原来的面目,但是东方素却不同。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莫语诗所救,所以她很清楚的记得师尊莫语诗年轻时候的样子,绝对算的上是倾国倾城的一代佳人,就算是比之现在的自己都不遑多让。 的确,莫语诗年轻的时候,绝对算得上江湖上名列前茅的美女,这一点不可否认。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名痴情佳人,非但没有俘获圣笔铉剑的心,更是被圣笔铉剑迷的昏三倒四,那么他的眼界应该是非常高吧?又是怎样一名女子,居然让他如此死心塌地呢? “姑娘说的是这个啊!” 常磊落恍然大悟,“的确,圣笔铉剑的爱人在江湖上的传闻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只是有人传言说她生的非常漂亮,美若天仙,但具体有多美?无人可知,除了圣笔铉剑本人以外。” “当然,这并非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来自哪里?她的出现就仿佛是一个谜一样,突兀现身江湖,就与圣笔铉剑一眼定情,除了圣笔铉剑以外,似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面目。”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一眼东方素,似乎在说她就如同现在的东方素一样,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东方素眉头微微一皱,她同样明白了常磊落所要表达的意思。 倒是乔梦,很是不解的道:“哦?这是为什么呀?难不成她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她确实不解,但并不是不解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这一点很好理解,只要像自家小姐一样,出门的时候带上面纱不就行了?真正让她不解的是居然没有人知道她的出处。 此时的常磊落已经恢复了以往的自信与冷静,似乎将刚刚自己亲眼目睹的蹊跷事已经完全放下了,他微微一笑,“姑娘言之有理,她确确实实如同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不光江湖中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就连她是否拥有武道修为都没有人知道。似乎她根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总之有关她的一切,都是一个谜,就连她的失踪也是如此。” “失踪?” 乔梦翘眉皱起,“你的意思是她最后也失踪了?就像圣笔铉剑那样?” 东方素也黛眉紧锁,常磊落的话让她也跟着一愣,她之前甚至还想过很多种结果。比如说圣笔铉剑失踪以后,她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找寻爱人;比如说圣笔铉剑失踪以后,她选择继承了他所拥有的一切;再比如说她最终跟圣笔铉剑没有走到一起等等。 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人最终也会落得个下落不明的下场。 常磊落点点头,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可以这么理解,但准确的来说,她并非是真的失踪了,而是彻彻底底从江湖中消失不见了。因为她失踪以后,圣笔铉剑动用了他全部的势力与关系,在江湖上寻找了很长一段时间,差点没把整座江湖给翻过来,可即便是这样,也未找到有关她一丝一毫的消息。” “试想一下,以圣笔铉剑的能力与号召力都没能找到她,甚至连她的丝毫讯息都未曾找到,她不是消失了是什么?” 乔梦震惊,“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还会人间蒸发了不成?难不成她还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常磊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同样充满疑惑的众人,“鬼知道呢,反正她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没了踪影,就仿佛从来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一样。” 东方素与乔梦两女悄悄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很显然此事必有蹊跷。 不过眼下并不是瞎琢磨这个的时候,大不了到时候回去问一问师尊,兴许她能知道些什么呢? 要知道她们二人此行出来,可是带着师尊的嘱托的,可是她们已经来到圣铉城好些天了,派出去的人也有好几波了,可愣是连个聂东来的落脚点都没有找到,这让她俩多少有些郁闷。 于是,今儿一早,两人就跑出来了,实在是一直待着实在是无聊,尽管时时都有人汇报圣铉城各个势力的动向,可是对于这些东方素并不是很在意,她只会遵从师尊的嘱咐,至于其他的事,这里自然有人打点。 所以,在她心目中的首要任务,便是寻到聂东来的踪迹,因此她跟乔梦打算出来碰碰运气,反正聂东来此人她们早已碰过面了,碰了面自然认识。 然后再顺便逛一逛圣铉城,毕竟这座繁华的城池,她们还都是头一回见到,虽然之前去过长校镇,但是那地方跟这里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在圣铉城听闻了江湖中不少奇闻异事,还有那个人人敬佩的圣笔铉剑,要说她们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她们都还是涉世未深的年轻姑娘。 更何况,这座城池跟师尊莫语诗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就使得她们的好奇心愈加浓郁起来。 而且此行确实不虚,一路而来的景致不仅带给了她们诸多视觉上的震撼,而之前所闻更是让她们的心灵震撼不已。 第三百零三章 人名树影 一线庙并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只有一间供人礼拜的殿宇,四周围着一个半人高的院子。 院子的围墙顶上左右排放着整齐的红色瓦片,自然是用作利于排水的作用。 院墙的东侧是一扇普普通通的厚重木质大门,或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大门上已经沾染了一层厚厚的灰色釉质,看不出究竟是何材质。此时的大门已然敞开着,而且门口看不到任何被拉动的痕迹,似乎这扇门已经开了很长很长时间,就仿佛它从来没有关闭过一样。 抬眼望去,不论是院墙还是殿宇的外观,通通都被染成了喜红色,虽然经过这么多年风霜的洗礼,原本亮丽的色泽显得略微有些暗淡。 可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四周喜庆的纹理。 透过围墙,一众人向一线庙里面望去,除了殿宇内的情景以外,一线庙的情形一览无余。 院子的正中央竖着一柄丈许开外的长戟,长戟顶端连接着布满彩色旗帜的绳索,由长戟顶端向院子四周分散而去,仿佛是为这座普通的院子盖上了一层华丽的被子。 殿宇的正门两端各放着一蹲青色石头雕刻而成的鸳鸯石像,两侧的门柱上则是一幅字联。 上联是:“沧海一眼情系此生伴。” 下联是:“浮生半世姻缘一线牵。” 横批是:“彼此心安。” 字体大气磅礴,苍劲有力,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一道剑芒,令人慨叹。 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不管是院子中央的长戟旁,还是院中的殿宇前,都各自安放着一定巨大的香炉,香炉里面密密麻麻插满了合香,一缕缕芬芳的香气正在庭院中徐徐升起,沁人心脾。 不难看出,这个地方从来都不缺少闻讯而来的崇拜者,香火鼎盛。 就好比,现在明显仅仅只是晨间时分,一线庙的院落里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身影,他们都是来此诚心礼拜的。 尽管进出一线庙的络绎不绝,但是却丝毫没有给人一种拥堵的感觉。 跟随者人流来到院子里,慢慢走进殿宇中,东方素才终于看清了殿宇中的情形,正前方供着一副桌案,桌子上摆放着一鼎小香炉,并没有想象中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祭祀用品。 而殿宇的正中间则供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是传说中的月老像。 东方素一怔,这里供奉着的,并非什么三流九教的厉害人物,而是实打实的一座月老像,周围的墙壁上则挂着一些伴侣之间常见的日常图案。 她糊涂了一会儿,就大概明白过来了,毕竟一线庙是圣笔铉剑为了纪念自己与爱人的情感才建造的,如此别具一格完全解释的通。 倒是乔梦,低声吐槽了一下,“没想到这里与寻常家的庙寺存在着不少的差距。” 既然当是一座寺庙,她想过很多种情形,却唯独没有想到眼下这种模样。 常磊落就在二人身旁,他很自然的笑了笑,道:“的确很让人难以想到,但这就是圣笔铉剑,他不论做什么,总是那么的别出心裁。” 他身后的众人纷纷点头。 乔梦也跟着点了点头,道:“确实别出心裁,让人意想不到。” 她跟东方素二人,不像是常磊落一样,常年四季混迹在圣铉城,她们二人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所以才会觉得如此新奇。 而东方素又是一个并不喜欢与陌生人交流的人,所以大多时候遇到任何问题,都是乔梦在问、再说,而她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不过周围的人,看到她们一副惊诧的模样,并没有出言讽刺之类的,因为这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前往,这些人当中有很多人都是原先不曾见过一线庙情形的人,所有来这里的人,第一次见到此间情形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是这个样子,甚至还会比这震撼许多。 而一线庙本身又是一个无比神圣的地方。 ……… 姑苏城。 城主府经过将近一天一夜的紧张之后,气氛终于缓解了下来。 姑苏城中的气氛也跟着陡然缓解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城主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袁老先生与城主府的一些人以外,但是这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城主府的阵仗。 林震南几乎将城主府的所有力量都搬了出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也阻挡不了他们暗暗心惊,所以从昨夜傍晚开始,姑苏城就一直笼罩在一种奇怪的氛围当中。 别看林震南整日看上去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知晓他过去的一些人,可是非常清楚他的为人,也知晓他要是疯狂起来到底有多疯狂,所以自从昨日林震南摆出这种架势以后,姑苏城不知多少人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林震南那可是一个完全不能用常理在度量的一个人,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在悄无声息,甚至不用任何威逼利诱的情形下,让姑苏城各大势力都服服帖帖的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林震南原来的名声实在是有些太大,这可是一个连江湖武林第一人的圣笔铉剑都敢拿刀去砍的狠角色,没有人愿意在没有十足的把握的时候得罪于他。 年轻时候的林震南在很多老一辈心里都留下着不可磨灭的影响,虽然赶不上圣笔铉剑那么响亮,但是也不遑多让。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这家伙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与他同一时代的那些赫赫有名的江湖中人,很少有几人是没有被他提刀砍过的。 即便如此,这家伙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没有被人砍死,这在很多人眼里,完全就是一件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随着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江湖中很少有人不忌惮他,甚至有人宁愿得罪圣笔铉剑也不愿意得罪他,原因无他,这个人发起疯来完全没有一点规律了循。 原本待在城主府庭院里等候命令的佣人,以及城主府几步一岗的盯梢也被林震南全部撤掉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这次又在发什么神经,不过却没有人去查看情况,他们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撞在这个疯子的手里。 如果真的撞在他手里,指不定还要被他怎么收拾呢?别看林震南这些年来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鬼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毕竟一个人的性情是很难改变的。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林震南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林北夏。 重伤昏迷的林北夏,在服用了袁老先生给予的舒心宙草之后,早就已经醒了过来,他也从清醒过来的林北夏口中,得知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林北夏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齐心海这个人渣,对于这样的人,林北夏自然不能放任他继续为祸江湖,一时不慎,被齐心海阴了一把。 知晓了前因后果的林震南,终于送了一口气,原来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般,所以他就将所有人都撤了。 至于齐心海此人,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而且在原来的江湖中,不知道他的人估计少之又少,毕竟他曾经也是臭名昭著。 想到齐心海,林震南的眼神冰冷无比,原本以为这个祸害已经死了多时了,可没想到他居然还苟活于世,而且居然再一次对自己妹妹动手动脚,简直是不知死活。 不过听林北夏的意思,即便是他没死,也差不多废了,只是他藏身的那个大殿却诡异无比,不知道是何来头。 林震南才不管他是死是活,死了最好,如果活着,他不介意让齐心海尝试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居然敢伤自己的妹妹,他这简直就是找死。 此刻,林北夏一脸虚弱的靠在床边上,看着坐在床边上泪眼朦胧的老妇人甜甜笑道:“蝉姨,您也别伤心了,您看,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嘛?” 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美的不可一世。 老妇人溺爱的看着她,抱怨道:“什么好好的?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万一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叫我如何给你父母交代?”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一场一样。 林震南就站在二人身旁的床榻前,他看着老妇人的模样,有些无奈,不过当看到林北夏那虚弱的样子的时候,当下便跟着指责道:“北夏,下次有什么事你可得知会哥一声,可不能这样了,这次你真的差点没吓死我跟蝉姨。” 他虽然有心想要责备一下妹妹,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毕竟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护着林北夏,别说是指责她,就算是连一句语气重一点的话都不曾说过。 第三百零四章 流言蜚语 对于林北夏,他着实于心不忍。 自从父母离开以后,就只剩下他与妹妹二人相依为命了,如果不是有着蝉姨的呵护与帮助,林震南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 这也是林震南兄妹二人,对于蝉姨如此敬爱的原因所在,好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眼前这位老妇人,十有八九就不可能有如今的林震南与林北夏二人。 她于他们不仅仅存在救命之情,更是存在着养育之恩,完全可比拟他们的身生父母。 因此,林震南心中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不想让蝉姨一辈子这样辛辛苦苦的下去,他也不想因为自己兄妹二人的关系,让她一生都被牵绊。父母走的时候,林北夏还小,或许压根什么也不懂,但那时候他已经能够记起好多事儿了,他不想一辈子都欠着蝉姨,也不想让林北夏的一生缺失点什么,尽管父母离开了,但是长兄如父,他便主动担起了这份责任,也希望自己能够担起这份责任。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林震南何尝不是更早当家呢? 所以,从他主动开始挑家里大梁开始,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给妹妹林北夏三个人的爱,除去他这个哥哥名正言顺的一份,还有父母的那两份。 因此,妹妹林北夏也就成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也就促成了他心中对于妹妹林北夏过度的爱,因为他总是想把最好的、最重要的、最完美的一切都留给妹妹。 这也是为什么他被江湖中人称之为“护妹狂魔”的原因所在,因为他早就已经把林北夏看成了他的一切。 而对于蝉姨,林震南却心有歉疚。 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父母欠了蝉姨多少,蝉姨从来都不会主动说起这些,即便是他偶尔问到这个问题,蝉姨也会一笔带过,似乎她跟父母并没有任何交集一样。 但是他却很清楚,自己与妹妹林北夏,欠了蝉姨太多太多,多到他已经无以计量,多到他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丝回报的希望。 如今这么些年已经过去了,经过他长此以往的努力,他们也算是终于安定了下来,过上了还算凑合的生活,而蝉姨也算是一朝功成,终于可以闲下身来,享享清福了。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空挡,林北夏突如其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将这才回归宁静不久的生活,即时从中打破。从而一下子让蝉姨心神陡然一颤,心里瞬间没有了谱,所以她才会被难受到无以复加,只因她心中很明白一件事,那便是林北夏是林震南的软肋,更加是林震南的心头肉。 不光如此,她又何尝不是她的心头肉呢? 尤其是当林北夏昨夜以一种奄奄一息的状态出现的时候,可是真正实实的吓了她一大跳,从她自己心甘情愿为林震南兄妹付出的那一刻起,不管过程如何艰辛,她都坚持了下来,而且将林震南二人也算是抚养成了人。 这个中缘由,抛开她与林震南父亲的关系不说,蝉姨也确确实实将林震南与林北夏二人当做亲生一般对待,放眼整个江湖,绝对算得上史无前例的举动。 这一切听起来貌似异常简单,但是林震南却异常清楚,这其中的艰辛到底如何,就像他清楚的知道蝉姨那些年过的如何不容易一样。 且不论江湖中那些胡说八道的流言蜚语,以及一些不对付的家伙们故意抹黑之外,还要受得了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更要咽得下那些说三道四的不白之冤。 且不说她有没有与林震南父亲有过什么恩怨情仇,那时的她,毕竟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而且她之前确确实实也对人家多多少少有一丝情愫,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结果,林震南父母前脚刚出事,她后脚就将林震南兄妹二人当做自己亲生的一样来养,自然也就不可能避免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口舌,更不要说是一些死三八跟长舌妇了。 比如那个时候,她听的最多的就是别人在背后议论说什么林震南兄妹二人,实则是她的私生子女之类的话。 她虽然听着心里有气,但是却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解释嘛?空口白牙、无凭无据,谁会愿意相信她呢?再加上林震南父母的离世太过突然,让所有人有有些始料未及,至此,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证明她清白的两个人也就不存在了。 越是解释就显得自己心里越是有鬼。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部分说她因爱生恨的人,编织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散布着各种各样的谣言,比如有人说她之所以会好心收养林震南兄妹二人,不过是想要报复林震南父母而已。 又比如也有人说林震南父母的死,原本就与她有着不可割舍的关系,而她之所以会收养林震南兄妹二人,不过是为了弥补她内心的愧疚而已。 再比如更有人说林震南父母之所以会死,原本就是她设计好的,是因为她爱而不得,嫉妒痛恨林震南的父母,所以才会痛下杀手,置他们于死地。而她之所以会收养林震南兄妹二人的原因,也就自然而然变成了她防止他们以后帮父母报仇,或者将他们据为己有的手段而已。 总之,那段时间绝对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所有的所见所闻,无不针对着她这个善良的女人。 久而久之,年少的林北夏倒是没有什么,而年长一点的林震南也就不同了,他甚至曾经一度对她不止一次流露过厌恶的情绪,甚至他有时候也会觉得父母的死亡或许真的跟收养她的这个女人有关系,不然的话,她也没有什么理由非得收养自己兄妹二人啊。 于情于理,都有着说不过去,毕竟自己又跟她算不上沾亲带故的样子,虽说那时候她跟自己母亲的关系似乎也非常不错,但是那也充其量也就是个自己家的佣人角色,充其量也只能说明母亲对他有些许恩情,而且这种恩情似乎听闻也不是特别的正大光明。 因此,在林震南看来,不论从何种角度上来讲,她完全具备不相顾自己兄妹二人的可能。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虽然引来的只有别人无休止的猜忌与排挤,她却从来没有放弃过。 这也给了当时年少的林震南各种联翩的浮想,也导致的他原来一直都对蝉姨有不少的曲解与误会。 不过好在蝉姨并未与之计较什么,而且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林震南也渐渐学会了判别是非,加上父母留下来的遗物,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当初的曲解与误会是多么可笑,近而更加直观的认识到了江湖中一些挑弄是非之人的丑恶嘴脸。 也明白了蝉姨一直以来自己一个人带着自己兄妹二人受了多少无妄之灾,更加了解到了这么多年她所受的冤屈,也了解到了她这些年生活的不易,尤其是在带着自己与妹妹的情况下,可以说这些年她没有一日不是在别人的白眼与指责中度过的。 因此,当他了解到了一切前因后果之后,他就暗暗发誓,再也不让蝉姨因为自己与妹妹的原因,遭人闲话了,她自己遭人诟病了太多太多回。而且再也不让她因为自己二人的原因担惊受怕了,她已经因为自己二人担惊受怕的半生时日。 所以,当再一次看到妹妹身受重伤的时候,他不仅心疼自己的妹妹,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更是不忍看到蝉姨担惊受怕的样子。 林震南甚至觉得,当他又一次看到蝉姨担惊受怕的样子的时候,他心中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内疚与歉意。 因为每每此时,他都会想起过去那些并不信任蝉姨,甚至是对她充满厌恶的岁月,想到这些,林震南心中就会没有由来的出现一种悸痛,仿佛在预示着他过去那些没心没肺的愚蠢岁月,愚蠢的不懂得别人是为自己好,更别说是感恩了。 故而,林震南最害怕的除去妹妹受到任何伤害以外,就是看见蝉姨担惊受怕的样子,大概人这一生都是这个样子,越是有愧于什么人或事,就越是见不得什么人或事。 “哥,我这不好好的嘛?” 林北夏努了努嘴,小声狡辩了一句。她之所以如此一说,同样也是为了安慰林震南,她同样是并不想林震南过多说些什么,毕竟因为自己的缘故,蝉姨已经有些提心吊胆了,说的越多,反倒是让她越放心不下。 她这一辈子,为了自己兄妹二人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多到让他们兄妹一辈子也偿还不清楚。同样,她也提心吊胆过太多太多次,虽然哥哥林震南与蝉姨从来都不与她说这些,但是林北夏还是能够从年少时的记忆里找到或多或少的线索。 林震南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什么好好的?你知不知道,这次要不是袁老先生搭救,鬼知道你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一旁的老妇人也跟着说道:“是啊,这回可真是多亏的袁老先生,也不枉你哥这些年来对他各方面都照顾有加。” 林北夏被他俩唠叨的头都有些大了,她哥哥倒还罢了,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哪怕是自己身边出现一个人,他都会插手过问一番,属于那种将人家来历不打听个明明白白决不罢休的类型。 但是蝉姨就不一样了,她虽然一直都对自己兄妹二人关爱有加、待如亲生,但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唠叨的主,最多也就是说上一两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也不知是为什么,一向都很少唠唠叨叨的她,这次居然也跟着哥哥附和,但想来是因为这次由于自己的缘故,让她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想到这些,她只好吐了吐舌头,调皮一笑,“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如果只是自己哥哥林震南的话,她或许还会抱怨两句,但是多加了一个蝉姨,她内心就算是想反驳,也不好有任何抱怨,更不敢忤逆。 她对蝉姨,甚至比父母都要尊敬许多。 林震南看到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也是,对于自己的妹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性子跟自己差不了多少,都属于特别倔的那种。 他甚至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蝉姨还在床边的话,林北夏肯定会怒怼自己一番,这些年,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不是一两次了。尽管他想尽一个哥哥的全部职责,让妹妹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在林北夏看来,他甚至干扰到了自己的正常生活,因此,两人时不时都会产生一些口角,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林北夏似乎也明白了他当初的良苦用心,与他争执的次数也渐渐少了起来,不过还是时不时都会噎他两三语。 对于这些,林震南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看了看林北夏,微微一叹,“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城北那边再看一看情况。” 说着便摇了摇头,朝外面行去,老妇人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第三百零五章 东西南北 “城北?” 林北夏望着哥哥林震南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她突然轻轻咧嘴,苍白恍大病一场的脸上露出了一抿浅浅的微笑,紧接着又轻轻摇了摇头。 床头的老妇人注意到她的神情模样,微微一楞,很是不解的道:“怎么了?北夏?” 她原本是想提醒一下林震南,如果城北没有什么线索的话,或许倒是可以去袁老先生那里探探情况。毕竟,作为曾经风动一时的医道高手,他的见闻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甚至有可能知道的更多。 而且,他既然能够轻轻松松的解决掉林北夏之前的情况,让她在短时间里清醒过来,那就说明至少他是知晓林北夏之前的状况的。换而言之,就是他很清楚林北夏为何会出现之前那种症状,或者说林北夏之前的那种症状到底是因何而起。 说实话,在要求林震南寻求袁老先生帮助的时候,她心里也是一点底都没有的,尽管她清楚袁老先生的医道底子确实非同凡响,可那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果这些年过去了,他到底还有没有荒废掉自己的医道底子,谁也不知道。 只是当时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去犹豫,而且姑苏城以及周边,压根就没有什么特别拿的出手的医道高手,加上林北夏当时的情况也根本容不得她们慢慢折腾。 所以,本着最多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她直接一板拍案,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 当然,她当时之所以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袁老先生,除开老先生本人的医道底子以外,她心中其实还存有一些私心的,如果就连袁老先生也束手无策的话,那么以他的能耐与人脉,至少可以告知林震南谁可以医治林北夏,或者在哪里可以找到“鬼医先生”。 最起码,他能比其他人知道的概率更高一点。 然而事实证明,她确实是赌对了,虽然袁老先生已经好久都不曾在医道一途有所建树了,这些年一直都致力于文学一道,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的医道修为一直都未曾落下。 当然,通过之前林北夏的描述,他们都已清楚罪魁祸首其实就是在江湖上已经消失了多年的那个臭名昭著的家伙齐心海,但不管是她还是林震南,都不认为齐心海会有如此本事,因为齐心海他们都知晓,可以说当时的江湖上没有人会不熟悉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他能有几斤几两,江湖人尽皆知。 当然,林震南不得不承认,齐心海这家伙确有几分本事,不然的话,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毕竟当年的他可是人神共愤的主。即便如此,他的武道修为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一步,虽说这些年他可能也有着不少的进步,且不说那一步是一道不可强求的天堑,如果他真的早已达到如此地步的话,估计早就出来为祸江湖了,何必龟缩在某个暗无天日的角落这么多年呢? 所以,他们心里很肯定,他齐心海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要不然的话以他那斤斤计较的性格,不可能装的像个孙子一样这么多年,早就出来报复当年那些追捕他的人了,更何况之前林北夏也说了,齐心海这些年虽然长进颇多,但是他也不可能是林北夏一合之敌。也就是说,林北夏之前的症状很有可能跟那个神秘的大殿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虽然林震南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为何也会迈出那一步,他更不知道她何时跨出的这一步,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齐心海肯定与那个神秘大殿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林震南在确认林北夏醒来后没有大碍的情况下,非要去城北有一遭的原因。 林北夏用手撑了下身子,轻声道:“没事,蝉姨,又一次让您费心了。” 自从父母离世以后,为了躲避别人口舌,蝉姨就带着她与哥哥林震南过上了居无定所的漂泊生活。江湖之大,却无一席地是她们长久的安身立命之地,那些年,他们习惯性的过着四海为家、却又四海无家,天为床、地为被的凄苦生活。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后来哥哥林震南仕途有成,成为了姑苏城这一城之主,才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不过令林震南有些郁闷的事也跟着发生了,原本他以为有了姑苏城这个歇脚之地,他们以后肯定会过上幸福安乐的日子,至少一家人再也不用到处流浪了,也算是阖家团圆的美好事情。 可是他却不知道的是,林北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识“幽冥督查史”的那一帮人,当时漂泊不定的时候,还稍微好说一点,至少她每天还是跟着自己与蝉姨到处流亡,即便是当初与他们交好,也没有太多时间与功夫与之纠缠。 结果当真正安定下来的时候,她却三天两头不着家,无时无刻不在向外面跑。起初的时候,林震南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当是她贪玩或者好奇,不过是跑去外面城市长长见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就觉得事情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直到后来林北夏混迹在“幽冥督查史”的那一堆人群中,被他当场撞见,他这才明白了,她这那里是去长什么见识啊?她这简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去了。 尽管那些年,“幽冥督查史”在江湖中的口碑还算不错,也深得很大一部分人的追捧,可那毕竟是战乱四起、江湖纷争的年代,大家都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脑袋会不会不翼而飞。因此,虽然林震南不讨厌“幽冥督查史”,可当看到林北夏与那些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差点没被气个半死。 他那些年之所以会不计一切、不顾生死的向前面爬,最主要的原因是不忍心让妹妹林北夏跟蝉姨,两个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近的人继续流离失所,想让他们跟着自己过上好的生活,想让他们后半生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伞之下。 所以,当他看到妹妹林北夏完全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做一回事的时候,他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 因为这事,他们兄妹二人也曾有过一些不愉快,但那一切伴随着林震南的妥协也跟着烟消云散了,终究他这个兄长还是没能说服自己的妹妹,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事,林震南还曾追着圣笔铉剑砍了近半月时光。 也是因为这个事,林北夏这些年几乎很少呆在姑苏城。 即便如此,姑苏城对她来说,绝对算得上是非常熟悉,尽管这些年很少在姑苏城扎根居住,但是姑苏城毕竟是他们三口之家的第二个家园,这里带给她的记忆并不比任何一个地方少。 姑苏城东南西北四周各有千秋,城东有一座寒山寺,香火鼎盛,进贡繁多;城西则是通往各处的路宇走廊,蜿蜒曲折,四通八达;城南是有名的水上栈道,具有小大都之称的芥子湾,连接着方圆上千里最大的水域;只有城北是一群山峦,并无新奇之处,当然这只是以往的说辞,现在那里又多了一座神秘诡异的大殿。 林北夏知道哥哥所谓的去城北一遭,肯定是跑去查勘那座神秘诡异的大殿了,只不过按照她自己的猜测,哥哥林震南此行一无所获的可能性最大。 很显然那座大殿在城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时间了,如果不是此次恰巧被她撞见的话,或许压根就不会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即便是城北来来往往的人不计其数,可见它是有多隐秘。 而且在之前的打斗中,林北夏就已经发现了,那座诡异大殿的结实程度,远远不是林震南能够撼动的,就算她的全力一击,都不曾摧毁它分毫。虽然她不知道林震南二人是如何将自己从里面给救出来的,但或许不过只是他们运气好一点而已。 当然,林北夏也只好将此归结为运气,毕竟她当时已然昏迷,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妇人瞅了她一眼,见她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也就没有追问,她很清楚林北夏的脾性,如果她不想说,没人可以强迫她,即便是身为哥哥的林震南也不行。 当然,作为一个聪明人,更是最了解林北夏的人之一,她自然也能从林北夏的神情中看出一些端倪,但她更懂得相得甚欢。 第三百零六章 大梦一场 当林震南再一次来到城北的时候,差点被惊掉了下巴,如果不是那个被削去一截的山头依然还在,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目光所触,城北原本杂乱纵横的沟壑,早已不知去向,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缝,不知何时已被填平;原本一片狼藉的城北群山之间,除开缺失了许多花草树木之外,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异常,唯一不同的一点是,这里的泥土似乎刚刚被翻新过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震南心中顿时生出无数个问号,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之下,才确信自己眼睛所见到的一切,并非虚假,可他自始至终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这一切,因为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昨日他跟袁老先生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明明一片狼藉,各种草木被凌掠至东倒西歪不说,地面更是像发生过超强山动地摇一般,到处都散发着战斗后的满目疮痍。而且林震南带着林北夏返回的时候有注意到,这里依然还是那种状况,可仅仅只一夜的功夫,这里便变得犹如被翻新过一样,除了新鲜的泥土,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 其实也并不是说林震南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他不敢相信罢了,不光是他,这即便是换成任何一个人,遇到这样奇怪莫名的事情,谁愿意相信?谁敢相信? 林震南可以肯定,这是他长这么大,见过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诡异的让他莫名的心慌。 “这……是人力所能及的事情嘛?” 震惊过后,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尽管在他看来,自己这个想法似乎有些搞笑、有些不切实际,基本属于胡思乱想的节奏,可是他还是止不住去猜测,越是想他就越发觉得这并非人力可及。 毕竟迄今为止,他还从来未听说过有那个武道境界具有这种逆天能力,他也从未听说有谁达到过这样令人望而兴叹的高度。 自然而然,他也就没有往袁老先生身上去想。 “对了,大殿!” 伫立片刻,他突然一拍额头,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仔细一探那座神秘诡异的大殿。虽说昨夜的时候,他稀里糊涂的进去过一遭,而且还在里面救出了妹妹林北夏,但实际上,由于当时心系妹妹安危,他压根就没来得及仔细瞧一瞧大殿的布局陈设,更别说是具体研究一番了。 原本他就准备着好好查究一番那座诡异大殿,毕竟这玩意可是莫名其妙的突兀出现在了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如果不将它翻个底朝天,搞清楚其中来龙去脉,他必然会寝食难安的。而且,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妹妹林北夏之所以会吃到如此一个哑巴亏,绝对跟那座诡异大殿拖不了干系,所以,他今个专程跑到城北来一探究竟,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刚刚经过这么一下,差点让他忘记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好在林震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不清楚眼前的状况是何缘故,但却很快就定下心来。 想到那座诡异的大殿,林震南立马飞身前往昨日他与袁老先生见到大殿的地方。 片刻以后,林震南一脸茫然的停下身来,有些无措的朝四周张望,像是极力在确认什么一样。 此时的林震南,内心充满了茫然,他很清楚的记得,这个地方分明就是昨日他与袁老先生遇见诡异大殿的地方,可如今却什么也没有。 别说是大殿,就连一个大殿的影子都看不到,放眼望去,这里除了一片黄沙就是一片黄沙,那还有什么一丁点的其他东西? “真是见鬼!” 林震南懵了,气急败坏的骂咧了一句。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自己此行的所见所闻了,这特么未免也太神奇了吧?简直如同神话故事一样。 如果不是林北夏的伤情才刚刚缓解下来,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大梦一场而已了,或许他真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大梦一场,那样的话,他心头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疑惑不解了。 可是不论他怎样努力求索,这里的一切都如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山峦、黄沙以及远处的深渊,什么都没有变,似乎昨日的一切真的就是大梦一场而已。 林震南有些慌了,自从他上任姑苏城城主一职以来,他还从未慌过神,此次绝对是有史以来的头一次。因为他之前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神奇的事情,仿佛一切的一切都被黄沙掩埋过一样。 林震南想了想,直接选择飞身离开。 不大一会儿,他有些恍惚的身形就出现在了“学子苑”的大门外,“学子苑”的大门依旧保持着一扇被林震南撞坏的样子。 也不知道袁老先生是不是真的有心让林震南亲自跑来修门。 此时,“学子苑”的早学才刚刚结束,当林震南来到“学子苑”大门口的时候,恰巧碰见“学子苑”做完早学的学子们从那扇被撞坏的大门里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偶尔也会有几人好奇的回头望一眼学苑被撞坏的那扇门,然后一脸无奈的摇摇头,也有一些人会微笑着对林震南点点头,算是比较温和的打个招呼了,不过他们这些人很显然是不熟识林震南的,至少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只不过是把他当做普普通通的求学者而已。 近些年来,来“学子苑”求学的人从来都未间断过,当然,袁老先生也并非什么人都收。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不认识林震南,也有几人在第一时间认出他的学子们,在经过他身旁的时候,都会恭敬的喊上一句“城主大人”,一言总会引来其他人诧异不定的目光。 林震南虽然心里惦记着城北的诡异,但也不忘含笑点头,给予他们所有人一样的尊重。 跨过破碎的大门,林震南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原本他是答应了袁老先生,要前来修门的,结果今日愣是没想起来这么一回事,现在突然看到“学子苑”被撞坏的大门,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当此时,袁老先生从一旁的阁楼里走了出来,旁边跟着持戒童子孔明,他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走进“学子苑”大门的林震南,老人呵呵一笑,调侃道:“这么早来修门?” 这时,“学子苑”早学的学子们已经全部走光了,他们都已经出去午餐了,袁老先生二人也准备随便吃点什么,毕竟下午还有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需要他去费唇费舍。 林震南看了一眼袁老先生,一脸苦涩的咧了咧嘴,“先生,我刚刚又去了一趟城北那边。” 虽然知道老人家不过是跟自己丢个玩笑而已,但是此时的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情去开玩笑。 如今,诡异大殿这个潜在的危险不翼而飞了不说,林北夏的伤情也失去了进展的机会,他已经感觉有些焦头烂额了,再加上今日碰到的这种诡异情况,让得林震南生出了一种力不存心的感觉。 “哦?” 袁老先生微微一怔,浑浊的眸子里精芒一闪而逝,“可是有了什么新的进展?” 林震南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哎,不要说进展了,简直像是撞鬼了一样,昨日我们去的时候碰见的种种早已不翼而飞了,压根就无迹可寻。” 说着,他把刚刚的所见所闻一点不落的给袁老先生重新说了一遍。 袁老先生听罢,突然叹息一声,正色道:“不知城主可有心思听老朽一言?” 林震南愣了愣,虽然不清楚袁老先生此话何意,但他还是选择了先听上一听,“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不管怎么说,袁老先生从未做过什么有损自己,或是有损姑苏城的事情,而且他还不止一次帮助过自己,林震南觉得他不会坑害自己的。 袁老先生想了想,似有些为难,不过很快他就下定了决心,“此事可否就此揭过?城主切莫再查下去了。” “为何?” 林震南大为不解,“莫不是先生知晓些什么?” 很快,林震南就想到了一种可能,城北出现的某种东西,或许跟袁老先生有些渊源,袁老先生不希望自己追根究底,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袁老先生看着他的眼睛,“城主可否信老朽一回?” 他并非做出林震南想要的答复,而是以一种祈求的语气,反过来询问林震南的意见。 林震南深深看了他一眼,时间似乎定格在了此刻,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谁也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半晌,林震南才收回目光,缓缓点头道:“好!” 第三百零七章 你我之间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他似乎是经过了一番苦思冥想的内心争斗,才堪堪下定决心。 林震南确实思虑了很久很久一些时间,毕竟于公,此事牵扯甚广,容不得他不去从各个角度去思考。于私,此事牵扯到他最疼爱的妹妹,他心里其实并不想就此作罢。 尤其是一想到妹妹林北夏是因此而差点命送黄泉,他心里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发堵,堵的让他压抑,堵的令他焦虑。 自从离开了父母的庇佑之后,他的至亲至爱之人就只剩下妹妹林北夏了,所以他一直把妹妹林北夏当做自己的心一般呵护,无时无刻不想着让她能有一个安安稳稳、无疾无忧的生活环境,他早已把自己的妹妹当做了自己这一生的唯一。 即便是对他有着养育之恩的蝉姨,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因此,但凡涉及到妹妹林北夏的任何事情,林震南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以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即便是之前他在城北见到了让他自己都懵逼不已的诡异情形,可那并没有断了他想要查清楚事情始末的念头,不然的话,他也就不可能跑来找袁老先生了。 可是袁老先生的话,却让他茫然的同时,心里至少多出了一分疑惑。按照他老人家的性格,如果放在是平常时候,是根本不可能以这种口吻来征得林震南同意的。说实话,从林震南认识他到现在,这前前后后十来个年头里,他还是头一遭听到袁老先生以这样的口吻来跟别人说话。 而他这无独有偶的第一遭,却偏偏是说与林震南自己听,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林北夏在林震南心目中的位置,绝对非同寻常,因此,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询问林震南的意见。 不过,令袁老先生意外的是,林震南居然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直接开口答应了下来,他甚至都没有去问为什么。 当然,林震南也并非是胡乱应答,他之所以会考虑很长时间,其实是在权衡一些利弊。通过袁老先生的语气不难看出,城北发生的坏事或多或少都与之沾上了一点关系,不管是因为老人家不想别人知晓这些,而不让林震南继续追究,还是因为他心中在忌惮顾虑些什么,但至少他并不想林震南将一切都查的水落石出。 林震南虽然心有万般疑问与诸多不快,但还是决定卖他一个面子。一来他觉得城北有些东西既然跟袁老先生有着关系,那以他老人家的性格,必然不会看着它对姑苏城造成什么威胁,毕竟他对姑苏城有着很大的依赖性,而且从这里走出去的他的门徒早已数以千计,作为一名先生,他是断然不会让自己的门徒寒心的。 二来,在林震南执掌姑苏城的这些年月里,袁老先生曾不止一次的帮他出谋划策过,而且这些年来,他对林震南有过不少的帮助,对于林震南而言,袁老先生就是他半师半友的良交,再三斟酌之下,他还是选择给他一个面子。 所以他选择了压下心中的怒火,放任伤害林北夏的凶手,给予袁老先生最大的信任。 当然,有些东西即便是他不说,他也相信袁老先生自己绝对会处理的妥妥当当的。 这也是林震南之所以什么也没有问的原因,他不问并不代表他已放下,只不过是他想要看着袁老先生表一下态而已。 这当是官场反退为进的典型了吧?虽然两人交情颇深,但那毕竟只是交情,而并非亲情。 交情是两个或者多个互相有交集的人之间存在的、对于彼此都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林震南妥协了一步,也退让了一步,便是为了让袁老先生能够走出另一步,至于这一步该怎么走,他并不关心,想必袁老先生心中自然有数。 袁老先生请他走上凉亭,亲自斟了一杯茶送到林震南面前,缓缓说道:“谢谢!” 作为条件,他自然很清楚林震南需要自己做什么,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是作为已经相处了十多年的老朋友,他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袁老先生? 不过老人家并未向他保证什么,因为他知道林震南需要的并非是什么保证,就像他需要做的并非是像别人保证一样。 倒是立身一旁的孔明,颇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震南,似乎有些惊讶,随即他又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头。 有些大人之间的东西,一时半会他当真是想不明白,也属正常。 林震南随意点了点头,举起眼前的茶杯吹了口气,轻轻嘬了一口,叹道:“确是好茶,倒是先生有些见外了,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说罢,他转过头对着一旁不明所以的孔明笑了笑,搞得孔明一时摸不着头脑。 袁老先生也陪着他坐了下来,品了一口自己沏好的茶,自语了句:“确实是我见外了。” 林震南毕竟是一城之主,他考虑事情的出发点较多,而且事关他的亲人,袁老先生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自然也就不觉得他想法有些强人所难,因此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任何一件事的背后都存在着取舍关系,即便是林震南不要求,即便是林北夏没有受伤,像齐心海这样的人,他也不会任由他为非作歹。毕竟,齐心海此人在多年前的江湖上的名声实在是太过招摇,而且他所行之事,全部都是一些不义之举。 林震南又喝了几口茶,然后起身,对着袁老先生说道:“先生,那震南就不打扰先生,先行告辞了,先生下午还得做学。”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对了,多谢先生款待,等这两日北夏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震南定会亲自登门,顺便将先生的大门缮修一番,这个样子,我心里还蛮过意不去的。” 袁老先生望着他的身影,并未起身,“城主不必为难,有些事城主也大可不必担心。” 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哈哈一笑,“至于说修门一事,老朽自然是翘楚以盼,想必以城主的手笔,做工自然不可能差的。” 第三百零八章 大都都城 自从上回丞相府被两名黑衣人大闹过一回以后,不论是丞相府还是大都城,都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戒。 尽管经过这么多天的明察暗访,依然没有找到有关凶手的一点消息,似乎那两个冒着诸多危险闯入丞相府的行凶的凶手,就这样平白无故消失了一样。 虽然开始的时候,大都就采用了封城的方式来围捕凶手,但毕竟谁也不知晓凶手到底是何模样,因此围捕之事在饶有模样的坚持了一时半会之后,便不了了之。毕竟这里是大都城,是朝廷根本所在,不可能长久封闭。 而当时的两名行凶之人,虽然打伤了丞相府不少人,但是除了杨晨到如今还不能自由行动以外,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大都基本上都是一些简单的皮外伤,对己身也造不成多大的伤害,经过这几天的调理,基本上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凶手似乎对杨晨下手特别重,虽然经过这几天相府的细心的照料,表面上看上去他的伤势似乎并无什么大碍,但是他至今行动都还是个问题。 最主要的是他的伤势虽然丞相府已经请过很多手段高明的先生查验过了,但是具体如何却没有一个人能说的清楚。 这也是令他们所有人都头疼的一件事情,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凶手肯定在与杨晨动手的过程中暗中做过什么手脚。 也就是说,凶手百分之百是认识杨晨的,而且很有可能还与他有些仇怨,阿合马也曾试着顺着这条线索去追查凶手的身份,可是很快他就放弃了,原因无他,实在是杨晨这孙子得罪的人实在不在少数。 虽然阿合马不敢百分百肯定,但是他始终认为凶手夜闯丞相府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地牢中的那人。 因此,这些天以来,他又重新将地牢的暗哨排布了一遍,为的就是能在凶手再一次闯自己府邸的时候,以一种主人翁的姿态请君入瓮,说不准到时候还能得到一点意外之喜也不一定。 毕竟凶手上一次虽然在丞相府闹腾的特别凶,但是并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对丞相府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甚至连丞相府的底细都并未探查清楚。阿合马相信,不管凶手是因何原因而来,但凡他有动机,就肯定会卷土重来,所以他悄悄将丞相府的兵力分布重新排布,筑铜墙铁壁,候豺狼卷土。 可是,令阿合马意外的是,虽然这些天已经过去了,但是凶手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让原本布好了天罗地网的阿合马,如同吃了屎一般难受。 就好比鼠群过后原本应该是鼠潮,可当摆好了捕鼠夹之后,却连一坨老鼠粪便都没有见到一样,但最让人难受的是你压根就不清楚鼠潮什么时候来临,所以,捕鼠夹还得一直留在那里,不能挪到其他地方去用。 当然,难受归难受,阿合马并非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恰恰相反,他在很多事情上的心计远不是别人所能比拟,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在人才济济的朝廷,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所以,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因为他很清楚,往往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需要靠耐心,看看到底是谁能够稳到最后了,耐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一件事的成功与否。 反正他并不着急,如果事情真的如同他心中所想,凶手真的是为了那人而来的话,那么他们肯定要比自己着急太多。虽然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阿合马敢肯定,为了此人,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大有人在,而且他们在未得知此人具体情况的下,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往自己设好的这个套子里钻,这个时候越是着急,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晌午的大都城,在夕阳的拉扯下,倒映在环城水域之中,即便微风下的水域波光粼粼、涟漪丛生,但是倒映在水中的护卫们的脸色却异常平静,平静的犹如雕刻而成的一样,波光也不曾动摇分毫。 由此可见,他们此时全都聚精会神的拭目以待,尽管城门早已解封,但是城中的气氛却一点儿也没有缓解,很显然,上头并没有让他们放松警惕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丞相府刻意夸大了那夜的情形还是怎么滴,最近的大都城,气氛出乎意料的凝重。要是换做以往的时候,即便是朝中大臣被株灭,也不过是当时一下子的热闹罢了,事后压根就不会有人在惦记什么,但是这次,不管是城中的百姓们,还是店铺老板、商贩皆有些胆战心惊,甚至有许多的店铺直接全天打烊,天天如此。 此刻的大都城城门口,却站着一名全身素袍的人影,他的脸上带了一个斗笠,看不清真是容貌,加上衣袍比较宽松的原因,也看不出胖瘦,不过看其模样,确是男子无疑。 很显然,像他这种人,绝对是在故意遮掩着一些什么,明显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瞧个清楚。 只见他轻轻抬了抬斗笠一角,然后快速瞥了一眼城门口的几个大字,他那瞬间一瞥的目光,犹如刀锋一般令人生畏。 随即,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弧度很小很小,几乎微不可见。 紧接着,他准备径直入城,可就在他刚准备迈开脚步的时候,却被一旁的持刀护卫给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可有凭证?” 持刀护卫是名约摸四十出头的汉子,他的语气不卑不亢,神情自然。 素袍男子微微一楞,猛的紧握右拳,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暴走,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舒展右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模样的东西,拿到持刀护卫的面上晃了晃。 持刀护卫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迅速躬身道:“请!” 看他的模样,似乎很害怕男子手中的东西。 素袍男子冷哼一声,收起手中的东西,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在他离开以后,持刀护卫才缓缓直起身子,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他们……难道又要出世了?” 他的脸上写满了深深的疑惑与不解,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想想自己之前的举动,他的一颗心就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他刚刚居然将那种人拦了下来,幸亏那人并未与自己一般见识,不然的话,他此刻恐怕早已脑袋搬家了。 虽然他们那一伙人已经有好些年都不曾抛头露面了,但是对于他们的行事作风以及心狠手辣的程度,他可是早就有所耳闻。 见状,与他共职的一旁的几人也是一脸好奇的凑过身来,问他发生了什么?因为在他们的印象当中,中年持刀护卫的心智在他们所有人当中绝对算的上顶尖,以往的时候,不论遇到任何事情,他都是泰然处之。 可就在刚刚,他似乎在一瞬间就被吓的不轻,这是他们很少见到的情况。 而对于他们的好奇心,中年持刀护卫只是笑笑,表示没事,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 活了这么多年来,祸从口中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有些东西即便是碰到了也得装作看不到,这是为人处世的基本常识。 第三百零九章 再相见 时间又过了两天,百里长风终于带着一脸的疲惫再次回到了属于他的那间静谧医馆。 尽管这间医馆的主人大多时候并不驻守在此。 尽管大概圣铉城并没有几个人清楚这座医馆的实力如何。 甚至还有不少人以为这座医馆的主人多多少少脑子有点毛病。 这所有的一切丝毫都不影响百里长风我行我素的性格。 清晨,日出东方的时候,当他伸手推开阔别了好些时日的医馆大门时,聂东来正躺在外间的摇椅上闭目养神。 除了百里长风刚离开的那两日,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努力刻苦研习父亲留下来的剑经,兴奋的彻夜难眠之外,其他时候,作息啥的都还算正常。 虽然圣铉城是座彻头彻尾的不夜城,但是作为被师傅六年如一日养成良好习惯,安安分分早睡早起的聂东来来说,暂时还习惯不了夜晚不睡觉的恶俗,再加上他本来就不甚熟悉这座城池,这里也鲜有他熟悉的人。唯一一个他熟悉的穆桂天还是一个懒得从摇椅里钻出来的家伙,聂东来很是怀疑,如果不是那相对窄小的摇椅,对他身体的负荷实在有点大的话,他或许真的能够一直窝在里面不出来。 因此,他与穆桂天二人基本上每天都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便会入眠,次日拂晓之时他便会醒来,要么看着蒙蒙的天色躺在摇椅上假寐,要么就是起身来到窗前抚摸一下父亲留下来的剑经或是对着李正宁送来的落魂草发一发呆,希望百里长风他老人家能够尽快回来。 每日早起是过去六年时间里师傅每日定点起床诵经对他间接养成的习惯。 六年时间,聂东来早已默默习惯了这一切。 倒是穆桂天,正好应了他那身健硕的肥肉形象,属于能够睡到正午时分,绝不会在晌午起床的主。 估计如果不是因为百里长风医馆的摇椅并不像他们家的那柔软大床那样令人流连忘返的话,他指不定还能睡到什么时候呢。 故而,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伴随着百里长风蹑手蹑脚的动作,悄悄钻进医馆的时候,聂东来直接在第一时间从医馆外间的摇椅上跳了起来,然后在百里长风愣神的目光中,激动而热切的说了句:“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 语气中的惊喜连他自己都听得有些惊讶,说完之后还不忘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百里长风足足楞了有十几秒钟时间,这才点头道:“嗯!回来了。” 他并不知道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医馆里没有外出,更加没有在他离开以后跟着离开,也没有人告诉他这些。 故此,在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感觉到医馆里有别人的气息,这才轻手轻脚想要探一探究竟是各方宵小,居然胆敢跑到他百里长风的医馆里来兴风作浪,当真是不知死活二字如何起笔。 可当他走进医馆的时候,却被聂东来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才会出现愣神的情况。 聂东来虽然与他仅仅只是有过几面之缘,但是百里长风对他的印象却很是深刻,一半是因为他是百里长风行走江湖以来遇到的最为特殊的一个病人,不知何故,他居然失去了记忆,这是百里长风行医这么多年,头一遭遇到的事情。 一半则是由于聂东来此人的特殊身份,虽然不敢百分百下定结论,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就是自己好友之后无疑了。 听到百里长风不咸不淡的回话以后,聂东来倒是有些愣神了,尽管他老早就盼着百里长风早归的原因无非就是让他帮忙看一下落魂草的真实性,可是当百里长风真的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却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直接了当的问吧,多少显得有些突兀不说,他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张这个嘴,虽然百里长风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医者,也确确实实具备仁厚父母心,但人家也没有无偿帮助他的义务吧?更何况别人之前已经不止一次的救过自己了,自己非但没来得及有任何表示不说,更是在人家医馆叨扰了这多时日,对于更多的请求,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要是拐弯抹角的问吧?又显得他心下有鬼,且不论他究竟是不是这样一个鬼鬼祟祟之人,你叫别人做何感想? 尤其是像百里长风这种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岂会看不穿自己那么一点小九九?到时候人家会不会认为自己非但不晓得知恩图报,而且如同奸诈之辈一样,是不是把人家当傻子来耍?还是人家会觉得自己是故意等候在此,对他有所图谋? 聂东来可不想还未来得及还掉人家的救命之恩,就被别人当做蟊贼一般防范。 就在他思忖的空挡,百里长风迅速拉开隔着里外间的卷帘,瞥了一眼正蜷缩在摇椅里呼呼大睡的穆桂天,当下眉头一皱,“怎么?你们为何还未离去?” 他分明记得几天前临行的时候告诉过穆桂天,让他们自便的,按照正常的思想来说,他们不应该早就已经离开了嘛?毕竟他这个主人家离开的时候也不曾让他们留下来呀?更何况他这一走,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 难不成是他们没有理解到自己话中的意思? 又或者说,他们是在故意等自己? 百里长风着实有点摸不着头绪。 “未曾真正谢过先生三番两次救命之情,岂敢擅自离去?” 聂东来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颇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再者说,先生上次赠予东来家父留下的剑经,虽然这东西或许对先生而言一文不值,但是对东来而言,它则是最贵重的东西,东来如果未能当面道上一声谢,那将是东来终生之憾。” 虽然前半句不过是聂东来避免尴尬的恭维借口,属于打马虎眼的官场术语之流,但是后半句就绝对是聂东来心中系想。 不管他的父母亲人是否依旧健在,不管自己失忆以前发生过什么,他们当初为何会丢下自己独身一人,他们都始终是自己的父母,是自己幸临这个世界的直接引路人,只要是父母留下来的东西,不论是一物一件也好,还是一纸一墨也罢,对于人子来说,绝对是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末了,他还不忘朝里间熟睡的穆桂天喊上一声:“胖子,该起床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终于明白了穆桂天要是睡起觉来到底有多可怕,只要是腹中不饥、只要是身子底下压着的东西足够柔软,不硌的他难受,他就可以一直睡下去。 聂东来也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他却偏偏可以老早就从被窝中爬起来。 不过为了防止持续尴尬,他还是决定先把穆桂天喊起来再说,毕竟他的脸皮不像穆桂天那般厚实不说,也远不如穆桂天那样心直口快。 至于说穆桂天顶着熊猫眼醒来之后会是怎样一种表现,他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百里长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噗笑道:“一文不值?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留下来的那本剑经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江湖中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它?”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毕竟他是知道聂东来失忆之事的,更何况聂东来在灵台山一待就是六年时间,完全与外界隔绝不说,以那个老顽固的性格,必然不会与他多说一句关于聂乘风的事情的。 所以说,聂东来不知道《天玄剑经》意味着什么,绝对算得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话原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冲动出口的,奈何不知是何缘故,一提到聂乘风留下来的东西,他就在不知不觉中突然出声了。 “这……” 聂东来摇摇头,当即无言,他自然是知晓父亲留下来的那本剑经叫做《天玄剑经》,毕竟名字已经在开篇写的明明白白了,可是他却不能如此敷衍百里长风,因为百里长风所要表达的意思,明显不仅仅止于此而已。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又不曾踏足江湖,或许六年以前踏足过,但是那些都已经在自己脑海中不余任何一丝记忆了,也不晓得父亲留下来的那本《天玄剑经》到底是为何物,在接触那本剑经之前,他甚至连听都未曾听说过,更别说是知道了。 就连他最敬重的师傅也不曾为他提及过。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迟疑了,恰巧他也想知道关于手中父亲留下来的那本剑经的秘密,何不借此机会从百里长风口中得知呢? 像这样一举多得的好事不见得每一次都能遇见。 岂料百里长风压根就不领情,转而幽幽一叹,无奈笑道:“也对,你要是清楚了才不正常呢!” 语气中充满了自嘲的味道。 “……” 聂东来更加无语了,他要是能清楚知晓个中关键的话,还用得着苦苦摸索?他要是能清楚知晓他的作用的话,何至于一脸茫然? 不过他也仅仅只是腹诽而已,总不能当着百里长风这个前不久才救过自己性命的救命恩人的面,将心中的郁闷尽数吐露吧? 那该让人家如何看待自己?不懂得知恩图报事小,妄自尊大事大,搞不好还得毁掉一生清誉。 最起码,百里长风对于自己的主觉感观绝对有百分之一千的差劲。 正当此时,穆桂天顶着两只朦胧睡眼从里间摇摇晃晃走了出来,边走边揉搓着自己的双眼,嘴里更是嘟囔抱怨有声:“大清早的,鬼叫什么啊?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他虽然挣扎着从摇椅里爬了起来,但明显外飘的魂儿暂时还没有回到他那壮硕胖胖的躯体里,导致他脚步轻浮,双目无焦,明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至于说外间大眼瞪小眼的百里长风与穆桂天二人,他直接给自行过滤了。在他的潜意识里,医馆外间只有聂东来一人,至于说聂东来今日到底是在发什么疯,他想都懒的去想,睡都没睡醒,谁还有心思去想其他事情? 倒是百里长风,如果不是特别清醒的时候,他压根就不会记起这个人来,经过这些天的落差,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不存在。 第三百一十章 胡乱语 聂东来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百里长风,见他只是稍稍皱了皱眉头,并无什么大的变故,只好将想要了揶揄穆桂天的说辞压在了喉头,以免它悄无声息的脱口而出。 当下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的道:“唔,你个胖子,一天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呼呼大睡,我说你就不能稍微有点出息?” 一身凌然正气,一语慷慨激昂,聂东来很理性的站在正义的角度,阐述了他对穆桂天好睡懒动的不满与成见。 指责的同时,他还不忘斜着眼瞅一瞅一旁的百里长风,仔细揣度一番他的神色变化。 不过他的指点说辞并未在穆桂天这里取得一丝一毫的成效,他径直跌跌撞撞的晃悠到外间的桌案旁,一屁股坐了下来。 随手紧一紧身上貂裘的同时,颇为生气的道:“出息个球,这冷的天睡这破地方,天爷我还觉得委屈了呢!要不是因为那疯老头到现在还不见个踪影,天爷我早就跑到客栈,拥抱柔软的大床了,何至于在这可怜巴巴的地方遭这种罪。” 说话的时候,他压根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娘的,说到那疯老头,天爷我就一肚子火气,也不知道死那去了,咱要是这样等下去,得等到何年何月?” 一通抱怨完毕,穆桂天直接作势就要趴在桌案上继续自己的清晨美梦,聂东来这个劳碌命,这些天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从来没有一天时间是不能早起的。 闻言,聂东来再次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百里长风,只见百里长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似一青川平地,就连两只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聂东来当下心头一跳,干咳几声道:“胖子,老先生与咱们有恩,切不可胡言乱语。” 看到百里长风的神情,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故而想要在第一时间提醒穆桂天。 奈何穆桂天这死胖子实在是睡的有些迷糊,愣是半天反应不过来,丝毫不介意的摆摆手,“有恩是有恩,但鬼知道疯老头是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再说了,天爷我有乱说一句?” 经过这些天枯燥无味的等待,他早就对百里长风满腹牢骚了,即便是清楚百里长风能耐不俗,但还是在言语上并不能妥协半步。 当然,他也不过是当着聂东来的面耍耍嘴皮子上的功夫,要是真的当着百里长风的面,也不见得他敢顶撞人家多少。 俗话说的好,人要是倒霉了,连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缝。穆桂天恰好就处于倒霉极致的边缘,他的本意是在聂东来面前抱怨抱怨,却不曾想自己所抱怨的主人公,此刻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脸不善的盯着他看。 聂东来原本还想暗示一下穆桂天,可话到嘴边的时候却突然被卡在了唇齿间,一字也不能出口。 原因无他,只因此时他看到自己余光里的那道身影,已经一步一步徐徐向穆桂天靠了过去,可怜的穆桂天到如今还未察觉分毫。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刚欲重新整顿睡意的穆桂天只觉得脑门子如遭重击,猛的一疼,疼的他直咧嘴。 “谁特么的偷袭老子……?” 穆桂天顿时气的脸都绿了,一掌拍案,“噌”的一下站起身转过头来,想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居然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可当他真正看清楚身后所站之人的时候,后面想要说的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样,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就连他万般重视的睡意也睡觉全无。 尤其是想到之前自己稀里糊涂所说的那些话,他顿时忍不住一个激灵,瞬间站直了身体,谄媚笑道:“那啥?您老……啥时候……回来的?” 聂东来嘴角一抽,直接把头偏向一旁。就在刚刚,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百里长风直接怒气冲冲一个暴栗扣在了穆桂天头上,虽然他未能亲身体验,但光听那一声脆响,就知道力道绝对不轻了,可见此时的老人心中多少隐藏着一些愤怒的。 虽然穆桂天此刻的表现尽显卑微,但是不得不说,他还是一个非常懂得审时度势的家伙,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此情此景,要是一味的要面子撑里子,吃亏的绝对一定是他自己。 毋庸置疑。 故此,聂东来也并没有因此而轻看穆桂天的意思,只不过穆桂天一会将会遭遇到怎样的对待,聂东来不敢想象,也不忍直视。当然,他最担心害怕的还是过会穆桂天很有可能会投来哀怨询求的目光。 不过他的这道顾虑明显是多余的,因为接下来的一些时间,穆桂天根本就是自顾不暇,压根没有丝毫精力去哀怨他。 “就是老子偷袭你,咋了?” “老子是疯老头,咋了?” “老子瞎猫碰上死耗子,你有意见?” “老子死那去了,关你屁事?” …… 百里长风可不管穆桂天那一脸菊花残的谄媚笑意,气的山羊胡须一抖一抖,憋足了劲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脑门,每敲一下,就喊一声,每喊一声,必敲一下。 还没敲几下,穆桂天就抱头鼠窜,求饶连连。 “先生饶命!” “就算是借小子一万个胆子,小子也不敢说您啊,小子说的是我家那该死的老头子,那老头实在是欺人太甚。” 在百里长风的霸道攻势下,穆桂天自然是将自己心中的不忿很违心的埋没心底。 他一向都是不将脸皮子当做一回事的。 更何况,他压根就不知道是百里长风回来了,如果要是早一些知道百里长风已经回来的话,打死他也不会抱怨这抱怨那了,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他就必须付出一些代价,将其抹掉。至少不能承认是自己对人家多有怨恨。 过了片刻,百里长风约摸是敲累了,又或者是他觉得继续下去实在没多大意思了,便停下手来不在继续。只留下一脸戒备的穆桂天还是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的脑袋,生怕老人抽出空挡再敲他几下。 “瞧你那怂样!” 瞧见他的模样,百里长风又忍不住骂了一句,举手作姿摆出一副又要敲打的样子,吓得穆桂天赶紧缩了缩脖子,躲出百里长风手掌范围之外。 聂东来强忍着笑,没有出声。 穆桂天则躲得远远的,嘿嘿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猛看聂东来,似乎是在指责他不够义气,老头子回来了也不知道知会自己一声。 聂东来赶忙对他投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表示自己也无办法。其实他并不是不够义气,不提示于穆桂天,而是他自己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怪就怪百里长风回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到让他都来不及准备,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百里长风就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其实他都已经算是很照顾穆桂天了,明里暗里已经提醒过他几回了,奈何穆桂天实在是没有这个忧患意识,根本体会不了他一片良苦用心。 遇到这事还能让他如何?总不能当着百里长风的面毫无忌讳的直言不讳吧?且不说人家是自己救命恩人,就算他只是个陌路之人,这样明目张胆未免有些太过分了些吧? 就算排除这些不谈,他聂东来也拉不下他这张脸啊。 至于穆桂天能不能理解,他倒是不怎么在乎,相对而言,同龄人之间的问题就相对好解决的多。 大不了打一架就是了。 穆桂天见状,只好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聂东来,就此作罢。他只希望这事在百里长风这老头心里就此揭过,虽然他作为“枫林山庄”的少庄主,并不惧怕他一糟老头子,但毕竟这事他自己不在理啊,要是让他那古板到极致的老爷子知道了,非得扒他一层皮不可。 他家那老爷子,最忌讳的就是无理取闹,而且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对事不对人。 要是自己个捱了一通“扣门指”之后,百里长风还是不能原谅自己的胡说八道,那么穆桂天只好谋求新一轮的方法了,反正就是不管用何种方法,非得让他原谅了自己,让此事就此揭过为止。 否则,迟早会传到自家老爷子耳朵里。 第三百一十一章 日下暗 好在百里长风并没有睚眦必报,作为一名长者,在心中怨气消散殆尽之后,他将长者风范体现到了淋漓尽致。 敲打了一番穆桂天以后,还不忘气定神闲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然后一本正经的在案桌旁,原本穆桂天落座准备补个回笼觉的椅子上坐下身来,随意打量了一番医馆的陈设,然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医馆里间的摇椅旁,徐徐开口问道:“老夫不在的这些时日,可有事情发生?” 说完之后,还不忘回头看上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一眼,搞得俩人一愣一愣的。 聂东来二人足足楞了有半分钟时间,随即才强颜欢笑道:“没有,没有,什么事也没发生。” “您老是不知道,您这地儿可是老清净了,我俩待在这里的这些天,压根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更别说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说完之后他们却发现,百里长风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身后里间的方向,可当他俩抬眼向后望去的时候,里间除了简单的陈设以外,压根啥也没有。 “这老头是不是脑子有点啥毛病?” 聂东来与穆桂天心中同时出现了同一个疑问,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人,谁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盯着一个啥也没有的地方猛看不停。 不过他俩也就是在心中想想而已,并不敢将内心的疑惑当着百里长风的面问出来。 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的里间摇椅旁,有一个淡淡的黑影对着百里长风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即瞬间消失不见。 除了百里长风,聂东来与穆桂天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更不会想象得到在这个他们二人待了好些个日日夜夜的医馆,居然会出现如此诡异的一幕。 直到黑影消失,百里长风这才回过头来,对着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分别点头道:“没事就好!” 他也无心计较穆桂天所谓的他这医馆里面压根不着人影的言外之意,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心,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直以来,他都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百里长风的医馆,从来都不需要人流来彰显任何东西,更加不需要庸人的口碑与夸赞。 他只需要清净,因为他心本静,他如今所追求的无非清与静而已。 突然,穆桂天似是想到了什么,匆忙改口,“对了,前几天倒是出现了一件事,给人的感觉总是有些怪怪的。” “哦?” 百里长风诧异的挑了挑眉,问道:“何事?” “也不能算作是纯粹的一件事吧!” 穆桂天仔细想了想,重新组织了下思路,“就是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人名叫李正宁,照他自己的意思,是专程跑来给聂东来送来一株“落魂草”的,我反反复复思考了好几回,愣是没搞清楚他如此作为的目的何在。” 说着他顺便将碰到李正宁的情形,前前后后给百里长风具体描述了一遍。 百里长风听完后,脸色不由自主的变换了好几次,紧接着立马沉思起来,“姓李?送落魂草?” 他用自己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发出“梆、梆”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击在穆桂天的脑门上,让他心头猛然一紧,不过看在百里长风一脸严肃的模样,他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紧张,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得体一些。 此时的他,多少表现的有些惊弓之鸟的意思,不过却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毕竟他刚刚才从百里长风的魔掌之下逃生,不可能做到丝毫没有任何一点影响。 聂东来倒是自然得多,他又没有在百里长风的魔掌之下走上一遭,自然也就不用心有余悸,只不过他的眸子却紧紧的盯着百里长风,一刻也不敢松懈。 毕竟“落魂草”可是事关自己的记忆,他自然要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在乎,他此行下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自己的记忆嘛? 虽然穆桂天之前已经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落魂草”的真实性,可是他的所见所闻毕竟只是从山庄的书籍里面找寻到的,难免会出现一丝丝的纰漏与差错。 见面的第一时间,他就将此事说于百里长风,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可见他虽然在聂东来面前满口信誓旦旦,但终归结底他还是对自己做不到百分之百的信任。 静默的时间总是异常的缓慢,这一刻给聂东来的感觉,恍如一眼万年那般遥远。 半晌,终于在聂东来与穆桂天小心翼翼的注视中,百里长风缓缓抬起头,看着聂东来说道:“那所谓的‘落魂草’是否还在?可否让老朽目睹一眼?” 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跟之前惊疑不定、种种心理全写在脸上的状态简直不可同语。 聂东来没有多想,直接从怀中掏出那个装有落魂草的玻璃瓶,交到了百里长风手上,郑重其事地道:“先生请过目!” 百里长风接过聂东来递过来的玻璃瓶,小心翼翼的端详起来,只一眼他就几乎可以确定,瓶中所装正是“落魂草”无疑,作为“鬼医”的他,曾经有幸亲眼见过一次“落魂草”。对于“落魂草”这种珍贵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药草,他自然格外的关注,加之他本身就是医者,对于药草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亲和力,所以尽管只是一面之缘,但是对于“落魂草”的模样,百里长风早已深深印入可自己的脑海。 但是为了确保起见,他还是轻轻打开了玻璃瓶,凑到鼻间,深深嗅了一下瓶中散发出来的味道。 他的动作万般轻柔,怜惜有度,仿佛在他手中的并非是一株药草,而是一名让人升不起任何蹂躏之意的妙曼美倦。 侵入鼻间的是一种令人忘乎所以的美妙味道,似玫瑰的涩香,还夹杂着一点丁香所特有的清醇与甘甜。 这种味道,百里长风一辈子也不可能忘掉。他贪婪的吮吸着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味道,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美如天仙一般的女子身影。尽管她的身影朦胧不实,看不清面容,但是她却像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女子,高贵而清纯,似乎任何女子在她面前,都要逊色一筹。 这种感觉令百里长风流连,这种味道让她莫名的心安,他甚至都有些不想从这个梦幻中醒过来。 聂东来二人自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又不懂得医,看到百里长风的模样,便权当是他在品鉴“落魂草”的真实性,只好杵在一旁静静等待,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惊扰到忘我状态的百里长风。 窗外一阵喧嚣声划过,百里长风这才蓦然惊醒,原来是昼市已开,圣铉城街头的叫卖声逐渐响亮了起来。 回过神的百里长风,颇有些心虚的四下瞟了几眼,见到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脸上并未露出异色之后,这才悄然送了一口气。为了避免尴尬,他还故意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这确实是‘落魂草’无疑。” 当然,对于他自己如何能够确认“落魂草”的真假,还有刚刚出现的那胜似幻觉的幻觉等这一系列无关紧要的话题,他都选择了只字不提。 因为他很肯定,只要自己不提,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自然不可能主动提及,他们压根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晓得。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一份情 “真的是落魂草?” 听到百里长风亲口承认,穆桂天骤然忘记了之前的脑门上的疼痛,也忘记了百里长风叩响桌案时的心慌,一脸惊喜的快步来到百里长风身前,庆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甚至抬了抬自己的胳膊,想要从百里长风手中取过装有“落魂草”的瓶子,彻底研究一番,但是一想到自己之前被人家抓了个现行,这刚刚才让百里长风放下惦记,就又悄悄的把自己还未完全伸出的胳膊给收了回来。 他可不想再一次被百里长风惦记一回,挨不挨揍还是另外一回事,毕竟作为一名江湖大好青年,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可千万不能丢。 聂东来也是暗自窃喜不已,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得如同穆桂天那样明显,六年毫无任何记忆的沉重生活,使得他早已学会了处事不惊、喜形无色。 即便如此,在得知李正宁赠予自己的确是“落魂草”无疑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洋溢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将他俊郎的脸颊映照的棱角更加明晰了。 原因无他,只因“落魂草”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贵重了。虽然江湖中名贵稀缺的东西不在少数,而且它们当中有许多都是江湖人人梦寐以求的珍宝,但是聂东来对于这些从来都没有什么概念,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婪的人。但是“落魂草”不同,它的存在意味着聂东来半生的记忆,容不得他不心生波澜。 百里长风将手中的玻璃瓶子轻轻放在了桌案上,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似乎害怕一不小心损坏了这株难得一见的宝贝,而后一手扶着它,重重点头道:“没错,正是‘落魂草’,老朽虽然老眼昏花,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自信并不会认错。” 说着他还特意玩味的看了一眼惊疑不定的穆桂天,只一眼,顿时让穆桂天感觉脊背有种凉嗖嗖的感觉,那种感觉居然比这两日寒冷的夜晚带来的凉意还要更甚,吓的穆桂天赶紧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甚至还有些做贼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向聂东来吐了吐舌头。 如果放在平时,他这个模样免不了被聂东来一通说道,但是此刻聂东来却没有任何想要说道他的意思,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思想去往这个方向上靠。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李正宁留下来的东西真的是“落魂草”,那么是不是就说明他的记忆就真的可以恢复了呢? 他可是清楚得记得穆桂天曾经提到过,百里长风亲口说过,“落魂草”可以令他恢复记忆的。 按捺着心中的喜悦,聂东来试探着问百里长风:“也就是说,我的记忆真的可以恢复了?” 虽然他并不清楚李正宁帮助他的真正目的何在,但不管他是何目的,不论他到底有何居心,只要他赠予聂东来的确实是“落魂草”,那么,聂东来就得承他这个人情,他必须承李正宁这个人情。 提到李正宁此人,他虽然平时给人一种邪魅的感觉,但是通过上一回简单的接触,聂东来觉得他并非像平时表现出的那般不可一世。虽然不清楚他为何会将自己打造成那副人见人厌的模样,但是聂东来想,那多半应该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的形式罢了。 百里长风呵呵一笑,看着他道:“那还用说?‘落魂草’的功效远还不止如此,只不过你……” 说到此处,他突然自嘲着摇了摇头,“老朽与你说这些作甚?说了你也不一定能懂!” 聂东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之前他倒是没怎么注意,此刻定睛一看,他总觉得眼前的慈祥老人,看上去似乎比往日更加沧桑许多,至少他比上次出门之前憔悴了太多,尤其是嘴角露出些许自嘲的时候,更显萧条。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感觉出现了什么差错。 穆桂天看着聂东来动了动嘴皮子,但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其实他心里是想多嘴几句的,毕竟他了解“落魂草”远要比聂东来了解太多太多。可是当他看见百里长风的神情的时候,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而这次并不是因为惧怕,只不过他从老人平和的脸上看到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看到的阴霾。 一瞬间,他的心似乎被狠狠触动了一下。经过短暂相处之后,这个有些神经兮兮的老人,给了他就连自己家老爷子都不曾给得了的一种心理平静,这种平静似乎实在建立在一些寻常感受不到的特殊感觉上面。 穆桂天暂时并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反正他的心能够达到前所未有的平静,这就够了。 只不过,这种平静携带了太多的沉重,沉重的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这个老不正经的老人,似乎并不像其他孑然一身之人一样洒脱无束,反而更像是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军,常胜背后的心酸与焦虑只有他自己知晓,别人即便是目睹了,也无法体会。 “真的?” 聂东来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记忆这道伤,压在他心中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久的让他平常都不忍心想起,久的让他平日里都不敢想起,而此刻,结束这一切的因果就停在了自己眼前,就握在了自己手中,让他如何不激动? 只不过想到李正宁之前说过的种种症状,他又不得不将内心的喜悦压在心头,毕竟这个过程就好比实在高空中走钢丝,如果顺利,一定苦尽甘来,可一旦出错,必将万劫不复。 此时的他,不过是现在了悬崖边上,还未准备就绪从悬崖边上的钢丝上走过去,因而此时此刻,自然不是激动庆祝的最好时机。 “丝毫没有问题!” 百里长风笑着点点头。与此同时,他将使用“落魂草”恢复记忆的种种要点与注意事项,全都仔仔细细、不滴不漏的重新给聂东来叙述了一遍。 他很清楚聂东来的顾忌源于何处,也很清楚聂东来为何会有这样的顾忌与羁绊,所以他直接给出了最直接的答案,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口头安慰或者是尽说一些无用的宽慰之词。 因为他是一名医者,堂堂正正、名副其实的医者。 他是站在医者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而不是以一个长辈或者朋友的身份去劝诫聂东来。 作为一名医者,实事求是是他的指责,同样更是他的义务。 聂东来同样听的很仔细,很认真,不过等到百里长风唠叨完之后,他却觉得老人所说的一切,与当初李正宁所说的别无二致。 或者说,两人所描述的有关“落魂草”的注意事项,近乎一模一样。 很显然,当初的李正宁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他确实是想要帮助自己,不然的话,他们年龄相距甚大的一老一少,不可能言辞完全如出一辙。 百里长风把装有“落魂草”的玻璃瓶子重新交到了聂东来手上,而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挑眉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闭关?” 从聂东来的神情不难看出,恢复记忆一事,对他而言已经有些迫在眉睫了。这种事,原本就是越快越好。 不过想要借助“落魂草”恢复记忆,非得一个极静场所闭关不可,毕竟此事切莫不敢大意,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轻则重伤昏迷、效果甚微,重则会有生命危险。 聂东来想了想,道:“择日不如撞日,如果先生不觉得叨扰的话,那就今日如何?” 其实,在这个硕大的圣铉城,他并没有什么绝佳的可去之处,加之直觉告诉他,百里长风应该是个可信之人,所以他才会提出在百里长风眼皮子底下闭关的提议。 聂东来素来相信他自己的直觉。 “此地?” 百里长风有些诧异。 “不错,正是此地,先生意下如何?” 聂东来点点头,笑着反问了一句。 百里长风哈哈一笑,“你觉得行,那就行!” 他大概是清楚了聂东来的意图,不过聂东来的决定但是让他有些意外,毕竟他来圣铉城以后,不过才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而已,而且更多的时候,他人是处于昏迷状态的。 不过他这个决定同样让百里长风觉得欣慰,至少在聂东来心中,对他没有多少戒备之意,这说明在他心里是接受自己的。 聂东来笑意更浓了,他双手抱怀,恭敬说道:“谢过先生!” 百里长风笑着摆摆手,没有说过,径直朝里间走去。 穆桂天看了看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会聂东来的面容,突然嘴角勾勒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九十九 来到医馆里间的百里长风并没有卧榻休憩,也没有像之前在外间那样倚椅而坐。而是抬手一挥,直接将医馆里间的摇椅从里间给送了出来,轻飘飘的落在了外间的案桌旁。 摇椅在慢腾腾飘出来的时候,差点就撞到了穆桂天怀里,幸好胖子反应不慢,不然的话此刻的他应该不是抱着摇椅就是偎在摇椅里。 跳到一旁的穆桂天,用他充斥着怒火的双眸狠狠刮了一眼百里长风,他心想这糟老头子肯定是故意的,怕是在报复自己睡的稀里糊涂的时候说他不是之仇。当然在他心里也已经认定,百里长风这老头必然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是老人家的对手,他丝毫不介意冲上去拼他个你死我活。 反观百里长风,嫣然一副局外人的模样,也不晓得是不是他真的没注意到被自己送走的摇椅的运行轨迹,跟穆桂天那弑人般的眼神,还是假装不以为然、一切毫无关系的样子。总之他很淡然,丝毫没有受到任何一丁点的影响,甚至他压根连回头看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或许他真的就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也不一定。 挪开摇椅以后,他神情肃穆,表现的一丝不苟,深吸一口气之后,双手轻轻抬起,以阴阳八卦之势,一前一后缓缓推动,伴随着他的手势,一股玄妙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他双手间逸散而出,在医馆里间原本放置摇椅的位置,缓缓飘动。 起初,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皆是一头雾水,他们谁也不清楚百里长风究竟想要作甚,他们不知道百里长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两人只是觉得好奇。 当然,他们就只当是百里长风这老头虽然年岁长了一些,但依旧还保持着良好的修习习惯,大清早的还在坚持不懈的修习武道。 尽管他这种行为多少存在故意向二人卖弄的嫌隙,但不管是否,不得不说他这种行为还是值得他们敬重的,至少他作为一名长者、一位前辈高人,依然可以做到很多年轻人不能坚持的勤奋,着实难能可贵。 武道一途虽然天赋固然可贵,但天赋却不是决定一切的主要因素,而决定武道成就的因素往往就是别人视而不见的勤奋。 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古人诚不欺我也。古往今来,除了那天赋卓绝的极少一部分人之外,那一个登临绝顶的武道高手,不是一步一个脚印,辛辛苦苦日积月累成就的? 即便是退一万步来讲,悠悠历史长河中,那些曾经名动一时的绝佳苗子,那一个天赋差了?但是能够走到最后的又有几人?他们那一个不是在这条道路上挥汗如雨? 恰恰相反,那些曾经懒惰懈怠、朝三暮四的家伙,即便是天赋再出众,最终还不是落了个一无所成的下场? 为何?并非他们天赋不如人,而是他们在正确的道路上付出的太少,他们总想着以百分之一的汗水来换取百分之九十九的成果,这可能吗? 即便是百里长风有心向聂东来二人卖弄,那也无可厚非,聂东来还稍稍要好一点,尽管没有起早贪黑的修习武道,但起码还做到了晨时早起,穆桂天可就不一样了,他压根就是窝在被窝起不来的主,勤奋?那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 至少就此事而言,老人家确实要强过两个年轻人很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盘桓在百里长风面前的玄妙之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郁,就连颜色也越来越深,从最开始的透明色逐渐转白,紧接着慢慢向紫色转变。聂东来二人也从最开始的凑热闹的心态,神色变的越来越凝重,因为他们越是观察百里长风的动作,就越是觉得百里长风手中动作的玄妙与神奇。 虽然不知道百里长风手中动作神奇之处何在,但是两人却越看越着迷。到最后,他们皆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看着,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似乎百里长风的每一次动作,都能将二人带入其中,他们二人更是从百里长风的动作中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境界。在聂东来问暗中,百里长风嫣然化身一尊济世佛陀,十指挥动间,抛洒出缕缕新生飘向人间,使得大地如沐春风般焕发出别样生机。 而在穆桂天眼中,眼前的疯老头已经化身一尊悬壶济世的大医,人间所有疾苦病症,无不在他弹指间灰飞烟灭。 渐渐地,百里长风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而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整个人犹如刚刚从热浴中出来,周身热气腾腾。 而在他的身前,则出现了一座深紫色的莲台,莲台徐徐转动间,四周散发出晶莹耀眼的光芒,刺的人眼睛生疼。 待莲台成型,百里长风这才缓缓放下双手,而他整个人早已虚脱,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似乎刚刚大病了一场一样。但是他却长长舒了一口气,嘴角一咧,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聂东来与穆桂天也在瞬间被惊醒,揉了揉眼睛,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差点惊掉了下巴。如今,他们早已百分百确认,百里长风这一会的功夫绝非如同他们所想那样卖弄什么,或者是修习武道,而是在施展这一门他们闻所未闻的绝技。 而且看百里长风的模样,这座不大不小的紫色莲台,着实让他消耗不少,只是他们谁也想不通,百里长风废了如此大的劲,弄出这么一座紫色莲台究竟是为了什么。 “先生这是……?” 最终还是聂东来摔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迟疑片刻,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自从觉得百里长风医术精湛过人之后,他就对百里长风的称呼从前辈变成了如今的先生,前辈虽然也是尊称,但是对于真正的医者而言,先生之称要比前辈或者其他称谓更加令他们高兴。 毕竟,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尤其是达到百里长风这个年岁之后,其他的一些虚名夸赞他们早已不在乎了。 像他这种人,在乎更多的反而是他们这种从一而终的身份。 闻言,穆桂天也跟着凑过他那充满求知欲的脸庞,仔细聆听。 百里长风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渍,指着眼前徐徐转动的紫色莲台,自傲介绍道:“这是老朽毕生之神通----衍莲之域。” 也不怪百里长风拥有如此神情,他确实有自傲的资本,事实上,说到这些的时候,他最终还是谦逊了。衍莲之域,不光是他毕生神通,还是他以一己之力经过多年的研究试验,独自开创出来的、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衍生之域。 第三百一十四章 高与低 个中艰辛与不易,恐怕聂东来与穆桂天这样的年轻人一辈子也不会理解,他们更加不可能体会的到,但是这一切在百里长风的印象中,就仿佛昨日之事一样,异常清晰。 想当初,他为了开创衍莲之域,他可是整整耗费了自己五年时光,差一点就把他自己这条老命给搭进去了。 如果是放在如今,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那般执着。 “衍莲之域?那是什么?可做什么用?” 聂东来面露不解,他有注意到,百里长风的神情虽然傲然,但却没有丝毫沾沾自喜的样子,反而看上去更像是带着一种常人不易发觉的苦涩。 想必老人家这所谓的毕生神通,带给他的除了满意之外,还有更深刻的印象。 不过他并没有出声询问什么,因为他明白,有些东西,在自己心底留有一个约摸的概念即可,没有必要去深究,越是知道的透彻却越会给人带来烦忧。 同样,也会在别人心中留下不快。 穆桂天同样一脸疑惑,很显然,作为“枫林山庄”少庄主的他,虽然见闻不浅,但是对于百里长风所谓的“衍莲之域”也是一无所知。 “可做什么用?这个问题问的好!” 听到聂东来的询问之后,百里长风微微一楞,紧接着他突然笑出了声,“这么多年来,你小子还是头一个问老朽这个问题的人。” 大概他是被聂东来这不知就问的心态给感染了,也或许是年纪大了之后他也变得喜欢碎碎念了,亦或者是这些年来,他从未向任何人解释过这些东西,如今突然听到聂东来询问,顿时来了兴趣,想要同两个差了约摸两个辈分的年轻人说道说道自己的过往逸事。 低头看着眼前那朵徐徐旋转的紫色莲台,百里长风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缅怀之色,缓缓说道:“衍莲之域,顾名思义是一个形如莲台的衍生之域,你也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片独立的空间。” “独立空间?” 聂东来瞪大了双眼,“先生的意思是,这座小小的莲台是您所创造的,并不属于这个江湖世界的独立空间?” 也难怪他如此惊讶,百里长风的言语简直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虽然他失去了六年以前的记忆,但是在灵台山的这六年时间,也在师傅哪里学到了不少东西,他还从未听说过,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空间,不管是从何种角度看上去,这似乎像是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一样。 但是百里长风神情笃定,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一旁的穆桂天嘴巴大张,显然也不相信百里长风这如同凭空想象一般的说法,他甚至忍不住用手撑了撑自己自己的下巴,一不小心差一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疼的他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去理会肉体上带来的疼痛了,因为百里长风带给他心灵上的震撼,远非肉体上的丁点疼痛可比拟。 他虽贵为“枫林山庄”的少庄主,也算是见识过江湖中大大小小、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奇闻趣事,毕竟 “枫林山庄”在江湖中也算是有着不小的名望,而穆桂天本人从小到大也翻阅过不计其数的武林宗典秘籍和山庄收藏的卷宗,不管是被父母监督着被动阅览,还是自己投入兴趣的主动索取,至少他的眼界完全不输任何一个同龄中人。 可即便如此,他也如同聂东来一样,从未听闻过什么跨越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空间的独立空间,不光他的卷宗典籍中没有看到过,就算是自己家那见多识光的老爷子也从未提起过。 至于他是否知道这种事情的存在,穆桂天也不敢肯定,大概是叛逆习惯了,他与自己家老爷子相处的并不融洽。 百里长风点点头,蹲下身来,溺爱的抚摸了下他眼前那座璀璨四溢的深紫莲台,十分肯定地道:“不错!” 莲台并不算太大,只婴儿高低,恰容一成年人盘腿而坐。 “这……怎么……可能?” 聂东来结舌半晌,他还是没有办法相信百里长风的话,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独立的空间,那将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的虚无缥缈。 他甚至在想,如果一个人能够创造出一片独立的空间的话,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创造出另外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呢? “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是完全不可能的。” 百里长风依旧把玩着莲台,他的目光很是深邃,“不可能是因为没有人敢往那个方向去向,是因为没有人去往那个目标去做,所谓事在人为,任何事没有绝对的肯定,也不存在绝对的否定。 想要打破常规,就得敢于去想,勇于去做,就好比江湖中大多数人修习武道,都是在前人成功的基础上学着前行,但也有极少数人,会总结前人的成功,结合自身所需,踏上完全属于自己的武道,而这一类人,往往要走的更远,取得的成就更高,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嘛?”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才回过头看了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一眼。 “这……” 两人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这个问题了,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他们如同所有人一样,打小就在父辈设定规划好的蓝图中,循着前人的影子,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前行。 或许会有不喜束缚的人去想,如何挣脱父辈规划好的人生,但绝对没有人会去想,如何从这条道路上走出一条全新的、完全属于自己的道路来。 是人都有惰性,惰性会让人逐渐迷失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用局外人的眼光看待自己。 百里长风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起来,继续道:“因为就是这极少数的一类人,他们都会想到并且深入思考同样一个问题,那就是前人之所以如此厉害,能够创造出这么多的武道路途,他们是或许如同自己一样,也是受益于他们的前人,那么他们的前人呢?他们的前人的前人呢?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是受益于自己的前人,那么问题便来了,最初的武道到底是何人所创呢?开创武道之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是自己不具备的呢?” 聂东来二人顿时茅塞顿开,是啊,既然武道是前人一代代流传下来的,那么它源于何人呢?不管他源于何人,只要他是个人,那么也就不会跟自己有太大的差别,无非就是脑瓜子聪明了那么一丢丢而已嘛!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够在他们的基础之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毕竟他们或许没有任何可借鉴之处,但是自己不同。如今的武道早已趋于完美,自己如果想要借鉴一二,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看到两人目露沉思,百里长风缓缓起身,“人最大的变化,源于思想的变化,思想境界的高低,决定了一个人一生成就的高低。” “记住,一切皆有可能!” 聂东来思虑片刻,作揖行礼,一脸诚恳的对着百里长风说道“先生金言,晚辈受益匪浅!” 穆桂天虽未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同样跟着聂东来对着里间的老人躬身行礼,他虽然之前对百里长风甚是腹诽,但是在大是大非上面,他还是有着自己独特的判断能力。百里长风虽然平时并不着调,甚至给人一种神经兮兮的感觉,但是不可否认,他今日的一言一行,确实令穆桂天刮目相看,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有些太小看眼前这位风烛残年的慈祥老人了,他既然能有如此觉悟,又岂非一般人? 至此,穆桂天这才收起了内心对于眼前这位老人的偏见,他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念头,或许百里长风这老头眼界所及的高度,已经超越了自己家那位古板的老爷子。 这个念头还是头一遭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之前他在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从未生出过这样的想法念头,这让穆桂天内心蓦然一跳。 他又忍不住偷偷瞄了瞄百里长风,他似乎看上去与寻常老人并无二致。 见此情形,百里长风叹息着摆了摆手,“人老了,难免有些多言,你们可莫怪!” 不管聂东来二人是真悟还是假悟,这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作为长者,他只需要点到为止即可。而且这也是面对聂东来与穆桂天的情况下,如果是换做其他任何人,他都懒得去向他们说道这些。 如果他们二人当中能有一人彻悟他所言之语,那么于他们将来的成就,绝对是意外之喜,但如果他们当中没有人能够通透其中道理,那也无关紧要,毕竟每个人的路,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别人也无可奈何,至于他们将来成就如何,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的造化与努力,外人即便可以干预,但却始终无法决定。 第三百一十五章 用以何 不知不觉中,聂东来二人已然从医馆的外间不由自主的来到了里间,立身百里长风身后,聂东来看着眼前静默暮暮的老人,表情格外的凝重,“先生说的哪里话?先生肯于指点我们,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他是打心眼里尊重百里长风,不为他曾出手救助过自己这个陌生之人,只为他肯出于真心指点他们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 尽管聂东来六年之前的记忆全失,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智慧,他的聪慧程度,并不比其他任何人差,相对而言,他的天资绝对是上上之乘,这并不是聂东来自吹自擂,而是老和尚的原话。 因此,百里长风言行一出,聂东来稍加思考,便能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年长一岁便有一岁的经历,百里长风说的这些,多半来自于他自己的亲生经历与感悟,是万金难求的珍宝。 言行可观胸襟,他既然能够对自己二人如此坦诚相待,可见他不光拥有高尚的医德,人格更是难得一见。 百里长风不以为然,“指点倒也谈不上,只要你二人不觉得厌烦就好。” 尽管提点聂东来二人时,他存了些许私心,但是能够成为江湖武林人人赞誉的“鬼医”先生,百里长风并不是一个贪慕虚荣或者只争虚名的人,他做任何事不光有着自己的分寸,更是心中自带一杆秤。 “岂敢岂敢,之前是晚辈冒失了,还望前辈莫怪才是!” 半天都不曾开口言语的穆桂天终于出声了,此刻的他一改原有的毛躁,似乎瞬间变得沉稳了不少,看得出来,他心目中对于百里长风的感观,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很大的变化。 百里长风看了他一眼,赞赏似的微微点头,嘴角更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以前他曾同穆元聊起过穆桂天此人,作为父亲的穆元似乎并不怎么看好穆桂天这个儿子,在他心目中,穆桂天就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除了嘴巴大藏不住任何事之外,就是与他这个当爹的使性子,并没有什么值得赞赏的地方。 当然,这也是一个正常的父亲,看待自己的孩子,所能看到的正常景象,毕竟,作为一名父亲,在看待自己孩子的时候,总是带着宠溺的观念,再者而言,作为人父,对自己孩子的期望自然是相当严苛高著的,每一个孩子在自己父母心目中总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些许缺陷,这很正常。 因此,穆元对于穆桂天这个儿子的态度,百里长风自然也是非常理解的,尽管穆元性子看上并不是特别严谨,但是他同样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人中龙凤,自然也就对穆桂天的期望颇高。他的话多少有些夸大,百里长风作为已经经历过无数风霜的老辈人物,穆元这点心思还是他还是能够摸透彻的。 所以,他从来都没有对穆桂天抱有什么异样的态度,或者带着异样的目光去看待他,虽然穆桂天的性子像极了他老爹,看上去总是那么吊儿郎当、不着调不靠谱,甚至他比他老子更不着调,至少穆元没有像他一样,老是嘴边夸词的习惯。 但是,通过他刚刚的反应,百里长风更加确信了一点,穆桂天虽然嘴上不着调,可他的心性并不坏,只不过是被穆元夫妻打小宠溺的多了,性格上多少有点顽皮而已。 百里长风把手从莲台上移开,深深看了一眼穆桂天,轻笑道:“年轻人嘛,有点性格无可厚非!” 他自然不可能与穆桂天这样一位后生晚辈斤斤计较,且不说他本身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之人,就算以前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那些不平的棱角早已被磨平,即便年轻的时候有太多的杂念,如今半生已过,该看淡的早已看淡,该看开的早已看开,心境早就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面对百里长风略带揶揄的调侃,穆桂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尴尬一笑,虽然百里长风并不会与他计较,但是穆桂天心里还是免不了尴尬,毕竟是自己出言不逊在先,百里长风越是不在意,他心里就越是觉得自己小了格局。 当然,年岁不同,经历不致,格局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幸运的是,百里长风虽然语气虽然带着调侃,但是并不具备任何攻击性,也不至于让穆桂天下不来台。 聂东来并没有出声帮他解围,一来百里长风并没有因此而针对穆桂天,二来穆桂天这胖子有时候就是出口毫不遮掩,长个记性也不错。 有些不必要的陋习,得改还得改,如果长此以往习惯了,免不了养陋成恶,是为大非。 他的双眸一直盯着百里长风织就的莲台,眼神闪烁不定,片刻后,他沉思道:“先生……可曾进入过衍莲之域?” 相对而言,他对于百里长风身前的这座莲台充满了好奇,以致于连自己恢复记忆之事都暂时搁置了下来。 当然,他更好奇百里长风此刻弄出一个莲台来,究竟作以何用,是不是与“落魂草”有所关联呢?不然的话,他为何早不弄晚不弄,偏偏在提及“落魂草”的时候搞出这样一个阵仗出来,还是拼着如此大的劲,搞的自己一副快要脱虚的样子。 他很好奇,如果不是百里长风自己亲自进入过里面的话,又怎么会清楚它是个完全独立的空间呢?就如同他很好奇,“衍莲之域”里面的空间到底是如何一个样子,是不是也如同他现在身处的这片空间一样呢? 百里长风点点头,“自然是进去过,而且到如今还记忆犹新呢,不然的话老朽又如何确定它真的是独立空间呢?” 说到这些的时候,他表现的一脸唏嘘,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 “哦?这是为何?” 这下,倒是轮到聂东来惊讶了。 百里长风侧目想了想,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当初差点身陨在其中了而已。” 聂东来心中虽然好奇,但却没有追问,百里长风虽然只是一语带过,但是从他的脸色不难看出,那绝对是他一生难忘的一次经历。 尽管聂东来不晓得、也不会想到他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但能让如此淡泊的一位老人至今心有余悸,那必然是九死一生,他不忍心再次触及老人家内心的伤痛。 穆桂天张了张口,似乎想询问什么,可当他一不小心注意到聂东来神色的时候,却又悄悄将即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那……它究竟有何用处?” 在他的视野中,只见聂东来短暂皱眉之后神色瞬间如常,穆桂天虽然不知道聂东来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看得出来,聂东来的情绪还是有些波动的,应该是同自己一样,对于百里长风的遭遇深感意外。 其实,他是想问百里长风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差点身陨在自己所创造的独立空间之中。按理来说,自己所创造的东西,对自己是最有亲和力的,而且“衍莲之域”不过是一方独立的空间而已,就如同一间房子一样,它属于死物,又不是活物,又怎么会对人的生命造成威胁呢?不过看着聂东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奇,他顿时打起了退堂鼓,不是因为他惧怕什么,而是他也想到,既然百里长风当初的经历那么危险,那么势必会对他的内心造成不小的伤害,他也不想让他老人家再次想起那些惊惧,以免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穆桂天话音刚落,聂东来也转头看向百里长风,这个问题,不光穆桂天好奇,他也同样好奇。只不过他之前已经问过一次了,百里长风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还以为是百里长风不方便透露,也不好意思追着问,如今穆桂天再次问了出来,刚好合了他的心意。 既然“衍莲之域”如此凶险,可以说是完全吃力不讨好,那么,百里长风为什么会想到创造出这个东西呢?而且看他之前的样子,织就这样一座莲台对他自己身体的负荷同样不小。 百里长风看着两人说道:“‘衍莲之域’唯一的作用是可保其中之人心神足够清醒,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即便是其中之人的身体遭受到非比寻常的痛苦也是如此。众所周知,人世疾苦病痛有许多能够影响到一个人的心神,一旦神智受损,轻则重伤,重则有生命危险,而‘衍莲之域’刚好能够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也就是说,任何危机到心神的事情,一旦进入其中操作,便会大大降低风险。” 言及此处,他突然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一抹失望之色,说道:“只是‘衍莲之域’一旦成型,仅仅能够存世短短一月时间,不管使用与否,一月时间过后,他就会自动消散。老朽虽然想过很多办法,也试着改良过它很多次,但却始终无济于事。” 这些东西,即便是穆桂天不问,他也会向二人坦白,一来聂东来已经询问过他一次了,再者来说,他也存了一己私心,他之所以会不惜耗费心神将“衍莲之域”施展出来,本来就是打算让聂东来进入其中炼化“落魂草”的,如此一来,可以减少很多不安定因素,也将大大提升聂东来恢复记忆的机会。 第三百一十六章 是贵人 “保持心神清醒?” 聂东来顿时脑中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却没敢当着百里长风的面问出来,他是怕一旦自己所想的跟百里长风原计划有所出入的话,问出来难免会让百里长风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穆桂天偏着头想了想,突然惊诧道:“您的意思是想让聂东来进入其中炼化‘落魂草’来恢复记忆?” 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百里长风,脸上写满了意外,经过片刻的苦思冥想与推理分析,他貌似终于明白了百里长风的心思。 不过此种结果倒是令他有些错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百里长风耗费了不少心神施展出这样一个独特神通,居然是为了让聂东来能够完全放开心神,利用“落魂草”来恢复自己的记忆。 他当真是说干就干,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当然,他并不是没有想到其他的因由,只不过这个想法最切合百里长风所描述的“衍莲之域”的特征。 衍莲之域,说白了就是一个超强的辅助空间,一个能够让人心神时刻保持清醒的独立场所罢了,虽然它是不是真的如同百里长风所言的那样,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穆桂天并不是特别清楚,毕竟他跟聂东来都只是头一回碰到如此新鲜的事情。 暂且抛开这个问题不谈,貌似百里长风施展此术的其他原由似乎都不够充分,更何况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帮助聂东来以外,他实在想不到它还有其他的可用之处。 这让他越发敬佩眼前这个看上去一脸慈祥的老人,毕竟自己与聂东来二人与他非亲非故,他居然能够三番五次如此帮忙,不管他医术到底如何,就冲他这孤无私的精神,当真是当得起医者之称。 起码,他的医德令无数人望而却步。 聂东来心中想到的可能刚好与穆桂天的想法不谋而合,因此,当穆桂天满脸意外的看向百里长风的时候,他也跟着看了看老人。 如果百里长风真的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不惜费劲施展出自己毕生神通之术的话,那他又要欠下老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了。虽说他之前已经欠了老人不小人情,但是一想到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被老人欠下如此多恩情,他心中不免有些五味陈杂,除了对老人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敬重之外,他甚至在想自己以后当如何还老人这些恩情。 不想倒是无所谓,一想之下,连他自己都有些迷茫,老人于他之恩,并不是食粥施舍之类的小恩,而是关于自己后半生与性命的知遇大恩。 人之一生,最难还的当属别人恩情,更别说是如此大恩了,甩甩头,聂东来将心中的杂念抛了出去,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之? 眼前主要的是先听一听百里长风怎么说,大不了等自己搞清楚自己的身世以及一切以后,用自己仅有的余生赡其左右。 “老朽确有此意!” 百里长风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虽说‘衍莲之域’还有些不健全的地方,但是对于聂东来而言,这也是难得一遇的一个机会,毕竟像他这种情况实属罕见,而老朽这‘衍莲之域’刚好像是为他量身订做的,这又何尝不是冥冥中的一种注定呢?” 他说的倒是实话,尽管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但是像聂东来这种情况,毕竟还是寻常不可遇的特殊情况,他这种情况又刚巧被自己遇到,而他自己有正好具备这样一种神通,最难能可贵的是居然有人专程为聂东来送上“落魂草”这种珍贵药草,又何尝不是万分之一的巧合呢? 就好似冥冥之中有一根绳线,将这无独有偶的一切,串联到了一起。 本来他的本义就是为了让聂东来能够有一个清净的地点,好好炼化“落魂草”,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如果不是为了聂东来,他何必耗费心神施展自己独有的神通呢? 穆桂天想了想,咧嘴笑道:“这倒也是,您老这神通似乎就是为了他而准备的一样。” 如果不是他一直都跟在聂东来身边,他都不敢相信,世上竟然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这才过了多久时间,不光李正宁亲自送药草上门,而且百里长风居然还掌握了这样一门神通,似乎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专门为了聂东来而准备的一样。 大多时候,很多人为了一点点的心事或是点滴事物,那个不是费尽力气,苦苦寻觅,即便如此,又有几人能称心如意,可是聂东来居然可以什么事也不做,就可以做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难道不是瞌睡了有人送上枕头的美事嘛? 你说是万幸还是不幸呢?绝对是万幸中的万幸,但你要说是绝对的万幸吧?他的经历又是如此不幸。茫茫江湖人海,又有几人能够经历过他的这种凄苦不幸?暂不说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就他这种失去记忆,从前一片空白的可怜相,谁人可曾经历过? 绝对是千万分之一中又之一的机会,是很多人一生都不可能想得到的事情,不管是何因所致,想必聂东来当时所承受的苦楚绝非一般。 百里长风摊摊手,无奈道:“谁说不是呢?谁叫我是这小子的贵人呢?” 说完兀自哈哈一笑,看着聂东来又道:“各种风险想必你现在已经心中有数,依老朽来看,此种事情宜早不宜迟,想必它搁在你心中也算是一桩心事,何不乘此机会早点了结呢?当然,具体如何,还得你自己定夺,老朽只不过是提议一二。” 虽说他看在曾经老友的份上,有心帮助聂东来,但如果他自己临场退群的话,他也毫无办法,他能做的虽然不止于此,但是作为当事人的聂东来如果无法走出第一步的话,后面他就是有心保驾护航,也是枉然。 此行,已经是日上三竿,硕大的太阳斜在半空,审视着过往的人流,像是在检阅自己近卫的将军。 聂东来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点头道:“好,那晚辈就先谢过先生了。” 他并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也不拖沓,说干就干,当下也不废话,直接询问起百里长风,“晚辈是否直接坐于其上即可?” 百里长风再次点头,含笑道:“它本身就是一座莲台而已,肯定是用于坐的。” 聂东来再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一个翻身,坐于莲台上,在穆桂天与百里长风的注视下,直接融于莲台之中,消失不见。 第三百一十七章 闭死关 医馆里间,那座紫色莲台还在滴溜溜转个不停,其上光彩四溢,美轮美奂,而医馆里原本的三个人,如今却只剩下百里长风与穆桂天两人,不见了聂东来的踪影。 看着眼前的景象,尽管穆桂天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惊讶的张大了嘴,“这……他……就这样……进去了?” 百里长风之前已经说过“衍莲之域”其实是一片独立的空间,他心中虽然已经想象着临摹过它的内部结构,可当聂东来真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消失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样镇定。 更何况,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聂东来就像是瞬间融入了那座莲台一般,叫他如何能不惊讶?毕竟,他以前从未接触过这般离奇的事情,也就想不明白、搞不清楚为何这座看上去并不庞大的莲台,居然能够轻轻松松容纳一人。 当然,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莲台到底是如何容纳聂东来这样一位大活人的,不过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眼前这东西或许能够把聂东来缩小到它可容纳的范围之内,不过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快就被他从自己脑海中赶了出去。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泥巴或者面,怎么可能会被缩小呢?毕竟,作为一个鲜活的生命,胖瘦好矮早已注定,又岂是能够随意改变的? 如果真的可以改变的话,那岂不是要把聂东来身上累赘的东西从身体中抽出去? 那样的话……穆桂天不敢再往下去想了,他真怕自己想着想着把聂东来给想没了。 百里长风提袖一挥,紫色莲台上的光华尽数被敛去,哑然失笑道:“不然还要怎样?” 被敛去光华的莲台,瞬间变得朴实无华,再无丁点丽色可言,就连它自身自带的紫色都在这一刻变得暗淡无光,整座莲台看上去有些发灰,就像是一座寻常的雕塑一样。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寻常的雕塑往往都是被人安放在了大门或是正厅的台阶处,而这座莲台却是被安放在了百里长风医馆的里间。 “这……起码……” 穆桂天支吾了半天,终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其实,他不过是对于百里长风“衍莲之域”这座神奇的莲台感到好奇罢了,他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但却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 百里长风之前已经介绍过了,“衍莲之域”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至于说聂东来是如何进入这片空间的,或许是百里长风暗自操纵,但是他之前就对此只字未提,穆桂天也不清楚他是不是有意在隐瞒什么。同样,哪怕自己出声问了,百里长风会不会巨细与他说起这些,他心里同样没有底。 因此,这个口该不该开,一时之间让他多有为难。 “既然没事,那就在这里守着吧,也算是为那小子出出力、护护法,虽说老朽这地方生人并不常见,但为了保险起见,也不得不防,如果真遇到个什么突发情况,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眼见穆桂天一脸难为情的样子,百里长风那还能不清楚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当然,清楚归清楚,说自然是不能与他细说的,毕竟这小子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嘴巴,自然还是防着点比较好。 嘱咐了一句之后,百里长风直接一把拉过一旁的摇椅,躺了上去,这些天的奔波,他着实有些累了。 而且,不光是身体疲惫。 莫名其妙进入“衍莲之域”内部空间的聂东来,片刻的眩晕感与不适过后,他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暗暗打量起了一片充斥着深紫的空间。 这方空间,并不宽敞,满打满算也就十个左右的平方,比之寻常的房屋相差毫几,空旷一片,并无任何生命活着物体,就如同一个被染成紫色的肚馕,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香气。 那是一种令人振奋的味道。 聂东来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味道,但是他很确信,处于这片空间之中,他的心神格外的放松,就连知觉都变得格外灵敏清晰。 大概这就是百里长风口中能够让心神保持绝对清醒的奥妙所在了吧! 让聂东来感到意外的是,身处这片空间,他居然能够清楚的看到医馆里间的一切事物,以及百里长风与穆桂天的一举一动,他看到穆桂天犹如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弓着身围绕着莲台不停地走动,时不时都会停下脚步驻足片刻,似乎实在研究自己身处的这座莲台,不过通过他惊讶迷茫的眼神不难看出,他对这座莲台丝毫摸不着头绪。 这也就意味着,这片空间仿佛是透明的,就如一扇窗户一般。 而在一旁的摇椅上,百里长风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惬意无比。不过当聂东来的目光触及到他的时候,他居然偏过头看了一眼聂东来,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似乎是同样看到了聂东来一样。 这让聂东来心中一愣,难道说他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在看他?他有些不太确定,毕竟自己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莲台内部的情形啊,难道说当他进来以后,这座莲台就真的变成可一扇窗,里外可以看到彼此? 愣了片刻,聂东来突发奇想,随即对着穆桂天使劲的招了招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奇心的趋势,他突然想确认一下,是否他也同百里长风一样,看得见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如此做的目的为何,似乎就是想要单纯的确认一下,又似乎有些不太习惯一直被人注视着。 不过,穆桂天似乎对他的热情招呼并不能看见,依旧自顾自的摸索着莲台的神奇,时不时还会咂咂嘴。 聂东来依旧不死心,他又追着穆桂天使劲招手,如此反复好几回,穆桂天却一点要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聂东来终于明白了,这座莲台确实是一扇窗,不过只是单向的,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而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当他把目光再次望向百里长风的时候,老人不知何时居然已经熟睡在了摇椅上。 百里长风虽然睡着了,但是聂东来却注意到他睡的并不安详,时不时都会皱一皱眉头,似乎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一直搁在他的心中。 不知为什么,看到百里长风如此模样,聂东来心中突然泛起一种莫名的难过。 这种情绪来的很突然,毫无征兆,这让聂东来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因为老人对自己有恩的缘故?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很压抑。 摇摇头,他慢慢闭上眼睛,努力将这种莫名的情绪抛出脑海,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过了约摸一刻钟时间,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神情已经平静如水。 从怀中掏出李正宁送来的那株“落魂草”,轻轻捏爆瓶子,里面的“落魂草”终于呈现在了空气中,聂东来神情肃穆,双手将其举在指尖,周身境气缓缓喷吐而出,将其包裹起来,开始炼化。 他很小心,成败在此一举,自己能不能恢复记忆全靠它了。 如今的他,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即有李正宁送来的“落魂草”在手,又有百里长风为他准备的“衍莲之域”为辅,他绝不容许自己失败,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这次再不能让他恢复记忆的话,他还能不能再如此浑浑噩噩的撑下去。 因此这一次,聂东来下了闭死关的决心,如果不彻底炼化“落魂草”恢复记忆,他绝不出关,哪怕“衍莲之域”最终消散。 第三百一十八章 涅槃吧 双眸静合、屏气凝神,聂东来心如止水,盘腿坐于“衍莲之域”正中央,在深紫的空间的映照下,他如同被披上了一层紫色衣衫。加上凝聚周身的境气,在他的紫色衣衫上刻划下了层次分明的明亮线条,将他整个人衬托的极其不凡,如同仙人。 尤其是他本就俊郎的脸庞,更是英气逼人、光彩风靡。 好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并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并没有看到这道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绝佳风景。 在聂东来周身境气的滋润下,那株原本如同袖珍的“落魂草”,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枝散叶生长起来,一枝枝茎蔓如同蛛网一般,附在了他的身上。 起初,聂东来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清凉渗入皮肤,传遍了他全身,他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但是很快,他就适应了这种清凉感,随之而来的是说不出的舒畅,那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特殊感觉,就像是无数玉手抚摸着他的身体一样,简直妙不可言。 不消片刻,茎蔓就已经覆盖了他的全身,嫣然将他包裹成了一个粽子,不过从百里长风那里了解到具体情况的聂东来,并不慌乱。因为百里长风明确与他提到过炼化“落魂草”的过程以及炼化过程中它应有的一些变化。 想要利用“落魂草”来让自己恢复记忆,就必须利用它新生出来的茎蔓将自己交织成一个蚕蛹,而且百里长风也提醒过他,炼化“落魂草”的过程中不免会受到一些皮肉之苦,让他要挺一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炼化者运用自身的境气来引导“落魂草”生出新的茎蔓枝叶出来。 因此,当感知到这些茎蔓覆盖周身的时候,聂东来非但没有慌乱,反倒是心中有些小惊喜,因为这意味着一切都如同预期一般,进行的很顺利。 之后,茎蔓慢慢开始收缩,开始的时候,聂东来并没当做是一回事,只当是茎蔓附着的正常现象而已。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他感觉到那些新生的茎蔓居然越收越紧,似乎是有心要将他牢牢的锁缚在里面一样,而且仅仅只是锁缚似乎还并不是它们的终极目标,伴随着一阵阵窒息与疼痛感的传来,聂东来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这就是百里长风所谓的皮肉之苦不成? 对于这种突发情况,聂东来意外的同时,也连忙绞尽脑汁想办法,他很清楚,如果任由这些茎蔓纠织缠绕下去的话,自己的凡胎肉体又岂能承受? 于是,他准备分出一部分力气来对付这些无法无天的茎蔓,当然,只是与它们相互制衡一下,避免它们得寸进尺而已。毕竟自己还得靠这些东西来恢复记忆,可不能莽撞,万一一不小心把他们给弄断了,那可就大大不好了。 心中虽然思量巨佳,可当付诸行动的时候,聂东来才发觉自己这种想法有多离谱,简直就是特错大错。 因为当他付诸行动的时候,这才感觉到在这些茎蔓缠绕下的自己,居然浑身上下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就连自己周身的那些境气,也完全不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不受自己掌控。 突如其来的情况再次旁聂东来盲目无措起来,他心惊的同时,连忙试着再三尝试,结果却始终如一,不管他如何努力,自己浑身上下就是没有一丝力气。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周身上下的所有境气还是一种循序渐进的速度不急不缓的向手中那株“落魂草”流去,以供它源源不断的开枝散叶。 聂东来真的是欲哭无泪,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情况,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令他担惊受怕的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时间久了,不早说恢复记忆了,他不是被周身缠绕的那些茎蔓给勒死,就势必会因全身境气被抽光无疾而终。 茎蔓愈收愈紧,身上的疼痛也越来越明显,外面还有陆陆续续的枝叶继续攀岩覆盖,很快,聂东来就被包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蚕蛹,绿意盎然。 被包裹在蚕蛹中的聂东来,全身上下除了眼睛以外,没有任何可以动的地方。 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几下,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聂东来头一次生出了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百里长风那老头为什么就没有告诉自己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呢?难道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会变成这样?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变成如此模样,他当如何是好?而且这个地方压根就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可谓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他还没来得及去想太多,一阵钻心的疼痛就打断了他的思绪,在聂东来的感知中,他的两个臂膀与两条大腿,好似要被掰断了一样,那种火辣辣的疼痛,他敢说,绝对是自己这六年时间以来,经历过的恐怖的痛处。 豆大的汗珠不要命得从他的额头滑落,顺着他的眼睫毛掉落而下,一路而下,直到灌到了他的脖子间,翻过衣领,顺着肌肤一路下滑。 虽然剧烈的疼痛让他感觉死去活来,但是他的心神感知确实格外的清晰,他很清楚的感觉到不消片刻,他全身上下的衣衫都被尽数打湿。 此时此刻,他想自己大抵是明白了百里长风所谓的一点皮肉之苦与“衍莲之域”的真实作用了。 正当聂东来备受煎熬的时候,身处外界的穆桂天还是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对着眼前的莲台左瞧右看,由此可见,百里长风这座莲台着实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只至于他一直对其蠢蠢欲动。如果不是因为聂东来还在里面,他此刻估计早已将其深扒细究了。 一旁摇椅上闭目假寐的百里长风,突然睁开眼睛,看向暗淡无泽的莲台,咧嘴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自语道:“涅槃吧小子!”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朴实无华的莲台,穿过厚重密实的绿荫蚕蛹,直勾勾的锁住苦不堪言汗流浃背的聂东来。 末了,他还不忘瞟了一眼眉头紧蹙的穆桂天,无奈摇摇头后,调整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好在聂东来没有办法看到他的那点小动作,而穆桂天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不然的话,指不定两人心中会作何感想。 就这样,聂东来在旧的汗水交织着新的汗水的粘稠中,感知着自己身上无法言述的痛楚,过上了度日如年的日子。 不过为了能够让自己早日恢复记忆,再大的痛他也不得不咬着牙忍耐着。 研究了半晌莲台无果的穆桂天,终于垂头丧气的蹲在了朴实无华宛如雕塑一般的莲台旁,双手托腮耐心等待起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悬赏榜 逝者如斯,不区昼夜,转眼之间,一月时光匆匆而逝。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都发生了很多事,而且其中有几件在一时之间轰动了整个江湖。 就在聂东来闭关后的第三天,朝廷突然张榜悬赏告示,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捕快”顾长卿不仅被革了职,而且莫名其妙成了朝廷公然悬赏讨伐的对象,而且他人头的赏金居然高达十万两白银。 一时之间,整个江湖无不纷纷错愕与震惊。 而且最让人意外的是,悬赏的要求里面特别注明了不论是何人,只要是能够取得顾长卿的首级,朝廷都会讲求诚信,让他该得的赏金一分都不会少的拿到手,悬赏的理由也是令人琢磨不透,竟然说是身为朝廷命官的他,勾结江湖匪类,残害同僚。 至于他勾结的是谁,残害的又是谁,只是笼统一笔带过,并没有任何交代,悬赏一出,江湖与朝堂很多人都感觉到了这件事有些扑朔迷离,因为此张悬赏未免太过儿戏了点。江湖中人倒还罢了,毕竟顾长卿身为朝堂中人,避免不了与许多江湖中人摩擦磕碰,而且对于很多江湖势力而言,除去了顾长卿,就等于从朝廷身上扯下了一块肥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很多人还是乐意去做的,至于说朝廷所谓的赏金一事,倒还成了其次。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奔着朝廷那十万两的赏金而去的,毕竟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十万两白银足够很多人衣食无忧的生活好几辈子了。 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于是在朝廷颁布悬赏之后,很多人义无反顾的加入到了讨伐顾长卿的队伍当中。 反倒是朝廷中那些清流忠义之人,被皇帝陛下如此一道旨意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尤其是他们当中还有许多人对于顾长卿的为人,那可是相当的清楚,顾长卿在朝堂的地位,同样是得到他们很多人认可的。 于是,他们皆是在第一时间纷纷上谏,唯恐是皇帝陛下冤枉了好人。尽管短短一夜的时间,皇帝陛下的御案前就摆放了大大小小上百份劝谏书,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皇帝陛下非但没有去用心审阅这些清流忠臣的劝谏书,反倒是随意翻阅了几篇之后,一气之下命人将所有的劝谏书全部一股脑给扔了。甚至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言,如果胆敢有人再给顾长卿求情,则以同谋罪论处,这才使得那些情绪激昂的清流们有所收敛,没有继续上书。 把自己脑袋拎在手里的勾当,敢为者必在少数。 不过在暗地里,同样有不少人在追查此事的前因后果。很显然,同朝为官的清流忠义,除了胆小怕事与跟顾长卿本就不对付的人之外,还有一些是明白事理的,至少他们并不昏庸到察觉不到此事的蹊跷之处。 原来,顾长卿除了“江湖第一捕快”的称号以外,在朝堂之中也是位高权重,是朝堂中人人羡慕又忌惮的御前侍卫统领之一,不过由于他平日里都在东奔西走的原因,只得挂了一个副统领之职。但是在朝堂中,却有一半以上的人认为,他比身居正职的莫问更有资格担任御前侍卫大统领一职,就连同为御前侍卫的一众人,私底下也对顾长卿佩服不已。 当然,羡慕他声名之人更是不计其数,毕竟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只有声名鹊起,别人才会注意到你的存在,只有你的名声足够大,才能让所有人都忌惮与你。 不过相比于此,他们当中很多人敬重钦佩顾长卿,并非是因为他声名鹊起,而是因为顾长卿能够拥有当前的一切,是他一步一个脚印打磨爬滚上来的,他能够拥有如今的一切,完全靠的是自己不懈的努力与无数的生死搏斗堆积而来,不存在任何一丁点的投机取巧,也不同于他们当中一些人,借助自己父辈的余荫。 只有靠自己双手打拼得来的,往往才是最让别人心悦诚服的,才是最受人敬重的。 顾长卿就属于这一类人,他所拥有的一切,无一不是通过自己的双手打拼得来的。 少年时,他因为无权无势,在参加武考的时候遭人设计,曾经一度沦落为一介乞儿,依靠别人施舍度日过一段时日,不过他并没有气馁,而是越发的发愤图强,正是有了他自己这段亲身经历,所以才造就了他日后入朝为官以后,宁为朝中一清流,不为钱财冤他人的性格。 当然,如此一来也无形之中给他自己树立了不少敌对对象,不过顾长卿做事但问己心,从来不会因为别人对他的评价或是贿赂威胁而忘记初心。 在颠沛流离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十八岁那年,他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朝廷一名默默无闻的捕快,从此之后,也算是得到了一份原本就属于他自己的成就。 成为一命小捕快的他,并没有安于现状,而是将这份从不被人看好的职位,当做了他人生的第一个新起点,恪守己律,为民为众,他开始东奔西走,只要是经他之手的案情,不管自己的顶头上司如何论断,他都会通过自己的方式,断决出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来。 因为他这个性格,往往会将自己的顶头上司给吓个半死,起初的时候还会责骂抱怨于他,有时候甚至免不了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不过顾长卿从来都不以为然,他只知道自己既然吃上了朝廷的俸禄,那就必须为穷苦百姓做点什么,如果连最基本的公平都给不了,那他就是对不起那些指望官家正公道的劳苦大众。 因此,他的仕途也变得坎坎坷坷,并不像那些溜须拍马之徒那样一帆风顺,不过他从来都不在意自己得失,似乎在他的心中,除了人世公道,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 幸运的是,他的仕途虽然充满荆棘,但是他在百姓心中的口碑越来越好,而他千里追风的名号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那时候的他已经不在是一个小捕快了,而是人人心中的江湖豪侠。 最终,经过他数年如一日的坚持,加上他秉公执法的为人,他终于也得到了朝廷的赏识,在他二十七岁那年,他终于被朝廷破格提拔成了一名从七品的修武校尉,并不算是大器晚成。 至此,也算是开启了属于他的朝堂时代,由于他处事为人深得人心,加之当时皇帝陛下对他颇为赏识的缘故,仅仅用了不到五年时间,他就从原本从七品的小小芝麻官做到了如今的御前侍卫统领一职,隶属龙虎卫上将军,官从正二品。 而且诸多御前侍卫当中,有且仅有他一人,是从最基层一无所有一步步爬上来的,而且年纪轻轻就已经爬到了正二品官职,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从来没有巴结奉承过任何一位朝中大臣,就连皇帝陛下他都不曾卑躬屈膝,可见他的心高气傲。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所及之处,无人不信服,大概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正义的神吧!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是何原因,皇帝陛下居然昭告天下要取他首级,难道真的是他私通他人,残害同僚?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但是,不管他们信与不信,皇帝陛下此次明显是下了决心想要置顾长卿于死地,除非仅凭他一人,可与整个朝廷叫板,但是那可能吗?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因为没有人猜的透皇帝陛下的心思,也没有清楚顾长卿的终极底牌。 所以,即便是朝堂中与顾长卿原本交好之人,也免不了有一些隔岸观火,也无可厚非,并不会有人道他们是非,人如果不为己,活着当为什么呢?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这其中不乏一些心若洞明之人,不过有了皇帝陛下圣言在先,他们表面上也不敢太过张望,只得暗地里通过自己的方式来了解一切了。 人情这东西,浓时如酒易醉人,淡时如水全无味。 第三百二十章 一声叹 而就在朝廷颁布了此悬赏告示之后没过几天时间,江湖武林就进入了一段风声鹤唳的紧张时期。 不光是因为顾长卿的巨额人头悬赏,使得太多太多的人蜂蛹而上,出动行走在寻觅顾长卿藏身之处的路上。当然,各种各样额的口号与幌子自然是少不了的,经过短短三五天的发酵,顾长卿原本的人设早已崩塌,如今的他嫣然已经成了江湖人口中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算是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一些人,想要替他争辩几句,但终究还是势微声轻,丝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当然,这一切还得感谢朝廷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不知道是大都宫廷中的那位是不是真的已经老眼昏花百无一用了,但是曾经为他鞍前马后劳苦功高的顾长卿,这一次真的是被他踢下了马,为国所不容,短短数日就已身败名裂。 当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顾长卿并不知情,他还在闭关养伤。自从上次梦芙蓉将他带回大都之后,他就一直躲在大都养伤,从来没有踏出过这家小店一步,并非是他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主要是因为他实在是以他当时的情况,他压根没有办法独自在大都生存下去。 一来是由于他的处境非常尴尬,通过宫氏三兄弟一路尾随他一直到灵台镇就不难看出,朝堂中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存了致他于死地的想法,虽然顾长卿从来都不屑与那些个人五人六的小人一般见识,而碍于顾长卿的实力,他们也没人愿意公开与他敌对。怀就坏在本想致自己于死地的宫氏三兄弟被聂东来一掌拍死了,连个渣都没有剩下,这笔账不管怎么说都得算到他的头上,如果放在平日,他倒是丝毫不惧,可今时不同往日,以他当时的情况,根本没有办法出手对付那些宵小之辈,更何况他还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能对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负责任。 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受的伤势太过严重,如果当时不是聂东来及时护住他的心脉的话,估计他早已一命呜呼坟头草青青了,世上那还会有他顾长卿这一号人? 虽然已经经过了这么多时日的休养生息与没日没夜的治疗,顾长卿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到目前为止,他还尚未痊愈,这还是在梦芙蓉大把良药加持的情况下。 并不是由于梦芙蓉没有尽心,或者是顾长卿自己没有尽力,实在是上一次从阎罗殿里捡回来一条命,能够恢复成这样他已经感觉很满足了,因为他自己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初始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人生已然无趣想过放弃,好在梦芙蓉也寻思开导过他好长时间,加之他能够从一无所有一路打拼到官居正二品,本身意志自然也非比寻常,经过短暂的消极之后,很快就想通了一切,积极投入到了养治当中。 虽说效果并不是特别显著,但他并不气馁,因为他自信如果再有个把余月时间,他差不多就把自己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梦芙蓉在听闻了这个消息以后,在第一时间跑来找顾长卿,可当来到房门外的时候,透过门缝看到专心致志闭目养神的顾长卿,她犹豫了,经过半天的内心思想斗争,她终于还是没能忍心唤醒顾长卿,告诉他早已在江湖流传开来的那则悬赏。 轻轻叹息一声,梦芙蓉随即转身离去,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遇到了自己的师傅温可欣,师傅就那样定定站在一楼的庭院中,看着庭院一角的花花草草出神。 听到梦芙蓉下楼的脚步声之后,他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头也不回的问道:“你终究还是没有告诉他?” 梦芙蓉蹑脚来到她身旁,随手拨弄这庭院里的花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叹声道:“师尊,我……始终有些……不忍心!” 她虽然走出了自己的杀手道,但是终究还是没能摆脱情义关,大概这就是为什么独独只有她一人能够成就有情杀手道的原因。以往的顾长卿就已经够可怜了,可如今就连他赖以生存的朝堂都已将他抛弃,她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顾长卿能不能受得住,她真怕他还未完全从上次的事情中走出来,就被再次打倒在地。 “为师自然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温可欣看了她一眼,冰冷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有何不忍心呢?迟早他都是要知道的,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说罢,看抬头看向远方的水域,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自从悬赏榜张贴出去的那一刻,朝堂已经乱了,就看江湖何时会乱,能够乱到怎样程度。 想必是动静不会小了,她能够感觉到,这场迟来了六年时间的江湖纷争,终究还是慢慢拉开了序幕。 只有在面对梦芙蓉这个弟子的时候,温可欣才会露出点滴温柔,除了梦芙蓉,这个江湖中再也没有人见过她的笑容,或许见过她笑容的人已经在江湖销声匿迹很多年了。自从梦芙蓉跟了她以后,她从来都将梦芙蓉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生怕她一不小心卷入江湖风波,但不管她如何努力,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梦芙蓉终究也未能逃脱江湖宿命。 “可是……” 师尊温可欣所说的,梦芙蓉并不是不明白,在江湖闯荡了这么些年,她早就已经不是年少时那个无知的姑娘,可于心不忍就是于心不忍,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但是她很清楚,自从得知顾长卿就是当年那个小乞丐的时候,她心中就已经隐约有了一丝不同。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温可欣想了想,轻声道:“你自己决定吧,通过此件事情足以看的出来,你当初相信他是对的选择,可惜他……” 温可欣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梦芙蓉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曾经的“江湖第一捕快”,从此往后就要过上亡命天涯的生活了,如同六年前一样,她们都很清楚他是被冤枉的,但是谁也没有办法站出来证明什么。 命运走时当真何其可笑,但就是这可笑的命运,又有谁人可以逃脱呢? “哎!” 两声轻叹化作一声叹息,在寂静的庭院里传出、化开、消散。 温可欣冰冷的脸上多了一份怜惜,而梦芙蓉则满脸复杂,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同一时间,在大都另一条街道的一座普通庭院里,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也跟着重重叹息了一声,声音中饱含沧桑。 在他干瘪的左手掌中,站着一只全身雪白的鸽子,鸽子腿上系着一根绳子,而他的右手齐腿而垂,手指间夹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纸条,纸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至于上面究竟写了什么,由于距离问题,并看不清楚。 第三百二十一章 弓上弦 大都的情势一如既往的紧张,自从上次宰相府溜进了刺客之后,大都的气氛就一下子变得草木皆兵,行走在大都的街道上,时不时都会遭遇兵卫们的盘查骚扰。 如果不是上一回抓到的人在仅仅隔了一夜时间后,就被尽数放了出来,而且阿合马站出来亲身明令强调手下人切不可胡乱抓人的话,估计这会相府的大牢已经没有任何空缺了。 虽然有了阿合马的口谕,护卫们不再胡乱抓人,但是巡逻盘查的更加严密了,这使得原本就气氛沉闷的大都城,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的。 那些没有前科或是行为端正之人,还稍稍轻松一些,行为稍微有过偏激或是有过一些不好前科之人,可就没有那么洒脱了,每当有手持刀剑的兵卫们从身前路过,他们内心都会忍不住抖上一抖,生怕这些人突然秋后算账。 尤其是那些与朝廷向来不对付的江湖人士,还有躲在暗地里伺机而动的蟊贼匪类,更加是度日如年。原本平日里他们就属于夹着尾巴做人的主,唯恐一不小心与官家兵卫们打个照面,运气得当时,要是遇上那些两袖清风的主或是新兵蛋.子尚还好些,他们不是尚且对他们一众人不熟悉,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有见过他们。 但若是运气不当,遇上那些个难缠的角儿,或是与他们有过交集的主,比如顾长卿,那一次不是撵着他们抱头鼠窜?正因如此,这些天的他们,个个都开始窝在角落里闭门造车伺机而动,那可叫是一个狼狈,他们暗地里那个不是把潜入相府走了一遭后不知所踪的蟊贼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无数遍? 不光是他们,就连那些正当商贩们,在此期间也是小心翼翼的经营着自己末微的营生?就连他们都生怕这些行为本就乖张的官爷们,有气没处出的时候拿他们来消遣。 因此,大都的街道上近期来行人也越来越少了,整座都城都变的萧条清冷了许多。 尤其是当悬赏顾长卿的皇榜张贴出来以后,街道上的人更是锐减了一半不止,清冷的快要让人认不出来脚下这座都城就是朝廷根之所在了。 只因在天子脚下,哪怕是客栈营宿的行人,或是街边摊位的小商贩,甚至是基层最穷苦潦倒的劳苦百姓,没有人不知道“江湖第一捕快”千里追风顾长卿的名号。 众所周知,顾长卿短暂的半生当中,没少为朝廷付出,更没少为穷苦百姓做主,虽然事发前,他早已位及二品,处于让所有人都仰望的位置,可他的初心从未变过,他曾当众立过誓言,穷极一生必将江湖蟊贼匪患全部缉拿归案,而他本人也一直都行走在实现自己誓言的道路上。 从他踏上官场开始,只要是有益于百姓,有益于朝廷的事,他从来都不会推辞哪怕一下,而在他手底下归案的江湖大盗也好,强盗匪徒也好,没有一千也有好几百了。 而只要是在他的管制范围之内,百姓全数平安喜乐,各家和睦欢庆。因此,不止是朝廷,不单是大都,哪怕是江湖之中,他的呼声一片高昂,特别是在那些劳苦大众的眼中,顾长卿不仅仅是难得一见的好官,而且更是他们每个人心目中的守护神。 有了他的存在,家家户户可以敞开大门安然入梦乡。 有了他的存在,强盗悍匪全都闻他而色变,只要是顾长卿存在的地方,哪怕他只在这个地方待上一时半刻,那些个强盗悍匪无不偃旗息鼓溜之大吉。 所以,当听闻顾长卿被朝廷重赏缉拿的时候,他们无不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亲眼见到张告出来的皇榜以后,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真的没有听错,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他们没有人愿意相信上面所书写的顾长卿的所作所为,因为压根没有人相信自己心目中的守护神会是那样的人。 经过短暂的错愕与愤怒之后,大多数人都明白了过来,这肯定是有人想要谋害顾长卿,都说官场如战场,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就连顾长卿那样的好人,都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虽然大多数人心如明镜,但是他们也只能心中祈祷顾长卿能够躲过此劫,毕竟他们都是一些最基层的考虑人民,压根不具备言语权,所幸的是到目前为止,顾长卿依旧没有被抓捕,众人只期望他能够早日逃离这座淤泥沼。 而大多数人听闻这个消息之后都不愿意出门的原因在于,他们害怕真的在某事某地见到顾长卿本人,如果真的碰见了,不向朝廷举报吧,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弄不好还会连累家小,但如果真要向朝廷举报吧,自己良心又会不安。索性他们全都躲进自己小窝里,默默祈求苍天能够开眼帮帮顾长卿。 当然,这也不影响他们私下里对于这件事悄悄的探讨与客官的评价。除了极个别利欲熏心的小人,没人会觉得顾长卿会是那样的人,他们一致认为顾长卿是被人冤枉了,至于被谁冤枉的,皇帝陛下又为何会轻信小人之言,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谈到顾长卿,众人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在大都消失了六年时间,据说六年前他是因追捕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而去。这一去,就是六年,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是否还好。 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六年时间他并非将那杀手缉拿归案,由此可见,这名杀手绝对非同寻常。以往的时候,只要是被顾长卿惦记上的人,不管他如何凶残,最多不会躲过两月时间,顾长卿定会将其缉拿归案。 顾长卿有一个特别的喜好,就是每缉拿一名凶犯归案,都会跑到酒肆里去畅饮一番,他对酒情有独钟。也正是因为这个喜好,许许多多的寻常百姓都近距离看到过自己心目中的这位守护神,对他的相貌十分清楚,只要是有他出现的地方,总会被人在第一时间认出来,而顾长卿从来都不避讳任何人,每当有人认出他的时候,他都会很热情的与大家打招呼,走时兴起的时候,还会请大家伙美美的喝上一顿。 ………… 尽管因为这两件事大都的把守已经严密到了极致,但是在月中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事情。 据说那是一个月圆之夜,不管是大都城街道还是阿合马相府的兵卫们一如往常一样巡逻值守,别说是相府了,就算是整座大都城几乎都被围的水泄不通,可以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瞒得过那些巡逻兵卫的眼睛。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阿合马的相府居然又有蟊贼溜了进去,而且在没有惊动相府任何人的情况下,在江湖的地牢里走了一遭,而且还带走了一名关押在相府的重要犯人。 相府的能人异士良多,这是整个大都乃至整个江湖都清楚的事情,虽然并没有人清楚知晓相府究竟有哪些能人异士,综合实力到底如何,但是阿合马素来喜欢花重金聘用客寮,而且平日里出去大都的一些江湖中人,大多都与相府有些千丝万缕的关联。 也不知道是怎样胆大心细、武功卓绝之人,居然能够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在相府走上一个来回,而且还从相府的地牢里带了一个人出去,当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整个江湖都震惊了。 虽然很多人都不清楚上次大闹相府的蟊贼实力如何,但是那些手眼通天的江湖势力,个个都无比清楚,上次闯入相府的两名黑衣人皆是天境修为,而且其中一人还是天境圆满高手。天境高手在江湖中本就不多,更何况是两名天境高手了,如此豪华的阵容,上次也在闯入相府不多时变被迫退了出去,可想而知,相府的实力绝非等闲。 而这次之人,居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从相府捞一个人出来,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恐怖?这也是江湖震惊的原因所在,天境高手虽然在江湖中并不多见,但也绝非稀缺,但如果是天境之上呢? 当然,这一切都是不知从那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当不当的真,还不确定。而作为当事人的宰相府,却始终没有丝毫回应,像是默认了这种说法,却又似是不屑于与江湖是非之人多狡辩。 不过据可靠消息传闻,第二天早起的时候,阿合马在自己家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吓的相府上下的人都胆战心惊,对于前夜之事闭口不提,而且有心之人发现,当天相府的守卫比平时更加严密了。 更有甚者传言,阿合马在当天的早朝上,更是全程阴沉着脸,一言未发,退朝之后便行色匆匆的回去了,这让那些个原本与之交好,想要攀附几句的权贵们,全都错愕不已。 如果是放到了平日里,阿合马最享受这些人巧言令色的马屁了,这也使得众人纷纷猜测小道传言的真实性,从而使得大都的形式更加雪上加霜。 当然,暗中等着看阿合马笑话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尤其是朝堂中那些原本就与之不对付的家伙们,个个脸上的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阿合马平日里在朝野上下作威作福,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他们大多敢怒不敢言,如今看到阿合马如同吃了屎一般难堪的表情,不要提暗自心中有多高兴了。 他们倒是不在乎小道传言的真假,只要是看到阿合马吃瘪不自在,他们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第三百二十二章 江湖事 与此同时,江湖中也出现了一些变故。 一直在圣铉城作威作福、撒野撒泼的【听风堂】居然在一夜之间全数撤出了圣铉城,对于这个消息江湖中无人不觉得惊讶。 【听风堂】在圣铉城一直就像一只跳蚤一样,到处招惹是非,从来都不曾消停过,虽然身处圣铉城六大势力之末,但是碍于他们的实力,加之它本身就是【天龙十二堂】的堂口之一,而且对于江湖中的各路消息都有不同的来路渠道,所以虽然【听风堂】中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是在圣铉城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只要是没有招惹到圣铉城那些真正的强悍势力,谁也不愿意与他们撕破脸皮。 当然,【听风堂】的狗腿子们,罩子还是非比寻常的,他们几乎从来都不去招惹圣铉城其他五大势力中人,这也是他们得以嚣张如此多年的原因。 可就是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势力,突然在一夜之间从圣铉城消失的一干二净,这让很多人感觉到了事情或许有些不妙。 虽然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使得【听风堂】这个祸害在圣铉城消失不见,也鲜有人清楚他们究竟去了何处,可是这对那些个生活在圣铉城基层的穷苦百姓们来说简直就是喜从天降,无人不高兴的合不拢嘴。为此,很多人还专门亲自跑到【听风堂】所在的大本营,亲自确认了一番消息的真实性,当他们看到【听风堂】早已人去楼空之后,差点没激动到老泪纵横。 无数人感慨苍天有眼,【听风堂】这个圣铉毒瘤终于离开了,甚至那些平日里很少迈出家门的深闺清秀们,还专程从自己庭院里,跑到圣铉城的大街上欢笑庆祝起来。由此,足以可见【听风堂】在众人眼中如何不堪。 以前,圣笔铉剑主持圣铉城的时候,不要说是它【听风堂】,就算是实力强如【圣堂】,在圣铉城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听风堂】了,可自从圣笔铉剑离开之后,【听风堂】就犹如跳梁小丑一般,时不时都会出来作一下妖,尤其是在听闻圣笔铉剑出事之后,他们就越发的放肆了,加之圣笔铉剑出了事之后,【幽冥督查史】似乎有些自顾不暇,很少出面干涉他们,这也使得他们得胆子越来越肥,让圣铉城的百姓们简直苦不堪言。 可以说在圣笔铉剑出事后的几年时间里,【听风堂】中人将圣铉城搞的一团糟乱,强抢民女、殴打百姓的事,他们做的并不在少数,虽然【圣堂】中人有时也会出现行为不检点的,但相比于【听风堂】,他们则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以在听闻【听风堂】撤出圣铉城以后,圣铉城几乎无人不鼓掌喝彩。 当然,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则看的是门道。自从聂东来走进圣铉城的那一刻起,整个江湖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圣铉城,虽然聂东来在灵台山安然无恙的待了六年时间,可是江湖中人几乎没有人不时时关注着他的动向,尽管六年前的事聂东来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但是他们却没有忘,尽管聂东来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他们无不一清二楚。 自从聂东来被清禅法师带上灵台山以后,江湖看似风平浪静了六年时间,但实则他们谁人不是一直在磨刀霍霍的等待?他们等待的就是六年期限的到来,如果不是因为聂东来刚出山的时候,恰逢天机令重现江湖,乾坤阁重新出世,而穆桂天又恰如期会的出现在了聂东来身旁,使得江湖各大实力纷纷忌惮的话,他又岂会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 是聂东来将江湖武林的视线都带到了圣铉城,是他使得江湖各大势力纷纷暗中入驻圣铉城,可如今,聂东来人还在圣铉城不曾离开,【听风堂】众人却突然逃也似的尽数离开此地,这未免也太有些不合乎情理了吧? 要知道,当年围剿圣笔铉剑聂乘风的时候,【天龙十二堂】可是一马当先,一直都充当着领头羊的作用,他们又岂会不知聂东来的身份?他们又岂会不关注聂东来的动向?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关注这一切才对呀!而【听风堂】作为他们专门收集打探消息的一个堂口,又怎会放弃如此大好的机会呢? 既然如此,那究竟是何原因,使得他们非放弃如此有利的主导地位,一夜之间全数撤离圣铉城呢?任江湖武林各大势力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在圣笔铉剑的威慑下安分守己了多年的【天龙十二堂】,居然又一次跑出来作妖了,他们先是对自己周边的那些江湖小帮派势力下手,短短数日时光,就已经将他们势力周边的江湖帮派势力纳入麾下,至于那些不服从者,则全数斩杀,就连老弱妇孺都无一放过。 其血腥霸道的手段,使得江湖武林各大门派怨声载道,这时他们才幡然醒悟,原来【听风堂】之所以会从圣铉城撤走,很有可能是因为江湖武林群起而攻之,将之围困于圣铉城,毕竟如今的圣铉城,势力错综复杂,除了表面上的六大势力之外,还有许多隐藏在暗处的江湖力量。 不过抱怨归抱怨,谩骂归谩骂,却始终没有那个江湖大势力或是门派站出来讨伐【天龙十二堂】,只因他们虽然以铁血手段收服那些小帮派势力,但却并未真正触碰到他们各大势力的利益与地盘。 这个江湖本来就是如此冷漠,很少有人愿意去多管闲事。 ………… 欧阳德辗转再次回到圣铉城的时候,是在五九初的深夜。 五九时节,大地渐渐回春,花草树木亦渐渐新生枝丫,天气也变的不像之前那般寒冷了。 孤身站在圣铉城的城门前,看着城门前比原来多出近乎一半的守卫,看的出来自己离开的这些时日,欧阳醉同样将圣铉城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想法:“或许他比自己更适合督主之位!” 如果不是与圣笔铉剑出生于同一时代,曾经“剑公子”欧阳醉的风采,绝对可以在江湖中独领风骚,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身为亲兄弟的他,对于欧阳醉的能耐再清楚不过了。 他曾一剑斩三天,那时候的他也不过初入天境而已,但是他的剑却早已窥壁入道,就连圣笔铉剑都曾亲口感叹,日后的剑仙之位,必有他一席之地,当年的他,如果不是一心拥护圣笔铉剑,宁可委身其身后也不愿掠其风头的话,早已名动满江湖了。 即便如此,“剑公子”之名,与他们同处一个时代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尽管他并没有圣笔铉剑那样令人推崇,但是当时的江湖武林,谁人不惧他三分? 或许如果不是因为当年那件事,他早已迈出了那一步,不过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如果,当年的他因情而绊,消极自颓,导致他的剑道逐渐消退,而且自那以后,他变弃剑了。所以到目前为止,就连他这个亲兄弟,也不清楚欧阳醉的剑道到底停滞在了那个阶段。 或许他的剑道早已下滑到了低估,或许…… 欧阳德摇摇头,不敢去想,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除非出现什么奇迹,不然的话欧阳醉的剑道是不可能突破的,没有跌落太多,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这时,守城的侍卫已经发现了他,由于此时的欧阳德早已恢复了原本容貌,他们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位【幽冥督查史】的现任督主,同样也是圣铉城的现任城主大人。 “大人!” 守城侍卫们纷纷上前行礼,这可把同处在城门前准备进城的其他人给吓了一跳,全部都一脸诧异的看向他。 圣铉城的守卫们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原来【幽冥督查史】的旧部,对于欧阳德自然不会陌生。当然也有一些是隶属朝廷编制的,比如聂东来他们之前遇到过的刘昊小队他们,这是圣笔铉剑当初就与皇帝陛下协商好了的。 不过看此情形,自从他离开以后,欧阳醉就将这里的守卫们全部换成了自己人。 【幽冥督查史】有过规定,那就是在外见到督主大人的时候,不能称之为督主,而是要同朝廷官员一样,称呼为大人。 据说这也是圣笔铉剑当初与皇帝陛下的协定,大概是因为皇帝老儿害怕如此不伦不类的称谓会对他的管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圣笔铉剑倒是无所谓,毕竟皇帝老儿斥资助他修建了圣铉城,虽说是有着苛刻的附带条件,但也算是给了他手下的兄弟们以及那些无处可归的穷苦百姓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自然也就卖了他这个面子。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欧阳德对着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弟兄们点点头,道了句大家辛苦了,便匆匆入了城。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好奇的望向圣铉城内,一边纷纷猜测他到底是何来路,一边排队接受检查挨个入城。 进城后的欧阳德丝毫没有耽搁,很快他就来到了自己的庭院内,看着书房内依旧明亮的烛光,他知道肯定是欧阳醉还没有入睡。 轻轻推门而入,欧阳醉正坐在原本属于他的那张书桌旁,皱眉不展地盯着书桌上的烛台发呆,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就连他走了进来都没有发现。 在他的右手上,拿着一张约摸三指宽的纸条,他从不离身的酒葫芦则被放在了左手边的书桌上。 “遇到什么事了?” 欧阳德来到他身后,轻声问道。 如今的欧阳醉虽然沧桑,但却不再像以前那样邋里邋遢,身上的酒气也淡了许多。不过欧阳德有注意到,他比以前消瘦了不少,看来自己离开的这些时日,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没少让他费心。 看着他的背影,欧阳德又想到了当年的事,莫名的鼻子一酸。 “哎!” 欧阳醉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前几天,有人从相府大牢中逃了出来!” 他站起身,将手中的纸条交到了欧阳德手中,随手又拎起桌上的酒葫芦,往自己口中猛灌了一口。 “少喝点!” 见状,欧阳德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手中的纸条。 欧阳醉浑不在意的笑道:“最近已经喝的少了许多了!” 欧阳德点点头,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闻到了。 当他看完纸条上的内容以后,顿时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消息准确吗?” 不是他不相信欧阳醉,而是前不久他刚才从相府出来,自然很清楚相府的守卫力量,虽然他潜入相府的那晚,并没有惊动相府过多的高手,但是身为天境高手的他,感知自然也非常人可比,他在相府感知到了不下五股天境高手的气息。 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在不惊动任何相府守卫的情况下,不但从相府走了一遭,而且还顺手从相府大牢中带了一个人出去,这怎么听上去都有些天方夜谭。 相府那样的力量,就算是天境顶峰的高手进去了,也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全身而退,所以他想不通到底是何方神圣,拥有怎样的实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欧阳醉点点头,“是我们在大都的探子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欧阳德的顾及,同样也是他所想不通的地方。 欧阳德沉思片刻,他突然想起了夜闯相府那晚,脑海中出现过得那个声音。 “莫非……” 可是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如果此人真的如此手眼通天的话,又怎么会被禁锢关押在相府大牢呢? “此事你怎么看?” 想了想,他又转头看向欧阳醉。 欧阳醉将手中的酒葫芦别到了腰间,“静观其变吧,终究会有人先沉不住气的。对了,此行去大都,可有收获?” “虽然收获并不大,但是我基本已经摸清了相府的地形,也找到了大牢的入口,此次回来,一来是因为大都目前的形势不宜久待,二来就是想与你合计合计!” 说着,他将自己手中的纸条放到烛火上烧成了灰烬,又将自己夜潜相府那晚的大致情形全部一股脑说了出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深夜语 欧阳醉听罢,面露异色,他尚未从酒葫芦上移开的手也跟着一顿,沉思道:“你是说,你在相府还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欧阳德点点头,“嗯!” 从相府出来以后,他也不止一回思考过这个问题,虽然那人的武道路数让他当时心中就起了疑惑,但是由于当时大都的形势太过紧张,从相府出来之后他就忙于跑路,压根没有追根细究的时间。 欧阳醉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可知他是谁?” 虽然不排除刚好是巧合的可能,但是这一切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不由得他不多想。 欧阳德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道:“依照他武道的路数,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应当就是枫林山庄的那位!”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并不排除那人故意伪装的可能。” 毕竟在相府的那天晚上,一直与相府之人交手的都是那人,自己几乎没怎么出力,他武道路数并不难揣摩。而且,枫林山庄的那位,作为欧阳德非常熟悉的人,他的武道路数欧阳德早就知根知底。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当时并未伪装的情况下,如果那人当时是伪装改变了自己的武道路数的话,那就无根可寻了。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此人的实力绝对不可低估,更加就不可能是表面上看到的天境小成那么简单了。因为在当时那种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如果他能伪装至如此自然毫无破绽,连自己都看不出任何端倪的话,那就说明此人的实力比自己只高不低。 不过,虽然并不排除这种可能得嫌疑,但是这种可能性并不大,甚至在欧阳德看来微乎其微,毕竟在整个江湖武林中,武道境界达到天境以上的高手是有数可寻的,并不算太多,更别说是天境圆满境界之上的高手了。 武道境界越高的人,自然心气也就越傲,尤其是现在江湖武林金字塔上的那一部分人,那一个不是心高气傲的主?他们得傲气根本不容许自己随意去冒充别人,同样也不容许别人随意冒充自己。 当然,有极其个别心思天马行空、做事不拘一格的奇葩之人要排除在外。 “枫林山庄那位?” 欧阳醉低着头来回踱了几步,思考再三,“你是说,他很有可能就是穆元?他去那里做什么?莫非……?” 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有这一种可能,才有可能让近年来寸步不离“枫林山庄”的穆元,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亲自跑到大都相府去一探究竟。 如果欧阳德碰到的那人真的是穆元的话,那就说明他也不知从那里得到了聂乘风很有可能被囚禁于大都相府的消息,也只有有关聂乘风的消息,才能够让他如此亲力亲为,即便是明知大都一行危险重重也在所不惜,除此之外,欧阳醉实在想不出他入潜相府的理由。 不光是相府,就算是整个大都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值得他留念的事物。 江湖上众所周知,在圣笔铉剑出事失踪以后,身为“枫林山庄”庄主的穆元就一直龟缩在“枫林山庄”,从未在江湖上抛头露面过,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也没有人知道他龟缩在“枫林山庄”做什么,也不知道是有意躲避着什么,还是因为无法从失去至交的悲痛中走出来。 哪怕是之后的江湖中出现了种种不利于“枫林山庄”的流言蜚语,他也不为所动,从不出面澄清什么,更没有想江湖武林证明过什么,似乎是默认了江湖中那些风言风语一样。 自此以后,他就慢慢淡出了这个江湖,自然而然也就慢慢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淡忘,如果不是因为他身后还有个在江湖中具有举足轻重位置的“枫林山庄”的话,估计再也不会有人想起他。 而在江湖中沉寂了多年的穆元再一次重新现身,居然不是在江湖,而是出现在了一个原本他万万不可能出现的地方,想让欧阳醉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都难。 欧阳德看了看摇曳不定的烛光,点头道:“我也是这么猜测的!” 自从怀疑那夜遇到之人是穆元的时候,他就在第一时间想过很多可能出现的假设,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得到了与欧阳醉相同的猜想,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停下步子,欧阳醉的眼神突然变得警觉起来,“他可知是你?” 虽然一切似乎合情合理,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欧阳德所得到的消息准确无误的基础之上,如果他所得到的消息,是大都那条老狗故意让他们得到的话,他没有再往下去想。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排除欧阳德所说的第二种可能了,那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针对欧阳德的一个圈套,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旦他们知道了欧阳德的身份,那么他们就有了足够的理由与借口对圣铉城造成不利。 虽然欧阳醉清楚出现这种可能得概率十分渺茫,相府那夜发生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如果那老狗能够为了一个圈套,不惜将自己的相府搞的一塌糊涂的话,那未免也太精于算计了。尽管概率渺茫,但是他还是不得不防,因为这件事背后的牵扯的不光是他们一两个人,而是整个【幽冥督查史】,甚至整个江湖武林的势力布局。 最重要的是,它还牵扯到聂乘风的生死存亡,他不得不谨慎。 有时候,草木皆兵并非是一件坏事。 欧阳德摇摇头,“后来他问了,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他,因为那只是我的个人猜测而已,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谨慎一点。” 尽管这么多年身居高位,但是他也知道居安思危,该谨慎的时候他不比任何人松懈。 欧阳醉的神情顿时舒缓了不少,“我知道!那你可否听出那天传音于你的人,究竟是谁?” 尽管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兄弟的性格,但还是免不了为其担心一番,大概这便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吧! 基本上所有人对别人的关心,都源于内心不同的感情。 欧阳德踱步窗前,叹了一口气道:“他的声音明显是经过伪装的,听不出来,不过据我猜测,他的实力恐怕至少也到了天境顶峰!” 说到那人,就算是作为【幽冥督查史】掌舵人的他都是一脸唏嘘,虽然他并不确定那人的真实实力,但是他却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自己感知不到,可想而知其恐怖之处。 欧阳醉突然惊呼一声,“这么厉害?那他为何会被囚禁于相府?” 对于自己这个兄弟,他可是非常清楚,他的性格压根不屑说谎,既然他说那人至少是天境顶峰,那就说明他至少也是天境顶峰高手,但是如此高手,江湖中并不鲜见,这也是令他惊诧的地方。 欧阳德慨叹道:“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不过那晚多亏有他,不然我很有可能就暴露了。” 想想那夜在相府的经历,到如今他也是心有余悸,没有亲身经历过,就永远不明白看似稀松平常的相府,到底是如何铜墙铁壁,外人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入其中,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天境高手也不可能。 尤其是相府的地牢,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听到有人悄无声息潜入相府地牢,并且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从那里带走了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神情会变得那么严肃的原因所在。 第三百二十四章 欲再行 欧阳醉没有再问,但却心底微微舒缓了一口气,欧阳德此次大都之行,虽然中途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波折,但终归还是有惊无险,他人也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欧阳醉这些天的担心终于放下来了。 至于说欧阳德所说的在相府暗中帮助过他的那个神秘人,他也并不想去管,到目前为止,他连自己结拜兄弟的下落都没有个着落,那还有心思与闲工夫去管他人如何? 倒是欧阳德在相府碰到的另外一人,到底是不是穆元,这个疑问他必须得搞清楚,大不了回头亲自去一趟“枫林山庄”。因为这不光牵扯到他们所得到的消息的可靠性,更是牵扯到穆元大都之行背后的真正动机,甚至有可能会牵扯到他们一直都在找寻的真相。 聂乘风失踪不久后,当江湖中纷纷传言他已经身陨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除了惊诧不敢相信以外,心中的悲痛更是无法言说。但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越是对这件事进行查究,就越是觉得这件事多有蹊跷,再后来欧阳醉心中就突然生出了一种感觉,那就是聂乘风很有可能并非身陨,而是尚在人世,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内心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何会出现这种感觉,仿佛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暗示着他一样,但是这种感觉确实与日俱增,更何况经过他们多方面不曾停歇的查究,最终却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也没有得到,更让他确信了自己内心的感觉,尽管他一直都没有追查到聂乘风到底遭遇了什么。 其实不光是聂乘风,就连后来百里长生出事失踪之后,他同样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虽然不敢肯定,但是他的内心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示着自己,他们二人或许遭遇到了同样的事情,而且他们二人都并非江湖传闻的那样,早已身陨道消。 因此这些年来,虽然欧阳醉一直都保持着一个人人嫌弃、动辄烂醉街头的酒鬼角色,但是他却从未停歇过对于他们二人踪迹的明察暗访,他之所以一直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如同烂泥一般扶不上墙的酒鬼,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而且为了让世人都相信他确实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江湖闻名的“剑公子”,一直以来,他连欧阳德这个自己唯一的兄弟都瞒着。 这些年,除了偶尔会在自己那个侄女欧阳明月面前露出些许破绽之外,他从未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卸下过伪装。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他的精心策划与经营,他成功骗过了整个江湖,江湖中几乎所有的人都一致认为曾经轰动一时的“剑公子”欧阳醉,已经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令人生厌的醉鬼,虽然或许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部分实力,但是没有人会不认为他的剑早已锈钝,不可能再有往日的风采。 即便是那些曾经被他在心底留下抹不去的阴影之人,虽然当面压根提不起勇气与他一较长短,但是暗地里同样没有少耻笑于他。 而作为他侄女的欧阳明月,到底有没有从他那为数不多的破绽中看出什么端倪,就看她有没有那个悟性与魄力了,欧阳醉压根就不在意。 众人的愚论很多时候都能改变任何一个人对于一件事物的看法,只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个人,才有资格去品评是非曲直,也只有他,才具慧眼去欣赏得失对错。 一阵沉默过后,欧阳德突然转头看着欧阳醉道:“我之所以如此快赶回来,就是想与你合计合计,我……想再去大都一次。” 上次大都之行他也算是基本排摸清楚了相府的大致地图,更何况上次大都之行并没有他想要的收获,所以在辗转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再次去大都走一遭,虽然大都目前的情形可能非常严峻,排查自然要比以往严格的多,但是他不相信朝廷能够绝对掌握大都大小角落的一举一动,就好比他这次浑水摸鱼离开乘坐的那艘官船,何尝不是跳脱朝廷掌控之外? 如果说上次去大都单单是为了探一探那里的情况,落实一下他们所获得情报的可靠性,着实算是误打误撞的话,那么下次去大都,他至少也有了一些把握,最起码不会像上次那样被动,把自己搞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 欧阳醉当下一惊,“你大概不是特别清楚,如今大都的形势早已非昔日所能相提并论,且不说其他,就单单大都的守卫,要比平常增加了足足三倍有余,而且出去大都的船只行人都得通过非常严格的排查,别说是浑水摸鱼了,就算是误飞入一只苍蝇,恐怕都有些困难。” “再者而言,即便是他们之前放松警惕的时候,你去大都一行都险些出事,如果是为了确认那条消息的真假,我们大可不必如此草率冒失,万一到时候,打草惊蛇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只以为是欧阳德之所以会有如此打算,必然是为了确定聂乘风是否真的被囚于大都相府,他的心情欧阳醉自然能够了解,但是之前一次在大都脱身就已经算是有惊无险了,更何况这一次因为继他们之后又有人潜入相府的缘故,搞得大都的戒备已经极其森严了,如果这个时候贸然前去大都,不是自投罗网嘛? 虽说他们在大都也有一些暗哨,但是那里毕竟不是他们自己的大本营,到时候欧阳德万一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以那些人微不足道的力量,压根束手无策。 就算聂乘风真的被囚禁在相府之中,如果让那条老狗洞悉到他们得目的的话,那他们这几年的努力也算是白费了。就算退一步来讲,那条消息根本不过是个幌子,【幽冥督查史】也承受不起再失去一名大将的损失。 “你说的这一切我都知道,从你一开始提到有人潜入相府救走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 欧阳德拉过书桌旁的另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这也是我深思熟虑后的想法,以相府那老狗的谨慎的性格,即便是我们收到的消息准确无误,但是在经过连续两次被人潜入相府的经历之后,他绝对会将人转移到另外的地方,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还有一点令我想不通的是,在我们之后潜入相府之人,到底从相府带走了谁,似乎并没有人知道,这本身就是一大疑点,如果真的是什么要犯的话,他们为什么一直都在全力封锁消息,而不是张告缉拿呢?” “而且,在我心中一直都有一种特殊的预感,或许那夜在相府出声提醒我的人,就是我们一直想要寻找的人也未尝不可,当然,这也只是我心中的隐约的一种预感,压根没有办法证明对错。” 在从欧阳醉之前递过来的那张纸条中,清清楚楚的注明,相府那位在极力隐瞒着从相府地牢逃脱之人的一切信息,欧阳德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欧阳醉也跟着坐下身来,侧目沉思了片刻,“你是说你心中一直都有这样的预感?” 尽管普通人的感觉是一种模棱两可的东西,但是到了他们这种境界之后,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一些不切实际的感觉,既然欧阳德有这种预感,那就说明他至少从某种方面捕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烛光下,欧阳德平静的点了点头,“虽然他的声音经过伪装之后变得很陌生,但是我总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细节,这种感觉很奇怪。” 烛台上,一滴烛泪顺着烛台缓缓流了下来,欧阳醉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直到它停留在了烛台底部,欧阳醉这才回过神来,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再次大都之行就必不可少了,只不过我们还得从长计议一番,得有个万全的准备才行!” 最终,他还是相信了欧阳德的判断,不管怎么样,这或许也将是他们的一次机会,尽管艰难,弃之可惜。 而且,如果欧阳德的预感准确的话,那么他觉得他们再行大都的收获并不会小。 欧阳德转头看了他一眼,恍惚间,他似乎从他的侧脸看到了以往的神采,那是属于曾经那个遐迩闻名的“剑公子”独有的神采。 这一刻,欧阳德不由自主的怔住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一月间 一月时光匆匆而逝,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不管是穆桂天还是百里长风,谁都没有再长时间离开过“救死不救伤”医馆。即便有时他们当中有人偶尔出去一趟,也必然留下另外一人时时刻刻守着莲台中的聂东来。 两人虽然谁都没有主动提及要帮聂东来护法的事情,但却彼此心照不宣。一个是聂东来初识不久的同龄好友,虽说一开始的时候穆桂天接近聂东来还是拗不过自家老爷子的请求,可谓是半推半就不情不愿,但是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他却发觉聂东来此人虽然平常时候话不是特别多,但是却有一颗纯洁赤诚之心,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值得结交的朋友。 尤其是在这个人人谋私、浑浊不堪的江湖中,他的存在简直就是这个江湖不可多得的一股清流。尽管他并不知晓聂东来的过去究竟如何,自家老爷子以前也不曾对他做过过多的阐述,但是穆桂天并不傻,他能够通过自己的判断来了解一些事情。虽然他看上去不怎么着调,但身为“枫林山庄”的少庄主,虽说性格有些毛躁,但是这些年也没少接触江湖之事,对于江湖中的人事物也大都有些了解,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有了自己看人的一套标准,对于自己的眼光他还是相信的。 另一个则是把聂东来这个故人之子,当做自己的后代一般看待,自然也就对他小心翼翼照料有加,更何况,百里长风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聂东来绝对不能遭受来自外界的任何干扰。“衍莲之域”虽然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但是一旦在聂东来恢复记忆的过程中,“衍莲之域”遭到外界干扰的话,它内部的空间极有可能会变的紊乱,甚至会出现空间破解的情况,到时候处于那片空间的聂东来很有可能会遭到空间挤压,那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他自己当初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险些丧命。 因此,他才会亲自留下来为聂东来护法,有了前车之鉴,他自然不可能将一切希望放在穆桂天这个武道修为并不怎样的后生晚辈身上。虽说在圣铉城这一亩三分地,只要他不去招惹别人,未必就有人胆敢跑到他的医馆来撒野,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当初西剑街聂东来遇刺一事,原本也是不该发生的事情,不也一样发生了嘛? 更何况,“衍莲之域”是他倾尽毕生心血自创的神通,它的优缺他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凡事都有利弊,但是由于“衍莲之域”本身的局限性,使得它的弊端要远远大于利。 初时,百里长风也不知是怎滴原因,足足躺在里间的摇椅上间接性睡了三天时间。就连吃喝之时,他屁股也从未离开过摇椅,而他们所有的食物,全部都是穆桂天从外面客栈酒楼里面打包带回来的,反正与聂东来相处的这些时日,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来回奔波,非但不觉得烦躁,反倒是时不时能出去透透气,让他觉得很是欣慰,不然的话,以他的性格,还不压抑出毛病来。 或许是因为百里长风施展“衍莲之域”后心神虚弱的缘故吧,因为那几天他的神色看上去确实很差。不过他不说,穆桂天也就没有去问,这东西毕竟涉及到人家的根本,江湖中人最忌讳的就是无缘无故打探别人的底细,因为那样会让人觉得你对人家有所图谋。不过穆桂天思来想去,也就剩下这一种原因了,所以他也算对这个跟自己一样不着调的老人照顾有加,任劳任怨的为他跑腿打杂。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穆桂天与百里长风两人之间也熟络了不少,穆桂天对百里长风的看法也在一点一滴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于前两次百里长风放了穆桂天鸽子的原因,穆桂天心里其实一直都对这个面色慈祥的老人,有着一定的抵触,总觉得他并不像是一个特别靠谱的家伙。 可是在他对聂东来的这件事上,穆桂天对他的感观又一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头一遭看到了何为一名真正的医者,医之为道,君子用之于卫生,而推之以济世,故称仁术。 江湖上太多太多的医者,他们无一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医,而并非为了行医而行医。他们虽然踏足涉猎了医道一途,但充其量不过是借着医道的幌子谋取个人私利罢了,最多也只能算作是同等交换看病的大夫而已,算不的真正的医者,更别说是良医之称了。 医者,道也。良者,德也。 穆桂天终于在百里长风的身上看到了良医的影子,德才兼备、医术高就,这大概便是真正的医道了吧! 故而,他才会放下自己内心的芥蒂,试着慢慢去接纳自己心目之外的那个百里长风。 结果不接不知道,一接吓一跳。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开始的时候,也不知是穆桂天之前对于老人家的态度不友好,还是老人家疲倦的缘故,他压根不怎么搭理穆桂天。通常都是穆桂天在他身前唠叨半天,只能换来百里长风一个平静的眼神,或者有时候他觉得穆桂天实在是烦人了,甚至会直接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好在穆桂天脸皮子厚,对于热脸蹭人家冷屁股的事并不觉得尴尬,反倒是觉得人家这才有高人风范。时间久了,百里长风或许是觉得孺子可教,对他的态度也一点点转好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外如是。 当百里长风的态度发生变化之后,穆桂天就越发的勤快了,而在他这种没皮没脸的纠缠下,百里长风也渐渐地对他敞开了心扉。 经常会与他聊到一些有关武道、医道,甚至是江湖杂说,往往这个时候,穆桂天只有静心聆听的份。以往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自己对于这些事情太过陌生,毕竟在山庄的时候,他可是没少阅览有关这些东西的书籍。可当百里长风与他说道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井底之蛙,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往往百里长风不经意的一两句话,都会让他茅塞顿开,不管是他对于武道的认知还是对于医道的理解,甚至是对于江湖的见解。这也使得穆桂天对于老人越来越敬重,他才发觉原来的自己是多么的愚昧,好在百里长风并不屑与他这个后生晚辈一般见识,不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脸皮到底够不够厚。 在与百里长风相处了一月时间以后,穆桂天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古语有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并不是夸大其词。 聂东来一直背在身后的那柄剑,一直都搁在医馆里间的床头,除了百里长风中途取下包裹的黑布拿出来端详研究过几次之外,就再也没有被动过。 不过,百里长风并没有避讳他,所以当百里长风端详那柄剑的时候,他也趁机凝视过片刻,不得不说聂东来那柄剑的模样着实不俗,就连穆桂天这种平常见惯了好剑好到的人,也有些眼馋。 尤其是有一次百里长风在端详的过程中,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之中,缓缓抽出了一截剑身,那种色泽还有晶莹剔透的剑光,穆桂天可以肯定,绝对是自己这半辈子时间里,见过最好甚至有可能是最锋利的一柄剑。 虽然上一次在“聚散客栈”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聂东来手中见过一次这柄剑的风采了,但是当时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虽然当时他就觉得聂东来这柄剑不是凡俗之物,但是当真正近距离接触之后,他才明白当初自己对这柄剑的评价太过庸俗了些。 举剑在手的时候,百里长风问了他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知道这是什么剑嘛?” 当时穆桂天不解的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虽然他心中认定此剑不俗,但至于它是什么剑,他还当真看不出来。 可当他把希冀的眼神停留在百里长风身上的时候,他的回答更是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他当时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你以后会知道的,搞的原本就一头雾水的穆桂天险些翻白眼。 什么叫做你以后会知道的?这不简直是一句废话嘛?说了等于没说,他搞不清楚百里长风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不过穆桂天倒也无所谓,他一向都不是一个纠结当下的人,而且那柄剑本身就不是自己的东西,知不知道它是什么剑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百里长风说的也不错,剑本就是聂东来的东西,之前他不知道,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问过聂东来它唤什么而已。如果自己想,等到聂东来恢复了记忆以后,大不了亲自找他问一问不就得了?他不相信以自己与聂东来的关系,他还会小气到连一柄剑的名字都不告诉自己? 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了,穆桂天压根就没把它当作一回事。 第三百二十六章 谁不羡 今天是一月期限的最后一天,故而穆桂天与百里长风二人从一大早起,就在焦急等待着聂东来出关,百里长风倒还好一点,毕竟年过半百的他经历过的事足以将他的内心磨砺到喜形无色,有了半生岁月的沉淀,谁还会把喜怒哀乐放在脸上呢? 但是穆桂天却不同,由于出生背景的缘故,他或许要比更多的同龄人见多识广,但终归而言他也不过是一个心潮澎湃的青年而已,虽说他要比同龄人成熟不少,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但这却改变不了他那颗年轻冲动的心,这一点从他那一脸的激动足以可见,不仅如此,从一大早到如今烈阳高照,这段短暂又漫长的等待时间里,他时不时都会不停地揉搓自己的双手,或是满眼期待的盯着聂东来所在的莲台走来走去,来表达他内心的局促不安。 尤其是在想到聂东来很有可能恢复记忆时,他的心中就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激动,仿佛那个恢复记忆的人是他自己一样,以致于他连今日要出去为他跟百里长风购买食物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记了。 百里长风虽然表面上并非表现出任何多余的神色,但不光是穆桂天,就算是他都似乎忘记了眼看着天色已近中午,他们二人今日可是滴水未进。 很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按照百里长风的说法,虽然利用“落魂草”恢复记忆风险极大,但是如果中途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一月时间绰绰有余,甚至按照正常情况的话,压根用不了一月时间,而且他的“衍莲之域”也仅仅只能存世一个月时间。 在此期间,他们二人都一直密切关注着莲台的情况,并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发生,这也就预示着,最多不超过今日,聂东来必将恢复记忆破关而出。 相比于穆桂天好奇聂东来曾丢失的记忆到底都有什么,或者说他所期待的就是聂东来的过去,百里长风近些天来则一直在思考着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聂东来一旦恢复了记忆的话,他到底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过去。 不过这种事情,他也帮不了聂东来什么忙,只能够由他努力去适应了。 莲台中盘腿而坐的聂东来,此刻的处境并不是很妙,这一个月以来,他可谓是尝尽了苦头。刚开始的时候,一切还算正常,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觉得仿佛有一只大手在不停的撕扯着自己的心神识海,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的心神识海撕碎一般,最主要的是当时的自己心神十分清醒,没有丝毫恍惚的迹象,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就算是他意志足够坚定,也差点没能坚持下来。 当时他虽然清楚这是炼化“落魂草”带来的负面效果,但却不清楚一株小小的“落魂草”为何会对他造成如此大的苦痛,可是渐渐地他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原来,“落魂草”在被自己剥离抽茧纳入自己身体的时候,就会自动凝聚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地分割重组着自己的识海,似乎是在不停的压榨着自己识海深处那些被隐藏的记忆。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不停的用刀将自己的识海分割成一块一块,然后再用针线将他们重新连接起来,如此反复,不曾间歇。那种刻苦铭心的痛,不停地让聂东来面容扭曲,甚至让他不止一次想过放弃,如果不是有着“衍莲之域”的辅助,他不用说是坚持了,恐怕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 但是“衍莲之域”也有着自己的弊端,那就是每一次他都能清晰直观的感觉到脑海中那种爆炸似的疼痛。 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终于明白了李正宁与百里长风口中所谓的变故,也明白了百里长风为何会选择让自己进入“衍莲之域”之中的良苦用心。 如果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他都不可能坚持下来。 之后的每一天,这样的疼痛他都会体验无数次,让他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种时间叫做度日如年,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就渐渐习惯了这种疼痛,习惯以后,原来痛彻心扉的那种感觉慢慢也就淡了。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过来过长时间,当这种疼痛修炼消失以后,他的眼前脑海就不断的闪现出一些他之前有印象或者无印象的画面。 没过多久时间,他的脑海中就又一次开始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这一次更加直观更加剧烈,硬生生将聂东来给疼晕了过去。 可不知怎么的,即便是晕过去以后,聂东来的意识同样非常清楚,脑海中那些飞速拼凑的画面依旧点滴无遗的从他脑海中一遍遍划过。 不断的变化重组。 而那些曾经的一幕幕经历都不断从他眼前闪过,从最初的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一直到后来的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流水一般整整齐齐划过他的眼帘,仿佛昨日之事,那些沉痛的记忆填满了聂东来的脑袋,压的他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 一切又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在梦里,他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在圣铉城无忧无虑的肆意欢笑,那是的他最喜欢的就是拉着母亲的手,登上圣铉城巍峨高耸的城墙,举目远眺,祈求母亲为他讲求目光所及的遥远之处,是为何方,有何轶事。 每每此时,母亲都会溺爱的一边抚摸着他的头,一边微笑着像他描述远处的江湖。 那时候的圣铉城不像如今一样暗流涌动,平静祥和的就像是处世外桃源一般,很多时候他们娘俩能在城头一坐就是大半天时间,往往害的父亲等不及要跑出来寻他们回去。 母亲是一个非常漂亮却又温柔贤惠的人,跟英伟飒爽,倜傥潇洒的父亲现在一块儿,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别人只有羡慕的份。 望向远方江湖的时候,母亲的眼里有一种藏不住的神采,那时候的聂东来并不懂母亲眼里出现的那是一种怎样的神采,不过从母亲眼里迸发出来的光亮,让他记忆犹新。 寻他们而至的父亲,在登上城头的那一刻,似乎也并不怎么焦急回去了,他往往会轻车熟驾的往母亲身旁一站,然后伸出一只手搂住母亲纤细的腰肢,母亲也会很自然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带着那是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聂东来,在城头静静待上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折返回去。 每次都是如此,从未有一次变化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当时听母亲说过太多的江湖趣事,还是真的羡慕江湖上那些家喻户晓的大侠能够匡扶正义,亦或者是心中那点卑微的自尊心在作祟,儿时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后,能够成为一名名满江湖的豪客大侠。 单骑只剑行走天涯,惩恶扬善四海为家。 大概这也是每个男儿身,儿时永远都不可能避开的梦想。 江湖豪侠,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更是所有人对你的一种认可与夸赞,不光光宗耀祖,还能让自己昂首挺胸做人,更能让自己声名远播,受万千人敬仰,谁人不羡慕? 更何况,儿时本就是一个爱做梦、爱想象的年岁。 第三百二十七章 儿时趣 除了登高远眺之、梦入江湖以外,儿时的他有事无事的时候总喜欢跑去城头的晓心楼,想要学着去敲一敲那个每天都会不偏不倚准时响起声音悦耳的城头大钟,虽然去了之后往往会闹出了很多糗事,但毕竟是儿时的兴趣爱好,他总是习惯不厌其烦的重复,即便是屡屡碰壁也在所不惜。 那时候,负责晓心楼幕鼓敲钟的是一个酷爱书法的邋遢老人,有着永远不修边幅的形象和挂满晓心楼的书法字迹。 不管严寒酷暑,老人永远都身着一件失去袖子的破棉袄,跟一件裤管一长一短的麻布破裤子,上面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布丁,大小不同,颜色不一,花花绿绿,脚底板上歪歪斜斜的挂着那双只有两点一线的破烂拖鞋,加上一年四季都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但却手里永远离不开那支粗壮的毛笔,使得他看上去不伦不类,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莫名的想要发笑。 那时候的聂东来,总觉得老人家的家境肯定不是一般的贫寒,指不准他手中那支毛笔,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他曾不止一次央求过父母,要对老人家派送一些家常衣物过去,不过每当这个时候,父亲总会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他,然后笑着摇摇头说上一句大可不用,这让他很是费解,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一直都是非常乐于助人的,可偏偏为何对老人的境况视若无睹呢?这分明就不是父亲的性格,却明明就是他的作为。 那时候,他心里特别想不通他们这些大人们心中是怎么想的。 尤其是每到一年换季的时候,聂东来心里都特别不是滋味。夏天的时候,还能稍微好上一点,虽说彼时的季节多有炎热,但是老人家的穿着打扮倒也还算凉快,还不至于说中暑伤风之类的。但是每逢寒冬来临的时候,聂东来就有种莫名的担心,他真怕有一天老人会被活活冻死在那高耸挺拔的城头之上,因此,每逢寒冬来临的时候,通常都是他跑晓心楼最勤快的时候。 可不管他起的如何早,或是去的如何晚,每当他来到晓心楼顶的时候,老人家都会在那里泼墨挥毫,意气风发。寒风凛冽也好,大雪飘飞也罢,从未有过间断,那里有半点受冷捱冻的样子? 这让小聂东来心中的担忧渐渐变成了疑惑,这邋遢老头难道是个木头人不成?他难道就好受不到哪怕一丝的寒冷?要知道,盛冬时节的天气,可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原因,而放弃寒气的扩散。更何况自己眼前的老人还是光着膀子,凉着一截小腿在外面呢,久而久之,他总会忍不住询问老人,如此天气他难道不觉得冷吗?而老人的回答总是那样的轻描淡写,他总是乐呵呵一笑,说什么习惯就好。 聂东来总会不以为然的紧一紧他那矮小瘦弱的身体,撇一撇嘴。习惯就好?习惯个毛啊,这样的天气足以让他瑟瑟发抖了,还习惯?他总觉得老人跟父亲一样,都是在敷衍他这个小孩子。不过慢慢地,他也就真的习惯了,反正受冷捱冻的又不是自己。 而每当老人瞧见聂东来的时候,嘴角都会忍不住抽搐一番,然后开始手脚麻利的收拾起他那挂满晓心楼的杰作。 原因无他,只因每回聂东来跑来晓心楼之后,除了软磨硬泡拉着他教自己敲钟之外,他还特别喜欢故作老成的品评自己这些佳作,比如说他那幅字写的好,那个字气势磅礴,具有大家风范之类的。当然也有些是他看不上眼的,但也免不了被他一通胡乱点评,比之如老头你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呀?怎么一个像样的都没有啊等等,每当他如此品评的时候,老人就知道那些字他压根就不认识,更别说是辨别好坏了,但往往这个时候却是他内心最为紧张的时候。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品评的话,老人还不至于如此紧张,毕竟自己这些佳作,又岂会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够看得懂的?他之所以会如此紧张,是因为聂东来除了不懂装懂一本正紧的胡乱点评之外,并不懂得珍惜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那些往往被他评价为好,大气磅礴的篇幅,他总是一点都不珍惜,看一眼品评完之后,就胡乱往身后一扔,任由那些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的习作,或撒的满地都是,或跟随者冬日的风雪在空中飞舞飘洒,悠扬的飘向圣铉城的街道。 每每这个时候,老人的身形便犹如灵巧的鹞子一般,在空中不停翩飞,不顾形象的扑向那些被聂东来丢向空中的字幅。而等到他好不容易将那些被聂东来丢飞的字幅全部捞捡回来的时候,那些向来都不被聂东来看好的字幅,早已被他胡乱卷成一团,塞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一脸无辜的站在那里,看着气喘吁吁的老人。 还不待脸色铁青的老人开口兴师问罪,他就会意犹未尽的看着老人,一脸甜甜的笑容,摔先开口将老人那些兴师问罪的话,堵在喉咙里。而他通常说的话永远只有那么一句,“老头,这会总该教我敲钟了吧?” 通常这个时候,老人总会气的牙痒痒,连嘴唇都有些哆嗦,然后一脸不甘的瞪上一眼,让他自己一边玩去。而此时的聂东来就像是一名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沾沾自喜的咧嘴一笑,眼里绽放出胜利者的喜悦,也不啰嗦纠缠,自顾自推动一旁的钟捶,自己摸索着去撞钟了。 别看聂东来这小家伙看上去一脸的童真样,他可不是一般的贼呢,你如果被他的外表所迷惑,那就是大错特错了。要知道,通常被他揣在自己怀里带走的那些他自己并不看好的字幅,往往都是老人这些作品中的上上之作。 但老人却只能站在一旁,一脸疼惜的眼睁睁就这样看着聂东来耍宝,得了便宜还卖乖,压根无法开口讨回自己的东西。因为他很清楚,到了聂东来这个小鬼头手中的东西,是不可能讨回来的,毕竟前车之鉴在那里放着。 记得聂东来初到晓心楼的那几次,他看着这个满脸童真的孩子,是打心眼里喜欢他,也很大方的送过他一些自己的字幅,而且他当时这么拿走自己字幅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个孩子还是蛮可爱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几乎每过几天时间,聂东来都会来自己这里一趟,而且他来的时机恰巧不偏不倚,每次正好都是自己挥笔书字的日子,似乎就像是算巧了一样,而且他每一次都是借着让自己教他敲钟的由头而来,运用同样的手法带走自己不少上品佳作。 如果一次二次是为了好玩,那么三次四次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更何况是常年如此,虽说老人本身就是书法大家,但是那些字却都是他自己呕心沥血的结晶,即便是他,也经不起聂东来如此勒索呀。于是在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就想出了一个法子,聂东来虽然是个鬼机灵,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肯定也逃不过小孩子所共有的特性。 于是乎,在聂东来又一次来到他这里想要以同样的方式带走自己字幅的时候,老人便拉下了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不管他怎么口若悬河,说自己的那些字并不好,没有一点实际用处,不过就是废纸一张也好,或者是自己可以拿好吃的糖果什么跟他交换也罢,聂东来就是死死抓着自己的衣领口子不放,他那些连哄带骗的伎俩压根一点用没有不说,还被聂东来一阵冷嘲热讽,说什么他一大把年纪了,没想到居然如此心胸狭窄,自己不就是拿了他几张废纸而已,至于让他连自己一个小孩子都骗?还说什么如果老人实在要是缺纸的话,可以跟他支会一声,他可以叫他父亲差人每天向他送一沓过来。再说了反正老人这些纸都已经用过了,也没什么用了,充其量也不过是废纸一些而已,还不如让他帮老人收了回去,省的老人到时候需要扔的太多,万一要是让他老人家劳神动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一通东拉西扯、冷嘲热讽下来,愣是说的老人哑口无言。 但是碍于聂乘风的面子,他又不能来硬的,最终只好看着骄傲的像只孔雀一样的小聂东来,昂首挺胸的离去。 当时的老人真的想要大声质问他一句,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人话吗?但是想一想还是算了,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聂东来是真的童言无忌,还是假的人小鬼大,再说了,自己确实一大把年纪了,也犯不着跟一个小孩子置气不是?不然的话,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大不了自己以后把挥笔的日子改一改,躲着他不就得了? 可是,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这种想法简直是错的离谱,不管他暗自把挥笔的日子改到那一天,聂东来总会在那一天如期而至,他仿佛就像是老人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清清楚楚的知道老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如此坚持了半年时间,在那半年时间里,老人一改往日习惯,最长的时候他甚至两个月时间没有动笔,而聂东来也两个月时间没有来打搅他。正当他以为自己终于甩开聂东来,兴冲冲再次提笔疾书的时候,聂东来也终于不知道从那里突然冒了出来,又是对他一番惨无人道的打劫。老人终于失去了耐心,索性还是按照原来的日程挥书字笔得了,反正怎么躲也躲不了,还不如不躲了呢! 或许是他觉得老鼠戏猫的游戏并不适合自己,又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聂东来时不时来叨扰自己,反正老人一直以来都在晓心楼三楼提笔的习惯,从未有过改变。 老人收拾字幅的速度并不慢,可是年少的聂东来却比他更甚一筹,更何况晓心楼三楼的字幅比比皆是,老人还未收拾到一半的时候,聂东来就已经将自己的怀中给塞满了,这下,又到了老人化身鹞子,凌空翩飞的时候了,他也二话不说,直接跃出晓心楼,身形在空中不停地变幻,动如惊龙翱九天,静如翩叶立枝间。 聂东来趴在晓心楼的扶手上,静静地看着晓心楼前那道飘渺不定的身影,每每此时,他都会觉得那个平日里看上去邋邋遢遢的老人,其实并不像是看上去的那般邋遢。他一直都不知道老人的由来与名头,也曾问过父母多次,但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似乎谁也不愿意说是这个一年四季只会在晓心楼敲钟写字的老人,到底是谁,有何来头,这也使得他对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人越发的感兴趣。 不消片刻,老人便抱着满怀的字幅纸张回到了晓心楼,然后一脸肉疼的看向聂东来怀中,一直以来,他都是如此。不管聂东来扔出去的字幅有多少,不管他是从那几个角度扔出去,也不管狂风肆掠的有多大,被聂东来扔出去的字幅迎风飘飞的有多迅捷,他都会在聂东来扔完了之后才动手,并且一定会在它们全部落地之前,很完美的全部捡拾回来,然后以这样的神情,看向聂东来怀里。 好在聂东来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开始的时候,他还会选择用手去遮挡,害怕老人趁机出手抢夺,但是到后来他渐渐发现,只要是自己揣进怀里的字幅,老人最多也就盯着多看一会,压根不会出手抢夺,所以他也就慢慢变得大胆了起来,不再用手去遮挡。 直到老人嘴角开始抽搐,聂东来这才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笑容,龇牙咧嘴地问道:“老头,这会总该教我敲钟了吧?” 一成不变的语气,永远如一的神情。 老人顿时神色一滞,狠狠地道:“别烦我,一边玩去!” 他们两人的对话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当然,聂东来也就很自觉的又跑去琢磨城头那口大钟了,可不管他如何用力,用什么办法,这口大钟总是鸦雀无声,别说是敲响了,就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大概这也是他总觉得这口大钟新奇的原因了吧? 其实,儿时的聂东来怎么会懂得品评什么书法的好与坏呢?虽然他觉得老人的字写的确实很有气势,龙飞凤舞,应该是大家风范,可是他能看懂的又有几个呢? 他之所以跑来不断地勒索老人的字幅,其实不过是他头一回带着老人字幅回到家得时候,父亲以一种诧异的眼神看了他半晌,然后特意叮嘱他说那些字让他好好保存,对他以后大有裨益,切莫胡乱糟蹋了。兴许父亲还是不放心,又转而叮嘱聂东来说这些字都是万金难求的瑰宝,异常珍贵,寻常之人,想要从晓心楼那位手中术的一字都难,就算是他自己,也不一定能问那位手中要来这样的字几幅。 看到一向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父亲,如此郑重其事,聂东来自然也就明白,他绝非是在危言耸听,这些龙飞凤舞的字,也必然绝非凡品。当然,那些从晓心楼明抢来的字幅,聂东来也从未随意糟蹋过,而是专门让人裱装起来,挂在了自己的卧房里面,有事没事的时候都会静坐下来研究一番。 晓心楼那位老人的怪脾气,是圣铉城众所周知的事情,除了穿着打扮怪异之外,他为人也很怪异,传闻他似乎从来不与任何人交好,即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那些大人物也不例外,而且在聂东来的记忆中,他似乎一直都待在晓心楼,偶尔出来到圣铉城街道上走一遭,也是为了置办一些生活日用品。除了喜好书法之外,他还有一个特殊的爱好,那就是嗜酒,不过他嗜酒却不同与其他任何人,别人嗜酒是逢酒必喝,甚至有的人到处讨酒喝,而他只好自己亲手酿的酒,别人的酒他从来都一滴不沾。 作为一个孩子,如果不是对一些事感到新奇好玩的话,他又怎么会年复一年的坚持下来呢? 聂东来也不例外,他之所以会对晓心楼老人的书法跟那口大钟如此感兴趣,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它们都能让他感到新奇而已。 于是,年少的聂东来便一头扎进了那些从老人手中明抢过来的字幅当中,一心想要从中研究出个什么玄机来。别看当时的他人虽小,但是身上那股倔强劲要是上来了,就连他的亲生父母都拦不住,用他母亲的话来说,就是他跟他父亲一样,身上有一股别人不具备的傻劲儿。 之后的一些时间,聂东来虽然有时还会去晓心楼取一些老人的字幅回来,但是去的次数却渐渐少了起来,而且每一次去晓心楼的时候,拿的篇幅也会少上不少,按他自己的说法而言,就是多不如精,所以去了之后,他都会挑一些自己认为最好的拿,当然,也免不了戏弄老人一番,虽然从来没有一次是成功过的。 无忧无虑地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而逝,聂东来生活富裕、万事不愁、自由自在的童年生活,就这样在圣铉城这块和气致祥的风水宝地中安然而过。 直到聂东来十一岁那年,在他还没有研究清楚老人那些字幅到底有何玄妙,值得父亲那般赞誉,与晓心楼的那口大钟到底暗藏什么玄机,为何那个邋遢老头可以轻而易举使之彻响整座城池,而自己却敲不出半点响动的情况下,晓心楼的那位老人突然不辞而别,聂东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更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他之所以会发现晓心楼换了敲钟之人,还是有一次他在与母亲踏城远眺的时候,看到晓心楼三楼的位置出现了一名身着僧袍的和尚,虽然由于距离的原因,他并未看清和尚的面容,但是和尚那锃亮的光头却异常显眼。 当时他就感到十分的好奇,不是说邋遢老头从来不与别人交好嘛?为何他的晓心楼上会出现一名和尚呢?要知道就连自己的父亲,平日里都很少登上晓心楼的,只因那邋遢老头不喜外人。 所以他就问母亲,邋遢老头是不是有友人造访?可母亲却摇摇头说那和尚并非是老人什么友人,而是来接手晓心楼的。他当时心里除了诧异就只剩下诧异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别人来接手晓心楼呢? 在他的不断追问下才得知,邋遢老头已经离开了圣铉城,这下可把聂东来给急坏了,他还没有来得及问老头那些字里头到底有何玄妙呢,他怎么就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呢? 之所以一直没有询问老头,是因为年少时的聂东来非常聪明伶俐,想着以自己的聪明程度肯定能够凭借自己的才智研究清楚其中的玄机,到时候肯定会给父亲与老人一个大大的惊喜,而且当时的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自然也就觉得凡事都询问他人的话,未免有些让自己的自尊心受挫,更何况那个孩子不希望制造出一点惊喜,从而得到别人的赞扬呢?聂东来也不例外。 可是当他真的着手研究了老人那些字幅很长时间以后,却发现那东西除了是一幅幅的字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而且上面的那些字,有的还是花了他很大一番功夫才认识的。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亲口告诉他那些东西是不可多得的瑰宝,对自己大有裨益的话,他都懒得花功夫去研究它们。难道自己父亲所说的对自己大有裨益就是指它们能让自己学会老人那些字?他绝不这样认为,对于自己的父亲,聂东来还是了解的,如果他所谓的裨益就是教自己识字的话,他大可不必那样郑重其事,因为聂东来想要识字,凭借父亲的能力,陪读先生随便都可以请的到,而且还是一大把一大把的,他大可不必如此装腔作势忽悠自己。 因此,聂东来认为自己父亲一定是另有所指。 可当聂东来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却一直一无所获的时候,他就已经动了亲自去求教邋遢老头的念头,只不过一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是因为倔强的他觉得拉不下他那张小脸,当然,这一切都是人小鬼大的他自己的一些心里小九九而已,他是怕那个一直被他欺负的邋遢老人到时候反过来笑话他。 可是,当听到老人已经离开圣铉城的时候,他立马就着急了起来,连忙询问自己的母亲老人啥时候走的,去了哪里? 可是母亲却摇摇头,告诉他自己也不清楚,这可让一心想要破解老人字幅的小聂东来一下子就失去了举目远眺的兴致,当即拉着母亲返回了家里。 回到家以后,又火急火燎的去找了自己的父亲,当时他的父亲正在书房津津有味的看着书,聂东来也顾不上去管打搅不打搅他,直接了当的问他晓心楼的邋遢老头怎么会突然离开了呢? 父亲放下手中的书籍,笑着调侃他是不是又想去打人家的字幅的主意,看到如此模样的父亲,聂东来就知道自己这些年以来的所作所为,全部都已被他洞悉了,只不过不知道他到底洞悉了多少,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一心想要破解出老人字幅里的玄机? 看着一脸焦急也不搭腔的聂东来,聂乘风只好如实回答,声称老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自然就要离开了。其实对于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儿子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心里的那些幼稚想法,聂乘风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只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去掺和打搅,是因为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一种教育方式而已,让孩子自小学会动脑筋与自己动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聂东来连忙追问父亲可知老人去了那里,是否还会回到圣铉城来,至于他所说的什么使命不使命的,他才懒得去管呢。 聂乘风同样摇了摇头,起身来到他身前告诉他自己并不知道老人去了那里,老人本身就是一个很洒脱的人,说走就走,走的时候也不曾同父亲道别,而且父亲还告诉他,如果不是为了践行他自己的承诺的话,老人压根不会再圣铉城待如此长的时间,至于说他还会不会回到圣铉城来,那就只能看缘分了。 听到父亲的解释以后,聂东来彻底傻眼了,虽然他对父亲那所谓的什么承诺完全是一头雾水,但是他却很清楚父亲想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邋遢老人具体啥时候走的、到底去了何处,连父亲聂乘风都不清楚。 至于说缘分,世上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吗?当时年少的聂东来很是质疑。 当然,聂东来也不是没试过去寻找过老人,之后的半个月时间,他几乎把圣铉城所有的地方都踏遍了,都没有找到有关老人的丁点线索头绪,这才确信老人是真的离开了圣铉城。 为何他还郁郁寡欢了好几天时间呢。 正如母亲所言,此后晓心楼的敲钟之人,确实换成了那个和尚,那个除了一身旧僧袍与一个秃顶之外,看上去并不像是和尚的和尚。 一月之后的一个早晨,聂东来独自一人专门跑去悄悄拜访了他,不过两人相处的并不算融洽。和尚虽然平易近人,而且喜善言辞,但是聂东来却认为是他挤兑走了邋遢老人,故而对他的态度十分不友好,并且处处针锋相对,不过和尚作为一个成年人,自然不可能与他一个小孩子家斤斤计较,不管聂东来如何恶语相向,和尚总是笑眯眯的与他说一些大道理。 但是在与之相处的过程中,聂东来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知道了新开的这个和尚法号“二九”,虽然不知道和尚的法号为何如此怪异,但是聂东来却觉得这个二九和尚确实有些二。 作为一名和尚,他非但没有像其他和尚一样诵经念佛不说,头顶居然连个戒疤都没有,而且还总是拉着他说一些父母都不曾对他说话的讽一劝百之言,很是让聂东来瞧不上,觉得他沽名钓誉。 因此,在回来以后,聂东来就再也没有踏上过晓心楼一步,就连他以前穷极各种办法做梦都想要敲响的那口大钟,都忍痛割爱了。 晓心楼的那口大钟,还是一如既往地被敲响,在同样的时间,声音同样的响彻圣铉城,不过聂东来却再也无心去聆听了。 此后的时间里,他把自己所有的心里全部放到了研究那些从邋遢老人手里得来的那些字幅上面。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发神经 人都是会恋旧的,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例外。 说到底,聂东来对这些年一直被他捉弄的邋遢老人,内心有着一种具体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特殊感情。 就像邋遢老人对他一样,其实就连聂东来自己都很清楚,以老人的武道实力与他那一身神鬼莫测的自身身法,想要赶在聂东来每次动手之前,将自己遍布晓心楼的作品全部收拾完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简直轻而易举。 虽然拥有这样的实力,但是老人却丝毫没有想要这么做的意思,每次都乐此不彼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与聂东来这样一个孩子嬉戏玩乐,每次都在故意等待着聂东来将他那些平常视为珍宝的字幅当中最好的一部分挑走之后,还要摆出一副恶狠狠的神情,气定神闲的捡起那些眼看就要被聂东来糟蹋的空中飘絮。 其实就算是老人并没有那一身神鬼莫测的实力,他想要躲避聂东来捣乱其实根本就不难,他可以直接将自己挥笔书字的场地设在晓心楼二层甚至一层,完全没有必要每次都在众目睽睽之下研磨铺纸准备大半天时间。 不要说聂东来作为圣铉城少城主,消息耳目自然不用多说,那些都是他父亲为他积攒下来的财富。就算是圣铉城那些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们,给他这么一准备,想要不留意到他老人家又准备开始挥笔疾书了都不行,除非他们故意不想留意到他。 这也是为什么他老人家每一次书写到一半,聂东来都能着实赶赴现场的原因,不是小小的聂东来有多了不起,也不是聂东来能掐会算或是怎么滴,不过是老人想要聂东来来而已,或许在他看来,聂东来这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早已是自己在他心中成为了他在圣铉城唯一的知己好友,又或者他一直都把聂东来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 具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对聂东来确实非别人可比,大抵是因为他对聂东来的这种特殊的宠溺,才导致了聂东来对他也存在着一种很奇特的感情,一直以来,连聂东来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至于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大概便是小孩子对于宠溺之人的一种习惯性依赖了吧? 失去了邋遢老人的晓心楼,似乎失去了灵魂,反正在聂东来眼里,它已经不具备了往日的新奇与特殊,聂东来也同样对晓心楼顶的那口大钟失去了兴致。 往后的岁月依旧,圣铉城的钟声更是从来都没有断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聂东来也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晓心楼顶那口大钟的名字,是叫做“催晓”! 聂东来也不晓得它为什么叫做“催晓”,或许压根就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被叫做“催晓”,人们只知道它就是叫做“催晓”,不过聂东来倒是觉得给它起名的人,很有可能是起错了名,如果叫它“催老”或许更加贴切一点。 因为每当它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就代表着旧的一天已经离开,而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日日如一朝,朝朝如一日,从不曾间断过,圣铉城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它的声音陪伴下,一天天长大,一日日老去。 自从上一次跟那所谓的“二九”和尚聊的不是很投机愉快以后,聂东来就再也没有去过晓心楼。虽然他依旧改不了抽些许时间登上圣铉城城头举目远眺的习惯,但却已经不需要母亲的陪伴了,而今的他已经修炼习惯了一个人看着远处无尽的天涯路,或是密密麻麻的山川峻岭,想象前些年一直都未曾得到准确答案的疑问。 很多时候,他的目光总是不可避免的会撞到圣铉城城头一角、自己曾无数次戏耍玩闹过的晓心楼,每每此时,他都会对着晓心楼怔怔的看上许久许久。 晓心楼那个并不像和尚的和尚,总是在有事没事的清扫着晓心楼,似乎在他眼里,邋遢老人曾经待过很长时间的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肮脏的东西令他一刻也无法停留。 往往这个时候,聂东来总会站在城墙上,双手遮嘴当做喇叭口,迎着风,铆足了劲,很大声的扯上一嗓子,“棒槌拉胡琴嘞!” 悠扬清脆的声音,总是迎着风飘出很远很远,近乎大半个圣铉城的人都能够清楚的听见聂东来这位少城主的声音,而且他们每个人甚至都不用去多想,就知道这个圣铉城年纪轻轻的少城主肯定又在城墙之上发神经了。 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自从以前敲钟的老人走了以后,没过多久时间,聂东来就变成这幅德行了,他每次只要登上圣铉城的城墙,总会冷不丁点扯上这么一嗓子,完事之后就会蹲在城墙上,傻笑半天。 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会被他这一嗓子吓一大跳,很多人自然不喜听闻,可当大家闻声赶来后又刚好看到蹲在城墙上傻笑的聂东来,于是就自顾自又回去了,那些原因想要喷爹骂娘的粗俗话语,又被他们活生生吞落下肚,只因聂东来是城主之子,不能喷不能骂。对于圣铉城的很多人来说,城主聂乘风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他们对他也只有神明一般的敬重,连带着聂东来也获益不少。 而蹲在城头的聂东来的目光却一直都盯着对面晓心楼上不停清扫地面的“二九”和尚,和尚对于聂东来这样的怀疑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了,每当听到聂东来张狂的呐喊声以后,他就会苦笑着摇摇头。 他如何会不知道聂东来内心对他的不满?不过早在出家为僧以前,袁生的心境早就已经磨砺到如同止水了,他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孩子对他的芥蒂与排挤呢?更何况聂东来压根不知道他如此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从上一次聂东来兴冲冲跑到晓心楼来兴师问罪,和尚就已经看出了他由于那人的原因,对自己多有怨恨,是非曲直,又岂是一个孩童能够理解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聂东来十四岁那年,此前的他就是一只豢养在家的珍珠鸟,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江湖险恶。 十四岁生日刚过,聂东来就被自己的母亲带着慌慌张张离开了圣铉城,初时的他还以为是母亲想要带着他去江湖中闯荡一番,一想到多少年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聂东来兴奋极了,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询问母亲要带自己去往那里,就只是兴冲冲跟着行色匆匆的母亲离开了。 离开圣铉城以后,母亲带他来到了一处极美的山谷,山谷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美艳极了。 对于从来都没有见过大自然如此美景的聂东来来说,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刻了,娇小的他,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在山谷里肆意欢笑奔腾。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母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母亲带着聂东来一直前往花海深处,聂东来也被山谷里漫山遍野的花朵给迷晕了眼睛,他多想就此在这里住下来,天天与花为伴,日日与花共舞。 他们在山谷深处足足等了两炷香的时间,父亲聂乘风终于踉踉跄跄地从远处穿越花海而来。在看到父亲的时候,聂东来母亲脸上的神情终于稳了下来,而聂东来却是莫名其妙脸色一慌,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如此狼狈过。在他的记忆中,不管多大的事,只要在父亲眼中,那不过是一笑置之的小问题,而今的他不仅行动迟缓,而且神情格外的凝重,一遍跑一遍还不忘时时都回头顾盼,似乎在他身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撵着他一样。 自此,他们一家三口真的在这个地方住了下来,父亲也不知从那里弄来了一些林木,在山谷深处专门开辟出来了一个院落,院落里临时搭建了一座可供他们挡风遮雨的房子,而且为了迎合聂东来迎风伴花翩飞的感觉,他还专门在院落里搭建了一桩秋千。 白天无事的时候,父亲就会推着聂东来母子二人,在山花烂漫的山谷里荡一荡秋千,也算是合了聂东来一桩孩时的童真心愿。 第三百二十九章 薄寡义 几天之后,聂东来终于从父母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始末,原来是父亲遭到了歹人的暗算,受了不轻的伤势,而且据父亲收到的线报,在圣铉城中已经存在着歹人的埋伏,按照父亲的意思,很有可能是【幽冥督查史】内部出现了叛徒。 父亲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即便是明知道【幽冥督查史】中出现了叛徒,但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他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更不想让那些跟随自己用命打过天下的兄弟们互相猜忌,以免引起【幽冥督查史】内部的不合。 因此,在种种考量之下,为了不让聂东来收到伤害,他跟母亲商量之后,便把聂东来从圣铉城接了出来,而且没有同任何人讲起这件事。 在聂东来的印象中,江湖中人对于父亲的评价异常之高,他一直以来都被江湖中人冠之以江湖第一人的称号,聂东来虽然不清楚这个所谓的江湖第一人到底有多厉害,但是他却很清楚,不论是谁见到父亲总是毕恭毕敬的,足以可见父亲的实力绝对有目共睹,凌驾于江湖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 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能够让一直在自己心目中如同神祗一样的父亲收到伤害,毕竟当时的他还很小,而且一直生活在父母的余荫之下,对于这个江湖的险恶与阴暗并不了解。 尽管如此,以小时候聂东来的聪明才智,他甚至怀疑过父亲口中所谓不知其人的叛徒,很有可能在父亲的心目中早已经有了人选,只不过是他顾念旧情,不想将之公之于众罢了。 因为对于父亲所谓的忠义之解,年少的聂东来并不是很认同,虽然他并没有经历过父亲与他一众兄弟的那种生死交情,但是在他看来,父亲有时候做事太过妇人之仁,或许这只是他一个小孩子的丁点偏见,因为一向都特别明事理的母亲,在这上面从来都没有说过父亲什么不是。 由于自身家境条件以及各方面的原因,聂东来从小就各式各样的书籍涉猎甚广,像什么儒、道、佛、经、兵、法、谋、略之类的书本知识他都有涉猎,因此也从中学习到了很多不同领域的古人圣训。什么“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之类的律令教条都颇有研究,因此,他自打懂事起,就一直不是特别赞同父亲的为人处世风格。 当然,也不能否定父亲的为人处世风格为百无一用,他麾下之所以能够揽聚那么多的奇人异士,而且个个都对他信服不已,就说明他确实是把人做到了极致,可即便是他将人做到了极致,也还是有个别之人会对你挑三拣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他一样。 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原委之后,聂东来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甚至隐约出现了一丝担忧,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安逸的生活过久了,短时间内无法适应这种特殊的生活,还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突然之间他就觉得这漫山遍野的山花,似乎失去了它们原本色彩,变得逐日暗淡了起来。 聂东来的父母明显也察觉到了他的这一系列变化,身为父母,聂东来的性格特点早已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他那怕是细微末小的变化,他们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于是他们每日都会变着法子安慰聂东来,在他们看来,聂东来之所以会出现变化,一来或许是他习惯了圣铉城富裕安逸的生活,如今来到这里清贫度日或许一时间会让他难以适应,二来或许是因为他心中有了害怕的念头,毕竟聂东来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而已,虽说在他们的督促之下,武道一途也算是有些成就,但终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遇到一点特殊情况害怕在所难免。 至于其他的方面,他们并没有去想,也不敢去想。 就这样,聂东来一家三口,在山谷里度过了一年多的安逸时光,有了父母无时无刻的陪伴,聂东来心中那些隐隐约约的想法自然而然也就淡了。所以在开始的时候聂东来还觉得这样的生活也算不错,蛮有意思,但是时间久了,由于孩子的天性,他就越来越反感这样的生活。 说来也是奇怪,越是反感此种生活,他心中就越是出现特别压抑的感觉。 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聂东来大多的时候,都是跟着父亲在山谷中连剑修习武道,偶尔也会荡在秋千上感受一下家庭温馨。 安逸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而聂东来心中的顾及终极还是来了。 一年多以后,山谷里的一家三口终于迎来了突如其来的第一批客人,他们全部都是一些身着黑衣,就连脸上都蒙着黑色面巾,手持刀剑凶神恶煞的主。 紧接着就是第二批、第三批……到最后,到底这个山谷迎来了多少批这样的穷凶极恶之徒,就连聂东来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个时候,他见得最多的就是死人与鲜血。这些人来到山谷之后,不由分说就对着他们一家三口喊打喊杀,父亲虽然之前受过不轻的伤,但是他终究还是那个江湖人人敬畏的第一人,死在他剑下的黑衣人更是不计其数。 山谷里,到处都是黑衣人的尸体与如同水流一般的鲜血,那些烂漫绽放的山花早已被鲜血侵蚀,变得血红血红。 从小到大,聂东来压根就连个死人都没见过,更别说是杀人了,开始的时候,父亲与那些黑衣人拼命时,一旦有人身亡或者受伤流血,他就会在一旁吓的瑟瑟发抖。 尤其是看到山谷里的鲜血如同江水一般汹涌流走的时候,他的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都会爬在一旁将自己胃里的所有家当吐得一干二净,实在没有力气了,就蜡黄着脸蜷缩在一旁,两眼空洞的看着这一切。如果不是母亲在一旁死死的护他周全的话,那时的他估计早就已经死在那些人的刀剑之下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会前赴后继的跑来送死呢?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害怕吗?同为江湖中人,为什么就不能和睦共处呢?为什么非要有人去死呢? 这一切从来都没有人来回答他,每一次父亲从那些黑衣人手中侥幸死里逃生之后,他都会累的筋疲力竭,而他身上同样也会多出很多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可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母亲简单为他包扎完伤口之后,他们便会带着他继续逃跑,躲避追杀。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杀人与流血,这些东西仿佛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成了他人生中最基本的日常。甚至后来的时候,他也会参与其中,帮着父亲斩杀那些对他们穷追不舍的歹徒,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追杀自己一家人,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如此执着,完全一副不将自己一家人全数杀死誓不罢休的样子。 但是他却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去杀了他们,他们就一定会杀了自己一家,这本身就是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游戏。 慢慢地,他也就习惯了去杀人,而且手法越来越娴熟,不过这样无休止的杀戮一直让他格外厌烦,尽管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 他不想永远都活在这种无休止的杀戮当中,更不希望一辈子都被人追杀。 有一次,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便追问父亲,这些人为什么一直都在追杀他们,这个问题已经在他脑海中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原本他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个可容纳他无忧无虑生活的城池,那里的每个人都特别友善,而今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非但有家不能回,而且一直都在亡命天涯。 他问完这个问题以后,父亲沉思了很久一段时间,他也就盯着父亲看了很长一段时间,母亲则在一旁静静地包扎清理着父亲的伤口,没有打扰他们任何一个人。 沉思了很久以后,父亲突然把他手中的那柄剑递给了聂东来,对他说这些黑衣人之所以会无休止的追杀他们,其实是为了他手中的那柄剑。 聂东来不解,父亲就与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有关他手中那柄剑的故事。听完故事之后,聂东来大抵算是终于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父亲手中那柄剑叫做“龙泉剑”,据传是上古时期赫赫有名的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的上古神兵,江湖中都有传言,说是上古神兵“龙泉剑”中隐藏着富可敌国的宝藏秘密,据说这也是当年的铸剑大师欧冶子铸造这柄神兵利器的初衷。当然,江湖中还有另外一种隐晦的说法,说是得到上古神兵“龙泉剑”者可得天下,可是究竟那一种传闻是有迹可循的,就不得而知了。 且不说这柄“龙泉剑”背后的宝藏秘辛到底是否属实,谁也不清楚,毕竟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就连它的主人,聂东来的父亲聂乘风都没有见过,更别说是其他人了,江湖上大多数人都只是道听途说过如此一个传闻而已。 就单单江湖中所谓的什么得“龙泉剑”者可得天下,在聂东来看来根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他的父亲聂乘风得到这柄“龙泉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可曾得到了天下?如果按照江湖中这种子虚乌有的说法,那当下的朝廷岂不是父亲囊中之物?他岂不是早就当上皇帝了?而自己岂不就成了皇子级别的人物了? 如果说江湖传闻可信的话,那他们又何须像如今这样,被人撵着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没日没夜的提心吊胆,生活在杀戮与疲惫当中,就连睡个觉都不能安稳踏实,生怕自己第二天醒不过来。 就算是父亲在江湖武林中的声誉地位异常显赫,被江湖各路人马所尊崇,那也是他辛辛苦苦用自己的实力打拼而来的荣耀,背后的辛酸苦辣只有他自己知道,跟“龙泉剑”关系并不大,硬要说有那么一点关系的话,或许无非就是“龙泉剑”作为世人口中的上古神兵,相对而言较之寻常的兵器稍微锋利一点罢了。 这一点倒是不假,从之前源源不断的拼杀中聂东来早就已经知道了,之前在与那些黑衣人厮杀的过程中,聂东来亲眼看见父亲手中的寒光长剑动辄就将黑衣人手中的武器劈砍而断。 其实,父亲拥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这件事,聂东来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毕竟这又不是什么私密之事,几乎整个江湖武林没有不知道的,尤其是随着父亲的名气在江湖中盛传,他手中拥有宝剑之事,早已一传十十传百流传了开来,但凡知道父亲声望之人,都知道这件事。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父亲手中的这柄宝剑居然还有如此渊源。欧冶子前辈是上古时期非常著名的铸剑大师,更是古代历史上卓尔闻名的铸剑鼻祖,不单单是“龙泉剑”,从他手中出炉的宝剑盛多,像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泰阿、工布等诸多名剑皆出自他之手。 闻名上古的冶城,便是他的铸剑之地。 即便如此,聂东来还是为那些前赴后继的黑衣人人感到莫大的悲哀,为了子虚乌有的宝藏秘辛和无稽之谈的江湖讹传,放着安逸舒适的生活不要,却干起了为人不齿见不得光的勾当,不仅害得自己性命难以保全不说,还牵连他这个与世无争、什么也不懂的少年颠沛流离,简直可恶。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虽然那所谓的宝藏秘辛与江湖讹传并不一定真实,但是江湖中能够受得了如此诱惑的人又有几人呢?像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追杀他们的这些黑衣人,他们那一个不是在心中贪念的驱使下抱着侥幸心理心存幻想呢? 抛开宝藏秘辛与“龙泉剑”可号令天下的讹传不说,就单单“龙泉剑”自身,何尝不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呢?一件好的武器是能给武道中人带来的实力增幅不言而喻,没有人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即便是他们心中同样清楚宝藏秘辛与江湖讹传并不可能尽信,但是他们不还都是选择了飞蛾扑火? 对于这些人,聂东来心中倒是没有丝毫同情,虽然他只是一个少年,但却并不会同情心泛滥,更何况这些人并不值得别人去同情,为了一己私利,就要将别人赶尽杀绝的丧心病狂之徒,他们没有让人同情的资格。随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越来越长,他心中对这些人的怨恨也就越来越深。 一颗仇恨的种子渐渐在少年的心中生根萌芽。 一个简简单单却又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被父亲讲的异常沉重,想必那个时候他的心情本就是如此沉重吧? 等他讲完之后,气氛再一次变得压抑起来,长叹了一口气的父亲看着周围血色混杂的景色,眼神疲惫到了极致。良久,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聂东来母子二人一眼,强打起了一丝精神。 举剑在手的聂东来,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宝剑,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不过,他那双握剑小手的手背上,青筋如同细小的蚯蚓一般,缓缓蠕动攀爬。 而一旁刚为父亲简单清理包扎完伤口的母亲,则转头分别看了他与父亲一眼,微微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第三百三十一章 少年心 但是,经过领头之人如此一说,他们心中的欲.火顿时被释放了出来,之前还阴森冰冷的眼神,瞬间变得火热无比,极度的渴望甚至让很多人忍不住喉结一阵翻涌滚动。 似乎在他们眼中,此刻的聂母嫣然化身为炙手可热的香饽饽,看一眼都能让他们每一个人瞬间疯狂。 要不是他们老大还没有真正发话的话,估计眼前这成百号人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了。 虽然聂东来看不到他们每一个人详细的面部表情,但是恍惚之间,他似乎很清晰的听到了他们每一个人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像一阵阵靡靡之音,接憧而至,令人作呕。 果然,任何背离本心的伪装终究都会不攻自破。 聂母并没有说话,尽管她心中对眼前这些穷凶极恶之徒痛恨至极,对他们内心的阴暗龌龊极为不齿,但是当下这种境况,她根本无心去顾及这些,甚至她连自己的安危早已抛诸脑后。 面色凝重的盯着眼前这群恶徒,悄悄观察形势的同时,她的脑海中在不停地盘算着该如何带着自己的孩子突围出去,最不济她也要保护着儿子离开这里,哪怕牺牲自己她也在所不惜。 天下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父母之心永远如出一辙,在他们心中,天底下没有任何东西是能够跟自己的孩子相提并论的。 经过片刻的深思熟虑之后,她内心便被绝望填充,只因她们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太糟糕了,糟糕到让她看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生还的机会。 身前成百号敌人虎视眈眈,身后则是深不见底的断崖,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是必死之局。如果是她全盛时期,或许还可奋力一试,可是经过这段时间无休无止的奔波厮杀,她的体力早已透支,加上她原本就有伤在身,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而眼前这群人几乎没有一人是省油的灯,那怕是她拼尽全力,也不见得能够杀出一条血路。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一家?” 她的内心不免生出一丝绝望,一股死志瞬间涌上心头,不管是她还是聂乘风,他们谁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何况是什么也不懂的聂东来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老天为何要对他们一家如此残忍。 他们不仅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更是奔前走后收容了不知多少无家可归的苦难人士,为此,聂乘风还专门建造了一座城池,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嘛?那所谓的好报呢?又在何方? 一瞬间,她的心头闪过很多很多种想法,有回忆,有迷茫,有不解,还有愤然。 看到母亲并不说话,为首的黑衣人突然噗笑一声,“怎么?到了此刻,你们该不会还想聂乘风能来救你们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不得不说,你们真的是太过异想天开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聂乘风现如今已经自身难保了,指定不已经被乱刀分尸了呢!” 言罢,他直接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一想到聂乘风被杀死,他的内心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感。 其实,这些话不过是他用来中伤聂母的言辞罢了,聂乘风现如今到底如何,自己人是否已经得手,他压根就不知道,虽然在三天前,聂乘风护送聂东来母子离开以后,他们之间也经历过一番殊死搏斗,最终聂乘风还是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冲杀了出去,但是他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当时的他已经是重伤垂危之躯。 之后他就被指派带人前来追击聂东来母子了,而其他人也去堵截岌岌可危、重伤而逃的聂乘风,当时的聂乘风为了能够为自己的夫人孩子争得更多的机会,同样是为了引开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马,逃亡的路线刚好与聂东来母子相反。因此,到目前为止,聂乘风到底抓获了没有,他也不清楚,但是在他看来,拖着重伤残躯的聂乘风必然是不可能逃出自己同伴的手掌心的。 古人常说杀人诛心,但是在他看来,是他们把这两件事情的先后顺序给搞颠倒了,先诛心后杀人,岂不是更加畅快?个中滋味,想想都妙不可言,令他陶醉流连。 除了贪色之外,他还有一个特殊的爱好,那就是看着敌人临死之前精神一点一点奔溃,变得像狗一样摇尾乞怜,这种享受有时候比美色更让他无法自拔。 依偎在母亲臂弯的聂东来明显注意到,在黑衣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母亲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就连娇躯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一下。 见此情形,聂东来内心的恐惧瞬间消失不见,他从母亲的臂弯钻了出来,伸出双手扶住母亲身体的同时,一双明净稚嫩的眸子,死死的盯上了为首的黑衣人,黑衣人的身影渐渐倒映在了他的眼球之中。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聂东来明净稚嫩的眸子里除了黑衣人张狂的模样之外,再看不到任何东西,包括任何一丝感情,神色亦平静的令人害怕,他就站在母亲身侧,静静地盯着放肆狂笑的黑衣人看。 这一切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够表现出来的,可偏偏在聂东来身上就表现出来了,而且是那么自然,似乎一直以来他本就是这个样子一样。 在聂东来的注视下,黑衣人的笑声越来越小,他本就是武道高手,感知自然非常敏捷,从聂东来把目光移到他身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发现了。不过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未在意,在他看来,聂东来母子作为瓮中之鳖强弩之末,自当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一个不知所谓的少年人的注视而已,那怕是再怎么凶狠的目光,那又能怎样?他们不还是砧板上的鱼肉,任自己宰割? 可渐渐地,他就发现了不对,聂东来的目光神情实在是太过平静,平静的泛不起丝毫涟漪。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愤怒恐惧吗?他不应该一吃人的目光仇视着自己,然后叫嚣着要死要活吗?为何生死关头他会如此平静?眼前的这个少年,真的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吗? 他心中顿时疑惑百千,如果说他真的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寻常少年孩童的话,他为何会表现出这幅模样来?别说是他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就算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风云人物,面对这样的阵仗,心里多少也会畏惧吧?但如果他的内心已经强大到如此程度的话,那么这些天甚至是刚刚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些怯懦与惧怕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些都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假象?故意做给他们看的?更何况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又怎会如此镇定?莫不是他心中有所依仗?那会有何依仗呢? 黑衣人虽心里纳闷,但却百思不得其解,可他又不得不谨慎对待,尤其是在与聂东来对视了几秒钟以后,他内心居然莫名出现了一丝寒意,这种深入心神的寒意,那怕是在面对聂乘风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这种直袭灵魂的恐惧,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这使得他眼角猛然一跳,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将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的奇怪念头。那就是如果此次出现什么变故纵虎归山,让眼前这个稚嫩未脱的少年逃出自己的手掌心的话,或许自己以后会栽在他手里。 不说是他,就连聂东来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觉得这一刻,他的内心出奇的平静,就仿佛被心仪少女温暖如玉的手轻抚过一样,不再有丝毫的恐惧害怕,也不再有丝毫的紧张波澜。 可是他的想法心思却异常清晰,他就是想要把眼前这个将自己女子逼上绝路的黑衣人头领的样貌牢牢刻在自己脑海当中,那怕是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细微的神情也不放过,尽管黑衣人有着面巾黑衣遮挡,他压根就看不到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的具体容貌,但他还是这样做了,而且做的非常认真,一丝不苟。 黑衣人赶紧摇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抛诸脑后,且不说聂东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武道境界有限,就算是他有通天之能,如此绝境他岂能逃出生天?自己又岂能让他逃出生天? 念及此处,他突然自嘲一笑,自己怎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未免太过荒诞了些,难道是因为聂乘风在江湖中的名望太盛,导致自己心里产生了压力,从而出现了幻想或者是错觉? 不过想想也是,聂乘风作为江湖武林第一人,面对他谁会没有心理负担?此前围杀聂乘风的时候,他之所以没有出现这种感觉,那是因为当时他们人多势众,况且聂乘风自己也是受伤之躯,老虎虽是百兽之王,但是一只伤残的老虎难道也算?更何况他们之所以敢对聂乘风下手,准备工作自然万般充分,而且是在确切得知了聂乘风武道实力骤然下跌的情况下,不然的话,如日中天时的聂乘风就算是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 即便是他们选择在聂乘风武道实力大不如前的情况下动手,为了确保万一,每个人都是蒙着面巾,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因为他们也怕,万一此次不能得手的话,不给聂乘风报复的机会,他们太了解聂乘风这个人了,他太仁慈了,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他是断然不会随意报复他们的。 想通了这些,当他再一次望向聂东来的时候,发现聂东来还是定定的看着自己,但也仅仅只是盯着他看而已,黑衣人却并未在聂东来的眼睛里看到任何令自己不适的东西。 其实,如果不是上头有令,必须抓活口的话,就冲他们所对付之人是聂乘风这一点,他也不可能留下让聂乘风一家三口有任何生还的机会,那样的话,或许他们早就已经完成任务了。要知道聂乘风不光是江湖武林第一人那么简简单单的事,他的身后可是由他一手打造起来的江湖武林顶尖势力【幽冥督查史】,那个连【天龙十二堂】都压的抬不起头,连【乾坤阁】、【夺魂山】这样的势力都卖几分薄面的存在。 能量之大,即便是朝廷也不敢轻易招惹。 “找死!” 缓过神来的聂母,清冷的丽眸瞬间凝结成霜,只见她的身影浮光掠影一般从聂东来眼前闪过,顷刻间已然来到为首的黑衣人面前,纤手轻抬,一掌悍然拍出,直入黑衣人胸膛。 慌乱中,黑衣人连忙抬手阻挡,双手交叉护住前胸,全身力量瞬间全部集中向其双臂涌来,他从来没想过眼前这个女人居然会不顾一切的突然出手,着实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不过他可不敢有丝毫托大,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早已伤痕累累,但毕竟她的武道修为并不像她表面上那般柔弱,如果这猝不及防的一掌他要是挨实了,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聂母一掌拍飞了出去,“嘭”的一声,身体跌落人群之外,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很快便染湿了他的面巾。 感受到体内气血翻涌不止,他就明白自己受的伤虽然算不得太重,但却绝对不轻。 “妈的,你这贱人胆敢阴老子?” 灰头土脸爬起来之后,黑衣人抬手指着人群中凌然而立、一脸冷漠的聂母,气急败坏的吼道:“全部都给我上,活捉了这个贱人之后,今天晚上让兄弟们挨个轮流着上。” 由于过度气愤,他的面容变得极度扭曲,只可惜他带着面巾,聂母无法看到,不过就算是看到,她也丝毫不会在意。她只是心中有不甘,居然未能一击令其毙命,不过想想也是,毕竟现如今她自己的武道实力早已大不如前。 黑衣人头领一声令下,成百号黑衣人便像打了鸡血一样,叫嚣着向聂东来母子二人冲杀而来,那个热乎劲,仿佛久谙娼道的嫖客们,看到了窑子里扒光了衣裳的姑娘。 聂母则一声不吭,伸手从腰间抽出了她的那柄细长软剑,随手挽起一朵剑花,剑吟低游,剑花撩眼。淡蓝色的剑身在赤阳之下,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一般,映照出她的半边脸颊,清冷、孤傲。 唯独少了一份肃杀之气,加上她风姿绰约的身影,反倒不像是个即将上阵杀敌的女中豪杰,更像是一位自画中走来、被遗弃在人间故土的纯洁仙子,世间的尘埃沾染了她的裙裳,就连她的鬓角也染上了些许风霜。 一人一剑,挡在聂东来身前,以她身为人母的刚硬之躯,为他挡住了一切刀光剑影。 这一刻,她就是伟岸的高山,她以身化作眼前这片天,令人忍不住想要翘首仰望。 一场血肉横飞的大战即将上演。 反倒是聂母身后一脸平静的少年,在这一刻似乎已经被众人所遗忘,既没有人去搭理他,也没有人有想要朝他出手的意思。 或许在这群凶神恶煞的人看来,他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的角色,又或者在他们看来一名孱弱的少年郎而已,对他们压根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总之在这一刻,少年似乎遭到了整个世界的遗弃。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第三百三十二章 穷途路 很快,便有金戈碰撞之声响起,伴随着一阵阵吃痛的惨叫和凄厉不甘的嘶吼。 少年看着母亲如同仙子般妙曼的身影,快速来回穿梭在人群之中,手腕抖动间便有湛蓝色的剑光划过,紧接着就是一个个黑衣人的身体,直挺挺的倒在血泊中,他们有的脸上尽显惊惧之色,有的满脸错愕与不可置信,有的甚至还沉浸在之前冲杀的兴奋之中,无法回过神来。 但他们却永远不可能回过神来了,这一刻,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定格成了永恒,妖艳的鲜血顺着他们的身体缓缓流下,很快便将他们脚下这条崎岖小道染成了血红之色。 耀眼的阳光照射下来,血红的地面折射出一道道艳红的色泽,一眼望去,分外刺眼。 那些倒地不起的黑衣人全是被一剑封喉,他们喉头的伤口不深不浅,刚好三寸,恰巧刚好让他们失去性命,甚至死前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疼痛,可谓深一分显深,浅一分不足以致命。 由此可见,聂母的力道控制的非常到位,而从另一个方面不难看出,她在剑道的造诣早已登峰造极。 具体她的剑道造诣有多强,就连聂东来这个做儿子的都并不清楚,在他的印象当中,母亲是一个非常贤惠温柔的女人,待人也十分温和,尤其是对他这个儿子,更是溺爱有加,虽然女工做的并不多,但是舞刀论剑似乎也并非她的强项。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陪着他这个儿子前往圣铉城的城墙上绘构外面江湖的美好,顺便给他讲讲故事、奇闻异事之类的东西。 倒是父亲,除了里里外外忙活圣铉城的大小事宜,跟偶尔陪伴他与母亲之外,似乎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武道一途,每当空暇时候,他总会抽空耍耍剑、习习拳什么的。 或许是自小受到母亲的影响,聂东来一向都把武道看的很淡,要不是父亲每天都会准时监督让他修习的话,估计他都懒的去研究这些打打杀杀的门道。 不过他倒是对江湖异常向往,自他懂事起,就一心想去母亲口中充满传奇色彩的江湖中走一走,亲眼看一看真正的江湖。可是由于父亲一直以外面江湖险恶,他尚且还小,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为由的阻拦,他这一愿望从来就没有实现过。 当然,有时候父亲外出办事的时候,也会带上他长长见识,但那也一直让他处于父亲的视线监督之下,而由于父亲身份的原因,走到那里都会被人敬若上宾。自然而然也就限制了他的视野,那些所谓的江湖豪情他是一丁点都没见识过,更别说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江湖趣事了。 由于母亲此前一直都很少出手,而且即便是出手也从未拔过剑的缘故,眼前这些黑衣人自然也就几乎没有人知晓她居然会使剑,而且她的剑会如此之快,所以才会被母亲打了个措手不及,猝不及防之下很多人纷纷中招。 母亲的武道境界,聂东来是知晓的,虽然算不上顶尖高手,但也绝对不低,至少她也是一名窥壁天境的高手人物。 仅仅一个照面,黑衣人之所以会如此伤亡惨重,除了他们对于母亲的剑道造诣并不知情以外,很大程度上也在于他们对母亲武道境界的错误估量。或许在他们看来,母亲一个柔弱女子,应当是没有多少分量,而且经过长时间的逃亡,她的状态已经很不乐观了,就算是她有些斤两,如今又能发挥出几成实力呢? 由于过于的轻敌,他们当中很多人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果机会可以重来的话,他们绝对不会轻视这个国色天香的女人,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时光也不可能逆转。如果后悔的话,他们也只能去阴曹地府后悔了。 当然,他们当中也有例外,比如被母亲一掌打落在人群中,他们当中为首的那名黑衣人。在母亲从腰间抽出软剑的时候,他的神情突然从原来的愤怒不已变得异常凝重。 眼前这个有些拼命三郎架势的女人在剑道的造诣相当不菲,这他是知道的,而且他所知晓的远不止如此,虽然眼前这个女人这些年早已淡出了江湖,或许江湖中大多数人都已经忘记了她这一号人物,但如果提起十五年前江湖中的风流人物的话,她绝对占有一席之地,因为她的剑道造诣在当时就已经闻名江湖了。 而且她还是是以一个女人之姿,成就了当时江湖的剑中翘楚,作为当时江湖中为数不多的剑道高手当中的唯一一名女性,她当时在江湖中的声望并不比聂乘风差多少,不知被多人年轻俊杰所仰慕,不光是男人,就连江湖中无数的女儿家都以她为榜,她更是以一人之力,带起了当时江湖中女性修剑的风潮。 自她以后的江湖,年轻女性出门外行的时候,大多都会配上一柄青锋,以示女子气概。 可是之前由于聂东来母子二人窘迫的处境的缘故,他居然给忘记了这茬,如今重新看到聂母手中的细薄软剑,他这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个女人压根就不是吃素的主。 不过他并没有讲出来,只不过是一个劲的让手下那些人向前冲,倒是他自己个儿悄悄撤出了一段距离,然后一脸谨慎的盯着战场,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动。 虽然一开始大杀四方,可是渐渐地,聂母就感觉到有些吃力了,眼前成百号的黑衣人在他们领头之人的教唆下,一个劲的蜂拥而至,那怕是前面已经倒下了很多尸体,可他们依旧没有丝毫打算退缩的样子,就算是她再厉害,也招架不住如此多人的车轮战。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首领叫他们冲锋陷阵,他们不敢畏缩,作为下属,他们很清楚首领的为人,他们如果退缩了,必死无疑。但如果不退缩的话,或许还有生还的余地,毕竟这里又不是一两人,如此多人当中,指不定自己就是那个侥幸活到最后的呢?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想尽一切办法让眼前这个剑如鬼魅的女人先倒下。 至于首领之前应允的诱人条件,此时他们早已不放在心上了,美色虽美,但如果连命都没了,就算是再美的美色又有什么用? 虽然丝毫没有退缩,但是眼前这些黑衣人明显谨慎了许多,不再向之前那样莽莽撞撞,而是选择不停地与聂母周旋,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消耗女人的体力,就算她武道修为再强,一个人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总会有消耗殆尽的时候,而那个时候,便是他们翻身之时。 看着眼前并不选择与自己硬碰硬的黑衣人群,再看看他们身后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黑衣人首领,聂母心里当即明白了这群人的想法,看来他们是畏惧自己的实力,想利用人多的优势活生生将自己拖垮。 因此,越打她心里越焦急,如此下去她终究会顶不住的,她原本是想来一招杀鸡儆猴,可不曾想眼前这群恶贼压根不吃这一套。 如此一来,她的计划可就完全落空了,如果仅仅只是她一人的话,她倒是不惧,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可问题是她身后还有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如果自己倒下的话,就等于将聂东来生还的最后希望完全给断送了。 作为一名母亲,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一旁眼睛始终不离黑衣人首领的聂东来,自然我发现了母亲的处境,尤其是她表现出急切之后,对付起眼前的黑衣人来明显越来越吃力。 反倒是眼前的这群黑衣人,在折损了近百号人之后,反而越来越游刃有余,伤亡也越来越少。看来经过短暂的惊慌骚乱之后,他们终究还是抵住了内心的恐惧,强烈的求生欲终究还是让他们做好了战斗到底的准备,而且很明显他们之间的配合也越来越娴熟,越来越得心应手。 不多时,聂母双拳难敌四手,他的后背、臂膀上很快就出现了数道伤口,刀伤剑伤皆有,伤口深浅不一,血流不止。 鲜血很快将她的衣衫浸湿,有敌人的亦有自己的,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就连她芙蓉一般的脸上,都溅落了不少血渍,使得原本就疲惫的她越发的憔悴了,看着令人心疼。 收回目光,聂东来脚下一跺,整个人突然暴起,径直朝人群中冲来。作为儿子,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一直为了自己付出受伤,或许虽然在如此多的围攻者面前,即便是加上他,都会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但是战胜内心惧怕的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站出来为母亲分担压力。 父母是他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如今父亲下落不明,只剩下他们母子相依而行,如果母亲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就算是自己不被黑衣人所擒,他实在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自己该如何走,不过他想自己大概会疯的吧。 更何况,如果不从眼前的人山人海中冲杀出一条血路的话,自己与母亲今日恐怕就要葬身此处了,如今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若不放手一搏,又安有退身之策? 想到父亲,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摆脱其他黑衣人的纠缠,虽然之前黑衣人说父亲已经遭擒,可他并不相信此人说的话。从小到大,在他心中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父亲,或许即便黑衣人所言不虚,他内心也是不愿意相信的。 年少的聂东来,武道境界虽然放眼整个江湖并不算出众,但是在同龄人当中已经相当不错了。尽管他并不热衷武道,但是在父亲严厉的监督之下,年仅十五岁的他就已经是玄境圆满高手了,距离玄境顶峰只差一步距离。 如此实力,放眼同龄人当中,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如果不是他一直都在武道一途不上心的话,以他的天赋,或许早已一只脚踏入天境了。 或许聂东来并算不上是同龄人中最顶尖的天才,但是他的武道天赋,绝对要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同龄人,这是父亲聂乘风亲口对他的评价。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被上天眷顾的人,或许他们并不是各个领域都有天赋,但他们绝对在某一个领域的天赋要远远超过其他人,聂东来无疑是其中之一,尽管他并不是最受眷顾的那一个。 虽然他们当下的处境是道尽途穷,但是自古以来,劫难与机遇本就是并存的,它们之间相生相克,如何把握取舍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如不争一争,如何论结局? 第三百三十三章 巾帼殇 羊入虎口般冲入人群的聂东来一双稚嫩的拳头虎虎生风,很快就与黑衣人战在了一起。 不过与他对战的黑衣人只是寥寥数人,而且他们几人全部都是聂东来自己找的对手,他冲锋过来的时候,正巧落脚于处在边缘地带的几人当中,其他的黑衣人似乎对少年压根视而不见,也没有派出更多的人来增援。 很快,聂东来就感觉到与自己对战的这几人,在与自己对战的时候,并未使出全部实力,或许他们压根不将自己一个孩子放在眼里,也有可能是他们觉得对付一个孩子,本就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他们全力以赴。 其实,事情也并非聂东来想的那样,他们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以雷霆手段对付聂东来,并不是看不起聂东来的实力,对于聂东来的实力,他们压根就不清楚。 毕竟,由于聂东来这些年并没有在江湖上行走的原因,在江湖年轻一辈高手当中,并没有聂东来的名字,而且因为聂乘风的缘故,聂东来压根就用不着自己亲自出手解决任何事,他的实力自然也就很少有人知道。 不要说是他们,就算是圣铉城那些土著,都很少有人知道聂东来的具体实力。他们只晓得城主之子聂东来,是一个非常容易相处,很随意的年轻人,他不同于其他实力的那些嚣张跋扈的公子哥,既不走街串巷逛窑子,也从来不以自己的身份欺压百姓,恰恰相反,他有时在大街上遇到那些穷苦百姓,还会亲自接济他们一二,而且出手特别阔绰,因此,聂东来在圣铉城那些寻常百姓眼中还是很受待见的。 在圣铉城的百姓眼中,聂东来嫣然继承了他父母乐于助人的良好.性情,只要是圣铉城的百姓,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圣铉城这位最具权势年轻公子哥,最喜欢有事没事的时候坐在圣铉城的城头上发呆。 每当看到他一个人独自坐在城头的时候,总是免不了被圣铉城那些喜善言谈的百姓们笑呵呵的一顿调侃,问他少城主是不是又在思念那家姑娘了之类的玩笑话,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作为少城主的聂东来最是平易近人,压根不会因为他们的玩笑调侃而怪罪于他们。 而每当这时,少年总会挺直了腰板,指着远方豪气冲天的说自己这是在欣赏远方的江湖,他们这群人压根不懂。一句话总会惹的大伙乐呵呵的笑上半天,时间长了,几乎半个圣铉城的人都知道少城主心中有一个江湖梦。 当然,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只是觉得这只不过是少年的一点笑料而已,并没有人会当真,毕竟像聂东来这样衣食无忧的贵公子哥,要啥啥不愁,又岂会真的向往江湖打打杀杀、风餐露宿的日子? 或许在这些黑衣人看来,对付聂东来其实并不困难,他们之所以会手下留情,并不是惧怕聂东来,或是于心不忍,只不过他们不敢真正出手的原因,是一旁还有一个不要命的疯女人在虎视眈眈。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没有任何东西是比自己的孩子还要重要的,如果他们的任务是不计生死的话,或许他们真的会在第一时间就对聂东来下手,只要将聂东来拿下,甚至是杀掉。 他们并不是没有想到用聂东来的性命逼他母亲就范,只不过他们此行的任务是活捉这几人,如果到时方法运用不当的话,岂不是惹恼了眼前这个疯女人?一不小心让自己白白牺牲掉性命? 虽然此刻的她给人一种强弩之末摇摇欲坠的感觉,但是,她之前快到极致的剑光在每个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们没有人会真的不惧怕那种鬼魅一般的剑光,就如同他们没有人会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样。 所以,他们终是选择了与聂东来周旋,防止一不留神给他跑掉,如果到时候眼前这个疯女人败下阵来的话,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瞬间将聂东来拿下,也算是大功一件。而如果到时候自己人败下阵来的话,他们手中至少还有聂东来这样一个筹码,可谓是一举两得、进退有据。 对于几人的举动,为首的黑衣人自然也看在了眼里,不过他并不做声,也算是默认了几人的行为,因为他也害怕局面不受自己的控制,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么,多留一个心眼就等于多留一条退路给自己。 尽管当下的情形对他们而言,看似占尽了优势,但是你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穷途末路女人的分量,山穷水尽之时,她们往往会爆发出令人无法想象的潜力。 黑衣人这种举动,让聂东来感觉到愤怒的同时,当下心里就也有了一些自己的小心思,既然这些人的侧重点并不在自己身上,那么自己何不将计就计呢?如此一来,自己这边的胜算岂不是更上层楼? 其实黑衣人的数量虽然众多,但是但凭个人实力的话,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很出众。他们当中虽然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天境高手,但是大多数都还处于玄境层次,甚至还有一部分处于初境层次。 如此实力,如果是一对一的话,他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或许都不是聂东来的对手,更别说是他母亲了。 战斗还在继续,尽管已经负伤流血,但是聂母的攻势依旧不减,身影如同蝴蝶一般在人群中不停穿插交错,手中软件不停挥动,劈、砍、撩、拨间,总会带起点点星星的血渍。 虽然有了防备之后,黑衣人的伤亡骤然减少,但是在面对聂母凌厉的攻击面前,受伤在所难免。 聂东来也是佯装吃力招架,身形缓缓向母亲身边挪移,不管是他还是他身边的黑衣人,都丝毫没有受伤。相对而言,他们的战圈各有各的心思,是最为平静的。 战圈外,黑衣人首领暗暗注视着这一切。 不多时,聂东来已经辗转来到了母亲近前,趁周边的黑衣人不留神,他突然暴起,瞬间打出数十拳,拳风四溢,在他全力而为的情况下,周身的数名黑衣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直接被他击毙,一命呜呼。 就在这时,战圈外的黑衣人首领突然双眼一眯,嘴角露出一抹阴险,抬手一掷,手中的长剑如同流星一般飞出,径直朝聂母袭去,而他整个人突然暴起,尾随着长剑直朝聂母扑去。 聂母刚回头看了一眼冲杀而来的聂东来,突然神色一动,感觉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她根本来不及细想,抬手举剑欲抵挡。 “叮!” “嘭!” 一声刺耳的金戈交响声伴随着一声物体碰撞之声过后,就见聂母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身后的断崖飞去,一口娇艳的鲜血喷洒在了半空中。 原来,就在刚刚聂东来冲杀而来的时候,她突然走神了片刻,虽然仅仅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一直伺机而动的黑衣人首领钻了空子,直接给了她致命一击。 趁他病要他命,一直都是他自己奉行的原则,为此,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聂母原本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身体的超强负荷使得她心力交瘁,加上黑衣人首领突然偷袭,她虽然仓促抵挡住了突袭而来的长剑,但终究还是没能躲过他的第二轮攻击,结结实实挨了黑衣人首领一掌,使得她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身体还处在半空中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黑衣人首领的自身实力并不低,甚至他的武道境界比聂母还要高出一个小境界,只不过他在剑道的造诣要比聂母差出好几个档次,如果是一对一单打独斗的话,他还真不一定是聂母的对手。这一点,从之前聂母含怒一掌就能将他拍飞不难看出,所以他一直不敢与聂母正面交锋,而是顺势躲在了外围准备随时出手突袭,而刚刚聂母一不留神的走神,正好给了他这个机会。 高手对决,一息万变。 “不!” 见到母亲的身体马上就要跌落断崖,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自聂东来口中传出,暴怒的他一拳直接将身边一名黑衣人心脏打碎,顺势夺过他手中的长剑,长剑奋力挥动间,他身旁与之实力相当的几名黑衣人瞬间被斩杀,就在他正准备飞身去营救母亲的时候,黑衣人首领的身影却突兀出现在了他身后,对着聂东来的脖项就是干净利索的一记手刀。 下一刻,聂东来便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崎岖小道上。 一名天境高手,对付一个仅仅只有玄境圆满的年轻人,根本无需吹灰之力。 聂母的身体终究还是跌落到了断崖之下,在她意识溃散的前一刻,她很艰难的扭头看了一眼横躺在崎岖小道上的聂东来,眼里尽是浓浓的不舍与自责。 “永别了,我的孩子!” 她心中默念了一句,她恨头顶这片贼老天,尽管自己夫妻二人好事做尽,到头来却落了个如此下场,丈夫下落不明,自己马上要摔个粉身碎骨不说,还连累自己的孩子落入这群贼人之手,也不知道等待着小聂东来的会是什么。 她更恨自己,恨自己面对如此境况的无能为力,如果不是这些年自己安居乐业之后,对武道的逐渐慢慢松懈,导致武道境界如此滞后的话,就凭眼前这些乌合之众,又岂会是自己的对手,自己的孩子又岂会落到他们手中? 但这一切终将还是完了,此时的她意识都终将消散,从此以后这天地间,也将少了她这一号人物,她只祈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逃脱这一劫数,而后永远江湖种种是非恩怨,好好的活下去。 虽然,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她临死前的一种奢望,并不现实。 想着想着,她无力的闭上了双眼,两行热泪从她眼角悄然滚落,呼啸的风声从她耳边掠过,声音越来越小,直止她再也听不到。 带着满心的不甘与遗憾,她的意识终于消散,这一刻,天地为之一静。 第三百三十四章 忆往事 傍晚的残阳洒下万丈余晖照耀着这片天地,蜿蜒崎岖小道上的血红战场,在夕阳的余晖里,散发着一阵阵血腥刺鼻的味道,伴随着遍地浮尸与鲜血淋漓的景象,使得原本温润暖和的阳光,看上去分外刺眼,立身如此暖阳之下,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夕阳下,少年聂东来的身影倒在血泊之中,安静的仿佛睡着了一般,不过熟睡中的他内心显然并不安稳,清秀的眉梢紧紧皱在一起,脸上表情扭曲,看上去应当是痛苦。 这是他在被黑衣人首领下黑手之前就已经呈现出来的表情,当时的他亲眼看着母亲被黑衣人首领突然偷袭,以致马上即将跌落断崖,心急之下自是惊恐万分。 在少年的周围,横七竖八躺着许许多多黑衣人的尸首,尸首周围的鲜血已经逐渐变得干涸起来,血迹一点一滴逐渐在慢慢凝固,不再如同新鲜时那般鲜红了,反而变成了一种深暗的黑红色。 粗略估计一下,前来围攻聂东来母子的成百号黑衣人,差不多有五分之一的人已经倒在这里,永远也不可能站起来了。 那些躲过一劫、侥幸活下来的黑衣人全数大送了一口气,看向暗箭伤人的黑衣人头领的时候,目光不尽相同,又盲目的敬佩、有变态的狂热、也有用心的沉思、甚至是不明所以的狡黠。但他们每一人其实很清楚,如果不是头领审时度势、恰如期会背后偷袭的话,今日的战斗远不止如此简单,更加不会以这样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局势结尾。 念及此处,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同一个人,那就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聂东来,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头领示下。 少年着实让他们所有人都惊艳了一把,此前他们当中压根没有人会看好他,虽然他的父母在江湖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可不管怎么说,他的年龄实在是太年轻了,没有人会愿意相信一个年仅十五岁默默无闻的少年,会有多大能耐。 可谁又能想到,像这样一位少年人,会轻而易举让他们当中十数人,瞬间失去了性命呢?甚至时间仓促到让他们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而且以少年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来判断的话,他的武道实力至少已经达到了玄境顶峰层次。 玄境顶峰的武道修为虽然算不上太多厉害,但是相对于寻常习武之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了,毕竟天境以上级别的高手并不常见。 就算是他们所有人当中,达到玄境顶峰层次甚至更高修为的人并不为多,只能是少数一部分而已。换而言之,就是他们当中有极大一部分人连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都不如,这让他们心底如何能平静?这让他们如何不会感到惊艳呢? 虽然在偌大的江湖当中,不管是老一辈还是年轻一辈,从来都不缺乏真正的天才与资质聪慧、根骨具佳的人物,但是他们那一部分人,那一个不是江湖上极具传奇色彩的风云人物?那一个不是家喻户晓名震万户?几乎没有谁是别人不认识的,他们这些人当中,并没有聂东来一席之地。 老一辈人物且放下不谈,江湖年轻一辈中极具传奇色彩的那位“小天剑”,据传到目前为止也不过玄境顶峰境界而已,虽然听闻他的实力早已一只脚踏入了天境层次,但是真实境界还是停留在玄境顶峰层次。 如此来看的话,聂东来的自身实力在江湖年轻一辈当中,至少可以排进前五行列。如此斐然实力,自然不可能是默默无名之辈,为何自己一众人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曾听过呢?难不成是聂乘风故意在隐藏着这一切?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又为什么会这样做呢?没有人会想明白个中道理,聂乘风自然也不可能告诉他们。 当然,更具威胁的并不是聂东来这个玄境顶峰的少年,而是聂母那个不要命的疯婆子,抛开她原本就是天境高手不说,她的一手神鬼莫测的剑法更是令人胆寒,而且作为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她的绝地反击绝对不容忽视,索性的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只是可惜了她手中那柄细蓝软件,跟随着她一同白白葬送在了断崖之下。 原来,在亲眼目睹了母亲奄奄一息的倔强之后,聂东来悲痛之下,突然冲破了以往的枯槁,从原来的玄境圆满一下子步入了玄境顶峰境界。 黑衣人首领走到断崖之前,抬头向下探了探,只见下面是深不见底的迷雾,一眼之下,脑子里居然传来一阵莫名的眩晕感,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才感觉全身不再寒毛倒立。 至于聂母,那里还能看见她的半点影子?指不定早已摔了个粉身碎骨。 定了定神,黑衣人首领压下心中的忐忑,让手下人架起聂东来,一群人就此浩浩荡荡离开。至于小道上的鲜血与那些已经死亡的黑衣人的尸体,就这样被留在了这里,谁也没有再去理会它们。那怕那些尸体生前曾是他们最亲密无间的队友,但是一旦他们死亡,又有谁会记得他们呢? 或许有,但并不一定是那些曾经亲密无间的狐朋狗友。 聂东来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黑衣人解押着不知道要去往那里,由于他是被囚禁在马车里,虽着马车颠簸,因此他并不能看到外面的情景。 马车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看着他防止发生意外,聂东来大致扫了一眼,就明白这群人还是挺谨慎的,非但将自己捆了个五花大绑,让自己无法动弹,反而还派专人时刻盯守。 但是他必须找个办法逃出去,因为他还不知道母亲最终究竟怎么了,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但他还是希望有奇迹发生。 就在聂东来暗自琢磨着各种计策的时候,那名黑衣人很快就发现了他已苏醒,不过他们并未理会他,在他们看来,聂东来的确已经不值得他们太过关注了。 很快聂东来就发现了一个令他崩溃的事情,原来他的武道修为早已被封印,怪不得眼前两人一副压根不怕自己逃走的架势。 那段时间的聂东来一直都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吃了黑衣人给他的食物以后,很快就会迷迷糊糊睡去。 他再一次头脑稍微有点清醒的时候,就已经被黑衣人带到了那个广场之上,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打着各种各样的口号与幌子要讨伐自己一家,之后就是师傅救了他,将他带到了灵台山上精心照顾、给他治伤。 其实,聂东来并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会这样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救自己一个快死之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 莲台变 如果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正常之人,聂东来不晓得面对当时那种境况,他会不会将自身立于整个江湖的对立面,而救自己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不过聂东来想多半应该是不会的吧! 因为连他自己都实在是想不出一个自认为刚好妥当的理由,更别说是并不相干的其他人了。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功德,但是换位思考,但如果为了救一个人而将自己推到近乎整个江湖武林的对立面,那么这个人真的值得去救嘛?或许除了父母至亲之外,没有人愿意行如此愚蠢之事了吧? 就算是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故交,能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人? 可师父却偏偏这样做了,而且是当着天下人的面,义无反顾的救了自己,虽然只是应允了一个看似无济于事的六年之约,但是能够有如此胆识与勇气者,除了他,这世间还能有几人? 非但如此,之后的日子里,他还一度将自己视如己出,不仅费尽心思帮自己治疗伤情,将原本奄奄一息的自己从鬼门关重新拉了回来,更是苦口婆心教自己为人处世之道与武道修习,可谓是用心良苦。 或许在外人看来,他救自己是别有用心,但是聂东来并不这样认为,因为在之后的六年时间里,师父非但没有要求自己为他做过任何事情,更是为了自己的伤情,不惜丢掉了他自己三十年的功力。这份恩情,聂东来就算是肝脑涂地恐怕也无以为报。 对于武道修习者而言,好不夸张的讲,三十年的功力就好比他自身的半条命一样重要,如此重要的东西,师父说给自己就给了自己,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可想而知,他对自己还有何了图谋的呢? 因此对于师父,聂东来一直都怀有一颗敬畏之心,如果没有他,就不可能有今日的自己,如果没有他,指不准自己早已死在了那个犄角旮旯,在聂东来心中,师父就像是他的亲生父母一样重要。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做,就像他当初为什么要救自己一样,聂东来心中并没有什么概念。个中缘由,师父从来都没有提及,聂东来也从来都未曾问过他。 这份恩情,聂东来都一直默默放在心里。 随着以前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从脑海中划过,不知何时,晕厥过去的聂东来似是清醒过来一般,眉头突然蹙起,看着让心心疼,紧接着一滴眼泪悄然从青年眼角滑落,滴落在莲台之上。 而原本处于他手掌之间的那株“落魂草”早已不翼而飞,只留下那个承装“落魂草”的玻璃瓶子,被青年死死的攥在手里。 令人意外的是,青年的眼泪并未在莲台上停留,很快就融入莲台当中。原本暗淡无色的莲台瞬间紫光大涨,把百里长风的医馆都映照成了一片紫光。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原本百无聊赖的百里长风与穆桂天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来到紫光大盛的莲台前查看情况。 可是,他俩围绕着莲台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楞是没有发现任何一丁点的头绪。 原本今日百里长风与穆桂天在吃完穆桂天从外面带来的午餐之后,一如往常一样,开启了枯燥的等待时光。 按照百里长风的预期,聂东来本该在昨日就清醒的,可是昨日他跟穆桂天按捺着心中的激动,整整等待了一日时光,都未曾见到变得普普通通的莲台有任何一丝的异动。原本百里长风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害怕出现什么意外,可是在他再三确认无误之下,这才放下心来,虽然一月时间将尽,但毕竟昨日只能算是一月时间的最后一天,一月时间并非真的已经完结。 所以即便是心中免不了担心,他最终还是耐住了性子,静心等待。 却不曾想,仅仅只是过了一日时间,沉寂了一个月的莲台,突然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虽说百里长风的“衍莲之域”这门神通,寻常时候压根派不上用场,以往的时候,也很少有用的着的地方,但是并不代表他以前从来都没有用过。 但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变故,所以当出现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的时候,百里长风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他真害怕出现自己无法掌控的变故。 可是,经过仔仔细细的检查之后,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这让他悄然舒了一口气,但是脑海中紧绷的那条弦并未真正松懈下来。如果不是“衍莲之域”一旦闭合之后,如果强行开启的话会对里面的人造成一些不必要的伤害的话,他都忍不住想要强行闯进去看一看里面的情况了。 但是很快,紫光大盛的莲台便再一次沉寂了下去,再一次变的朴实无华,但却丝毫没有想要消散的迹象。 刚刚的一切,来的快去的也快,就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百里长风与穆桂天却因此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顺便变的精神抖擞,万分敏感的立身莲台之前,两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聂东来身处的莲台,眼里充斥着浓浓的不解与期待。 在他们看来,今日原本就是聂东来破璧而出,涅槃而生的日子,之前的变故似乎是在有意无意的暗示着什么。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处于莲台中的聂东来虽然依旧紧闭着双眼,但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却也悄然坐直,整个人漂浮在了莲台空间的中央,滴溜溜直转。 其实这一切并非聂东来的本意,其实,就在紫光大盛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过来了,他之所以不远醒来,是因为先前在他意识中呈现出来的一切过往,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 以往不知道自己过往的时候,他就特别想弄清楚这一切,可当真的知晓这一切的时候,聂东来突然有些不敢去面对,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那些血流不止的画面,那些拼命奔逃的不堪,都让他心生疲倦,当然这还并非是让他最绝望的,让他最绝望的是母亲的死与父亲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而他自始至终都不清楚仇家到底是谁,他唯独记得的只有那双阴狠的眼睛。 江湖之大,他又将从何处寻觅父亲的音讯?从何处去追寻六年前的过往云烟呢?更别提报仇雪恨了。 这一刻,他的心似乎从天堂一下子跌到了地狱,如此反差,竟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就在他茫然自闭的时候,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自发凌空,而且之前翻阅过的父亲留下来的剑经的内容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剑经中那些字迹,如同流水一般,“哗啦啦”自他脑海中划过,不知是何原因,聂东来突然觉得原来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突然在他脑海中变得清晰明了起来。到最后,那些文字竟然演变成了一个手持长剑的淡青色身影,在他的脑海中不断腾挪雀跃、挥剑起舞。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剑式 浅青色的身影时而如同雨燕般的轻盈,时而又同雄鹰般苍劲,手中长剑陡然出鞘,手腕轻转之间,手中长剑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寒烁。 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蛟龙穿梭,游走四身,时而轻盈如风,起剑宛转,时而骤如暴雨,点剑振岳。 渐渐地,他手中长剑越转越快,很快就与密密麻麻的剑光融为了一体,分不清彼此。 蓦然,剑光自空中画成一弧,淡青色的身影也顺势随着剑光倾倒,却又在即将着地那一刻,脚尖轻点地面,身体顿时如同龙卷风一般拔地而起,猛然又融入密不透风的剑光中,只一瞬剑,手中长剑故作撩拨之姿,轻轻扣在了密不透风的剑光之上,那密密匝匝、看着就令人生畏的剑光霎时崩碎,化作乌有。 淡青色的身影跟着顺势一个鲤鱼打挺,在剑光消散之前稳稳落于地面之上,而他手中长剑不知何时早已悄然入鞘。 出剑、舞剑、收剑,一气呵成。 立身于天地间,他就像是一杆擎天之枪,一柄指天之剑,眼神睥睨,神情淡然。 不知是什么原因,聂东来越是想看清淡青色身影的面容,就越是看不清淡他的具体样貌,甚至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但他依旧看得如醉如痴。 看他舞剑就像是在欣赏一段妙曼优美的舞蹈,令人赏心悦目,心潮澎湃。尽管聂东来看不出什么门道,也看不透他之所舞究竟是何种剑招。 不消片刻,淡青色身影再一次开始舞剑,还是同样的剑招,还是同样的起剑与点剑,他的身形依旧那般飒爽不凡。很快,聂东来便再一次被他的剑招所吸引。 之后的时间,淡青色身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舞着剑,周而复始,似乎他本就是为舞此剑而生,或者他是想给聂东来看清某些东西。 聂东来一如既往目不转睛的看着,渐渐地,他终于发现了些许端倪。 那些自己完全看不懂的晦涩剑招在淡青色身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演练之下逐渐在他眼中变得清晰起来。 从出剑、起剑到舞剑、点剑,甚至是最后的收剑,居然自动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开始演练起来,由快到慢,到最后竟然直接开始分解剑招。 一招一式,淡青色身影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而他整个人似乎从一名出剑如鬼魅的绝世高手,一下子变成了一名剑道初学者,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笨拙,但却能够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 观摩了不知多少遍以后,聂东来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感觉,那就是他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淡青色身影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 朴实无华的莲台空间中,青年双眼闭合,身体不知何时已经降落于地面之上,而他的身体也跟着淡青色身影的姿势翩然起舞,动作虽然很笨拙,还是却完全跟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淡青色身影手中的动作如出一辙。 渐渐地,青年舞剑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尽管他手中并没有握剑,但是到最后,他的周身居然出现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剑网。 青年似乎不知疲倦一般,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舞着心中之剑,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青年手上的动作逐渐变慢,到最后越来越慢。 某一时刻,青年剑眉微凝,似乎有些不解,他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戛然而止,青年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实在努力思考着什么一般。 慢慢的,他的手又开始重新比划起来,但如果仔细去看的话,他的手上不断在重复着一个动作。拔剑、出剑、收剑,没有任何多余累赘的动作,他的手中明明没有剑,但是却给人一种他手握一柄绝世好剑的感觉。 那模样,说不出有多怪异,但却偏偏恰如其分。 身形不再有丝毫挪动,青年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手中的动作,似乎原本一个孩童都会的动作,对他有些莫名的吸引力。 聂东来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都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自己之前明明是在学习淡青色身影手中的那套剑招,但是在将淡青色身影手中的剑招学习到出神入化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这压根就不是一套剑招,仅仅只有一招剑式,而且还是最基本、最简单的一个出剑、起剑、收剑的过程。 而恰在此时,他突然进入了一种超然的状态,心中空灵无一物,只剩下那一式剑招,之后的动作完全是他本能的一种反应罢了。 慢慢地,少年手中的动作越来越熟练、速度也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根本看不清了,似乎他压根连剑都不曾拔出,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但实际上他的剑早已回鞘。 处于医馆当中的百里长风、穆桂天二人,依旧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两双眸子死死的盯着摆放在医馆地面上莲台之上。 这座莲台在之前出现过一瞬间的异常之后,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死寂的如同摆放在那里的一个物件一样。 相比于穆桂天没心没肺的满心期待,与内心止不住的好奇,百里长风心里确实忐忑不安,他只得在心中默默祈祷,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尽管“衍莲之域”出自他手,但是对于“衍莲之域”有可能会产生的变故,就连他这个主人都不是特别清楚。 现在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无意中突发奇想捣鼓出来的这玩意儿了,这玩意虽然倾尽了他毕生心血,但是它却并非完全听话,原先差点要了自己的半条命不说,要是此次真的对聂东来造成什么伤害的话,那他心里也就真要愧疚死了。 按照他的预期,最迟今日聂东来也会出来,但是到目前为止,他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他这个在医道一途有着神鬼莫测手段的“鬼医”先生,嫩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耐心等待,希望聂东来能早日从里面出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突然,百里长风与穆桂天二人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破风之声,两人吓的一个激灵,连忙四下环顾,却发现什么事也没发生。 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疑惑。 二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原本立足医馆床头的那柄“龙泉剑”,不知何时已经钻入了“衍莲之域”当中,落在了双目紧闭的聂东来手中。 对于这一切毫不知情的还有处于空灵状态的聂东来,他刚刚只不过是心念一动,想要一柄剑而已,却不曾想那柄被神秘人赠予自己的“龙泉剑”居然会在下一刻自动飞入他手中。 举剑在手,聂东来的气势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身形似乎骤然化身为天地间最锋利的那柄剑,立身天地,直至苍穹。 “铿!” 长剑蓦然出鞘,一声嘹亮的剑吟传遍身下这片空间,青年持剑起手,还是原来简简单单的招式,速度却比之前快了十倍有余。 “锵!” 长剑骤然归鞘,一道璀璨的剑光自青年身前一闪而过,急如骤雨、快如闪电,一眨眼便融入远方,消失不见。 长剑自青年手中出鞘、回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明明是两个不同的动作,却硬生生融为了一体。如果有外人在此的话,或许只能看到青年只是手轻轻动了一下,如果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到他手上有任何动作,兴许只能看到那道一闪而逝的璀璨剑光。 第三百三十七章 起风了 入夜初凉。 寒九的夜风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来到世人身边,用它那并不温馨但却无处不在的躯体枝干,提示着世人这个季节本就该是个让大家学会细心保暖的季节。 但是,对于它的好心,世人通常都不怎么领情,非但得不到任何人的赞颂感激与欢喜,换来的往往都只能是世人的嫌弃唾齿与厌恶,不过它向来都有着世人不具备的高尚情怀,从来都不会去去世人计较。 每个年头总会如期而至,履行起自己义不容辞的微末职责。 再次苦苦守候了一天的百里长风与穆桂天二人,在未得到自己预期的结果以后,最终还是抵不过身心疲惫,无精打采的回来了原本属于他们的位置。 医馆里间的摇椅上,百里长风斜躺其上,眼眸微闭,用他那粗糙的双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紧紧绷了一天的心神稍微有所放松。 他已经有一个月都没有放松过心神了,自从聂东来进入“衍莲之域”起,他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大概我这一生就只适合这样的生活吧?” 老人心中多少有些苦涩,除去还算快乐的童年以外,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过过安逸的日子。 意气风发时,妹妹突如其来的病症让他束手无策,一下子从天堂跌入了地狱,即便最终散尽家财,也终究逃不过命运安排。 满心绝望时,师父毫无征兆的出现给了他一线生机,本想着当是苦尽甘来峰回路转,可没想到最终就连师父他老人家都受他牵连而撒手人寰。 心如死灰时,妹妹的嘱托与师父的期望,又不得不让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拖着满身创伤的残躯度日如年般留在这个世上,到头来非但有负与妹妹的嘱托不说,还与自己的知心故交闹了个不欢而散。 小有所成时,虽然算不得将师父的衣钵发扬光大,但也算是不辱没了他老人家的颜面,世人只看见他鱼跃龙门的光彩,可又有谁注意过他内心的憔悴? 往事如烟深埋心底时,他本以为自己疲惫不堪的余生,终将会在夺魂山那片缘起缘灭的清净之地安然度过,却不曾想又恰巧赶上了另一故交与弟弟莫名其妙消失无踪。不得已,他又从那个人人崇敬的地方走入世尘,步入了这个陌生又不被别人认可的地方,过上了风雨飘摇的日子。 在江湖上,他是世人眼中医道卓绝出神入化的“鬼医”先生,简直无所不能,无难可为。但是偏偏在面对自己至交亲人的时候,江湖纷争也好,生死顽疾也罢,他通通都束手无策。 可笑吗?或许更多的是可悲吧! “哎!” 一声饱含沧桑的叹息,自老人口中轻轻传出,只一声轻叹,似乎用尽了老人全身的力气。 叹息过后,老人一下子瘫在了摇椅上。 独坐在床沿的穆桂天转头看了他一眼,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了老人半边侧脸。这一刻映入他眼帘的不再是那个修为高深莫测的前辈高人,也不再是那个喜欢嬉闹的不正经老顽童,而是一个步入迟暮的垂垂老者。 望着老人的模样,他突然感觉有些心痛,因为老人这种神态,他曾在自己父亲身上见到过。 他从来都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不知何为忧何为愁,许是由于从小衣食无忧的缘故,所以他也想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愁什么,为何会搞的自己如此狼狈,但是每当看见他们这副模样,他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虽然经过一月时间的等待,也不清楚聂东来到底进度如何,但是看着那个毫无动静的莲台,穆桂天想应不会有什么意外吧?百里长风虽然说过一月期限,但是闭关这种事,还不得视具体情况而定?更何况聂东来的情况本就棘手,连百里长风这种见多识广的医道高手也只能诊断出个大概因由,无法亲自着手治疗,即便是多花费一些时间也无可厚非。 夜渐深,圣铉城街道上的灯火依次逐渐亮了起来,渐渐照亮了原本因为没有点燃灯烛而显得有些昏暗的医馆,灯光凭窗而入,老人的半边脸颊变得愈发清晰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阵阵呜呼之声,穆桂天起身来到医馆外间的窗前,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了一支蜡烛,烛光轻轻摇晃了几下之后,慢慢变得亮堂起来。 穆桂天向窗外探了探头,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外面突然起风了,夜风呼啸而过,吹动撩拨着街上行人的衣角裙摆,引来了无数人的白眼谩骂,吓得他们赶紧紧了紧外面的衣衫,就连脚下的步子也在不知不觉中放快了许多。 一阵劲风扑面而过,案桌上的烛火突然开始剧烈晃动,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一般。吓得穆桂天又赶紧将脑袋重新缩了回来,都来不及去关上窗户,赶紧抽手挡了挡案桌上的烛火,生怕一不小心它就会被突如其来的劲风给吹熄了。 待案桌上的烛火恢复如常之后,他这才赶忙合好窗户,防止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由于之前并没有在意外面的情况,穆桂天并不知道风起于何时,他更不可能知道它将止于何时。 回过身时,百里长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身后,透过窗户,老人望着外面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一脸平静地问道:“起风了?” 穆桂天虽然不明白他为何明知故问,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起风了,不知是什么时候。” “随时都有可能!” 老人丢下一句令穆桂天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便转身向医馆里间行去。 穆桂天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就在刚刚他突然觉得老人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之前他从来都不曾见到过的犀利。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沉睡了多时的雄狮,即将觉醒,又像是一柄凌厉的锋芒,将欲出鞘。 莲台空间中的聂东来,在挥出了那极致一剑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剑虽在手,但是青年却始终双眼紧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早已熟睡了一般。 其实,这些都并非是聂东来的本意,他只不过是跟着脑海中那个淡青色的身影而动。就在刚刚,聂东来脑海中的那道淡青色身影突然站定不动了,他也就跟着站定不动了,这完全是处于空灵状态下的聂东来下意识的动作。 就连聂东来本人也毫不知情,因为他当下所处的这种状态着实有些玄妙,如果此刻有慧眼识珠的外人在场的话,定然会惊掉下巴,只因聂东来当下所处的状态正是武道中人梦寐以求的“心神合一”,“心神合一”与其说是一种空灵状态,倒不如说是一种顿悟,进入“心神合一”不单单需要自身心无杂念,更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等外界因素,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入这种状态。 但是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好处显而易见,平时那种晦涩难懂参悟不透的武道瓶颈会变的异常简单,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被称之为顿悟,也不会受江湖中人如此追捧了。 甚至有许多武林中人,为求得“心神合一”,不惜布局数十年,也不一定得偿所愿。 聂东来能够在如此境况之下,不知不觉进入“心神合一”状态,绝对算的上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如果把控得当,对他自身的武道实力绝对有着不可估量的益处,就算将他的武道实力提升一倍以上也不是不可能。 第三百三十八章 行伍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某一刻,淡青色身影陡然破碎,化作星星点点的淡青色光芒,缓缓向空中升起。就在聂东来以为它们会就此消散的时候,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居然再次出现了变化。 只见它们再次凝聚到一起,最终化作一本书籍模样,聂东来定睛而望,这才发现星光所幻化的书籍,正是父亲之前留下的那本《天玄剑经》。 正当聂东来倍感困惑之时,星光所化的《天玄剑经》居然被自动打开,而后直接开始缓缓翻阅起来,一页页剑经内容自他脑海之中徐徐划过。 那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就仿佛在聂东来的脑海之中,存在着另外一个人,此刻正聚精会神地阅览着《天玄剑经》。 当然,聂东来脑海中的这本《天玄剑经》,并非是他父亲聂乘风就在百里长风那里的那本正版书籍,它其实不过是聂东来利用自己超强的记忆印入自己脑海中的《天玄剑经》的内容而已。 聂东来的聪慧程度,连其师父都赞叹不已,虽不说是过目不忘,但是往往不管任何书籍,只要他看过两遍以上,便都能记在自己脑海当中,《天玄剑经》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因为《天玄剑经》是父亲留下来的缘故,他曾在医馆里畅读过整整一夜时间,何至于仅仅看过两三遍那么简单?《天玄剑经》中的内容尽数被他一字不落地记在了自己脑海当中。 因此,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这本虚拟的《天玄剑经》,其实是他脑海中早已滚瓜烂熟的《天玄剑经》之中的所有内容,虽然只是一本并不存在的虚拟剑经,但是其中的内容却无比真实。 至于父亲留下来的那本原稿书籍,依旧被搁置在医馆外间的案桌上。 虽然在聂东来翻阅过之后,穆桂天也是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认认真真读过剑经中不到十分之一的内容,但是在翻阅了十多页之后,他便失去了耐心,咀嚼这种枯燥乏味的文字,并不是他的强项,尤其是像《天玄剑经》这种晦涩难懂的内容。尽管山庄有不少书籍上都曾留下过他的指印,但哪些书籍大多都是有关江湖轶事与世间万物之类的东西,而并非像《天玄剑经》一样,有关武道修习。 如果穆桂天对于武道修习着实上进的话,以“枫林山庄”的底蕴,加上他家老爷子明里暗里的督促,他早就已经超越目前的境界了,他的天赋其实并不差。 当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至于被外人渴求推崇的武道实力,在他眼里就好比身在钱财一样,够用就行。 大概是性格使然吧,加上他身后有些强大底蕴的支撑,穆桂天似乎很少有正儿八经用得着武道的地方,这也是他并不热衷武道的原因之一。 在他看来,枯燥的修习生涯还不如多睡会觉来的自在。 聂东来脑海中,每当星光所幻化的剑经其中一页内容翻开,便凝聚化作一个光点小人,自顾自开始自动演练起剑经中的内容,一页内容演练完毕,这个光点小人便会自动消失,紧接着又是下一页,下一个小人。 由于脑海中《天玄剑经》翻页速度比较快的缘故,那些光点小人的动作完全被衔接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套独立的体系。 当最后一页内容被演练完毕,主动合上的书籍突然化作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悬浮在了聂东来脑海当中。 聂东来顿时觉得这柄利剑似乎有些似曾相识的味道,可当他刚准备仔细一观究竟的时候,剑身突然光芒大涨,还没等聂东来有所反应,宝剑就如同彗星一般,拖着一个晶莹亮堂的尾巴,自他脑海当中一闪而逝。 聂东来压根来不及去捕捉它究竟去了哪里,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炸裂开来一般。来不及细想的聂东来直接双手抱住脑袋,双腿轰然着地,身体更是如同虾米一般蜷缩在“衍莲之域”独立的空间内,不管是脸颊额头还是手背,皆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变得青筋暴起。 这一刻,聂东来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疼痛便是更加剧烈的疼痛,再也不存在任何东西。 而之前一直被他紧握在手的“龙泉剑”也悄然掉落在地,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剑鞘尽数插入“衍莲之域”独立的地面上。 与此同时,“龙泉剑”的剑身突然一阵光芒闪烁,剑柄之上突然多出了些许幻若星辰一般的晶莹,使得“龙泉剑”看上去更加深邃了许多。 由于事出突然,聂东来并没有注意到,原本处于他脑海之中的那柄晶莹之剑,在他脑海中消失之后,居然突然没入了“龙泉剑”内,与之融为了一体。 待到光芒散尽,“龙泉剑”再一次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或许是由于狂风肆掠的缘故,今夜的圣铉城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使得这座令人心潮澎湃的不夜城孤寂了许多。 狂风携卷着黄沙自圣铉城外的远处,一路呼啸而过,将整座圣铉城都包裹在了尘沙之中。 就连平日里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守城侍卫们,那些本就出生军伍的硬汉子们,都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阻挡沙尘,甚至为了尽量防止尘沙不小心落入眼睛,他们不得不半眯着眼睛,将头尽可能低下。 其实,遇到这种天气,最遭罪的莫过于他们这群人了。不管是那些夜游圣铉的行旅,还是喜欢凑凑热闹的公子哥,甚至是街道两边那些依靠微末营生维持生计的摊主商贩们,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拥有自己的选择,就好比遇到这种突发天气,他们完全可以关起门来老婆孩子热炕头。 但是那些侍卫却不同,他们连自己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从踏上这条路开始,他们就只能为别人而活,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那些需要他们的人驻起一道墙,遮风挡雨。 没有人会为他们遮风挡雨,除了他们自己。他们是这个时代的英雄,只因从入伍从军开始,这一切都注定,他们却很难让别人铭记于心,只因像他们这样的人多如牛毛,几人到来,几人离开,别人压根看不到。 当然,除了他们自己的家人。 或许除去他们自己以外,压根没有几个人会知道他们居然还会有家人吧! 且不论,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 到头来,行多有病住无粮,万里还乡未到乡。 第三百三十九章 驻空者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满天黄沙当中,有一道身影自圣铉城外缓缓行来。 此人看上去有些狼狈,一头散乱的长发随意披在肩头,身着一身破旧的袍子。由于黄沙漫天加之夜幕已深的缘故,并看不清他的具体面容,不过通过他模糊的相貌大概可以断定,此人必是四旬已过,甚至年及大衍也未尝不可。 不过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就这样负手走在黄沙当中,于虚空踏步而行。似乎这漫天的风沙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而他仿佛就像是在这漫天黄沙当中消遣漫步一样。 而在他眼里,眼下这些让圣铉城守城侍卫们都难以开眼的黄沙,压根就不具备任何威胁。 若是剥开风沙仔细去看,就不难发现,在他的嘴脸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高深笑意,而在他的眼中却似容纳了万千星辰日月,一眼便能令人深陷其中。 他的脚下明明没有任何东西作为支撑,但却依旧不急不缓的闲庭信步在虚空之中,完全像是在地面上行走一般。 而哪些令所有人都厌烦的黄沙就像是他最忠实的仆人一样,跟随在他左右,却始终与之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不多也不少。 那模样,完全像是他在驾驭这些风沙而行。 在行至圣铉城城门口的时候,他终于停下脚步,驻足而望,整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与那“圣铉城”三个大字处于同一条线的位置。 看着眼前出现的三个大字,与这座熟悉无比的雄壮城池,来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困惑、缅怀、愁楚,可谓神情百转。 这座城池,还有城头的这三个大字,涵盖了他心中太多的回忆,在他心中留下了太多的不舍,同样也留下了他这一生的遗憾。 别离许久,未曾想再次身临故地,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也不知道如今的圣铉城能有几人还记着他,又有几人还能认识他呢? 驻足圣铉城前,来人心中五味陈杂,百感交集。回首过往,一切仿佛恍如近在昨天,但却又那么遥远,薄凉心酸,唯有自己可见。 突然,一股令人为之动容的悲凉愁绪,以他为中心向圣铉城各个角落扩散而去,那些行走在圣铉城入夜风沙中、临近城门口位置的路人,全都毫无征兆的齐刷刷停下脚步,他们只感觉自己内心此刻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但却说不上悲起何时,伤于何事。 只是这种悲伤的情绪占据着他们每个人的心扉,将他们每个人的内心很快便填充至饱和状态,让他们每个人都只是觉得自己内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止不住想要抱头痛哭一场,甚至有些情感比较脆弱之人,在不知不觉中已是泪流满面。 就连那些铁骨铮铮的行武兵卫们,都感觉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仅仅只片刻功夫,来人便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或是他也同样感觉到了圣铉城突如其来氛围的变化,亦或者是他原本就十分清楚自己会带给他们怎样的变化。因此,对于临近圣铉城城门口的一众人不由自主的变化,他非但丝毫没有惊讶,反而似乎觉得理所当然。 而就在他收拢好自己情绪之后,原本刚刚感觉神情悲伤不能自抑的众人,只觉得浑身猛然一轻,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悲伤,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来的快去的更快,快到让他们来不及抚平眉梢的皱褶,来不及拭去眼角的泪痕。 待一切瞬息而逝落定尘埃,每个人的脸上都残留着惊诧不解,他们都只觉得自己仿佛无端无故做了一场大梦,顷刻间如梦初醒,甚是怪哉。 甚至有人连忙拭去眼角残留的泪痕,神色慌张的朝周遭环顾一二,暗道一声万幸。 好在黄沙遮面,行人匆匆,并没有人会留有心思去留意这些不关乎自己之事,再说了,就算是有人会在意,像眼下这种天气视野毕竟有限,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然的话,估计走着走着丢了魂似的突然落泪这种事,要是被别人不小心给瞧了去,是要笑掉大牙的。 指不定人家心里会作何感想。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来人明明光明正大的立身于圣铉城前,但却似乎并没有人注意他。 就连圣铉城城门口与城墙之上那些兢兢业业的侍卫们,也只是看到一团浓郁的沙尘盘旋在圣铉城前的半空中,他们皆是愤愤不平地暗道眼下的鬼天气邪门。 来人的身影似乎完全融入到了那一团沙尘当中,分不清彼此。 夜更凉了,风沙也更大了。 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也匆忙慌张走的差不多了,像眼下这种天气,即便是在圣铉城也极少遇到,更何况如今还不是在风沙最甚的暖春时节。 寒九天气能够遇到这样的风沙,实属罕见。不过再多的抱怨也是无济于事,老天爷行事,但凭心情,不是寻常人可以揣摩的,他们能够做到的,只有抓紧窝回自己的家中,防止被肆无忌惮的风沙钻了口鼻。 良久,来人才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他的声音尚未传出,就已经被嘶吼的风声掩盖而去。 落寞的摇摇头,来人便重启步子,一步步朝圣铉城那高耸的城墙走去。 风沙随之而动。 圣铉城的城墙,在寻常人眼中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一样,横亘在通往圣铉城的道路尽头,从来都没有任何人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横跨而过。 不管是出于忌惮圣铉城的势力也好,还是局限于本身的实力也罢,似乎从未听说有人去尝试过。 但是来人却似乎满不在乎,踏空而上,很快就来到了城墙之上,而后直接一步跨过城墙,径直朝圣铉城内走去。 他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人,圣铉城那些守城侍卫们依旧各司其职,丝毫没有觉得已经有人自他们头顶跨过,走入了城中。 与此同时,正在医馆闭目养神的百里长风似乎心有所感一般,瞬间从摇椅上弹了起来,沧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直勾勾的看向圣铉城城门方向。 不明所以地穆桂天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因由,下一刻,百里长风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医馆之中。 当他的身影再一次出现时,已经到了圣铉城城门前,而后满怀疑惑的四下张望,并未见任何可疑身影。 就在他准备询问守城侍卫之时,城门口突然多出了两道身影。两人虽面容看上去有些相似,但是着装打扮却相差甚多,一人锦衣华服衣冠楚楚,眸子开阖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上位者气势,另一人却不修边幅邋里邋遢,朦胧着双眼似乎没睡醒一样,腰间还别着一个特别醒目的大酒葫芦。 正是欧阳德与欧阳醉兄弟二人,原来不光是百里长风一个人感觉到了城门口的异常。 适才,他们二人正在书房商讨再次去往大都的万全之策,突然觉得一股若有若无的强大气息出现在了城门口方向。 虽然那股气息转瞬即逝,但是从那种瞬间笼罩别人心灵,让人心灵产生共鸣的感觉可以判断出,来人绝对是他们意想不到的高手,至于武道实力究竟有多高,他们都不敢确定。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人不敢有丝毫耽搁,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可没想到百里长风居然先他们一步已经赶过来了,他不愧是医道第一人,识觉之敏锐果真非常人所能比拟。 第三百四十章 先一脚 欧阳德兄弟二人现身城门口后,自然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愁眉不展的百里长风。 “鬼医”百里长风的名号,在江湖中早已人尽皆知,但是江湖中真正认识他本人的并不多,因为百里长风虽然声名在外,但是他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在人前显山露水。 大抵是由于师傅半边天以及妹妹百里凰岚的离开,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印象的缘故,他虽备受江湖中人推崇,但却很少在人前显露自己的医道水平,以致于圣铉城有不少人都以为拥有“救死不救伤”医馆的老人,只不过是个名不副实的江湖骗子而已。 就像百里长风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所走的这条路,并非是他自己想要走的路。 不过欧阳德与欧阳醉兄弟二人,非但不在那些有眼不识泰山的愚蠢之人当中,而且由于【幽冥督查史】的原因,他们与百里长风不仅认识,而且也算是十分相熟。 对于百里长风身在此处,二人虽然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是转念一想百里长风最擅长的就是医道,作为江湖武林医道第一人,他的识觉自然有着不为外人知的独到之处,也就释然了。既然他们二人先前都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出现在城门口的那股令人压抑的气息,同样身处圣铉城的百里长风自然也就没有理由感应不到。 医道一途,最讲求望、闻、问、切,因此,同等境界的医道高手,识觉感知要比其他人敏锐不止一筹。 尽管他二人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百里长风的存在,但是却并未在第一时间同百里长风打招呼,仅仅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同之前的百里长风一样,连忙拧着眉头四下张望。 结果自然显而易见,依旧同百里长风一样,毫无所获。 “不用找了,人已经离开了。” 就在二人感到遗憾困惑之时,百里长风主动出声解释道:“我刚刚闻讯赶来的时候,人就已经不在此地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并不清楚之前出现的那道气息属于何人,但却总觉得那道气息似乎隐约有些熟悉的味道,但具体熟悉在那里,一时之间居然又想不起来。 更让他纳闷的是,圣铉城城门口出现了这样一号人物,反观那些守城侍卫们,似乎根本浑然不觉,也就是说他们压根连那人的面都没有见到,或者是那人在路过城门口的时候必然是经过一定的乔装打扮,迷惑了守城侍卫们的视野。 如此来看的话,压根就没有人知道来人究竟长相如何,又去往了那里。也不晓得他此行前来圣铉城究竟有何目的,如果他有心对圣铉城不利的话,终将是个巨大的隐患。 如今的圣铉城早已处于风雨飘摇的动荡局面,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势力交错复杂暗涌丛生,终有一天这种表面平静的局势终将会被打破。 一旦这种表面平静的局势被打破,那么必将有很多人会陷入水深火热当中,到头来受苦的不还是贫苦百姓? 如此情形之下,一个不知深浅的陌生人,以这样一种姿态入驻圣铉城,必然会引起各大势力的关注。 原本对于百里长风而言,圣铉城只不过是个暂时歇脚的地方,他不应操这门子心,但是所谓医者圣心,他最见不得的就算是贫苦百姓受苦受难。 而且,圣铉城本身就与他颇有渊源。 “百里先生!” 欧阳德双手抱拳于胸前,这才正式算是与百里长风打了声招呼,而后看着百里长风直言道:“先生也是刚到此处?” 虽说他与百里长风也算相当熟悉,但毕竟如今的他们二人所代表的是两个不同的江湖势力,所以即便是私下里关系再好,公众场合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更何况,百里长风原本就年长欧阳德几岁,而且他作为欧阳德患难兄弟百里长生的亲哥哥,欧阳德尊他几分情有可原。 更何况,以百里长风之能,尊其一声“先生”无可厚非。 一旁的欧阳醉倒是没有那么多江湖繁文缛节的概念,在未发现来人的踪迹之后,他便双眼微微一眯,而后从腰间取下酒葫芦,美美喝了两口。 而对于一旁的百里长风,他则直接选择了无视。 百里长风同样抱拳示意,“我不过只先你们一脚而已。” 他自然明白欧阳德想要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问一下自己是否有了来人的什么消息而已,其实他自个之前还妄想着要问一问守城侍卫呢,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即便是问了,也不可能问出个所以然来的。 这一点,从那些守城侍卫在看到自己等人的诧异就不难看得出来,很显然他们压根不晓得自己等人为何而来。再者而言,如果他们真的有所察觉的话,恐怕早就逐级上报了,最不济自己等人出现之后,肯定会有人前来禀告才是,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满脸疑惑。 至于欧阳醉的态度,百里长风倒是没有多大意外,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欧阳醉。不光是对他,自从那件事发生了以后,欧阳醉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见谁都是这幅模样,而且从来酒不离身。 只不过,面对这样的欧阳醉,百里长风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千伤万伤,心伤最难愈,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迷茫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欧阳德同样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位兄弟的与众不同,知晓他从来对事不对人,也就没有去劝说什么。 而是走到百里长风近前,问道:“先生有何看法?” 其实,不单单是百里长风,就连欧阳德与欧阳醉二人,同样也觉得之前出现在此处的气息,隐约中透露着一丝熟悉,只不过这种熟悉的感觉很淡很淡,让他们无从分辨它到底来自那里。 这一度让欧阳德觉得自己的感知出现了错觉。当然,出现这种感觉的也并非只他一人,就连百里长风也在刚刚出现过这种感觉,只不过他终究是医道高手,对于识觉感知特别敏感,因此,当这种感觉出现的一刹那,就被他给从脑海中掐断了。 他相信既然自己身上出现了这种感觉,那么必定就有它出现的因由,只不过自己暂时还为发现而已。 同样没有了二人打搅的欧阳醉,倒是乐得清闲,他虽举着手中的酒葫芦不断在喝,但是眼睛却始终如同利剑一般,来回扫视着城门口的各个位置,而他的感知也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城门口这一带涵盖在内,仔仔细细地过滤着。尽管这里全无半点来人的影子,可他依旧想从这里寻找出一丝蛛丝马迹。 漫天风沙飞扬,但却始终近不了三人身体,在距离他们躯体一米开外时,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一分为二,从他们身侧呼啸划过。 这种天气虽然视线受阻,但是像他们这种价格高手的识觉感知早已不受外界因素影响了。 突然,欧阳醉手上的动作一滞,目光瞬间定格在了之前来人的立身之处。 百里长风摇了摇头,对着欧阳德苦笑一声,道:“暂且不好说。” 其实欧阳德之所以有此一问,不过是他作为圣铉城当下的管理者,想要听一听百里长风这个局外人的意见罢了。 对于他的初衷,百里长风能够理解,但是这种事暂且不论好坏,他始终无法去评价,如果是换了别人,或许他能够评价一二,但是欧阳德不行,他们彼此太熟悉了。 更何况欧阳德其实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如果要是好说的话,他就不会来问百里长风了。 欧阳德当即沉默下来,他有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呢?只不过作为一名并不算太合格的一城之主,他自有他的苦楚。 即便明知有些问题没有答案,但如果不问出来的话,如何成为问题? 第三百四十一章 赶不上 目光定格在先前来人立身停留过的地方处的欧阳醉,连忙把手中酒葫芦重新挂回腰间,而后准备迈步去那边瞧个究竟。突然,他神色一动,刚抬起的脚步又重新落了下来。 眉梢也在不经意间轻轻皱了皱。 就连一旁神情各有无奈的百里长风与欧阳德二人,也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般,转头望向身后。 恰在此时,又有几道身影自远处快速掠身而来,很快就出现在了城门口。 为首之人是个面目阴鸠的彪形大汉,在他身后两侧分别是一老者与一青年,老者白发苍苍、慈眉善目,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青年一身黑色劲装,面容冷酷,手持一柄嵌有黑色宝石的银灰色长剑。 此三人正是【圣门】门主童千雄,有【笑面屠夫】之称的童缺以及被冠以【小天剑】之美誉的童梓翰。 三人落地之后,童千雄一马当先来到百里长风与欧阳德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百里先生、欧阳督主,原来二位早已先童某一步赶到了,童某还以为只有老夫一人察觉到今夜这边的不同寻常呢?看来是童某有几分托大了。” 他虽然口中说是自己有些托大,但是神情甚是张扬跋扈,言语之间也颇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思。 倒是他身后的童缺与童梓翰二人,谁也没有把目光放在百里长风与欧阳德身上,两人很默契地在同一时间都将目光停留在了一旁又重新拿起酒葫芦送到嘴边的欧阳醉身上。 不过两人的目光各有千秋,童缺狠狠盯着欧阳醉的背影,目光闪烁不定,就连他慈祥的面容都变得有些扭曲,他这一生原本属于自己的目光,全都被欧阳醉夺走了,所以在面对欧阳醉的时候,他心中除了愤怒与仇恨,还有一丝警惕。 虽然如今的欧阳醉看上去与一般的酒鬼别无二致,但是他并不确定如今的欧阳醉与那个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剑公子】并非是同一人。 虽然欧阳醉性情大变之后做出了很多常人难以理解、自毁形象的事情,但是通过上一次童千策的描述来看,他似乎并不像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无用,他不敢确定到底是欧阳醉一直都在伪装,还是他留在童千策心中的阴影太过强大。 倒是童梓翰在看到欧阳醉的第一眼,身上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很强大的战意,不过很快当他看到欧阳醉一副寻常老者的模样之后,身上的那股战意也随之而消。 在他心里,始终认为自己并不比欧阳醉差,而【小天剑】这个带有阴影的名号,从来都不是他需要与向往的,他曾发过誓,终有一天要与欧阳醉一较高下,让世人看看谁才是那柄真正的“天剑”。但是当看到欧阳醉这幅自暴自弃的模样之后,他心中突然没有比较的兴趣,他想要战胜的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剑公子】,而并非眼前这个酒鬼。 这样的欧阳醉,不值得他出剑。 对于两人的目光,欧阳醉没有丝毫想要理会的意思,他依旧自顾自站在那里喝酒,自始至终,连头都不曾转一下。 似乎在他看来,童千雄三人并不能入他眼中。 欧阳醉确实没有想要让童千雄三人入自己法眼的打算,像童千雄这种肮脏之人,入眼只会脏了他的眼睛。他也害怕一旦自己控制不好情绪,当场出手教训童千雄这老匹夫,虽说他并不怕童千雄,但是事关【幽冥督查史】他不得不努力克制。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当做空气,眼不见心不烦。当然,他的感知一直都停留在之前那里,他总觉得那里有一丝自己很熟悉的气息残留。 对于【幽冥督查史】与【圣门】之间的恩怨,百里长风早就有所耳闻,要比其他局外人了解的更为清楚。 他们二家谁也看不惯谁已经在江湖中并非什么隐秘之事了,而百里长风个人与【幽冥督查史】走的比较近,因此对于童千雄这种阴阳怪气的态度,早就见怪不怪了。 欧阳德自然也是如此,虽然他们两家势力在表面上见了面也会应付一二,但是私下里其实谁也不待见对方。这也是基于当年欧阳醉的那件事并没有收集但【圣门】参与谋划的依据的前提下,虽然欧阳德心中敢肯定那件事绝对与眼前这个老家伙脱不开关系,但是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下,他也不好与【圣门】撕破了脸皮,况且而今的【幽冥督查史】也确实不宜与它们死磕。 尽管如此,但是暗地里两家的较量并不少有,所以他也没有必要顾忌童千雄的面子,当即讽刺道:“呵呵,让童门主见笑了,要是老夫连这点能力都没有的话,何以掌管圣铉城如此之久?不过要论夜郎自大与偷鸡摸狗的勾当的话,老夫恐怕是拍马也赶不上童门主啊!” 欧阳德这句话倒是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虽然没有指名了说当年之事有他童千雄参与策划,但也算是有几分含沙射影的味道。 虽然他嘴上一直不说,但是方面之事其实一直都是他内心的一个疙瘩,每每看到欧阳醉的时候,这个疙瘩就会愈发的清晰。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幽冥督查史】的掌舵人,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幽冥督查史】的颜面的话,他有时候真的有一种跑到【圣门】大闹一番的想法。 虽然当年事发之后,各项矛头都指向【圣门】,指向童千雄,但是悲于没有足够充分的证据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圣笔铉剑】聂乘风能够成为江湖武林第一人,为江湖中人人所推崇,除了一身武道境界出神入化之外,更是因为他的为人为世人所信服。他不论做任何事都讲求理与证据,这也是【圣门】当年能够逃过一劫的根本所在,因为他们虽然惧怕聂乘风,但同样也太了解他的为人了,知道如果他们扫尾工作做的足够好的话,聂乘风也拿他们没办法。 如果是换了任何一个人不是特别公正的人,想必他们必然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 只是如此一来,只有苦了欧阳醉了,所以才使得他突然之间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 尽管事发之后,聂乘风也曾像他承诺过一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他一个公道,但是还未等一切有个结果,他便抛下【幽冥督查史】这么大一个摊子,消失了踪迹。 这件事虽然便被一直耽搁了下来,但是他们却没有人忘记。 因此,当下虽没有办法大张旗鼓的与【圣门】进行火拼个你死我活,但对于童千雄老匹夫,他也完全没有必要给其好脸色。 第三百四十二章 唇舌战 “呵呵,欧阳督主的实力要是能赶上你嘴上功夫的一半,振兴【幽冥督查史】指日可待啊!” 尽管童千雄表面上看上去并不生气,可嘴上却丝毫不让,依旧是之前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虽然他也并不可能与【幽冥督查史】放到台面上死磕,但是恶心恶心欧阳德还是可以的。其实也并非他不想铲除【幽冥督查史】这个掌控了江湖多年的势力,只不过是他心底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而已,虽说近些年来【幽冥督查史】一直都在走下坡路,但是撇开它在江湖中的地位与人脉不说,谁也不知道【幽冥督查史】隐藏在背后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幽冥督查史】能够曾在聂乘风的带领下技压群雄,虽然聂乘风本人功不可没,但是也不可能完全仅仅只是依靠聂乘风个人的力量。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并非仅仅只凭匹夫之勇,老谋深算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虽然近些年来他一直都在试探【幽冥督查史】的底细,但是却同来没有摸透过这个对手。虽然六年前的打击让【幽冥督查史】元气大伤,但是这六年的暗中较劲,他也未曾占到一丝上分。 也正是这六年时间不断地了解,他才明白【幽冥督查史】的实力远远要比表面上看上去复杂太多,他就像是一潭死水,越搅涟漪越大。 要不然的话,他早就将其取而代之了,何必一直拖着呢?他的野心不仅仅只有【圣门】这一亩三分地。 闻言,欧阳德撇了撇嘴,讥笑道:“原来童门主一直都是拿嘴上的功夫治理下属,怪不得你【圣门】中人个个伶牙俐齿,嘴仗要比自身实力高明许多,让老夫着实佩服啊!” 随即,他又话锋一转,“对了,听闻前段时间贵公子因为嘴不把风惹恼了贵门长老,差点被贵门长老一巴掌拍废了,不知是否有此一事?” 原本这个节骨眼上他并不想与童千雄再起什么争端,可没想到这老小子偏偏一个劲往上来撞,既然如此,他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听到欧阳德充满讽刺的言语,就算是童千雄的城府,也忍不住嘴角一抖,眼中差点没喷出火来。 欧阳德此言摆明了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前段时间因为欧阳醉的原因,他【圣门】不仅白掏了十万两白银不说,他的亲生儿子更是被他弟弟当众拍了一巴掌,这件事之前已经在圣铉城闹的沸沸扬扬。 有人更是借题发挥,流言蜚语也是众说风云。有人说是他们兄弟二人闹分歧,也有人说他们【圣门】内部有风化,更有甚至拿出了当年欧阳醉胖揍童千策的事来说事,说弟弟童千策因为当时自己未能出面帮他撑腰而怀恨在心,故意当街抽了童梓骥一顿,为的就是想让他这个【圣门】门主丢脸。 总之,各种不利于【圣门】的言辞都有,他也是废了好大的劲才将此事压下。 如今,欧阳德再一次旧事重提,而且更是一番添油加醋,摆明了就是想要恶心他。他不相信以【幽冥督查史】在圣铉城的眼线实力,会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都不用想,欧阳德早就把一切了解的一清二楚了,他之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肯定是知道这个哑巴亏他童千雄不吃也得吃。 不过还没来得及童千雄反驳,一旁的百里长风便笑呵呵的问道:“哦?居然有此等事?老夫怎么从未听说过呀?” 看着他一脸疑惑的模样,不清楚的人还会以为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呢,不过童千雄并不这样认为,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够听的出来百里长风话里有话,显然百里长风有心打压与他。 童千雄强忍着内心怒火,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老夫自己的家事就不劳二位费心了,至于说事情的原委始末,童某人自当会调查清楚的,只不过怕到时候欧阳督主脸上会挂不住。” 说着,他还不忘抬头看了一眼欧阳醉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指的样子。 自始至终,欧阳醉都没有转身,不过从他的眸子里一闪而逝的厉芒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并非像表面上如此平静。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不介意让【圣门】折损一些高手,多余的口舌他都懒得去跟童千雄这样的人浪费。 欧阳德接着百里长风的话茬呵呵说道:“怎么会没有呢?不过他们【圣门】中人真的有些厉害呢,听说童门主的公子到如今还卧榻在床呢!” 至于童千雄颇有警告的言语,则被他直接无视掉了,想要他欧阳德脸面挂不住?他还想让【圣门】挂点彩呢!如果真的敞开了说,他都恨不得童千雄老匹夫的儿子废了呢。 “哦?” 百里长风顿时一乐,一脸诧异地道:“的确是有些很辣了,不管怎么说,那可毕竟童门主的公子啊,就算是有个误会,也不该下手如此之重吧?” 欧阳德感慨道:“谁说不是呢?” 百里长风转而对着已经气的腮帮子有些鼓的童千雄说道:“不是老夫说你童门主,你虽体恤下属,但是也得看其人如何,像这种六亲不认的人,那纯属就算是养不熟的野狗,该弃还得弃,不然的话,保不准那一天会毁了你的一世英名啊!” 他这一番话,说的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真心为了童千雄着想呢。 “你……” 童千雄气的有些牙痒痒,“老夫原本以为先生是位风雅人,没想到先生竟令童某意外,现在童某才发现,以前是童某太高看先生了。”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发作,因为当下的局势如果起了冲突硬碰硬的话,对他们没有丝毫好处,虽然在人数上,双方持平,但是童千雄这边毕竟还有一个后生晚辈,自己大儿子的天赋与实力绝非凡响,那也不过是在同辈中论,如果放眼老一辈的话,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够看。 不过他眼中的鄙意没有丝毫掩饰,尤其是把先生二字咬的特别重,先生者,是对有声望之人的尊称,但被童千雄如此说来,明显是指百里长风不配这个称谓。 不过他有句话说的但是不假,他以前确实没想到百里长风此人居然会有如此一面,损起人来没有底线,如此恶毒。如果连他自己的亲弟弟都是野狗的话,那他自己又算什么呢?岂不是也成了野狗? 第三百四十三章 再一人 童千雄的神情态度百里长风自然也是看在了眼里,不过他却丝毫不以为然,反而摇了摇头,笑道:“童门主此言差矣,虽然老朽自认为并算不得风雅之人,但是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因人而异,总不可能别人扇童门主一个嘴巴子,童门主还会主动伸过脸让别人再扇自己第二次吧?再者而言这其实压根无关风雅,像这种知恩不图报的狼心狗肺之人,并不值得童门主为之辩解。” “暂且不论贵公子是否有错在先,就算是贵公子平日里直言直语得罪了他,他也不至于当着圣铉城众人的面如此对待他不是?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么,再怎么他也是【圣门】的一份子,如此做法,他将【圣门】的脸面置于何地?又将童门主你的脸面置于何地?” “而且老朽相信,童门主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么浅显的道理应该不难参透!” 百里长风自然知道前些日子发生在圣铉城街头的事情,而且一早他就知道这件事了,他更加清楚出手之人正是童千雄的亲弟弟童千策,如果不是因为出手之人是童千雄亲弟弟的话,百里长风还不至于如此针锋相对。 对于童千雄这个不择手段的野心家,百里长风原本就没有任何好感,如果是放在平时,他也懒得与这样的人多费唇舌,只不过这段时间他刚好心里有些烦躁,正好缺一个突破口来发泄一番,而童千雄却凑巧如同及时雨一样凑了上来,顿时让百里长风找到了发泄情绪的地方。 怪就只能怪他运气不好,自己撞在了百里长风的枪口上。 听着百里长风的长篇大论,连童千雄这种老谋深算之人也是愤愤不平,笼在袖口中的拳头死死攥紧,就连他的胸膛也是忍不住起伏了好几回。 不过他终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辈,最终还是将所有的怒火,强行压在了自己心中,重新调整心态,让自己嘴边重新流露出一抹看上去尽量平和的笑容,反驳道:“百里先生既然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不要妄加评论的好,不然到时候有损先生英名可就得不偿失了。况且小辈口无遮拦,作为【圣门】的前辈替老夫出头教训一下顽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不过是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拿出来大题小做搬弄是非罢了,先生不会连这点把戏都看不穿吧?当然,老夫这种教子心切的心情,先生怕是不可能会理解的。” 家丑不可外扬,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粗俗道理,除了一些极其个别的奇葩之人以外,没有人愿意让家丑闹的沸沸扬扬,这东西毕竟牵扯到各家私幕。 但是童千雄此番说法,不但美化了弟弟的形象,更是一针见血的戳中了百里长风的痛处。江湖中很多人都知道,百里长风一生未娶,自然也就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因此所有熟悉他的人,都会故意对这个话题避之不谈,而今童千雄却突然提及,明显就是有意让他难堪。 果不其然,闻言百里长风神色一凝,嘴角的笑容也悄然隐去,盯着童千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的童千雄心里有些发毛,这才缓缓说道:“其实老朽并没有针对童门主的意思,老朽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童门主怕是误会老朽的意思了。” 终生未娶之事,虽然算不得什么难以启齿的丑事或耻辱,但对于一个正常男人而言,它毕竟是人生中的一大遗憾,谁也不希望这种事被人大肆宣扬,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直到百里长风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童千雄这才觉得那种如芒在背的寒意也跟着消失了,便故作镇定道:“老夫也并非有意针对先生。” 就在刚刚短暂的那一瞬间,接触百里长风浑身上下突然爆发出来的磅礴气势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小觑了百里长风此人。或许不只是他,但凡对百里长风不熟悉的人大概都小觑了此人。 众人都以为他只是医术精湛而已,可却没想到他的武道实力同样深不可测,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的接触,但是童千雄觉得百里长风的武道境界恐怕比之自己只高不低,这让他心中很是震惊。 虽然这种结果让他很难接受,但是他绝对相信自己的感知,要知道,作为一名武道高手,对于气息通常都是非常敏感的。 “但愿如此喽!” 百里长风又回到了之前慈眉善目的样子,可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童千雄没有由来心头一紧。只见他笑呵呵地道:“敢问童门主,贵门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到底是何人?不知老朽可曾听闻过?如果碍于情面,童门主实在不便出手的话,老朽虽人单力薄,但是在江湖中还是有一些知交故友的,只要老朽张张嘴,相信他们很多人都乐意代劳的。” 所谓杀人诛心,如果此前百里长风一直都是明朝暗讽、讥语相向的话,那么他的这番话无疑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借童千策之事来含沙射影了。 由此可见,即便是超然如他也逃不脱寻常,也不远被人揭开自己的短处与伤疤。 他虽然在笑,但是童千雄却感觉到了一股无比森然的寒意,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百里长风此人来。 看着身旁炮语连珠的百里长风,欧阳德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自己以前咋没发现这家伙还有如此腹黑的一面呢?怪不得江湖盛传学医先学嘴的歪理,虽然真正的医学大家对于这种不入流的说法嗤之以鼻,但由此看来,这种歪理能够得以盛传并不是没有道理。 就好比百里长风,沉默时,一本正经和颜悦色,平静的如同汪洋大海,任何人都无法搅起一丝涟漪;作声是,还是一本正经和颜悦色,但却汹涌的如同惊涛骇浪,没有人可以做到听而不闻。 原本唇舌对战童千雄,就算是欧阳德一人也丝毫不怯,毕竟近年来这样的事时常发生,他们彼此都已经习惯了,而且早已摸清了彼此的唇齿能耐。但是随着百里长风作声,他就发现自己完全已经成了一个局外之人,百里长风不仅言辞犀利,而且更是环环相扣,可谓是滴水不漏。 别人都是先礼后兵,他倒好,确实先兵后将。 他们三人的话题,自然也引起了童缺与童梓翰的注意,童梓翰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他是一个痴剑之人,除了剑之外,其他事很少有能让他感兴趣的,而且作为哥哥的他,都觉得看不起弟弟童梓骥这样的人,对于他的事自然少有关心。 但是一旁的童缺就不一样了,他原本就是童千雄最得力的助手,眼见童千雄吃瘪,他自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可当他刚要准备出言讥讽百里长风二人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百里长风那一闪即逝的浩瀚气势,吓的他连忙将即将出口的言语强行咽下肚中去。 或许百里长风并不会真正对童千雄出手,但是他就不一样了,况且他自己也没有童千雄那样的底气。 恰在此时,街道上再次走来一人,此人是个中规中矩的中年男子,不仅穿着打扮普普通通,就连面容也是普普通通,绝对属于放在人群中,大家看过一眼之后绝对不会去看第二眼的人。 不过在他的背后却背负一柄异常显眼的长剑,那是一柄漆黑色的巨剑,只剑身宽度就是寻常长剑的四倍有余,剑身高度也是比寻常长剑要高出三分之一左右,负在男子身后显得特别不对称。 男子就这样一步步脚踏实地朝城门口走来,他的速度并不快,但却一步成一丈,步步皆一丈,不多也不少,不长也不短。 他走动时,如剑芒开路,似剑光环绕,周边的风沙一旦触及到他一米范围之内,皆被尽数斩成灰飞,绝无遗漏。 第三百四十四章 久违了 绕是以童千雄的定力,在听到百里长风明目张胆的威胁以后,也是感觉怒火中烧,自他掌管【圣门】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如此正大光明的威胁过他了。 确切来说,自从他成为【圣门】掌舵人以后,百里长风是第二个胆敢如此威胁他的人,就连与他一直敌对的欧阳德也从未当面威胁过他,虽然他一直对【幽冥督查史】的实力有所忌惮,但是他并不惧怕欧阳德本人。非但如此,在面对欧阳德的时候,大多都是他主动出言挑衅,但是欧阳德总能不瘟不火的息事宁人,这就越发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虽然童千雄并不敢当着百里长风的面发作,因为对上百里长风,他心中确实没有足够的底气,但是这笔账他已经默默记在了心里。 想当初聂乘风是何等威风?不光敢当着他的面威胁与他,更是胆敢孤身一人跑到【圣门】驻地来威胁他,可结果又是如何?还不是沦为了阶下囚?至今生死未知? 既然第一个胆敢明目张胆的威胁自己的人已经遭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那么百里长风作为此后的唯一一人,如果拥有半点机会,他绝对会让百里长风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就算他百里长风再厉害又当如何?难不成他还可以与当初盛极一时的聂乘风相提并论? 童千雄并不信这个邪,毕竟聂乘风可是压得一代人喘不过气来的绝世之才,他的风采,又岂是寻常人可比拟的? 身负巨剑的男子很快就来到了众人身前,众人只觉得似有一柄气势绝伦的绝世宝剑突然欺身近前,锋利的剑芒刺得众人皮肤一阵生疼。 于众人身前站定,男子抬头用他那如同剑芒般锐利的眸子,打量了片刻之前来人驻足的地方,而后把目光移到了欧阳醉的后背上,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 欧阳醉似乎有所感应一般转过身来,望着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轻声道了声:“剑兄!” 负剑男子定睛看着有些落魄的欧阳醉,神色随即也恢复了自然,轻叹道:“欧阳兄,久违了!” 欧阳醉咧嘴笑了笑,“是啊,剑兄你还是看样子,一点都没变。” “可欧阳兄却变的陌生了许多!” 负剑男子若有所指。 欧阳德神情有些落寞,叹道:“是啊,失去了很多,改变在所难免!” 负剑脑子凝神,“或许欧阳兄同样可以得到获得很多也未尝不可。” 欧阳德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举在手中,对着负剑男子晃了晃,问道:“来一口?” 负剑脑子摇了摇头,笑道:“太烈了。” 欧阳德没再作声,也不强求,自顾自喝了一口,然后把酒葫芦重新别了回去。 负剑男子看着他,突然会心一笑,同样没有再出声。 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没有任何华丽的词藻。他们之间随意无比的对话,听似好无厘头,听的别人一头雾水,但其中深意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便以足以。 一旁,不论是童千雄还是童缺,皆是举目望着来人,确切来说是望着他背后的那柄巨剑,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比面对百里长风时还要凝重几分。 而他们身旁的童梓翰却是用力握了握手中铮铮而鸣的宝剑,死死的盯着负剑男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很清楚眼前之人绝对是用剑的好手,如果能够与之较量过招的话,绝对于自己有着莫大的裨益。 在他看来,负剑男子要比欧阳醉这种沽名钓誉名不副实的剑公子强上不少,可以说是他所见之人中,剑道造诣之最也丝毫不为过,至少他之前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过如此强烈的剑气。 童千雄也察觉到了儿子的异常,连忙拽了他一下,生怕他初生牛犊不怕虎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眼前这位,可绝非什么寻常之辈,想当年,他在剑道的造诣可是连聂乘风这样傲世群雄的人物都赞叹不已,虽然当年欧阳醉春风得意之时,曾在声名上力压此人一筹,但那也是因为他不屑世俗争斗的缘故,不然的话,“剑公子”之名花落谁家,还未尝可知。 更何况,他一生浸淫剑道,又岂是童梓翰这种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可比的?就算是童千雄本人,也对他极为忌惮。 相比于童千雄二人的忌惮紧张,百里长风与欧阳德则一脸轻松,甚至有些庆喜意外。 他们确实有些意外,眼前这位可是不是一般人,他便是圣铉城六大势力之一中【剑堂】的堂主剑一,【剑堂】行事,素来都刚正不阿,他们虽然不常在江湖中行走,但是但凡行走江湖之人,无一不是实力高超,行事低调之辈。 剑一身为【剑堂】堂主,自然是个很少在江湖中露面的主,尤其是近些年来,基本上已经鲜有在江湖中走动了,虽然他在江湖中的声名并不显赫,甚至当下江湖知晓他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在江湖老一辈心中的地位。 因为早些年的时候,他也曾行走过江湖,虽然极少出手,但是一手剑道造诣却是出神入化,而且他的佩剑也极其特殊,很容易让人记住。虽然是使重剑,但是他的剑不走寻常路,以“诡”为外人称道。 早些年的他,被醉心剑道之人与欧阳醉并称为“天地双剑”,他的剑更是被聂乘风赞誉为:“诡者,兵也!” 旨在说他的剑已经诡异到了如同行兵之人一般,有了自己的灵魂。 剑一与欧阳醉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他们二人就因为曾经打过一架未分胜负之后,才得以相知相惜。也正是因为欧阳醉的原因,百里长风与欧阳德他们才会认识到剑一。 百里长风二人相视一笑,皆是对着负剑男子拱手,异口同声的道:“剑兄!” 负剑男子剑一同样对两人拱了拱手,笑呵呵道:“百里兄,欧阳兄,你们可都比我要勤快多了啊。” 虽然没有面对欧阳醉时的那般随意,但还是异常随和,跟刚刚剑气四溢霸气外露的那个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百里长风笑道:“剑兄说笑了,我们只是赶不上剑兄如此用功罢了。” “不错!” 欧阳德接着他的话,道:“哪像剑兄,连走路都不忘锤炼剑气啊。” 虽然在他们一众人当中,剑一算不得是天赋最好的那一个,但是他绝对是他们一众人当中最努力的那一个,勤能补拙说的便是他。 不论是什么时候,他都不忘锤炼自己的剑气,连一丝一毫的时间都不允许错过。 因此,他的每一分实力都是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得来的,百里长风二人如此说他,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剑一乐呵呵的说道:“让两位见笑了,我不过是笨鸟先飞而已!” 他自是清楚二人并无其他心思。 “哪里哪里!” 百里长风连忙摇摇头,道:“剑兄过谦了!” 欧阳德也在一旁附和。 “你们也清楚,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条路。” 剑一有些无奈,“我只不是选择了一条自认为正确的道路而已。” 对此,百里长风与欧阳德也是感同身受,每个人都有量身定做的那条路,就看他能不能发掘出来了,很显然,剑一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那条道,并且一直都在这条道上不断前行。 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第三百四十五章 藏剑湖 百里长风点点头,“选择固然重要,但是再好的选择也离不开自身的努力,剑兄能够在自己的这条道上一直走到如今的成就,那一步不是脚踏实地得来的呢?” 剑一能够有今日的成就,固然他的选择很重要,但是他自己所流下的汗水自是功不可没。作为【剑堂】第十代弟子的他,最初的时候并非是【剑堂】嫡系弟子,而他却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如今【剑堂】堂主的位置,并非仅仅是靠运气,也绝非向有些人一样投机取巧,这一切都是靠着他自己的努力与刚正不阿的性格修补摸爬滚打而来。 【剑堂】虽然在江湖中声名并不算太过显赫,但是只要知道这个势力存在的人,无不对其另眼相看,甚至推崇备至,它不同于【圣门】这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阴暗势力,也不同于【天龙十二堂】这种无恶不作的过街老鼠,更加不同于【幽冥督查史】这种江湖武林的后起之秀。 【剑堂】算的上是江湖中极具资质的老牌势力了,它的历史远远要比【圣门】、【天龙十二堂】这种老牌势力更加悠久。如果具体追溯的话,恐怕江湖中除了最为神秘的【乾坤阁】之外,便再也没有比之势力更为悠久的势力了,即便是被誉为“医道天堂”的【夺魂山】那片净土也只是勉强与之不相上下而已。 不同于【夺魂山】的与世无争与【乾坤阁】的神秘莫测,【剑堂】在世人眼中的模样除了低调还是低调。不过很多人知晓它是由于【剑堂】只为世间不平之事拔剑,作为一名合格的【剑堂】传人,他的剑从来都不会轻易出鞘,但是他们的剑一旦出鞘,就意味着世间又有了不平之事。 当然,这也是江湖中很多人都敬佩【剑堂】最主要的原因,而他们自己也喜欢将自己手中的剑称之为“正义之剑”,意思是他们手中的剑,只为伸张世间正义而存在。 其实,【剑堂】的根基并不在圣铉城,也不在世俗江湖之中,而是在一个名为“藏剑湖”的地方,至于“藏剑湖”具体在什么地方,江湖中鲜有人知,也有人说那是一个只有【剑堂】中人才能找的到的地方,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据江湖传闻,“藏剑湖”收录了江湖中一半以上的名剑,这个说法到底从何而来,成不成立,根本没有人清楚。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每一任【剑堂】的堂主手中所掌之剑皆不相同,而且绝对都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名剑,这在江湖中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就比如剑一手中这柄通体漆黑、卖相普通的巨剑,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剑器榜中,位列第四的名剑“百尺”。 关于“藏剑湖”,虽然江湖中每个使剑之人,都会怀有一丝憧憬,但是由于“藏剑湖”是【剑堂】根本所在的缘故,其他人压根得知其具体位置。 百里长风虽然贵为【夺魂山】的山主,但却“藏剑湖”同样一知半解,就连一些秘辛典籍上,都对它记录甚少。不过百里长风却知道“藏剑湖”的的确确收录了不少江湖宝剑,这是剑一亲口对他说过的。 作为朋友,他们自然也一起讨论过有关“藏剑湖”的事情,就如同他同样与剑一提及过【夺魂山】的一些东西一样。只不过,谁也没有将自己的底牌翻出来给大家看而已。 君子之交淡如水,既然作为朋友,那么有些底线永远都是不可逾越的,一旦越界太深,恐怕就连朋友也没得做。这种道理,他们又岂能不清楚? 百里长风记得很清楚,在提及“藏剑湖”的时候,剑一说过这样一句话。 “一切方需缘分。” 换句话就是说,需要寻的“藏剑湖”,就必须要与之有着不解之缘,有缘才有因,有因才有果,世间万物,不外如是。 当然,这话剑一并非只是对他一人说的,当时不仅有他在场,欧阳醉、欧阳德、聂乘风还有他的弟弟百里长生,他们一个也没落下。 想到聂乘风与弟弟百里长生,百里长风的神色突然一暗,忍不住叹息一声,“或许,最重要的大概还是天见垂怜吧!不然的话,选择、努力甚至是天赋,这一切都只能沦为空谈。” 不管是聂乘风还是百里长生,放眼整个江湖,他们那一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们那一个不是天赋奇佳?聂乘风就无需多说,毕竟他是一个时代最耀眼的存在,诸多光环加身,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江湖,属于他一个人的时代。 就单单百里长生而言,他能够一个人在没有任何名师领门带路,没有任何人指点迷津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在武道一途中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他的天赋会差?他的选择努力会比任何人少?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从年少时起,就选择了一个人浪迹江湖寻求武道,只因他不甘平庸,不想一辈子过着寻常人家自认为衣食无忧便一生足矣的普通生活,所以他毅然决然选择了自己想要走自己认为对的那条路,也正是因为他选择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道,江湖中才走出了一个全新的百里长生。 当然,在他得偿所愿的背后,所付出的艰辛与努力,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常人是万万不可能懂的。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们二人全都是在最值春风得意的时候,莫名其妙销声匿迹。 “唉!” 欧阳德也跟着长叹一声,不自觉的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欧阳醉。 都说天运弄人,不光是他们二人,欧阳醉又何尝不是呢?曾经的他也如同一颗彗星一样冉冉升起,令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仰望,可他的风光却又如同天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一般,转瞬即逝。现实仿佛像是在跟他开了一个莫大玩笑,一刹那就让他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这样的打击令他从此变得一蹶不振、日渐消沉,只能不停地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养成了嗜酒如命的恶习惯。 感觉到欧阳德的目光,百里长风也跟着看了一眼欧阳醉,然后再看一眼欧阳德,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不过想想欧阳醉那些坎坷痛心的经历,也就释然了。 虽然有些东西他能够通过欧阳德的目光构想出来,但却并不是很明白,但是他更能够通过欧阳德的神情看出他对欧阳醉的关爱,以及对他那些过往的心酸。 不过想想也是,似乎命运之轮加注给了欧阳醉太多的坎坷与不公。 倒是欧阳醉本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只是轻轻看了一眼欧阳德与百里长风,神情平静如常。 他当然知道身为哥哥的欧阳德因何而叹息,不过这也并不能怪他,要怪的话也只能怪自己,有些东西他一直都未能同哥哥欧阳德坦白,那是因为他怕知道的人越多,就越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已经尝试过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了,虽然很好,但却更容易让别人妒忌,他不想被人从同一个地方推到第二次。 再加上今时今日这样的场合,自然也是没有办法向哥哥欧阳德说明一切了,因此他只能装傻充楞,让自己尽量表现的自然一些。如此一来,大家都会认为他是已经习惯了这样。 这些年虚实难测的岁月,虽然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但却一直未磨平他心中的那道伤痕,他需要被世人遗忘的机会。 第三百四十六章 也未必 “百里兄、欧阳兄,二位早我一步到此,不知可有收获?” 见百里长风与欧阳德二人神情有些沮丧,为了不让他们继续伤怀,剑一只好赶忙转移了话题。 因为他知道他们心中此刻定然是想到的是聂东来与百里长生,甚至从欧阳德的眼神中,剑一看到了他对欧阳醉的惋惜。 人生一世,兴许不同的人都会有不尽相同的经历与坎坷,这个世界上或许并不是没有一帆风顺的生平,不过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多,也就被上天眷顾的极个别而已。 即便如此,相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不管是欧阳醉还是聂乘风,亦或者是百里长生,他们每个人的生平,绝对是普通人的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苦难。 他们三个人当中,兴许只有百里长生还好一点,毕竟他除了自己一个人之外,就只剩下百里长风这样一个哥哥了,妹妹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人世,之后父母也跟着走了,他自己又没有妻子儿女。 可聂乘风与欧阳醉可就不一样了,他们两人简直一个比一个可悲。 一人妻离子散家庭破碎,一人与爱阴阳两隔。 人在最大的悲痛当是莫过于此了吧?要说是他们三人遭天妒忌也一点都不为过。 当然,有些东西恐怕欧阳德并没有看的特别彻底,兴许是他还并不知情,但是他们的这种心情剑一能够理解。别说是他们这些朋友了,就算是毫不相干之人,那个不是为他们惋惜可叹? 不过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已经发生了,那任其如何叹惜惋恨也无济于事,倒还不如让他们活的开心一点呢。基于这种考虑,他们很多人都始终不愿意在他们任何一人面前提及聂乘风与百里长风,甚至是欧阳醉的过往,却没想到越是不敢提,他们就越是会向这个方向去靠拢。 古人都喜睹物思人,百里长风二人确实闻言忆故,大概在他们心中时刻都不曾忘记过他们吧? 欧阳德摇了摇头看向百里长风,道:“百里先生来的最早,不过他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哦!” 剑一也不惊讶,似乎早已料到了这种结果,而是看着百里长风道:“百里兄认为,他应该是入城了呢?还是出城去了?” 听到剑一的问题,就连一旁的童千雄三人也是不自觉竖起了耳朵,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一个疑问,只不过童梓翰虽然好奇,但并不算太过关注,童千雄与童缺二人虽然很关注,但却并不想张口问百里长风,或许即便是问了,按照百里长风之前的态度,也是不可能告诉他们的。 但是剑一既然已经问出来了,那么他们压根不用开口就可以知道,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百里长风本就是第一个到此之人,万一真的有什么他们并不知道的发现也说不定呢!如果真的他有什么特别线索的话,至少在面对剑一的时候,他会说实话,并不至于诓骗剑一,如果是换了他们当中任何一人的话,可就说不准了。 毕竟,百里长风与剑一他们几个,互相都称之为值得信赖的故交朋友,而并非像他们之间这种带着仇视的身份一样。 至于剑一口中的那个“他”,在场之人皆心里有数,必然就是那个惊动了他们所有人的那个神秘气息的拥有者。了。 百里长风仔细想了想,道:“我认为应当是未入城的可能性相对比较大一点。” 这是他仔细考虑斟酌后的一个想法,当然他有着自己的想法。 一旁的欧阳德张了张嘴之后,也表示赞同,就连一旁侧耳倾听的童千雄也是心中很认同百里长风的想法。 不说别的,就以之前来人的实力,如果真的想要入城的话,绝对可以轻轻松松混入城中去,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要知道,如今的圣铉城早已鱼龙混杂,作为一名外来人,如果他真的是想要进入其中的话,就必须学会小心翼翼,因为一旦暴露的话,他很快就会被圣铉城的各大势力给盯上的,不还是他进去圣铉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到时候都很难成功。 换一个角度去思考的话,如果他真的想要进入圣铉城的话,又为何要故意让自己的气息泄露出来呢?此种做法,万一不小心惊动了守城侍卫的话,那就压根没办法进城了呀?能够拥有如此实力之人,又不会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又岂会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呢? 任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那一股气息,其实不过是来人不小心泄露出来的,仅此而已。 剑一略做沉思,又问道:“百里兄何以见得?”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百里长风说的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具体那里不对劲,他自个有说不出具体来。 百里长风道:“首先,如果来人真的有心入圣铉的话,那他行事势必会非常小心,自然尽量不会让自己的气息泄露出去,再者而言,即便是来人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消息的话,那他也势必不会选择在第一时间进入圣铉城,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气息泄露的话,势必会引起我们大家的警觉,自然也会对于这两日来到圣铉城的人进行严格排查,一不小心他自己就会暴露的。” 不得不说,百里长风分析的倒是挺全面的,而且也很透彻,就连剑一他们听完之后,也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再加上,他们每个人心中基本上都是这种想法,因此也就认同来人不管究竟因何缘由,但却并未入城。 恰在此时,欧阳醉突然嘴角露出一抹高深,看了看他们几人,笑道:“虽然这种说法最切合实际,但是事实倒也未必如此!” “哦?欧阳兄是有何不同看法或是发现了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剑一立马就来了兴趣。 “一个烂酒的醉鬼而已,能有什么发现?欧阳醉,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人人簇拥的剑公子吧?” 可还不等欧阳醉出声,一旁童缺便抢先出言讥讽道。 原本之前他们被百里长风在气势上压了一头,他心中就很是气氛,很不是滋味,但毕竟百里长风的实力摆在那里,就算是他心里再有怨恨也不敢发泄出来,可你欧阳醉又算是什么东西?竟然也学着在这里大放厥词? 如果是换做以前的欧阳醉,兴许他还会顾忌一二,但是眼前的欧阳醉不过是一个烂酒的废物而已,又怎会让他顾忌呢?再说了当初年轻的时候,欧阳醉一力压下了他所有的光辉,他原本就对欧阳醉怀恨在心,如今自然不介意火上浇油。 第三百四十七章 留一手 对于他的讥讽,欧阳醉压根丝毫没理会,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遭人冷眼挤兑的生活,早就已经无所谓了。 当然,并不是说他欧阳醉对于这一切都无动于衷,而是有些东西,只要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没有必要向任何人高谈炫耀。若是换做了其他人,他甚至可以选择一笑置之,但是对于童缺这个一直都喜欢在自己面前背后叫嚣的家伙,却又很少能够在自己面前硬起来的家伙,他实在是提不起一丁点兴致。 年轻那会儿,他自认是欧阳醉遮蔽了自己的锋芒,动辄就在人前人后贬低欧阳醉,可并没有换来别人对他自己的重视,反倒是很多人都觉得他是想借着欧阳醉的名气来达到自己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此,当时那一袭白衣长剑、有着绝世之姿的年轻人并不以为然,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一旦人有了名声之后,自然也会招来一些并不喜欢自己之人的诋毁,但是时间久了,他就有些听不下去了,毕竟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是?谁也不愿意有人一天到晚对着自己指手画脚。 因此他就寻思着想办法整整童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可是每当他提及要两人比划比划的时候,童缺总会用各种理由来搪塞,或者直接接连几天都隐而不露身,着实让欧阳醉有些看不起。 他如今既然敢站出来指责自己,欧阳醉不用想就知道在他乡眼里自己嫣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任人欺凌的废物,不过在欧阳醉看来,他有这种想法最好。 他们二人真正结怨,并不是因为童缺低俗缺德的刷存在感这种无耻的小人行径,而是童缺作为童千雄最忠实的拥护者,他帮着童千雄做过太多丧尽天良的坏事,欧阳醉甚至可以肯定,童千雄所有的事情,应该几乎没有童缺不知情的。 因此,他想要追查当年的真相,就必须要有童缺这个真小人的配合,他需要的就是被他自己精心经营了多年的这个结果。 虽然欧阳醉本人并不在乎,同样压根没将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童缺当做一回事,但并不代表别人同样不在乎,一旁负剑而立的剑一闻言,冷冷的看了童缺一眼,揶揄道:“哦?听你这意思是你发现了什么端倪不成?不如分享一下让我们大家伙也来听听?” 他的眼神就像是两柄利剑,直视着童缺,一股剑势自然而然从他体内升起,久久凝儿不散,整个人不怒自威。 经他如此一问,尤其是被他如同利剑一般的双眸紧盯着以后,童缺没有由来一阵心寒,当下语气一噎,低声支吾道:“连我们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难道还指望他这废物不成?” 说话的同时,他还不忘看一眼童千雄,其实被剑一如此盯着,他心下并没有底,是不过是强撑着而已。但是见童千雄一脸阴沉的样子,他就知道即便是童千雄本人心里也不一定有底。 作为跟随童千雄时间最久的得力副手,也是最了解童千雄的人之一,哪怕是童千雄的一举一动,他都能从中读出童千雄内心的各种想法,根本都不用童千雄张口。 但是,他现在的处境正所谓骑虎难下,尽管内心恐惧但还是不能输了气势,丢了【圣门】的面子不是? 闻言,剑一胸中怒火更甚了,“废物?你是在说欧阳兄?” 虽然他欧阳醉并非师出同门,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却初识于剑道,相交于剑道,一直都互相尊重。尽管他与百里长风等人同样交好,但是在他心里最认可的还是与自己有着相同志趣的欧阳醉,欧阳醉对于剑道的认知,即便是他都不得不佩服,也难怪年轻时一直江湖中人称之为“剑公子”。 因为与欧阳醉相交甚好,所以他才见不得别人对欧阳醉说三道四,即便是经过当年之事之后,欧阳醉消沉了不少岁月,但是剑一对他一直都很有信心,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即便是经过那件事之后他解剑不负,但是他对剑道的执着一如既往。 如今却要被童缺这样的小人如此诋毁,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 这个时候,童缺虽然心里慌的不行,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难道不是吗?如今别说整个圣铉城,就算是整个江湖武林估计都没有人不知道他欧阳醉是个废物了吧?” 其实,他并不知道欧阳醉与剑一的具体关系,他只晓得这两人一直都交好,具体能好到什么程度,他一概不知,如果他清楚的话,肯定不会说这些逆耳的言语了。 剑一眼中寒芒乍现,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句话不晓得你听没听过?有些话说出来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他周身气势直逼童缺,压的童缺一阵胸闷。 这时,童千雄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眼神闪烁不定,问道:“哦?阁下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难道连别人说话阁下都想管不成?听闻你【剑堂】向来以维护江湖正义自居,什么时候也开始约束别人言论自由了?” 虽然他并不想正面对上剑一,但是童缺怎么说也是他的左膀右臂,为他出生入死多年,他如果不出声的话定会让他寒了心。 再者而言,剑一如此咄咄逼人,看来今日只是恐怕很难善了,与其被动承受,还不如主动出击。当然童千雄心里还有其他的想法,就算是他剑一与欧阳醉交好,他如果因为欧阳醉而得罪【圣门】的话,个中利弊他总得权衡一二,因为他代表的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整个【剑堂】,更何况【剑堂】并不像其他各大势力,并不是他剑一一个人说了算。 “哦?” 剑一挑了挑眉,冷笑道:“你是在威胁我?” 童千雄的名声他早就听说过了,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枭雄,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童千雄阴沉着脸,“威胁倒也谈不上,不过老夫还真想见识见识阁下所谓的代价到底有多大!” 他在赌,赌剑一并不会真的为了欧阳醉这样一个废人出头,毕竟如今的欧阳醉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剑公子”,为了他得罪【圣门】怎么算都不划算。 不过,这一次他赌错了对象,如果是其他任何人,或许都会权衡其中得失,但是剑一不会。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剑一冷冷地道:“只怕这个代价你未必能承受的起。” 童千雄不以为然,用一种近乎嘲笑的语气说道:“那么阁下所谓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呢?” 在他看来,剑一既然要让童缺付出代价,那么怎么会一直在那里叨叨个不停呢?他分明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也好做个顺水人情,卖欧阳德这个圣铉城的掌舵人一个面子。就算退一万步讲,他真的有心,合自己与童缺二人之力,难不成还会真的怕了他不成? 剑一回头看了一眼平静的如同局外之人一样的欧阳醉,然后转过头看着童千雄,语气平静地道:“那就留下他一只手臂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 第二剑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剑一始终表现的风轻云淡,就仿佛实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不过他后背的那柄巨剑却轻颤不已,似乎随时都会出鞘一般,阵阵剑吟从中传出,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异常清晰。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童千雄,童千雄同样死死的盯着他,两个人谁也没有丝毫想到让步的意思。 此言一出,众人当即心下一凝,就连百里长风与欧阳德也不例外,他们也一直认为剑一不过是想给童缺一个下马威而已,并没有想到他真的想要动手,但是当看到剑一此刻的架势之后,他们有些摸不准他了,在场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他有一种随时都会动手的架势。 唯独除了欧阳醉,他很清楚剑一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从来都不与人开玩笑。 童缺更是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从剑一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来看,他很清楚自己并非他的对手,如果他真的想要取自己一只手臂的话,应该也并非什么难事。只不过他心中更多的是想不通的疑虑,他想不明白为何剑一会如此维护一个已经成为废人的欧阳醉,竟然会为了自己一句话而想要自己留下一只手臂,如果是换了原来那个声名鹊起的“剑公子”,或许还说的过去,但是如今的欧阳醉已经成了一个只知道醉生梦死的酒鬼而已,他有什么资格值得剑一如此执着? 当然,如果是换了原来那个名动江湖的“剑公子”,他也未必敢出言侮辱。 只不过,对于他自己的处境,童缺并未太过担忧,他虽然自知不敌剑一,但是好歹也算是一代高手人物,剑一想要留下自己一直手臂也并非那般容易之事,更何况童千雄就在旁边,就算是剑一真的动手,童千雄势必不会旁观,对于童千雄的实力,他还是很相信的。 一旁的童梓翰则是诧异的看了一眼气势如虹的剑一,而后又转头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表现的如同一个局外之人一样的欧阳醉,若有所思。 对视片刻,童千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残忍的弧度,怒极反笑道:“哦?阁下大可以试试!” 他没想到剑一居然如此狂妄,虽然他被称为是“天下第二剑”,但是如此行径未免我太自大了,居然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他倒要看看,剑一凭什么说出如此狂妄的话来。 同时,他心里对于欧阳醉的痛恨又多了一分。 剑一冷笑不语,刚准备就听到欧阳醉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 “算了剑兄,狗咬我们一口难道还要我们反咬回去不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跟那些狗又有什么分别呢?” 尽管对于剑一的举动,欧阳醉丝毫不觉得奇怪,但是,身为朋友,他同样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剑一平白无故新添一个敌人,尤其是向童千雄这种睚眦必报的小人。 当然,以剑一的能耐,肯定也不会将他真正放在眼里,但是对于童千雄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能敬而远之就敬而远之,因为这种人做事没有自己的底线。 童缺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了,他恶狠狠的看向欧阳醉,“欧阳醉,老夫劝你还是嘴巴放干净一点,免得为自己招来灾祸!” 他如何能听不出来欧阳醉这是变着法子骂他?原本他还没来得及找欧阳醉的麻烦,这废物居然敢摔先出言不逊了,简直是不知死活。 但是,欧阳醉压根连搭理都没有搭理他,全然当做他不存在一样,这让童缺气的险些眸子里喷出火来。 不过,欧阳醉一开口,童千雄与童缺二人心中对他的鄙夷更甚,就算是剑一想要为他撑腰又怎样?废物终究也只能是废物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有了什么狗屎运才得到“剑公子”的头衔。 他们自然而然认为欧阳醉之所以不想让剑一将事情闹大,无非是害怕他们事后报复而已。 当下,两人脸上皆闪过一丝嘲弄之色,以致于他们连被欧阳醉明嘲暗讽成狗都没有生气。 就连欧阳德与百里长风也是愣了愣神,不过他们并未多想,因为他们很清楚欧阳醉的为人,虽然如今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可他并非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剑一同样也是微微一楞,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欧阳醉的用意,不过于他而言,童千雄这样的人还真的不配被他当做敌人,因为他行事的手段太过卑鄙。 他想了想,便道:“欧阳兄说的虽也在理,但是有些乱咬人的狗,如果不给它们一点教训的话,它们恐怕永远都不会学乖的,欧阳兄,你觉得呢?” 欧阳醉看着他,有些犹豫,“话虽如此,可是……” 他原本还想说着什么,但却被剑一出言打断了,“既然欧阳兄也认为如此,那就足够了。” 圣铉城通明的灯火下,他全身上下剑意沸腾,城中的灯火把他映照的如同一尊绝世战神,似乎只要他的剑出鞘,这世间便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他不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原则,言出必践,行法合一。如果没有真正动手的打算的话,他压根就不会说出那一番话来,既然话已出口,那么童缺的一只手臂,他今天是非留不可了。 “狂妄!” 童千雄怒斥一声,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周身境气随意而动,流转与他全身各处,童缺亦是如此。 两人都小心翼翼的看向剑一,面对剑一这种级别的高手,他们不敢有丝毫大意。 “剑出!” 剑一看着严阵以待的二人,嘴角露出一丝不屑,轻喝一声。 “嗷!” 一声高昂嘹亮的龙吟之声,彻响于圣铉城的夜空,伴随着龙吟,一道闪电般的白虹从剑一后背一闪而出,瞬间将半边天际渲染成了乳白色,煞是好看。 没错,就是龙吟,而并非普通剑吟之声,此时此刻,圣铉城近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近在咫尺的龙吟,很多人都以为是那仅存于传说中的神龙显身嘶吼呢。同一时间,一道白虹悬挂在了城门口位置的夜空中,也有不少人亲眼见证了圣铉城这突如其来的夜色奇景。 “唰!”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道白光自童缺右臂肩头一闪而逝,速度之快,肉眼难以衔接,就算是百里长风与欧阳德这样的天境高手,也只是勉强能够捕捉到它的踪迹而已。 紧接着童缺的整条右臂直接掉落外地,鲜血瞬间喷溅了处于他右手边的童梓翰一身。 第三百四十九章 半道境 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了一大跳,谁也没有想到剑一说动手就动手,丝毫没有犹豫,而且一出手便真的要了童缺一天手臂,而且是从肩头开始整整一条手臂。 就连百里长风与欧阳德这两个昔日的朋友都没有想到,剑一会如此不留余地,或者说压根连给童缺思考的时间都没留给他,不动则已,一动惊天变。 尽管童千雄之前已经严阵以待,一直防备着剑一突袭,不过当剑一真的出手之时,他压根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剑一那道快到极致的剑光,硬生生将童缺的一条右臂切了下来而无能为力。 不是他不想阻止,而是由于剑一出手的速度太快,他压根来不及阻止,直到童缺的手臂,“吧唧”一下掉到了地上之后,他们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 当然,他们当中最受惊吓的当属身处童缺右手边的童梓翰无疑了,原本他就没有太过重视剑一的想法,虽然他看得出来剑一的实力绝对强大,但是并不相信剑一会真的不顾圣铉城的规定而突然出手。 相比于其他人想到平白无故为自己多树立一个敌人这样的利弊而言,他摔先想到的确是很容易被眼前一种大人物忘记的圣铉城的规则。圣铉城的夜晚不允许私斗的规则原本就是出自【幽冥督查史】,因为聂乘风本人本就属于【幽冥督查史】,或许对于其他执行者而言,圣铉城的规则就是不容忽视的铁律,但是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江湖中赫赫有名之人,他们本身就是规矩的制定者,自然也就不会选择在第一时间重视那些自己常用来约束别人的条条框框。 或许是出生年代的不同,亦或者是年岁代沟的问题,他们思考任何问题的时候,总喜欢从自己的切身利益去入手,权衡自己切身利益。但是童梓翰却不同,他本身就是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有很多东西他都可以不在乎,别说是一个敌人,就算是为了自己觉得值得的事,与天下为敌,那又如何? 虽然他是豪气云干的年轻人,但是生长环境带给他的观念根深蒂固,他始终觉得圣铉城的规则大于一切,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从来都没有人打破过这个规则。 上一次,有人因挑战这个规则,结果遭到了【幽冥督查史】倾巢而出的围剿,虽然结果如何他并不知情,但是【幽冥督查史】的行动至少表明了他们维护这个规则的决心,所以他始终觉得没有人可以跳脱这个规则之外,就算那个人是剑一也不可能例外。 因此,虽然他就算事先心里有所准备,但却并未真的完全将剑一的威胁当做那么一回事,他认为剑一充其量也就吓唬吓唬童缺而已。 直到童缺臂膀的鲜血喷溅到他满脸都是,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剑一同样有着他自己的骄傲。 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在看看一旁若无其事的剑一,童梓翰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仇视在所难免,毕竟剑一所伤之人是他【圣门】中人,此人更是父亲的左膀右臂,从小对自己照顾有加,童梓翰同样对他有着一种很独特的感情。 但更多的则是茫然无措与对自己实力的一种否定,原来实力达到一定高度之后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可笑他一直还自恃实力出众,不将江湖中年轻一辈的任何人放在眼中,那怕是那些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他也觉得并非有多厉害,可当真的看到剑一那近乎极致的一剑之后,他才发现以往的自己太过夜郎自大了,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剑一的强大与他在剑道的高深莫测,就算是他都不能望其项背。 当然,他避免不了心中有些苦涩,童梓翰本就是痴剑之人,却不料自己在剑道洋洋得意的成就,在剑一哪里压根连看都不够格的,这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小。 在场之人当中,最镇定平静的当属欧阳醉了,从剑一突然出手到童缺胳膊掉落整个过程当中,他除了只在剑一出剑的瞬间,脸上露出过一丝惊讶之外,其他时候脸色平静如水,似乎完全将自己当做一个局外之人。 “啊!” 足足过了好几十秒钟,童缺口中才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他整个人面容扭曲的半跪在地,左手死死的捂住肩膀,由于过度的疼痛,使得他整个人汗水淋漓,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急流而下。 大概是因为剑一出剑的速度太快,他刚开始的时候都没感觉到半分疼痛,直到他的胳膊掉落在地好一会儿,他这才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他甚至连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 而此时的剑一,巨剑早已入鞘,静静地负剑而立,如果不是童缺一条胳膊仍然遗落在地上的话,估计都没有人会相信,刚刚那天显异响的动静是他搞出来的。 童千雄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一双阴冷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剑一,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恐怕剑一已经死了无数回了。 不过对于他吃人的眼神,剑一并未理睬,他在动手之前已经给过童千雄二人机会了,可笑他二人非但不知道珍惜,而且还出言寻衅,童缺能够落得如此境地也算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当然,这还是他看在欧阳德的面子上的缘故,不然的话,此刻的童缺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圣铉城的规矩摆在那里,他也不好做的太过,要不然的话,欧阳德面子上也会拉不下来,所以他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半……道?” 在看到剑一出手之后,百里长风的瞳孔狠狠一缩,心里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江湖中众所周知,武道有五大境界,但是很少有人清楚极境到底为何,同样很少有人知道步入极境需要踏入自己的道。 正因如此,天境与极境之间才会被再次分割出一个独立的境界,而这个境界被称为半道境。半道境,顾名思义就是已经迈出了天境高手行列,迈入了自己的道,只不过还未曾将自己的道融入天地而已。 百里长风没有想到,几年不见,剑一已经走到了如此地步,先自己一步步入了半道境,虽然其他人或许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是百里长风心中很是明了,一个人一旦迈入半道境,那就意味着他有极大的可能会踏入那个传说中的武道极致。 对于任何一个武道之人来说,踏入武道极致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没有人不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可以问鼎武道极致,现在武道的最顶端。 第三百五十章 你试试 童千雄虽然心中愤怒,但是他并没有着急动手,因为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按照剑一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力,就算是他倾尽全力,也未必会是剑一的对手。 尽管他并没有从剑一之前的绝伦一剑中看出剑一的具体境界,但是他同样隐约感觉到剑一的武道实力恐怕要比自己高出绝非一星半点。 童千雄之所以没有察觉到剑一的具体武道境界,一者是因为他的感知本身就不如百里长风那样灵敏,二者则是他本身的实力本就不如百里长风,而剑一出剑的速度又非常之快,因此不光他没有察觉到剑一自身的武道境界,在场之人除了百里长风与欧阳醉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到。 “好,你……很好!” 憋了半天,童千雄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尽管气的浑身哆嗦,言语并不利索,但好歹要比吓破了胆要强。 当然,作为江湖成名已久的风云人物,童千雄虽然手段狠辣卑劣了点,做事无所不用其极了点,心态肯定非一般人可比,虽然输了气势,但是想让他心态崩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剑一淡淡瞥了他一眼,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怎么?你有异议?” 如果不是看在圣铉城那个不成文规定的份上,童缺这种人他只需一剑斩之,何须多言?他之前看似出手很辣,实则已经留有很大的余地了,不然的话,恐怕此时的童缺并非只是少一条胳膊那么简单了,而是已经变成一句尸体了。 恶人自需恶心磨,自古以来,这就是一条铁的定律,剑一很清楚。像童千雄这样的恶人,你若与之讲道理的话,恐怕他还以为你是怕了他,因此,遇到这种人,该强硬的时候你就不能有丝毫软弱,只有你比他更强硬,他才会忌惮你。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有足够的实力。 童千雄深深看了剑一一眼,一字一顿道:“这个梁子我童某人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随即,他又看了一眼一旁若无其事的欧阳醉,若有所指道:“希望你能够一直守在某些人身边。” 能够成就一方霸主,童千雄自然不是无脑之人,恰恰相反,他比很多人都精于算计。 纵观眼下局势,如果双方撕破脸皮的话,显然对他们没有丝毫一丁点的优势,之前他一直以为合自己与童缺二人之力,就算是不一定能够战胜剑一,但至少能够与之持平,剑一想要从他们二人合力之下,让童缺付出代价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通过剑一刚刚的那一剑,他就明白他一直都小觑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虽然不清楚他的具体实力,但是想必他的实力已经超出自己太多。 如果正面相对的话,别说是一旁还有百里长风与欧阳德虎视眈眈,就算没有这两个人,他们也未必能从剑一手中讨到好处。 既然当下局势不利于自己,童千雄自然也不会蠢到自己冲上去送死,他有的是时间,陪他们慢慢玩,再说了,今日之事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剑一,而是早就成为废人一个的欧阳醉,他并不能将剑一怎么样,并不代表他拿欧阳醉也没办法。 他就不相信剑一会时时刻刻待在欧阳醉身边,保护着他的安全,毕竟他并不是欧阳醉的贴身护卫,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剑堂】,一旦欧阳醉失去了剑一这个强大的靠山,他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剑一突然笑了,笑的有些莫名其妙,笑的有些让童千雄摸不着头绪,“这一点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倒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做人还是循规蹈矩一点的好,免得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难堪的还是你自己。” 说着,他也瞥了一眼欧阳醉,眼神有些莫名,“至于你所谓的梁子,结了也就结了,如果你乐意,我【剑堂】自是奉陪到底!” 他看欧阳醉的同时,欧阳醉也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了剑一撂下的话,童千雄莫名心中一寒,他之所以敢出言威胁剑一,就是吃准了他一个人压根代表不了整个【剑堂】,可听他的意思,似乎如果自己真的纠缠不清的话,就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个人恩怨了,而是牵扯到【剑堂】与【圣门】两大江湖势力的恩恩怨怨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显然就是剑一一个人能够代表整个【剑堂】了,这让他顿时就有些拿捏不准剑一此人了,至于说他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童千雄并不清楚,但是他却不敢去赌。 江湖一直都有传闻,说【剑堂】的堂主并非一定是【剑堂】的主事之人,但是现在看来,那些江湖传言并不一定全然属实了。 【圣门】毕竟是他历尽千辛万苦才打拼下来的基业,算得上是他的毕生心血,如果是面对一般的江湖势力,他并不畏惧,可是【剑堂】跟一般的江湖势力属于天壤之别。 天下名剑出【剑堂】,并不是江湖中人夸大其词的说法,江湖中为人所知的名剑,有一半以上全部出自于【剑堂】这个平日里十分低调的势力,这也是为什么【剑堂】可以执掌天下公平之剑的缘由所在。 【幽冥督查史】虽然很强,但至少大家都知道它的尽头在哪,但是【剑堂】就不一样了,江湖中压根没有人知道【剑堂】的尽头在哪,甚至连剑一究竟是不是【剑堂】中最厉害的那柄剑,也无人可知,这也是为什么他童千雄敢于与【幽冥督查史】作对,却并不敢与【剑堂】死磕的理由。 至于说剑一那句所谓出自好心的提醒,童千雄压根没当做是一回事,并不是他不清楚剑一那句话背后的意思,他无非就是指欧阳醉是【幽冥督查史】的人嘛,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只要自己手脚足够干净,哪怕是【幽冥督查史】有能耐自己如何? “但愿你能做的了这个主!” 思忖片刻,童千雄终究还是没能想出什么豪言壮语,反而只是心有不甘的瞥了一眼剑一,而后看向身边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童梓翰,道:“我们走吧!” 童梓翰木讷的点点头,两人扶起由于疼痛而面色惨白的童缺,架着他向圣铉城内走去。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了之前那道气息的丁点消息,那么也就没有了继续留下来的意义,更何况依照童缺目前的状况,如果不及时进行救治的话,指不定还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今夜出来,童千雄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既没有打探到任何一点有用的线索,更是赔上了童缺一条手臂,他心里早已怒气冲天,只不过这种怒火,他终究还得将之压在自己心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他作为执掌了【圣门】多年的老狐狸,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剑一这种人吃软不吃硬,如果他今夜铁了心要为童缺讨回公道的话,说不定还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夜这样窝囊过了,当然,这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在于童梓翰,对于自己这个大儿子,童千雄一直都将他当做【圣门】的接班人来培养的,他的肩膀上承载的可是【圣门】的希望与未来,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圣门】的未来也就跟着垮了,他总不能指望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二儿子吧? 因此,童千雄宁愿忍气吞声,也不愿当场撕破脸皮,他怕剑一的实力,但是他更怕童梓翰受到无妄之灾。 剑一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嘴角掀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开口道:“我做得做不得这个主,你大可以试试,我随时恭候!” 声音虽然不轻不重,但还是很清晰的传入到了童千雄三人的耳中,童千雄脚步轻轻一顿,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了,再也没有出声质疑。 不过他确实非常狐疑,心中已然打定主意,等这次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查一查此事,看看究竟是江湖传言有误还是剑一自吹自擂。 如果是前者的话,他当真需要好好合计一番了,但如果是后者的话,想到这里,童千雄眼中顿时厉芒乍现。 第三百五十一章 故人味 风沙未停,夜依旧。 午夜渐至,通明的灯火也没有穿透灰暗的沙尘,照亮整座圣铉城,按理来说,以往这个时候,是圣铉城灯火最通透的时候,万家灯火下的圣铉城美轮美奂,幻如一座灯城才是,而今夜的圣铉城却始终蒙着一层灰暗,这样的气氛莫名让人感到压抑。 童千雄三人离开以后,欧阳醉走到剑一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龇牙咧嘴地道:“剑兄,谢了,这个人情算我承下了。” 别看他之前一直都很正经的,其实看到童千雄几人吃瘪,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 剑一嘿嘿笑道:“欧阳兄说的哪里话,只要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与刚刚威严的形象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就仿佛之前斩掉童缺一只手臂,是一件令他相当愉悦的事情一样,如果童千雄与童缺还在这里的话,难不保估计鼻子都要给气歪了。 欧阳醉与之对视一眼,浑不在意地道:“怎么会呢?其实童缺那欠揍的家伙我早就想收拾他了,只不过时机不太成熟而已,你今日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虽然下手是轻了点,不过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跟他们玩。” 还好童缺已经在童千雄父子的搀扶之下回去了,如若不然的话,听到欧阳醉这话恐怕就算是吊着一条胳膊也会选择与他暴起拼命的。 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嘛?剑一已经斩掉童缺一条胳膊了,他还说下手太轻了,那怎样才算是重呢?是不是得把童缺的脑袋顺手给削下来啊? 不过对于欧阳醉而言,一条胳膊而已,确实已经算是很便宜童缺了。童缺在童千雄身边当了这么长时间的狗,童千雄策划的所有坏事里面,至少有八九成都是经过他手的,与这些事一比较的话,一条手臂而已,着实算不得什么。 欧阳醉虽然在遭遇了原来之事之后,性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致于所有人都时常把他当做一个烂酒的醉鬼傻子来看待,其实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心里明了的很,而且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注意些童千雄的动向。因此,他比其他人更清楚童千雄的为人,以及他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经过这么多年坚持不懈的经营,他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有关当年的隐秘,在当年的事情背后隐约能看到童千雄的影子在里面,只不过他暂时还没有收集到充分有用的证据而已。 当年的事,在他心中已经搁置了很长很长时间,成了他心中一块郁积不化的心病,如果不及早弄清楚的话,他的这块心病就始终得不到治疗。 同样,他已经隐忍了太长的时间,如今只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与证据,他就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的,一旦如果童千雄与之有所牵连的话,那么将是轮到他还债的时候了。 到那时候,别说是他童缺的一条手臂,就算是加上他的一条命都死不足惜。 “那家伙着实欠揍,以前你风头无两的时候,他也只配现在背地里嚼舌根子,而今他之所以搞跳出来叫嚣,无非就是自以为你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风采惊人的剑公子了,想骑在你头上证明一下他那卑微到极致的存在感而已,只可惜,他恐怕发错了算盘,这次就暂时算是给他留一个教训。” 说到童缺的时候,剑一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也算是给【圣笔铉剑】一个面子,不至于圣铉城的规矩破坏,毕竟如果打破这个规矩的人是我的话,怕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曲解,如若不然的话,我又岂能如此轻饶于他?如果他还是不知好歹,那下一回我不介意亲手废了他。” 他与欧阳醉同样都是痴剑之人,两个痴剑之人的交情,就如同他们手中的武器一样,绝不容许任何一丁点的污秽,这是痴剑之人对于他们武器一种最纯粹的感情,同样是他们对待朋友时最纯粹的真挚。 语罢,他看向欧阳醉,突然变的正色起来,“欧阳兄,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与想法,我同样知道有些东西在你心中已经积压了很长时间,我不会去过问这些,更加不会劝你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是一柄纯粹的剑,如果将来某一天你需要我的帮助,希望你不要顾及什么门第之见,能够摒弃世俗条框约束。总之一句话,如有需要,你就开口,我绝无二话! 或许江湖中有很多人都不懂这种情义,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懂,因为在我们心中有些同样的剑,那是我们永远无法摒弃的信仰,别人或许会不理解我的想法,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是能够理解的,对吗?” 欧阳醉凝视了他许久之后,这才缓缓点头道:“剑兄放心,如有所求,醉必张口!” “好!” 剑一一脸高兴的拍了拍欧阳醉的肩膀,“有你这句话,我就真的放心了!” 听着二人的对话,一旁的欧阳德一脸茫然,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听懂他们二人在讲些什么。 而在他一旁的百里长风确是一脸的若有所思,一会瞧瞧欧阳醉,一会看看剑一,蹙着的眉头渐渐一点点舒展开来。 欧阳德看着身边眉头越皱越浅的百里长风,有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问出了声,可终究他还是忍住了,他虽然同样与剑一交好,但是剑一与自己兄弟之间的那种感情是他从来都不具备的,兴许他问了之后会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最终他还是觉得全然没有那个必要,就如同上次在书房的时候,他就觉得欧阳醉似乎变了,但却始终没有过问过一样。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想法与风格,他既然已经很久没有干预过欧阳醉的一切了,那么这一次他同样选择了不干预,该让自己知道的时候,不用自己出声,他也会告诉自己的。 听到欧阳醉应承下来之后,剑一的心情似乎瞬间变得好了很多,他抬头深深看了一眼之前来人驻足过的地方,而后转身对着百里长风与欧阳醉二人抱了抱拳,道:“百里兄,欧阳兄,兴许说了你们会不信,但是今夜我却感觉到了一股熟悉又生疏的故人味,故此来跑来一看,不曾想似乎手脚慢了一点,虽然有些遗憾,但却并不失望。 不过我却有一种预感,往后的圣铉城应该会变得越来越热闹。” 说完之后,他也不待百里长风二人回神,更加没有向他们二人做具体解释,紧接着又道了句:“心愿已了,剑某就不打扰你们了,就此告辞!” 而后,便潇洒转身离去,依旧是一步一个脚印,步步脚踏实地而行。 欧阳醉定睛看着他一步步远行的背影,心里暗自说了句:“兄弟,谢谢你!”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这让他不由心中有些抱怨,今夜城中的沙尘未免真的有点大了些。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一声笑 很快,继童千雄三人之后,剑一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在了有些昏暗的夜色当中,他来的并不早,但却走的很快,正如他自己所言,既然心愿已了,似乎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只不过留下来的百里长风三人,依旧还怔在原地,谁也没有出声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虽然这份宁静在风沙的干扰之下,并不是特别安逸,但是久经漩涡,像现在这般宁静的时刻来之不易,具体有多珍贵,他们心中有数,故此,该珍惜还得珍惜。 欧阳醉还是如同之前一样,静静地看着剑一离开的方向,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波澜,自从当年之事心死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心绪变化了,更别说是向今夜这般大起大落,热泪盈眶了。 唯一一次出现心境变化也只是在听闻【圣笔铉剑】聂乘风有可能在大都的消息之后,不过那一次他虽然心有激动,但却并非像今夜这般,如此心潮澎湃,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些豪迈不羁的岁月,这恐怕就是真情可贵之处了吧? 一份感情,如果用对了,足以受用一生,但如果错付了,又何止是空悲切? “哈哈哈……” 回味着剑一此前的言语,百里长风先是愣神了好一会儿,紧接着突然开怀大笑了起来,笑声穿过圣铉城高耸宏伟的城墙,穿透了层出不穷的灰暗沙尘,一直传向远方。 欧阳德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并不清楚百里长风在笑什么,不过闻其笑声,他似乎很是开怀,到底是何原因,能够让他如此开怀,欧阳德百思不得其解,他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头雾水,虽然同样倾听了此前剑一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任他如何思考,始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明白剑一临走前的那些话到底是何意思。 欧阳德最大的优点或许就是待人太过实诚,他既没有弟弟欧阳德那样惊艳才绝的天赋,可以在武道一途事半功倍;也没有像百里长风那样缜密敏锐的思维,在某一领域精而甚精;加上由于他平日里繁忙与【幽冥督查史】日常琐碎的缘故,更不可能像剑一那样全神贯注于修习一道。 因此,不论从那个方面来看,他都显得平平无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参悟不透剑一话里的玄机,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并不是说他欧阳德愚钝不堪,恰恰相反,相对于大多数人,他的聪慧不言而喻,只不过在他所在的这个圈子之类,他就只能落于尾端了而已。 但是百里长风不同,他的思维逻辑的敏捷程度,别说是欧阳德,就算是剑一这种人也不见得能强过他,稍加思索之后,他很快就明白了剑一话中的意思。 不过他并没有质疑剑一的判断,毕竟剑一作为主修剑道的半道境高手,他对于细微气息的敏感程度,并不比他这个医道圣手弱,甚至还要强出不止一星半点。 半道境,并不是他这种天境高手可比拟的,即便他已经问壁天境顶峰也无济于事,半道境层次的高手,虽然还不至于将自己的道融入天地,但是能够成就这种级别高手者,无一不已经在武道一途上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那是一片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地界域,在这片界域之内,他们就是绝对的主宰,这便是道的可怕之处,更是半道境高手随身自带的绝对气势。 尽管医道高手在气息的辩闻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但那也只是相对于同等境界而言,武道境界差距太大的话,就完全失去了可比性。 半道境与天境虽然仅仅只是一墙之隔,但是它们两者却有着天壤之别,这种差别完全不同于其他境界之间的差距,根本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不然的话,江湖中已知入道境界的高手也不可能连一个都未曾听闻,虽然江湖人尽皆知玄境与天境乃是一大分水岭,许许多多的江湖武林人士都被卡在这个分水岭上穷极一生寸功未尽,但是那也是对于所有人而言,不论天赋高低,江湖中那些颇具天赋之人,如果不是中途夭折的话,基本上都会迈过这道坎,每个人的武道天赋都有强弱高低之分,总不能一直都用一个标准来衡量一切吧? 可是入道就不一样了,并不是单单靠天赋就能做到的,江湖武林之中天赋奇佳之人并不在少数,但却从未出现过一个已知入道境界的高手,就无疑证明这一切,如果说玄境与天境的分水岭是针对于所有人的一道坎的话,那么天境与道境的这道分水岭则就是专门针对有武道天赋之人的一道坎,遇到天赋平平之人,压根就到不了这个境界,也就不可能武道这道分水岭了。 归璞境,这就是武道五大境界之一的极境,又被称作是道境,它之所以能够被称之为道境,是因为不管是谁,只要想入归璞,都必须将武道一途走到极致,更要从中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这个道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是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模仿的。 不管是谁,想要从天境入道,就必须经历半道这个分水岭,半道境虽然并不在武道五境范畴之内,但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这个境界早已超脱天境之外,游离与道境边缘,虽并不能算作是真正入道,但却是实打实一只脚踏入了道境门槛。 因此,即便是再厉害的天境高手,也不可能是半道境一合之敌,可别说是一对一单打独斗了,就算是数十上百个天境高手同时出手,也不可能是半道境一合之敌,这两个境界的差距,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并不是数量可以弥补的。 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质疑剑一的判断,半道境的界域并不是一般人可以了解的,既然剑一确信这里之前出现过故人的味道,那就势必有他自己的道理。 至于说他这个所谓的故人到底是谁,虽然剑一并没有明说,或者他其实也不是特别确信,百里长风自然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确信,但是根据剑一之前的说法,至少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而且,不论这个故人是谁,他都甚是欣慰,所以他才会表现的如此敞怀。 不过他之所以会如此大笑,让整个圣铉城都能听到他的笑声,其实也是有着他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不管剑一口中的这个故人到底是谁,只要他人在圣铉城,就一定能够听到自己的笑声。 至于说结局如何,只能交给天意了。 想比与欧阳德的诧异,欧阳醉自始至终都表现的很淡定,因为即便是剑一不说,他也能从这里的空气中感觉到那一丝残留的气息,只不过他始终无法确定那一丝残留气息的出处而已。 或者说,其实他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想或是不敢承认那一股非常熟悉却又有些许陌生的气息的出处而已。 第三百五十三章 城主府 今夜的圣铉城,原本就要比往日安宁平静得多,在风沙埃尘几近遮掩了城池面容的情况下,圣铉城街道上行人近乎寸步难行,因此,街道上的行人原本就寥寥无几,大多数人不会愿意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抛头露面。一来如此天气之下,自己的仪容不可能如同往日一般,保持整洁有序,二来风沙掩面,堵的行人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谁愿意跑出来找不痛快? 虽然说圣铉城是江湖中久负盛名的不夜城,但是缺少了商贾小贩的不夜城,自然也就失去了行人夜游的乐趣。 而且此时已入午夜,街道上已经几乎看不到任何行人,不同于以往的热闹喧哗,此刻的圣铉城万籁俱寂。 尽管同往常一样,通明的灯火未变,圣铉城的一景一物也不曾改变,但不管是在黑夜绽放光芒的灯烛,还是圣铉城独树一帜的一景一物,亦或者是圣铉城难得一见的空街空巷,都已经披上了厚厚一层尘纱。 风声不曾间歇,今夜的圣铉城除了仅有的风声之外,就只剩下一片浑浊了。 百里长风突如其来的笑声回荡于空旷的圣铉城上空,经久不息。这一刻,圣铉城中不论是围桌而坐听风声的风雅之士,还是疲惫劳累了一天时间之后,早早吃过晚饭准备休憩的忙碌身影,甚至是在一片漆黑当中,放浪形骸体验人间最美春色缠绵床笫的男女眷侣们,都被他这声突如其来的大笑声惊扰清醒,无一例外。 虽然百里长风的笑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过去了,但是余音却始终停留在圣铉城每个人的脑海当中。 这一刻,圣铉城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突然侧目望向城门口位置,甚至有些人按捺不住推门而出,轻松跃上自家的屋顶墙头,聚睛凝视着城门口的方向,他们大多数人都心有疑惑,笑声来源于何人?此人为何而发笑?是否是今夜的圣铉城有什么事情发生? 当然,任何地方都少不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没心没肺之辈,尽管这一刻的圣铉城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面露沉思,但还有一部分人并不以为然,这其中包括惊讶了片刻之后,立马又去忙碌自己手头之事的男女,亦有正在体验人间极春或是调情铺调的腥猫们。 更有甚者,则是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几句“谁特么的坏老子好事,那个龟儿子是不是想找死”之类的粗俗言语,这些人当中,自然少不了那些正处于床笫之欢兴头上的缠绵男女们,百里长风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虽然谈不上差点没让他们毁掉一辈子的性福,但却也是让他们瞬间犹如醍醐灌顶精神百倍,而他们这一类人当中更有甚者,更是瞬间被吓得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慌忙起身于黑暗中摸索自己的衣物,而后夺门逃窜,那慌不择路的模样与速度,就算是比之武道高手也不遑多让。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人被吓得差点一拘灵成为传说中的三秒真男人,也不知道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羞愤,他们愣是憋的满脸通红,好不自在。 缓过神来的他们,虽然嘴上叫骂声不断,但也失去了继续颠鸾.倒凤的兴致,以致于之前满脑子层出不穷的姿势,都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 直到多年以后,圣铉城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圣铉午夜高人一声笑,拆散多少微妙有缘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不过除了欧阳德几位知情之人以外,谁也不知道那个深夜放声狂笑救赎了不少人的高人,到底是何模样。 就在百里长风的笑声停歇之时,在圣铉城的某一处角落,有一人突然驻足,望了望城门口方向,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人身着破旧麻衣,头戴黑色斗笠,虽看不清具体容貌,但是他那隐约可见的下巴,明显已经沾染了不少岁月的痕迹,因此可见,他的年岁并不低。 驻足片刻,他突然抬头看向眼前一处富丽堂皇的建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灯光下异常醒目的“城主府”三个漆黑大字,悬于金碧辉煌的建筑之上。 圣铉城鲜有人知的是,这三个漆黑锃亮的大字,虽然看着有些朴实无华的味道,但却是如今的皇帝陛下亲提而就。 城主府的建筑虽然奢华,但却不显得铜臭堆积,反倒是有些内敛深沉,一栋栋高楼在通明灯火的映照下,幻如夜中奇景,美轮美奂。 来人看着眼前熟悉的一景一物,眼中突然流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怀念,他的眼神看上去并不明亮犀利,反倒是有些浑浊,似乎是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不易之事。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没有发出任何一丁点声音,仿佛在圣铉城所有人眼中早已司空见惯的城主府,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夜色越来越凉了,暮色也越来越深了,风沙虽然依旧肆无忌惮地行走在圣铉城各个角落,但是却在呼啸到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来人自始至终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没有使用任何武道境界去刻意抵御那些不经意间呼啸而来的风沙,但是向来肆无忌惮地风沙,似乎很是惧怕他,从来都不敢在他身侧做出任何逾越之举。仿佛那些令圣铉城人人畏惧,不敢出门的风沙,在他面前重新变了一种形态,化身成为了最温顺的小绵羊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有一层轻微的寒露落聚在了他的肩头,点点晶莹在灯光的映照下,煜煜生辉。 他似乎心有所感,缓缓转头,看着肩头积落的晶莹,突然伸手触了触。他的动作非常温柔,就当是在抚摸自己的爱人一样,似乎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这些独属暗夜的美好。 他的手很是粗糙,手背上开裂了不少的口子,就像是常年日积月累,在冰凉入骨的水中洗刷杂物的下人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哎!” 轻轻拭去肩头的寒露,他突然重重叹息一声,随即又不舍的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城主府,而后转身,萧条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了昏暗的风沙当中。 自始至终,城主府那些数十年如一日坚守在自己岗位上的护卫们,谁也没有发现这里曾经多出来过一个人,凝视过城主府如此长一段时间。 他来时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走时亦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似乎就像是早已与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风沙融为了一体,惊动了所有人,又不可能让所有人惊动。 悄悄地,他来了,正如他,悄悄地走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皆离去 一阵酣笑过后,百里长风三人就此作别,片刻寒暄,各自离散。 临走的时候,欧阳醉依旧不忘回头望一眼圣铉城城门口那三个气势磅礴的大字,那能够感受的到,有人曾经在那里凝视过许久。 或许剑一所言不虚,往后的圣铉城恐怕是真的要热闹起来了。 百里长风回到医馆的时候,穆桂天正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打瞌睡,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确实倍感无聊,已经过去了一月时间了,聂东来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压根就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才能从那个如同雕塑般的莲台中走出来。 百里长风那老头之前也一声不吭就走了,也不晓得去了哪里,他也真是的,走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知道打一声,再怎么说,经过这一月时间的相处,两个人也算得上是半生疏的朋友了不是? 他倒好,一声不吭就不见了踪影,硬生生将自己留在了这里,压根都没问过自己同意不同意,万一他真的跟上一次一样,一连好些天都回不来,那岂不是要将自己白白闷死在这里了? 别看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一直都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一方面是基于聂东来不能没有人照料的情况下,他不得不忍受煎熬,另一方面则是他虽然一直都与百里长风待在医馆里,但是最起码他每日都会跑出去借着购买食物的机会,出去外面透透风。 如若不然的话,估计连他自己都不觉得他一定能够坚持下来。不过,穆桂天虽然嘴上看不上他家老爷子,但是对于穆元安排的任务倒是无比用心,这一点不说别的,就光以他那跳脱的性格,能够静下心来陪着聂东来一路风雨就可以就看得出来。 虽然心里不知道把百里长风抱怨了多少回,但是穆桂天不得不承认,百里长风的实力确实不一般,并不像他平时为人那样令人揪心。 穆桂天正儿八经见过的高手并不在少数,且不说别的,就光他们“枫林山庄”,一等一的高手不知凡几,他从小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因此对于武道境界的认知绝非寻常,尽管他自己的武道境界并不怎么样。 用他们家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一天光顾着投机倒把,从来都不务正业,因为武道一途,穆桂天没少跟他家老爷子杠,不过每一次都以他被罚面壁思过或是闭门深思而告终。 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他跟穆元之间心合神离的境况,或许是他们父子二人之间早已习惯了这样掐架,不管是穆元说什么安排什么,穆桂天总会习惯性的怼上几句,以致于在外人看来,他们父子二人,就像是世仇一样,见面分外眼红。 但不管是穆元还是穆桂天,他们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感情而已,就好比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只不过他们自己不想承认而已。 “咳!” 看着摇椅上摇头晃脑,半天回不过神来的穆桂天,百里长风轻咳一声。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他并不相信穆桂天是能够如此之早就能入睡的人,与之相处了一个月时间,他至少对穆桂天还是有些许了解的,他就是十足的夜猫子一个,也不晓得是因为他这二十多年来一蹴而就的习惯,还是因为他担心聂东来的病情,不过想来多半应该属于前者了。 聂东来恢复记忆的这一个月时间里,也不曾见他少吃过一顿或是担惊受怕过一次。总之他一般很少在二更之前休息过,有时候甚至百里长风一觉醒来了,他还睁着一双明晃晃的眼睛坐着发呆,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不过百里长风从来都不问这些东西,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尤其是像他这种年轻人,内心的思想更是天马行空不堪入目,百里长风也曾过来过,只不过偶尔会叹息摇头,怕他熬坏了身体而已。 不过穆桂天似乎天生就是一个适合生存在暗夜的种子,不论他前一晚休息有多迟,第二天一早总能按时醒过来。 “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穆桂天突然从摇椅上坐起,盯着百里长风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种莫名的神色,调笑道:“先前听你笑的那么猥琐,怎么?是偶遇心上人了不成?” 他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加上这一月时间的相处,使得他与百里长风之间,彼此熟悉了不少,而对于熟悉的人,他向来都没有任何忌讳。 加之百里长风的性格与他有许多相似之处,所以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向来没大没小,百无禁忌。 百里长风嘴角轻轻一抽,道:“连你都听见了?” 穆桂天轻蔑地撇了撇嘴,无语道:“恐怕不光是我,估计整座圣铉城都没有人没听见吧?谁叫你嗓门子那么大呢?” 虽然他并不清楚百里长风今夜出去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通过种种迹象,他至少看到了百里长风今夜的心情似乎很愉悦,发自内心的那种。 认识百里长风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如此红光满面的样子。 哪知百里长风却是笑呵呵说了句:“嗓门大那是好事情。” 搞得穆桂天一头雾水,他本想追问一番,可见百里长风压根没有理他的意思,径直来到床榻边假寐去了,也只好作罢。 与此同时,欧阳德兄弟二人也来到城主府的大门前,城主府门口正在值守的护卫瞧见二人之后,连忙迎客上去嘘寒问暖。 就在二人准备进入城主府的时候,欧阳醉突然心有所感一般,转头看向城主府门口一侧的拐角处,诧异出声问那值守的护卫,“这里可曾有别人来过?” 护卫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告知并无可疑之人来过。 欧阳德看了一眼心绪不定的弟弟,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欧阳醉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即便是有人来过,以城主府护卫的实力,又怎么会察觉呢? 于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说罢,率先转身向府内行去,欧阳德无奈摇了摇头,跟了上去,只留下那护卫一脸茫然立在原地。 第三百五十五章 再回首 翌日。 经过一夜风沙洗礼的圣铉城,失去了往日的干净整洁,街道各处都堆积了厚厚一层尘埃,使得这座原本看上去犹如人间净土一般的城池,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了些许原本属于世俗的担忧与平庸。 经过一夜不知疲倦的肆意妄为,那些盘桓在圣铉城上空的沙尘终于散去,兴许是长时间的胡作非为让它们感觉到了不少的疲惫,想要休憩些许时间;亦或许是因为失去了暗夜掩护的它们,同样非常清楚这里的白昼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们肆意撒泼的战场,很适宜实地选择了知难而退。 总之,一夜过后,肆无忌惮折腾了一夜时间的风沙终究还是停了,人们这才敢悄悄推开门,探头探脑的向屋外张望,看看这个祸害了他们整整一夜时间的瘟神,到底将这座城池摧残成了何种模样。 不过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许多人直接当场楞在了原地,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万里一色、充满黄土气息的城池,会是他们一直以来生活的五彩缤纷的圣铉城。 一眼望去,圣铉城除了沙土色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丁点其他的色调了,不管是巍峨高耸的城墙也好,还是大气磅礴的阁楼也罢,甚至是平坦宽阔的街道,全都是清一色的土黄色。 就连身形挺拔的守城侍卫们也不例外,如果不是他们的眼睛还在滴溜溜转的话,估计都没有人会以为立在那里的会是一个人,被当做是涂了土黄色的木桩也无可厚非。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想法,那些年岁已高的老人们,看着眼前的情景,纷纷露出了追忆之色,眼前这种场景他们已经至少有二十多年未见了。 记得当时圣铉城始见之初,这里有一半以上的土地,都是这种清一色的土黄之色,风沙来袭都是时常发生之事,他们好些人作为当地土著,对于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而且经过长时间的适应,他们早已习惯了三天两头风沙掩面的情景。 不光如此,记得当初这里破旧的城墙上还住了一位不知姓名的老者,每日都会迎着风沙举目远眺,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但是每个清晨,这里的每个人都会看到他静静的站在那道破旧的城墙上,怔怔出神。 有的时候,他会对着那不知名的远方,静静的站上一个晌午时间,甚至有的时候,他会对着那没人清楚的远方,静静的立上整整一天时间。 众人只晓得每日当他们起床的时候,老人就已经站在那里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间断过,似乎从来都没有人比他起的更早过。 起初的时候,众人除去诧异之外,也会觉得老人可能是脑袋不太灵光,但是时间长了之后,大家也就习惯了,甚至每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那破败的城墙上头瞄一眼,看看那个不论风吹日晒都坚持一件事的老人,今日到底有没有出现在那里。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天,这里来了一位手持长剑的俊逸青年,青年来到这里之后,在半道城墙上与老人寒暄了片刻之后,便一路向东前行而去了。 没有人知道青年去往了那里,去做什么,就如同没有人清楚青年与老人到底寒暄过些什么一样。不过大家都很清楚,两人在那半道城墙之上相谈甚欢,因为那一日,向来愁眉苦脸的老人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看上去心情应该相当不错。 过了几日之后,青年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衣衫有些凌乱,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不过眉宇之间隐隐透露着一丝欣慰。 他回到这里之后,再次登上那半道城墙,与老人寒暄了片刻时光,只不过这一次两人寒暄的时间并不长。 之后,青年便搀扶着走起路来有些颤颤巍巍的老人离开了这里。 老人离开的时候,三步一回头,不断停下来回身凝望那半道,他自己不知生活了多少岁月的破败城墙,大家伙都看得出来,他很不舍,应当是长期以往的日常岁月,让他对那看上去令人生厌的半道城墙,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情。 最后,他终究还是走了,临走的时候,洒下了两行热泪,滴落在灼热的沙土之上。 那或许就是,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之后,留下来的唯一的凭证了吧! 他们离开之后没多长时间,这里就来了一群人,经过短暂的勘测规划之后,立马着手动工开始大刀阔斧的埋头苦干起来,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捣鼓些什么,但是没过多久时间,他们每个人都听说了有人想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城池,不过每个人听完之后,也就摇摇头笑笑罢了,没有人会当真,毕竟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建造城池,这种举动估计除了傻子之外,没有人可以想的到了。 都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尽管没有人看好这种无稽之谈的事情,但是在那群人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很快,一座城池的雏形就伫立在了这片沙土地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所谓的建造城池,并不是说说而已。 知晓了这一点,他们每个人都自发加入到了建造城池的队伍当中,毕竟与其这样时常与风沙为伍,一座城池的出现必然会为他们遮挡掉不少沙尘的侵袭,这样的好事,压根没有人能够拒绝,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日常见惯了沙尘厉害的劳苦大众,自然很希望点点脱离这样的苦海。 自从圣铉城建成之后,他们就全部搬到了城池里面生活,自那以后,他们几乎再也没有见到过像昨夜这般歇斯底里的沙尘了。 不由自主的,他们想到了那个曾经手持长剑的青年,他已经在圣铉城消失了六年之久,虽然他们早些年已经听说话一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但是却始终没有人相信,因为在他们心目当中,他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他们不可能也不愿意相信他会出现什么意外。 原本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许多人都已经淡忘了他的存在,毕竟他们都是生活在基层的劳苦大众,为了自己的生活苦苦挣扎于这个江湖的最底层,没有人会有更多的心思去关心惦记自身之外的事物。 或许没有昨夜的风沙突袭,没有人会想起来那个为他们建造了新家园的青年才俊来,但是面对熟悉的景物,他们又一次想到了许许多多的过往之事,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睹物思人了吧? 再回首,早已物是人非,那个习惯立在半道城墙发呆的行将老人,不知是否还在人间,但是那座破败的半道城墙,早已不复存在。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的执剑青年,不知是否依然行走在江湖的某个角落,但是他带给所有人的一座避风港,依旧完好无损。 第三百五十六章 垂钓翁 朝阳初升的时候,圣铉城内已经多出了许多忙忙碌碌的身影,那些平日里护卫城池安全的侍卫们,又肩负起了属于他们的另外一项任务,那便是清扫城中沙尘。 他们都是这个城池最忠实的拥护者,为了这座城池数以万计的城民们,心甘情愿的奉献着自己拥有和所能拥有的一切,那怕是那些原本就属于他们职责范畴之外的工作,他们也绝无怨言,因为他当中有至少一半以上的人,一直都认为他们本就是属于这座城池,属于这座城池当中数以万计的城民百姓们。 他们每日都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自己岗位的那点滴职责,他们不仅是圣铉城最有力的保护盾,更是圣铉城无数人的遮雨伞,有了他们才有了圣铉城的安宁与平静,有了他们才有了独属于这座城池的美好与别具一格。 毕竟,像刘昊这种稍微有一点成就感就目中无人的妄自尊大之辈,在圣铉城这个本身就带着神圣色彩的城池中,并不常见,圣铉城这个充满信仰的城池,也容不下他这种人。 自从上次刘昊与聂东来二人发生了冲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圣铉城出现过,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那里,当然也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因为在圣铉城这个地方,有的是公道,有的是法制,自然也就有人去接手这类事情,压根用不着别人去操心。 狂风沙尘后的天气,倒是格外的好,不多时,天空中就洒下了暖暖的阳光,照耀在圣铉城各个角落,似乎想要将昨夜一夜的阴霾全部驱散。金灿灿的朝阳洒落在土黄色的沙尘之上,将他们映照的金黄通透,仿佛遍地堆满了黄金一般。 越来越多的人从自己屋门走了出来,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沙土气息,叫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他们自己心中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忧愁。 不过当看到正在挥舞着双臂,努力清扫着这个城池积落的沙尘的那些侍卫们的时候,他们都很自觉的跑去家里取出自家的清扫工具,自觉加入到维护这座城池面容的队伍当中,即便是一个性情懒惰之人,也晓得将自己家家门前积落的沙尘清扫一番。 虽然同处在这座城池里面,平时他们彼此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但是如果当他们每个人都能后位这座城池带来一些利用价值的时候,没有人会真的吝啬。 因为这里不仅仅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这里更是有着他们每个人共同的信仰。他们当中有很多人,甚至在第一时间都想不起清扫自家门口的沙尘,而是不约而同走向城中央那个铸有雕塑的广场。 他们虽然仅仅只是生活在最基层的劳苦百姓,但是吃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他们没人不懂,他们很清楚自己这些年来的安宁与平静是何人给予的。 大清早的中央广场甚是热闹,形形色色的人们早已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他们有人正在清扫地上沙尘,有人正在抹去雕塑上的尘埃,有人在帮忙传递工具,也有人在努力吆喝组织。 这里压根没有任何一个人闲着无事。 不多时,这片广场顿时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与往常无异。而那些忙前忙后脚不沾地的人们,这才记起伸手拭去额角的汗水,静静驻足在这片广场之上,看着广场中央那座意气奋发的雕像。 这一刻,他们又仿佛看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青年,掀着嘴角朝他们微笑。 每个人脸上都呈现出了欣慰的笑容,虽然很多人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但却并没有一人喊累。而且此刻的广场之上,除了粗重的喘息声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一丁点的嘈杂声音。 清理完这片偌大广场之后,众人都没有着急离去,而是将那些清扫工具,整整齐齐的堆码在一旁,而后挨个围着雕像坐下身来,双腿盘膝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这是他们大多数人每日都必须进行的必修功课,没有人督促。这是他们作为圣铉城的百姓,为了那个曾经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良善之人,最虔诚的祷告。 自从六年前【圣笔铉剑】离开圣铉城以后,他们就已经自发组织了这一切,虽然六年时间自然过去,但是这里的每个人对于他的恩情一直都未曾忘记,他们知晓自己势单力薄,帮不了聂乘风什么,就只好每日抽出一些时间来替他祷告,希望他一切安好。 尽管江湖中对于聂乘风的流言蜚语层出不穷,但是却始终没有任何一条能够动摇他们的决心。 经过大家伙的一致努力,圣铉城各个角落的沙尘仅仅用了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被清扫的一干二净,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就仿佛昨夜压根就没有发生过沙尘侵袭之事一样。 众人也恢复了以往有条不紊的生活,街道依旧行人不断,空气中依旧欢声笑语不停。 穆桂天立在医馆的窗前,看着效率如此高的圣铉城百姓,不禁感叹道:“这可真是一个好地方!” 从朝阳初升,人们忙忙碌碌开始,他就已经站在这里了,并不是他一改贪床的老毛病,变的轻快了,而是医馆外热火朝天的激情,实在是让他无法继续入睡。 因此他就气冲冲跑到了这里,想看看这一大清早的,外面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鬼,看着看着,他心中的怒气就彻底消失不见了,不仅如此,他逐渐对圣铉城的百姓肃然起敬,他敢发誓,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看到一个城池的人居然可以如此团结。 就算是他们山庄,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而那些江湖势力就更加不可能了。 百里长风斜挎在一旁的摇椅上,点头道:“确实是个好地方,一个令人留恋的地方!” 穆桂天不解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说了你可能也不懂,当然就算是我也不算太懂!” 百里长风眯了眯眼,道:“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信仰的力量?” 穆桂天咀嚼着他的话,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他虽然时常听人如此说起,那是具体是一种什么力量,他确实不清楚,但是他清楚的记得,第一天带聂东来来到这里的时候,雕塑下那群人虔诚的目光。 或许,那应该就是了吧!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今日的解忧湖畔,坐了一个头戴斗笠、身着破旧衣袍的男子,形同乞丐一般。 男子刻意把斗笠压的很低,看不清具体面容,不过在他粗糙的手上,却握着一根鱼竿,鱼竿的一头直垂解忧湖底。 他就仿佛是名普普通通的垂钓翁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只不过,阳光的照射下他的周身莫名流淌着一层神秘晶莹的色彩,如同细碎的彩虹一般,光彩照人,颇具神韵。 兴许对于圣铉城每日人来人往的常情而言,压根就没有人在意他的到来,又或者是尽管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只不过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对于圣铉城而言,每日过往来去的匆匆行人不知凡几,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也不少。 Ps:说两句题外话,最近流感有点严重,大家注意做好保暖御寒工作,切莫跟我一样,莫名其妙就弄的自己感冒了,咳嗽难受不说,鼻涕也是一大堆,止都止不住,这样的日子,当真令人难受至极。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为修行 正午时分,昨夜一夜积压在人们心头的沉闷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解忧湖上游船嬉闹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如同往日一样,这里时不时传来阵阵悦耳的琴音,或是年轻少女们娇羞的嬉笑,夹杂着一些孩童们天真可爱的童年烂漫之声。 和谐的气氛,欢快的人声,那里还有半点昨夜沙尘来袭时,那种鸦雀无声的压抑? 人是一种十分健忘的生物,天生如此,明明前一刻经历过刻骨铭心的苦楚,但是后一刻也会慢慢淡忘,过不了多久时间,又可以把这一切都当做从未发生过。 或许这就是生而为人的大度,但却又何尝不是生而为人的悲哀呢? 拥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觉悟的人,能有几何?也正是由于大多数人都能够将这种大度慢慢变成一种习惯,因此他们才能够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江湖中坚强的生活下去。一旦所有人都失去了这种大度,兴起各种攀比之姿,那么又有多少人不会被自己逼上绝路呢? 至于说看淡人生?那不过是拿出来哄骗一下小孩子的说辞罢了。 解忧湖上的游船层出不穷,一叶叶扁舟轻载行云压水流,一只只游船行侣参差俏打扮,戏水玩闹不亦乐乎。 静坐解忧湖畔的垂钓翁男子,仿佛就是这个繁华世界中格格不入的另一气象。随着解忧湖上的人流越来越多,也有一部分人为他投去了好奇诧异,甚至是鄙夷不屑的眼神,但是更多的人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有因为他的与众不同而感到意外。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有贫富差距,又有天赋之别,这是除了儿童小孩之外,每个人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事情,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锦衣玉食,他们哪怕是一辈子碌碌无为,也从来都不会因为吃穿用度而操心;而有些人却不同,他们尚未出生就已经在忍饥挨饿,因此他们就算是尚在娘胎腹中,就已经开始与命运的不公做着争斗了。 虽然在圣铉城这个地方,除去极其个别人之外,这种等级差距并不会太过明显,就好比在圣铉城的街道上,你很难看到一个以乞讨为生的度日者一样,但是它始终也摆脱不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算偶尔出现一两个这样的人,也无可厚非。 就比如此刻正在解忧湖畔专心垂钓的男子,兴许没有人会不认为他是一名乞丐,毕竟他的形象装束就摆在了那里,很难让人将他与那些衣食不愁的内容联想到一起。 所以大家自然而然的就认为,他不过是想要在解忧湖钓得一两只鱼来饱餐一顿而已,但是,只要是生活在圣铉城的每个人都很清楚,想要在解忧湖畔钓得一些鱼,那基本上是不现实的事情。 解忧湖作为圣铉城不可多得的一处游历盛景,每日来往这里的人根本无法计量,而且这里本就是人们嬉闹游玩的地方,成天人声鼎沸,如果不是昨夜沙尘突袭的话,这里的夜晚压根从来都不会安静下来。 湖底的那些游鱼早就已经学成了机灵鬼,就差开口言语与人交流了,怎么可能傻乎乎等着被人一杆钓起? 再说了,解忧湖底虽然有着不少游鱼虾米这类的东西,但是它们却也很少会出现在湖畔位置,那里毕竟是浅滩,弄不好一个风浪之后,他们就只能被晾在湖岸上等死了。 万物皆有灵,那怕是最小的生命,也有着属于他自己的智慧,更别说是躲避危险这种本能了。 而男子所坐的位置,刚好就是解忧湖湖水最浅的地方,同样也是解忧湖畔防禁最为薄弱的地方,那种地方,基本上不会出现任何鱼类,除非他运气绝佳,瞎猫碰上死耗子。 因此,那些为数不多关注到他的人当中,露出鄙夷与不屑眼神的人,有不少是对他这种无知的痛恶,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压根瞧不上他这种人。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有一种嫉世如仇的心态,至少他们能够从茫茫人海中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不同于他们这些成年人的是,在此地嬉耍的孩童们,大多都注意到了男子的存在,而他们看向他的眼神确是完全不同的一种韵味,不解、疑惑、还有好奇。 他们是用他们天真的心态去看待这个独树一帜的男子,茫茫人海当中,他们能够一眼就能看到此人,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的穿着打扮异于常人,单纯的孩子们对于未知独特的事物,有着特别敏感的洞察力,因为他们不论做什么都惯于用心。 他们当中不乏有许许多多,压根就不清楚男子为何会如此打扮,又独坐在那里干什么,因此他们好奇疑惑。 这是属于他们对于未知事物独特的求知欲,对于他们而言,新鲜的事物永远都充满着诱惑。 也有胆子比较大一点的孩子,会跑过来围在男子身边,一边欣赏着男子手中的鱼竿,一边偷偷瞄一瞄他斗笠下的面容,而后怯生生的问上一两句:“叔叔,你这是在干嘛呢?” 或者是将属于自己的糖果,分出一两颗放在男子怀中,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道:“叔叔,你吃个糖吧!” 因为透过被男子压的很低的斗笠,他们看到了男子沧桑白皙的脸颊,和干裂出许多细小口子的嘴唇,他们很自然的认为男子如果不是饿了,那就一定是渴了,而这一幕,正好激发出了他们与生俱来的善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他送上自己最美好的食物。 这个时候,男子也不拒绝,而是笑呵呵的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捡起孩子们赠予他的礼物,一脸欣慰的道上一句谢谢。 而后,很耐心的告诉他们,“叔叔这是在钓鱼呢!” 抬头的时候,男子的脸颊终于露了出来,在阳光下,他的脸颊异常惨白,但却显得沧桑不堪,额头的褶皱很是明显,胡须乱糟糟的,应该是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不过就整体轮廓而言,如果再年轻一些的话,应该算是比较耐看的类型了。 通过他的神情不难看出,他似乎应该是刚刚大病过一场,他的脸上无处不透露着疲惫。 看到男子如此平易近人,那些个小孩子们就越发大胆了,纷纷七嘴八舌的追问道:“叔叔,钓鱼是干什么呀?” “叔叔,钓鱼好玩嘛?” “叔叔,钓鱼干什么呀?” 尽管孩子们的问题精灵古怪,也比较多,但是男子却丝毫没有反感的样子,更加耐心的解释道:“这钓鱼啊,是一场修行,每个人一生都会经历的独特修行,你们长大以后肯定也会修习的。 要是说它究竟好不好玩,那就要看你想要怎么玩了,就比如你看到一个长得比较漂亮的邻家小妹妹,你要是跟她合的来,那必然就会觉得她好玩,你要是跟她合不来,那怕是她再好看,你也会觉得她不好玩。 至于说这钓鱼究竟能干什么呀,这个问题就比较深奥了哦,它呀,当你饿的时候能吃,当你渴的时候又能喝,当你乏味的时候能玩,当你难过的时候又能乐,具体如何,要看你想让它干什么了,总之啊,它很神奇,你想要它干什么它就能干什么,就仿佛你们手中的玩具一样,开心的时候可以拿来玩,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拿来撒气,用处是不是很活泛?” 男子虽然虚弱,但是笑容却很有感染力,那些孩子们很快就被他逗笑了,笑声穿过解忧湖,隐隐有了压制解忧湖上欢快的局势。 这样欢快童真的笑声,自然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许多人纷纷转头侧目,向男子这边望了过来,他们很好奇,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竟然能够让孩子们笑的如此纯粹,不亦乐乎。 解忧湖上孩子们纯真的笑声时常有闻,但是如此整齐张扬,丝毫不加掩饰的他们还是头一回听到。 第三百五十八章 至善心 一看之下,大多数人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解忧湖畔居然多出了这样一位不伦不类的男子,他们之前竟丝毫没有察觉。 尤其是在看到日光交汇之下,男子周身流转的炫彩晶莹的时候,人们就越发的惊诧。男子明明只是个寻常乞丐般的装束打扮,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非但没有寻常乞丐的落魄潦倒,反倒是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优雅从容的魅力。 解忧湖上承载了不知多少游乐的行客,此时此刻却有绝大一部分都把目光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男子身上,看他独坐孩童中央,侃侃而谈。 不光是解忧湖上,就连不远处街道与客栈酒家当中,也有不少人被孩童们纯真的笑容所吸引,不由自主的举目循着声源而来。 他们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形似乞丐,却又不像乞丐的男子,他仿佛拥有魔力一般,一时间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也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玩味,总之当有人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以后,便很难再移开了。 大抵是人们对于新奇事物的诱惑往往都有着难以抵御的心性吧。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看待男子的目光都一致相同,内行人看门道,而外行人看热闹,虽然很多人都是抱着好奇好玩的心态去注视他,但是人群之中不乏有着武道实力高深者,他们看到坐在解忧湖畔,形同乞丐的男子之后,无人不是被惊的纷纷直跳眼皮,有些人甚至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震惊过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浓浓的不解,因为他们居然看不透男子周身流转的晶莹到底为何物,即便如此,他们每个人都能够真切感觉到男子身上犹如大海一般的浩瀚气息。 那是一种他们谁也从未感受过的庞大气息,虽然似有似无,但却绵延不绝,仿佛在它面前,一切形同浮云皆不存在,男子明明只是静坐在那里,但却让他们觉得他好似一片汪洋星空,无边无际。 这种感觉虽然异常玄妙,但是没有人怀疑它的真实性,因为能够隐约感觉到男子身上这种气息之人,无一不是武道境界集大成者,他们本身就已经站到了武道山巅,感知自然非常人所能比拟。但是男子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他们头顶的一片天,是需要他们仰望的存在,这就意味着解忧湖畔那名乞丐般的男子,绝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绝顶高手。 这也是他们之所以会如此震惊的原因,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自然对江湖中的人物实事有着常人不可能理解的了解,说是了若指掌也无可厚非,但是他们却从未听说过江湖中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其貌不扬的绝顶高手。 他们那怕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那怕一丁点关于此人的线索消息。 小孩子往往都是最容易被逗乐的,他们并不像成年人那样,有着诸多千奇百怪的心思,因为他们足够单纯,所以他们只为单纯的欢乐而欢乐。 欢笑声过后,很快就有人来质疑男子的话了,只见之前一个给男子赠过糖果的小男孩笑着嚷嚷道:“叔叔你骗人,我记得父亲明明说过鱼是用来吃的,而并非像叔叔说的那样,既能玩又能乐。” 小孩子既然能够据理力争,那说明在他心中已经认可了男子,不管是出于好奇也好,还是觉得男子有趣也罢,但至少男子已经能够与他们打成一片了。 小孩子的认可其实很简单,他们本身就没有复杂的心思,只要是觉得你这个人有趣好说话,那么就能够很快与他们融为一体。 人性的单一与纯善本就如此,只不过一旦身处江湖这个大染缸之中,就很难继续维持这种最初的美好罢了。 男子丝毫没有芥蒂的意思,反倒是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笑道:“当然,被我们惦记于口舌之欲而煮熟的鱼肯定是用来吃的,但是咱们现在讨论的是钓鱼而并非熟鱼,对不对?” 小男孩拧着他那小脑袋想了一会儿之后,这才点了点头道:“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可怎么老觉得那里不对劲呢?” 可还别说,他故作沉思的样子居然有模有样,那模样,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可爱,逗的男子咧嘴笑个不停。 突然,小男孩像是记起了什么,猛的一拍自己的小脑袋,连忙又改了说辞,“不对不对,差点给叔叔忽悠过去了,咱们明明就是在讨论鱼好不好!” 男子转头看向他,笑的更乐了,“咱们什么时候讨论鱼了?明明是钓鱼才对嘛!” 男子看向那个小男孩的时候,小男孩也在盯着他看,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叔叔的眼睛居然在不停的变幻,有时亮晶晶的特别好看,有时却蒙着一层他这个年纪压根就看不懂的灰暗。 不解的挠了挠头,小男孩憨笑道:“是这样吗?” 男子指了指身旁的其他孩子,笑道:“不信你问问他们喽!” 小男孩刚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发问,一群孩子便异口同声说道:“是钓鱼!” 小男孩只得继续憨笑,“看来是我搞错了,错怪了叔叔。” 说着,他又从自己的小手中取过一颗糖果,放到了男子的怀中,道:“那这样,再送叔叔一颗糖果好了,就当是给叔叔的赔偿如何?” “当然可以啦!” 男子笑着收下小男孩的糖果,对他说道:“不过叔叔还是得谢谢你啊小朋友,叔叔都已经快不记得上一次吃糖果是什么时候了。” 小男孩大度的摆摆小手,道:“叔叔不要客气,我父亲说了,做错了事就得勇敢承认,才能算作是真正的大丈夫。” 男子一怔,赞叹道:“还真是个好孩子,你父亲也定然是位好父亲,当得大丈夫。” 一介孩童,都能勇敢面对承认自己的错误,势必心性不坏,可见教育他的父母也必是通情达理之人,心性不佳的父亲教不出来这种教养极佳的孩子来。 “那是当然!” 提到自己的父亲,小男孩一脸骄傲,“我的父亲可是江湖中人人称颂的大英雄呢,在江湖中的名气可大着呢!” 男子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哦?有多大?” 小男孩端着小脑袋仔仔细细想了想,脸上顿时露出了些许茫然之色,梗着脖子说了句:“总之,很多人都说他很厉害。” 男子这话虽然并非有意为难,不过却当真是难住了他,他虽然时常听别人说起父亲很厉害,很受别人爱戴,但要说他具体有多厉害,并不是他这个小孩子能够理解的。 虽然在小男孩心中,父亲就是最厉害的存在,但是他却知道就整座江湖而言,父亲并非是最厉害的那一个,不说别人,就光父亲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个,为圣铉城所有人为之称颂的那个人,他一定比父亲更加厉害,因为这是父亲亲口承认过的事情。 父亲时常忠告于他,做人一定要诚实,因此他不能因为父亲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而说一些违心之言。 男子看着小男孩,突然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远离江湖的这些年里,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所有的一切悉数看淡,包括生死,可当再次偶遇小男孩这一颗单纯到极致的至善心的时候,他才发觉,原来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并不是他想放下就能够放下的,至少其中有一部分,始终都是他无法割舍掉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小男孩 圣铉城的常驻人口何其之多,就算这里曾经是男子深深留恋过的地方,他也不可能将这里的每个人都分的清清楚楚,毕竟并不是每一个生活在圣铉城的人,都会与他产生太多的交情来往,更别说是这些年纪相差太多的后生晚辈们了。 虽然他们终究会长大,成为这个江湖的中流砥柱,就像他们这一辈人终究熬不过时间的摧残,渐渐老矣,总有一天也会行将朽木,化作江湖中的过往云烟不可。 况且看小男孩的年纪,最多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如此小的年纪,即便比之自己的后代都要小上一个少年,男子就更加不可能认识他了,不过他却从小男孩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自己与自己那一众的影子。 念及自己的一众兄弟,男子都不晓得他们如今还剩有几人,生活可还安稳,是好是坏。 不由自主地,手中的的鱼竿被他下意识攥的更紧了。 小男孩冲着男子甜甜一笑,道:“叔叔,我的名字叫余情,余情未了的余,余情未了的情。” 在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怕男子听不清楚,还是害怕他搞错其中的字曲解什么意思,小男孩还刻意用他那稚嫩的声音特地解释了一遍,解释的时候,他表现的相当娴熟,很显然这并非是他第一次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男子觉得,他至少之前已经有过不下于数十次的练习,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说的如此流利。 “余情,当真是好名字!” 男子笑着称赞了一句,不过很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对着小男孩反问道:“你是说你姓余?” 望着小男孩的时候,他一脸严谨的端详着他,越看男子就越觉得小男孩这张稚嫩的脸庞,的的确确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神情渐渐变得激动起来。 小男孩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反应会如此之大,诧异的同时又甚感疑惑,面露不解道:“是啊叔叔,有什么问题吗?” 在他的小脑袋里,还在苦思冥想,为何前一秒还古井无波的这位叔叔,在听到他的名字之后,会表现得如此激动。而且还是很迫切的那种。 不过任他如何聪明机灵,这件事他始终都想不太明白,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思想单纯不说,孩子与大人的想法本就有着天差地别。 “问题倒是没什么问题!” 男子想了想,眼里浮现出一丝温暖,解释道:“只不过你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来。”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眼前这个小男孩不论是神情还是性格都似乎与自己那位兄弟,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故人?” 小男孩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叔叔所谓的那位故人也是圣铉城中人嘛?” 男子摇摇头,却又点了点头,道:“以前并不是,不过后来就是了。” 虽然小男孩并不能完全理解男子话里的意思,但是按照字面意思的话,应当男子口中的那人现在也该算是圣铉城中人了。 想到这里,小男孩的目光不由在男子破烂的衣服上多瞄了几眼,如果按照这个理论来说的话,眼前这个叔叔可真是有点可怜啊。 于是,小男孩忍不住出声问道:“叔叔的那位故人很穷吗?” 眼前这个叔叔的穿着打扮未免也太过寒碜了些,小男孩一直都在圣铉城生活,他还是头一回简单穿着打扮如此破旧之人,圣铉城这座城池,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锦衣玉食,但是最起码的温饱都无大虞,即便是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也是如此,他们虽然穿着打扮大多朴素了点,但却丝毫不会显得与这座城池格格不入。 更加不可能像男子这般,甚至要比乞丐还来的寒碜,这让他单纯的以为,男子那位所谓的故人定然是属于穷的快要揭不开锅的种货色,不然的话,他又为何不接济一下眼前的男子呢?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他们还是故交呢。 男子有些错愕,感觉有着啼笑皆非,他当然感觉到小男孩之前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逗留了好一会儿,作为一个活了半世时光的老江湖,他自然也很清楚小男孩心中的想法。 没想到,他纵横江湖半世时光,到头来就连一个孩子的欣赏都换之不来,何其可笑,有多悲催?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这个叫做余情的小男孩越发另眼相待了。 半生时光半世浮华,一朝落地却被孩童笑话,即便如此,男子还是笑着解释道:“叔叔那位故人啊,虽然算不得大富大贵,但却也有吃有喝,压根都算不得是个穷人。” 小男孩又问道:“那难道是他与叔叔您关系并非特解要好?” 男子摇了摇头,道:“也不是!,” 小男孩继续道:“那就是人家并不想帮助叔叔喽!” “倒也不是!” 男子再次摇头,道:“主要是叔叔那位朋友啊,并不晓得叔叔已经落魄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真的嘛?” 小男孩仰着他的小脑袋,多少有些质疑,不过如果真的如同男子所言的话,那么他的故友没有接济他倒是情有可原。 男子笑道:“当然是真的,叔叔骗你干什么。” 这些年来,今天是他脸上露出笑容最多的一天,也是他感觉最轻松最开心的一天,这种全身心的放松与充实,他已经很久未曾体验过了。 小男孩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那倒也是啊!” “必须的呀!” 男子哈哈一笑,“余情未了是不是你父亲告诉你的?” 毕竟,像余情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不可能会知道余情未了这个词的。 小男孩也张大着嘴,喃喃自语道:“确实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男子又问:“那你知道余情未了是什么意思吗?” 说着他猛的一提手中鱼竿,只见一条红里透金的成人巴掌大小金鱼,直接被他从解忧湖中提了上来,惊的在场之人无不长大了嘴巴,谁也没有想到,他真的从那丁点浅水区里面钓到了一条金鱼出来,而且体型还不小呢。 不过回想男子之前所说言语,众人只觉得似乎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小男孩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样,天真的道:“父亲没告诉过我!”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导师,当真是一点都不假,小男孩的父亲说他名字是余情未了中的余与情,他便记在了心里,而且每逢于人介绍自己,都会如此介绍,但是他父亲并未告诉他这其中的意思,他也就从来都不清楚。 第三百六十章 语惊人 男子起身,将钓得的那一条金鱼从鱼钩上取了下来,放在手中掂了掂,感觉斤两还不算太差,于是笑道:“余情未了, 表面上的意义是指男女之间的情爱藕断丝连,不过叔叔想,这却并非是你父亲所要表达的意思。 虽然叔叔并未见到你的父亲,但是叔叔大概能够想象得到他是怎样一个人,如果叔叔所料不差的话,他口中所谓的余情未了,并非是指男女之间的情爱关系。” 被他钓上来的那条金鱼斜躺在男子手中,时不时挥一挥它那条金灿灿的尾巴,或是在男子手中“扑腾”一声打个滚翻个身,好不自在,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别人俘虏挟持弱势群体该有的样子,反倒是有些主人翁悠然自得的架势,似乎在它看来,男子粗糙的手掌心,似乎要比解忧湖那清澈凉爽的湖水要更加使它迷恋。 小男孩忍不住挠了挠头,问道:“那父亲口中的情又指的是什么呢?” 不过他的目光却一直放在了男子手中的那条金鱼身上,虽然问及的是父亲的言外之意,但其实真正让他关系的并非如此,而是男子手中那条可爱到了极致的金鱼,金黄色的鳞甲让它看上去更加神圣了。 任何美好的事物,对于女人与孩子的诱惑绝对是致命的。男子手中的那条金鱼,或许在他自己眼中压根翻不起任何一丝波浪,但是在小男孩眼中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出于孩子的天性,他在看到那条金鱼的第一眼起,就已经被它的外表所打动,深深迷恋上了这个通体金黄的小家伙。 如果不是他跟男子算不得太熟的话,余情甚至都想要张口问男子索要他手中那条金鱼了。 男子没有抬头,轻声道:“应当是指兄弟情吧!” 后面又加了一句,“毕竟他对于男女情爱向来都没有什么概念。” 只不过这句话近乎低不可闻,别说是其他人,就算是他自己也未必真的能够听的清。 而今他基本可以笃定,余情口中的父亲究竟是何人了,六年的时光虽然很漫长,可以淡忘很多东西,但是有些东西却始终都不可能被淡忘,就比如余情父亲口中的兄弟情。 虽然如此解释余情未了一词,怎么都感觉有些牵强,甚至是荒唐,但是如此荒唐的解释其实本就出自余情父亲之口,而并非男子之口。 “哦!”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兴许是眼中的那条金鱼占据了他幼小的内心,又或者是他害怕之后的一些东西,如同先上一样,他压根听不懂。 但是周围一些有心窃.听之人,在听到男子这个解释之后,差点没笑出声来,他们压根就不知情,所以也就不可能清楚这背后的意义。不过,他们着实是头一遭听到有人如此解释余情未了,而且还是作为一名长者向晚学后背如此解释,哪怕是一个没有任何一点常识之人,也不可能作如此解释吧! 像他们这一类人,主要就图个乐子而已,因为男子特立独行的风格和他周围肆无忌惮欢声笑语的孩童,他们这才注意到男子的存在,由于他的与众不同,他们才会关注于他,才会屏气凝神静心聆听男子从容不迫的言语,原本以为他可能会道出一些破具哲理的话语来,不曾想,他着实一语惊人,只不过是滑稽的惊人罢了。 还有些许本无心听其言行,却在不经意间,无意听到男子言行的个别之人,在愣神之后,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们本身修为不俗,自然不屑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只不过男子说话时,声音未加丝毫遮掩,难免不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作为在圣铉城有着不小声望的一众人,他们非但能力有目共睹,而且基本上从圣铉城初建之时,他们就已经在城中了,自然也就对于圣铉城之事知之较其他人多出不少。当他们在无心之中听到男子一席话之后,感到诧异的同时,总感觉这话隐约有些熟悉,可当仔细去向的时候,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见小男孩不再发问,男子也不再多余解释,顺势弯腰将手中的那条金鱼重新放回了解忧湖中,开始收拾起了钓具。 未时刚过,半空中的太阳老早已经开始向西垂之地靠拢了,像是厌倦了这种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的枯燥。 被重新放回解忧湖的那条金鱼,在解忧湖畔的水面上探出半个脑袋,望了望正在盘起钓钩的男子,朝他吐了个水圈之后,这才晃荡着自己的小尾巴,向远处游去。 小男孩看着调皮的摇头晃尾,远游而去的小金鱼,眼里满满的不舍,直到小金鱼不见了踪影之后,他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即将将一切收拾妥当的男子,不解道:“叔叔为什么又放了它?” 男子将鱼竿攥在了手里,起身道:“人是一条命,鱼同样是一条命,又何必妄增杀孽?” 他回头看了一眼金鱼游离的地方,之前那个水圈虽然明显淡了很多,但却还依然存在,伴随着一圈圈涟漪,渐渐向远处湖心荡漾而去。随着涟漪的不停搅动,脚下这片水变得有些浑浊了。 小男孩继续追问道:“即同是一条命,叔叔又干嘛非要将它从湖中钓起不可呢?” 他确实很不解,既然为了不增杀孽,男子不得不将已经钓到手金鱼重新放生回湖,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耐着寂寞于解忧湖畔静坐半日时光,而且还是架着鱼竿,分明是带着很明显的目的而来,好不容易一竿得手,难道只是为了看一眼自己辛苦半日的成果不成? 如此作为,岂不是多此一举毫无意义? 难道说这就是成年人与众不同的想法? 男子抬脚,在经过小男孩身旁时停下脚步,说道:“之前叔叔不是已经说过了?此乃一种修行,即为修行,修的是这种过程,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永远不要太过拘泥于那些自我意识,因为它会固封你的目光,也永远不要在意那些不尽人意的结局,又有谁能知道失去的就一定不是自己所得到的呢? 至于个人期望,很多终究只是不切实际的缥缈想法而已,是否终成,虽不至于且看天命,但也不可能尽如人意,只有心如止水,方可窥尽浮华。” 这一次,他特意压低了声音,虽然没有把声音压的太低,但也并非向之前那样毫无遮拦,至少在场之人,除了眼前这几个孩童之外,没有任何人窥窃到他究竟说了什么。 小男孩越发茫然了,盯着男子说道:“我还是不懂!” 如果说之前男子的那些话,他多少能听明白一些的话,刚刚一席话直接让他听的云里雾里,压根不晓得男子在说些什么。 “以后你终究会明白的!” 男子抬手按了按小男孩的肩膀,说道:“但愿这一天不会太久。” 说罢,他便扬长而去,提着鱼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圣铉城络绎不绝的人潮当中。 小男孩怔怔地现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就在之前男子手掌触碰到他肩膀的那一瞬间,他感觉一股柔和的力量从男子的手掌中悄然汇入了自己体内。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变得飘渺虚幻,连带着他的思想也戛然而止,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晓得男子传入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因为那一瞬间过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并无异样,甚至好像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般。 等到小男孩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里还有男子的半点影子,他早已不知去向。 小男孩回身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依旧有说有笑的嬉闹着,压根没有人注意他这边的情况,这让他心中顿感疑惑,看着周围那些人的表现,小男孩觉得他们的目光神情都与之前看向垂钓男子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种感觉,就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以前,刚刚自己所见所闻真的如同梦一样。 就在这时,与他一同玩耍的孩子当中,有一胖胖的小孩用胳膊肘捅了捅余情,问道:“余情,你咋了?该不会是生病了吧?怎么玩着玩着突然发起呆来了?” “发呆?” 余情越发疑惑了,“我几时发呆了?” 小胖子一脸诧异,“不是吧?你已经在这里呆呆占了好长一段时间了,难道你不记得了?” 其他孩子也纷纷跟着起哄。 “就是,余情,你该不会是真的病了吧?你傻傻站在这里,我们喊了半天都没反应。” “余情,你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可是有着邪门,就像是被什么人给定身了一样,差点吓死我们。” “好在你已经醒过来了,不然的话,我们都准备商量着将你背回去呢!” 经过他们一番七嘴八舌的议论,小男孩也察觉到了古怪,可是之前的经历明明就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仿佛已经不记得了一般?这让他怎么也想不通。 于是,小男孩试探着问道:“你们刚刚在这儿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什么其他人?这里明明就咱们这些人,那来的其他人?” “就是余情,你该不会是出现了幻觉吧?” “难道你真的生病了?” 小男孩并不想放弃,继续追问道:“这里刚刚明明有一个穿着打扮很奇怪的叔叔,手里还拿着一根鱼竿呢。” “那有什么叔叔啊?” “余情,我看你一定是病了!” “或者是出现幻觉了也不一定。” 一群孩子纷纷笑着打趣道。 小男孩无奈,只好借故自己先行离开,他真的茫然了,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如果自己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属实的话,那为什么自己那些同伴没有一个人记得这一切?如果真的只是幻觉的话,那为何男子的身形容貌以及那些言语,依旧历历在目? 想的多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相信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现了幻觉,若非如此的话,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 所以他只好与自己那些小伙伴们告别,把所有的不解疑问全都压在自己肚子里,等回家之后问一问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还是世上真有如此蹊跷之事。 这一刻,余情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自己父亲身上,在他看来,父亲见多识广,想必定能给他一个合理的答案。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夕阳下 傍晚时分,夕阳西垂。 极致绽放了一日时光的骄阳,终于收敛起了它那原本不可一世的光芒,余晖落下,柔和的光芒轻触着解忧湖周边那些依旧心情愉悦的游人们,暖暖的感觉让他们无人不感觉到格外的舒畅。 红彤彤的晚霞在西边的天空中,架起了一道绚烂的彩桥,将西方的半际天空涵盖在内,一眼望去,魅力无限。 解忧湖周边的欢快一刻也不曾停歇,虽然此时已近日暮,但是游荡在这里放飞心情的众人,没有一个想要提前离去的意思。 这本就是圣铉城的常态,只要不是天气特别糟糕,圣铉城中所有人都会静静等待夜幕的降临。圣铉城的白昼,虽然看上去同样繁华热闹,但是这种喧嚣热闹的背后,总会伴随着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毕竟白昼下的圣铉城,管制并不算太过严苛,兴许是避免人们太过安逸,【幽冥督查史】向来并不怎么干涉白昼下的圣铉城,因此,也就没有人真的会卸下所有的防备,全身心投入到欢快当中去。 江湖本就错综复杂,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生死危机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因此,在圣铉城初建成时,圣笔铉剑就在这里实施了“一半江湖,一半乐园”的管理方式。 这种亦正亦邪的管理方式,虽然看上去似乎对于城中之人多有不公,但还是不得不说圣笔铉剑颇有先见之明。身处江湖这座大染缸,那里又会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可言呢?那些所谓的公平,还不是那些强权们按照阶级层次定下来的剥削制度?因此,想要在这个江湖中更好的生存,最起码的忧患意识必不可少。 圣笔铉剑此举,尽管看上去似乎不近人情了些,但却不得不说好处显而易见,既能够让圣铉城中所有人夜里安心,又能让他们在白天时刻不忘警惕,等于为他们所有人的人生安全叠加了两次保护罩。 尽管白昼下的圣铉城,安逸欢乐的背后不乏危机,但是,夜幕下的圣铉城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只要入暮降临,圣铉城所有人都会把自己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放到胸膛里面去,做到真正的忘乎所以。因为入暮之后的圣铉城,【幽冥督查史】会主动出来维持秩序,基本上可保所有人安全无虞,尽管有时候不可避免会出现像上次西剑街那样的事情,但至少明面上的圣铉城,没有人会选择得罪【幽冥督查史】这尊不知道还没有有牙齿的老虎,那怕是整座江湖,敢于得罪它们的人并不多。 这也是为什么圣铉城中所有人独独偏爱圣铉城夜晚的原因,入暮后的圣铉城,总能留给所有人最纯净、最美好的记忆与欢乐。 或许而今的【幽冥督查史】已经没有了当初雄霸江湖时,那种叱咤风云的气势与威信,但是它留给一代人的记忆至今还在。 更何况,自从西剑街的那件事发生以后,圣铉城的布防再上层楼,不管是明处暗地,【幽冥督查史】的眼睛无处不在,虽然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风声鹤唳之感,但是同样再度展露峥嵘的他们,给了圣铉城中所有人,一颗定心丸,让所有人一致认为,【幽冥督查史】这尊庞然大物,在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面对那些只会暗箭伤人的不法之徒,终于再度展现出了它的獠牙。 虽然没有人知道西剑街发生的那件事,最终的结果如何,凶手是否已经伏法,【幽冥督查史】也从未就此事做过什么特别解释,但却几乎没有人去怀疑【幽冥督查史】的能力,在大多数人心里,【幽冥督查史】的能力毋庸置疑,至于他们做不做什么额外解释,在他们看来当真没有什么必要,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而对其产生什么特殊看法。 他们只会觉得那些跑出来挑战【幽冥督查史】底线的跳梁小丑们,丑态尽出之后,结局必然不会太好,也没有人愿意他们有什么好下场。 圣铉城另一处。 聚散客栈。 兴许是刚刚时至傍晚,大多数人还并没有想要吃饭的意思,也可能是人们大都好奇风沙刚过的圣铉城,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形,所以大都跑去欣赏圣铉城的景色的缘故,今日的聚散客栈,并不像往日那样人声鼎沸,而客栈中那些往日熙熙攘攘的人流,也不见了踪迹,只余得客栈掌柜与几名跑堂的伙计,慵懒的斜挎在客栈前堂。 倒是难得的让聚散客栈清净了下来。 身形偏胖的客栈掌柜展白,依靠在客栈前台的案桌上,几乎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都挂在了上面,一双看似浑浊,但却时时散发着光芒的眼睛,透过客栈的大门,看着映红了半边天空的夕阳,像是自言自语地道:“督主这次出去怎么像是遇到了什么事一样?” 依旧跑堂打扮的余江,双手托着下巴,就爬在他面前。 闻言,余江忍不住眯了眯眸子,轻轻颔首道:“的确是与以往有了很大的区别,只不过他不说,我们也不清楚。” 展白想了想,侧过头看着他道:“有一人应该清楚!” 余江瞥了他一眼,“你是说剑公子?” 展白点点头,“不错!” 余江一点点撑起身子,道:“近年来,剑公子行事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我始终都不愿意相信,他真的就如此颓废下去了。” 展白点点头没有说话,不光余江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作为曾经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欧阳醉的性格到底如何,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虽然当年之事的打击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但是他们怎么也不相信,他会从此变得一蹶不振,这不是他的性格作为。 就在两人紧皱眉头的时候,余情突然从聚散客栈大门跑了进来,他一路小跑径直来到余江身边之后,这才喘了喘粗气,抬头说道:“父亲,孩儿有话想要问你!” 余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小余情一边喘气一边道:“孩儿今天出去玩,遇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哦对了,还见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叔叔。” “奇怪的事?奇怪的人?” 余江不解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第三百六十二章 诡异事 看着余情气喘吁吁的样子,余江也没怎么将他所说之事当做是一回事,一来,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遇到一点事大惊小怪倒也算不得什么,不值得他这个当父亲的也跟着大惊小怪,另一方面,这圣铉城的所有大小事务都得经过【幽冥督查史】之手,但凡圣铉城有什么大一点的风吹草动,他也应当也会知晓一些内幕。 但是今日的圣铉城似乎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至少到目前为止,一日时光已经快要过完了,也未听闻【幽冥督查史】说起过发生过什么大事,那也就证明圣铉城今日应当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才对。 虽然昨夜的圣铉城风沙呼啸折腾了基本一夜时间,即便他跟展白二人谁也没有出现在城门口,而是如同【幽冥督查史】其他人一样,各司其职,但是一夜时间他们亦如同圣铉城大部分人一样,几乎没怎么合眼,倒不是说风沙折腾的太过厉害,而是昨夜的风沙来的实在突然,甚至有些蹊跷。 按理来说,而今的圣铉城,高墙耸立,就算是风沙来袭,也不可能肆无忌惮的横行在圣铉城上空,而且出现的那般突然。不过比之昨夜无端无故的风沙,他们更在意的是昨夜城门位置一闪而逝的那股逼人气势,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但是他们都并非普通之人,自然很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威压。 不仅是余江二人,圣铉城中的那些高手们,估计都感觉到了,只不过他们当中更多的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的心态,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也有人自然也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是不涉及他们的个人利益,没有人真的会在意那些曲曲折折的过程,自古以来,大都如此。 当然,也有如同他二人一样,选择了坚守自己岗位,不如凑这个热闹的人,他们无一不是为这个城市默默努力奉献着自己微薄之力的小人物,相比于凑热闹,他们更在意自己本职氛围内的责任与义务。 不过,督主与剑公子去而复返之后,都并未说什么,他们也就没有去询问罢了,他们不说,自然是有着不说的道理,而且,既然他们谁也没有打算将此事公之于众,那之前说明这件事并不会影响到圣铉城的安定。而且昨晚的时候,他们就感觉到,不光是欧阳醉二人,圣铉城其他几股势力都有人跑去凑那个热闹了,但是回来之后却都选择了息事宁人。 或许他们有的人并未察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甚至也有可能有人压根就没感应到任何头绪,但是不可能他们所有人都一无所获。但是,既然大家都一致选择了悄无声息,不提究此事,那么即便它再蹊跷,也只能被所有人当做不曾发生过。 因此,当余情一脸激动的说到这些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余江并没有流露出太大的兴趣,或许在他看来,尚且还是小孩子的他,压根不会带来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不过是见识短浅的大惊小怪而已。 倒是一旁的展白笑着拍了拍余情的后背,饶有兴趣地问道:“别着急别着急,慢慢道来,让我们看看咱们家小余情到底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倒不是说他真的认为余情作为一个小孩子,能够带来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东西,只不过他并不想让小男孩的热情,被一盆冷水扑灭而已。 而且,他也想逗逗眼前的小男孩,为这枯燥的日常增添一点趣意罢了。余情虽然是余江的骨肉,但是他也是展白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小男孩,他是打心底比较喜欢的。兴许是他自己没有孩子的缘故,或者是出于对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的感情看重,而且余情打小就活泼可爱,很会讨人欢心,所以在展白心里,其实一直把他当做自己半个儿子来看待。 他不想看到余情一再被自己的父亲冷落。 “谢谢展叔叔!” 余情冲他甜甜一笑,道:“今日出去玩时,我在解忧湖畔见到了一个打扮的相当怪异的叔叔………” 紧接着,他一五一十将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全部一股脑倒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不管是余江还是展白,谁也没有太在意,可随着余情慢慢的讲述,两人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到最后,彼此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余情讲完之后,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分别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与展白,见他们依旧一幅深眉紧锁的样子,似乎还未从自己所讲述之事中回过神来,便忍不住问道:“父亲,展叔叔,你们说此事怪事不怪?” 余江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确定自己真的见到了你口中所谓的那个叔叔?” 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未在意此事,但是在听完余情的描述之后,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惊涛骇浪,不光是他,展白亦是如此,并不是说他们见闻短浅,实在是余情所讲之事太过神奇了些。 余情郑重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而且他一直都与我们不断交谈,孩儿断然不会记错。” 他口中的我们,自然指的就是与他一道玩耍的那些孩子们。 展白紧跟着追问道:“余情,你是说事后除了你之外,在场之人再没有一个人记得此事?” 余情所说的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就算是他这个江湖一流高手,一时之间都想不明白,如何去解释如此诡异之事。 “的确如此,事后我还专门问了其他人,压根没有一个人记得那个叔叔,好像他压根就没出现过一样。” 余情再次点头,稚嫩的脸上充满了不解。 余江吐出一口浊气,再次确认道:“你确定自己不是在瞎编乱造?” 不怪他多疑,只不过如此诡异之事,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展白的目光也再一次朝余情看了过来,意思不言而喻。 余情简直要被他们两个长辈看哭了,举起自己稚嫩的小手,道:“孩儿发誓,绝对千真万确。” 第三百六十三章 非所问 他心中多少有些憋屈,之前与自己非常要好的那些玩伴没有人相信自己所言,他们甚至一致认为自己要么是出现了幻觉,要么就是生病了,这倒没什么,毕竟他们同为孩子,别说是他们难以相信,就连他这个当事人都觉得如梦如幻一般。原本是他们所有人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到头来却只有他自己一人记得此事,其他人就仿佛被人屏蔽了记忆一般,怎么听上去都有点天方夜谭的意向。 但是,余情却敢百分百确信,当时的自己非常清醒,而且他们所经历之事更是实实在在存在过,所以他这才借故告辞昔日玩伴,急急忙忙跑来求助自己的父亲。 因为在自己那些昔日玩伴的身上他看不到任何一丝希望,就算是他们当中有些人想与他开个玩笑,但那也不至于所有人的回答都如出一辙吧?而且自己那些玩伴们也不可能联合起来恶作剧自己,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可是与余情关系相当不错,既然他们异口同声认为此事并不存在,那就说明他们真的已经全然不记得之前之事了。 这让余情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想,于是他率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这本是小孩子的天性,不论遇到任何情况,总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父母。而且在余情看来,以自己父亲博学见闻,想必应该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原因,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将此事告知父亲之后,随之而来的并非是父亲的解惑排疑,反而换来了他接二连三的质疑。 似乎在父亲看来,他就是自己瞎编乱造了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故事,哄他逗乐。被自己的父亲不认可,他的内心无疑是委屈的,生而为人不论长幼,没有人愿意被自己内心亲近之人怀疑,不管是天性使然也好,还是本性如此也罢,一旦被自己亲近之人误解,往往留在心中的痕要比被其他人误解要深的多。 得到自己儿子的再三肯定之后,余江终于收起了内心的最后一丝侥幸,开始暗自琢磨起自己儿子碰到的这件堪称诡异的事情来。在此之前,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儿子肯定是有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故意小题大做,毕竟小孩子家的思想永远不能跟成年人提在一个档次上去比较。 展白一改懒洋洋的态度,用手撑直自己微胖的身体,努力思索着余情所述之事的来龙去脉,可是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就是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并不是当事人,事发的时候也未在现场,所以他很难理解今日的解忧湖畔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且不管是他还是余江,也从未听说过江湖武林当中有什么邪术能够一次性让大范围的人忘掉一些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江湖武林中,歪门邪道的修术法门多如牛毛,也有一些可以让一个人短时间内失去记忆,甚至是像迷惑、摄魂之类的修术法门也不在少数,这些东西虽然玄妙,但却也无法做饭像余情所描述的那样,在短时间之内,可以让大范围中的一大群人忘掉此前经历,而且像这些旁门左道,大都是在人的意识模糊不清的情况下才能成功。 解忧湖畔的人流向来杂乱,既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百姓,同样也不乏一些修为高深的江湖中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够在短短一瞬间,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呢?他实在是想不通。 要说自己与余江二人,也算是久经沙场的江湖高手了,所见所闻并不在少数,可偏偏这件事,一时之间令他束手无策,甚至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莫非……” 突然,展白心下一惊,因为他想到了昨夜在圣铉城中一闪而逝的那股气息,虽然昨夜的气息并未出现多长时间,仅仅只是一闪而逝,而且那股气息似乎对圣铉城并无恶意,估计城中大多数寻常人,甚至大都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但是,展白二人作为江湖顶尖高手之流,本就对他人气息异常敏感,因此他们不仅很清晰的感觉到了它的存在,而且昨夜那稍纵即逝的气息,在他们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原因无他,只因那股气息太过强大,强大到让他们这种存在都生不起一丝抵御之心,也亏得那道气息的主人并没有想对圣铉城不利的心思,如若不然的话,恐怕举全城之力,也未必能够阻挡此人的脚步。 这并不是展白妄自菲薄,而是他昨夜的切身感受,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如果今日在解忧湖畔,余情所见之人是此人的话,那他所经历的这一切也未必说不过去,昨夜他就与余江二人探讨过,他们一致认为,此人的实力最起码也跨越了天境的范畴,不过具体是半道还是迈步极境入了道,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二人虽也纵横江湖如此多年,但以前却也从未真正遇到过这种级别的高手,所以对于天境之上的概念也异常模糊,同样也不清楚天境之上那种级别的高手,会具备怎样一种能力,实力究竟有多强劲。 一念至此,他立刻抬头看向一旁的余江,却正好碰上了余江向自己投射而来的目光。 两人相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啥,但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作为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他们对于彼此的了解,已经达到了一种别人所不能理解的程度,所以根本无需话赘,只一眼,就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很显然在这一刻,可他们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并不是说他俩心有灵犀,只不过是除此之外,他们谁也想不到第二种可能了。 明白了彼此的想法之后,余江立即低头看向身旁的儿子,也不顾小余情委屈的模样,直接开口问道:“情儿,你还记不记得那人的具体相貌?” 如果今日出现在解忧湖畔之人,真的是昨夜泄露了一丝气息之人的话,那么事情似乎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如此高手,不论放在何处,必是收人推崇的对象,而今却无端无故悄悄潜入圣铉城中来,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如此做的意义何在? 展白的脸色同样阴晴不定,他们二人作为【幽冥督查史】的一份子,有权利也有义务保护这座城池的安危,而今圣铉城出现了如此隐患,不由的他们不防备。 闻言,余情神色一喜,高兴道:“父亲相信孩儿所言了?” “臭小子!” 余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朗声道:“为父怎么会不相信我儿之言呢?为父什么时候不相信过我儿?” 余情抬头看着向来都是如此的父亲,撇了撇嘴道:“父亲不相信孩儿的次数还少吗?” “有吗?” 余江尴尬地老脸一红,理直气壮的狡辩道:“竟会有此等事情?为父怎么不记得?” 展白就站在一旁看着,虽然他心里也迫切想知道余情所见之人到底是谁,但却并未出言催促二人。他向来都是乐得看到他们两父子拌嘴,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兄弟只有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才会表现的如此轻松写意,才会展现出别人闻所未闻的这种神态,除了余情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让他如此自在,即便是他们一众兄弟也不可能。 似乎余情的出世,注定就是为了带有他这个父亲一生所有的欢声笑语。 不过展白很清楚,余江并不是真的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很多时候,他抛开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不要,也仅仅只是为了逗儿子一乐而已。 为人父、止于慈,概莫如是。 “天知道!” 小余情无奈的耸耸膀子,对于自己这个父亲的品性,他早已司空见惯。 余江笑骂道:“你个小崽子,到底是记得不记得?” “记得、记得,自然记得!” 余情也跟着笑了,对于余江对他的称呼,他已经习惯了,父亲一向都是如此称呼他的,往往这个时候,都会是他们父子相处最为愉快的时候,因为每每父亲笑骂他的时候,他总会觉得特别亲切。 余江翻了翻白眼,“记得还不快说!” 经过儿子这么一闹腾,他心中顿觉轻松不少。 余情不假思索道:“那个叔叔他……” 话刚出口不到一半,他突然怔住了,而后眉头深深皱起,陷入了艰难的思索之中,并且时不时还会用小手拍一拍自己的小脑袋。 半晌,在展白、余江二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终于憋出了一句:“他手里拿着一杆鱼竿。” 如此答非所问,让二人诧异之外顿觉汗颜。 “什么叫他手里拿着一杆鱼竿?” 余江一翻白眼,无语道:“我问你的是他相貌如何!” 如果不是看在儿子一脸焦急,额头都快要渗出汗来的份上,他恨不得一个暴栗赏在他脑门子上了,这都哪跟哪?压根牛头不对马嘴么。 不过,抱怨归抱怨,紧接着他又立马安慰了儿子一句:“别着急,慢慢说!” 作为江湖颠簸了半载的风云人物,他如何能看不出儿子此时的窘态?很显然是他之前并没有记清楚那人的模样,而今才会这般苦思冥想。 一旁的展白也附和道:“对、对,慢慢想,慢慢说,不着急!” 他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用手拍一拍余情的后背,用以缓解一下他紧张情绪,就算余情再怎么古灵精怪,归根结底,他尚且还是一个小孩子,即是小孩子,他也就如同其他小孩子一样,存在所有小孩子都存在的共性,认知、体能、思想各个方面都会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因此,过度紧张,可能会造成他记忆的部分空白。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叹不如 余情原本就因为一时想不起解忧湖畔偶遇之人的相貌而焦头烂额,硬生生将自己急出了满头大汗,现在看到自己父亲与展叔叔二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更是躁的小脸通红。 他之前已经夸下海口,说自己清楚记得那人的相貌,可是这才仅仅过了不到几分钟时间,自己脑子里确实出现了一片空白,难保不会让父亲与展叔叔认为他之前是在信口开河。 他们若是当真如此认为的话,那么势必会对自己在他们心中的看法大打折扣。 其实,这一切都绝非余情本意,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之前明明还清晰呈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那幅尊容,为什么只片刻时间,就变得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基本上快要失去印象了。 之前他对于解忧湖畔偶遇的那位叔叔的面容相貌可是记得非常清楚,因为他说过的话似乎每一句都蕴含哲理,让自己似懂非懂,尽管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因此,余情之前在解忧湖畔与之相处的过程中,还特意就他的容貌进行过仔细的端详,以确保自己能够记住他的样子。 尽管那人衣着打扮看似穷困潦倒,仿佛生计都存在很大的问题,但是余情的感觉告诉自己,他必定不像外表看到的那么简单,毕竟没有那个像他这般如此打扮之人,能够说出那些看似富含哲理的晦涩话语出来。 因此,余情也就格外留了一个心眼,他之后再通过面容相貌来辨别此人身份,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想法,小孩子的想法,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纯真,压根就不需要什么理由,总是会跳脱格局的束缚。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一旦知晓了那为叔叔的身份,如果他真的如同表面看到的那般,生活穷困潦倒需要接济的话,余情也会毫不吝啬的选择帮助于他。余情本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当他在解忧湖畔看到那人的第一眼起,心里就觉不忍,尽管他与生俱来的生活并不奢华,但却从未因温饱犯过愁,更加没有穿着像他那般不堪过,更何况父亲自幼就教导他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学会知恩图报,因此,他在看到垂钓于解忧湖畔的那人的时候,就已经起了恻隐之心。 虽然父亲与展叔叔的目光并没有其他意思,看上去仅仅只是单纯的担心余情因为一些原因太过激动或是紧张,导致情绪出现大幅度变化,从而在描述他之前所说之人相貌的时候,漏掉一些细节。 事实上,他们二人心中的想法的确如此,之前不曾重视的时候,他们并不觉得什么,可当听完余情的描述之后,真正起来这个不知姓名的人的时候,他们不得不重新去审视这个问题,尤其是在二人联想到昨夜之事,觉得这一切冥冥之中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瓜葛的时候,更是不得不谨慎对待此事。 不管今日余情偶遇之人,到底是不是昨夜在圣铉城不经意间泄露了半点气息之人,他们都得慎重对待。即便他们并非同一个人,如果按照余情所言,他真的那般邪乎的话,那么要么就是此人实力必然不会弱,要么就是此人真的邪乎,极其擅长那些高深莫测的歪门邪道。最起码,以他们二人天境级别的武道修为,也做不到像余情说的那般邪乎的之事,当然,他们二人谁也不屑于去研究那些为人不齿的旁门左道,自然也就对这里面的道道知之甚少。 但,如果余情偶遇之人,与昨夜那人真是同一人的话,那自然不用多言,实力定然深不可测,这一点毋庸置疑,昨夜他们都感觉到了。 尽管他二人并未其他心思,可是在余情看来,遇到此种情况,他们心中对自己的看法势必会发生一些转变,也难保他们二人会再次认为自己自己不过是与他们逗乐玩笑而已。 并不是说他们不信任自己,而是这种情况,实属人之常情,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都会作此感想。 于是,余情连忙开口解释道:“父亲,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为叔叔的相貌孩儿此前分明记得很是清楚,即便是刚刚我们提及之时,孩儿还能记得他的相貌,可是孩儿想要具体描述的时候,他的相貌就会在孩儿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模糊,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有意遮挡住了一样。”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顿时把余江、展白二人吓了一大跳。 “嗯?” 余江的神情瞬间变了,“当真如此?” 一旁展白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眼神中满是不解。 余情苦笑道:“千真万确!” 余江闻言,当即探出手来,拉过儿子的手臂,凝神静气开始探查起他的身体状况来。 余情没有闪躲,放松心神,任由父亲澎湃气息涌入自己体内,他自己也希望搞清楚这一切,不然的话一直不明不白,心里硌得慌。 展白从客栈的前台走了出来,静立一旁,没有打搅。 半晌,余江送开儿子的手臂,甚觉困惑,一脸不解。 “如何?” 展白看向他,轻声问道。 余情也是一脸好奇的望向自己的父亲。 余江摇摇头,沉声道:“什么也没发现,一切正常。” 他之前还以为是儿子所说之人暗中对儿子做了什么手脚,才会导致儿子所说的那种情况,现在看来,事情似乎远远没有如此简单。 就在刚刚,他将儿子周身的情况点滴不余的仔仔细细排查了一遍,但却发现儿子体内一切正常,丝毫没有可疑之处。 展白不信邪,再次仔细将余情体内情况检查了一遍,然后一脸惊异,讷讷道:“怎么会这样?” 余江脸沉如水,没有说话,再次摇了摇头。 余情看着面色甚是难堪的二人,挠了挠头不解道:“父亲、展叔叔,怎么了?莫不是我体内有什么东西不成?” 展白摸了摸他的头发,苦笑一声,“恰恰相反,你体内什么也没有,再也正常不过了。” 余情还是不解,“那为何你们都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展白向他解释道:“正因为如此,叔叔跟你父亲才发愁。” “为什么呀?” 余情好奇地睁大了那双大眼睛。 “因为你今日在解忧湖畔遇到的那人实在是太过诡异,而且如果叔叔所料不差的话,此人势必手眼通天,就连叔叔跟你父亲都是自愧不如啊!” 展白多少有些唏嘘,他从来不妄自菲薄,尤其是对于自己的武道天赋,向来他都很有自信,即便是放眼人才辈出的整座江湖,他也算的上是一等一的高手,能够心甘情愿自愧不如之人,少之又少。 但是余情所见的这个人,手段之诡异,当真是闻所未闻。 余情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兴奋,道:“意思就是他很厉害喽?” 果真如此的话,看来自己的感觉还是非常灵验。 展白看着有些跃跃欲试的小余情,道::“厉害不厉害叔叔并不确定,但是手段当真十分高明。” 虽然并未查出任何头绪,但是他还是敢肯定,此人肯定在余情身上做过什么或是留了什么东西,只有如此,才会出现余情所说的那种情况。 “那就是了!” 余情兴奋地说,“从我见到那位叔叔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他绝非一般人。” 展白有些无语,他跟余江担心的是此人会对余情不利,这臭小子可倒好,还蛮兴奋地样子,不过转念他就释然了,毕竟余情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而已,压根不清楚世间善恶是非。 第三百六十五章 会一会 余江看着仿佛是见到了自己最喜爱的糖果一样,满怀激动的的儿子,再回想一下自己刚刚查探他身体状况的情形,心中有些郁闷。 从他刚刚初步探测的情况来看,儿子似乎一切如常,并没有被他人私下暗自动什么手脚的迹象,而且儿子虽然没办法记得那人的面容相貌,可是其他的事情他却描绘的头头是道,压根就不像是被人暗中做过什么手脚的样子。 虽然,余江已经亲自查探过儿子的身体状况,但他的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心来,因为儿子今日所遇之事,太过玄乎。 此种事情,就算是他与展白二人也是闻所未闻,因此,即便他们二人丝毫没有从余情体内探查到任何可疑,但是,一旦他们二人之前的设想成立的话,那就算是他们有心,也无济于事,他们虽然在武道一途的成就并不低,但是跟那个境界相比较的话,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只是余江很想不通,那人如此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他这些顾虑也并非空穴来风,暂且不管此人与昨夜那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人,单凭他那一身防不胜防的诡异手段,便可知,他也绝非是什么省油的灯。自然更加算不得庸人自扰,说到底这可是牵扯到了他的宝贝儿子,当然这其中也有关乎到圣铉城安危的一面,不过相对而言的话,也只能靠后排一点了。 世人都有私心嘛! 而余情对于这一切,恍若未知,只是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余江无奈,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丝毫没有防人之心。 少年不识愁滋味,貌似就是为他量身定做,当然这也不能全然怪他,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直以来,余江都从来没有与自己的儿子谈起过这个江湖邪恶、令人生厌的一面。 父母皆劝儿女善,他自然也不可能例外,从余情知言语起,他就一直为其灌输着为人讲求实际,切忌好高骛远,上善若水任方圆的做人原则与道理,而余情很显然早已将他所授融入了内心。 对此,余江虽然苦恼,但却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能以后慢慢让儿子去参透了,这一生的路,他终究是要自己走的。 相对而言,他更注重儿子的身体,没有查探出个所以然之后,他开始着手想起了一切皆有可能的可能,可不管怎么想,到头来还是毫无头绪。 思虑无果之后,他有些灰心丧气的对着余情问道:“他有没有接触过你的身体?” 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利用肢体接触来判断自己渴望的结果,有点太过儿戏了些,可是已经无计可施的他,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心底正在悄然盘算着择日再去撞一撞今日所见那位叔叔的余情,在听到父亲的问话之后,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道了一句:“没有啊!” 余江见他一脸木讷的表情,追问道:“你确定?” “当然!” 余情微微偏了偏头,也不晓得是在想他父亲余江刚刚的问话,还是在思考着什么,之后,老成持重的点了点头。 余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儿子并未说谎之后,这才对着一旁的展白问道:“老展,此事,你怎么看?” 知子莫若父,余江对于自己这个儿子还是蛮了解的,别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但起码余江看的出来他说的是实情。 再者而言,余情压根就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东西,他本就是奔着想从父亲口中得到答案而来。 展白抚了抚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的说道:“此事蹊跷是蹊跷了些,但是我总觉得此人似乎是有意奔着我们来的,只不过咱们应该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没有抓住,你觉得呢?” 不管此人究竟是用了什么邪门法子,让在场之人除了余情之外,其他人都悉数忘记了他的存在,但是他的做法本就有很多可疑之处。 首先,他既然选择了对其他人出手,那么很显然他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自己的存在,或者是他不想让别人认出他是谁,其次,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让其他人忘却一切,那又为什么偏偏让余情记得此事呢?如果说余情凑巧成了那个漏网之鱼的话,未免也太过牵强了。根据余情之前的描述,他是与那人谈话最多的一个人,而且当时那人就在他跟前,即便是真的有漏网之鱼的存在,那再怎么也轮不着他呀! 因此,在展白看来,他之所以这么做,似乎是在有意留些破绽下来让他们知道,具体有什么企图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只有这一个可行的解释了!” 余江沉吟道:“或许,咱们也该找个时间会一会此人了,他既然能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蔽掉那一段记忆,唯独让余情记得,不用多想,肯定是有意为之,可是我想不通,为什么余情唯独无法描绘出此人的相貌来,这里面究竟有何有文章?而且,他又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 “我觉得,要么,就是他认出了余情的身份,想通过余情来传递一些信息给咱们,要么,就是他想通过余情之口,达到自己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至于说,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在我看来,此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如同我们想的那般,已经步入了下一个境界” 展白轻轻皱了皱眉,这个问题他先前也已经想过了,只是他不晓得自己的想法到底具不具备可行性,毕竟,他也不晓得那个境界到底有何能力。 “尽管如此想,但还是令人难以置信,毕竟那个境界,在江湖中早就已经成为传说了,谁也没有见到过。” 余江唏嘘一声,其实他之前同样想到了这种可能,只不过感觉太过匪夷所思,不敢相信罢了。 展白轻轻点头,心沉如铅,这种事情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甚至有些荒诞,他苦笑着问道:“那你觉得那种可能性大一点?” 余江摇摇头,疑惑道:“不好说,按理来说,达到那种境界的高手,压根就不需要用如此不堪的手段,来利用一个小孩子才对,可偏偏这个人他就是不按套路出牌,似乎于他而言,身为武道高手的骄傲一文不值一样!” “的确如此!” 展白同样有此疑惑,作为一代江湖高手,那一个不是眼高于顶的家伙,怎么会屑于对一些年幼无知的小孩子下手呢?且不要说一般人不会,即便是那些臭名昭著之人,一般也不会。 接着,他又问了一句,“需要告知督主他们嘛?” 余江点头道:“嗯,也该让他们知道,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也是有所警觉吧!” “那我先去城主府走一遭,看看情况再说吧。” 展白匆匆回了一句,头也不回便出了客栈。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有事禀 展白离开以后,余江踱步来到客栈门口,望着夕阳下披上了一层朦胧金辉的圣铉城,心中顿时滋生了一种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具体情况的复杂情绪。 虽然立在聚散客栈门口的他,并不能看到圣铉城的具体轮廓或是详细面貌,只能看到这条一眼可见的街道,与街道两旁风格各异的建筑。但是,这并不影响夕阳下圣铉城那的迷人色彩,他迷恋这种静静直面这座城池的感觉,就仿佛是在与自己的老朋友面对面接触一样。 不可置否,余江对眼前这座城池有着很深厚的感情,自从来到这座城池之后,这种感情就慢慢滋生并在他心中生长发芽,不断壮大。至今时今日,早已在他心中撑开了一片天地,因为这里生有他的根,落有他的家。 也许不光是他,圣铉城中的大多数人都对这座城池有着特别的留恋,这里毕竟承载了太多太多人的希望。 余江并不清楚,自己儿子今日的际遇到底是福是祸,他也不清楚圣铉城突然多了这样一名不露痕迹的诡异高手,对于圣铉城本身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更加不清楚这样一个人,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出现在圣铉城,究竟有何图谋,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份。 圣铉城唯美的夕阳,暖暖的照射在身上,让人感到无比温馨舒服,但是此刻的余江压根就没有心思去享受。 再回头看看依着客栈前台的儿子,他还是如之前那样,独自傻傻乐呵,稚嫩的眸子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也不晓得在脑补些什么。 余江也没有询问他的具体想法,只不过自从展白说了那句话之后,他一直都处于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傍晚的夕阳映照在他的半边脸颊上,将他那稚嫩的脸庞映成了晚霞一般的色彩,很是诱人。 圣铉城城主府守卫的并不森严,门口只留了几个看院护门的护卫,进了大门,一路上也没有太多的明岗暗哨,但是显的清净了不少。 尽管这样的防卫,看上去有失城主府的威严,但是熟悉城主府的人都清楚,城主府的守卫,那绝非寻常人可比,没有一个是省油的主。 能够入得了城主府大门的,无一不是【幽冥督查史】中精挑细选出来,可以以一当十的好手,他们除了平日里看着城主府的安危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做,那就是一天也不曾消停过的训练,因此,每日里守护在城主府为数不多的护卫们不尽相同,而是轮拨分批的。 他们这些人的职责虽说是守卫城主府的安危,但实际上也就是出来顶个面子,做一些有人到访时,通报容秉的工作,除此之外基本上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毕竟城主府的地位摆在那里,而且【幽冥督查史】在圣铉城中人眼中,,那可是衣食父母般的存在,他们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所以在圣铉城,几乎没有那个不开眼的家伙胆敢来城主府闹事? 即便是与【幽冥督查史】向来不合的势力,也从不来城主府捣乱,并不是说他们实力太弱,而是在圣铉城对城主府出手的话,可是会引来众怒的,他们得想一想能否经受得起这样的后果。 因为,城主府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展白一路疾驰而来,在城主府门口与守卫匆匆寒暄两句之后,就径直走入了城主府,门口的守卫也没有想要拦他的意思,他们与展白非但彼此认识,而且早已非常熟络,自然任由展白去了。 沿路轻车熟驾,展白很快就来到了欧阳德的书房,城主府于他而言,就像是自己家一样熟悉,压根不需要刻意去判别方向寻路什么的,毕竟,他也属于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 在路过府院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群正在集中准备夜值巡逻的熟悉身影,他们每日傍晚来临的时候,都会集结完毕,出去替换那些在城中坚守了一天时间的兄弟,清晨时分,又被其他一群人替换回来,如此开会轮流,为圣铉城中所有人保驾护航。 展白来到欧阳德书房的时候,见到了两个非常熟悉的身影,欧阳德站在书房中央,欧阳醉则端坐在他面前不远处的,两个人的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督主,剑公子!” 看见他们两人,展白激动的唤了一声,连见礼都给忘掉了,他已经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未见过眼前这两兄弟坐在一块儿了。 这一瞬间,他心里想到了很多种可能,自从当年之事之后,欧阳醉的身影就很少出现在【幽冥督查史】当中了,那时的他似乎只剩下了自我买醉的想法,抛弃了【幽冥督查史】中所有人的要事,而且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与哥哥欧阳德一同共处过,所有人都对他感到惋惜,如今见他们两兄弟终于又一次共处一起,他心中顿时感觉特别高兴。 同样,这也意味着欧阳醉已经从当初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这是【幽冥督查史】所有人乐意见到的情形。 两人回头时,展白一只脚已经跨进了书房的门槛,欧阳德也没有见怪的意思,连忙拉过来了一把,热情地道:“兄弟,你今个怎么有空过来城主府了?” 虽然展白作为【幽冥督查史】的一份子,见到他并未见礼,于礼数而言,并不合情,但是欧阳德却丝毫不忌讳这些东西,在他心中,展白是同欧阳醉一样亲的兄弟。 欧阳醉则笑着起身,看着来人,脸上神色也隐隐有些惊讶,但不是说看到展白他心有惊讶,而是平日里没有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展白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客栈里,很少来城主府溜达。 展白就这样被欧阳德直接拽进了书房,这时他终于回过神来,躬身见礼之后,他这才看着欧阳德二人道:“属下有一事相报!” 刚刚由于心生激动,他差点就忘掉了自己此行来城主府的目的,再一次见到欧阳醉,他心中除了久违的激动之外,多少还有一些惋惜。而今的欧阳醉早已没有了当初意气风发的绝世风采,看上去恍如一名垂垂老者,展白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无尽的沧桑,应该是他把这些年经历的沧桑全部提现在了自己身上。 如今他的模样,比之比他年长的欧阳德更加苍老,甚至他俩站在一起,欧阳醉的模样似乎要比他兄长年长至少七八个念头。 “你看看你!” 欧阳德笑骂道:“与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是兄弟,私下里别那么拘束,你从来都不听,你这个倔脾气,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 “督主此言差矣!” 展白道:“尽管是兄弟,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不然的话岂不是乱了套了。” “你啊,一直都是这般固执!” 欧阳醉道:“说说看,你有什么事相商?” 当然,他并没有说展白的想法有什么错误,毕竟展白也是出于大局考虑,其实这个道理并没有错,即便他们是亲如手足的兄弟,但是既然确定了领头之人,那么,最起码得礼数还是必要的,不然的话,内部的制度约束就会产生各种分歧,整个【幽冥督查史】也会由此乱了套。 这一点,他是赞同展白的观点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人心道 “固执就固执呗!反正咱们大都是固执的人。” 展白无所谓的耸耸肩,笑的很自然,虽然平日里最起码得尊重他对欧阳德他们从未有过半分应付,但是正如欧阳德所言,他们曾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每个人之间都有着过命的交情,他们也从来没有因为阶级层次而对自己有过半分轻视。 因此,在与他们一众兄弟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是最放松的,尽管在欧阳德他们看来,这属于拘谨的表现,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最基本的尊重与礼数而已,在他内心可是从未拘谨过。 “你啊,真的有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你是好!” 欧阳德无奈的摇摇头。 欧阳醉虽然也跟着笑笑,但是他并没有过多说什么,这些年的经历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事,也理解展白为什么会有如此表现,因为在展白心中,始终将兄弟之情放在了第一位。 因此,他也会暗示性的说一下,意思是要让展白将该看淡的东西看的淡一点,兄弟之间,只要这份情义在就行。 展白既然能够将聚散客栈经营的风生水起,自然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不管是说他为人圆顺也好,老奸巨猾也罢,欧阳醉始终相信他绝对能够听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所以根本毋庸累赘,有些东西,点到为止即可。 事实上,展白确实听的明白欧阳醉的弦外之音,只不过他只是装作不懂而已,他跟欧阳醉不一样,欧阳醉是经历过生死劫难的人,曾经差一点堕入万劫不复,只不过最终还是靠着他自己顽强的信念坚持了过来而已。 作为一个灵魂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欧阳醉看淡了很多东西,同时有很多东西在他心中绝对可以做到拿的起放的下。而他自己呢?由于做人处事太过圆滑,反而有很多事根本做不到所谓的拿的起放的下,这是他的优点,同样也成为了他的缺点。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外人的看法,欧阳醉可以做到在欧阳德面前没大没小,甚至随意至极,但是他不能。不管怎么说,欧阳德与欧阳醉是亲兄弟,是如假包换的同一爹生同一娘养,而他却不是,他只是他们共同认可的兄弟,仅此而已。 欧阳醉在欧阳德面前没大没小,那是外人看来是手足之间的亲密无间,别人只会说他们兄弟感情如故,而他如果在欧阳德这个【幽冥督查史】名副其实的督主面前没大没小,那么难免会遭人闲话甚至是恶意诋毁。 兴许有的人会说他不识大体,不尊重欧阳德,而有些人凑热闹不嫌事大,定然会说【幽冥督查史】内部分化,管制存在各种问题,甚至会造谣他别有用心也并非不可能。 因此,不管是为了【幽冥督查史】,还是为了欧阳德这个督主的面子,很是为了自己遭人诟病,他都不能失了该有的礼数。 尽管欧阳德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大可不必如此,但是他并不想因此而养成一个不好的习惯,所谓习惯成自然,一旦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习惯了这种随意,难不保会有口误的时候。 这种错误一旦发生,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利于【幽冥督查史】,不利于欧阳德,不利于自己的事,不该让其发生的,展白绝对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其发生,这是他的原则。 “嘿嘿!” 展白乐呵呵一笑,并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而是一五一十将余情今日所遇之事,跟他与余江二人的猜测一股脑讲了出来。 他同样也很清楚,欧阳德每逢遇见他,都会如此提醒,自然也是顾念兄弟之情,他不是不明白这种道理,而是相比于兄弟之情,他内心压根就不会在意那些挑拨离间恶语相向的世俗人眼光。 可恰恰是因为如此,展白选择了更加小心翼翼的去维护这段坚守了多年的兄弟情感,因为大家都在乎,所以他更加不能让其蒙受丁点不白之冤。 欧阳德二人听完之后,顿时面面相觑。 此种事情,如果不是出自展白之口的话,他们压根不可能相信,不论从那个方面来讲,这一切未免太过离谱了。 可正是如此雷人的信息从展白口中说了出来,他们就不得不慎重去考虑了。展白虽然为人圆滑,但是对待兄弟确实一片赤诚,压根不可能与他们开这种玩笑。 而余情呢?虽说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但他毕竟是【幽冥督查史】内许多人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是自小顽皮捣蛋了一点,但是他却从来不说谎,再者而言,正所谓童言无忌,小孩子通常说出来的话,都是他们内心最直白的言语,让它这么一个小孩子去编造这些东西,暂且不说他能不能想的起来去编造如此谎言,就凭他之前从未见闻过这样的事,即便是要他去编造,他也一定不会想得到这一切。 综合来看,此事必然是八九不离十了,因此他们不得不慎重对待。 拧着眉头想了半晌之后,欧阳醉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在典籍中见到过此种情形,这是修为入道的一种自然影响,而并非向你们所想的那样,那人是对余情他们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言语出口,他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如此看来的话,解忧湖畔那位名不见传的垂钓者,修为居然达到了传说中的那个境界,这已经是多少年都未曾出现过的事情了,如果按照当下江湖武林的修为而言的话,可以好不夸张的说,此人的实力已经达到了江湖武林第一。 因为现如今的江湖武林,除了他之外,还从未有一个人入过道。 “哦?” 欧阳德不解道:“此话何解?” 欧阳醉解释道:“我以前在一本古籍中机缘巧合下看到过对于道的描述,说是入道之后,修炼者可以选择自己所想要走的道,道分为很多种,其中有一种便是人心道,修炼者可以凭借人心道,来影响周围之人的心境变化,甚至可以在无意中令周围的人短暂性的忘记一些东西,更重要的是修习人心道之人,可以看穿一个人的内心,以前我并不知道是真是假,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无疑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念差 这些听上去天马行空的说法,还是他在很久以前,在不经意间翻阅到一些古籍的时候,见过的一些简易不全的片段,当时并没有怎么留意,毕竟古籍里所描述的事情太过不可思议,在寻常人看来,不过是一些不切实际的荒诞之事罢了。 如果不是展白今日提到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他有可能一辈子都会将古籍中所描绘的东西,当做笑话来看。亦或许压根不可能想起来这些早在他心中一过不留痕的荒唐言论,就如他当初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不过是图个乐子,并不当做一回事一样。 可是,当听完展白的描述之后,那些早就尘封了不知多久时间的记忆,再一次从他脑海中迸发而出,更何况,展白所述之事,刚好切合了当初他见到过的这个看似荒诞不羁的论述,除此之外,也别无解释。 念及此处,欧阳醉不由自嘲一笑,可笑他原来一直以为那些撰写古籍之人,是在胡说八道信口开河,却不曾想,到头来不过是自己孤陋寡闻坐井观天罢了,最可笑的是一直以来,他都在做着五十步笑百步的悲哀举动。 “人心道?” 展白听的目瞪口呆,片刻之后,依旧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世上真有如此玄妙之事?” 也难怪他会如此震惊,人之一生,圈子很重要,尽管一直以来,展白他们所处的圈子都立于这个江湖的金字塔里面,但是比起登峰造极的那个层次,他们也不过是这个江湖一隅而已,连望其项背的资格都没有。 因此,他也就不清楚传说中那个所谓的“道”,到底为何物,有何神奇之处,更加不可能入道境界的高手,会具备怎样不可思议的能力。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欧阳德心情有些沉重地说道:“虽然在我们看来,此事太过缥缈玄妙,但那不过是因为我们没有达到传说中的那个层次而已。” 他心中的震惊同样无以复加,别说是理解,他压根就想象不到那个层次所拥有的能力,究竟有多神奇与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他心中更是生起了一丝惆怅与担忧,惆怅源于对自己能力的否认,而担忧则是因为他不知道一个入道境界的人,悄悄隐藏在圣铉城,究竟是为了什么,会不会给圣铉城带来不好的影响,甚至他一直都不知道在自己管辖的圣铉城,居然还隐匿这一位如此高手,至于说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潜入圣铉城的,欧阳德就更加不可能清楚了。 当然,展白他们的怀疑,不失为另一种解释,如果今日解忧湖畔的那个神秘人,跟昨晚上圣铉城出现的那一丝气息的主人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兴许事情还要比其他情况要好一点。 入道境界的高手,那可是只手遮天的存在,如果他想要对圣铉城不利的话,恐怕他们辛辛苦苦操持了多年的基业与乐土,便会就此毁于一旦,因此,欧阳德不得不将这件事当做目前的头等大事来看待。 “的确!” 欧阳醉半眯着眼睛点点头,道:“由此可见,这个缥缈境界不仅真实存在,而且它的力量绝对超乎我们的想象,这个诱惑,当真令人向往不已啊!” 当年那件事之前,他可是出了名的修炼狂,这一点,不仅在【幽冥督查史】内部不是什么隐秘事情,即便是江湖中与之打过交道,稍微有些熟悉他的人都很清楚。 欧阳醉在武道一途,对于自己的严苛与专注程度,就如同他在对待感情时的认真程度一样,很少有人能够比之左右。 那种拼命三郎的架势,就连向来对于武道专注的圣笔铉剑都啧啧称奇,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毫不夸张的说,剑公子的称呼,是他用自己真真实实的辛苦换来的绝对成果。 欧阳德没有反驳,“确实如此,尽管那个境界于现在的我们而言,尚且稍微远了点,但估计身在江湖,无人不希望自己等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吧?” 他是个务实之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从不做好高骛远之事,也不做浮想联翩的梦,因为务实,他更重于脚踏实地。 展白沉吟片刻后道:“没错,只可惜我的资质有限,多半是达不到那种高度了吧!” 虽然说话的同时,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同一种光芒,那是一种对于更高实力的渴望,但是相对而言,欧阳醉眼里的这种渴望更甚,欧阳德表现出更多的则是顺其自然,而展白在片刻神情的波动之后,神情多少有些沮丧。 这也是他们性格使然,欧阳醉对于武道的心,即便是他自我沦陷的那段时间,也没有丝毫改变,欧阳德则更看重的是当下,而展白呢?虽然为人圆顺,但是很有自知之明,他的天赋不可否认,在整个江湖来说自然不菲,但是相对于欧阳醉一众人来说,就显得稍微滞后了,这点他自己心里也是异常清楚。 入道境界的高手,来无影去无踪,的确令人羡慕向往,但是想要达到这种境界,虽然机缘必不可少,但是更需要的是万中无一的天赋,别说是展白自己了,估计就算是欧阳德的天赋也够呛。 一飞冲天、金鸡变凤凰的事,并不是没有,但是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不抱希望的好。 入道境界到底有多厉害,他们三人谁也不清楚,但是,欧阳德与欧阳醉二人之前已经见识过了剑一这个“半道”境界那一剑的风采与霸道凌厉,就算是合他们二人之力,也不可能是其一合之敌,入道境又岂会差了? 也正是因为剑一那一剑的风采,欧阳醉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他内心的斗志早已被激起,尽管他当下的武道修为距离那一步仅仅只有一步之遥,可偏偏是这一步之遥,已经困顿了他的脚步很长时间。 原本连他自己都以为压根没有办法突破的时候,剑一的出现给了他希望的曙光,而今展白又带来这样一则消息,让他瞬间浑身充满了动力。 闻言,欧阳德摇头笑了笑,说道:“不远不远,在我看来,仅仅只是一念之差,至于说天赋嘛,有时候并不能决定一切。” 他说这话,并没有任何夸大其词的意思,他本身就困与天境顶峰已经很久时间了,如果不是陷入曲折思维固封的话,估计早已经跨过去半步了,而今一切明朗之后,他隐约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那条道,说是一念之差好不夸张。 这也是为什么昨夜他并不将童千雄童缺二人放在眼里的原因,因为他有如此实力,尽管在当年之事之后,他消沉到让所有人都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但是对于武道的修习。 他一刻也不曾落下,他之所以到如今还未踏出那一步,并不是因为他实力不足或是天赋不够,而是因为他心中有心结,并没有看清自己真正的道,这也是为什么昨夜剑一在看到他的时候皱眉的原因所在。 因为他在欧阳醉的身上已经看到了道的影子,但是欧阳醉自己却并未达到半道的境界,这种诡异之事,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而他之所以出手替欧阳醉教训童缺,并不是怕童缺他们欺负欧阳醉,也并非是怕欧阳醉要了他的命,只不过是他看的出来,欧阳醉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而已,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替欧阳醉扛了下来,原因于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欧阳醉这个人在他心中的位置。 不然的话,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童缺,即便是再加上童千雄,也不见得真会是欧阳醉的对手。 对此,欧阳醉同样看在眼里,他同样没有声张,就如同剑一没有声张他的修为之事一样,有些东西,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唯此而已。 第三百六十九章 自欺人 听到他的话,欧阳德与展白二人对视一眼,皆一脸讶然,他们不清楚欧阳醉的真正实力,因此也就搞不懂他如此自信的底气来源于何处。 不过在这一瞬间,他们突然从欧阳醉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霸气,他就似一尊仅供人仰望的神佛一般夺目耀眼,不过可惜的是这种感觉仅仅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间,瞬间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以致于两人都产生了一种是否是自己眼花了的错觉,但是他们都很清楚,欧阳醉的确变了,不再是那个整日里只知道烂酒的醉汉了,如果是那个时候的他,也绝不可能说出如此令人震撼的话来。 尤其是作为兄长的欧阳德,更是感觉强烈,他立马就联想到了上一次在书房时,欧阳醉身上朦胧不实的变化,当初他虽然疑惑,但却并未在意,而今看来,可能在那个时候,或者在那之前,欧阳醉已经就不再是这些年别人误解的样子了,只不过他自己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别人压根不知道而已。 仅仅是一念之差而已,听上去似乎是一种狂妄自大的体现,但实际上,如果是换成那个江湖为之倾倒的剑公子的话,并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非但如此,甚至所有人都会觉得理所当然,只因他的天赋与努力被所有人都认可。 他们二人虽然心中有百般疑惑,但是,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欧阳醉便抛出了另外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他看着脸上震惊未消的二人,突然说道:“其实,昨夜在城门口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特别熟悉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那仿佛是老大的气息,我有一种预感,昨夜出现的那股气息的主人,绝对与他脱不开干系。甚至,或许根本就是他自己回来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欧阳醉的脸上交织着困惑与不解,还有隐隐有些期待,可谓是五味陈杂。 他自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感觉错,毕竟那股气息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绝对与大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欧阳德有些无奈,劝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多半是你太过敏感了,你也不想一想,老大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整整六年时间,要是能出现早就出现了,为什么要等到今日呢? 就算退一步来讲,如果他真的老大,那他既然重新回到了圣铉城,又为什么不来见一见我们这些昔日的兄弟呢?或者说他有什么理由,过圣铉城而不入呢?是不是?”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二弟,我知道你对老大的感情,也清楚老大在你心中的分量,但你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妄想而已,不要自欺欺人。” 他又何尝不想老大突然出现,给他们所有人一个惊喜呢?这是不管如何想,总得面对现实不是?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六年来,他自己一个人扛了多少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如果老大他们还在的话,自己何至于凡事都忍忍让让? 展白在初听欧阳醉所说时,内心涌现出一阵欢喜,如果老大真的出世了,那么【幽冥督查史】再次指点江山的日子,又岂会远呢?不过被欧阳德一盆冷水泼洒下来,他瞬间就恢复了清明,自己仔细思考斟酌之后,又一次陷入了失望之中。 诚然,欧阳德所言不虚,作为【幽冥督查史】的旧属,其中流砥柱,谁人不想那个曾经的江湖武林第一人,压得江湖一代人喘不过气来的绝世之姿,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如果有他在,江湖上那些不守规矩的满口仁义道德之辈,谁敢在【幽冥督查史】面前指手画脚?如果有他在,那些江湖中虎视眈眈的势力,谁敢在【幽冥督查史】面前高昂他们的头颅? 但是这可能吗?他毕竟已经消失在江湖视线长达六年时间,尽管展白不清楚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以致于断了跟【幽冥督查史】的联系,但是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正如欧阳德所言,如果能出现的话,他早就出现了,何至于六年时间杳无音讯? 面对兄长的质疑,欧阳醉依旧不死心,只见他一脸平静的盯着自己的兄长,斩钉截铁的说道:“大哥,你就相信 我这一回吧,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你难道忘记了上次咱们解获消息之事?不管那人到底是不是老大,但绝对跟他有很大的关系,既然他选择了不现身,那就自有他的原因,说不准他也是在暗中调查六年前的事情呢? 更何况,上次咱们也分析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万一真的有自己去插手其中,那岂不是打草惊蛇?在这件事没有定论之前,谁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不是吗? 再说了,老展他们也怀疑他与今日解忧湖畔余情遇到的那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人,如果他们真是同一人的话,如果没有关系,他又为什么会找上余情呢?解忧湖畔每日会聚集多少人流?他既然能够从那么多人当中一眼相中余情,又岂会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呢?” 对于自己兄长的想法,欧阳醉全然可以理解,由此可见,昨夜那细微的气息余波,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这也很正常,昨夜残留的细微气息,在场之人恐怕除了剑一与自己之外,其他人压根什么也不曾察觉到。 “但愿如此吧!” 欧阳德有些惆怅,“至于说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人暂时还不能确定,即便是同一人,相中余情不排除误打误撞的的可能,要知道余情时年仅仅只有五岁而已,那怕真的是老大本人,他也压根没有见过余情的面,又该如何确定身份?” 他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即便此人真的就是圣笔铉剑,那他又怎么会认识余情呢?他是六年前失踪的,那个时候余情压根还没出世呢,因此,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并不是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亲兄弟,只是不论从那个方面来讲,这压根无法令他相信,但凡有一点点可能,他也算是能看到一丝希望。 展白点头,表示认同,欧阳德分析的很到位,而且是很客观的分析此事,并无个人原因掺杂其中。尽管他跟余江也怀疑这两件事情牵扯到的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欧阳醉所想的这个层面去。 老大的气息不光欧阳醉熟悉,他们同样异常熟悉,但是昨夜他们虽然感受到了一闪而逝的威压,但却并未从中感觉到老大的气息。 欧阳醉看着并不相信自己的二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这种事,如果自身没有经历的话,说也说不清楚。 无奈之下,他只得反驳道:“大哥,你们也太小看修习人心道的入道境高手了,他们如果想要看清一个人的,有时仅仅只需一眼而已,所谓一眼入心,便是如此。” 这些东西当然也是他在古籍中看到的内容,而非他自己亲身体验而来,毕竟他自身的修为并没有达到那种境界,以前觉得这些记载有些言过其实,不过经历了这两件事情之后,他对此自然深信不疑。 其实,既然有人去记载这些东西,那么他们必然是有一些依据可寻,毕竟是流传下来的古籍,如果丝毫没有用处的话,它又怎么会被流传保存下来呢?只不过以前不信,只因为太过年轻不懂事罢了。 欧阳德越发无奈了,自己这个弟弟天生就是个倔脾气,只要是他自己认定的事情,即便是他这个做兄长的也很难改变,索性他不再去劝说了,要不然说多了反倒伤了兄弟和气。 万一欧阳醉所料成真的话,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毕竟这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事情,即便欧阳醉只是痴心妄想,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三百七十章 凭什么 因为他很清楚欧阳醉的脾性,一旦他要是钻到了这个牛角尖里面,即便是自己再苦口婆心,也于事无补,倒还不如拭目以待。 真相究竟如何,终会有大白的一天,到时候再评说也不迟。 他只得把头转向展白,示意他坐下之后问道:“你们觉得该如何是好?” 既然展白已经跑到了这里,那就说明,他与余江二人已经沟通过此事了,而且毕竟此事牵扯到了余情,想必他们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对应之策。 余情作为余江唯一的子嗣,余江对他的喜爱自然非同一般,说的不好听点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毕竟,余江三十八岁才得一子,对其宠溺情有可原。 因此,余江压根不可能让这样一个丝毫不知底细的神秘人,潜伏在余情身边,不管他是不是心存恶意,会不会对儿子造成什么威胁,他都会尽自己全力将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展白见欧阳德二人各自落座之后,这才在桌案另一方坐下身来,开口说道:“老余的意思是,想着尽可能会一会此人。” 欧阳德点点头,“这倒不失为一种办法,只不过一旦此人不再现身的话,那又该去何处寻他呢?” 他的考虑并不是没有缘由,虽说余情的考虑不错,而且会一会此人之后,也能知晓他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要找到此人,不然的话,一切都是免谈,如果此人真的居心叵测,那他势必不会如此轻易让他们一众人寻得自己不是?那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当然也不排除乔装打扮的可能,不管是哪一种,一旦他有心躲避的话,偌大一座圣铉城,即便是【幽冥督查史】手脚通天,想要找寻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 展白顿时被他问住了,欧阳德的话很有道理,他们有心寻人是一回事,人家愿不愿意见他们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问题其实压根不用想,答案就已经很明朗了,如果此人愿意见他们的话,肯定不会借余情之口让他们知晓自己的存在了。 “那便只能祈祷他对余情、对圣铉城没有什么歪心思了!” 很快,他便败下阵来,脸颊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颓势。 “也只能如此了!” 欧阳德想了想,“不过既然此人开始没有闹腾出什么大动静,想来也不一定会有其他想法,兴许他来圣铉城有一定的目的,但也并非一定是针对咱们,毕竟一名入道境的高手,真想要对圣铉城做什么的话,完全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如今本就是一个特殊时期,具体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咱们,咱们并不清楚,但是肯定不会少,咱们不能落人口实。” 【幽冥督查史】如今的现状,确实不是特别好,这一点,即便是欧阳德不说,在场之人恐怕没有一个不清楚的,毕竟他们都是其中核心人员。 这些年来,虽然江湖武林一直风平浪静,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的事情,但是到底有多少暗流汹涌,压根没有人清楚。 这其中,盯着【幽冥督查史】这头曾经盛极江湖的猛虎,无时无刻不想要取而代之的又岂会少了? 展白还未来得及答话,坐在一旁的欧阳醉直接撇嘴道:“会一会?你们未免说的也太轻巧了吧?入道境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又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理解的?如果他压根就不愿意与我们碰头的话,根本就不用躲着咱们,就算是他与咱们擦肩而过,咱们认不出来,至于其他多余的,对这种人而言,根本就不需要。 而且,在我看来,此人必然是没有恶意的,至少对于余情并无恶意,你们想想,如果他对于余情有恶意的话,又怎么会让他记得今日之事?顶多也就是他不想让咱们知道他的身份,仅此而已。” 不是他打击自己的兄长与兄弟,入道境的人,需要主动躲着他们嘛?完全没有那种可能嘛! 展白顿感不解,看着他问道:“这是为何?” 欧阳德神情肃穆地说道:“入道之后,便真正算是拥有了自己的道,而道可以影响到周围的一切,包括自然天气、别人的视觉效果等等,也就是说,他如果不想让谁见到自己的真面目的话,别人看到的就会是另外一种面孔,一种仅存在于此人心里,压根就不存在的面孔,简单点说,就是道可以使人产生幻觉。” “幻觉?” 欧阳德有些惊诧,“那岂不是没有人可以见到入道境之人的真实面容了?” “并不是!” 欧阳醉解释道:“只有实力与他们相仿,或是他们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可以看到!” “那不就是别人无法看到吗?有什么区别?” 欧阳德摊摊手。 欧阳醉固执的说道:“本身就有区别,因为这压根就是两回事!” 欧阳德揉了揉眉心,懒得与他计较,很显然,欧阳醉又准备钻牛角尖了。 展白还是不解,“那有凭什么证明他对余情没有恶意呢?” 欧阳醉不紧不慢地说道:“凭一句话,他亲口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欧阳德与展白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这个问题恰巧勾起了他们二人的好奇心,余情描述过得那些对话他们也都已经听过了,并没有觉得有个不妥之处,莫不是他们遗漏了什么? “垂钓是一种修行?” 欧阳醉看着他们二人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 “………” 欧阳德二人只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这不就是一句糊弄小孩子的说法嘛?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能够让欧阳醉如此严肃? 二人心里都有着疑惑,欧阳醉莫不是在逗他们玩?除此之外的话,他们是在无法从这句话当中端详出个所以然来。 二人一脸狐疑的望了欧阳醉一眼,只见他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顿时脑子更懵了。看欧阳醉的样子,并不像是与他们在玩笑逗乐,但如果不是如此的话,那难不成这句话真有什么玄机? “什么意思?这句话难道不是那人用来搪塞小孩子的玩笑话嘛?” 欧阳德原本是不想追问的,因为他并不能确定欧阳醉是不是又误入了另外一个牛角尖,通常这个时候,他都会让欧阳醉一个人自己去钻,因为一旦别人问他的话,他就会没完没了,一直弯弯绕绕给你讲下去,被欧阳醉如此折磨过几回以后,他一觉得欧阳醉又这个苗头,便会立马终止讨论。 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 不过这次,他终究还是没有耐住自己内心的好奇。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有学问 “搪塞小孩子的玩笑话?” 欧阳醉愣了愣,随即转头看向展白,“你也如此认为?” 他很不解,以兄长的眼光,为何看不到这其中的玄妙呢?虽然欧阳德的武道修为相对而言稍微弱了点,但他毕竟也是问壁天境的高手,眼界自然也不会弱到哪里去,而且以他这些年积攒的经验,不可能意识不到这其中定有问题吧?可是为什么他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呢? 再看看一旁同样一脸疑惑的展白,他总觉得哪里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可具体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展白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弱弱问了句:“难道不是吗?” 他的想法同样简单,自然也没有想到太多,更何况这句话本身就算是矛盾的,如果垂钓是一种修行的话,那还需要他们没日没夜的拼死拼活修炼干什么?甚至有人为了摆脱武道境界的桎梏,不惜闭死关数十年,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照他所言,那么其他人还修炼什么?直接拿个钓竿,往哪里一坐,等过些年月,岂不都成了世外高人? 欧阳醉越发疑惑了,看着二人说道:“你们觉得一个入道境的绝世高手,会花费时间去说那些根本一无用处的废话嘛?” 此人既然能够问壁入道,那不用多想,必然是人中龙凤,这种人会闲来无事,专门跑去跟一个小孩子说一些一无用处的废话嘛? 很显然是不可能的,虽然欧阳醉不晓得他年事如何,是否已经在自己的道上走出很远,但是作为任何一个修炼之人,谁会不晓得时间的重要性?谁会无缘无故浪费时间在一些压根没有用的事情上?如果不是为了某种目的的话,欧阳醉想这种人是不存在的,至少脑子正常的人中没有这种人。 跟别说是一个入道境的绝顶高手了,他有什么理由废话连篇?还是跟一个压根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孩子。因此,他在仔细回味了此人的话语之后,顿时明白了,他对余情所说的话,句句饱含哲理,压根没有一句废话。 兴许现在的余情,压根参透不了他话中的奥义,但是欧阳醉想,他既然选择了去对余情说这些大道理,那么他就有自己的办法,让余情消化这些东西。 入道境的手段,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理解的。 欧阳德与展白二人顿时哑口无言,欧阳醉所言十分在理,不要说是入道境的高手了,就算是他们,也不可能花费时间心神去跟一个孩子说一些废话,有这时间的话,他们还不如提升一下自己的修为或是干点有意义的事情。 更别说是入道境的世外高人了。 这个世上,每个人做每件事情,都有他非做不可的理由,兴许有人会在歧途迷茫许久,但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一辈子随波逐流。 欧阳德沉吟片刻,认同道:“这倒是实话,可是难不保他是为了博取余情的信任,专门东拉西扯套近乎呢?” 展白也被他说迷糊了,不由反问道:“即便是如此,他又与余情这样一个小孩子,能说些什么特具内涵的东西呢?更何况,他也没说到什么有价值的话呀?” 那人说于余情的话,余情已经对他们说了个明明白白,因此他内心也很清楚,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可是他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像余情他们并未听懂他那些在小孩子看来破具大人气息的高深言论一样。 “也不排除他想与余情套个熟脸的可能。” 欧阳醉分析道:“你们之前也分析过了,他多半是怀有某种目的,才接近余情的,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但是,你们仔细想一想他说过的话,尤其是刚刚我们谈到的那一句,难道你们不觉得这其中很有学问嘛?这难道不是很有内涵的东西?” 诚然,欧阳德所言也不无道理,毕竟余情只是一个小孩子,即便是那人抱着某种目的接近他,那最起码也得首先与他混个熟脸吧?不然的话,一个陌生人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正因为他只是个孩子,尽管没有成年人那么大的抗拒心里,但是头一次见面的一个陌生人,想要接近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毕竟如今的他,已经有了防备心理。 “很有学问?” 欧阳德一脸迷茫的问道:“哪里有学问了?也没看出哪里有学问呀?” 并不是他佯装不解,而是他真的没有从余情二人的谈话内容当中看出什么猫腻来。 展白同样一脸不解,他已经仔仔细细研究过那些话语好几遍了,也没能从中看出任何问题,他想不通为何欧阳醉执意认为那些话语当中存在别的一些东西? “真没看出来?” 欧阳醉并不理解。 “真没看出来!” 欧阳德、展白二人连连摇头,如果看出来的话,他们早就理解了,何必在这里钻这个牛角尖。 欧阳德是个最不喜钻牛角尖的人,这一次却被欧阳醉直接带了进来,甚至有点不想出去了,毕竟这一次的话题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牵扯到了他们从未接触过的另一个层面。 作为一个江湖中人,谁人不希望接触到更高领域的武道呢? “哎!” 欧阳醉叹了一口气,道:“修行既修心,修心需静心,你们现在没看出来的并不要紧,因为以后终有一日你们会看明白的。” 他并没有向欧阳德二人解释,不是他不想解释,实在是他能解释的就只有自己说出来的那两句了,其他的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似乎在他口中并不能组织出解释的言语出来。 有些东西,往往就是这样,自己明明心里已经明白了,但是嘴上却怎么也表达不出来,说是理解不够透彻也好,懵懵懂懂也罢,反正就是这个样子。 “修行既修心!” 欧阳德二人嘴里嘀咕了一声,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们总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要被自己抓住了,可是不论他费多大的劲,就是不能将其抓在自己手里。 这种感觉就仿佛挠心一般,痒痒的,但却很无助。 第三百七十二章 伊人消 欧阳醉并没有打搅他们,而是悄然起身来到了书房外,立身院落中的假山旁,抬头看着被晚霞映红的天空,怔怔出神。 圣铉城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朗飒,没有了尘沙扰乱之后,又一次变得万里无云。远远看去,蔚蓝色的天空仿佛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平静祥和,丝毫没有因为昨夜沙尘的袭扰,而变化多少。 欧阳醉的心里却仿佛积压了一块巨石,堵的有些发慌,怎么也舒展不开。 回首过往的一幕幕,似乎一切近在咫尺,又仿佛全部远在天涯海角。原本一众热血沸腾的兄弟,而今,剩下的又有几人?还有那个他心底一直不愿意再想起的佳丽倩影,不知在另一个世界可还安好?是否也像自己思念她一样,思念着自己。 过去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宁可一醉解千愁,也不愿在自己清楚时的脑海中惦念起他们每一个人,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压根不敢,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每每想起他们的时候,欧阳醉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这些年积压在他心中的愁绪,又有谁能理解呢?在外人看来,欧阳醉并不是一个怀旧的人,他仅仅只是个恋旧之人,可是他的那个怀旧之心,他人又岂会了解? “哎!” 良久,他自顾自叹息一声,萧瑟的身影与夕阳下的美好格格不入。 世人都说造化弄人,可他们又有几人真的体会过造化弄人这种荒唐无稽之事? 不早说并不在多说,只怕是少之又少。 可是欧阳醉回首自己一生,不得不说,造化有时的确弄人。少年时,默默无闻努力修一剑,只为一朝得志赢得美誉在人间,为了这个目标,他何尝不是付出了常人所不能的付出?诚然,付出了终究还是会有回报的。因此,在青年之姿时,他以无可匹敌的傲然之势,很快就站在了江湖武林的金字塔上面,受万人膜拜,无数人羡慕,风光不亚任何人。 更令他欣慰的是,在他人生得意时,遇见了可以相互扶持一生的人,她出现时,光彩照人勾魂魄,丽眸碧波百媚生,可谓是天生丽质、风姿绰约。只一眼对望,欧阳醉便很自然的深陷沉沦无法自拔,对其展开了疯狂热烈的追求,当然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不仅仅只有欧阳醉一人,还有许许多多江湖武林中声名显赫的自诩不凡之辈,当然,他们这些人,最终无一不成了绿色,映衬着欧阳醉这朵红花的珍贵与不凡。 自古美女爱英雄,即便是她那样超凡脱俗的良佳丽人,也无独有偶一眼便相中了人群中茕茕孑立的欧阳醉。毕竟,当时的欧阳醉已是江湖武林所有人当中排行前三的存在,对于异性而言,他的浑身上下充斥着令人迷醉的男人的魅力,很少有人能够抵挡得。 就算是像她那样的卿本佳丽,也不可能完全抵挡,没有被他迷的神魂颠倒、晕头转向就已经是上佳了。 两个有情亦有义之人,就这样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丝毫没有出现任何违和感,也没有人觉得他们不并非天造地设的一对。 自从与她走到一起之后,欧阳醉没有一日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就仿佛是灌了蜜一样甜,那样的生活,仿佛就定格了他一生的追求,让他甘愿放下执着了二十几年的努力,而选择与卿朝朝暮暮。 那时的他,何尝不是直接步入了人生的巅峰呢?江湖功名世人羡,红颜轻眉枕边笑,人生得以如此,夫复何求? 偌大一座江湖,能有几人不希望如此足以? 欧阳醉同样如此,上天如此优渥待遇,他也喜笑颜开,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多有俗人,就连欧阳醉这种立身江湖金字塔顶端之人,也不例外。 世俗功名利禄在外,朝暮卿本佳人在怀,他本想着自己这一生,如此足以,就算是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他也心满意足,也依然觉得前半生辛苦付出没有白费。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就在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所拥有的这一切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却又重新让原本拥有了一切的欧阳醉瞬间变的一无所有。 那是一个秋后的初晨,橘黄色的落叶已经堆满了一地,稍有风起,圣铉城到处可见打着旋儿,悠扬飘荡的黄叶,似一曳曳汪洋大海中浮浮沉沉的小舟一般,摇曳着自己的身姿,随着秋风摆动,丝毫没有任何一丝自己的立场。 一如往常一样,女人一早便挎着菜篮子出门买菜去了,留下一脸幸福的欧阳醉自己在庭院里练剑,跟她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他几乎每日都是如此过来的,虽然在外人看来是枯燥了点,但是欧阳醉本人却觉得异常充实,甚至比他少年时绷了一根弦的那个时候还要充实,因为这样的日子让他感觉很是快乐。 然而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的想象,女子出门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欧阳醉等不住她的消息外出寻找的时候,才晓得她这一出门,他们二人从此以后便是阴阳两隔,在打听到她亡故的消息的时候,欧阳醉忍不住两眼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如此晴天霹雳,犹如一柄尖刀,狠狠插在了欧阳醉的心脏之上,那一刻,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的那一方小世界,瞬间崩塌,他所有的信念与精神支柱,也都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 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坚持过来的,他只知道那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自己的女人最后一眼,大概是因为这个信念,他迟迟没有倒下。 直到别人将遍体鳞伤,丝毫没有一丝生机的女人抬到他面前,他鼓足了勇气看向她的时候,一瞬间心彻底凉透了,那个原本光彩照人的明眸皓齿,已经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样子,充满了绝望。当时的欧阳醉并不清楚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变得面目全非的女子,便是那个与自己朝朝暮暮相处了许久的温柔女子,那种强烈的感觉依然存在。 欧阳醉都来不及看清她生前的最后一丝容颜,一口逆血直接朝天喷溅而出,那一口血用尽了他身上最后一丝气力,而后,欧阳醉这个一直都没有被江湖武林压弯丁点脊梁的男子,终于直挺挺倒了下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至深情 他突然这一倒下,可把原本抬来女人的几个自家兄弟给吓傻了,连忙手忙脚乱的将他扶住,免得他直接一头栽倒在地,把脑袋给磕坏了。 “剑公子你怎么了?” “剑公子你没事吧?” “剑公子你可别吓我们啊!” 几人焦急的围着他叫喊了几声无果之后,只好一边派人去叫追查事情因果的兄弟,一边慌慌张张将他与女人抬着向欧阳醉家里赶去。 他们都清楚被自己等人抬回来的这个女人在欧阳醉心中地位不凡,因为自从他俩走到一起之后,欧阳醉不论干什么都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其实是特别高兴的,他们这一众做兄弟的自然也为他感到特别高兴,特别欣慰他能够有这样一天,终于找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女人,如此一来,他也算是在江湖飘零了大半生之后,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宿,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 因此,他们有想过当看到她的离去时,欧阳醉心中肯定会特别不好受,他对她用情很深,他们甚至心里有想过当欧阳醉看到女人的尸体之后会是怎样一种表现,要么愤怒不已,或者痛哭流涕都有可能。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欧阳醉会直接因一时间难以接受导致气血攻心而昏厥过去,他们这才发觉,原本他们一众人以为自己对欧阳醉的这份感情已经足够了解了,但是却没有想到一直都是他们自以为是了,他们压根就不了解欧阳醉对待这份感情的真诚。 情至深,伤己身,这话的确一点都不假,更何况欧阳醉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着实是他们两情相悦,他对待这份感情认真执着情有可原。 很难想象,如果不是有自己这几个兄弟刚巧在这里的话,欧阳醉如此一头栽下去,会发生怎样的后果,万一在这种不省人事的情况下,他一头栽倒在地再也起不来身怎么办? 他们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打击对于欧阳醉来说堪称是毁灭性的,他恐怕得花好一段时间才能从其中走出来了。 他们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是那么之长,长到令他们所有人都感到绝望。 等到欧阳醉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在自己小庭院屋子里的床上了,他不晓得到底是那个兄弟将自己背会来的,还是说被抬回来的,也来不及去问,甚至都来不及查看自己的身体情况,因为在他脑子里满脑子装的都还是自己昏迷之前心爱之人那副面目全非的模样。 猛然从床上弹起,他下意识看向并不敞亮的屋子,眼泪顿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谁知那是未到伤心处呢? 昏迷之前他没有落泪,不是并不难过,而是因为根本没有来得及伤心,就被如此突如其来的痛楚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接受不了气血攻心而已。 只见在自己这并不宽敞的屋子中间的案桌上,静静摆放着一个崭新的牌位,不用看那就知道那是自己心爱之人的灵位,除此之外,在屋子中央还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屋子里的人并不多,加上坐在自己床头照顾自己的哥哥,总共才五个人而已,而且都是欧阳醉最熟悉的身影。 聂乘风站在最前面,最靠近案桌的地方,在他身后分别是百里长生、穆元以及百里长风,他们都是自己很亲近的兄弟。 此刻,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合香,很显然是他们在位自己刚刚离世的爱人上香。 欧阳醉缓缓走下床来,欧阳德准备伸手去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了,他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他却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就连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 悄悄来到案桌旁,欧阳醉用手轻轻抚摸着案桌上那块崭新的牌位,牌位上几个大字赫然醒目,还有那个他非常熟悉的名字,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那个美的不可一世的爱人,在轻轻朝自己微笑。 “欧阳醉妻徐慧琴之灵位。” 欧阳醉颤颤巍巍的将牌位拿了起来,轻轻抚摸上面的字迹,就像是在抚摸自己心爱之人那张俏脸一样。 他的动作无比温柔,似乎很害怕将自己的爱人从沉睡中惊醒。 聂乘风几人上完香之后,挨个拍拍他的肩膀,各自语气沉重的说了安慰的话。 “事已至此,节哀兄弟!” “保重自己的身体!” “慧琴的仇还未来得及报,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搞垮了。” “放心,这件事我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欧阳醉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向准备出门的聂乘风,用他沙哑的声音问了句:“老大,有眉目嘛?” 欧阳醉很清楚事发的第一时间,老大肯定已经调查过这件事了,他向来都是把弟兄们的事情放在第一位的。 聂乘风收回即将跨越门槛的右脚,转过身来点头道:“虽然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已经查到一丝眉目了。” 正如欧阳醉所料,他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调集所有人手,对这件事展开了彻查,可是结果并不是特别如意,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心事重重的原因,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兄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既然没有掌握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信息,虽然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些突破口,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调查清楚。 欧阳醉眼中厉芒一闪,沉声道:“是个人所为?” 他知道老大既然敢这么说,那就说明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目前还没有掌握确凿证据而已。 聂乘风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说道:“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以你目前的状态,别说是我还没有掌握到确切证据,就算是查到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你这个样子别说是替慧琴报仇,就连你自己都随时会出事的。” 欧阳醉目前这个样子,要是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他的话,那就不是为他好,而是在害他,万一他真的跑去跟人拼命的话,岂不是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欧阳醉执拗的看着他,“我有分寸!” 聂乘风摇摇头,“等你养好身子再说。” 说罢,他径直走了出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贱与贵 欧阳醉抱紧手中的牌位,看着聂乘风的背影,再也什么都没问,他很清楚聂乘风的脾性,他既然选择了暂时不告诉自己,就算自己再怎么问也是白搭。 他也没有向其他几人询问,作为他们老大的聂乘风不说,他们几人断然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就算是自己的亲哥哥欧阳醉也不会,欧阳德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担心自己一时冲动丢了性命,不过他也在内心暗暗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聂乘风走出屋子,抬头望向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子冰冷到了极点。他此时不想告诉欧阳醉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尽管有他并未掌握确凿证据的原因在里面,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兄弟好,相信他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此事不上心,既然有人敢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伤害自己的兄弟,那么他绝对会让其付出沉痛的代价,就算是赔上自己也在所不惜。 欧阳醉一众人,那一个不是与自己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虽不是手足却胜似手足,欺负他们甚至要比欺负自己,后果还更加严重。 拳头紧握,聂乘风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自己兄弟与其已故爱人一个公道。 他是个眼里揉不进一点沙子的人,别说是自己兄弟遭遇这样不幸的事情,就算是换作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也会尽自己所能让死者安息,让他们家人得以安慰,让行凶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他从来都不会让自己管下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不公的对待。 这是他的原则,也是他的底线。 一条人命,于整个江湖而言,或许什么也不是,置身这个江湖的每个人,都已经司空见惯了每日都有人流血有人死亡。 江湖,本就是个流血的地方,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你就可以在这里呼风唤雨,掌他人死亡,定江湖乾坤。但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实力,要么就得学会苟且偷生,要么就得学会察言观色、趁人余荫,否则的话,就很难在这个江湖上立足,要知道但凡是在这个江湖上站稳脚跟的,十有八九都是在尸山血海中一路而来。 因此,在这个江湖中,生命是最贱、最不值钱的东西,任何人都可以践踏,任何人都有资格屠戮。 但是到了聂乘风这里,它却成了最贵、最值钱的东西,他始终认为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他的父母给予他最好的礼物,任何人都无权决定将它当做儿戏来看,都得学会去敬畏它、尊重它。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声望在普通老百姓中如日中天的原因所在了,因为聂乘风懂得他们这些下层人的心声,懂得如何去尊重一条生命。 并不宽阔的庭院里,早已挤满了忙碌的身影,虽然拥堵,但是他们却依旧有条不乱的布置着自己手头的工作,丝毫没有因为熙攘而杂乱。 庭院中央的梨花树下,放着一口崭新的油桐棺材,周围摆满了挽联花圈,数量之多,一直从庭院中央摆到了院落外面。 聂乘风出来以后,院落里的每个人都放下自己手头忙活的事儿,恭敬冲着他喊了一声:“督主!” 在他们所有人眼里,老大聂乘风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是他们所有人崇拜的对象,因此在他手底下做事,他们都非常开心激动,可以说当下的江湖当中,没有人会不认识聂乘风,这个一个时代的宠儿,更没有人会不尊敬他,就连那些在江湖上成名也不知多久的前辈们,无一不对他刮目相看。 能够引领一个时代,被冠以江湖第一人的称呼,又岂会浪得虚名?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一众弟兄们走出去,都感觉特别有面子,那是一种精神上无与伦比的满足,更何况聂乘风对他们这一众手下的弟兄们,那真的是无话可说,好的不得了。 聂乘风松开拳头,将心中的仇怨与思绪暂且抛到脑后,“大家都先忙活手头的事情吧!” 当下并不是思考谢谢问题的时候,不管怎么说,首先得赶紧把徐慧琴的丧事给办了,让死者入土为安,也算是给她最后一点体面。 开始的时候,他本是想与欧阳醉商量一下相关事宜的,奈何欧阳醉禁不住打击气血攻心昏迷过去了,他只好按照江湖中最上乘的规格来办,毕竟徐慧琴可是欧阳醉心爱之人,也就是自己弟妹,如果办的寒碜了,别说是欧阳醉不乐意,就算是他自己心里也不愿意。 作为大哥的他,已经没有照顾好他女人的安危,如果再连她的葬礼都办不好的话,那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兄弟? “是,督主!” 听到聂乘风的吩咐之后,众人异口同声应了一声之后,便又各自忙活去了,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很严肃,没有一个人嬉笑玩闹。虽然棺材里的女人,与他们所有人都没有任何一丁点亲缘关系,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女人可是剑公子的女人,剑公子那可是督主大人的结拜兄弟,亲如手足,同样也是他们【幽冥督查史】的顶梁柱,更何况他对她爱的死去活来,剑公子虽然平时严苛了点,可是他的心地同样也很善良,跟督主大人一样,平日里可没少照顾他们这些手下人。 就冲这一点,在场的每个人心中多少都有着酸涩,很不是滋味。他们想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对像剑公子这样好的人如此不公,他们可都听说了,剑公子的过去也并非一帆风顺,他也曾吃过不少苦,好不容易熬出了些成绩,也遇到了一个自己心爱之人,却不曾想还未修成正果,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叫他们如何不惋惜呢? 而且,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之前也与剑公子的女人有过数面之缘,那可是位非常贤德的女人,不仅人长的非常漂亮,而且待人接物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之前他们还夸剑公子找了个好女人,他俩在一起不是一般的般配,可这才过了没多长时间,两人就已经阴阳两隔,这种事别说是欧阳醉自己受不了,就连他们一时之间都无法接受,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当然,他们谁都之所以没有在私底下提及这件事里面的任何门道,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都很清楚这件事在欧阳醉心里留有不可磨灭的创伤,他已经气血攻心昏迷了,他们谁也不想让欧阳醉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听到大家在对这件事议论纷纷,那样只会让他更加雪上加霜。尽管大家伙都明白,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幅场景,第一次想到的更是关于心爱之人的这件事,可是他们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欧阳醉受到更大的伤害。 大家同为【幽冥督查史】的弟兄,虽不敢说所有人百分百一条心,但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绝对万众一心。 可他们殊不知,欧阳醉其实早就已经醒了,这会正在屋子里抱着心爱之人的灵位痛苦伤心。 聂乘风点点头,再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忙活,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三百七十五章 我会的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欧阳醉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明显是刚刚在屋里又抱着心爱之人的灵位痛哭过了。 出来之后,他的目光一瞬间就盯在了院子里的那口棺材上,身形忍不住突然一晃,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聂乘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闻言,欧阳醉原本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直接如同奔泉般涌了出来,无声的泪在流,他心痛如刀绞。 别看他虽然出不了声,其实他内心有多自责只有他自己清楚,如果他能够早点揽下买菜这种家常小事的话,自己心爱之人有怎会发生这种事情?她怎么会一声不响离开自己呢?就算退一步来讲,如果自己能够无时无刻陪伴着她,与她一道出门的话,这种事又怎么会突然降临在她身上呢? 综合所有种种,欧阳醉始终认为,心爱之人发生这种事,突然不明不白地死去,他自己存在很大的责任,内心的歉疚与悲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对这个世界突然充满了绝望,如果不是为了给心爱之人报仇的话,他真的想要下去阴曹地府陪伴她。 “等着我,等我替你报完仇之后,我一定会下来陪你的,不会让你在底下孤单太久,一定。” 他心里暗暗发誓。 “你要振作一点!” 见他并不说话,聂乘风很是担心,“如果慧琴泉下有知,我想她也不愿看到你这幅模样!” 他很清楚自己兄弟对于心爱之人的付出的感情,那是一种全身心投入,丝毫不含任何一丁点杂质的感情,正因为如此,他很是担心欧阳醉,生怕他突然之间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萌生死志。 尤其是看到他如今这幅模样,他就越发的担心了,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得唤醒他,不能让他干出什么傻事来。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在欧阳醉心中已经萌生了轻生的念头,只不过是他心中还有执念没有放下,如若不然的话,此刻这个世界上,恐怕已经没有欧阳醉这个人了。 “我知道!” 欧阳醉点点头,问道:“我昏睡了多长时间?” 他那丝毫没有一点焦距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院落里的那口棺材,似乎在他眼里就只剩下这口棺材了。 如果真要轻生,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虽然心爱之人的死对他造成了无与伦比的伤害,让他原本活跃的那颗心已经彻底死去,但是他还有一个心愿未了,他还没有揪出那个罪该万死的行凶之人,还没有替自己心爱之人报仇,所有他还不能死,至少目前还不能死。 他自然也知道老大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无非就是怕自己想不开,做出傻事来,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他,因为他自己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不仁了。 聂乘风暗暗打量了他一眼,轻轻摇头道:“整整四个时辰!” 他看的出来,欧阳醉的心境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变得让他感觉慢慢有点陌生起来了,恐怕短时间内想要让其恢复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四个时辰?” 欧阳醉一惊,“那岂不是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他记得自己收到消息,出去找寻爱人的时候,就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而自己已经昏睡了四个时辰,那么至少已经接近傍晚了。 由于今日天气本来阴沉的缘故,天空中并没有太阳的影子,所以他并没有直观注意到时间问题。 “对!” 聂乘风点头说道:“现在已是傍晚,不过你放心,一切我都让弟兄们准备的差不多了。” 顿了顿,他又强调了一句:“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尽管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一下欧阳醉,因为他真怕如此大的打击会让他失去活下去的信念。 这时,欧阳德也凑了过来,他看着仅仅一日时间,就憔悴了不少的弟弟,心中莫名一痛,嘱咐道:“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无力让他回返,逝者已逝,哥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你一定要挺住,慧琴的仇可还未得报呢!” 他的心思跟聂乘风一样,都是不一样欧阳醉想不开,所以就直接将弟妹的大仇提到了桌面上,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让弟弟重拾信心。 “我……会的!” 欧阳醉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应承了下来,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下来的话,他们就会不停的说叨此事,倒不是因为他害怕自己厌烦,主要是他不想让自己的亲哥哥还有一众弟兄,为了自己之事时时刻刻担心受怕。 “真的嘛?” 欧阳德忍不住反问道,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弟弟,实在是他太了解欧阳醉的脾性了,以他倔强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的。 “嗯!” 欧阳醉眸子里冷芒乍现,“至少在未替琴儿报仇之前,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说话的时候,他死死握着自己的拳头,如果他不能够替心爱之人报仇的话,那他又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她呢? “如此甚好!” “这就对了!” 闻言,欧阳德与聂乘风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无不大送一口气,尽管欧阳醉没有把话说的太满,但只要他暂时没有死志的话,他们有的是时间想办法让他放下心结。 当然,报仇之事,即便是欧阳醉不说,他们也会尽力而为的,绝不会让徐慧琴那样好的一个女人就这样白白丢了性命。 不光是他俩,就连院落里忙前忙后的一众兄弟们,在听到他的保证之后,突然感觉他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睡觉感觉全身轻松了不少。别看他们一直都在不停地忙活着各自手中的事情,但其实自从剑公子一现身,他们每个人都暗地里将部分心思留在了他身上,他们没有人愿意看到剑公子因此而被打倒。 尽管他们好多人在【幽冥督查史】当中,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小角色,但是身为【幽冥督查史】的一份子,他们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兄们受到伤害,更何况他们当中好些人都受过不少聂乘风、欧阳醉他们的恩惠,自然也都替他伤心难过。 今日,在接到徐慧琴被杀的消息以后,【幽冥督查史】就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压得他们每个人都险些喘不过气来,这样沉痛压抑的气氛,让他们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好在欧阳醉终于松口了,不然的话,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下子,他们突然觉得罩在他们头顶的阴云瞬间被吹散了不少。 第三百七十六章 恨欲狂 即便如此,他们看向欧阳醉的目光,不由自主充满了可怜悲悯,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多如牛毛,谁又能想到自己会有怎样的大起大落呢?就看自己能否承受的住。 想当初,【幽冥督查史】起步之时,门下弟子几何,却要面对整个江湖武林早已成名已久的各门各派,何其艰难?虽然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压根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是后来才陆陆续续进入【幽冥督查史】这个大家庭的,可是【幽冥督查史】一路走来,从最初的默默无闻,但最后的名满江湖,这期间,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又岂会少了? 但是它挺过来了,在他们所有人的坚持不懈中,在“圣笔铉剑”聂乘风的英名带领下,他们一路高歌猛进,直至成就江湖神话。不管那时的路有多艰险,他们从未有一个人选择过放弃,毕竟他们的信念一直都在,剑公子欧阳醉作为他们当中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之一,他也挺过来了,甚至在遇到各种挫折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冲在他们所有人的前头,替他们挡风遮雨,那时候的他,把一腔热血抛洒在了【幽冥督查史】的众兄弟身上。 可是这一次,谁也不敢保证他能不能就此挺过去,他们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的信念崩塌了,一个信念崩塌之人,他的心也至将死。 想他堂堂有名的【幽冥督查史】二公子之一,令无数江湖武林人士闻风丧胆的剑公子,却先于他们所有兄弟,遇到了人生中最不易迈过去的这道坎,他们除了叹息又能如何呢?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他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怨天不公也没有用,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路在脚下需要自己一步步去走,但愿这一次,他也能够像以往一样,受得住心神,想的开看得淡。 只是,又谈何容易? 欧阳醉并不知道底下一众兄弟的想法,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心很乱,六神无主,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虽然事已至此,但是依旧不敢相信,早上还与自己说说笑笑的一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永远的走了。 他更不愿意相信,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可人,就这样撇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想走过去,最后再看一眼她的容颜,摸一摸她的脸颊,但却发现自己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挪动小小一步就仿佛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如果是放在平时,自家这个小小的院落,就算是完完整整将它从头到尾走一遍,不过是一口气的功夫,而今这短短的,只有五六步而已的距离,却让他感觉遥不可及。 欧阳醉花了约摸五分钟的时间,才堪堪走了屋檐至院落中央棺木距离的三分之一,此时,他早已满头大汗,仿佛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而且,他的身子止不住的剧烈颤抖,腿脚更是直打哆嗦,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觉得心里非常害怕,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填满他的心头。 周围的一众人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工作,眼巴巴的看着他,有人甚至下意识伸出了手臂,生怕他下一秒会跌倒在地。 最后,还是聂乘风忍不住上前说道:“我扶你!” 说着便伸出双手,轻轻搀扶住欧阳醉晃动的身子。 欧阳醉长出了一口气,摇摇头缓缓剥开他的双手,吃力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点力气了,就连说一句话都感觉无比吃力。 闻言,聂乘风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你确定?” 作为武道高手,他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欧阳醉如今的身体状况,不知何故,他的身体已经濒临强弩之末,因此他很担心欧阳醉,生怕他一逞能身体会吃不消。 要知道,他从早上到现在差不多一天时间,压根滴水未进,虽然同为武道修习者,尤其是到了他们心中境界,别说是一两天,就算是十天半个月不进食,影响并不会很大,但是欧阳醉现在的情形却不同,在听闻噩耗之后,他的生机不知为何平白无故消失了大半,以致于他昏迷的时候,身体就连普通人都不如,加上长时间没有补充食物能量,他的身体早就已经空空如也了,这也是为什么他连走个路都如此吃力的原因。 不过既然他决定执意如此,聂乘风也不便拒绝,他很能理解失去挚爱的那种心痛,那是一种比刀剑刺肌还要令人绝望的痛处。 欧阳醉直视着他,央求道:“相……信……我,好……嘛?” 如果是换了别人,或许不可能理解自己心中的那种伤痛与坚持,但是老大聂乘风作为与他有过类似经历的同类人,欧阳醉相信他一定能够理解自己。 聂乘风权衡再三,只好点头答应,“好!”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选择站在了欧阳醉身侧,如果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也好应对。 “谢……谢!” 欧阳醉咧嘴一笑,随即又开始举步向前。 他前后总共花费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在一众兄弟心惊胆战的目光中,终于来到了崭新的棺木前。 看着眼前处于半封状态的棺木,和那个静静躺于其中的熟悉身影,欧阳醉终于双腿一软,“嘭”地一声跪在了棺木前。 在他的双膝之下,坚硬的青石板瞬间碎开,裂纹遍布。 “嘶!” 看着他膝下的裂纹,与隐隐溢出的血迹,无数人眼皮直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虽然不清楚这一跪,对于欧阳醉的膝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但是光是看看,都觉得疼痛难忍,毕竟能够直接让青石板裂开,其中力道势必小不到哪里去,又岂能是脆弱的膝盖可以受的了的? 就连聂乘风也是看得眼皮横跳,他能够很清楚的察觉到,欧阳醉双膝的膝盖骨全部碎了。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欧阳醉,仿佛没有一点知觉,他一手撑在棺木边缘,一手颤颤巍巍的抚摸着心爱之人的脸颊,动作轻柔缓慢,似乎生怕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自然最清楚,虽然膝盖传来的疼痛很疼,但是比起心中的疼痛,身上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渐渐地,血浸湿了青石板,他依旧毫无反应,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心爱之人的脸上,温柔似水。 以前的时候,这是一张秀色可餐的花容月貌,胜似美玉。而今虽然大体相貌依旧还在,到整张脸却变得面目全非,如同他身下的青石板一般,残败不堪。 他不知道她曾经到底经历过怎样非人的折磨,但是轻轻触摸着她脸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剑痕,他的心就像是被无数刀剑劈砍一样,绞痛无比。 “对不起!” 泪水不由自主顺着脸颊奔泻而下,心中千言万语无法道尽的伤痛,最终只化作一句不轻不重的歉意。 这一刻,似乎除了这句不痛不痒的道歉之外,欧阳醉的喉咙里似乎被压上了千斤巨石,再也讲不出任何话语,这一刻,无声的泪水宛如滂沱大雨一般倾泻而下,无法止住。 这一刻,这个从未在任何艰难险阻下低过头的男人,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把高昂的头颅深深埋在了怀里不敢抬起,这一刻,这个在刀光剑影中未曾流过一滴泪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这一刻,他恨欲狂。 第三百七十七章 雨来陪 “刺啦!” 原本阴沉的天空中,突然裂开一道耀眼缺口,给今日并不敞亮的天空遮上了一层帷幕,就仿佛在圣铉城上空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阻挡了些许傍晚昏暗的光芒。 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圣铉城中众人瞬间感觉心里一暗,慌忙抬头仰天望,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在缺口中,一道拖着光彩夺目长长尾巴的银色闪电呼啸而出,恶狠狠劈向圣铉城上空,紧接着又在距离圣铉城数十米开外的半空中消失不见。 一刹那,圣铉城突如圣光笼罩,光芒盛晴空白昼数倍不止,傍晚朦胧的风光瞬间被遮掩而去,天空中似乎只留下这一道电光。 强烈的光芒刺得圣铉城无数人不由自主合上了眼睛,等他们再次睁开眼眸时,这一道光芒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无数人一脸迷茫,望着再次恢复阴暗的天空,他们甚至反应不过来,之前虽然并非万里晴空,霞光万丈,但却明明除了天色昏暗阴沉之外,并没有任何大的天气变化,为何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就仿佛被人捅了一个窟窿出来一般? 别说他们在圣铉城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从未见到过如此诡异的天气,他们当中有年长者,更是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大概一旬左右时光,也从未见到过这般奇怪的天色。 虽然通过天色的变化,他们当中一些有经验的人,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天很有可能要下暴雨了,因为这种天色,像极了雷雨前兆。 但是没有人能想通是为什么,就算是下暴雨,难道不应该有前兆让人可寻嘛?为何这次却来的如此突然呢? 惊讶归惊讶,不过并没有人刨根究底,虽然圣铉城的天气,暴雨并不多见,但是天要下雨,人力又有什么办法呢?想通了这一点,很多人也就不再迟疑了,赶忙火急火燎往家里跑,不管是回家收拾家用衣物也好,还是静观其变也罢,总好过被淋个落汤鸡.吧? 欧阳醉所在的院落里,当突如其来的闪电照亮大地的时候,无数【幽冥督查史】的兄弟,纷纷面露思索,看着将圣铉城照的透亮的惊鸿闪电,他们不得不把目光再一次放在了,跪倒在棺木前的欧阳醉身上。 “这算是上天乞怜嘛?还是就连老天都忍不住悲痛哭泣!” “或者是剑公子的痴心感动了天地,天地落泪,为其此人送行?” 所有人心中不免升起了这种想法,与之相伴的是阵阵悲悯。 就连聂乘风、欧阳德等人也是倍感诧异,不得不承认这便是天意,天意莫测高深,究竟因何,没人知道,但是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应该与欧阳醉脱不开关系。 “轰隆!” “轰隆!” “刺啦!” “刺啦!” 就在他们全部失身之际,天空中突然出现了阵阵响亮的雷鸣,紧接着一道道足以照亮圣铉城各个角落的耀眼闪电,穿透了层层云雾,出现在了半空中。 一时间,圣铉城举城透亮,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全部毫无保留得展现在了明亮的光线当中,滴无余漏。 轰鸣的声音,惊的无数人内心惊惧,那一道道惊雷,仿佛直击他们心灵,让他们所有人都举目无措,大部分人都不明所以,他们都是生活在基层的劳苦大众,根本不明白老天爷为何如此动怒。 只有少数知情人士,无不摇头叹惋,用道老天终于有所开眼。 不多时,天空中下起了滂沱大雨,来势汹汹的雨水“噼里啪啦”敲打在圣铉城的屋舍瓦砾、街道巷落,带起阵阵泥土的气息,令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它的情绪。 痴情人一跪双膝碎,天地悲恸雨来陪。 欧阳醉仿佛没有任何知觉一般,就这样静静地跪在大雨中,任由雨水拍打着他憔悴的身形,身下刺眼的血迹在大雨的冲刷下,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抬头,感受着雨水滴落在自己脸上那种冰凉的感觉,他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心爱之人柔夷触摸自己脸颊的温暖。 随即手掌一挥,棺木被盖的严严实实,心爱之人的容颜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帘。他自己虽然不惧大雨扑面,但却怕这个不速之客乱了爱人的妆容。 雨一直在下,他膝盖处的血一直再流,但是刚刚沾地就已经被凶猛的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未曾留下分毫。 很快,他的全身就已经被雨水湿透,膝盖处的疼痛渐渐加剧,可他依旧不为所动,碎膝之痛可钻心,但是他的心里早已痛不欲生,那怕是碎膝之痛再痛,也不及他心中伤痛分毫。 聂乘风见他始终不肯起身,便来到他身前劝道:“何必这样折磨自己?这样狼狈的你,难道是她愿意看到的吗?” 欧阳醉嘴唇哆嗦道:“让我……冷静……冷静!” 此时的他,由于太过虚弱,说话已经很不利索了。 聂乘风伸手拉了他一把,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可是他就是不肯起身,聂乘风只好蹲下身来,指着眼前的棺木问道:“你如此下去,可能会丢掉性命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是知道的,但是你真的有为她想过吗?一旦你出事了,谁来还她一个公道?难道就这样让她白白死了?” 他很生气,虽然对于他们这种级别的武道修习者而言,这样的雨势别说是能奈何他们,就连他们的衣角都不可能打湿。可是欧阳醉本身就很虚弱,加上他有心放弃抵抗,没有动手丝毫实力去阻挡雨水,任由冰凉的雨水将自己淋透,如此虚弱的他,如果就这样一直被雨淋下去的话,很有可能性命不保,他不得不管。 “让……我……任性……一回……好嘛?” 欧阳醉央求道。 聂乘风与他对视半晌,看着他眼睛里的决然,不得不败下阵来,“好,我们陪你,兄弟嘛,有难同当!” 他也是豁出去了,即便是欧阳醉因此只剩下一口气,他也定当竭尽所能让他恢复过来,他很清楚如果强行带有欧阳醉的话,他会恨自己事小,主要是他自己心里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一辈子心里带着遗憾而活。 如果这一次他挺不过去,那么他们二人的仇,他也只好一肩担了,想必欧阳醉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至于怪罪自己。 就这样,滂沱大雨里,无数个【幽冥督查史】的兄弟静静站立,各个淋的如同落汤鸡一样,但却没有一个人运用武道实力去阻拦雨水。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整个世界只剩下雨滴洒落的声音。 在他们所有人的眼中,也只剩下院落中央那口崭新棺木,和那个跪在棺木前憔悴不堪的身影。 第三百七十八章 有我在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雨势渐渐小了起来。 大雨冲刷过的圣铉城,到处充满了清新的空气,夹杂着丝丝泥土的末腥,吸一口顿时让人倍觉轻盈,许多心情欢畅的人儿纷纷从家里探出脑袋来,凝视着淅沥不停的雨滴,或是欢快的来到了小雨中,感受着上天垂赠的这份清凉温馨,心情美丽极了。 院落里,【幽冥督查史】的一众兄弟们,各个如同刚刚从河里捞出来一般,衣服仅仅贴在身上,一缕缕的发丝缠绕在一起,粘在额头后脑,看上去狼狈不堪。 可是他们个个面容坚毅,因为在他们身前,那一道憔悴疲惫的身影依旧还在坚持,他仿佛他们的精神支柱一般,只要他不倒下,他们便精神满满。 欧阳醉原本就疲惫的身躯,经过之前猛烈的暴雨摧残之后,已经变的摇摇欲坠,但是他却倔强的吊着心中的一口气,手掌牢牢抓着身前的棺木不肯放开。 他舍不得也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终于,在所有人热忱的目光中,那个一肩担千愁的不屈身影,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而后缓缓靠在了心爱之人的棺木上。 那一刻,欧阳醉只觉得眼皮很沉很沉,仿佛被人在使劲用力拉着,他努力想要睁开眼,却没有做到。 欧阳醉再次合上眼之后,其他人终于动了。 距离他最近的聂乘风连忙蹲下身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觉到了欧阳醉微弱到近乎不存在的气息之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尽管之前他也跟着欧阳醉任性了一回,但是他的心始终七上八下,他甚至感觉这种等待,要比被人追杀还要令他绝望。 “怎么样?” 在他身后,一脸焦急的欧阳德紧张兮兮地问道。 聂乘风直起身子,望着已经软瘫在地的欧阳醉,目光复杂到了极致。 见他不说话,欧阳醉心里更慌了,“咯噔”一声喃喃自语道:“难道……” 他心中始终抱着一丝侥幸,不敢去想太多,因为他怕自己一念成真,那他会接受不了那个现实。 欧阳醉心爱之人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已经够大了,如果弟弟欧阳醉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的住接二连三的打击。 “无碍,他只是太困了,想要好好的睡一觉而已。” 这次,聂乘风没有选择沉默,而是苦涩摇头,道:“先扶他进去休息吧,记得好生照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欧阳德连忙去搀弟弟,但是由于刚下过暴雨,院落里聚集了没脚的积水,脚下水流如泉,导致青石板特别滑的缘故,他非但没能搀起欧阳醉,反而差点让自己栽了一个大跟头。 他也不顾得抹去跌身时溅起落在自己脸上的水花,手忙角落的爬起身,甩一甩遮住视线的头发,再次伸手去搀扶依在棺木上的欧阳醉,同时还不停在嘴里自语念叨着:“困了就睡,困了就睡,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别怕,有我在。” 但却不晓得是不是太过紧张的缘故,他拉了好几次都没有将欧阳醉拉起来。 见状,他身旁的两三个兄弟连忙上前帮忙。 很快,欧阳醉就被他们两三个人搀扶抬着进了屋。 聂乘风抬头,感受着细雨拂面,心中很不是滋味,欧阳德虽然天资不如其弟弟欧阳醉,但却也算得上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他怎么可能真的会被些许雨水滑倒呢? 还不是因为他太过担心欧阳醉的身体状况,导致眼中心神恍惚造成的?毕竟手足连心,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肯定要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在乎欧阳醉的安危。 血浓于水的亲情,与生俱来,并不会因为岁月的洗礼而变淡。 “继续吧!” 思绪片刻,伴随着他一声令下,其他一众兄弟重新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忙碌。 欧阳醉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在聂乘风等人的帮助下苏醒过来。 他醒来时,一切准备就绪,唯独心爱之人的棺木依旧还停留在院落里。 原本该是早已被一众兄弟入葬的棺木,之所以一直还在,就是因为聂乘风觉得应该让欧阳醉亲手来葬她。 尽管让欧阳醉重新目睹心爱之人的遗颜,很有可能会对他的内心造成再一次的打击,但是聂乘风还是坚持如此,他觉得如果欧阳醉没有亲手安葬心爱之人,甚至连心爱之人的葬礼都参加不了的话,对他来说肯定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他明白欧阳醉的人,更明白他的心。 因此,他们并未选择将徐慧琴的遗体匆匆下葬,而是选择了以最快的速度,想尽各种办法令欧阳醉清醒过来。 而欧阳醉本人,也并未辜负所有人对他的期望,原本按照常理最起码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苏醒的他,却奇迹般仅仅只用了一天一夜时间。 他始终心里放不下。 欧阳醉对于老大这个决定,自然满怀感激。 第二日,心爱之人出殡当天,欧阳醉在一众自己兄弟的陪同下,一同前往聂乘风早已选好的地址,亲手将心爱之人的容颜盖于地下。 那一日,他没有流泪,只是依靠在那个平白多出来的墓碑上,轻轻抚摸着自己亲手刻上去的名字,坐了很久很久。 从正午至夜幕,他一直保持着那一个坐姿,动都没有动过。 起初的时候,还有一众兄弟陪着他,可是后来在他自己的再三要求下,所有兄弟都被老大遣了回去。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一日的夕阳美不胜收,晚霞浪漫迷人,老大所选的地方极好,正好可以将夕阳的最后一抹影子送入地平线,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 那一日,他在心爱之人的墓地,向她讲述了许许多多他们以前向往过的愿景,陪她聊了很多很多的话题。 夜晚来临的时候,他就陪着心爱之人躺在墓地里,一人一孤坟,紧紧的挨在一起,有他在身旁,她也就不觉得孤单了。 他在心爱之人的墓碑前,整整守了三天时间,到了第四天,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第三百七十九章 八百里 欧阳醉离开的时候,面容憔悴黄干黑廋,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没有一丁点的精神。 不知道是因为久坐的缘故,还是双膝碎裂之后恢复不得当,他走的时候步履蹒跚,踉踉跄跄。 那时候的欧阳醉,虽然并没有如今这般武道修为,但是作为江湖中不出世的天才人物之一,他早已窥探到了天境的奥妙,尽管没有像聂乘风那般,直接跻身天境之列,但也是一只脚踏入了天境门槛。 在江湖成名已久的前辈们之前,虽然不算特别出众,但是在同辈之列,早已盛名远播。 尽管在之前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看到停留在院落里,心爱之人的棺木之时,由于心情太过悲伤与自责,懊恼的他直接一跪碎了自己的膝盖骨,一表忏悔。 而且恰逢天地同辈,及行大雨,导致他的膝盖在雨水中长时间浸泡,而引发了伤口再度感染,也算是雪上加霜。 但是,在他再次晕倒之后,聂乘风一行人对他的双膝立马进行了全面及时治疗,以确保不为他留下什么后遗症。 聂乘风很清楚,如果心爱之人是欧阳醉第一重天的话,那么武道便是他的第二重天。 而今,他的第一重天已经不复存在,如果想要早已心如死灰的欧阳醉重新振作起来的话,武道实力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在没有遇到徐慧琴之前,欧阳醉的一切心思全部放在武道实力的修习之上,好不夸张的讲,在那时候他的心里面,兴许除了武道实力之外,很少能够容下其他东西。 但是,当遇见徐慧琴之后,他的心全部都放在了她身上,虽然武道实力并未落下,但是也只能堪堪排举第二。 兴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这是属于他的幸福,也是属于他的劫数。 天下文字何止万数,唯有情字最难解。 一旦因为膝盖的缘故,导致欧阳醉的武道实力滑落的话,聂乘风不敢想象,那么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已经死亡的心回归正常。 徐慧琴虽然已故,但是她的仇尚且未报,这也是能够让欧阳醉起死回生的动力所在。 只要他的武道实力还在,那么报仇的念头就不会在他的脑子里消失,他也就不会有什么轻声的念头,即便是有,也绝不会轻易付诸行动。 因此,在那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聂乘风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甚至不惜亲自日行八百里为其求得一株再生草。 去时曙光初至,来时月明星稀。 一日的行程,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因此整整一日时光不吃不喝,脚步不顿。纵然他已经天境感受,但是来去八百里,也让他感到筋疲力尽。 更不用说低三下四去求人了,他这一生很少求人,这是为数不多的一回之一。 尽管为此,他在别人山门前整整站了两个时辰不说,更是将自己挚爱武学留下来做了赔偿。 但,聂乘风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他的付出能够换回自家兄弟的健康,让他的伤口不会落下任何一点后遗症。因为他的付出,换回了自家兄弟一条性命。 一天一夜的时间,聂乘风与【幽冥督查史】的兄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甚至忙碌不曾停歇,除去置办徐慧琴的后事之外,更是奔前走后为了欧阳醉的腿伤而忙碌。但是这一切,他们从未有过任何一丁点怨言,一度认为是自己的本分之事。 换来的成果自然同样显而易见,经过一天一夜时间的救治恢复,欧阳醉碎裂的膝盖虽然没有恢复如初,但却也恢复的相当之好。 等他醒来之时,不光已经能够自己下地行走,更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基本上除了剧烈运动之外,已经完全与常人无异。 而且他本身是武道高手,如果及时选择运用自己的武道实力来温润疗养的话,不出三天就会完全康复。 可以说,除了最后一步之外,其他的都已经被聂乘风等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聂乘风之所以没有帮助他完成最后一步,并不是他不想,他其实也想过直接帮他将静脉温养续顺,只不过是考虑到每个人的气机多少会有所出入,如果气机不匹配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因此没有着急动手,而是等欧阳醉醒了之后,自己去温养静脉,畅通气机。 毕竟,万一出现气机冲突的话,别说之前的功夫会白白浪费,若是情况糟糕的话,很有可能导致欧阳醉的双腿废掉。 但是,苏醒之后的欧阳醉却因为心灰意冷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 他并没有按照聂乘风的嘱咐,去调理温养自己的身体,更加没有花任何功夫去畅通气机,而是一门心思全部放在了陪伴自己心爱之人的那座孤坟。 看着心爱之人孤零零躺在那里,他那还有心情去管顾自己的死活?因此在这四日时光里,他非但没有珍惜调理自己的身体,而且压根就没有想起自己双膝受伤之事。 最主要的是还多次让膝盖负荷,因此,当他起身离开的时候,膝盖处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而且由于他并未理会的原因,一度开始恶化了。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在他每一处踉跄落脚之处,都会有并不明显的点点血迹出现。 欧阳醉虽然同样感觉到了膝盖处的疼痛,但是他却依旧未多加理会,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很清楚,尽管膝盖处的伤口出现了恶化,但是并不算太过严重,并不值得此时的他去注意。 至于说到底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他压根想都没有想过。留下了又如何?不留下又如何呢? 他之所以还苟活在这世上,仅仅只是为了追查凶手,如若不然,他还拖着这个残败之躯有何意义? 当然,肯定会有很多人为他不值,甚至会嘲笑他要死要活,正所谓当局者迷,但是,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想要真正看通透,谈何容易? 而且,当时江湖中有很多人都在看着欧阳醉后续的表现,甚至有很多人早已脑补好了他会如何发疯似的追查此时,而后如何残暴手刃凶手等等。 但是,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欧阳醉离开以后,很快就变了一个世人不认识的模样,兴许是因为他心里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开始变得疯疯癫癫,整日只知道喝酒烂醉,似乎那个被他视作挚爱的女子就那样白白死了,似乎他心里早已放弃了为她报仇雪恨。 那里还有半点为人称道的剑公子的模样?很快他就活成了一个人人口中的笑话,为世人所不齿,同样为世人所怜悯。 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更没有人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三百八十章 行归来 但大家有目共睹的是,圣铉城从此之后多了一位嗜酒如命的醉鬼,少了一位风采盎然的翩翩公子。 曾几何时,不知多少人为他叹息,替他不值,曾几何时,又不知多少人对他指指点点,百般嘲弄。 回想过往种种,欧阳醉心下唏嘘不已,虽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是那些值得回味的珍贵,他从来都不敢忘记,也忘不了。 它们就像是他手中的酒,早已成为了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尽管这么多年的磨砺,早已让他心静如水,但是每每回想起这些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会止不住生出波澜,泪眼摩挲。 世人只晓得前些年,他是人人敬重的一代江湖奇才,那个一剑出江湖,便是半个江湖的剑公子,风光无限。 世人只晓得这些年,他是人人不齿的一代江湖耻辱,那个为了女人寻死觅活的醉鬼,受尽白眼。 人间冷暖疾苦,相思孤独,他一一都体验过了,个中酸楚,不足与外人言道。 这一生,他有过风光,有过低谷;这一生,他有过眷恋,有过割舍。 足以。 世间种种,在他近乎半生的人生里,全数演绎过了,还有什么事过不去呢? 想着,欧阳醉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暮色降临,天空中再也看不到娇艳夕阳的余影,有的只是黑夜来临前的寂静。 天色似乎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圣铉城的灯火也依稀亮了起来,点点星火,努力驱散着圣铉城即将到来的黑暗。 似乎,是想通过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将这个江湖照亮。 “哎!” 欧阳醉心有所感,再次叹息一声。 曾几何时,他和一众兄弟们,又何曾不像是这暮色里的点点灯火一样,利用自身点点滴滴微不足道的力量,企图去改变这个江湖的规则? 那个时候的他们,何其稚嫩,年少轻狂,总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可以改变一切,如果是换做现在的自己的话,他甚至不晓得自己能不能鼓起那么大的勇气。 不过,他想多半是不能,因为他已经害怕了得失计较。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相比于始终只能存活在暗夜中的那些点点星光,他们无疑是幸运的。 因为,至少通过他们一众兄弟齐心协力的努力,他们为这个江湖带来了很大的改变。 不说其他,就单单他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一座城池,便是他们一众兄弟的根本成果。 更别说【幽冥督查史】后来居上,开启了新一代的江湖地位了。 自然,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一个人,这个人便是聂乘风。 不管是圣铉城的建立,还是【幽冥督查史】在江湖中的地位影响,聂乘风至少可占一半的功劳。 只可惜,这一切依旧还在,只是当初那个以一人之力震撼整座江湖,名副其实的江湖第一人“圣笔铉剑”聂乘风,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归去来兮,夜月楼台花萼影。 行不得也,楚天风雨鹧鸪声。 触景最是伤情,以前麻木不忍的时候,他很少去思考这些问题,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而今站在城主府的院落里,欧阳醉不由自主想到了亲如自己亲大哥一般的老大聂乘风。 兴许是以前听闻聂乘风早已亡故,他不敢在心中抱有任何一丝幻想,而今又有了关于聂乘风的消息,他的思念再次涌现出来。 触及旧景,自然而然也就想到了旧人。 他甚至在想,假如聂乘风一直都在,并没有出现过之前出现的种种变故的话,他们一众兄弟或许到如今还会生活的快快乐乐。 也不至于向现在这样,兄弟分散各地,一年也难得聚在一起一次,而且个个还郁郁不得志。 想当年,聂乘风为了他们一众兄弟,可没少付出,因此他在一众兄弟心目中的位置,自然不言而喻。 对于他的遭遇,没有人不觉同情,甚至有很多兄弟为了他,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可以说他的离去,对于【幽冥督查史】的打击近乎是毁灭性的,差点让当时风头正盛的【幽冥督查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尽管时至今日,所有兄弟全都嘴上不说,但是其实在心底里,那个人还不念叨着他的曾经? “不知剑公子,因何叹息?” 不知什么时候,展白已经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站到了欧阳醉的身后。 其实,他已经在欧阳醉身后站了有一些时间了,只不过欧阳醉一直很投入,他便没有去打搅他。 他原本是从沉思中醒来时,与督主欧阳德商议完具体事宜之后就出来了。 等他们二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欧阳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书房里,他们原本以为时间不早了,欧阳醉早就去休息了,可当他来到庭院的时候,却发现欧阳醉静静的现在院子里沉思。 因此,他就想着与欧阳醉道个别再离开城主府,只不过他不知道欧阳醉在想些什么,就只好静等他回神。 欧阳醉回头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逝者已逝!” 展白劝道:“还望剑公子节哀,往后咱们的一众兄弟,还得仰仗剑公子与督主大人照拂。” 一听欧阳醉提及往事,展白自然而然便想到了他心爱之人的离世,这对于欧阳醉来说,近乎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差点没让他把自己逼疯。 欧阳醉的痴情不光在圣铉城不是什么私密事情,即便是整座江湖早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尽管他如今已经恢复正常,但是思念爱人在所难免。 “放心吧!” 欧阳醉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如果看不开的话,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他知道展白在担心什么,毕竟他跟其他人一样,都是曾经亲眼看到过那场葬礼的,而且展白之前一直都在他与聂乘风的手底下共事兄弟之一,见面的次数自然不在少数,所以他比其他人更加清楚自己。 也更加清楚当年之事留在他心中的阴影。 展白想想也是,过去的这么多年里,剑公子欧阳醉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存活着,他一直都很清楚,如果不是他真的看开的话,他又怎么会回到当初那个智谋双全的剑公子呢? 而今,既然他已经回来了,那么自己的担心也就成了杞人忧天。 想通了这些,展白的心情瞬间变得轻松不少,笑着对欧阳醉说道:“既然如此,那属下先行告辞了。” 欧阳醉笑着点点头,道:“保重!” 就在展白即将踏出庭院的时候,欧阳醉又朝他喊了一句:“记住,切莫轻举妄动!” 展白瞬间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顿了顿身,转头说道:“我明白!” 而后,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拨浪鼓 展白从城主府出来的时候,已然是皓月当空。 圣铉城的街道上,早已灯火通明,灯火与月亮,将这个城池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亮堂。 各色各样的行人,嬉笑奔走与圣铉城街道的各个角落,或踽踽独行,或三五成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街道两旁的店铺商摊,是不是都会传来各种叫卖之声,每当有客人靠近,小贩商主总会夸夸其谈,告知客人自己货物的好处,性价比之高世间罕有。 虽然大大家都知道,这些基本是些夸大其词的善意之说,但是并没有去在意这些细节,如果是看到了自己中意的东西,那怕是明知贵了些钱财,但还是会选择买下来。 毕竟,各行各业都很不易,即便是这些生活在最底层倒东卖西的老百姓,他们也需要维持自己最起码的生计,自然也就会从中谋取一部分适当的利益。 亏本的买卖谁会去做不是? 当然,如果没有看到自己中意的东西,那怕是主家说的天花乱坠,那怕是这东西真的是吹毛求疵的好东西,也不会有人去买它的帐。 但是,也有部分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或是坑蒙拐骗勾当的家伙,一旦没有被人察觉,且还好说,可一旦有人告发他,或是被人察觉识破,势必是免不了被众人一番指点指责。 或许遇到一个霸道一点的人,一顿胖揍也不一定,不仅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可能血本无归。 人世百态,本就如此。 当然在圣铉城,这种鸡鸣狗盗之事并不多见,这个城池的和谐,完全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一旦被人发现有不公平的竞争者,那他即将面临的,或许并不只是失去竞争资格这么简单,很有可能是从圣铉城滚出去。 一切似乎一点都没变。 展白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圣铉城的街道上,这一刻,他的心情竟然前所未有的宁静。 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形形色色的路人,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完全融入到了他们当中,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他虽然一直身在圣铉城,但是同【幽冥督查史】的其他兄弟一样,他一直忙于对这个城池付出,忙于这个城池的稳定治安,从来都不曾好好逛过这个自己一众兄弟用血泪与汗水堆积起来的避风港。 他同样头一回知道这个城池的夜晚原来如此美妙。 在行至一处买卖小孩子玩弄的拨浪鼓的小摊时,展白突然停下脚步,那个商贩手中拿着的一只银白色的拨浪鼓,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让他瞬间想到了小余情。 尽管自打余情出声开始,他就一直活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但是仔细想来,时至今日,他好像还从来没有送过他任何一个小孩子的玩具。 商贩手上那只银白色的拨浪鼓,卖相相当精致好看,尤其是每每摇晃一下,声音悦耳如同叮咚清流。 “想必小余情定会喜欢吧?” 展白心里想道。 不由自主地,他走上前去,开口问道:“老板,你手中那只拨浪鼓怎么买?” 小摊的老板是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他笑盈盈的看了展白一眼,说道:“这位公子好眼力,一眼就看出老夫手中的这只,才是老夫这个摊位上所有拨浪鼓当中最好的一只。” “呃?” 一向沉默寡言的展白,被他说的愣了愣神,只好如实回答道:“先生过誉了,晚辈并没有那个眼力见,只是觉得觉得它特别合我眼缘。” “一样,一样!” 老人却笑着摆摆手,说道:“既然公子能一眼相中老夫手里这只,那足以说明公子眼界极高,自然也就算的公子眼力见高了。” 展白不以为然,只以为他实在故意说的好听一些,好抬高价格而已,于是追问道:“先生可否开个价?” 这种夸大其词的吹捧,并不稀奇。 作为一名好的商人,学会去吹捧别人,从而来抬高自己手中物品的价格,是一项必修的技能。 其实在展白看来,不论是老人手中的那只,还是他小摊上摆着,为数不多的那些拨浪鼓,并没有什么分别,至于说老人所说,他手中那只最好的说辞,更像是无稽之谈。 “不急,不急!” 老人却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公子买它可是想赠予一个孩子?” 展白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先生说的不错,正是准备为一孩子而买。” 按理来说,正常买卖只会谈论价格,至于用途或是其他,压根没有人会去关注这些东西。 可是,眼前这个老人似乎并不像是一个正经商贩,至少他并不像是一个会做生意的商贩。 展白皱了皱眉头,暗想:“难不成他别有用心?” 可是不论他如何去看,愣是看不出老人身上有什么异样。 “大概是人老了,闲话也就多了吧?” 展白摇摇头,将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 这时,老人又发问了,“先生可是买与自己的子女?” 看到展白蹙眉怀疑,他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展白再次摇头,道:“并不是,是赠予故人之子。” “好,甚好!” 老人笑意更甚了,“难得公子又如此贤心,相遇是缘,有缘是情,老夫既然能够与公子与此相遇,也算是缘分,亦作是天情,这只拨浪鼓,老夫便只收公子一两银子即可!”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一两?” 展白一呆,撇了撇嘴说道:“先生莫不是有欺于我?这怎么可能值一两银子呢?” 果然,老人与他东拉西扯了半天,完全就是为了抬高自己东西的价格,害的自己刚刚还以为他别有用心,看来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想想也是,一个街边商贩而已,能对自己有什么其他用心? 不过,他虽然并不缺这一两银子,但却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主,一只小孩子玩耍的拨浪鼓而已,老人居然问自己要一两银子,也未免太狮子大张口了些。 “莫不是这老者本身就是招摇撞骗之徒?”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不免一冷,在圣铉城管下,绝不能出现这种人,虽然老人慈祥的面目看上去并不像这一类人,但如果真是的话,他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公子此言差矣!” 老人并没有去管他的脸色,反而耐心解释道:“老夫刚刚说了,相遇即缘,缘分亦为情,情本无价,天情亦无价,一两银子,不过是老夫讨个交换而已。” “更何况,花一两银子买它,公子绝无吃亏可言。” “先生可当真会说玩笑!” 展白顿时被他给逗乐了,“平常几文钱的东西,先生居然问我要一两银子,请问先生晚辈如何不吃亏?” “公子且看!” 老人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拨浪鼓,只见一道浮光轻轻掠过,如同闪电一般,展白顿时觉得周身一股隐晦的玄妙之气扑面而来。 “这……这是……” 展白整个人惊呆了。 老人笑眯眯地问道:“如今,公子可觉得吃亏?” 展白有些惭愧地说道:“晚辈有眼无珠,还望先生见谅!” “无妨,无妨!” 老人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问道:“公子可舍得一两银子?” 展白点点头,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老人,“舍得,自然舍得。” 老人接过银子,将拨浪鼓递给他,道:“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公子放心便是。” “多谢先生!” 展白恭敬道谢。 老人却笑道:“公子无需谢我,如果要谢的话,你就谢你自己好了!” “谢我自己?” 展白有些不明白。 老人却摆摆手,“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老人言罢,不再多言,只是埋头摆弄起自己摊位上那些小玩意儿来。 “他到底什么意思?” 说实话,展白真的有些拿捏不准老人的心思。 于是,他便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手里捧着那只一两银子换来的拨浪鼓离开了老人的摊位。 刚走出没几步之后,他似心有所感,蓦然回身向后望去,只见身后哪里还有半点老人的影子? 刚刚还跟他有说有笑的慈祥老人,连同他的摊位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三百八十二章 看走眼 “怎么回事?难道说此人是个江湖骗子,坑了自己想要溜之大吉?” 不过就算是自己被坑,展白也不是给不起一两银子的人,他为什么会不见呢?老人不可能从他的衣着打扮上看不出来。 展白如同置身梦境,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还不断在他脑子里回放,可眨眼间的功夫,明明先前还与自己说说笑笑的慈祥老人,居然就这么不见了,而且他作为一个天境高手,居然压根什么也没察觉到。 如果不是刚刚他心有所感,专门回头望了一眼的话,恐怕压根就发现不了,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人已经不知不觉不知去向,最主要的是他连人家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察觉到。 他连忙朝身后的人群中望去,想要从拥挤的人流中找出那个面目慈祥的老人。 毕竟,当下圣铉城街道上的人流十分拥挤,即便是老人在他转身之后就开始收摊撤人,那么在这呢短的时间里,他肯定走不出多远距离。 别说他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老人能有多快的脚力,就算是他的脚力当真不错,那又如何? 想要在接憧而行的密集人流中施展脚程,除非他能别人所不能,不然的话绝无可能。 但是,通过刚刚短暂的接触,展白并不认为他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人,会是那种身怀绝技的样子,更何况展白之前也有仔细留意过他,虽然他看上去应该也是个习武之人,但就他的吐息而言,也鲜有可能是个武道高手。 当然,并不能排除展白看走眼的可能,但是这种可能几乎微乎其微。 展白自己的武道天赋并不低,而且他为武道一途浸.淫四十载,再加上他本身的武道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高度,如果不是武道实力高出他很多的人,他压根没有理由会看走眼。 “莫不是……” 一想到武道实力高出自己太多的可能,展白心里顿时一愣,不过很快他就将自己心中的这种想法给排除了。 他本身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天境级别,如果老人真的能够让自己看走眼的话,那岂不是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那种程度? 起码半只脚踏入道境? 这压根就是没有可能的事,且不说江湖中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种级别的高手了,就算是【幽冥督查史】,武道天赋出众者不知凡几,也从来没有听说有谁迈出了那一步。 甚至那个仅仅存在于传说中的道境,究竟存不存在,一直在江湖中备受质疑。 当然,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欧阳醉已经迈入了半道境,如果知道的话,此时的他恐怕已经换了另外一种思考方式了。 可是他很快就将所有街道目之所及的地方仔仔细细搜查了个遍,压根连那个慈祥老人的影子都未曾看到。 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那些刚刚被自己视线触及到,还有些许影响的行人,这才不过与自己一样,仅仅只在街道上行走了数米距离而已。 也就是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压根不可能有人能够逃出自己视线的搜索范围之内,除非那个人会飞。 要知道,武道中人的视力并不像普通人那般有限,尤其是像展白这种已经达到天境水平的武道高手,一眼千里丝毫不是夸张的说法。 但是,在夜晚的圣铉城,又有谁有这个胆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凌空飞行呢?即便是有,恐怕早就已经被城中守卫巡逻的兄弟给发现了。 如今的圣铉城,暗哨关卡不计其数,已经不再是原来那种松散的防卫了。 自从聂东来被刺一事之后,圣铉城的布防又被重新做了严密调整,别说是一个大活人凌空而行,就算是一只苍蝇想要飞进圣铉城,也不可能不惊动暗中守卫的兄弟。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展白一脸纠结,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今夜之事不同寻常。 于是,他连忙向身旁的其他人求助,不厌其烦的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个自己所描述模样的老者,可其令他失望的是,压根没有见过之前的老人。 看他们所有人一脸迷茫的样子,展白觉得他们应该不像是在说谎,毕竟他们每个人的神情几乎一样。 他依旧不死心,拉着一些人来到自己之前买拨浪鼓的地方,这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什么也没留下。 可当他告诉众人,他所问之人之前就在这个地方摆着一个摊位买拨浪鼓时,别人都拿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甚至不少人都觉得他在逗他们玩。 展白不明所以,可当终于有人认出他,而且声称他这个人肯定哪里有点问题,人家刚刚看见他站在这里,对着空气说话的时候,众人这才切了句神经病一哄而散。 这会,展白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自己明明之前就是与那老人在这里谈买卖,可偏偏有人告诉他压根没有见过他所说的什么老人,更没有买拨浪鼓的摊位。 这就很不科学了,如果不是那些人故意刁难他,就是他们之前压根看不到老人的存在。 刁难他?展白觉得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大家没有仇没有怨,甚至彼此连认识都不认识,人家何苦刁难他呢? 那么,就只能剩下后一种可能了。 “嘶!” 想到这里,展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什么他们会看不到老人的存在呢?是老人不想让他们见到,还是自己刚刚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幻像? 还是说,自己刚刚见鬼了不成? 展白连忙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拨浪鼓,它依然真正实实存在。 如果不是手中的拨浪鼓还在的话,连展白自己恐怕都要误以为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或是一种幻觉而已。 可是它确实还在,那么就是说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会是一位平平无奇之人嘛? 自然是不可能,就算是展白再蠢也不会蠢到到现在还认为人家不过是个普通人。 能够用手这种神鬼莫测手段者,怎么可能会是寻常人呢? “原来真的是我看走眼了!” 他不由苦笑一声,“只是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接近我究竟有何种目的。” 事到如今,展白也很清楚,显然之前是人家故意接近他,不然的话,以他的能力,压根不肯能会发现老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 回来了 “会不会是与余情所说的那个人有所关连呢?又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很快展白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尽管圣铉城人口众多,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全数有过面缘。 但是,能够不被他看不出任何端倪者,并不多见。 从老人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不可能是那种基层老百姓,应该是个武道大家,但是圣铉城乃至整个江湖,武道境界深不可测之人,他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了解,就算是不可能尽数认识,至少也会觉得眼熟。 可之前的老人,虽然面目祥和人畜无害,但是展白压根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十分陌生。 自然不可能是久居圣铉城之人。 再加上刚刚他旁边的那些人,又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的存在,这才让展白想起了余情口中所说的那个神秘无比的垂钓者来。 如果展白自己推断不错的话,至少街道上除了他以外的人,之所以没有看到老人的存在,根本就是受到了他“道”的影响。 或许他们之前也见到了老人,但是转眼之间又忘掉了也无可厚非。 由此可见,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绝对是个武道大家,至少也是位半道层次的高手。 一个有着自己道的武道高手,想要让一些路人想不起他的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且,刚好这种情形与余情之前所说的情景又十分相似,使得他不得不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一念至此,展白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此人究竟是何居心? 展白虽然看上去不过是聚散客栈一名无关紧要的人,除了自家兄弟之外,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幽冥督查史】之人,实际上他无时无刻不在借助各种便利来帮助欧阳德以及【幽冥督查史】的一众弟兄。 即便是圣铉城中赫赫有名的聚散客栈,也不过是【幽冥督查史】手下的产业之一,而他与余江便是这里的管理者。 他们二人既然能够在人杂眼乱的圣铉城,把聚散客栈经营的有模有样,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更何况,【幽冥督查史】有明确规定,这些划分出去的产业,只能由他们管事人独自经营,不管是【幽冥督查史】的弟兄,还是城主府,都不可太过干涉。 因此,他又岂会不是一个人精呢? 再说了,一个至少半道境界的人,如果不是想要达到某种目的,又怎么会主动接近他呢? 虽然展白目前并不知道此人到底有何居心,但是希望最好不要牵扯到【幽冥督查史】的切身利益,不然的话,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他们一众兄弟也要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想到这里,展白眸子里突然迸发出一股摄人的光芒。 与此同时,圣铉城城头的晓心喽底。 那个原本关押过顾十剑的暗室里,一名衣着朴素的男子,静静负手站在那个巨大无比的彩色莲台前。 男子约摸五十岁出头的样子,一脸胡子拉渣,额头的皱纹尽显沧桑,但是他的一双眸子,虽然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涟漪,但就像是夜明珠一般明亮,让人看一眼,仿佛就能沦陷进去。 他的身形有些佝偻,此刻的他正低着头,看着眼前的莲台发呆。 而今,圣铉城城头的守卫比之之前已经增长了好几倍,而且他们个个手持刀剑,面无表情。 但是男子出现在晓心楼下的事,似乎压根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甚至都不曾转头向这边看一眼,而是目光锐利的在圣铉城进进出出的人身上扫视着,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自从顾十剑离开之后,晓心楼敲钟的那个老和尚也不知所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也没有人见过他是何时离开的。 大家只知道,第三天一早,晓心楼就换了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来敲钟。 此刻,那汉子正蹲在晓心楼顶,看着圣铉城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流,以及繁华绚丽的灯光发呆。 似乎就连他,也没有察觉到,他脚下的晓心楼底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半晌,男子终于伸出手在光滑如镜却沾染了不少灰尘的莲台上缓缓拂过,是不是都会皱一皱眉头。 “六年了,时间果真过的飞快!” “六年已过,没想到终于回到了这个地方,只可惜物是人非,这里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样子。” “也不知你们是否还好?是否还认得我?” “我回来了,你们可还好?” 男子一边抚摸,一边自言自语。 随着男子的话语,扶梯上的蜡烛也跟着摇曳不定,忽明忽暗。 “哎!” 围绕莲台走动了一圈之后,男子似乎是累了,突然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莲台上,丝毫没有嫌弃莲台上厚厚的尘土的意思。 只不过他的身形缺乏弯曲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男子饱经沧桑的面容,也定格在了这一刻。 他就这样偏着头,静静地看着扶梯上“噼里啪啦”灼烧个不停地蜡烛,仿佛这些燃烧着的蜡烛,对他有什么特殊的吸引一般。 他的目光也定格在了这一刻。 男子这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期间,他几乎没有动过一下,除了午夜晓心楼顶的那口催晓被撞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后,抬了抬眼皮之外。 不知道的人如果看到他这副模样,或许还以为他是睡着了呢。 初晓时分。 扶梯上的蜡烛只剩下短短一截了,烛泪却堆积了厚厚一层。 男子终于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随即将目光从蜡烛上移开,望向晓心楼顶。 这个时候,他的身形突然变得笔直如枪,身上更是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霸气。 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六年了,该变的早已不复当年,不变的还是原来模样。” “六年了,或许江湖中已经没有能够想起有我这一号人物了吧?” “该清算的也是时候清算一下了,不知道看到我的时候,你们会是怎样一种表现呢?” “我回来了,大概有不少人会很失望吧?” 说罢,他咧嘴一笑,身影缓缓消散不见,就仿佛从来没有就出现过一样。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井底蛙 翌日。 天蒙蒙亮。 当遥远的东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圣铉城通明了一夜的灯火,终于渐渐熄灭。 初晨的暮色里,那些一夜未眠的人们,皆忍不住纷纷抬头扭了扭有些酸麻的脖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丝毫看不到任何困顿,或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有的不仅是对于自己劳作一夜的高兴,与看尽一夜繁华的激动,更是对于圣铉城这座城池的热情,和对于生活的希望。 自然免不了对于他们心目中信仰的赤诚。 圣铉城原本就拥挤的街道上,行人不减反增,加上这个时候正赶上圣铉城的守城侍卫们换防,不一会儿,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人影就已经接踵而至。 熙熙攘攘的人影非但没有任何杂乱,反而是自律秩序,井井有条。 虽然圣铉城的白昼一直都被称作是一个小江湖,但却没有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闹事。 毕竟换防之时,圣铉城的各个角落都可以看到,昂首挺胸的守城侍卫的身形,如果在这个时间点上闹事,那不是正面对上了城主府嘛? 能够在江湖上出来混的,没有人会是傻子,他们很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是不该做。 别说是他们这些游荡在江湖上的孤魂野鬼了,就算是圣铉城盘踞了多少年的那些个江湖大势力,也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惹是生非。 枪打出头鸟的浅显道理,他们没有人会不懂。 别看【幽冥督查史】早已不复当年盛名,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不管暗地里有何部署,不管是不是对【幽冥督查史】一直都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但是表面上该应付还得应付。 能够在错综复杂的江湖中站稳脚的,又有几人会是傻子呢? 而那些个游荡了一夜的人影,虽然百般不情愿,但终究还是不得不因为睡眠的原因,找一个下脚之处下榻休息。 圣铉城的街道上虽然人影擦肩,但唯独却有一个地方一如既往的清净,那就百里长风所在的【救死不救伤】医馆,以及它门前数米范围内。 兴许是因为百里长风刚到圣铉城的时候,揍过一些上门闹事的嚣张跋扈者之后,大家都传言这家医馆的主人,是个疯子的缘故,亦或者是大家从什么地方听闻了一些有关他的言语,或是医道势力本就超然的原因。 自从他在圣铉城落根之后,出手教训过一些人之后,就鲜有人来这里了闹事了。 当初被他教训的人当中,不乏一些圣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平日里那个不是眼高于顶的家伙?可是在大家口中疯疯癫癫的百里长风手中吃了亏以后,居然一个个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甚至都不敢来这边了。 因此,许多人都对这个疯老头有所忌惮,但真真让他们忌惮百里长风的原因,并不止于此。 而是百里长风明明打着医道高手的幌子,在圣铉城招摇撞骗,但却从来没有人去管他。 不管是【幽冥督查史】所在的城主府也好,还是江湖上各个医道势力也罢,似乎谁也没有想要追究他责任的意思。 这就让许多人心里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在江湖武林当中,医道势力虽然一直都不是一个强势群体,谁都知道他们修的是医道,武道对他们而言就是短板。 但却鲜有人去招惹他们,毕竟谁也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有事求到这群人头上去。 行医之人,除了那些一无是处、半斤八两的庸才,那一个不是心高气傲的家伙?如果得罪到这些人头上,那就别说是求他了,恐怕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也很少有人愿意帮助你。 因为这个群体虽然弱势,但是却很团结。 当然,也少不了些许害群之马,但是却无伤大雅。 更别说是肆无忌惮打着他们的幌子招摇撞骗了,因此,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不难猜测,这个疯老头背后恐怕有些一股不为外人所知的强悍势力。 不然的话,他早就被人灭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自然,能够知晓百里长风老人家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毕竟他作为江湖顶尖医道圣手,寻常人家怎么可能接触的到? 虽然江湖盛传“鬼医”先生神鬼莫测,但是能够见到他真容的又有几人呢? 不过此时,【救死不救伤】医馆前,却来了两个人。 确切的说,是两个女人。 一人一身白衣,脸上蒙着一块白色面巾,看不清真容,在她身旁的则是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女。 不得不说,这两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少女面容娟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充满了狡黠,恍如流落人世间的精灵一般,尤其是她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而她身旁的白衣女子,虽然看不清这真容,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里平静如水,但是仅凭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压根不用任何多余的动作,就给人一副拒人千里外的神态,甚至从她身上传来的那股冰冷的上位者气息,让很多人甚至不敢直视。 而她们不远处,已经围了一大群人,窃窃私语之声不胫而走。 “这两位姑娘来此干嘛?莫不是真以为里面的疯子会是个什么神医吧?” “哎!看来这两位姑娘又要被那个招牌给骗了!” 有人惋惜的同时,也有一些心思龌龊的家伙早已胡思乱想了。 “也不晓得那老疯子会不会是好色之徒,如果是的话,两位姑娘怕是要入了他的魔掌了!” “一想到如此仙子般的姑娘,要被那老疯子给采摘了,我简直心如刀绞啊!” 虽然这些人都在指指点点,但却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劝阻,因为此刻,东方素二人早已站在了医馆门前。 尽管他们的议论声很小,但依旧还是被她们二人听在了耳中。 尤其是听了后面的话以后,乔梦直接气的脸色涨红,忍不住小声道:“小姐,他们太无耻了!” 东方素一脸冷漠,神情丝毫不变,道:“井底之蛙而已,又何须动怒?” “哼!” 乔梦有些不忿,不管东方素既然开口了,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虽然东方素年长她几岁,但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对她实在是太了解了,别看她老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其实心地特别善良。 于是,乔梦也只好转移了话题,“小姐,确定是这地方嘛?” “应该错不了!” 东方素虽然眉头微蹙,但还是很肯定,百花谷的人办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乔梦虽然也信任消息的来源,但还是忍不住不解道:“那为何会如此冷清,而且……” 东方素摇摇头,“有些人行事,并不是寻常人可以揣摩的,这个世界太大,能人异士太多了,他们的脾性自然不尽相同。” 她自然知道乔梦想说什么,不过这并不是她要关注的问题,她要做的只有两件事。 至于能不能成,只能看天意了。 “梦儿,你去敲门,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们的礼数可不能少了,免得冲撞了贵人。” 乔梦颔首上前,“小姐放心!” 她虽然见的世面并不多,但却并非无知之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第三百八十五章 有心人 “嘟、嘟、嘟!” 立身医馆门前,乔梦深吸一口气,纤手就轻扣在了门扉上。 此刻,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轻蔑嘲弄之色,反而是一脸拘谨,完全是一副江湖中名不见传的小人物,即便面见声名显赫的大人物的紧张与彷徨。 而医馆不远处的街道,早已被一些好事之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人皆是男性。 毕竟乔梦二人的气质太过出众,一看就知道并非什么凡夫俗子,之前她们二人一路走来的时候,不知让多少男儿纷纷侧目。 即便是东方素脸上蒙了面巾,让人看不清真容,但却掩盖不了她身上那种出尘气质,不知看的多少人心里直痒痒。 而且她身边还跟着乔梦,这位身形样貌极其出众的清丽少女,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 更重要的是,她与东方素走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有说有笑,但却显得有些拘谨,而且总是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脚步慢上半个拍子。 能够在圣铉城这个大熔炉里面生活下去的人,没有一个会是傻子,虽然乔梦的动作神态很隐晦,但却依旧被她们捕捉到了。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清丽脱俗的少女,虽然气质绝佳,但是她的身份,绝对比不了一脸冷冽的东方素。 有这种气质的两大美女,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圣铉城的街道上,别人想要不注意都难。 而且,如果不是不清楚她们二人身份背景的话,那些人早就上前搭讪了,毕竟他们不少人其实已经在心里头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才能在她们二人心中留下好的印象。 他们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来与眼前这两个绝色佳丽搭上关系,如今看到东方素二人的一副上门求人的姿势,顿时心中一喜,知道属于他们自己的机会来了。 虽然他们压根不清楚她们二人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那颗跃跃欲试的心,当下忍不住纷纷开口。 尤其是那些个自以为是的年轻少年们,尤为积极。 自古英雄爱美人,正值血气方刚的他们,又怎么能够过的了美人关呢? “两位姑娘,看着面生,应当是在外地来的吧?虽然不知道两位究竟在什么地方听到了一些鸡零狗碎的闲言闲语,来到这里找一个疯子。” “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二位,你们恐怕是被人蒙骗了,圣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知这里面的家伙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疯子而已。” 随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微笑出声,其他人立马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两位可千万莫要被一些没有见识的人给欺骗了,如果二位姑娘真的有所求的话,我们当中也是有一部分人脉的,自当愿意为姑娘效劳。” “就是就是,二位切莫要被匾额上那几个字忽悠了,实话告诉二位,这里面的那个疯子,压根就不会什么医术。” “的确,还什么救死不救伤,要我看啊,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这你们可就不懂了,这就是一个噱头而已,看上去高大上,其实屁也不是。” “哈哈哈……” 当然,其中还有少数犹豫不决的家伙,并未着急出声,只是皱着眉头静待结果。 看着他们一个个高谈阔论,听着这些刺耳的声音,乔梦却视若无睹,只是在心中不免对这些人有些失望与鄙视。 其实,她与东方素二人也算不上见识短浅,毕竟白仙教在江湖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可是相比于东方素这种常年行走在江湖边缘的人,乔梦不过是生长在白仙教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而已。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内心越是忐忑不安,她不像眼前这些家伙一样无知,她与东方素二人都很清楚,这里面居住着的是位怎样的大人物,要说不紧张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 别说是乔梦了,即便是常年在江湖边缘行走的东方素,虽然表面镇定,其实内心早已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了。 但是看到乔梦紧张兮兮的样子,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而且虽然江湖传闻那人的性子行事都不合常理,但是她始终相信,她们二人恭敬而来,即便是那人心里再不爽,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至于那些自以为是的指手画脚者,她甚至都懒得去看,也不屑去看,在她看来,这些人完全连脑子都没有。 如果不是里面那位,不屑与他们计较的话,他们早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还那里会如此烦人。 不过想想也是,一般人又怎么会明白里面那位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如果不是白仙教在江湖上有些能量,如果不是师尊早就对这些作了部署的话,恐怕就连她都不可能知道,原来在圣铉城还居住着这样一号人物。 鬼医先生。 不管是江湖中人对他的一个尊称那么简单。 就如同圣笔铉剑聂乘风一样,鬼医百里长风也是江湖久负盛名的第一人。 不过他们二人唯一的区别便是,聂乘风是武道一途的第一人,而百里长风则是医道一途的第一人。 他们二人,代表了这次江湖的最高层次。 自从聂乘风失踪之后,百里长风也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鲜有人能够听到他的消息。 以致于江湖中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是退回了夺魂山,却不曾想,他居然从此之后便在圣铉城扎了根。 上一辈当中,似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与聂乘风关系莫逆,据说他们二人是无话不谈的亲友。 而他盘踞在圣铉城这些年,目的究竟为何,没有人清楚,但却不得不令人深思。 而且近些年来,他似乎已经很少出手了,因为江湖上并没有他出手的消息传出,但是他在江湖中的地位,依旧丝毫不可动摇。 虽说活死人、生白骨这种事,多少有些玄乎,但是想当年,鬼医先生之名,比之其师父半边天也丝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鬼医鬼医,遇鬼都医,可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有着真实事件记载。 据说,当年的他,硬生生就一个只剩下一口气的女人,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可见一斑。 东方素二人此行前来求见鬼医先生,有着两个目的。 一是临行前她答应过师尊,对于聂东来此人,能帮则帮。 她一向性子高傲,言出必践。 二是她听闻鬼医先生一手医术早已神鬼莫测,所以想要请他出手,帮助师尊恢复容貌。 跟随师尊这么多年,虽然她老人家嘴上从来不说,但是东方素清楚,她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容貌的,为此没少在暗夜里独自舔舐伤口。 但是以师尊的性子,她是断然不会去求人的,即便是黯然伤神也绝不会向他人祈求。 因此,东方素便替她来了,其实这件事,早在准备出发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只不过当时并没有鬼医先生的行踪而已。 而今能够得知他居然就在圣铉城,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果真是有心人,天不负。 第三百八十六章 有客来 凑巧的是,根据她们的人得到的消息,聂东来居然也在他这里。 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于情于理,东方素都不得不将这两件事提上了日程。 因此,今日一大早,她就带着乔梦来到这里碰碰运气。 其实她心里同样很清楚,像鬼医先生这样的医道高手,她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片子能不能请的动,还真是未知之数。 毕竟,能走鬼医先生到如今这种地步,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且不说他会不会像别的医道高手那样有着一些特殊的脾性,即便是此人为人慈善和睦,自己毕竟连他老人家的面都没见过,人家也未必会给她这个面子。 但是一想到师尊的处境,她又不得不来。 师尊待她犹如亲生不说,更是对她有再造之恩,如果没有师尊的话,如今这个世上还有没有她东方素这个人都还是两说。 此等如山恩情,别说是屈尊求人,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会丝毫不犹豫的给她老人家。 况且自己这条命,本就是属于她老人家的。 东方素虽然冰冷如霜,但是知恩图报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更别说师尊于她有救命之恩在先了。 医馆里,百里长风早已起身,而穆桂天这个懒鬼还在摇椅上呼呼大睡。 原本百里长风起来的时候,压根没有唤醒他的意思,他正躬身在那座毫无动静的莲台上敲敲打打,也不知道在观摩些什么。 恰在此时,医馆外突然传开了均匀的敲门声。 百里长风皱了皱眉头,丝毫没有想要理会的意思,而是专心致志的继续观摩起了身前的莲台。 其实,早在东方素二人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她们的到来,只不过他如今的一门心思全部放在了身前的那座莲台上。 根本不想去理会素不相识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人。 原本算好的一月时间早已过时,可是自己弄出来的这座莲台非但没有消散的意思,反而是一如既往的毫无动静,百里长风的心里早就已经够烦乱了。 更何况,聂东来还在里面没有出来呢,天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对于自己研究出来的这个绝活,就连百里长风自己都不能完全掌控,更不晓得它会不会出现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 聂东来作为故人之子,如果在他这里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怕是他以后去了阴曹地府,也不好向哪一位交代啊。 别说是东方素二人自己压根没见过,就算是熟人,他如今也没有功夫理会。 虽然不晓得她们前来寻自己所谓何事,但是如今的他完全没有想要知道的意思。 如果是放在以前的话,百里长风怎么也会询问一番她们的来意,如果力所能及,也丝毫不会犹豫伸出援助之手。 可是现在,他都自顾不暇,那有空去理会两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 倒是原本沉睡在摇椅上的穆桂天,迷迷糊糊听到屋外的敲门声,突然从摇椅上跳了起来,下意识望了一眼身旁的莲台。 连莲台还是如初模样,他不禁有些失望。 原本因为聂东来的原因,他这个枫林山庄的大少爷,这些天没少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刚刚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有什么动静,他原本以为是聂东来要破茧而出了,却没想到压根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定下神来的他,仔细想了想,声音应该是从屋外传来的。 顿时,穆桂天只觉得一下子火气冲天,皱着眉头叫骂道:“那个不开眼的东西,居然敢坏了天爷的美梦,不想活了不成?” 他顿时感觉这些天的郁闷突然有了一个发泄口,一边黑着脸恶狠狠叫骂着,一边朝门口走去,发誓定要给屋外这个不开眼的东西一顿教训,让他知道大清早扰人清梦是不对的。 不过他心中也是纳闷不已,百里长风这个鬼地方,平日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今日怎么突然一大清早就有人登门拜访了? 难不成是老头故交之类的玩意? 想着,他不由自主地朝百里长风瞥了一眼。 原本聚精会神推敲着自己身前莲台的百里长风,看到穆桂天一脸疑问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别看老夫,老夫也不清楚,更加不可能认识,门口的可是两位女娃子。” 突然,他眼睛一亮,“莫不是你小子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让人家寻上门来了?” 穆桂天翻了翻白眼,暗道:“风流债个鸡毛,天爷我特么看见女人就头疼,我像是那种人?” 果然,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当然,这些他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万万是不敢说出来的,他可是很清楚,眼前这个老不羞的身手,那可不是吹出来的,没必要自讨没趣。 “女娃子?还两个?” 穆桂天撇了撇嘴,嘀咕道:“天爷我像是惹风流债的那种人?” “你小子在哪嘀咕什么?” 百里长风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没什么!” 穆桂天连忙加快脚步,“我去看看来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医馆外,原本怀着忐忑心情的乔梦二人,如今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刚刚已经敲完门有好一会儿了,却还不见个人影。 “该不会是里面没人吧?” 乔梦突然生出一种想法,刚准备抬手去敲第二次门,就听“咯吱”一声,医馆大门被打了开来。 在乔梦与东方素期待的眼神中,穆桂天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来。 “请问,二位有何贵干?” 看着医馆门前各具千秋的两大美人,穆桂天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紧张之色,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不过在看到她们二人自己并不认识的时候,他只好压下心头的惊慌,故作镇定问了一句。 东方素与乔梦二人也是一脸纳闷,他们是来找百里长风的,却没想到开门的居然是个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青年。 “难道传说中的鬼医先生会是如此年轻?” 二人心头莫名出现了同一个问好。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东方素 不过很快,他们就将这种疑惑排除了脑海。 鬼医先生,那可是与师尊一个时代的人物,就算是保养得当,也不可能会如此年轻吧? 更何况,眼前这个盯着两个黑眼圈的青年,顶多也就三十出头而已,而且明显有些不修边幅,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鬼医先生那等人物? 突然,东方素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她刚刚突然想起来了,在她们的人得到的消息当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就是聂东来身边跟这一个不知底细的青年。 所以,她大胆猜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眼前此人便是跟在聂东来身边之人了。 如此一来的话,那么她们的人得到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了,聂东来肯定也在医馆之中。 穆桂天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两位美丽女子,见自己以前确实并未见过她们,他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在下穆桂天!” 出于礼貌,他还是选择了回答东方素的问题,紧接着有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不知姑娘是?前来此处有何贵干?” “你这人真的是一点礼数都不懂。” 东方素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乔梦就抢先说道:“这里是医馆,我们来这里自然是来求医的,难不成还来看你啊?” 一脸傲娇的说着,她还不忘伸手指了指头顶上的牌匾。 作为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如果放在平时,乔梦也不至于说话如此刻薄,可不知怎么滴,当他看见穆桂天一脸贼眉鼠眼的样子,还不怀好意的把目光望东方素身上瞄时,心里就突然憋了一口气。 在她看来,穆桂天不光想象猥琐,人也肯定不是一般的猥琐,更何况他还光明正大的亵渎东方素,这是她最不能忍的事情。 也难怪乔梦会误解,如今的穆桂天因为没有良好的休憩,顶着一对熊猫眼不说,加上最近不注意自己的形象,把自己整的蓬头垢面,让他原本就小的眼睛,几乎眯到了一起。 整个人看上去,的确有些贼眉鼠眼的味道。 别说是乔梦了,就连一旁的东方素也在心中纳闷,聂东来为何会找来这么一个看上去一点都不靠谱的家伙一路同行。 聂东来她可是见过的,虽然人呆傻了点,但却生的俊秀不凡一表人才,卖相的确江湖罕见,怎么看都与眼前之人根本不搭调。 不过,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中疑惑,但却并未当着当事人的面将一切挑明。 乔梦就不一样了,她就是个压根没有一点心计的小姑娘,想到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了。 “额……” 穆桂天顿时一头黑线,别看他平日里嘴上功夫不错,可当遇见漂亮姑娘的时候,立马就不行了。 被乔梦劈头盖脸一顿说教,一时之间,他都忘记了该如何对答。 东方素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尴尬,虽然眼前这个家伙那肆无忌惮的眼光让她很是反感,但是她们毕竟是来求人的,姿态自然也不可能放的太高。 于是,她瞪了一眼乔梦,训道:“梦儿,不许无礼。” “小姐!” 乔梦虽然心中有些不忿,但还是乖乖退至一旁,不过却仍然不忘狠狠刮一眼穆桂天,提醒他不要太过分。 穆桂天被她搞的一愣一愣,貌似自己刚刚并没有得罪她吧?为何她一上来就是这种大小姐脾气? 怪不得人家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看来并非没有理由。 可是转眼一看东方素,这个冰山美人除了人冷了一点,貌似其他都好。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穆桂天心中暗叹。 如果让乔梦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想法的话,估计想掐死他的冲动都有了。 喝退乔梦之后,东方素这才抱了抱拳,道:“在下东方素,身旁这位是在下师妹乔梦。” “梦儿还小,不懂礼数,冲撞了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在下在这里代梦儿向公子道歉。” 说完这些,东方素躬了躬柳腰,施施然行了一礼。 虽然脸上依旧是化不开的冰霜,但是她的姿态却作的很低,加上本是就是一个绝色美人的缘故,恐怕无人会忍心再去刁难她。 就连穆桂天也不例外。 “东方姑娘客气了!” 穆桂天尴尬一笑,道:“东方姑娘此来此处,当真是为了求医?” 并不是穆桂天多管闲事,实在是东方素二人的态度,并不像是求医之人,如果是求医之人的话,势必会表现出火急火燎的样子。 但是,不管是东方素还是有些傲娇的乔梦,他们二人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急不可耐的模样,反倒是侃侃而谈,似乎对于她们口中的求医一事,并不着急。 这才使得穆桂天心生困惑。 闻言,东方素点点头,对着穆桂天说道:“实不相瞒,我二人来此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寻人,求医不过是顺道而为罢了。” 她的心思何等玲珑剔透,自然猜出了穆桂天心中的困惑,自然而然就将自己二人的目的和盘托出。 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毕竟她们所为之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再者说了,求医之事只能顺势而为了,毕竟那可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鬼医先生,来他这里求医的人不计其数,他能不能答应还是另外一说。 就算是鬼医先生不答应她们的请求,她二人也毫无办法,总不能用强吧?暂且不说她们是不是他老人家的敌手,就算是,东方素二人也不敢如此。 如果真的如此的话,就等于彻底得罪了鬼医先生,他能够成为江湖医道第一人,自身实力肯定不俗,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一点武道实力,可谁又有胆量对他用强? 要知道像鬼医先生这样的人,不知道江湖中有多少大人物都想要结交,如果她们真的头脑一热,干了这种事,估计都不用他老人家亲自出手,她二人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恐怕江湖中愿意替他出手,让他欠下人情之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 第三百八十八章 美人笑 别说是她们二人了,即便是她的师尊在此,也不敢强求鬼医先生做任何事情。 毕竟,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江湖中还真没有那一个人,愿意招惹一个医道高手。 江湖中那些医道高手的厉害之处,也往往不在于他们本身的实力,而在于他们广泛的人脉。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恐怕这个江湖中就不会延伸出像鬼医先生这样一群跳脱世俗之外的人群了。 就算是江湖中那些嚣张跋扈,行事很辣的门派势力,不到万不得已,也没有人去招惹真正的医道高手。 因为他们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一旦招惹到这些人,那么他们自己也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成为众矢之的。 东方素作为百仙教年轻一辈的代表,这么简单的道理,肯定是懂的。 “寻人?” 穆桂天愣了愣,看着她问道:“不知东方姑娘所寻之人是?” 虽然嘴上如此发问,可是他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莫不是真被那老不羞给说中了?眼前这两位上门真的是因为风流债?不过并不是自己的风流债,而是聂东来的风流债?” 想到这里,他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想不到聂东来看上去极为正人君子,实际上却如此会玩啊! 惹了风流债也就罢了,而且还一次性惹了俩,更重要的是她们居然还师从同一门第,如今人家俩姑娘居然还同时找上门来了。 在结合乔梦之前的神情态度,他瞬间就想通了这一切,难怪乔梦上门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原来是心中有气啊。 他不得不暗叹一句,“后生可畏啊!” 看着短短一刻钟时间,脸色变化了无数次的穆桂天,东方素也是一脸奇异,虽然她不清楚穆桂天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还是如实答道:“我二人此来所寻之人名为聂东来。” 说话的时候,她的一双美眸死死的盯着穆桂天,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破绽,尽管他们的人得到消息,聂东来的确来了这家医馆,但是她也不确定他此时是否还在医馆之内。 如果他还在医馆的话,那就证明自己的猜测不错,穆桂天就是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而他肯定也认识聂东来。 “聂东来?” 穆桂天神色狐疑道:“敢问东方姑娘,寻他所谓何事?” 穆桂天虽然没有亲口说中聂东来就在此地,但是他的神情语气却出卖了他,别说是东方素,就连一旁的乔梦也一眼看出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肯定是知道聂东来的。 两人相视一眼,皆看出了各自眼中的喜悦。 东方素掩嘴轻笑一声,道:“实不相瞒,聂东来乃是我二人朋友,我二人之所以会来圣铉城,就是为了他而来。” 她原本已经习惯了扮演一个冰山美人,此刻得知聂东来果真再次,不由露出了一抹会心轻笑,就让穆桂天看直了眼睛。 东方素原本就是一位气质俱佳的绝色美人,只是习惯了冷若冰霜的她,自始至终都少了那么一丝生气。 可是她突然发自内心的一笑,顿时宛如天仙下凡,美不胜收。 不光是穆桂天,就连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家伙都看呆了。 美。 实在是太美了。 这一刻,万里风景皆失色。 这一刻,独有美人画中来。 尽管,美人薄纱掩面。 尽管,美人朦胧不实。 甚至有些定力较差的人,哈达子都情不自禁流了出来。 这一刻,就连司空见惯了东方素美色的乔梦,都在一瞬间呆滞了。 笑了。 仙姑居然笑了。 这是她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毕竟她与东方素自幼就在一起,而且关系一直都特别好,即便是东方素素颜如画,她也多少能够免疫了。 脸环四周,看到周围一脸猪哥样的众人,乔梦面色阴沉。 尤其是看到穆桂天恨不得将脖子伸出胸膛的时候,她的脸色更是冰寒如霜。 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果真不是个好东西,也不知道聂东来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怎么会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乔梦心中很是想不通。 更让她气愤的是,穆桂天的眼珠子都快要爆出来了。 并不是她觉得东方素抢了她的风头,或是其他什么,她只是觉得穆桂天的眼神如同其他人一样,实在亵渎东方素。 这一点,她无法忍受。 想到这里,她狠狠踢了穆桂天一脚,恶狠狠说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被她一脚踢醒的穆桂天,然后露出一个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尴尬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他目前的情况,恐怕暂时无法与二位相见。” 东方素解释的话一出口,穆桂天心中顿时明了,不过他也不点破,女孩子家嘛,难免脸皮薄,能够说出朋友一词,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至于乔梦的表现,在一根筋的他看来多半是恼羞成怒罢了。 他压根就没想到,在此时的乔梦眼里,早已为他打上了好色之徒的标签。 东方素也是脸色微微一红,她很清楚刚刚是自己失态了。 虽说她之所以高兴失态,是因为师尊交代的事情终于眼看着要有着落了,而并非其他,可还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尴尬。 不过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不解道:“无法相见?难不成他出了什么事?” 一念至此,她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师尊临行前可是特意嘱托了她们二人,要对聂东来照看一二的,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师尊那边可是不好交代啊。 尽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师尊只是风轻云淡的提了一句,但是东方素却是将之当做师尊的命令来看的。 像师尊那样的人,碍于面子自然不可能据细说明一切,但是东方素却很清楚,她之所以想要自己照拂聂东来,肯定是对哪一位还旧情未了。 当然,她的倔强不允许她拉下面子来,跟自己一个当徒弟的恳恳求求。 因此,她在开到圣铉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着实调查聂东来的下落。 虽然因为【幽冥督查史】有意遮掩的缘故,她并没有查到聂东来遇刺的事情,但是圣铉城作为【幽冥督查史】管下的城池,向来治安不错,按道理来说,聂东来没有理由会在这里遇到什么危险才是。 尽管师尊从来都不愿意告诉她,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消息,但是东方素通过自己的渠道也了解到了一些内幕,传闻那个人可是与【幽冥督查史】有着很深的渊源。 除非树倒猢狲散,不然的话,【幽冥督查史】应该会暗中保护聂东来才是。 “看来师尊说的不错,如今圣铉城的水有些深啊!” 东方素突然记起了临行前师尊的嘱咐。 就连一旁的乔梦也是有些惊讶,“就是,他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聂东来有可能处境不妙时,她的内心突然没由来出现了一丝波动。 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貌似她与聂东来仅仅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是也不是,不过他这里确实出现了一些状况。” 看到东方素二人一脸焦急的模样,更加坐实了穆桂天心中的猜想,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就连作为内行的百里长风那老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这个外行就更加不懂了。 为此,这几天他跟百里长风可没少揪心。 看到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乔梦忍不住娇喝一声,“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总之听到聂东来可能有事的时候,心里莫名一阵烦躁。 这个时候,就连东方素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一脸不明所以的看了乔梦一眼,有着惊讶。 乔梦今日的状态大有问题,平日里她可是很单纯很好说话的一个姑娘,今日似乎是在有意针对穆桂天一样。 大概是怕师尊责怪吧! 不过东方素也没有多想,平日里师尊对她们都很是严苛,乔梦有所惧怕也在情理之中。 而是带着歉意的眼神问道:“还望穆公子详细告知,我二人感激不尽!” 穆桂天尴尬的挠了挠头,有些难以启齿,“不是穆某不说,实在是穆某不知该如何说起。” 说到这里,他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二位还是亲自来看好了。” 东方素二人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请!” 穆桂天苦笑着打开医馆大门,将她们二人迎了进去。 第三百八十九章 众心乱 片刻之后,医馆外回过神来的一众人,引发了一阵嘈杂的混乱。 “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仙子了吧?” “天仙姐姐人呢?” 有人忍不住一脸迷茫的呢喃细语,很显然尚且未从东方素那倾城一笑中醒过神来。 “自然是被请进去喽,如此天仙人物,能够来老疯子的地方,也算是那老家伙祖上积德了。” “也不知道那疯子祖坟哪里冒了青烟,才能引来如此天仙,他怎么可能不屁颠屁颠的好生招待?” “也就你们这群无知的家伙,一个个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也好意思垂涎仙子美色?” 也有人一脸鄙夷、嗤之以鼻,自我感觉良好,指点江山。 “好像不太对啊,并没有看见那老疯子的身影,出门迎接的貌似是个胖胖的中年人吧?” “我想起来了,那应该是前些天带着一个年轻人来过这里的家伙,他怎么还在此地?” “好像还真的是呢,也不晓得之前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怎么样了。” “他们二人该不会是被那疯子给忽悠了吧?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不堪大用,被人一两句好听的言语就分不清是非曲直了。” “可惜啊可惜,当真是可惜。” “那岂不是意味着天仙姐姐也要给老疯子欺骗了?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们一定要阻止那老疯子的欺骗行为,不等让天仙姐姐也跟着受遭。” 有人摇头连连,唉声叹惋,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就是不知道那老疯子好不好色,如果是个好色之徒的话,恐怕天仙姐姐落在他手里,恐怕一身清白不保啊!” “应该不会了吧?毕竟他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就算是有心,恐怕都很难站起来了吧?” “你懂什么?那疯子如果真的能够忽悠的住之前那两个青年的话,那就说明他对于某些歪门邪道肯定是有着自己的两三把刷子。” “我可是听闻,在那些歪门邪道里头,有着不少能够促使男人兴奋的法子策略。” 也有人突发奇想,杞人忧天。 “我也听闻了这种事情,据说不仅如此,就算是一些男的失去了性致,经过这些旁门左道的处理,就会重新变得雄风依旧。” “虽然我们并不清楚这种说法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据说医道高手确实能够通过一些医道手段,提高男性的一些能力。” “由此可见的话,那些旁门左道的出处或许还真的存在着,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 有不少人出声附和,显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岂不是天仙姐姐万一要是着了他的道,可是会遭殃的呀?” “那她的处境岂不是变得异常危险?”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想办法救人啊,难道你们想看着天仙姐姐被那疯子糟蹋不成?” “你们难道能够忍受此等禽兽行为?” “言之在理,不能让天仙姐姐的清誉毁在一个疯子手里,我们绝对不能够让此等事情发生。” 一众人越是激讨越是兴奋,有人甚至言之凿凿,仿佛已经看见了百里长风那副淫.秽的眸光。 但凭自己的想象带着他们的心神,走入一个全新的脑海世界。 于是乎,一众大老爷们在自己心灵世界的驱使下,壮起十二分的贼胆,向平日里从来不敢踏足的这间医馆徐徐靠近。 每走一步,双腿都会忍不住打个摆子,尽管此时的他们,似乎将自己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力量都拿了出来,一个个鼓足了勇气,但是一想到关于这间医馆主人的传闻的时候,却是发自内心的惊惧。 圣铉城中那些膏粱纨绔,自恃刚愎的家伙不在少数,但却从来没有一个,胆敢靠近这间医馆五米之内。 这自然是存在着令他们所有人都胆寒的原因在内。 传闻,百里长风当初初来乍到时,因为他一直都打着无所不能的神医幌子,进而引发了许多人的不满与愤懑,尤其以习惯了在圣铉城为虎作伥的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为主,他们总会隔三差五来寻找百里长风的麻烦。 而且因为他的医馆所处的位置在圣铉城也算是一方不错的宝地 ,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觊觎,故而这种事情?自然也就成了大家私下里暗自默许的存在。 这个江湖中,总是存在一些投机取巧的家伙,动辄就想通过自己内心那些肮脏的小心思,不劳而获。 初始的时候,百里长风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总会对他们进行一些言说身教,毕竟这里是圣铉城,碍于一些情分,他该给的面子一点也没有落下。 但是他的宽恕,换来的并不是别人的包容谅解,而是一些叵测之人的变本加厉。 待到百里长风逐渐了解了圣铉城的境况之后,他也没有给那些居心不良之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直接出手,以雷霆手段将造谣挑事之人镇压。 最主要的是,但凡撞到他手里的家伙,不管身份如何,最起码也得落得个缺胳膊断腿的下场,大有甚者直接被他废掉了。 除了【幽冥督查史】以外,其中近乎涵盖了圣铉城大半势力的人,更是不乏一些大势力有头有脸的人家后代。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他手中吃过不少的亏。 可以说,他在同一时间得罪了差不多圣铉城三分之二以上的势力,更是放出话来,如有不服着尽管来寻仇便是,他全都一并接下来。 这也正是他疯子称呼的由来。 不过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还在后面,那些个在他手中吃过亏的家伙,后来无一不湮息旗鼓,别说是寻仇了,压根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这在当时引发了绝大多数人不停地猜忌,结果几乎所有人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那就是百里长风一个光脚的,压根不怕他们这些穿鞋的大势力,而那些穿鞋的大势力,无一不是家大业大,没人愿意往死里得罪一个光脚的百里长风。 当然,也有一些小道消息灵通的人,则想法各异,不过他们并未出声说点什么,只是顺其自然看着事态发展。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造就了百里长风无人再敢去招惹的平静时光。 看到那些家大业大的势力都不会主动去开罪百里长风这个疯子,其他人自然也就收敛了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他们不敢去试探,也不敢去当这一匹头马,往百无禁忌的百里长风怀里撞。 百里长风倒也乐得清闲,别人不来主动招惹他,他也懒得去主动招惹别人。 毕竟,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 第三百九十章 小妹妹 跟随穆桂天走进医馆的东方素与乔梦二人,则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地方。 仿佛这个平平无奇的地方,看起来并不像是一间医馆的医馆,对于她们而言,有着太多的惊讶与好奇。 东方素还好一点,除了略微讶然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尽管心中有诸多疑惑,但她倒也未表现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她很清楚,出来行走江湖,有着东西尽量不要太过好奇,该知道的必须知道,不该知道的尽量少知道一些。 如此,才能在这个江湖中生存的更久,毕竟这是一个适者生存的局势。 反倒是乔梦,似乎天生就是个好奇宝宝,自打一进门开始,就东瞅瞅西望望,乐不思蜀。 “喂,我说大叔,你确定这里是医馆?” 看着眼前这个陈设简单到了极致的屋舍,她一脸不解的望向走在前面的穆桂天问道。 “大……叔?” 闻言,穆桂天脚下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在地,忍不住道:“小妹妹,你是在跟我说话嘛?” 乔梦斜着眼白了他一顿,又一阵巧舌如簧。 “不是你难道还是别人不成?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什么小妹妹?你哪只眼睛看见别人小了?再胡说八道小心本姑娘挖了你的眼珠子。”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挺一挺她那含羞待放的胸脯,意思显而易见。 虽说她那朵花骨朵尚未完全开放,但是相比于同龄人而言,着实不算小了,基本处于中上游的层次。 穆桂天顺势在她的胸脯上多瞄了两眼,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特别的念头:“也不见得有多大啊!” 当然,这种话他可是不敢说出来的,即便是他其实想告诉这个性格火辣的小姑娘,这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的确还有其他两人的存在,可是看到乔梦眼神的一瞬间,他就将即将说出口的话,重新吞到了肚子里。 “那个……” 穆桂天尚未来得及斟酌出合适的措辞,就见乔梦手指戳着他的眼窝子叫嚣道:“你个死胖子,眼睛往哪里瞅呢?” “不许看,看什么看?你这个人到底懂不懂礼貌?” “死胖子,死变态!” 原本她对穆桂天的印象就不怎么样,可当看到穆桂天刚刚有意无意总是往自己胸前瞟的眼神时,顿时火冒三丈。 如果不是穆桂天及时收回目光的话,估计祖宗好几代都要被乔梦问候了。 “好好,不看就不看,感情好像谁稀罕你那一点樱桃一样。” 穆桂天虽然目光躲闪,不敢与乔梦直视,但是嘴上却不饶人。 “你……” 乔梦气的浑身哆嗦,直接跳脚道:“你个色痞,你说啥?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 “什么?我说什么了?我好像什么也没说吧?如果有,那一定是你听错了,小姑娘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了,真是悲哀啊!” 穆桂天一脸无辜地道:“主要是你问我了呀,你不问我会说?” 如果不是看在聂东来的面子上,他都懒得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计较,小屁孩一个,啥也不懂,而且还动不动就给自己扣各种不好听的帽子。 穆桂天真的是有种伸手一巴掌拍肿她的脸,给她一次机会。 乔梦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让自己暴走,恶狠狠瞪着穆桂天说道:“本姑娘再说一遍,不许说我小,不然我跟你没完,听到没有?” “还有,色痞大叔,你确定这里是医馆?” “你不小,叔叔也大,行了吧?” 穆桂天对这个一根筋的姑娘真的是倍觉无语,你说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为啥就是脑子不够灵活呢? 该不会是小的时候脑子受过什么伤吧? 一念至此,他看向乔梦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怜悯,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禁柔和了许多。 “至于说这里是不是医馆,还得问问里面的老家伙,他如果说是那就应该是了。” 穆桂天一开口,乔梦霎时羞红了脸,以致于她都没有听清楚穆桂天后面一句话说了啥,直接嚷嚷着骂道:“丑流氓,你无耻。” “我无耻?” 穆桂天顿时被她气乐了,刚刚生出的一丝怜悯也随之烟消云散,他看着乔梦冷笑道:“姑娘,你我之前素未谋面吧?为何你会如此针对于我?” “莫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还是你觉得我穆某人好欺负不成?” “小姐,这个丑流氓欺负我!” 说不过穆桂天,乔梦只好把委屈巴巴的眼神投向一旁的东方素。 东方素无奈一笑,对着穆桂天欠了欠身道:“梦儿尚且年少,不懂事,还望穆公子见谅。” “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屁孩一般见识。” 穆桂天大度地摆了摆手。 “你……” 乔梦却是气的咬牙切齿。 不等她将心中怒火发泄出来,就被东方素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而后,东方素更是笑着问道:“敢问穆公子,公子刚刚说的老人家是?” 之前穆桂天与乔梦二人口无遮拦嬉闹的时候,她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她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里的一切并不是穆桂天说了算,而是主家另有其人。 尽管穆桂天称其为老家伙,但这毕竟不是一个尊敬称谓,并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够胡乱言说的。 而且东方素有一种直觉,穆桂天口中那个所谓的老家伙,未尝就不是她一直想要找寻的哪一位。 因此,她必须保持着足够的敬畏,可不能在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之前,先将其给得罪了。 不然的话,别说是帮师尊恢复容貌了,恐怕他老人家会连见一见她们的兴趣都失了。 况且,她也不清楚,这些话到底是不是穆桂天下与她们二人的一个套,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们俩直挺挺往里面钻。 即便如果当真如此的话,穆桂天此人当真是用心险恶,但是她却不得不谨慎对待。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穆桂天看了一眼气鼓鼓的乔梦,傲娇一笑,道:“自然是这间医馆的主人了,哦对了,别问我他是谁,因为我也不清楚那老家伙叫什么!” 乔梦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家伙,真心想跳起来给他两个贱嘴巴子,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如果眼神可以取敌人首级的话,穆桂天估计就算是有是个头也不够看的。 就连东方素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诧异问道:“穆公子莫不是与我开玩笑?” 据她得到的消息,聂东来二人来到此处已经足足有一个月余的时间了,穆桂天却告诉自己不认识医馆的主人。 何其可笑? 莫不是他真的把自己二人当做傻子来看?又或者是他压根就是在逗他们玩? 一念至此,她的脸色多少有些难堪。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三人行 “与你们开玩笑?” 穆桂天愣了愣,失笑道:“不不不,天爷我可没有那个心思,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至于那个半癫的老头,我压根就不想知道他是谁,所以也就没有问过。” “自然也就不晓得他是谁喽。” 有一些话他并没有明说,如果不是因为聂东来这个家伙的缘故的话,他甚至都懒得搭理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家伙。 自然,这话听在东方素与乔梦二人耳中,却是变了一种味道。 她们二人都不是出生在小地方,什么都不懂的人。 恰恰相反,她们二人可是出自百仙教,百仙教本就是江湖中一股中流势力。 尽管这些年来,在百花仙子莫语诗的领导下,百仙教教众全部行事低调隐秘,因此,江湖中知晓百仙教之名的人并不是很多。 但是,但凡熟悉百花仙子莫语诗,熟悉百仙教之人,无一不清楚百仙教在江湖中的特殊性。 除去百花仙子莫语诗本身就是成名江湖多年的人物之外,百仙教这个全部由女人所组成的江湖势力,不论是综合实力,还是手段谋略,都非一般江湖势力所能比拟。 更别说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前辈人物,无人不在听闻百花仙子莫语诗的名头之后,对其赞不绝口。 可以说,在整个江湖中最顶尖的高手当中,百花仙子莫语诗的名头甚至力压许多高手。 作为一名女子,她却让江湖中绝大部分同一时代的男人都感到汗颜。 当然,这并不是所有人惧怕百仙教的根本所在,大多数人惧怕百仙教,不仅仅是因为莫语诗实力超群,更是因为她的难缠程度并不亚于一个一流江湖势力。 常言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莫语诗便是那最为难养的女子之一。 据说,在她初出道的时候,也曾因为美貌遭到过一些别有用心之徒的觊觎。 有一回,一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因为摸了她的脸蛋一下,结果被她整整满江湖追杀了九天九夜,直到将此人手刃于剑下,这才罢休。 尽管最终她自己也落了个筋疲力竭,两败俱伤的境地,但却同样让她知道新人,从此在江湖中一战成名。 在莫语诗的世界里,只存在两种人,一种是仇人,一种是朋友,根本不存在共同的利益体之说。 而且被她惦记上的仇人,无一能够逍遥法外。 因此,在江湖中很多人都将她看做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压根没有人愿意去招惹她。 就算是她这样的一个人,在提及鬼医先生的时候,都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因此,当吊儿郎当的穆桂天告诉东方素二人,他压根不想知道鬼医先生究竟为何人的时候,东方素二人自然不可能相信。 她们只当是穆桂天这个无知的家伙在自吹自擂罢了。 当然,这也是穆桂天并不清楚与他相处了一个月之久,被他当做疯癫老头的家伙,就是江湖盛名的鬼医先生的情况下。 如果他真的知道了自己口中的癫老头,究竟为何人,恐怕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东方素用一种近乎看待傻子一般的眼神,凝视了他良久,这才开口说道:“公子勿怪,是我二人唐突了。” 虽然嘴上如此说,其实在她心里,已经给穆桂天打上了只会说大话的标签。 毕竟在她看来,穆桂天之所以会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在自己与乔梦二人跟前,突显自己的能耐罢了。 殊不知,他越是如此,东方素心里就越瞧不上他,一个不懂得实事求是的家伙,她当真不愿意打在眼里。 “嗯?” 穆桂天愣了愣神,可当看到她眼中略带玩味的神情时,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过来,她不过是在与自己打腔调而已。 不过,他也懒得去多加解释,作为枫林山庄的少庄主,他有些自己的自尊与底线,别人信与不信,他还真不在意。 更何况,如果不是东方素二人自己说是聂东来朋友的话,他都懒得与她们两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多费唇舌。 只是他不解释,东方素就越发认为是他自己心虚了,不过她到底是个聪明的女人,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倒是乔梦,看着穆桂天的神色越发的轻蔑了,这家伙非但是个色痞,还是个只会说大话的银头蜡枪。 一个大男人,活成他这幅模样,当真是够失败的。 对于她的目光,穆桂天自然也看在了眼里,不过他并不以为然,清者自清,有的时候,解释反而会成为多余的掩饰。 东方素看着眼前这个习以为常的男人,脑子里也是闪过一丝狐疑,“难道是我想错了?” 不过这个念头,仅仅在她脑海中持续了不到三秒钟时间。 毕竟鬼医先生何等人物,又岂会是一个小小的穆桂天能够理解的? 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乔梦,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合情理的话来,导致他们之间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来,她连忙转了个话题。 “穆公子,不知聂东来现在何处,可否为我们引荐引荐?” 在未见到聂东来之前,在未确定此间的主人就是鬼医先生之前,她并不想与穆桂天把关系闹的太僵。 而乔梦又是个毫无心机的直肠子,如果让她说多了话,必会失言。 尽管他并不清楚穆桂天为什么会与聂东来走到一起,又或者说他为什么会接近聂东来,也不清楚他为什么到了此刻,还是假装出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 也只有见到了聂东来,见到了鬼医先生,这一切自然会迎刃而解。 当然,如果穆桂天的出现,不会对她们此行的目的构成任何威胁,她也不会去主动招惹他。 如果他的存在,影响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那么东方素不介意让他好好清醒一番。 果然,东方素此言一出,乔梦的思绪立马被带了回来,她一脸希冀的看向穆桂天。 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聂东来如此上心,但是自从上次一别之后,聂东来的温润的笑容,就一直留在了她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懵懂的她,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很清楚,自己对聂东来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这种感觉虽然很奇妙,但却很真实。 穆桂天轻轻一笑,指着医馆的里间说道:“两位,请!” 他虽然不清楚眼前这俩美女心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用屁股都能想出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主意,毕竟她俩先前看自己的眼神,有一种俯瞰傻子的味道在里面。 自己又不傻,如何会看不出来呢? 至于说她们究竟是否是在想着看自己的笑话,在穆桂天看来压根就不重要,因为他所说的本就是事实,只不过是她们格局太低,不能理解罢了。 到时候就算是真相大白,出丑的也是她们,并非自己。 说完之后,他不等东方素二人回话,直接一马当先走进了里间。 一大清早的,他还尚未睡醒呢,还得回去补个回笼觉出来,懒得跟她们两个胸大无脑的小女子浪费宝贵时间。 况且她们二人非但无脑,就连胸也不见得有多大,虽然身材好看了些,面容漂亮了些。 见状,东方素微微愣神,当下也不变多说什么,只好跟在穆桂天身后走向里间。 刚刚如果不是穆桂天特意提醒,她都还没有注意到里间的存在,如此看来,这个简易的医馆,应当是别有洞天了。 乔梦则是狠狠刮了一眼穆桂天的背影,显然对他的这个态度极其不满,不过很快也就收敛了心思,屁颠屁颠跟了进去。 尤其是一想到立马就能够见到,自己这些天来一直心心念念的青年,她的内心就有一阵说不出口的欢愉。 一行三人,各怀心思。 第三百九十二章 奈我何 来到医馆里间的穆桂天,直接把自己的身子再次塞进了摇椅里。 也不管后面跟着走进来的东方素二人。 此时的他,心中早已不想理会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了,只想好好补个回笼觉,将自己萎靡不振的精神反补回来。 至于东方素二人会如何想,他压根懒得再去揣度,她们二人不是要来寻聂东来嘛?自己将她们二人带到聂东来身前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更何况,他自己本就不是那种圣母之人,不可能犯贱到热脸去迎合两个对自己颇富偏见的女人的冷屁股。 就这样两个女人,一大早打搅了自己的清梦,自己不计前嫌就已经很给她们面子了。 两个女人而已,就算有点姿色又能如何?别说他穆桂天打小就对女人不怎么感冒,就算是他真的见色眼开,以他的身份而言,也不可能对东方素二人好脸色。 这也是在圣铉城,而非枫林山庄,如果换做是自己的主场的话,就这样两个是非不分的女人,他早就让人扫地出门了。 如果让东方素与乔梦二人知晓,他如今心中居然是这种想法的话,估计想要掐死他的心思都有了。 你说你一个夸夸其谈的色痞,拽的还真把自己当做一号人物了? 不过当下,她们也没有心思去管顾穆桂天的态度。 因为医馆里间的情形,再次让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感到深深的无力与惊异。 她们原本以为,医馆外间的陈设那般简洁,里间肯定会别有洞天,毕竟这里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鬼医先生的医馆。 按理来说,即便是比不上外界那些招摇过市的医馆那般繁华奢侈,怎么也得药物堆积如山吧? 作为一名医者,药物就如同普通人家的餐食一般,是其根本所在。 可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医馆里间的陈设居然还是如此简单,别说是药物了,就连一件多余的家具都没有。 “难道是消息有误?” 东方素二人心中不免有些错愕。 床榻上早已起身的百里长风看着她们二人眼中的神色,当下明白了她们心中所想。 不过他并未着急出声,而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东方素二人。 之前他们三人在外面所有的对话,百里长风都听在了耳中,他倒是想看一看,东方素二人是否真如他们自己所言,是为了寻聂东来而来。 还是她们二人不过是借着寻聂东来的幌子,打着其他什么主意。 这些年来,百里长风虽然早已淡出了江湖视线,但是他的名气早已彻响江湖,近年来暗中对他有想法的江湖势力也不计其数。 这样的事情,他之前已经遇到过好多次了,他倒是想看一看,眼前这两个小姑娘到底何门何派之人,有何居心? 这时,东方素二人也注意到了他这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慈祥老人。 只不过,因为她们谁也没有见过鬼医先生的缘故,自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百里长风来。 鬼医先生虽然在江湖中声名显赫,但是他本人确实异常低调,江湖中亲眼见过他本尊之人并不算太少,但也绝对不多。 更别说他近些年来一直都不曾在江湖中走动,而那些受过他恩惠,见过他本尊的人,因为保持着对他医道的尊重,谁也不愿意在江湖中提及他老人家的相貌身形,据说这是他亲自定下来的规矩。 作为年轻一辈,东方素与乔梦二人不认识他倒也实属正常。 管顾整个里间,除了简单的陈设与穆桂天、百里长风之外,只有地上那一尊莲台尤为醒目。 至于她们一直想要见到的聂东来,压根连个影子都没有。 见到此情此景,东方素与乔梦二人看向穆桂天的眼神终于变了,变得冷冽起来。 刚想准备闭眼享受个回笼觉的穆桂天,看到她们二人投射来的目光,不由有些恼火。 这俩女人莫不是脑子有啥问题?自己明明刚刚才帮了她们,她们不懂得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一副想要找自己拼命的架势? 他还来不及细想,乔梦就寒着脸问道:“臭流氓,你不是说带我们来见聂东来嘛?如今他人呢?” “好啊,你居然敢欺骗我们,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难不成你以为我们两个弱女子好欺负不成?” 东方素原本是准备开口询问缘由的,结果乔梦却先她一步质问出声,她便将即将出口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但却依旧冷着脸注视着穆桂天,很显然,他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日这事就注定无法善了。 “弱女子?” 穆桂天冷笑一声,刚要发作,却又不得不克制住自己内心的不快。 这事确实是他疏忽了,他刚刚由于心中有气,结果忘了告诉她们二人,聂东来还在莲台里头没有出来的事。 如今被乔梦一阵质问,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桂天只好压着心中的不爽,指了指地上的莲台,嗡声道:“他,在里面。” 闻言,东方素二人的视线再次顺着他的手指,转移到了地面的莲台上,一脸匪夷所思。 “在这里面?你糊弄鬼呢?这东西里面能住人?” “你胡说八道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你当我们是傻子啊?” 片刻后,乔梦顿时火冒三丈,指着穆桂天的鼻子就是一顿训斥。 东方素的眼神也是越发冷冽了,死死的盯着穆桂天,很显然,就连她也无法相信穆桂天的鬼话。 穆桂天顿时乐了,“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乔梦见他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对他越发鄙夷了,“呵,你还拽上了你?有本事你进去一下给我们看看?” 穆桂天认真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冷笑道:“你让我进去我就进去?那我的面子往那搁?” “我偏不进去,你奈我何?” 穆桂天其实真的有心用自己的实力证明给她看,让这个自我良好的女子啪啪打脸,不过就连百里长风本人都无法掌控这座莲台,他就更加没有办法证明了。 乔梦一脸嘲讽,道:“就你?还要面子?你个臭流氓还真把自己当做一回事了?” “真不知道聂东来当时怎么会被你这种人骗了?我告诉你臭流氓,这事本姑娘没完。” 像穆桂天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果不是东方素一直没有发话,她不介意狠狠教训他一番。 “哎吆,我好怕呀,天爷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吓我,吓坏了我可是要赔钱的!” 虽然没有办法证实这个原本就是事实的事实,但是穆桂天同样嘴上得势不饶人。 若是放在以前,他未必就会有勇气跟一个女人据理力争,但是今日不同,他完全被乔梦二人激起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好胜心。 “我呸,吓你?如果可以,本姑娘现在都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你了,装腔作势的臭流氓!” 乔梦恶狠狠威胁的同时,差点没忍住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要谦虚这个家伙真的是太可憎了,气死人不偿命。 好在东方素连忙一把将她拉住,不然的话,她恐怕真的要跟穆桂天拼命了。 拦下乔梦之后,东方素淡淡瞥了一眼穆桂天,沉声道:“穆公子?你难道不打算解释一下嘛?” 穆桂天不由失笑出声,“解释?既然你们不相信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着实觉得眼前这两个女人挺有意思的,未免太把她们自己当做一回事了,难不成有点姿色的女人都是如此? 东方素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尽量不让自己暴走,道:“想要我们相信你,你总得拿出一点诚意来吧?光靠这种荒诞的说辞,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你?” “还是说,穆公子你本就是在拿我们寻开心?” 说到这里,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她刚刚仔仔细细观察过了,这里除了她、乔梦、穆桂天还有慈祥老人四个人之外,压根没有第五个人的存在,甚至连其他人的气息都不存在。 在她看来,穆桂天这次肯定是诓了她与乔梦二人,即便是她向来脾气温顺,此刻也是怒火中烧。 如果穆桂天不能给她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即便这里是鬼医先生的地方,她也不介意给穆桂天一点颜色瞧瞧。 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你玩我 “荒诞?” 穆桂天认真想了想,貌似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男人的面子由不得他此刻低头。 他调整了个感觉稍微舒适一点的姿势,漫不经心的道:“确实是挺荒诞的,可是那又如何?诚意我已经给你们了,是你们自己不愿意要罢了。” “再者而言,信我者无用解释,不信我者解释无用。” “看两位的这种架势,别说是我真的拿不出什么可以令你们信服的理由来,就算是拿出来了,你们会信?别开玩笑了。” 他虽然向来与女人打的交道就少,可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东方素二人在他心目中蛮横无理的形象。 言罢,穆桂天直接眯上眼睛,准备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东方素气的香肩一阵抖动,但她还是选择了信任,选择了给穆桂天一个机会。 深吸一口气,她看着穆桂天一脸认真的道:“那依照穆公子的意思,就是摆明了拿我二人寻开心喽?” 换做是熟悉她的人,都清楚她如今的这种状态是真正生气了,可惜穆桂天并不熟悉她。 就连乔梦也是一脸诧异,虽然穆桂天的态度奇差,总让人有种想要将他按在地上摩擦一顿的冲动。 可是她更清楚东方素的性格,她向来宠辱不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保留着最起码得理智。 像现在这样生气,濒临暴走的状态,这些年来她也只见过一次,东方素生这么大气也有且仅有那一次。 想不到面对穆桂天,她也会如此失态,不过想想也是,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太能激发人内心的憎恨了。 可惜的是,穆桂天此时早已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自己朦胧的睡意当中,压根没注意到东方素的变化。 不过即便是没看到东方素阴沉的脸,也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到莫大的怨气。 但是穆桂天压根就不在乎,只是随口说道:“你要怎么想,那是你自己的事,别往我头上扣帽子。” “我说你这人也真是挺有意思的啊,与你说实话,反而不信,老是质疑别人,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假的呢?” “还拿你们寻开心?有那闲工夫我还不如睡一会觉呢!” 他发誓今天是他有生以来,面对女人的时候说的话最多的一次,不是因为想说,而是完全被气的。 “你……” 东方素被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她自出道以来,就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穆桂天这么难缠的人,也从来没遇到过像他这么无礼的人。 “你什么你?有什么问题去问那老头,别来烦我了行不行,天爷我到现在还没睡醒呢!” 不待她把话说完,穆桂天就利利索索将她的嘴堵上了。 有好几次,东方素差一点就出手将眼前这个嚣张之徒教训一顿了,可都被她强忍住了。 不为别的,只为这里是鬼医先生的地方,她就算再生气,作为晚辈,怎么也得鬼医先生给足面子。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 一想到鬼医先生,在结合穆桂天说的话,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这间医馆里,目前只有他们四人,除去穆桂天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与乔梦之外,就只剩下那个慈祥老人了。 而据她得到的消息,这间医馆的主人,就是江湖中声名鼎盛的鬼医先生。 那岂不是说…… 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便是她一直心心念念要找的鬼医先生? 这…… 一念至此,东方素猛然打了个冷颤,瞬间从愤怒中清醒了过来。 之前她之所以一直没往这一方面去想,是因为她一直被动跟着穆桂天的节奏再走,让穆桂天气的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如今突然想到这种可能,东方素只觉得额头不由自主窜过一行冷汗,芳心更是一阵乱颤。 幸亏她一直克制着自己,没有太过放肆,要不然的话,万一惊扰到了鬼医先生,别说是求他替师尊治疗了,恐怕她与乔梦二人分分钟就会被踢出医馆。 要不是穆桂天主动提起他,自己与乔梦二人早已将这个慈祥的老人给遗忘了。 怀着忐忑与激动的心情,东方素艰难的转过身,对着老人躬了躬身,小心翼翼得问道:“敢问前辈,可是名满江湖的鬼医先生?” 此刻,她感觉自己紧张的舌头都打结了,说话极其不利索。 “吧唧!” 听到她说的话,原本睡意朦胧的穆桂天直接从摇椅上掉了下来,跌坐在地上,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始终笑意盈然的慈祥老人。 嘴巴大张,足足可以投进去一枚鸡蛋。 这一刹那,穆桂天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瞬间短路了,浑浑噩噩的什么也不清楚了。 “鬼医先生……鬼医先生……” 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 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穆桂天费力去想,再看看眼前那个总感觉不着调的老人,他怎么会是鼎鼎大名的鬼医先生呢?他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医道圣手呢? 紧接着,无数个疑问从他脑海中快速闪过。 “一定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搞错了!” 半晌,他终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不过这一刻,压根没有人去理他,即便是他掉在地上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特别洪亮,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东方素一脸激动与忐忑的盯着眼前的老人,等待着他的答复。 而她身旁的乔梦,几乎与穆桂天的神情如出一辙。 她同样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甚至都忘记了转身,偏着头怔怔的望着床榻上的老人。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运转;这一刻,空间瞬间定格。 就在穆桂天以为是东方素搞错了对象的时候,床榻上的老人终于慢悠悠飘身而起。 看到老人的动作,穆桂天的眼皮忍不住狠狠跳动了一下。 眼前的这一刻是那么的熟悉,他不仅曾经亲身经历过,而且当初差点被老人吓了个半死。 百里长风双脚落地之后,笑眯眯地看着东方素点了点头,道:“什么鬼医先生。” 听到老人的回答,穆桂天心中猛的送了一口气,暗道:“果然不是,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是江湖闻名的鬼医先生,鬼医先生何等人物?岂会龟缩在这小小的医馆?” “即便鬼医先生肯屈尊在这小小医馆,他的医馆肯定是门庭若市,怎么可能从来都无人问津呢?” 正当他如此想时,老人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让他心神震撼,呆若木鸡。 只见老人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不过是江湖朋友抬爱罢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百里长风的身影瞬间萧条了许多。 鬼医先生,多么神乎其技的称呼,他自己真的配吗?他不过是一个连自己至亲之人都救不回,眼睁睁看着她离去的庸医罢了。 “噗通!” 刚刚准备起身的穆桂天,这一次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半天回不过神来。 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与自己相处了月余时光,怎么看都不着调的老头,居然真的是江湖中传的神乎其技,犹如华佗在世的鬼医先生。 关键是自己还一直将他当做一个疯癫老头来看待,从来都不曾对他有过什么尊重之举。 这事如果传到了江湖上,那自己不得遭到满江湖的耻笑,甚至是追杀? 先不说有多少人会将自己当做傻子来看待,恐怕那些对鬼医先生满心敬畏的家伙们,都恨不得把自己剁成肉泥吧? 想到这里,穆桂天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哀嚎道:“老天爷,你居然玩我?” 得到百里长风的肯定,东方素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她有有些忐忑不安的向老人赔礼道:“小女子此前多有失礼,还望先生见谅。” 刚刚百里长风说道前半句话的时候,就连她都忍不住有些失望,好在峰回路转,一切明了,她终于见到了那个自己一直有心寻找的人。 乔梦更是激动的手舞足蹈,差点就要跳起来了。 鬼医先生啊,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啊,没想到真的有一日,自己会目睹他老人家的真容,这叫她如何能不激动呢? 这可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啊! 第三百九十四章 想不到 “无妨,你寻人心切,老夫能够理解,没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百里长风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拘束。 而后,他转头看了一眼摔倒在地的穆桂天,调侃道:“怎么小鬼?反应如此之大?很惊讶?” “惊讶?” 穆桂天看到百里长风的眼神,想都没想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点头哈腰的赔笑道:“不惊讶不惊讶,就是有些意想不到,没想到前辈居然就是那阎王爷见了都要愁的鬼医先生,小子有眼无珠,失敬失敬!” 百里长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怎么?老夫不是你口中的老疯癫,老家伙嘛?” “岂敢岂敢!” 穆桂天连连赔笑,义正言辞的说道:“那个瞎了眼的家伙胆敢如此诋毁前辈,要是让我知道定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一口一个癫老头的喊着人家。 “是吗?” 百里长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盯着穆桂天,似乎穆桂天身上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吸引着他的目光一样。 见百里长风一幅不刨根究底不罢休的架势,穆桂天的神情瞬间就垮了下来,连带着脸色也瞬间苍白了不少,但却依旧不得不强颜欢笑。 此时的他,早已经没有了原来高谈阔论时的泰然自若,内心除了震惊之外,更是五味陈杂。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之前动不动就在百里长风面前指手画脚,动不动就给人家脸色,他瞬间就感觉头如斗大。 如今他心里对百里长风哀怨不浅,你说你堂堂鬼医先生,为何不直接亮出自己的招牌来,与自己明说身份,非得让自己跟个小丑一样,丑态百出之后,才无地自容? 做人怎么可以如此? 甚至他忍不住在想,百里长风到底是不是故意如此做?为的就是让他洋相百出。 不过转念一想貌似也不对,鬼医先生何等人物,应该不会有如此低级趣味才对,不过却也不得不防,万一他表里不一呢? 想到这里,穆桂天冷不防浑身一颤,忙不迭用低三下四的哀求语气说道:“之前是小子有眼不识泰山,您老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别跟我一介无知小辈一般见识吧?” 眼看糊弄不过去了,那就只好祈求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跟自己一般见识,不然的话,江湖一个,即将没有他穆桂天容身之所。 哪怕他是枫林山庄少庄主也不行。 一个鬼医先生,就足可抵一个江湖一流势力,更何况穆桂天可是听闻过,在他的背后可是有一个古老的江湖势力存在。 据说这个江湖势力的能量,超乎想象。 “自然是不会的。” 良久,百里长风收回目光,波澜不惊的说道:“何况老夫与你父亲也算是旧识,可以说关系还不错。” “更何况,要是跟所有人都一般见识的话,那岂不是要累死老夫了,老夫不辛苦吗?” 他原本不过是想看看穆桂天的反应,捉弄一下他罢了,压根就没有想要与他一般见识的想法。 穆桂天虽然嘴巴很快,藏不住什么话,而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他这个人却有一点好处,是百里长风最为欣赏的。 那就是他向来不屑于什么阴谋诡谲,是个直肠子,更加没有什么阴暗城府与心计。 最多也只能说,他为人比较率直而已。 百里长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坏事,倒是恰恰相反,他很看好穆桂天这种纯真的性格。 因为有这东西,恰恰是为他这种人量身定做的,如果是换了其他驳杂的心境,反倒会事倍功半。 如若不然的话,他又怎么会任由穆桂天时常没大没小的调侃自己呢?虽然他为人向来慈善喜静,不好争名斗利,但好歹也是一代江湖风云人物,当然也有自己的傲气。 就算是一个寻常之人,也不可能做到对这种事情无动于衷,如果有的话,那就只能说明有这么一个人,让他并不忌讳讨厌。 所以,百里长风有心打磨打磨穆桂天的心境,不管是为了穆元也好,还是他自己的喜好也罢。 而打磨一个人心境最有效的途径,就是想办法让他自己发现自己心境的不足,只有让他自己发现了自己心境的缺陷,他才能正确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进而自我修缮。 压根不需要任何外人的督导。 “前辈,您的意思是您老认识我家老爷子?” 闻言,穆桂天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追问到:“您老跟他很熟吗?” 这个时候,他压根来不及细想,百里长风是否话里有话,是否是想着将这些事情告诉他家老爷子了。 不管他是否与自家老爷子相熟,如果自家老爷子一旦知道,他这些日子以来,对堂堂鬼医先生都是如此态度的话,恐怕就不只是让他独自思过那么简单的事了。 穆桂天很清楚,自家老爷子虽然粗犷不羁,但是在江湖中,有两个人极其受他尊崇,其中之一便是鬼医先生。 如果让他知道这一切,指定非拔了自己的皮不可。 百里长风诧异看了她一眼,道:“算是非常熟悉,怎么了?” 他居然清楚感觉到穆桂天在问及自己与穆元是否相熟的时候,声音里居然出现了一丝颤音。 看不出来,穆元这个父亲在他心目中还是颇具威严的嘛。 “算是?” 穆桂天心中怀着最后一丝仅有的希望,问道:“是不是并不算太熟的意思?” 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这些事情入了自家老爷子的耳朵。 而想要如此,最大的阻碍在于百里长风本人,虽然东方素二人也清楚他的放肆,但是他们压根连自家老爷子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即便是有心打小报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百里长风就不一样了,他非但是当事人,更是鬼医先生,自己又不能对他采取什么强制措施,最妥善的方式也只能是尽量不让他与自家老爷子碰头了。 “看来你小子怕是曲解老夫的意思了,老夫的意思是说,老夫与你父亲特别熟悉。” 虽然百里长风不清楚穆桂天到底想表达什么,但还是如实告知。 第三百九十五章 皆惊退 “什么?” 穆桂天突然惊叫出声,结巴道:“特……特别熟悉?” “那……那是有多熟悉?”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鬼医先生与自家老爷子真的特别熟悉的话,那岂不是说,今日之事迟早会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头去? 指不定他俩私下里已经谈起过自己不知多少回了,只不过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即便是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兴许他俩那一天一碰面,自然而然就谈起这些事情来了。 也就是说,自家老爷子迟早会知道自己这些光荣事迹。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穆桂天有些六神无主。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鬼医先生与自家老爷子互不见面,那样的话,自己的这些光荣事迹自然也就不会传出去了。 可问题是这可能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鬼医先生,还是自家老爷子,两方面都不是他穆桂天说让他们不见,他们就会听他的话,互不相见的。 鬼医先生是怎么样的人,虽然他并不清楚,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曾摸清楚人家的脾性。 原本穆桂天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他老人家了,可是到头来一看,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兴许在别人眼里,他压根就是一个笑话,人家压根没有理由会听他的。 而对于自家老爷子的脾性,他还是非常清楚的,如果她胆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别说是听他的,老爷子恐怕不将他一巴掌拍翻在地上,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不过穆桂天思前想后,依然还是觉得同样没有任何可行性。 这个仅剩的一种方法之所以行不通,原因在于方法本身,因为穆桂天能够想到的另一种方法是,想办法让百里长风本人不将这一切说出去。 只要他老人家自己不对自家老爷子提及此事,自家老爷子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这件事了。 可问题是,姑且先不管百里长风答不答应他这个有些无礼的要求,就算是她能答应,穆桂天自己也不敢对他老人家要求啊! 更何况,他现在心里也摸不透,百里长风目前对于自己的态度,万一他老人家的心胸并非如同自己想法的那么简单,万一他老人家心里还想着自己之前对他的态度的话。 那自己主动提出要求,不就是妥妥的找死行为吗? “有多熟悉?” “这么跟你说罢,你们枫林山庄在我眼里就如同自己家一样,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看到穆桂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百里长风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他自然不清楚,仅仅一会儿的功夫,穆桂天居然已经想到了无限个被他自己亲自否定掉的可能,更加不会想到穆桂天的内心世界居然会如此活跃。 当然,那怕是想到了,他也不可能会出声安慰。 谁叫这小子一直都没大没小,最让人可恨的是,他居然将自己当做一个疯癫看待。 “不可能,我不相信!” 穆桂天直接一口否定,“您老说是出入我们枫林山庄如入无人之境,可是您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您老说的这些全部都是真的?” 他并不是无端怀疑百里长风,实在是他生为枫林山庄的少庄主,自认对自家的一切情况了若指掌。 可他却从未在山庄里见过百里长风,甚至也从未曾听自家老爷子说起过鬼医先生。 如果百里长风真的时常出入山庄的话,自己不可能一直都见不到他。 枫林山庄的守备绝非寻常,可以说是异常森严,外人想要无声无息的进入山庄,压根没有任何可能。 就算是天境高手也不可能,山庄最不缺的就是人众,其中更是不乏高手中的高手。 即便是熟悉之人进入山庄,必须得逐层禀报通传。 因此,自打他记事儿起,前来山庄之人,鲜有他不清楚的。 这也是他胆敢一口否决百里长风的底气所在。 “证据?” 百里长风呵呵一笑,道:“这压根就不需要什么证据,如果要的话,那我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作为一名老江湖,很快就想明白了穆桂天心中的疑惑从何而来,想来他肯定是因为没有在枫林山庄见过自己,所以才如此肯定。 不过她并不想去解释什么,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那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您老?” 尽管穆桂天并不觉得像百里长风这样的人,会信口开河,说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来欺骗自己,可他依旧不愿意相信。 “你没见过不要紧,只要你父亲见过就行了。” 百里长风似笑非笑的道:“况且,你们山庄里头,没见过我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他去枫林山庄,向来都是通过山庄的密道直接找穆元的,山庄里头其他人别说是见他了,压根连他的影子都不可能找到。 原本穆桂天是有机会与他碰面的,不过穆元因为怕他嘴巴不严,刻意避着他这个儿子,才让他错失了很多机会。 穆桂天终于败下阵来,无心在去辩驳什么,他心里其实也相信百里长风的说法。 一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东方素与乔梦二人,看到穆桂天此刻吃瘪,心里顿时舒畅了不少。 谁让他之前一直拽的跟什么一样。 “活该!” 两人心里暗自偷乐。 突然,百里长风猛的转头看向窗外,在他身上,一股莫名的气势一闪而逝。 医馆外。 原本有心英雄救美的一群人,终于马上要战战兢兢走到医馆门前了。 先前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里面的那位疯子。 他们可是全部都听说过,这里面的哪一位当初可是让圣铉城许多人都吃瘪的主,万一自己一众人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手里,那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当一路走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之后,他们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到此刻,眼看着医馆大门近在咫尺,所有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都觉得医馆里那位似乎也没想象中那般可怕了。 “兴许不过是有人以讹传讹罢了。” 所有人心中都萌生出了这个想法。 可是,他们还未来得及仔细感受自己心中的喜悦,便猛的感觉到一股人机不可及的浩瀚之力,瞬间降临到他们每个人的身上。 仅仅一瞬间,他们所有人顿时觉得手脚冰凉,所有人都仿佛被定格了身形一样,立在了原地。 他们想要迈动脚步,却发现双腿如同埋在土里的柱子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挪动分毫。 这一刹那,他们仿佛看到自己已经来到了鬼门关,一个个冷汗狂飙,瞬间打湿了她们所有的衣衫。 好在这股力量来的快,去的也快,仅仅片刻,便消退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即便如此,重新获得行动能力的一众人,顿时感觉如获新生,连忙慌不择路的朝远处跑去,他们恨不得自己生出一对翅膀,逃离这个死亡之地。 他们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如果时光可以倒退,他们打死也不会再靠近这间医馆半步。 一眨眼的功夫,一众人便连滚带爬,消失在了拥挤的人潮中,圣铉城街道上路过的行人,纷纷面露诧异,一脸好奇的看向他们。 显然,他们无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一群人仿佛被人吓破了胆一样。 然而,他们的好奇心,永远也不会有人去满足,刚刚离开的一众人,谁也不敢将之前经历的事情说出来。 医馆里面的人,既然能够暗中将他们一行人驱逐,足以说明他已经发现了自己一行人,谁也不敢保证,那人到底有没有记住他们。 但是他们却不敢去试探,万一自己一行人被他记住了怎么办?消息一旦走漏出去,他会不会来找自己一行人的麻烦? 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的疯子,谁敢与一个疯子较劲? 更何况从之前的情形来看,那疯子的实力绝对恐怖无匹。 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性命,拿来开玩笑,除非他也是个疯子。 第三百九十六章 确如此 对于这些人内心的情绪,百里长风压根没有功夫去理会。 他之所以泄露出一丝气息,让他们知难而退,只不过是不想让一些无关紧要之人扰了自己的清净之地而已。 从一开始来到圣铉城,一直到现在,他都一直保持着足够的低调。 因为他来圣铉城不是为了热闹,而是有着自己的使命与目的。 即便如此,还是免不了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惦记,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为求医而来的话,作为一名医者,他绝不会将之拒之门外。 可事实上,他们压根就是别有用心,对于这样的人,百里长风是打心眼里抗拒。 也不是说惧怕各种事情吧,只能说他们当中虽然有好奇者,但是更多的人则是一些心怀叵测的江湖势力中的探子,处理起来多少都会浪费他的精力与时间。 所以才有了圣铉城盛传的疯子一事,也是百里长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故意而为的。 一旦被这些人知晓或是听闻了他的名头以后,他那里还会有什么时间去调查其他事情? 这是百里长风不愿意简单的现象。 由于穆桂天还沉浸在自己的烦恼当中,因此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但是一旁的东方素二人,却清晰的感觉到,就在刚刚,从她们身侧掠过一股磅礴浩瀚的气息。 在这股气息面前,她们仿佛大海中的浮萍一般脆弱无助。 而这股气息的源头,貌似是来自她们身前这位,面目慈祥的老人。 一时间,两人心下大惊,悄悄对望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深深的震撼。 这样的气势,她们只有在师尊那里感受到过。 很显然,眼前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慈祥老人,居然是能够匹敌师尊那样的一位存在。 这是她们感觉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要知道师尊可是江湖中罕有的武道高手,虽然她们想象不到这个高度究竟有多高,但是她们却很清楚,师尊可是实打实的天境高手。 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鬼医先生,不单单医术超绝,武道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虽说以前她们也曾听闻过不少有关鬼医先生的传闻,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居然还是位武道高手。 众人只知晓,医术冠绝天下的鬼医先生,一手医道实力神鬼莫测,但却压根没有人清楚他的武道实力究竟如何。 现在看来,兴许是江湖中所有人都小看了这位医道第一人。 大概是因为他最驰名、最拿手的是医术,而且平常时候,压根没有施展武道实力的地方的缘故,所以江湖中压根没有人仔细研究过他的武道实力。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作为一名医道高手,而且还是江湖闻名的医道圣手,除了救助于人之外,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亲自去解决呢? 且不说江湖中有没有人愿意得罪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有,那他只需要一句话而已,想为他卖命的人比比皆是。 这也使得所有人,自然而然的忽略了他的武道境界。 估计不止东方素二人,就算是整个江湖之中,兴许知晓他武道境界的人少之又少。 天境啊,那可是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没想到鬼医先生居然也是如此高人。 怎么能叫他们不惊讶呢? 从这个层次入手,不难判断出一个问题。 百里长风不仅仅医道天赋独一无二,就算是武道天赋,也是上上之选。 外面不知多少人为了达到天境,倾尽全力想各种办法,甚至有的为了此选择不择手段。 但,百里长风作为天境高手,却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提及过自己的遇到天赋,由此可见,他绝对拥有一颗超然之心。 绝非凡夫俗子所能比拟。 如此心性,怪不得能够赢得江湖中那么多人的敬重与追捧。 一念至此,她们二人看向百里长风的目光再次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见到了传说中的鬼医先生心中激动忐忑的话,此时此刻,她们看向百里长风的眸光里,多出来了几分尊敬。 那种对于一个品性端正的长辈,发自内心的尊重。 顷刻,东方素这才想起此行了目的,对着百里长风施施然行了一礼之后,敬声问道:“鬼医前辈,敢问穆公子所言是否属实?” “聂东来此刻真的就在眼前这座莲台之中?” 刚刚一时间的震撼,差点让她忘记了这件事。 在她身旁的乔梦,也是眼巴巴的望着百里长风,显然她也想知道事情真相究竟如何。 是不是穆桂天为了摆脱她们二人的追问,故意找出一个荒谬的借口欺骗于她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绝对会让穆桂天这个臭流氓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她还不忘用余光瞪一眼,傻傻站在一旁的穆桂天。 只可惜,穆桂天此时的心里,早已盘算着自己的后路,想着万一要是这些事被老爷子知道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压根没有感觉到她那充满悲愤的眼神。 乔梦虽然气的腮帮子鼓鼓,但却强行按捺着自己的冲动,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自然知道此刻当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确实如此,这小子并未说谎。” 百里长风有些尴尬的打量了一眼地上的莲台,心里多少有些不自然,“聂东来因为记忆受损的缘故,暂时进入了莲台内部空间恢复记忆。” “本来按照正常情况而言,他此时应该已经恢复了记忆,从里面走了出来,可是不知怎么的,到目前为止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这与老夫事先的判断多少有些出入。” “不过二位不必太过担心,据老夫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毕竟到目前为止,这东西没有生出什么大动静。” 话虽如此,但其实百里长风心底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我,毕竟这东西就连他自己都不能很好的掌握,不过根据他的经验来看,莲台没有动静,就说明聂东来不会有事。 只是不知道他们还得等到何年何月。 “真的在里面?” 东方素二人面面相觑,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们指定是不会相信,但是换做是百里长风的话,她们自然是相信的,作为一名江湖盛名的前辈,自然不可能对她们两个晚辈撒谎,像他这般人,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知道了聂东来额的下落,她们二人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这些日子前辈是在帮助聂东来恢复记忆?” 乔梦的大眼睛闪了闪,突然一脸希冀的出声问道。 如果是百里长风出手的话,那岂不是说聂东来的记忆应该很快就会恢复? 百里长风点点头,道:“老夫只不过是想到了这个法子而已,恢复一事还得靠他自己,外人也帮不了什么忙。” 东方素不解道:“前辈此话怎讲?” “事情是这样的………” 百里长风又详详细细将聂东来的情况自己自己想到的办法,还有帮助聂东来恢复记忆的过程,点滴巨细的说给她们二人听。 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好值得隐瞒的,更何况,如果不将一切解释清楚的话,她们二人肯定也会不断询问。 虽然百里长风并不清楚眼前这两个妙龄少女与聂东来的关系,但是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对于聂东来的事情挺上瘾。 因此,百里长风也没有与她们二人见外。 第三百九十七章 他的人 东方素二人听完之后,久久合不拢嘴,内心的震惊更是无以复加。 她们二人也并非无知之人,即便如此,以她们的眼力阅历而言,百里长风所说的这些事情简直太过神奇,太过令人难以置信。 尤其是百里长风所提到的关于帮助聂东来恢复记忆的法子,简直刷新了她们二人的三观。 但是不得不承认,百里长风不愧是江湖一代奇才鬼医先生,手段的的确确出乎意料。 他居然连这种方法都能想的出来,这不光需要大胆的想象,清晰的脑洞,更加需要持之以恒的毅力与积极创新的精神。 创造出另外一个相对稳定的空间。 这绝对是江湖史上的一大突破与奇迹,恐怕普天之下,能够想到用这种方式方法来协助医疗的人,除了百里长风之外,别无二人。 现如今听到百里长风亲口叙述完之后,东方素二人依旧觉得脑子鸿蒙一片,一时之间竟也难以消化百里长风这个新创。 乔梦更是用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百里长风,眸子里全是晶莹的星光,仿佛在她眼前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金银山一般。 作为新一代后辈人物,她几乎是听着前辈们的各种风采传闻长大的,与所有的男孩子想要成为一代风采卓绝的大英雄有所不同的时,所有的女孩子自小便希望将来能够遇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白马王子。 自然而然也就将心中想象的未来英雄与江湖盛名的前辈们作一比较,乔梦自然也不能例外。 所以,当她从小听惯了鬼医先生的各种传闻之后,再亲眼看到他,发现他甚至要比传闻中更加厉害之后,难免会心生仰慕。 不过这种仰慕,并不是感情寄托的对象,而更多的是对于杰出长辈的敬重,完全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虽说百里长风作为江湖一代奇人,势必受无数人爱慕追求,但是他毕竟已是一名耄耋老人,乔梦也不敢对他生出什么男女感情。 如果他再年轻二三十年的话,或许还是有一定希望。 “那依前辈的意思,这东西就连前辈自己也不能完全控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聂东来当下的处境岂不是依旧非常危险?” 回复冷静的东方素,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 “的确不能完全控制。” 百里长风微微颔首,道:“这东西虽说是老夫捣鼓出来的,但是老夫对它并不是特别熟练。” “当然,每件事情都会伴生着一定的危险性,就连吃饭睡觉也不能例外。” “正所谓机遇永远是与危险并存的,聂家小子想要恢复自己的记忆,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 东方素忙道:“那他不会真的从里面出不来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次的目的至少等于毁坏掉了一半,尽管都说尽人事听天命,可东方素不是一个轻易就会服输的人。 更何况,只要是师尊的吩咐,她从来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从未有过例外,如果此次出现瑕疵的话,就算师尊不责怪什么,她自己首先也不可能允许。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百里长风想了想,一脸认真的道:“虽说这种可能性很小,微乎其微。” “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当然,就目前的形式而言,聂家小子多半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虽然已经过去月余时间,但是这里依旧风平浪静,由此可见,聂家小子在里面的日子还算滋润。” 说罢之后,他抚了抚胡须,乐呵呵笑了一声。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六神无主,但是这两天他有进行了仔细斟酌推敲,貌似又发现了一条不一样的新奇道路。 虽然他现在还不敢百分百决定此事,但却隐约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似乎一切都是如此一般。 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微乎其微?” “可能性很小?” 听到百里长风模能两可得回答,东方素与乔梦二人,心中皆是无奈苦涩一笑。 这种事情,又不是儿戏,岂能玩笑?怎么听鬼医先生的意思,似乎是把聂东来当做了小白鼠,来做实验了? 虽说这也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事情似乎真就这般,而且看百里长风的样子,颇有几分不当回事的意思。 东方素虽然有心抱怨他几句,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抛开百里长风鬼医先生的名头不说,她就是一个倔强的小丫头片子,压根就不知道医术之道,自然也就不清楚百里长风此举到底意味着什么。 尽管百里长风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架势,可毕竟他江湖医道第一人的名头摆在那里。 就只他的一重身份,就足以让人信服了。 但是心思单纯的乔梦,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只见她拧着眉头,大剌剌的说道:“前辈,是不是意味着聂东来很有可能会在这里面出不来?” 百里长风虽然不想承认,但最终不得不点点头。 “如果他出不来的话。” 乔梦的神情严肃了很多,“那他会不会死?” 虽说他对百里长风非常敬重,但是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连聂东来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她顿觉索然无味,也就没多大心思去想其他了。 百里长风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道:“理论上是这样的,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老夫这两天已经仔细斟酌推敲过了,还有补救之法。” 他是何等人物,一个在江湖混迹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乔梦对于聂东来存在着一种复杂情绪呢? 不过他并未点破,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真的吗?” 听闻尚有补救之法,乔梦顿时瞬间来了兴趣,眼巴巴问道:“那前辈可否再次出手?” “乔梦恳求前辈,一定要救一救聂东来,乔梦定然不会忘了前辈恩德。” 百里长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笑道:“你是聂家小子何人,为何会如此关心他呢?” “难道是他的人?”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不可说 百里长风话音刚落,乔梦霎时落了个大红脸,双颊红晕遍布,像极了快要熟透的苹果。 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吃上一口。 尤其是在听到百里长风那句“他的人”的时候,乔梦突然觉得浑身一阵娇颤。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暖流倾泻而下,让她情不自禁紧了紧双腿。 忸怩的像是个刚被心上人水乳洗礼过的醉人。 “不……不是。” 乔梦一脸难为情的样子,用她那蝇蚊般的声音反驳道:“前……前辈,切莫乱说,我……我与……聂东来并非前辈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一旁的东方素见她这种模样,似有些惊讶的转头瞄了她一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同时在心里暗骂百里长风为老不尊。 “乱说?这么说来,你不是他的人?” 百里长风惊奇道:“既然不是他的人,那你为何这般紧张聂家小子?不应该啊!” “难不成你只是单方面看上了这小子?而聂家这小子并没有看上你?” 百里长风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老夫真不得不说你一句,你这女娃子看人的的眼光,着实不咋滴。” 看到他一副家长里短的样子,乔梦暗自尴尬的同时,也是有几分责怪,貌似眼前这位江湖盛名的鬼医先生,好像还不是一般的爱管闲事啊! 他难道不清楚话太满容易让人尴尬吗? “前辈言重了,我跟聂东来仅仅不过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怎么可能会如同先生所说的那样?” 虽然百里长风的话说出来,她自己心里出了羞涩之外,居然还莫名其妙有一丝丝喜色,但是被百里长风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再怎么说,她还是个女孩子,并且是位未经历过江湖历练的主,脸皮子薄的紧。 “你与他只见过一面?” 这个话题仿佛勾起了百里长风的求知欲,“如此说来,你与他是一见钟情喽?要是这样的话,你这女娃子倒也是个情种。” “自古以来,为情种者多半是男性,没想到你这女娃子倒也风流。” “着实是让老夫有些汗颜啊,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乔梦气的跺了跺脚,娇声道:“前辈,您真的想错了,晚辈真的只是把聂东来当做晚辈的朋友而已,仅此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 “还望前辈不要误会。” 说话的同时,乔梦还特意偷偷瞄了一眼东方素。 她们百仙教的女子,个个冰清玉洁,从来没有过谈情说爱的先例,因此再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乔梦多少还是有些惆怅。 并不是说师尊不让她们与男子接触,只不过百仙教众弟子,自幼便生活在百花谷中,很少与外界接触。 百花谷中又全部都是女子,所以在男女之情方面,她们都很稚嫩,即便是乔梦知晓自己心里对聂东来有种莫名的好感,但她却不敢往男女之情去想。 甚至,她害怕因为百里长风的言语,让东方素将她与聂东来之间的情愫想象成男女之情。 这种估计特别奇怪,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因什么而害怕,究竟在顾忌些什么。 好在东方素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始终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见她这般,乔梦心中的忐忑才稍稍有所缓解。 “朋友?” 百里长风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道:“朋友好啊,朋友可以长长久久,只可惜怕是要事与愿违啊,有些东西并不是人力可以决定的。” “情多是劫,并不一定可以逃避得掉,你能如此想,倒也不错,只希望你能做到初心不改。” “如此而是,兴许不失为一壮好事,当然,凡事都有利弊,如何权衡在于自己,外人最多只能给与些许建议,如何把握其中尺度,还在于你自己。” “人终将会为自己的选择而买单,如何去抉择,或许是个困难的事情,但只要无悔即行。” “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多如牛毛,称心如意之事又何尝不是呢?只要抉择无悔,结局定也无悔。” 百里长风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听的东方素二人一脸茫然无措,乔梦更是被他说的有些无地自容,深深垂着自己的脑袋,不敢抬头。 心中涩羞并存,几味尘杂。 东方素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片刻之后,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蓦然抬头问道:“前辈,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有,亦没有!” 百里长风颇有几分欣赏地看了她一眼,道:“所谓解铃换需系铃人,大多时候,情由心生,不受控制。” “但,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想要破解,必须从自己身上着手,别人无能为力。” “所以说也没有破解法,情既以生,想要一朝顿悟,窥破而后立,谈何容易?” 东方素一怔,面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身旁娇羞不已的姑娘,再问:“敢问前辈,若不可破,结局如何?” 乔梦作为当局者,或许到目前为止,自己心里还多少有些懵懂,而且她此时也压根没有什么心思听百里长风的话里的意思。 自然也就参不透他话里的玄机。 但是东方素不同,作为一名旁观者,百里长风的意思她虽然未能悉数明白,但也听懂了五六分。 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乔梦老是不由自主在自己面前提起聂东来,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甚至在此之前,就连东方素也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只当是乔梦上心师尊走时的交代而已。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或许压根没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在百里长风层层剖析之后,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在乔梦的心中,不知不觉已经住进了一道人影。 也难怪她一直都没有察觉,就连她自己也从未经历过此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发觉他人异常呢? 只不过听百里长风话里的意思,这个事情似乎对乔梦有着一些特别的影响,东方素虽然不清楚他说这些话的依据是什么,但是却不得不信。 她与乔梦有些差不多的身世,加上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她可不希望乔梦出点什么事。 “不可说。” 百里长风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或许不强求,顺其自然会更加好一些。” 他相信东方素是个聪明人,虽然他能够看到浅显的天机,但是有些东西点到为止,说的多了破了天机反而得不偿失。 东方素点点头,没有说话。 有着玄之又玄的东西,她虽然也不懂,但是却道听途说过一些,兴许以后慢慢会改变了轨迹呢? 毕竟虚无缥缈的东西,虽说有迹可循,但是谁也不敢盖棺定论不是? 第三百九十九章 静默中 失去了话题的医馆,顿时陷入了沉寂当中。 医馆中的四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再开口。 东方素眉头微微皱起,时不时都会瞥一眼身旁的乔梦,心中还是琢磨着百里长风之前的话语。 尽管有些东西她依旧懵懵懂懂,但是有些东西她还是可以理解的,虽然她并不清楚百里长风所言之词的根朔在何处。 但是,百里长风作为一代江湖奇人,结交过的能人异士绝非泛泛,他既然能够说出这些话来,那就必有依仗。 很快,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自己该当如何去向师尊交代这件事情? 乔梦是她带出来的没错,但是她感情上的事情,并不是东方素所能左右的,虽然她并不清楚乔梦对于聂东来懵懂的情愫从何而来。 但是,这种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她就有义务让师尊知晓,只是一时之间,如何开口倒是成了困扰她心头的一脸难事。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思虑无果,她只好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在她身侧,乔梦则一直低着头,羞涩的把玩着自己的衣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看她的脸一直绯红不断,想来是依旧沉浸在百里长风调侃她的话语里。 只有年轻姑娘自己知道,自从百里长风将她心中的朦胧挑明了之后,她心里始终有一道身影挥之不去。 尽管看不清他的具体面容,但是乔梦却很清楚,自己心里的那道身影到底是谁。 “难道鬼医先生说的是实情?自己真的对聂东来动了心?” 她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了这个疑问。 越是想弄清楚答案,就越想不透缘由,自然也就没有了答案。 只是少女却越发的羞涩了。 百里长风相对平静的多,嘴角挂着和曛的笑容,除了偶尔凝视一会聂东来所处的莲台之外,其他时候,含笑的眸子来回不停地扫视在东方素与乔梦二人之间。 颇有一副高人风范。 不过他心里却生出了些许明朗。 在东方素二人未到医馆之前,他一直害怕聂东来出现什么意外,毕竟他已经错过了预估时间好几天了。 “衍莲之域”虽然是他捣鼓出来的不错,而且“衍莲之域”的问世,意味着他百里长风在医道一途上,又前进了一大步。 不管怎么说,它的效果可是实打实的存在,而且一个独立空间的创造,在整个江湖史上,算的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不容忽视,即便是他这个“衍莲之域”的缔造者,也不能百分百掌控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 或者说,他虽然捣鼓出了这个东西,但却压根没有发掘到它的其他用途,自然也就没了解清楚它的利弊。 一个全新的创造问世,虽然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却同样需要一步步去发掘、完善、甚至改进。 最主要的是,百里长风本人也曾尝试过“衍莲之域”的厉害,就算是他这个级别的高手,都差点在里面丢掉半条命。 聂东来虽然武道实力不错,但那也仅仅是放眼江湖年轻一辈而言。 并不是百里长风自傲,聂东来想到达到他当时的高度,还需要不短一段时间的路要走。 更别说是与如今的自己相提并论了。 百里长风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有多擅长医道,但是相比于武道而言,他在医道一途更具优势。 即便如此,他在武道一途的修为并不弱,反而在很多人看来,强的离谱。 虽然不能与江湖第一人“圣笔铉剑”之辈相提并论,但是在整个江湖当中,绝对名列前茅。 毕竟天境中上游的实力摆在那里。 或许单论武道实力而言,百里长风这个天境中上游之流,未必就是那些常年混迹厮杀在江湖,实力相对比他弱一点的人的对手。 但是,所论到自保之力,恐怕江湖中能够胜过他的寥寥无几。 医者,本身就是保命手段的象征,更何况他在这个领域早就已经一马当先了。 就算是如此,他也对“衍莲之域”的未知充满畏惧。 因此,当聂东来进入“衍莲之域”一月之余的时候,他内心总是焦灼不安。 可这种感觉,当他看到乔梦的时候,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由于医道一途涉猎的东西诸多,他也曾研究过许多虚无缥缈的东西,什么命运天机之类的东西,都有涉猎。 毕竟医道本身,就是一条在天运手中争气象、夺命数的逆天之路。 虽说天命不可为,但是医道何尝不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逆天改命? 从东方素与乔梦二人走进医馆开始,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在她们二人身上,皆有聂东来的运数所在。 尤其是乔梦,她身上表现的尤为明显,如果百里长风所见不差的话,在不久之后,她定会与聂东来有各种交集。 而且,因为聂东来的原因,她的人生,在不久之后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应该是多劫恶。 这东西虽然玄之又玄,但是仿佛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般。 百里长风并不敢保证,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就一定会发生,但是他却敢保证,聂东来必定会有惊无险度过眼前的这一劫。 因为他的命数丛生不尽,所以,百里长风那颗悬了月余时间的心,终于可以稳稳的放在胸腔里去了。 不过,聂东来的未来,命数到底如何,他却始终无法看清,就好像他看不清东方素与聂东来运数驳杂一样。 一眼望去,皆是朦胧。 “怪哉!怪哉!” 百里长风心中惊疑不定。 按理来说,运数这东西的轨迹,实便是实,虚便是虚,很少有朦胧之感,因为能观到就能观到,观不到的始终观不到。 但是像东方素与聂东来二人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难道是老夫修行不够?” 纠结了半天,百里长风不得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虽说这东西他能观摩一二,但毕竟不是他的主修职业,其中大多条条框框,他研究的并不是特别透彻。 不是有句老话说术业有专攻嘛! “看来得找个机会请教一下那个老家伙了。” 很快,百里长风心中就打定了注意。 虽然他对此一道的研究有限,但是他却认识一个对此道特别专业的老家伙,以他的道行修为,百里长风相信定可以端详出一些端倪来。 他们四人当中,最偃旗息鼓的当属穆桂天了,他已经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也未曾动过了。 六神无主的他,目光无神的站在一旁,半张着嘴怔怔的看着医馆的地面,脑子里一片混乱。 原本经过一月余时光的暂住,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对这间简陋的医馆驾轻就熟了。 可是到了今日,他才发现,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了他似乎什么都不认识。 就连眼前这个原本熟悉的慈祥老头,他已经有些不认识了。 就算是他做梦也想不到,与自己朝夕相处了月余时光的老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鬼医先生,江湖医道第一人。 这种天差地别的反差,让他到目前还处于浑噩状态。 至于东方素他们与百里长风之间的对话,他压根没办法听进去一字一句。 一眼望去,还是熟悉的场景,还是熟悉的人,但心里的距离却足足差了十万八千里。 饶是他心宽如江海,一时之间都接受不了。 穆桂天可以断定,这是他这辈子经历过最尴尬、最丢人的一件事情,没有之一。 如今的他,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是以十万火急的速度,逃离这个尴尬的地方。 可问题是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不说老爷子给他的任务目标还在这里,就算是为了自己日后不被老爷子乱棍打死,他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得想个办法,把自己坐落在百里长风嘴里的口实给抹平了,不然的话,就算是逃离了这个地方,他也无法安下心来。 可是待在此处,尤其是想象到百里长风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就感觉度日如年。 不,应该说是度分如年。 尽管现在的他,已经不敢再抬头去看百里长风的眼睛了,可是他依旧能够感觉到百里长风看自己的时候,那种淡淡的笑意。 这让他感觉到自己在他眼里,自始至终都是跳梁小丑般的存在。 但他却无奈,只能假装漠不关心的样子,默默等待机会。 第四百章 不推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已是日上三竿。 太阳的光芒映照着这片天地,将这里的一切都染成了黄金的颜色。 暖洋洋的感觉,说不出的写意。 一眼望去,很是惹眼。 圣铉城街道上的行人越发精神了,但是医馆中的气氛却依旧沉默着。 百里长风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目光不停在两女一男之间徘徊,依旧是之前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仿佛这世间一切,与自己并无半分关系。 其他三人,则神色各异。 东方素柳眉越皱越紧,时不时都会看身旁的乔梦与地上的莲台一眼,神色复杂。 也不知道在联想一些什么。 而她身旁的乔梦,除了时而会娇羞的脸颊绯红,甚至有时候连脖项都会弥漫一层淡淡的绯红之外,更多的时候,都把自己的视线投注在百里长风口中,号称“衍莲之域”的莲台上。 时而也会蹙一蹙蛾眉,显然到目前为止,她依旧没有搞清楚百里长风所谓的“衍莲之域”,也就是眼前这座并无出色之地的莲台,到底是如何将聂东来一个大活人盛装在里面的。 当然,她心中更是忐忑,聂东来不知何时才能从里面出来,他出来之后倘若恢复了自己,是否还会记得起她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 偶尔也会想到,聂东来一个人独处在“衍莲之域”月余时间,到底会不会寂寞呢? 可谓是尽显小女人心态。 当然,这诸多思虑,压根没有人能回答她,百里长风或许会知道,但是自从百里长风挑明了她心中的那一丝情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勇气去问人家了。 甚至她有些害怕百里长风再次张口说话,将她心底那些隐隐约约的情愫全部公之于众。 相比于她而言,东方素显得要冷静太多,不是说她能够搞清楚一切,而是她早就习惯了淡然。 不管百里长风之前天马行空的说辞到底有没有实际用处,也不管眼前这座看似无华的莲台,到底有没有他所说的那般神奇,东方素都不在乎。 她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聂东来的确在此,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于说百里长风能不能医好他的失忆症,她并不是很在乎,失忆的聂东来也好,恢复记忆的他也罢,只要他还是聂东来就好。 师尊于她的任务就是能帮衬的时候多帮衬一下聂东来,至于说他的状态如何,似乎跟她东方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对于百里长风所施展的手段,她虽然同样不能理解,但是她的性子不容许自己太过执着自己修行之外的东西。 医道对她而言,本就是另一个世界,也并非她专攻的对象,她并不纠结。 她只要知道一点就好,百里长风的医术越是高明,就越有希望医好师尊的脸。 因此,她现在唯一纠结的事情,就是到底要怎样,才能让百里长风出手医治自己的师尊。 这也是她一直愁眉苦脸的原因所在。 期间有好几次,她都欲言又止,因为她实在不清楚,自己该如何去求百里长风出手。 对于鬼医先生,她也只是听说过一些江湖传闻而已,他的喜好是啥,又有着怎样的规矩,除了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一些之外,她并不清楚。 于是一时之间,竟也难以张口。 而一旁的穆桂天,则依旧沉迷在内心的争斗当中,无法自拔。 谁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能够从那三点一线的自闭中走出来,不过估计应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三个年轻男女,纠结在各自心中的那一件事上不能自已,看的百里长风一阵好笑。 不过他并没有嘲讽此三人的意思,只是觉得眼前三个年轻人倒是特别有意思。 各自都有各自考量的侧重点。 他作为一名久经江湖的老家伙,压根就不需要开口询问什么,只多看一眼,就已经大概明白了三个年轻人的心思。 良久,百里长风终于收起了眼角的笑意,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他看向蒙着面巾的年轻女子,开口问道:“姑娘似乎有话要对老夫说,不妨直言。” 闻言,东方素张了张口,一脸难为情的道:“鬼医先生果然慧眼如炬,晚辈的确有事要求于前辈,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想象过无数的开口方式,同样也想象过无数被百里长风拒绝的方式。 如果是放在正常时候,依照她的性格,定当直言不讳。 可问题是,如今她所面对之人,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鬼医先生,而且她与人家也并无交情,如果贸然开口,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百里长风顺着轻轻摇摆的摇椅坐下身来,挑了挑眉道:“姑娘是想求老夫帮忙医人?” 对于东方素的顾虑,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一点猜测,只是他观眼前的女子,身体各项机能似乎都十分标准,完全不像是有任何病症的样子。 “前辈果然明察秋毫,晚辈佩服。” 东方素先是一顿吹捧,而后直言道:“晚辈确实想求前辈出手医治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前辈是否愿意劳驾?” 既然百里长风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好在吞吞吐吐。 不过她并没有询问请百里长风出手的代价,因为只要百里长风愿意出手医治师尊,任何代价她都愿意承担。 “不知姑娘想要老夫医治者,是为何人?” 百里长风继续问道。 “是晚辈的师尊。” 东方素神情严肃的道:“一个将晚辈含辛茹苦养大,并教会晚辈做人行事之人,师尊在晚辈心目中形同父母,更甚父母。” 这些言语,完全是她的肺腑之言,没有任何矫揉造作。 在东方素心里,师尊莫语诗的确如同父母,因为她本身就是莫语诗拉扯成人的,相比于亲生父母,她对于莫语诗的感情更加深厚。 “姑娘的师尊是?” 百里长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摇椅的扶手,听到这里,他自己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只不过他想通过东方素之口,确定一下。 “百花仙子莫语诗!”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东方素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敬重与骄傲。 “果然!” 百里长风身下的摇椅瞬间停止了摇曳,他抬头直视着东方素,嘴角露出一丝古怪,似有些无奈的道:“姑娘想让老夫出手为莫仙子医脸?” “正是!” 东方素朝老人施了一礼,恳求道:“还望前辈不吝出手,不论任何代价,晚辈在所不辞!” 百里长风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莫仙子倒是受了个好徒儿啊!” 东方素脸上多了一丝喜色,有些不敢相信,“前辈真的愿意出手?” “这件事并不是老夫愿不愿意出手的问题。” 说到这里,百里长风犹豫了一会儿,后道:“这件事姑娘回去与莫仙子商量之后,再来通知老夫吧!” 他心中也是苦笑不已,如果莫语诗脸上的伤,能出手医治的话,他早就出手医治了,又怎会等到今日呢? 只是其中缘由,既然莫语诗并没有与东方素说,他也不好道破。 或许这一次恳请自己出手医治莫语诗的脸,根本就是东方素自行决定之事,十有八九莫语诗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前辈怎么知道这件事晚辈并没有与师尊商量?” 东方素惊诧出声,隐约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可就是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你就无需知道了。” 百里长风笑了笑,道:“你只需要知道,如果这是你与莫仙子商量之后的决定,到时老夫绝不推辞。” “真的?” 东方素大喜过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鬼医先生会如此好说话。 如此一来的话,自己只需要回去与师尊通禀一声,折磨师尊多年的脸伤,自当痊愈。 鬼医先生出手,她压根想不到失败的可能。 惊喜过后,东方素连忙对着百里长风再施一礼,一脸激动地道:“如此,晚辈先行谢过前辈。” 百里长风摆了摆手,道:“无语客气,如果姑娘与莫仙子沟通得当,此事并不困难。” 说罢之后,他望着心花怒放的东方素,突然有些羡慕那个脾气倔强的女人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一身传承到现在还没有着落之处,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了。 看来世人常言道福祸相依,并不全无道理。 第四百零一章 行江湖 尽管东方素不清楚,为何鬼医先生在听到师尊名字之后,答应的如此痛快,丝毫没有思考的意思。 但是,她却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大功告成,剩下的就只是等聂东来苏醒过来了。 都说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全都行事怪异,异于常人。 东方素原本是并不相信的,可是见百里长风答应自己的请求如此轻快,她倒是有几分相信了。 显然在她心目中,将百里长风之所以会如此痛快答应为自己师尊医治脸,归根结底于他的性格使然。 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通还有什么原因。 在此之前,虽然师尊也很推崇百里长风,但是她却从未与自己提起过百里长风与她有什么私交,自己与百里长风又是头一回见面,不可能在他心目中有那么大的面子。 因此两者原因都可以排除在外。 在她看来,或许对于百里长风这样的高人而言,医治师尊的脸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压根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也只有如此,他才会痛痛快快将此时答应下来。 至于师尊那边,虽然自己一直都未曾与她老人家提起过此事,但是她相信,只要自己与她说明,师尊想来肯定是会答应的。 对于一个任何一个女人而言,容貌就相当于第二条生命,没有那个女人不想让自己的容貌完整无缺的呈现在镜子里面。 而一旁的乔梦,在听到百里长风愿意为师尊医治容貌之后,心中也是多了一些喜悦。 连看待百里长风的时候,也觉得他慈祥了不少,以致于之前百里长风故意挑明她心中的羞涩,她都不那么计较了。 “也不知道聂东来什么时候才能出关?” 同一时间,两个女人心中同时出现了同一想法。 只不过不同的是,乔梦心中更多的是忐忑,而东方素心中更多的则是期待。 虽然东方素心中也有忐忑,她目前还没想好该如何向聂东来诉说师尊的意愿。 毕竟,在长校镇的时候,她可是掳过聂东来一回。 也不知道聂东来是否还记得那件事? 不多应该多半还是记得的,虽说他失去了六年前之前的记忆,但是这毕竟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距离现在才多大一点时间,东方素不相信他会连这种事情都不记得。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记恨自己,对自己有什么偏见。 不过他后来还不是被师尊他老人家给放走了?也算是大家相互扯平了。 再者而言,自己又没有做出什么令他难堪的事情来。 尽管上一次她也如同现在一样蒙着脸,但是她相信聂东来应该能看的出来上次出手之人就是自己。 修习武道之人,对于气息特别敏感,聂东来如果连这都看不出来的话,他又有什么资格值得自己出手护周全? 不过这种事,想一想也就过去了,东方素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费太多的神。 她始终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等到聂东来出关之后再说,像她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令自己太过难受。 摇椅里的百里长风,看着两女一脸激动的样子,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个当年,闭月羞花的身影。 莫语诗对于聂乘风的感情,在当年的江湖之中,也并非什么秘密之事。 基本上当年江湖中的人,多多少少都对此事有些耳闻。 如果不是当时聂乘风早已心有所属的话,兴许他们二人真的能够筑一段佳话。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即便如此,那个执着的女人,依旧对他死心塌地,那怕是得知了聂乘风心爱之人并非自己,那怕是聂乘风明明已经将这事说的很透彻,她也从未有过什么改变。 大概这也就是她的可爱之处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了?” “貌似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追查聂乘风的下落,也不知道是否也听闻了点什么?” 这一刻,百里长风想到了很多。 片刻,他收拢起自己翩飞的思绪,看着依旧杵在医馆里间,丝毫没有离开意思的东方素二人,说道:“姑娘,依照老夫的推断,聂东来恐怕一时半会之间很难醒过来,二位姑娘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就请先回去。” “当然,二位可以将目前落脚之地告诉老夫,如果他要是醒过来,老夫定当让这小子第一时间前去通知二位,如何?” 说话的同时,他指了指一旁一直魂不守舍的穆桂天。 而穆桂天对于他的话充耳不闻。 “这……” 说实话,东方素二人多少有些犹豫,毕竟她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聂东来的下落,如果不见他一面,就这样离开的话,似乎心里还是有些不太甘心。 不过想想也是,聂东来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关,即便她们二人一直就在此处,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心里虽然如此想着,可是她们二人谁也没有率先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见状,百里长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并不是老夫有意让二位离开,只不过二位也看到了,老夫这医馆实在太过简陋,也没有什么可容二位居住的地方。” “再说了,二位姑娘要是一直待在老夫这里,也属实多有不便。”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被别有用心之人加以利用的话,恐怕对于二位姑娘的颜面有些折损。” “小人之言,最是惹人烦了。” 其实他也不想厚着脸对两个晚辈下逐客令,实在是她俩要是一直待在这里的话,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他向来是一个无拘无束的人,早已习惯了江湖中各种各样的猜忌,但是东方素二人却不同。 且不说她们还都尚且年轻,自然心智不会像自己这般,凡事皆无所谓。 而且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莫语诗,如果让那些时刻关注自己的江湖势力查究出一丝蛛丝马迹的话,多少会对百仙教有些不利。 这也是百里长风让她们二人离开的主要原因。 “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先不打扰前辈清修了。” 想了想,东方素便应承了下来,“如果聂东来出关的话,前辈记得遣人通知我们一声,晚辈感激不尽。” 与此同时,她也将百仙教在圣铉城落脚的地点,悉数告诉了百里长风。 虽说百仙教在圣铉城的落脚点向来都十分隐秘,但是东方素相信,像百里长风这样的人,还是值得信赖的。 一来,他与百仙教并没有什么恩怨,二来,像他这样的人,也不图百仙教什么。 行走江湖,有些人需要提防,而有些人并不需要如此,像百里长风这样的人,自然是属于后者。 “放心吧,老夫保证,如果聂家小子苏醒,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二位。” 百里长风点点头,并未起身。 “如此,晚辈在此先行谢过前辈了。” 语罢,东方素向他鞠躬施礼。 第四百零二章 一封信 “嘟、嘟、嘟!” 就在东方素与乔梦二人快要走出医馆的时候,医馆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听其声音,敲响医馆大门之人的心情,应该不是特别平静。 因为除了心思还没有从自己的小世界走出来的穆桂天之外,不管是百里长风还是东方素,亦或者是心里有些依依不舍,频频回头偷看聂东来所在的莲台乔梦。 他们都从敲门声中听出了一丝紧张忐忑,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畏惧。 尽管敲门声很轻,但是那种因为手指抖动而产生的颤音却异常清晰,很显然来人在敲门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 东方素与乔梦二人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皆有些诧异。 在来之前,她们可是已经打听的很清楚了,百里长风这间医馆,自从跻身圣铉城之后,除了刚开始的时候闹出了一些动静之外,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人拜访的迹象。 就像是浑浊世界的一股清流,向来都是特别清净,即便是处在圣铉城这座繁华喧嚣的城市,它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宁静。 虽然她们一直都想不通百里长风这么做的缘由,在今日之前,她们或许还以为是百里长风并没有什么过人手段,引不起圣铉城其他势力的重视。 但是今日,当她们明确知晓百里长风就是江湖中声名远播的鬼医先生之后,就越发想不清楚了。 按理来说,像百里长风这样一身本事的人,入驻圣铉城之后,不可能不被各大势力逐次拜访,更加不可能出现多年如一日,门庭冷落的情况。 但是,这种事却一直都在。 果然,越是有本事的人,行事越是低调。 思来想去,她们也只好觉得只有这种解释才合乎情理。 大概百里长风的性子本就喜欢清净,不喜被人打扰。 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这样一来的话,一切似乎合情合理,百里长风在江湖中的声望绝非一日之功,可熟悉他的人并不多,即便是求他看过病的人,全都依照他的规矩,向来都不会与其他人说道百里长风的容颜相貌。 由此可见,百里长风此人确实是一个相当低调的人。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才造就了他在医道领域一骑绝尘的成就。 这让东方素二人对这个只有着一面之缘的慈祥老人,打心眼里佩服不已。 反观整个江湖,嘴上说的悦耳动听之人比比皆是,但是能够做到心口如一的,又有几人呢? 而百里长风能够成为其中之一,也难怪他能够取得如此成就。 神情诧异的不止她们二人,就连作为主人的百里长风,也是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他这间医馆,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像今日这般热闹过了。 可以说这些年来,压根无人踏足。 但是今日,一大清早就有东方素二人前来寻人,顺便请他出手医人不说,这还尚未中午,怎么又有人前来扣门? 而且,东方素与乔梦二人到来的时候,百里长风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但是这一次,他事先却丝毫没有察觉。 若不是医馆的门扉遭人轻扣,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医馆。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百里长风可不相信圣铉城会有什么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拜会自己。 且不说在整座圣铉城,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就算是知晓他身份的那群人,向来也不轻易前来叨扰自己,就算是他们真有人前来拜会,怎么也得前来投贴不是? 而且百里长风相信,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那群家伙,也不可能无端无故将自己的行踪告知其他人。 为了自己着想也好,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心也罢。 尤其是这阵敲门之声,来的确实怪异。 不过很快,百里长风的眉梢就皱的越紧了。 他将自己的感知尽数释放,却丝毫察觉不到屋外有何动静,更加感知不到屋外扣门之人的身影。 就算他百里长风对上同等级别的武道高手,实力有所不及,但是他的感知向来都是特别敏锐。 别说是同等境界的高手,就算是比他高出一两个小境界的高手,他也不可能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哪怕是他之前心里想着其他事情,并未留意医馆周围的情况,可是现在他已经将自身感知全数释放,不可能感知不到那人的存在。 除非来人的修为境界比他高出很多,又或者是来人修习了什么可以凝神闭息的特殊法门。 不过放眼整个江湖,这样的人物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 百里长风身影缓缓直起,半眯着眼皱眉冥想,总觉得后者出现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尽管这些年来,江湖中已经很少能够见到他的踪影,但是江湖中的事,他却一直都了若指掌,谁让他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山门呢? 据他所知,江湖中能够拍的上号的高手当中,似乎很少有人能够躲得过他的感知。 毕竟,作为一代医道高手,感知是他必修的一门课程,医道一途,对于感知的要求极为严格。 就在他准备起身去亲自看看,到底是何人扣响了医馆大门的时候,乔梦已经先他一步打开了医馆大门。 打开医馆大门之后,她探出身子左右观望,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的踪迹。 “难道是之前自己出现了幻听?” 一时之间,乔梦有些茫然,她刚刚分明听到有人在敲门,可是医馆外却压根连个人影都没有。 乔梦的俏脸瞬间就蹙了起来。 突然,在她回头的刹那,不经意间的一瞥,让她有了重大发现。 原来在医馆大门的门槛上,静静地呈放着一份书信。 刚刚由于她并未低头,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到那份信的存在。 弯腰拾起那份信,乔梦翻转手腕,正反都两面都仔细端详了一番,顿时俏眉皱起。 这是一份没有任何署名的信,也不知道是何人刚刚寄放在此。 由于这封信是被人放在百里长风的医馆门外,乔梦并没有着急开封,因为她很清楚,这封信肯定是投给百里长风本人的。 当乔梦拿着手中的信,折返回医馆的时候,百里长风已经从里间走了出来。 “前辈,门口被放了一封信!” 乔梦恭敬的将手中的信递了出去,交到了百里长风手中。 百里长风看着手中没有署名的信,面目狐疑的朝医馆外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医馆里间。 同一时间,医馆里间的窗户被一阵风轻轻推了开来,但却没有发出丁点声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阵轻风顺着医馆里间的窗户飘了出去。 百里长风这才收回目光,重新打量起了手中的那封信,皱起的眉梢也一点点舒缓开来。 缓缓打开信封,他轻轻将其中的信件取了出来,在东方素与乔梦二人的目光中,不紧不慢的展开信件看了起来。 并没有避讳她二人的意思。 第四百零三章 出魔怔 的确,在百里长风看来,压根没有避讳东方素二人的必要。 虽然这封信来的突然,甚至可以说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百里长风一生,坐得端行的正,干任何事情,根本不需要偷偷摸摸。 不管信件内容为何,他脸上除了最初闪过的一丝惊讶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丁点神情变化。 至于东方素与乔梦二人,原本是想告辞百里长风,离开医馆的,可是遇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她们二人却不受控制的停下脚步。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中好奇的驱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二人都很难再迈出脚步了。 而是一致将惊讶的目光,投向了百里长风手中打开的信件上。 尽管她们觉得这应该是百里长风的私事,与自己并无关系,可却由无法控制自己的腿脚。 以致于当医馆里间的窗户被那阵轻风推开时,她们都没有丝毫察觉。 按理来说,轻风推动窗户的声音虽然轻如无声,但是对于她们这种武道修行者而言,哪怕是再轻微的动静,她们也能感知的到。 不说是她们这种年轻一辈中武道修行的佼佼者,就算是武道入门级别的人,察觉到这种动静并不困难。 毕竟医馆里间与外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了触手可及。 可事实上,不论是东方素还是乔梦,她们谁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因为她们的心思全部放在了百里长风手中的信件之上。 就连她们二位当事人,也并不是特别清楚,自己二人到底为何会如此关注一封信件。 或许她们压根想不到,她们所关注的东西,并非真的是那一封信件,而是那封信件与百里长风有关。 归根结底,她们关注的是百里长风这个人,而并非他手中的信件。 那封信,不过是个寄托而已。 大抵是因为她们需要百里长风出手医治师尊莫语诗的面容吧! 倒是原本一直六神无主的穆桂天,突然从迷茫中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的他,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不由一阵后怕。 他后怕并不是因为自己得罪了百里长风,也不是因为害怕以后自家老爷子知道了会责罚自己。 而是因为他很清楚刚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居然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魔怔当中。 所谓魔怔,就是修习武道之人走火入魔的征兆。 可以想象,如果不是自己刚刚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吹的打了一个冷颤,这才苏醒过来,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轻则陷入循环魔怔,武道修为终生止步于此,重则走火入魔,性命垂危。 魔怔,是所有武道修习之人最不愿意遇到的一大难题,这是一个死循环,一旦陷入其中,便会变得无可自拔,很少有人能从这个死循环中走出来。 自古以来,但凡走火入魔者,十有八九都是由自身魔怔引起。 而走火入魔者,除非遇到绝世医者救治,或是自身心性毅力超乎想象,磐涅重生。 不然的话,多半是要废了。 魔怔之恐惧,可想而知。 清醒过来的穆桂天,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了医馆里间大开的窗户上面,目光沉凝。 他总觉得就在刚刚,自己似乎是被人硬生生从魔怔中拉了出来,可具体会是谁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感觉甚是奇妙,道不明说不清,但却真实存在于他心头。 他并不清楚自己心中为何会突兀出现感觉,可是这种感觉一旦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穆桂天将自己的感知全数散开,但是在他的感知当中,医馆之内除了自己熟悉的三个人之外,并无他人。 而百里长风三人的心思,明显压根就不在自己这边。 这一刻,他的眉头皱的越深了。 “难不成这医馆当中,除了自己几人以外,还存在着其他人?” 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穆桂天脑海中,将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他不知道自己脑海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想法,“难不成是自己得了臆想症?” 穆桂天摇摇头,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排除在外,如果医馆之中当真存在着另外一个人,那为什么自己这月余时间里,并没有见过他?更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如果说是因为武道境界不足的原因,自己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倒也没有什么。 可问题是,他已经来百里长风的医馆待了一个多月时间了,如果医馆中当真存在着第四个人,再怎么说,他也不应该见不到他。 就算是此人是个武道境界其高的高手,他也不可能连续一个多月时间不眠不休吧? “难不成他还会隐身不成?” 一念至此,穆桂天脸上不由多了一丝苦笑,“看来应该是我想多了,没有到我堂堂枫林山庄的少庄主,也会有疑神疑鬼的一天。” 他的嘴嘴角有些苦涩,从一出生开始,他穆桂天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加上他自身的遇到天赋并不弱,养成了他自傲自负的性格。 长这么大,他还真没有服过那个同龄中人,哪怕是武道修为高于他的人,他也丝毫不落下风。 因为他穆桂天修习的武道,并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花架子,而是实打实的杀人道。 即便是对于年纪偏小的聂东来,尽管他已经见识过聂东来变态的武道境界,他也只是欣赏而已。 修习杀人道者,没有弱者。 像他这样的人,向来都对自己的感知异常自信,可这一次,他却质疑了自己的感知。 在他看来,这次的感知压根没有任何任何可能性可言。 当他走出医馆里间的时候,百里长风已经看完了信件中的内容。 可当看到信件中的内容以后,原本平静的如同一汪湖水一样的百里长风,突然神情大震。 他那平静如水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各种情绪。 不断变换。 惊讶,激动,难以置信。 甚至连他握着信件的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不管是东方素还是乔梦,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让她们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们二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也怪不得她们二人,尽管她们二人今日只是第一回来到这间医馆,也是头一次认识百里长风。 可是百里长风给她们的感觉,就像是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压根不外身外之物动摇情绪,平静的让人全然捉摸不透。 可是此刻的他,在看完一封信以后,居然会出现如此之大的情绪波动,这是东方素二人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百里长风这种人,并不是初涉江湖的毛头小子,他的心境早已被打磨的如同一面平整无度的棱镜一般。 别说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如此之大的情绪波动,就算是生死,他恐怕也能坦然面对。 “到底是怎样一封信,会让鬼医先生这般激动呢?” 鬼使神差下,东方素二人在同一时间,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她们虽然很想知道答案,但却不敢开口去问。 不光是他们,就连刚刚清醒过来的穆桂天,在看到百里长风的状态之后,也是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他与百里长风接触的时间最长,也最了解这个慈祥老人的不凡。 尽管眼前这个老人,看上去乖张不着调,可其实他的心境早已达到了无悲无喜的境界。 别说是生出如此大的动静,就算是让他的心境出现一丝波澜,恐怕都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 见此情形,穆桂天对老人手中的那一张白纸多了几分好奇。 第四百零四章 再归来 好一会儿,百里长风这才将手中的信件重新折叠起来,小心翼翼的装入了之前原有的信封当中。 而后,将这封乔梦从医馆门口捡到的信,郑重其事的放入了自己怀中,似乎被他揣在怀里的,并非是一纸白纸,而是他人生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件东西。 做完这一切之后,百里长风这才感觉一切竟然如此真实。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即便他是江湖武林中人人敬重的鬼医先生,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这是感觉如梦似幻。 被他揣在怀里的信,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只有短短一句话。 “与君多时不见,挂怀胜似从前。” 一封信,只有如此简短一句话。 但是落笔之人的气势却是不同凡响,字迹豪放,足可见写信之人的书写功底。 当然,如果这句虎头虎脑的话,被其他人看到的话,兴许会以为是那个闲得蛋疼没事干的家伙,在故意搞什么恶作剧。 因为没有人会在给别人写信的时候,既不署名,又不写启信人的。 而百里长风怀里揣着的那封信,除了这一句话之外,什么也没有。 不过百里长风看到它的第一眼,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些回忆,便如潮水一般将他整个人瞬间掩埋。 那一刻,他心中隐藏已久的各种思绪,瞬间飞上心头。 这个瞬间让他感觉眼睛湿润的字体,他已经有不知多少时间没有见过了,甚至有时候他做梦也想见到,奈何字体的主人早已渺无音讯。 因为从看到这封信的第一眼,百里长风就从信中简短的一句话里,看到了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字迹。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除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这个一剑江湖风云动的绝世身姿。 那道身影,百里长风已经心心念念了许久时间,甚至就连他来圣铉城都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却不曾想,再次即将重逢,是一纸书信先来见。 虽然只是简短几个字,但是字里行间那种洒脱不羁的豪情,百里长风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 “是他!”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百里长风心中欢呼雀跃,忍不住想要呐喊出声。 作为一名经历过半生风波的慈穆老人,他已经在怒不知多少岁月,没有过如此跌宕起伏的心情了。 而今日,终于心境大乱,并不因为不慌张而是因为激动。 怀中信件上,犹如铁笔银勾一般的字迹,即便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过了,可是这字迹那怕是十年不见,一朝得闻也是犹如昨日。 这一刻,即便是这个名满江湖的慈祥老人,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现在的他,在外人看来就如同一个孩童一般。 时而傻笑,时而发呆。 看的一旁的东方素与穆桂天三人,一愣一愣的。 彼此对望一眼,心中莫名万千。 有好几次,穆桂天都想开口询问,奈何他心有顾忌,始终不敢开口。 眼前这个自己熟悉无比的老人,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自己可以随意调侃的对象了。 当得知了百里长风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与百里长风之间,突然多出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道鸿沟,是由于彼此身份的差距引起的。 虽然他并不清楚百里长风心中是否也如同自己一样,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心中对于百里长风多了一份敬重与距离。 对于他们三人的面部表情,以及心里活动,百里长风压根没有去研究,也完全没有心思知道。 他心里现在只惦记着一件事,那就是不知何时,与自己的那个老朋友再次会面,而不是以书信的方式,得知他的归来。 念及书信,百里长风心中突然多出了一个想法,也不知道那人为什么会只留一封书信在自己的医馆门口,而不是现身相见。 他既然能够将这份书信送到自己的医馆门口,就说明他已经得知了自己的下落。 对于这一点,百里长风并不觉得惊讶,相信以他的能力,打探到这些问题,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可是百里长风想不通,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在这里,却不愿意与自己相见呢? “难道是因为他也察觉到了六年前的事情另有阴谋?而自己也成了他心目中的怀疑对象?” 很快,百里长风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 既然他已经通过书信的方式,告知了自己他归来的消息,那就说明他并不怀疑六年前的那件事与自己有什么干系。 这点自信,百里长风还是有的。 “可他为什么要如此多此一举呢?” 百里长风想了想便放弃了,“管这么多干嘛,既然他如此做了,那就有他这样做的道理,回头见面的时候问清楚不就得了?” “何必要在这里胡思乱想呢?” 推开医馆外间的窗户,圣铉城街道上的繁华景象映入眼帘。 百里长风深吸了一口气,开心笑道:“头一次觉得圣铉城的空气,居然如此之清新。” “圣铉城的空气一直都很新奇,只不过前辈之前并没有注意罢了。” 看着他的背影,穆桂天犹豫再三,忍不住道:“如今,前辈心事已除,静下心来之后,自然就发现了圣铉城的美。” 他虽然心中始终存在顾虑,但是却又不得不寻找话题。 从魔怔中走出来之后,穆桂天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 既然百里长风之前一直没有将自己调侃他的事当做一回事,那就说明在他心中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些东西。 先前只不过是自己,在突然得知他老人家的身份之后,因为震惊乱了分寸,庸人自扰罢了。 试想一下,如果他在乎这些事情的话,以他老人家的身手,就算是一百个穆桂天也不会是对手,又怎么会任由他一个后辈调侃呢?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百里长风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宽容。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跟自家老爷子很要好?所以他一直在买自家老爷子面子?” 除此之外,穆桂天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个理由来。 当然,想明白了是一回事,心中有顾虑是另外一回事。 就如同现在,穆桂天虽然心如明镜,但是他心中的顾虑依然不减,因为眼前之人可是鼎鼎大名的鬼医先生,他的名足以让任何人肃然起敬。 “你小子倒也不笨,很快就看透了个中缘由,就是这张嘴跟你父亲说的一模一样,压根无一点遮拦。” 百里长风双手撑着窗沿,没有转身。 老人就像是在诉说一件习以为常的事,声音听不出半点波澜。 穆桂天连忙施礼赔罪,“之前是小子有眼无珠,居然没有识得前辈庐山真面目,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有错能识能改,是件好事。” 百里长风点点头,“不过老夫说白了不过是一介医者,胸襟虽然谈不上宽厚,但也绝非小肚鸡肠。” “更何况,口无遮拦有时候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就看你如何去看待它了,不是吗?” 他虽然没有明确说不与穆桂天计较,但是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百里长风压根没有记仇穆桂天的意思。 “多谢前辈!” 穆桂天虽然将颤抖的心压回了胸膛,但是他却在也没办法在百里长风面前表现得风轻云淡。 只得毕恭毕敬地说道:“前辈自谦了,前辈医术之高明,堪称神医在世,我辈武林中人,无不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到胸襟,前辈可容百川,当今世上,又有几人能及?” 还不忘恰宜适地的拍上一记马屁。 虽然百里长风或许压根不会与自己计较什么,但是自从得知了老人的身份之后,穆桂天也想与之套套近乎。 不光是他,当今江湖,谁不想取得鬼医先生青睐? 第四百零五章 醉翁意 百里长风哈哈一笑,特意回头瞧了一眼穆桂天,道:“没想到你小子看上去虎头虎脑,拍马屁的功夫却相当不错。” “不过你这马屁拍的怕是有些过了,自己几斤几两,老夫心里还能没有数?”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十分不错。 “哪里哪里!” 穆桂天欢笑道:“小子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前辈如果不信,大可以去江湖上打听一番。” “自然就清楚前辈在江湖中人心目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了。” 他这话倒是不假,鬼医先生在江湖武林心目中的地位,压根不需要任何人去证明。 想当年,“圣笔铉剑”风华正茂之时,他就能与之分庭抗礼。 时隔多年,“圣笔铉剑”渐渐在江湖中销声匿迹,鬼医先生之名却依旧如日中天。 尽管这些年来,他也很少在江湖中抛头露面,但是他的一代传奇故事,早已在江湖武林中根深蒂固,不光医道一途无人企及,即便是武道中如日中天的那些人,也掩盖不了他的锋芒。 江湖武道更新迭代、日新月异,但是江湖医道,唯他一人一肩挑之。 只一人,便可代表整个江湖医道,可想而知,他的风采有多惊艳。 不过让穆桂天真正感到高兴的,并不是他亲眼见到了百里长风这等江湖中的传说级人物。 而是百里长风的态度。 百里长风既然能够如同以往一样,跟自己有说有笑,那就说明在他心里并不计较自己调侃他的事。 虽然穆桂天之前已经想明白个中问题了,但是想明白归想明白,具体情况还得百里长风本人视定不是? 百里长风不以为然,摆摆手说道:“不过是江湖中人有心抬举罢了,并不得当真。” “况且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还不是一介医者而已,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江湖医者多如牛毛,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又有何问题呢?” 看着窗外繁华落尽的圣铉城景致,百里长风由衷感叹道:“就好比眼前入眼皆是景一样,尽管不近同美,但也各有千秋不是?” “前辈所言的确不虚,但是……” 顿了顿,穆桂天嘿嘿笑道:“医者也分三六九等不是,前辈早就已是万医之首,怎能与等闲之辈相提并论?” “小子知道前辈这等高手,其实并不在意这些虚名,但是这也不能抹去前辈在我们江湖一辈人心目中的地位不是?” 百里长风转过身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他片刻,调侃道:“你小子虽然说的头头有道、煞有其事,但是老夫怎么觉得你小子貌似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都说人老成精,更何况是百里长风这等,在江湖中见识过形形色色之人,具有火眼金睛的人了。 自然对于穆桂天的甜言蜜语并不是特别受用,即便他知道穆桂天所言不假,但是他却同样知道穆桂天别有用心。 不然的话,以他的性子,压根不可能开口说出这些话来。 “前辈果然慧眼如炬。” 被百里长风点破,穆桂天尴尬一笑,道:“倒也谈不上什么醉翁之意,只不过是小子有一点点小事想要请前辈帮忙而已。” 百里长风轻轻一笑,“就你小子之前指责老夫之事?” “嗯嗯。” 穆桂天点头如捣蒜。 “想让老夫不与你父亲道知?” 百里长风继续问。 “嗯嗯!” 穆桂天把头点的越发频繁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 百里长风假装想了想之后,道:“不过你得帮老夫做一件事,如果做得到,那么之前之事,咱们一笔勾销,如何?” 穆桂天一听,心情越发舒畅了。 “有戏,果然有戏!” 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之前他就料到这事兴许在百里长风看来,压根就不是什么事情,可当百里长风真正松口的时候,他心中才真正放下心来。 “前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穆桂天想都没想,直接排着胸脯保证道:“那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晚辈也绝无推辞。” 他压根没有去想,百里长风需要自己去做什么,这种事压根就不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 既然百里长风需要自己帮忙跑腿,那么毫无疑问,所做之事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 他总不可能吩咐一件连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让穆桂天帮他去做吧? 反正在穆桂天看来,绝无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失去了他想要自己帮忙跑腿的意义。 因为压根没有任何意义嘛! 听到穆桂天的保证,百里长风的神色终于变得严肃起来,思虑片刻后,看着他问道:“你确定?” “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穆桂天虽然不清楚他想要自己所为之事究竟会是什么,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道:“晚辈确定,还请前辈吩咐!” 百里长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很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小子。” “放心吧,老夫想要你去做之事,绝对在你小子的能力范围之内,只要你小子愿意,就绝对能够做的到。” “老夫不可能去为难你一个晚辈不是?” 穆桂天摆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一脸坚定的说道:“还请前辈吩咐。” “能为前辈做事,那是小子前世修来的福分,别说是力所能及之事,就算是一筹莫展,小子也定当倾其所有。” “好,不愧老夫看中的人,果然没有另老夫失望。” 百里长风虽然一脸欣慰,看着穆桂天的时候不住的点头,可就是不愿意告诉穆桂天,要他所做之事是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穆桂天心中甚觉快意,但是渐渐地,他就觉得什么地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 于是,他只能耐着性子问道:“那,前辈想要小子所做之事,不知究竟是为何事?” “好事好事!” 百里长风眯了眯眼,随即他又机灵一动,问道:“你小子感觉圣铉城如何?” 穆桂天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此一城,人人向往。” “如此甚好,甚好!” 百里长风连连拍手道:“老夫想要你小子帮忙看店一段时间。” “此间?” 穆桂天不明所以。 本来他还想问,百里长风明明一直都在这里,又为何要他帮忙照看这间医馆。 但是询问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此间。” 百里长风点点头,郑重其事。 第四百零六章 两三年 紧接着,兴许是他觉得自己太过严肃了点,又轻笑着补充道:“难不成,你小子还真以为老夫会给你找一个上刀山、下火海的勾当不成?” “就算是老夫有这个心,也不一定就有这个胆啊,如果老夫真的那么做了,你那倔驴父亲还不得跑来找老夫拼命?” “老夫我这条命虽然已经活过了一大半,但是暂且还尚未活够呢,我可不想跟你那莽汉父亲来个同归于尽,老夫这半条命可是金贵着呢。”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穆桂天却并未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所以穆桂天心里就已经明了,他老人家不过是在与自己玩笑罢了。 因为百里长风虽然嘴上说惜命,但却表现得毫无所谓,就连语气也平淡如水。 更何况,穆桂天打心眼里就不相信眼前这个老人会是个他自己所说的那种人,一个真正在乎自己生命的人,是不可能将这种事摆在台面上来说的。 这是所有人的一个共性心理,心中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不愿意提起什么。 至于自家老爷子到底会不会找他拼命,穆桂天想多半是不可能会的。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假如自家老爷子真会找他老人家拼命,那老爷子也得能打的过才是啊,像百里长风这等人,自家老爷子恐怕就是有多大能耐,只需要百里长风一句话,他恐怕连百里长风的人都见不到就已经身死道消了吧。 更不用说,以穆桂天对自家老爷子的了解,别说是百里长风没把自己怎么样,就算是他真把自己怎么样了,自家老爷子也不可能责怪他的。 恐怕他不打断自己的狗腿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他替自己讨回公道。 开什么国际玩笑。 “前辈说笑了。” 穆桂天嘿嘿笑道:“就算是前辈真的要晚辈上刀山、下火海,晚辈也甘之如饴。” 虽然不知道百里长风怎么会突然对自己提出这种要求,但是只要他老人家把这件事当做一回事,别说是看几天医馆,就算是把他就在医馆里打杂,他也毫无怨言。 闻言,百里长风心中一喜,看着他问道:“如此说来,你小子是答应喽?” “答应,怎么不答应呢?” 穆桂天忙道:“不就是看几天店的小事吗?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包在小子身上便是。” 其实他心里早就偷着乐了,原本他还以为百里长风会给自己吩咐一个稍微有点难度的事情,却没想到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如此轻松的差事。 “大概是他故意找个台阶给自己下吧!” 穆桂天心中笃定。 本来百里长风的这间医馆平日里就没有什么人来往,那帮他看医馆这事,不就是等于在他这里混吃等喝几天时间吗? 完全没有任何挑战性,不过就是睡几天觉的事情罢了,小事一桩。 百里长风哈哈笑道:“那好,如此一来,咱们二人可就扯平了。” “前辈太客气了,这份情晚辈会铭记于心的。” 穆桂天立马说道。 百里长风神秘一笑,并不做任何解释。 穆桂天也不在意,继续问道:“前辈是想准备离开圣铉城一趟吗?” 百里长风点头说道:“嗯,有事出去一段时间。” 至于究竟要去哪里,他也只字未提。 他不提,穆桂天也不过问,对于他而言,待在这里过过清闲日子倒也不错,反正聂东来还在这里。 呆在这里里完成了百里长风的要求,又不违背自家老爷子的嘱托,如此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百里长风看着他,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小子也不问问,老夫需要你守在此处多长时间?”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穆桂天身上看到了穆元当年的影子,他不愧是穆元的儿子,他身上这种纯粹,与当年的穆元简直一模一样。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穆桂天如此大度。 穆桂天下意识地问道:“多长时间?” “不多。” 百里长风笑的有些痞坏,“也就两三年而已。” “什么?” 穆桂天嘴角狠狠一抽,忍不住张大了嘴,喃喃道:“也就……两三年时间……” 他真想问一句百里长风,“你确定不是要役我为奴?” 两三年时间。 还而已。 感情在你看来,两三年时间就像一眨眼一样不成? 穆桂天心里那个无语啊! 这样的要求你还真敢提? 你还真敢说出口? 如果自己真的在这里等上两三年时间,那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虽然他不清楚聂东来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绝对不可能用上两三年时间吧? 万一到时候他醒了,记起了些什么,自然不可能干坐在这里等自己两三年时间吧? 那他如果要是出去,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自己岂不是辜负了老爷子的嘱托?负了老爷子的信任? 这绝对是他不可能忍受的事情。 别看他平时嘴上要是弹劾埋汰自家老爷子,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敬重老爷子的,只不过嘴上不愿意承认罢了。 “怎么?” 百里长风皱了皱眉,道:“听起来你小子好像不太愿意啊?” 我愿意? 我愿意你个大头鬼啊! 你确定不是在戏耍我? 穆桂天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不过他终究还是强忍下了自己心中的怒火,不管这个事是百里长风有心刁难自己,还是他有什么别的意思,在没弄清楚之前,穆桂天还是决定先委屈一下自己。 毕竟自己理亏在先。 抬起头,他看着百里长风,讪讪笑道:“不……不是……不愿意,只是……只是这个时间,是不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长了?” 说着他还特意伸出自己的手指,掐了掐部分指肚。 抛开所有事情不谈,那可是两三年的黄金时光啊,谁愿意将自己宝贵的两三年时间,浪费在这间小小的医馆上头? “不长啊?不就是两三年时间吗?一转眼就过去了,怎么会长呢?” 百里长风不为所动,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这还不长? 您老怕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穆桂天强忍着一拳锤爆百里长风脑瓜子,看看他的里面脑回路的冲动,带着央求的语气问道:“就不能稍微缩减一下时间?” 他长这么大,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如果站在他眼前的人不是百里长风的话,他早就抄家伙干他了。 百里长风顿时被他给逗乐了,噗嗤一笑道:“我说小子,你紧张个屁啊?” 穆桂天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心道:“我能不紧张吗?不紧张才有鬼呢!” 不过百里长风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瞬间心情大好、激动不已。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空挡,只听百里长风继续说道:“老夫所指的两三年时间,并不是要你小子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这里。” “而是指你小子偶尔抽出一点时间来,将这里打扫打扫,别给老夫让这里荒废了就行,其余时间,愿意干啥干啥去,老夫并不干预。” “真的?” 穆桂天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是真的了。” 百里长风朝他脑瓜子上拍了一巴掌,道:“老夫不过是让你帮忙看看这间店而已,又没说要将你小子栓死在这里,我说你小子脑瓜子里面是不是缺根弦啊?脑回路怎么那么神奇呢?” 穆桂天刚刚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早就明白这小子想到哪里去了。 穆桂天挠了挠被他拍过的地方,悻悻笑道:“晚辈还以为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百里长风就笑骂道:“你小子以为个屁,跟你老子一样不开窍。” “当然,你小子可得给老夫把店看好了,别到时候给人把老夫这里的东西都搬空了,你还不知道。” 穆桂天在一旁嘿嘿陪笑,“哪能啊?前辈放心,晚辈一定会让这里的一切原封不动,不然的话,晚辈这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 由于之前他曲解了百里长风的意思,他心里很是不好意思。 “这还差不多!” 随即,百里长风又严肃了起来,“但是有一点你小子可要给老夫记住了,这里平日里只能你自己来打扫,切莫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进来,不然的话,老夫定饶不了你。” “一定一定。” 穆桂天排着胸脯保证。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需要别人来代替的话,那他穆桂天这些年岂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更何况这可是鬼医先生的地方,能常来替鬼医先生清扫这里,是江湖中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呢! 即便他是枫林山庄的少庄主,身份绝非寻常,但是能为鬼医先生做点什么,他同样也感觉无比自豪。 就算只是帮他老人家清扫一屋,又何尝不是他老人家对自己的一种认可呢?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之前还误解他老人家的意思,穆桂天就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没想到自己也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一天,想想可真是惭愧啊! 因此,心里瞬间充满了干劲,一定要将百里长风嘱托的这件事,给办的漂漂亮亮,让他老人家在心里对自己留下一个非常好的印象。 以此来弥补自己之前留在他老人家心中的各种不良感官。 第四百零七章 老朋友 但是穆桂天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百里长风嘱托给他的这一点点小事,非但没有他心中想象的那般简单,更是险些让他奔溃。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晚辈斗胆问一下,前辈这个决定可是与之前收到的信件有关?” 此时的穆桂天,除了满心欢喜之外,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之后,终于想到了哪里不对劲。 这一切的根源,似乎根本就是来自于百里长风怀中的那封信,之前未曾收到这份信的时候,百里长风与现在有着天差之别。 别说是嘱托穆桂天来照料医馆了,他压根就懒的从自己的摇椅上坐起来,更别说是临时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有些关系吧!” 对于穆桂天能够联想到这个问题,百里长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毕竟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并没有避讳穆桂天他们三人任何一个。 尽管穆桂天与东方素三人,谁也不曾瞧见信里的内容,但是如果他们连这都联想不到的话,那也未免太让百里长风失望了。 “熟人?” 穆桂天摆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想了想之后,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不是他多嘴,实在是他太过好奇了。 原本这样的话,他本就不想说出口,但是却仿佛又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让这句话从嘴边悄悄溜了出来。 话从嘴边出口以后,他本能的偷瞄了一眼百里长风的脸,看他脸色如常,这才心里暗送一口气。 百里长风欣然答道:“自然是老朋友了,不然的话,又怎会值得老夫去亲自走一遭呢?” 自从知晓了东方素与乔梦二人,是莫语诗之徒之后,他便对这里的三个年轻人少了一丝戒备。 当然,他们在百里长风心里也只能引起那么一丝丝的戒备。 “老朋友?” 穆桂天眉梢翘起,有些不明所以。 百里长风作为江湖一代鬼医先生,交友到底有多广泛,他不清楚。 或许不光他不清楚,整个江湖中,除了百里长风本人之外,压根就没有几个人清楚了。 因此,能够被他称之为老朋友的人,到底是谁,压根不是穆桂天一个晚学后辈能够猜测的。 他只知道,此人必定是与百里长风同出一个时代的前辈人物。 除此之外的,就不是他所能够了解的了。 百里长风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看样子,你小子对老夫怀中的这份信有着莫大的兴趣啊?” 从穆桂天清醒过来之后,他就注意到了,穆桂天的目光一直都游离在他怀中的那一封信件上面。 对于未知的事物保持好奇,是所有人都有的通病,没有任何人可以除外。 就如同一旁的东方素与乔梦一样,她们二人的目光也很少离开自己怀中的信件。 百里长风看得通透,“不光是你小子,就连这两位小姑娘亦是如此。” “兴趣自然是有的。” 穆桂天并不否认,“想必没有人会不感兴趣,毕竟前辈可是名满江湖的鬼医先生啊。” “能够让先生如此重视的朋友,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感兴趣的?” 穆桂天很清楚,早在百里长风出口之前,就已经将他们三人的一切神色举动,全数看在了眼里。 他自己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所以,否认没有任何一点意义,对于百里长风这样的人而言,什么样的人他看不清? 倒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的同时,也要敢作敢为。 就连一旁的东方素与乔梦,也丝毫没有要狡辩的心思。 她们又何尝想不明白这些呢? “你们倒也实诚。” 百里长风心里多了一份欣慰,“倒也是让老夫高看了一眼,原本老夫还以为你们几个也会畏畏缩缩不敢承认呢,没想到你们三人到也不错,不错。” 他一连说了两个不错,看来穆桂天几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还算可以。 尤其是东方素与乔梦二人。 如果说穆桂天能够如此大方承认,还算在百里长风预期范围之内的话,那东方素与乔梦二人,则就大大出乎了百里长风意料之外。 要知道穆桂天可是个大男人,脸皮相对来说要厚上许多。 而且,以百里长风对于他的了解,他能够不蹬鼻子上脸,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可是东方素与乔梦二人不同,她们二人本就是女子,脸皮肯定不能与穆桂天这个二世祖相提并论。 虽然说江湖中往往都会有,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的谣言,可是具体是否有真实可究就不得而知了。 没想到她们二人也是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这着实让百里长风诧异了一下。 “看来是莫语诗的弟子不错了,这个性格,简直与当年的她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百里长风突然有些感慨,当年的莫语诗同样丰姿伊人,只可惜感情错付,未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但是她却丝毫没有因此怪责心爱之人,而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胸襟之广阔,堪称世间其女子。 当年的她,就如同现在东方素二人一样,刚直不屙,敢作敢为。 “相比于此,你们几个恐怕是更感兴趣信中的内容吧?” 一念至此,百里长风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远方,用仅仅只有他一人可闻的声音喃喃道:“他回来了,你知道了吗?” “前辈果然厉害,料事如神啊,晚辈佩服!” 穆桂天嘿嘿一笑,没脸没皮的说道:“其实这两者本就是一体,前辈认为呢?” “屁话。” 百里长风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莫不是以为老夫老糊涂了不成?” “还是你小子觉得老夫就如此好糊弄?” 说着,老人的眼睛眯起了一道危险的弧度,看得穆桂天脸皮横跳不止。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的事。” 穆桂天连忙摆手,示意自己的无辜:“不知道小子可是有说错什么话?或者是做错了什么事?还望前辈明言。” 不管装疯还是买傻,这一刻反正绝对不能自作聪明,穆桂天心里很清楚。 “可以啊!” 百里长风嘿嘿笑着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夸穆桂天还是在损他。 第四百零八章 身外事 “晚辈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前辈明鉴!” 穆桂天有些诚惶诚恐,“就算是给晚辈天大的胆子,晚辈也不敢窥视前辈的信件。” 不过穆桂天已经来不及去仔细想这些东西了。 要说是他对百里长风怀中书信的内容没有兴趣,说出去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可眼看百里长风神色不对,就算是他再走胆量,这个时候也不敢去店里这种事情了。 对于百里长风的实力,或许江湖中其他人并不清楚,但是穆桂天可是领教过了。 虽说他他们没有正面交过手,但是第一次见到百里长风时,他那种神鬼莫测的手段,却让穆桂天心悸不已。 别看他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天知道牵扯到个人利益的时候,这个慈祥的老人会变成什么样一种姿态。 穆桂天虽然平日里一直拿捏着老人的性情,还有事没事总会调侃他一二。 但是现在得知了百里长风的身份之后,他却再也不敢有这种想法了。 因为他很清楚,江湖中这些声名在外之人,不论表面上看上去如何祥善,可又有哪一个真的会是心慈手软的主呢? 如果他们真的心慈手软的话,也不会在江湖中留下那么显赫的名声。 “是吗?” 百里长风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你小子敢说对老夫手中的书信丝毫没有兴趣?” 看到穆桂天如此紧张拘束,百里长风一点也不意外。 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在自己面前表现得紧张拘束,江湖中还没有几个人,在得知了自己真是身份之后,而无动于衷的。 而那扳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的几人当中,并没有穆桂天这一号人物。 当然,穆桂天的父亲穆元,倒算是其中之一。 穆桂天,还达不到那个资格。 “这……” 穆桂天一脸难色,他很想说自己压根没有兴趣,可是被百里长风一脸含笑的盯着,即便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晚辈之前的确对此深感好奇,只不过现在晚辈已经不好奇了,也不敢好奇了。” 最后,他只得如实回答。 眼前的老人虽然在笑,而且笑的很和蔼,但是穆桂天却觉得后脑勺直冒冷气。 他知道之前是自己太过鲁莽了,像百里长风这种人的事情,又岂是他可以过问的? 正如他所言,即便之前他对百里长风怀中书信的内容很有兴趣,现在的他早已没有那个胆量。 做人嘛,还是安分守己一点的好。 不然的话,恐怕会把自己给害死。 尽管百里长风表现得和蔼可亲,但是穆桂天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胆敢再生出什么僭越之举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翻脸不认人。 百里长风脸上的笑容不减,“你小子着实不错,给自己的定位相当客观明确嘛!” “而且老夫也相信这的的确确是你小子的肺腑之言。” 似乎他对穆桂天这个答复,还是相对比较满意的。 “绝对是肺腑之言,小子不敢对前辈有丝毫欺瞒。” 此时的穆桂天,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了。 他很庆幸自己的诚实,如若不然的话,恐怕今日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呢。 弄不好,百里长风恐怕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当然,这只是他心中的猜测而已,并不是百里长风心中的想法。 其实,不管是他今日如何作答,看在穆元的面子上,百里长风也不会为难他的。 但是穆桂天却不敢去赌,一旦赌输了,后果并不是他所能承担的起的。 一旦他真的赌错了,那弄不好会是一次灭顶之灾。 既然是到时候百里长风不会为难他,倒是对他的感官跟定会跟着发生很大的改变。 至少会在百里长风留下一个一无是处,只会好高骛远说大话的形象。 “嗯,老夫看出来了。” 百里长风并没有忘记站在一旁的东方素二人,而是转头看向了东方素与乔梦二人,问道:“那你们呢?是否也对老夫手中的书信毫无兴趣?” 闻言,东方素顿时蛾眉轻蹙,斟酌片刻后道我“我二人与穆公子的想法一样,现在已经不敢了。” “还望前辈见谅!” 东方素的姿态放的很低。 自从知道眼前的老人,就是鬼医先生之后,东方素便把百里长风看得很重要。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江湖医道第一人,更是因为东方素需要他去医治自己师尊的面容。 她害怕一不小心得罪了百里长风,万一他要是心情不爽的话,求他医治自己师尊的事情可就要泡汤了。 倒是乔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 她很想不通,她们几人对百里长风手中的书信感兴趣,也是因为好奇,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嘛? 为何穆桂天与东方素会摆出一副做错了事的姿态?但凡是个人,都会有好奇心,就这一点而言,她们几人又没有错。 而且,她们又没说非要知道百里长风怀中书信的内容,就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百里长风把她们的表情全部看在了眼里,当然也清楚乔梦心中的想法,于是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夫知道,你们都很好奇,你们的心情老夫能够了解,毕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你们需要知道一点,有的时候,身外事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妙,因为有些东西知道的越多,也不一定会对你们有好处。” “老夫如此来讲,你们可听的明白?” 东方素一听,顿时浑身一震,她是个极其冰雪聪明的姑娘,如何能听不出百里长风的弦外之音? 何况百里长风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件事原本就不是她们该知道的事情。 想通了这些,她心中不由对百里长风多了一份感激,看着眼前的老人由衷说道:“多谢前辈提醒,是晚辈愚钝了,晚辈这就离开!” 她再也没有提有关聂东来的事情,像百里长风这种人,既然已经答应了她,聂东来醒来的第一时间会通知她们,自然不可能食言。 乔梦原本还想狡辩什么,但却被东方素不由分说拽着离开了。 目送东方素二人离开,百里长风的脸上多出了几分欣赏的笑容。 而后,轻声赞叹道:“冰雪聪明,一点即通,倒是个很不错的苗子。” 穆桂天也跟着点了点头,不用说,他就知道百里长风是在夸赞东方素。 虽然今日他与东方素之间,闹的不是特别愉快,但是就叫他也不得不承认,东方素的确是个非常不错的女子。 不管是涵养也好,心性也罢,都不可多得。 “之前那句话,同样是老夫说给你小子听的,你可明白?” 片刻后,百里长风对穆桂天再次叮嘱了一遍。 但是他的目光,一直都盯着窗外蔚蓝的天空,似乎头顶的这片天空,对他有着什么特殊的诱惑一样。 穆桂天点头应道:“晚辈知晓。” 他感觉到百里长风除了激动之外,似乎还有些忐忑不安,虽然只有淡淡的一丝,如果不注意的话,压根不可能感受的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穆桂天拧着眉头心里嘀咕了一声。 按理来说,百里长风已经站在了江湖武林的最顶端,应该没有任何事值得他惴惴不安,但是穆桂天刚刚却明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这种一闪而逝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甚至让他自己都感觉有些心里难安,就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一样。 这让穆桂天有些紧张,“但愿是我的错觉。”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第四百零九章 逝如斯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总会在不经意间,悄然而逝。 不知不觉,已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让人不得不慨叹,逝者如斯。 回想去年深秋寒冬的凛冽寒风与刺骨冰凉,依稀还是那么清晰,一切仿佛犹如昨日。 四个月余的时光,就这样从指间悄悄溜走。 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慨叹时光易逝,岁月易老。 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悲怜人生苦短,去日苦多。 尽管如此,当看到大地一片春绿,世间万物欣欣向荣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会把那些不满的慨叹与悲怜,都抛诸脑后。 把自己的目光都投向脚下的翠绿萦然,或是远方映照在天际的青葱。 不得不说,阳春三月的天色,着实令人无比向往,就仿佛向往自己年轻再一春一样。 这个季节无疑是一个令人兴奋,一个令人放松的季节。 经过了深秋寒冬摧残之后的天空,终于又一次绽放出了欣欣向荣的势态。 这意味着一份苦涩即将过去,一份新生即将重来。 愿意抱怨过去不幸不公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愿意认真回味过去酸甜苦辣的人很少存在。 在过去四个月余的时间里,江湖中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百里长风自从得了那封书信不久之后,就撇下穆桂天与尚未清醒的聂东来走了。 穆桂天并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但想必是去寻找他那位所谓的好朋友无疑了。 百里长风一直没有说他那个所谓的好朋友究竟是谁,同样穆桂天也没有再问。 毕竟,当初在医馆的时候,百里长风已经明明确确说了,有些东西知道多了也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也就意味着,在他看来,这件事即便是穆桂天他们知晓了,对他们而言,也不见得好,多半是祸不是福。 而且,穆桂天很清楚,即便是自己问了,百里长风也一定不会与自己说明,反而追根究底还会让他对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过百里长风却走的很急,似乎是迫切想要去寻找什么一样,这让穆桂天很是不解。 以他那些日子相处以来,对于百里长风的了解,他虽然有时候有些为老不尊,但却不应该是个心浮气躁的人。 不应该行事那般慌张。 但是事实上就是如此,即便穆桂天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相信,百里长风那样沉稳之人,会因为一纸书信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是因为担心聂东来的缘故,百里长风离开的时候,穆桂天却特意向他问了聂东来的情况。 一来,他穆桂天并不是一名医者,二来,他对于聂东来的情况并不了解,也不清楚聂东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本着对聂东来关心的缘故,他硬着头皮特意向百里长风询问了一番。 对此,百里长风并未恼怒,尽管他当时已经心不在此,但是穆桂天能够对聂东来之事如此上心,他也很欣慰。 只能说穆元在这件事情上,确实做的十分不错,百里长风能够肯定,他对自己这个儿子,肯定做了不少功夫。 不然的话,穆桂天也不会对聂东来如此上心。 不过有一点百里长风并未猜到,那就是穆桂天之所以对聂东来之事如此上心,除去他家老爷子的一些缘故之外,更大的原因还在于他对聂东来那种潜意识的信任与认同。 这种感觉很缥缈,甚至有些搞笑。 但是穆桂天却丝毫没有觉得,他甚至很认同这种感觉,就仿佛隐藏在身体内的某些东西,突然被激活了一样。 他真的怕聂东来就此一去不复返,毕竟按照百里长风的说法,他早就应该从“衍莲之域”中走出来了。 但是事到如今,他依旧没有任何一丁点动静,这让穆桂天心里担惊受怕不已。 甚至当百里长风告诉他聂东来没事,而且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会有事的时候,他明显有些不信。 但是他相信,以百里长风在江湖中的地位,压根没有必要欺骗他。 起初的时候,百里长风并不想向他解释什么,只是说了句他已经看到了一些聂东来的运命,他并非是短命之相。 这是他作为江湖医道第一人的高傲,能够对穆桂天象征性的解释一句,就已经是一件很难能可贵的事情了。 可是在这个问题上,穆桂天似乎再一次回到了之前那个百无禁忌的模样,硬是扯着百里长风的衣角,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到青年一脸倔强,不得结果誓不罢休的架势,百里长风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松了口。 他真怕如此下去,穆桂天不让他顺心离开。 对于穆桂天这个执拗的有些死板的年轻人,百里长风多少感觉有些无奈。 穆桂天在某一方面来说,与当年年轻时的他有着很相似的地方,在他身上,百里长风似乎也看到了年轻时自己的影子。 愣神之余,百里长风只好将之前自己从乔梦身上看到聂东来运数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倒了出来,说与穆桂天听。 虽然听完之后,穆桂天甚觉匪夷所思,心里总觉得这种事情太过不切实际。 但是不知何故,他却始终找不出一个推翻百里长风说辞的理由来,或者在他心里,压根就不想去推翻这种近乎不可能的说法。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以后,百里长风便随风而走了。 他有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当穆桂天一觉醒来之后,他就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封写了寥寥数语的书信,孤零零放在了桌案上。 穆桂天甚至都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启程离开的。 书信的内容同样很简单,只交代了两件事。 一件是他此行出去尚不知归期,希望穆桂天能够在他不在的日子里抽出一点时间,打点清扫一下他的医馆,莫要让世间尘埃侵蚀了他这一亩三分地。 一件是聂东来苏醒的日子恐怕也尚不为知,希望穆桂天能够耐着性子,护他不被外人打搅,直到他苏醒为止。 总之一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帮他打点医馆之事,穆桂天之前已经就答应了他,自然不可能言而无信,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而护聂东来周全之事,本就是穆桂天此次职责所在,毕竟这是他答应了自家老爷子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因此,这两件事情,就算是百里长风不去强调,穆桂天照样都会去做,而且一件也不可能落下。 只是穆桂天没有想到,百里长风行事居然如此雷厉风行,前一天受到莫名书信,第二天就已经启程离开了医馆。 第二天一大早,穆桂天站在医馆窗前,手中拿着百里长风留下来的书信,望着窗外繁华依旧的圣铉城,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究竟是因为百里长风的离去,心里孤独遗憾,还是聂东来至今未醒,心里担惊受怕。 接下来的日子,他又开启了枯燥无味的生活模式,每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不是对着窗户发呆,就是对着聂东来所在的莲台发呆。 偶尔也会回顾一下自己在枫林山庄的日子生活。 时至今日,聂东来都没有丝毫想要苏醒的迹象。 起初的时候,他心里还算踏实,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越发惶恐不安。 如今,他感觉自己都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不过穆桂天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烦躁,选择相信百里长风的话。 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他的话,在医道一途有着绝对的可靠性。 第四百一十章 逆雪门 也只有如此,穆桂天才会觉得自己稍稍有所心安,或许是百里长风的名气能够让他惶恐的心,感到一丝丝慰藉。 相比于百里长风离开医馆不知所踪这种不为人知的小事而言,这短短四个多月的时间,在江湖中发生的大事并不在少数。 而且都是些震动江湖的事情。 前脚有天龙十二堂试图雄霸武林,以雷霆手段镇压降服了不少江湖势力,其中不乏一些江湖中底蕴已久的势力门派。 天龙十二堂如此作为,直接让原本平静如水的江湖,投入了一颗巨石,涟漪四起,战火纷争。 作为江湖老牌势力的天龙十二堂,一直雄据在江湖顶尖势力行列,自身实力自然毋庸置疑。 而且这个势力,向来野心勃勃,对于囊括江湖有着前所未有的执着。 虽然在当年被聂乘风一人一剑挑了底气之后,也安稳沉寂了多年时间。 可是私底下,却一直都在酝酿着雄霸江湖的春秋大梦,而且一直在这条道路上不断摸索。 但是,因为震慑于聂乘风江湖武林第一人的威慑,以及幽冥督查史席卷江湖的强势,这些年来还算安分。 也很少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但是世人有所不知的是,这种安分的背后,却并非是本分守己,而是私下不断谋划,意图颠覆江湖武林的妄想痴念。 曾经一度,很多人都觉得它的嚣张气焰不复存在,在经过聂乘风一顿敲打之后,它会一直夹着尾巴做人,殊不知这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更凶戾的反击。 直到七年前,聂乘风出事之后,它才再次逐渐露出自己凶狠的獠牙,不断以强者之姿、雷霆手段,将那些摇摆不定的江湖势力,依次纳为己有。 不从者更是被血腥屠戮,以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过去这几年里,天龙十二堂虽然经常做这种事情,但是却始终还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从来都没有冲突到江湖中那些大势力的利益。 他们所选择的对象,多是一些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势力,而且这种小势力,通常都没有什么特别强硬的背景。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湖中各大势力对天龙十二堂这种做法,虽然不齿,但却并没有及时出面阻止。 一来是因为天龙十二堂的做法,压根没有触碰到他们各自的切身利益,二来是因为江湖中各大势力都会不定时招揽附庸下属,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虽然他们招揽附庸下属的手段不尽相同,但是有时很多都会用一些并不正当的特殊手段。 不过他们并不会像天龙十二堂这般明目张胆,如此百无禁忌。 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暴力打压的控制手段,虽然一开始效果显著,但是后期的反弹同样不容小觑。 试想一下,暴力屈打成招招揽来的人手,又会有几个事真心实意愿意为他做事的呢? 非但如此,而且往往还会适得其反。 这一点从江湖中这几年来,对于天龙十二堂怨声载道就可以看的出来。 有的时候,单纯的镇压是不可能让人心服口服的,越是镇压的厉害,就越能激发那些懦弱者的血性。 因此,对于天龙十二堂这几年的做法,江湖中各大势力非但没有阻止,而且还在暗自高兴。 因为在他们看来,天龙十二堂越是手段激烈,就越快导致灭亡。 对于天龙十二堂这种等同于慢性自杀的暴力手段,所有人只会心下冷笑连连,坐等着天龙十二堂被自己的这种暴力扼杀至死。 因此,对她们所有人而言,天龙十二堂这是自作孽,他们完全没有出手的必要,只需要坐下来耐着性子欣赏就完事了。 可是他们又岂能想到,天龙十二堂的狼子野心?这可是一头饥渴了多年的饿狼,又岂会那么容易倒下去? 江湖个大势力自以为是的不以为然,带来的结果并不是天龙十二堂土崩瓦解,而是他们疯狂扫荡江湖的噩耗。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天龙十二堂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乱了他们所有人的阵脚,令他们自顾不暇,更别说是拨乱反正了。 直到天龙十二堂一举拿下了江湖武林一半以上的中小门派之后,所有人都茫然了,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 谁也没有想到,这头饿狼在初步试探之后,居然会打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那些实力处于中下游的江湖势力,居然在一朝之间,就变成了天龙十二堂的阶下囚。 至此,所有人终于明白了一个事情,那就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天龙十二堂私下里早已与一些图谋不轨的江湖势力结了盟。 不然的话,虽说天龙十二堂实力不俗,但是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在瞬间将江湖这么多势力派别覆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是它最终能够吃下所有,自身也会付出一些代价,而且不可能如此迅捷。 果然,回首去看,在天龙十二堂的人影当中,存在着不少未知人员,这些人多数黑纱掩面,而且将自身全部包裹的黑色的衣衫下面。 除了暴露在外的两只眼睛之外,压根看不到任何东西,甚至分不清楚是男是女,但是他们每个人出手都异常凌厉,而且凶残狠辣。 很多人并不清楚这样一群变态出自何方,为什么会跟天龙十二堂的人混迹在一起,似乎在江湖中压根没有他们存在的迹象。 而且,天龙十二堂实力名列前茅,但是以他们的手段,恐怕也不一定能够训练的出来这么强劲的下属来。 这种事情,其实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如果这些人真的是来自于天龙十二堂的话,那么以天龙十二堂的性子,早就将他们亮相出来了,不可能等到今时今日。 这群莫名出现的黑衣人,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到最后更是惊动了一些早已归隐江湖、不问世事的前辈高人。 这才让这群人的身份渐渐浮出水面,也不知道是经谁确认,终于知道了他们的出处,据说是来自于一个名叫逆雪门的势力。 至于这个逆雪门究竟是什么样一个势力,而今的江湖中鲜有人知,甚至大多数人连逆雪门三个字听都未听说过。 只有那些正儿八经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们,在听到逆雪门三个字的时候,瞬间就被震惊的呆立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当他们好不容易压下心中震惊回过神来的时候,面色早已凝重到了极致,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冷气连连。 稍微年轻一些的人,兴许不清楚逆雪门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但是他们却很清楚,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个本该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消失于江湖武林的势力,为何会突然出现,又为何会跟天龙十二堂的一干人等纠缠不清呢? 即便是他们这些聪明绝顶之人,也一时之间想不明白。 只不过,既然逆雪门也参与其中,恐怕这件事终究难以善了了,而且恐怕在不久的将来,江湖中又将引起一番腥风血雨。 第四百一十一章 廿多年 但凡是知道逆雪门存在之人,都很清楚这个门派很邪门,他们做事从来都不问原由,但凭个人意愿喜好。 但却霸道异常,他们不想去做的事情,向来很有原则,那怕是再多的金钱,或是再大的利益,他们也丝毫不为所动。 但是他们想要去做的事情,那怕是分文不取,甚至倒贴利益,他们也非做不可。 没有人可以动摇他们的意志,也没有人可以打破他们的原则。 除了他们那个神秘莫测的门主之外,因为他们逆雪门之人只听从逆雪门门主一个人的号令。 这个组织的严密性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且其可怕性曾令江湖闻风丧胆,原因无他,只因为逆雪门之人对于这个门派神秘莫测的门主,千面圣王的一言一行,都能够做到绝对的服从,那怕是千面圣王想要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任何人都不可能质疑只言片语。 因此,向来与这个门派产生纠缠不清者,多半没有什么好结果。 因为在这个门派的宗旨里面,只有自己的中心,从来不会考虑,更加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 甚至从来不会将任何人当做自己的利益伙伴,或是坚实盟友。 也正是因为比如,才得以让这个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成为江湖武林一霸,会当凌绝顶的巅峰势力,遭到了时代的大浪淘沙。 只不过当初之后,谁也不知道逆雪门的门主是否已经伏诛,因为江湖中压根没有人知道逆雪门的门主千面圣王到底是谁,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男还是女。 所以当初逆雪门被更迭洗牌之时,压根没有人知道千面圣王究竟在哪里。 二十多年前,江湖中以半壁江湖武林为代价,让逆雪门这个邪异的势力离开江湖。 那一次,不知道江湖联盟有多少人为之付出了生命。 那一次,倒在血泊中的逆雪门门徒,不计其数。 但是谁也不敢保证,逆雪门中人已经消失殆尽,因为压根没有人知道逆雪门到底有多少人。 但是那一次之后,逆雪门的名号,正式从江湖中黯然离场,也逐渐被人们所遗忘。 即便如此,江湖武林中对于逆雪门门徒的恐惧,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谁也不曾想到,二十多年之后,这个神奇邪异的组织,会又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 而且是以一种默默无闻的姿态,掺杂在天龙十二堂的人手当中。 这对于二十多年前那个高傲的逆雪门而言,简直判若旁人。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的人,对于他们这群人有着深入灵魂的了解,绝对不会认错的话,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眼前这群人,就算是二十多年前不可一世的一类人。 沉寂了二十多年时间,时间已经将他们身上的所有傲气棱角磨平了,留下来的是深不可测的一汪死水。 任谁看到之后,就会发自内心心惊,因为相比于二十多年前,他们每个人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一丁点神色,每个人都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看一眼都会让人不寒而栗。 谁也想不通他们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够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但是逆雪门悄然归来,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无论是对于二十多年前参与过围剿他们的人而言,还是对于整个江湖而论。 二十多年前,逆雪门的蓬勃野心,令无数人胆寒,即便是沉寂了二十多年前,也不会有有人相信他们会变成什么善男信女。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在二十多年前,不是江湖武林团结一心的话,恐怕如今的江湖武林,已经沦为了他们的阶下囚。 因此,相比于天龙十二堂的兴风作浪,老一辈们更看重逆雪门突如其会的登场。 因此,自从天龙十二堂跳出来作妖之后,江湖中人人都能从中看出一些不同寻常来。 虽然天龙十二堂一早就有权倾江湖的野心,可是他们的实力始终是阻碍他们成为江湖霸主的首要条件。 就实力而言,天龙十二堂的实力并不弱,恰恰相反,它的实力在江湖中不容小觑,但是相比之它的野心,它那点实力就显得有些拿不出手来。 天龙十二堂的狼子野心,显露出来已经不是一两天时间了,但他们一直都没有搞出什么大动作,说明他们对于自己的实力很清楚,而且相当具有自知之明。 但是这一次,他们以雷霆手段镇压江湖其他势力,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不难看出,在这背后,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推手。 至于逆雪门究竟是不是它幕后的推手,答案显而易见。 只是许多人不明白的是,作为天龙十二堂首堂主的那一位,不可能会不知道逆雪门的存在。 而且他也不可能不知道逆雪门的为人,他怎么会让逆雪门来做这背后的推手呢? 他应该不会不明白,不管他的野心成功与否,逆雪门一天不除,他就一天也别想安宁。 兴许有可能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成果,会在一夜之间全部为他人做了嫁衣。 那他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呢? 难不成当年逆雪门的残余力量,被他圈养成了自己的手臂?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他的城府着实令人心惊,二十多年前的稳固经营,只是为了换取一朝出人意料,这份心性当今世上少有人敌。 又或者说,逆雪门已经在暗中控制了天龙十二堂? 若是如此的话,那就说明逆雪门在过去的二十多年前里,暗自壮大了不知凡几,恐怕已经丰满羽翼,相比于二十多年前,有过之而补不及。 能够不动声色吃下天龙十二堂,绝对需要十分非常的力量。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一种好的征兆。 因为这意味着,如今天龙十二堂的难缠程度,绝对不亚于这世间任何一个顶级势力,强大到了一定程度。 同时也为它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如果想要动它,恐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如果认其发展下去,恐怕到后面会变得无法收尾。 第四百一十二章 山坠崖 还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便是姑苏那边同样发生了大地震。 坊间传闻更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姑苏城外的险山被仙人生生截断,用来填平万丈深渊,以造福姑苏百姓。 也有人说是寒山寺的高僧,为了镇压新出世的邪祟,故意断去山峰一腰,一力降妖。 至于说哪一种说法更为合适,压根就没有人知晓,别说是其他地方的道听途说,即便是姑苏境内的老百姓们,也只是知道姑苏城外的峻峰突然拦腰断裂,落入了旁边深不见底的沟壑当中。 那一夜,半座山峰坠崖底,一阵轰鸣赛寺钟。 房屋瓦砾,颤声不停,轰隆巨响传遍百里单位。 好在刚刚赶上入夜不深,压根没有人进入梦乡,也就没有将谁从梦中惊醒的说法。 如若不然的话,大半夜间,如此响亮的巨大声响,突然将人从梦中惊醒,指不定还会吓出什么病症来。 很多人甚至以为是天将不详、端生异象,没想到却是山峰塌落。 姑苏城本是江湖中为数不多的宁静之地之一,这里一向崇尚美好,注重子女教育。 尤其是在文辞教育方面,更是一马当先,缔造了江湖武林当之无愧的魁首。 即便是在这个武道至上的江湖中,姑苏城还一直秉承着“无文不建业、无文不治国”传统美德。 这也是为什么袁老先生在姑苏城的地位无限崇高的原因,因为他把文辞教育当做了自己毕生的指责来看。 姑苏,自历史以来,就一直是文辞故地,相对于武道而言,这里一直都比较注重文辞。 在姑苏历史上,也曾出现过一些名动天下的文人墨客,这些人无一不是江湖秀木、朝堂栋梁。 而且姑苏城一直都保留着以文论资历的传统,那怕是推举城主候选人,也避免不了。 恰是这样一个地方,却突然遇到变故,使得江湖中多少人纷纷侧目关注。 但是却没有人得知具体情形,人们所听闻的,都是以讹传讹的口述言谈而已。 这件事在姑苏城就仿佛是被闭口了一般,没有人愿意提及。 传来传去,人们只知道姑苏城有山倾倒,但却没有人知晓具体是何缘由。 有小道消息传闻说,在姑苏城外山体倾塌的第一时间,姑苏城主林震南就跑过去打探情况了,不过很快,他就独自返回了城主府。 之后,再也没有出去过。 而且面对各种质疑议论的声音,他始终都保持着沉默,从来都没有开口解释过什么。 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让所有人都很是纳闷,不过林震南在姑苏一带的威望的确很高,虽然大伙都很好奇这件事,但是他不说,自然也没有人去当着他的面提及此事。 这件事就仿佛成了大家心知肚明的疑难杂症,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他究竟在城主府干些什么,但大家都觉得应该是这件事让他很为难,所以他不好意思出来露面。 兴许他心里也藏着十万个为什么呢? 对于后面的这两件事,穆桂天起初的时候压根不清楚,毕竟他整日里就带着医馆里,守护着聂东来。 压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关注其他事情,除了自己吃喝拉撒之外,他几乎都没有怎么走出过医馆的大门。 直到最近这几天,消息传遍了整个江湖,他才在圣铉城的街道上偶尔听到了这两件事。 初闻的时候,他还觉得稍微有点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天龙十二堂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他们在江湖中搞什么小动作,想来江湖中没有人会觉得意外。 至于姑苏城那边的意外动静,压根不需要他去操心,因为姑苏对他来说,太远了。 而且,他记得早期自家老爷子曾与他说过,姑苏那边可是有着一位大能人,就算是动静再大,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就连自家老爷子都承认的大能人,又岂能是泛泛之辈?虽然姑苏那边的武道相比比较弱势一点,但是有此人罩着,就算是天龙十二堂,也不敢轻易将魔爪伸向那里去。 不过初闻这些消息的时候,他有好几次都想写信回去问问自家老爷子,这次的江湖动荡是否波及到了枫林山庄,但是念头最终还是被他压在了心底。 枫林山庄本就处于江湖中的顶尖位置,天龙十二堂不会轻易去动它,除非天龙十二堂那些人脑子坏掉了,才会有可能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旦他们选择与枫林山庄较劲,那怕是最终占据了上分,那他们的实力也会遭受到空前绝后的打击,以天龙十二堂的野心,绝对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来。 对于自家老爷子的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午后的阳光,格外的温暖,照射在大地上,空气中都凝聚着春日花香的味道。 姑苏城城主府,林震南慵懒的斜靠在庭院中的太师椅上,手中举着一盅清茶,悠闲自得的轻啜着。 谁也不会想到,所有人心目中应该惶恐不安的他,竟会如此惬意。 在他面前的石案上,刚刚煮出来的清茶,冒着热气,茶香四溢。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妹妹林北夏,她手中同样端着一盅热茶,是刚刚林震南亲自为她斟满的。 不过她看上去并不像哥哥林震南那般轻松写意,紧锁着柳叶眉,似乎有什么心事一样。 看看手中的茶盅,再看看老神自在的林震南,林北夏终于忍不住叹道:“哥,你这个姑苏城主好像并不怎么称职啊!” 经过几个月的恢复,她身上的伤势早已不复存在,整个人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绝色之姿。 其实她的伤势在林震南的悉心照料下,早就已经好了,只不过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外出而已。 林震南微笑着看着他,故作惊讶道:“哦?何以见得?” 林北夏白了他一眼,不经意间自带风情万种,“外面那么多人都在等着你开口吧?你倒好,还有心思坐在这里晒太阳?” 林震南不以为然,嘿嘿笑道:“我这不在陪你嘛,你很少在家里待这么长时间,怎么说哥也得好好陪陪你。” “再说了,有些东西,压根不需要解释。” “那……” 林北夏原本还想问点什么,却被林震南率先开口堵了回去。 “什么事也没有,放心吧,哥心里有数!” 林北夏有些生气,“怎么?你打算连我这个妹妹也瞒着?” 上次姑苏城外出现变故的时候,她的伤势尚未痊愈,因此没有跟着哥哥林震南一道过去。 原本她以为哥哥回来之后会与自己说道说道情况,谁知道他却对这点事闭口不提。 “哥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啥事都没有。” 林震南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不过这件事他本就不想与妹妹说,要是愿意说的话,一开始他也就不瞒她了。 “哼!” 林北夏瞪了他一眼,像个生了气的小女生一样,起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林震南神色逐渐严肃起来,心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哥哥也是为你好,哥这辈子再也不想第二次看到你变成像上次那样。” “哥就你这么一个妹妹,所以哥不允许你出任何一点意外,或许你以后知道了会记恨哥,即便如此,哥也不后悔。” 第四百一十三章 是书生 上次姑苏城外山峰断腰,轰然倾倒引来巨大动静的时候,林北夏原本是有意跟着哥哥林震南,去往姑苏城外查究具体原因的。 尽管这些年来,林北夏一直都很少在姑苏一带长时间生活,但是这里毕竟是她的第二个家园。 林北夏对于这里一直有着很深厚的情谊,更何况她原本就是一个非常怀旧的人,自然不可能对于姑苏一带的变故无动于衷。 因此,即便当时她行动尚且欠佳,她也在第一时间想去第一现场一观。 结果却被林震南以她的伤势尚未全然恢复,不宜辛劳活动为充分借口,理所应当的拒接了。 林北夏之所以会乖乖听话,哥哥林震南可是鼓动了不少人,在她耳边吹了不少风,不然的话,以她较真的性格,还真不会轻易答应林震南。 而且林震南离开之前,可是跟她拍着胸脯保证过,过去查究完具体情况之后,一定会与自己详细说道。 从小到大,林震南答应过她的事,从来都没有食言过,因此对于哥哥林震南,任性如林北夏向来都特别信任。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哥哥却欺瞒了她,应该说是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欺瞒自己而准备。 至于说现场情况具体如何,别说是与自己仔细说道了,哥哥林震南压根闭口不提。 尤为过分的是,林震南为了不让她出去冒险,自从姑苏城外回来之后,更是将林北夏囚圈在了城主府,压根不让她外出走动。 这使得林北夏对于自己的哥哥林震南,感觉万般无奈,如果不是知道林震南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在前不久,自己刚刚受过重伤的话,林北夏早就已经跑出去了。 虽说是哥哥林震南派出了不少人,在时刻监视者自己的一举一动,但是如果她林北夏想要离开,别说是哥哥林震南手底下的那些人,就算是哥哥林震南亲自出手,也不可能拦下她分毫。 她林北夏作为曾经名动江湖的十剑之一,不管是自身实力,还是天赋悟性都远非寻常人之敌,她的武道实力,早已超出了哥哥林震南,更别说是他手底下的一群人了。 压根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说有无其他什么原因,林北夏压根没有向这个方面去想。 在她的潜意识里,哥哥林震南之所以这次对自己如此小心翼翼,肯定与自己上次身受重伤之事密切相关。 哥哥林震南对她的宠溺,很多年前就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林北夏那时候意识涣散,并不清楚哥哥林震南是如何寻到自己的,更不清楚林震南在寻到她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痛。 但是,她却很清楚,自从她这次清醒过来之后,哥哥林震南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以往的时候,姑苏这一亩三分地,林北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林震南除了叮嘱她在外注意安全之外,很少干涉她的个人行动,更加不可能将她困圈在城主府,不让外出了。 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林震南的态度十分决绝,摆明了就是要让林北夏老老实实待在姑苏城,不要由着性子外出行动。 这么多年以来,林北夏还是头一回见到哥哥林震南如此凝重待她,不过她并不责怨自己哥哥,她很清楚哥哥林震南这些年付诸在她身上的爱。 那是一种超越无私的感情,也正是因为哥哥林震南对她的这种感情,才得以让林北夏能够有了今日的实力。 因此,她心里对于对于林震南的爱戴与敬重向来都无与伦比,也就是在哥哥林震南讲玩笑话的时候,她才敢与哥哥顶嘴。 一旦林震南严肃起来,林北夏绝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哄他开心,至于忤逆林震南的意思之事,她从来都不会去做。 行至林震南看不见的角落,林北夏特地放慢的脚步,脸上的神色也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一边走,一边回望姑苏以北的方向,心里暗自纳闷,“到底是我忽略了什么重点信息,还是哥哥究竟在隐瞒些什么呢?” 她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林震南的异样。 林北夏自问,对于哥哥林震南,她早已了解到了骨子里,哥哥林震南的一言一行即将代表什么,她甚至都能够看出几分来。 这一次林震南的表现,太过反常了,别说是以她对林震南的了解,即便是她压根不了解哥哥林震南,但也晓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不是? 尽管林北夏一直都在哥哥面前表现的始终如一,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件事情的背后,恐怕还牵扯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然的话,哥哥林震南压根不会以这种态度待她。 虽说她上次差点香消玉殒,可把哥哥林震南吓的惊起了一身冷汗,但是林震南既然能够胜任姑苏城主,而且在姑苏一带拥有不少的优越拥戴与认同,又岂会是仅仅只是因为上次之事,而针对自己? 自然是不可能的。 对于哥哥林震南,没有人会比林北夏更加了解,别看他平日里文弱的像个书生一样,或者说平常时候,他根本就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但是当褪去书生外表之后,林震南的血性不会比江湖中任何一个成名人物,少它一分一毫。 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无一用百亦书生。” 听上去有些玄妙,但却理解起来很通俗,也很有意思。 似乎有种“成也书生,败也书生”的味道。 岁月的年轮或许在他的外表上,刻画出了许多条条框框,但却唯一不会在他的内心也刻上道道伤痕。 并不是说他有多强大,可以刀枪不入,而是因为他一直都足够坚强,以书生气抗百杆枪。 书生有傲骨,被他诠释到淋漓尽致。想想也是,如果他做不到这一点的话,自然也就不可能将姑苏城一肩担起。 林北夏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哥哥林震南再次牵肠挂肚,因此她表现的很平静乖巧,压根没有让林震南察觉到丝毫破绽。 第四百一十四章 有鬼呀 不光是哥哥林震南没有察觉,就连平时与林北夏最亲近的老妇人婵姨,都只是隐约觉得哪里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至于说到底哪里不对劲,老妇人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不过她并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疑惑提问出来。 林震南、林北夏兄妹二人,是尊她敬她没有错,那也只是他们兄妹二人顾念旧情罢了。 她自己不能因此而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尽管林震南兄妹二人,是她看着长大,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拉扯长大的。 在他们二人年幼的那些日子里,她一人兼职着父母两人的负担,一直将他们当做自己亲生儿女来看待。 但归根结底,她与林震南兄妹二人终究没有一丝血缘关系,兴许这种想法会令她自己寒心,但是她却不得不如此去想。 诚然,从小到大,林震南兄妹二人一直都将她当做自己生身父母来看待,基于她对他们的半生恩惠,他们也一直待她如至亲。 不论是在什么方面,都绝无挑剔了言。 但是,一切都是基于她贤惠聪颖的基础之上,因此,她一向将自己分内分外之事,分的很是清楚。 可为之事当尽力为之,不可为之事当尽心从之。 毕竟她是看着林北夏兄妹二人长大的,他们二人什么性格,她非常清楚。 这一次林北夏的表现,着实有些令她意想不到。 不过想想林北夏前不久才受过重伤,为此林震南一连好几个日夜都未曾合过眼,想到可能是林北夏害怕她哥哥林震南再次为自己担心受怕,而有意约束自己的性格,也未尝没有可能,她心中的疑惑也就烟消云散了。 在她的记忆中,自打林震南兄妹二人懂事起,他们二人的感情就一直十分要好。 因此之前林北夏遇险之后,林震南忙前忙后、脚不沾地伺候照顾了好些天,尽管他从来都没有林北夏面前提过只言片语,即便当时的林北夏昏迷不醒。 但是,那种血浓于水藕断丝连的感觉,让她在潜意识里面多少会有点感知。 更别说那段时间林震南明显显瘦了不少,林北夏如何会看不出来呢? 不过既然她已经好了,而哥哥林震南因此有些提心吊胆,那么委屈一下自己,迁就一下他也无伤大雅。 一切似乎都变得理所应当。 三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春分之后的第三天,阳光正好,一切如常。 自从冬去春来之后,圣铉城的人流越来越密集了,拥挤的人流宛如遍地蝗虫一般,自清晨至夜幕,从来不曾间断过。 当然,圣铉城的景致向来都是如此,那怕是寒冬深秋时节,那些逐梦的脚步也从来没有停歇过。 只不过,相比于寒冬深秋时的压抑,三月后的圣铉城明显多了一分生机与活力。 都说春日时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最是暖人心扉,或许这种话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存在着实打实的依据实凭。 虽然不晓得真凭实据究竟是什么,但是三月间的时间,阳光初至地平线的时候,是圣铉城的人流最大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圣铉城,人流往往要比平常时候多出一倍不止,每个人都仿佛是为了吸收那一口来自清晨的朝气。 【救死不救伤】医馆中,穆桂天一如既往地站在窗前,眯着双眼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见怪不怪。 四个月余的时间里,他从深秋看到寒冬,再从寒冬看到春来。从人多看到人少,再从人少看到人更多,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清晨,站在窗口看老街。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百里长风离开以后,穆桂天一改原来慵懒睡不醒的疲惫姿态,突然养成了初晨早醒的习惯。 而且他已经习惯了每天这样,看着圣铉城街道上,人来人往。 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觉得寂寞难耐,这也算是他在陪伴周护聂东来的这些日子里,养成了一大乐趣爱好。 每天清晨,看着街道上行人匆匆,甚至认真的时候,可以从他们每个人的神情中看到一些他们心底的真实想法来。 尽管穆桂天并不知道自己看出来的这些东西是否准确,但是他喜欢沉浸在这种乐趣当中,钻研这些他以前从未钻研过,甚至想到没有想过的东西。 尤其是当他突然发现,清晨静下心来的自己,对于周围的感知洞察力,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和力的时候,他都会乐此不惫的忘我探索。 像极了一个两三岁的孩童,突然发现了一件特别好玩的东西之后,倾其所有探索未知的样子。 人流不断,穆桂天的思绪不断。 “啵!” 突然之间,他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就像是花生皮被挤破的声音一样。 起初的时候,他并未注意。嘈杂的街道上人影绰绰,偶尔弄出一点突兀的声响出来,并不过分。 比如,有人脚下踩破了一块硬质材料…… “啵!” 不一会儿,这种声响再次传来,而且就炸开在穆桂天耳边,声音虽然很轻,但却很近。 就像,在他身后。 穆桂天愣了愣神,一时之间居然有些迷糊,但是紧接着,这种声音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脆,犹如热锅里爆炒豆子一般。 “啵!” “啵……啵……” “啵……啵……啵……啵……” 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至此,穆桂天终于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近了。 他的眉头深深皱起,脸上也渐渐露出了思索之意。 “嘭!” 恰在此时,他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穆桂天突然一个激灵,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身。 “有鬼呀!” 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以好几十分贝的力道,彻响整个医馆。 原来在他转身之前,他身后就已经站了一个人,而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鼻尖差点碰在了那人鼻尖上。 那一瞬间,穆桂天只觉得自己灵魂差点出窍,一颗心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感觉随时都要跳出胸膛一样。 以致于他压根就没有看清楚身后之人的模样。 但是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颤栗,就连穆桂天也无法避免。 都说人吓人吓死人,穆桂天这会算是有了亲身体验。 第四百一十五章 终出关 穆桂天可是很清楚,如今这间医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因此,他身后突兀出现一道人影,着实把他吓了个够呛,并不是说他胆子小,而是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他压根没有一点点心里准备。 自然而然的,穆桂天也就将这一切往虚无缥缈的神鬼之说上去想了。 面对穆桂天鬼哭狼嚎般的叫喊,他身后之人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定睛一看,那人此刻正歪着脑袋入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头大有些散乱,脸上也有些胡子拉渣,但是大致还是能够看出一些聂东来的样子来。 惊呼过后的穆桂天,仔细打量了他半天,才发现原来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真是聂东来。 再看看里间破裂开来的莲台,穆桂天心里顿时大送一口气。 原来真的是闭关已久的聂东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出关了。 穆桂天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没好气地道:“能不能不要这样吓人?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聂东来终于回过神来,失笑道:“我也没想到你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原来胆子这么小。” 对于眼前这个一直都守护在他身边的胖子,聂东来心里还是挺感激的。 “瞧你这风凉话说的,天爷我是那种胆小的人嘛?” 穆桂天撇了撇嘴,道:“只不过你这样突兀出现在别人身后,还真的怪吓人的。” “还好天爷我自幼就胆子大,要是换了其他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他之前因为太紧张,压根没有想起来,这间医馆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聂东来的存在。 虽然说这晴天大白日的,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被吓出一身冷汗,说出去可能有些丢脸,但是尴尬归尴尬,他向来在自家老爷子面前都不肯落了面子,在聂东来很少就更加不会了。 而且,这事真不怪他胆子小,着实是聂东来出现的太过突然了些。 “这大白天的,你全身冒冷汗可不是件好事啊胖子,是不是该想着减减肥了?” 聂东来不以为然,“而且我出现的也不算突兀吧?也不知道你在沉思些什么,反应居然那么迟钝。” “该不会是看上哪家姑娘,开始思春了吧?” 听到他带着调侃的话语,穆桂天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那有什么姑娘?天爷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女人了。” 不过,当他看见聂东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样?记忆恢复的如何了?” 说罢,他更是围着聂东来的身子转了一圈,“没想到你恢复个记忆而已,却把自己搞得好像刚从前线下来一样。” “差不多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吧!” 聂东来嘴角苦涩,不过他并没有解释太多,尤其是他目前这个样子,还有他在“衍莲之域”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经历。 那些东西就算是在他自己看来,都有着匪夷所思,别说是穆桂天,要真是说给他听了,估计他恐怕会把自己当做神经病来看待。 也难怪穆桂天会取笑自己,如今他整个人看上去,就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穆桂天说他像是从前线刚下来,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要是照他自己来看,他现在的样子,比之乞丐丝毫不差。 “什么叫差不多七七八八了?” 穆桂天显然对他这个答复有些不太满意,“恢复了就是恢复了,没有恢复就是没有恢复,难不成还只恢复了一星半点不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看来那老头也只是徒有其表嘛?世人还对他评价那么高。” 聂东来有些不太确定,道:“应该是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吧?” 其实她能想起来的事情,现在基本上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只是有些东西他一时半会还消化不了,或者应该说是还接受不了。 “什么叫应该?” 穆桂天简直有些无语,他不知道聂东来这次闭关究竟经历了什么,之前碰到他的时候,他就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怎么一眨眼就变得吞吞吐吐了。 这让他很是纳闷,不过心底更多的是担忧,他总觉得现在的聂东来似乎变了许多,变得有些让他琢磨不透了。 于是,他只好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穆桂天心里暗自嘀咕着,现在的聂东来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但却无比遥远的感觉。 虽然他跟聂东来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之前的聂东来好比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话,现在的他给穆桂天的感觉就仿佛是一尊物件一样,死气沉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在影响着他,还是这本就是他原来的样子。 聂东来摩挲着手中的长剑,声音有些低沉,“反正脑海中多出了很多似曾相识的记忆,应该是我原来应有的记忆,只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假。” 穆桂天端详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不同寻常来,可令他失望的是,聂东来的脸上除了平静就是深邃,压根看不出任何一点其他东西。 这让他心中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仿佛感觉到聂东来体内沉睡着一只凶猛的野兽,即将觉醒。 “别想太多了,既然记忆已经恢复了,那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去印证它,何必如此苦恼自己呢?” 最终,穆桂天只得安慰一下他。 聂东来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探究太多,于是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刚刚所说的老头是不是之前医治我的那位前辈?他人呢?怎么不见他?” 对于百里长风,聂东来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不光是因为他之前医治过聂东来的伤势与记忆。 更重要的是,在聂东来脑海深处,居然有这个老人的影子。 而且,根据聂东来的记忆来看,百里长风与他父亲的关系非同一般。 除去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外,他还想在百里长风嘴里打听自己父亲的事情。 只不过之前他一直都在回味自己脑海中多出来的的记忆,跟他浑浑噩噩学到的剑势,并没有想到百里长风。 刚刚穆桂天突然提起他了,让聂东来瞬间想起这么一个人来。 “除了他还能有谁?” 提到百里长风,穆桂天的脸色有点不太自然,他如今早已知晓了百里长风的真实身份,也知晓了自己之前可笑的无知。 而且,百里长风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跟他打,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当然,他并不是抱怨百里长风,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原来如此渺小,压根没有原来自己想象中那般重要。 “只不过他呀,早就离开这里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应该是出去找他的什么故友去了吧!” 穆桂天的语气有些消沉,自从百里长风收到了那一纸书信之后,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同时也让他重新认知到了自己的位置。 聂东来皱了皱眉,有些苦涩道:“离开了?” “原来世间之事,真的就如此巧合,我刚刚出关醒来,他就离开了。” 穆桂天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找他干嘛?难不成想当面向他致谢?” “你就放心好了,他那种人是不会在意这种虚礼的。” 如果不知道百里长风的真实身份,他还真不管打包票,但是如今已经知道了百里长风就是声名显赫的鬼医先生,穆桂天很清楚,像他那种大人物,又岂会在意别人一两句感谢? “算是吧!” 聂东来心情有些失落,道:“既然他已经离开了,那就算了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一句话,顿时让穆桂天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聂东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而且就算是你有心,人家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东西啊! 至此,他终于确定,聂东来真的变了,已经不再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聂东来了。 “就是不晓得,他的变化究竟会有多大。” 穆桂天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只不过这种想法突然就莫名其妙出现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多金爽 午间。 穆桂天带着明显有些不在状态的聂东来,来到了圣铉城声名仅次于千金酒肆的一坊酒家。 至于说千金酒肆,哪里的酱骨头虽然深得穆桂天心意,每每想起的时候,穆桂天总会忍不住心里的馋意,使劲吞着唾沫星子。 但是经过上一次的那件事情,被酒痴笑天前辈教训过一次之后,他再也不想去、也不愿意去哪里了。 上次在千金酒肆的时候,虽然姑且保来了一时安宁,但是如果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情的话,就连他也不敢保证能不能像上一次一样,轻松脱险了。 事实上说到底,上次之所以能够那般轻易脱险,不过是笑天前辈看在聂东来的面子上,不想计较太多而已。 准确来说,应该是看在聂东来手中那柄长剑和那个什么“千佛手”的面子上。 穆桂天虽然见过聂东来手中的那柄剑不止一次,但是以他的阅历,始终都不能看出此剑的来历。 至于说什么“千佛手”,压根就是他闻所未闻的东西,虽然穆桂天不晓得笑天前辈为何会突然网开一面,但是他真的不想再去尝试第二次了。 酒痴笑天的铁面无私,那可是江湖中出了名的,上次能够对他网开一面,已经算是碍了天大的面子。 俗话说的好,有个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更何况他穆桂天又不是傻子,还不至于去以身试险。 当然,这一切还是归根于穆桂天太过年轻,江湖阅历终究有数。 如果是换了他家老爷子,或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那些前辈们在场的话,只需一眼,自然便会知晓聂东来手中之剑的来历,与那所谓的“千佛手”,到底是为何物。 就前者而言,或许看在江湖中人眼中,多数人会比较激动兴奋,但如果换成是后者的话,随之而来的则就是害怕与恐惧了。 “千佛手”。 那是很久以前,笼罩在江湖武林中的一层噩梦,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才能够明白。 也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才会清楚知道,这三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它的主人,比之“圣笔铉剑”聂乘风丝毫不落下成,而且他成名的时间,比聂乘风更早。 他的武道风格,同样比聂乘风更为霸道,讲求的是以力压群雄,也就是所谓的比武逐角。 那可是位实打实的狠角色,只是后来不知是何缘故,他突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 这家被命名为“众来酒肆”的酒家,就单纯规模而言,丝毫不比千金酒肆逊色。 非但如此,如果把两者较相比较的话,它的规模甚至要比千金酒肆大上不少。 千金酒肆的全部面积加起来,差不多看着有众来酒肆二分之一的样子,连带着高低长宽一起而算。 当然,如果是换做装潢的富丽堂皇程度的话,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压根不在同一个档次等级。 千金酒肆的装潢古香古色,颇有一种陈年旧样的感觉,而众来酒肆的装潢,就单单如今的圣铉城而言,绝对算得上是名列前茅。 进入这坊酒家,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副欣然一喜的亮眼感,不管是鲜艳亮丽的大红色地毯也好,还是到处肉眼可见的珠光宝气也罢。 这一切的一切,倒是将眼前这坊酒家,映照的全然不像是一坊酒家,反倒更像是一家富丽堂皇的客栈。 即便是穆桂天这个司空见惯了奢侈淫逸的家伙,也在初入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吓了一大跳,由衷感叹了一句:“他娘的,多金就是爽,多金的主的确不一样。” 聂东来微微颔首,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倒不是说他俩乡下人进城,没见过世面,而是众来酒肆的豪华程度,全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且不说穆桂天,原本就生长在锦衣玉食当中,作为枫林山庄的少庄主,他什么世面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奢侈没有经历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的上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却从未见过有任何一家酒肆或是客栈,能够豪华到众来酒肆的这种程度。 这已经算不得豪华了,在更多的人看来众来酒肆这种作为,压根就是为了显摆,完全不把银两当做一回事。 更别说如今已经恢复了记忆的聂东来了,尽管最近这几年来,他的日子一直过的清贫,而且生活充满了酸涩苦辣,但是,他的出身其实一点都不差穆桂天差。 或者应该是,即便是穆桂天这个枫林山庄的少庄主,出身都不及他的金贵。 因此,在早些年年幼的时候,他同样经历过,也见识过真正的富庶金贵,但是那一切比之众来酒肆的一掷千金做表面而言,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上不得台面。 他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原来在圣铉城,还存在着这样一个金贵富庶的地方。 不光是他,就连穆桂天也不例外,之前的时候他虽然听别人说起过这里,但是一直没有想过,原来这里的豪华程度远远不止别人言说的那一点点。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这一次可算是长见识了。 也不晓得众来酒肆的老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有钱的主,居然真的可以做到寸土寸金。 反正穆桂天大概合计了一番,就他花在众来酒肆的这些银两,足够在圣铉城买上半条街了。 足以可见此人的财力深不可测,如若不然的话,谁愿意拿出那么多银两来装潢一间酒肆?反正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样做的。 可即便如此,它众来酒肆的声名一直都赶不上千金酒肆那个小作坊,这其中的原由,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看来这话倒是假不了。 千金酒肆基本没有别的什么特点,而且还被酒痴笑天定下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苛刻条件。 按理来说,很少有喜欢喝酒的人,会忍受得了这种各式各样的束缚。 因为喝酒之人,最注重的就是一个畅快。对他们而言,无拘无束的爽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千金酒肆的酒向来都是供不应求的,没有办法,或许它没什么别的特点,但唯独有一个特点就是酿制出来的酒香,而且特别甘醇。 这也是为什么众来酒肆一直以来都屈尊于第二的原因所在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见人心 当穆桂天与聂东来来到众来酒肆的时候,这里早已人满为患了。 虽然众来酒肆在圣铉城的声名赶不上千金酒肆,但是每日来到这里消遣的人却不在少数。 因此,这里的生意同样火爆异常。 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千金酒肆生产的酒,向来都是有钱难求。 因为千金酒肆对于酿酒的销售,向来十分严格,酒痴笑天本人本就是个很严谨的老人。 而且,他视酒如命。 有的时候,即便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从他哪里买的到他酿的酒,甚至还需要与之对眼。 所以,江湖中人多人都觉得他太过古板,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想想也是,那有开门做生意,那有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却要将之拒之门外的道理? 恐怕放眼整个江湖,酒痴笑天绝对是另类中的另类了。 当然,这还并非是最重要的原因。 千金酒肆的酿酒,之所以如此贵重稀缺,最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则是,千金酒肆的酿酒本身就不多得,可以说数量极其有限。 由于酒痴笑天对于酿酒的苛刻要求,几乎千金酒肆的所有酿酒,都会经过他本人之手。 甚至在很多时候,千金酒肆的酿酒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独自酿造的,他对于酿酒的认真与执着,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也是千金酒肆的酿酒,能够在圣铉城一直都保持着绝对优势的绝对原因。 在笑天眼里,酿酒绝对是一丝不苟的事情。 上了二楼,聂东来随意环视了一圈周遭,心头惊色更甚。 “没想到这众来酒肆不仅装潢豪华,对于客人的各种考虑也算是做到了极致。” 看着眼前的景色,他忍不住轻声感叹了一声。 入眼望去,众来酒肆二楼,除了所有酒家客栈所共有的大堂位置之外,居然还专门为客人提供了各种包间小屋。 不得不说,这家酒肆的老板,绝对是个很有头脑的生意人,虽然这种包间小屋对于空间的占据稍微大了点,但绝对是有些客人乐见其成的。 因为它足够安静,相比于人声嘈杂的大堂而言,包间小屋绝对算得上闹中取静,而且它足够隐秘,门栓一插,外面的人压根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这种东西,对于那些身份显赫敏感,或是有着一些特殊猫腻的人而言,绝对有好无坏。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特点,就是这东西就好比如一家客栈中的上房一样,有时候往往是一种身份差距的象征,如此一来,好多人恐怕会乐不思蜀吧? 虽然价格可能会稍微贵一点,但是只要不是特别离谱,谁会在意那些东西呢? 这个江湖,有钱有势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当然,喜欢装腔作势的人,同样也不在少数。 众来酒肆的老板,显然在酒肆初建之时,就已经将人性这一巨大特点,全盘融入到了自己的生意当中。 “那是自然,这家酒肆的幕后老板,可是个了不起的人。” 穆桂天赞同的点点头,“就连我家那自己为是的老爷子,都赞不绝口呢!” “尽管在我的记忆当中,他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但是一旦提起酒肆,这家众来酒肆从来都不会再他嘴里少了?” 之前没有来过这里的时候,穆桂天一直不明白自家老爷子为何总会对此地念念不忘。 在他的记忆中,自家老爷子很少主动去夸赞什么人,但是这家酒肆的幕后老板,绝对算的上被自家老爷子惦记的人之一。 可是自从来了这里,他终于明白了过来,众来酒肆幕后的老板,绝对不简单。 “了不起的人?” 聂东来想想也是,一个能够将人性融入生意的生意人,绝对不简单。 “你认识此间老板?” 虽然聂东来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个胖子,可是枫林山庄的后人,他就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之前记忆没有恢复的时候,他或许会没什么感觉,但是如今记忆恢复了,聂东来也想起了很多事。 即便是他之前对于圣铉城并不陌生,但却也从来都不知众来酒肆幕后的老板究竟是谁。 如此神秘有趣的一个人,自然也就引起了他的好奇。 恰在此时,酒肆的一位店小二快步走了过来,很有礼貌的向他们二人打了声招呼,并询问他们二人需要点什么。 穆桂天主动勾了勾店小二的肩膀,俯身在他耳边咕哝了几句之后,那店小二恭敬点头之后,便快速离开了。 聂东来也没有在意穆桂天究竟在店小二耳边说了些什么,反正谈起吃来,穆桂天可要比他专业太多了。 待到店小二离开之后,聂东来二人随意找了个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下身来,穆桂天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怎么可能会认识这种人。” “恐怕就是我家老爷子,也不一定知晓此间老板究竟是何人。” 他们二人并没有选择那隐秘的包间小屋,一来是没有那个必要,他们两个大男人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秘之事。 二来嘛,也是穆桂天在百里长风的医馆里呆了好几个月,如今已经对于那种宁静隐秘的空间有了种畏惧感。 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想呆在那种环境里,更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个喜静的主。 “哦?” 聂东来眉头惊色更甚,“如此神秘?” “何止是神秘?” 穆桂天沉声道:“简直是不要太神秘,传闻这间酒肆从开张一直到现在,它幕后的老板压根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兴许那些真正有身份的人知道他是谁,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愿意提及。” “估计像他那样的人,早已不喜欢在人前显摆了吧?” “这倒也是!” 聂东来想了想,也就释然了,穆桂天说的并不无道理,按照众来酒肆的规模来看,这家酒肆的老板肯定不是一般人。 最起码,也是个多金的主,这年头,财不外露的道理不会有人不懂,他甘愿一直隐于背后,也并非没有道理。 万一他真的只是个很会做生意的生意人,没有太过恐怖的能量的话,财力露白,岂不是让人垂涎? 不过,他还是在心底对这个未知的幕后老板,多留了一份心眼。 穆桂天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而是为他们二人各自斟了一盅茶,一脸肃穆的说道:“虽然天爷我不知道你的记忆恢复了多少,但是我总感觉这次你醒来之后,变化很大。” “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时好时坏,但是作为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千万不要让自己困在情绪当中。” 这些话,是他斟酌了许久之后才说出口的,原本他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他着实将聂东来当做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因此,他才会决定出声提醒,尽管他知道有些话不太忠听,但是他不想聂东来出什么事。 自从聂东来醒来之后,他就注意到,聂东来的心境很不稳定,应该多半是与他恢复的记忆有关。 “我知道该怎么做!” 闻言,聂东来微微一怔,想不到穆桂天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居然还粗中有细,原本他已经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没想到他早就察觉到自己不对劲了。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穆桂天抿了一口手中的热茶,“心境对于我们修武之人的影响很大,这一点我想你也应该清楚。” 修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被扰了心境,聂东来的心境很不稳定,这对于他的武道有着很直接的影响,他可不想聂东来被情绪控制,产生心魔。 聂东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窗外,幽幽说道:“胖子,谢谢你!” “放心吧,不管未来的路怎么样,我聂东来永远都会把你当做自己很重要的朋友之一。” “古语有句话叫做日久见人心,能够在有生之年遇见你,我很欣慰,也很感激。” 这番话,他说郑重其事,丝毫没有敷衍之意。 因为,聂东来看的出来,穆桂天是真的担心自己,而并非惺惺作态。 穆桂天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说道:“只要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 聂东来把他当做生平知己来看,他又何尝不是呢? 虽然聂东来的话,让他有些不是很明白,甚至他总感觉聂东来话中有话,但是他也不介意,只要他们彼此真心相交,有些事情压根没有必要刨根究底。 第四百一十九章 此地 其实,之前出关之时,聂东来就已经想好了后路。 城主府自然是要去的,而且作为聂东来以后踏脚的第一站,他必须要去,不得不去。 “城主府?” 穆桂天猛得抬起头,指了指脚下的位置,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此地?” 聂东来既然提到了城主府,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口中的城主府,不在别处,而是圣铉城那个在江湖中有着特殊地位的城主府。 只是穆桂天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城主府,他并不知道聂东来与城主府有什么交集。 圣铉城的城主府,一直都是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在江湖中,很少有人主动去提及他。 似乎这个一城管辖之地,有着让世人无比忌惮的地方。 事实上,穆桂天并不清楚圣铉城城主府,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只是听闻江湖有过只言片语为人数不多的传闻,说它并不受朝廷管治,很是与众不同。 但也只是因此而已,在穆桂天的印象里,他们枫林山庄似乎从未与圣铉城城主府有过什么瓜葛。 “正是此地。” 聂东来笑着点了点头,顺便摸了摸怀中欧阳明月赠予的那块令牌,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没想到当年那个哭哭啼啼的跟屁虫,如今早已成长到亭亭玉立了。” 之前在见到欧阳明月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怪怪的。 当记忆悉数恢复以后,他就知道了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原来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其实,如果不是当时欧阳明月女扮男装混淆视听的话,他也未必会丝毫没有丁点感觉。 当时,他只是在听到欧阳明月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丝丝的涟漪。 现在想起来,欧阳明月那个小妮子,虽然当时确实是女扮男装了,但是她的大致轮廓还是跟小的时候差别并不是很大。 聂东来依稀还能够从她的样貌中看到小时候的些许模样。 一想到欧阳明月,聂东来的心情瞬间轻松了不少,因为这个丫头小的时候,可没少跟他一起玩。 说起来也巧,他比欧阳明月要虚长几岁,而且他的父亲聂乘风与欧阳明月的父亲欧阳德是故交弟兄,因此那个时候,他们见面的次数还是比较多的。 正如聂东来在穆桂天的陪同下,初入圣铉城的时候,对这座城市的感觉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小的时候,原本就生长在这座城市,那时候的圣铉城,远远还没有如今的规模。 而当时圣铉城城主府的主人也并非欧阳德,而是他父亲聂乘风。 总得来说,在他们一家离开之后,圣铉城的发展还是非同小可,这一点,从如今圣铉城的繁华,不难看出。 当初他还在圣铉城的时候,欧阳明月也不过是个四五岁的样子,而且那时候的欧阳明月,有事没事的时候,总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狐假虎威。 如果聂东来不允许她跟着,小丫头总会哭哭啼啼个不停,可把当时的聂东来没少愁。 只可惜,自从六年前的那件事之后,聂东来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以致于上次相遇的时候,欧阳明月并没有认出他情有可原。 当然,也有可能存在着其他的原因,或许当时,欧阳明月已经认出了他,只不过当做并不认识也并非没有可能。 只不过如此一来,她赠予自己令牌一事,就有些画蛇添足的味道了。 自己怀中那块令牌的珍贵程度,恢复记忆之后的聂东来,比谁都要清楚。 不管怎么说,他都会弄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也是为什么他非去城主府不可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他还想去摸一摸欧阳德的态度。 虽说他与自己的父亲是故交挚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难保他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 更何况,聂东来可是很清楚,当时他父亲聂乘风的根,就在城主府。 所以说,不管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查找六年前那件事的真相,哪怕如今的城主府是龙潭虎穴,他也非闯一闯不可。 闻言,一向贪吃的穆桂天,立马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拧着眉头说道:“江湖传闻,城主府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你可要考虑清楚。” 他并不想让聂东来以身涉险,圣铉城城主府既然能够跳脱朝廷的管辖,而且让江湖中人谈之变色,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祥和之地。 聂东来与他们非亲非故,一旦贸然前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放心吧,胖子,我心里有数。” 聂东来怕他着急,忍不住出言宽慰了一句。 “有数?” “我看你心里恐怕,一点数都没有吧!” 穆桂天难得的正色严肃道:“天爷我可说的是实话,此间的城主府,绝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换句话而言,恐怕就连听风堂这样的六大势力,都不一定能够比它更强。” “你可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情况?” 他并非是一个块大无脑的家伙,作为枫林山庄的少庄主,他平日里虽然难得动脑,可他的智计,绝对是上上之选。 “我自然明白,而且远比你想象中要更加清楚。” 聂东来看着他,怔怔说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胖子。” “而且我此次前去城主府,并不是为了与它们起什么冲突,而是打听一下我爹的消息,可好?” “可是……” 穆桂天还想说点什么,话尚未出口,就被聂东来拦了下来,他看着穆桂天说道:“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胖子你要相信我。” 穆桂天拗不过他,只好退而求次,“要不到时天爷我陪你一道过去?” “不用了,我一人没有丝毫问题。” 聂东来果断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此行他去城主府,的的确确是想通过城主府的口中,印证一些东西。 而且聂东来很清楚,十有八九城主府并不会为难于他。 这顿饭,聂东来二人吃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日落西山,才算吃完。 第四百一十八章 打算 正当两人闲谈之时,店小二已经利利索索将穆桂天之前所要的食物,全部端了上来。 看着满满堆积了一桌子的食物,聂东来顿时头大如斗。 “我说胖子,这么多东西,就咱们两个人,能吃的完吗?” 指着面前方桌上堆积如山的各种食物,聂东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尽管之前在千金酒肆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了穆桂天的食量,但是当初似乎也没有叫这么多东西吧? 兴许是经历过两段难忘的历程,与此前六年的时间里,被师傅灌输了不少珍惜食粮思想的缘故。 聂东来一直都觉得,浪费是一种极为不道德的行为。 穆桂天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嘀咕道:“我的亲哥呐,你可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你知不知道,在你闭关的这几个月时间里,天爷我可是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到过啊!” “那种滋味,你可能有过体会?” “而今好不容易你出关了,一次大饱一餐的机会近在眼前,你忍心让我继续挨饿?” 他不抱怨还好,这一抱怨,穆桂天顿时“噼里啪啦”道了一大堆。 尽管对于他们这种级别的武道境界而言,别说是每日都能吃一点食物,就算是一年半载不进食,影响也不会太大。 毕竟,许多人参悟武道壁垒闭关修炼的时候,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不进滴水,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修武之人,只要稍微有一点底子,大都可以做到辟谷,也就是可以归纳天地之气为自身提供能量。 不然的话,那些长年闭关修炼的家伙,岂不是晚辈活活饿死了? 但是穆桂天绝对是个特立独行的例外,他本就好吃,一天不吃都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更别说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有吃好了。 这一点,其实光看他的体型,就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聂东来看着他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只得无奈苦笑:“好吧,算我的错,你吃吧,能吃多少吃多少,这顿算我请。” 他看的出来穆桂天并没有说谎,他虽然依旧圆润粗壮,但是相比于之前聂东来刚见到他的时候,至少瘦了差不多一圈左右。 由此可见,在自己闭关的这段时间里,他吃的真心不怎么好,而且也付出了不少心思。 尽管两人萍水相逢的时候,穆桂天不过是应了他们家老爷子的要求,前来护自己周全的。 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算是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再说了,就凭穆桂天这段时间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精力,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家老爷子也算是对自己有恩。 聂东来请他大吃大喝一顿,犒劳犒劳一下他也是应该的。 至于穆桂天口中的老爷子,聂东来记忆未恢复之前,或许并不清楚他是谁,可是如今他的记忆已经全然恢复,自然也就知道了。 他也算是自己父亲的一位故交了,只是聂东来没有想到,在自己这般境地的情况下,他还愿意让穆桂天这个当儿子的来护自己安全。 这份恩情,他会永远记在心里。 如此算来,他算是欠了穆桂天自家的恩情,因为他们这是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 锦上添花的交情比比皆是,雪中送炭的真情却万分难得。 这是江湖中永恒不变的定律。 只是聂东来不知道这份恩情,他该用什么来偿还,有生之年是否能够还得清。 他从来不是一个自哀自怨之人,但是如今的他,很清楚自己肩上担负着什么。 他永远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了还他们恩情的那一天。 “这还差不多。” 穆桂天咧嘴笑了笑,直接抓起桌上的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尤其是在百里长风离开之后,守护聂东来安全的事,就全部都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因此,有时候他一连好几天都出不了医馆半步。 这对于一向贪吃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聂东来并没有着急来吃,而是满脸笑意的看着他,只有这样,他才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不许浪费粮食。” 看着两手油腻的穆桂天,聂东来笑着打趣道。 穆桂天所点的食物里面,基本上全是油腻类,聂东来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把众来酒肆所有的肉菜全部要了一道。 “知道,知道。” 穆桂天含糊不清的应了两声,然后才发觉聂东来压根没有动筷子,又连忙催促道:“你也吃啊,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还是看着天爷我你就饱了。” 聂东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揶揄道:“嗯,看着你我就饱了。” 穆桂天悄悄愣神,随即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随口说出的话,居然有些歧义。 于是,使劲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肚,笑骂道:“靠,天爷我一直都没发现,你原来也有如此使坏的一面,而且还是蔫坏蔫坏的那种。” “亏得天爷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你纯洁的很白纸一样呢!” 聂东来连忙一脸嫌弃的将自己身下的椅子向后靠了靠,远离了穆桂天一段距离之后,这才道:“死胖子,你不要这么肉麻好不好?” “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老子强加给你的。” “你特么这么肉麻,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老子取向有什么问题呢!” 穆桂天抹了一把嘴角的油腻,把脑袋凑近聂东来,贱贱的问道:“你小子该不会是真的,取向有问题吧?” “滚!” 聂东来一拳挥向他,“你特么才取向有问题,你全家取向有问题。” 穆桂天微微侧头,轻而易举躲过他的拳头,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即便你小子取向真有问题,天爷我也不会歧视你的,放心!” “老子放你娘嘞!” 聂东来强忍着即将暴走的情绪,恶狠狠地道:“死胖子,你就不能正常一点?” “嘿嘿!” 穆桂天贱贱一笑,像是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高傲的扬了扬头颅。 不过却在聂东来暴走的前一刻,神色突然变得严肃,道:“说正事,今后你有何打算?” 他虽然不知道聂东来之前有过怎样的经历,但是却看得出来,恢复记忆后的聂东来,神色有些痛苦。 那是一种令人揪心的痛苦,所以穆桂天敢肯定,聂东来恐怕是有要事想要做,只是一时之间还为下定决心而已。 同时,他也想好了,等有机会了,一定得向老爷子打听打听聂东来的事情。 闻言,聂东来眼神闪烁片刻,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先去城主府走一趟,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这种事情,他原本并没有要告诉穆桂天的打算,但既然穆桂天主动问起了,他也并不想隐瞒或是欺骗穆桂天。 对待朋友,需要真诚。 第四百一十九章 此地 其实,之前出关之时,聂东来就已经想好了后路。 城主府自然是要去的,而且作为聂东来以后踏脚的第一站,他必须要去,不得不去。 “城主府?” 穆桂天猛得抬起头,指了指脚下的位置,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此地?” 聂东来既然提到了城主府,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口中的城主府,不在别处,而是圣铉城那个在江湖中有着特殊地位的城主府。 只是穆桂天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城主府,他并不知道聂东来与城主府有什么交集。 圣铉城的城主府,一直都是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在江湖中,很少有人主动去提及他。 似乎这个一城管辖之地,有着让世人无比忌惮的地方。 事实上,穆桂天并不清楚圣铉城城主府,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只是听闻江湖有过只言片语为人数不多的传闻,说它并不受朝廷管治,很是与众不同。 但也只是因此而已,在穆桂天的印象里,他们枫林山庄似乎从未与圣铉城城主府有过什么瓜葛。 “正是此地。” 聂东来笑着点了点头,顺便摸了摸怀中欧阳明月赠予的那块令牌,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没想到当年那个哭哭啼啼的跟屁虫,如今早已成长到亭亭玉立了。” 之前在见到欧阳明月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怪怪的。 当记忆悉数恢复以后,他就知道了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原来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其实,如果不是当时欧阳明月女扮男装混淆视听的话,他也未必会丝毫没有丁点感觉。 当时,他只是在听到欧阳明月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丝丝的涟漪。 现在想起来,欧阳明月那个小妮子,虽然当时确实是女扮男装了,但是她的大致轮廓还是跟小的时候差别并不是很大。 聂东来依稀还能够从她的样貌中看到小时候的些许模样。 一想到欧阳明月,聂东来的心情瞬间轻松了不少,因为这个丫头小的时候,可没少跟他一起玩。 说起来也巧,他比欧阳明月要虚长几岁,而且他的父亲聂乘风与欧阳明月的父亲欧阳德是故交弟兄,因此那个时候,他们见面的次数还是比较多的。 正如聂东来在穆桂天的陪同下,初入圣铉城的时候,对这座城市的感觉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小的时候,原本就生长在这座城市,那时候的圣铉城,远远还没有如今的规模。 而当时圣铉城城主府的主人也并非欧阳德,而是他父亲聂乘风。 总得来说,在他们一家离开之后,圣铉城的发展还是非同小可,这一点,从如今圣铉城的繁华,不难看出。 当初他还在圣铉城的时候,欧阳明月也不过是个四五岁的样子,而且那时候的欧阳明月,有事没事的时候,总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狐假虎威。 如果聂东来不允许她跟着,小丫头总会哭哭啼啼个不停,可把当时的聂东来没少愁。 只可惜,自从六年前的那件事之后,聂东来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以致于上次相遇的时候,欧阳明月并没有认出他情有可原。 当然,也有可能存在着其他的原因,或许当时,欧阳明月已经认出了他,只不过当做并不认识也并非没有可能。 只不过如此一来,她赠予自己令牌一事,就有些画蛇添足的味道了。 自己怀中那块令牌的珍贵程度,恢复记忆之后的聂东来,比谁都要清楚。 不管怎么说,他都会弄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也是为什么他非去城主府不可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他还想去摸一摸欧阳德的态度。 虽说他与自己的父亲是故交挚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难保他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 更何况,聂东来可是很清楚,当时他父亲聂乘风的根,就在城主府。 所以说,不管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查找六年前那件事的真相,哪怕如今的城主府是龙潭虎穴,他也非闯一闯不可。 闻言,一向贪吃的穆桂天,立马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拧着眉头说道:“江湖传闻,城主府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你可要考虑清楚。” 他并不想让聂东来以身涉险,圣铉城城主府既然能够跳脱朝廷的管辖,而且让江湖中人谈之变色,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祥和之地。 聂东来与他们非亲非故,一旦贸然前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放心吧,胖子,我心里有数。” 聂东来怕他着急,忍不住出言宽慰了一句。 “有数?” “我看你心里恐怕,一点数都没有吧!” 穆桂天难得的正色严肃道:“天爷我可说的是实话,此间的城主府,绝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换句话而言,恐怕就连听风堂这样的六大势力,都不一定能够比它更强。” “你可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情况?” 他并非是一个块大无脑的家伙,作为枫林山庄的少庄主,他平日里虽然难得动脑,可他的智计,绝对是上上之选。 “我自然明白,而且远比你想象中要更加清楚。” 聂东来看着他,怔怔说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胖子。” “而且我此次前去城主府,并不是为了与它们起什么冲突,而是打听一下我爹的消息,可好?” “可是……” 穆桂天还想说点什么,话尚未出口,就被聂东来拦了下来,他看着穆桂天说道:“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胖子你要相信我。” 穆桂天拗不过他,只好退而求次,“要不到时天爷我陪你一道过去?” “不用了,我一人没有丝毫问题。” 聂东来果断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此行他去城主府,的的确确是想通过城主府的口中,印证一些东西。 而且聂东来很清楚,十有八九城主府并不会为难于他,至少明面上不会,即便如今的城主府不可能与往昔相提并论。 “真的不需要?” 穆桂天依旧不死心,虽然他行走江湖的时日并不算太多。 但是,自幼生长在枫林山庄这个大家庭,对于人性的善变,他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了解。 “没那个必要,如果真的需要,我会通知你的。” 聂东来摇摇头,态度异常坚决,他此次前去城主府,并不是为了比武斗恨。 而且,他并不想穆桂天也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来,毕竟这件事的背后,牵扯甚光。 虽然他心里也很明确,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枫林山庄也不可能避之于外。 但是至少现在他不想穆桂天牵扯进来,尤其是在这种什么也不清楚,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 也算是他对穆桂天这个为数不多的朋友的一种补偿与偏爱吧。 “好吧!” 穆桂天虽然心有担心,但却没有过分强求。 既然聂东来如此说了,那就说明他并不想自己掺和进来,至少现在不想。 自出关以来,聂东来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以他沉稳的性格,既然已经决定了,应该是三思而后定。 而且,有些事情他目前尚未搞清楚,他也需要一点时间,回去好好从老爷子哪里询问一下具体情况。 这顿饭,聂东来二人吃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日落西山,这才离开众来酒肆。 第四百二十章 离愁 期间,聂东来与穆桂天二人都喝了不少酒。 尽管众来酒肆的酿酒喝不出千金酒肆酿造的那种甘甜香醇,但却也多了一份江湖武林特有的烈劲。 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中依旧有不少人喜欢众来酒肆酿酒的很大一个原因。 只不过这种烈劲很容易让人上头,一般人根本喝不了太多。 尤其是那种向来不怎么喝酒之人,只需为数不多的一丁点,足够喝的烂醉如泥。 即便如此,聂东来也破例喝了不少酒,至于穆桂天,他本身就是酒食之肚,自然少不了。 眼看聂东来陪他喝了不少,就连穆桂天也咂舌不已。 聂东来之前在千金酒肆的时候,就与他说过,自己是个佛系主义者,向来不怎么喝酒。 虽然他上次也尝过一些,但也仅仅只是尝过而已。 可这次却不同,聂东来陪同着他虽然没有喝上一斤两斤,但起码也有个半斤八两的样子,而且看聂东来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喝多。 这让他这个喝惯了酒之人,都有着纳闷。 酒量这东西,谁人不是一点一滴锻炼出来的?可是聂东来呢?却给他一种举杯即海量的错觉。 即便是他这个向来自称不会喝醉的酒家,都感觉有些汗颜。 其实,穆桂天并不知道,聂东来虽然在此前六年的时间里,由于一直待在清禅寺这个佛门净地的原因,确确实实很少喝酒。 但是,自从他恢复了记忆之后,就知道,酒这东西他打小就在接触,算得上是非常熟悉了。 而且,由于他风光的那些年月里,没少结交一些酒肉朋友,所以,他的酒量绝对算的上是一把好手。 酒饱饭足之后,行走在圣铉城喧嚣的街道上,醉眼微醺的两个人,居然心照不宣的都保持着沉默。 夜幕下的圣铉城灯火通明,美轮美奂。 他们二人就如同圣铉城闹市上,那些纯粹为了看热闹,而东张西望的行人们一样,带着一副打量的态度,审视着脚下这座城池。 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聂东来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审视过这个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城市了,再次来到这里,心里免不了一番感怀。 尽管圣铉城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但是,这座城池的大体宏观规模依旧还是当初那个样子。 如今再次游荡在圣铉城街头,他心头居然多了几分熟悉的陌生感。 至于穆桂天,他心中也免不了几分伤感。 尤其是在想到今夜过后,聂东来即将为了他想要做的事情而奔波,而自己也不得不回到枫林山庄一趟的时候,心中就越发不是滋味了。 这种离别的愁绪,一直在他心中蔓延。 从小到大,他从来都不知道离愁为何,因为从小大大咧咧的他,不管是在与别人离别,或是在离开家门的时候,似乎心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也始终相信,今日的离别是为了将来更高的重逢。 但是,这次却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担心些什么。 像他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一个想要走进他的心里很容易,但是一个人想要留在他心里,确实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 但是,一旦一个人真的留在了他的心里,那么就绝对值得他用自己的一切去维护。 按理来说,聂东来只是自家老爷子交代他的任务,而且他也算是尽心尽力,没有辜负老爷子的嘱托,如今好不容易聂东来恢复记忆,他的职责也算是圆满功成,也可以回去与老爷子交差了。 可在这即将离别之际,他却发现自己突然有些不舍,因为他打心眼里,已经将聂东来当做了自己值得信赖的朋友。 虽说他与聂东来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这种感觉却没有由来特别强烈。 大概这就是一个人所谓的人格魅力所在了吧。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游荡在圣铉城喧嚣的街头,思绪万千。 沉默着闹中取静。 一直到夜深人静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医馆。 “胖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复命?” 点上一根蜡烛,聂东来合上手中的火折子,突然出生问道。 此前,穆桂天就与他说过,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因为应了自家老爷子的请求,来保护失忆的他。 而今,他记忆恢复,穆桂天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完全没有必要放下他枫林山庄少庄主的架子,来跟着自己。 而且,以他现在的实力,穆桂天也完全没有跟着他的必要,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大的麻烦,要是连他自己也解决不了的话,穆桂天恐怕也会束手无策。 同样,他相信穆元不可能永远放任穆桂天一直这样无所事事的跟着自己。 穆桂天一屁股窝在摇椅上,不假思索道:“明天吧,明天我准备回去一趟。” 经过两三个时辰的晃荡,他感觉自己稍微有些吃不消,身体免不了有些疲惫。 可是当看到一旁依旧有些神采奕奕的聂东来的时候,他就有些纳闷,同样有些汗颜。 就他们二人的身体而言,他比聂东来要好上不止一个档次。 因此,穆桂天很是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得聂东来如此精神。 “明天?” 聂东来微微一怔,“也好,不然的话这段时间,你兴许还会觉得枯燥呢!” 他没有想到,穆桂天虽然嘴上一直没说,但心里其实早已想好了这一切。 而且,居然会是如此之快,甚至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不过这样也好,他刚好准备明天去城主府走一遭,穆桂天越是提前离开,于他自己而言,就越是有利。 “天爷我也是如此觉得。” 穆桂天哈哈笑道:“不过等那边待腻了,指不定哪天我又得跑过来这边玩玩,毕竟已经答应了那老头。” “我现在才发现,脚下这座城池,对我的诱惑很大,怪不得江湖中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往这里跑。” “至于你,我也不用担心,你处事很有分寸,而且如今你的记忆已全然恢复,天爷我可不想做一个碍手碍脚的家伙。” 闻言,聂东来笑了笑,道:“碍手碍脚倒是不至于,跟你这家伙相处久了,兴许活的时间越长也不一定呢?” “不论如何,先回去跟老爷子报个平安很有必要。” “你也出来这么长时间了,难免他老人家不会担心。” 其实,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穆桂天虽然口口声声说他喜欢脚下这座城池,但是如果这里没有自己这一号人呢? 那他还会喜欢吗? 他又不是头一回来圣铉城。 “放心吧,我家老爷子才不会把过多的尽力放在我身上呢。” “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能有什么可担心的?” 穆桂天不以为然。 “胖子,你这话我就不太赞同了,只要父母健在,我们永远都是小孩。” “至少在他们眼里,我们一直都是。” 顿了顿,聂东来突然说道:“凡事保重!” 穆桂天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直接飞书枫林山庄,千万别跟我客气。” “我虽然不晓得你即将做什么,也不会去问,但,不论如何,我会站在你身后。” “别的天爷我不敢保证,几百号人手我枫林山庄还是有的。” 聂东来点点头,“我会的。” 说罢,他直接进了医馆里间,只留给穆桂天一个烛光下的背影。 很快,里间就传出了聂东来的呼噜声。 穆桂天苦笑着摇了摇头,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夜空。 出神半晌之后,才叹息一声,“既然累了,何苦为难自己?” 殊不知,里间正在医馆唯一的床榻上熟睡的聂东来,在听到他的叹息声后,嘴角也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苦笑。 第四百二十一章 启程 翌日。 当初晨的第一缕曙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医馆的时候,穆桂天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站在窗前好一会儿了。 向来贪睡的他,破天荒头一遭没有懒床,而且起的特别早。 尽管昨夜思绪翩飞,一直都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压根没有踏踏实实睡过一分钟时间。 但是,初晨早起的他,却是分外清醒。 感受着晨曦带来的温暖,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丝毫没有一丝动静的里间,蹑手蹑脚出了医馆。 “保重!” 出了医馆,心里默念一句,穆桂天不在拖沓,大步流星向远处走去。 纵然心有诸多不舍,始终需要有此一别。 这一切自有定数,从他答应老爷子保护失忆的聂东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二人注定有此一别。 穆桂天前脚刚离开医馆,里间的卷帘就被掀起,聂东来的身影出现在医馆外间窗前。 视线顺着窗户落向晨曦光晕照耀下的圣铉城街道,看着穆桂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聂东来双眸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穆桂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群中之后,聂东来这才收回视线。 眸光坚定不移,喃喃自语一声:“也是时候该启程了。” 神色几度变化,终归于平静。 ……… 圣铉城城主府。 一如往常一样,守门的小厮全神戒备,丝毫没有因为圣铉城繁华热闹的大街,而心生轻视。 能够立身城主府门口,本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更何况像他们这些为城主府做事的下人,不但报酬不菲,更是深得别人敬重。 故而,他们向来特别重视这份职责,更何况,谁不想将自己分内的工作安排的妥妥当当,以赢得城主府的好感? 这时,城主府门口走来一位丰神俊朗的青年。 青年一身朴素旧袍,背后竖着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东西,不难看出应该是武器类东西。 “我想见一见你们城主大人。” 青年来到城主府府门前,对着门口的小厮淡淡说了一句,除此之外,别无二言。 这个青年,正是一早从医馆过来的聂东来,自穆桂天离开以后,他就直奔城主府而来。 守在门口的小厮,明显一愣,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 以往但凡有人投名拜贴,无一不是将自己的身份来历,寻求城主府大人所谓何事,阐明的一清二楚,甚至客客气气的对自己说上一声“劳烦通报”。 聂东来非但不按常理出牌不说,甚至连一句门面上的话都没有,直接了当来了一句相见城主大人,这不免让小厮心中有些恼火。 不过他们到底也是见过世面之人,知道这个世界上向来有两种人不要轻易招惹。 一种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人物。 一种便是底气十足、嚣张跋扈的高调人物。 聂东来虽然算不得低调也算不得太过高调,但是以他们的眼力见,自然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年龄并不大的俊美青年,应该不是什么善茬。 心里再三权衡之后,小厮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露出一抹官方的笑容,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先生暂且稍等,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小厮其实也存了点花花肠子,进去禀报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聂东来的身份而已。 如果聂东来身份后台足够强,那么他也丝毫没有开罪于他,至少表面上没有。 如果聂东来身份后台不够强的话,那到时候可就是不一样的态度了。 聂东来点点头,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将怀中的那块令牌交于他之后,便自顾自站在门口等待。 如今的他,已经没有闲工夫,更加没有心思去揣摩一个小人的那点花花肠子了。 不消片刻,聂东来就见有一人火急火燎从城主府内向这边走来,之前城主府门口的那小厮,正吃力的跟在她身后。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与聂东来二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欧阳明月。 不过今时今日的她,早已不再是那副假小子的打扮,而是换回了属于自己的女子装扮。 女子标准的鹅蛋脸,高穹鼻,完美的比例,将她的面容勾勒出最纯净的自然美。 一身粉红色的裙衫,将他欣长完美的身姿展露无余,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束在身后,犹如三千飞瀑,晶莹闪亮。 一路小跑而来的时候,女子还不忘一手提着裙摆,应该是怕裙摆的存在,影响到自己的速度。 来到聂东来身前,女子不施粉黛的俏丽脸蛋上,带着一抹红晕,三分惊喜,两份惊讶。 “真的是你?” 声音由于激动变得有些颤抖,自从上次见过聂东来一面之后,他的身影就如同一副模糊不清的画一样,时常都会出现在欧阳明月的脑子里。 似乎这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萧瑟青年,以前在自己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一样。 欧阳明月心里欢喜的同时却也忧愁,尤其是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那怕是自己最亲的那几个人,她也不敢告诉他们。 聂东来看着依旧活泼亮丽的少女,面露微笑道:“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并没有向小时候那样,与少女勾肩搭背,但是那种淡忘不了的亲近感,让聂东来心情瞬间大好。 “你怎么想起来我城主府了?” 欧阳明月压根没有意识到,上次她与聂东来二人见面的时候,是易过容改过装的,兴许是她心里太过高兴的缘故。 她只知道在看到聂东来的一刹那,她心中曾经的那些忐忑与纠结,全部化成了激动与幸福。 而且,她到现在还没有认出聂东来来。 这个时候,守门的小厮终于气喘吁吁姗姗来迟。 当他看到欧阳明月与聂东来四目相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机灵了。 更是非常庆幸自己管住了自己的嘴,没有胡说八道,不然的话,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悄悄站回自己的位置上,他看聂东来的目光中午变了,变得崇拜起来。 他可是清楚的很,这么多年来,别说是有那个男的可以另欧阳明月亲近,就算是得到她青睐之人,都是凤毛麟角。 第四百二十二章 变化 作为城主大人膝下唯一的女儿,欧阳明月自幼就生长在城主大人的熏陶下,眼光自然非同寻常。 抛去她的强大背景不说,就光她那绝色身姿,不知道招引来了多少仰慕追求者,但是这些人却始终没有一个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但是,眼前这个年龄不大,而且自己从未见过面的陌生青年,在他的女神欧阳明月的眼中,显然留有很重要的分量。 他已经在城主府待了好几年时间,还从未见过欧阳明月在面对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露出这般小女人的姿态。 由于一直将自己当做男子看待的缘故,性格直爽的欧阳明月,向来都对任何男人不假颜色。 以致于城主府好多人都在暗地里猜测,少城主欧阳明月,会不会压根不喜欢男人? 这自然也引起了一阵狂蜂浪蝶私下里,偷偷摸摸的自我向往,毕竟这种事实在太过难以启齿。 不过,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实在太过渺茫,只有不到万分之一的概率罢了。 根本断不了他们这些青壮年的遐想。 除去崇拜之外,他如何能不羡慕?又如何能不嫉妒? 他原本是借着禀报的由头,想要进入打探一下聂东来的身份,以此来羞辱聂东来。 毕竟,聂东来这张脸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 却不曾想,还未进到正厅,就遇到了正在做早学的欧阳明月,直接一把抢走了正在被自己把玩的令牌。 而且还被其严肃质问,手头的令牌是从何处得来。 小厮震惊不已的同时,不得不将在府门口遇见聂东来的事情巨细道来,那晓得欧阳明月压根没有心思听他细说,只是简单询问了来人的身形相貌之后,就火急火燎出府而来。 顿时搞得守门小厮错愕不已,那个令牌,在进来的路上,他已经仔细研究过了,除了入手冰凉,明显材质不凡之外,黑不溜秋的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又怎得让欧阳明月反应如此之大,就连最起码得稳重都丢失了呢? 他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只好又稀里糊涂跟了出来。 不过他明显错估了欧阳明月的速度,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速度竟然让他赶之不及。 还没走几步路,他就已经被欧阳明月远远甩在了身后。 虽然他已经尽力在追赶了,但却也只是远远触碰到了人家一个背影,仅此而已。 当他重新返回城主府府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他们二人眉目传情,至少在他看来,聂东来与欧阳明月二人是眉目传情。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欧阳明月单方面的暗送秋波。 因为他作为一名旁观者,自然看的很明了,对于欧阳明月含情脉脉的眼神,聂东来却半点不解风情。 他都替聂东来暗自着急,他心里其实特别想不开,像聂东来这种不解风情的直男怎么会得到女孩子的青睐。 尤其是像欧阳明月这样优秀的女孩子。 “有点事情需要请教一下城主大人。” 聂东来笑着说道,并没有告诉她自己此行的目的。 并不是聂东来有意欺瞒她,只是他看的出来,欧阳德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牵扯到往日的恩恩怨怨里面来,所以就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没有告诉她。 不过聂东来并没有责怨欧阳德的想法,至少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欧阳德想要保护自己女儿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 而站在聂东来的角度,他其实也不想欧阳明月牵扯进来,她能够有一个简单快乐的生活足以。 也算是他对昔日这个玩伴,最大的心愿。 “哦!”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聂东来的回答之后,欧阳明月心里多少有点失落。 不过聪敏如她,并没有去刨根问底,因为她很清楚,越是追根究底的女人,就越遭人嫌。 很快,她就调整好了心态,强忍着内心的烦躁,嘴角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道:“走吧,随我一道进去,刚好我父亲今日就在府内。” 对于她的好意,聂东来并没有拒绝,只是稍稍点头,道:“谢谢!” 原本聂东来是想通过最普通的办法,进入城主府,如今有了欧阳明月这个主人在,恰好可以省去他不少的麻烦。 “喏,这个还给你!” 欧阳明月重新将那块令牌塞到了聂东来手中,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转身向府内行去。 在她看来,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聂东来并没有多想,更加没有拒绝,反手就将令牌重新收了起来。 以前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他并不清楚这块令牌代表着什么,如今记忆悉数恢复,他自然也就清楚了这块令牌的份量。 同样,也很清楚这块令牌到底意味着什么,至于说他自己到底收不收,这个问题他压根没有考虑过。 如果欧阳明月不给他,他也不会主动去要,现在她既然已经给了自己,自己直接收起来便是,无需要过多纠结什么。 在如今的聂东来看来,这个令牌或许对别人而言特别珍贵,但是对于他而言,其实倒也算不上有多珍贵。 怎么说呢,应该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吧,毕竟令牌只是个死物而已。 要是让欧阳明月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恐怕会被气个半死吧? 要知道这个令牌代表的可不仅仅是权势那般简单,就算是身为城主府少主人的她,也是在父亲法外开恩的情况下,才收到了这么一块而已。 一直以来,欧阳明月都把它当做宝贝一般供着,也就是在遇到聂东来的时候,才那么大方,将之送了出去。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别说是送了,恐怕就连看一眼,她都不情愿呢。 看着女子已经远去的背影,聂东来没有犹豫,直接迈步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城主府的景致虽然算不上繁华,但是古香古色的雅景,配上一些花草流水,当真别有一番韵味。 一路走来,聂东来都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这里瞅瞅,哪里看看。 欧阳明月以为是他头一回来城主府,还时不时都会给他指点说解一番。 可就在步入城主府正院的时候,聂东来感慨似的突然开口说道:“这里的变化,似乎也并不大。” 还有有一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不过他这一句话,却是让身旁的欧阳明月足足愣了半分钟时间,而后才好奇问道:“你之前来过这里?” 聂东来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讪讪解释道:“曾有幸见过几面。” “见过几面?” 欧阳明月更加疑惑了,“意思是你来过城主府不止一次?” “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我怎么不晓得?” 聂东来只得继续解释,“小的时候有幸来过,那时候我们都很小,不记得也属正常。” “况且,那时候的我们,也未必就真的碰过面,不然的话,我怎么会也对你没有丝毫印象呢?” 他并没有告诉欧阳明月,小时候他们之间的那些往事,既然她已经不记得了,那就还是不记得的好。 况且,他如今的变化着实挺大,已经不复少时模样,而欧阳明月认识的那个他,注定已经成为了少时的一个过客而已。 如今的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而且这些事情无一不是充满危险,欧阳明月与他相认,多害而无益。 “这倒也是。” 欧阳明月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小时候的事情她没有记住,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更何况,聂东来说的不无道理,谁知道他们俩那个时候碰没碰过面? 不过她转念一想,心思又变的活络起来,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缘分呢? 于是,女子甜甜一笑,道:“原来我们早就该认识了,不过,现在认识貌似并不晚。” “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义不容辞。” “好的,那我就先在此谢过姑娘了。” 虽然聂东来对于她这个自来熟,心里很是抗拒,但是嘴上依旧不动声色。 至于心里嘛?他躲着欧阳明月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找她帮忙? 况且,她又有什么能力去帮自己?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去帮自己,从而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都怪他一时触景生情,不由自主感慨出声,这才让欧阳明月心中滋生疑惑。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说的话,欧阳明月也会通过其他渠道,来打探这件事情。 到时候,恐怕会更麻烦,不仅自己的身份会曝光,而且也会将欧阳明月牵扯进来。 至于能瞒住欧阳明月多久,聂东来并没有想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犹豫 欧阳明月甜甜一笑,自顾自介绍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不是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名叫欧阳明月,你叫我小月就可以了。” 到如今,她依旧没有想起自己上次女扮男装的事情来,兴许是她心里高兴,压根没将之前的事放在心里。 自然也就没有觉得聂东来在府门口一眼就能认出自己来,却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话音落下,欧阳明月宝石般晶莹的眸子里,蓦地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那是一件很久远的往事,也是尘封在她心底深处,始终不愿意去想起的儿趣。 那时候的她也并非什么城主府的少主人,但却如同现在一样,随时都可以出入城主府,犹如自家。 那个时候的城主府内,住着一位如同眼前这个青年一般,会让人忍不住产生好感的少年。 他总是叫自己小月,而且还特别喜欢摸自己的头发。 而自己也同样喜欢与他相处,有事没事的时候总习惯跟在他屁股后面溜达,还总是喜欢一口一个东来哥哥甜蜜的叫着。 那时候的他们,就像是两小无猜的情侣一般,其乐融融。 可是后来,东来哥哥一家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突然搬离了城主府,不知去向。 她也曾问过父亲很多次,但是他总是不愿意告诉自己。 直到江湖中传出东来哥哥父亲遭遇仇杀,失踪江湖的消息,她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一家搬离城主府,究竟是因为这层原因。 为此,她还曾质问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伸出援助之手,要知道父亲与聂叔叔的关系可是亲如手足。 只不过父亲的回答,却让她彻底没了脾气,因为父亲告诉她,那是聂叔叔亲口下的命令。 之后,她的东来哥哥也就这样消失在了江湖之中,很多人都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起初的时候,欧阳明月并不相信,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只好渐渐相信了。 兴许是眼前的青年与她那个东来哥哥同名同姓的缘故,欧阳明月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而且也乐于与他亲近。 也许她也不过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那一抹遗憾而已。 但是,欧阳明月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青年与自己心中的那个东来哥哥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哪怕他们有着相同的名字,因为他们的容貌,没有哪怕一丝相似之处。 这个世界,同名同姓的人实在太多了。 聂东来看着她的神色,强忍着伸手抚摸一下她柔顺秀发的冲动,开口问道:“欧阳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自从府门口看到欧阳明月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那个曾在圣铉城街道上遇见的假小子就是她。 所以,当她再次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聂东来心里突然多出了一种刺痛感。 她的变化的确很大。 “嗯,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他与你同名同姓。” 欧阳明月叹了口气,随即眼神闪烁起来,“你俩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突然出现在自己心中的这个大胆猜测,可是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因为,东来哥哥的面容依旧清晰呈现在自己脑海当中,眼前的青年与他,两个人的样貌压根没有任何一丁点相似之处。 聂东来心里突然一惊,忙不迭否认道:“如果是欧阳姑娘故人的话,那肯定不可能是在下了。” 心里暗自揣测,身边这个小妮子该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吧?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这个可能,这才放下心来。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欧阳明月脸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想想也是,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自己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欧阳德的小院,这个小院聂东来同样非常熟悉。 院中的陈设布局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原来熟悉的样子。 而且这里的假山流水都被保护的非常好,丝毫没有一点破损。 看得出来,欧阳德对于此地还是很上心。 “没事!” 聂东来笑了笑,道:“姑娘大可不必拘泥于过往的苦楚,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随风化作泡影便是,何苦为难自己呢?” 这番话,他既是说与欧阳明月听,同样也是说与自己听,一句话,安抚这两颗受伤的心。 只是他自己其实心里特别清楚,有些东西即便是过去了,也只能永远留在心里,变成一道伤疤。 而且,随着岁月的磨炼,只会越来越深。 淡忘?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 “话虽如此,可想要彻底放下,又谈何容易?” 欧阳明月有些迷茫的说道:“有些东西,一旦烙在了心里,那就成了永远的痕迹。” 她又何尝不想放下呢?只是想要做到这一点,无异于说笑。 恐怕也只有一种人可以做到了吧?那就是失去记忆之人。 聂东来怔了怔,没有说话。 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心,更何况,他又岂会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呢? “到了。” 欧阳明月也没有在这种事上过多纠缠,在她看来,有些东西即便是说了,聂东来也未必会懂。 “父亲习惯待在书房里,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进去吧!” 她指了指小院中父亲的书房,对聂东来说道。 原本她与父亲欧阳德本就有些隔阂,因此,大多时候她在面对自己父亲的时候,压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聂东来点点头说道:“多谢欧阳姑娘带路,那我就先去找城主大人了。” 其实,欧阳明月不跟着一道进去,对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然的话,他的身份恐怕会有暴露之嫌。 尽管如今的自己模样已经大变,但是聂东来却不相信,欧阳德会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恐怕这个一城之主,他也做不来。 由于心情突然变化的缘故,欧阳明月对于聂东来称呼自己欧阳姑娘的事,并没有太大反应。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只可惜,她心中的那个猜测,非但没有消失,更是如同要生根发芽一般,不断滋长。 欧阳明月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是将这个只有过两面之缘的青年,当作自己东来哥哥的替身了,还是由衷希望,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这让她有些烦躁。 聂东来定睛看着欧阳明月,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小院之中,再也看不见。 这才收回目光,思绪有些起伏不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行来城主府,是对还是错。 原本,他就是打算与欧阳德相认的,只有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掌控父亲生前留下的势力。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去解开七年前的你团。 如今,在看到欧阳明月之后,他反而却犹豫了。 因为她很清楚,一旦自己真的掌握了父亲生前的势力,那怕是他再怎么隐瞒,终有一日,欧阳明月也会发现他的身份。 到那时,他又该用那一重身份去面对她呢?聂东来并不知道,他甚至不愿意去思考。 “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思忖半晌,聂东来终于下定了决心,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四百二十四章 同类 “终于想清楚了?”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那一刻,一道戏谑般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了出来。 聂东来骤然转身,只见一名一头黑白相间短发的伟岸中年男子,正笑嘻嘻的站在他身后。 聂东来的脸色瞬间变幻了好几次,他一眼就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和蔼慈祥,但却绝非寻常人物。 先不说他周身上下流转的莫名韵味,就单单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自己身后,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就不难看出,在他伟岸的身体之中,所蕴含的能量绝非一般。 当看清来人的面容相貌之后,聂东来的嘴脸陡然露出一个不了察觉的笑容,随即看着他的眸子说道:“城主大人好雅致!” 因为,简单端详之后,聂东来已经认出了来人身份,他便是现如今圣铉城的城主大人欧阳德。 对于欧阳德,聂东来以前并不陌生,虽然时隔多年,但是欧阳德的大体样貌并未发生太大的变化。 只是脸上多了一份岁月留下来的沧桑痕迹,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由此可见,他这些年过得并不算太过如意。 一别多年,聂东来也没有想到,他们二人再次相见,会是这种情况之下,会在这个彼此熟悉的故地。 自己少时,聂东来记得他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如今,却已经变成了这幅沧桑模样。 按理来说,他们修武之人,即便是年过半百,也不会显得太过苍老,只有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精神打击之后,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欧阳德浑不在意的咧嘴笑道:“老了,雅致早已不复存在了。” 聂东来也并不想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之所以会调侃一下欧阳德,不过是想缓解一下气氛而已。 “看城主大人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 这一点,聂东来并不意外,圣铉城既然依旧能够存在于城主府的管辖之下,那就说明城主府的能量,不可能像平日里那般低调。 那么,欧阳德的眼线自然也就遍布圣铉城各个角落,想要得到这样的消息,并不难。 欧阳德并不否认,而是点头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意料之中!” 聂东来随意笑了笑。 “里面谈吧!” 欧阳德指了指院中的书房。 “请!” 聂东来行了个晚辈礼,示意他先行。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书房,进门后,聂东来瞬间被书房中的那三块无字牌位,吸引了眼球。 三排牌位,被擦拭的发亮,丝毫没有一丝尘埃沾染。 顺着他的视线,欧阳德自然而然注意到了他目光所触,不过他并没有说话。 而是顺手拿过桌案上的茶盅,斟了一盅茶递给聂东来。 接过欧阳德递过来的茶,聂东来努力将目光从无字牌位移开,小呡了一口,轻声出口问道:“欧阳叔叔,你可知侄儿此来的目的何在?” 这一次,他并没有称呼欧阳德为城主大人,而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叫了他一声叔叔。 因为这一声叔叔,欧阳德当的起,问心无愧。 之前,聂东来一直都不敢确信,这么多年以后,欧阳德是否还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欧阳叔叔。 毕竟人心这东西,最经不起时间的推敲。 但是,在看到书架上那三块无字牌位的时候,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欧阳德还是以前那个欧阳德。 唯一的变化就是,他已然半白了头。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书架上那三个无字牌位,明显时常被人拿在手里抚摸,而且经常擦拭着。 无关之人,谁会在意这玩意? 而且,他敢断定,它们其中一块,必然是属于自己父亲的,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灵感应,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般。 况且,跟随欧阳明月一路走来,他早就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城主府各处的守卫绝对异常森严,明里暗里都存在着不少武道高手把关。 但却唯独这座小院里,感觉不到任何一丝武道波动,也就是说,欧阳德平日里很少让人进入这座小院,那怕是那些护卫城主府安全的侍卫们。 这就从另一个方面反应出了一个问题,书架上这三个牌位,平时都是欧阳德自己在打理。 也就是说,它们在欧阳德心里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难得你还愿意叫我一声欧阳叔叔。” 欧阳德脸上的欣慰一闪而逝,看着聂东来说道:“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回来,那么,目的自然肯定是与我相同喽!” “难不成,你只是路过看一看我这一把老骨头?” 聂东来看向他,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立身窗前,聂东来看着院内的假山流水,尘封在记忆深处那些熟悉的画面,顿时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聂东来的神情瞬间变得恍惚起来,那些画面,就犹如昨日之事一样,不断地在他脑海当中重复回放。 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各种思绪,问道:“小月知道这些事情吗?” 在他身后,欧阳德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景致。 闻言,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告诉了她,你父亲是谁,其他的我一概没有告诉她。” 聂东来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转身,道:“那她岂不是早已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 他一直以为,欧阳明月压根不知道自己是谁,而且也一直瞒着她,为的就是不愿意让她再卷入这种江湖是非。 但如果欧阳德已经告诉了她,有关自己父亲的事情的话,那她岂不是早就清楚自己究竟是何人了? 可是,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呢?难道是她认为,自己依旧还是六年来,那个浑浑噩噩之人? “恐怕应该就是如此了。” 除此之外,聂东来实在想不到其他任何理由。 “那倒也未必!” 欧阳德稍微沉默了片刻后,道:“只要你没有与她提起过,她就不知道。” 看他的神情,似乎很不愿意提及某些事情一样。 聂东来侧过头,惊道:“这是为何?” 欧阳明月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父亲,她小的时候,时常都会与自己一起玩耍,父亲也没少抱她。 而那时候的她,同样与父亲异常亲热,他们之间就仿佛亲生父女一样。 欧阳德既然已经告诉了他自己父亲是谁,他又怎么会不记得这一切呢? 看到他满脸疑惑,欧阳德痛声说道:“她的记忆不全。” 有些东西,他根本不愿意提起,为人父母,知儿女痛,即便身为女儿的欧阳明月对于这些压根就不知情。 可是,当下他却知道,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聂东来根本没有办法去相信。 “什么?” 聂东来惊叫了一声,不敢置信道:“也就是说,她与我是同一类人?” 他指的同一类,自然是如同他之前一样,同样都是记忆缺失之人。 只有经历过这种事的人,才能明白那种一无所知的空白的恐惧与茫然,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形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之前欧阳明月之所对自己陌生,一切全都就能解释通了。 看到欧阳德艰涩点头,但却又摇了摇头,道:“她与你又有所不同。” 聂东来压根没有去管这其中的区别,只是寒声问道:“怎么回事?” 不管欧阳明月与自己的情况又什么不同,她终究也是个记忆不健全之人,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五章 心病 在聂东来的心目中,一直以来都把欧阳明月当做妹妹一般的对待。 虽然小的时候,因为他们俩一直都在玩耍,而且打小青梅竹马的缘故,大人们总是把他们俩当做一对儿来看。 但是,在聂东来看来,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亲情,而非爱情,毕竟那个时候他们只不过是两个小孩子而已,很不笨懂得什么情爱。 当然,要说他那时候没有把欧阳明月向自己长大后所娶之人当中去想,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小孩子家家,大人说什么他就附和什么,哪里会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呢? 而且,他那时候压根不知道妻子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纯属就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至于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打心眼里就不懂这种事好不好。 如今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自然也就学会了去思考,知道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义务。 考虑任何事情也不会像小的时候那么单纯了。 这些年来,欧阳明月有没有遇到她自己喜欢的人,聂东来根本不知道,但是一直都有诸多不如意的他,压根没有心思去像什么情爱。 唯一生活安逸的时光,就是过去的六年时间,但是在那六年时间里,他压根就不能算作是一个健全的人,根本不懂这些东西。 他自己就体会过这种记忆空白的生活,深知这样的日子,到底有多难熬,有多痛苦。 没想到,欧阳明月居然也没有比自己好到哪里去,这叫他如何能不怒? 他这一生,过去的二十载全部浑浑噩噩,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活。 而且,自幼锦衣玉食的他,经历大落之时,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守护什么。 而今,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一个是父亲生前留下来的势力,一个是跟自己亲近之人不受伤害。 而欧阳明月恰好就是自己亲近在乎之人。 欧阳德想了想沉声道:“此事说来话长,算得上是怪事一桩吧!” “什么意思?” 聂东来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 欧阳德上前,与他站在一起说道:“自从大哥大嫂带着你离开圣铉城以后,她就每天吵着闹着要见你,我没有办法,只能一日接一日的敷衍她。” “谁能料到,她真的将圣铉城每一寸地方挨个找了个遍,自然,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你的任何下落。” “最后我没有办法,只得让她去她外婆家待了一段时间,谁能想到,自从她回来之后就出现了间接性的记忆空白。” 聂东来眸子一凝,冷冷说道:“是她外婆家背后势力的人?”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他们就别怪他不顾情面了。 欧阳德摇摇头,道:“不是。” “那一次跟她一起过去的还有我弟弟,这件事我早就问过他了,压根没有人从中作梗,是她自己的原因。” “月儿自己的原因?” 聂东来听的稀里糊涂。 欧阳德嗯了一声,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也曾问过很多医道中人,压根没有人能够看出是什么原因,不过可以肯定,她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也不可能是因为中毒所致。” 聂东来转头看着他,问道:“没有去找百里叔叔?” 提到医道,他的脑海中骤然出现了百里长风的身影,记忆恢复后的他,自然也就想起了百里长风,这位医道第一人。 他在医术一道,绝对有着话语权。 “找过了。” 欧阳德道:“最后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就去找了他,根据他所言,明月的情况,应该是心急所致。” “心急所致?” 聂东来终于明白了过来,“何解?” 如果欧阳明月的情况真的是心急所致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原因。 这让他内心突然出现了一种揪心的痛楚。 谁也不曾想到,她居然会对自己拥有如此深厚的情谊,以致于连自己都急出了身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 欧阳德叹了口气,道:“除此之外,无解。” 聂东来眉头一跳,问道:“什么意思?” 照这个说话的话,那岂不就是没有办法医治了? 难不成就让欧阳明月一辈子都这个样子? “当初,百里大哥就是这样跟我说的。” 提到女儿的情况,欧阳德神情变得有些沮丧,“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弟弟一直都觉得对不起我跟明月,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把明月当做亲生女儿来看,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跟在她身边,明里或是暗里。” “也算是苦了他了。” 百里长风当初与他说的那个良方,欧阳德并没有告诉聂东来。 如今的聂东来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只有他自己知道,欧阳德不想因为自己或是自己的女儿,而耽误了他想做之事。 他更不想在聂东来的肩膀上,再加上一道担子。 或许这样做,对于欧阳明月很不公平,但是他却没有办法。 自古,忠义难两全。 聂东来身上背负的是深仇大恨,一日不报,他一日都不得安心。 但是欧阳明月不一样,她顶多就是空白一少部分记忆而已,对她的生活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心病需要心药医?” 聂东来咀嚼着欧阳德的话,他总觉得自己仿佛从中抓住了什么,但却又始终抓不住其中的关键,这让他心里很难受。 良久,未有所获的他只得放弃,把这件事牢牢隐藏于心,等到回头的时候找百里长风问问具体情况,既然他已经如此说了,那就说明欧阳明月的情况,并非无解。 这是一个好的兆头。 抬头,他问道:“醉叔叔?” “是!” 欧阳德点点头。 “他人呢?府内似乎没有他的气息存在。” 刚刚进来的时候,聂东来已经仔仔细细感应过城主府内的所有气息,压根没有察觉到欧阳醉的存在。 要知道,他对于武修的气息很是敏感,那怕是那些武道境界高出他很多的人,寻常情况下,他都可以感应得到。 因此,那怕是府内没有泄露出丝毫气息的那些人,他都一一感应到了,唯独少了欧阳醉。 “他不在,已经出去好几天了。” 提到欧阳醉,欧阳德的脸上闪过一丝隐晦的担忧,虽然很轻微,但聂东来还是观察到了。 他有些担心的问道:“醉叔叔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想当初自己小的时候,他可没少教自己东西,欧阳醉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个良师一般的存在。 “不会!” 欧阳德很笃定的说道:“当今的江湖,能够与他交手之人,不超过一手之数。” “嗯?” 欧阳德一怔,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莫非……?” “他确实已经踏出那一步了。” 欧阳德并未隐瞒,这件事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聂东来又不是外人。 “果然如此!” 聂东来大喜,“也不枉他几十年磨一剑。” 他由衷提欧阳醉感到高兴。 第四百二十六章 借手 “是啊,他就是个执拗的性格,在剑之道更是如此,或许是因为他更加执着,所以他才会比任何人提前踏出那一步。” 欧阳德脸上了多了几分欣慰,随即转首问道:“东来,你的记忆应当全数恢复了吧?” 他知道聂东来这段时间一直都待在百里长风的医馆里,也知道百里长风一直都在为他医治记忆问题。 只是之前,他并不确信聂东来的记忆是否已经悉数恢复,但是,想来以百里长风的手段,应该是有一定把握。 不过自从昨日有下属来报,聂东来即将来城主府一行时,他就隐约觉得聂东来的记忆,应该是恢复了七七八八了。 具体多少,他并不确信。 可通过刚先两个人的对话,基本上他已经确认了七八分,自己猜想的果然不错,那些久远的人或事,他张口就能对上号。 “有劳欧阳叔叔挂心,而今已然尽数恢复了。” 聂东来没有任何隐瞒,只是有感而发道:“醉叔在这一道,受的苦不比任何人都少,应当有此回报。” 在儿时的时候,他没少招欧阳醉他们的照顾与疼爱,所以他对欧阳醉等人,算得上是非常熟悉。 同样也深知他们每个人的过往。 欧阳醉一生的苦难同样不在少数,他本就是个痴剑之人,一直嗜剑如命,向来比较沉默。 一直到他遇到了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随着两人的相处,他也逐渐变得开朗了起来。 原本大家都认为这是一场上天安排的姻缘,但事实上一切事与愿违,他心爱的女人最终惨遭奸人所该,死于非命。 曾经一度让他差点奔溃,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会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聂东来也是如此认为。 虽然,当时的他还小,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不懂它的魔力究竟有多大。 但是,欧阳醉那几年的颓废,他同样看在眼里。 不过,他却没想到,欧阳醉终究还是挺了过来,而且在自己的武道上又更上层楼。 这一刻,他高兴,同样心酸不已。 “是啊,大概是天犹其怜吧。” 欧阳醉同样慨叹,但是他很清楚,欧阳醉心里的那道坎,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迈过去。 即便作为亲哥哥,他也不敢轻易在欧阳醉面前提及这些过往,怕他承受不住内心压抑的悲愤。 “难道这么些年,依旧没有搞清楚当年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听到他的叹息,聂东来就明白了,当年害死欧阳醉女人的凶手,恐怕到现在还没有绳之以法,不然的话,欧阳德的表情里不会出现自责。 欧阳德摇摇头,道:“没有,当年之事,明显是对方精心设计过的,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更何况,大家都知道,经过当年之事之后,我弟弟颓废了不少岁月,整个人沉浸在悲痛当中,压根没有再去追查过此事。” “这些年来,虽然我也一直在明察暗访,但是如今咱们得势力,早已大不如前,因此,一直都没有取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江湖中都知道,欧阳醉因为此事自我买醉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仿佛已经没有了心思去追查真相。 可是,欧阳德却很清楚,他一直都只是表面上既往不咎而已,暗地里不知道查究过多少次了。 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丝毫进展,由此可见,当年之事,对方在发难前,就已经将所有的线索全部掐断了。 为的就是事发之后,无迹可寻,同样也说明了这件事背后的推手,绝对手腕滔天,远非寻常。 更何况,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想要追查,谈何容易? 好在欧阳醉一直都没有放弃,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在武道一途,取得如此成就。 他一直都是隐而不发,为的就是一击必中。 不然的话,他真怕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会突然想不开,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 “难道一点头绪都没有?” 聂东来不甘心。 他怎么能甘心呢?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环接着一环,所有的事情就像是有人提前设计好的圈套一样。 等着让他们这群人往里面跳。 虽然聂东来不敢确信,自己这种猜测到底对还是不对,但是仔细回想这些事情,他就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先是欧阳醉的女人被害,欧阳醉悲痛欲绝,无心其他,等于断了【幽冥督查史】一条臂膀。 之后就是父亲迫于各种无奈,带着他与母亲离开圣铉城,本想过一过安逸的生活,而后又莫名其妙遭到了各种袭杀。 最后,导致父亲母亲下落不明,他自己也痛失记忆,差点惨死。 至此,【幽冥督查史】失去了主心骨,加上父亲莫名消失,让他手底下的兄弟,被愤怒蒙蔽了眼睛,未经筹谋急于寻找父亲下落,以致于损失惨烈。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就像是一张无形大网一样,一点点在向他们这群人靠拢,而后一点一滴慢慢收紧。 如果说这一切都刚巧是巧合,那也未免太过有些玄妙了些。 “只是有所怀疑而已,但是我们始终找不到相关证据。” 欧阳德苦恼不已,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明明看到一支箭缓缓来到自己面前,但却始终抬不起手去抓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穿过自己的身体。 聂东来的眸子里利芒一闪,“会找到的。” 既然当初那个他已经回归,那么不将这些事逐一查个水落石出,他如何会心安? 他这句话并不是夸夸其谈,他在这些事上的所知所晓,并不是其他人所能比拟。 毕竟他们所有人,全部都是局外人,而他则是当事人。 唯一的缺憾,就是欧阳醉那件事,他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他有这个信心。 “你这次回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跟我这个叔叔叙叙旧,唠叨唠叨过往,这么简单吧?” 欧阳德主动岔开了话题,道:“说说看,你有什么打算?” “对了,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反正这里也是你家。” 聂东来想了想,认真说道:“侄儿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压根没想过这么快就离开。” 他并没有任何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不过,如此一来,怕是要叨扰欧阳叔叔很长一段时间了。” “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这里的一切原本就属于你,这些年叔叔也不过是在替你管理而已。” 欧阳德发自内心笑道:“正好你回来了,帮叔叔减轻一下负担,让叔叔也过过清闲日子,何乐而不为?” 他并没有贪恋当下权势的想法,再者而言,他所说句句属实,这一切本就是聂东来父亲打下来的,理应属于聂东来。 只不过,这些年,聂东来父子二人皆无消息,他就代为掌管而已。 而且,他也没有将这一切功劳据于自己的想法。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聂东来忙劝道:“还是叔叔管理着好一点,而今的我,对这里早已不熟悉,贸然插手,只会让叔叔这些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而已。” “更何况,我也无心这些,只不过是想借叔叔之手,捋一捋当年的恩恩怨怨罢了。” 说实话,让他突然之间去接手这么一个大摊子,他也吃不下,即便是这里面全是父亲当年的下属,对自己同样亲近有加。 而且,如今的他,当真早已志不在此,对于聂东来来说,谁掌管【幽冥督查史】并不重要。 只要能够让父亲手底下这一干劳碌之人,都过上好的生活,不再风里来雨里去就足以。 见过了人世冷暖,他的心境早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四百二十七章 耐心 欧阳德却坚持说道:“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叔叔我一直霸占着,于情于理都不对。” “至于贤侄所害怕无法上手的那些事情,你压根不需要有任何担心,到时候叔叔一定帮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聂东来并不想插足城主府一事,在他看来并不意外,恰恰相反,如果聂东来好不推辞,直接张口应承下来的话,或许他才会感到惊讶。 在他看来,不管自己是否真心实意,聂东来的心中肯定不会这般轻易相信自己,此乃人之常情。 更何况,他曾经历过不少疾苦,一旦心中的美好被打破,想要在建立起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当然,他并不在乎这些东西,不管是聂东来试探也好,真心不想拥有城主府的一切也罢。 他想要把一切还给聂东来的心不曾改变。 “欧阳叔叔切莫再劝。” 聂东来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小侄并不是害怕或者畏惧什么,更加不可能是因为猜忌,才拒绝借手欧阳叔叔的好意。” “只不过,在小侄看来,欧阳叔叔比小侄更加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不为其他,只为能够让所有人安安稳稳。” “我知道,将欧阳叔叔留在这个位置上,一定摆脱不了各种苦楚,但是希望欧阳叔叔不要怪罪于小侄。” 说罢,聂东来对着欧阳德深深鞠了一躬。 欧阳德认真注视了他良久,这才张口问道:“贤侄,你确定?” 尽管,他早已经从聂东来的神情中,看出了答案。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将一个答案已知的问题问了出来。 从聂东来言语间的肯定,以及那种发自内心的真挚,绝对可以看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他临时起意。 兴许在记忆恢复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规划好了这些东西,但是,他依旧忍不住提醒着他。 诚然,聂东来的考虑绝对有着大道理,而非一时心血来潮。 但是,现在欧阳德的位置,他又何尝不是真的希望,将自己手中的一切,全部交到聂东来手中呢? 聂东来点了点头,道:“有劳欧阳叔叔了。” 在这件事情上,他的态度很坚决,因为聂东来心中很清楚,管理一座城,绝非一日之功。 如果自己贸然接替欧阳德的位置,非但没有丝毫好处,而且很有可能会害了一城百姓。 更别说,他压根就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也不清楚坐在这个位置上,需要去做什么。 欧阳德终于退了一步,道:“那好,叔叔就且先代为管理着,什么时候你想要回去了,什么时候就与叔叔说一声。” 他仔细想了想,这个时候让聂东来接替自己的位置,的确有些为难他。 必须要让他先对这个位置的一切事务,全部都熟悉起来。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稳稳当当的接手自己的位置,而且治理圣铉城。 聂东来想了想,点了点头。 既然欧阳德已经做出了一步让步,那么自己也无需将他步步紧逼,顺其自然岂不是更好一点? “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 欧阳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似怕聂东来后悔一样,直接转了一个话题。 有意无意的,他已经开始了第一步的引导。 虽然自己依旧掌管着圣铉城,但是行事之时,他很自然的想到了聂东来。 因为他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如果聂东来考量周全,那么他完全可以按照聂东来的意愿,直接行动起来。 但如果聂东来考量不周的话,他也能从旁协助出主意,及时纠正不到之处,为其保驾护航。 只要聂东来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那他坐不坐这个城主的位置,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里的一切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聂东来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欧阳德的深意,眯着眸子想了想之后,缓缓说道:“让下面所有的兄弟,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回来一趟,侄儿需要亲自见一见他们。” 既然已经想好了该做什么,需要欧阳德配合去做什么,他便不再拖沓。 “好!” 欧阳德什么也没有问,直接点头应了下来,“只不过如此一来,势必会有许多人会注意到这些动静。” 只不过,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太过畏惧,反而显得有些激动。 【幽冥督查史】的那些兄弟们,已经许久都没有疯过了,很多已经许久都不曾抛头露面过了。 也许,江湖中好多人已经将他们忘了个一干二净,正好借着这一次,让他们所有人,再见一见江湖中名副其实的【幽冥督查史】。 那个曾几何时,让整个江湖武林臣服的绝对传奇。 “无妨!” 聂东来同样笑了笑,道:“又不是偷鸡摸狗的勾当,何须遮遮掩掩?” “况且,明里的游戏,要比暗里的游戏,更加好玩。” 而今归来,他就不会再选择,七年前畏畏缩缩的日子,即便终究逃不脱命运的摆弄,唯一死尔。 又有何惧? “叔叔也是这般想法。” 欧阳德接着说道:“咱们从来都没有惧怕过任何人,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这些年兄弟们一直都放不开手脚,而今,终于等到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就已经等不及了呢!” 【幽冥督查史】自创立以来,那一次不是风光无限?何曾同这一次这般狼狈过? 这个尊严,他们得重新拿回来,而且必须拿回来。 “最好时间不早太长。” 聂东来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时间太长的话,我怕自己会失去耐心。” “这是自然。” 欧阳德附和道:“我这就吩咐下去,绝对不会超过三个月。” 他掌管圣铉城已经这么多年了,自然对自己手中的势力很清楚,想要全盘复活【幽冥督查史】,恐怕远不止三个月时间。 毕竟,三个月的时间太短。 但是,不光是聂东来不想等的太久,他自己也不想等太久,恐怕手底下那些兄弟们,同样不愿意等太久。 因此,三个月虽短,但对于他们而言,足矣。 “好!” 聂东来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下来。 三个月,比他预期的时间要短了很多。 第四百二十八章 正阳 转眼间,一月时光悄然而至,四月已去,五月终来。 伴随着漫山遍野的花香,与和曛的阳光沐浴,正阳节初至。 自古以来,正阳节都是民间一个盛大的节日,尤其是对于那些生活在基层的寻常百姓来说,特别受欢迎。 民间传闻,正阳节时,苍龙七宿飞升至正南中天,是龙飞天的吉日,故此,这一日,在民间素有“飞龙在天”之说法。 龙,非但是神话中的传说,而且本就是世间信仰之物,毕竟,自古就有龙之传人一说。 后更有诗人屈原在该日抱石投江之典故。 所以,在民间,正阳节是个热闹非凡的节日,这一日,人们更是会制造出各式各样的龙舟,举行龙舟比赛。 不单单是为了信仰,更是为了纪念诗人屈原“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的英雄气节。 此日,热闹的氛围渲染着江湖武林每一寸土地,从五月初至就已经开始了。 经过五天时间的准备,这种热闹已经到达了顶峰,不用刻意去渲染,很轻易就会被任何人感觉的到。 自古以来,江湖就是个有梦的地方,有梦的地方,就有信仰。 他们崇敬强者,信仰不屈。 没有人会觉得这有任何不妥。 同样是在正阳节这一日,清晨时分,一位背负长剑的青年,沿着一处山谷缓步前行。 山谷中到处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齐朵,随着轻风吹拂,百花摇曳,竞相争艳,美不胜收。 阵阵花香扑鼻而来,引人陶醉。 万紫千红的花海,与青年齐腰,自成一番不世美景。 青年走的很慢,时不时还会伸手触摸一番周身的花海,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是在抚摸心爱之人的秀发。 与江湖各处的极致热闹相比,这里倒显得宁静祥和,宛似一片人间净土。 青年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额角的发丝略显凌乱,似乎他已经长途跋涉了很长一段时间。 即便如此,他依旧精神抖擞,丝毫不显疲态。 尤其是眼底夹杂着迷离的柔光,足以融化世间任何少女的芳心。 他的眸光,就像是一篇篇引人注目的故事,道尽了岁月悠长,书写着篇幅跌宕。 青年背后的长剑,用一块黑布遮掩着,看不清具体模样,只露出一个古朴的剑柄。 剑穗迎风做姿,像是一个调皮的孩童。 骤然,青年停步抬头,望向眼前的某处。 清晨的阳光倾泻在他的脸庞,终于清晰了他的面容。 赫然便是之前在圣铉城恢复了记忆的聂东来。 出现在聂东来眼前的,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庭院。 庭院里,唯一的一间茅草屋倾塌了一半,还有那庭院中唯一可供玩乐的秋千,一根绳索已然断裂,使得它无力的垂在地面上。 应该是久未有人居住的原因,庭院里已然杂草丛生。 聂东来神情恍惚,故地重游,心境破涛汹涌。 想当初,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里,度过了许多清闲悠哉的快乐日子,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就连当初这个暂居之所,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 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了一旁,靠近庭院的地方。 准确来说,应该是庭院左侧的花海当中。 在那里,赫然有一道单薄的人影伫立。 那是一名看不清容貌的黑衣男子,因为在他脸上蒙着一张玩偶面露。 男子手中握着一柄剑,普普通通的长剑。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睛一直睁着的话,或许别人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呢。 看着此人,聂东来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能够清楚感觉到男子单薄的身体里面,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聂东来敢肯定,这绝对是个高手,而且还是位非同一般的高手。 他其实一早就察觉到此人的存在了,而且心中一直保持着警惕。 聂东来并不认为,此人出现在这里,会是一种巧合,他从一个月前离开圣铉城,辗转徒步一个月,来到姑苏境地,除了想要磨砺一番心境之外,主要还是想来瞧一瞧那些曾经与父母生活过的地方。 这是他心中的一道结。 而且他此行出来,压根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欧阳德之外,就连欧阳明月,穆桂天二人都不清楚。 更别说是外人了。 在聂东来看向男子的时候,男子也是一脸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观察一个自己感兴趣的猎物。 四目相对,聂东来淡淡开口问道:“你是谁?” 男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许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方才苦笑道:“我是谁呢?好像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一个忘记了姓名的人。” 聂东来哑然失笑,道:“那不就是无名之辈了?” “你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男子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道:“不过,对付无名之辈,自然也就需要无名之辈,总不能大材小用吧?” 聂东来哦了一声,问道:“如此说来,阁下是专程为了对付我而来?” 此人倒是很有意思,作为一名杀手,行事作风却丝毫不像是一名杀手。 倒不是说他不谙此道,而是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至于他说的什么籍籍无名之辈的鬼话,聂东来自然一笑置之。 男子明知故问,“如此说来,阁下便是聂东来无疑喽?” 聂东来嗯了一声,“正是在下。” 紧接着,他又道:“阁下该不会是没有看过在下的资料吧?” 要说此人在此之前,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底细,聂东来压根不信,如果换成是其他那种只知道执行命令之人,兴许还有可能。 但是眼前之人不同,他的实力头脑都是一等一,自然不可能盲目行事。 “自然是看过,不过阁下本人跟资料中略显不同。” 男子没有隐瞒,而是大大方方承认了下来。 “哦?有何不同?” 聂东来讶然。 “平静的让人忌惮。” 男子似乎没有忌讳,倒像是老朋友叙旧一般,对着聂东来问道:“阁下觉得眼前这片花海如何?” 聂东来答非所问,道:“阁下又何尝不是与他人不同呢?” 男子不可置否,道:“在下同样喜欢花,尤其是这种扑鼻的芳香。” 说话的同时,他还不忘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迎面扑来的芬芳,痴痴说道:“它们就仿佛是未经人事少女的体香,让人迷恋。” 聂东来淡淡说道:“看得出来。” 很显然,男子已经等候在此地不是一时半刻了,但是他周遭的花海,丝毫没有一丁点破坏,由此可见,他的确是喜花之人。 男子突然叹息一声:“只可惜,鲜花虽美,但却易逝,恍如人生,转眼稍纵。” 他摘了一朵鲜花在手,放在鼻尖嗅了嗅,道:“一朵娇艳的花朵,就仿佛一个鲜活的生命,或许前一刻还在极致绽放,下一刻就会凋零脱落。” “它顽强,狂风暴雨皆不惧,他脆弱,轻风一触自凋零。” 聂东来看着他,怔了怔,突然说道:“恨不早逢,兴许你我会成为朋友。” 他发现男子身上有些东西,跟自己很像,虽然聂东来并不晓得他经历过什么,但是他能清晰感觉到男子此刻,心中的平静与不平静交织在一起。 证明他此刻很纠结。 “朋友?” 男子愣了愣神,道:“或许有可能,但是如今已经没有机会了。” “的确!” 聂东来点点头,不可置否地道:“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男子扔掉手中的花朵,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所以,现在,你可准备好了?” 聂东来想了想,道:“或许,你不应该选择这条路,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可是我已经出现了。” 男子再次叹了一口气,道:“选择了就是选择了,这个世界人本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也是!” 聂东来释然道:“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我们二人终究有一人会后悔。” 男子平静的说道:“只可惜,不管是谁,他已经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确实如此!” 聂东来并不否认,“不过,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 男子哈哈一笑,道:“我也是!” “看来,咱们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一战 随着话音落下,他身上的气势骤然一变,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点慵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凌厉。 左手握剑在鞘,右手中的花儿被其轻轻掷出,却如同被他所吸引一般,周旋其身侧,久久不能落地。 而他整个人,看上去就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凌厉异常。 蓦然,周旋他身侧的花朵突然四散开来,一片片花瓣如同落雨一般徐徐洒落。 霎时,男子整个人化作一道道残影,猛的朝聂东来掠来。 与此同时,他的身前闪过一旦璀璨的连忙,犹如夜空中的闪电,摄人魂魄。 聂东来眼眸骤然一眯,随即一步踏出,背后的长剑跃鞘而出,伴随着一道昂扬剑吟,长剑悍然朝男子直刺而去。 聂东来顺势,一把抓住剑柄,整个人与长剑保持同一直线,朝男子奔袭而去。 似乎对他们而言,只有无畏的进攻,没有丝毫撤退可言。 说时迟那时快。 只眨眼间的功夫,两柄长剑的剑尖已经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叮!” 聂东来二人模糊的身形再次显露了出来。 男子举剑在手,身子微微向后倾斜,而聂东来整个人如同被定身半空中。 他们周围的花海,则被两人强大的气势掀的七零八落,左右摇晃不定。 一场花瓣雨肆意落下。 随着聂东来手腕再次发力,男子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他的双脚斜擦着花海快速向后滑去,脚下的鲜花尽数被毁。 丈许过后,男子终于抓住机会,猛然一跺脚掌,生生止住身形。 他咧嘴一笑,道:“痛快,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打过架了。” 聂东来翻身退后,与他拉开距离,道:“彼此彼此,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男子毫不在意,道:“希望你同样也不会让我失望。” 聂东来随手挽起一朵剑花,笑道:“这个自信我还是有的。” “看在你跟随我一路,却没有趁人之危,反而让我走完所有回忆之路的份上,我绝不手下留情。” “也算是对一名剑客的最大尊敬了。” 从之前的一记对拼中,他就已经发现了男子的武道修为,居然与自己在伯仲之间,而且他所修的,只是单纯的剑。 修剑并不是有毅力有天赋就可以,还需要修剑之人具有一颗纯粹的心,这一点最难能可贵。 就是不知道他年纪如何,如果他年事不大的话,绝对算的上一等一的天才。 “我料定你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但却没想到我从一出现,你就已经发现了。” 男子似乎对聂东来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一点也不意外。 非但不意外,似乎他一早就料到了这一结果。 “看来,你果然不会令我失望。” 他同样对聂东来心惊不已,没想到聂东来年纪轻轻,一身武道修为却丝毫不在自己之下。 由此可见,他的天赋绝对要比自己还强,要知道,聂东来比自己都年轻。 怪不得好多人都希望他死,如果他不死,将来成长起来,终究会成为他们所有人的噩梦。 男子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江湖中那么多人都在盯着聂东来。 “自然不会!” 聂东来表现的异常自信,“只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以我对你的观察,你并非是一个纯正的杀手,为什么会行这种刺杀之事?” 从男子现身的第一刻起,聂东来就已经怀疑了,因为他身上的凌厉剑气,就注定他不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杀手。 他无法完全掩饰自己身上的剑气,这是一名职业杀手的致命弱点。 杀手,向来讲求的是匿己气,一击必中。 杀手玩的是刺杀,又不是光明正大的决斗。 “我又没说自己是一名杀手。” 男子端详着自己手中的长剑,道:“只不过是你先入为主的想法而已。” “至于我为什么会来杀你,不过是欠了别人恩情,如此简单。” 作为一名剑客,他绝不会让聂东来把自己当做杀手之流,他也永远不可能与杀手之流同流合污。 这也是他为什么出言解释的原因,至于具体情况,他自然不可能道出来。 聂东来皱了皱眉,“此事过后,恩怨两清?” 他没有怀疑男子所说的话,同样也没有追根究底到底是何人想置自己与死地。 因为那压根不重要,而且即便是他问了,男子也不见得会告诉他。 男子点了点头,道:“你是个聪明人。” 聂东来知道他什么意思,举剑在胸,道:“如此,我便成全你。” 言罢,他直接举剑出刺,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男子身前,一剑刺出。 男子瞬间举剑格挡。 只听“叮”的一声,聂东来手中长剑径直刺在了男子的剑身上,将他手中长剑刺的弯曲了下去,却丝毫不能令男子后退半步。 “好!” 男子大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抖一弹,弹开聂东来手中长剑,两人再次战在一起。 “乒乒乓乓……” 伴随着一阵悦耳的金戈碰撞声,两人的身形,眼花缭乱的交错不停。 他们二人谁也没有放水,只是不停地见招拆招。 转眼间,五十多招已过。 男子逐渐感觉吃力起来。 虽然聂东来与他实力相当,但是聂东来体内的内力却比他雄厚太多。 论持久战,他显然不如聂东来。 “噗!” 两人再次分开身形,这一次,男子肩头多了一道剑痕。 鲜血飙射而出,男子却置若罔闻。 他甚至连看都未曾看自己肩头一眼,更别说皱眉头了。 只是举剑在手,双手四指捻决,大喝一声:“画地为牢!” 只见男子手中长剑突然脱手而出,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分万千。 一瞬间,无数凝实的长剑在他身前成型。 聂东来看着男子的模样,以及他身前的万千长剑,眉头骤然一跳,他能够清晰感觉到,男子这一招蕴含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因此,他丝毫不敢大意,凝聚周身气势于一手,倾注到长剑之内,手中长剑顿时锋芒四射,宛如一轮炎日。 令人无法睁开眼睛。 终于,男子蓄势完毕,伴随着他嘴中轻声咄出一字:“去!” 身前万千长剑如同万千星芒一样,铺天盖地向聂东来汇聚而来。 聂东来顿时感觉身体似乎陷入了无尽泥潭一般,无法动弹。 尽管如此,聂东来还是强打起精神,抬起手中锋芒毕露的长剑,一剑撩拨而出。 “惊鸿一剑!” 随着聂东来一声暗喝,手中长剑瞬间与那万千剑影融为了一体,而且很快就被男子万千剑影所吞噬。 第四百三十章 边庆 并没有任何大的响动,亦没有夸张的爆炸轰鸣。 只听“噗”的一声过后,距离聂东来身前不足一指之距地,万千长剑突然停滞不前。 最终,消散于无形,只剩下男子的那柄长剑,“哐啷”一声,无力的掉落在地。 剑光消散,男子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聂东来视线范围之内,只见他半跪在地上,嘴角多出了一丝血迹,右肩上更是多出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鲜血顺着他的右手手臂,流了下来,沿着手掌,滴落在地面上。 男子身后的花海,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一簇簇花瓣,铺满了地面。 地面上的花瓣海洋中,聂东来的龙泉剑斜插在那里,剑身轻轻颤抖,一缕鲜血顺着剑身滴落而下,流入地面上的花瓣中。 使得原本娇艳的花瓣,看上去越发通红欲滴了。 原来,聂东来的长剑后发先至,已经先他的万千剑影一步,贯穿了男子的右肩。 以致于男子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气势,瞬间倾泻一空,后继乏力的万千剑影也就自然而然消散于无形。 不同于以往的是,今日的晨间的微醺久久都曾奔至而来,偶尔有轻风拂过,吹散了天空中漂浮不定的几朵白云。 男子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错愕,他似乎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败给聂东来。 而且,败的如此彻底。 此刻,他脸上的面巾早已滑落不见,他的面容同样暴露在了聂东来的视野当中。 聂东来同样看着他,看着眼前并不显丝毫沧桑的面容,他陷入了沉思。 男子的面容看起来非常年轻,同样十分好看,棱角分明。 好不夸张的说,他绝对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看其模样,最多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不过,聂东来对于他的面容却异常陌生,思绪半天,依旧没有一丝头绪。 就仿佛眼前的男子,压根没有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一样,聂东来对他没有丝毫一丁点的印象。 良久,年轻男子苦涩一笑,道:“你果真没有令我失望。” “这一战,是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聂东来摇摇头,道:“其实是你赢了,我体内有并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说话的同时,他身上的外袍突然“呲”的一声,应声而裂。 只见在他里面的马甲上,一道浅浅的剑痕,异常耀眼。 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剑,连他身上的马甲都未曾刺穿,但是聂东来知道,如果不是男子后继乏力的话,恐怕此刻的他,已经如同身上的外袍一样,被剑气分割成了无数细碎。 因此,这一战他险胜,而且是在体内师傅留下来的内劲加持下,才得以险胜。 如果换做是正常情况,自己绝不可能是年轻男子的对手。 “输了就是输了,并没有什么值得辩驳的。” 年轻男子否认道:“不管那股力量属不属于你自己,既然已经到了你的体内,而且能够被你熟练运用,那就是你自己的力量。” “况且,如果不是你之前手下留情的话,我这条命已经没了。” 随即,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聂东来的眼睛,问道:“只是,我想不通你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聂东来刚刚推出一剑的时候,稍微偏移了一点位置的话,如今自己身上这个窟窿,就不是出现在自己的肩头,而是出现在自己胸膛之上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这条命还保不保的住,就很难说了。 “目的?” 聂东来失笑道:“如果我说我并没有什么目的,你会相信吗?” 说完之后,他看向眼前的男子,其实年轻男子相不相信,他并不是特别在意,但是他还是想看看男子的反应。 或许这只是他下意识的一种反应,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只是,在他心目中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年轻男子能够相信自己。 年轻男子看了他半晌,道:“我信!” 他从聂东来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所以他敢断定,聂东来并没有撒谎。 听到年轻男子的回答,聂东来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道:“其实,你信与不信,于我而言并不是特别重要。” “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或者说是目的的话,那也只有我与你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吧!” 聂东来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清楚这样做,到底实在救你还是在害你,所以我希望,你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一颗纯粹的心。” 年轻男子挣扎着站起来,笑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如此脆弱。” “如果连这都想不开的话,我也不会拥有如今的成就,更加不可能走上修剑一道。” 聂东来想了想,“这倒也是!” 年轻男子伸手随意一抓,掉落在地面的长剑便“嗖”的一声,回到了他的手掌之中。 “锵!” 长剑回鞘。 年轻男子踉跄走到聂东来身前,伸出带血的右手,道:“重新认识一下,在下边庆,十分有幸,能在有生之年,遇见你这样一位青年俊杰。” 聂东来怔了怔,突然笑道:“游侠边庆,真是久仰大名!” “怪不得我翻遍所有回忆,始终想不起你的真容,原来如此。” 同时,他也伸出手,与边庆的手握在了一起,道:“在下聂东来,想来边兄应该知道。” 通过短暂的接触,聂东来就明白,眼前之人绝对属于那种谋定而后动的主,因此,他肯定对于自己的资料并不陌生。 边庆此人,聂东来自然有所耳闻,江湖人称其为“游侠”,主要是他一生居无定所,到处漂泊。 近年来,江湖中关于他的传闻,就不曾间断过。 他,少年成名,一手剑术超凡入化。最为外人所称道的是,他一生行侠仗义无数,所到之处,无人不欢呼雀跃,热情倍至。 只是,他为人极其低调,很少以真面目示人,所有人都知道“游侠”边庆之名,但是能够熟悉他面容的,少之又少。 有人猜测,是他得罪了太多的恶人,怕被报复,因此才不轻易露真容,也有人猜想,是他相貌并不出众,怕引起他人曲解,才不愿意暴露真容。 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就连聂东来自己也不曾想到,今日与自己一战之人,居然就是江湖盛名的边庆。 而且聂东来观他,并非是那种大奸大恶之相,他一路的行踪,同样也正好应了他行事低调的作风。 因此,恐怕今日之事的背后,还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边庆,恐怕也只是被他人利用了而已。 “如何能不知?” 边庆笑了笑,道:“不过即便是对你很熟悉,又有何用?他们所掌握的你的资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 想了想,他又道:“不过,这对你而言,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在他们所有人还没有摸清楚这些之前,这些绝对会是你的秘密武器。” 聂东来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不在意的笑笑,道:“边兄这个朋友,聂某交了。” 诚然,正如边庆所言,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的真实战力,绝对会是他手中的一张秘密武器。 不过聂东来知道,过不了多久时间,这一切都将公众于天下。 但是,他并不在意,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们不已经成为朋友了嘛?” 边庆笑着反问道。 聂东来哈哈一笑,点头道:“的确如此!” “聂老弟保重,边某先行告辞了,咱们江湖有缘再见。” 边庆随意摆摆手,径直转身离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他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该报的恩情同样已经报完,从今往后,天大地大,任他遨游。 因此,即便是身受重伤,他的心情却异常酣畅。 “保重!” 聂东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抓起自己的龙泉剑,轻轻拭去剑尖的血迹,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他总觉得边庆之前一直保留了实力,这是一种他自己的直觉,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百分百确信,但是他总觉得这个可能性特别大。 长剑猛然归鞘,他最后看了一眼地面花瓣上的衣衫碎片,同样转身离去。 闲庭信步而来,悠然自得而归。 第四百三十一章 错误 两人离开之后,原本平静的山谷再一次回归平静。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被二人打斗所摧残的花海,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模样。 一片狼藉的花海,见证了两个年轻人短暂而惊险的龙争虎斗,同样也葬送了属于它们自己的美好。 和风再一次吹过,无数花瓣迎风飞舞,乍现着一种花雨之美。 晌午时分,阳光终至,暖暖的,很是舒服。 竞相争艳的花海,终于换来了劫后余生的再一次洗礼。 此时,距离聂东来二人离开,已经足足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 在距离花海山谷十数里路程的一处断崖边上,边庆双手抱怀,静静地站立着。 怀中抱着属于他的那柄长剑。 此时的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而他肩头被聂东来创伤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肩头以及手臂上的鲜血同样早已干涸。 尽管他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许苍白,但却不悲不喜,更加没有丝毫重伤后的狼狈。 突然,他轻叹出声:“原本我以为你会来的更早,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的实力。” 他周围分明没有任何人影,他这句话仿佛就像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黑影突然以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快速掠来。 只眨眼间的功夫,黑影已经来到了边庆身后。 同样是一个与之前的边庆打扮装束一模一样的身影,与边庆有所不同的是,黑衣人的眼睛里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嘲弄。 “看来,你是失手了?” 黑衣人的声音沙哑无比,听着极度不舒服,就像是嘴里咀嚼着一块朽木一样,让人分辨不清是男是女。 边庆依旧没有转身,只是平静的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黑衣人桀桀怪笑一声,道:“门主不是已经给你下达了命令,如果可以,务必要提着姓聂的人头来见嘛?” “而今你非但没有拿到姓聂的人头不说,而且还搞得自己身负重伤,不是失手了又是什么?”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堂堂游侠,居然会失手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且还将自己搞的如此狼狈?” 他的语气说不出的调侃与嘲讽,神情透露着一种变态的快感,看着让人只觉恶心。 边庆不为所动,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断崖,平静的说道:“门主?我想你应该是搞错了,他仅仅只是你们的门主,而并非我的门主。” “更何况,我与他之间,看的是情分,我替他出手一回,我们之间的恩怨两清,不管事成与否。” “这本就是我们事先协商好的。” “而不是我需要替他卖命,或者是像你这种只会卑躬屈膝的奴才一样,听他的命令,看他的脸色行事。” 那架势,就好像压根不将他这种跳梁小丑放在眼里一样。 “你说什么?” 闻言,黑衣人瞬间暴怒,不过很快,他就压下了心头的怒意,转而一脸玩味的说道:“该不会是你故意放水了吧?他姓聂的几斤几两,我们岂能没有调查? “又或者说,你这个为人称道游侠,压根就名不副实?” 边庆眸子骤然一寒,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破绽,仅仅只是眸子里迸射出一缕寒气。 声音依旧平静如水,道:“不过是江湖武林朋友的抬举罢了。” “更何况,如果换成是你去,同样也会失手。” 他的声音异常笃定,不是他看不起黑衣人,事实上聂东来的实力就连他也摸不透。 虽然之前他并没有全力以赴,但是,他总觉得,即便是自己倾尽全力,来个鱼死网破,也不见得能够在聂东来手下讨得到什么好处。 更何况,对于聂东来此人,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感。 “我会失手?” 黑衣人噗笑一声,道:“你不要忘了我的身份,如果是换了我出手,势必一击必中,定然让他尸骨无存。” 他的笑容很冷,丝毫没有一丝温度,因为在他看来,边庆压根就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而且对于聂东来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一直没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边庆之所以会输,除去他并没有一心一意执行门主的命令之外,就是他太过高傲自大。 边庆此人向来狂妄,自然不屑于用暗杀偷袭的手段,以致于在聂东来手下吃了一点小亏就胆怯了,这一点,通过他身上那一点无关紧要的伤势,不难看出。 因此,他对边庆颇有不满,不过想想倒也正常,边庆毕竟是个外人,又不是自己人,他办事难免会偷奸耍滑。 如果不是门主一心一意要让边庆执行这次任务的话,恐怕自己早就摘了聂东来的脑袋,回去向门主复命了。 边庆呵呵一笑,道:“就凭你?一个只会偷袭暗算与阴谋诡计的家伙?” 黑衣人什么心思,他当然很清楚,不过他也不屑于与之辩解,因为在他看来,像他这种只会藏头露尾的鼠辈,压根不配与自己为伍。 “你看不起我?” 黑衣人眼眸微眯,闪出一丝危险的光芒,道:“不过倒也正常,你是人人称颂的大侠嘛!” “不过你可别忘了,像你这样的大侠,死在我手中的不止一二。” 作为一名职业杀手,他修习的本就是杀人求,杀人术讲求的就是一击必中,而并非与人武道论高下。 边庆没有否认,转过身来看着他,不悲不喜的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杀手,本就是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不要把自己想的有多高尚,说白了不过是乘人之危而已,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武道,本就是杀人道。” 黑衣人冷冷说道:“只有愚者才把它当做是炫耀的资本,难道你不觉得,死人是没有资格去品论是非曲直的嘛?” 边庆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嘲讽,道:“那只是你无知的短见而已。” 黑衣人语气一滞,而后深深看了一眼边庆,道:“这些话,我会原封不动的告诉门主,希望到时候你也能够这么嘴硬。” 他虽然很想将边庆手刃于剑下,但是他自觉光明正大一战,他并非会是边庆的对手,因此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想法与愤怒。 边庆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道:“你没机会了。” 黑衣人后背骤然一凉,他一脸警惕的望着边庆,声音都变得惊恐起来,“你想怎样?” 他们俩平日里就不怎么对付,如果边庆真的扯开伪装的话,那岂不是他目前的处境就变得危险了? 如何能叫他不害怕? “不怎么样!” 边庆若无其事的摇摇头,道:“我只不过想告诉你,你犯了一个错误,严重错误。” “什么?” 黑衣人茫然无措。 “作为一个杀手,你就不应该暴露自己的行踪。” “有些错误,一旦犯了,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边庆邪魅一笑。 “你……” 黑衣人突然害怕了,因为他发现眼前之人,已经不再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边庆了,他好像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 变成了一个让他陌生的人。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他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见边庆的右手突然按在了手中的剑柄之上。 瞳孔骤缩的黑衣人连忙闪身后退。 但是,他快,边庆手中的剑更快,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瞬间就追上了黑衣人,而后,如同闪电一般,从黑衣人身上划过。 黑衣人的身体骤然停顿,双眼死死瞪着边庆,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想不通,边庆居然说动手就动手,丝毫没有一点心慈手软。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边庆依旧是那个边庆,那个惩奸除恶丝毫不会手下留情的江湖游侠。 然而,他却已经来不及后悔了,因为他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消散。 “铿!” 边庆将手中长剑归鞘,随意瞥了一眼身体僵直的黑衣人,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凭你也配威胁我边庆。” “嘭!” “嘭!”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黑衣人的身体瞬间裂成两半,随即轰然倒地,溅起了一层尘埃。 鲜血飙射,很快就染红了地面。 阳光下,显得异常刺眼。 而边庆,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角,神色依旧不变,就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只是,在转头看向并不刺眼的阳光的时候,眸子里似乎迸射出了一道前所未有的亮光。 “既然选择了相信,那我必将义无反顾。” 顷刻,他喃喃自语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也不知道是想说与谁听。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东西 出了满是花海的山谷,聂东来并没有即刻离去,而是驻足在山谷边缘,好长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他是在等待着什么,还是在缅怀着什么。 也许,两者都有吧。 站在山谷边缘,聂东来眸子里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那一刻,他回想起了以前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温柔贤淑的面容,雍容华贵的绝世之姿,以及她对于儿时自己的惜疼。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一人一江湖的绝代风华,刚毅坚韧的性格,还有他曾在此地面对母亲与自己时的深深自责。 同样也想到了,少时的自己与父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足以温暖他心房的过往。 聂东来强忍着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掉落下来,因为他怕一旦眼泪决提,他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有些东西,只有零次与无数次,一旦开了先例,情难自控。 阳光下,他身后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孤寂落寞。 花海欢舞,人影寂静。 同一画面,两处极情。 直到边庆一剑斩杀了黑衣人之后,聂东来才若有所感似的抬头向着东面瞟了一眼。 那是边庆离开的方向。 回过头,聂东来突然对着山谷方向跪了下来,确切的讲,他是对着花海中的那个破败不堪的茅草屋跪下去的。 毕恭毕敬三叩礼之后,方才起身。 而后,深深看了一眼边庆离开的东边方向后,这才转身向着截然相反的西边离去。 离开山谷后的聂东来,一路不紧不慢的晃悠着,一副游山玩水的姿态。 看上去颇有几分彷徨。 自从记忆恢复之后,他原本平静的内心犹如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一道道涟漪。 他知道了自己的出生来历,同样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人,以及以前那些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或事。 但是,在得知自己身份的同时,他又陷入了另一种迷茫境地。 父母一前一后,双双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那些血淋淋的往事,就像是噩梦一般,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中不停播放,似乎没有一丝头绪,又像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在内。 可任凭聂东来怎么努力,却始终没有办法把其中的关键找出来。 而且自从记忆恢复之后,他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到底还有几人可信,包括父亲曾经的那些老部下。 这也是为什么欧阳德让他回去,而他却推辞的原因。 别看如今的【幽冥督查史】在欧阳德的治下万众一心,但是如果将话语权交到自己手里的话,那到底会不会像现在一样,还真不好说。 甚至就连欧阳德这位曾经待他如同己出的叔叔,他也是保持着一种试探的态度。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能改变很多东西。 那怕是一个物件,放的时间长了都会老化变质,更别说是人了。 要知道,人心这东西,最是善变。 兴许是天无绝人之路,让他重新有回想起了以前,那么他一定要小心翼翼,当他真的恢复了记忆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在如今这个江湖的处境到底有多困难。 说是举步维艰都毫不为过。 更别说,他还要留着自己的有用之躯,寻找父母失踪的真相,与隐藏在这背后六年时间的秘密。 如果这个江湖,还有一个人值得他全心全意去信赖的话,那这个人除了自己的师傅清禅法师之外,别无二人。 毕竟,他老人家是在聂东来失忆之后,唯一一个对他不离不弃,而且悉心照顾的人。 他对自己的感情,必然是掺不了假的,失忆后的自己,跟个废人无异,即便如此,他都是对自己掏心掏肺,那自己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念及师傅,聂东来倒是有些想他了,自己从灵台山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如今过的怎么样,是否也在牵挂着自己。 不知道,他老人家所感冬天是否习惯,有没有忍饥受冻。 看来,自己得找个时间回去一趟,看望一下他老人家才是。 聂东来心中打定主意,等自己把手头需要处理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一定要重新回去灵台山一趟。 离开圣铉城的这些天,他把以前与父母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一一走了一遍。 也算是了却了他心中一个小小的心愿。 今日的百花谷,已经是他此行的最后一站了。 如今,这些地方已经悉数被聂东来走了个遍,他也该是时候看看欧阳德的准备了。 他虽然对欧阳德抱有试探的态度,但是心里还是愿意相信他的,毕竟小的时候,他对自己真心挺好。 不过是否初心依旧,并不是他说了算,而是需要欧阳德的实际行动来证明。 聂东来离开以后,百花谷深处突然有一座山峰从中间位置裂开来一道缝隙,紧接着一道人影突兀出现在了山峰外面,眨眼间,那座山峰恢复如初。 如此神奇的一幕,直教人目瞪口呆无法言喻。 这一幕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估计会直接吓晕过去,毕竟它太过离奇,山峰骤然开裂,更是从中蹦出一个人来,何其荒诞。 这事要是说出去,估计压根都没一个人愿意相信。 但是,如此荒诞的一幕,却硬生生发生了,而且直到山峰合拢,那人还站在半山腰的位置。 此人身上蒙着一层氤氲之息,只能隐约看出他身着白净素裙,其他一无所知。 自从他出现之后,眼睛就一直直勾勾的盯着被聂东来二人毁掉的那片花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你该庆幸自己的选择,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你,指的是聂东来还是边庆。 言罢,他的身形诡异一颤,已然来到了之前聂东来二人战斗的地方。 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些原本因为聂东来二人战斗而枯萎的花海,居然隐约有了回春复苏的迹象。 只可惜,不管是聂东来还是边庆,都无缘亲眼见到这神奇一幕,不然的话,他们俩估计会被惊的合不拢嘴来。 那人置身花海,山谷中的百花居然都会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倾斜,就像是在欢迎它们的主人一样。 片刻之后,他来到了那座破败的茅草屋前,停下脚步,望着眼前早已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哎可一声,道:“东西尚可交汇,你我之间,难道真就没有一丝一毫缘分可言嘛?” 声音如泣如诉,空灵婉约,仿若少女的哀怨,听着却沁人心脾。 听起声音不难分辨出,此人,居然还是一名女子。 尽管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却可以想象的到,此时此刻,她的眼里一定充满了依恋与不甘。 第四百三十三章 诡事 这一日,万千花海中央,身影朦胧的女子独自伫立了很长很长时间。 从温日当头到夕阳西下,从身后的影子仅仅只有尺寸之长,到逐渐被拉长的影子围绕着她本人旋转了近半周圆围,长长的尾巴直接在地面上拖了她两倍之高。 女子的身影始终朦胧不实,自始至终都未见其真容,但却无比萧条。 虽然身处万千花海当中,争鸣的花朵却始终遮挡不住她的气质,形成了一道无比靓丽的风景线。 人比黄花瘦,更比黄花姣。 黄昏过后,有一只信鸽突然飞入了百花谷,女子信手一招,信鸽便乖巧无比的落在了她的芊芊素手之上。 从鸽子腿上取下一份小纸条,展开看过之后,女子迟疑了起来。 似乎她在这里苦苦等待半日时光,就是为了等着手中的鸽子送来信件。 女子周身的朦胧色彩虽然已然散去,但也只能看到她的柳叶眉微微皱起,由于她脸上蒙了一层薄纱的缘故,并看不清她的具体面容。 “哎!” 良久,女子终是叹息一声,青葱手指轻捻,手中的纸条顿时化作了灰烬。 微微轻抬手臂,安静站在他手背上的信鸽也扑棱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女子不在失神凝望,而是陡然抬足向山谷外面行去。 一步跨出,便是数丈距离,宛如瞬移,花海中的茅草屋已然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再迈一步,整个人已经离开了山谷。 她分明就是一步一步在行走,但却仿佛将脚下的山谷缩小了无数倍,简简单单的两步,就将整个山谷踩在了脚底。 等到再去看的时候,山谷外已经没有了女子的身影。 只有温热的夕阳,独自陪伴着傍晚的群花,将它们映照出了一片斑斓色彩。 山谷中的画面,再次变得宁静起来。 同样是在这一日,江湖中发生了很多怪事。 灵台山脚下的小镇上,无缘无故多出了许多江湖人士,打破了这座小镇保持了许久的宁静。 灵台镇唯一的那家无名客栈,早已人满为患,被突然涌出了那些个江湖人士塞的满满当当。 使得原本宽敞无比的客栈,如今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即便如此,客栈中的客房桌椅依旧不够用,以致于许多人为了争抢客房的入住权,与客桌的使用权,不惜打起了钱财仗。 原本个把月时间才几两银子的客房,硬生生被他们炒到了一晚上近十两银子,而且还在持续上涨。 就连客栈破败的桌椅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他们争抢的炙手可热之物。 眼前出现的这一幕雷爆眼球的情景,直接将客栈中的店小二小何看了个目瞪口呆。 甚至这一切的出现,压根跟他连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以致于有人将银两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都感觉一切原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哆嗦着手,都不敢将那些银两收下来。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一天这种白花花的银子仿佛一文不值一样,一个劲儿的往自己手里跑。 自从上一次顾长卿出现以后,梦芙蓉就将这座客栈交给了他来打理,而她自己却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这么长时间,也不曾回来看一眼,而且她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告诉小何,自己将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梦芙蓉在的时候,客栈里面还是蛮热闹的,虽然客栈地处偏远,没有多少客流,但是毕竟老板娘的魅力放在那里,也招惹来了像楚河、傅老大这样的一些仰慕追求者。 大家虽然明里暗里争来争去,但起码客栈的氛围还算不错。 可自从顾长卿来了以后,楚河与傅老大二人也因此丢掉了性命,老板娘梦芙蓉也不见了踪影。 客栈瞬间就冷清了下来,那怕是那些原本与楚河、傅老大有着同样想法与目的的那些常住客,在他们俩出事之后,都匆忙搬离了客栈。 他们没有一个人有胆量就在这个是非之地,在他们看来,死了不少人的这家客栈,已经成了一块凶地,不值得他们再去留恋。 抛开楚河与傅老大二人不说,上一次就单单梦芙蓉与顾长卿战斗的余波,都导致了好几个人的死亡,更别提凶神恶煞的宫氏三兄弟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家性命来开玩笑,除非他脑子里面有问题。 客栈至此变的门可罗雀,到后来,就只剩下小陈一个人了,连个作伴的人都没有。 趁着这段时间的闲暇功夫,他将千疮百孔的客栈重新修缮了一遍,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找任何可做之事。 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的小镇居然会迎来这么多的陌生面孔,而且他们当中十有八九都是前来打尖住店的。 他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店小二,但是什么人开罪不起,还是心里有数,常年混迹在鱼龙混杂的这种地方,眼力见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起初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来此地的目的,可是随着他们不断的交头接耳,他也听出了一些眉目。 原来是有人发现,灵台山颠清禅寺的那位东家,不知何故,突然莫名失踪了。 这些人基本上全都是奔着灵台山而来的,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清禅寺的那位东家,与几年前的一件江湖动辄有些不浅的渊源。 虽然不清楚他们口中所谓的追查真相是否真实,但是清禅寺的那位东家莫名失踪应该是假不了。 ………… 与此同时,一处杂草丛生的荒野山涧之上,崖涧旁边突兀而立的腾王庙轰然倒塌,化作了一片废墟。 这座腾王庙屹立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虽然破败阴森,但却一直坚挺不倒,没想到会突然坍塌。 由于这座腾王庙一直以来都有邪恶丛生传说的缘故,再加上本身就地处偏禺一角,平日里压根没有人会前来供奉香火。 但是它却一直都屹立此地不到,形成了此地一处不可多得的景致。 但是,就在腾王庙坍塌的时候,周围方圆数十里地方的花草树木,全部在同一时间枯萎,就连周遭的土地,都被侵染了一层黑色。 没有人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还有一件最为奇怪的事情,便是姑苏城外的那座山丘,居然在一日时间里,瞬间下落了成为了平原,将附近的那些沟壑全部填充成了平地。 引得林震南与姑苏城百姓们,纷纷猜测原由,但是任凭他们怎么查究,愣是找不出各种原因来。 这种种事项,很快就在江湖中流传了开来,一度引起了江湖武林的各种猜忌。 第四百三十四章 西塘 入夜时分,经过一天悠闲自在的晃荡,聂东来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来到了江南地界素有水乡美称的西塘。 西塘的夜景的确美不胜收,一排排标志性的烟雨长廊层次分明的伫立在此,充斥刺激着聂东来的视觉,让他不得不感慨,江南水乡的确名副其实。 这里的每一座石桥散发出古老而温情的味道,百年古桥,小街环绕,绕过几条弯道,一憧憧青瓦屋舍依水而立,倒映在水里。 偶尔有轻风吹过,水中的倒影便跟着它的脚步来回游动,给人一种目不暇接的动态美。 夜灯初上,漫步在烟雨长廊之上,一盏盏红艳的灯笼高高悬挂在烟雨廊桥上,一条条游船荡漾在绿水碧波中,还有那些年轻的身影驻足凝视着清澈绿水。 或笑意盎然,或窃窃私语。 再加上红红灯笼在水面上的倒影成排,盏盏河灯摇曳不止。 多么美好的一幅闲舒画面,看得聂东来有几分入神。 曾几何时,父母亦带着他来过这里,他们也像这里的男男女女们一样,笑意盎然的看着湖水中摇曳嬉闹的游船,一身闲情逸致。 那个时候,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拉着母亲的手,央求着她说服父亲,带着他们也加入游船的大家庭。 父亲也总会耐心的为他讲解有关烟雨廊桥的传说典故。 关于廊桥的典故有二,都是美丽又动人的故事,聂东来至今记忆犹新。 其一曰:在西塘塔湾街里有一胡姓商户,店主胡氏年轻守寡,艰难地支撑着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和一家三开间的铺子。 胡家铺子前的河摊边,有一个水豆腐摊,摊主姓王,家中排行老二,王二年轻力壮,老实厚道,只是家境贫寒。 他见胡氏艰难,便生同情之心,帮着她做一些体力活,日子一久,胡氏便觉离不开他,但又难以启齿表示这份情意。 于是她煞费苦心想出一个办法,一日她请来木匠,借修缮店铺之机,沿河建起了一排廊屋,将店铺前的街路遮盖起来。 这么一来,王二即可免受日晒风吹,又能在雨天照常摆摊,两个同在一个屋檐下,感觉就像一家人。 却不想廊棚建好后,胡家铺子生意一下红火起来,于是镇上商家纷纷效仿。 几年下来,竟连成一线,以致后来成为一种西塘独特的建筑式样。 后来老百姓知道这层意思后,便给廊屋取名为廊棚,意思是为郎君而建造的棚屋。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如今西塘特有的烟雨廊桥。 而这第二个典故,却又是另外一种说法。 传闻,有一位好心的店家在沿朝南埭一带开设一店铺,因为生意清淡,一直犯愁。 一天,来了个叫化子在他们屋檐底下避雨,店家看后于心不忍,于是给他施舍了斋饭,还请他进门避雨。 但是,叫化子却是个怪脾气,执意不肯,直到晚上店家打烊,叫化子还是没有离去。 店家看屋檐太窄遮不了风雨,就拿了一卷竹帘连在屋檐上,临时搭了个小棚子,让叫化子躲在下面。 第二天,叫化子不见了,门板上却留下了“廊棚一夜遮风雨,知善人家好运来”的对联。 据说,这位叫化子就是八仙中的铁拐李,他前来是为了试探店家是否拥有善心。 自此之后,那店家果然生意兴隆,发了一些小财。 后来,店家觉得用竹帘连在屋檐上的方法不错,索性就将屋檐加长。 街上的商家们也想沾点仙气,让自家的生意也好起来,于是纷纷效仿,慢慢形成了长廊。 渐渐地,也就有了今日的烟雨廊桥。 至于此两种说法,到底谁对谁错,至今都无证可寻。 兴许,两种传闻都不无道理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小时候的聂东来总是觉得,后一种传闻更加逼真一些,毕竟仙家之气听起来都特别令人向往,又有那一个孩子,不是憧憬着虚无缥缈的东西长大的呢? 而且,也只有沾染了仙家气运,才有可能造就出这样如此仙气飘飘的一方仙境来。 那时候的他,并不清楚,自古以来,仙家本就是一个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仙家,谁也不清楚,也没有人能够搞明白。 据说,仙家可达到不生不灭、长生不老的境界,但是这个世界的武道高手,不管是武道境界有多高,都会慢慢垂垂老矣,直至最后入土为安。 如今想来,聂东来则更倾向于前一种传说,因为它更贴近于现实。 而且,女子为了表达自己含蓄的爱意,为心中的情郎搭廊建棚,为的就是不让他被风吹雨淋,何其温馨。 它将爱的奉献体现的淋漓尽致,爱又万千,大爱无边,不正是如此嘛? 当然,此间大爱,并非通俗之说,小小的情爱亦可为大,大大的情怀同样可做小。 只不过,因人因时因事不同而不同罢了。 行走在廊桥拥挤的人潮当中,聂东来心中颇有感慨,有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夕昨夕,何曾相同? 聂东来一如既往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廊桥上,只不过今时今日的他,早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痴恋繁华的心。 故地重游,也没有太大的心境变化,只不过实在没有心情去欣赏如此美景。 他的心里也没有了儿时的眷恋,有的只是对于往事的怀念。 不知不觉中,聂东来感觉有些倦了,他就在西塘找了一家以前来过的客栈,打算在这里休整一夜时间再上路。 随便要了一间客房之后,聂东来将背上的龙泉剑解了下来,放到了客房的桌子旁,轻轻解开包裹着剑身的黑布,将之放在了身前的桌子上。 打量着面前熟悉的龙泉剑,聂东来忍不住伸手抚摸起了它的剑身,如同触摸着一件儿时喜欢的玩具一般,一脸的眷恋与复杂。 自从记忆觉醒之后,他便知道了自己手中这柄剑的来历,同样也想起了它与父亲的不解渊源。 但是,他压根没有时间来得及去仔细观看这柄儿时非常熟悉的宝剑。 如今,他终于腾出了一点时间,鼓起勇气拿出了这柄剑来打量,它还是原来熟悉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自从上一次救他出百花谷的神秘女人,将这柄剑交给他的时候,他就感觉这柄剑他很熟悉,就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如今他终于知道了,诚然,正如女人所言,这柄剑原本就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确切的说,应该是属于他父亲聂乘风的佩剑,而且,他自从开始练武起,一直都是拿着这柄剑修习剑术的,它原本早就已经成为了他的忠实伙伴,说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点都不为过。 看着眼前的佩剑,聂东来眼睛有些湿润,它承载着父亲一生的成就,但最终却没有陪他走到最后。 兜兜转转多年后,它又回到了自己手中,这难道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天意嘛? 聂东来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能辱没了这柄剑,不然的话就等于辱没了父亲的一世威名。 当初,神秘女子并没有说错,带着它重出江湖,本身就伴随着极大的风险,当时聂东来并不懂,他却不怕。 如今,聂东来懂了,他同样不怕,因为他自己重出江湖,本身就是一件颇具风险的事情。 更何况,他想要做的事情,风险更大,既然如此,让风险再大一点又有何妨? 这一夜,聂东来睡意全无,他在客栈的桌子旁坐了很久很久,同样也想了很多事情。 一直到客栈外传来了金鸡啼鸣的声音,他才感觉有些许困意袭来,甚至来不及起身回到床上,便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即便如此,还不忘将桌子上的龙泉剑死死压在手掌底下。 第四百三十五章 寒游 翌日。 当聂东来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了。 也不知道是他脑袋底下一直压着父亲遗留下来的龙泉佩剑的缘因,还是自己内心已经选择勇于面对过去种种不幸的缘故,这一觉他睡的特别沉。 再也没有出现伴随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内心的焦躁与惴惴不安,更加没有突然夜里从梦中惊醒。 就连客栈中热闹的喧嚣声都没能将他从睡梦中拉起来。 一觉睡到自然醒之后,聂东来觉得脖项有些酸楚,不用想他就知道,肯定是因为昨晚上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宿的缘故。 起身稍微活动了一番酸楚僵硬的脖子,聂东来抬头向客栈外望去。 上午的西塘古镇早已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古镇上,来来往往的人流络绎不绝,各种形形色色的商贩早已在努力叫卖了,阳光的照耀下,那些为了生计而不断努力的人们,他们的样子特别美丽。 远处,水乡特有的山峦如梦如幻般,倒映在清澈无比的碧水当中,山倒映着山,水倒映着天,别有一番美景。 一时间,聂东来看的竟然有些呆了。 片刻后,他不得不收拢思绪,尽管江南山水的美景让人无线眷恋,但是现如今的他,实在是没有功夫,更加没有心情游山玩水观天下。 因为,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望着窗外繁华落尽的西塘古镇,他慢慢梳理好自己的心情,重新包裹好龙泉宝剑,系在背上,从客房中退了出来。 下了楼梯,聂东来在客栈大厅中简单点了一些吃的东西,准备填饱肚子。 可是,在用餐的过程中,他却从客栈中一些江湖中人的口中,听到了那些发生在昨日的江湖诡事。 江湖中的消息本来就流动的很快,再加上昨日发生在江湖中的那些奇异诡事,实在是太过令人惊诧。 今日,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的大街小巷,被无数人明目张胆的议论纷纷。 听着大家伙惊奇诧异的议论声,聂东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腾王庙与姑苏城的动荡他并不放在心里,毕竟这两个地方于他而言,没有太过深刻的印象。 但是灵台镇却不同,那里可是最临近灵台山的地方,灵台山上还住着一位自己最牵绊老人。 如果是放在以前,在江湖中提起灵台镇,估计压根没有几个人会知道它是什么地方,毕竟那里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让所有人都不知道。 但是如今,灵台镇却已经在江湖中,早已被无数人所熟知,可想而知,他们很快就会扒出灵台山来。 就是不知道,他们此行灵台镇,到底是何目的,有何居心。 按理来说,如今梦芙蓉与顾长卿二人早已离开了灵台镇,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江湖中人如此大张旗鼓的人物了才对啊! “难道他们是冲着师父去的?” 聂东来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除去这个缘由,他实在想不通,灵台镇为何会突然出现那么多江湖中人,不过听这里的人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似乎都格外小心,好像是很忌惮什么一样。 因此,聂东来也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事情的详细原委。 但是,他转念一想师父的身份,却又放心了许多。 当年的他并不清楚师父的真实身份,那是因为他记忆受损残缺不全的缘故,如今,他的记忆已经全数恢复,自然也就想起了那个愿意为了自己不惜得罪一半以上的江湖人士。 愿意陪伴自己度过最无助的六年时间的老人,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老人有一个尊号,叫做“清禅法师”,那是他出家以后才有的佛家称谓,至于为什么叫“清禅法师”,聂东来猜想,或许是与清禅寺有些关联。 但,到底是老人成全了清禅寺,还是清禅寺成全了老人,聂东来却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老人在佛门的地位很是尊崇,就连少林寺那些大师们,都对他礼遇有加,甚至有许多少林得道高僧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大师”。 但是,聂东来却知道,他并非一直都是佛门弟子,不过是半道出家而已。 而且,他是在少林寺出家,按理来说,依照佛门的辈分,他应该比很多少林中人辈分更低才是,可事实上却恰恰相反。 或许提到他的尊号,江湖中熟悉的人并不多,但是如果揭开他的另外一层身份,恐怕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尚未出家之时,他的名字在江湖中绝对如雷贯耳,那便是曾经一度轰动江湖武林的扶令公子----寒游。 与聂东来父亲同出一个时代的他,是江湖中唯一一个能够在武道境界上与聂乘风对半开的不世之材。 他曾与聂东来的父亲聂乘风,在玉门关外大战十天十夜而不分胜负,当时的他们都还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那一战,玉门关外黄沙漫天,剑气刀影遮蔽日月,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同样是那一战,使得江湖皆惊,无数江湖前辈无不纷纷慨叹,“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 他们都已然明白,那个属于他们的江湖时代已经过去,而属于这两个年轻人的江湖时代已然到来。 而那一战过后,两个原本是生死之敌的年轻人,却因心心相惜,反而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而且,他还有着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当时代表【乾坤阁】行走江湖的天机令持有者之一。 至于他的真名是不是真的叫寒游,恐怕除了聂乘风之外,江湖中再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不过,自玉门关外一战之后,他却遭到了【乾坤阁】的驱逐,而他【乾坤阁】代表的身份,也就此落下了帷幕。 但是,他却对此丝毫不在意,甚至还豪气云干的对聂乘风说,自己离开了【乾坤阁】,必然会有另外一番作为。 但其实聂乘风知道,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不让他自责而已,大概所谓的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便是如此。 只是,【乾坤阁】为什么会派人追杀聂乘风,没有人知道原因,只是当时众说纷纭,后来便都不了了之了。 通常而言,这个古老而强劲的势力,绝对不会轻易挑起武林事端。 但是那一次,他们却如此做了,更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自从驱逐了寒游之后,【乾坤阁】却再也没有出手针对过聂乘风。 这件事这就这样草草开头,草草结束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在江湖中留下了“圣笔铉剑气乘风,扶令公子世罕有”的绝对佳话。 这句话,同样隐射出了一座江湖,两个传说的暗语。 这也是为什么,聂东来在想到了师父的身份之后,突然安心了许多的原因。 即便是师父他老人家三十年的功力在自己体内,但是以他的武道修为,江湖中那些乌合之众还奈何不得了他。 而且,就算再不济,师父也能从他们手下轻易退身。 这一点,聂东来对他有些绝对的信心。 因为他父亲以前说过,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在。在逃匿轻身功夫上胜得过寒游之人,恐怕一只手都能够数的过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 独眼 尽管如此,聂东来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挂怀,放心不下此事,毕竟老人不仅仅对他有再造之恩,更是有救命之情。 抛开他与自己父亲的关系不说,就单单这两点而言,聂东来也没有办法不去想这事。 因此,他打算抓紧时间跑一趟圣铉城之后,再去灵台山看看具体情况。 光凭这些道听途说的讹言,他始终没有办法释怀,毕竟这样得来的小心,可信度有几分还尚未可知。 匆忙填饱肚子之后,聂东来便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路过烟雨廊桥的时候,那里依旧热闹非凡,一如昨夜一样人声鼎沸,只是少了那些喜红的大灯笼,多了几分春季独有的温暖。 聂东来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匆忙与之擦肩而过,赶脚程去了。 如今,需要诸多忙碌的他,不容许自己闲暇,也没有过多时间空隙去清闲。 与此同时,灵台镇。 经过一夜时间的休整,聚集在灵台镇的那些江湖人士,正式向着灵台山开拔而去。 无名客栈,店小二小陈望着浩浩荡荡远去的一众江湖武林人士,终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自从昨日这群人来到此地之后,他就绷紧了心弦,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以致于昨天晚上,他一夜都未合眼。 不是他不想睡,实在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入眠,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没有将这群恶神给伺候好,自己恐怕就要永远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面对如此凶神恶煞的一群人,他一个小老百姓,如何能不心生恐惧?要知道这些个武林人士,那可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自己不表现的好一点,万一被他们当中某个看的不顺眼,一刀给“咔嚓”了,自己找谁说理去? 好在这群武林人士,虽然个个煞气逼人,但却还算安分守己,他们轻车熟驾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压根没有功夫理会他一个小小的店小二。 大概在这些人眼中,像小何这样的人,压根不配入得了他们的法眼,这也使得小何暗自庆幸不已。 这短短的一日时间,对他而言,恍如隔着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等他们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小何终于不堪负荷,狼狈的蹲倒在了客栈门口,背靠着客栈古朴的柱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已经没有办法感觉到自己下半身的具体情况了,换句话来说,就是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没有了直觉,也不知道是因为站的时间太久了,还是心里太过恐惧害怕的原因。 总之,能够支撑到现在,全凭骨子里那一股韧劲,以及恐惧死亡的威胁与对于生命的渴望。 如若不然的话,恐怕作为一名普通人的他,早就奔溃掉了。 灵台山,清禅寺。 就在山脚下诸多武林人士向着灵台山开进的时候,寺庙中正在诵经的老和尚似乎若有所感,手中动作一僵,猛的睁开眼睛,回头忘了一眼寺门方向。 下一刻,他的身影缓缓消散在了原地。 等再次出现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寺门前的台阶旁。 老人目光深邃,望着脚下繁茂葱绿丛生的灵台山,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 很快,他皱起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嘴角甚至隐约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消息。 “看来,天下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 老人若有所感似的叹了一句。 而后,他便大大方方在寺门前盘坐下来,静静等待起来。 面色如常,和蔼可亲,丝毫没有半点担心恐惧的样子。 不久时,山脚下那群人终于姗姗来迟,可当看到早已等候于此的老和尚的时候,他们纷纷愣住了神。 “难不成他早就发现了我们一行人的踪迹?” 很多人脑海中,很一致的出现了这个疑问。 不过很快,他们就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反而自我安慰道:“应该是恰好瞎猫遇上死耗子吧!”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猜想,毕竟在上山之前,他们早就命人封锁了通往山下的道路。 从昨日一直到目前为止,压根没有一个人下过山。 更何况,一路上山而来,他们没有在灵台山发现一兵一卒的守卫,也就是说,整座灵台山上,有且仅有眼前这座寺庙可容纳人。 至于说它里面究竟可容纳多少人,他们也不清楚。 目光可及,有且仅有眼前这个老人,这个许多人压根连认识都不认识的老人。 他们当中很多人,不过是奉命行事,上头的人下了命令让他们来这里,他们就来了,至于为什么,来做什么,已经不是他们应该过问的事情了。 说的直白一点,像他们这种人,大多仅仅只是纯纯的听命者而已,就好比别人家的恶犬一样,主人让他们咬谁,他们就咬谁。 压根没有自己的主观思想意识。 “阿弥陀佛,贵客远来,老衲已经在此等候你们多时了。” 看到眼前满脸诧异的众人,老和尚缓缓起身,笑眯眯的说道。 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时,人群中站出一道身影来,深深看了老和尚一眼,道:“不知道该称阁下为清禅法师呢,还是寒游更好一点?” 此人是名老者,一头花白的头大披在肩头,彰显着他的狂放,不过他却是个独眼龙。 说话的同时,他还不忘谨慎的窥查了一番四周,许是怕此地有埋伏。 别人不知道老和尚的底细,并不代表他也不知道,虽然他们得到消息,如今的老和尚已经不复往日的英姿,但是面对他的时候,独眼龙还是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名字不过是一个称谓而已,叫什么都无所谓,不是吗?” 老和尚笑了笑,一语道破了独眼老人的名字:“陈耳,想当初,你也算是一代人物,怎么如今沦落成为了替人做狗的下场?” 嘲讽。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闻言,独眼龙陈耳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狰狞说道:“的确,叫什么都无所谓,毕竟如今的你,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而已。” “看来时隔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啊,这里居然连一个守卫之人都没有留下。” 就在刚刚,他已经悄悄查探过了,眼前的寺庙中压根空无一人,于是,他很快就放下了心中的警惕,恶狠狠说道:“也许你已经忘记了,老夫的眼睛是拜何人所赐,才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但是老夫却记得一清二楚。” “这一切都是拜你那视如手足的兄弟聂乘风所赐,既然他已经不在人世了,那这笔账老夫自然是要找他的儿子来讨了。” “不过在此之前,老夫先从你这里收取一点利益,这不过分吧?” 说罢,他更是狂妄的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看来,老和尚今日已经是在劫难逃了,这么多年的仇恨,早已在他心中滋生出了变态的种子。 他之所以会把这种仇恨嫁接到老和尚身上,是因为七年前,如果不是老和尚横插一脚,跳出来保护聂东来的话,这个世上已经不存在聂东来这一号人了。 以前,就算给他再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踏足灵台山,就算他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武道修为与老和尚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他们已经从一些秘密渠道,得知了老和尚的武道修为早已大不如前,这也是为什么他胆敢带人跑到灵台山的原因。 陈耳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老天给自己复仇的完美机会,所以,他必须抓住。 当然,这次前来灵台山找老和尚秋后算账的,不止他们一行人,还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所以这一次,老和尚插翅难逃。 第四百三十七章 困兽 老和尚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洋洋自得的陈耳,摇头轻轻叹了句:“看来,当初他就不应该心慈手软,尤其是对你这种人。” “像你这种狼心狗肺之辈,或许压根不值得让人拥有怜悯之心,当初是我那兄弟胸怀仁慈,才饶过你一条狗命。” “你不知悔改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着恩将仇报,要是如此算来似乎连畜生都不如。” 话语中充斥着一种难言的轻蔑与嘲讽,夹杂着一丝丝遗憾。 说到当年之事,他也略知一二,聂乘风曾在他面前提起过此事。 陈耳此人当年也算是一个颇有天赋之人,在当年的江湖年轻一辈中,处于中上游层次。 不过他有一个十分变态的癖好,就是喜欢沾染有夫之妇,因为他年轻的时候颇有几分英气,加上一张嘴能说会道,可是沾染了不少江湖中不守妇道的女人。 但是,他也算是颇有手段,居然能够轻而易举让那些女人们听命于他,因此,这种事情在江湖中也算是保密。 但是,这毕竟是有悖人伦道德的事情,再说了天下那有不透分的墙? 即便是他的保密工作做的再好,这种消息终究还是不胫而走,后来传到了聂乘风耳朵里。 聂乘风是个正义凌然的正人君子,遇到这种事情当然不会放任不管,毕竟在他看来,这种歪风邪气会侵染江湖作风。 为此,他特意找到陈耳劝说了好几回,可是陈耳就是不听,当时的他,似乎已经对于这种事情成瘾了。 在几番劝说无果的情况下,聂乘风只好警告于他,谁曾想聂乘风刚警告完他之后,他非但没有悔过,变得更加变本加厉,居然干了一件引起整个江湖公愤的事情。 那一次,他遇到了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子,但是女子对于他的甜言蜜语不为所动,见状,丧心病狂的陈耳居然强行将女子给玷污了。 那名女子因此也就自行了断了。 这事让聂乘风怒火中烧,直接一剑刺瞎了他的右眼。 之前的事情聂乘风之所以能够隐忍,是因为毕竟他的所作所为为人不齿,但也是双方心甘情愿而为。 但是那一次,他却在女子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行占有了人家,聂乘风觉得他已然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原本以聂乘风的性子,是准备一剑结果了他这个江湖败类的,结果他吓得当时就跪地求饶,而且发毒誓说自己以后会改过自新。 一念善意之下,聂乘风终究还是起了仁慈之心,饶过了他一命。 之后的一些年里,陈耳也再也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当然,他也再没有在江湖中作奸犯科,应该是真的怕了聂乘风。 谁也不曾想到,就在所有人都差点忘记了他这一号人物的时候,他居然又一次跳了出来,而且直接来到了灵台山。 听到老和尚极具攻击性的话语,陈耳顿时恼羞成怒,面目狰狞道:“悔改?仁慈?” “我呸,聂乘风那叫仁慈嘛?如果不是他,我何至于被整个江湖武林人士针对?吓的不敢抛头露面?” “你可知道,那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嘛?我就像一个幽灵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从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这一切都是拜他聂乘风所赐,因为他的原因,江湖中那些所谓的正义人士,谁不是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正是因为你口中他所谓的仁慈,让我不仅毁了容貌,更是变成了过街老鼠,受无数人追杀喊打。” “你体会过那种滋味嘛?不,你没有体会过,所以你压根不明白,从那时候起,我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在有生之年,让他聂乘风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可惜,他已经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不过这样也好,他儿子还在,我就拿他儿子祭刀。” 老和尚看着有些癫狂的陈耳,眸光瞬间阴沉了下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用在你这种人身上再好不过了。” “你口口声声说是聂乘风毁了你,你何尝不去想一想,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毁了自己更为恰当一些?” “想想你当年那些有悖人伦道德的事情,你怎么有勇气说是别人毁了你?” 陈耳听闻,哈哈大笑道:“有悖人伦道德?老家伙,你少在我面前大义凛然,两厢情愿之事,何来的有悖人伦道德?” 老和尚怒道:“强词夺理,口舌之快。” “你当真是无可救药。” “对,老夫就是无可救药。” 陈耳阴恻恻笑道:“但是,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处境吧!” “恐怕明天的太阳是什么样子,你是不会见到了。” 老和尚怒极反笑,道:“陈耳,你不会以为你带了几个人前来,真的就能将老衲留在此地吧?” 陈耳奸诈笑道:“老匹夫,莫要再佯装镇定了。” “的确,如果是放在以前,老夫还真不敢轻易对你出手,但既然老夫已经选择了出手,你以为老夫真没有一丝把握不成?” “哦?” 老和尚露出了一丝兴趣,道:“听你的样子,似乎对老衲做过详细了解?” “详细倒也谈不上。” 陈耳笑意更甚,道:“但是你认为老夫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嘛?” “老夫之前还一直在想,你这老匹夫怎么会忍心让聂乘风的儿子,一个人跑去闯荡江湖。” “如今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早已将自己身上三十年的修为度给了他。” “失去了三十年修为的你,难道还妄想做困兽之争?” 老和尚脸色终于变了变,道:“这种事情,你怎会知道?” 看到他脸色的变化,陈耳再次狂笑起来,“老夫如何知道?你觉得老夫会告诉你吗?” “或许,等你快到死得时候,我会考虑告诉你的。” “但是,老夫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困兽之争,因为今天,你的结局早已注定。” “困兽之争?” 老和尚挑了挑眉头,道:“陈耳,你还是莫要高兴太早,谁做困兽之争,还尚未可知。” “你以为就你们这些人,真的就吃定了老衲不成?” 听到这话,陈耳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当他观察法老和尚脸上闪过一丝隐晦的慌乱的时候,他的心瞬间定了下来。 在他看来,清禅法师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损失了三十年修为的他,拿什么跟自己斗? 一念至此,他脸上笑意激荡,道:“死鸭子嘴硬,到了这般地步,你就不要再虚张声势了老匹夫。”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老和尚笑眯眯地问道。 “什么?” 陈耳狐疑道。 老和尚饶有兴趣的盯着他,问道:“老衲既然知晓了你们的到来,为何还会在此地特意等候?” “装腔作势!” 陈耳压根就不相信他的鬼话。 说罢,他大手一挥,喝道:“杀了他!” 闻言,一众武林人士纷纷拔出手中武器,朝老和尚逼近。 虽然陈耳代表不了这里的所有人,但是他们所有人此行的目标一致,都是眼前的老和尚。 因此,当陈耳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选择了出手。 “阿弥陀佛!” 看着慢慢逼近的人群,老和尚轻轻摇了摇头,舌绽春雷:“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尔等为客不尊,那就留在此地赎罪吧!” 仅仅一句话,犹如万千梵音吟唱,与此同时,老和尚身上突然涌现出一片金黄圣光,将所有人笼罩在内。 “一念离真,皆为妄想。” “息念忘虑,观法如化。” 随着一字字晦涩言语从他口中吐出,一众武林人士纷纷顿住脚步,眼神逐渐变得呆滞起来。 “坐!” 突然,老和尚口吐一字,声如洪钟。 听到这个字以后,无数人仿佛提线木偶一般,乖乖坐了身来,仿佛一个个虔诚的佛门教徒一般,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这?” 陈耳看的口干舌燥,“怎么可能?” 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心头大骇,心生不妙的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可是,他的速度虽快,却始终没有清禅法师的动作快,只见清禅法师眸光冷冽,忘了他远遁的背影一眼,随即随手一挥,一串佛珠直接脱手而出,向着陈耳极速掠去。 “噗!”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陈耳的身体瞬间僵直,只回头忘了立身一眼寺庙门口,动都不曾动一下的老和尚,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一道殷红的鲜血自他胸膛喷洒而出,他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致死,他都没有想明白,明明已经失去了三十年修为的老和尚,为何还会如此厉害。 甚至在面对他的时候,自己会是如此不堪一击,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这个问题,他终究是无法知道了,他只知道,临死之前,他后悔了,后悔来淌这一趟浑水。 但是,他却永远也没有机会后悔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夕阳 老和尚一脸平静的接住倒飞回来的佛珠,佛珠上金黄闪闪,滴血不沾。 “嘭!” 陈耳的尸体终于倒地。 在他的胸膛处,赫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可以一眼从他的胸膛望向后背,伤口处呈烧焦状,血肉模糊。 尽管有鲜血不断从他胸口的窟窿眼流出,但是,流出的鲜血赫然已经变成了暗黑色。 与之前喷洒而出的那一股艳红的鲜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此。 显然,老和尚手中那一串金黄的佛珠,不仅仅将他一击致命,最重要的是,这串佛珠似乎如同烈火一般,将他全身的血肉已经灼烧的变了颜色。 老和尚看着他的尸体,波澜不惊,只是轻声自语道:“井底之蛙,以为自己可以坐井观天,简直可笑。” 对于陈耳这种作茧自缚的家伙而言,他压根不知道这个江湖到底有多大,同样他压根不清楚在这个江湖上,到底有多少人是他永远也得罪不起的。 可笑的是,他自己却全然不知,如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得知清禅法师失去了三十年修为的时候,选择落井下石。 当然,如果他不选择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的话,也就不会失去性命。 人,往往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只不过有的人付出的代价更小,而有的人付出的代价更大而已。 说罢,他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人,看着眼前或是处于茫然状态,或是面露挣扎之色的一众人,清禅法师顿时轻蹙额眉。 眼前这些人能够来到此地,不管是否出于他们自己的个人意愿,很显然都是奔着取他首级而来。 他们当中或许有人是为了高额的报酬,或许有人只是听命于人身不由己,又或许有人不过是想在他落魄的时候踩他一脚。 可以说,不管他们的出发点如何,他们的目的都非常明确。 站在自己的立场,清禅法师觉得他们都该死,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此刻,他内心却感到异常纠结。 并不是纠结他们该不该杀,而是在纠结杀了他们,自己内心会不会歉疚,他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佛心会不会因此而出现裂痕。 如果自己此时出手,杀死他们简直易如反掌,但是这一刻清禅法师却迟疑了。 他毕竟已经修佛多年,且不说讲求慈悲为怀,那怕是他如今的心境,早已达到了平静如水的地步。 就拿眼前这些人来说吧,按理来说,他应该恨他们才是,但是实际上,清禅法师并不恨他们任何人。 不光如此,甚至在他心里,只是觉得眼前这群人大多十分可悲。 多年修佛,从佛理中找到了很多东西,也学会了很多东西,如果他心中有恨的话,最应该恨的是逐出自己的乾坤阁,而不是其他人,那样的话,那他早就被气死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或许是因为半生的江湖角逐,让他早已看透了一切,才能真正领悟到佛家心怀天下,而不是拘泥于何人爱恨情仇的宽广胸怀。 其实,他之所以会杀陈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聂乘风,而且杀了陈耳这种人,他心安理得。 “哎!” 最终,老和尚轻叹一声,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多年的清禅寺,眼中满是不舍之意。 但是,他却明白,事到如今,这个地方自己肯定是无法待下去了,既然自己失去了三十年修为的事情已经曝光,那么眼前这些人肯定不是最后一批来这里的人。 后续,可能还会出现许多与他们有着相同目的的江湖人士。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算是离开这里,舍弃这个自己生活了无数岁月的地方。 “也不知道东来如今怎么样了?是否已经找回了属于他自己的记忆?” “如果他再次回到这里,会不会因为看不到自己而失落难受?” “哎,算了,或许等他下一次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变成残垣断壁了,也未尝可知。” 临行前,清禅法师想了很多事,其中最多的还是关于聂东来的事情。 毕竟,如今的他,算起来似乎仅仅只剩下聂东来这一个亲近之人了。 他也知道,一旦自己离开清禅寺,这里很快就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江湖中人给翻个底朝天,能不能完整残留下来都还是两说。 “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要是能在东来回来之前找到他,那就再最好不过了。” 最终,他只得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赶在聂东来回来找自己之前,先找到他,那么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只是,如今的他,压根不清楚聂东来身在何处,而且他当时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说自己将会去往何方。 按理来说,在这样大的一座江湖之中,去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老和尚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慌不乱,看他的样子,似乎只是有些不太情愿,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变化。 终于,老和尚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刚好夕阳下垂,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后背上,给他渲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神秘面纱。 老人身上没有聂东来上次离开时的落寞,相反的,他的背影挺拔如劲松,步履轻快如疾风。 不消片刻光景,老和尚已经消失在了落日余晖里。 他离开的时候,再也没有理会其他人,甚至连瞧都未曾瞧他们一眼,或许在他看来,这样的一群人,压根连打在他眼里的资格都没有。 而被老和尚一语梵音镇压的一众人,谁也没有从中回过神来,夕阳西下,这里倒是别有一番宁静。 祥和的宛如一片人间净土,而被老和尚一语梵音净化心灵的那群人,倒是有模有样的礼佛祈祷。 此时此刻的他们,仿佛从一个个气焰嚣张的刽子手变成了一名名从小受佛理熏陶的得道高僧。 整个过程,非常自然。 夜幕降临,一阵轻风拂过。 习习凉风拍打在所有人脸上,那些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众人,终于猛的一下清醒过来。 所有人连忙起身举目四望,但是,他们除了见到了陈耳的尸体之外,别无所获。 至于清禅寺的那位,早已不知所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何时离去。 这让所有人都恼怒羞愤不已,不过事已至此,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可惜,他们谁也没有认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所有人,到底是怎么样活下来的。 很快,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将目光锁定在了身前的寺庙之上,这里毕竟是清禅法师生活了无数日月的地方,说不定还真的可以找到什么线索呢? 这一刻,所有人的想法居然出奇的一致,大家都没有去追究陈耳到底是怎么死的,当然,就算他没死,也不会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与得失。 第四百三十九章 朝日 也不知道是谁牵的头,所有人很快就向清禅寺涌去。 快速涌去寺门,映入眼帘的景致虽然谈不上金碧辉煌,但是,却也将古香古色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还有那一颗颗不知存活了多少岁月的梧桐树,在春风的沐浴下显得生机勃勃,别有一番神韵。 倒是可惜了寺中那些青葱翠绿的花花草草,它们原本安安静静的享受着夕阳的熏陶。 不过很快,它们就被突然闯入的一群人辣手摧毁掉了。 一群毫无怜悯之心的家伙,一股脑涌去寺庙,压根不管不顾地面上焕发着青春活力的一片翠绿,瞬间将它们践踏至体无完肤。 对于寺中独有的清新风景,他们亦无心观赏,只是各自为营,快速穿插在寺中各大殿宇,翻箱倒柜,东拆西扯。 不大一会儿,就将这里搞的乱七八糟、乌烟瘴气,这里多年的宁静瞬间被瓦解。 等到他们将这里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这才意犹未尽般迅速扯出。 很显然,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一种亵渎佛门净地的行为,更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一种强盗行为。 待他们所有人再一次聚集在寺庙院落的时候,有人拿着从寺中打家劫舍而来的一些自己感觉价值不菲的东西笑的合不拢嘴嘴,有人则眉头深锁,有人看着他人两手空空幸灾乐祸。 一众人情绪各不相同,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清禅寺那些稍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他们洗劫一空,有人甚至连寺中的佛像都给抬了出来,估计是想拿出去买个好价钱,也不晓得有没有人愿意收。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各自为营蝗虫一般纷纷退走,孤独的清禅寺再一次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不同的是,这里不再像之前那般章理有序,反而显得凌乱不堪。 夜空很静,安谧的灵台山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只蟋蟀虫鸣之外,显得特别安静。 山下小镇也恢复到了以往的安静,只不过这次突如其来的变故,终究还是在所有人心目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聂东来回到圣铉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初晨了。 望着映入眼帘的巍峨城池,青年眼中已经没有了第一回来圣铉城时的惊诧,心中有的只是平静与复杂。 毕竟,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而这次不同,再次看到眼前的城池,那些记忆犹如潮水一般闪过青年脑海。 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青年阔步入城。 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去往城主府,反而是掉头踏上了圣铉城高耸的城墙。 奇怪的是,圣铉城城头那些侍卫们,对于他的到来,就仿佛没有察觉一般,任由他踏足城墙,而没有丝毫阻拦。 “看来应该是欧阳叔叔已经向他们交代过了。” 站在城头,聂东来面色如常,望着明显多了不少人流的圣铉城,他轻声细语感叹了一句。 紧接着,他又皱了皱眉头,嘀咕道:“也不知道欧阳叔叔有没有将我的身份泄露出去?” 想到这个问题之后,他随即自嘲一笑,摇了摇头:“我想这些有什么用呢?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说不准自己的身份早已在江湖中流传开了。” 这一点,他在西塘古镇听到有关灵台山的消息时,就已经想到了。 因此,身份暴露不暴露,对于他而言,压根没有多大压力。 漫步到城头钟楼的时候,聂东来伸手去摸了摸那口被冠名为“催晓”的大钟,当看到粘在手上的灰尘的时候,聂东来终于停下了脚步。 “看来,这里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人前来打扫了。” 聂东来顿时恍然大悟。 他突然想起来了,在他之前来到圣铉城的时候,就听到过几次夜半钟鸣声。 那时候,尚未恢复记忆的他,并不晓得这种声音来自何方,可是后来,他似乎再也没有听到过圣铉城夜半的钟声了。 之前他并没有在意,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看来,这里守着的那位,在不久之前应该已经离开了。 “也不知道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半晌,思索无果的聂东来便在晓心楼楼顶坐了下来,托着下巴望着东方。 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也是一天光明到来的地方,同样也是所有人希望升起的地方。 少时,聂东来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城头看日出日落,那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就像是迎接新生,默送终结一样。 此时的东方,已经有一抹淡淡的红晕露出天际,聂东来知道,那是日出东方的前兆。 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那么他就可以重温十多年前的旧梦,唯一的遗憾是,他的身边少了一位温柔贤惠的女人。 但是,聂东来却感觉十分宁静,这一刻,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江湖仇怨,忘记了腥风血雨,忘记了一切的不幸。 这也算是他为自己进入紧张忙碌之前的最后一次奖励与放纵,不管结局如何,至少他心中不会留下遗憾。 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的日子,他不会再有这样安逸的日子了。 聂东来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聂东来安静的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动不动。 除了呼吸之外,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以致于连圣铉城街道上,那些嘈杂热闹的声音,都被他屏蔽再了脑海之外。 这,便是只有家才能给的安全感,其他任何地方,任何人都给不了。 朝阳终究还是姗姗来迟,当它在遥远的东方露出头来的时候,整片大地都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那种金黄色的光芒,落在人身上,暖暖的,舒服极了,就像是母亲温暖的怀抱一样舒服。 聂东来眯了眯眼睛,望着眼前熟悉无比的情景,不由自主的咧嘴笑了起来。 随着嘴角的弧度慢慢变大,他整个人看起来俊郎极了,既温文尔雅,又玉树临风。 他就仿佛一盏人生的指明灯,照亮了圣铉城上空所有的阴霾,让圣铉城街道上无数少男少女忍不住顿足凝望。 他们无一例外,都纷纷露出了痴迷的神色,就连那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侍卫们,都仿佛被他所感染,瞬间变得斗志昂扬。 不过聂东来平静的背后,更多的也是苦涩,他发现虽然朝阳依旧,但却早已物是人非。 第四百四十章 心思 当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城头那个如同阳光一样温暖人心,温文尔雅的青年早已失去了踪影。 这让所有人都心头多少有点失落。 此时,聂东来已经走在了前往城主府的路上。 一路走来,他发现圣铉城如今的设防,早已今非昔比。 而且,如今的圣铉城,来往的明显比之前他在这里的时候多出了一倍有余。 看到这种情况,聂东来的嘴角无意间勾勒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这些人多少都与欧阳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来到城主府,这里的守卫已经从以前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变成了两排人形长龙。 城主府正门口,欧阳德领着自己的女儿欧阳明月正在翘楚以盼。 看到聂东来的到来,欧阳德面露微笑,快步上前,来到聂东来身前笑道:“贤侄,你终于回来了?” 对于眼前的阵仗,聂东来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这一切正好印证了他之前的想法。 欧阳德作为圣铉城名副其实的一城之主,如果自己出现在圣铉城,他却一无所知的话,那他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城主了。 其实,早在聂东来登上城头,而却无人阻止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明白了,自从自己进入圣铉城的那一刻起,或者是在他进入圣铉城之前,他的行踪就已经暴露在欧阳德视线范围之内了。 所以,对于眼前的这一幕,聂东来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 不管欧阳德心底到底对自己如何,但是他的表面工作的确让聂东来无话可说。 “嗯!” 聂东来点点头,道:“让欧阳叔叔担心了。” 聂东来礼貌性的向欧阳明月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从她身上自然飘过,看向她身旁的欧阳德。 这让原本满心欢喜的欧阳明月心头瞬间有了一种淡淡的失落,不过她见聂东来并无言语,只好忍着想要开口询问的冲动,狠狠刮了一眼聂东来。 她不知道聂东来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似乎在他看来,自己这样一位玉立出尘的美女,连他正眼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这让欧阳明月心中很是恼火。 她分明记得上一回在圣铉城街头,遇见聂东来与那个胖子的时候,他的态度并不是这样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仅仅过了几个月时间,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变得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了。 或者应该说,只不过少许几个月的时间而已,聂东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让欧阳明月心中很是不解。 原本,当她再一次看到聂东来真的手持自己给他的令牌,来到城主府的时候,她还暗暗窃喜了一番。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聂东来压根就不是为她而来,而是为了寻自己父亲而来的。 为此,她这两天还专门跑去父亲那里抱怨询问了一番,可是父亲却只字也不愿意透露。 只是象征性的告诉她,聂东来是他故人之后,其他的闭口不谈。 这更加让她郁闷了,她很清楚,父亲所谓的故人之后,不过是一个推脱的说辞罢了。 况且,她又不是第一回知道聂东来是父亲故交之子,说白了,父亲欧阳德就是在敷衍她儿子。 同时,这也打开了她心中的好奇之心,父亲与聂东来二人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想要从他们二人身上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人的思想往往就是这样,越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他们反而越是好奇,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 更何况,欧阳明月自从在圣铉城街头见到聂东来的第一眼起,就对聂东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好感。 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种好感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是一种她从未在其他男孩子身上体验过的感觉。 朦朦胧胧却又真实存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欧阳德笑呵呵的说道:“走吧,我们去里面谈。” 一边说,一边挽着聂东来的肩膀,直接向府内行去。 亲密的样子,就仿佛聂东来是他的忘年之交一样。 聂东来也没有挣扎,就这样任由欧阳德挽着自己的肩膀,拉着自己向城主府走去。 他们二人谁也没有去谈聂东来这几天的动向,比如他去了哪里,去干了什么。 欧阳德没有主动去问,聂东来也没有主动去提。 其实,他们二人心知肚明,这个问题,问与不问都没有什么意思。 只是欧阳明月望着他们二人远去的背影,深深皱起了轻眉。 “他该不会是一个与自己父亲一样年纪的前辈人物吧?” 看着与自己父亲勾肩搭背却丝毫没有违和感的聂东来,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吓了自己一大跳的问题。 “不会不会,绝不可能!” 欧阳明月连忙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自己脑子里剔了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胡思乱想,但是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相信,聂东来会是与自己父亲同一时期的那种人物。 尽管,江湖中的奇门异术不知凡几,能够让人保持青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却强烈排除这种可能。 “不行,我必须找个时间问清楚。” 打定主意,欧阳明月不再迟疑,直接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是聂东来是头一个让她心头产生异样的男子,她绝不容许这种荒诞的事情发生。 尽管,没有经历过男欢女爱的欧阳明月,压根不清楚,自己对于聂东来的这种感觉,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喜欢,但是她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聂东来。 如果聂东来真是江湖中驻颜有术的老家伙的话,那她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好在欧阳明月此刻的心思,不管是聂东来还是她父亲欧阳德,谁都没有发现,不然的话,他们不知又该作何感想? 多半应该都会哭笑不得吧! 毕竟,欧阳明月这样不可思议的脑回路,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欧阳叔叔,这一路走来,东来发现圣铉城中的守卫似乎比平时多出了一倍有余,可有此事?” 路上,聂东来一边欣赏着城主府的古典美景,一边随意问道。 他的神色丝毫不变,目光依旧流连于城主府的楼宇花圃,就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一倍不止。” 闻言,欧阳德有些自豪的说道:“应该说是多出了两倍有余才对。” 此时的他,他就像一个取得了好成绩的孩子,努力炫耀着自己的成就。 聂东来丝毫没有惊讶之色,继续问道:“欧阳叔叔该不会将所有人都召集过来了吧?” 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他内心不得不承认,欧阳德的办事效率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原本他以为,欧阳德想要召集人马,至少需要个把月的时间,如今看来,他是大大低估了欧阳德的能力,同样也大大低估了【幽冥督查史】内部的团结齐心。 第四百四十一章 醒悟 “差不多吧!” 欧阳德抬头望了一眼远方,淡淡说道:“除了一些永远都无法召回的弟兄之外。” 说到这里的时候,聂东来明显感觉到欧阳德的情绪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种淡淡的伤感在他身上一闪而逝。 或许是害怕聂东来看出什么端倪,亦或者是他担心聂东来会继续追问,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还是被聂东来听到了,只不过他并没有看到欧阳德望向远方的眸子里,那种割舍不掉的难受。 不过,聂东来并没有接话,他自然知道欧阳德口中,那些无法召回的弟兄指的是那些人。 他们一部分是为了【幽冥督查史】的美好未来而奉献出了自己生命,而另一部分则是为了父亲而长眠地下。 他们都是【幽冥督查史】应该铭记,聂东来应该感恩的不世功臣。 聂东来的鼻子没有由来猛的一酸,他虽然不清楚七年前父亲失踪之后,他手下的一众兄弟,为了他付出了怎样惨痛的代价,也不清楚近几年来【幽冥督查史】内部人员伤亡具体有多大。 但是,他很清楚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们跟随着父亲吃过不少苦头,也有不少人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熬不过去而死去。 “欧阳叔叔放心,东来自然会一辈子记着他们的。” 聂东来一件坚定的说道:“而且,我想父亲也会一辈子记着他们的。” “东来知道,没有这些人,就没有如今的圣铉城,也不会有如今的东来。” “这个恩情,东来感铭肺腑。” 欧阳德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加注在眼前青年身上的担子稍微重了些,于是轻叹一声说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这毕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选择,也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命。” “自从我们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将来有一天,肯定会流血牺牲。” “所以,从一开始,我们每一个人都已经想到了自己终将会有这么一天,因此,这个结果,谁都很清楚。” “但是,我们每一个人却都义无反顾的做出了这个选择。” 末了,他瞄了一眼聂东来,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嘛?” 聂东来脚步微顿,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道:“或许,你们对于我父亲的期望太高了。” 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道:“或许,我不该这样说,应该是他对自己的期望太高了。” “他总想着以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个江湖,可是,谈何容易?” 这几天,他总会在无意间想起自己的父母,大概是与他最近走过的地方有关吧。 他用了几天的时间,踏遍了父母曾经带他去过的地方,原本除了睹物思人之外,是想通过这个地方,找到一点关于自己父母的信息。 如今看来,他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那怕是踏遍了他们一家三口曾经驻足过的地方,还是一无所获。 所以,他心头多少滋生出了一点怨念。 而且,这两天聂东来一直都在纠结,如果自己的父亲不是圣笔铉剑聂乘风,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如果他没有那么大的理想抱负,而是只想有一个简单平静的生活环境的话,那么说不定如今,他们一家三口还是其乐融融。 最不济,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天各一方,生死别离。 经历了那么多事,聂东来早已经不在乎什么江湖武林第一人,他只想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可是命运的安排有时候就是如此残酷,连他这么一点点的要求,都剥夺掉了。 他,心不甘。 “你要是这么想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欧阳德也跟着顿了顿脚步,然后看着聂东来的背影,道:“大哥之所以会有那些理想抱负,并不是因为他贪心自私。” “而是他看了太多的人间疾苦,只是想用自己的力量,让这个江湖更公平一点,让黎民百姓过的更好一点。” “这又有何错?” “何况,他至少努力了,而且也凭借自己的力量,影响到了许多东西,比如我们脚下的圣铉城,就是最好的例证。” 聂东来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那又如何?如果早知道这样做的代价,会这样沉重,我情愿他为这个江湖什么也没有做过。” “至少那样,他不会像如今这般生死未卜,至少那样,我还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说罢,他径直走进了城主府的议事厅。 欧阳德看着青年略显沧桑的的背影,明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是啊,不管聂乘风对这个江湖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不管他被江湖中多少人奉为神明。 但,作为一个父亲而言,他或许并算不上合格,就如同自己一样。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什么江湖道义,什么百姓安乐,他们才不会去理会,在他们心里,一个完整的家,有父亲母亲,有爱有关怀,比什么都重要。 “哎!” 欧阳德长叹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欧阳明月,心中多了几分愧疚。 自己与女儿欧阳明月的关系一直得不到有效的缓解,最主要的原因不在于女儿的叛逆,而是他打小对女儿的照顾欠佳。 久而久之,他们之间就产生了隔阂,这种隔阂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发酵,差异也越来越大。 一直以来,他都在埋怨欧阳明月,他总觉得一直都不体贴他这个做父亲的,认为她小孩子气。 他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以为自己只要给足她温饱,孩子就会什么都不缺。 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想法却是大错特错,对于孩子而言,衣食温饱在所难免,但是父母的关爱陪伴,才是抚慰他们心灵最好的灵药。 至此,通过聂东来突如其来的一席话,他这才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了,该如何做,才能弥补这些年对于女人的亏欠。 这一切,还得感谢聂东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 身份 聂东来并不知道,因为他一个发自肺腑的感慨之言,居然能够让欧阳德感同身受。 进了城主府议事厅,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原本宽敞无比的议事厅,在这一刻,却显得特别狭小。 行头装束各异的江湖人士,正襟危坐在议事厅两侧的椅子上,排成了两条长龙。 聂东来四下打量一番,这些人当中,有他曾见过的熟悉面孔,亦有他素未谋面的陌生面孔。 他们所有人都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在相同的时间,非常一致的转头打量起了门口走进来的青年。 聂东来虽然一直知道【幽冥督查史】的人力非同寻常,也知道欧阳德当初既然敢对自己做出承诺,那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有一定的把握。 他更加知道【幽冥督查史】向来内部团结,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短短几天时间,欧阳德居然聚集起了【幽冥督查史】内部近乎全部的主干力量。 就连聂东来一直相见而不得见的欧阳醉,居然也在人群之列。 在聂东来他去议事厅的一瞬间,他就不动声色的朝聂东来点了点头。 相对于聂东来的平静,议事厅内的其他人却是神色各异。 有人看着聂东来面露思索,有人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来,但是,更多的人在看到走入议事厅的青年的时候,脸上布满了浓浓的不解之色。 几天前,欧阳德突然急件传信于他们所有人,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圣铉城,说是有要事相商。 尽管他在信中并没有说明所商之事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们所有人还是在第一时间,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赶了过来。 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值得让欧阳德送出急件传信的事情,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件。 可是,来到圣铉城之后,他们就产生了疑惑,因为圣铉城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可谓是风平浪静。 但是,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加上他们所有人对于欧阳德的信任,他们便等待着欧阳德的交代。 今日,他们大伙终于被欧阳德喊在了一起,而且是一大早就让他们所有人来到了议事厅等候。 可是,等了半晌却毫无动静。 如果不是他们对欧阳德足够信任,而且有欧阳醉在这里开导的话,他们早就跑去亲自询问欧阳德了。 就在众人翘楚以盼的时候,突然聂东来闯了进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众人都有些迷茫。 只有那些曾经对聂东来非常熟悉的老人,在认出聂东来身份的那一刻,突然感觉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那种心心念念难以言明的感情,彻底在他们心底爆发。 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是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再次变得活络起来。 这一刻,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这一刻,他们脑海中突然萌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想法。 随着众人各自不同的目光,聂东来终于来到了议事厅上首位置。 欧阳德不紧不慢的紧随其后,最后,与欧阳醉一左一右立于聂东来下首。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眼前这个模样俊郎的青年,身份恐怕绝非寻常了,即便是之前保持不解的那些人,也不例外。 他们这群人没有一个傻子,恰恰相反,今日能够坐在这个位置的一众人,全都是【幽冥督查史】的中流砥柱,不论是才情还是智慧,都绝非一般人可比拟。 “诸位!” 转过身,聂东来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小子知道你们在座的大部分人,此时心里肯定充满了疑惑。” “你们或许在想,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你们或许在猜测,小子今日到底是以何种身份站在这里。” “当然,在座的诸位前辈里面,肯定也有人早就看穿了小子的身份。” 听着他夸夸而谈,议事厅里却没有发出其他任何声音。 欧阳明月现在议事厅门口,举目望去,青年英姿飒朗、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上位者气势。 这种气势,她只有在自己父亲欧阳德身上见到过。 记得之前在圣铉城见到聂东来的时候,他虽然同样表现的很聪明,但是却绝对没有眼前这种居于上位的气势,那时候的他,最多也就是一个心思敏捷的同龄人而已。 可是,数月时间过后,他却变得让自己感觉非常陌生起来。 不知怎么的,这一刻,她看着不远处的青年,眼中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痴迷之色。 “难不成,他除了父亲故友之子的身份之外,还有其他身份不成?” 她紧紧蹙了蹙柳眉,当初那种荒诞的猜测,再也没有在她脑海中出现过,因为欧阳明月很清楚,那种不切实际的猜测,永远不可能成真。 当然,她心中更不愿意它成真。 之前,她跟着父亲与聂东来的脚步,来到议事厅的时候,原本是打算跟着进去的,可是当看到聂东来居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走在父亲前面的时候,她犹豫了。 当然,还有父亲的态度,以往城主府议事的时候,父亲总会带上自己一起,城主府的很多事,平常都是她在打理着。 但是这一次,父亲却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因此,在议事厅门口,她停住了脚步。 不光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更是为了尊重父亲欧阳德。 聂东来环顾了一圈,目光深邃如渊,但凡与之对视之人,都感觉到了一种陷入星辰深海的错觉。 随后,他接着说道:“既然在座的诸位,都是小子的前辈,小子也就不兜圈子了。” “为了表示小子对诸位前辈的尊重,先容小子来做个自我介绍。” 众人顿时屏气凝神,仔细聆听起来,他们当中大部分人,迫切想知道的就是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青年的身份。 “小子姓聂,名作东来。” 听到青年的姓氏,底下所有人心中突然隐约变得开朗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线索正在隐隐发酵。 甚至还有一些之前就看出端倪之人,立即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聂东来将他们所有人的神情变化尽数不落的看在眼里,“或许提起小子,诸位前辈当中,没有多少人知道。” 随即,他话锋一转,道:“但是想必另外一个人,在座的诸位前辈并不会陌生。” “毕竟,他在江湖中有一个很响亮的外号,小子所要说的这个人,就是被江湖武林冠以‘圣笔铉剑’之称的聂乘风。” 聂东来话音刚落,议事厅顿时传出了一阵惊呼猜忌声。 “聂督主?” “眼前的青年也姓聂,莫非……” 这一刻,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想到了一种可能,如若不然的话,聂东来为何要故意提起他们曾经最崇拜的那个人来? 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聂东来的脸上,有错愕,有复杂,有欣慰,更多的也是惊讶。 “聂乘风?圣笔铉剑?” 门口,欧阳明月也是一脸惊愕,她突然想起来了,在圣铉城街道撞见聂东来二人的那个晚上,父亲就曾告诉过自己,聂东来的真实身份。 只不过,后来父亲去了大都,她因为担心父亲,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一直再也没有想起来。 “我就说他身上怎么出现有这种令人信服的气势,原来一切都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 欧阳明月苦涩一笑,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来了不远处的青年,就是那个少时常于自己玩耍,而且偏爱庇护自己的东来哥哥。 那时候无忧无虑的他,就像是一件完美的瓷器一样招人喜欢,就连时常与他玩乐的自己也不例外。 她突然想起,七年前的那件事之后,他就从此失去了踪迹,当时江湖中很多人都说他早就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却坚强的活了下来。 而且,又一次站在了所有人眼前。 就是不知道在此期间,他那并不宽厚的肩膀上,到底肩负着怎样的担子,他会不会在漆黑的夜晚,被压的气喘吁吁,痛哭流涕呢? 想到这里,欧阳明月的心里突然普通针扎一般的痛,痛的让她喘不过气来,瞬间脸色苍白如纸。 可是,她始终都想不通一件事,那就是他为什么这几回见到自己,都不愿意与自己相认呢? 欧阳德虽然对她说过聂东来就是圣笔铉剑之子,但是并没有跟她提过,聂东来失忆一事,所以欧阳明月压根不知道聂东来还曾失忆过。 “难道他也忘记了自己?就如同自己之前忘记了他一样?” 欧阳明月脸色更涩,一滴清泪从她脸颊悄然滑落,“不,不会的,他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不相信聂东来会对自己毫无印象,毕竟他之前可是拿着自己送给他的令牌来找过父亲。 就算他真的忘记了自己,只要他记得那个令牌,记得自己的父亲欧阳德,他就肯定能知道自己的身份,自然也就能想起那些儿时的美好时光。 面对众人的目光,聂东来微微一笑,道:“看来,小子猜的一点都不错,在座的诸位前辈果然全都对他十分熟悉。” 众人心中一阵腹诽,能不熟悉嘛?聂乘风曾经可是他们这群人心中最敬仰之人,是他们所有人想要追赶的目标。 他在他们心中,就是普通神灵一般的角色。 聂东来也不给他们继续思索的机会,道:“而他,便是家父。” 一句话,石破天惊,让所有人瞬间哑语,暗自吸气。 第四百四十三章 龙泉 “真的是聂督主的儿子?” “应该错不了了吧?毕竟欧阳督主还在旁边呢。” “可不是嘛?”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猜测了个七七八八,但是此话亲口从聂东来口中说出,依旧给他们不小的震撼。 因此,私底下纷纷议论开来,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欧阳德与欧阳醉二人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露出了一个会意的笑容。 片刻之后,欧阳德手掌轻抬,会客厅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他环视了众人一圈,轻笑道:“我知道,诸位兄弟心中肯定免不了各种疑惑。” “甚至于在你们心中,不免会怀疑眼前这位是不是有冒充的嫌疑。” “但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他确确实实就是我大哥的儿子。” 一旁的欧阳醉也连忙附和道:“不错,这一点我可以佐证,大家不用怀疑,东来的身份千真万确。” 欧阳德看了他一眼,神秘一笑,道:“其实,就算没有我们,东来身上还有一件东西,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欧阳醉微微一楞,随即哈哈点头道:“不错不错,确有此物。” 听着欧阳德与欧阳醉二人言辞凿凿,众人顿时打消了自己心中的点点疑虑。 不过,正因为是这样,恰好也勾起了他们所有人的另一份好奇心。 立马,就有人跟着起哄起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神秘?” “就是,赶快亮出来让咱们大伙儿开开眼吧!” “说的不错,虽然大家都相信督主跟剑公子所言不虚,但是这样一件东西,也难免咱们不会心生好奇啊!” “何止是好奇,简直恨不得一睹为快呢。” 看着大伙们的热火劲,欧阳德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同时将目光放在了聂东来脸上。 聂东来也被他们二人搞的有些云里雾里,本来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一个什么物件可以证明自身身份呢。 结果,看到欧阳德二人信誓旦旦的目光,心里就越发没底了。 “东来,你就拿出来让他们瞧瞧,也好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不是。” 欧阳醉率先开口。 “就是东来,你就拿出来给他们安个心。” 欧阳德同样笑眯眯的说道。 聂东来老脸一红,低声道:“二位叔叔,请恕东来愚钝,似乎东来身上压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身份吧?” 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放在了欧阳醉二人身上,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身上还有这样一个好东西。 闻言,欧阳德突然一愣,随即笑道:“怎么会没有呢?它不是一直都背在你背上的嘛?” 欧阳醉也连连点头。 他们何等聪明之人,很快就猜出了问题所在,真显然,聂东来压根不知道自己身上之物的由来作用。 “我背上?” 聂东来立马恍然大悟,道:“二位叔叔说的,莫非是这柄剑不成?” 龙泉剑被他从背上取了下来,捧在手上。 聂东来之前一直没有想到龙泉剑,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将此剑当做外物,而是将它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来看待。 而当欧阳德指出东西是在他背上时,聂东来立马就知道了他所指之物,因为在他背上,只有龙泉剑。 而龙泉剑,刚好就是自己父亲曾经所佩戴的宝剑。 如此而言,一切刚刚亲密吻合。 “难不成你背上还有其他东西?” 欧阳醉呵呵一笑,道:“确是此物。” “不错。” 欧阳德点头正色道:“贤侄,你且打开包布,叫大伙一睹便知。” 随着他们三人的对话,人群中再一次传来了猜疑声浪。 “剑?什么剑?” “莫非是……聂督主当年的那柄剑?” “聂督主当年的佩剑?难不成是它?”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与猜疑声当中,聂东来缓缓打开包裹龙泉剑的黑布,龙泉剑的全副模样顿时彻底显露在了众人视线当中。 当看见聂东来手中之剑的模样时,下首的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但是很快就爆发出了丝丝吸气声。 伴随着一连串的惊诧与难以置信。 “是它,真的是聂督主当年的那柄佩剑。” “我记得它,是叫做龙泉,这可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何止如此,相传它可是上古铸剑大师欧冶子的得意之作。” “的确是它,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次见到它。” “只是可惜了聂督主,一代奇人最终落了个不知所踪的下场。” 会客厅中,所有人望着聂东来手中的龙泉剑,露出了狂热之色。 同样,也有许多人脸上尽显落寞,那是情不自禁睹物思人的落寞。 欧阳德环首四顾,将所有人的神色全部都看在了眼中,抬手虚按示意他们肃静。 而后,他轻声出言,“大家伙也都看到了,东来的身份自然也就毋庸置疑了吧?” “这是自然,其实这话从督主您与剑公子口中说出,大家伙已经相信了。” “就是,只是我们未曾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够再见到这柄剑,何其之幸啊!” 他话音一落,会议厅中顿时响起了各种附和之声。 “既然如此,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我多说了吧?” 看到所有人的态度,欧阳德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其实,今日将大家伙聚集在此,就是为了想大家伙宣布这件喜事。” “大哥的儿子,回来了,他后继有人了,如果大哥泉下有知,定然可以安息了。” 提起聂乘风,纵然欧阳德这个已经年近半百的老人,眼眶也在瞬间红了起来。 会客厅的众人各自相视一眼,很快都全部整整齐齐朝着聂东来俯身拜首,异口同声道:“恭迎少督主回归。” 既然欧阳德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诸位前辈快快请起,东来受不得诸位前辈如此厚礼。” 聂东来连忙止住他们的动作,道:“东来此番召集诸位前辈前来,并非是为了讨回督主止位,而是另有事情想请诸位前辈帮忙。” “至于督主一位,晚辈觉得还是欧阳叔叔来做的好,毕竟晚辈早已不在这里多年,什么也不清楚。” “但是欧阳叔叔他不一样,这些年来,都是由他带领着咱们【幽冥督查史】,所有的事项他也全部熟悉。” 说实话,如今的聂东来还真无心权势,不管是圣铉城的城主也好,还是【幽冥督查史】的督主也罢。 “这……” 不过他一开口,倒是让底下这群人为难了,其实在他们心里,虽然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欧阳德,但是聂东来毕竟是聂乘风之后。 聂乘风在他们心里有着神灵一样的影子,因此,就算是聂东来来执掌【幽冥督查史】,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敢说他能够向他父亲一样,带领着【幽冥督查史】更好层楼,即便是他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做,如今的【幽冥督查史】早已有了各大产业支持,稳定发展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聂东来自己不愿意揽这个担子,他们心里倒是有些歉疚,当然,这些大多是基于他父亲聂乘风而来。 “那……贤侄所为之事是……?” 最终,还是欧阳德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聂东来也丝毫没有避嫌,直言道:“晚辈想借助诸位前辈之手,重新彻查七年前之事,不知诸位前辈意下如何?” “当然,愿意支持晚辈之人,晚辈感铭五内,不愿意支持晚辈者,晚辈也决不强求,一切全凭个人意愿。” 他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股脑说了出来,对于聂东来而言,这些东西本就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身为人子,做这些事本就理所应当。 不管这里的人支持与否,都阻挡不了他彻查这件事,还自己父亲一个公道的决心。 只不过,他还是想看一看这些人的态度,毕竟他们曾经都是父亲手底下过命的兄弟。 “查,必须查,咱们已经忍气吞声了六七年时间,也让聂督主失望了六七年时间了,为何不查?” “就是,必须查,这件事不查清楚,始终都是兄弟们心头过不去的一道坎。” “对,聂督主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不能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 “不但要查,而且一定要揪出当年的幕后之人,将其绳之以法。” “不错,不然的话,难以消除我们心头之恨,大家伙等了六七年时间,等的就是这一天。” 聂东来原本以为,说服这些人需要动一番手脚,却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顺利,压根没有一个人不赞同他的想法。 这顿时让他心生疑惑,纠结不已,“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又或者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看着下首满脸激愤的一群人,聂东来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连忙抱拳道:“如此,东来便在此先行谢过诸位前辈了。” “往后,还得仰仗诸位前辈多多照看。” 虽然结果与自己预期的相差很大,但是如今的聂东来早已今非昔比,自然懂得什么叫做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心中虽然有诸多猜测,但是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时候,他绝不会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这样,不仅是对自己负责,同样是对其他人负责。 第四百四十四章 破绽 “少督主客气了,没有聂督主就没有如今的我等。” “就是就是,为了聂督主,我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既然如今少督主回来了,当年的有些事情也该有所着落了。” “……” 听着下首一众人形形色色的言论,看着他们一脸慷慨激昂的神色,聂东来突然觉得心头有些说不出口的难受。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当中大多数人还是真心实意忠诚于父亲聂乘风,连带着就连他这个多年未见的少东家都很恭敬。 或许,他本就不该奢望所有人对自己忠心耿耿,不管是为了什么,高官厚禄也好,更上层楼也罢,有些人终究还是会变的。 兴许,他们本身就存在着多面妆,兴许,是这个充满污秽的江湖浸染了他们纯粹的内心,又或许,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种种的种种,并不代表他们曾经不忠于父亲,不忠于眼下这些兄弟。 但,那也只是曾经,仅此而已。 自打恢复记忆以来,聂东来就一直在推敲琢磨父亲当年遇难的情形,虽然没有任何实证,但是他很清楚,父亲当年之所以会有此一劫,不单单是因为江湖中人或是朝廷对他的忌惮与不容。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幽冥督查史】内部,有人串通了别人,来行不齿勾当。 因此,他就先入为主的以为,【幽冥督查史】中的这些人,并不能作为自己的依靠。 而他之所以会找欧阳德他们帮忙,更大的原因在于,他想试探一下如今【幽冥督查史】的存心。 说白了,如今的他不过是江湖上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他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一直没有选择对自己动手,除了上次在西剑街遇到的那个刺客之外,他自从下了灵台山,这一路走的非常顺利。 可是,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失忆小子,他也不怕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更何况,江湖中那些打着各种冠冕堂皇理由的势力门派,不过是各有私心而已,心压根不可能靠在一条绳上,因此,多几个人惦记自己,与少几个人惦记自己,压根无关痛痒。 而如今,看着眼前这些人一个个神情激愤的样子,他有些动摇了。 兴许,那所谓的害群之马,仅仅只是少数而已,这里的大多数人,还是曾经那般热血,还是对父亲马首是瞻。 “诸位前辈能够对东来的事情如此热心,东来感激不尽。” 聂东来再次向他们叩谢,道:“既然如此,那多余的话东来就不说了,往后只要有用得着东来的地方,诸位前辈尽管开口,东来定当竭尽所能。” 聂东来很清楚,就算是自己再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济于事,在这个江湖上行走,靠的永远都不是自己的口才,而是你自身的地位与实力。 对于那些真心相助与自己之人,他绝对推心置腹,但是对于那些对自己三心二意之人,他也绝对可以做到六亲不认。 既然大家表面上都如此热心,他也没有必要去扫了大伙的兴致。 但是,对于当年参与构陷父亲之人,只要让他查出来,也绝不轻饶。 这,一直都是他的本性,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不会以德报怨,更加不会以怨报德。 “少督主客气了,能够为少督主效力,是我等的本分。” “就是,更何况是为了彻查当年聂督主一事,我们大家伙义不容辞。” “即便是少督主不提这事,它也是我们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如鲠在喉。” 众人纷纷附和,声音义正言辞。 “既然如此,东来也就放心了。” 聂东来来回跺了几下步子,突然看着底下一群人开口问道:“不知诸位前辈可有什么良策?” 经他如此一问,下首的一群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似乎实在思考该如何着手。 片刻,便有人起身问道:“不知少督主可有良策?” 有人开口,其他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聂东来,应该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聂东来抬手,示意大家伙坐下来。 随即开口说道:“诸位都是东来的前辈,少督主这个称谓多有不当,以后大家还是叫我东来吧。” 他知道如今圣铉城公认的少督主只有一人,那就是欧阳明月,而且欧阳明月作为他儿时最好的玩伴,少督主的称呼已经伴随了她多年。 聂东来不希望自己的到来,突然就剥夺了她应有的荣耀,让她心生难受。 更何况,自己即将面对很多江湖势力,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因此,这个少督主不要也罢。 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他接着道:“这件事情想要着手,就必须由我们自己来找寻线索。” “想当年,有人利用江湖武林为我们设下如此一局,让我们自己主动跳进去。” “而此局的手段也绝非等闲,居然能够在偌大的江湖沉寂这么多年,让我们都无从着手。” “由此可见,这个对手不论是手段还是计略都远超常人。”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留下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听到聂东来侃侃而谈,下首的一群人非但没有觉得认同,恰恰相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破绽?什么破绽?” “就是,如果他们真的留下了什么破绽的话,那么为什么我们一直都查不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很多人不明所以,就连欧阳德、欧阳醉二人也是一头雾水。 聂东来环顾四下,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这个破绽其实很明显,但是之所以诸位发现不了,不过是身在局中看不清而已。” “果真如此?” 欧阳德眉头一跳,道:“那是什么?” 他这一问,算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下首的所有人都将期望的目光转向了聂东来。 聂东来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以父亲当时的修为,江湖中能够威胁到他的人能有几位?” “想必不用我多说,父亲当时的修为如何,诸位心中自有定数,虽然他因走了一遭乾坤阁,实力有所跌落,但即便如此,江湖中能够为他敌手者又有几何?” “因此,这个最大的破绽就是,能够有勇气而且走魄力与咱们【幽冥督查史】为敌的江湖势力,并不多见。”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其他势力,比如朝堂,他们可不想看见江湖中谁一家独大的局面。” 通过他层层分析下来,其他人皆是一脸释然,因为他们很清楚,聂东来分析的不错。 江湖中除去寥寥无几的势力之外,其他人谁敢对聂乘风出手? 即便是有那个贼心也不见得有那个贼胆。 毕竟,他可是当年江湖第一人,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欧阳德随即出声问道,经过聂东来提点,他心中已经有了主见。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如果真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个旗鼓相当的势力在其中搅局的话,以他们大海捞针的方式,想要取得重要线索,很显然不太可能。 “暂时什么也不需要做!” 聂东来看了看他,道:“不知欧阳叔叔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嗯?” 欧阳德明显一愣,道:“什么问题?” “当年,我父亲自从辞别圣铉城之后,行踪向来隐秘,为何会被人知晓?”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修为跌落之事,即便是在【幽冥督查史】内部知道的人也不多,为何会被外人知道?” 聂东来知道,这个时候,有些东西必须摆在桌面上来谈了,他不怕打草惊蛇,毕竟从他出现在城主府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打草惊蛇了。 他如今首先要做的,也不是什么攘外必先安内,而是要告诉那些忠心与父亲的老部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贤侄的意思是,咱们当中有内奸?” 欧阳德曾经也怀疑过这种可能,但他却没有将这个想法告诉大家,如今被聂东来一语道破,他惊叹聂东来才智的同时,心里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如果【幽冥督查史】内部真的有内奸的话,那就是敌在暗我在明,而聂东来却将这种事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欧阳德不知道他是有些绝对的把握,还是在以身犯险。 “内奸肯定有,但不一定在咱们这群人当中。” 聂东来摇了摇头,道:“或许只是咱们这些人当中某一个人认识的人之一,也未尝不可。” “我之所以将这种丑事搬到台面上来说,就是提醒在座的诸位,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众人闻言,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聂东来所言匪夷所思,可是当他们静下心来去想的时候,又觉得他所说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 “那……” 欧阳德顿时犹豫起来,因为聂东来的一席话,等于打乱了他之前的所有部署。 倒是一旁的欧阳醉,原本醉意朦胧的眸子,骤然一亮。 “所以,我们当下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 聂东来笑着说道:“不过,我需要诸位前辈,将自己手底下的兄弟们,以最快的速度集中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大家意下如何?” 说话的同时,他在不停打量着下首每个人的神情,但是在座之人,那一个不是老狐狸?他很难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他言罢,在座之人纷纷起身,恭声道:“谨遵少督主之命!” 他们那一个不是在江湖摸爬滚打的许多年的老狐狸,仅仅一席之言,他们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绝非等闲之辈。 更何况,能够为聂督主之事奔波,那是许多人乐见其成之事。 这种既做顺水人情,又能成人之美之事,谁会拒绝? “如此甚好,东来再次感激诸位。” 聂东来颔首示意,道:“至于接下来的计划,届时我会让欧阳叔叔通知大家。” “希望诸位耐心等待,还有,东来再次向诸位郑重道谢,谢谢大家能够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圣铉城一趟,给东来一次与诸位会面的机会。” “少督主客气了,能够再见到少督主,是我等的荣幸。” “我们已经盼这一天盼了六年时间了。” “我等一直都在等着少督主有朝一日,能够带领我等为聂督主报仇伸冤。” “既然少督主别无吩咐,那我等就不叨扰了,先行告辞!” 此言一出,在座的一群人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等于向他们下了逐客令。 于是乎,所有人纷纷起身作别。 至于说聂东来嘱咐他们别称呼自己少督主之事,压根没有被他们任何人当做为真。 聂乘风作为【幽冥督查史】的创始人,他聂东来理所应当就是少督主,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否认。 更何况,欧阳德既然已经在替他办事,那就说明他同样已经认可了聂东来少督主的身份,将自己摆在了下位的位置。 因此,不管聂东来认可与否,他这个少督主的身份,是摘不掉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布局 会客厅前,聂东来目送所有人离开,他并没有出门相送,欧阳德与欧阳醉兄弟同样没有出门送别这些昔日的兄弟。 反倒是欧阳明月,一直尾随着前来议事的诸位长辈,一直将他们所有人都送出了城主府的大门。 毕竟他们前来城主府议事,本就是客人,不管是欧阳德、欧阳醉,还是聂东来,他们三人谁不送行都说得过去,但是她却不行。 从辈分上来讲,前来议事的众人,没有一个比她辈分低,从江湖道义上来讲,主送客行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在圣铉城混迹了这么多年,这点常识与眼力她还是有的。 她与聂东来三人不同,聂东来本就无心参与【幽冥督查史】,更何况他现在对【幽冥督查史】内部之人,还是有着诸多不信任。 之所以提议这次议事,一来是希望借助父亲昔日留下来的势力,来查明父亲失踪之事。 二来,则是想通过一些细枝末节,查出【幽冥督查史】内部的内奸究竟是谁。 虽然经过六年时间的清贫生活与佛家礼仪熏陶,他已经将很多事看的很淡了,但是他也不希望父亲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基业,就这样被一些蛀虫所侵蚀。 更何况,身为人子,如果连尽人子的责任都没有,那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此,父亲之事,他不可能撒手不管。 反观欧阳德与欧阳醉二人,他们本就是【幽冥督查史】的建业功臣,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远非常人所能比拟。 因此,他们二人对于来人不迎不送,倒也合情合理。 欧阳明月虽然贵为欧阳德之女,身份也绝非一般人所能比拟,但是圣铉城诸多事宜还是需要她去打理。 因此,有些事情她必须亲力亲为。 待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欧阳德二人便将聂东来重新请入会客厅。 欧阳德看着老神自在的聂东来,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贤侄,为何刚刚要说出内奸一事?” 这是他心中的疑问,按照他的想法,内奸之事需要在暗地里悄悄追查就行了。 一来,是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他不想让手底下的一众兄弟们寒了心。 二来嘛,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 聂东来抿了一口手中的茶,反问道:“难道欧阳叔叔没有怀疑过此事?” 在聂东来看来,这种事欧阳德肯定早就心中有数了,只不过碍于情面,没有声响而已。 如果欧阳德真的连这么简单的破绽都没有看出来,那么他也就不配带领【幽冥督查史】。 “怀疑是怀疑过,可是……” 欧阳德刚准备说点什么,突然心中一动,惊诧问道:“难不成贤侄有了蛛丝马迹的线索?” “那倒没有。” 聂东来笑盈盈的说道:“既然欧阳叔叔也怀疑过咱们当中出了内奸,那么小侄倒是想问问欧阳叔叔,您觉得这种可能有几分?” 欧阳德想了想,道:“十之八九吧!” “欧阳叔叔你错了。” 聂东来继续道:“是百分之百,尽管到目前为止,我还一展莫愁,但是我敢断定,内奸肯定存在。” “既然如此的话,贤侄此番举动岂不是要打草惊蛇了?” 欧阳德不解。 还不等聂东来开口,一旁的欧阳醉突然笑道:“大哥,你考虑的方向错了。” “东来此番举动,就是为了打草惊蛇。” 说罢,他笑盈盈的看向聂东来,道:“老夫所料不差吧?” “醉叔叔说的在理。” 聂东来眼中精芒乍现,道:“正如醉叔叔所言,小侄此举正是为了引起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警觉。” “只有让他们先警觉起来,才能够让他们先露出破绽。” “我明白了。” 欧阳德突然一拍桌子,道:“一个人一旦小心翼翼起来,那么他做事必定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如此一来的话,肯定会表现的与以往有所不同,一旦咱们从这个方向入手,就可以顺藤摸瓜。” 欧阳德点点头,道:“而且不止如此,东来虽然嘴上说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怀疑任何人,但是其他人并不会这么想。” “他们肯定会想,既然东来能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种事情说出来,那至少说明他心中已经有了猜忌的对象。” “如此一来的话,不但可以让他们之间生出提防之心,避免以前发生过的事重新上演。” “更重要的是,真正的内奸肯定会心生惶恐,如果他心生惶恐的话,肯定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就叫做兵不厌诈。” “所以,东来这一招实属高明,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不过如此。” 欧阳德闻言,重重拍了拍聂东来的肩膀,赞叹道:“不亏的大哥的儿子,这份才情,当真像极了当年的大哥。” “俗话说得好啊,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欧阳叔叔过誉了,小侄不过是多耍了一个心眼而已。” 聂东来咧了咧嘴,道:“更何况,此人能够潜伏在众人之中这么多年,肯定也绝非等闲之辈。” “而且,从过往的种种来看,他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可谓是相当的狡猾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雁过还会留影呢,何况是人,我就不相信他可以将所有的痕迹都抹掉。” “虽然,经过今日议事之后,他肯定会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不过不要紧,我需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一旦他更加谨慎起来,就不怕他不露出什么马脚。” “咱们就等着看老马失蹄吧!” 三人对视,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在此时,欧阳明月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看到一脸奸笑的聂东来三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问道:“什么老马失蹄?” 不过她心中多少有些惊讶,父亲欧阳德与叔父欧阳醉二人,都是她最熟悉的人,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露出过这样奸诈的笑容。 尤其是自从七年前的事情发生之后,【幽冥督查史】内部的气氛,总是死气沉沉的。 叔父一心醉酒,从来都不会主动参与城主府的任何事情,以致于连他管下的西剑街都逐渐败落了下来。 而父亲欧阳德也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连对她这个女儿都从来不上心。 可自从聂东来来了之后,他们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的笑容多了不说,就连人都变得精神了不少。 虽然聂东来是他们故交之后,但是欧阳明月还是想不通,他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两个老古董突然变得开朗起来。 就像是她之前一直都想不通,他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让自己日思夜想一样。 “没事,我不过是跟两位叔叔讲了个笑话而已。” 看到她,聂东来瞬间恢复如常,很巧妙的将话题岔开了。 “笑话?什么笑话?让我也听听呗?” 欧阳明月虽然一脸的笑意,但是心底却忍不住腹诽道:“本姑娘要是信你才怪。” 眼见欧阳明月打蛇上棍,聂东来生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笑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告辞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与姑娘听。” 说罢,他直接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哪知欧阳德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他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欧阳德眼看聂东来准备起身告辞,虽然心中有诸多不舍,但还是强忍着没有让他留下来,只是吩咐了欧阳明月一句,“既然如此,明月就替为父送送东来吧!” 通过短暂的接触,他已经发现了,聂东来是个极其有原则的年轻人,这一点,他跟他父亲聂乘风极其相像。 既然他并不想留在城主府,他也只好由着聂东来去了。 只是,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内奸一事上,而且以他的身份,也不便亲自护送聂东来出府。 虽然之前他曾亲自迎接过聂东来,但是有些事情一半次足以,多了反而会对聂东来不利,容易让更多的人惦记他。 虽然他并不清楚聂东来如今的武道修为如何,但是他却不得不设身处地的为他的安全着想。 只是,聂东来听到他的这句话,顿时心凉了好一大截,由于小时候经常与欧阳明月相处的原因,他可是对于欧阳明月的脾气一清二楚。 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聂东来刚想拒绝,欧阳明月立马甜甜的道:“好嘞父亲,没有问题。” 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但愿她没认出自己来,但愿她早已把小时候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但愿她长大之后变得矜持了不少,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胡搅蛮缠。” 聂东来一脸苦涩,心中暗暗祈祷不停,如今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多生出两条腿来,早点迈出城主府的大门。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早点甩开欧阳明月,这个脸上笑颜如花的假小子, 同样也是他曾经的青梅竹马。 虽然她早已生的亭亭玉立,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美艳动人,但是如今的聂东来压根不愿意与她多产生一丝一毫的纠葛。 对于这个曾经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东来哥哥”的姑娘,聂东来始终不希望他因为自己的原因,踏上这条原本就不属于她,甚至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道路。 第四百四十六章 娶我 聂东来并不知道,欧阳德之所以叫欧阳明月送自己,此举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按理来说,他之前已经在欧阳德面前将话讲的很明了、很透彻了,他不相信,像欧阳德这种人,会不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更何况,作为父亲,他也应该替自己的女儿设身处地的着想。 而不是将自己的女儿向着一条充满危险的道路上赶。 欧阳德作为一个活成了人精的人物,怎么可能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呢?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才主动提出了让自己女儿送一程聂东来的要求,也是希望能够为他们两个年轻人创造一点独处的空间。 也算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为了自己的女儿,存了一点私心。 尽管他平日里忙着这种事情,很少与欧阳明月亲近,导致他们之间出现了诸多隔阂,但是,对于自己的孩子,他还是很了解。 就算是与聂东来走近了,会伴随着各种各样未知的危险,但他相信,以欧阳明月目前的武道修为,正常情况下,自保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的她,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再也不是少时那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的粘人精了。 虽然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也不愿意欧阳明月牵扯到这些事情当中来,但是他很清楚,作为自己的女儿,从一出生她就注定了要跟着自己,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这就是她的命。 更何况,自从欧阳明月上一次见完聂东来一面之后,明显整个人都变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修习武道,却从来不懂得儿女情长的少督主了。 反而变得开始八卦起来,变得更像是一个少女起来,懂得了描画打扮,也变得开始注意起自己的着装形象了。 尤其是对于聂东来的事情,特别上心。 这就说明,自己这个女儿,对于聂东来有了一种特别的好感。 欧阳德自然很清楚,这种好感代表着什么。 从小到大,欧阳明月就从来没有对其他同龄的异性朋友,表现出这么女子的一面,欧阳德一直觉得是自己女儿的眼光太高了,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没有遇到对的人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惜厚着脸皮为他们两个年轻人创造了一个独处的机会,至于说这个机会女儿能不能抓的住,那就只能靠她自己的本事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除了一个父亲对于自己女儿的一点私心之外,最主要的是,通过这几次的接触,他发觉聂东来心里其实对自己的女儿并不反感。 聂东来当然不知道,他这个老实巴交的欧阳叔叔,心里居然存了这么多鬼点子。 他只是匆匆向欧阳德二人道了别,逃一般的向城主府外面走去。 不过,即便是他的速度已经不慢了,欧阳明月却还是以更快的速度跟在他身侧。 出了议事厅,欧阳明月侧过脸打量着身旁的青年,虽然只能看到他一半的侧颜,但是还别说,的确很帅气,很耐看。 聂东来自然也感觉到了她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他却不敢转头,也不敢有丝毫抱怨,只好让自己脚下的步子更快一些,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 看着有些慌不择路的聂东来,欧阳明月突然失笑,道:“东来哥哥,你刚刚在里面喊我什么?姑娘?” 聂东来心里“咯噔”一声,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一直都怕欧阳明月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如今看来她已经想起来了。 可是,聂东来却不敢搭话,只得假装没听见。 见状,欧阳明月立马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一脸幽怨的问道:“东来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是因为你忘记了明月,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还是因为你在有意躲避着我?” “小时候的事?什么事?” 聂东来心中叹息一声,连忙急中生智道:“欧阳姑娘,东来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 欧阳明月怒气冲冲的说道:“好你个不明白,难道你忘了小的时候,你给我说过什么了?” 这些天来,她打听过有关聂东来的很多事,也知道了聂东来失忆一事。 这也是为什么她第一次在圣铉城见到聂东来的时候,他既然连自己交给他的那个令牌都不认识的原因。 毕竟,那个时候,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可是后来他来城主府找父亲的时候,就拿着那个令牌,很显然,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那个令牌是什么东西。 加上今日的事情,让欧阳明月觉得,他应该早就恢复了记忆。 既然这样,那他又怎么没有记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呢?又或者说,他是故意在隐瞒什么? 这让欧阳明月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对你说过的话?” 聂东来微微一楞,道:“我对你说过什么话?” 突然,他想起了小时候他俩一起玩耍的时候,自己说过的一句童言。 “你!” 欧阳明月狠狠瞪了聂东来一眼,双颊绯红,有些娇羞的说道:“你说过你长大之后,会娶我的。” 聂东来嘴角狠狠一抽,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欧阳明月已经忘记了这些话,没想到她还记得。 “是吗?” 聂东来狐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怎么不记得了?” 不过当看到欧阳明月那恶狠狠的眼神的时候,他突然话锋一转,道:“就算是有说过的话,那也是小时候的玩笑话,你可千万别当真。” 说实话,他自己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哪里还敢连累欧阳明月。 虽然年少无知不懂事的时候,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还拍着胸脯向欧阳明月保证过,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可如今,他那有心思儿女情长?就单单他父母的事情,就已经让他忙的焦头烂额了,更何况,婚姻大事,起码也得父母高堂坐,两心诚相悦不是? 他并不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欧阳明月还会向小时候那样,对他言听计从,就算是有,那也不见得就是喜欢吧? 这些年,她并没有与自己相处过,又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玩笑话?” 欧阳明月突然眼眶一红,道:“你不是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嘛?” “怎么到现在却成了一句玩笑话了?” “还是说你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这一刻,她的心里充满了委屈。 “那有什么别的女人?” 聂东来一脸尴尬的说道:“这些年,我一直都与师父相依为命,连别的女人见都没见过,又怎么会喜欢上别的女人?” “你想多了,只不过,以前的事情,有好多我已经不记得了。” 看到欧阳明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聂东来心里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只好拿自己失忆的事来打掩护。 闻言,欧阳明月突然咧嘴一笑,道:“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东来哥哥之前失忆过,想不起一些以前的事,倒也正常。” “不过东来哥哥你别灰心,终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而且,我也会尽我所能,找江湖中最好的名医来替你诊治失忆症。” “放心吧,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而且,我也会一直等着你将一切都想起来的那一天。” 虽然她不知道聂东来所说,是真是假,可是听到他并没有爱上别人,欧阳明月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她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回头一定得求父亲去拜访一下鬼医先生,让鬼医先生替聂东来诊断一下。 有他出手,一切疑难杂症都不是什么问题。 聂东来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花一般美丽的女子,心里顿时暖烘烘的,他凝视着欧阳明月片刻,真挚说道:“谢谢你!” 欧阳明月还是如同小时候一样单纯,虽然聂东来并不知道,她的这种单纯是发自内心的,还是特意表现出来的。 但至少,她在自己冰凉的内心,注入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温暖。 “谢什么呀?” 欧阳明月红着脸说道:“跟我还客气什么呀?反正都是一家人。” 聂东来额头闪过无数黑线,你一个姑娘家,还真敢说,不害臊啊! 话虽出口了,但是欧阳明月的俏脸却越发红润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羞人的话来,但心里却又期待聂东来能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如此,东来就先行告辞了。” 聂东来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说道:“如果某天东来想起来确有此事,定当不会辜负姑娘一番心意。” 欧阳明月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最终只是看着聂东来的背影,气呼呼的跺了跺脚。 似乎在埋怨他不解风情。 权衡再三之后,再一次抬脚跟了上去,父亲说过要自己送送他的,而自己也亲口答应了下来。 “为人,言出必行,不能失信!” 欧阳明月狠狠点了点头,心道:“嗯,就是这样。” 想通了这一点,她的步子又变得轻快了不少,很快就追上了聂东来,两人沉默着向外面走去。 一路上,欧阳明月时不时都会偏过头,看一看聂东来的侧脸。 第四百四十七章 很大 反观聂东来,一路上目不斜视,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看似轻松写意,可实际上他心里有多紧张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大概就是心里有鬼的最直接写照了吧?表面上越是镇定自若,就越像是在掩饰内心的不静。 尽管聂东来并不是有意要哄骗欧阳明月,可是在面对她一路上无辜又欢喜的眸光的时候,聂东来总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不轨之徒。 他甚至一直都在想,如果哪天欧阳明月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欺瞒了她,那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会不会大发雷霆?会不会一怒之下都不愿意理睬自己了呢? 只可惜,答案他一直都没有想到,不过他倒是一直都在希望自己能够多生出一双腿来,早点离开城主府。 如此一来的话,他的内心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煎熬了。 直到出了城主府的大门,聂东来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对身旁的欧阳明月说道:“欧阳姑娘请留步,东来就此告辞!” 欧阳明月一双笑盈盈的明眸扫视着他,道:“又来?东来哥哥你怎么老是姑娘姑娘的喊人家?” “人家不希望你这种称呼。” 聂东来转过脸,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憋着笑道:“那我该怎么称呼姑娘?” 说实话,欧阳明月撒起娇来,怎么看都给人一种特别别扭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平时都不太会撒娇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向来性格强势的原因。 总是,聂东来看着她的样子,就是忍不住想笑,这与小时候那个柔柔弱弱惹人怜的小姑娘,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果不是欧阳德亲口承认欧阳明月是他的女儿,聂东来都不敢相信她真的是小时候那个永远都喜欢吊在自己屁股后面,嘴里不停喊着“东来哥哥”的小姑娘了。 这简直判若两人嘛! 欧阳明月侧着脑袋想了想之后,突然一脸笑意的说道:“人家还是喜欢东来哥哥叫我小明月。” 她的笑意中隐藏着一丝淡淡的羞涩,犹如被五月的阳光沐浴过的花蕾,纯瑕迷人。 聂东来突然呆了呆,下意识的往她胸口瞄了一眼,轻语说道:“那里小了?分明已经很大了。” 话一出口,他突然如梦惊醒,做贼心虚似的瞄了一眼欧阳明月,只见欧阳明月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这才兀自松了一口气,看来欧阳明月应该是在想别的事情,加上他刚刚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她没有听见。 不然的话,聂东来都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同时,他心里也懊恼不已,虽然说如今的欧阳明月早已生的绰约多姿,而且发育的很是完美,尤其是胸前的隆起,那怕是隔着衣衫都有些呼之欲出。 可是,他怎么会想到这么猥琐的问题上去呢? 这些年,他非但从来都未近过女色,而且一直都在研习佛理,按道理来说,虽然没有做到万法皆空的上乘心境,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难道说我对她真的有不轨之心?” 聂东来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以致于只一眼,他就将目光从欧阳明月身上移开了。 不敢多看她哪怕一眼,这分明就是心中有愧的表现。 “东来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欧阳明月似乎从自己的思绪回到了现实,饶有兴趣的盯着聂东来问道。 她的样子,分明就是因为刚刚走神,没有听清楚聂东来的嘀咕之语,想要重新确认一遍聂东来刚刚说过的话。 “哦……哦,没什么!” 聂东来内心突然一紧,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道:“我刚刚是说,你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小姑娘了。” 犹如过分紧张,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断断续续,不光如此,甚至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着轻微的颤抖。 而且,因为聂东来这些年来,一直都遵从佛家那套“出家人不打诳语”的理念,也从来都没有说过谎话的缘故,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躲闪,连欧阳明月都不敢去看。 生怕自己看一眼她,就会被她识破了谎言。 “哦!” 欧阳明月有些失望的说道:“那又怎样?即便是长大了,我还是当年那个小明月呀!” “这个!” 聂东来慌乱解释道:“这个不一样,女孩子一旦长大了,就不愿意让人说她小了。” “更何况,小时候的事情,许多我都已经不记得了,所以,我还是叫你欧阳姑娘比较妥当一点。” 欧阳明月没好气的说道:“东来哥哥,你变了,变得越来越胆小了。” “有吗?那可能是因为我对姑娘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步吧。” 聂东来干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可能是我内心深处的戒备心理太强了吧!” “你不用解释,人家自然明白你想说什么。” “如果姑娘没有其他事的话,东来就先行告辞了。” 聂东来一刻也不想在她面前待下去了,他总觉得,欧阳明月是在有意无意套他的话。 而目前这种状态下的聂东来,心里早已乱做了一团,压根没有办法去抵挡她的这种无心套路。 因此,还是早点溜之大吉为妙。 欧阳明月皱了皱柳眉,问道:“那东来哥哥你准备去哪?还会回来吗?” “我准备先去看望一下师父,我已经告别师父好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他如今是否一切安好。” 聂东来想了想,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探望完师父,我就会回来的。” 自从上次在客栈听到了有关江湖武林的那些流言蜚语之后,这几天聂东来总觉得心神不宁,因此,他得尽快回一趟灵台山。 闻言,欧阳明月心中一喜,道:“既然如此,明月就不耽搁东来哥哥的时间了,东来哥哥一定要早去早回。” “东来哥哥,你可一定要回来啊,明月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的。” “还有,路上要注意安全。” 聂东来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道:“多谢!” 欧阳明月笑颜如花,“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赶紧上路吧,记得,早去早回。” 聂东来点点头,没有啰嗦,直接转身离开。 欧阳明月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而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知道现在的你,压根没有与我相认的打算。” “可你以为这样,就会让我知难而退嘛?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不管怎样,我都会等你,一直等着你。” 很快,聂东来的身影就混入了街道上的人群人,消失不见。 聂东来走后,欧阳明月并没有直接返回城主府,而是一直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神色也恢复如常。 “很大吗?” 良久,她嘴角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意,脸颊绯红渐起,鬼使神差的用双手端了端自己胸口的隆起。 这一刻的她,迷人的就像是一颗即将熟透了的果子,令人垂涎欲滴。 会客厅内,一道道指令飞快从欧阳德口中传达了下去,很快,他就将自己心中所想之事,全部传达给了手底的兄弟。 欧阳醉并没有离去,而是不紧不慢的喝着手中的烈酒,静静等待着他忙活完毕之后,这才开口问道:“哥,你之前是故意的?” 欧阳德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笑道:“谈不上故意不故意吧,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欧阳醉皱了皱眉头,“可是,这样会将明月彻底牵扯进来,东来他一直都不想这种事发生。” 欧阳德看着他,笑道:“其实,打从明月一生下来,她就注定已经被卷了进来,不是吗?” “既然不能逃避,为何就不能堂堂正正面对呢?” “哎!” 欧阳醉叹了一口气,的确,有些人打从一出生,他所身处的环境,就注定了他不可能与世无争,可是他心中还是不愿意让欧阳明月卷进来,毕竟有些事情,她压根连知情都不知情。 对于他而言,欧阳明月不仅仅只是他的侄女那么简单,反而更像是他的亲身女儿一样。 毕竟,这些年来,欧阳明月都一直与他走的最近,而且对他很亲,甚至比对欧阳德这个父亲都亲。 欧阳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又何必刻意小心翼翼呢?” “更何况,让明月跟东来在一块儿,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至少明月心中肯定是情愿的。” 对于他自己的女人,他怎么会不疼呢?也正是因为疼她,欧阳德才会试着撮合她的意愿。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内心。 “但愿如此吧!” 欧阳醉无奈叹了口气,有些东西,他当然也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他同样看的清楚聂东来心中的想法。 当然,他还存了一丁点属于自己的私心。 第四百四十八章 福气 经过几天时间马不停蹄的赶路,穆桂天也终于如愿回到了枫林山庄。 在圣铉城告别了聂东来之后,他一路上除了偶尔停下来吃点东西充饥之外,丝毫丝毫停留。 毕竟,他已经离开家有一段时日了,也有些想念家中的母亲了,也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母亲有没有替他操心。 以前每次自己出来的时候,要么有老爷子陪伴,要么手底下带着好一些高手保护,即便如此,母亲也会担惊受怕。 更何况这一次,他是只身一人出来的,并没有带任何随从侍卫,想必母亲又在操心惦念了。 他不得不早点回去替她老人家报一声平安。 至于老爷子嘛,穆桂天认为应该不会太过挂念自己,毕竟在家里的时候,他俩总是喜欢摩擦斗嘴,老爷子也从来不喜约束管教他。 除了一些特殊的必要情况之外。 因此,穆桂天认为,老爷子对他并不会太过上心,因为他向来都是如此。 枫林山庄的规模很大,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富丽堂皇,古香古色的建筑琳琅满目,一眼望去不着边际。 枫林山庄并不是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只是一个大庄园而已,而是足足占了一个片头,从山脚到山顶,都是清一色由低到高的古雅建筑。 而伴随着古建筑应运而生的是那成片成片的枫树,据说枫林山庄正是因此而得名。 五月时节,正是枫树开花的时候,漫山遍野黄灿灿的花朵随风飘扬,在高高的枝头绽放着属于自己的青春。 轻风吹拂,花香四溢。 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那种只有家里才有的独特清香,瞬间让舟车劳顿的穆桂天,瞬间神清气爽,一路而来的疲惫也在瞬间一扫而光。 跳下马背,穆桂天贪婪着吮吸着早已熟悉到渗入灵魂深处的清香,只觉得周身上下毛孔全开,说不出来的舒畅。 “少庄主。” “是少庄主回来了。” 很快,山庄的护卫就发现了穆桂天的到来,一群人满脸欢喜的迎了上来,替他牵过那匹,很快,就毕恭毕敬的将他迎了进去。 “我母亲呢?” 穆桂天享受着许久不见的待遇,喜滋滋的开口问道。 “夫人就在山庄里面。” “少庄主离开的这些日子,夫人可是没少操心啊。” “是啊,夫人她都瘦了呢!” “嗯嗯,就是。” 他身旁的护卫也是一脸和善的纷纷七嘴八舌。 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有所拘谨,但却都很尊敬,丝毫没有什么对穆桂天不敬的表现。 看得出来,穆桂天在他们这群人当中,有着相当的地位,而且他们的关系并不像是主从,反而更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还是在佛堂嘛?” 穆桂天心中不免有些自责,道:“不对啊,母亲平日里不都是在佛堂礼佛的嘛?你们怎么知道她都瘦了?” 别说是他们这些人了,就算是平时父亲相见母亲一面,都不会那么随意,因为父亲从来都不会去打搅母亲礼佛的诚心。 而母亲平常也基本上都是足不出户,除了贴身伺候她的丫鬟之外,底下的这些人想要见母亲一面,那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要知道,母亲从来都不会去理会山庄的大小事宜,细枝末节。 “不在佛堂,不对,有时候也在佛堂。” “不是,不是,是大多时候都不在。” “什么嘛,这个时候夫人应该在赏心湖。” 被他这么一问,一众侍卫顿时争嚷起来,闹的穆桂天一脸茫然。 “究竟怎么回事?” 穆桂天连忙打断他们,要是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岂不是越说越糊涂了。 “是这样的少庄主。” 那位带头牵马的侍卫组织了下语言,说道:“自从少庄主您走了之后,刚开始时,夫人还是保持一贯的作风,每天深居简出,佛堂礼佛。” “可是过了没几天,她礼佛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总是喜欢待在赏心湖上发呆。” “而且,一待就是数个时辰,有时候甚至大半天。” “此事,就连庄主也很无奈,劝过夫人几回无果之后,也就由着她了。” “而这个时候,不出意外的话,夫人肯定又是在赏心湖发呆了。” 经他这么一说,穆桂天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让他暗自诧异:“母亲该不会是有什么心事吧?” 他很不解,按照母亲的性格,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赏心湖去发呆的,她向来都对身在杂事不放在心上,又有什么事会令她如此发愁呢? 不过这种事,眼前这些人肯定是不会知道的。 “赏心湖?” 穆桂天拧了拧眉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我先去见一见她老人家。” 穆桂天吩咐完,便急匆匆向山上行去。 “是,少庄主!” 一众侍卫欣然领命,各自忙活去了。 一路畅通无阻,穆桂天很快就来到了赏心湖畔。 果然,在湖心亭台楼阁上,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只是两个背影,但是穆桂天肯定,她们正是自己的母亲,与一直在她身边伺候日常的悦舒姐姐。 赏心湖,是枫林山庄最大的一处人工岛泽,位于枫林山庄的山顶上。 湖心中央是一栋独立的三层亭台楼阁,站在这里,枫林山庄的所有景致一览无余。 与亭台楼阁相链接的是三条呈三角状的空中走廊,各自通向不同的三个方向,同样也是顺利登上赏心湖中心楼阁的三条通道。 这座赏心湖从穆桂天记事起就已经存在了,用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它随着枫林山庄的建立而出世。 至于具体是由何人设计建造,穆桂天并不知道,也没有问过老爷子,可是他却不得不赞叹人力无穷。 不论是这座别具一格的赏心湖,还是湖中央位置那栋引人注目的亭台楼阁,都绝非一般人可以设计得出来,绝对出自大家手笔。 堪称鬼斧神工。 要不是穆桂天本身不喜这些东西,他非得找老爷子问个清楚,亲眼目睹一番此人风采。 赏心湖的湖水清澈碧蓝,丝毫没有一丝杂质,以致于就连湖心欢畅戏水的游鱼,现在湖畔都能瞧个一清二楚。 加上赏心湖畔精心栽种了一围粗细一致的枫树,倒印在水中就像是在湖中洒满了金灿灿的花瓣,引的无数鱼儿竞相争抢。 别有一番风趣。 由于从小生活在这里的缘故,穆桂天从小就喜欢枫树,尤其是这个时候花香四溢的枫树,微风吹动下的花瓣映在水中,随着水波再次调皮摇曳,总会让人在无意间会心一笑。 一路奔驰而来,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熟悉身影,穆桂天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他连仅剩的一条走廊都懒的走了,直接轻轻一跃,便掠过湖水,直接来到了湖心亭台楼阁的三楼之上。 楼阁本就三层,而此时他的母亲与悦舒二人,正在三楼位置。 “母亲!” 身形落定,穆桂天轻唤了一声。 “回来啦?” 坐在三楼长椅上,年近半百雍容华贵的妇人转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 妇人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却包养的非常得当,皎洁白皙的面容,脸上丝毫不见岁月留下的痕迹。 如果只看面容的话,估计压根没有人会相信,她是一位年近半百的妇人,因为她看上去最多三十左右,正值青春。 而且,由于长期礼佛的原因,她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气息。 尤其是微笑的刹那,恍如一名流落人间凡尘的谪仙子,让人忍不住目眩神离。 就连生为儿子的穆桂天也不例外,也正是因为如此,穆桂天才会对女人有一种莫名的抗拒。 不过好在他失神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看到穆桂天的窘态,一旁的悦舒忍不住掩嘴一笑,在她的记忆中,自打穆桂天成人以来,每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总会露出这样失态的一面。 穆桂天尴尬干笑一声,道:“回来了母亲,孩儿听下面的人说,母亲最近这段时间总会在这里发呆。” “可是有什么心事?” “这次你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免不了让人担心。” 穆母看着他道:“怎么样?此行还顺利吧?” “一切顺利。” 穆桂天在母亲身旁坐下,道:“是孩儿不孝,害母亲担忧了。” “顺利就好。” 穆母虽然面色平静,但是脸上却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疲惫,道:“倒也全不是因为你。” “主要是这段时间,母亲总是静不下心来,总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一样。” “母亲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好是坏,可能是因为长期礼佛,不怎么关注外界之事,心里有些发慌而已吧。” “所以,就让悦舒陪着母亲出来散散心。” 虽然她嘴上没有说什么,可是心里的那份直觉一直都在,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替她担心。 按理来说,作为一名长期研习佛理之人,她只应相信因果,不该相信这种莫须有的直觉。 可是,这种直觉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感到害怕。 “能有什么事情啊!” 穆桂天大大咧咧的说道:“母亲您就放心吧,您看看您,这段时间都消瘦了不少,肯定是吃睡都不好吧?” “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把身体搞垮了怎么办?要是让老爷子看见了,得有多心疼啊?” “再者说了,即便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有孩儿跟老爷子顶着呢!” “你说对不对啊?悦舒姐姐。” 说着,他还不忘朝一旁的林悦舒眨一眨眼睛。 林悦舒虽然只是枫林山庄的下人出生,但是由于她与穆桂天年纪相仿,打小就展现出了奇高武道天赋的原因,自幼就很得穆元赏识喜爱。 所以,穆元从小就将她当做自己的半个女儿来看待,不仅认了她做义女,而且还安排她与穆桂天一起学习武道,后来更是安排她常年侍奉自己夫人身侧。 因此,她不仅是穆桂天儿时最好的玩伴,更是被穆桂天当做自己的亲姐姐一般看待。 所以,他俩的关系向来非常要好。 “对你个大头鬼啊!” 林悦舒用她那青葱玉指敲了下穆桂天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少庄主,整天一点正形都没有,不让姨娘操心才怪呢!” 惹的一旁的穆母失笑连连。 整个枫林山庄,除了林悦舒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同龄人,敢赏穆桂天这个少庄主爆栗了。 穆桂天揉了揉额头,佯装吃痛道:“我哪里有,悦舒姐姐你又欺负我。” 而后,一脸幽怨的对着自己母亲说道:“母亲,您看,悦舒姐姐又欺负我。” “你呀,活该!” 穆母非但没有责备林悦舒的意思,反而幸灾乐祸道:“这些年,要不是悦舒管着你,你早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林悦舒看着瘪着嘴的穆桂天,顿时高兴的仿佛得了赏小公主一般,眼角都要笑出月牙来了。 她生的本就漂亮,加上本色一笑,当真是秀色空绝世。 穆桂天竟然看得有些痴了,情不自禁说道:“悦舒姐姐当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也不知道以后,谁会有这个福气,讨了悦舒姐姐做老婆。” 此话被林悦舒听了去,当场闹了个大红脸,忍不住轻啐了他一句油嘴滑舌。 穆母见两人的样子,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甚至忍不住心想:“以后他俩要是成了一对,有悦舒管教着自己儿子,她倒也省心。” 对于林悦舒,她可是一万个中意,非但人长得漂亮没话说,而且为人知书达理,处理事情条条有序,最重要的是武道天赋也是相当的不错。 即便是比之自己的儿子都不遑多让,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出生贫寒了点,或许对于江湖中大多数人而言,会因为讲求门当户对而挑剔,但是在她看来什么门当户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庸俗说法而已。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林悦舒对于穆桂天并不讨厌,这一点,作为林悦舒义母的她,早就看出来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想法的原因,毕竟他们二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子,一个是自己一直当做亲女儿一般看待的义女,她同样希望他们二人将来都有一个好的归宿。 一念至此,她忍不住调笑道:“怎么?你小子羡慕啊?要是羡慕的话,就努力争取争取,说不定啊,这个福气就会落在你头上了。” 虽然看似一句玩笑话,其实她的本心是想提点提点自己这个傻儿子,也不晓得他能不能开窍。 第四百四十九章 但愿 一句话一出,不仅穆桂天落了个大红脸,林悦舒脸都红到耳根子去了。 不单如此,向来大大咧咧的她,此刻却将脑袋低低垂了下去,扭捏看着自己的衣角,连头也不敢抬了。 别看她生的漂亮,但是作为一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外面江湖武林的女子,她从来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也从来都不清楚外面的人究竟如何。 因此,内心单纯的她,要说对穆桂天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从小到大,她所接触的人,都是枫林山庄之人,而枫林山庄最能与她合得来的,就数穆桂天了。 有道是女人一到了青春焕发的年龄,自然而然也就会去想,将来自己的另一半究竟会是谁,是怎么样一个人。 而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穆桂天的影子,很自然的就会对穆桂天产生好感。 至于这种好感到底是不是爱情,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穆桂天怎么会不明白母亲话中的意思呢?他虽然向来都对于女色有着一种本能的抗拒,但却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七情六欲。 而且他是一名很正常的男性,到了一定的年纪,自然也会去琢磨自己感情的归宿,只不过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那个人而已。 至于林悦舒,穆桂天一直都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姐姐来看待,因为他从小就是这样对待林悦舒的。 至于其中有没有掺杂其他感情,他并不清楚,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母亲,您乱说什么呢?” 穆桂天不由白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道:“孩儿一直都将悦舒姐姐当做自己的亲姐姐一般看待。” “母亲那有乱说,你自己不也说了吗?想悦舒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谁要是娶回家,都是他的福气。” 穆母笑着说道:“而且悦舒算得上是母亲半个女儿,你要是以后跟她在一起,不就是亲上加亲了嘛!” 一旁的林悦舒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听到穆桂天埋怨的话语,她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似乎穆桂天没有答应这件事,让她心里感觉有些失落。 还不得穆桂天反驳,穆母再次说道:“母亲可要告诉你,要是以后真的跟悦舒在一起了,你可绝不能欺负她,不然的话我定让你好看。” “母亲,您偏心。” 穆桂天一阵无语,忍不住抱怨道:“每次都是这样,可是那一次不是悦舒姐姐欺负我?” “孩儿哪有欺负过她呀?再说了,就算是孩儿有心欺负悦舒姐姐,也不见得能打得过她呀。” 在穆桂天的记忆中,每当自己犯错的时候,第一个出来教训自己的永远都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眼前这种漂亮的如同羊脂玉一般的女子。 从小到大,只要自己犯了错,她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教训数落自己,不过事后她也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安慰自己。 “你还好意思说?悦舒那有欺负你?那一次不是你闯了祸悦舒站出来替你擦的屁股?” 穆母溺爱的拉过林悦舒的柔夷,笑骂道:“就算是悦舒欺负你,我也高兴,谁叫你向来都不让人省心呢?” “要是悦舒以后天天都能管着你,那才好呢。” 林悦舒被她拉着手,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她原本不过是枫林山庄的一个下人,能够有今天不下于穆桂天这个少庄主的地位,全凭穆元两口子在背后撑腰。 因此,对于自己的义父义母,她一直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同样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可以说,没有他们,就不可能会有今时今日的她林悦舒。 枫林山庄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林悦舒的身份虽然在枫林山庄不过是庄主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婢,但是她的地位在枫林山庄仅次于穆元夫妇与穆桂天三人。 即便是山庄那些位高权重的老人们,在她面前都得礼让几分,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由此足以可见,庄主夫妇对她的看重与信任。 而林悦舒也从来都不会让他们失望,尽管她在穆桂天面前,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可是她行事向来很有原则。 不管是生活琐碎还是山庄的一些事宜,她都能通过自己的手段处理的漂漂亮亮,这在枫林山庄是出了名的。 可以说,穆桂天这个少庄主之所以能够生活的如此安逸,除了庄主夫妇对她的宠溺以外,免不了林悦舒替他打点山庄上下。 甚至有的时候,在外人看来,她比穆桂天更像是枫林山庄的少庄主,可是这种事,在枫林山庄没人敢乱嚼舌根子。 大家伙都知道,庄主夫妇对她与穆桂天,从来都没有彼此之分。 穆桂天顿时败阵下来,他从来都没有在林悦舒那里讨到过一丁点好处,因为不管是老爷子还是母亲,每次都会偏向她。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咧嘴一笑,也不辩解,穆桂天主动转移了话题,“对了,老爷子呢?这次回来怎么没有看到他?” 从一开始,穆桂天就觉得不对劲,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是母亲从佛堂出关的时候,大多时候老爷子都会陪同在她身侧。 可是今日,自己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老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那怕是他在处理手头琐碎,这么长时间,底下的人早就应该将自己回来的消息报告给了他才对。 若是放在平常,穆桂天或许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老爷子向来对自己管的特别松。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要知道他出去的时候可是带了老爷子的口谕的,以他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回来了,肯定会跑到自己跟前询问事态进展。 “你这孩子,别总是老爷子老爷子的,他可是你父亲,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不懂。” 穆母抱怨道:“你父亲他不在山庄里头,前几天他说是接到了圣铉城的传信,简单交代了一下山庄里的事情之后,就匆匆出门了。” “这不,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去了圣铉城?” 穆桂天并没有在意母亲对他的责备,而是一脸诧异的问道:“他去圣铉城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我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他?” 并不是他对自己父亲不敬重,只是他一直都是这么称呼父亲的,现在已经习惯了,要想改口,谈何容易? 穆母摇了摇头,道:“好像是城主府传来的书信,具体去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父亲他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说。” “你没遇上有什么稀奇的?” 说到穆元的时候,穆母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不见,眉宇之间带上了一丝愁容。 “那母亲您就是为了这事才烦心的?” 穆桂天也没多想,道:“您看您脸上都多出几道皱纹来了?” “有吗?” 穆母忍不住莞尔,虽然她知道穆桂天实在安慰她,但还是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脸颊。 爱美本就是女人的天性,不分老弱长幼。 随即她又叹了一口气,道:“不知怎么的,自从你爹离开以后,我这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 “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能有什么呀?母亲,孩儿看您是想多了。” 穆桂天半蹲下身来,双手扶着母亲的膝盖,说道:“再说了,老爷子什么人?那可是成名多时的英雄人物啊!” “即便是真遇到什么事情,以他的武道修为,又怎么会对付不了呢?” 这可并不是他吹嘘,穆元的武道修为非但不弱,而且早就已经问鼎江湖顶尖行列。 虽然他已经没有行走江湖有些年头了,可是他的武道修为却丝毫没有落下,江湖中能够与之比肩的人还是没几个。 就算是有,也是为数不多凤毛麟角的存在。 因此,穆桂天一点都不担心,在他看来,即便是遇到什么难缠的事情,以老爷子的实力,想要离开,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愿吧!” 穆母伸手摸了摸穆桂天的头发,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但是内心的焦灼却那么清晰。 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只可惜,单纯的穆桂天却压根不懂她内心的感觉,既然他不懂,穆母也没有多说。 兴许是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因此才造就了他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对待什么事情都嘻嘻哈哈。 对于自己儿子这种性格,穆母都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倒是一旁的林悦舒,听着义母的叹息,忍不住皱了皱眉,因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义母叹气了。 自从义父离开以后,这几天,义母总是时不时都会发出这种叹息。 而每当此时,她的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连带着,她的心仿佛是在被什么狠狠牵动着一样。 第四百五十章 出关 从城主府出来以后,聂东来没有着急离开圣铉城,而是再一次来到了百里长风之前的医馆。 对于他来说,这个地方是他绽放第二次生命之地,尽管只是几个月时间的相处,但是他却对这地方保留了深厚的感情。 推开医馆虚掩着的大门,医馆内一切照旧,还是简单的陈设。 只是因为最近一直没有人暂住打理的缘故,使得医馆内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聂东来苦笑一声,独自拿起地上的工具,仔仔细细将医馆重新打扫了一遍。 一边打扫,聂东来一边回味着在这里的点点滴滴,虽然这里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落脚点,但是它却给了聂东来家一般的温暖。 前前后后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功夫,聂东来终于将医馆清扫的干干净净。 这下,他终于可以安心离开了。 从医馆出来,聂东来随意吹了声口哨,穆桂天之前送给他的那匹汗血宝马顿时闻声疾来。 “驾!” 聂东来翻身上马,马儿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这匹江湖罕见的宝马,穆桂天走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它,而是将它安置在了医馆附近。 一来是因为穆桂天希望它留下来,对聂东来有所帮助,他上一回从山庄出来的时候,之所以带上了两匹汗血宝马,本身就是老爷子的嘱托。 但是在没有见到聂东来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有着自己的小九九,毕竟汗血宝马这种价值连城的宝贝,无端无故的送给一个人的话,他心中还是不太情愿。 哪怕这个人是老爷子非常重视之人。 更何况,像汗血宝马这种灵物,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可以驯服的。 因此,在见到聂东来之前,穆桂天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看聂东来笑话的准备。 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山庄无数人都难以驯服的宝马,在聂东来面前,却乖巧的如同小绵羊一样。 甚至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就被聂东来骑在了胯下。 从那一刻开始,他终于明白了老爷子的良苦用心,甚至他怀疑,那匹连自己都无从下手的宝马,老爷子应该早就清楚它会认主聂东来。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千叮咛万嘱咐,非得让自己走的时候将它也带上了。 当时想通了这些,穆桂天还郁闷过一些时间,有些埋怨老爷子,居然没有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不过,计较归计较,他还是将马匹留了下来,因为穆桂天很清楚,有些东西,结局虽然意外,但却是早就注定的。 勉强也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顺其自然。 原本在圣铉城的街道上,鲜有人骑马策奔,因此,当聂东来骑马飞奔而过的时候,街上的行人纷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忙不迭让开了道路,谁也不想被飞奔而来的马匹撞个正着。 也没有人出手拦截,毕竟圣铉城是个秩序健全的地方,没有人愿意无端无故惹是生非。 只是在他们心里,无不希望下一秒,聂东来就被圣铉城的侍卫们给制裁了。 人都是这样,谁也不希望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嚣张跋扈,弄的自己一脸狼狈。 但是,他们心中所想,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聂东来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离开了圣铉城。 搞的许多人都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们甚至怀疑,圣铉城的规矩什么时候为一个年轻人开启了特殊通道。 不过,这种事情,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谁也不敢出声嚷嚷。 也不希望这种事,被闹的沸沸扬扬,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圣铉城就是他们温暖的避风港,他们对于这里有着难以估量的敬畏。 ……… 大都五月天的景色,非常宜人。 周围青山翠绿,脚下碧水云天,碧水连青山,青山接蓝天。 使得大都看上去仿佛一副诗意无限的山水泼墨一样,让人情不自禁流连忘返。 在这里,熙熙攘攘的人流,从来都没有间断过,不过来去匆匆的过客,很少是顺着城门口的索桥而来。 自从上次相府的事情出了之后,大都索桥上的看护者已经全面大换血了。 而且听闻因为此事,有几人已经下了大狱,至于具体情况如何,压根没有人清楚。 朝廷对于此事,一直都守口如瓶,这些消息还是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小道消息。 所以,他们更多的人则是乘坐来往的船只来来去去。 因此,包围大都的水域上,过尽千帆还是船,人来人去皆是影。 而此时,在大都一座偏僻静谧的院落里,梦芙蓉双手托腮,静静地坐在院落的石凳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神情,只是清美的眸子偶尔都会瞥一眼院落里,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 房间与院落里其他房间一样,别无二致,简单古朴的外形看上去好不起眼。 只是,哪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总能吸引这位靓丽佳人的眼球。 “咯吱!”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闻声,正在发呆的梦芙蓉猛的转过头,眸子正好与房间出来之人对在了一起。 “出关了?” 她狭长的眸子里,瞬间泛出了一丝迷人的笑意。 关上房门,顾长卿转过身来到梦芙蓉身旁的石凳上坐下,轻轻点头道:“嗯,出关了。” 梦芙蓉好奇的在他身上东瞅瞅,西看看,问道:“伤势恢复的咋样了?” “已经全然好了。” 顾长卿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顾长卿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 他是一个很实在的人,这些日子以来,如果不是梦芙蓉让他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对他悉心照顾的话,他这条命如今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知恩图报,一直都是他做人的原则。 “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梦芙蓉并没有接下他的话,反倒是一脸平静的说道:“说不定以后你我还会处于敌对状态,届时,我还能向你开口吗?” 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随意说着一句玩笑话。 “可以,只要是你,我绝不推辞。” 顾长卿连想都没有想,斩钉截铁的说道:“而且你所担心的事情,以后肯定不会出现了。”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只要是对你不利的事情,哪怕一星半点,我以后都不会做。” 对他而言,梦芙蓉不仅仅是自己一生的贵人,救了自己性命两次不说,她还是头一个让自己看到这个江湖尚有光明存的女子。 在他心里,梦芙蓉就像是他人生的一座灯塔,总能在他最黑暗的时候,照亮他面前的路。 最重要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顾长卿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害怕离开梦芙蓉了。 这是一种朦胧不实的感觉,但却是那么的清晰。 他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另外一种想要守护的东西。 “好,我相信你!” 梦芙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顾长卿的性格她早已了若指掌,所以结局她早就心里有数了,只是心中还尚存有那么一丝丝的期望。 闻言,顾长卿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叹道:“打搅多时,我想,我该是时候离开了。” 他原本想避开这个话题不谈,谁料想梦芙蓉却抓着它不放,顾长卿不愿意欺骗她,只好如实告知。 这句话,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口。 待到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却突然变的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有些难过。 梦芙蓉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忙道:“离开?你想去哪?你又能去哪?” “你也不想想看,宫氏三兄弟死了,消息肯定早就传出去了,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凶手之一。” “你觉得你还能回去吗?还是你觉得不会有人拿此事来做文章?” 顾长卿想了想,道:“正因如此,我更应该离开,别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那你知不知道,如今的你已经不再是什么朝廷重用的第一捕快了,而是一名通缉要犯。” 梦芙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她宁愿顾长卿能够留下来,不光是因为内心的那一点情愫,更是因为如今的朝堂早已没有了顾长卿的立足之地。 她不想看到他死。 “虽然有些意外,但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顾长卿浑不在意的笑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天下之大,岂能没有我顾长卿的一席之地?” 他表现的很豪迈,丝毫没有沮丧,因为如此一来,他正好了却了心中一件心愿。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用生活在枷锁里面了,生也好,死也罢,至少他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 梦芙蓉眼眶微红,还想说点什么,可是顾长卿并没有给她机会。 “告辞!” “保重!” 语气沉闷的吐出了四个字之后,他便起身直接离开。 他怕自己坐的时间长了,会真的舍不得离开。 梦芙蓉看着他的背影,贝齿轻咬下唇,终是一句话没有说出。 只有一滴清泪悄然落下。 顾长卿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快步离去,很快就融入了茫茫人海中。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失踪 灵台山距离圣铉城的路途足足有千里之数,即便如此,赶在日落之前聂东来还是来到了山下小镇。 一来是因为聂东来归心似箭,一路上马不停蹄,从未有半点耽搁,二来则是因为聂东来所乘之骑,乃是上好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来到灵台镇之后,聂东来并没有片刻休息,只是将胯下坐骑安顿在了灵台镇的那棵老树下,只身上山。 毕竟,灵台山的险峻山势,已经不再适合马匹通行,骑马反而会拖慢他上山的速度。 这一次,他并没有向当初下山时一样,徒步而行,而是直接驾驭轻身功夫,快速向灵台山颠掠去。 一路上,聂东来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总是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这种感觉让他满心焦急。 夕阳映照下的灵台山,青竹翠绿,花草飘香。 即便如此,聂东来丝毫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 约摸一刻钟的功夫,聂东来就已经来到了灵台山颠,看着眼前心心念念的清禅寺寺门,他终于舒缓了一口气。 清禅寺寺门虽然敞开着,但却完完整整,丝毫没有损坏的现象,这让他心中的焦虑稍微缓和了一些。 甚至还有些激动。 急燎燎爬上台阶,像寺内走去。 可当他踏入寺门的一瞬间,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副破败不堪的寺庙。 寺中花草被人践踏的七零八落,庙中房屋门窗大开,甚至有的早已被人破坏的零零散散,撒落在地。 寺中很多东西被人搬到了庭院,或砸或扔,撂的满地都是。 就连正殿的牌匾都被人劈成了两半,无力的垂在半空中。 聂东来彻底傻眼了,这哪里还是那个曾经自己一待就是六年时间的温暖庙宇? 分明就是被强盗匪徒洗劫一空的破败之地嘛! “对了,师父。” 聂东来来不及伤感,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师父,他老人家是否安全。 于是,他连忙四下大喊,道:“师父?师父您在哪?” “师父?我是东来,我回来看您了。” 可是,几声过后,压根没有听到任何回声。 这下,聂东来终于慌了,连忙发疯了似的四下寻找起来。 可是很快,他就将除了正殿之外的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老和尚的身影。 “难道他老人家在正殿?” 这下,聂东来心里更慌了,暗自想道:“可是,这个时间点也不应该是他礼佛的时间啊?” “莫不是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他之所以之前没有检查正殿,是因为以往的这个时候,师父从来都不会礼佛的,而正殿恰恰只是师父他老人家礼佛之地。 除了礼佛诵经,还有打扫之外,他从来都不会在正殿多待。 在聂东来的印象当中,老和尚的生活十分规律,什么时间点该干什么,什么时间点要干什么,他都很准时。 从来都不会混淆。 带着心里仅剩的一点希望,聂东来直接向正殿狂奔而去。 这个时候,他心里很是自责,如果当时自己没有离开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自己不就能陪伴在师父他老人家身侧了吗? 至少,还可以帮他挡掉一些麻烦不是? 很快,聂东来就冲进了正殿之中。 可是,冲进去之后,他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因为此时的正殿当中,居然站着一道人影。 此刻,那人背对着聂东来,正一脸认真的打量着正殿中仅剩的那张案桌。 他一身破烂发白的衣袍,一头蓬乱的长发,像是很长一段时间已经没有洗过一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聂东来看到他,心头莫名突然多了一丝警惕,尽管他只是静静的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 但是,他给聂东来的感觉,确实非常危险。 聂东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很清楚,眼前之人不知是何人,有何目的,与师父的失踪是否有关系。 “你是谁?” 聂东来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很确信一点,那就是师父他老人家压根就不在寺中,确切的说,应该是他失踪了。 因为至此,聂东来已经将清禅寺里里外外所有地方都寻了个遍,压根没有师父他老人家的一丁点踪迹。 而恰巧在这个时候,寺中正殿里居然还存在着另外一个陌生人,这让他不得不谨慎的同时,脑海中同样浮想联翩。 但,对于聂东来的出现,那人却一点都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一般。 他缓缓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聂东来,说道:“我是谁?一个早已被人遗忘之人而已。” 随即又仿若随意的问道:“你在找人?清禅老和尚?” “清禅?” 聂东来稍稍一愣,冷声道:“你是说我师父?” “你知道他?” 聂东来根本来不到眼前之人的容貌,因为在他脸上蒙着一张乌黑隐忍的面具,遮住了他的本来面目。 不过,根据此人的声音与头发,聂东来可以判断的出,他的年事必然不小,因为他的头发已经有一部分出现了雪白。 “我当然知道他了。” 那人看着聂东来,朗声说道:“我非但知道他,而且算的上是非常熟悉。” 虽然聂东来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是他听得出来,对面之人似乎像是很开心一样。 一瞬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脸色变的阴沉起来,寒声道:“难道,师父他老人家,是被你所害?” “既然如此,那就拿命来吧!” 一念至此,聂东来不再迟疑,不由分说直接向面具人一掌拍来。 面具人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不过他并没有做任何解释,反而轻笑一声,道:“也好,让我看看这些年你跟着他,都学到了些什么。” 随即,饶有兴趣的看着聂东来含怒拍来的一掌,并未有任何动作。 等到聂东来的手掌即将接触到他胸膛的一瞬间,他这才闪电出手,抬手轻轻在聂东来掌心一点。 瞬间聂东来只觉得心神大震,掌心之处便传来一股不可抵御的大力,将他的身形掀至连连爆退。 直到退到他刚刚所在之处,聂东来这才堪堪化解掉面具人的一指之力。 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聂东来面色凝重如霜。 虽然面具人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指而已,但是聂东来却很清楚,他的实力非常恐怖,恐怕已经恐怖到了一种令人的地步。 这种感觉,他只在一个人身上体验过,那就是当初在百花谷救出他的那名黑衣人。 甚至,聂东来有种感觉,此人的实力恐怕比之当初的黑衣人只高不低。 即便如此,聂东来却丝毫没有气馁之心,在他心中,此人多半与师父失踪有关,那怕是赔上性命,他也不会让其好受。 贪生怕死? 他聂东来又不是懦夫。 深吸一口气,聂东来缓缓抽出背后的龙泉剑,蓄势以待。 “龙泉剑?不错!” 面具人有些惊讶的说道:“虽然你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勇气可嘉。” 他并没有乘胜追击,反倒是饶有兴趣的抱着膀子盯着聂东来,不紧不慢的点评到。 “是嘛?” 聂东来忽的冷笑一声,道:“你且看我这招如何?” 蓄势完毕,聂东来手中长剑突然奔袭而出,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面具人刺去。 所过一处,长剑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再化万千。 只眨眼间的功夫,只见万千剑影,密密麻麻的朝面具人而来。 就连空气都被切割出了一条条漆黑的线条。 一剑之力,恐怖如斯。 “惊鸿一剑?有点意思。” 面具人的语气稍作惊讶,不过他并没有做任何防御之态,而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朝自己周身飞扑而来的剑影。 只是待到剑影即将近身的时候,他这才如同之前一样,抬手去挡。 “不自量力!” 聂东来心中冷笑不已,这一剑的威力有多大,聂东来自己非常清楚,他自信即便是天境高手,一不留神就会被它重创。 可就在他心中想着面具人该为他的自大付出怎样的代价的时候,他又一次被惊呆了。 “叮!” 一声金戈交鸣声过后,只见面具人双指稳稳的夹住了聂东来手中的龙泉剑。 也是在这一瞬间,周围的万千剑影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聂东来手中的龙泉剑,此时距离面具人的衣衫只有寸厘之距,可是却不能再前进一分一毫。 面具人的两指,就像是铁钳一样,仅仅的夹着它。 纵然聂东来使出了浑身吃奶的力气,也动不得它分毫。 抽不出也推不进。 “这怎么可能?” 聂东来当下大骇,眼前之人到底有怎样一种神鬼莫测的实力,尽然能够让自己拼尽全力一击,在他双指间彻底分崩离析。 想到这里,他不禁吞了口唾沫,内心深处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袭遍全身。 “你究竟是谁?” 聂东来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斥声问道。 他看得出来,面具人并非想要自己性命,如若不然的话,自己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当然,这也是聂东来想不通的地方。 按理来说,如果师父的失踪与此人有关的话,他不可能会对自己手下留情的。 可是,师父的失踪与他无关的话,那他为何会孤身一人跑到灵台山这种地方来呢? 他有什么理由跑到这里来呢? “难不成是我想错了?” 聂东来不禁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质疑。 可是他实在搞不明白,此人为何偏偏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这里。 第四百五十二章 在世 “怎么,害怕了?” 面具人有些戏谑的盯着聂东来,道:“不要急着否认,就在刚刚,我已经感应到了你内心的那一丝恐惧。” 似乎在他眼中,聂东来不过是一个让他有些兴趣的玩具一样。 “谁说我要否认了?” 聂东来一脸倔强的盯着他,道:“不过是恐惧害怕而已,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要否认?” “再说了,人生在世,谁还没有过害怕的时候?” “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但是你难道就没有过害怕的时候吗?” 尽管被面具人识破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惧意,但是聂东来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 正如他所说,人身在世,谁会没有过害怕的时候?不过是有些人的害怕来的早,而有些人则遇到的更迟而已。 人非铁石,岂有不怕之理? 或许对于其他人而言,被人看破内心的恐惧,是一件极其耻辱的事情。 但是聂东来不同,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很多东西,早就已经看淡了,看开了。 又怎么会在乎这种人性的共弱呢? 直面自己的内心固然困难,但是当死亡来临过一次之后,就变得特别简单了。 “害怕的时候?当然有过!” 被聂东来这么一问,面具人顿时有些伤怀,道:“诚然,如你所说,人生在世,谁会没有害怕的时候呢?” “如果有,那也是假的。” 他说的很坦然,没有丝毫顾及自己高手形象与风范的意思。 或许,对于他这种实力的高手而言,身外名利,已经不再是他们追逐的对象了。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聂东来失笑道:“我原以为,像你这样的高手,压根不会害怕呢?” 既然想清楚了面具人对他并没有下手之心,那么聂东来很快就肯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师父的失踪,很有可能压根跟此人毫无关系。 既然如此,他内心的愤怒也就消除了一半。 当然,他之所以愿意跟面具人扯这些,还有自己的一点小算盘,就是想借机探一探此人的口风。 事情到底如何,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 “是人,就会有或者有过害怕的时候,我也是人,自然也不例外。” 面具人松开指间长剑,毫无顾忌的说道:“而且,我曾经害怕过又何止一回?” 再说到这些的时候,他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就仿佛在讲述一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至于他面具下的那张脸,是否如同他的表现一样平静如水,聂东来并不知道,因为他压根看不到。 他只看到面具人的眼睛,犹如深海星辰一般深邃,似乎在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后面,隐藏者无尽的岁月沧桑。 让人忍不住想要深陷其中,忍不住想要去探索他藏在眼睛后面的故事。 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聂东来看不清楚,他只知道从他开始记事起到现在,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复杂的一双眼睛。 聂东来哦了一声,收起手中长剑,道:“愿闻其详!” 他也没有了对面具人再次出手的打算,眼前此人的武道修为,根本不可能是当前的自己可以撼动的。 他们二人的实力压根不在一个档次,这点自知之明聂东来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索性收手,来听一听面具人的故事,顺便了解一下自己来之前,灵台山的情况。 面具人深深看了一眼聂东来,波澜不惊的道:“曾几何时,我有一帮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还有一个温馨的家庭。” “兄弟和睦团结,妻子貌美贤淑,儿子聪明乖巧,所谓人生如意,不外如是。” 聂东来并没有打断他,而是在静静聆听着,他感觉的到,眼前之人并没有说谎。 虽然他看上去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不知怎么的,聂东来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上那一点微妙的内心悸动。 面具人自顾自继续道:“可是后来,这一切的美好都在瞬间化作泡影。” “不少兄弟因我而丧命,妻儿也因我没能摆脱命运的悲惨。” “听到兄弟死亡消息的时候,我害怕过,妻儿离散不知所踪的时候,我同样害怕过。” “而且,那种害怕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与无力,远远比我自己惨遭酷刑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轻微的波动,看上去有一丁点的激动。 或许是旧事重提,让他的心境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聂东来有些不解,问道:“以阁下这等实力,难不成还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虽然聂东来不清楚此人的具体修为,但是以之前两人的交手情况来看,他觉得此人的武道修为,至少达到了天境顶峰级别。 至于天境之上?聂东来压根不敢去想。 “可笑吧?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面具人自嘲一声,道:“可事实就是如此,在这个江湖中,修为实力再强,也强不过诡谲阴谋计略。” “你可能永远都意想不到,什么时候会踏入敌人设计的圈套,但是当你一旦踏入了这个圈套,那么接下来,还会有一连串的圈套陷阱等着你去钻。” “而且是那种你自己知道明明就是陷阱,但却非钻不可的圈套。” 言于此,他身上出现了一种浓浓的懊悔,似乎是在对自己当初的无力而自责。 但是,让聂东来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未在此人身上,但觉到一丝恨意。 这就让他感觉有些匪夷所思,按理来说,一般人在提及遭人陷害的时候,心中必然有恨,可是眼前之人,他身上似乎并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仇恨。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聂东来想了想,道:“莫非是授人以柄?”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性。 此人既然能够在武道上取得如此成就,那就绝非愚钝笨拙之人,或许有可能会糊涂一时,但却不可能会糊涂一世。 “授人以柄?” 面具人微微一怔,道:“意思相差不远吧!” “或许你会觉得我傻,但其实不然。” “男人这一生,不可为之事当不为,哪怕许你万世利禄功名,可为之事必须为,即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因为这本就是一个男人,与生俱来的责任与担当。”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聂东来,这些话既向是在为自己过去的行为论以概述,又向是特意说于聂东来听。 “我并没有瞧不起你,同样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聂东来哑然失笑,道:“正如阁下所言,作为男人,与生俱来就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与担当。”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些事,并不是我们想要掌控,就可以掌控的。” 他并没有想到,像此人如此这般高手,居然也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听到聂东来这么说,面具人突然感觉心头的包袱猛然一轻,笑道:“或许,你真的颇具慧根。” 聂东来道:“记得我师父当初也曾这般说过。”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放心吧,清禅老和尚肯定尚在人世。” 面具人仿佛看穿了聂东来的内心一般,道:“非但如此,他压根一点事也没有,不过是暂时离开了此地而已。” 而后,他又四下环顾了一番已经破败不堪的正殿,有些无奈道:“只是可惜了这一方净土,居然遭到如此横祸。” “阁下怎么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平安无事?莫非你跟我师父很熟?” 闻言,聂东来不由惊疑道:“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老人家提起过你?” 只要师父没事,其他的聂东来压根不在乎。 虽说眼下这一方净土遭人破坏,属实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但是相对于师父他老人家的安全而言的话,就压根不值得一提了。 “虽然我比你先到了一刻钟时间,但是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它就已经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面具人见聂东来依旧对自己有所怀疑,只好解释道:“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昨日突遭大变,而且从现场遗留下来的气息不难看出,当时出现在这里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而且,双方在寺门位置发生过摩擦,有人陨落。” 聂东来惊诧问道:“阁下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面具人随意道:“从现场看出来的,虽然尸体被人清理掉了,但是现场的痕迹还在,不难推断。” 聂东来一脸诧异,尽管他也有留意过清禅寺的各处痕迹,但却丝毫没有任何收获。 此人居然能够从中提取出这么多线索来,当真是不可思议,这让聂东来更加好奇他的身份了。 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此人既然选择了以面具掩面,那就说明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晓自己的身份。 因此,聂东来终究还是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好奇,没有多问,只是疑惑道:“即便如此,那又怎么证明师父他老人家一定平安无事呢?” “因为寺门前陨落之人,正是你师父下的手。” 面具人转身来到正殿前,道:“而且,从现场残留的气息当中,我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 “也就是说,他只是在寺门前停留过一会时间,并未再次进入寺庙中来。” “更何况,以我对他的了解,当下江湖武林,能够杀死他的人,应该不足两手之数。” 这下,轮到聂东来震撼了,在他的印象当中,师父他老人家不过是个与世无争的出家之人。 或许有些武道修为,可是要知道他曾经可是将三十年的修为功力渡给了自己,这样一来,他的武道修为肯定会大幅度跌落。 试问一下,一个人一生中能够拥有几个三十年修为? 怎么到了面具人这里,他老人家似乎成了一名足以叱咤风云的绝世人物了? 于是,他有些不死心的问道:“阁下所言可有证据?如果没有的话,属实叫人难以相信。” “我知道你难以相信,而且我看得出来,你体内有着老和尚三十年的修为,由此来看,他对你当真十分上心。” 面具人看了他一眼,笑道:“但是仅仅是因为这样,你就觉得他会变得任人宰割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的能力,绝非现在的你能后想象。” “至于证据嘛?我说的话就是证据。” “你之前不是问,我是否与他很熟嘛?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眼下这个世俗江湖,我绝对是最熟悉他,同样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聂东来有些恍惚,眼前之人的一双眸子,仿佛能够看穿世间万物,就连他隐藏在体内的东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自己站在他面前,就仿佛一只被人剥光了的小白鼠,压根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所以,即便是他在不愿意相信此人所言,也不得不相信了。 况且,他内心比任何人都希望师父他老人家能够躲过一劫,平安无事。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夜空 因此,再确信了师父他老人家平安无事之后,聂东来的心中没有由来地猛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面露尴尬的对面具人说道:“原来如此,先前是在下唐突了,误以为阁下是祸害师父的凶手,才会出手冒犯。” “在下深感歉意,在此特意向阁下赔罪,还望阁下莫往心里去。” “好说,好说!” 面具人轻笑一声,道:“所谓不知者不怪,何况你念师心切,我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非但如此,我反而很欣赏你。” “哦?这又是何故?” 聂东来被他这种奇怪到常人不能理解的想法搞的有些楞神,道:“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阁下这么有趣的人。” “别人都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耿耿于怀,反倒是阁下,非但没有因此而心生不满,而是欣赏起了我这个一见面就拔剑相向的人。” “一时之间,反倒是让晚辈羞愧不如起来。” 聂东来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故而把自己的位置摆在了晚辈之上。 当然,这并不是他有意拍面具人的马屁,而是从心底里实打实敬佩起此人来。 不管他是不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好友,他都值得聂东来去尊敬,并不是因为他的武道境界有多高,而是因为他这样一个高手,居然能够当下身姿,跟自己这样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平行相处。 由此可见,平常时候的他,绝对平易近人,更加不会因为自己的武道修为而肆意妄为。 这样的人,值得任何人去敬佩。 “难道我不应该欣赏你吗?” 面具人反问道:“从之前的种种来看,你对清禅老和尚的感情,是发自肺腑的真诚。” “这也就意味着,你并非那种忘恩负义之辈,要知道在这个江湖上,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当真是越来越少了。” “今日能够在这里遇到你,也算是咱俩有缘,因此,我感觉还是挺开心的。” 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定,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诉说,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过这一切,聂东来都没有察觉,他的心思压根不在这里。 “至少,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 聂东来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能够得到前辈这样的人物认可,是小子前世修来的福分。” “哈哈,你小子很有意思。” 面具人的心情看上去并不错,哈哈笑道。 他的笑声很洪亮,震的聂东来耳膜生疼。 聂东来心中震撼不已,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高估面具人的实力了,可是如今他才知晓,自己对于他的实力非但没有高估,而是低估了不止一星半点。 随意发笑便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可想而知,眼前之人的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这让聂东来的眉头不禁皱成了一个“川”字。 原因无他,只因他实在想不通,面具人此前,为何会任由自己肆意妄为而无动于衷? 按理来说,自己与他不过是头一回见面而已,就算是他的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在面对自己拔剑相向的时候,表现的那么平静。 甚至,再交手的过程中,将自己的力道控制的那么精准。 除非,这一切都是他刻意而为。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呢?他又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自己跟他又互不相识。 突然,一道灵光自聂东来脑海中闪过:“除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底细。”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聂东来怎么也想不明白个中关键。 这使得他整个人更加疑惑了。 面具人看了他半晌,突然说道:“对了,你先前施展的惊鸿一剑,不过是初具皮毛而已。” “看样子,这套剑法你应该是习得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有来得及融会贯通。” “如若不然的话,恐怕就算是我,想要徒手挡下它,也得费一番功夫。” 聂东来脸上愁容更甚,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居然知道惊鸿一剑?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惊鸿一剑”可是自己父亲留下来的东西,若是放在以前,聂东来或许并不知道这玩意的重要性。 但是,当他的记忆觉醒之后,聂东来自然对于这套剑法的来龙去脉也就一清二楚了。 既然是自己父亲留下来的东西,那么他敢确信,如今的江湖上能够识得这套剑法的人,应该不会太多了。 人都是健忘的存在,六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人忘掉很多事情,而且,他所修炼的“惊鸿一剑”,与父亲当初参悟出来的却又有着一些本质上的区别。 这一切的功劳,还得归功于百里长风的“衍莲之域”。 因此,聂东来敢断言,如今这个世上,能够认出自己所使用的剑法,是“惊鸿一剑”的人并不多,如果有,那就是对这套剑法非常熟悉、知根知底的人。 “曾经有幸见到过这套剑法,因此记忆犹新。” 面具人的语气微微一顿,道:“至于我是谁,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放心吧,我们还会再见的,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言毕,他也不给聂东来多加询问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仅仅只是几步而已,便消失在了“清禅寺”寺门口。 从正殿到“清禅寺”寺门的距离,虽然算不上有多远,但也有足足数百米,即便是这样的距离,也不过他几步之遥。 这样的能力,聂东来当真闻所未闻。 聂东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不知怎么地,他总觉得面具人看上去有些佝偻的背影,隐约有些熟悉的味道。 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背影。 半晌,聂东来终于放弃了思考,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自语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 夜空如墨,漆黑祥和。 夜晚的灵台山,格外的寂静。 除去虫鸣草曳的细碎之声外,就只剩下夜风赶路的声音了。 聂东来走出正殿,看着黑沉沉的暮色,又转身走进了正殿。 等到再次出来的时候,怀中却抱着一堆长短不一的蜡烛。 这些全部都是被那些不知名的匪徒们,糟蹋的残留下来的残次品。 聂东来拿着它们,逐一点燃,而后将它们分别罗列在了“清禅寺”的各个禅房角落。 很快,灵台山的夜空就被照亮了,“清禅寺”也恢复了以往的灯火通明。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些满目疮痍的伤疤,在深夜里不断宣告着,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惨无人道的洗劫。 忙活完的聂东来,双手托腮坐在了正殿的台阶上发呆。 以前他跟师父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也会像这样,时常在夜里坐在这里,看着天空中的星星发呆。 那个时候的他,每当坐在这里的时候,通常都在想自己的身世,但是今日不同,他一直都在想,师父一旦离开了灵台山,他会去哪里,会不会露宿街头,会不会忍饥挨饿? 也不晓得归期几何。 今日的夜空,仿佛像是能够读懂他的心思一般,同样愁云惨淡万里凝,就连星星都是稀稀拉拉的那么几颗。 忽明忽暗,毫无精神。 院中的烛火摇曳不定,院中之人却稳如磐石,怔怔出神。 第四百五十四章 捎话 出了“清禅寺”的面具人,并没有着急离去。 而是选择了在寺门前驻足,面色复杂的看向身后的山顶庙宇。 黑暗中,他的那双眸子显得格外明亮,仿佛能够穿透一切黑暗,在这暗无天日的夜空里,徐徐燃起的两个星辰。 而对于这一切,寺庙当中的聂东来,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面具人分明静静地站在那里,肉眼可见,但却仿佛已经与眼下漆黑的夜空融为了一体,甚是怪异。 突然,他心神一动,恍如不经意般的向半山腰瞥了一眼,紧接着整个人突然缓缓变淡。 眨眼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位于距离山顶庙宇数十里位置的半山腰了。 “宵小之辈,还不出来?” 面具人目不斜视,平静如水,看着山下小镇的零星亮光,轻喝一声。 声音却如同腊月寒冰,冰冷的令人毛孔发寒。 冰冷的声音落下,四周却不见任何动静,悄无声息。 更不要说有任何人影了。 “藏头露尾的鼠辈,难道是见不得人吗?” 见状,面具人噗笑一声,道:“识相的话,就乖乖滚出来吧,别逼我动手。” 他负手而立,眸光深邃,唇齿轻启间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那模样,仿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绝世豪侠,更像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一方统将。 冰冷彻骨的言语,满不在乎的形象,衬托着他高大伟岸的身影,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崇拜之情。 “我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考虑,是自己走出来,还是被我揪出来。” 在他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动不动的趴着两道人影。 两人介是一身黑衣,脸上的面巾挡住了他们的面容。 此刻的他们,彼此悄然对望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不解与震惊。 他们不过是刚刚潜伏至此而已,没想到面具人却紧随其后,犹如幽灵一般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正因为如此,他们二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尽量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到最低。 因为他们不敢确信,面具人是真的发现了自己的行踪,还是在哪里装腔作势。 毕竟,今夜一行,不光只有他们两人。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仅仅在距离二人不足十数米的另一个方位,同样还有另外一人蛰伏在哪里。 那人的一身行头,与比二人别无二致,同样一动不动的匍匐在草丛里,静观其变。 而在距离此人同样不足数十米开外的另一方为,同样有着另外两名,打扮如出一辙的黑衣人,悄然观望。 加上刚从山顶下来的面具人,刚好六人,形成了阵仗不同的四拨人。 有趣的是,他们各自所处的位置,刚好对应着四个方位。 夜空中,稀薄的星光温凉如水,面具人在耐心的等待,而其他三拨人同样不约而同的在等待着。 尽管等待的时间非常短暂,但是相对于面具人之外的其他五人而言,却略显漫长。 因为他们彼此都在默默的计算着时间,而且都在考虑着同一个问题。 那就是面具人口中的藏头露尾之辈,是否说的就是自己。 一分钟时间转瞬即逝。 见状,面具人对着夜空轻叹了一声,道:“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言罢,他双手随意一甩,就见两道璀璨的剑芒直接撕裂空间,朝他左右两边奔袭而去。 而隐藏与他左右方位的两两四人见状,顿时再也顾不上隐匿身影,直接瞬间暴起,向不同的方位逃去。 虽然他们已经很高估面具人的实力了,可是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面具人只是随意甩出的剑芒,却直接让他们吓破了胆,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一刻,他们四人心中同样出现了相同的想法,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可是,他们的速度虽快,面具人甩出的剑芒却更快。 就在几人起身逃跑,刚刚迈出脚步的瞬间,面具人手中看似毫无威力的剑芒,直接瞬间而至。 紧接着,便从几人的脖项间,同一位置流窜而过。 而几人的身形也瞬间僵硬,随着脖项间一抹殷红射出,他们的身体轰然倒地。 直接被面具人一击毙命,而且是非常随意的一击而已。 这让不远处仅剩的一名黑衣人直接目瞪口呆,心中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天境圆满高手?不,至少天境圆满。” 此刻,他的内心忍不住哀嚎不已。那可是天境圆满级别的高手,不是什么大街上的白菜。 要知道,即便是放眼整个江湖,天境圆满级别的高手,已经算得上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更别说是在灵台山这种穷乡僻壤。 一念至此,黑衣人甚至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今夜会在这里碰到这样一位煞神。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自从老和尚不知所踪以后,今日傍晚时分,只有聂东来独身一人上了灵台山。 那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上山来的,他又会是什么人呢? 黑衣人一脸茫然。 “但愿他没有发现我。” 他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 而面具人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被自己随即击杀的四人。 他依旧立身原地,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黑衣人知道,这次肯定要无功而返了。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算捡回了一条命,这是他唯一欣慰的。 可就在他送了一口气,暗暗窃喜的时候,面具人那犹如阎罗催命一般的声音,却再一次出现在了他耳边。 “怎么?你还不出来吗?” 面具人终于把眸光从山下的星芒中收了回来,径直看向黑衣人的藏身之处,皱眉道:“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希望你别挑战。” 黑衣人不得不走出来了,因为在他抬头的瞬间,就发现面具人那双深邃的眸子,正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深吸一口气,黑衣人不解的问道:“既然阁下早就发现了我,为什么刚刚没有出手呢?” 声音沙哑,听不出男女。 面具人并没有回答黑衣人的问题,而是波澜不惊的说道:“回去告诉你身后那位,这里的事情她最好不要掺和,如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黑衣人怒极反笑,道:“阁下虽然有着天境级别的修为,放眼江湖也算不错,但是想要威胁在下身后的那位,恐怕还不够资格。” “寻常情况下,我不杀女人。” 面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不然的话,就在刚刚,你已经死了。” 黑衣人顿时惊呼道:“你知道我是女的?” 声音不再沙哑,明显是女子之声。 “回去告诉你身后的那位,让她别挑战我的耐心,否则后果自负!” 面具人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直截了当说明自己的想法,随即身形一颤,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黑衣人久久不能回神,她的心中早已不复平静:“他居然知道我是女人,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知道我身后的势力?” “那他,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想着想着,黑衣人身后不由自主流出了冷汗,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没有犹豫,她直接转身离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自语 虽然黑衣女子不敢确定,面具人是否真的对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势力了若指掌。 甚至,她都不知道面具人说这番话,是不是有唬她的成分在里面。 但是,他却丝毫不敢赌,因为一旦赌错了,那就意味着自己即将失去宝贵的生命。 尽管她向来自命不凡,可是面对最起码天境圆满层次的面具人,她却深感无力。 武道修为,一级压死人,想要超越武道等级,除非是那种天赋绝佳的不世之材,而她自己还远不足以达到这种程度。 而且,自始至终,面具人实在是太过平静了,就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让人猜不透。 因此,黑衣女子直接选择了遁走,没有丝毫犹豫。 虽说,任务失败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回去之后很有可能不但要遭到其他人的嘲讽,甚至还会让自己那位头顶上司责罚。 但是,在她看来,她自己活着回去的价值,远远要高于留下来做无谓的牺牲。 并不是她贪生怕死,至少,她可以将这些线索带回去,将面具人的话带回去,交给上头那位定夺。 在当下江湖,能够对她身后的势力了如指掌,又又如此实力的人必然不多,虽然她自己一时半会猜不到面具人的来历,但却并不代表别人也猜不到。 至少,以自己身后那一位的远见,应该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否则的话,己方连面具人是敌是友都分不清,一旦自己折损于此,岂不是亏大了? 尤其是想到面具人之前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她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的慌乱。 返回的时候,黑衣女人走的很急,不消片刻,就已经已经下了灵台山,消失在了远处目光触及不到的夜色里。 她前脚刚离开,面具人又一次突兀出现在了之前站立的地方。 原来,他压根没有离去,不过是换了一处位置,盯着黑衣女人离开而已。 不过想想也是,今晚被他截胡的三拨人,那一拨不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冲着灵台山顶的“清禅寺”而来。 或者,压根就是冲着此时此刻,正处于“清禅寺”内的聂东来而来? 别看黑衣女人之前被自己以雷霆手段震慑住了,万一要是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她非但没有退走,反而铤而走险可如何是好? 以她初入天境的修为,加上一些并不确定的手段,聂东来不见得能够从她手中讨的什么便宜。 如果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让聂东来身陷险境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原谅自己。 之前的时候,自己鞭长莫及,已经让他吃了不少的苦头,而今他回来了,就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聂东来再受罪。 当然,黑衣女人的选择倒是很理智,如果不是她选择直接离开,而反其道而行之的话,恐怕此刻的她,早已跟地上的其他四人一样,变成一具尸体了。 她应该庆幸自己的选择,如果她知道自己之前所面对的人,到底是谁的话。 虽然就连面具人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寻常时候不屑于对女人下手,这是他行走江湖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 不仅仅是女人,即便是一些本性并不算太坏之人,他都愿意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因为之前的他,一直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与人方便同样也是于自己方便。 可是,如今的他,早已不再这般去想。恶就是恶,善就是善,压根不是后天养成的东西,而是从一开始就与生俱来的本质。 至于什么善恶之间,不过是不同形式的伪装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已经养成的习惯,一时之间还是没有办法打破,它们就像是形成了他本能的一部分,早已根深蒂固。 但是,如果是涉及到他所在乎的底线,那么,他再也不会选择妇人之仁。 尽管黑衣女人的武道修为已算是有了相当水准,即便是放眼眼下江湖,一个女流之辈,能够达到如此修为,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可是,在面具人眼中,她不过是比其他四只蚂蚁稍微大一点的蚂蚁而已,蚂蚁就算再大,也始终是蚂蚁,踩死它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脚而已。 无需任何多余考量。 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黑衣女人,可能永远也不可能会想到,就是几分钟前,自己会因为恐惧而捡回一条命。 面具人望着黑衣女人离开的方向,目光灼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山顶隐约灯光不定的寺庙,眼中多了一抹温柔。 紧接着,破旧的袖袍轻轻一挥,只见一道乳白色的光韵自他袖袍间射出,很快就出现在了“清禅寺”位置。 化作一道近乎透明的光罩,将整个“清禅寺”笼罩在了里面,而后光韵逐渐变为无色,隐匿在了“清禅寺”上空,与整座“清禅寺”融为了一体。 而这一切,独坐在“清禅寺”正殿台阶上的聂东来,却丝毫没有察觉,就如同他之前丝毫没有察觉到,面具人瞬间出手击杀了四位黑衣人一样。 做完这一切,面具人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之前被他击杀的四人身上,眉头微皱,眼眸中似有五彩光芒流转,之前四位被他出手击杀的黑衣人的尸体,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地面上,却丝毫没有留下任何一丁点灰烬。 就仿佛他们四人的尸体凭空蒸发了一般。 “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面具人微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果真是好胆,居然敢将心思打在了他身上。” “很好,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你们终究还是丢不下自己的野心。” “只是不知道,是你们的野心大呢?还是你们的命更长?” 他的声音很低,很平静,压根听不到任何波澜,就仿佛是在一个人在兀自小声嘀咕。 只是渐渐眯起的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你们”跟“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既然选择了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那你们想必已经做好了承受我怒火的准备。”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怒火,也不知道你们能否承受的起?” 一阵轻风拂过,淡淡的话语尚在轻轻低诉,而面具人的身影,却被轻风悄然吹散。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本人早已离去,留在原地的不过是一道影子而已。 如果聂东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恐怕会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手段,面具人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不光他师父清禅法师做不到,恐怕就连当初的他父亲,当初被江湖武林赞誉为“江湖第一人”的聂乘风,也不可能办得到。 面具人离开以后,原本宁静的灵台山,又一次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就仿佛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清禅寺”,一切还原依旧。 第四百五十六章 暗流 月明星稀乌鹊静,万里虫啼苍穹寒。 今夜注定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夜晚。 约摸在聂东来踏上灵台山的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枫林山庄。 在穆桂天三人揣着不同想法的漫长等待与点滴轻耳细语中,离开了整整两日时间的穆元终于回到了枫林山庄。 穆元回来的时候,明显有些心事重重。 随意与穆桂天母女三人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回了书房。 让穆桂天母女三个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三人彼此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不可思议。 如果是放在以前,不管穆元在干什么,有多繁忙,一旦穆桂天母亲从佛堂中走出来,他都会选择在第一时间陪着自己的妻子,闲话家常欢声笑语。 但是这一次,他的表现却一反常态,似乎并没有了以前的温柔体贴。 傍晚时分回来的时候,只是来到赏心湖对三人说自己还有着事情需要处理,除此之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穆桂天三人虽然心中不解,但是穆元没有直说,他们也就没有多问,当然,并不是他们不关心穆元这次出去,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只不过实在等待他忙完之后自己主动说出来。 因此,穆桂天三人谁也没有离开赏心湖,而是选择了一直留在这里等待。 甚至,他们连晚饭未进的饥饿都没有感觉到。 枫林山庄夜晚的灯火很通透,一曳曳灯火直接从山顶的赏心湖,一路向下,通向了前脚位置。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站在赏心湖的楼阁上,总是可以一览无余整个山庄的景致。 只可惜,今夜的三人,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景致。 或许是因为穆元回来的时候,神情严肃的缘故,今夜的枫林山庄,气氛格外的压抑。 一直到月上枫林,穆元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看到穆桂天三人依旧还在楼阁之上,他又辗转来到了这里。 “都饿了吧?让悦舒叫底下人送些饭菜过来。” 见状,穆母第一个回过神,有些责备的看了丈夫一眼,道:“你看看你,每次有事的时候都是这样,你就不能等待吃过饭之后,再去处理那些事情?” 虽然语气中透露着些许责备,但是任谁都能够听的出来,她其实是在心疼自己的丈夫。 “这次不一样啊!” 穆元长叹一声,道:“你猜我这次去圣铉城见到谁了?” 穆母有些诧异的看着卖关子的丈夫,问道:“见着谁了?” 其实她心里不以为然,圣铉城中出了那几位之外,还会有谁呢? “大哥的儿子。” 穆元有些唏嘘的说道:“他长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粘人的家伙了。” 穆母直接愣了好几秒钟,这才有些激动的道:“你是说……东来?他还好吧?” 尽管她很清楚,这几年由于那一位的照顾,让聂东来少吃了不少苦头,也同样有了一个栖身之所。 但是,其中的细枝末节,不光是他,就连穆元也不清楚。 她是在不敢想象,这些年里,聂东来是如何熬过来的。 “像,的确是像。” 穆元并没有着急回答她,反而说道:“简直与当年的大哥一模一样。” “好倒是还好,只是这些年也过的挺不容易。” 他很清楚聂东来失忆的事情,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聂东来下了灵台山的第一时间,就让穆桂天去为他保驾护航了。 “哎!” 穆母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天有不测风云,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 “这么说来,你这次去圣铉城,是为了应他的约?” “是也不是,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 穆元解释道:“我之所以会去圣铉城,是欧阳大哥亲自传了信过来,特意交代让我过去一趟。” “不过据我分析,这话应该是他代东来传的。” “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穆母有些不解。 “这一次会面的人,基本上涵盖了【幽冥督查史】所有具有话语权之人。” 穆元继续解释道:“而他又对所有人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猜想。” “让这个原本高兴的事情,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什么猜想?” 这一次,询问之人不再是穆母,而是换作了穆桂天。 之前,他已经与聂东来相处过不少一段时日了,因此他自认很了解聂东来的品行,如果是天马行空的事情,聂东来从来都不会开口胡诌的。 也就是说,既然他说出来了,那就说明这件事还是具备一定的可靠性。 似乎是出于诧异,穆元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道:“他认为几年前的那件事,有自己人也参与到了里面。” “之前的时候,我跟百里大哥已经猜测过这种可能了,但却没有丝毫真凭实据,而且很多事情还需要暗自查察访,只好将这件事搁置了下来。” “如今没想到,如今却被他轻而易举的告诉了所有人,这无异于打草惊蛇,让对人有了一个应对的准备。” 穆桂天听的有些稀里糊涂,道:“就因为这个?” 穆元点点头,道:“这就好比将光明与黑暗掉了包,即便其中真的有人参与,他岂不是可以将所有的一些手头证据,全部销毁掉了?” “也就意味着,给了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一个永远翻身的机会?” 穆桂天不是特别明白,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放在了自己的母亲身上。 穆母略做沉吟,道:“这种事情,其实或许并非是坏事。” 在穆元惊讶的目光中,她继续说道:“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打草惊蛇不正好意味着引蛇出洞嘛?就看如何去运作了。” 穆元拧着脑袋想了想之后,突然咧嘴一笑,道:“如此来说的话,怕是东来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才故意将其公之于众了?” “亏你还在江湖中混迹了这么多年,居然连这点障都看不开。” 穆母没好气的说道:“他从小就聪明,虽说调皮了点,但是还不至于连这一点都看不透。” “身为当事人的他,又岂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必要再给自己身上加担子嘛?” 看到母亲教训父亲,穆桂天顿时乐的咧了咧嘴,刚想笑,就被穆元瞪了一眼,他只好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别看穆元在枫林山庄其他人眼中的地位独一无二,但是在自己母亲面前,他永远都是处于第二位。 有了穆母解惑,穆元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有些感慨的说道:“反正我是有些看不懂这小子了,还是夫人你聪明啊!” “并不是我聪明,而是你的出发点错了。” 穆母笑道:“是你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所谓拨云见日,可你一直都将自己的位置放在了云层下面,又怎么可能看得见云层上的太阳呢?”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穆元由衷感慨道:“看来我终究是老了啊!” 穆桂天三人闻言,笑而不语。 …… 姑苏城。 城主府书房内,林震南面色怅然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灯火夜色。 在他的右手中,拿着一纸摊开的书信。 这是妹妹林北夏离开的时候留在他书桌上的书信,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只是告诉林震南她要出门远行,让林震南莫要替她担心。 林震南知道她去干什么了,本来他以为,这次受伤之后,妹妹林北夏或许会在姑苏城停留一点时间。 可是,他却没想到,她的伤势刚刚有点起色,就连声招呼也不打,直接走了。 虽然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妹妹时常在外,可是这一次她受伤以后,林震南心里多少有些自责。 他认为这么多年以来,是他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职责,没有照顾好她。 但是,他却同样很无奈,妹妹林北夏的脾性他很清楚。 良久,林震南轻叹一声,关上了窗,来到书桌旁,将手中的书纸放到了书桌的抽屉里。 而在他书桌的抽屉里,已经有一摞这样的书纸了。 江湖中的各方势力,也或早或晚都收到了关于【幽冥督查史】话语人赶赴圣铉城会晤的事情。 一时间,众家纷纷猜测,【幽冥督查史】这次如此大张旗鼓,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多数人都觉得,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幽冥督查史】,很有可能即将有什么大动静了。 而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各方势力除了惊讶之外,便选择了以静制动。 因为大家都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让自己真正静下来,当然,免不了暗地里做着各种各样的打算与后手。 那怕是曾经与【幽冥督查史】发生过冲突的势力,也不外如是。 一时间,江湖暗流涌动,气氛异常。 第四百五十七章 返程 灵台山上。 聂东来一宿未眠,他静静地在“清禅寺”正殿的台阶上整整坐了坐了一宿。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远方天边的第一缕光线如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很准时的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灵台山颠的庙宇之中。 晨曦微醺,聂东来忍不住抬手遮了遮双眼,轻叹道:“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转眼天都亮了。” 随意抖了抖身上的晨露,聂东来来到寺门前,望向了远方地平线,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 他已经好久没有认认真真看过早晨的朝阳了,或许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知怎么地,自从昨夜面具人告诉他,师父并无大碍之后,他的心里就像是被注射了一剂镇定剂一样平静。 兴许是他内心也有这样的想法吧,对于自己朝夕相处了六年时光的老人,他还是有着一定的信心。 因为他始终都记得,在当年那个武林群雄为虎作伥的时候,是他老人家以一己之力,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自己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而且他真的做到了一言定六年,说保护自己六年时间,就保护这里六年时间,他不仅将自己的豪言壮语做到了,最重要的是也将当着江湖武林人士的面,立下的承诺完成了。 聂东来知道,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师父,要么有着非比寻常的背景,要么有着让所有人有忌惮的实力。 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讲,他都是一位了不起的存在。 聂东来不傻,这些东西他自然能够联想到,只不过所谓关心则乱,正是因为他关心老人安危,昨夜才会没有考虑到这些。 不大一会儿,朝阳便缓缓从东方露出了光霞,将持续了一夜的黑暗一扫而空。 感受着朝阳洒满全身的温暖,聂东来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这种很自然的全身心的舒适感,让他很是迷恋。 山下的小镇还是那么宁静,尽管已经有不少人在哪里活动了,但是,这份偏远独有的宁静,还是一如既往的与众不同。 等到日出从东方地平线探出整个身子的时候,灵台山上又呈现出了一股生机勃勃的美好气象。 聂东来睁开眼睛,关上“清禅寺”的大门,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曾经生活了六年之久的地方,转身向山下走去。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不舍与眷恋,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许很快,或许短时间内压根抽不出时间来了。 他还有着自己想要做的事去做,如今,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不管结局如何,他都需要投入全身心去努力。 还有,师父他老人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呢? 不多时,灵台山下的小镇,通体血红的那匹托着青衣俊郎的青年,疾驰而去。 青年离开以后,从无名客栈走出来一名身着粗布破烂衣裳,头戴低檐毡帽的老者,抬头瞥了一眼聂东来离开的方向,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 然而这一切,聂东来压根不知情,他早已出了灵台镇,策马向圣铉城方向疾驰。 而在同一时间,穆桂天也从“枫林山庄”走了出来。 他身上背了一个简易的包袱,手中多了一把宽厚的长剑。 穆元夫妇以及林悦舒紧随其后,皆面露不舍。 出了山庄,穆桂天回头对着父母咧嘴笑了笑,道:“母亲、老爷子,就送到这里吧!” 穆母有些怜爱的看着他,问道:“非去不可嘛?” 她还真舍不得穆桂天这么快就离去。 原来,在昨夜穆桂天将自己在圣铉城遇到百里长风的事情与二老说了一遍。 同时也告诉他们,自己答应了百里长风要帮他照看医馆之事。 虽然,父母听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当他告诉他们自己准备今日就启程前往圣铉城的时候,穆母则是一千一万个不舍。 差点就掉下了眼泪来,穆桂天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她老人家给哄开心了的。 结果今日一早,自己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也就跟了过来。 不过令穆桂天意外的事,自始至终,林悦舒却一直都表现的很平静,丝毫没有一点伤感的意思。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又得挨个好言相劝了。 “非去不可。” 穆桂天点点头,道:“母亲,既然孩儿已经答应了人家,自然就不能食言,这是最基本的诚信。” 穆母还是不死心,道:“可是,人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难不成人家一辈子不回来,你就一辈子赖在哪里?” 作为父母,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去之后受一丁点的委屈,她也不能例外。 在山庄的时候,穆桂天可是过着大少爷一般的生活,哪里会做清扫这种下人干的活? 倒是一旁的穆元,只是稍微皱了皱眉,道:“的确,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一定要做到,如果没有能力做到,那就不要轻易答应别人。” “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困难之事,我相信你小子可以做好的,既然如此,那早点启程与晚点启程又有什么分别呢?” “不过,你小子在外面就不要像在家里一样无法无天了,一切要小心为上。”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穆桂天没好气的说道:“更何况,圣铉城我又不是不熟。” “那好,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穆元拍了拍而已的肩膀,道:“不过你的答应我一件事。” “嗯?” 穆桂天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老爷子,你什么时候变的弯弯绕绕起来了?” 穆元也不废话,直接道:“这次出去,将悦舒也带上,你俩相互有个伴,方便照应。” “照应什么啊?我又不是去找人干架。” 穆桂天说着,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连忙看向一旁的母亲与林悦舒二人。 林悦舒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并不不说话。 但是穆母却点了点头,道:“你父亲说的有道理,既然你非要去不成,那就得悦舒也带上,这样一来,我俩也会放心一点。” “不是……” 穆桂天刚想说点什么,穆元就直接打断了他,道:“好,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着,他又看向一旁垂手巧立的林悦舒,道:“悦舒,这小子我就交给你了。” 林悦舒则甜甜一笑,道:“义父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少庄主的。” “好!” 穆元一脸的欣慰。 穆桂天则被父亲这一通操作惊呆了,什么叫大家都没有意见?您老难道就没看见我很有意见嘛?感情在这里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透明人。 不过,老爷子既然已经发话了,他也不好去忤逆他老人家,只好一脸兴致缺缺的保持了沉默。 见穆桂天没说什么,穆母便催促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吧,车马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就在山脚下。” “还有啊,记得到了圣铉城之后,给家里来一份书信。” “这又是什么操作?” 穆桂天心中一万个为什么,母亲刚刚不是还一脸依依不舍嘛?怎么转头就巴不得自己赶紧离开一样? 莫非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 容不得他多想,林悦舒直接对穆元夫妇道了别,拉着他离开了。 穆桂天还是感觉脑子转不过弯来,疑惑的问道:“我怎么老感觉那个地方不太对劲?” “那有什么不对劲?” 林悦舒白了他一眼,道:“我看就你最不对劲才是。” 穆桂天虽然不解,可是听到她这么说,也就没有多想。 说完之后,林悦舒还不忘悄悄回头,给穆母一个甜甜的笑容,还不忘吐了吐舌头。 穆母则同样笑容满面的对着她挤眉弄眼,同时伸手示意她赶紧把穆桂天带走。 第四百五十八章 机会 穆桂天虽然总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关键线索,可是任凭他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线索,也就只好带着林悦舒,向山下赶去了。 虽然说带着林悦舒或许行事会有些许不便,但是穆桂天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办起事来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在山庄的的这些年,不管是母亲还是老爷子吩咐下来的事情,只要是经她之手,都会办的漂漂亮亮,让二老两人赞不绝口。 这也是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深得穆元两口子青睐,一直深得穆桂天信任的原因所在。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的实力并不弱,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虽然她从小到大压根就没有出去在外面的江湖行走过,但是,林悦舒的武道实力如何,穆桂天可是一清二楚。 如果放开了手脚,穆桂天压根不可能会是她的对手,这并不是穆桂天过分抬高林悦舒,而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而且这一点,在“枫林山庄”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山庄上上下下,没有人会不知道天天心甘情愿守护在老夫人身边,那个乖巧如一的侍婢,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不仅心思缜密,而且实力绝非寻常,别看她平日里除了穆桂天一家三口之外,对谁都是同一副面孔,既不会表现的太过冰冷,也不会表现的太过熟络,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但是,一旦牵扯到有关“枫林山庄”的利益,或是穆桂天一家三口的时候,她都会很认真,而认真起来的她,才是最恐怖的。 “枫林山庄”有不少人就亲眼目睹过,她曾经轻飘飘一掌拍死了以为成名江湖已久的玄境人物。 那还是在几年前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差不多也就是个二十五六的样子。 从那以后,关于她点点滴滴的风言风语,在“枫林山庄”彻底消失了,而且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悦舒也得到了“枫林山庄”所有人的认可,虽然她平时就是跟在穆母身后的一个小丫头,但是山庄很少有人不对她敬畏三分。 你可以说她并不知晓外面世界的勾心斗角,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她的出众。 林悦舒的武道资质原本就很好,早在很多年前,穆元就对穆桂天提起过此事,说她俩的遇到天赋属于伯仲之间。 穆元之所以会收林悦舒为义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生出了惜才之心。 加上这些年,她一直都刻苦律己、勤学苦练,自然而然进展飞速、一跃千里。 但是穆桂天不同,他虽然天赋很强,但是在武道一途的喜好却是不足为道,属于那种典型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用穆元的话来说,就是他的一门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压根就不在这上面。 不光如此,就连穆桂天自己也常常在说,修习武道这种枯燥无味的事情,是属于愚蠢者的追求,他才懒得去费神。 每当这个时候,穆元就会被他气的暴跳如雷,甚至破口大骂,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将他关禁闭。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额的作用,但是到了后来,也只能是对牛弹琴,一点作用没有了。 或许是穆桂天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风格,死猪不怕开水烫,亦或许是刚开始的时候,他不过是装装样子,让父亲穆元看看而已。 到后来,觉得索然无味,也就连样子都懒得去装了。 不过他倒是对穆元的话,很少去反驳,虽然收效甚微,但是从来都是穆元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去做什么。 比方说,穆元让他去面壁两个月,他绝对不会少一天,只是这两个月时间他究竟用来做什么了,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压根没有人会知道。 因此,他能够有如今的武道修为,穆元就已经感觉谢天谢地了,至少他感觉自己的那些口舌没有白费。 至于说更高的要求,他都不敢去奢望,以穆桂天的慵懒程度,能够取得如今的成就,就算是已经倾尽全力了。 至少,穆元是这样认为的。 等到穆桂天二人走远了之后,穆母这才将依依不舍的目光收了回来,对着身旁的穆元说道:“天儿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是啊!” 穆元似感同身受,伸手握了握夫人的手掌,道:“跟以前相比,的确变了很多。” 以前只要他俩凑到一块儿,从来都是争的特别厉害,而且对于他的安排,穆桂天向来都特别排斥。 就拿上一次让他去保护聂东来的事情来说吧,他可是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时间,穆桂天这才勉勉强强应了下来。 但是这一次,他非但没有再与自己争执,而且当自己将林悦舒也安排在他身旁的时候,穆桂天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并没有太多的抗议。 这一切说明,这次外出回来之后,他这个儿子的确成长了不少,相比于之前的时候。 “只可惜啊,他这个性子多半随了你这个当爹的。” 随即,穆母有长叹一声,道:“在有些事情上,总是不能开窍。” 穆元有些心虚的看了她一眼,嘿嘿干笑道:“有些事情急不得,急不得。” 穆母瞪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想说,他才而立之年而已?” “你也不想想,你我当年这个年纪的时候,他都多大了?” “作为当爹的,你不要一天老是找理由为他开脱。” “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这个当爹的心大,还是说你对自己儿子的终生大事漠不关心了。” “一代环境一代人嘛!” 穆元突然灵机一动,道:“这不按照你的意思,我已经叫悦舒那丫头跟着他了嘛?” “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悦舒那丫头到底能不能拿的下那小兔崽子呀?” “不知道。” 穆母摇了摇头,道:“不过我知道,要是连悦舒都没有机会的话,那么其他人就不可能会有机会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只能说明天儿自身有问题了。” “想想也是!” 穆元赞同的说道:“他从小就不喜欢与别的女孩子相处,但却被悦舒那丫头训得服服帖帖,只能说一物降一物啊!” 显然,他们夫妻二人,对于林悦舒还是非常满意的,甚至将她当做儿媳妇来看。 第四百五十九章 摧城 穆桂天显然不知道父母的那些小心思,也不知道林悦舒之所以这次会跟着自己出来,完全是父母事先安排好的。 等他跟林悦舒来到山脚的时候,早已经有一辆马车在哪里等候了。 车夫是个精壮的寸头汉子,此人穆桂天与林悦舒二人并不陌生,正是穆桂天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有着“一手摧城”之美誉的苏开仙。 苏开仙是一个浑身充满爆炸力量的黝黑汉子,留着充满野性的络腮胡子。 他的个头并不高大,仅仅只有一米六出头,但是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成块的肌肉却异常耀眼。 就如同他胸膛上那些棱角分明的腱子肉一样,一眼就让人觉得不简单。 小身材拥有大能量,用来说他再合适不过了。 苏开仙在“枫林山庄”也算是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关于他的传闻,几乎每一个“枫林山庄”的人都很清楚。 虽然穆桂天不知道他的力量到底有多强,但是他对于苏开仙的那些传闻,可谓是从小听到了大。 很多人都说苏开仙一拳能够破开半边城墙,而他“一手摧城”的称谓也是因此而来。 但是穆桂天总觉得他们有些言过其实了,一个人的力量到底可以强到什么程度,他并不清楚,但是他却知道寻常城墙的牢固程度。 如果想要一拳破开它,就算是玄境级别的高手也不见得能够做的到,因此,他一直都觉得山庄里那些人,关于苏开仙的说辞,可能是有些以讹传讹了。 为此,他还特意找穆元询问过,但是老爷子却是神秘兮兮的笑笑,告诉他说他以后会看到的。 对于老爷子这种近乎敷衍的答复,穆桂天也很无奈,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老爷子不说,他又不能撒泼打滚耍无赖。 后来,他又专门去找了作为当事人的苏开仙求证此事,苏开仙只是乐呵呵的跟他说,自己虽然是以力量见长,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玄乎,多数是下面那些兄弟赞誉而已。 穆桂天倒是更愿意相信他的这种说法,因为比较切合实际一点。 至于说真相到底如何,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穆桂天压根就没有见过他徒手破城。 二十岁出头,年轻气盛的时候,穆桂天还专门研究过以力量见著的“寸劲”。 修习了一两个月之后,自信心爆棚的他突然心血来潮,想要与苏开仙比划比划,结果苏开仙愣是笑呵呵的让穆桂天攻击了自己半天,说什么也不还手。 最终,这场闹剧以穆桂天自己筋疲力尽而终结。 打那以后,穆桂天再也没有了想要与苏开仙比划的心思,在他心里,早已给苏开仙打上了“怪胎”的标签。 看到穆桂天二人从山上下来,苏开仙立马笑呵呵的迎上前去,毕恭毕敬的唤了声:“少庄主,大小姐!” 还顺手将他二人身上的包裹拿了过来,动作娴熟的仿佛这种事情他已经做了好多次。 在穆桂天的记忆中,苏开仙永远都是这么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待人待事也非常温顺,似乎从来都没有生气过。 穆桂天有时候甚至会忍不住去想:“他难道真的永远就没有任何不顺心的事情吗?”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从小到大,穆桂天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发过火,那怕是别人对他毫不客气,他都丝毫不会介意。 “苏叔叔!” 林悦舒乖巧的笑着说道:“麻烦您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苏开仙性格好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向来都清冷的林悦舒在面对他的时候,总会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当然,这其中免不了苏开仙一直没有将她当外人的原因。 其实,在穆元刚将林悦舒收作义女的那几年里头,林悦舒也没有少受别人诟病。 毕竟能够被穆元收作义女,在很多人看来无疑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嫉妒心理,背后说三道四的人自然也少不了。 苏开仙是那极少一部分没有在背后戳她脊梁骨,而且一直都将她当作“枫林山庄”真正的大小姐的人。 可以说在最初的那几年里,苏开仙没有少为她指点迷津,事实上,林悦舒也一直都将他的恩情铭记于心。 因此,不管在什么时候,她对苏开仙都异常敬重。 “小姐说的哪里话。” 苏开仙道:“能够有幸护送小姐与少庄主,是老奴的宠幸,何来麻烦一说?” 从穆元准备收林悦舒为义女之时,他就已经知道了眼前的女孩,武道天赋究竟有多恐怖,也很清楚她以后成长起来,绝对不会平平无奇。 而穆元当初在与他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是极力赞成此事的,毕竟在他看来,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不管是对于“枫林山庄”而言,还是对于他们而言,注入新鲜的血液是必要的,而且一旦林悦舒能够成为穆元的义女,忠诚程度绝对可信。 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林悦舒笑了笑,没有多言,在她的记忆中,苏叔叔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永远把自己摆在下人的位置上。 但是,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从来都没有将他当作下人来看过,反而自己说多了,可能会让他觉得诚惶诚恐。 穆桂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这才开口道:“我说苏叔啊,你老怎么舍得从山上下来了?怎么?老爷子他不需要你了?” 苏开仙嘿嘿笑道:“少庄主说笑了,庄主差老奴下来,是专程为了保护少庄主与大小姐的。” “苏叔啊,这么跟你说罢,我这次出去,不过就是应了别人别人的事,帮人家照看一下医馆而已,又不是出去闯江湖,哪里还需要人保护呀?” 穆桂天无奈道:“你看,要说没人照顾吧,老爷子已经让悦舒姐姐跟着出来了,至于保护悦舒姐姐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再说了,老爷子也需要人帮忙照看呀,要是您老不在,我还真有些放心不下他呢。” “您能懂我的意思吧?” 苏开仙依旧乐呵呵的说道:“少庄主的意思,老奴自然是懂,但这是庄主的意思。” “老爷子的意思?” 穆桂天彻底无语了。 苏开仙点点头,道:“少庄主就放心吧,庄主身边还有其他人,多老奴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穆桂天与林悦舒对望一眼,林悦舒有些俏皮的摊摊手,示意她爱莫能助。 “老爷子也真是的,那好吧,既然如此,咱们走吧。” 穆桂天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感觉暖暖的,老爷子虽然平日里对自己爱答不理,但说到底心里还是挺在乎自己。 在苏开仙的驱动下,车子不急不缓向远处行去,阳光的影子紧随其后。 第四百六十章 严查 翌日清晨。 经过一天一夜近乎不休不止的赶路,聂东来终于在日出时分来到了圣铉城。 有了手中的令牌与欧阳德特意的吩咐,他回到圣铉城的时候,径直长驱直入。 就连把持检查的守城侍卫们,都没有去拦他,看的其他一众正在接受盘查的人,无不暗自羡慕的同时,也在私底下仔细琢磨着聂东来的具体身份。 圣铉城今日的盘查特别严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格,很多人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那些小道消息特别灵通的一类人,才隐约打听到昨晚圣铉城可是发生了一些大事情。 据说,昨夜二更的时候,有人潜入了城主府,欲对城主欧阳德行不轨之事,若非欧阳德身手不凡,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绕是欧阳德身手了得,也是免不了着道,受创不轻,据说是嗑了好几口血,但是具体情况到底如何,许多人都不是很清楚。 甚至大多数人压根不晓得昨夜还发生过这种事情,只是感觉今日一大早,圣铉城满街的气氛却显得异常压抑。 当然,大多数人压根不去理会这些东西,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去多想,因为他们对自己脚下这座城池有信心,同样也因为他们都在努力为自己的温饱问题而奔波,压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研究那些遥远不着调的事情。 或许对于很多人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别说是向来夜间以平和安宁著称的圣铉城,已经有不知多少年都没有发生过夜间行凶之事,更别说是夜袭城主府这样胆大妄为到了极致的丧心病狂之举了。 而且对方行凶的对象还是圣铉城名副其实的掌权者,是这座城池最有权利之人,这如何能叫人不惊讶?又如何能叫人不心慌? 只是似乎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势力之人,才能够有这样的勇气与胆量,去夜袭城主府。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恐怕这一生都注定了无法善终。 选择夜间在圣铉城行凶,本就违背了圣笔铉剑立下的规矩,更何况,他们行凶的对象还是当下的圣铉城之主了。 如果单单只是前者的话,也许仅仅也只是招来【幽冥督查史】的追杀而已,但如果算上后者一起的话,恐怕非但难留全尸,弄不好很有可能会株连九族也丝毫不为过。 虽然这些年来,大家都没有明说,可是谁都心知肚明,圣铉城这座城池,一直都在【幽冥督查史】的控制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圣铉城的一城之主,压根就是【幽冥督查史】中的一份子,至少他是代表着【幽冥督查史】在明面上的话语权。 换句话来说,就是圣铉城明面上的一切,都是圣铉城这个一城之主说了算,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如此。 至于真实情况,谁也不清楚,谁也不想那般清楚。 只是,今天一大早的时候,有小道传闻说是蜗居在圣铉城多年的【听风堂】爪牙,居然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至于他们到底去往何处,却始终没有统一口径,有人说是他们听闻了什么风吹草动,早就轻装撤出圣铉城了,只不过是这些天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而已。 也有人说是【听风堂】除了少堂主杨维与手底下一个不甚清楚的家伙桃之夭夭之外,其他人或被俘、或被杀,无一幸免。 而且此件传闻者,还信誓旦旦的说他曾在凌晨时分,亲眼见到过【听风堂】据点血流成河的凄惨景象。 不过大多数人都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先不说【听风堂】由于这些年向来高调的作风所致,他们的据点并不隐秘,大多数人都非常清楚,而且在场之人当中,也有不少人刚刚在早上的时候,就曾亲身途径过那里。 别说是什么血流成河的修罗场景了,那地方压根被清扫的此之前都要干净许多不止,就仿佛所有的东西都被换上了全新的外衣一样。 那人见所有人都不但不相信自己之言,而且一个个辨别的有理有据,心底越发没有了底气,甚至都产生了一种到底会不会是自己真的看错了的错觉。 他发誓,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再去那地方仔细瞧上一瞧。 而且通过细心的观察,他还发觉到了一个很不正常的信息,那就是平日里那些守城侍卫们,除了比平时看上去严厉了一些之外,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至少没有看上去摆明了圣铉城有事情发生的那种焦虑与着急,自然也就更加没有知晓什么内幕的小心翼翼。 不管是从他们的神情还是举动,都无时无刻不再透露着同一条信息,那就是上头有人要他们严守把控出入城池的门口要塞,所以他们才会盘查的如此严格。 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事。 当然,这对于聂东来而言,却是一件一本万利的好事。 他不仅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进入圣铉城,而且还可以甩掉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自从聂东来这次从灵台山下来之后,就一直隐约都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起初的时候,他并不是很确定,只是隐约有这种感觉而已。 可当赶了一半的脚程以后,他就很清楚的察觉到自己的确被人尾随了,而且尾随之人还不止一个。 就在昨夜中途停顿休息的空挡,他巧妙借计将尾随之人揪了出来,何止是不止一人,而是整整四人之多。 而且还是奇奇怪怪的四个人,高矮胖瘦都有,男女长幼不齐。 奇怪的是,他们四人在被聂东来揪出来之后,除了有些尴尬之外,却表现的很和善,一点没有为难聂东来的意思,更加不像是那种尾随他人谋财害命之徒。 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他们就是专程为了保护聂东来而来,而且是受人之命。 可当聂东来问起是受何人所托的时候,四个人却变得异常吞吐,难为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一个劲的让聂东来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他们,让聂东来很是无奈。 相信吧,显得自己很傻很天真。 不相信吧,对方几人又卑微的让人心疼。 正当聂东来苦思冥想不知所措的时候,圣铉城异常严格的守卫无疑是帮了聂东来一个大忙,直接将聂东来与他们四人阵营一分为二,硬生生将四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拦在了圣铉城外。 聂东来见状,压根不管不顾他们几人对着守城侍卫张牙舞爪却又无法道清的解释,以及拼命对着自己的凄厉呐喊声,直接选择了装聋作哑。 而后,慌慌张张溜之大吉,同时还不忘揩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心里直呼:“天助我也!”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大同 见到聂东来理都不理自己等人,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死皮赖脸跟随聂东来而来的几人,全都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不管他们如何央求解释,守城侍卫们却依旧表现的铁面无私,哪怕他们搬出了被他们一众人刚刚特殊放行的聂东来也无济于事。 只是换来了一句让他们安心排队等候的官面话,当然,前提是他们想进圣铉城的话,如果他们不想进去,自然可以随意而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几人只好在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中,又老老实实回到了队伍后面。 他们倒是想不进去啊,可问题是自己等人已经答应了别人,要保护好聂东来接下来的安全,如果此时抽身而退的话,多少会有些显得不太地道不说,难免会让托付之人笑话他们。 江湖中人素来都好面子,他们自然也不可能例外。 而且,如果不是这里是圣铉城,他们没办法动手的话,他们几人恐怕都已经动用武力闯进去了,何至于像现在这样干着急。 尽管他们几人个个身手不凡,若真想要进入圣铉城的话,并不是没有办法,但是考虑到圣铉城的特殊性,他们还是没有莽撞,而是老老实实的等待起来。 要知道,圣铉城可不比其他地方,虽然说这里的白天就是个小江湖,可是毕竟他们曾经亲眼目睹过圣铉城的初始,也知晓圣铉城背后之人的厉害。 小打小闹或许还罢了,但是如果一旦涉及到圣铉城安危周全问题,恐怕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了。 这一点,他们比任何人清楚。 因为,如今的他们已然知道了一个江湖中人全然不知道的秘密。 来到圣铉城之后,聂东来并没有着急前去城主府与欧阳德他们回合,而是孤身一人来到了之前他与穆桂天二人来到过的那个广场。 广场上依旧人影接憧,密密麻麻的人影几乎望不到头,那些虔诚的信徒们依旧在虔诚的膜拜祷告着,动作还是一如当初那般整齐一致。 这座被冠名为“大同台”的街心广场,仿佛有着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无数信徒的心,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守护在这里。 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聂东来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悸动与感慨。 这一次的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与震撼,上一次与穆桂天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是处于失忆当中,也不清楚这个广场的具体由来,更加不清楚它名作什么。 如今,聂东来已然恢复了记忆,他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此地的由来,心境也跟着变化了许多。 自从恢复记忆以后,他还没有好好的欣赏过这里,今日身处此地,思绪也逐渐被拉来。 抬头望着广场中心的雕像,聂东来面色复杂到了极致,心中不由惦念道:“父亲,不知您如今身处何地?是否尚在人世。” 如今的他终于想起来了,被雕筑在此的青年,正是自己的父亲聂乘风,也就是众人口中的“圣笔铉剑”,圣铉城真正意义上的创始者。 这也是为什么上一次失忆的时候,他与穆桂天来到这里,总觉得雕像上的人有些熟悉的原因。 那可是他的生生父亲,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他心中不可磨灭的感知。 回想起七年前,与父亲最后一次分开的时候,父亲满身的狼狈,与雕像上的意气分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聂东来顿时觉得心里没有由来一阵刺痛,虽然七年前的时候,他年事不高,但是很多事都已经心里明白了,他也知道那一次父亲撇下他,是希望以自己那并不宽广的肩膀,一肩担尽所有危险。 而且,面对当年一批又一批源源不断黑衣人的袭杀,父亲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自己身上,以换的自己与母亲一线生机。 只可惜,最终他还是被迫与母亲分开了,也不知道母亲当年到底脱险了没有,是否在那些无情的钢刀与袭杀中存活了下来。 一想到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他们二老的丝毫讯息,而自己也生活的如同废人一般,聂东来顿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由得,他想到了自己的师父,他肯定是知道其中一些细节的,但却一直都不愿意与自己坦白。 聂东来扪心自问,自己恨师父嘛?答案是否定的,师父既然不愿意透露自己点滴,那就有他必须这么做的道理。 而且,聂东来清楚,他之所以会如此,也全然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不想自己因此而白白送了性命。 想当年,父亲何等英姿,都被那些突如其来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更何况尚是雏鹰的自己。 以自己的这点莫微修为,断然不会是那些人的对手,更何况,自己当年虽然目睹了被人追杀的一半过程,但却始终不清楚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且,以他们做事的风格品行来看,恐怕断然不会轻易放弃,也不晓得这几年是不是在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动向,他知道师父是害怕他冲动做傻事。 况且,师父当年以一己之力,将自己从死神手中拉会半条命,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聂东来虽然不清楚,师父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么多人畏惧他三分,或者说师父的背后,到底有着怎样惊人的力量背景。 但是,他很清楚,当年袭杀自己一家的那些人,无一不是十足的亡命之徒,一旦有一丝空隙,绝对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总而言之,师父用了自己生家性命庇佑了自己六年之久,对于聂东来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他再也不敢奢求师父为他做更多了。 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如今身在何处,是否真如同面具人所言那般相安无事,想到那个曾经悉心教导了自己六年之久的慈祥老人,聂东来同样挂怀不已。 深吸一口气,聂东来平复了一下自己驳杂烦乱的心情,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将七年前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必将要七年前那些让自己家破人亡的家伙付出代价。 还有那些前些日子,跑去灵台山扰乱师父清修的家伙,也绝对不能让他们安然无恙的逍遥法外。 蓦然间,聂东来似乎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流转自己全身,还没等自己探查清楚这股气息的来源,体内沉寂依旧的瓶颈似乎隐约有了松动的迹象,这让聂东来惊讶不已的同时,也暗自提防着突发情况。 而且,聂东来惊讶的发现,这股突如其来的气息仿佛涓涓细流一样源源不断,仿佛将自己当作了一个无底洞一般,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 那势头,似乎不将自己这个无底洞给灌满,誓不罢休。 聂东来心头一跳,连忙专心致志引导起了莫名其妙进入自己体内的这股气息,不敢有丝毫怠慢。 因为这股源源不断的气息就像是一个打气筒一样,一股脑径直往自己身体里钻,如果不加以引导疏通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时间,会将自己给撑爆。 静下心来的聂东来,对于外界的情况彻底失去了感知,起初的时候,注入自己体内的那股气息似乎不受控制一般横冲直撞,仿佛被关在鸟笼子里压抑了许久的小鸟,终于找到了一片可以展翅翱翔的广阔天空。 这可让聂东来吃尽了苦口,有好几次,聂东来都强忍住了要吐血的冲动,硬生生将即将溢出嘴角的鲜血,强行咽进了喉咙里。 这让聂东来苦恼不已,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遇到了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而让聂东来更郁闷的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办法将这些气息排除体外。 非但如此,他发现自己体内聚集的气息居然越积越多,这让聂东来担惊受怕不已,但却不敢贸然尝试其他做法,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得自己一身内伤出来事小,早已玩大了出现了其他意外情况,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这样,聂东来与体内的这股气息转眼就僵持了半个钟头之久,此时的聂东来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在外人看来,聂东来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额头上的汗珠却是越来越密集,如此诡异的情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呢。 不过好在广场中的那些人,大多都将虔诚的目光放在了广场中心的雕像上,注意到聂东来异常的人并不多。 而注意到聂东来此时症状的一少部分人,多数也选择了隔岸观火,并没有想要上前帮忙的意思,毕竟聂东来现在这种类似于魔怔的状态,谁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到底会不会波及无辜。 也有几个好心之人,企图试着唤醒聂东来,可全部无一不是无疾而终,他们来到聂东来身前轻唤了几声,却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便只好无奈的摇着头作罢。 不是他们不想帮忙,实在是聂东来目前的状态,他们也束手无策。 好在此时的聂东来是身处“大同台”这样一个满怀虔诚之人的大广场,要是放在圣铉城其他街道的任意角落,恐怕早都被来回拥挤的行人踩踏碾压至死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想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聂东来心里也是越来越慌,期间,他尝试过无数种可能得方法,可是全都无济于事。 而他此时的感觉,却是相当不妙,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吃撑了的人,还不得不继续狼吞虎咽,鼓鼓的想要将身体都撑爆。 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虽说之前因为突出起来这些气息的缘故,聂东来觉得体内沉寂了许久的瓶颈都隐约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但是他却始终不敢将之与武道修为联系在一起。 毕竟,未知的东西才最可怕,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些气息对自己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那可是关乎自己性命的大事,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就这样,聂东来与莫名涌入自己体内的气息,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就在他感觉到自己心力交瘁的时候,突然,聂东来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这些气息真的跟武道修为有关系呢?” 这个想法一旦在聂东来脑海中成型,就仿佛已经根深蒂固了很多年一样,任他如何努力,都始终无法将之抛诸脑后。 虽然,就连聂东来自己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了一大跳,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如果真的能够将这些气息纳为己用的话,如此庞大的气息,也许真的会对自己的武道修为有着非常巨大的帮助也未尝不可。 犹豫沉吟了许久,聂东来还是决定搏一搏,毕竟依照目前的形式,似乎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式了。 如此庞大的气息就如同认定了他一样,赖在他体内不肯出去,如果不及时得到根治的话,恐怕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真的被撑爆了。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自己将会成为有史以来被这样窝囊撑死得第一人,绝对会流芳百世,供后人敬仰赞叹的。 最主要的是,他目前还不想死,更加不能死,至少在没有搞清楚七年前的那些事,没有寻到自己父母蛛丝马迹的时候,他没有办法让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他不甘。 而且,在之前这股气息涌入他体内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瓶颈有了一丝松动,这就说明这种方法或许并不是不可取。 打定主意,聂东来立马着手去实践,他原本就不是一个拖拖踏踏的人,哪怕明知这种行为或许会危机到自己的性命,但他依旧无悔。 即便是真的不幸葬命于此,他也不至于含恨而终,至少他努力过了。 于是,聂东来不再跟已经在自己体内独自成一方空间的气息较劲,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点点引导纳入自己的丹田之中。 随着这些气息一点点被纳入丹田,聂东来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般难受了,反而感觉有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随之而来。 “看来此法当真可行。” 聂东来心头不由一喜,点点兴奋涌上心间。 “如果能够将这些气息全部转化为自己的力量的话,恐怕自己很有可能会一举冲破天境壁垒。” 看到希望的聂东来,心中不由多出了一份渴望。 天境毕竟是江湖武林中人全都梦寐以求的武道大境界,只有踏足天境,才有资格算得上是江湖顶尖行列。 当然,对于聂东来想要做的事而言,足够的实力也是保障他周全与成功可能性的一大助力。 尽管聂东来早已问鼎玄境顶峰,距离天境也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一步之遥,已经将他拒之门外足足几面光景了。 想要突破天境,不单单是自身天赋与努力就能够达到的,还得看时机气运,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中天境之人本就不多的原因。 有的人穷极一生,也终究只是个门外汉而已。 因此,一想到这个机会,聂东来如何能不激动? 玄境与天境虽然只差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境界,但是它们之间的差距,却不简单,犹如天地之别,无法比较。 此时此刻,聂东来的丹田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渴望,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拼了命一般疯狂吞噬着那些外来的气息。 到后来,压根不需要聂东来刻意引导,它们之间就仿佛搭建成了一个天然的桥梁,不断涌入自己体内的那些气息,自然而然的直接没入了他的丹田之内。 反倒是聂东来,却俨然成了一个第三者,完全清闲了下来。 同样清净下来的,还有他那颗已经悬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 心里清净下来的聂东来,终于有了时间去内视自己体内的情况。 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聂东来嘴角不由狠狠抽了一下。 只见被他纳入丹田的那些气息,与原本属于自己的武道之力,压根就没有融合在一起,反倒是各自占据丹田一边,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这是什么情况?” 聂东来脑海中不由生出了无数个问好。 按理来说,一个人的丹田之内只能凝练出一种武道之力,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说过,有谁的丹田之内,可以共存两种力量。 既然是两种不同的力量,那就肯定具有一定的互斥性,因此,原则上它们压根没办法共存在同一个丹田内。 如果有的话,那么那个人只恐命不久矣。 看着自己丹田内的情况,聂东来的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一时间心乱如麻。 “不行,这样下去,轻则会走火入魔,重则恐怕这条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要是师父他老人家在就好了,他老人家见多识广,说不准还会有解救之法。” 聂东来突然有些想念起师父来,在他的记忆当中,老和尚就是一部行走的百事通,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难到过他。 所以,他自信,当下这种情况必然也不可能难的住他老人家。 只可惜,他老人家并不在,聂东来心中最好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深吸一口气,他不得不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时候,慌乱就代表着灾难。 稍稍冷静了片刻之后,聂东来开始尝试着融合起了自己丹田内的两种不同力量,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具有一定的风险,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尤其是在看到这种,自己丹田内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各自为营,独居一方的情况下,就算是聂东来心再大,也不敢放任自然。 可是,就在聂东来准备试着将这两种力量靠近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它们居然“嘭”的一下互斥弹了开来。 “嘶!” 聂东来只觉得自己的丹田好似被人狠狠拍了一掌,一阵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疼的聂东来眼冒金星。 体内更是一阵翻江倒海,霎时,聂东来脸上直接冷汗遍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身体好似一叶扁舟一般,摇摇欲坠。 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差点将聂东来疼晕了过去。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缓过一口气来,丹田内之前相安无事的两股力量,就仿佛红了眼的世仇一样,再次悍然撞击在了一起。 丝毫没有留给聂东来一息缓冲的机会,只听他体内一声闷响过后,聂东来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嘭!” 聂东来的身体轰然倒地,引来了周围人的一阵惊色,有人甚至被他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大跳。 很快,人群中便有一位好心的中年汉子上前,将之扶起,为他搭脉探起了身体症状。 看其动作娴熟流畅,把诊起来有模有样,像是精通医理之人。 与此同时,不少好奇之人纷纷一脸惊讶的围了上来,将聂东来与中年汉子围在了圈内,对着二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所有人都很纳闷,之前明明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发呆的年轻人,为何会无缘无故突然倒地昏迷呢? 第四百六十三章 判官 “肃静!” 听闻周遭的嘈杂声音,中年人扭头对周围的人轻叱一声,脸色略显凝。 闻言,非但没有人对中年人产生不满,周围的人也在瞬间安静了下来,似乎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相貌平平的中年人,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还不轻。 甚至当许多人看着中年人有些严肃的脸色时,心中顿时大觉诧异,脸色也不由凝重了起来。 当即,便有人小声出声问道:“李先生,这位年轻人到底是何症状?” “对啊,李先生,怎么看起来你的脸色很差?莫不是这位年轻人的身体状况很糟糕?” 很快就有人附和道。 周围的其他人也是一脸询问的盯着中年汉子,虽然他们没有出声,但是想说的话全都已经写在了脸上。 很显然,他们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怪哉怪哉!” 中年汉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们,而是专心致志的替聂东来问着脉,可是额角蹙起的皱纹确实越来越明显。 片刻之后,他嘴里兀自念叨道:“脉象杂乱无章,脉搏时有时无,而且此子丹田之象甚怪,时寒时热,时阴是阳,实在是奇怪。” “那到底情况如何?” 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中年汉子摇摇头,道:“不能确定,李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问还是有些见闻,可是此子的症状实属闻所未闻。” “连先生也不能确定吗?” “那岂不是这位年轻人性命危矣?” 周围之人无不一脸惋惜。 甚至有人忍不住叹息道:“真是可惜,他尚且如此年轻,正值大好年华。” 也难怪他们会生出如此消极的想法,眼前这位黝黑黝黑的中年汉子,虽然长的其貌不扬,但却拥有一身好本事,特别是在医道的听脉问诊方面,绝对独领风骚。 至少,在偌大一座圣铉城,能够与之比肩者寥寥无几,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虽然圣铉城很少有人能够道出他的具体姓名,毕竟大家只知道他姓李,至于具体叫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他却有一个人尽皆知的外号:李判官,据说他能够通过简简单单的听脉问诊,就能够精准道出别人的身体的顽疾,非但如此,还能够无比精准的道出其病因以及治疗之法。 而经过他听脉问诊过的那些病人,如果按照他所说之法去治疗的话,很快就能康复,因此,李判官之名在圣铉城可谓是家喻户晓。 不过他虽然医道之术精湛绝伦,但却从来不主动去治疗任何一个病人,只是将病人之疾与救治之法告诉他们,顺便告诉自己的病人,他们这种症状该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求何种药,仅此而已。 这也是他判官之名的由来,相对于其他医道中人而言,他更像是一个非医道中人。 而且,据坊间传闻,李判官此人之所以能有如此高超的医道之术,除去他自身天赋绝伦之外,还源于他年轻之时,曾经授业于江湖赫赫有名的“鬼医先生”。 不过,具体情况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就连他自己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更加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一切。 既然聂东来当下的情形,连他这等人物都有些束手无策,那在其他人看来,无疑是已经给聂东来判了死刑。 何况,人心都是肉长得,即便是穷凶极恶之人,还是有三分善良,更何况他们这些拥有自己信仰的虔诚之人了,一想到聂东来如此年纪轻轻,便马上没有了未来,如何能叫他们不扼腕叹息呢? 中年汉子扶着聂东来站起身,环顾着周围神情各异的一群人,面带歉意的说道:“李某才疏学浅,让诸位见笑了。” “虽然李某并不能确定此年轻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如此脉象,但是根据李某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来判断,他这种症状并不像是身体病疾所致。” 他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并没有因为自己没有诊断出聂东来的病由而瞎编乱造,更没有恼羞成怒推脱责任,而是单纯的就事论事。 这大概也许是为什么他在圣铉城受那么多人敬重的原因。 “李先生自谦了,如果连李先生都算才疏学浅的话,恐怕咱们圣铉城其他人都不配称为医道中人了。” “就是,李先生之能,我们大家伙都很清楚,既然连李先生都无法确定此年轻人的病症,那就说明很有可能他的症状并非病症。” “既然此年轻人的症状并非病因,那么会不会走火入魔之象呢?” 对于李判官的医道水准,大多数人还是心知肚明,既然他都开口说了,那么极有可能聂东来当下的情况,是另有其他原因所致。 在场的大多数人,对于他的信任度还是极为可观。 “走火入魔?” 李判官微微皱眉,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道:“并不像!” 虽说走火入魔的表现有很多种,而且每一种都并非全然相同,但是归根其症状,几乎都是万本不离其宗。 这一点,李判官心中还是有一定的把握。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聂东来丹田内的两股力量在经过几次猛烈撞击之后,终于出现了新的转机。 只见两股完全不同的力量,在经过多次试探碰撞之后,终于有了彼此相融的迹象。 虽然仅仅只是浅尝辄止的边缘贴融,但却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至少再也没有像之前那般互相排斥不止。 这无疑是一个相当好的信号,至少它们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再对聂东来的身体造成破坏负荷了。 从另一个方面而言,就是聂东来这条小命终于算是保住了,尽管过程惊心动魄,但只要不出现再次恶化的情形,他的情况就算是基本稳定了下来。 “既不是病痛顽疾,也不是走火入魔之象,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听到李判官的答复,在场的所有人都蒙了,好端端的一个年轻人,突然出现这种状况,很明显是身体有恙,但却无论如何都查不出原因。 这种事情他们当真是闻所未闻。 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李判官,此时心里也是郁闷到了极致,他自认自己在医道一途也算是小有成就,但却始终查不出聂东来的情况是由什么所致。 这甚至让他对自己所修习的医道产生了一丝怀疑,随即却又在内心苦笑一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医道一途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版块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自己似乎是有些钻牛角尖了。 想通了这一点,李判官将目光再次放到了人群当中,眼神从所有人脸上一一划过,朗声道:“诸位,这个时候大家伙也别藏着掖着了,谁要是有看家本领,烦请高抬贵手救此青年一命。” “虽说他与我等无缘无故,但是我辈江湖中人,行侠仗义本就是天经地义,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罢,他不再多言,只是希冀的眼神依旧不断扫视在人群当中。 脸上的焦急之色始终无法掩盖,看的出来,他是由衷希望,能有一人站出来,救助聂东来与水深火热。 第四百六十四章 仁心 很快,便有几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为首之人是一名胡子拉渣的善目中年人。 他看着李判官拱了拱手说道:“既然李先生已然发话,我等自是愿意献丑一试,至于是否能瞧出个中端倪,只能听天由命了。” “毕竟,我等这点微末道行,怕是拍马也赶不上先生,到时还望先生海涵” 中年人虽然看上去邋里邋遢,好似还没有睡醒一般,但是眸子里偶尔迸射出的一道道精光,却是炯炯有神,让人不敢直视。 他虽然说话的姿态放的很低,但是语气却平静如水,任谁都看得出来,此人在看李判官的时候,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毕恭毕敬。 似乎,这个看上去并不善于打理自己的中年人,对于李判官的的盛名并不是特别在意,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有他的骄傲。 “施先生自谦了。” 李判官随意说道:“施先生之名,李某在江湖中也是人尽皆知,更何况,各位都是各个行业领域的精英翘楚,何来献丑一说?” 对于眼前这位中年人,李判官并不陌生,他本名施一针,虽然在江湖上的名声威望并不像百里长风那样出众,但好歹也算是医道一途的佼佼者,自身实力自然不容置疑。 还有他身后的一众人,他们当中不乏一些医毒术法的翘楚,不管江湖武林中对于他们的评价看法如何,但是他们既然能够在各自的领域独居一隅,当然绝非偶然之事。 “那我等便献丑了。” 施一针见状,不再虚与委蛇,直接上前将手搭在了脉门上。 初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虽然李判官名声在外,但他也不是吃素的角,李判官看不出聂东来的问题出在哪里,并不代表他也瞧不出来。 他们学医之人,虽然大体的方向体系全然相同,但是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将其完全吃透。 因此,相对而言,他们各有所长。 更何况,他自认行医无数,也曾救治过各式各样疑难杂症之人,不知凡几,并不比李判官这个只会口舌之人矮上一截。 他刚刚之所以说自己道行微末,自是有些看轻李判官的成分在内,兴许是从小便修习医道的缘故,他这一生最痛恨之人,就是打着医道的幌子招摇撞骗之辈。 而李判官在他心里的形象,则更倾向于这种人,所以从一开始,心里心里便有些瞧不上李判官此人。 医者不行医,只会图口舌之利,自然容易被人误解。 可是仅仅过了片刻,他那双原本就不大的小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线,眉头也跟着渐渐蹙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眼角的褶皱越来越浓。 半晌,他这才一脸愧疚的将手从聂东来脉门上移开了去。 “施大夫,怎么样?” 旁边立马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惭愧,老夫也瞧不出了所以然来。” 施一针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身旁的李判官,见他面无异色,这才开口说道:“此子的症状与李先生所说无二,但究竟是何因所致,老夫同样查不出来。” 这时,他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圣铉城人人乐道的李判官,当真是深藏不露,而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 因此李判官之前问脉聂东来的情况,仅仅只用了不到三分钟时间,而自己刚刚却足足用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而且得出来的的结论,居然与李判官所言分毫不差。 别看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心里边早已震惊到了无以复加,他可是有着自己的秘密武器----独家问脉手法。 饶是如此,却要花费如此之久的时间,而李判官却轻轻松松将这个时间缩短了五分之四,叫他如何能不震惊? “莫非,他也有什么秘密武器不成?” 不由得,施一针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 可不管怎样,他的的确确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判官确实有着过人之处,甚至在医道一途的修为,恐怕比之自己只高不低。 之前,他之所以会认为李判官徒有其表,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李判官出手,大多都是听闻其夸夸其他。 而事实上,李判官此人向来很少出手,别说是他施一针了,就算是熟悉李判官之人,寻常时候都很难看到他出手。 医道一途,讲求望闻问切,而大多时候,李判官的诊断方式,只有简简单单的望而已,或许大多时候,他压根就用不着出手吧。 行家一出去,就知有没有,没见过李判官出手之前,他对于李判官的形象,一直保留着怀疑的态度。 可是当看见他出手之后,施一针心中的怀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震惊与不可思议,还有淡淡的钦佩。 “怎会这样?” “连施大夫也看不出来吗?” 这时,人群中顿时不淡定了。 由此可见,施一针在很多人心中还是颇具威望。 “诸位也去试一试吧!” 这一刻,施一针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这么多年来,他引以为傲的医术,居然在一瞬间被人比了下去,如何叫他心里不郁闷呢? 虽然说李判官在圣铉城的声名并不比他小,但是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哪怕此时的他已经心服口服,但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人轻而易举的击败,他心里终归会落下一个疙瘩。 听到施一针有些失落的言语,跟着他站出来的一些人全都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尽管施一针只能代表医道领域,但是所谓一力换百通,更何况他们由于彼此交好的缘故,时常会与施一针探讨一些各自领域的心得,施一针对于他们所擅长的领域,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 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自己等人并不抱太大的希望,而且,他们自认在各自的领域的成就并不一定能够超过医道领域的施一针。 不过如今哪怕他们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毕竟已经站出来了,要是看都不敢看一下就退缩的话,那这个人可就丢大了。 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他们同时来到了聂东来身旁,有模有样的瞧了起来。 这一刻的他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谁也没有独自为阵,而是自发组成了一个团体,这样一来的话,说不准还有一丝希望,大不了丢人大家一起丢了。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无一不是纷纷摇头,一脸失落。 一圈人瞧了大半天,终是以失败而告终,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 望着纷纷摇头叹息退后的一众人,李判官脸上的焦急之色越发明显了。 尽管聂东来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可是他的良知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医者仁心,这是他一直秉承的原则,同样也是他走上医道一途的初衷。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但是却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借着医道的幌子招摇撞骗、聚拢钱财。 这,便是他李判官做人的准则。 “诸位,既然如此,李某暂且带他离开,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之后再另做打算。” “诸位如果能够想起些什么的话,还望不吝告知,李某感激不尽。” 最终,李判官不得不带着聂东来离开,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尽可能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助聂东来一把。 目光复杂的看着李判官带着聂东来离去,在场之人的脸上都带上了一丝钦佩之色。 扪心自问,他们所有人都做不到李判官这样,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竭尽全力。 “怪不得他能够为圣铉城好多人津津乐道的主。” 就连施一针都忍不住慨叹了一句。 或许会有人觉得李判官愚昧,但这又何尝不是他的任何魅力所在? 第四百六十五章 归来 日渐黄昏,晚霞如虹。 远处近处的群山全都被笼罩在金灿灿的光韵里,一眼望去,被金黄色余晖笼罩下的圣铉城,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显得格外的庄严。 圣铉城城门口的人流并没有因为傍晚的到来而锐减,依旧是密密麻麻的长龙一片。 或许是圣铉城今日排查特别严格的缘故,看上去甚至比平日里只多不少。 距离城门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驾车之人是个面色黝黑精壮的寸头汉子,他熟练的操控着车辆,面色沉稳,看不出任何异常。 那怕是面对气势磅礴的圣铉城,也不为所动。 此人正是一路护送穆桂天二人而来的苏开仙。 而在马车的后面,跟着一队同样沉着稳赢的护卫,每个人气息悠长,走起路来脚步沉稳,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主。 在马车顶上,竖着一杆旗帜,一个大大的“穆”字拓在旗上,印底的居然是一片片金灿灿的枫叶。 “这是何人?居然有如此阵仗?” “你没看到那面旗嘛?那可是枫林山庄的旗帜。” “枫林山庄?怪不得有如此阵势。” 马车的到来,瞬间让人群中起了骚乱,很多人都望着金碧辉煌的马车,发出了窃窃私语声。 就连那些盘查的守城侍卫们都惊动了,不过当他们看见马车上竖着的旗帜的时候,脸上的不自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车上,听到外面议论声的穆桂天,掀开车窗把头伸了出来,当看到城门口长长的人形队伍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看什么呢?” 车厢里的林悦舒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忍不住出声问道。 “离开的一段时间,似乎这里有什么事发生过一样。” 穆桂天没有回头,疑惑说道:“今日居然盘查的如此严格,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啊!” 林悦舒也将脑袋凑了过来,当看到如海人潮的时候,忍不住询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然而,还不等穆桂天回答她,她立马又瞥见了近在咫尺的圣铉城,忍不住惊呼一声,“好雄伟的城池啊,比咱们山庄都要壮观!” “这里是圣铉城,当然雄伟壮观了。” 看到她一幅大惊小怪的样子,穆桂天哑然失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林悦舒长这么大,此行却是第一次出来行走,在此之前,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枫林山庄,自然也就没有见识过圣铉城了。 第一次看见圣铉城的人,谁不是她这般模样? 他正欲解释,却发现林悦舒却两眼放光的打量着眼前这座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城池,脸上写满了好奇。 压根没有想到理会自己的意思,穆桂天只好作罢。 穆桂天心想,只怕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的问题吧。 苦笑着摇了摇头,穆桂天重新将目光放在了马车外,渐渐地,眉头越皱越深。 以往他每一次来圣铉城的时候,虽然这里也是盘查着来往的人流,可是从未见过有哪一次向如今这样严格,一丝不苟。 大多都是应付差事,走个流程而已。 但是这一次,明显不是走个过场那么简单了,就连搜身这种有失风度的事都做出来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他也是一筹莫展,虽然穆桂天也仅仅只是离开了没有几日时间,可是他却没有收到任何风声,自然也就不清楚圣铉城守卫为何会这般森严了。 思索间,马车已经来到了城门口。 苏开仙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排队等待,而是直接驱车来到了守城侍卫近前,跳下车将一个令牌模样的东西交到了侍卫长手里。 “这……” 看到手机的令牌,侍卫长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不妨直说。” 苏开仙看了他一眼,同样皱了皱眉头。 “这位大人,并不是小人有意为难枫林山庄,只是上头下了死命令,今日但凡出入城中之人,全部都要接受检查。” 侍卫长对苏开仙欠了欠身,一脸为难的样子,“小人知道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是宵小之辈,但是小人例行公事,还望大人莫要为难小人。” 就算没有令牌,枫林山庄的旗帜他还是知道的,自然也很清楚枫林山庄的能量,可是既然自己今日当值,那上头的命令自然也不可能违抗。 此人说话可谓滴水不漏,两句话下来,首先给枫林山庄一行人进行了道德绑架,其次又巧妙将自己置身事外。 不过,他说的也并非全然都是实话,至少放行聂东来之事,他只字也未提。 “哦?” 苏开仙饶有兴趣的看了侍卫长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他也曾是久走江湖之人,自然能够听的懂侍卫长所言,而且也看的穿他那点小心思。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卫,做事居然如此滴水不漏,着实是让他惊讶了一番。 苏开仙并没有着急回他,而是侧着脑袋望向了穆桂天,毕竟穆桂天才是正主,不管平日里穆桂天对他尊敬也好,还是他与穆元关系莫逆也罢,这种场合自然是要将决定权交给穆桂天。 这是他对穆元的忠诚,也是对穆桂天的信任。 穆桂天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说平日里调皮了些,但是苏开仙相信,这点小事他还是可以做好。 “你是想搜天爷我得车?” 眼见苏开仙将这个话语权交到了自己手里,穆桂天直接掀开车帘,看着侍卫长似笑非笑的开口问道。 之前他们二人的对话,穆桂天自然也听到了,侍卫长心里怎么想的,他也心知肚明。 本来如果真是上头吩咐下来,要盘查他们这些来往之人的话,穆桂天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城有一城的规矩,更何况他们还得保护自己城中的利益与城民,既然你想要去别人的地盘,遵守别人的规矩也未尝不可。 只是,侍卫长的话,却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因为他的小聪明有着过头了。 “不敢!” 侍卫长也是一愣,连忙低身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常年混迹在行伍之中的人,他不仅心思活络,眼力见自然不可能差。 一眼就看出,穆桂天便是这支队伍的真正主导者,因此他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因为知道枫林山庄,所以他也清楚,枫林山庄这种庞然大物,他自己压根招惹不得。 枫林山庄虽然不像【幽冥督查史】、【天龙十二堂】这种老牌江湖势力,早已在江湖中盘根错节多少年,而是一个十多年前突然兴起的一个新派势力,可是他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甚至早已比肩【天龙十二堂】这些老牌势力而立。 十年前,刚刚兴起的枫林山庄,便在一夜之间以雷霆手段,将一个对其虎视眈眈的一流江湖势力彻底覆灭,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它的恐怖。 不过好在枫林山庄虽然强势,但却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也很少与人结下梁子,因此,江湖中虽然大多数人都听闻过其威名,但却很少有人与他们熟络。 当然,有了前车之鉴之后,也很少有人去打它的注意,更加不会故意与之交恶。 “搜吧!” 就在侍卫长以为穆桂天会发飙,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穆桂天突然跳下车,大大方方一挥手,示意他想随便搜。 当即就给侍卫长搞糊涂了,想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叫手下人走了个过场,因为拿捏不定穆桂天的想法,他都没敢太过大张旗鼓。 他以为穆桂天是在以退为进,其实不然,穆桂天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卖圣铉城一个面子,二来则是因为他知道这群人也搜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他这次出来本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承诺,又没有携同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等到他们搜完之后,穆桂天笑眯眯的问了侍卫长一句,“刘昊恢复的怎么样了?怎么没看见他人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让侍卫长身处冰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刘昊之事,他是知道的,据说在圣铉城城门口惹了不该惹的人,才落得个凄惨下场,穆桂天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显然刘昊的下场就是他的杰作。 也难怪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以刘昊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居然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心中一阵后怕,该不会穆桂天也会牵连与自己吧? 可当他思绪回归,准备向穆桂天赔个不是的时候,穆桂天一行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进了圣铉城,不见了踪影。 这一夜,他注定要心神不宁了,不管穆桂天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句话的震慑,都足够他提心吊胆好长一段时间。 走进圣铉城,穆桂天一路上都在观望周围熟悉的环境,一脸饶有兴致的样子。 “少庄主,你之前提到的刘昊是什么人?” 苏开仙思索半晌,终于开口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哦,一个很嚣张的家伙。” 穆桂天不以为然道:“上次来这里遇见的,被我修理了一顿,估计还在床上躺着了吧。” 闻言,苏开仙很识趣的没有再问,他终于明白穆桂天刚刚对那个侍卫长所说的话,显然实在旁敲侧击的敲打他,而并非自己想的那样,他突然转了性子。 倒是穆桂天若有所感的说了一句:“兜兜转转一大圈,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林悦舒一脸兴致的望着马车外的繁华景致,想都没想接道:“这里挺好的呀,没想到这么热闹。” “的确挺好。” 穆桂天目光沉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世俗 同一时间,在城门口的人形队伍当中,有一灰头土脸的年轻人,目光灼灼的望着穆桂天一行人离开的方向,一脸希冀的自言自语道:“果然,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任何时候,权势才是一切的主导。” “娘的,世俗之风啊!” 青年虽然双眸明亮,但是脸上确实道不尽的疲惫之态,身上的衣衫也有些褴褛破损,再加上鬓角的尘埃,以及那双磨破了面子的鞋,不难看出,他在来到圣铉城之前,已经行走了很长一段路途。 如果聂东来在此的话,定然会认出,青年便是与他在长校镇有过一面之缘的客自来。 不过跟上一回不一样之处是,上一次的客自来身旁还跟着三个狐朋狗友,而这一次却只有他一人。 外加身后背着的一个包袱。 自打客自来托父亲打听了被百花谷掳走的聂东来的消息回来之后,客正华老爷子也发现了自家小子的不同寻常,因此也就有了让他跟随聂东来的心思。 一来是为了报答聂乘风当年的救命之恩,二来也算是多多少少可以弥补一些他内心的亏欠。 对于聂乘风那样的人而言,或许当时救客正华不过是一时兴起,之后肯定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对于客正华而言,是聂乘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同样也造就了他们客家。 救命之恩大于天,这份恩情客正华一直都没有忘记。 只是这份恩情,理应在七年前的时候,他就应该主动还给聂乘风了,不过当时的他,因为顾及众多,因此没能在聂乘风需要帮助的第一时间给予他。 而同样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客正华这些年心里头一直都有一个疙瘩存在,他并非是忘恩负义之人,却做了忘恩负义之事。 他虽然无赖,但是内心的谴责却从来没有消除过,只不过,后来听闻聂乘风已经不在人世,他才不得不将内心的煎熬与不安强行压下。 自从在莫语诗口中得知了聂东来的真实身份以后,他的内心再次出现了波澜,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上天专门安排给他补偿恩人亏欠的机会。 他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只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好的补偿方法。 如果是寻常的赠与的话,非但他拿不出手不说,恐怕一不小心就会适得其反。 直到他与客福山确信了客自来是哪一种人之后,这才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客自来跟随在恩人后人身边,供他差遣。 这样一来,既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又不会引起聂东来的反感。 毕竟,他们二人在长校镇也算是有了面缘,做了个朋友,而且以客自来当时对于聂东来的态度来看,兴许关系处的还可以。 原本,他是想让客自来即可起身,结果后来转念一想,客自来对于江湖中各种情况都还不了解,而且他自身的武道境界又没有什么突出之点。 因此,为了给客自来介绍熟悉江湖实力布局,以及在外行走需要注意之处,他不得不将行程推后了一段时间。 顺带着还帮助聂东来掌握了一些必要的生存技巧。 这次,客自来倒也算是争气,学的认真不说,而且还很用功,付出总会有收效,在客正华亲自督导之下,客自来很快就将自家老爹交给自己的东西融会贯通了。 唯独有一点让客正华很郁闷,那就是客自来的武道实力,并不是说他不勤快,而是他的武道天赋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用客正华的话来说,就是自己这个而已或许压根不是这一块料。 耽搁了一段时间之后,客自来就这样在自家老爹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下,踏上了前往圣铉城的遥远路途。 离开的时候,客正华也准备给他安排几个保护安全之人,可是在客自来的再三坚持下,只好让他独自出了门。 倒不是说客自来矫情或者是不识抬举,而是他有着自己的想法,既然是美名叫做历练,那就完全没有必要采取什么人流保护,如果不然的话,压根起不到历练的效果。 更何况,他向来都没有出门带下手的习惯,如果真带了,恐怕连自己都觉得别扭。 不过在最近这段时间的行程里,他却发现自己的想法似乎错了,而且错的有些离谱。 这些日子以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需要他自己亲力亲为,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要是他在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应该采纳了父亲的意见。 至少也带一两个帮自己跑腿的人出来,免得自己忙的团团转不说,还因为缺乏经验走了不少弯路。 结果,原本十天的脚程,硬生生让他走成了一个月。 时至今日傍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目的地,结果看到排了长长一队的人形长龙,差点没让他跳起脚来骂娘。 不过好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墨守成规、安安分分,总算是让他受伤的心灵,找到了一点慰藉。 原本他以为,这里的秩序井然有序,可是没想到,半路又杀出来了穆桂天一行人,居然明目张胆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就这样大摇大摆了进城而去,压根不用像他们一样排队等候。 客自来瞬间在心里自嘲一笑,原来他还以为圣铉城的作风优良,没有什么阶层差距,没想到却还是跟以前的长校镇一个样子。 这让客自来对于圣铉城的感官也在不知不觉中,下降了一个级别,一路走来,虽然走了不少的弯路,但是他也听闻了不少有关圣铉城的传言风语。 所有人都说这里如何如何之好,但是在如今的客自来眼中,它也免不了世俗。 不过想想也是,身在浑浊的俗世之中,又有谁能够真正免得了世俗呢? 就算是有,恐怕也没有几人而已,出淤泥而不染者必是少数。 嫌贫爱富,贪财好色,长舌家常,诋毁污蔑,不管是在那里都会发生,而这些东西,恰恰都源于世俗比较。 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种比较。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天境 聂东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发现自己身处一房间当中。 房间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中年人,正倚在窗前,抱着膀子望着窗外发呆。 “这是什么地方?” 聂东来好奇的四下张望了片刻,然后对着正在发呆的中年人问道。 “醒了?” 闻言,中年人回过头,看着从床榻上起身下来的聂东来,解释道:“这里是客栈。” “客栈?” 聂东来稍稍发愣之后,问道:“是前辈救了在下?” 他记得之前在广场上的时候,他正努力尝试着融合侵入自己体内的气息,结果却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给弄晕了过去。 至于之后的事,他当然不知道。 而今,自己却又偏偏来到了客栈,而房间内却又有另外一人,很明显是自己昏迷之后,被此人带到了客栈。 “救?你错了,其实我压根什么忙也没有帮到。” 李判官无奈笑道:“而且说来惭愧,我压根连你当时的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只不过是将你带到了这里而已。” “不管怎么说,在下还是得谢谢前辈。” 不管怎么说,眼前的中年人的确帮助了自己,也算是对自己有恩在先,聂东来自然不会因为他没有探查到自己的具体情况而对他不礼貌。 他对着中年人拱了拱手,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六年时间以来,师父常常教导自己要感恩于怀,更何况如果不是眼前之人的话,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恐怕也不会有这么一个舒适安逸的环境。 “我姓李,大家都叫我李判官。” 李判官和蔼一笑,热心的问道:“小友为什么之前会突然昏厥?可是身体有什么顽疾?”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小友不妨直言,我也略通医术,虽然算不得什么名医,但是如果能够尽点绵薄之力,也不算辱没了医者本分。” 这三天的时间,他一直都在观察着聂东来的情况,见他什么状况渐渐好转,也就由着聂东来自行痊愈了。 不过,他倒也没有闲着,也是着手做了很多调查,可是对于聂东来的情况却是始终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这让他庆幸的同时,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庆幸的是聂东来的身体状况一天天好转,而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行医这么多年,但却对于聂东来的这种情况闻所未闻。 他自认为对于医道一途,也有着不浅的造诣,但是聂东来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就连他都束手无策。 他敢确信,这种情况能够说清楚的人,在江湖上不多于一手之数。 并不是他自大,而是他本身就有这样的实力。 “没什么,只不过是小子体质比较特殊而已。” 聂东来对于李判官的感观还是非常不错,在聂东来的印象中,眼前这个慈祥的中年人,还挺古道热肠。 而且对自己又没有什么坏心眼,只不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些太过离谱,道不清说不明。 更何况,于他个人而言,他并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于是,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对了,小子聂东来,多谢前辈搭救之恩。” 他怕李判官追根究底,连忙将话题岔开了去,“以后若是前辈有能用得着小子的地方,尽管开口,小子绝不推辞。” “你叫聂东来?” 李判官在听到聂东来自报家门之后,惊讶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小子聂东来。” 聂东来点了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虽然李判官的名头,他最近也在圣铉城听到过,据说此人医术精湛,是个不可多得的名医,至少在圣铉城也算得上是有些声名。 但是聂东来很确信,自己与他并没有过面缘,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根本不可能认识自己,但是他刚刚看自己眼神却很是古怪。 这让聂东来心中纳闷不已。 “聂东来?” 李判官小声嘀咕了一句,并没有多说什么。 “前辈莫不是知晓小子?” 聂东来试探着问了一句。 李判官“啊”了一句,道:“怎么会呢?你我之前素不相识,我怎么又知道你呢?” 聂东来想想也是,他之前压根没有见过李判官的面,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 李判官沉默了一阵后道:“既然小友已经苏醒,那么我就先行告辞了。” “大恩不言谢,前辈日后所有差遣,务必告知小子一声。” 聂东来再次强调。 “会的,会的。” 李判官笑呵呵的应了一声,就匆忙起身离开了。 送走了李判官之后,聂东来突然一拍脑袋,惊叫一声,“居然忘了告诉前辈,到时候可以到城主府找我了,瞧我这记性。”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件事放到了一边,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主动再去找他说一声不就得了? 反正李判官的名头,在圣铉城还是很容易打听得到。 关好房门,聂东来终于想起了自己丹田之事,连忙坐身于床榻,内视起了自己丹田内的情况。 一看之下,聂东来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丹田内早已恢复了平静,而且此时的丹田已然成为了两种力量组成的阴阳之象。 “谢天谢地,它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完美的制衡点。” 聂东来心中也跟着送了一口气,之前还相互争夺,不依不饶的两种力量,此时居然静静的流转于丹田之内,一片祥和之象。 这让聂东来深感欣慰,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可当他默默感知自己武道修为的时候,却是被吓了一大跳。 “天境?我终于问壁天境了!” 聂东来开心的简直想要跳起来了,在天境门槛处徘徊可那么长时间,他终于一步跨了进来。 而且居然是连破两阶,一步踏入了天境圆满,这可是他连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之前进入自己体内的那股气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同样,聂东来脑海中也跟着多出了一大堆疑问。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进入了天境,而且是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他也很好奇,哪天进入自己体内的那股气息到底为何物,居然真的可以令人提升武道实力。 那如果那种气息足够多的话,那岂不是自己的修为可以一步登天? 很快,聂东来就掐断了自己这种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先不说自己真的能不能再次捕获到那种气息都是两说。 即便是可以,那种随时都会丢掉性命的风险,他断然是不敢轻易再次尝试了。 不过这一次,他确实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劫后余生之后,武道修为有了超乎他想象的提升,而武道修为的提升,让他有了更多可以将自己心中的计划实施下去的资本,同样也有了更多自保之力。 天境,是武道一途的一大分水岭,绝非之前的境界可能比拟,踏入天境,就意味着他聂东来也站在了江湖顶尖高手之列。 第四百六十八章 目的 当日一路尾随聂东来而来的四人,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排队等候之后,终于进了圣铉城,可是当他们进入圣铉城的时候,哪里还有聂东来的半点影子? 不过几人并不着急,因为他们自信,自己等人会知道聂东来的去处。 聂东来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甩掉了这几个烦人的狗皮膏药,他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当中早已有人悄悄潜伏进了圣铉城。 即便是圣铉城守卫如此森严,也丝毫没有人发现有人混了进来,别说是那些寻常守卫们了,就连圣铉城那些隐匿在大众行列的绝顶高手,都似乎压根没有留意到此事。 客栈内,经过一段时间的平复之后,聂东来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他也完全接受了这次自己因祸得福这件离奇之事。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聂东来很快就下了楼,准备在客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之后,前往城主府。 可当他下了楼的那一刹那,却发现那四个跟了自己一路的怪人,此时居然正在客栈的大厅里大吃大喝。 聂东来连忙掩面,蹑手蹑脚准备溜出客栈,看到这几个人,他连吃饭的欲望都没有了。 倒也不是他有多讨厌这几人,而是实在怕了他们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 聂东来想不明白,他们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非要跟着自己不可,自己压根就不认识他们好不好。 好巧不巧,就在聂东来准备踏出客栈门口的时候,那四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提前站到了客栈外,一脸笑意的望着即将出门的聂东来,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聂公子,如此匆忙可是有什么急事?” “对啊,聂公子,有什么事您跟我几人说,我几人甘愿代劳。” “就是就是,聂公子您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就连唯一一个没有说话的女人,也是一脸甘愿君采摘的模样盯着聂东来,看的聂东来一阵心惊肉跳。 “诸位!” 聂东来尴尬一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心虚,“东来确实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诸位的好意东来心领了,只是有些事不方便别人代劳。” 还不待聂东来多说什么,几人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聂公子的事,就是我兄弟几人的事,我兄弟愿意为公子分忧,还望公子莫要与我兄弟见外。” “嘿嘿,就是,我兄弟办事,公子可放一百个心,绝对牢靠。” 面对他们这几个热心的将要把别人心都融化了的一群人,聂东来并没有觉得因为,反而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始终都不明白,眼前这几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为何对自己情有独钟。 深吸一口气,聂东来郑重问道:“我的私事,诸位不太方便知道。” “诸位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只管说出来就是,如果东来能帮,定然不会推辞。” “或者说,诸位有什么需要,也只管提出来便是,东来定当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满足诸位。” “如若不然,咱们彼此这么耗下去,恐怕也不是什么办法,东来虽然不知道诸位意欲何为,但是如果诸位信的过在下的话,不妨直说。” 聂东来想通了,也不想跟他们兜圈子了,这群人对自己如此热衷,无非就是有所求而已,只要他们提出来,自己为了可以一劳永逸,绝对支持他们。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之事。 聂东来之所以会这么想,其实倒也正常,这些人与自己非亲非故,但却对自己如此执着,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们肯定对自己有所图谋而已。 只要是将他们所谋的东西给他们,不就可以打发走他们了吗?只是聂东来并不清楚他们所图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同样还有,聂东来始终都想不明白,他们几人不是在城门口的时候,被自己给甩掉了嘛?怎么这会又找上自己了呢? “难不成他们几人真的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能力?不过怎么看着都不像啊!” 聂东来如是想道。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将这几个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尽管现在的自己很缺钱帮手,但是他们几人的目的毕竟自己并不清楚。 “不便让我们知道?莫不是一些难以启齿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是个大问题呀。” “的确是个大问题,尤其是对于男人而言,不过这都不是什么问题,别忘了那一位可是认识鬼医先生,而且想交甚好,相信对于鬼医这等人物而言,这点小事,自然不可能棘手。” 他们当中的三个男人,全部露出一副只要是男人都能懂的猥琐笑容,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聂东来的上上下下,津津乐道。 “这倒也是,以鬼医先生的名头,这点隐疾应该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不就得了?聂公子大可不必为此劳心,我等回头跟那一位说一声,这完全是小事一桩而已。” 虽然他们也是想在聂东来面前极力讨好,但是神情猥琐的让人不忍直视,就连陪同他们一起而来的唯一一名女子都看不下去了,怒目而视道: “你们胡说什么呀?人家聂公子一看就生龙活虎,怎么可能会有你们想的那种事情发生?”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那猥琐的模样,一天脑子里净想些什么玩意?你们以为人家聂公子跟你们一样龌龊?” “肖梦,你这话就不对了……” 他们几人原本还想反驳,却被女子一眼瞪了回去,“闭嘴,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末了,她对着聂东来施礼解释道:“聂公子,想来您是误会了,我们几人并非有所求才跟着公子,而是我们应了别人的要求,前来保护公子周全。” “我知道公子心中有很多疑惑,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真的抱歉,我们答应过那人,不能向公子透露其姓名。”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那就是那人对公子绝无半分加害之意,还请公子相信。” 她自然听出了聂东来的言外之意,也知道如果此时还不摊牌的话,恐怕聂东来始终都会对他们提防一二,哪怕他们就这样永远吊在聂东来后面。 而这,肯定不是那人想要的结果。 “此话当真?” 聂东来皱了皱眉,或许是因为女子刚刚替自己说话的缘故,他对女子的感观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居然有些相信她之所言。 “千真万确,公子如果还不相信,那我等也没有办法,不过公子试想一下,如果我等确有恶意,又怎会自爆身份呢?” 聂东来想想也是,况且这里是圣铉城,量他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便道:“那好,我就姑且相信你们。” 几人闻言,连忙笑颜如花道:“多谢公子!” “说说你们的任务吧?”聂东来挑了挑眉问道,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想要保护自己。 “难道是师父他老人家?” “我们的任务就是贴身保护聂公子,二十四小时不离身。” 几人如实说道。 “那好吧!” 聂东来只觉得多半他们是师父他老人家找来的,只是他想不通,师父他老人家为何不让这些人告诉自己 ,这一切都是他在幕后主使呢? 难道他有自己的苦衷?一如之前在灵台山无辜失踪一样? 第四百六十九章 姨娘 经过几番交谈,聂东来终于知道了一路尾随自己而来的几人到底是谁。 原来他们就是自己曾经在广场的雕像里见到过的“五鬼罗刹”,也难怪自己在见到他们的时候,总觉得他们几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可当他们自报家门之后,聂东来瞬间就想起来了,他们几人的的确确与之前自己在雕像里见到的五人相差无几,唯一最大的差别就是年龄长了不少。 当然,还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他们当中少了一人,不过当知道他们“五鬼罗刹”名头的时候开始,这个特征就不再是特征了,而聂东来也终于想明白了,他们追踪自己的特殊手段究竟是什么了。 聂东来记得很清楚,他们当中有一名为故长啸的,特别善于隐藏自己的行踪。 而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够在被自己甩掉之后,又再一次轻而易举找到自己所在的原因,事实上从头到尾,自己压根就没有甩掉他们。 不过令聂东来奇怪的是,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诱,几人就是不愿意透露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不过在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之后,聂东来对于他们身后之人,又多了一份期待。 同样不愿意走出来的,还有一直都处于暗中的故长啸,据他们几人所言,这是要求他们保护聂东来之人的意思。 聂东来看得出来,他们几人对于身后之人还是挺忌惮的,起码对于他的吩咐特别在意。 他不知道是何原因,也不想知道。 至于说自己武道修为突飞猛进之事,聂东来同样只字未提,并不是他不相信“五鬼罗刹”,而是在经历了诸多事情之后,他越发明白了一个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聂东来不知道“五鬼罗刹”现在的实力到底如何,但是想来也不会太差,就聂东来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场战斗而言,他们几人的实力毋庸置疑。 个人实力聂东来并不肯定,但是五个人加起来的整体实力还是非常不错,尤其是他们五个人各有所长。 在没有办法让他们离开的情况下,聂东来只好一脸无奈的让他们跟在了自己身后。 草草填饱肚子之后,聂东来一行人直接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城主府,抬脚走进城主府的刹那,聂东来总觉得今日的城主府格外不同。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具体那里不同他似乎有些摸不清楚,就是感觉这里的气氛比之前自己来的时候沉闷了太多。 而且,此行来到城主府,他一直没有见到欧阳明月,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触。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胡思乱想呢?” 聂东来使劲甩了甩头,想要将自己心中的杂念全部排除脑海,连他自己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欧阳明月。 之前,在他恢复了记忆之后,他一直都在躲避着欧阳明月,害怕将她牵扯到自己的事情当中来,可是一路走来不见她的时候,脑子里总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城主府的会客厅前,在侍卫的示意下,几人怀着不同的心情走进了会客厅。 一进入会客厅,聂东来的目光顿时被一道靓丽的身影吸引了去。 那是一位身着素裙的美丽女子,但却并不是欧阳明月,女子明眸皓齿,生的端庄大方,脸上蒙着一层千年不化的冰霜,活脱脱一冰霜美人。 不过令聂东来奇怪的是,女子虽然面若冰霜,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并不冰冷,反而给他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聂东来很熟悉,但是他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当然,这并不是引起聂东来注意的原因,真正引起聂东来注意的是,女子所处的位置居然是以往欧阳德所在的正位,而欧阳德、欧阳醉兄弟仅仅坐在了其下首位置。 往下依次是欧阳明月以及城主府的一些主要人员。 而且,令聂东来奇怪的是,欧阳德兄弟看女子的神情,并没有丝毫因为她喧宾夺主而气愤,反倒是一脸柔和笑意,甚至有些点头哈腰。 就仿佛如今的城主府,真正当家做主之人并非是欧阳德,而是此女子一样。 这如何能叫聂东来不在意?要知道在整个圣铉城,如今只听一个人的声音,那就是欧阳德。 即便是前两次自己来到城主府,也没有女子这般待遇,这让聂东来不得不怀疑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正在他思索的空挡,欧阳德也注意到了聂东来的到来,连忙起身来到聂东来身侧,笑道:“东来,来,送欧阳叔叔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他指了指首座的女子,道:“这位是你北夏姨娘,来自姑苏城。” 末了,他有对首座的女子介绍道:“这位是聂东来。” “姨娘?” 聂东来皱了皱眉,没有吭声,他虽然觉得女子脸熟,但却始终还是记不起她,也不知道欧阳德所谓自己的这位冰冷姨娘,到底是何出处。 “聂东来?” 林北夏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温柔,而后盯着聂东来看了半晌,才讷讷自语道:“的确有几分相像。” 聂东来不明所以,看着女子问道:“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姨娘这两个字他始终说不出口,也不晓得该做何称呼,只好什么称呼也不要了。 “见过。” 林北夏脸上的温柔之色一闪而逝,面带缅怀的道:“你小的时候,我还曾抱过你。” “没想到,时隔多年,如今的你已经这么大了。” “总算是天见犹怜。” 虽然她最后的一句话,聂东来没有听懂,但是前面的两句他听的一清二楚。 怪不得他在见到女子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原来是自己小时候见过她。 “是东来眼拙了。” 聂东来微微欠身,以表歉意。 凭借自己的感觉,自己欧阳德的态度,他觉得这事八成是假不了了。 “多年未见,你认不出我在所难免。” 林北夏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道:“不过,你很不错,也不算辱没了你父亲的名声。” “我父亲?” 聂东来心中一动,但是转念一想,既然她知道自己的小时候,那认识自己父亲本就是很正常之事。 只是,她的那句你很不错,没有辱没你父亲的名声,让聂东来多少有些不太理解,不知道是不是聂东来自己有些惊弓之鸟的缘故,他总觉得林北夏话里有话。 但是不是在讽刺自己,聂东来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稳,想当初自己一家人落难之时,他自己能力不足,没能保护好自己的这个家,而且在今后长达六年的时间里,聂东来都是浑浑噩噩度日,压根什么也不知道,更别说是寻找父母的下落,或者是为下落不明的父母奔走了。 如今在林北夏眼里,居然还感觉他很不错,这让聂东来心头很不是感觉,但是看林北夏一脸煞有其事的样子,聂东来觉得他并没有自己所想的意思。 因此,他也不好发作,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她所言在于其他。 至于说林北夏来自哪里,他压根不关心,姑苏城也好,圣铉城也罢,只要是她对自己不会别有用心,聂东来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她身上。 诚然,林北夏所言之事,并非在于暗自指责聂东来的过错,而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去评价他,确切来说,是去评价他的武道修为。 以林北夏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出聂东来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了天境圆满,以他这个年纪,能够在武道一途取得如此成就,的确当的起不错二字。 见两人沉默无言,欧阳德也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一丝微妙,连忙屏退左右,只留下欧阳醉、欧阳明月等少数几人后,圆场道:“东来啊,其实你北夏姨娘这次前来圣铉城,主要是有一些关于你父亲的消息,想与我们协商。” 作为混迹了江湖大半辈子的老油条,欧阳德又岂会看不出聂东来心中所想?但是他知道聂东来是曲解了林北夏的意思。 这一点,林北夏同样看在了眼里,不过以她的性格,自然懒得去解释什么。 她不解释,欧阳德自然也不会自作聪明,他虽然跟聂乘风有些八拜之交,但是他同样很清楚眼前的女子对大哥聂乘风有多重视,她可以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捕风捉影之讯,苦苦追查七年,其情可见一般。 同样,他更清楚林北夏的天赋与武道实力,都远非自己所能比拟,因此,不该说的话他半句都不会说,不该做的聪明,他一点都不会去做。 免得一不小心开罪了这个长期处于暴走边缘的女人,遭她反感。 第四百七十章 书纸 “此言当真?” 一听到林北夏有关于父亲的消息,聂东来也不再在她的言辞之间纠纠结结了,猛的抬头看向首座上未曾挪动身影半步的冰霜佳人,追问道:“欧阳叔叔所言属实?” “非虚!” 首座冰丝如瀑布般美丽的女人,难得的脸上露出一丝追忆,微微颔首道:“我也正是因此事而来,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她对聂东来的态度算不上热情,同样也并非拒人千里之外,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她心里还有其他不外外人知的秘密。 其实,不光是她,就连欧阳德也没有想到聂东来会这么快赶回来,由于之前他已经下令聂东来可以在圣铉城畅通无阻的缘故,外面巡逻守卫的侍卫也并没有及时将这件事告诉他。 “这么说来,家父尚在人世?” 聂东来一脸激动的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父亲是否还在人世,如今能够在林北夏口中听到他内心深处想要的答案,叫他如何不开心? 至于林北夏的态度,他自然也没有太过在意,说到底她只是父亲的故友而已,而且连他自己都对此人印象不算太深,所以他也不能确信眼前的女人跟父亲的交情有多深。 不管如此,她的这份情聂东来都会记在心里。 闻言,林北夏犹豫了片刻后,摇摇头道:“我也不敢百分百确信他是否还在人世,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相信他不会这么轻易离开我们。” 面对林北夏给出的模棱两可的答案,聂东来眉梢微凝,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失落。 还不待他开口询问,林北夏又道:“不过,经过我这几年多方打探,有一点可以肯定。” “为何?” 聂东来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一次不光是他,就连欧阳德几人也是一脸希冀的看向林北夏。 林北夏只不过先聂东来一步来到城主府而已,她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告诉欧阳德等人,聂东来后脚就到了。 因此,他们也不清楚林北夏所知道的究竟是什么线索。 在场之人,唯有跟在聂东来身后的四人例外,非但没有好奇,反倒是一脸狐疑的彼此对视了一眼,似乎多有不解。 林北夏并没有绕圈子,而是直接了当的说道:“当年之事,绝对跟杨晨脱不了干系。” 在提到杨晨的时候,她脸上的冰霜更寒了,身上的气势也在一瞬间冰冷到了极致,让聂东来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杨晨?” 欧阳德一脸的难以置信,惊诧出声道:“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同样因为当年之事而失踪了嘛?” 欧阳醉倒是没有他这么大的反应,只是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脸色看上去有些阴沉。 “杨晨?” 聂东来咀嚼这这个已经有很久时间都没有听到过的名字,眸子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失踪?” 林北夏噗笑一声,道:“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障眼把戏而已。” 随即又有些自嘲的说道:“虽然拙劣,但却不得不说非常实用,至少我们都被他骗了。” 聂东来整理了下濒临失控的情绪,沉声道:“也就是说,他就是那个我们一直都在怀疑的内鬼?” “内鬼?” 林北夏缓缓起身,从首座上走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令所有人都感觉有些窒息的压迫感,她的目光就如同利刃一般,从大厅中所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让包括聂东来在内的所有人,脸上都感觉到了一种犹如实质的刺痛感。 而后,她目光凝视,点头道:“内鬼是假不了了,但却并不见得是唯一。” 她的声音很冷,犹如冬天雪地里寒冷刺骨的凛冽寒风。 “好强!” 聂东来内心翻起了惊涛骇浪,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女人,居然会拥有如此令人恐惧的实力。 他身后的五鬼亦是如此。 直到女人起身的那一刻,聂东来才明白,天境圆满层次的自己,在她面前到底有多渺小,简直连尘埃都不如。 原本聂东来还因为自己有了奇遇,不费吹灰之力进入天境圆满而沾沾自喜,如今看来自己不过是可笑至极的井底之蛙而已。 聂东来甚至在想,如果女人真的出手的话,恐怕大厅中所有人会在瞬间被其抹杀的干干净净。 这是源于他内心深处的直觉。 反倒是欧阳德兄弟,这次表现的很平静,似乎早就知晓了女人的武道修为一样,甚至连惊讶都没有。 “怪不得她会反客为主,坐于首座,怪不得先前自己察觉到欧阳德似乎很忌惮她。” 聂东来终于想通了他进门时看到的种种,试想一下,如果不是女人实力太过强横,何至于让欧阳德在面对他的时候畏手畏脚? “也就是说,他还有党羽?” 虽然欧阳德不愿意相信,但是细想一下,如果不是杨晨还有帮凶的话,以他的能耐怎么可能奈何得了聂乘风? “当然!” 林北夏连想都没想,就道:“以杨晨自己的能耐,还没有资格与他叫板。” 她将周身气势收起来之后,大厅内的温度瞬间飙升了不少,一下子从腊月寒冬转变成了阳春三月。 大厅内的所有人也在同一时间大喘了一口气。 “如何确定一定就是杨晨,而并非其他人?” 聂东来使劲攥了攥自己的拳头,他不想冤枉任何人,更加不可能轻易放过导致自己一家支离破碎的原凶。 林北夏依窗远眺,留给众人一个窈窕背影,有些落寞的说道:“这些年为了追寻真相,我去过很多地方,包括远在千里之外的大都。” “而在大都,我发现了杨晨,这个原本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失踪了多年之人的踪迹。” “同样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他居然与朝廷有些千丝万缕的瓜葛。” 此时的她早已平静如初,可越是如此,聂东来就越是觉得她如同深渊深不可测,犹如火山爆发前的压抑。 “的确嫌疑很大,但仅凭这一点,还不能实锤他,可有真凭实据?” 这一次问话之人并非聂东来,而是向来沉默寡言的欧阳醉。 其实在林北夏说出杨晨踪迹的那一刻,聂东来心中已经有数,他记得很清楚,当年事发之前,他同父母见的最后一人,便是此人。 林北夏没有说话,而是反手从怀里掏出一页泛黄的书纸交到了欧阳醉手中。 欧阳醉将手中折叠着的书纸拆开来凑到眼前看了起来,其他人都在盯着他的脸色看,却见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阴沉。 到最后,就连握着书纸的双手,都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第四百七十一章 奸细 “这个畜生!” 看完手中书纸之后,欧阳醉直接啪的一声,将手中书纸拍在了身旁的桌子上,忍不住怒骂出声。 其他人则是一脸诧异的望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就连聂东来都是侧目不已,在他的印象中,欧阳醉是个很慈祥的人,虽然平常比较沉默寡言,但是待人接物和蔼可亲,也很少动怒。 在他的一生中,除了痴剑之外,似乎别无所求,对于身外之物更是看的轻如鸿毛。 自打聂东来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几乎没有见过欧阳醉与谁红过脸,唯一的一次震怒还是因为他的女人遭人设计陷害,从那以后,他虽然变了很多,变的嗜酒如命,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但是,他的本性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与人虽然没有了多少言语交流,但却还是那么和蔼,只是眸子里的光芒淡了很多,对任何事物更加不上心了而已。 可是他没有想道,区区一纸书信居然能够让欧阳醉生这么大的火,看他的样子,根本就是怒从心生,遏制都遏制不住。 这让聂东来更加好奇书信的内容了。 “怎么了?” 见状,他身旁的欧阳德当即皱起了眉头。 欧阳醉没有说话,只是如同之前的林北夏一样,将手中的书信递到了欧阳德手中。 怀着疑惑的心情,欧阳德将手中的书信很快就看完毕,他整个人也阴沉了很多。 转头望向林北夏问道:“北夏,这份信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听风堂!” 林北夏回答的很简洁。 “如此说来,大哥在出事之前,是应了杨晨之约?” 欧阳德的眸子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哥没有通知我们任何人。” 原本他还一直在好奇,大哥聂乘风当初出事之事存在诸多疑点。 可现在,当他看清楚了信中内容之后,心中的那些疑团瞬间拨云见日。 “他的为人,我们大家伙都很清楚,向来对我们都是掏心掏肺。” 林北夏接过话茬,幽幽说道:“同样,也只有他自己信任之人,他才不会防备,如果是换了其他人,又怎么会轻易让他走进这个圈套?” 欧阳德点点头,林北夏说的不错,大哥为人如何,他们每个人心知肚明,更何况他的实力绝非泛泛之辈。 “原本我就一直觉得大哥出事的时间太过蹊跷,如此看来,是遭了这种人的精心算计。” 他一把将手中的书信死死攥紧,由于过于用力,以致于手指关节都隐隐有些发白。 “听闻你们对听风堂动手了?” 林北夏转头问道,她此行前来圣铉城的时候,也打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为此,她还特意跑了一趟听风堂,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欧阳德“嗯”了一声,道:“天龙十二堂本就是我们的死对头,这些年相安无事,是因为忙于奔波大哥之事,如今它的獠牙也渐渐露了出来,没有道理不让它断掉一双翅膀。” 圣铉城的小道传闻其实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他们特意找人散播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听风堂之事捏造一个理由而已。 “听说跑掉了两个漏网之鱼?” 林北夏没有惊讶,而是追问了一句。 “嗯,听风堂的少堂主与他身边的一个人,不小心让他们溜掉了。” 欧阳德如实说道,对于林北夏,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欧阳醉突然心中一动,对着林北夏问道:“你刚说这封信是在听风堂找到的?”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既然信实在听风堂找到的,那岂不是说明杨晨与听风堂渊源不浅,或者说他压根就是【天龙十二堂】中人? 林北夏看了他一眼,道:“不错,正如你所想的那样,杨晨本就是听风堂之人,而且据我推断,他很有可能就是听风堂堂主。” 她之所以提到听风堂,也正是因为杨晨本就是听风堂的奸细。 “果真如此!” 欧阳醉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他本就是天龙十二堂安插过来的探子,怪不得!” 这一刻,他终于把一切都搞明白了。 “什么?杨晨是听风堂之人?” 闻言,欧阳德顿时大吃一惊,如果不是林北夏告知他们此事,至今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这不能怪敌人太过狡猾,怪就怪他们自己太不小心了。 “不错,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细,只可惜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而已。” 林北夏的脸上多了一分自责,如果她一早就能够知道此事的话,聂乘风当年也不会出事,因此,她心里深感歉疚,这些年来,她一直对于此事耿耿于怀。 “杨晨此人如今身在大都?” 欧阳醉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而是问了林北夏另外一个问题。 “不错!” 林北夏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他这些年一直都龟孙在大都,基本上没有怎么离开过。” 随即,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想对付他,恐怕并不容易,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都的水.很深,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果能动的话,我早就对他动手了,他也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这几年,她在大都待过很长时间,因此,她比欧阳醉等人更加清楚大都的局势。 “他必须死!” 欧阳醉掏出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口并不算好的烈酒,道:“无论如何,都得死。” 原本杨晨设计陷害了聂乘风,他本就该死了,而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他是【天龙十二堂】的人,那他就更加该死了。 因为他知道了太多关于自己一众人的信息,如果他不死,情况会对自己这方越来越不利。 一口烈酒下肚,欧阳醉神色如常,但是佝偻着的腰杆却慢慢挺直,整个人变的盛气凌人,犹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这一次,他是铁了心也动了怒,杨晨一日不死,他心难安。 看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林北夏眸子突然一凛,不过很快却又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咱们得从长计议,虽然你如今的实力已经登临绝顶,但是想要除掉他也并非易事。” 欧阳醉的实力着实让她都大吃一惊,她原本以为,早已嗜酒如命无心其他的欧阳醉,这些年来实力增进并不大。 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了如此高度,比之自己都毫不逊色。 但是惊讶归惊讶,她还是不能让欧阳醉去以身犯险,更何况他压根就不了解大都的情况,即便是亲自出手,也不见得会一击必中。 如若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等到如今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始末 “从长计议?” 欧阳醉的眸子里跳动着盛怒的火焰,把玩着手中的酒葫芦,道:“我的耐心等不了太长的时间,更何况时间拖的越长,就不见得对于咱们越有利。” “我知道,他既然能够在大都立足这么长时间,肯定不会是孤家寡人那么简单,但那又如何?大不了一命换一命罢了。” 林北夏的顾虑欧阳醉不是不清楚,他虽然为人寡言,尤其是在心爱之人遭人陷害之后,很多时候都不愿意说话,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比别人愚笨。 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林北夏话里有话,但是他嫉恶如仇的性格,不允许他自己视而不见。 如果是换了其他事情的话,他也许会不会妥协一二,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妥协的余地。 “哎!” 林北夏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走一遭吧!” 她很清楚欧阳醉的性格,更加清楚聂乘风在欧阳醉心中的位置,因此,她没有再劝。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既然欧阳醉已经有了一命抵一命的打算,那她就算是再劝,也是徒劳。 别看欧阳醉平时性格平易,但是他认定的事情,除了聂乘风之外,没有人能够拦的住。 虽然说如今的大都早已成了龙潭虎穴,但是如果欧阳醉加上自己的话,也并非没有可能闯一闯,至少概率还是有一部分。 期间,欧阳德几次都想开口劝说欧阳醉,但是听到林北夏劝说无果之后,就始终没有开得了口,他知道欧阳醉这次是真的对杨晨起了杀心。 这个状态的欧阳醉,也只有当初他心爱之人被杀的时候,出现过一次。 而且他很清楚,并非欧阳醉执拗,而是人生当世,有些事非做不可,那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个,醉叔,我觉得姨娘说的在理,既然杨晨此人在大都已经有了不容忽视的依仗,他自然对你们有所防范,我们何不谋定而后动呢?” 见欧阳醉主意已定,沉默了半天的聂东来不得不站出来说句话了。 说实在的,此时的他比任何人都想宰了杨晨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毕竟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果不能将杨晨这个罪魁祸首绳之以法的话,他枉为人子。 但是,他却不得不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心里很清楚,愤怒只会产生冲动,让自己乱了分寸,杨晨之所以在七年前敢对自己自家动手,必然有所依仗,或许【天龙十二堂】都并非是他身后真正的靠山。 【天龙十二堂】虽然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而且实力也不容小觑,但是它还并不一定敢对父亲下手,仅仅凭借它自己的力量的话。 【天龙十二堂】还不至于那么傻,作为明里暗里较量了不知多少回的老对手,【天龙十二堂】很清楚聂乘风的能量,如果单枪匹马敢动聂乘风的话,【天龙十二堂】早在十多年前就动手了。 只能说明,这一切的背后,很有可能还存在着另外的推手,至于到底是不是如同林北夏顾虑的那样,这个推手就是当下朝廷,聂东来并不敢肯定。 至少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就是当下朝堂。 但是他知道,只有冷静下来,自己才不至于被愤怒冲昏头脑,才会有抽丝剥茧的机会。 包括林北夏在内的所有人都有着诧异的看了一眼聂东来,尤其是欧阳明月脸上的诧异最甚,似乎还带着几分难以理解的复杂。 欧阳醉也跟着怔了怔,如果这种话出自其他人之口的话,他或许并不会在意,但是从聂东来口中说出,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很清楚,提到当年之事,在场所有人当中,最悲痛的那一个绝对属于聂东来无疑。 毕竟因为当年之事,聂东来生生父母双双下落不明,而他自己也遭受牵连,过了整整六年浑浑噩噩的日子。 甚至如果不是当年清禅老和尚施以援手的话,他恐怕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应该比他们任何人都痛恨杨晨这个罪魁祸首才是,如果说他此刻表现的愤怒的像一个疯子一样,欧阳醉都不会觉得奇怪,可他偏偏平静的如同若无其事。 欧阳醉惊诧的同时,很快就想明白了,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青年,在过去的这几年里面,真的成长了不少。 他也渐渐明白清禅老和尚一直不肯告诉聂东来当年之事的另一个原因了,他就是为了让聂东来更好的沉淀自己。 “贤侄还是先看看书信的内容吧!” 想通了这一点,欧阳醉的脸上顿时多出了一抹笑容,示意欧阳德将揉作一团的书信交给聂东来。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让聂东来看到书信的内容,就是害怕他太年轻,受不住打击,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多心了。 欧阳德犹豫了一会,将手中的书信重新抚平,交到了聂东来手中,他之前也有欧阳德同样的顾虑,所以才将书信故意揉作一团。 既然现在欧阳醉相信聂东来,那么他也会相信欧阳醉。 “其实,侄儿大概能够猜出一二来。” 聂东来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快速将书信的内容浏览了一遍后,沉声道:“果然不出侄儿所料。” 之前林北夏提到杨晨的时候,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书信的内容,如今一看,果然与自己所想不差。 书信的内容其实并不复杂,除了一些嘘寒问暖的啰嗦之外,就是杨晨想邀请聂乘风一家在重九之日登高赏菊,时间正好是在七年前,他还在心中特意提到了一句话,说自己无意间发现了一处山谷,漫山遍野都是菊花,意境唯美。 重九佳节登高赏菊,本就是民间一直存在的习俗,这一点所有人都很清楚,就算是各地的老百姓也不例外。 聂东来记得很清楚,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栽花种植,尤为钟情于菊花。 看得出来,杨晨是投其所好了,他很清楚父亲很喜欢母亲,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处漫山遍野都是菊花的山谷,断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那怕是父亲在忙,他都会从忙碌中安排出一点时间,带着母亲来欣赏这种美景的,因为母亲爱菊。 杨晨显然也算准了这一点,而且以他当时的身份,父亲必然不会怀疑。 之后的事情聂东来一清二楚,七年前的重九日,父亲确实带着自己与母亲去应了约,而杨晨所谓漫山遍野是鲜花的山谷确实存在,只可惜不仅仅只是菊花,可以说是百花齐放。 即便如此,母亲也喜欢的不得了,那一天母亲脸上的笑容就从来没有间断过。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山花烂漫的地方,随后却成了他们一家噩梦的开始。 傍晚时分,骄阳回笼,晚霞千里。 正当他们一家人意犹未尽准备回归的时候,聂乘风突然发现归路已经被人重重包围,走投无路的他们一家人,与敌人经过一番血腥的厮杀之后,无奈又一次退回了山谷,很庆幸的是退回来的他们,却又在山谷后方无意间发现了具有天然屏障保护的另一处山谷,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可是当时没有找到他们的敌人却并未离去,而是将山谷外面把守的密不透风,以致于他们一家三口在另一处山谷小心翼翼地躲藏了好些日子。 即便如此,缺衣少食的他们,最终也没有逃过那些人的魔爪。 聂东来时常在想,如果当时不是自己跟母亲在,只有父亲一人的话,恐怕他就可以轻而易举脱困了。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什么如果,怪就只怪敌人的算计实在太过高明,他们早就算准了父亲会带着自己与母亲一同前来。 现在回想起来,聂东来觉得以父亲的聪明才智,应该当时就猜到了一些东西,只是他没有说出来而已,或者说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那个出卖自己的人,居然会是杨晨。 如今,看了林北夏来带的书信,聂东来自然而然就将整件事情的始末串联在了一起,他也确信,林北夏并未说谎,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必然就是杨晨无疑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商谋 “怎么?贤侄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见状,欧阳德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之前没有听贤侄提起过此事呢?” 聂东来的反应令他着实意外,他也没有想到,聂东来在看到书信之后还会如此淡定。 “欧阳叔叔说笑了,此前侄儿并不知情,只不过是猜出了一个大概而已。” 聂东来摇了摇头,其实他的内心远远没有表面上那般淡定,之所以没有暴怒,其实是强行压制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冲动而已。 毕竟受害人可是自己跟自己的生身父母,要说聂东来心里不难受愤怒,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来如此!” 欧阳德并没有深究,而是转而问道:“那贤侄觉得此事当如何?” 之前,他并没有询问聂东来的意见,是因为他自发认为聂东来对于此事不知情,而且处于私心,他并不想让聂东来因为此事而身负愧疚。 如今,既然聂东来早就心里清楚了,那他也该问一问聂东来这个当事人的态度,不管是出于对他这个当事人的重视也好,还是对欧阳醉做法的不认同也罢。 “之前侄儿已经说过了,这件事还得我们从长计议,切不了莽撞行事,而着了杨晨他们的道。” 说着,聂东来看向欧阳醉,“醉叔,东来知道你心里难受,也明白你此时此刻的心情。” “但是,你想一想,杨晨不是傻子,他既然算计了这么多年,那自然也会料到最不济的情况,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正如姨娘所言,想要除掉他,恐怕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欧阳醉稍作沉默,道:“这根刺已经在我心头扎的太久,我不拔不快。” 他并不想妥协,只是对聂东来的态度,还算温和。 聂东来继续道:“侄儿知道,可是醉叔你反过来想一想,说不准杨晨等的就是我们愤怒的一个机会呢?” “而且,咱们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既然咱们已经对听风堂动过手了,那么以杨晨谨慎奸诈的性格,他会没有猜到什么嘛?” “侄儿觉得不可能,说不准这里的消息早就传到张晨耳朵里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等到咱们过去的时候,他早就织好了一张大网,等着咱们往里头跳了。” “我们为什么还要做无谓的牺牲呢?” 说完之后,他盯着欧阳醉看了一会,聂东来知道欧阳醉是个聪明人,何去何从他自然分得清,只不过是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已。 “难道就这样便宜了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欧阳醉心难安,他怎么可能咽得下心里那口气呢? “当然不会!” 聂东来摇了摇头,道:“非但不会便宜了他,而且大都我们也非去不可!” 欧阳醉哦了一声,道:“贤侄的意思是……” “不错!” 不待他说完,聂东来直接点头道:“派一部分人潜入大都,暗地里探查哪里的情况,同时耐心等待时机,不过切不可莽撞行事,免得提前暴露了身份。” “那就我去吧,我亲自过去查。” 欧阳醉眯了眯眼,聂东来这一招谋定而后动倒是让他刮目相看,这不失为一个好想法。 但是派过去的人一定得信的过,而且实力还不能太差劲,不然的话,恐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正好他一心想去大都,便自告奋勇起来。 当然,欧阳醉也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一来他自己绝对信得过,二来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自信,如果能够顺手解决掉杨晨,那就再好不过了。 聂东来想了想之后,摇头道:“不,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办吧。” “为什么?”欧阳醉很不理解。 “原因有以下几点,一来醉叔你对于那边的情况不了解,二来你的身份太过特殊,目标反而更大。” 聂东来神秘一笑,道:“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欧阳醉迫不及待的问道。 聂东来神秘一笑,道:“醉叔你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欧阳醉有些不明所以,追问道:“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就连大厅中的其他人,也是一脸疑惑。 聂东来正了正神,道:“陪侄儿去天龙十二堂走一遭,不知醉叔意下如何?” 欧阳醉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好,甚好。” 聂东来这才转身望向一旁的林北夏,道:“姨娘,您在大都那边有可靠的人嘛?” “绝对可靠的那种!” 林北夏点了点头,瞬间明白了聂东来所想,正如他所言,大都那边肯定是要去的,但并不一定非得有人过去才算,已经身处大都的人去调查这件事不是更加安全嘛? “有,而且不在少数!” 她总算是对聂东来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见他能够有如此周到的打算,心里倍绝欣慰。 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林北夏问道:“需要我亲自过去吗?” 聂东来摇了摇头,道:“这个时候,我们任何人过去,反而容易暴露,也容易打草惊蛇,反而是原本就在大都的人,目标更小。” “当然,这并非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需要杨晨从此之后每天都过上提心吊胆、诚惶诚恐的生活。” 一言至此,聂东来的眸子里迸射出一缕寒意,道:“想要彻底摧毁一个人,那首先必须要摧毁他的心。” “我明白了,回头我会跟那里的人联络的。” 林北夏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少年,他虽然看上去什么也不关心,但其实心里早就将所有的一切都算计了进去。 而且算计之深,就算是她这个在江湖摸爬打滚了许多年的老一辈,都自叹不如。 按照聂东来的想法,对于杨晨也就并非简简单单的必杀那么简单了,还要在杀他之前诛了他的心。 虽然有些歹毒,但却不得不让她觉得心里痛快,对于杨晨这种人,压根不需要什么怜悯之心。 “记得将书信的这件事,顺便也在暗地里宣传宣传。” 聂东来似乎是刚刚想起一般,连忙跟着提醒了一句。 “好!” 林北夏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了下来。 压根不需要聂东来解释,她自然很清楚聂东来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杨晨人面兽心的一面,从而加深他心中的忐忑与彷徨。 有道是若想谁灭亡,必先让其疯狂,聂东来不过是正在实践而已。 当然,不光她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欧阳德与欧阳醉二人自然也很快就想明白了,以致于就连欧阳醉,都再也没有执着去大都的事。 第四百七十四章 烟台 短短几日时间,有关杨晨出卖聂乘风,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已经在大都闹的沸沸扬扬。 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散播出去的消息,也没有人知道到底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当所有人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它已经在大都城大街小巷传开了。 当朝宰相阿合马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当场发了很大的火,命令手下人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这背后的造谣生事着给揪出来。 而作为当事人的杨晨,这几天直接消失了身影,不敢再出现买大众视野当中了。 据说当初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被气死,加上前段时间那人刚刚从宰相府的大牢里逃出去,杨晨心想,多半是他在外面散播出去了这个消息。 因为杨晨内心害怕,所以最近乖乖当起了缩头乌龟。 原本经过这些年时间的淡忘,好多人都忘记了聂乘风这一号人物的存在,但是经过有心人如此一闹,聂乘风又一次成为了多数人饭后茶余的闲谈对象。 这一次,杨晨这个始作俑者则变成了人人口中的过街老鼠,要多臭有多臭。 这自然是聂东来计划中的一环,消息同样也是林北夏的人故意放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舆论的同时,恶心恶心杨晨这个叛徒。 烟台山,位于大元王朝的东部,是一处景色秀丽可餐的佳境,远观云雾缭绕,近看绿叶参差。 【天龙十二堂】的总部就位于烟台山。 寻常时候,这里几乎很少有人前来,毕竟江湖中谁都清楚,这里是属于【天龙十二堂】的地盘,【天龙十二堂】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霸道,正常情况下,压根没有人愿意跑去它的地盘找不痛快。 不过,今日不同。 日上三竿时候,有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烟台山开拔而去。 人数之多,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粗略估计一下,约摸不下万数。 他们的到来,很快就惊动了山脚下负责巡逻的【天龙十二堂】守卫们。 “站住,你们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天龙十二堂地界嘛?” “烦请尔等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面对一眼不着尽头的人海,【天龙十二堂】的守卫虽然心里多少有几分胆怯,但是他们转念一想,江湖中应该不会有人有胆子跟他们【天龙十二堂】过不去,心里的胆怯也就少了几分,纷纷大声出言斥责。 “聒噪!” 欧阳醉直接顺手将其中一人扇飞了出去,冷冷说道:“进去告诉上官老儿,让他把杨晨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既然是来找【天龙十二堂】的麻烦,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他这里天心里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没有发泄,正好有人撞在伤口上,正合他意。 其他人眼看欧阳醉直接一巴掌抽死了他们当中的一个,当场吓的抽了一口冷气,屁都没敢放一个,连滚带爬向山门内跑了。 “咱们是在此处等?还是直接进去?” 欧阳醉没有理溜掉的几人,而是转头对着聂东来问道。 这就是前几天聂东来与他们商议定下的策略,对于大都那边是谋定而后动,而对于【天龙十二堂】,他们则选择了主动出击。 不管当年之事【天龙十二堂】在里面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也不管它当时出了多少力,既然里面有它的影子,聂东来就不想放过这个毒瘤。 毕竟,【天龙十二堂】的实力不容小觑,如果不能再全盛时期就将它拿下杀鸡儆猴的话,指不定它们日后会在背后弄出什么小动作来。 尽管聂东来很清楚,【天龙十二堂】是块难啃的骨头,但是他还是毅然选择了从它开始,因为只有从它开始最合适。 如果选择从其他地方入手的话,难不保【天龙十二堂】会从中作梗,到时候恐怕聂东来他们想腾出手来对付它,都会有些力不从心。 而且,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腹背受敌可就会形成顾前不顾后的局面。 这也是为什么聂东来让林北夏让人在大都散布谣言的原因,就是为了制造一点麻烦,让杨晨自顾不暇。 “直接进去吧,反正咱们又不是前来拜山门的,嚣张一点。” 聂东来一脸玩味的说道,他的话惹的后面的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说的也是!” 欧阳醉也被他逗笑了,他发现聂东来有些地方真的很他父亲很像,之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跟当年的他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他明知道这势必是一场硬仗,虽然说是目的是为了给【天龙十二堂】一个下马威,但是【天龙十二堂】毕竟不是纸老虎,它能够在江湖中享有一定名气,自然不可能是编织出来的。 俗话说盛名之下无虚士,它能够屹立江湖这么多年而不倒,自然有它的道理与实力。 不得不说,【天龙十二堂】的确很会享受,景致雅逸的烟台山,到处亭台水榭,楼阁绰绰。 “好一处气派雅地。” 路上,聂东来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至于其他人,虽然惊艳于周遭的美景,但也只是惊艳一眼而已,并没有太多感怀。 “欧阳德,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到我【天龙十二堂】来?” “难不成你真以为我【天龙十二堂】是软柿子,任你拿捏不成?” 当众人来到烟台山半山腰的巨型广场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惊雷般的愤怒咆哮。 紧接着,一道虎背熊腰的伟岸声音轰然落在了广场正前方。 这是一位年纪与欧阳德相仿的粗狂男子,男子锦衣华服,他身上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上位气息,一看就是【天龙十二堂】当中,很有地位之人。 看到这位男子,聂东来眼皮猛然一跳,因为在他的感知当中,男子体内的气息,犹如深海波涛一般汹涌无穷。 “高手!” 聂东来眼睛微眯,眼前的男子虽然看上去粗狂,但是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绝顶高手,至少以他天境圆满级别的实力,还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也不知道此人是谁!” 聂东来对于【天龙十二堂】的人,还是比较陌生,他原来从来都没有与这些人打过交道,自然也就不认识眼前的男子了。 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给欧阳德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与之交涉。 第四百七十五章 交手 “上官带刀,我还以为你会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呢,没想到几年不见,脾气见长啊?” 欧阳德见到聂东来使来的眼色,立马开口回怼道:“也不知道你手底下的功夫有没有长进?” 上官带刀是个身强体壮的彪悍汉子,络腮胡须,身着一件暗褐色的甲胄,腹部的腱子肉格外明朗,浑身上下似乎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虽然他看上去与欧阳德兄弟年岁相差无几,但是整个人看起来要比欧阳德兄弟二人谁都有活力,尤其是他身上锋芒毕露的气息,就肉眼凡胎来看的话,要比欧阳德兄弟更加孔武有力。 即便如此,在面对他的时候,欧阳德并未露出半分胆怯,言语之间反而有些嘲讽。 “原本老夫以为,没有了聂乘风在后面撑腰,你欧阳德会龟缩在圣铉城,当一辈子的孙子。” “没想到你居然胆敢跑到我烟台山来耀武扬威,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愚蠢呢?还是有恃无恐?” 面对欧阳德的言语相激,上官带刀并没有气急败坏,反而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怎么?在圣铉城当了几年的缩头乌龟,你欧阳德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翅膀已经够硬了?能够与我天龙十二堂一较高低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眸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欧阳醉身上瞟,而且眼底深处总是带着一抹防备。 聂东来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当下心里便有了个大概,上官带刀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实际上内心精明的过分。 从他的表现不难可以看出,在自己这一行人当中,真正让他在意的那个人,居然是欧阳醉这个嗜酒如命多贪杯,近乎被江湖中所有人都遗忘的存在。 由此可见,他的眼线早已遍布圣铉城各个角落。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说,说到底并非是在侮辱欧阳德,反而是在试探欧阳醉的态度。 只可惜,对于他的挑衅,欧阳醉压根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站在一旁,完全犹如一个局外人一般。 “你天龙十二堂的名声,拿出来吓唬吓唬是他人还可以,但是如果要想搬到台面上来吓唬我,恐怕还不够资格。” 欧阳德一脸讥讽的说道:“而且,就凭你也好意思提我大哥的名头?如果他要是真在的话,我还怕你被吓得尿了裤子。” “难道你忘记了当初,你是怎样摇尾乞怜,我大哥才不屑于与你一般计较的嘛?” “你……” 上官带刀怒目圆睁,随即却又似想到了什么,把即将出口的狠话收了回去,恶狠狠的说道:“口舌之利,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如是说着,却也不曾率先动手。 “怕你不成?” 欧阳德冷笑一声,道:“今日,如果你不将杨晨那个狗东西交出来,此事不可能就此罢休。” 虽说今日他们一行人就是奔着【天龙十二堂】而来,但却需要一个契机,否则的话师出无名,传了出去会被江湖中人说三道四。 而且,以聂东来的想法来说,现在的他们,还不宜与【天龙十二堂】大规模开战,毕竟他们还需要保存实力。 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天龙十二堂】致命一击,既不需要浪费自己一方过多的人力物力,又能将【天龙十二堂】的力量一击而溃。 当然,如果能将【天龙十二堂】的总堂主上官带刀解决掉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到时候,群龙无首的【天龙十二堂】就会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情。 “杨晨?” 上官带刀冷冷说道:“找杨晨找到我烟台山来,我是该骂你愚蠢呢?还是该说你简直把我们所有人当傻子玩呢?” 在之前欧阳德第一次提到杨晨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既然欧阳德一行人能够查到杨晨身上,上官带刀不相信以【幽冥督查史】的能力,会不清楚杨晨自始至终都在大都? 很显然不可能。 那么,欧阳德带大队人马来自己烟台山要人的目的,就已经非常清楚了,他是想在对大都动手之前,先吞掉自己的【天龙十二堂】。 只可惜,上官带刀并不认为他有那样的实力。 不多时,【天龙十二堂】之人,已经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的动作很利索,很显然是受了上官带刀的指使。 可以说,他们双方各怀鬼胎,聂东来想要先行解决掉【天龙十二堂】,上官带刀又何尝不想一次性解决掉【幽冥督查史】,这个心头大患呢? “废话少说,人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面对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堵的水泄不通的重任,欧阳德脸上神色不变,冷冷问道。 不光是他,就连聂东来身后的那些人,都丝毫没有任何慌乱,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这一次来烟台山,聂东来他们带出来的全部都是【幽冥督查史】中的精干好手,寻常情况下以一敌十全然不在话下。 他们都是当年跟随聂乘风出生入死过,值得信赖的之士,只消聂东来或是欧阳德一声令下,当会跟【天龙十二堂】拼个你死我活,又怎么会被这点阵仗唬住? 上官带刀轻蔑一笑,道:“别说老夫这里压根没有杨晨这一号人,就算是真的有,老夫凭什么交给你?” “欧阳德,老夫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呀,年岁一大把了,没想到却如此天真。” 他此言倒是不假,虽然杨晨是他麾下之人,但却已经有好几个年头没有回过烟台山了,毕竟杨晨负责的是【天龙十二堂】的消息渠道,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如此甚好!” 欧阳德不怒反笑:“既然你如此不知深浅,那么你这天龙十二堂堂主的位置也算是坐到头了。” 上官带刀的话,正中他的下怀,如果他选择打马虎眼一拖再拖的话,反倒是会让欧阳德有些为难。 “就凭你?” 上官带刀一脸不屑的说道:“不是老夫小看你,你还不够资格!” 态度异常嚣张,聂东来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又一次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欧阳醉。 在上官带刀看来,自己这群人当中,能够让他有所顾虑的也只有欧阳醉一人,但也仅仅只是略微有点忌惮而已。 虽说欧阳醉此人近些年来一直非常低调,但是据上官带刀得到的可靠消息,这些年他的实力见涨不少,当年的时候,欧阳醉的天分一直都不比他差,而且由于欧阳醉对于剑道的执着,让他的实力飞速增长。 以前的时候,在【幽冥督查史】所有人当中,唯一能够让他忌惮的人并不多,欧阳醉便是其中之一,如今毅然如此。 “够不够资格并不是嘴皮子说了算,而是要在手底下见真章。” 说着,欧阳德直接轻飘飘的挥了挥衣袖,一股肉眼可见的气劲携带者万马奔腾之势,瞬间便来到了上官带刀近前。 上官带刀冷哼一声,瞧也不瞧一眼,直接虎躯一震,直接化解掉了欧阳德的功力,顺势伸手对着欧阳德一点,只见一道利剑一般的手指印直接凝聚而出,向欧阳德袭来。 这是上官带刀的成名绝技“震魂指”,传闻中此招者,如果实力不够强劲的话,会在片刻之间魂魄碎裂,直接无外伤而亡。 对于欧阳德的突然出手,上官带刀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多少有些恼火,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欧阳德见状,面色凝重,直接在身前凝聚出一头仰天雄狮,雄狮张开裂天大嘴,竟然直接将上官带刀的“镇魂指”给吞进腹中。 “三禽化清功?” 上官带刀眸子微凝,他没想到以欧阳德并不惊艳的资质,居然将这种功法参透了。 他之所以能够认识得“三禽化清功”,是因为他之前就见到过这种功法,不过他所见到的“三禽化清功”,与欧阳德所展示出来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在上官带刀看来,欧阳德所展示出来的“三禽化清功”,也就勉强达到入门而已。 即便如此,他也非常惊讶,据说“三禽化清功”的修炼条件可不是一般的苛刻,寻常人压根无法修炼。 欧阳德虽然利用“三禽化清功”的优势,成功化解掉了上官带刀的“镇魂指”,但却并非轻而易举,等到“镇魂指”余威消散殆尽的时候,他的脸色也跟着猛然一白。 心头更是大震,他这才明白,原来上官带刀的武道修为已经领先了自己不少。 对此,欧阳德多少有些无奈,原本他的武道天赋并不差,但那也只是相比于普通人而言,如果放眼他们这一阶层的话,他的天赋也就只能算作中庸而已。 他之所以能够修成“三禽化清功”,还是当初沾了聂乘风的光而已,也不全是他自己的努力,即便如此,这些年来,他“三禽化清功”的瓶颈却丝毫没有打破,一直处于初级阶段。 就算是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与上官带刀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与人家的差距居然会如此之大。 一旁的欧阳醉倒是神色如常,古井无波,眸子里依旧是散不去的浑浊,偶尔都会提着酒葫芦,饮上一口。 同样内心毫无波澜的还有聂东来身侧,因遮盖了容貌而显得毫不起眼的林北夏,自始至终,林北夏连头都没有抬过,似乎上官带刀这等人物,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这个自带朦胧色彩的神秘女人,聂东来看不透,也参不透。 第四百七十六章 开口 然而,还不等欧阳德松上一口气,上官带刀的下一轮攻击已然后发而至。 这一次,他再没有像之前一样,使用远距离攻击,而是直接握手成拳,直挺挺朝欧阳德面门砸来。 如期而至的还有他那彪悍粗狂的身体,按照他与欧阳德二人比例悬殊太大的外形特貌,就算是他一拳犹如轻柔棉帛,恐怕单单依靠身体的重量,欧阳德都要被无情碾压了。 待到上官带刀的拳头来到欧阳德面门近前的时候,欧阳德这才好似刚刚回神过来一样,慌忙抬手招架。 倒不是因为他反应太慢,而是刚刚在与上官带刀的对拼当中,他受了些许内伤,体力有些不太能够跟得上。 只听“咚”的一声,上官带刀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欧阳德的胳膊上,震得他连连后退了好几部,这才稳住身形。 不过,当欧阳德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众人这才注意到,在他的嘴角处,赫然有殷红的鲜血流出。 见此情形,上官带刀狞笑一声,戏谑道:“看来几年时间不见,你嘴皮子上的功夫的确长进不少,但是手底下的功夫却平平无奇嘛!” “也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勇气,敢跑到老夫的地盘上来撒野?” “欧阳德,老夫奉劝你一句,趁现在老夫心情好,赶紧带着你的人早点滚吧!” “既然没有那个实力,以后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免得给自己找不自在。” 态度嚣张的让聂东来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过,上官带刀虽然嚣张的不可一世,但是似乎并没有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想法,这让聂东来很是想不通。 按理来说,一直以来【幽冥督查史】与【天龙十二堂】都处于敌对状态,一旦有任何机会,都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天龙十二堂】之所以会龟缩这么多年,主要还是因为当年被聂乘风打怕了,而聂乘风本身就并非嗜杀之人,这才使得【天龙十二堂】可以苟延残喘,如若不然的话,恐怕【天龙十二堂】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消失了。 但是上官带刀不同,以他蛮横无理的姿态,一旦有了机会,定然恨不得将【幽冥督查史】连根拔起,他想要称霸武林之事,在江湖中早就人尽皆知了。 可是这一次,上官带刀的态度却很迷惑,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他忌惮欧阳醉的实力不成?” 聂东来心下暗自思忖着,不过很快,他就将自己心头的这种想法排除掉了。 虽然他不知道上官带刀到底知不知道欧阳醉的真正实力,同样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孰高孰低,但是,如果单单只有欧阳醉一人之力的话,恐怕像上官带刀这等自傲之人,断然不会未战先怯。 “难道是因为她?” 聂东来不由得又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掩面而立的林北夏身上,心中始终存了一丝疑问。 欧阳德的面色瞬间涨红成了猪肝色,冷冷的看了一眼大放厥词的上官带刀,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他刚欲准备拼命,却听到聂东来不咸不淡的话语,自耳边响起。 “上官带刀是吧?想必如果你不是聋子的话,之前我欧阳叔叔的话,你也应该已经听的很清楚了。” “我们来此,只为一人,只要你交出杨晨,自当皆大欢喜,我们也没有精力去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如若不然,恐怕今日之事,已是很难善了,就算是欧阳叔叔答应你,我也不能答应你,就算是我答应了你,你当问过我身后这一众弟兄们,可否愿意答应你?” 说着,聂东来还不忘伸手指了指他身后一众人,而他身后的一行人,虽然没有只言片语,但是眼神中却无一不是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凶光。 上官带刀原本正在为轻而易举击败欧阳德而洋洋得意,骤然听闻他的声音,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可当他看见出口狂言之人,居然是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的时候,脸上瞬间布满了寒霜,喝道:“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大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就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也敢威胁老夫?小心老夫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不由得他不生气,没看到除了欧阳德之外,就连欧阳醉,来到此地之后都始终一言不发嘛? 你一个跳梁小丑般的角色,居然也敢跑出来冲撞于自己,简直是不知死活。 聂东来无所谓的笑笑,道:“老匹夫,别光逞口舌之利,你要是有那本事的话,尽管可以放马过来试试!” 上官带刀虽然面沉如水,但却被聂东来唬的一愣一愣的,居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出手,而是冷冷的盯着聂东来,心里暗自盘算着,聂东来到底有怎样的底气,居然胆敢以这种口吻与自己说话。 对于聂东来,其实他也有着拿捏不准,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感知到聂东来的武道修为,虽然他心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可能会抵得上自己这个浸淫武道大半生之人,但是由于看不透聂东来,他也不敢贸然出手。 “怎么?不敢?” 聂东来有些失望的开口道:“原来天龙十二堂的堂主,居然是个没有胆的孬种,怪不得天龙十二堂全是些鸡鸣狗盗之辈。” 之前他在赌,赌上官带刀此人疑心过重,自己越是表现的镇定自若,他就越是并不会轻易向自己出手。 很显然,他赌对了,上官带刀这种老狐狸,什么事都算得十分精明,寻常越是没有把握的事情,他就越是小心翼翼。 “你……” 被一个小辈如此出言侮辱,就算是寻常涵养不错的人,都不见得能够承受,更何况上官带刀向来脾气火爆,自然是忍受不住。 可就在他忍无可忍,准备出手给聂东来一番教训的时候,一直沉默在侧的欧阳醉却突然出声了。 “上官带刀,我劝你最好是按他们的意思办,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欧阳醉虽然话不多,但却很霸气,丝毫没有给上官带刀任何回旋的余地,也丝毫没有顾及他的脸面。 语气平淡,但却不容置否。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一脚 听闻此言,就算是桀骜不驯的上官带刀也是忍不住微微一愣,而后正视着欧阳醉的眸子,皱眉说道:“你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世人都说你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可是老夫却不相信,自始至终老夫都从未小看过你。” “因为老夫很清楚,一个可以将剑道融入骨子里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轻易屈服的,因为有些东西就如同你身上的血液一样,融入到了你的骨髓里,想要丢掉?谈何容易?” “或许曾经你也颓废过一段时间,但是老夫清楚,那只是一个短暂的过程而已,在幽冥督查史当中,能够让我放在眼里的人,其实并不多,你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一。” 在面对欧阳醉的时候,上官带刀并没有表现出以往的嚣张自信,恰恰相反,他的脸上遍布凝重。 “是我的荣幸!” 在面对外人的时候,欧阳醉永远都是惜字如金,似乎多说一字,都是在浪费他自己的口水。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的让人看不出深浅。 “事实证明,老夫并没有看错,这些年来,你的武道修为一点都不曾落下。” “前段时间,你一言惊退童千策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其实你若是当时想留下他的话,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你没有那么做,而是故意放了他。” “虽然说童千策的武道修为的确差劲了些,但是在审时度势方面,我还是挺欣赏他的,只是不知道他带回去的消息,够不够童千雄消化。” 上官带刀自顾自说着,似乎对于欧阳醉的底细知之甚详。 欧阳醉不可置否,说道:“看来你的眼线的确不少,而且你也很善于猜测。” 突然,他话锋一转,道:“既然如此,根据你所得到的情报,你猜一猜看,我能够胜你的几率有多大?” 【天龙十二堂】在圣铉城安插眼线的事情,他就算是用脚指头都能够想得出来,只是这些年他因为无心圣铉城的事务,并没有注意这些东西。 上官带刀认真想了想之后,拧眉说道:“据我判断,大概在五五开吧!” 像他这样自负的人能够承认欧阳醉与自己的实力在伯仲之间,也算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其实,他并没有将话说的太满,尽管他在圣铉城安排了不少的眼线,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圣铉城的事情。 但是,说到底欧阳醉的实力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他也不能够十分清楚,因此,在他看来,五五开的评价,已经算是给足了欧阳醉面子。 欧阳醉哑然失笑道:“五五开?你倒是很自信嘛!” 上官带刀挺了挺胸膛,道:“我对自己的实力向来自信。” 欧阳醉难得看了他一眼,道:“自信是好事,但如果是自负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上官带刀不以为然,道:“自信也好,自负也罢,但凭实力说话。” 欧阳醉盯着他瞧了一会儿,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愿意交人喽?” 他并不想再与上官带刀太多废话。 “想必你们应该多少有些了解,杨晨此人压根就不在这里,要我拿什么交?” 上官带刀不相信,以【幽冥督查史】的能耐,会查不出杨晨压根不在总部,恐怕他们这次来,绝不会是仅仅因为此事。 “这个我不管,只要他是你的人,那我找你要人肯定错不了。” 欧阳醉摇了摇头,道:“他在也好,不在也罢,这都与我无关。” “我只要他的人,因为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就应该得到应有惩罚。” 说这些话的时候,欧阳醉眸子里的杀机一闪而逝。 尽管只是短短一瞬间,但是密切注意着他的上官带刀,还是注意到了,在那一瞬间,欧阳醉眸子里犹如实质的凝练杀机,让他心头狠狠跳动了一下。 而当他狐疑的时候,杀机又消失得一干二净,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上官带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连带着他的心里也隐约出现了一丝不踏实。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一时间又没办法说出来。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原本,上官带刀还想辩解什么,但是欧阳醉却直接一句话封住了他的嘴,没有让他再说下去。 “既然你冥顽不化,那就出手吧,我给你一个机会。” “切莫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一语罢,他双手背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好,既然如此,那我成全你便是。” 上官带刀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一缕怒气,他不喜欢欧阳醉的说话方式,很讨厌,自然也不会再给他什么好脸色。 “出手吧,你只有一次机会!” 欧阳醉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深吸一口气,上官带刀努力压下心头的怒气,寒声道:“冥顽不灵,看招!” 说话间,闪电般探出右手,在身前猛然一挥,只见一道数米长的大刀自他身前轰然落下,径直劈向欧阳醉。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蓄势,或许是因为他清楚欧阳醉绝非泛泛之辈,因此想要趁其不备一击击溃。 由此可见,他既然能够稳坐【天龙十二堂】第一把交椅,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的手段虽然不算光明,但是战场之上,除了纯粹的武力之外,心机城府也尤为重要。 就在他蓄势凝聚出的大刀劈下的时候,广场之上弥漫着一种毁灭的气息,可见他这一招的威力,绝对非同寻常。 所有人都一脸惊色的盯着他身前的大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些武道修为靠后之人,更是被他的余威逼的连连后退。 在如此威势之下,能够保持平静之人少之又少,欧阳醉便是其中一人。 他双眼微眯,盯着上官带刀凝聚出的大刀,直到它来到自己身前一拳距离之时,这才闪电般探出手,在刀身上轻轻一扣。 “铛!” 一声清脆的金戈碰撞声过后,上官带刀费尽心思凝聚出来的长刀直接溃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招已过!” 欧阳醉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惋惜上官带刀太弱,还是在嘲讽他不将规矩。 而后,直接一步踏出,便来到了上官带刀身前,抬腿一脚直接向上官带刀胸膛踩去。 “什么?” 上官带刀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使出浑身解数防御,只可惜,为时已晚。 “嘭!” 欧阳醉结结实实的一脚,直接踩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整个人踩进了广场边缘的假山里去。 绕是他已经使出了浑身吃奶的劲,但是在欧阳醉这平平无奇的一脚面前,他就像是一名邯郸学步的婴幼儿一般,压根无力抵挡。 人群中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就连聂东来都不得不承认,欧阳醉着实很强,近乎强到了一个他所不能认知的程度。 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这一脚,欧阳醉压根没有动用任何武道功法,而是单纯的一脚之力,可就算是这单纯的一脚之力,上官带刀倾尽全力也丝毫没有办法。 回头再想想他之前夸夸其谈,说与欧阳醉五五开的笑话,众人都觉得有些幼稚。 连人家平平无奇的一脚都抵挡不住,他又有什么资格与人家五五开? 他,配吗? 第四百七十八章 封山 不大一会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上官带刀终于从假山中挣脱了出来,不过此时的他早已变得灰头土脸,嘴角更是鲜血淋漓,脸上兀自带着错愕与不可置信。 他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广场上的气氛也一度变的沉闷无比,不光是上官带刀,所有人的脸上都写尽错愕,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前一刻还嚣张跋扈的上官带刀,居然会被一个醉鬼一样的人一招秒杀。 就连聂东来都有些不敢相信,儿时的他虽然对欧阳醉甚是熟悉,但是这么些年未见,他也并不清楚欧阳醉现在的实力,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也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将他当做一个嗜酒如命的沧桑老人。 之前,上官带刀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上官带刀虽然为人嚣张,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根据聂东来初步判断,他的实力至少应当在天境顶峰级别,饶是如此,他居然连欧阳醉一招都接不下,可想而知,欧阳醉这个表面上看上去朴实无华的老人,一身武道实力早已臻至化境。 半晌,上官带刀这才铁青着脸,对着欧阳醉问道:“你居然已经突破了那个境界?” 尽管他已经猜到了结果,可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毕竟,那可是正儿八经传说中的境界,即便是以前江湖人才济济的时候,也没见谁达到过那样的境界。 就连江湖中最惊艳才绝的聂乘风都没有达到那样的高度,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可是,他却又不得不信,因为以他的实力,天境之中能够是他敌手的,估计都不会超过个位数,更别说是想欧阳醉这样,直接一招将自己击败了。 原来,他一直很自信,如果给他五到十年时间,他绝对有信心突破,他也时常因此而沾沾自喜,因为一旦他突破的话,那他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江湖第一人。 可是,现实总是如此残酷,在他的脸上毫不留情的扇了一巴掌。 “摸索出了一点门槛吧!” 欧阳醉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而是很认真的说道:“我已经给了你又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他并没有说谎,刚刚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的话,估计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上官带刀这一号人物了。 不是他太过仁慈,而是在没有搞清楚事情始末之前,他并不想手染鲜血。 虽然聂东来的想法也不错,但是欧阳醉并不是特别同意他的想法,因为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杀了上官带刀,会换来【天龙十二堂】的反扑,还是内讧。 如果是内讧,那自然再好不过,但如果是殊死反扑的话,虽然他不惧,但也会对【幽冥督查史】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是他并不想看到的结果。 因此,欧阳醉没有赌,他虽然好酒,但却从来不好赌,因为他知道,不赌便没有输赢。 上官带刀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清楚欧阳醉如果真的已经踏入了那个境界的话,他之前的确已经手下留情了,如若不然的话,自己不可能挡的住他一招。 斟酌半晌,他凝神问道:“非要杨晨不可?” 之前欧阳德已经点的很清楚了,因此他压根不需要开口,就知道欧阳醉为何会找杨晨,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话估计能改变欧阳醉决定的机会很渺茫,但是他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他期望着那百分之一的机会出现。 “不错,非他不可!” 欧阳醉说的很严肃,“而且我们只要他一人。” 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两道过不去的坎,欧阳德也不例外。 而他心里的坎,不多不少,刚好两道,一是爱人的离去,而是兄弟的失踪。 因此,对于杨晨此人,他势在必得,因为他一定要查明七年前的真相。 他已经错失过一次机会,遗憾过一会了,他不想错失第二次机会,再遗憾一会。 “或许我说的话你并不一定会信,但是如果你非要杨晨不可的话,现在我没办法将人给你。” 上官带刀叹息着说道:“他是我天龙十二堂的人不假,但是他已经有好几个年头没有回过烟台山了,因此,他本人压根就不在这里。” 末了,他怕欧阳醉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带人搜山,我绝不会拦。” 事实上,现在的他也是骑虎难下,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欧阳醉他们还是不请自来的神。 他心里很清楚,恐怕想要三言两语将之送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即便如此,他不得不送,毕竟这群瘟神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鬼知道会出现什么乱子。 欧阳醉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应该清楚,我要的并非这些。” 上官带刀被他一眼看的有些心悸,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道:“据我所知,杨晨这些年一直都在大都,而且跟朝堂一些人有的比较近,如果你们想要寻他的话,或许可以去大都走一走。” 看着欧阳醉的眼神,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似乎如果自己不说实话,他下一秒就会将自己杀了一样。 上官带刀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神,里面似乎充满了暴戾与沧桑,只一眼,便可以让人神魂俱裂。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他还是如实将杨晨卖可出去,哪怕是杨晨再重要,也不可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不是? 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只有摆脱了当下,才会有想办法应对的机会,如果连当下都摆脱不了的话,那任何东西不就成了笑话? “还有呢?” 欧阳醉收回了眸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还有什……” 上官带刀本想问,可是一个“么”字却突然卡在了嗓子眼里,怎么也出不来了,他的心里突然豁然开朗。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了欧阳醉一行人的来意,他们压根就不是为了寻杨晨而来,根本就是为了要一个说法而来。 可笑他一直自诩聪明,居然连这一点都未看透,【幽冥督查史】什么人?如果他们想要找一个人的话,又何须劳师动众?或许他们早就将杨晨的行动轨迹查的一清二楚了,哪里还需要自己告密? 不过,他也庆幸自己没有说谎,如若不然的话,恐怕自己就会被欧阳醉第一时间斩于手下。 上官带刀的心里一瞬间生出了许多怨念,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欧阳醉他们居然如此歹毒,绕了一大圈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让自己往里面跳。 不过他却不敢将这些怨念表现出来,而是依旧假装什么也不清楚,轻声说道:“或许之前咱们之间彼此有过一些嫌隙,但那已经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放心吧,从此以后,天龙十二堂的其他人对决不会再插手干预这些事情,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上官带刀知道,自己今日如果不表这个态的话,恐怕欧阳醉依旧会不依不饶,与其让他强制提出来,还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 “你能做得了这个主?” 欧阳醉想了一会之后开口问道。 上官带刀差点没有一口气背过去,心中的愤怒差点将他的理智吞噬,只怪欧阳醉嘴上太不饶人,他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天龙十二堂】第一把交椅,如果连这点话语权没有的话,他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废了好大一番功夫,上官带刀才自我安慰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沉声说道:“至少此处所有人的主,我还做得了。” 他环顾周围一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烟台山。 “好!” 欧阳醉点点头,也不废话,道:“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封山半年,半年时间里,这里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 “如果有谁在此期间出山,杀无赦!” 他并没有与上官带刀商量,而是直接以命令的口吻告诉他该怎么做,至于上官带刀心里怎么想,欧阳醉压根不在乎。 如果上官带刀听话,一切好说,但如果他不听话,斩了便是。 他之所以留着上官带刀的性命,最主要的不过是想要一个人来稳定此处的局面而已。 上官带刀虽然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嘴上却是有苦说不出,既然欧阳醉都已经说出来了,那就说明着并非是他临时起意,或许在他来到此处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结局。 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在为此做铺垫而已。 可是上官带刀却无能为力,谁叫他技不如人呢?这种情况下,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好!” 一个字,几乎花光了上官带刀所有的力气,从他牙缝里硬生生蹦了出来。 “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的话,天龙十二堂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欧阳醉一行人最终还是走了,留下一句浓浓的威胁之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他们走了以后,气愤至极的上官带刀大叫一声“欺人太甚”之后,直接一掌拍碎了广场边缘的那座假山。 此后的时间里,【天龙十二堂】真的封山半年,听闻那段时间,上官带刀突然苍老了好几岁,脾气变得比以前更加暴躁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对话 圣铉城,救死不救伤医馆。 穆桂天正坐在窗前的长凳上,望着窗外即将坠落的夕阳发呆。 都说黄昏的夕阳无限美好,可是在穆桂天眼中,红霞遍布的西边天际,虽然看上去有些绚烂,但是却实实在在少了很多的活力。 怎么看都有些压抑,或许跟他此时此刻百无聊赖有很大一部分关系吧。 林悦舒在他身后,默默收拾着医馆原本杂乱的细碎,倒是忙的不可开交。 她时不时都会抬头瞄一眼窗前静坐的穆桂天,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至于苏开仙,早已没有了踪影,就连穆桂天也不晓得他去了那里,自从他将穆桂天二人护送至此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穆桂天也没有问他要去何处,他也没有说,只是走的时候,显得很急,穆桂天料想,定然是父亲给他安排了其他事情,自己也不便多问,也就由着他去了。 他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穆桂天倒也不为他操心,因为他知道苏开仙的实力,如果自己小心一点,不管是在圣铉城这一亩三分地,还是在江湖上,以他的实力还是很吃的开。 他们已经来到圣铉城好几日时间了,每天除了林悦舒忙着整理医馆的细碎之外,基本上无所事事。 当然,这也多亏了父母走的时候让林悦舒也跟了过来,不然的话,仅仅只凭穆桂天一个人的力量,别说是打理这些了,就光想想估计他都觉得头疼。 当然话说回来,如果林悦舒没有来,就单单穆桂天一个人的话,他自己恐怕也找不出这么多的细碎来整理。 男人嘛,粗心大意是家常便饭,很多事情都是得过且过,尤其是日常生活上的细碎,房屋卫生各个方面,自然不可能那么挑剔。 可是女人就不一样了,她们天生就对这些生活琐碎的细节问题比较在意,就好比林悦舒,这间原本普普通通的医馆,经过她这几天不断的不懈打理维持,如今却变的仿佛她与穆桂天两个人的爱巢一般温馨。 “哎!” 突然,穆桂天将双手托在了下巴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林悦舒连忙回过头问道:“怎么你这几天看上去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心事啊?” 穆桂天这几天一直都不在状态,这一点她早就发现了,只不过她一直没有出声问他,怕穆桂天有什么难言之隐。 当再一次听见穆桂天叹息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也没什么,主要是天天待在这里太无聊了。” 穆桂天突然转过身,道:“我上次出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算算时间他也该回圣铉城,可是到现在却还是杳无音信,倒是让人有些担心。” 对于林悦舒,穆桂天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如实说道。 “朋友?” 林悦舒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道:“男的还是女的?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末了,她像是怕穆桂天误解,连忙又道:“再说了,咱们这几天又没有出去过,你怎么知道人家回来没回来?” “悦舒姐,我的朋友里头,那有女的?” 穆桂天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他回来的话,按理来说肯定会来这里的,可是这几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虽然他不清楚林悦舒为什么会问聂东来是男是女,按理来说以她对自己的熟悉程度,自己都有哪些朋友,她还不是一清二楚? 穆桂天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他与聂东来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而且还是在老爷子的安排下,仓促之间就认识的,可是不知怎么地,他最近心里头老是会为惦记着他。 不知怎么地,听到穆桂天所谓的朋友,不是女人的时候,林悦舒的心里突然缓了一口气,道:“说不定人家有什么事给耽搁了行程呢?” “这有什么好着急的?既然他回来的时候回来这里,咱们在这耐心等着便是。” 对于穆桂天,就连林悦舒自己也说不上自己对他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亲情固然必不可少,但是除了亲情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不一样的情愫掺杂其中。 就连这种情愫是什么时候开始发酵的,她自己都不清楚。 “但愿吧!” 穆桂天有些失落的说道:“希望他没有遇到什么糟糕的事情。” 穆桂天倒不是担心聂东来的实力,而是他很清楚聂东来的性格,他的性格太过温和,不适合在这个江湖中行走。 就拿上一次他们进城的例子来说吧,要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遇到刘昊那样的人,那有他的好果子吃? 可是聂东来不同,他宁愿选择息事宁人,也不愿意争取自身的利益,这种性格,很容易吃亏。 “你老是替别人着想,从来都不肯为自己想一想。” 林悦舒放下手头的细碎,坐到穆桂天身旁的长凳上,亲自为他们二人各自斟了一杯茶,道:“你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了。” “总不能每一次义父义母提到的时候,你都选择逃避吧?你是知道的,义父义母他们也没少在这件事上替你操心。” 说话的时候,她都不敢看穆桂天的眼睛,兀自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悦舒姐,你也知道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我的朋友圈子里连个女生都没有,让我上那里去找?” 穆桂天埋怨道:“更何况,这种事情需要两情相悦,八字连个一撇都没有,我如何考虑啊?” 再望一眼身旁的林悦舒,他又忍不住打趣道:“再者说了,你不也还没有成家了嘛?我又什么好着急的?”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女孩子,跟你能一样嘛?” 见他压根不开窍,林悦舒有些老羞成怒。 “怎么就不一样了?男女之分不就是个性别差异嘛?还能有什么不一样?” 穆桂天一脸的不以为然。 “好了好了,反正我又说不过你,真拿你没辙。” 林悦舒闹了个无语,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那这样好了,到时候咱们一起成家,义父义母他们二老指定高兴。” 穆桂天虽然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是经她这么一闹,穆桂天心中的惆怅一下子消失了大半,有些无奈的说道:“话虽不错,可你毕竟是姐姐,理应你先成家,然后我这个当弟弟的再成不是?” “反正又不是亲姐姐。” 林悦舒有些执拗的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可得答应我。” 反正林悦舒也清楚,穆桂天在这种事上反应向来迟钝,该争取的,她还得积极争取,至于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悦舒姐,虽然你并非我亲姐姐,可是我一直都拿你当亲姐姐一般对待。” 穆桂天的脸色瞬间变的严肃了起来,“我打小就你这么一个姐姐,那你就得做我一辈子的姐姐,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你想得美!” 听着穆桂天有些旖旎的话语,林悦舒嫣然一笑,而后一脸认真的问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穆桂天虽然脑子还是有些懵,搞不懂林悦舒心里头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望着她并不像开玩笑的脸色,只好赔着笑连连点头,道:“答应,答应,怎么会不答应呢?” “这才乖嘛!” 林悦舒的脸上瞬间有布满了笑容,像是一个吃了蜜糖的孩子一般开心。 穆桂天无奈摇了摇头,暗想:“女人的心思,果然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深沉,让人琢磨不透。” 第四百八十章 怪事 同一时间,圣铉城一座普普通通的客栈当中,客自来独自站在客房内的窗户前,一脸愁容的望着外面即将进入夜间繁华的圣铉城,额头的眉梢几乎挤成了两座山丘。 “圣铉城如此之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呢?” 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更何况,我现在连他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又该如何去找呢?” 此时的他心烦意乱,自从离开长校镇之后,他一路颠沛流离,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苦难才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圣铉城。 原本以为来到这里之后,很快就会找到聂东来,那曾想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这里远比自己想象中雄伟大气了不知多少倍。 远远不是长校镇那种小地方所能比拟,以前在长校镇的时候,他当惯了大少爷,从来不知饥饿辛苦,如今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环境,他一下子就没有了主心骨。 尤其是一想到来时的路上,遭受的各种罪,心里的委屈别提有多少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安安分分在长校镇做一个纨绔子弟不好吗?” 尤其是想到一路而来,不是被人蒙骗,就是风餐露宿,他的心中瞬间就打起了退堂鼓。 再加上出来的时候,父亲客正华并没有给他太多的银两傍身,加之他纨绔惯了,一路上大手大脚的花销,而且还被别人骗走了不少钱财,来到圣铉城的时候,身上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 就连一个像样一点的客栈都住不起,最终不得不强迫自己找了一个蚊蝇鼠蚁到处乱跑的栖身之所,就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他的心里就别提有多难受了。 “要不再打道回去?” 突然,这个念头不了遏制的从他的脑海中跑了出来,客自来虽然很心动,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将这种不靠谱的想到狠狠甩出了脑海。 “不行,先不说自己身上现在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恐怕人还没回去,就已经饿死渴死在荒郊野外了,就算是身上银两充足,也不能就这样回去,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再说了,如果自己就这样回去,恐怕又要被父亲一顿鞭策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就不信了,我堂堂客家大少爷,离开了父母余荫,就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地来?” 可是他转念一想,身上的银两现在已经几乎见了底,到时候如果还没有找到聂东来的话,自己又该如何生活呢? “难不成去路边乞讨?” 一念至此,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的拥挤人潮,突然有些心血来潮,“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在这里乞讨恐怕还是一个很不错的营生。” 这两天他也大概熟悉了一下圣铉城,到处走动了一下,他发现在圣铉城这座硕大的城池里面,居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叫花子。 由此可见,圣铉城还是一个很富裕的地方,往往越是富裕的地方,行乞就越是容易。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呢?” 正当他憧憬着美好的行乞生活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凉风打断了思绪,紧接着,客自来老脸没有由来的一红,连忙想道:“想我堂堂客家大少爷,怎么能干行乞这种为人不齿的勾当呢?饿死也不干。” 不过,摸一摸腰间瘪瘪的钱袋子,他的心思又动摇了,“或许这也为此不是一门生存之道。” 他当下最愁的问题,反倒不是聂东来的行踪了,而是自己的生计问题。 生计乃是人生第一大问题,如果连生计都解决不了,什么理想、目标不都成了扯淡嘛? 幸亏穆桂天并不知道,在同一座城市里面,居然还有人会跟自己一样关心聂东来的下落,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请客自来好好吃喝它一顿,保证给客自来安排的妥妥当当。 不过,估计他俩一旦真遇到一块儿的话,恐怕过不了几分钟时间,就将聂东来抛在了脑后,吃吃喝喝吹牛吹的不亦乐乎了。 ………… 等聂东来一行人再次回到圣铉城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虽然他们并没有在烟台山耽搁多长时间,但是这一来一回,便是半个月时间。 这还是他们所有人来回都马不停蹄,不敢有丝毫耽搁的情况下,如果中途稍有耽搁,恐怕需要的时间,只会更长。 毕竟,两地的路途十分遥远,再加上他们得保证所有人的脚程跟的上。 半个月的时间里,圣铉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还是一派平静祥和之气。 也没有那个势力,趁着他们一行人出去的空挡,出来挑事捣乱。 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因为他们各大势力,都没有那个精力与功夫。 这还得从圣铉城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说起。 约摸是在聂东来一行人离开后的第三四天的时候,圣铉城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位实力卓绝的神秘人。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就如同没有知道他究竟是如何走进圣铉城,什么时候走进圣铉城的一样。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实力非常强悍,已经强到了一种超越很多人认知的境界。 人们知道他,还是因为他仅以一人之力,便直接挑了圣铉城四大势力,前前后后总共仅仅只用了四天时间而已。 在那四天时间里,他将圣铉城除去城主府与已经不知所踪的【听风堂】之外的其他几大势力的所有高手,一一挑了一遍。 但结果却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几乎圣铉城四大势力的所有高手,都没有办法在他手底下走过一招。 那怕是有势力的高手群起而攻之,都被他一两招就打的落花流水。 他的强,压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最终,他在轻伤重伤了不少武道高手之后,飘飘然离去,突然就消失在了圣铉城当中,没有人知道他何时离开,如何离开的。 来也悄悄,去也悄悄,不惊动任何一人一组物,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 只有那些被他打的落花流水,畏畏缩缩龟缩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不敢露头的几大势力们,才得以证明,他确实曾经来过。 因此,慑于神秘人的威势,这些日子,圣铉城的其他几大势力都特别安分守己,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过他们所有人的心头,都无端无故蒙上了一层阴霾,所有人都在猜测神秘人的来历。 但是得出的结论,确是异常一致,他们几大势力的人,都一致认为此人是【幽冥督查史】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这场悄无声息的博弈当中,唯一没有收到波及的,就是城主府,【听风堂】这个早就桃之夭夭的丧家之犬,自然被他们一致排除在外。 不过,还有少数一部分人,并不这么想,他们认为,神秘人自始至终都是在找寻几大势力的高手在练手,而当时的城主府,刚好是高手力量最薄弱的,他们所有的高手,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出城去了。 但事实究竟如何,压根没有人知道,就连作为当事人的几大势力,也不敢肯定,只是猜测而已。 第四百八十一章 议论 这事传到聂东来耳中的时候,他还特意询问了欧阳德一番,看他是不是真的留了这么一个后手,趁他们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去扫其他几大势力的兴。 当然,他并没有责怪欧阳德的意思,毕竟如果这件事真是他安排的话,聂东来不得不说他这个还真是面面俱到。 之前离开的时候,聂东来压根没有向这方面去想,因为恢复记忆的他,对圣铉城虽然是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毕竟他已经远离了这座城池太长时间,好多东西都已经变的模糊不堪了。 而且,当时的他也只是心血来潮,仅仅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敏捷思维,去衡量当下事情的变故,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涵盖在里面。 但是欧阳德不一样,他已经经营了圣铉城好几年时间,自然比他这个愣头青考虑事情要考虑的周到太多。 只是,有一件事聂东来毫无头绪,那就是他想不到城主府除了欧阳醉之外,究竟是什么人能够有一人横扫各大势力的实力,恐怕就连欧阳醉的实力,要做到这一点也是够呛吧! “难道是欧阳叔叔秘密训练出来的恐怖王牌?”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似乎有些不合逻辑,如果欧阳德手底下有这样的能人异士的话,恐怕早就曝光在世人眼中了,又怎么会一直默默无闻呢? “难道是他的什么要好朋友?被他请过来搅局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可以说得过去。 甚至聂东来心底在暗暗思忖揣度,也不晓得这样的人物,与欧阳德的关系怎样,不知道能不能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如果将此等人物拉到自己阵营的话,或许会对自己接下来的大都之行,起到非同小可的关键作用。 “回头一定得跟欧阳叔叔好好聊聊此时!” 结果,经他这么一问,欧阳德他们所有人当时也是一脸蒙圈,别说是留什么后手了,就是能够有这种一人横扫各大势力的人,在【幽冥督查史】当中也很难寻到,除了欧阳醉这个怪胎以外。 当他们初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欧阳德还在心里想着,应该是聂东来师父那老家伙来到了圣铉城呢,毕竟在他所晓得的所有人当中,能够具备这种实力的人并不多,而那个已经多年未见的老和尚,应该可以做到。 不光是他,就连欧阳醉都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二人的圈子相差不大,所能想到的人,自然也相差不大。 可是,当聂东来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的时候,他们二人皆是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欧阳醉虽然对自己的实力挺有信心,但是在连续四天之内,连挑圣铉城四大势力,就连他也不敢打这样的保票。 其他几大势力当中,不乏一些惊艳才绝之辈,天知道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达到这样的高度。 别说是连续四大势力了,就算是这次【天龙十二堂】之行,欧阳醉都隐约觉得事情有些反常。 上官带刀什么样的人,他可是一清二楚,那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滚刀肉,但是这一次,面对自己等人的挑衅,他答应的也未免太爽快了些。 尽管自己与他比试的时候,可以完全秒杀他,但那也只能证明上官带刀自己的实力不如自己,仅此而已。 可是,【天龙十二堂】能够在江湖横行这么多年,他的底蕴绝非自己等人看到的那么简单,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它也不可能在江湖上横行霸道如此之久。 对于这个自己早就有所留意的江湖势力,欧阳醉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了解,哪怕这几年自己从来都没有在江湖中抛头露面过,可是那些自己一早就掌握的信息,早就已经牢牢印在了欧阳醉心中。 至少,这一次前去,他并没有见到【天龙十二堂】另外一位特别厉害的人物,这也是欧阳醉一路上心神不宁的原因。 他总觉得,这背后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兄弟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欧阳德脸色诧异的问道:“东来,这个神秘人难道不是你师父他老人家嘛?” 在他看来,如果是那老和尚的话,聂东来应该知情才对,毕竟他不久前才刚刚回过一趟灵台山。 闻言,聂东来欣喜若狂的说道:“我师父?难道真的是他老人家?” 如果真是师父来了圣铉城的话,那就说明之前的面具人并没有骗自己,师父他老人家真的没出什么事情。 而且,聂东来也很想见师父他老人家一面,看看他的近况如何。 欧阳德脸色更怪了,忙问:“难道你之前回去的时候,他没有与你提究过什么?” 虽然聂东来回来的时候,跟走的时候一样,同样是孤身一人,可是按理来说,这种事情老和尚怎么着也会跟聂东来提一嘴才是,但是怎么看聂东来的样子,似乎压根不晓得一样。 “说来惭愧,其实上次回去,侄儿压根连师父他老人家的面都没见到。” 聂东来一五一十将上次回去的情形说给了他们听,这件事之前欧阳德他们没问,聂东来自然也就没有提及。 “如此说来,老和尚的寺庙给人拆了?” 听完聂东来的诉说,欧阳德简直怒不可遏,提高了分贝说道:“简直岂有此理,到底是个人竟然如此大胆?” 聂东来苦笑着摇摇头,道:“侄儿也不清楚。” “难道是贤侄口中的那个面具人?” 欧阳醉也拧了拧眉梢,有些不悦。 “应该不是!” 聂东来再次摇了摇头,道:“侄儿觉得他并非那种人。” “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 欧阳德哼了一声,道:“别让我知道他是谁,否则我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倒是欧阳醉显得镇定很多,对着聂东来问道:“那面具人肯定你师父他没事?” 聂东来嗯了一声,道:“侄儿走的时候还特意查看了他所说的种种,他应该没有说谎。” 欧阳醉轻轻颔首,道:“想来也是,以你师父的实力,寻常之人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欧阳德想想也是,也就没有再发作。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了城主府大门。 来到议事厅,待到众人分别落座之后,欧阳德这才望着众人问道:“对于这个所谓的神秘人,大家有什么看法?” 他一开口,底下众人也纷纷议论开来。 “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一位高手,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嗯,依照他的种种行为来看,应该是与四大势力有所不和,或者是有过什么冲突。” “说不定他是为了扬名立万也未尝不可,江湖中很多人都会选择挑战一些知名高手,来提升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这种事屡见不鲜。” “非也,若是如此的话,他也不可能伪装自己了,想要扬名立万之人,巴不得所有人都认识自己。” “难道是为了印证自己的实力?” 听到底下七嘴八舌的议论,欧阳德心里同样没底,他不得不转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欧阳醉与林北夏,问道:“你们怎么看?” 一时间,议事厅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显然,他们也想知道欧阳醉与林北夏二人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第四百八十二章 准备 虽然说他们都是【幽名督查史】的骨干成员,但不管是在如今的圣铉城,还是【幽冥督查史】当中,欧阳德最有话语权,而作为欧阳德一母同胞的欧阳醉,自然也颇有话语权。 尽管这些年里头,欧阳醉早已不再过问江湖,但是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不是当年跟随者聂乘风闯天下的主?那一个又不是对欧阳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即便是欧阳醉颓废过一段时间,但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剑公子”,他们是打心眼里推崇尊敬。 作为【幽冥督查史】出生入死过的一帮老人,欧阳醉在他们心里的分量,并不比欧阳德轻。 因此,欧阳醉的看法意见,他们自然也乐意去听。 至于林北夏,其他人或许会感到陌生,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却是非常熟悉,不光是因为她当年也仅仅追随在聂乘风左右,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当年的聂乘风,也对她有着很高的赞誉。 因此,众人对她也是另眼相待,在座的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个能够当得起聂乘风夸赞的女人,的确具有独当一面的资格,更重要的是,她的眼光向来毒辣。 闻言,欧阳醉抬了抬浑浊的眸子,左右环顾了一番之后,将视线定格在了林北夏身上,说道:“我想听听北夏的意见。” 林北夏原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到所有人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她微微迟疑了片刻之后,又把目光放到了一旁拖着下巴发呆的聂东来身上,抬了抬下巴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通过之前的这件事,她感觉聂东来还是有一点小聪明,但是如果聂东来只有这点小聪明的话,恐怕也就仅此而已。 即便他作为聂乘风的儿子,但如果上不了台面的话,林北夏同样会感到惋惜。 因此,她直接将这个问题甩给了聂东来,并不是有意要为难他,主要是想考量一下聂东来。 聂东来有些错愕的看了她一眼,虽然他并不清楚林北夏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总是隐约觉得,这其中好像有什么猫腻一样。 总之,对于这个浑身上下充满了谜一样的女人,聂东来除了好奇之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戒备。 因为林北夏此人,他压根参不透半分。 于是,他只好如实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个人觉得,这件事对我们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斟酌了片刻措辞之后,聂东来如是说道。 “怎么说?” 林北夏明显愣了愣,面无表情的问道。 聂东来解释道:“如今所有人都在猜测神秘人是不是我们的人,只要我们不吭声,这个猜测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那又如何?” 早已摘掉面纱的林北夏,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声音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聂东来并没有责怪她打断自己,而是继续说道:“这对于对我们一直虎视眈眈的势力而言,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种震慑,让他们不敢轻易妄动。” “而且,神秘人事实上就是没有对我们动手不利,我觉得他应该对我们没有恶意。” 对于神秘人的迷幻行为,聂东来早已在脑海中假设了很多种可能,相比之下,唯有这个可能最具有可行性。 “万一他是想要栽赃嫁祸呢?” 林北夏有些不依不饶。 聂东来向她摇了摇头,道:“我刚刚也想到过这种可能,但是它却是最不切实际的可能。” 林北夏“哦”了一声,道:“何以见得?” 聂东来起身,看向所有人,道:“请大家想一想,以他的实力,需要玩弄栽赃嫁祸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嘛?” 细想之下,很多人都纷纷摇了摇头。 神秘人既然总有以一己之力,单挑其他四大势力的实力,那么有什么事情,是他亲自不能完成,而需要栽赃陷害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完全不需要嘛。 “那你如何得知,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林北夏却明显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而是直接追根问底。 聂东来也直接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神秘兮兮的道:“直觉!” 所有人无一不是被他搞的楞了楞神,他口中的直觉,没有人觉得会有什么可信之处,但是对于有的人而言,却似乎又有些玄乎。 林北夏同样没有再发问,而是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欧阳醉,道:“你觉得呢?” 欧阳醉沉思了一会儿,道:“东来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而且我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甚至我也又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人似乎对我们很熟悉。” “那会是谁呢?” “不知道!” “既然如此,这件事大家不需要去再纠结了,暂且放一放,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欧阳德见连他们二人都如此说了,便没有再在神秘人的事情上多做纠缠,而是目光凝重的看向众人,道:“接下来便是大都之行了,首先,我得向大家申明一点,此行去大都,必然困难重重,这一点毋庸置疑。” “甚至,有可能此时此刻,杨晨早已收到了一些风吹草动,也未尝可知,所以说,此去必然会有一场硬仗,大家伙应当提前有个心里准备。” “当然,如果有人此时退出,我也不会强求,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所以,大家提前准备准备,当然,我也希望大家替自己的家庭考虑考虑。” 他的话音刚落,下面一众人纷纷说道:“我等愿意前往。” 几乎没有任何思索,所有人都给出了一致的答案,他们作为【幽冥督查史】的老人,早就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幽冥督查史】的兴衰命运放在了一起。 哪怕此去真的九死一生,他们也丝毫不会因为这样而胆怯退缩。 “我知道大家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而且咱们幽冥督查史并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欧阳德继续说道:“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为家里的妻儿老小考虑考虑,我给大家一天的时间去考虑,一天之后,咱们就动身。” 他并没有将行程安排的太过匆忙,一来他们刚刚从烟台山回来,需要歇歇脚程,二来是因为,他需要身后的一众兄弟,给家里一个充分的交代。 “欧阳叔叔!” 这时,聂东来突然出声,道:“此次大都之行,侄儿想提前去打探一下消息。” 自从知道了有关父亲下落的消息之后,聂东来早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所以提前动身前往大都的事,他已经在自己心里想了很多遍。 “不行,你现在肯定早就成了他们的目标,所以你不能单独行动。” 欧阳德想都没想,直接果断拒绝了聂东来的提议。 “可是……” 聂东来还想说点什么,一旁的林北夏直接打断了他,道:“我也觉得不妥,你可能或许并不知道,自从你下了灵台山开始,你早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因此,你的一举一动,对方肯定会有所察觉,所以你不能单独行动,免得到时候拖累大家。” “至于打探消息一事,大都那边自然有人操心。” 她说得很直白,也丝毫没有给聂东来面子。 聂东来转念一想,她说得并非没有道理,也就没有再吭声。 欧阳德见大家伙都没有异议,便道:“那就这样吧,一天时间,我希望大家安排好家事,一天之后在这里集合,咱们动身。” “去吧!” 说罢,他直接挥挥手,示意手底下的一众人全部离开。 第四百八十三章 偶遇 聂东来从城主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沉沉,夏日的晚风微凉,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聂东来身上的衣衫如同圣铉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样,都略显单薄,但却恰到好处。 卷起衣袖,聂东来感受着晚风吹肌肤的凉快,原本有些驳杂的心,突然也也在这一刻平静了下来。 原本欧阳德是打算让他就在城主府过夜的,可是聂东来自己坚持要出来走一走,欧阳德见拗不过他,也只好有着他了。 只是,欧阳德有心要派出两个人来跟着他,以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可是同样被聂东来拒绝了。 欧阳德想了想之后,也就作罢了,毕竟如今的圣铉城,在经过上一次聂东来遇刺之事之后,已经被他亲自重新安排了大批侍卫守城,可谓是铜墙铁壁,任何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圣铉城,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见聂东来坚持,他也没有太过执着。 走在圣铉城夜晚的街道上,聂东来微微掂了掂背上的龙泉剑,缓步穿梭在人群当中,看着周围形形色色人流,与卖力吆喝的周遭小贩,他的心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儿时时候。 那种莫名的轻松感,让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瞬间消失不见。 聂东来之所以没有留在城主府过夜,并不是因为他对于欧阳德的诚意感到不满,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首先,他想再一次好好看一看这个自己儿时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如今的变化到底大不大,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想再去百里长风的医馆看一看。 一来是他想瞧一瞧穆桂天到底回没回来,二来是他不想让医馆尘埃驳杂,如果穆桂天如今还没有回来的话,医馆必然没有人去打理,如果没有人打理的话,想必那里已经成了尘埃落定的地方。 既然自己刚好空出来一日时光,那么正好去打理一下。 “聂兄?” 正当他不紧不慢走在人群中,准备前往百里长风那间医馆的时候,突然有人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聂东来驻足,转过身来,便看到一位面色憔悴的男子,正半疑半惑的站在自己身后。 “你是?” 聂东来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客自来?” 当看清楚身后之人的面容之后,聂东来不由自主惊呼道:“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男子满脸憔悴,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破烂,看上去像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梳洗过了一般。 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乞丐姿色,就连他原本白嫩的肌肤,都被风雨吹打的黝黑锃亮。 但聂东来最终还是认出了他,他便是自己在长校镇遇见的那所谓长校四公子之一的客自来。 不过聂东来发现,这一次见到的他,跟上一次自己在长校镇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那时候的客自来,外表俊郎,皮肤白净,但是脸上却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种纨绔之风,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世家公子哥。 可如今的他,非但面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连他身上的气质也不再轻浮,而是沾染了些许世间沧桑。 “真的是你啊,聂兄!” 客自来万分欣喜的望着聂东来,道:“原本小弟还不敢确信,没想到却真的是聂兄你。” “看来,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有些让人猜不透,这不,小弟本来打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没想到出来还真让小弟碰见了你。” 他原本在客栈待着无聊,就想着出来随便走一走,看能不能碰见个脾性相投的人,也好打听聂东来的下落。 原本,他对此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且不说在圣铉城这种地方,他能认识的熟人压根没有,就算是有,这么大一座城池,想要遇见这样一个人,那概率未免也太小了。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瞎逛乱溜达的时候,居然好巧不巧就碰见了聂东来本人。 这让他感觉万分激动,心里说不出的庆幸,这么天以来,他遭受的各种磨难,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一切值得。 就连客自来自己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想,但是这种念头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什么缘分啊?你小子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聂东来笑骂道:“怎么?不在长校镇当你的世子哥,怎么大老远跑到圣铉城来了?” 对于客自来几人,聂东来的感观并不是特别差,在他看来,几人无非就是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惯了,还没有适应这个江湖的残酷而已。 说到底,他们几人也并非大奸大恶,只是不喜欢勾心斗角的世俗,而在大人看来,他们便成了不思进取的窝囊废。 聂东来看的出来,客自来最近的生活过的并非一帆风顺,或许是因为从长校镇到圣铉城的路途太过遥远,让他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头,又或许是他背井离乡之后,压根不会照顾自己,所以被世俗磨平了棱角。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公子而言,这的确是一种非常难能可贵的挑战。 他更加意外的是,自己居然会在圣铉城的夜色下,偶遇客自来,因为他并不知道客自来为什么忽然跑到圣铉城来。 “什么世子哥,让聂兄见笑了。” 客自来面色一红,道:“不瞒聂兄,其实小弟这次,是特意为了投奔你而来的。” 经过这么多天的磨砺之后,他如今也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回想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绕是客自来脸皮厚,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投奔我?” 聂东来面色诧异的问道:“客兄何出此言?如今的我两袖清风,什么也没有,能有什么值得你投奔的?” 也难怪他会想不通,毕竟他们二人也仅仅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客自来却突然跑来投奔他,他自然心里疑惑了。 客自来哎了一声,道:“其实,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 说着,他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向聂东来介绍了一遍,包括聂东来父亲对他们家的恩情,以及他父亲在当年未伸出援助之后的后悔之情。 当然,这一切全部都是他临走的时候客正华亲口告诉他的,不然的话,他压根就不晓得这其中的道道。 自从从父亲口中得知了聂东来的种种变故与遭遇之后,客自来便很同情他,他发誓一定要好好跟在聂东来身旁,不仅仅是为了报恩,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确不如聂东来,想要向他学习。 “事情就是这样,小弟所说绝无虚言,这点聂兄可以放心。” 说完之后,客自来一脸认真的看着聂东来说道:“聂兄,小弟知道,自己半斤八两的水平,或许留在你身边,压根帮不到你什么忙,但是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留下来,哪怕是为了偿还曾经的恩情。” “希望聂兄给小弟一个机会,只要聂兄点头,以后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小弟绝无二话。” 聂东来看得出来,他是诚心实意想要留下来的,而且听到客自来所讲的事情之后,他也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看着客自来,聂东来并没有太多的语言,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客自来咧嘴一笑,露出他那白净的牙齿,有些好奇的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聂东来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故意卖了个关子,“回头带你认识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 见状,客自来也没有多问什么。 第四百八十四章 再见 说不是客自来亲口告诉他,聂东来并不知道,自己父亲当年居然还对客正华有过救命之恩。 但是他并没有怀疑客自来所说的话,毕竟客自来不可能专程跑这么远的路程来欺骗自己,以他那花花公子的性格,还没有如此城府。 同样,他也没有因为七年前,客正华没有伸出援助之手而怪责于他,或者迁怒于客自来。 七年前的事情,就连【幽冥督查史】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是他客正华了,更何况,客正华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身后是客家一家子人的身家性命,他作为一家之主,不可能不为他们考虑。 而客正华居然能够在并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独闯百花谷,可见他也并非那种知恩不报的小人。 虽然至今聂东来都没有真正见过这位客家的主人,但是当知道他为了自己还专程跑去百花谷要人的时候,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激,同样他也感激客自来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对于客正华而言,他根本就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且说到底,上一次在长校镇,东方素一行人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客自来四人不过是殃及池鱼而已,而客自来父子居然能够为自己付出,可见他们父子的心地还是蛮善良的。 尤其是客自来,居然能够对自己这个仅仅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担惊受怕,这一点绝对难能可贵,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江湖,这种人并不多见。 最重要的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客正华还专门让客自来这个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不远万里跋涉,来到圣铉城来寻自己,这份情属实难能可贵。 当然,客自来并没有提及自己父亲为了聂东来在百花谷受伤一事,不然的话,聂东来心中恐怕就不只是感激了,很有可能还会自责。 两个人一路跟随者拥挤的人流,观赏着街道摊边各色各样的新鲜玩意,不急不缓的行走着。 期间,聂东来大致向客自来询问了一下他的近况,结果却让聂东来惊的目瞪口呆。 尽管当他看到客自来的时候,就觉得客自来最近的状态可能有些糟糕,但是他却万万没想到,客自来的近况会糟糕到一塌糊涂。 且不说他一路走来风餐露宿,有了早一顿没有晚一顿,原本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过惯了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生活,除此之外本身就别无特长,自然不可能懂什么野外生存之道。 一路而来,即便是客正华给足了盘缠,可是路途上,并不一定有吃饭住宿的地方,这就让他为此遭受了不少罪,更加别说是风吹雨淋了,那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更令聂东来没有想到的是,他突然在路上还被人骗走了不少盘缠,缺少了银两的他,自然就能省则省,哪怕是遇到乡镇城池,也只能吃最便宜的饭菜,住最便宜的客栈,甚至有时候为了节省银两,他都会选择在街头留宿。 作为客家唯一的男丁,从小就被娇惯坏的他,何时受到过这样的苦楚,但是他却一一坚持了下来,不得不说,他的毅力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看着他脸上风霜留下来的痕迹,聂东来心里五味陈杂,忍不住说道:“辛苦你了,客兄。”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至于说安慰的话,对于他一个大男人来说,未免太过做作了些。 客自来无所谓的咧嘴笑了笑,道:“其实这种体验还是蛮不错的,至少以前的我,从来都不知道,太阳可以晒黑人的皮肤。” 他虽然说得轻巧,但是一路走来的辛苦,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之所以会这样说,不过是不想让聂东来自责担心而已。 聂东来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呢?不过他也没有戳破,只是暗暗将这种感情记在了心里。 聂东来心里暗暗发誓,不管怎么样,客自来这个兄弟他认了,以后自己也会尽可能的帮助他,男人的交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纯粹。 客自来压根不知道,因为自己一路走来的付出,居然让自己在聂东来心中的位置直线上升,他只知道,聂东来的父亲曾经对自己家有恩,这个恩,他会以他的方式回报于聂东来。 聂东来带着客自来在圣铉城的一家餐馆饱吃了一顿之后,心满意足的两人很快就来到了百里长风的医馆前。 此时,天色已经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了,好在有圣铉城通明的灯火照耀着,让此刻的黑夜普通白昼一般明亮。 站在医馆前,聂东来看着灯火通明的医馆,突然咧嘴笑了,因为他知道穆桂天已经回来了。 “救死不救伤?这是什么奇怪名字?” 留在聂东来准备抬手敲门的时候,客自来端详着医馆匾额上的五个大字,一脸疑惑的看向聂东来。 闻言,聂东来笑着解释道:“这是一间医馆,医馆的主人是一名非常厉害的人,一手医术深不可测。” “世上竟然有如此奇怪之人,即便他的医术很好,但是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客自来很不服气的说道,在他看来即便是医馆的主人有通天彻底之能,但是死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救治,因此他只不过是些会夸大其词的虚伪之人。 聂东来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道:“医道的事情,我们压根就不懂,不可妄加评论,可是据我所知,那前辈的医道水准的确已经登峰造极,而且他于我也有救命之恩,客兄不必在一个牌匾上纠结。” “他救过聂兄?” 这下轮到客自来惊讶了,“既然如此,那就恕小弟失言了。” 说着,他嘿嘿一笑,道:“小弟也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向来口无遮拦。” 聂东来点点头,道:“只可惜,他老人家如今不在,不然的话,客兄可以见一见其风采!” “不在?” 客自来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那为何里面还亮着灯?” “那是我一个朋友在这里,他答应了哪位前辈,要帮他照看医馆的。” 就在客自来心中疑团重重的时候,突然听到“咯吱”一声,医馆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粗狂的声音:“好小子,原来你早就已经回来了,害得天爷我白担心了一场。” 原来是听到动静的穆桂天一推门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聂东来二人。 说着,他还夸张的张开双臂,准备跟聂东来来个熊抱,吓得聂东来赶紧向后退了一步,伸手挡住他的身体,连忙道:“胖子,离我远点,我还不想骨折。” 他原本还一位穆桂天没有回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再次见到穆桂天,聂东来内心还是蛮激动的。 闻言,穆桂天停下脚步,嘿嘿说道:“听说你去了一趟烟台山?” 就在今日,他外出打听了一下聂东来的动向,也了解到了一些内幕。 这种东西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压根无处下手,但是他有了穆元这一层关系,自然得来全不费工夫。 聂东来嗯了一声,道:“去了一趟,胖子,你几时回来的?我以为你还没有回来呢!” “刚回来几天时间,哎,原本还想在家呆几天,结果倒好,老爷子一回家,第二天就将天爷我撵回来了。” 说着,他顺手指了指一旁的客自来,问道:“对了,不知这位是?” 打量着客自来的同时,他心里也在暗自纳闷,原本自己已经够黑了,也不知道聂东来在那里找来这么一个比自己还黝黑的碳头来。 再看他一身行头,也不像是个有权势的家伙,聂东来怎么就将他带在身边了呢? 第四百八十五章 姐姐 在他观察客自来的同时,客自来同样也在观察着他,他们两人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自然免不了几分好奇猜疑。 也难怪连聂东来都喊穆桂天胖子,他的体型却是绝非一般人所能比拟,再观他的模样,粗狂的好似野人一般,客自来没有办法在他身上看到一丁点高贵的气质。 可见他与聂东来打得火热,两个人仿佛非常熟悉的样子,客自来也在暗自猜测,他到底是何身份。 “对了,我来介绍一下!” 聂东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这位是客自来,来自长校镇客家。” 说着他又指了指一旁的穆桂天,对着客自来介绍道:“胖子,穆桂天,别看他长得不咋滴,身份可不一般,乃是枫林山庄的少庄主。” “枫林山庄?” 聂东来虽然已经将穆桂天的身份点到了桌面上,可是客自来作为一个头一遭出远门的公子哥,又怎么会了解江湖势力呢? 别说是知道枫林山庄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了,他压根连枫林山庄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说过,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枫林山庄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原来是客兄,客兄既然是东来的朋友,那以后便是天爷我的朋友!” 不过长校镇的客家,穆桂天倒是略有耳闻,客家虽然在江湖上算不上什么大势力,但毕竟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在江湖上多少还是有些名头。 更何况,长校镇客家祠堂,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估计不知道着也为数不多,也正是由于客家祠堂的存在,让客家在江湖上得以有孝悌之名。 不过穆桂天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如果长校镇,毕竟比起自己生活的地方,长校镇只不过是个小地方。 至于客自来,他同样不可能听闻其名,只不过既然是聂东来带来的人,最起码得尊重还是要给的。 “穆兄,小弟初来乍到,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客自来对着穆桂天拱了拱手,有些腼腆的笑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还是头一次见穆桂天,也不知道穆桂天是怎样的性子,加上两人彼此不熟,所以只能说一些客套的官面话。 “应该的,应该的!” 穆桂天笑眯眯的说道:“咱们进里面聊吧,外面夜凉!” 在穆桂天的引导下,聂东来二人很快进了医馆。 进到医馆的客自来,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东瞅瞅细看看,颇有几分乡下人进城的味道。 可是当他看到医馆里,居然没有任何草药医书之类的东西之后,心里不禁嘀咕起来:“不是说医馆嘛?为何会如此空荡?” 穆桂天与聂东来二人,则径直来到了窗前的案桌旁坐下,看着一脸好奇与纠结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彼此对望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笑意。 他们当初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何尝不是与客自来无异?可是后来,两人才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医道本身并不在于药材书幅,而在于医者本身。 正当此时,林悦舒端着一壶茶从医馆里间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模样很是亲近可人。 加上他本身姿色出众,突然间让聂东来与客自来二人呆了呆,尤其是客自来,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过去的时候,他虽然没少留恋烟花草丛,可是那些蒲柳之姿,又如何比得了林悦舒这丰姿冶丽? 聂东来由于定力不错的缘故,倒还好一点,但是他心里也是止不住得好奇:“胖子平日里不是对女人都敬而远之嘛?怎么还干起了金屋藏娇的勾当?难道说他上一次都是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 不过想想似乎也没道理啊,更何况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胖子,这位是?” 等到林悦舒端着茶走到案桌旁的时候,聂东来早已反应了过来,他看着穆桂天,脸上露出一个异样的笑容问道。 他的话将客自来也拉回到了现实当中,让他在看向穆桂天的眼神里,多了一份男人都懂的莫名意味。 穆桂天一看到二人的眼神,自然也就清楚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了,连忙起身解释道:“你们想什么呢?这是我姐姐林悦舒。” “穆兄,你姐姐姓林?” 聂东来还没来得及出口,一旁的客自来立马就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而且就连聂东来都觉得他的眼神贱贱的。 “悦舒姐虽然并非我亲姐姐,但却胜似亲姐姐。” 穆桂天有些无语的解释道:“她小的时候,就被我父母收养的膝下,我俩可是从小玩到大的。” “这一次出来,我父母不放心我一个人,就叫悦舒姐同我一道出来了。” 聂东来心中顿时解惑:“原来如此!” 就在他们三人说话的时候,林悦舒早已为三人斟好了茶,然后看着聂东来笑道:“想必这位就是聂公子了吧?最近一段时间里,老是听小天提起你,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公子风采比小天口中的更甚十倍有余。” “哪里哪里,悦舒姐说笑了。” 聂东来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连忙笑道:“要说到风采,自然是悦舒姐更加明艳动人,今日有幸得见,是东来的福气。” 林悦舒抿嘴一笑,道:“聂公子真会说话,不像某些人,哦对了,不知这位是?” 她又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客自来,询问之意显而易见。 “这是客自来,是东来的一位好友。” 聂东来自然没有对她隐瞒什么。 “原来如此,两位请用茶!” “谢谢!” 怪不得聂东来一进医馆的时候,就发现这里早已被清扫布置的漂漂亮亮,一尘不染,就连原来的很多东西都被整理归纳了起来。 他还以为是穆桂天的功劳,却不曾想这里居然还住着这样一位美丽女子,不过想想也是,以穆桂天的性情,恐怕也不可能将这里打理的如此干净。 “喂喂喂,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旁的穆桂天终于看不下去了,连忙说道:“怎么都变的婆婆妈妈客套起来了?尤其是老聂你,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呀!” “怎么净整娘们那一套?” 谁曾想他的话音刚落,林悦舒就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说道:“你说什么?” 穆桂天顿时连连陪笑,惹得聂东来二人轻笑不止。 在圣铉城一家布置豪华的客栈当中,突然有一路人模样的人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着急。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吆喝着要什么吃喝,或是投宿,只是上前在柜台前女子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又匆匆忙忙离开了。 而柜台前的女子,却在那人离开之后,急匆匆上了楼。 第四百八十六章 行踪 女子一路来到客栈二楼最靠里的角落里的一间精致的房门前,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之后,抬手轻轻扣响了房门。 “请进!” 很快,房间内传来一个犹如天籁般的空灵声音,听其声音,不难判断出房间的主人,是一名女子。 门口的女子深吸一口气,蹑手推门而入,整个过程中,她都垂着头不敢抬起。 房间内的布置倒是很简洁,除了桌椅床铺之外,就只放了一道素白屏风。 整个房间内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虽然很淡,但却异常好闻,就连刚刚进屋的女子,都忍不住嗅了嗅。 “什么事?” 屏风后坐着一道身影,虽然隔着屏风看不清模样,但是透过屏风不难看出,此时此刻的她手里正在忙碌些什么。 “禀仙姑,有聂东来的消息了。” 女子自从进屋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半躬着身子,似乎对屏风后面的人很是恭敬,就连声音都是毕恭毕敬。 屏风后的女人“哦”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而后缓缓站起身来,既不露面,也不作声,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她不作声,屏风前面的女子亦不作声。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屏风后那道空灵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他在什么地方?” 声音听不到任何一丁点波动,似乎她的情绪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波动。 女子毕恭毕敬的说道:“下面的人看到他与另外一个人去了救死不救伤医馆。” “救死不救伤医馆?” 屏风后的女子顿了顿,问道:“何时的事情?” “就在刚刚!” 走进来的女子如实回答。 “医馆?他怎么会去那种地方?难道是受伤了?” 屏风后的女子轻声自语了一声后继续问道:“阿凤,可知道他是否有受伤的痕迹?” 被她唤作阿凤的女子摇头道:“属下不知,不过根据底下人传来的消息,他应该不像是受过伤。” “详细道来!” “底下的人说,他们在医馆门口的时候,还与医馆从出来的一人欢笑着寒暄了片刻,应该不像是去求医的。” “那他为何会跑去那种地方呢?” 屏风后的女子似乎有些不解,来回踱起了步子。 “仙姑!” 过了一会,阿凤见她依旧还没有任何指示,于是壮起胆子试探着问道:“要不要把他带过来?” 闻言,屏风后的女子终于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虽然她的脸上蒙着一层薄纱,但是单单就他的身形来看,就已经美的令人窒息。 就连同位女子的阿凤,在瞥见她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只可惜,聂东来并不在此,如果他在的话,就一定一眼便能认出这个高洁的普通天外仙子一样的蒙面女子,正是上一次在长校镇掳走他的东方素。 东方素看着半匐着身子的阿凤,犹豫了一会之后才道:“不必了,盯着他的行踪即可,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可是,仙姑……” 阿凤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东方素抬手打断,她看了看窗外夜色繁华的圣铉城,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这个时候,盯着他的又何止我们呢?恐怕在他周围早已布满了各大势力的眼线。” “而他们之所以一直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一旦这个时候咱们率先沉不住气,那么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转向咱们这边,这对于咱们而言,有害无益。” 阿凤原本想提醒东方素,她已经寻找聂东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自从她来到圣铉城开始,就在各处派人打听聂东来的下落,如今聂东来好不容易出现了,错过了实在可惜。 可是听闻东方素这么一分析,她的后背瞬间冷汗遍布,如果自己因为一步走错,而将东方素陷入困境,那么自己的生命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多谢仙姑指点,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了其中利害关系的她,心中不由暗暗庆幸。 “对了,师姑的伤势怎么样了?” 东方素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太多,而是询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原本这件客栈并非由阿凤掌管,但是自从上一次圣铉城四大势力遭到了神秘人的挑战之后,原本掌管客栈的师姑就被神秘人所伤,无暇再分神照顾客栈,这才将客栈的管理权交到了阿凤的手机里。 “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过已经好了很多,相信要不了多久,师父她老人家就会好起来的。” 东方素口中的师姑,也就是阿凤的师父,提到她的时候,阿凤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阿凤原本就是由其师父收养的孩子,在她心里,自己的师父就等同于她的父母,可是由于上一次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才使得她老人家身受重伤。 因此,对于那个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何人的神秘人,阿凤心中充满了憎恨,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所以,当提到这件事的时候,阿凤总是气的牙痒痒,只可惜,她却丝毫没有一点办法。 先不说她压根不知道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就算是知道了,以她的实力,又怎么会是人家的对手呢?就连自己的师父她老人家,也没有在那恶徒手下撑过三招就已经完败,何况是自己。 “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东方素自然也看出了阿凤眼神中的仇恨与无奈,其实,对于这件事,不光是阿凤,就连她也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抛开其他的不说,师姑为百花谷在外奔波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外人欺负。 只是上一次,她有事出去了,并不在场,不然的话,无论如何她也会向那神秘人讨个说法。 更何况,神秘人的所作所为,折的是百花谷的颜面,而百花谷是师尊一生的心血,百花谷的颜面就是师尊的颜面,东方素绝不允许任何人折损师尊她老人家的颜面。 “多谢仙姑!” 阿凤突然一下跪倒在地,对着东方素磕起了头来。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东方素心里真的在意师父的伤势,自从师父受伤之后,她几乎天天都会去师父那里看望她,一日也不曾间断过。 阿凤心里明白,东方素是真的心眼好,这让她心里感觉很温暖,很感激东方素。 “快起来!” 东方素一把将她搀扶起来,忙道:“阿凤,你这是做什么?咱们百花谷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明白嘛?” 阿凤的眼里默默留下了泪水,她恨恨的点了点头,哭着笑道:“仙姑,你人真好。” “我说过了,我们是姐妹,走吧!” 东方素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 阿凤看着东方素脸上洁白的面纱,心里暗暗打定注意,这一生,她一定会全心全意跟在东方素身边,辅佐她,保护她。 因为,她是这世上除了师父之外,第二个让她感觉到人间温暖的人。 第四百八十七章 留情 东方素与阿凤两人并没有在客栈多做逗留,而是直接来到了城西一座宁静的庄园外。 趁着夜色与满城灯火的掩饰,她们的行踪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即便如此,来到庄园的二人却显得异常谨慎,她们故意在庄园外绕了两圈,环顾四下无人注意之后,这才匆匆进了庄园。 庄园里很宁静,除了偶尔才能听到的蝉虫鸣叫声之外,就只剩下偶尔微风吹拂的声音了。 还有那微弱的灯光,让这里的一切显得与喧闹的圣铉城格格不入。 二人来到一处灯光微弱的楼阁前,阿凤上前轻扣门扉,并轻声向里头说道:“师父,仙姑来看望您老人家了。” “咯吱!” 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位年过半百、面色苍白的丰腴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对着东方素微微欠身,道:“属下不知仙姑前来,未能出门远迎,还望仙姑恕罪!” 女人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却保养的异常之好,眼角连皱纹都不曾有,只是她的面色苍白如纸,看了不免让人忍不住想要怜爱疼惜。 不论是从她的身形相貌来看,还是从她的面容姿色来看,都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绝对是江湖中一等一的美女。 东方素一把搀住她,道:“师姑说的哪里话,素儿由于身有要事,不能一直陪伴师姑左右,才让师姑遭受如此罪难,素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女人连忙将她们二人迎进屋里,关上房门之后,这才道:“仙姑有心了,其实属下的伤势并不碍事,仙姑身上还有很多担子,不应该老是往属下这里跑的。” “更何况这段时间,仙姑天天都来看望属下,属下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仙姑才是。” 东方素虽然唤她一声师姑,但事实上她只不过是百花谷众多姐妹当中的一员,只不过最早跟随莫语诗而已。 这一点,柳月如心里很清楚,她更知道,东方素是个心眼很好的孩子,一直以来,她都把自己当做真正的长辈一般看待。 “这件事,素儿难辞其咎。” 东方素扶着她躺到床榻上之后,自己也坐到柳月如身边,道:“如果不是上一次素儿刚好有事离开的话,师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件事,素儿已经如实报告给了师尊她老人家,不出意外的话,师尊她老人家已经收到信了。” “师姑放心,不管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既然他伤了我百花谷的人,那么素儿一定会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看着床榻上的女人,东方素的眼里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水雾,她记得很清楚,小的时候,除了义父与师尊之外,就属柳月如最疼自己了。 她为了能够让自己不受其他姐妹欺负,尽快的成长,甚至不惜违背师尊她老人家的意思,暗地里偷偷教自己修炼。 当她有什么好吃的的时候,从来自己都不舍得吃,反而留给自己这个跟她非亲非故的小姑娘。 甚至自己做错了事,被师尊知道了,她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找出来,庇护自己,甚至替自己受训。 这一切的一切,东方素都记在心里。 所以,当看到师姑柳月如受伤的那一刻起,东方素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替她讨回一个公道,不管对方是谁。 “仙姑不可,这件事绝不能让教主知道。” 闻言,柳月如一瞬间慌了神。 “师姑您放心吧,师尊她老人家不会怪罪于你的,一切有我!” 东方素握着她的手,道:“素儿已经考虑过了,此人既然能够在三招之内打败师姑您,那么以我的实力,并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而且,这次的事情,似乎是有预谋的,应该是为了针对咱们四大势力,这种事非同小可,绝不能对师尊有所隐瞒。” “素儿不想师尊她老人家一生的心血,毁在我手里。” 这些天,她已经仔仔细细将这件事情梳理了一遍,虽然外界的谣言不一定可信,但是四大势力遭受袭击,这是不争的事实,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的任何理由。 尽管心中还有诸多疑惑没有解开,但是东方素相信,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如此强大的劲敌,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袭击百花谷的人。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在袭击百花谷的时候,同时还一并袭击了其他几大势力。 这种种的矛头,全部都指向城主府,而她也成功打听到了前些天城主府众人前往烟台山的事情,自然而然就将这两件事结合在了一起。 “不是,属下并不是害怕教主追责,而是怕教主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令东方素意想不到的是,柳月如竟然挣扎着坐起身子,紧张说道:“不瞒仙姑,哪天那个神秘人的实力,恐怕就连教主也难敌其手啊!” “这也是最近这些天,仙姑老是问他,而属下并不愿意提及此事的原因。” 柳月如比东方素更加了解莫语诗的性格,她毕竟比东方素早跟在莫语诗身边,而且她能够成为莫语诗身边一直伺候她的人,自然对莫语诗非常了解。 莫语诗一旦知道了此事,非但不可能追责自己,反而一定会追出这件事情后面的幕后黑手,对于莫语诗的行事风格,没人会比她更了解了。 即便是东方素也不可能。 “这……不应该吧?” 东方素迟疑了片刻后,道:“师尊她老人家的武道修为,哪怕是放眼江湖,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又怎么会不是神秘人的对手呢?” “师姑,您一定是多心了。” 在她心里,师尊莫语诗是神一般的存在,自然不可能会觉得师尊会不是神秘人的敌手。 在她看来,师姑柳月如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顾虑,无非是因为,她在神秘人手中栽过一会,自然也就对他有些惧怕了。 虽然在她心里,对神秘人的实力估计很高,但是永远也不可能高过师尊。 而且,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跟城主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光凭东方素一个人的力量,自然很难与圣铉城城主府一较高下。 所以,她才会寄信给师尊莫语诗,除了告诉她这件事之外,她还希望师尊她老人家,能够亲自过来主持大局。 “事情是这样的……” 柳月如又一次将哪天的事情,说给了东方素二人听。 阿凤虽然对上次的事情多少知晓一些,但是,其中的一些细节她并不是很清楚,而且以她的修为,既然不能从师父与神秘人的交手之中看出一些不同寻常。 东方素就更加不清楚了,毕竟,她当时压根就不在场。 “素儿不是很明白,师姑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听完她的讲述之后,东方素并没有理解她所要表达的意思。 柳月如叹了一口气,道:“仙姑有所不知,以神秘人的实力,如果想要属下的命,一招足以!” 东方素大惊,“师姑所言属实?” “千真万确!” 柳月如苦笑道:“我与他交过手,自然深有体会,他的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东方素顿时迟疑道:“莫非师姑的意思是?” “不错!” 柳月如点点头,道:“上次交手的时候,他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的话,属下早就已经死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三招 此言一出,东方素与阿凤两人皆大惊失色,如果不是柳月如亲口承认,她们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话。 在东方素的记忆当中,师姑柳月如的实力虽然比不上师尊,但是她的武道天赋非但不差,而且绝对算得上天才。 因此,即便她的实力不如师尊,但是也相差不会太远,师尊如果想要败她的话,恐怕十招之内恐怕并不容易。 但是,那神秘人居然能够在在一招之内就足以让师姑置于死地,由此可见,他的实力绝对比师尊她老人家只强不弱。 这让东方素很是难以置信,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师姑,那神秘人难道不是偷袭您,才打败您的?” 原本,这件事师姑柳月如一直都不肯提起,东方素还一直以为是她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神秘人的偷袭,才导致自己受伤,她碍于面子,才不愿意提及此事。 现在看来,似乎自己错了,事情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偷袭?” 柳月如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莫名的苦笑,道:“仙姑,你错了,他并没有偷袭属下,的确是属下技不如人。” “而且,以他的实力,自然不可能做出偷袭这种卑劣的行径来。” “咱们百花谷向来光明磊落,尽管谷中无一不是女子,但是敢为敢当,可是,那神秘人的武道修为,恐怕连教主也……” 虽然,接下来的话,她并没有说出口,但是东方素二人已经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很显然,在柳月如看来,神秘人的实力,恐怕连莫语诗都不是对手。 “那怎么办?” 东方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急色,道:“信我已经传出去了,不出意外的话,师尊这会已经收到我的传信了。” “以她的性格,一定会亲自过来的,那样的话,我岂不是害了师尊?” 自从义父离开以后,莫语诗就成了东方素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她自然不想看到她受到任何伤害。 “那倒也未必!” 柳月如沉吟片刻,道:“不知怎么的,那神秘人似乎对咱们百花谷并没有什么恶意,只要咱们不去主动招惹他,他应该不会把咱们怎么样。” 东方素微微一愣,问道:“师姑,此话怎讲?” 柳月如的思绪再一次被拉回到了她与神秘人交手的那天傍晚。 她依稀记得,那天傍晚的夕阳很美,当她感觉到神秘人的气息,从院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那人穿着打扮极为朴素,仿佛圣铉城千千万万民众中的一个,虽然柳月如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她记得很清楚,那人的一双眼睛十分奇特。 似乎饱经沧桑,朦胧不清,但却有仿佛璀璨明亮,如日月星辰。 “阁下什么人?前来我百仙教地界有何见教?” 由于柳月如以为他是专门跑来挑事的,说话自然没有丝毫客气,语气中更是一半冷冽一半嘲讽。 毕竟,在圣铉城,谁人不知那里是她们百仙教的地盘?更何况,在圣铉城,没有人胆敢一个人跑到她们的地盘撒野,哪怕是其他几大势力之人,寻常情况下,大家表面上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她看向神秘人的眼神十分不屑,在柳月如眼中,像他这种连她们百仙教地盘都不清楚的跳梁小丑,跟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如果他乖乖离去,倒还好说,但如果他不知好歹的话,也就是尸体一具。 神秘人看了一眼她,很平静的说道:“既然是百仙教的仙子,那在下就没有找错人了。” “仙子放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讨教一下贵教的功夫而已。” 那一刻,柳月如似乎感觉到了那人在微笑,但是她却看不到那人的嘴脸。 心底的愤怒瞬间爆发,冷冷的说了一句“找死”之后,柳月如就率先出手了。 在她看来,神秘人就是来自家门口捣乱的,什么讨教功夫,不过是些虚伪的屁话而已。 可是,她手中的长剑刚刚触碰到那人的衣角,他便闪电般探出手指,轻轻在剑身上屈指一弹。 听闻“叮”的一声轻响之后,柳月如顿时感觉一股浑厚大力向自己体内涌入,并没有想象中冰冷刺骨的感觉,反而让她感觉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紧接着,还不等她有所反应,神秘人直接轻飘飘的两掌向自己拍来。 柳月如连忙使出浑身解数抵挡,虽然挡住了第一掌,但是第二掌却让她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后发而至的第二掌直接拍在了她的胸口之上,将她连人带剑拍翻了出去,划出了好长一段距离,这才停下。 如果不是关键时候,那神秘人突然收住了一些力道的话,恐怕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收了不轻的内伤。 看到她受伤,神秘人有些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力道没有掌控好。” 柳月如冷哼一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再羞辱于人?” 那时候的她,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想来仙子真的是误会了。” 神秘人也不生气,直言道:“在下并没有羞辱仙子的意思,更加不可能有要杀你的意思。” “只是最近太清闲了,就想找其他人比划比划。” “其实仙子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其他几大势力的人,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在在下手底下走过三招。” “姑娘既然能够在在下手底下走过三招,虽败犹荣。” “你……” 柳月如当场被气了个半死,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 “伤及仙子,实非在下本意,还望仙子恕罪,在下事也办完,告辞!” 神秘人压根没有给柳月如说话的机会,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他离开,柳月如这才反应过来,他压根就没有想要为难自己的意思。 望着早已消失不见的神秘人,柳月如心中五味陈杂。 原本,她还有几分怀疑神秘人的话,可是当打听到其他几大势力同样也遭到了神秘人的讨教,而且无一不是在两招之内败北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莫名说不出的滋味。 因为她自己很清楚,自己压根不具备在神秘人手底下过三招的实力。 回忆了片刻之后,她轻声说道:“是他的行动告诉我的。” “虽然属下并不清楚,神秘人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这一点,属下觉得十有八九错不了。因此,咱们可千万不能惹恼了他。” “属下只是怕以教主的脾气,万一惹恼了人家,会给咱们百花谷树立一个实力超强的劲敌。到那时候,那咱们百花谷恐怕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些天,她其实也已经想过很多次神秘人的来历了,虽然心中出现过无数的可能,但是,柳月如始终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线索。 而且,她看得出来,以那人的打扮穿着,并不像是一个贪图权势地位的人。 所以,她一直都想不通,神秘人为什么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而是要以那样的方式,像几大势力挑战。 这样做,似乎对他自己没有任何一丝好处可言。 第四百八十九章 猜测 “但愿如此!” 东方素心里始终有些不踏实,转而又道:“要不我给师尊再回一封信,告诉她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莫语诗的脾气,她这个做弟子的自然很清楚,如果让她看到师姑柳月如的伤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柳月如摇了摇头,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还是等教主过来了我与她说吧。” 按照东方素的意思,如今她寄出去的信恐怕已经传到了教主手里,如果等到下一封信传过去,恐怕她人已经到了圣铉城了。 “那好吧!” 东方素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道:“到时候还望师姑多劝一劝师尊她老人家,不然的话恐怕她听不进去。” 她似乎已经想到了,莫语诗来到圣铉城之后的情形,以她的性子,不管是什么原因,从来都不会让自己人吃亏的。 “我会的!” 柳月如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因为她也很清楚东方素的担忧,其实,东方素的担忧,何尝不是她自己的担忧呢? 很快,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立身在床榻前的徒弟阿凤,说道:“阿凤,最近这段时间,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你多费心一点,仙姑她可能对圣铉城这边的环境有些不熟悉,你要尽力去帮助她。” “对了,最近一段时间,尽量让咱们的人收敛一点,可不要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什么岔子,你明白吗?” 闻言,阿凤连忙应道:“师父放心,阿凤明白!” 柳月如“嗯”了一声,道:“你是为师看着长大的,你做事为师放心,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多向仙姑请教!” 当然,她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依照目前的形式而言,百仙教未来的教主之位,肯定会落在东方素身上。 尽管她对于教主之位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是她得为自己的徒弟着想,如今让她多与东方素亲近亲近,以后哪怕是自己不在了,东方素继承了教主之位后,也会对阿凤多一分偏爱。 东方素是个很念旧的人,这一点柳月如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因此,她口中所谓的请教,就是让自己的徒弟,跟东方素走的近一点。 阿凤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至于她是否真的明白了柳月如话中的意思,谁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对自己师父柳月如真的言听计从。 柳月如也没有做过多的提示,如果阿凤听明白了,那自然最好,但如果她只是听明白了表面意思,那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对于自己这个徒弟,柳月如还是很放心,她做事向来很有分寸,柳月如相信,哪怕她没有听明白自己话中的含义,她也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教中站稳脚的。 一阵沉默过后,东方素突然问道:“师姑,对于那个神秘人的身份,您有什么看法?” 她这几天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可能不光是她,最近一段时间,圣铉城的大多数人,都在猜测那个神秘人的身份来历。 尽管很多人都在传,说他是【幽冥督查史】中人,可是东方素想来想去,觉得其实可能并非如此。 “最近属下也听闻了很多猜想,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应该是城主府的人。” 柳月如想了想之后,道:“属下觉得,这种可能性应该很小。” “为什么?” 东方素继续问道。 柳月如笑了笑,道:“且不说属下对【幽冥督查史】那一群人的武道路数多少有些了解,更何况据属下所了解,那人的武道体系似乎自成一派,与属下之前所见到的很是不同。” “虽然属下并不清楚,那人的武道境界到底有多高,但是起码也在天境顶峰级别,而【幽冥督查史】当中,真正意义上的高手并不多,能够达到这个层次的更是少之又少。” “仙姑别忘了,他们那几个人的武道路数,又哪一个属下未曾见过?” “更何况,幽冥督查史应该不会对咱们得人出手。” 东方素皱了皱眉,道:“这倒也是!” 随即,柳月如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不过有一点属下可以肯定,那人虽然并非城主府的人,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应该是为了帮助城主府,由此可见,他或许多多少少应该与城主府有些关系。” 东方素的兴致立马来了,好奇道:“师姑的意思是?” “那人应该与欧阳德他们有些关系,至少,他们应该认识。” 柳月如很笃定的说道:“上一次,城主府的顶尖高手倾巢而动之后,城主府内部防控肯定很薄弱,自然会引起一些觊觎着的心思。” “仙姑你想一下,如果在哪个时候,万一有人攻打城主府的话,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东方素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城主府必然易主。” 紧接着,她心里突然一惊,道:“师姑我明白了,恰恰在那个紧要关头,那个神秘人站了出来,将几大势力的顶尖高手都挨个虐了一遍,让他们自顾不暇,如此一来的话,谁还有心思去打城主府的注意?” “不错!” 柳月如一脸欣赏的看着她,道:“而且那人出手,很具有针对性,尤其是对【圣堂】,听说他几乎将【圣堂】老一辈的一群人,挨个揍了一遍,而且伤势还不轻。” “毕竟,几大势力当中,就属【圣堂】对城主府的执念最深,因此,他所谓的挑战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柳月如不亏是经营着百仙教分属之地的精明人物,一切事情都分析的头头是道,就连很细节的东西,都未曾放过丝毫。 “那他这样做,岂不是更加激发了【圣堂】那一帮老狐狸心中的愤怒?万一【圣堂】那帮老狐狸真的动手怎么办?” 东方素很快就联想到了这一点,虽然【圣堂】的所作所为,犹如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但是它毕竟是一个老虎,惹急了也会咬人。 柳月如轻笑一声,道:“他们不敢,哪怕是心中再憋屈,他们也得受着,他们不敢赌。” “神秘人既然一个人就能够将他们所有人踩在脚下,那么就意味着【圣堂】还没有与之叫嚣的资格。” “这一点,【圣堂】的那一帮老狐狸比谁都清楚,因此,他们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别无他法。” 东方素也跟着笑了,“不得不说,这样看来,神秘人的做法还是挺大快人心的。” “就是,【圣堂】那一帮老狐狸,谁看谁讨厌。” 就连阿凤都冷不丁嘟囔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 柳月如莞尔。 转眼间,已然临近午夜,东方素给柳月如再三叮嘱要好好照顾自己之后,这才起身离开。 阿凤自然也跟着她回去了,她还有客栈的生意需要打理,不回去不行。 第四百九十章 夜行 离开柳月如养伤的庄园,东方素并没有着急回客栈,而是先将阿凤遣了回去。 尽管阿凤心中有些不情愿,想要留下来保护她的安危,可是东方素的态度坚决,没有办法的她,只好在多次叮嘱东方素万事小心之后,才提前离开了。 东方素虽然已经来到圣铉城有一段时间了,可是阿凤却从来没有见过她出手,自然也就不知道东方素的武道修为到底如何,这也是她一再坚持要与东方素一道的原因。 只可惜,东方素压根没有想要她跟着自己的打算,阿凤转念一想,作为教主亲自教出来的徒弟,仙姑的武道修为应该不会太差,加上她怕自己要是强行留下的话,恐怕会在东方素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就由着东方素去了。 毕竟,圣铉城经过上一次神秘人闹了一通之后,各大势力人人自危,而且她们自己的眼线在圣铉城也有不少,再加上城主府最近在圣铉城的设防特别严格,东方素一个人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阿凤离开之后,东方素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溜达了一会,而后认准一个方向,不紧不慢的一路走了过去。 虽然她也是一路走走停停,偶尔也会在某一个商摊上逗留片刻,但也只是看见了比较新奇的小东西,拿在手里把玩一番,或者是走到跟前瞧一瞧而已,一路下来始终什么东西也没有买。 不过,对于她这种行为,那些商摊小贩都丝毫不介意,甚至还不惜浪费口舌,很殷勤的为她介绍各种好玩意,仅仅只是因为东方素那高贵出尘的气质。 只要是她走在大街上,不管是在那里停下脚步,都会带来无数人的目光,甚至可以说,无数人的目光都在围着她转。 而她目光所及,柔夷所触,无一不成为了今夜的焦点,她虽然没有丝毫言语,但是她的身影却成为了那些商摊小贩最有效的广告词,也虽然不曾买下任何东西,但是那些但凡被她目光凝视过,或是柔夷触摸过的东西,无一不是在顷刻之间被人抢购一空。 这也是无数商摊小贩对她笑脸逢迎,乐此不彼的主要原因所在。 虽然大家都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仅仅她的身姿与气质,就已经让大多数人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好,让大多数人已经将她想象成了仙子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大街上的那些男人们,看她的眼神里都会带着一丝炽热,这种炽热,却与那种赤裸裸的色眯眯有着很大的差别,更多的是对于美的欣赏,和对于高贵的仰望。 大概在这一刻,那些目光紧紧围着她转的男人们,对于女性的美有了一个全新深度的认知,而不是单纯因为女人的长相来判断她们的美了。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们,压根不会去想东方素的长相到底如何绝色,单单只是一个身姿,一个眼神,都会让他们觉得这种纯天然的原始美,到底有多惊艳。 这一刻的东方素,在自己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已经将女性美升华到了另外一种境界,而并非只是因为好看的皮囊才会觉得美。 她身上的美,无疑是与生俱来的气质,无疑是纯粹自然的动作,无疑成了今夜圣铉城最独特的景致。 东方素虽然很快就发现了这种状况,自然也很快发现了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但是他却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女人嘛,终究会对有些东西爱不释手,这是她们的天性。 况且,从小到大,这样的目光,东方素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多到让她可以完全免疫别人的目光了。 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情,对于东方素而言,丝毫没有任何关系,惊艳也好,亵渎也罢,那是每个人的思想自由,她不可能强行限制。 更何况,东方素自认为她并没有做错什么,自然也就不需要刻意回避什么。 一路向西,不多时,她就已经来到了百里长风医馆所在的位置。 路过医馆位置的时候,东方素特意放慢了脚步,神不知鬼不觉的侧目打量了一番医馆的模样。 医馆的样式,倒是与圣铉城大多数客栈商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匾额上那五个大字,却显得异常醒目。 “救死不救伤!” 东方素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不亏是鬼医先生,果然气魄远超常人。” 东方素作为百仙教仙姑,自然很清楚医馆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或许别人看到匾额上的字,都会觉得医馆的主人,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疯子而已。 但是她不会,尽管她也不清楚百里长风的医道水准到底达到了怎样的惊人地步,但是百里长风作为江湖医道第一人,一个敢与阎王爷抢人的医道高手,他的传奇又岂会是以讹传讹那么简单? 其他暂且不论,在东方素的记忆中,江湖中能够让师尊莫语诗推崇的人并不多,而这间医馆的主人百里长风,却是其中之一。 她之所以知道百里长风此人,还是在师尊莫语诗口中得知的,莫语诗对百里长风的评价很高,她曾经告诉过东方素,这个世上如果有一个人就连百里长风都救不了的话,那他指定是没救了。 而且在来圣铉城之前,莫语诗就曾告诉过东方素,百里长风在圣铉城有一家医馆,具体情况柳月如会告诉东方素。 所以,在来到圣铉城的第二天,东方素就已经知道这间医馆属于百里长风了。 也正是如此,她刚来圣铉城的时候,还特意来到此处,想请百里长风替自己师尊医治脸上的伤势。 莫语诗还告诉她,千万不要与百里长风交恶,虽然东方素不清楚自己师尊与百里长风是否有关系,但是既然是连师尊都推崇的人,东方素想来他应该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个人。 只可惜,之前有几天时间,这间医馆一直处于关门状态,东方素还以为是百里长风出了远门。 如今看到医馆内有灯光闪烁,她有种想要前去一探究竟的冲动,毕竟,师尊脸上的伤势一直都是她心中的一块石头,可是很快她就将自己的这种情绪强行压了下来。 且不说如此深夜,她一个女儿家冒昧进去多有不便,万一自己贸然前去,惹得百里长风不高兴了怎么办? 更何况,如今聂东来也在这家医馆当中,东方素因为上一次在长校镇的事情,并不想去面对他。 最终,东方素还是转身离开了,既然上一次她来的时候,百里长风已经答应了要替她医治师尊的伤势,她也没有必要急于一时。 其实,就连东方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或许是想看一下百里长风是否已经回到了医馆,结果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医馆亮起了依稀灯光,至于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百里长风,她最终还是没能知道。 又或者是因为聂东来晚间来到了这里,她心中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想要亲自证实一下,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但她不知道的是,今夜的圣铉城,注定又多了许多不眠之人,他们脑子里始终挥之不去的,是东方素那华贵高雅的身姿。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一天 医馆中,聂东来四人依旧在微弱的烛光下家长里短,谈天说地,一副其乐融融的祥和气氛。 他们谁也没有察觉到医馆外的情形,更加没有留意到,刚刚在医馆外的街道上,一位蒙着面纱的绝色佳人缓缓路过,而在她的身边围簇着一大堆人影。 由于平时医馆门前人影凋零的缘故,他们谁也没有刻意去留意这些东西,就连依窗而坐的聂东来都没有注意。 这一夜,聂东来四人聊到了很晚才歇息,林悦舒大多时候都在充当斟茶倾听的角色,时不时也会插上两句话,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聂东来三个男的在交流。 虽然穆桂天与客自来二人只是头一次见面,但因为他们俩臭味相投的缘故,很快就打的火热。 一直到深夜时分,相约好了明天好好逛一逛圣铉城之后,聂东来与客自来二人才起身告辞,毕竟这里有林悦舒这么一个女人的存在,他们两个大男人留下来多少有些不大合适。 走的时候,客自来还留给了穆桂天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并且贱兮兮的在他耳边唠叨了一些珍惜眼前人之类的话语,惹得穆桂天破口大骂。 两人虽然说的隐秘,但还是被聂东来与林悦舒二人听见了,聂东来有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带着歉意的目光看了看一旁的林悦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想:“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客自来还是如自己之前见到的那般猥琐。” 倒是林悦舒,在听到他饱含暧昧的话语之后,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多出了一份小女人的忸怩之态。 让聂东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离开医馆以后,聂东来并没有回城主府,而是被客自来生拉硬拽拉到了自己休息的客栈当中。 聂东来也没有拒绝,对于他而言,那里都一样,不管是城主府也好,还是客栈也罢,无非就是休息一夜而已。 路上,聂东来有些语重心长的对客自来说道:“客兄,既然已经来到了圣铉城,你可不能像长校镇的时候那样,口无遮拦了,要知道有时候言语最能得罪人。” 有些话,他不能说的太直白,免得伤了客自来的自尊心,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将他留在身边,那他也不能放任自流。 客自来以前是什么样的人,聂东来在长校镇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他可是一个十足的世家纨绔,而且还是时常流连烟花之地的那种好色之徒。 不光做事行为都带着流里流气的样子,而且像他这种人,做事说话向来没有什么分寸,聂东来可不想他因此在将来的某一天被人给扼杀了。 既然连他自己都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有很多不好的习性,都需要改一改了,不然的话,还是以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算是聂东来有心帮助他,恐怕他也成不了多大气候。 其实,聂东来有想过,这或许是客正华对客自来的一次考验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他这种想法,一直没办法得到证实而已。 “聂兄指的可是之前小弟对穆兄所说的那番话?” 客自来神秘一笑,道:“聂兄你就放心好了,兄弟我在别的方面或许不如你,但是对女人的了解,聂兄恐怕就远远不及小弟了。” “有些东西,就算聂兄不说,小弟心里同样有数,林姑娘明显是对穆兄弟有意思,但是穆兄似乎只是将她当做亲人来看,小弟如果不趁机撮合撮合,那也太不够义气了不是?” “更何况,林姑娘那么好的姑娘,如果穆兄不及早下手,万一花落他家,穆兄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客自来一副事情原委尽数掌握的样子,看上去完全有几分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是,聂东来对他的观点并不认同,他有些惊讶的说道:“撮合他们?可他们不是姐弟?” “姐弟?” 客自来噗笑一声,道:“聂兄不会当真了吧?你难道没听穆兄说嘛?林姑娘本就是他父母收养的义女。”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的确确是姐弟没错,但是聂兄你可别忘了,他们压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这倒也是!” 聂东来点了点头,道:“客兄真的可以确定,林姑娘对胖子有意思?” 虽说他们几人都在一起畅聊了大半夜,但是聂东来还真的没有发现,林悦舒那里对穆桂天有意思了。 “百分之百!” 客自来神秘一笑,道:“聂兄放心吧,小弟没有别的本事,但是看女人,一看一个准,你可别忘了,小弟当初也是万花丛中过的高手。” 说着,他还一脸自豪的挺了挺胸膛,似乎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我倒是差点忘了,因为这种事,你父亲当初可是差点连人家花满楼都拆了,可见你在花丛中也滋事不少嘛!” 聂东来依稀还记得,当初在长校镇花满楼的时候,那个老鸨提起过这么一档子事,至于事情的前因后果到底如何,他也不是很清楚。 客自来垂头丧气的“哎”了一声,道:“别提了,那件事从头到尾,我们都被人给耍了,也是怪我自己,太过年少轻狂了些。” 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客自来的面色有些不善,也有些尴尬。 “哦?” 聂东来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道:“愿闻其详!” 其实,从他上一次在花满楼被人摆了一道之后,聂东来就已经隐约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客自来犹豫了一会,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这种丢脸的事情,不提也罢。” 聂东来看得出来,他心中似乎有些忌讳,并不想谈这件事。 聂东来也没有强迫客自来说什么,毕竟他还没有那个权利,更何况,如果客自来想说,哪怕自己不问,他也会告诉自己,如果他不想说的话,就算自己问了也没用不是? 一夜渐逝。 次日一大早,聂东来就被客自来从被窝中拉了起来,然后一脸兴致冲冲的问他,今天要去圣铉城什么地方玩。 聂东来睡眼朦胧的瞟了他一眼,对他有些无语,即便是说好了今天去逛一逛圣铉城,但也没必要这么早就将自己从被窝中拉出来吧? 这也难怪客自来,他本身就是头一次来圣铉城这般磅礴的城池,自然好奇心大增,更何况这些天来,他因为惦记着父亲交代的事情,连睡觉都难得安心。 好不容易让他碰到了聂东来,了了自己的心事,轻松下来的他,自然也被圣铉城的气势所吸引,也想领略一下这里的无限风光了。 聂东来见他一脸兴奋的样子,也不好拒绝他,只好忍着睡意从被窝中爬了下来,很快,两人就简单吃完早点,再给穆桂天二人带了两份出门了。 没想到来到医馆的时候,穆桂天与林悦舒二人早就已经起来了,在医馆中等着他们过来。 将带来的早点交给穆桂天二人吃完之后,四人便有说有笑的出门了,一路上一直都是穆桂天为客自来与林悦舒二人讲述着圣铉城的各种事迹,介绍着这里的名胜以及好酒好吃。 而聂东来,更多的时候则是在一旁静静地聆听着,虽然他小时候那些美好的记忆还在,但是回忆着曾经的一景一物,他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似乎这么的一切都已经变得陌生,又似乎这一切还是一如从前。 这一日,他们一行四人,去了很多地方,几乎踏遍了圣铉城每一寸土地,这让对于圣铉城并不熟悉的客自来与林悦舒二人也兴奋不已。 美酒美味自然是不可能错过的,短短一天的时间,他们光吃喝就有五六次不下,也算是为客自来接风洗尘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就这样,很快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动身 等到万家灯火齐鸣的时候,众人这才依依不舍的道了别,穆桂天与林悦舒二人,自然是重新回了百里长风的医馆。 由于穆桂天答应了百里长风,要帮他照顾医馆,因此,在百里长风回来之前,他暂时还没有离开圣铉城的打算。 虽然百里长风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是做人嘛,最主要的是讲究诚信,他可不想被人当做言而无信的小人。 更何况,对于穆桂天而言,如今的他似乎除了帮百里长风打扫打扫医馆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枫林山庄里的那一摊子事情,如今也不需要他去操心。 至于林悦舒嘛,离开了山庄的她,压根没有任何一丁点的负担,穆桂天在那里,她就在那里,只要将穆桂天照顾的毫发无损,她也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而聂东来也没有再在客自来居住的客栈留宿,而是直接将他带到了城主府。 毕竟,他明天就准备去往大都了,既然打算将客自来留在身边,那么此次大都之行,带上他也未尝不可。 尽管聂东来很清楚,此次大都之行,恐怕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困难,但是客自来也表示,只要让他跟着聂东来,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辞。 二人来到城主府的时候,城主府所有院落的灯火也全都掌了起来,看着古香古色却丝毫不失威严的城主府,客自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他的家道虽然算不上落魄,但是与如此威严的城主府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不过,城主府与他想象中那副富丽堂皇的景致,倒是多少有些出入,这让客自来深感意外。 “不必紧张,这里都是自己人。” 聂东来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 “自己人?” 客自来直接一头雾水,毕竟,他对于聂东来的身世还是不太了解,自然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但是,看到城主府的守卫们都对聂东来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他瞬间也觉得自己的地位水涨船高,没有那么紧张了。 欧阳德他们得知聂东来二人的到来,自然很是高兴,很快就吩咐府里的下人,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欧阳明月更是一间容光焕发的样子,硬缠着聂东来问东问西,好在被聂东来找借口搪塞了过去。 欧阳德办事,倒是挺用心的,他将聂东来二人的客房,安排在了同一间院落里,而且是相邻位置。 虽说聂东来是聂乘风的儿子,也有不少人都知道了聂东来的身世,知道他便是城主府名副其实的少东家。 但是,聂东来自己却始终不愿意染指城主府,在他看来,不论是从亲情角度,还是从其他角度来看,欧阳德虽然武道修为不咋样,但是对于治理城池来说,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领袖。 因此,如今的城主府,依然还是由他掌权,而聂东来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客人。 至少,在他接手城主府之前一直都是。 虽然他自从知道了聂东来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想将城主之位还给他,但是聂东来知道,他不能接,也接不了。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如果突然给他这么这个担子,他怕自己的能力不足。 更何况,欧阳德治下的圣铉城,也算是可以,虽不说每个人都安分守己,但是也很少有人僭越雷池。 既然如此的话,自己又何必去接手这个烂摊子呢?那些穷苦百姓需要的是安定,安定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而如今的圣铉城,无疑已经做到了这一点,那么这个城主之位,不管是谁来做还不是一样? 这一夜,城主府许多人都毫无睡意,他们需要养精蓄锐,等待接下来的各种突发意外。 第二天一大早,聂东来一行人,就在欧阳德兄弟的带领下,兴冲冲出门了,这个阵仗,自然也惊动了圣铉城的其他各大势力。 但是带给他们的反而不是喜悦,而是恼怒与惊惧。 毕竟,上一次被黑衣人团灭的事情,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犹如昨日发生的一般,清晰的刻在他们脑子里。 圣铉城各大势力之人,无一不是纷纷猜测,城主府如此劳师动众,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可是得出的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因为他们当中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一致认为城主府故技重施的嫌疑最大。 所以,如此大好机会,谁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其他势力身上。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沉不住气,他们自然也好渔翁得利不是? 客自来看到城主府居然如此阵仗,当即也被吓了一大跳,尤其是看到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趁手的武器,就连身上的气势也是锋芒毕露。 客自来实在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尽管昨晚,聂东来已经告诉过他,此行的目的地是大都,但是他也没说自己一行人到底去大都干什么,只是说可能会遇到一些危险。 但是看目前的阵仗,这又岂止是危险那么简单?明显是一副小人拼命的架势嘛! 客自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谁叫他已经在聂东来面前夸下了海口呢! 另一边,东方素所在的客栈当中,东方素听着阿凤从下面得来的消息,也是忍不住眉头紧锁。 “他们又出城了?” 她实在是搞不懂,城主府那一帮人不是才回来一天时间嘛?怎么又出城去了,到底是什么事,能够让他们走的如此匆忙。 “是的,仙姑,咱们得探子来报,说他们一行人刚刚出城。” 阿凤也是一脸不解,不过东方素既然让她注意聂东来的动向,她自然是一有消息就赶来报告了。 “聂东来也在其中?” “没错,就连他身边突然多出的那个男子也在。” “有没有听说,他们要去往那里?” “好像说是大都。” “大都?” 东方素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阿凤,替我备马,我准备出城一趟。” “仙姑,你一个人?” 阿凤顿时大惊,连连摇头道:“不可,属下不能让仙姑去冒险。” “你放心吧,我能照顾自己。” 东方素移步窗前,道:“对了,把乔梦喊来,让她跟我一起。” “可是……” 阿凤还想说点什么,话还未出口,就被东方素堵了回去:“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替我转告师姑一声,就说我有事要去一趟大都。” “对了,圣铉城的大小事务,就拜托给你了,记住,凡事以大局为重,尤其是师姑她老人家如今重伤在身,你们以后要更加谨慎小心。” 阿凤无奈,只好道:“属下定不负仙姑厚望。” 说罢,便匆匆走出了房间,东方素也利利索索收拾起了行囊。 第四百九十三章 碰头 聂东来一行人离开不多时,又有两匹骏马出了圣铉城,一路绝尘而去。 马背上,两道绝色身姿渐离众人视野,依稀可听闻几声私语落于耳中。 “小姐,咱们真的要去大都城?” 乔梦刚刚才接到阿凤的通知,她压根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东方素带了出来,粉嫩可爱的脸颊上,依稀还残留着淡淡的惊讶。 “是的,阿凤之前发现了他的行踪,据探子来报,他随着城主府的一行人去了大都城。” 之前并没有来得及告诉乔梦这件事,既然他们现在已经决定了去大都,那么东方素也不想她心中带着满腔的疑惑。 “他?” 乔梦偏着头思索片刻,道:“是百里前辈嘛?” 东方素摇摇头,道:“不是,是聂东来。” “聂东来?” 乔梦有些惊讶的问道:“他怎么跟城主府的那群人呆在一起?”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到时候去了大都应该就清楚了。” “好吧,那我们快一点,争取在进入大都之前赶上他们。” 提及聂东来,乔梦的眼色有些飘忽不定,她脑子里始终会出现那个年轻从容的面孔。 “希望吧!” 东方素心里同样有些烦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还记得上一次在长校镇的时候,她可是亲自动手抓过一次聂东来,这一次居然又要去帮他,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不过既然是师尊的命令,她又不得不从,也不知道到时候聂东来会不会领她的情。 尽管东方素并不知道男欢女爱究竟是怎么一种感受,但是她很清楚,在师尊的心里面,聂东来的父亲一定占据着很高的位置。 既然是师尊吩咐她去做的事,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到了聂东来一众人离开后的第五天。 经过四天时间的长途跋涉,聂东来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距离大都城不远处的“千枯岭”。 这几天时间里,他们除了吃喝睡觉以外,其他的时间都用来赶路了,不光是一行人感觉有些疲惫,就连身下的马儿都有些吃不消了。 此时,正在“吭哧”、“吭哧”的喘息着。 “前面就是千枯岭了,越过千枯岭就到了大都城。” 马背上,欧阳德看着眼前高耸葱绿的山岭,忍不住提醒众人:“千枯岭乃是大都地界,大伙都小心一点,这个地方的地形很不一般,大家伙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他来过大都城不止一次两次,自然很清楚大都周边的地形,千枯岭可是个埋伏的好位置,如果他们此行的行踪暴露的话,此地绝对会是他们进入大都城的一道鬼门关。 他心里尽量祈祷着这种事不要发生,但是始终还是有些担心。 这一路走来,他们虽然走的很顺畅,可谓是通行无阻,但是欧阳德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但愿是我自己想多了吧!” 只是,他怕自乱阵脚,并没有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 “大哥,既然如此,何不让大家伙在这里歇息半日再走呢?” 欧阳醉看了看千枯岭的山势,有看了一眼欧阳德,道:“你看,大家伙也都累了,这些天大家伙基本上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就连马儿都有些吃不消了。” 虽然欧阳德并没有将心中的担忧明确说将出来,可是身为亲弟弟的欧阳醉很快就察觉到了哥哥欧阳德心中的不安。 大概是由于兄弟连心的缘故吧,而且他特意留意了一下千枯岭的地势,这种地方的确存在着很多可能! “好,既然如此,大家伙就原地坐下来休息半日,等到正午过后,咱们在上路。” 闻言,欧阳德心中一动,连忙应了下来。 其他人一路走来,也的确累的不轻,自然没有人反对这种好事,很快一行人就原地坐下来休息。 聂东来蹲坐在官道路旁的松树下,抬眼看了一眼一旁窃窃私语的欧阳德兄弟二人,总觉得他们二人似乎有什么心事。 不过他也没有去深想,虽然一想到马上就要有父亲的下落,他心里有几分焦急,可是看到坐在地上捶背压腿的一众人,他强行将自己心中的焦灼压了下去。 “这一路走来还真的是累,虽然咱们是骑马而行。” 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一个馒头狼吞虎咽的客自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怎么?后悔了?” 聂东来反问道。 “后悔?聂兄,你也太小看小弟了吧?” 客自来挺了挺胸膛,道:“虽说这一路走来并不轻松,可是相比较小弟前往圣铉城的时候,那可就小巫见大巫了,就连那种罪小弟都忍下来了,何况是这?” “这倒也是!” 聂东来想了想,道:“此去大都城,肯定危险重重,到时候你可要保护好自己,不然的话,以后见了你父亲,我没法向他交代。” 客自来随意说道:“你就放心吧聂兄,小弟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 “驾!” “驾!” 恰在此时,突然后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阵银铃般清脆的轻喝。 欧阳德一行人齐刷刷停下手中的动作,向身后望去,每个人脸上的神色各不相同。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熟悉?” 聂东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很快,两匹奔跑的飞快的马儿就出现在了众人视野当中。 “小姐,你看是他们,咱们终于赶上了。” 马背上,乔梦看到蹲坐在路边的聂东来一行人,气喘吁吁的笑着说道。 “还真赶上了!” 东方素的神色有些惊讶,尤其是在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们二人看来的时候,心中不免疑惑起来。 “难不成他们专程在等我们?” 很快,两匹骏马在聂东来一行人眼前停了下来。 跳下马背的乔梦,一脸俏皮的看向聂东来,道:“聂大哥,还记得我嘛?” 聂东来望着这个满脸汗涔涔的俏丽姑娘,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谁? “乔梦姑娘?” 聂东来有些意外的说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梦吐了吐舌头,道:“我们是专程追着你来的。” “???” 聂东来顿时满头雾水,而后看了看乔梦身旁的女子,她虽然轻纱颜面,但是从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不难看出,她们这一路同样赶的匆匆忙忙。 “原来是你?” 突然,客自来惊叫一声,道:“上一次在长校镇使用下三滥的手段迷晕了我们,这一次跑到此处又是所为何事?” “是她!” 经他这么一说,聂东来倒是想起来了,眼前的女子不就是上次在花满楼敬他们酒的女子嘛? “东来,你跟这两位姑娘认识?” 这时,欧阳德走了过来,有些警惕的望了一眼东方素二人,转头问道。 聂东来点点头,淡淡说道:“谈不上认识,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虽然聂东来对于乔梦还是有几分好感,但是对于东方素,他并不感冒。 尽管东方素不管是姿色还是身段,都是上上乘,但是他聂东来并非精.虫上脑之辈,更何况上一次对方不分清浑皁白就将这里抓了起来,这口气他还没有出呢。 听到聂东来的回答,欧阳德的脸色瞬间冷淡了下来,道:“既然不熟悉,两位请便。” 原本他以为两位姑娘是聂东来旧识,但是看聂东来的神情,似乎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在这个关头,他可不想自己的计划被一些不想干的人破坏掉。 这种关键时刻,不想干的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妙,万一如果她们目的不纯的话,对自己这边可是大大的不利。 第四百九十四章 误会 其实,聂东来也不清楚东方素二人一路追到这里来所为何事,只不过自从他的记忆恢复以后,他已经不再是灵台山那个傻傻楞楞的聂东来了。 “难道上一次神秘人救了自己,他们是为了再次抓自己回去,可是怎么看乔梦的样子,并不想是这么一回事?” 俗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上一次在长校镇莫名其妙被东方素阴了一把,他心里的戒备自然免不了。 “聂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可是专程来帮你的。” 乔梦撅了撅小嘴,说道:“我知道,聂大哥你肯定是因为上一次的事而耿耿于怀,但是,那真的是一场误会。” “专程来帮我?” 聂东来失笑出声,伸手指了指东方素,道:“你说她呀?她能有这么好心?” “聂大哥,你误会了,我家小姐其实人挺好的……” 乔梦上前一步,连忙解释,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东方素打断了。 “梦儿,别说了,跟这种不识抬举的人有何可说?” 她的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悲,不过看向聂东来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你说什么?” 聂东来心中的怒火瞬间飙升了上来,怒道:“看在乔梦姑娘的面子上,我已经忍你多时了,你不要不识抬举。” 聂东来着实是让东方素的态度给气到了,这个女人简直是蛮不讲理,分明自己有错在先,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如此盛气凌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东方素压根理都不理他,反而转身对着欧阳德恭声说道:“晚辈东方素,见过欧阳前辈。” “姑娘不必多礼,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原本欧阳德本想撵走她们二人,此刻却见东方素对自己礼遇有加,他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东方素主动放低姿态,他倒是想听一听她们二人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东方素也不跟他绕弯子,直言道:“是这样的,听闻欧阳前辈一行要去大都城,正好家师有位故人在大都城,而这大都城晚辈又不熟悉,所以斗胆请求前辈带我们一程。” 对于莫语诗交代她要保护聂东来的事,东方素只字未提,毕竟这种事一旦说出来恐怕没人会相信,更何况聂东来对她的态度明显带有敌意,让她心中颇有不忿。 虽然说上次的事情是她做的唐突了一点,但是现在东方素的角度,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因此,她也拉不下脸给聂东来道歉。 欧阳德“哦”了一声,道:“不知令师是?” 听到东方素的话,他心里瞬间来了兴趣,在这个节骨眼上,东方素居然说要前往大都城拜访她师父的故人,怎么听起来都有些荒谬。 “家师莫语诗!” 东方素一脸平静的望着他,道:“想必欧阳前辈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 “是她?” 欧阳德呆了一会,才道:“她还好吧?” 不光是欧阳德,就连欧阳醉与林北夏,在听到莫语诗的名字时,都被惊的呆了神。 “多谢欧阳前辈关心,家师一切安好!” 东方素好像是没有看到他们几人脸上的神色,自顾自说道:“不知欧阳前辈能否带我们一程?” 欧阳德几乎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既然你们是她的弟子,那自然没问题。” 就连他看向东方素二人的眸子,都温和了不少,说话也变的客客气气:“之前老夫并不知两位姑娘身份,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多多包涵!” 东方素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聂东来,道:“欧阳前辈说笑了!” 聂东来本来不想理她,既然欧阳德已经答应了带她们一程,那他也无所谓,反正这里距离大都城仅仅只有不到半日的脚程了。 可是看到东方素挑衅的目光,他心里突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连忙对着欧阳德说道:“东来知道欧阳叔叔菩萨心肠,但是这个女人来历不明,欧阳叔叔可别被她给骗了。” “就是啊欧阳前辈,她上一次在长校镇可是抓过一次聂兄呢,就怕她这一次也会包藏祸心。” 一旁的客自来也连忙跳出来替聂东来说话,他可不想与这个女人同行。 尤其是想到他上一次被人扔在大街上的经历,客自来想掐死她的心都有。 乔梦气得跺了跺脚,道:“那真的只是一场误会,聂大哥你要相信我。” 说着,她又指了指客自来,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说道:“你这个色痞,不要煽风点火。” “我怎么就煽风点火了?难道上一次不是她抓了客兄?” 客自来一脸气愤的说道:“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哦,我知道了,上次的事你也有份对不对?” “我都说了那是误会!” 乔梦被他闹了个大红脸,低声狡辩了一句。 “好了,都不要说了。” 恰在这时,欧阳德出声了:“虽然我不清楚上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这位姑娘说是一场误会,那想必应该就是一场误会了。” “东来,不妨就让两位姑娘跟着咱们,不然的话,她们两个女孩子,万一遇到什么歹人,恐怕连自保都是问题。” “可是欧阳叔叔!” 聂东来本想在说些什么,欧阳德直接一步来到他身侧,低声说道:“他们的师父,乃是你父亲的故交。” 一句话,瞬间让聂东来张大了嘴巴。 “聂兄,难道真的让她们跟着咱们?” 客自来依然不死心。 “别说了,既然她们想跟,就让她们跟着吧!” 聂东来瞥了一眼东方素,心中多了几分好奇。 既然她的师父是自己父亲的故友,那么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怪不得欧阳德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其实,在聂东来心中,还琢磨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上一次在百花谷救出自己的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东方素她们口中的那位师父莫语诗呢? 如果是的话,那一切都就能解释得通了,怪不得她对百花谷的地形十分熟悉,怪不得乔梦一直都说之前的事,是一场误会。 眼见连聂东来这个当事人都答应了下来,客自来虽然哭丧着脸,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乔梦,俏皮的朝他吐了吐舌头,气得客自来牙痒痒,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见状,欧阳德主动将路上置备的干粮和水分了一些给东方素二人。 一众人就这样留在原地养精蓄锐,但是气氛却沉闷了不少,似乎每一个人都有心事一样。 直到正午刚过,再一次变得精神抖擞的一行人,这才收拾好行囊,重新启程赶路。 第四百九十五章 遇伏 “千枯岭”的官道上,来往的行人并不多,不知道是因为大都城最近一段时间守卫森严的缘故,还是大都城周边水路畅通的原因。 但是,“千枯岭”景色的的确确别有一番韵味,即便是在如今初夏之季,这里还是永不褪色的四季风景,让人不得不慨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即便是城主府那些见多识广之人,一路走来,脸上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哇,小姐,这里的景色好美啊!” 乔梦就像是一个从未涉世的小姑娘一般,东瞅瞅西望望,时而欢喜的蹦蹦跳跳,时而好奇的左右环顾。 她从小在百花谷长大,也算是见识过百花谷的不少秀丽景色,但是从来还没有见过像“千枯岭”这种一年四季之景。 “的确好美!” 东方素虽然没有表现出她那么夸张的的神情,但是眼里掩盖不住的惊讶,是个人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就连聂东来都不得不承认,“千枯岭”的景色,的确别具一格,可能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能看到如此驳杂的四季景色。 不管是任何时候。 虽然他之前早就听说过有关大都的各种说法,但却还是头一遭来这里,心中也是对这里的景致特别喜欢,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是啊是啊,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地方,当真是美轮美奂。” 客自来也忍不住附和了一句,没想到这一趟还真的来对了,如此景致,如果是在长校镇的话,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 “哼!” 乔梦白了他一眼,显然对于之前他对自己的态度依旧耿耿于怀。 看着两侧群山叠嶂,一眼望不到边际,欧阳德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心中那种忐忑愈发明显了。 “大家打起精神,过了千枯岭就到大都城了,切莫在这最后一道关卡上出什么问题。”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从进入千枯岭开始,他就一直紧绷着一根弦,一刻也不敢放松。 不管怎么说,在圣铉城那个大染缸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其中更是不缺乏各大势力的探子,估计自从他们动身准备离开圣铉城开始,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可是到目前为止,他们一路上什么事也没有遇到,他总感觉那里有点不太对劲。 一行人虽然应了一声,但实际上真正听到耳朵里的人并不多,就算是聂东来都觉得欧阳德有点草木皆兵了。 很快,他们已经入“千枯岭”腹地二十里左右,突然,一马当先的欧阳醉一把拉住身下马儿的缰绳,示意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环顾四周,他开口大喝一声:“什么人?” 随之而行的一群人,立马进入了警戒状态,所有人都一脸警惕的望向了两边的群山。 可是,周围却依旧静悄悄一片,别说是人了,连一只鸟都不见。 “既然来了,藏头露尾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吧?” 欧阳醉不为所动,紧了紧腰间的酒葫芦,平静喝道:“难不成是怕了我等?” 一旁的林北夏与之对视了一眼,两人很默契的看向了前面不远处的一颗参天苍松。 “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狂笑,只见一道人影直接自苍松上一跃而下。 “不亏是曾经的剑公子,没想到即便是窝囊了这么多年,感觉依旧如此灵敏,在下佩服。” 来人是一位全身黑子,带着一张银色面具的男子,虽然看不出他的相貌,但是他手里的那把折扇,颇有几分儒雅之意。 “阁下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大白天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欧阳德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笑容有些冰冷,而他的眸子也渐渐变得锋芒毕露。 “剑公子这张嘴,不去说书实在是可惜了!” 黑衣人也不生气,仿佛欧阳醉所说之人并非他自己一般,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让。 “怎么?到了现在还不准备让他们都出来?难不成阁下以为,就凭你一个人的能耐,能够挡住我们所有人的去路不成?” 欧阳醉也不下马,就这样冷冷的盯着黑衣人。 “这个剑公子无需操心,该让他们出现的时候,他们自当会出现。” 黑衣人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的说道:“倒是你们这群人,能够走得出这千枯岭,在下觉得才是剑公子该担心的事情。” “偷鸡摸狗之辈,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欧阳醉还没开口,林北夏就已经耐不住性子从马背上冲了出去。 话音刚落,她就已经来到了黑衣人面前,直接一掌拍张黑衣人。 聂东来都没有注意到她是如何过去的,当他注意到的时候,林北夏已经飞身到了黑衣人身前。 见状,黑衣人同样一掌拍出,没有丝毫犹豫。 两掌相对,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们二人纹丝不动,林北夏飞身于半空,而黑衣人稳稳站在原地。 但是,黑衣人身后那颗参天苍松,却在第一时间拦腰折断,横在了官道上,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怎么?你们姑苏城也准备插手不成?” 黑衣人抬头,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盯着林北夏,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我姑苏城插不插手,关你屁事,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林北夏丝毫没有客气,同样冷冷的盯着黑衣人,一脸讥讽的说道。 黑衣人噗嗤一笑,道:“阁下以为真能奈何得了在下不成?” “你可以试试看!” 说话间,两人已然交错分开,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聂东来看向相对而立的两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刚刚的情况,林北夏与黑衣人应该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可为何林北夏会口出狂言呢? “莫非,是她藏拙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聂东来瞬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刚刚两人交手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至少也是天境顶峰的高手,但是如果林北夏藏拙的话,那她的实力就连聂东来都有些拿捏不准了。 “但愿自己所料不差,不然的话,今天估计免不了一番苦斗。” 他们这一行人,虽然除了客自来与东方素、乔梦三人以外,个个都是天境高手,但是要说到天境顶峰级别的话,恐怕除了林北夏与欧阳德之外,其他人全都不好说了。 即便是欧阳醉,虽然聂东来并不清楚他如今的武道修为,但是他并不不认为欧阳醉会是天境顶峰级别的高手,毕竟他曾经荒废过武道修为多年,就算是底子再好,也不可能成就与一朝一夕。 也就是说,如果林北夏仅仅只能与黑衣人打成平手的话,那么他们这些人对付其他人估计会有些吃力。 即便是欧阳醉不说,聂东来也很清楚,黑衣人不可能一个人前来拦截他们,不早说一个人了,估计没有足够充分的准备,他们都不可能在此地设下埋伏了。 不过好在欧阳醉提前察觉到了他们,不然的话,自己一行人肯定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只是不知道除了黑衣人之外的其他人,武道修为到底如何。 聂东来虽然眼睛在林北夏与黑衣人身上,但是暗地里却悄悄关注着四周的情况,其他人亦是如此。 第四百九十六章 反转 就在聂东来胡思乱想的空挡,林北夏与黑衣人再一次交手了。 林北夏柔夷开道,丝毫不弱与金戈兵器,而黑衣人折扇当剑,挥舞的生猛活虎,大开大合的攻势,仿佛丝毫不落下乘。 眨眼间,两人已过十招有余,突然林北夏抓住黑衣人的空挡,直接一掌拍在了他的胸膛上,黑衣人被震退,后背与拦腰折断的苍松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脸流了下来,从脸上的面具底下径直到了脖颈处,他的眼神愈发寒冷了,伴随着一阵惊讶,道:“没想到你居然达到了如此高度,果然不亏是连他都夸赞的人。”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林北夏的武道修为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高度。 “你虽然是偷鸡摸狗之辈,但是能够在我手底下走过十三招,也算不赖嘛!” 林北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眸子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莫要得意的太早了,就算你厉害又当如何?今天这座千枯岭注定你们是没有办法走出去了。” 黑衣人阴恻恻笑了一声,突然吹了一个口哨。 只见官道两侧的山坡上,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人,他们全部都是一身黑衣,最可恨的是,每个人手里都有弓箭,而且全部搭箭在弦。 他们一出现,就直接将手机的弓箭对准了山下官道上的聂东来一众人,很显然,他们早就有所准备,一早就埋伏在了此地,等着聂东来一行人自投罗网。 幸亏欧阳醉之前已经察觉了他们的行踪,如若不然,被他们突然发难的话,恐怕就算是聂东来也难保不会被射成筛子。 纵然他们之前都已经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周遭的情形,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了一跳,不是因为这群黑衣人的出现,而是因为眼下这群黑衣人的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 聂东来虽然不敢确定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但是他大概瞄了几眼,应该不下百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阵仗,即便是一直都平静如水的欧阳醉与林北夏二人,脸上都忍不住出现了一丝担忧。 不过跟着欧阳德随行的数十人,不亏是【幽冥督查史】的中坚力量,面对如此多黑衣人的时候,他们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稍稍惊讶了一番而已。 “怎么样?在下这个礼物,想必你们应该会满意吧?” 见到所有热都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聂东来一行人,为首的黑衣人突然狂笑一声,道:“原本在下还担心,你们并不会走这条路,没想到你们却偏偏走了这条路,既然已经落在了我手里,你们就认命吧!” 要知道自己如果能够将聂东来一行人歼灭的话,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功一件,这种好事,原本于他来说,只是有一定的概率,没想到任何事情总是这么猝不及防,幸运女神说来就来。 “准备的还很充分嘛,看样子不论我们走那条路,最终都会被拦下喽?” 欧阳醉眯了眯眼,道:“姓杨的派你来的?如果我说我会在他们动手之前,摘下你的脑袋,你信还是不信?” 欧阳醉一边从他嘴里边套话,一边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目前的情况。 既然事已至此,现在最主要的事情不是与这帮黑衣人拼个你死我活,而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一条最好的万全之策。 杀出一条血路,那是最不济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欧阳醉并不想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 但是,欧阳醉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像“千枯岭”这种地形,压根就没有多余的退路可找,两边的山势本就陡峭,别说是被一群黑衣人手持弓箭把着,就算是压根无人把守,想要从这里突围,恐怕非得费一些手脚不行。 前方又有黑衣人首领与那颗参天苍松拦路,唯一的空挡就是后方来时的路,但是如果从这里离开的话,那就无法进得了大都城不说,同时也会将后背留给敌人,这个做法太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他暂时不会考虑。 “姓杨的?你说杨晨?他还没有那资格。” 黑衣人首领的态度异常嚣张,道:“他姓杨的不过是一条狗而已,有什么资格叫我做事?” “欧阳醉,在下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乖乖的束手就擒,让我把你们绑了回去交差,二是让我手下这帮兄弟,将你们活活打成筛子。” “怎么选择,你们自己决定吧,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考虑清楚,在下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你们最好快一点!” 反正欧阳醉一行人,已然成了瓮中之鳖,他也不着急于一时三刻,他素来享受的是猎物自己爬上钩的过程,那种感觉就仿佛行将好事之时,即将到达顶点那种全身心的愉悦,令他痴迷,让他无法自拔。 欧阳醉“哦”了一声,表现的很是惊讶,道:“如此说来,阁下也是奉命行事喽?看来你跟姓杨的也是一丘之貉嘛!” 说话的同时,他与欧阳德、林北夏三人同时对望一眼,各自心照不宣的悄悄点了点头。 闻言,黑衣人顿时勃然大怒,指着欧阳醉喝道:“别把老子与姓杨的相提并论,他不配!” 话音刚落,他突然大惊,连忙将身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横移出去半步,虽然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因为此时,已经有一并细薄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剑柄正好被林北夏握在了手里。 “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林北夏望着眸子里满是震惊的黑衣人,一脸平静、不紧不慢的淡淡开口说道。 “怎么可能?” 黑衣人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会如此之强?这怎么可能?” 虽然之前林北夏以十余招险胜自己,他自认为对于林北夏的实力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因为之前让林北夏险胜,他并没有倾尽全力。 可谁曾料到,到最后自己反倒成了井底之蛙。 “难道?” 心里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黑衣人瞬间觉得自己的后背凉嗖嗖的。 不光是他,估计在座的那么多人当中,除了欧阳醉兄弟之外,压根没有任何人会想到,事情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聂东来也是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因为他压根没有看清楚,林北夏是如何出手的,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林北夏手中的长剑,是从何处而来。 “难怪就连欧阳叔叔都对她毕恭毕敬,原来她的实力如此强悍。” 聂东来自嘲一笑,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实力突破天境圆满之后,已经算得上一流之列了,没想到一直都是自己夜郎自大了。 “我并不想杀人,否则得话,你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北夏依旧面不改色,似乎压根不将周围的嘛数百号黑衣人放在眼里,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黑衣人首领,道:“识相的话,让你的人收起武器,否则别怪我剑下不留情。” 说着,她将手中的长剑向前送进一分,让黑衣人清楚的感觉到了冰凉的剑尖刺痛皮肤的感觉。 第四百九十七章 找死 “你威胁我?” 黑衣人狞笑一声,道:“从来没有人敢威胁我,你姑苏城倒是好勇气,你可知道威胁我的下场?” 他之所以提到姑苏城并不是想简单的说明自己知道林北夏的来历,更是想以这种手段反过来威胁林北夏,让她知难而退。 他没想到自己到头来还是低估了林北夏的实力,一想到林北夏可能已经突破了传说中的那个境界,他的心里不由一阵发毛。 如果让林北夏一直都在这里的话,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歼灭聂东来等人的计划,至于林北夏嘛,他有的是时间与她完,反正对于林北夏的底细,他知之甚详。 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告诉林北夏,我虽然不能将你怎么样,但是你得为你身后的姑苏城想一想,并不是姑苏城每一个人都像你林北夏这般强悍。 “威胁你?你可以这么认为。” 林北夏不屑一笑,道:“但是你居然胆敢威胁我,的确勇气可嘉,你倒是提醒了我,放虎归山终究是个隐患。” 她丝毫不将黑衣人的威胁当做一回事,虽说姑苏城数万民众当中,有很多都是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的老弱妇孺,但是既然她敢淌这一趟浑水,那就说明她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如果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她也就不来大都城了。 “你别乱来,林北夏,我奉劝你一句,如果你敢伤我分毫,山上那数百人就会在第一时间放箭,就算是你修为深厚,能够侥幸逃脱,可是你们在场的其他人呢?恐怕会在第一时间被射成筛子吧?” 看到林北夏冷冽的眼神,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很清楚如果林北夏现在相杀他的话,只需稍稍动动手指头,他就可以身首异处。 “少废话,让他们全部撤后二十里,否则我让你血溅当场!” 这的确是林北夏的顾虑,要不然的话,她早在出手的一瞬间,就杀了此人了。 黑衣人的话无疑正中她的软肋,其他人的性命她就算不管,但是聂东来还在人群中,他的性命林北夏不得不管。 万一让山上那群人齐齐发箭的话,或许其他人还有可能会支撑一会儿,但是聂东来他们几个年轻人,恐怕会在第一时间被射杀。 尽管她与欧阳醉同事出手的话,要不了片刻就能够将这些黑衣人诛杀干净,但是她不想冒这个险,因为她并不清楚,聂东来的武道修为具体如何,能否在黑衣人第一波的袭杀下存活下来。 更何况,在她看来,聂东来不过是一个涉世不多的少年而已,遇到今天这种阵仗,恐怕早就自乱了阵脚。 实际上,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而已,此时此刻的聂东来,却表现的异常冷静,他也在不断地打量着周围黑压压的黑衣人,脑子里在飞速计算着,该如何脱身。 “好,我答应你!” 黑衣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趁着林北夏不注意,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掉脖子间的长剑,瞬间远遁而去。 与此同时,他大喝一声:“放箭,给我杀了他们。” 眨眼间,已经脱离了林北夏的控制范围。 “找死!” 林北夏转头看了一眼欧阳醉,身形突然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黑衣人身前。 欧阳醉也立马会意,双脚一蹬身下马鞍,身形直接从马背上直直飞起,双手突然结印,一道道水蓝色的光幕,从他身上蔓延而出,很快就结成了一层水蓝色的帷幕,挡在了众人头顶。 同时,他大喝一声:“备战!” 其实,压根不用他出声,从黑衣人喊出那句话的时候,包括聂东来、东方素四个年轻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纷纷亮出了自己武器,随时注意着头顶上,那群黑衣人的动静。 逃跑的黑衣人眼看林北夏突然来到了自己身前,也是被惊了一大跳,由于惯性,他没能及时收住身形,直接一股脑冲到了林北夏面前,近乎与林北夏撞了个满怀。 不过可惜,两人之间只差了一拳头的距离,他倒是与林北夏手中的长剑撞了个满怀。 “噗嗤!” 一声轻微的声响过后,黑衣人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只见林北夏手中的长剑径直插入了自己的胸膛,没入剑柄。 艰难扭头,发现带着殷红鲜血的剑尖在自己后背凸出,清晰可见。 “怎么会……” 黑衣人到死都没有明白,林北夏如何会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他更加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何会径直将自己的身体插在林北夏的长剑上。 一切仿佛都是偶然,却又似乎已成必然。 在其他人看来,的确是他自己冲上去撞在了林北夏的长剑上,而且直接将长剑从自己的后背撞了出来,也就是说,他并非被林北夏杀死的,完全是自己自杀而亡,怨不得任何人。 按理来说,以他的武道修为,想要稳住身形,并非是件难事,可是他却偏偏这样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该死之人,必死!” 林北夏一脸平静,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她缓缓抽出自己的长剑,将目光转向聂东来等人处。 黑衣人的身体缓缓倒地,意识越来越迷糊的他,听到林北夏这句话,总觉得自己好像在那里听过同样的话,可是具体在那里,他就是想不起来。 很快,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死的不能再死了。 另一边,在黑衣人下达了命令以后,山头上的那些人也纷纷拉满了弓,如同暴雨一般的箭矢,携带者破风之声,向聂东来一行人射来。 不过在箭矢射在欧阳醉撑起的帷幕上的时候,威力顿时锐减,但却最终还是穿透帷幕射了下来。 “不好,这是破道箭!” 欧阳醉突然脸色大变,连忙喝道:“大家小心!” 所谓破道箭,就是为了专门克制武道高手的武道之力而打造的特殊箭矢,这种箭,一般只在朝廷军队中可以见到,毕竟这种箭,十分珍稀,造价也非常昂贵,一般人压根没法打造。 众人一听是破道箭,也是大惊失色,连忙挥舞着武器来劈砍射向他们的长剑,并不敢仗着武道修为硬接。 毕竟,连欧阳醉的实力,都不能凭借武道之力成功拦下这些箭矢,更别说是他们了。 一时间,人群慌乱,很快就有人身上挂了彩。 好在大家伙都团结在一起,这让处于边缘位置的聂东来四人,并没有出现任何受伤的痕迹。 不过看着头顶上越来越多的箭矢,聂东来四人也是一脸忧色。 “这可怎么办啊?该不会这条小命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客自来,如果不是在之前来圣铉城的路上,他也经历过不少磨砺的话,恐怕换成是以前的他,早就被吓的瘫软在地了。 即便如此,他的腿肚子此刻也在不停地打颤,快要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聂东来甚至听到,他说话的时候牙关都有些发抖,由此可见,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的客自来,着实是被吓得不轻。 第四百九十八章 没种 “瞧你那怂样,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聂东来皱眉思索间,乔梦已经出言怼他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怕什么?真没种!” 一向腼腆的她,居然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豪气云干的话来,着实让聂东来刮目相看。 东方素倒是没有说话,只是专心致志的抵挡着射向他们这边的箭矢,她还是原来那个冷若冰霜的仙子,即便是面对如此局面,都显得从容不迫。 “死亡谁不怕,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怕?” 眼看一直都与自己对不上眼的女人,到了此时此刻还在挖苦自己,客自来顿时觉得面子上落了下乘,便道:“至于是不是男人,关你屁事?反正你又见识不到。” 不过,经过乔梦如此一调侃,他心里顿时感觉没有之前那般紧张了,大概是因为男人所谓的自尊心作祟的缘故吧! “谁说我不怕了?我心里面怕的要死其实,可是说出来有用吗?” 乔梦突然苦着脸说道:“早就觉得遇到你这个流氓肯定不会有好事,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聂东来都被她给逗笑了,这小姑娘前一秒还嫌弃别人没种,没想到下一秒就把自己给出卖了,典型的用说教别人的言语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不过想来也是,像她这么单纯的姑娘,可能长这么大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突然遭遇难免会有些慌乱。 别说是她了,就算是聂东来,在黑衣人突然出现的时候,心里也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了一会。 “关我屁事,我他妈还觉得委屈呢!” 客自来丝毫没有因为乔梦是姑娘家而在言语上有所相让,反倒是变本加厉的说道:“再说了,谁让你们跟着我们了?还不是自己舔着脸硬要跟我们同行?” “指不定这群黑衣人就是叫你们给招惹来的,要不然的话,没有你们的时候,我们一路上走的安安稳稳,屁事都没发生过,偏偏你们一来,就遇到上这种事?” 客自来也是被她给气糊涂了,瞎扯乱说一通,其实他们每个人都非常清楚,这伙黑衣人压根就是为了聂东来一行人而来。 而他们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阻拦聂东来一行人入大都城。 “你,狗咬吕洞宾!” 乔梦差点要被客自来给气哭了,嘟囔着嘴说不出的可爱,她心里别提有多委屈了,本来是好心好意要来帮聂东来的忙,结果好不容易赶上了他们的队伍,非但没有得到他们所有人的信任,反而被一通挤兑不说,如今自己又身陷重围,还要受客自来这个登徒子的鸟气。 如果这一切不是东方素的主意,如果不是莫语诗叮嘱在先的话,此刻的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就连聂东来都被客自来给逗笑了,这货虽然品行不是很坏,但是头脑还是一如既往地简单,乔梦一个小姑娘家三言两语,就让他气急败坏了。 客自来原本还想还嘴,可是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一转头,就看见,东方素正一脸冷冽的紧盯着他。 客自来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发毛,强撑着笑容,道:“懒得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置气。” 哪知道东方素压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手里的动作不停,眼睛却依旧盯着客自来,恶狠狠的说了句:“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给缝上?” 客自来瞬间噤若寒蝉,努力挡开身前射来的几支利箭,假装没有听见东方素说的话。 “怎么?怕了吧?” 乔梦见状,咧嘴笑道:“你不是很厉害嘛?怎么不说话了?你倒是说话呀,流氓!” 看到东方素为自己出头,她甚至觉得眼前的危险都消弭于无形了,心里面也不害怕了。 客自来狠狠刮了她一眼,却始终不敢说话,将自己心中的闷气全部都撒在了落下的箭矢之上,“噗嗤噗嗤”将落在地面上的箭矢砍成了好几节。 不知为何,对于东方素,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就仿佛他面对的并非是东方素,而是自己父亲这样的老一辈江湖人物。 “好了,别斗嘴了,想办法突围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会被困死的。” 聂东来惊讶的看了一眼东方素,她虽然面对任何事的时候,都像是一尊冷冰冰雕塑,丝毫没有一丝感情可言,可是聂东来懒得出来,她对乔梦还是挺维护的。 “破道箭?”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挡,解决了黑衣人首领的林北夏,已经折身回来,加入到了战斗当中。 她自然也听到了欧阳醉说的话,她没想到敌人会准备的如此充分,看来这伙人果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是想借着居高临下的位置,活活将他们当做人肉靶子啊! 其心不可谓不毒! “想办法突围!” 明白了敌人的部署之后,她当机立断,直接下令让大家伙合力突围,不然的话,如此消耗下去,对自己一方很是不利。 “合力突围!” 欧阳德也是大喝一声,合力那些武道修为不错的人,牢牢将聂东来几人保护在内。 闻言,除去聂东来几人身边的一些人,留下来保护聂东来几人之外,其他人也纷纷开始突围。 而林北夏本人,则直接直接加入到了欧阳醉阻挡“破道箭”的队伍当中,争取为其他人创造更多的机会。 其实,以他们二人的武道修为,如果不是害怕如此密集的“破道箭”会伤了聂东来几人的话,早就已经冲出重围,来到山头上与黑衣人厮杀了。 有了林北夏的协助,欧阳醉顿时觉得压力大减,没有林北夏协助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虽然合他们二人之力,也没有办法将所有的“破道箭”全部拦截下来,但是不光大大减少了“破道箭”的数量,就连其威力都折减了不少,这让下面的人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一时间,不少人都纷纷向山头飞掠而去,他们全都想为下面苦苦挣扎那些的兄弟,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 第四百九十九章 暗箭 虽然“千枯岭”的山势陡峭,加上山头上无数的黑衣人箭弩威胁,对于欧阳德一行人登山来说,无疑造成了很大的阻碍。 但是,有了林北夏与欧阳醉二位强有力的后盾,欧阳德他们自然感觉压力并不是很大,而且,欧阳德这一次带出来的兄弟,本就是【幽冥督查史】内部的精英,个个武道修为不弱,如果放在平时,他们想要登上这点山头,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如今敌人在高,他们在低,对于这种易守难攻的山势来说,他们本就处于下风,很快就有人身上挂彩。 即便如此,但却没有一人退缩,很多受伤之人,更是选择了以自身身体为后面的兄弟开路,不大一会儿,便有不少人登山成功,可是他们成功的背后,却倒下了昔日手足的尸体。 登山成功的那些人,看着昔日的兄弟,有不少人倒在了血泊当中,瞬间红了眼,不要命一般的朝山头上的黑衣人袭杀而去。 在昔日兄弟鲜血的刺激之下,他们早已经忘却了自身身体的状况,抱着必死的信念,能多杀一个敌人,便多杀一个敌人。 很快,山头上的黑衣人便乱了阵脚,这对于还没有登山山头的【幽冥督查史】兄弟而言,绝对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自然不会有人放过。 很快,除去为了后面兄弟开道而倒在血泊中,欣慰而逝的一些人,和为保护聂东来几人而留下来的那一部分人之外,所有人全部登临了山头。 就连林北夏跟欧阳醉二人,也是趁着黑衣人慌乱的空荡,瞬间拔地而起,飞身冲上了山头,对那些黑衣人痛下杀手。 一时间,“千枯岭”的山头上,厮杀震天,血流满山。 一个个黑衣人的尸体,从山头跌落,掉落在“千枯岭”的官道上,或面目全非,血浆模糊,或身首异处,死不瞑目。 “千枯岭”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官道,很快就被尸体与鲜血淹没,其中不乏【幽冥督查史】的兄弟,不过相比于黑衣人而言,数目微乎其微。 尽管,一开始的时候,黑衣人占尽了天时地利,但是被欧阳德一众兄弟近身之后,他们也只能仗着人多势众苦苦纠缠了。 且不说林北夏与欧阳醉,这种武道修为早已臻至化境的绝世高手,就算是【幽冥督查史】中那些精英之秀,其个人实力自然远非黑衣人那些乌合之众可比拟。 官道上,聂东来几人望着山头热火朝天的厮杀,心中的震撼自然不在少数。 这是聂东来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圣铉城城主府的实力,不得不说,欧阳德手底下这些人,一个个武道修为着实了得。 如果不是黑衣人的人数足足他们数倍之余的话,恐怕此时早已被斩杀殆尽。 在双方交手的时候,他自然也感觉到了,这群黑衣人的实力绝对非同寻常,居然没有一人在天境之下。 由此可见,他们为了对付自己一行人,绝对用心良苦,数百位天境高手,不管是放在那里,都是一股了不得的势力。 然而,就算他们再强,也强不过欧阳德所带来的数十人,他们当中,同样没有天境之下修为者,但即便是修为大致相同者,一经交手,高下立判,欧阳德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能将同等修为的黑衣人打败,甚至一人周旋与两三个同等修为的黑衣人之下,也丝毫不见颓势。 “他们,好强!” 客自来早就已经看傻眼了,他没有想到,这一次跟随聂东来而来,居然会见到这样一群神仙打架。 别说是参与了,就算是把他们双方当中最弱之人单独拎出来,要杀他完全不得吹灰之力。 见此情形,客自来第一次有了追求武道的想法,而且是心中非常迫切的想法,他终于明白了,以前长校镇那个自己,那个所谓的“长校四公子”之一,究竟是何其大的一个笑话。 他心里开始有点明白父亲非要让他出来的良苦用心了,他大概是恨自己不争,想要让自己出来历练历练,瞬间遭受一下江湖的毒打,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大概就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最直白的诠释了吧?” 客自来心中想着,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目光也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很清楚,今日如果不是聂东来身边还有欧阳醉一行人的存在的话,他们恐怕早就魂归九天了。 他心里更加清楚,想要就在聂东来身边,具有存在的价值,那么他将来的成就就只能比在场的这些人强,如果自己连眼前这些黑衣人都不如的话,压根不配留在聂东来身边。 毕竟,在他身边,已经有了欧阳德一行人,向他这种弱小的存在,压根可有可无。 “果真是强的离谱。” 这一次,就连乔梦都没有拆他的台,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在场这些人的强大,早已超出了她的认知,在她的认知里,恐怕除了百花谷那些老一辈的前辈之外,没有人能够这么强,哪怕是作为仙姑的东方素也不行。 一念之此,她不由自主地看了身旁的东方素一眼,发现东方素眼里的震惊并不比自己少,顿时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东方素虽然自诩不凡,但是相比于在场的这些人,她心里也不由自主生出了些许黯然。 她的武道修为并不低,已然突破了天境壁垒,但那又如何,与在场的这些人比起来,她也只有充当炮灰的角色。 “怪不得师尊老是说江湖路远,人才辈出!”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师尊莫语诗对她的敦敦教诲,以前她并不懂,但是如今她懂了。 聂东来没有搭话,他静静地观察着【幽冥督查史】所有人的一招一式,越是看得仔细,他就发觉自己的底蕴越是匮乏。 他自己虽然武道境界已然到了天境圆满,可是对敌经验毕竟欠缺,眼下的机会,无疑给了他近距离的观摩机会,他并不想放过,很快就沉浸在了其中。 “咻!” 正当此时,突然山头上出现一支箭矢,携着奔雷之势,向聂东来突袭而来。 这一箭不光是威力,还是速度,都远非之前那些黑衣人所射之箭能够比拟,它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想要将聂东来当场射杀。 很显然,出箭之人早已酝酿许久,务必一击即中,而他也藏匿的非常之好,居然骗过了所有人的感知,就连林北夏与欧阳醉二人,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存在。 保护聂东来的几人当中,有两人反应甚快,连忙试图阻挡,可是只一瞬间,箭矢就穿透了他们的胸膛,而且速度不减,依旧朝聂东来胸口射去。 当其他人回过神来,想要阻挡的时候,已然为时已晚,气势如鸿的箭矢,眨眼间就来到了聂东来身前。 而沉浸在观摩当中的聂东来,压根没有注意到这致命一箭的到来,依旧浑然不觉的盯着山头的打斗如醉如痴。 山头上,缠斗的双方人马,也只有林北夏与欧阳醉两人这才注意到聂东来的危机,可是他们二人想要出手营救,已然迟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距离聂东来的胸膛越来越近。 第五百章 杀意 “快躲开!” 欧阳醉目眦欲裂,连忙大吼一声,此刻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 包括林北夏在内的所有人,在这一瞬间已经忘记了出手对付黑衣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聂东来身前的箭矢,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聂东来血溅当场的狼狈模样。 此刻,林北夏与欧阳醉二人,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丝悔恨,如果他们两人之前留下一人的话,此刻的局面又将是另外一种了。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万事不可能逆转。 瞬息楞神后的二人,立马将警惕的目光,放在了箭矢来源处,他们想要在第一时间,将背后放冷箭的家伙给揪出来,免得他再暗箭伤人。 没有了【幽冥督查史】众人不要命的进攻,黑衣人顿时压力大减,这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连忙回拢到一块儿,静观事态发展。 聂东来身旁,客自来与乔梦二人,此刻已经被吓傻了,瞪大着眼睛一动不动。 经过欧阳醉突然一喝,聂东来似有所感的朝身前看了一眼,可当他看到近在咫尺的箭矢的时候,脑子里也是突然空白了一下,居然愣住了神,就这样眼看着急如闪电般的箭矢,向自己射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素白身影挡在了聂东来身前,原来是回过神来的东方素,见此情形,压根来不及细想,直接一步冲到了聂东来身前,想要替他挡下极速而来的箭矢。 只见她素手一扬,素白袖带直接迎风鼓荡,迎上了那支极具危险的利箭。 “噗!” 尽管她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是在这支连续终结了好几人性命的利箭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只听得一声纸张破裂的声音,利箭就已经穿透了她的袖带,出现在了她面前,还不待东方素有所动作,那支利箭就快如闪电一般插进了她的肩头。 “噗!” 利箭直接将她的肩头从前到后贯穿而出,温热的鲜血顺着箭头喷洒而出,落得聂东来的上衣面颊到处都是。 东方素闷哼一声,脚步立马变得悬浮起来,身子来回晃了好几回之后,这才勉强稳住身体。 但是脸色却已然苍白如纸,冷汗顺着额头不断滴落,饶是如此,她愣是死咬牙关一言未出。 此时的她能够站着,完全是凭借一股惊人的毅力在支撑着,其实早已眼冒金星了。 好在利箭穿出了她的肩头之后,终于卸去了所有力道,稳稳的扎在了她的肩胛处,这让她略微有所欣慰。 她终于没有辜负师尊期望,成功救了聂东来一命。 聂东来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鲜血,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一把搀住明显后力不足的东方素,不至于让她摔倒在地。 顺便帮其封住了伤口周围要血,如果任由伤口如此流血下去的话,估计要不得多久时间,东方素也会流血而亡。 东方素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本能想要脱离聂东来的身体,可奈何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最终望着聂东来张了张嘴,昏死了过去。 “小姐!” 同样终于回过神来的乔梦,突然惨吼一声,眼中泪水决堤而出。 聂东来心中的某一根弦线,突然在这一刻被狠狠波动了一下,五味陈杂的他,小心翼翼地将东方素交到了乔梦手中。 而后抬头看向残余的黑衣人,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戾气。 客自来怔怔的望着突如其来的一切,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巴张大,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发生的一切,着实让他震撼到了,以至于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东方素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愿意舍身救聂东来一命。 “莫非真的是我错怪了她们?她们真的是为了帮助聂东来而来?而非自己所想的那么不堪?” 这一刻的他,心里无疑是出现了无数个问号,但是却丝毫没有一丁点头绪。 折身赶来的欧阳德,首先替东方素探了探脉,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种不知名的药物,喂给了东方素一颗。 “照顾好她!” 做完这一切的他,对乔梦嘱咐了一句之后,将视线转移到了之前暗箭袭来的方向。 那里,林北夏已经与一名黑衣人再交手了,这名黑衣人就是之前偷袭聂东来之人,而欧阳德则是一脸警惕的仔细排查着周遭的情形,他不想之前的事,再发生一次。 自从聂东来遭到偷袭之后,他们二人虽然不能及时施以援手,但是很快就锁定了这个躲在背地里放冷枪的家伙。 然而,令林北夏意外的是,此人的武道修为居然比之前自己杀掉的那名黑衣人首领的武道修为,不知要高出了多少倍。 以至于短时间内,她居然没有办法将之拿下。 “难道,他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 林北夏心中不免出现了疑惑,不光是她,就连欧阳醉也是心有疑惑,看着与林北夏久持不下的黑衣人,不免眉头紧皱。 周围的那些兄弟们,再一次与黑衣人厮杀在了一起,经过黑衣人再一次无耻的偷袭行为之后,【幽冥督查史】的兄弟们,下手能加生猛了,恨不得将眼前的黑衣人撕成无数块。 “速战速决,一个不留!” 确认周围再无隐藏在暗处放冷箭的家伙之后,欧阳醉终于放下心来,立马飞身前去帮助林北夏斩杀那个隐藏的最深的家伙之外,还不忘大喝提醒其他人。 他可不希望中途再遭逢什么变故,只有先将这里的这群黑衣人悉数歼灭,早点动身到大都,不然聂东来要是真的除了什么岔子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聂东来看了一眼倒在乔梦怀中不省人事的东方素,心中杀意突然暴增,这是他自从下了灵台山之后,除去上一次遇见宫氏三兄弟之外,第二次产生如此浓郁的杀意。 由于跟随师父学习了六年佛理的缘故,聂东来一向很少出现杀意,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怒了,东方素受伤,已然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欧阳叔叔,麻烦照顾好他们!” 他对着折身回来的欧阳德如此说了一句之后,瞬间飞身而起,冲上了山头,加入了厮杀队伍当中。 第五百零一章 等人 欧阳德回身,刚要开口劝他,可是聂东来已然飞身上了山头,没有了黑衣人居高临下的长箭阻拦,“千枯岭”的山势,自然不可能挡住聂东来这个天境高手的脚步。 与此同时,聂东来身后剑芒一闪,龙泉剑已然在握,瞬间将迎面而来的一名黑衣人拦腰斩作两节。 鲜血普通喷泉一般,从黑衣人身体断裂出喷洒而出,化作星星点点的血雨,为附近点缀了不少鲜艳。 估计黑衣人到死,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会想明白,再自己眼里普通蝼蚁般的聂东来,到底是如何瞬间取走了自己性命。 到死他也只是看到了一抹永生难忘的光华,但却始终没有具体看清楚,聂东来手中那一抹惊艳光华到底是如何而来。 可当他反应过来,聂东来这个自己眼中蝼蚁的弱,只是他自己所看到表面上的弱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所有都成定局。 人之一生,有时候何尝不是如此讽刺?亲近之人会背叛,陌生之人会援手,自己所认为的并非是真,真的也并非自己所认为,芸芸众生中,我们皆是浮萍,来于何处,飘向何方,结局永远令人意想不到。 “惊鸿一剑?” 由于欧阳德刚好望向聂东来背影的缘故,聂东来此一剑,他看得最为仔细。 在见到聂东来出剑的那一刹那,他瞬间变得目瞪口呆,内心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因为聂东来此一剑,让他想到了那个早就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剑道绝技----惊鸿一剑。 “惊鸿一剑”不光是聂乘风当年的成名绝技,更主要的是,如此一部冠绝江湖的剑道功法,还是聂乘风当年自创而来。 凭借“惊鸿一剑”,聂乘风当年可是稳坐江湖第一人的位置,无人可撼。 欧阳德虽然没有修炼“惊鸿一剑”,但是对此却是十分熟悉,所以当聂东来抬手出剑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此剑招与“惊鸿一剑”有着十之八九的相似。 虽然细微之处略微有着一些不同,但是欧阳德还是可以确定,聂东来使用的乃是“惊鸿一剑”无疑。 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惊鸿一剑”当年伴随着聂乘风的失踪,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聂东来到底是如何学到手的呢? “难道它一直都被藏在老和尚那里?” 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因为最近几年时间里,与聂东来接触最多之人,也就是一直教聂东来为人之道者,只有老和尚了。 与此同时,林北夏与欧阳醉二人与那黑衣人的打斗也渐渐接近了尾声。 尽管黑衣人虽然武道修为与林北夏不相上下,但是有了欧阳醉的加入,他也很快便显的束手束脚,处处被林北夏二人压着打。 不多时,便被林北夏寻到空隙,一掌拍在了肩膀处,将其震退数十米。 见状,欧阳醉冷哼一声,道:“何方鼠辈,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林北夏同样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将黑衣人的后路封死,以免被其跑掉。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眼下这个武道修为强悍至极的家伙,必然是其中的关键人物,如果能够见到他的真面目,那么顺藤摸瓜,自然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这伙人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与几年前的事情,绝对脱不开干系。 黑衣人哈哈狂笑几声,道:“欧阳醉,没想到世人皆小看了你,江湖中只知道你醉酒消沉无心武道,但却没有人会想到,如今的你居然已经步入了这一步。” “可笑世人皆在嘲讽你空有天赋,你却将这天下人当傻子,着实厉害!” 与欧阳醉交手之后,黑衣人自然也很清楚的了解到了欧阳醉当下的武道修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心有震惊。 在他的印象当中,欧阳醉虽然天赋不错,但是却也只是个多情的种子,为了一个女人而蹉跎人生,白白浪费了他的一身天赋。 相信在江湖中,能够有如此想法的人,绝不再少数,直到今日他才明白,欧阳醉早已不是那个整日里借酒浇愁的欧阳醉了,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然达到了江湖中人仰望的高度。 而这一切,他们在圣铉城的探子,居然全都一无所获,由此可见,此人城府绝非一般得深。 “清醒是醉,醉是清醒,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楚呢?” 欧阳醉不以为然,道:“既然阁下能够有如此成就,那么想必也绝非什么无名之辈,何不摘下面巾,让在下认识认识呢?” 在江湖中,能够达到如此成就之人,绝对没有几人,这些人当中,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 因此,欧阳醉坚信,黑衣人绝对应该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只是可惜,近些年来,他无心江湖事,并没有太过关注江湖上的人或事,不能够凭借黑衣人的武道功底,来判断出他的来路。 “呵呵,既然我等如此行事,那就必然是些无名小卒,就算是摘了面巾,阁下未必会认识。” 黑衣人自顾自说道:“更何况,如此情形,还是不要相识的好,不然的话,恐怕在下晚上睡觉也不会安稳了。” 林北夏皱眉轻叱一声,道:“无耻之徒,还不束手就擒,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还会有脱身之法不成?” 黑衣人瞥了她一眼,道:“林姑娘,姑苏城主近来可好?” “我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姑苏城了,怎知他好不好?” 林北夏不屑道:“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这倒也是,林姑娘向来不怎么过问姑苏城之事。” 黑衣人声音微顿,道:“只是在下听闻,近来的姑苏城似乎也不太平静,也不知道林城主能否忙得过来。” “你威胁姑奶奶我?” 林北夏脸色骤寒,冷冷说道:“小心姑奶奶我扒了你的皮!” 黑衣人摇了摇头,道:“不不不,在下绝无此意,不过在下也知道,单凭在下一人之力,很难是二位的敌手。” 他深深看了林北夏二人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因此,在下之所以与二位唠叨如此之久,不过是为了等人而已。” 第五百零二章 四象 “等人?” 林北夏与欧阳醉对望一眼,感觉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们也没有太过在意,以他们二人的武道修为,并不惧怕对方人多势众。 要知道,武道修为的参差,并非人数能够顶替。 “那我们倒是想见识见识你所要等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林北夏四下环顾一番,却并未看到黑衣人所谓的救兵,她心里有些不屑,到了他们这种级别,如此拙劣的拖延战术,并不能当做唬住他们的筹码。 反正黑衣人也跑不了,她倒不介意再等等,看看他所要等的人究竟是谁,如果他们真的出现,一网打尽最好不过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山头上的黑衣人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了。 有了聂东来的加入,【幽冥督查史】瞬间气势好涨,这些黑衣人虽然武道修为不弱,但也很难与彻底变得疯狂的【幽冥督查史】成员周旋。 聂东来虽然武道修为算不上特别出众,但是凭借雄厚的内功修为与卓绝的剑术,基本上很少有人能够在他手底下撑过十余招。 “原来他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果真不亏是他的儿子。” 看着在黑衣人群伙中来回穿梭的聂东来,欧阳德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乔梦与客自来二人也是看得如醉如痴,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不显山不露水的聂东来,一身武道修为已经达到了如此境地。 当真是让他们震惊不已,尤其是看聂东来一手长剑出神入化,他们当真羡慕不已。 “是啊,没想到聂兄居然如此生猛,怪不得他之前一点都不紧张。” 客自来苦笑不已,尤其是想到之前在长校镇的时候,他们几人还刁难过聂东来,他就觉得心里一阵无地自容。 也幸亏聂东来当初没有与他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般见识,要不然的话,恐怕他们几人又要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了。 “你以为人家聂大哥跟你一样,一天不务正业,遇到事情的时候心惊胆战。” 乔梦自然不可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又对着客自来一通挖苦。 客自来一脸幽怨的看着她,却无从反驳,谁叫人家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呢,再说了,君子不与女人争辩也。 当然,这只是客自来自己心里自我安慰而已。 “哈哈,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二位失望的。” 黑衣人猖狂一笑,道:“想来这个时间,他们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便有几道破风声传来,林北夏与欧阳醉二人立马警觉起来。 很快就有四道人影出现在了山头之上,这四人并未蒙面,穿着打扮格外相似,清一色的绿袍,不长不短的头发披散在肩。 四人年龄也不相上下,皆已风烛残年,脸上的皱纹与花白的胡须,都是岁月留下来的痕迹。 从表面上看,似乎随时有一股风,都能将他们吹走,但是四人身上传来的气息,却令林北夏二人目光一凝。 不管是林北夏,还是欧阳醉都能够清楚从四人身上,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威胁,也就意味着眼前的四人,并不只是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欧阳醉甚至在第一眼见到他们的时候,就隐约觉得他们似乎似曾相识,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而已。 “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啊!” 为首的老者肆无忌惮的打量了一番现场的情形,似叹息般说了一句。 “大哥此言差矣,也不算太晚,至少没让这些家伙溜掉,只不过死了一些人而已,这群没用的家伙,死了便死了。” 待他说完,他身旁的老者玩味的看了一眼之前的黑衣人,问道:“你怎么还没死?” 闻言,黑衣人浑身一颤,讨好道:“属下不敢死,如果属下死掉的话,这群人早就溜了,所以属下竭尽全力,等着四位大人到来,为的就是能够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马屁拍的不错,不过你是知道的,我兄弟四人想来不吃这一套。” 老者压根不为所动,道:“以你的武道修为,居然连这些人都收拾不了,要你何用?” 他们完全将林北夏一群人视若无睹,似乎在他们眼中,林北夏他们压根没有资格让他们重视。 “并非属下无能,只是此二人着实不好对付,还望大人明鉴!” 黑衣人连忙指了指林北夏与欧阳德二人,解释道:“他们的武道修为皆不在属下之下,如果只是一人的话,属下姑且可以对付,但是他们合起力来,就连属下也不是对手。” 老者哦了一声,有些惊讶的说道:“原来如此,那就姑且留你一命,但是你知道该怎么做!” “多谢大人!” 黑衣人心里终于舒缓了一口气,道:“回去之后,属下定当领罚。” 面对这几个完全喜怒无常的家伙,哪怕是黑衣人,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四象卫?” 欧阳醉终于想起来了,眼前出现的四人,原来就是负责大都城安宁的四象卫,怪不得之前他就觉得眼熟。 负责守卫大都城的四大统卫,被人唤作四象卫,他们个个都是朝堂最惊艳之才,武道修为远超他人。 欧阳醉年轻的时候,就与他们交过手。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我兄弟四人!” 四象卫中为首的老者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欧阳醉,问道:“不过老夫却对阁下没有什么印象啊!” 欧阳醉噗笑一声,道:“没想到堂堂四象卫,居然也会满口胡绉,当真是可笑,你们专程为了我等而来,岂有不知之理?” “白鲸落,枉你还是我辈武道中人,怎么?看了之后脑子也不好使了?” 被欧阳醉一言戳破谎言,白鲸落也不尴尬,微微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未见,剑兄的脾气还是如此火爆,一点都没变啊!” “刚刚只不过是在下与剑兄开了个玩笑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呢?” 老者正是大都四象卫之手白鲸落,在他身旁的三人,分别是老二左鲸熊,老三莫鲸鸿跟老四季鲸川。 据说,他们四人师出同门,非但个人修为出众,更是合练了一项威力非凡的四象阵,能够跨越武道阶级战斗。 “放你娘的狗屁,你们四个虚伪小人,别摆出一副君子行径,食君俸禄,却不为君忧,反而愿做别人的走狗,别与老夫称兄道弟,你们不配。” 欧阳醉瞪眼喝道:“有什么本事,先亮出来,老夫懒得与你们这几个虚伪小人多言!” “欧阳醉,注意你自己的言辞,别给脸不要脸。” 闻言,左鲸熊立马怒道:“我大哥喊你一声剑兄,那是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 莫鲸鸿也跟着附和道:“欧阳醉,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多年前你并非我们兄弟的对手,如今的你自然也非我兄弟敌手,免得到时候我兄弟失手将你给打死了。” 季鲸川哈哈笑道:“就是,我大哥一直念你是个人才,如果你肯乖乖俯首称臣的话,我兄弟绝对不会伤害于你。” 白鲸落就这样微笑着看着他们一言一语,也不阻拦,他相信自己兄弟四人的实力,尽管欧阳醉与林北夏武道修为不弱,但是有他们兄弟四人在,谅他俩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第五百零三章 罚酒 “想让老夫做你们的走狗?” 欧阳醉呸了一声道:“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凭你们也配?” 自从认出了四人身份之后,欧阳醉就知道,今日一战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了,毕竟他们四人虽然虚伪至极,但是武道修为却着实不弱,自己与林北夏二人如果对付其中两人的话,姑且还有把握,但是如果要对付他们兄弟四人的话,估计合他们二人之力,也是关山难越。 更别说白鲸落四人还有一套威力无穷的四象阵,想要打败他们,恐怕难于登天。 即便如此,欧阳醉也没有退缩,既然此一战在所难免,那他又有何惧?哪怕是战死此地,又有何妨? 想要他俯首于白鲸落四人,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其他人,所以在破口大骂白鲸落四人的时候,他悄悄递给了欧阳德一个眼神,示意他带着其他人先行离开。 欧阳德看到他的眼神,自然心领神会,当即明白了欧阳醉心中所想,他们二人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有些事情压根不需要讲出来,只需要一个眼神,对方自然意会。 可是,此时的欧阳德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带着其他人撤离,他犹豫了。 在看到自己弟弟眼神的瞬间,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不好的念头,他很清楚,面对白鲸落四人,即便是林北夏与欧阳醉二人联手,恐怕也讨不到任何好处不说,有可能还会凶多吉少,如若不然的话,欧阳醉就不会特意示意他带人先走了。 可现如今,他却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一方面是手底下这些一直陪着他出生入死过的弟兄,无论那一方面,都是他割舍不掉的感情。 何去何从,欧阳德顿时有些迷茫。 “欧阳醉,老夫是诚心想邀你与我们共商大事,还望你能够三思而后定。” 白鲸落面色一沉,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不与我们合作的下场,恐怕你自己心里比老夫还要清楚,该何去何从,你自己定夺吧!” “老夫的耐心有限,给你三息的时间考虑,过期不候!” 当然,他白鲸落之所以会放下面子来与欧阳醉说道,自然并不是因为欧阳醉的面子有多大,更加不可能是因为如他们兄弟口中所谓的,欧阳醉是个武道天才,他惜才。 而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更是因为招降欧阳醉,能够带给他实质性的好处。 近些年来,相爷阿合马的势力日渐庞大,随之而来的是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他想要做的不仅仅是一朝之相而已,他还想登临绝顶。 自然而然,手底下也圈养了不少的能人异士,而朝堂之内,能够拉拢的他也尽量想办法拉拢,不能拉拢的他则想办法铲除。 可以说近些年来的朝堂,阿合马已经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但是江湖的势力他却始终不能尽握手中,尤其是【幽冥督查史】,一直都是阿合马可望而不可及的一股大势力。 【幽冥督查史】在江湖中的地位无需多说,自然所有人都一清二楚,而前些年的时候,它又与当朝天子走的很近,所以阿合马不得不防。 虽说没有了聂乘风主持日常的【幽冥督查史】,就像是没有了牙齿的老虎,不足为惧,但是这些年来,阿合马却一直都没有放弃这一块肥肉。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幽冥督查史】即便是没有了利齿的老虎,但他毕竟还是老虎,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老虎。 因此,他想尽一切办法,在分化【幽冥督查史】的势力,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能为他所用,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就让他从这个江湖中消失。 可是,【幽冥督查史】内部人的心太齐,即便是他努力了许多年,但却收效甚微。 换作是以往任何时候,他还有时间去跟这些人慢慢耗,但是如今却不行了,他手中最主要的砝码已经逃脱了。 自从聂乘风从相府地牢逃脱以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索性令他欣慰的是,不知是什么原因,逃脱后的聂乘风,并没有回到圣铉城,而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也就意味着,聂乘风的下落,哪怕是【幽冥督查史】的人也不清楚,他知道,聂乘风肯定是在江湖的某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时机,一个可以一举将他搬倒的时机。 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在等待这样一个时机呢?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挑起【幽冥督查史】内部的分化,而最好的入手点就是他曾经不止一次招揽过的欧阳醉。 欧阳醉虽然已经有好些年没有插手过【幽冥督查史】内部的事情了,可是他却很清楚,欧阳醉这个曾经的剑公子,在【幽冥督查史】所有人心目中的地位可非同寻常。 因此,在明知道招揽欧阳醉机会渺茫的情况下,他依旧没有放弃这样做,一来是因为他还心存侥幸,二来,则是他还准备有其他更好的招数没有使出来。 至于这个招数,他暂时还不想轻易使用,所以这才派出手底下的四象卫来对付欧阳醉,但是却并非想致欧阳醉于死地。 毕竟,欧阳醉可是他计划中一个不可替代的引子,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毁灭他。 “用不用三息时间,老夫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想要我欧阳醉臣服在你们脚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白鲸落,别再白日做梦了。” 白鲸落话音刚落,欧阳醉就一脸鄙夷的斜视着他,道:“你们背后的主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老夫不管,但是别把主意打到老夫头上,否则老夫定让他不得好死。”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喽?” 白鲸落狞笑一声,道:“老夫早就知道,你这种愚蠢之人,肯定会大煞风景,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既然如此,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大哥,你跟这种事费什么话,直接杀了不就行了?” 一旁的左鲸熊看不下去了,直接一脸阴恻恻的说道:“如此不知好歹的家伙,留着也没用。” “就是大哥,宰了这王八羔子!” “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莫鲸鸿与季鲸川纷纷出言附和。 白鲸落微微抬手,用只能他们四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们以为我不想杀他吗?那是相爷不想让他这么早死,否则的话,老子还跟他费什么话?” “相爷的意思?” 左鲸熊压低了声音,道:“真不知道相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 莫鲸鸿与季鲸川二人也是不明所以的盯着白鲸落,想要知道相爷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老子要是知道就好了,我们历来都是奉命行事,不该问的少问,小心传到相爷耳朵里,咱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白鲸落绷着脸将他们的数落了一顿。 三人连忙点头称是。 “等下动手的时候,记得留他性命,我们还得回去向相爷复命,知道了没?” 白鲸落终是不太放心鲁鲁莽莽的三人,忍不住出声吩咐了一句。 “是!” “是!” “我们明白!” 三人忙不迭应了下来,他们如今是在阿合马手下做事,自然不能忤逆阿合马的意思。 第五百零四章 想走 “大哥,那那个女的?” 莫鲸鸿突然猥琐一笑,将饱含侵略的目光落在了林北夏身上,似笑非笑的问道。 林北夏虽然带着面纱,但是她身上浑然天成的气质,一眼望去,就给人一种韵味十足的感觉,再加上她的身段突紧有致,莫鲸鸿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但还是有些心猿意马,从看到林北夏的第一眼起,他就恶由心生了。 经他这么一提,旁边的左鲸熊与季鲸川二人也是嘿嘿一笑,眼中的淫.秽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女的相爷没提!” 白鲸落自然明白他们心里的龌龊想法,他横了一眼三人,道:“你们三个迟早要毁在女人肚子上,色一头上一把刀,你们怎么就领悟不到呢?” 左鲸熊大大咧咧的说道:“大哥,你是知道的,我们三个向来只好这一口。” 白鲸落虽然在指责他们,但是一句“女的相爷没提”,已然是默许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们自然喜不胜收。 一想到林北夏这样的女人,一会就要在自己胯下承欢,三个人瞬间感觉体内血脉膨胀,仿佛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四十岁,又回到了年轻时容光焕发的时候。 白鲸落四人,只有白鲸落不贪恋女色,其他三人一直都是对女色来之不拒,而他们三人对于女色的痴迷程度,就连白鲸落都有些厌烦。 男人近女色,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个世界上那里有不近女色的男人?自然没有,如果真的不近女色,那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了。 不过大多数男人在面对女色的时候,都会保持着生而为人的理性,但是莫鲸鸿三人不同,他们三人都是精.虫上脑之辈,只要是他们看中的女人,良家姑娘也好,青楼戏子也好,别人妻妾也罢,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不到手誓不罢休。 这些年在大都的时候,他们可没少祸害良家姑娘和别人妻妾,要不是因为他们几人在大都的势力太强,而他们本身的武道修为又不弱,恐怕早就被人扔到荒郊野岭喂狗了。 为了这事,白鲸落曾不止一次劝说过三人,但是他们三个却屡教不改,如果不是念在同门之谊,白鲸落都不想理会他们三人。 而且,为外人不所知的是,莫鲸鸿三人向来的恶趣远非如此,面对女人,他们三人向来都是共享的,甚至有时候,他们三人会将一名女子玩弄致死才肯罢休。 在他们眼中,女人就真的如同衣服一般,随时可以丢弃,随时可以换新。 即便是他们已然到了这般年纪,但是这个特殊爱好却始终保持如初。 这也是为什么,阿合马每次吩咐他们四象卫做事的时候,向来只召见白鲸落一人的原因。 “这个女人必须死,不然终究是个祸患,你们可别忘了,她身后的势力可不简单。” 见状,白鲸落懒得再劝,因为他知道自己再劝也无济于事,他又不是不了解莫鲸鸿三人,只是面色严肃的跟三人嘱咐了一句。 言外之意,就是要他们三人在玩完之后,立马将林北夏杀掉。 “这个你放心大哥,我们一定让这小娘们死的很快乐,很满足。” 三人一脸淫.荡的奸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北夏被他们玩弄的场景。 “准备动手吧!” 白鲸落不再废话,直接示意身后的兄弟三人,准备出手对付欧阳醉二人。 原本,他是想给欧阳醉一个机会,只可惜欧阳醉不识好歹,那他也只好亲自出手了。 反正相爷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想这么早让欧阳醉死而已,他们兄弟只要将人留一口气不就行了? 就在他们三人低语的时候,林北夏与欧阳醉二人也没闲着,他们也在商量着对策。 “一会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带着其他人离开!” 欧阳醉神情非常严肃,一边提防着白鲸落四人,一边小声对林北夏说道。 从白鲸落四人出现开始,他脑子里就已经在思索应对之策了,硬碰硬肯定是不可为的,那样的话,他们一行人恐怕要全军覆没在此地了。 要知道,白鲸落四人任何一人的实力都不在他二人之下,要是他们使用合击四象阵的话,就算他与林北夏二人倾尽全力,也毫无胜算。 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黑衣人存在,虽然此人已然受伤,但是在场之人,除了他与林北夏二人之外,估计没有人会是此人的对手,就算是自己的哥哥欧阳德也不行。 四象阵的威力,他早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跨越武道阶级战斗,并不只是江湖传闻而已,而是确有此事。 而代价最小的办法,就是他们其中一人,以自身生命为代价,拖住白鲸落几人,一人带着其他人突围撤离。 只要离开了“千枯岭”,到了大都城,就算是这些人想要动手,也会有所顾忌,毕竟那里是天子脚下。 更何况,林北夏在大都的势力也不弱,就算阿合马到时候跟朝廷撕破脸皮,他们还是有机会脱身。 自然而然,他也就有了自己拖住白鲸落四人,而让林北夏带着其他人突围离开的想法。 “不行,我们两人合力,都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是你一个人了。” 林北夏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你留下来必死无疑,但只要咱们二人合力,不让他们四人布出四象阵,就还有一线生机。” 她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关键时候要她撇下队友独自离开,她还是做不到,且不说欧阳醉他们本就是自己的兄弟,就单单他能够为了聂乘风来淌这一趟浑水,林北夏都不可能丢下他不管不顾。 “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如果我们两个人都留下来,那么其他人压根没有机会离开。” 欧阳醉看了她一眼,一脸严肃的说道:“难道你想看着咱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不成?” 在开口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要牺牲的值得,那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欧阳醉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死亡对他来说,或许并不是恐惧,而是解脱。 “要走你自己走!” 林北夏倔强的低声反驳了一句,而后转头望向依旧还在发愣的欧阳德,喝道:“你还不带着其他人走?想等死啊?” 欧阳德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有些艰难的开口,用他那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们走!” 大手一挥,其他人顿时瞬间又汇聚到了他身旁,将东方素三人牢牢护在中间。 只有聂东来依旧留在山头上,一双冰冷的不含一丝感情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放冷箭的黑衣人。 “想走?” 白鲸落噗笑一声,道:“欧阳醉,你觉得他们还能走得了嘛?” “现在想走,是不是未免太晚了一点?” 左鲸熊三人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欧阳醉,眼里满是戏谑,不过当眸子偶尔瞄向林北夏的时候,却充满了火热。 林北夏自然也感觉到了来自三人身上,令她恶心的目光,不过她除了皱了皱眉头之外,并没有太大反应,不是她不生气,而是她懒得跟这种人渣废话。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不介意让他们死得很难看。 “你可以试试!” 欧阳醉向林北夏打了个眼色,而后直接选择了主动出击,飘身向白鲸落四人迎客上去。 与此同时,他腰间的酒葫芦直接被他轻轻一拍,拍到了半空中,与肩同高。 倏而一指弹开塞子,屈指虚引,葫芦中的酒水直接飞了出来,于欧阳醉身前形成一柄酒水长剑,携带雷霆之势,向白鲸落四人杀去。 第五百零五章 狗命 “不自量力!” 白鲸落冷笑一声,眼眸微眯,双手闪电宝结印,在身前形成了一道深绿色的阻墙。 “叮!” 只眨眼间功夫,欧阳醉汇聚起来的酒水长剑就落在了白鲸落身前的深绿色阻墙上,发出一阵金铁交戈的声响,被死死阻挡在了那里,不得寸近。 见状,白鲸落兄弟四人皆一脸冷笑的看着极速而来的欧阳醉,脸上满是不屑,在他们看来,欧阳醉此举无疑是送死行为。 单单他们四人当中的任何一人,如果单独放出去,都是能与欧阳醉不相上下的高手,而欧阳醉居然可笑到,想以一己之力来对付自己兄弟四人,简直是不自量力。 然而,欧阳醉的身形随即赶到,轻飘飘一掌排在了剑柄处,伴随着他口中一字“破”声,在白鲸落四人惊讶的目光中,白鲸落身前的引以为傲的深绿色阻墙应声而碎。 长剑去势不减,携带者一击必杀的气势,直直朝白鲸落胸口刺去。 白鲸落虽然惊讶,却也不慌张,手掌轻抬,赤手拍向即将落在胸口的长剑。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由酒水凝聚而成的长剑应声而碎,化作一缕酒水,掉落在地面上。 “果然有点本事,居然能够借此破了老夫的护体境罡。” “但如果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本领的话,恐怕就太令老夫失望了。” 乘此空隙,他还不忘嘴上讥讽一番欧阳醉,所谓杀人诛心,武道修为到了他们这等境界,就算是寡不敌众,如果一心想要逃走的话,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 所以,想要彻底灭杀对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们旨在活捉欧阳醉,难度不可谓不大。 因为到了他们这般境界,谁手底下会没有几手绝技?尤其是他们与欧阳醉这种半斤八两的水准,如果他们四人不联起手来的话,恐怕一对一还没人能够奈何得了欧阳醉。 因此,白鲸落才会在言语上故意挑衅欧阳醉,一旦欧阳醉乱了心静,那必然要好对付得多。 对于他的嘲讽,欧阳醉压根充耳不闻,他紧随剑柄的手掌紧跟着拍向白鲸落,白鲸落瞬间换掌迎上。 “啪!”的一声,两只手掌重重拍在了一起,沾之既分,紧接着,立马又正面交手在了一起。 几乎拳拳到肉,掌掌上身,但却又在一瞬间被对方化解而去。 他们二人的武道修为本就相差无几,自然也就斗得旗鼓相当。 至于左鲸熊三人,却在一旁盯着林北夏与其他人,压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因为他们都清楚,这只不过是热身而已,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他们三人不动,林北夏自然也没动,不过她时刻都在关注着场上的对决,当然,她也是在替欧阳德等人断后。 欧阳德本身已经打算离开了,可是却发现聂东来依旧还在山头上立着,压根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他随即皱了皱眉头,催促道:“东来,还不快走?” 接下来的战斗,就算是他都没有资格接触,更别说是聂东来了,尽管他承认,之前是自己小看聂东来了,没有想到他的武道修为居然已经到了天境圆满级别,可即便如此,也不够资格去接触林北夏他们的战斗圈子。 如果聂东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可就真的再无颜面对任何兄弟了。 “欧阳叔叔你们先走!” 聂东来伸手指了指黑衣人,冷冷说道:“我要取此人狗命。” 如果不是之前东方素替他挡下了致命一箭,恐怕此时的他已经魂归星海了也未尝可知,加上黑衣人这种卑鄙小人的偷袭行径,已经让聂东来将他列在了必杀名单里面。 不杀他,对不起如今还生死未知的东方素。 “你疯了?” 欧阳德被他的话震惊至瞠目结舌,连忙纵身一跃来到他近前,道:“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人家?要杀他,以后有的是机会,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道吗?” 聂东来倔强的摇了摇头,道:“不,今日不取他狗命,我心里不安。” 欧阳德无奈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性子怎么跟你父亲一样倔?” “欧阳叔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 聂东来没有转头,淡淡说道:“你先行带其他人离开吧,相信我!”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欧阳德简直哭笑不得。 别说是他了,就连黑衣人,都被聂东来的一席话给逗笑了,他一脸看白痴的目光看向聂东来,戏谑道:“想取我性命?就凭你?” 如果换成是林北夏,或者是欧阳醉,他或许还会顾虑一二,但是聂东来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别说是杀他了,恐怕在他手下连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并不是黑衣人自傲,而是她却是有这样的实力,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挺自信的。 “别闹了,快走!” 聂东来刚要反驳,就被欧阳德连拖带拽从山头上拉了下来。 “别让他们跑了!” 可还没等他们所有人走出两步,左鲸熊的声音就从山头上传了下来。 紧接着,黑衣人普通幽灵一般,闪身来到了欧阳德一众人身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欧阳德眉头一皱,悄然对身边的人说道:“准备杀出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哼!” 恰在此时,林北夏冷哼一声,从山头上闪身下来,挡在了黑衣人面前,冷冷的说道:“不想死就滚!” 黑衣人眸子骤然一缩,不过很快他就笑了,因为左鲸熊三人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左鲸熊看着林北夏笑道:“小妞,你的对手是我们,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他们三人的姿态异常嚣张,似乎已经吃定了林北夏。 林北夏眸子一缩,也不废话,手中匹练直接朝三人砸去,面对满眼欲.火的左鲸熊三人,林北夏自然不可能对他们客气。 她甚至连对三人说话都觉得恶心。 “小妞很有性格啊,老子喜欢!” 左鲸熊哈哈一笑,悄悄朝莫鲸鸿二人打了个眼色,三人直接一同出手,向林北夏奔袭而来。 黑衣人见状,狰狞一笑,看着聂东来道:“狂口小儿,竟敢大言不惭,老子就先拿你开刀。” 先是被白鲸落四人羞辱,后又被聂东来挑衅,他的肚子里,早就窝了一大团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刚好借此机会来发泄一下。 反正在他看来,在座的欧阳德一行人当中,能够是自己敌手的人,压根不存在。 而且,白鲸落四人又没有吩咐他不准杀了这些人,此时的他自然很是肆无忌惮。 第五百零六章 一掌 见状,林北夏有心营救,但却被左鲸熊三人缠着,束手束脚,压根没有办法脱身。 别说是脱身了,在左鲸熊三人气势汹汹的压制下,绕是林北夏实力不俗,也是被打的节节败退,如果不是她自身实力足够强悍的话,恐怕早就败下阵来了。 很显然,左鲸熊三人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将林北夏压制的死死的,不让她去支援欧阳德一行人,这样才会使得黑衣人有机会,能够将他们全部留在这里。 林北夏眼看聂东来陷入如此境地,也明白就算是欧阳德也绝非黑衣人的敌手,她当下心急如焚,拼命将手中的袖带狠狠抽动挥舞着,希望借此来打退左鲸熊三人,援助于聂东来等人。 可是左鲸熊三人又岂能如她所愿?他们的攻势同样异常凶猛,不多时,林北夏身上就出现几道不深不浅的伤痕,鲜血染红了白衣。 不过,她对此却充耳不闻,仿佛那些伤口不再自己身上一样,她的眸子越发冰冷了,恨不得将眼前三人分尸而食。 而山头上,欧阳醉同样与白鲸落打的难分难舍,两人掌风嚯嚯,身影极速闪动,一排排让人眼花缭乱的残影层出不穷。 山头那些草木山石,自然也跟着遭了殃,在两人的余波下,被掀飞至七零八落,到处都是。 “要打?我来奉陪,跟一个年轻人动手,传到江湖上,莫不是折了阁下的英名?” 欧阳德怕黑衣人对聂东来不利,直接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而后望着黑衣人说道:“阁下既然有如此修为,想来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以大欺小的事也干得出来?” 虽然知道自己并非黑衣人的对手,但是欧阳德还是选择毅然决然站了出来,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站出来拖住黑衣人的话,那么今天,他身后的这些兄弟,包括聂东来四个年轻人在内,恐怕弄不好都要留在这里了。 这个时候,自然需要有人站出来付出,或许会以生命为代价,但是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他的想法很简单,哪怕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他也要护送聂东来一行人安全离开。 这是他的义务,也是他的责任,更是他的使命与担当。 “激将法?”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老子可不吃这一套,更何况,今日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离开,等老子将你们这群人全宰了,江湖上谁会知道今日之事呢?” “现在,你们谁先出来送死?” 说罢,他的眼神一一从欧阳德一行人脸上掠过,似乎是在欣赏自己的猎物。 “将我们全部留在这里?” 欧阳德拧眉蹙额,道:“阁下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吧?小心把自己给熏死。” 欧阳德向身后的一众兄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行离开,但是立马就又人看不惯黑紫色的嘴脸了,愤愤说道:“督主,要不咱们跟他拼了?” 欧阳德抬手,道:“各位兄弟稍安勿躁,当下的局势,硬碰硬对咱们没有任何好处,还望大家齐心协力,带着少督主先走,我来断后。” 说完,他刚准备站出来与黑衣人决一死战,但却有一道身影已经如同闪电一般从他身侧飞掠出去。 伴随着一声“欧阳叔叔,你们先走,帮我照顾朋友”之后,聂东来已然来到了黑衣人身前,没有任何废话,抬手就是一剑劈向黑衣人。 黑衣人还在欣赏着自己的猎物,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突然出手发难。,仓促之际,想也没想直接抬手去挡。 但是,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黑衣人的一条左臂自肘关节处应声而断,掉在了“千枯岭”的官道上。 “啊!” 黑衣人瞬间疼的面容扭曲,连忙封住自己左手的血脉,他怎么也想不到,以自己的实力,聂东来会一剑斩断自己的手臂。 之前,他之所以伸手去挡聂东来手中长剑,除了事出突然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之外,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所以他才没有选择躲避。 如果跟一个后辈晚生动手,自己还被逼退的话,正如欧阳德所言,若是传了出去他岂不是毫无脸面? “你竟敢断我手臂,我要你死无全尸。” 黑衣人虽然口中咆哮如雷,身形却瞬间与聂东来拉开了一段距离。 有了前车之鉴,他已然明白了,聂东来手中的长剑绝非凡品,虽然他不认识宝剑出处,但却可以肯定,它绝对是把削铁如泥的宝贝。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绝对不可能如此干净利落的将自己一只手臂断掉,他真怕聂东来顺势再来一刀,将自己的腰也砍断。 对于黑衣人的诅咒,聂东来充耳不闻,到手抬剑上撩,只可惜晚了一步,被他躲开了去。 不然,以聂东来的想法,就是趁他病要他命,只可惜,他的实力终究还是比之黑衣人差了一点。 不过,自己突然突袭也不亏,之前斩断测黑衣人一天手臂,让他的实力大打折扣。 其实,聂东来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突然出去会如此顺利,能够让黑衣人吃这么大的一个亏,只可惜,黑衣人太轻敌了。 一招未中,聂东来反手又是一招,长剑横扫,直至黑衣人胸膛而去。 巨大的疼痛让黑衣人脸上冷汗直流,可是他手底下的动作并不慢,很快就回过神来,右手屈指成爪,一把扣住聂东来手中的长剑,然后在一瞬间,变爪成拳,一拳重击在剑身之上。 “嘭!” 长剑受到重击,直接从聂东来手中脱飞了出去,“噗”的一声,插在了官道一旁的山壁上,剑身兀自晃悠个不停。 聂东来压根没有去管被击飞出去的长剑,而是暗喝一声“千佛手”,左手猛然一掌拍出,重重拍在了黑衣人胸膛之上。 原来,在刚刚出手之前,聂东来就已经做了两手准备,为的就是在黑衣人左臂被斩,实力折损之后,给他一次意外突击。 因为,他想速战速决,不然的话,林北夏与欧阳醉二人,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最好的的办法就是在黑衣人轻敌大意之时,给他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噗!” 黑衣人直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将脸上的面巾都冲飞出去,而他的身体直接被聂东来一掌拍到了官道另一边的山壁上,在与山壁狠狠撞击了一次之后,又“吧唧”一声掉在了“千枯岭”的官道上。 第五百零七章 斩杀 刚刚还在因为聂东来的突然出手感到担心后怕的欧阳德,彻底惊呆了,如果说聂东来第一次出手能够打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聂东来第二次出手拍飞黑衣人,在他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毕竟,第一次的时候,明显是黑衣人狂妄自大了,这才让聂东来占尽了先机,而且,聂东来手中的“龙泉剑”本就是不可多得的绝世好剑,黑衣人压根不清楚它的厉害,才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有了前车之鉴的黑衣人,肯定会拼尽全力来护自己周全,而以他的实力,即便是断了手臂,实力有所影响,但是他的防御也绝非一般人可破开。 但是,聂东来不仅破开了他的防御,更是将他整个人拍飞了出去,一掌之力,直接让黑衣人的伤势雪上加霜。 由此可见,聂东来的实力,也绝非欧阳德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终究还是我小看了他!” 欧阳德轻叹一声,不过脸上的神色修炼变得欣慰起来,他一直将聂东来当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来看,即便是已经将少督主的位置传给了他,可是在欧阳德心里,并不觉得他真的能够胜任如此殊荣。 然而,打脸往往都来的居然如此之快,依照目前的形式而言,聂东来的实力,恐怕就连他都未必会是对手。 “聂大哥好厉害呀!” 乔梦更是两眼放光,看着聂东来的英姿,露出了花痴般的笑容,道:“可不像某些人,非但没有什么用处,而且胆小怕事。”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忘逮住机会讽刺客自来,由此可见,客自来因为之前的行为,在她脑海中留下的印象绝对差到了极致。 “聂大哥好厉害呀!” 客自来阴阳怪气的跟着她的口气学了一句,而后翻了翻白眼,道:“厉害的人又不是你自己,你激动个什么劲啊?” “怎么?看上人家了?那也要人家看得上你啊,不过,你这模样倒是不错,如果想要给聂兄去暖床,向来聂兄是不会拒绝的。” 虽然嘴上刻薄,但是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聂东来手中的长剑,心里不得不叹服,聂东来的武道修为着实让他倍感意外。 “关你屁事?” 乔梦嘴上从来都不会饶过他,狠狠瞪了客自来一眼,挖苦道:“你要是这么厉害,要我看上你也行啊,你有那个本事嘛?”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客自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的脸蛋变的红彤彤的,煞是可爱! 乔梦对聂东来的好感,从上一次在百花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原本经过这么长时间,心中的情愫也逐渐暗淡了下去,可是如今再次见到聂东来,她心中藏匿着的情愫不由自主再一次走了出来。 特别是看到聂东来如此威武勇猛之后,她的一颗芳心,就像是被轻轻敲打了一下,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乔梦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爱,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聂东来的一席之地。 客自来没有再自讨没趣,他在长校镇的时候,经常与女人打交道,对女人更是非常了解,知道女人没完没了起来,一点道理都不讲,所以他没必要再去招惹已经恼羞成怒的乔梦。 只可惜,东方素此时没法看见聂东来的表现,不然的话,她恐怕要被刺激的不轻,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自己的愚昧表现而后悔呢?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黑衣人,没有了面巾遮盖的脸上,布满了浓浓的震惊之色。 很显然,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聂东来的实力,居然会如此之强。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聂东来抬手一招,被嵌在山壁上的长剑“咻”一下回到了手中,随即聂东来身形一晃,已然来到了黑衣人面前,抬手一剑就朝黑衣人颈部劈出。 黑衣人想要躲闪,奈何伤势太重,只能眼睁睁看着聂东来手中的长剑从自己脖项处一划而过。 “噗!” “嘭!” 黑衣人瞪大眼睛的头颅冲天而起,他的身体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过了几秒钟时间,头颅才掉到他脚底下,然后一直滚落到路边才停下来。 一双眼睛依旧盯着聂东来,可谓是死不瞑目。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聂东来会如此干净利落的杀了之前还威风凛凛的黑衣人。 “废物!” 左鲸熊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在他看来,聂东来之所以能够让黑衣人饮恨于剑下,必然是因为他偷袭的缘故,也就是说黑衣人太过轻敌了。 对敌轻敌是江湖大忌,黑衣人居然在对敌的时候轻敌,那也算是死了活该。 不同于他的是,林北夏看聂东来的眼神满是欣赏之色,很显然,她对于聂东来能够干掉黑衣人还是非常满意的。 如果不是此时的林北夏,压根腾不出手来,她恨不得对聂东来举起大拇指点个赞。 就连山头上打的热火朝天的欧阳醉与白鲸落二人,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速度,他们同样注意到了下面的情况,尤其是看到聂东来如此轻而易举的干掉了黑衣人之后,你们二人心里同事惊了一下。 不同于左鲸熊三人心里对黑衣人的鄙夷的是,他们二人居然心照不宣的在心里重新对聂东来的实力进行评估了一次。 白鲸落能够成为阿合马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并不是靠溜须拍马就可以的,恰恰相反,他遇事很有头脑,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带着左鲸熊三个猪队友,在阿合马麾下站稳脚跟,第一时间就留意起了聂东来。 “此子必须除掉,否则日后恐怕后患无穷!” 不得不说,聂东来干掉黑衣人之后,在他心里的威胁直逼欧阳醉这个老对手。 除掉黑衣人之后的聂东来,无心其他,在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了左鲸熊三人与林北夏的战场上。 他虽然没有选择出手,但也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出其不意干掉他们当中的一个。 “老四,你去干掉那小子!” 左鲸熊恼怒骂咧了黑衣人一句之后,立马转头对季鲸川说道。 “好嘞,看老子不灭了他!” 到了此时,季鲸川依旧没有将聂东来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聂东来能够干掉黑衣人,不过是运气好了一点而已。 而自己的武道修为又比黑衣人要高一点,自然没有将聂东来这只蚂蚁放在心上。 反正林北夏身上已经挂了彩,要收拾她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又不急于这一会儿。 如果不是左鲸熊三人对林北夏有龌龊思想的话,估计林北夏这会万一败北了,好在他们三人依旧对林北夏的身材念念不忘,这才让林北夏坚持到了现在。 即便如此,在三人眼中,林北夏已然是到嘴的肥肉,想飞也飞不了,多腾出一点时间来收拾聂东来,也无伤大雅。 第五百零八章 玩命 “小子,能够死在老子手下,你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季鲸川来到聂东来身前数米的位置站定,斜挑着眼看向他,说道:“看在你小子也还算是有些本事的份上,老子不会让你死的太难看,而且会留你一个全尸的。” 他都没有打算先出手,也算是对聂东来如此年纪,就能够拥有如此实力的一种认可。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聂东来蓄势待发,冷冷说道:“希望你不会步入那老家伙的后尘!” 他口中的老家伙,自然就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得黑衣人了。 虽然聂东来丝毫没有把握能够打败季鲸川,但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气势上绝对不能够落了下乘。 否则的话,畏惧的心理会直接影响他的发挥。 事实上,以聂东来如今的修为,如果是公平对决的话,他都不见得会是黑衣人的对手,但是,这个江湖向来都是成王败寇,那里会有公平可言呢? 季鲸川“哈哈”大笑几声,道:“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想他季鲸川成名之时,聂东来恐怕还没有出生呢,被一个后生晚辈如此轻视,他自然怒不可遏。 聂东来轻蔑一笑,道:“你错了,并不是我看得起自己,而是我看不起你!” 他原本不想与季鲸川这老家伙逞口舌之利,没想到这老家伙自我感觉良好,愣是自己往上来凑,聂东来不恶心恶心他,都对不起他自己。 “你……” 季鲸川被噎到无言,“你”了好一会而才道:“黄口小儿,果然伶牙俐齿,希望等下老子敲碎你一口臭牙之后,你还能如此!” “那我拭目以待!” 聂东来轻笑道:“不过想来你这老家伙已然满嘴没有几颗牙了吧?真是可悲!” 季鲸川登时火冒三丈,怒目圆睁,就差毛发冲冠了。 眼看季鲸川被聂东来几言几语就刺激到快要乱了方寸,一直都在注意下面动静的白鲸落连忙轻喝一声:“老四,莫要轻敌!” 他向来谨小慎微,加上聂东来之前毫不费力就斩了黑衣人的事实就在眼前,让他已经将聂东来这个年仅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当做自己一个水准来看待了。 然而,季鲸川压根没有将他的话当做一回事,如今的他,心里充满了对聂东来的怒意,压根就听不进去白鲸落的劝阻。 他甚至想都没想,直接猛然一拳向聂东来砸去,拳风猎猎,直接将周围的空气挤压出阵阵音爆。 聂东来眼眸微凝,静静地看着季鲸川的拳头越来越近。 此时,天色正直黄昏,夕阳从遥远的西边水平线向“千枯岭”穿射而来,将众人的影子一一倒印在“千枯岭”的官道上。 就在季鲸川的拳头距离聂东来不足一米之距的时候,聂东来突然侧翻手中长剑,将剑身一面对准了季鲸川的眼睛。 恰在此时,夕阳穿射过来的光芒,刚好直射在了剑身上。 “唰!”的一下,季鲸川只觉得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刷刷朝自己眼睛射来,他连忙抬起另一只手去挡,不过由于惯性,手中拳势依旧不减。 “快躲开!” 一旁的欧阳德连忙朝聂东来大喊一声,同时自己也飞快向聂东来身旁赶来,如果季鲸川这一拳要是落在了聂东来身上,那恐怕聂东来不死也得残废。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带人离开的心思,他只恨不得自己能够立马出现在聂东来身前,替他当下季鲸川如此致命一击。 如果聂东来不能够全身而退的话,对他而言,哪怕是其他人都安然无恙,也无济于事。 既然聂东来不愿意离开,那他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重新挥舞着武器,向左鲸熊既然杀了过来,这一刻,他们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这一刻,他们所有人都抱起了必死的决心。 一时间,现场只余下客自来与乔梦两个闲人,当然,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东方素。 不过,聂东来对于他的呼喊,似乎没听见一般置若罔闻,竟然不闪不避不说,手中长剑顺势上撩,直接向季鲸川胸前砍去。 如此一来,聂东来就等于放弃了防御的机会,他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打法,完全就是以命抵命。 看得欧阳德一众人,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上。 聂东来自然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也是他自己强行创造出来的唯一一次机会,如果能够一举将季鲸川干掉自然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能够让他吃一个大亏。 至于说他自己嘛,轻则重伤,重则死亡,反正他已经杀掉了黑衣人,以一换二,怎么说也不亏不是? 失去了视线的季鲸川,突然感觉一股死亡之气笼罩心头,大惊之下,凭借多年的临阵经验,硬生生抽回了两分拳头上的劲道,将自己的身体猛然向右侧过几分。 “嘭!” “刺啦!” 他的拳头,终究还是重重落在了聂东来的胸前,直接将聂东来的胸膛砸到嵌进去了一个凹口,很显然,聂东来胸口的肋骨被他一拳砸断了不知多少根。 聂东来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与从未有过的窒息感,从胸口位置传了开来,紧接着喉头一甜,张口就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而他的身体,此刻正在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向后倒飞着,他想要让自己停下来,但浑身上下却提不上一丁点的力气。 这一刻,他看到了西垂天际通红的晚霞,它们真的好美,让人陶醉。 这一刻,他仿佛在遥远的云端,看到了父母久违的笑容,看到了他们正在朝自己招手,示意自己去那里跟他们团聚,他们的笑容那么温柔,他们的眼神饱含期待。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好想睡觉,好好地睡一觉,在母亲温暖如玉的怀抱,在父亲强健有力的臂弯。 就在季鲸川的拳头砸中聂东来的同一时间,季鲸川感觉到自己的左臂突然传来了一阵冰凉,紧接着便是无尽的疼痛。 待到他目光所触的瞬间,见到了他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画面,只见自己刚刚还在遮挡视线的左臂,居然齐跟而断,刚好掉落在了地面上。 也就意味着在他击中聂东来的同时,聂东来手中的长剑同样将他的左臂削了下来,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的话,估计就不只是削掉左臂那么简单了。 看着季鲸川掉落在地面上的左臂,平滑如镜的伤口上,鲜血如泉涌,瞬间染红了地面,所有人瞬间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 谁也没有想到,聂东来会在明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季鲸川一击毙命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他对敌人狠辣,对自己更加狠辣。 如果不是季鲸川在最后关头,收住了两成力道的话,恐怕此时的两人已经双双毙命。 “呃!” 季鲸川疼的龇牙咧嘴,冷汗都从额头上滴了下来,但他也算是硬气,虽然疼的吭哧吭哧嗡声叫唤,却硬是忍住没有喊出声来。 不过看向聂东来的眼神,已然惊恐不已。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聂东来居然是个不要命的主,俗话说得好,软怕硬,硬怕横,横怕不要命。 不管他季鲸川平日里有多横,对于自己的小命还是看得很重视,对于聂东来这种以命搏命的狠人,他打心眼里恐惧。 聂东来也是他这么多年的江湖生涯里,头一个令他如此恐惧的年轻人。 第五百零九章 重伤 聂东来在飞出了数十米距离之后,终于“嘭”的一声掉落在了官道上。 折身回来的欧阳德紧随其后,来到他身旁,将之扶起,一脸焦急的问道:“东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事?” 说着伸手探了探聂东来的脉息,发现此时的聂东来已经处于气若游丝的状态了,欧阳德瞬间就红了眼眶。 在他的感知下,很清楚的察觉到,聂东来的肋骨断了六根,就连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伤势不可谓不重,如果不及时救治的话,很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来不及细想,欧阳德赶忙向聂东来体内灌输起了内力,一边灌输一边急声道:“东来,你可千万要支撑住,一定不能有事!” 聂东来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似乎散架了一般,无尽的疼痛让他有些麻木,直觉也在飞速流失着,更有阵阵倦意袭上心头,使得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欧阳……叔叔,我……感觉……好累,好……困!” 聂东来努力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欧阳德,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好想……睡……一会!” 在他说话的同时,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很快就染红了他的前襟。 夕阳下,鲜红的血液如同秋后即将落幕的霜叶一般刺眼。 “东来,你坚持住,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见状,欧阳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烦意乱,没有办法,只得加大了灌输力度。 如此一来,聂东来有了他的内力支撑,还能强撑一段时间,可是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但欧阳德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此刻让聂东来彻底昏睡过去,那恐怕他会永远睡去,遥无醒期。 乔梦与客自来一众人也快速来到聂东来与欧阳德二人身旁,【幽冥督查史】残存的众人将他们二人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望着近乎癫狂的季鲸川。 乔梦也在聂东来身旁蹲下,一脸疼惜的看着他,哽咽道:“聂大哥,你还好吧?” 心中纵是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化作了一句如泣如诉的问候。 只可惜,此时的聂东来已经合上了双眼,压根听不见她的问候。 客自来同样面色沉重,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就这样一脸担忧的看着聂东来,悄悄攥起了拳头。 他更没有与乔梦顶嘴,乔梦心里不好受,他又何尝不是?可是他毕竟是男人,开心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并不一定会哭会闹。 与此同时,莫鲸鸿也飞快来到季鲸川身旁,快速出手封住了他臂膀处的血道,一脸悲戚的皱着眉头说道:“老四,你得手……”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是话里的意思是人皆知,季鲸川作为当事人,又怎么会不明白? 他瞥了一眼地上自己的断手,而后把目光放在了聂东来一行人之处,恶狠狠的咬牙说道:“我知道,我要那小子用命来偿!” 莫鲸鸿瞥了一眼被欧阳德抱在怀里的聂东来,说道:“放心吧,他挨了你的玄空掌,已然命不久矣!” “那就将他们所有人都永远留在此地,方解我心头之恨。” 季鲸川眸子中透露着嗜血的红光,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聂东来不肯移开,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减轻失去手臂的疼痛。 当然,事实也并非仅仅如此,他是对聂东来已经恨之入骨不错,但更多的则是因为他自己觉得在聂东来身上丢了面子。 之前聂东来已经斩了黑衣人一天手臂后,才两黑衣人斩杀,而他季鲸川居然在同一位置吃了亏,他能不恨嘛?他能不觉得脸上无光嘛? “放心吧,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莫鲸鸿阴恻恻的说道:“别忘了,咱们还有后援,这会估计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吧?” 季鲸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幸好老大留了一手,不然的话,今日恐怕胜负难料!” “老大做事,素来谨慎,讲求万无一失,你又不是不知道!” 莫鲸鸿贪婪的看了一眼林北夏,道:“只可惜,这等绝色美人,今日我们兄弟恐怕无福享受了,想想都觉得恼火,这等姿色,可不是寻常就能碰上的。” “女人而已,大不了以后再找便是!” 相比于莫鲸鸿的欲念,此时的季鲸川已经冷静了下来,失去了一条手臂的疼痛,早已将他心头的邪火给浇灭了。 他现在心里一心想的,就是如何给自己出气。 少了季鲸川与莫鲸鸿二人的牵制,林北夏顿时感觉压力大减,找准机会与左鲸熊互拼了一掌之后,借力飘然后退,来到了聂东来身旁。 “他怎么样?” 林北夏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一身白净衣袍出现了不少裂纹,有鲜血不断溢出,但是她的气质却丝毫没有收到一丁点的影响,还是那个出尘如玉的佳丽。 不过,脸上的焦急之色,并不比欧阳德少,甚至更浓。 欧阳德如实说道:“伤的很重,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林北夏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一个白净瓷瓶,交给欧阳德道:“喂给他吃下,等会我们牵制住这四人,你想办法带着其他人离开。” 欧阳德没有犹豫,立马将瓷瓶中的蓝色小药丸喂给聂东来服下,有些不甘心的点了点头,道:“好,你们自己小心一点。” 林北夏来不及多言,左鲸熊三人再一次围了上来,断了手臂的季鲸川位于最后,不过令林北夏诧异的是,这一次,他们三人就这样站在距离自己一行人不远处,也不出手。 林北夏自然不会傻到认为他们几人是想有意放自己一行人离开,只是她想不通左鲸熊几人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他们不动手,林北夏自然也没用率先动手,刚刚一战,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她需要时间来恢复自己的状态。 不远处的山头上,欧阳醉与白鲸落两人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两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欧阳德的右臂衣服被撕裂,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异常显眼,鲜血染红了他半条手臂,不过他却浑不在意,反而越战越勇,逼的白鲸落节节败退。 反观白鲸落,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虽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是嘴角却又鲜血不断溢出。 原来在之前的战斗当中,他被欧阳醉抓住了空挡,一掌正准后心,受了不轻的内伤。 与欧阳醉明显不同的是,此时的他更显狼狈,被欧阳醉密不透风的攻势打的不断闪躲,压根不敢与欧阳醉硬碰硬。 “白鲸落,难道你就只会躲嘛?” 欧阳醉手上攻势不停,嘴上还不望嘲讽道:“原本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却是个只知道一味躲避的孬种。” “欧阳醉,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了,免得一会哭都哭不出来。” 白鲸落虽然不敢硬接欧阳醉的攻势,但是嘴上却一点也不吃亏,一对一的情况下,他还真不是狗急跳墙的欧阳醉的对手。 但是,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单打独斗,仅仅只是为了拖住欧阳醉,让他腾不出手去援助其他人。 因为,他在等待援手,原来他觉得有他们兄弟四人,对付欧阳醉一行人压根没有任何悬念,可如今看到季鲸川被聂东来斩断了一天手臂,他就知道,单单依靠自己四人,恐怕不能够让欧阳醉一行人全部饮恨于此。 事到如今,他反而一点也不着急了,只要自己拖住欧阳醉,那么由左鲸熊三人拖住林北夏等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同时,他也无比庆幸,自己还习惯性的留了一手,不然的话,今日之战,说不准还会阴沟里翻了船。 在他看来,如今的局势,拖得越久,反而对自己一方越有利。 只要等到自己一方的援手一到,那么就是欧阳醉他们死期来临之时。 “难道他还留有什么后手不成?” 欧阳醉皱了皱眉头,虽然心中疑惑,但却也无可奈何,狡猾的白鲸落,只会一味的闪避,压根不与他正面对阵,加上两人的武道修为相差并不大,这让他一时半会也无法击败此人。 第五百一十章 剑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鲸落身上又多了几道肉眼可见的伤痕,他也渐渐越来越狼狈。 欧阳醉普通已经洞悉了他心中的想法一般,攻势越来越凶猛,这让他心中很是郁闷。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心里也越来越着急,按理来说,到了这个时候,他之前请求援助之人,应该早就已经到了才对。 可是到如今,他却连个人影都不曾见到,这让白鲸落心里很是不安。 “难道说他们压根没有派人来增援自己?” 白鲸落心中暗自想着:“不应该啊,按理来说,自己已经将具体情况汇报了上去,以相爷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不派人增援自己的。” “莫不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白鲸落身上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如今这种情况,他已经经不起等待了,等到的时间越长,对自己就越不利。 如果他与左鲸熊三人联手的话,倒是可以打败欧阳醉,但是那样一来的话,林北夏一行人没有了左鲸熊三人的牵制,恐怕会就此逃出升天,这是白鲸落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哈哈哈,没想到这里今天居然如此热闹!” 恰在此时,一道突兀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一道突兀从远处掠来,只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欧阳醉二人所在的山头。 稳稳落下身形,众人这才看清他的身形,是一名衣着褴褛的汉子,因为脸上带了面具,众人始终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汉子落下身形之后,瞥了一眼已经停止打斗的白鲸落与欧阳德,粗声粗气的说道:“白鲸落,你在等人对不对?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等的人怕是不会来了。” 随即,他的余光无意间扫到了受伤昏迷的聂东来,顿时眼中寒芒乍现。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出现,让白鲸落顿时心生不妙,但他还是沉住气,道:“朋友,这里是你不该来的地方,现在离去,白某姑且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既然来人能够说出他白鲸落的名字,那么就说明他对自己还是具有一知半解,既然如此,白鲸落本着不想节外生枝的原则,想要让他知难而退。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面具人轻笑一声,抬头看着他问道。 如果聂东来没有昏迷的话,肯定会认得,面具人赫然就是灵台山他上次遇到之人。 “不敢,白某只是想提醒阁下一句,有些事并不是你能够管得了的。” 白鲸落凝视着面具人的眼睛,从他的眼神里,白鲸落看到了一丝已经在酝酿的危险气息。 虽然白鲸落并不知道面具人的身份,但是他却能感觉到,此人也绝非寻常之辈,如今的局面,本就对他们不利,他可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阁下既然识得白某,那就应该清楚白某身后的势力,白某这是为阁下好,阁下如果识趣,当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白鲸落身后站着的,可是一手遮天的阿合马,这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他所有底气的源头。 不知为何,自从面具人出现以后,欧阳醉的目光一直都离不开他的身,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的面具人,居然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就像是他曾经非常熟悉的故人一样。 不光是他,就连林北夏与欧阳德等人,也是一脸怔怔地盯着面具人发呆,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这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似乎突然出现的面具人,他们已经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 “哦?” 面具人拖着长长的口音,“哦”可一句道:“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你喽?” “感谢倒是不必,只是白某希望阁下量力而行,切莫为了什么不相干的人丢了性命。” 白鲸落一边小心翼翼的朝左鲸熊三人使眼色,一边耐着性子解释道。 “你说的似乎不无道理!” 面具人似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会之后,才有些悻悻的说道:“不过我这个人,就是好管闲事,既然今日之事被窝撞见了,想要让我不管,那似乎有点不像我的做事风格。” 他也没有在意左鲸熊三人出现在白鲸落身旁,更加没有阻止白鲸落向三人暗中使眼色,似乎就是为了等待他们四人走到一块儿。 “阁下还是先行离去吧,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与阁下无关,阁下的好意欧阳醉心领了。” 见状,欧阳德忙不迭出言劝道。 不管怎么说,面具人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只是今日之事,并不仅仅是他们与白鲸落之间的争斗,而是牵扯到了朝堂,他不想让面具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牵扯进来。 “既然我已经来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面具人抬手打断欧阳醉后面想要说的话,看着白鲸落四人道:“你们四个一起上吧,至于你们身后之人,他或许在大都可以一手遮天,但是到了我这里,是龙他得给我盘着,是虎他得给我卧着。”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起来,一缕寒芒穿越空气,直逼白鲸落四人,让他们四人在一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狂妄!” 白鲸落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再一次朝左鲸熊三人使了一个眼色,左鲸熊三人立马会意,瞬间四人四方归位。 “四象阵!” 随着四人各就各位,白鲸落突然大喝一声,只见红、黄、白、缕四道光韵,从他们四人身上依次升起。 而后,在他们头顶的半空中,又骤然汇聚到一起,彼此交错融汇。 很快,就在他们头顶的位置,汇聚出了一头四色巨象,张牙舞爪的朝面具人不断咆哮着。 “小心!” 欧阳醉大惊,连忙向面具人提醒道:“这是四象阵……” “剑来!” 然而,还没等他的话说完,面具人单手一招,轻喝一声,只听一声嘹亮的剑吟传遍了“千枯岭”。 紧接着,聂东来那把龙泉剑,突然普通活了一般,直接冲天而起,在面具人头顶盘旋了一圈之后,这才稳稳落入他手中。 轻轻挽出一道剑花,面具人这才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欧阳醉,笑道:“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四象阵嘛?且看我一剑斩之!” 他的样子风轻云淡,丝毫没有意思紧张惊惧之色,似乎一切皆在自己掌握之中。 第五百一十一章 瞬杀 “去!” 见面具人如此淡定,白鲸落不敢在耽搁,直接催动四象阵向他冲杀而去。 欧阳醉张了张嘴,想要提醒面具人小心,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生生吞了下去,因为他看到面具人居然毫无波澜,似乎压根不将白鲸落兄弟四人的四象阵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而且欧阳醉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心里对面具人有种莫名的信心,似乎有他在,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一般。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却很强烈。 面具人执剑在手,静静地看着向自己呼啸而来的彩色巨象,眸子里露出一种莫名的玩味,冷芒猎猎。 就在彩色巨象即将将他吞没的时候,面具人终于动了,只见他闪电般抬手,反手一剑斩出,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从他的剑刃上不断扩大。 直接从彩色巨象正中间飞速插过,仅仅瞬间功夫,那头彩色巨象,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从中间一分为二,而后如同碎纸一般,飘然消散在了半空中,距离面具人头顶不过一尺之间。 汇聚了白鲸落四人毕生修为,声势浩大的四象阵也在瞬间土崩瓦解。 “这?” 白鲸落四人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四象阵可是他们四人的压箱绝技,居然被面具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破了。 这让他们心里早已泛起了惊涛骇浪,要知道凭借四象阵的威力,他们四人可是可以跨越武道修为阶级无人对阵。 没想到到了面具人这里,它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不堪一击,那面具人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他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 他身后的左鲸熊三人,更是直接傻眼了,就算他们是傻子,也知道这一次绝对遇上了硬茬子,而且绝不是一般的硬。 尤其是白鲸落想到,之前他还不止一次的威胁人家,让人家别多管闲事,甚至不惜搬出了自己身后的势力来造势,他就突然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像面具人这般强劲的实力,又怎么会将自己放在眼里呢?或许就算是他身后之人,恐怕也在人家眼里根本不够看吧。 不过,他却没有机会再忏悔了,因为面具人手中的剑光,在轻而易举破了四象阵之后,依旧威势不减,朝他们四人而来。 “逃!” 这一刻,白鲸落四人心里居然在第一时间,同时生出了完全相似的念头。 或许,在他们一起共事的几十年里,这是前所未有的头一次,想法居然一模一样。 虽然他们四人的反应一点也不慢,只可惜,面具人的剑更快,就在他们四人转身准备逃跑的瞬间,那一抹剑光已经从他们的脖项间一闪而过。 “呃!” 白鲸落四人同时觉得一阵窒息,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在四人身体倒地的瞬间,四颗头颅瞪大着眼睛,直接从山头上滚落了下去,一路滚到了“千枯岭”官道另一边才停下。 静! 整个“千枯岭”寂静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面具人,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般,让人窒息。 “好……好强!” 客自来如同被吓傻了一般,磕磕巴巴的将所有人的心声说了出来。 虽然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之前面具人的确说过一脸斩了四象阵,可是谁也不曾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而且,如此干净利落,不但一剑斩了白鲸落四人引以为傲的四象阵,而且还顺带将他们四人也一并斩了。 这种实力,让所有人都不敢想象,包括欧阳醉与林北夏二人,虽然他们二人的实力,在自己一行人当中最为出众,而且都已经触摸到了极境的门槛。 但是,他们并未真正达到那个层次,而面具人明显已经超越了他们太多,进入了极境之列,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为只有进入那个境界的人,才有可能如此轻松的斩杀点白鲸落四人。 白鲸落四人估计到死都没有想到,他们四个在大都城作威作福无限嚣张了不知多少年的家伙,会以这种方式,同年同月同日死在这荒郊野岭。 如果知道的话,就算给他们再借两个胆,他们也不敢来淌这一趟浑水。 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他们四人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斩了白鲸落四人之后,面具人普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再也没有看白鲸落四人的尸首一眼,径直飘身而下,来到了欧阳德面前。 伸手探了探聂东来的脉息之后,道:“伤的很重,不过并无性命之忧。” “看来你们之前已经给他吃过上好的丹药了。” 说着,他似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林北夏,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然而,林北夏对于他的目光却无动于衷,自从他使出那神秘莫测的一剑之后,林北夏与欧阳醉二人居然双双陷入了沉思当中,似乎是被他那一剑的威力给镇住了,又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重大发现一般。 “多谢阁下仗义相救!” 听到聂东来并无性命之忧,欧阳德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连忙起身向面具人道谢。 “无语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面具人摆摆手,道:“况且,我杀白鲸落四人,也并非全然是为了你们,我自己与他们本就有些私仇。” “哪怕是今日不杀他们,改日也会杀了他们,不过是今日碰巧遇到了他们,顺手解决了而已。” “您与他们有仇?” 欧阳德愣住了,原来事情的原委居然是这样,他就说怎么面具人会这么好心,出手帮助自己一行人。 原来是他只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 “是的,所以这本就是我的私事而已,帮你们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面具人眼里散发着让人不解的光芒,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聂东来,这才依依不舍的将手从聂东来身上拿开,而后又有些复杂的看向一旁的【幽冥督查史】众人。 第五百一十二章 是他 然后起身来到东方素面前,屈指一弹,一道流光瞬间没入她体内。 “你干嘛?” 乔梦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他弹入东方素体内的流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质问出声。 面具人轻笑一声,道:“放心吧,我并无恶意,只是她受伤很重,差一点伤及心脉,我只不过是护住了她的心脉而已。” 说着,他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这样一来,你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去救治他,不然的话,恐怕一路颠婆下去,我怕她还没来得及救治,就已经身亡了。” 乔梦似懂非懂的“哦”可一声,面色有些涨红,嗡声道:“对不起前辈,我不该误解你的。” 回想一下,她突然觉得自己简直笨的要死,面具人既然救了他们一行人,又怎么会加害于东方素呢? 就算退一步来讲,像他这样实力通天的前辈高人,就算要加害东方素,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多的是,又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呢? “无妨,你也是关心心切,我能够理解。” 面具人倒没有因为她的冒犯,而有丝毫不满,恰恰相反,他看向乔梦的眼神里,充满了善意。 “你们是莫语诗的弟子?” 只一眼,他就已经将东方素二人的底细瞧了个清清楚楚。 “是!” 乔梦虽然不清楚他为何会有此一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带我想她问好,想来我也已经在有好些年没有见过她了。” 面具人感慨了一句,道:“她现在还好吧!” 提到莫语诗的时候,她的眸子里很明显露出了一丝追忆之色。 乔梦虽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但思维敏捷的她,还是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面具人眼中的复杂,只不过,那种追忆之中还带着一丝歉疚的眼神。 乔梦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前辈!” 乔梦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顿了顿之后问道:“您,认识我家师尊?” 她很好奇,像面具人如此厉害的人物,如果与自己师尊认识的话,她怎么从来都没听师尊提起过? 不过,她并不怀疑面具人说的话,他没有必要,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欺骗自己,自己压根就不认识他。 “不光认识,而且很熟悉!” 面具人点了点头,道:“我们也算是忘年之交了。” 面具人似乎并不愿意过多提及他与莫语诗之间的事情,像是刻意在逃避着什么,又像是有什么事情不愿意放下。 “师尊她老人家……” 乔梦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但是很快就被他隐藏了起来,道:“她很好!” 虽然她很快就将脸上的落寞掩饰了起来,但是面具人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过他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做过多询问。 就在他与乔梦.交谈的时候,欧阳德正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越是看,他就越觉得面具人的背影很熟悉。 可是却始终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面具人突然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就此停步吧,大都远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且,就凭你们这么这点人,去了也于事无补!” 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清楚欧阳德一行人此行的目的。 “这……” 欧阳德犹豫了,经过“千枯岭”一战之后,他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虽然说这次跟随自己而来的人,全部都是他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强将。 但是,他们的人力毕竟有限,外面打点的那些兄弟,全部都有自己的营生,他也没有叫他们一起跟过来。 单单凭借他们这些人的力量,到了大都那种地方,到底能不能畅通无阻可能都是个问题。 虽说林北夏与欧阳醉二人的实力超脱凡俗,但是他们毕竟只有两个人而已,谁也不会想到,大都还会不会出现几个像白鲸落四人,这般难缠的对手。 “那您是准备去往那里?” 这句话欧阳德本不该问,但是他却没有忍住问了出来,因为他突然有种将面具人拉入自己阵营的想法。 尽管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种可能性的概率很低。 “我?我还需继续前行!” 面具人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通往大都城的官道,道:“不过,我不便与你们一道,咱们也不顺路。” 他一句话,就将欧阳德心中万分之一的可能,扼杀在了摇篮里。 似乎在欧阳德开口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料到了欧阳德心中是如何想的。 说罢,他更是不待欧阳德应答,便径直转身朝远处走去,他离开的方向,赫然便是大都城所在的方位。 而且,他的速度极快,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离开了众人数十丈距离,背影变得越来越小。 他原本就是在行走,看上去却像是在瞬移。 欧阳德望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口,想要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终究他们一行人,还是入不了面具人的法眼。 “惊鸿一剑!” “是他!” 就在这时,之前一直处于沉思中的欧阳醉与林北夏二人,突然同时出声。 两人的脸上满是惊讶与庆喜,可是当他们转头寻找那道身影的时候,却发现这里早已经没有了面具人的影子。 连忙从山头一跃而下,两人急色匆匆的来到欧阳德面前,林北夏率先出声问道:“他呢?” “他?” 欧阳德呆了呆,道:“你是说之前出手帮助我们的那个面具人?” “对,就是他!” 林北夏一脸焦急的望着他,就连欧阳醉也是如此,搞得欧阳德一脸无措。 他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已经走了!” “走了?去了哪里?” 这一次,是欧阳醉提高了嗓音,几乎喊着问了出来。 欧阳德指了指去往大都的方向,道:“那里!” 林北夏与欧阳醉同时将目光放在了官道尽头的位置,只可惜,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回过头,他们二人对望了一眼,林北夏道:“你觉得有几成把握是他?” “至少九成!” 欧阳醉斩钉截铁的说道:“虽然他刻意改变了那一剑的路数,但是我可以确定,斩杀白鲸落四人的那一剑,绝对就是惊鸿一剑。” “而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将惊鸿一剑领悟到可以随心所欲变换的人,除了他之外,我想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 第五百一十三章 数落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大都城的方向,心中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他真的还活在这个世上,由此可见,之前收到的风声,应该有很大概率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欧阳醉不禁有些担心,很明显,他是去往了大都城,而他去那里的目的,欧阳醉想一想就已经很清楚了,肯定不是为了游玩逛逛。 那么可想而知,他将在大都城遇到怎样恐怖的实力,虽然他的实力,依旧是一如往常一样,将自己等人远远甩在身后,但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我也觉得应该是他!” 林北夏非常肯定的说道:“虽然他带了面具,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只可惜,我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很是自责,那么熟悉的一个人,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对象,居然白白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错过了。 “没认出来也很正常,很明显他并不想让咱们认出来,而特意进行了伪装打扮。” 欧阳醉沉声道:“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会带着面具出现了。” “也对,他的性子向来都是如此,有什么事情,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兜着,生怕我们知道。” 林北夏有些抱怨的说道:“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本性难移。” “从来都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为他担心。” 她的模样,有些幽怨,似乎是在抱怨面具人的不解风情,又像是在担心他会遇到危险。 此时的她,那里还有冷傲仙子的气质,活脱脱就是一个幽怨的待夫佳人。 不禁让其他人呆了呆,就连身为女子的乔梦也不例外。 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而是因为此时的林北夏,别有另外一番风味,加上她本身天仙般的身姿,估计是个人都会把持不住。 更何况,离怨的女子最是动人,尤其是像林北夏这种天仙级别的美丽女人。 就连欧阳醉都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这么放心不下他?” “放心不下怎么了?” 林北夏瞪了他一眼,道:“难道你就放心的下?” “这倒也是!” 欧阳醉讪讪一笑,道:“不过,咱俩的想法不一样,我只是关心他的安危而已!” “我难道就不是关心他的安危嘛?” 林北夏冷哼一声道:“只是我关心比你多一点而已,难道不行?” “行行行,自然是行的。” 欧阳醉连连赔笑,道:“你怎么关心都行,我又没说什么,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心中确定人面具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之后,欧阳醉反而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也不着急着赶路了。 即便是之前的战斗中,他由于心系着聂东来一行人,而受了不轻的伤,但是现在却感觉浑身上下无比舒坦。 虽然只是些皮外伤,但是该有的疼痛却由于心里的庆喜而消失了,果然是相由心生,这也算得上,是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看着他们二人莫名其妙的兴奋劲,欧阳德有些茫然,来来回回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扫视了无数回之后,这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刚刚那人我感觉有种非常强烈的熟悉感,你们有没有觉得?” “熟悉?” 林北夏与欧阳醉二人相视一笑,皆嘿嘿一笑,没有多余解释,搞得欧阳德一愣一愣的。 “你们俩笑什么呀?难道你们没有觉得嘛?” 欧阳德怎么突然觉得,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之后,他们两个人好像突然变的有些不太正常起来了。 “莫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欧阳德一边端详着他们二人,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该不会是他们二人在见到面具人的卓绝实力之后,被打击到了吧?” “是有那么一点点!” 林北夏与欧阳德二人,憋着笑点了点头,他们并没有将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当众说出来。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说这一次他们带出来的人,都是手底下比较信任之人,但是经过七年前的事情以后,除非知根知底非常信任,不然的话,谁还对谁没有一丝保留呢? “一点点?” 欧阳德有些哑然,不过他并不想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浪费唇舌,而是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对了,那人离开之前说,咱们这些人即便是去了大都都无济于事,看他的样子应该对大都还是很有了解的。” “而且,他似乎对咱们此行的目的了若指掌,会不会他有相同的目的呢?” 欧阳醉摇了摇头,道:“不好说!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他其实想直接告诉欧阳德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该知道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的。 要是这个时候告诉他,他会不会相信是一回事,万一他要是有个什么冲动,自己还真不好弄。 “那咱们到底要不要听他的?原路折回?” 欧阳德心里一想到,面具人有可能会与自己一行人有着想同的目的,突然就心思活络了起来,面具人的实力那么强,到时候肯定会帮上自己很大一个忙。 尽管他之前一口回绝了自己的提议,但是,只要他们的目标一致,到时候就不是他自己所能说了算的。 “还是咱们继续前行,想办法跟在那人后面?” 这个时候,脸面什么的,他全然可以不顾及,只要能够救出聂乘风,此行就值了。 “回什么回?当然是继续向前走了。” 欧阳醉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北夏就对着欧阳德一顿数落:“人家让你回你就要回啊?那你知不知道人家什么人?安得什么心?” “你难道忘了你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来了?怎么?这个时候害怕了?害怕了你自己回去!” 被林北夏这么噼里啪啦一顿数落,欧阳德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并不是我害怕,而是东来他们俩都受了重伤,只怕到时候去了大都,我们会腾不出手来照顾他们。” 他的确没有贪生怕死的念头,只是经过面具人一题点,他就想到了聂东来二人的安危而已。 “那就将他们送回去呀!” 林北夏看了看聂东来二人一眼,皱了皱眉头说道。 聂东来二人的确受伤不轻,但是此刻的她,一颗心已经飞到了大都,自然不可能放弃。 第五百一十四章 入城 “……” 欧阳德有些无语,不过她所说的,不失为另外一种办法。 但是回头一想,如果此时将聂东来二位身受重伤之人遣送回去的话,他心里又放心不下,不光是他心里放心不下,欧阳醉心里也放心不下。 至于林北夏,她的一颗心已经扑倒了面具人身上,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回事。 最终,他们不得不带上聂东来与东方素两位伤员,继续朝大都开进。 不过好在他们一行人并没有途径大都城门口的那座险峻吊桥,而是在接近吊桥的位置,调转方向来到了距离吊桥不远处的一座商船上。 这是林北夏命人提前安排好的通行之道,如若不然的话,想要进去大都,恐怕在这个非常时刻,并不容易。 跟随商船辗转围绕大都,顺着蛇娴江兜转了半圈之后,众人这才在正西方位的花舫楼阁渡口处,靠岸登陆大都。 等他们一行人从渡口登岸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人在那里等候了。 为首之人正是风韵犹存的席静花,林北夏一行人登岸的时候,她正一脸脸焦急的来回跺着步子。 看到林北夏一行人上了岸,她立马快速上前,来到林北夏身前,恭声喊了一声小姐。 跟随在她身后的一些姑娘,皆是一脸好奇的看向林北夏,她们所有人还是第一回见到林北夏。 这些人当中,之前与穆元有过一面之缘的倾落赫然在列,她同其他人一样,脸上同样充满了好奇,不断地打量着林北夏一行人。 上一次穆元离开大都的时候,顺口向席静花提到了倾落,席静花就直接将她调到了自己身边。 虽然对于穆元而言,不过是随口一言而已,但是对于倾落而言,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因为穆元的一句话,直接让她从奇色居平平无奇的一个下人,一步登天成为了席静花身边的红人。 不光是令她的薪资上涨了不少,更是直接让她的地位在奇色居,有了空前绝后的提升,这让她成为了奇色居多少姑娘们羡慕的对象。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倾落,压根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狗屎运,直到如今还稀里糊涂,不知为何。 这让她在之后的工作当中,更加认真与勤快了,而席静花对她的勤快与认真,也非常欢喜,不管怎么说,倾落的努力是大多数人所不具备的。 因此,如今的她很受席静花的喜欢。 而这一次林北夏回来,她自然而然将倾落带了出来混个脸熟。 不过倾落她们,压根不知道林北夏的真实身份,她们只知道花姨今天要迎接的,是一位很重要的人。 原本她们想过,此人会不会是达官显贵,或者是江湖前辈,直到此刻她们才明白,花姨郑重其事想要迎接之人,居然是一名女子。 一位她们从未谋面的陌生女子。 不过在见到林北夏的第一眼起,包括倾落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不觉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想法。 原因无他,只因林北夏实在是太美了,比奇色居公认的美人花姨,还要美艳动人。 她就仿佛画中走来的仙子,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这让她们纷纷猜测,林北夏到底是何种身份,居然能够让席静花如此敬重,只可惜,以他们的身份,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林北夏,即便是心中猜测,怎么了不可能想到林北夏的真实身份。 林北夏看了她一眼,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小姐你们到来了。” 席静花一件激动之色,她知道,林北夏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林北夏点点头,指了指聂东来二人,吩咐道:“他们两个受了伤,给安排一下,叫人来看看,记住,要找知根底的。” “放心吧,小姐!” 席静花应了一声,连忙叫人招呼聂东来二人进入,客自来与乔梦二人一并跟了去。 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奇色居,欧阳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对着林北夏说道:“没想到这些年,你已经将这里经营的风生水起了,了不起!” “运气而已!” 林北夏随意笑笑,道:“进去再说吧!” 领着一行人径直向奇色居行去,席静花一路跟随左右。 听到他们的谈话,倾落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震惊,原来眼前这个美如天仙的女子,居然就是他们奇色居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幕后真正老板。 她此刻心里特别激动,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幕后老板,而且林北夏看上去那么年轻,这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来到奇色居,众人在席静花的安排下,逐一住了下来,等待着下一步计划。 安顿好了众人之人,已是暮色沉沉,林北夏这才在席静花的陪同下,来到了奇色居最高层的楼阁里。 “小姐,准备行动了嘛?” 一进门,席静花就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嗯!” 林北夏点了点头,有些担心的说道:“今日,我们在来时的路上,碰到他了。” “他?” 席静花惊了一惊,道:“小姐的意思是,他已经逃出来了?那么咱们所有的努力岂不是白忙了?” “不见得!” 林北夏摇了摇头,道:“他也来了大都城,只是没有与我们一道,我猜想,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这里,我怕他会剑走偏锋!” 席静花有些似懂非懂,问道:“那小姐的意思是?” “我怕他会选择一个人涉险!” 林北夏脸上忧色不退,道:“静花,你去把公娘也叫回来,清闲了这么多年,她应该早就等不及了吧!” 席静花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当年让半壁江湖为之疯狂的柔弱女子,虽然心中有些疑问,但是她却再也什么都没问,直接转身离开了。 林北夏怔怔的望着窗外水波荡漾的蛇娴江,喃喃自语一声:“我愿陪你孤掷一注,哪怕一败涂地,无怨无悔!” 与此同时,在大都城城门口的吊桥上,面具人缓缓踏步前行,此时的吊桥,早就被抽去了踏板,只剩下孤零零的铁索摇摇晃晃。 面具人行走在上面,却如履平地一般,丝毫没有一丝颠簸。 他的脚始终都未曾离开吊桥上的铁索,却始终都不曾踩实,如同在空中漫步一般,似乎此时的他,就是一根羽毛般,毫无重量可言。 与林北夏一行人分开之后,他并没有直接进入大都城,选择了在“千枯岭”等待,等待夜幕降临。 之前林北夏一行人渡船离开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的山岭上静静地注视着,直到他们目不能所及。 他并没有如同林北夏他们一样,选择绕行,而是选择了一嘴直接的方式,这样直接了当的走进去。 此行不为别的,只想了一了旧时的恩怨情仇,即便是明知道眼前的城池里,或许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也义无反顾。 如果没有万全准备,他怎么可能会自投罗网? 第五百一十五章 领死 夜幕笼罩下的蛇娴江,靠近大都城一方灯火倒映,水波粼粼,附近的一切映入水中,与原本存在的本体遥相呼应,美不胜收。 而靠近千枯岭的一方则漆黑一片,虽不能说伸手不见五指,但却目光难以企及十米开外。 黑夜里,面具人一步步向着大都城城门口迈进,他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多时,他已经走过了吊桥一半的距离。 借着夜色掩饰,一半的路程他走的很快,也很顺畅,片刻而至,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而就在他途径吊桥一半位置的时候,他的身影渐渐被灯火照耀呈现在了蛇娴江宽阔的水面上。 “什么人?” 城门口位置,负责守城的侍卫们,这时终于察觉到了吊桥上的异样,借着朦胧的灯火朝这边望来,同时忍不住大声喊道:“那路毛贼,竟敢偷偷摸摸怕上桥去?还不速速报上名来?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这次守城的侍卫,并非穆元上次来大都时的那几人,显然是已经换了新人。 上次因为穆元大闹相府的原因,守城的几兄弟首当其冲就被问了责,丢了差事不说,还差点搭上了性命。 如果不是因为穆元并没留下什么把柄,阿合马这段时间也无心关心这些事的话,恐怕以阿合马的性子,他们几兄弟早就见了阎王爷。 不过,自那以后,丢了差事的几兄弟,就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大都城,再也没有出现过,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那里。 面对侍卫们的呵斥,面具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向城门口行走。 速度不减不增,脚步稳如泰山。 守城侍卫见状,顿时恼羞成怒,直接命人架起了弓箭,二话不说朝面具人射了过来,誓要将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射成马蜂窝。 面具人眸子微凝,双目爆发出绚烂光芒,就在弓箭即将射在身上的时候,突然冷哼一声。 那些原本射向他的弓箭,直接掉头转向守城侍卫,以更快的速度向他们射去。 看清楚状况的守城侍卫们顿时大惊,连忙架起手中的盾牌抵挡。 可是他们低估了这些弓箭的威力,在面具人的加持下,这些弓箭犹如被赋予了神力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射穿了他们手中的盾牌,而后在他们猝不及防之时,直接一举射杀了他们。 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原本数十人的守城侍卫们,就只剩下了之前说话之人,惊慌失措的站在原地。 其他所有人,全部在瞬间失去了生命,恐怕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好不容易讨了这么一份好差事,还以为会越来越滋润,却不曾想刚开始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之前说话的那名侍卫,应该是他们一行人的头目,此时的他已经哆哆嗦嗦,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在不曾看清面具人出手的情况下,就见到自己这边的所有人都被自己手中的弓箭射杀了,这种未知的恐惧,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是踢到了铁板上,面具人的实力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跑!” 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可是越是如此,他的腿就越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抬都抬不起来。 瞬间功夫,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 “唰!” 就在他艰难转身的瞬间,陡然加速的面具人已然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面前。 “嘭!” 他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浑身失去了知觉。 面具人瞥了一眼他的裤裆位置,看着那里一大片的水渍,忍不住蹙了蹙眉。 抬手屈指一弹,一道劲气没入了侍卫胸膛,面具人不在看他,抬腿入了城去。 而在他进城的瞬间,那座之前被他踏过的吊桥,桥上铁索居然寸寸断裂,噼里啪啦掉进了蛇娴江里。 这座支撑了来往大都多年的吊桥,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在了大都的历史当中。 城门口如此动静,自然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在面具人踏入城门口的那一瞬间,无数的目光顿时停留在了他的身上,好奇惊讶等等各种情绪各有不同。 其中,最多的还是大都城那些侍卫们眼中的恐惧,在亲眼目睹了城门口发生的一切之后,再也没有人愿意出人头地,阻止面具人了。 偌大的大都城街道上,面具人周身数米范围之内,压根没有一个人敢于靠近,哪怕是肩负着大都安宁重任的侍卫们,只能远远的盯着面具人的身影,小心翼翼的跟着他,而后悄悄差人去向上面报告而已。 面对这一切,面具人依旧置若罔闻,只得自顾自缓步前行,压根不将他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放在眼里,任由他们私底下你来我往。 夜色很沉,大都城街道上的气氛也很压抑,面具人仿佛笼罩在所有人心中的黑夜,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一刻钟时间过去了,面具人终于来到了大都城城中央的相府门前。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抬头望了一眼宰相府,那几个特别醒目的龙飞凤舞打字,眼眸冷冽如刀。 面具人突然抬手,一道剑芒从他手中奔袭而去,直击在相府的匾额上。 “啪!” 相府高悬咯多少年的醒目匾额,终于应声而碎,化作片片木屑,掉落在了地面上。 而后,面具人立身原地,沉声喝道:“阿合马,限你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交代好后事,怪怪出来领死,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屠你相府。” 声音并不大,但却传遍了大半个大都城,这一刻,大半个大都城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喝,雷的分不清东西南北。 此言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还有那些防止他逃跑而尾随的一众侍卫们,无不被吓破了胆。 他们再一次看向面具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傻子。 阿合马何许人也?那可是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在大都的声望以及权利,那都是直逼当今皇帝之人。 面具人居然敢当街知乎其名,让他出来领死,这跟寻死又有什么区别? 甚至好些人议论纷纷,认为面具人如果不是傻,就是疯子一个,根本不可能是正常人。 第五百一十六章 入瓮 伴随着众人的惊讶与质疑之声,相府的大门被轻轻打开,厚重的大门似不受重力一般,发出“咯咯”的响声。 面具人目光冷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逼人的寒气,没人得以靠近。 他站在相府门前,死死盯着相府缓缓打开的大门,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很快就化作了实质性的杀气,浓郁的杀气,将街道上的行人硬生生逼退了数米。 不过很快,他身上的杀气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来的快去的也快,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全身杀气尽腿的面具人,褴褛衣裳遮体,身形略显佝偻,如果不是他脸上别具一格的面具的话,估计也如同街道上的芸芸众生一样,毫不起眼。 相比于有些人的指点,大多数人更想知道,面具人到底是何身份,居然敢公然叫板相府,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公然叫板相府,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待到相府大门完全打开,众人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景,所有人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大门后的院落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个个脸上神情严肃,尤其是相府那些护卫们,手持兵刃,严阵以待。 似乎相府外街道上仅此一人的面具人,就是什么洪涛猛兽一样。 身为一朝之相的阿合马,端坐在人群中,手中把玩着一座纯金佛像,目光中尽是玩味。 “怎么现在才到?老朋友!” 待到面具人的身影,尽数显现在眼中,他这才漫不经心的抬了抬头,轻笑道:“老夫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哦?是吗?” 面具人上前几步,立身相府大门位置,冷冷说道:“没想到,你这老家伙消息还是蛮灵通的嘛!” “对了,我可没有你这样的朋友,高攀不起。” “既然你自己不承认,那么这个朋友不做也罢!” 阿合马放下手中的金佛,站起身,走上前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面具人,道:“只是,前些天你不告而别,可真是让我一顿好找啊!” “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我差点没把大都城给翻过来,虽然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你出去之后,多半是不会再大都停留,可是这心里总还是抱有那么一丝期望不是?” “至于说消息嘛,毕竟这里是大都,老夫一直都负责着大都的安危,如果连你这样大摇大摆闯进来的人都察觉不到的话,那恐怕也未免太失职了些。” “那样的话,皇帝陛下又怎么放心把大都城的安危事宜,交到老夫手里呢?” 此时的阿合马,确确实实像是一个老朋友一般,在对面唠唠叨叨个不停。 面具人抬眼,向院内扫视一眼,但凡被他扫到者,无一不是很不自然的避开他的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似乎在他们所有人眼中,面具人比相爷阿合马还要恐怖。 一圈环视之后,他冷笑一声,道:“阿合马,我不得不说,你这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呀!” “守卫大都安危?亏你说得出来,恐怕是为了控制大都局势吧?” “再说了,你这些权利,到底是不是皇帝陛下交给你的,恐怕还是两说之事吧?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你可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 不光面具人心里冷笑不已,在场的所有大都城民们,也是对阿合马的这种作风心中也是咬牙切齿,不过他们全都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他们并不像面具人一样,敢于当着阿合马的面,说这些话,有很多话,他只能憋在心里而已。 “不都一样嘛?而且有些话,说出来可是会引来杀生之祸的,你难道不知道嘛?” 阿合马笑了,笑的破有深意,道:“哪怕是做不得朋友,好歹你也在我相府吃喝白住过几年时光,可不能陷老夫于不仁不义,你说是吧?” “吃喝白住?” 面具人哈哈一笑,道:“好,好一个吃喝白住,老家伙,你果然不要脸。” 阿合马不慌不忙的说道:“难道不是吗?你难道没有在我相府吃喝白住?” 他看向面具人的眼神,玩味十足。 面具人盯着他,狠狠点头道:“是,确是如此,我在你相府吃了六年,住了六年。” “一点儿都不假,也正是过去六年时间的相府的牢狱饭,让我更加全面的了解到了,你这个老家伙的真实面目。” “恐怕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从来不曾心安一天吧?” 听着两人的谈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脸茫然,因为他们没有人能够听懂,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毕竟在场之人,皆是些不知情者,不知情者,又怎么听懂他们的对话。 “哈哈哈!” 阿合马往天大笑一声,冷冷说道:“既知如此,你又为何要偏偏自己送上门来?” “难道你是觉得,我堂堂相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只要我想来,我就可来,只要我想走,我就可走。” 面具人挺了挺身子,朗朗说道:“这一点,想来你也清楚,不是吗?” 说着,他指了指院中所有所有将士,冷笑道:“难不成你觉得以你眼前这些人,能够挡我不成?” “自然不是,你有何能耐,老夫自然清楚得很,如果这点人可以挡你的话,你又怎会走出相府?” 阿合马摇了摇头,道:“但,你也不会以为,老夫手底下就只有这么一点人手吧?” “既然知道你再一次入大都,没有一点万全准备,老夫又怎么会侯你呢?” 阿合马对于这次的事情,可是非常重视,自从上一次面具人跑掉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着这事,自然老早就做好了请君入瓮的准备。 第五百一十七章 风云 面具人“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何不将你所有的力量都摆到台面上来?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既然已经彻底撕破脸皮,接了怨,他就没有想着跟阿合马客气,当然,对于他这种人,压根就用不用客气。 “你不也是脸上做了伪装嘛?怎么?怕被人认出来?” 阿合马一脸玩味的说道:“还是说你压根就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物?” 他一直都没有主动说出面具人的真实身份,就是因为他在等着面具人自己揭下自己的面具,或者说自己说出来。 那样的话,离他的计划就更近了一步,为了这个局,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了。 “既然摆不到台面上来,那说明你那所谓的力量,恐怕也不见得来路有多光明吧?” 面具人不为所动,道:“至于说我到底是谁,你又不是不清楚,何须明知故问呢?” 他当然知道阿合马心中那点小九九,前些天自己逃脱以后,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手段,居然骗的当朝皇帝下了一纸通缉令。 阿合马无非就是想借助这种事情,做点文章给大家看而已,一来可以巧妙把此事的起因遮掩下来,二来他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来对付自己。 面具人倒不是怕朝廷这一纸通缉令,而是他在等,等待自己的部署全部归位,这也是他为何会与阿合马东拉西扯的原因。 他在拖延时间。 很快,城门口发生的一切就传遍了大都城,不光林北夏他们所有人都收到了消息,就连宫廷之内,也收到了。 奇色居三楼,一间宽敞豪华的房间里,林北夏、欧阳醉、欧阳德一行人齐聚一堂,他们一行人当中只缺了聂东来与东方素两名伤员,就连客自来与乔梦二人都在此地。 房间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奇色居的高层皆在。 他们都是被林北夏刚刚喊到此处,虽然大多数人压根不知道林北夏之所以会将他们喊在一起,但是他们每个人都丝毫没有一丁点怨言。 他们每个人脸上甚至连一丝好奇都没有,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脸颊上,看不到任何一丝表情,只是静静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着林北夏开口。 整间房子里,唯独客自来与乔梦二人,东瞅瞅西望望,有时还会偶尔瞄一瞄奇色居豪华到极致的房间设施,一脸震惊之色。 虽然他们二人也不算是啥也不曾经历过的懵懂少年少女,但是奇色居的豪华程度,却远远超乎了他们二人的想象。 哪怕是客自来,这个司空见惯了奢华的长校镇贵公子,都被眼前的一切深深震撼着,更别说是出生在清贫百花谷的乔梦了。 自从傍晚时分进入奇色居,所见所闻皆让客自来目不暇接,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怎样雄厚的经济实力,能够撑起奇色居如此豪华的布置装饰,反正是他长校镇第一家族的客家,远远没有这个实力。 “他到大都了!” 林北夏环视了一圈所有人,最后看向欧阳醉,说道:“刚刚入城,直接去了相府。” 她的话,让在座的大多数人都一头雾水,好多人皆一脸疑惑的看向她,等待她继续往下说,但是林北夏却一直盯着欧阳醉,眉头深锁,没有多言。 虽然大多数人都听不懂林北夏话中的意思,但是欧阳醉听到她的话之后,心里却突然“咯噔”一下,不由自主蹙了蹙眉头。 别人不清楚林北夏再说什么,他心中却异常明了,也清楚林北夏口中的“他”,到底是谁。 “相府?他一个人?” 欧阳醉忍不住问道:“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一个人!” 林北夏轻轻摇了摇头,道:“天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相府在阿合马这么多年的经营下,早已今非昔比,他一个人贸然前去,不是等于送死嘛?” 她的语气,多少有些责怪的意思,她是在怪他没有向自己等人说明情况,就这样冒冒失失跑去相府,她是害怕他在阿合马手下吃亏。 “不见得!” 欧阳醉摇了摇头,道:“你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向来不是个冲动的人,既然他这么做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只不过,他这一次没有通知我们,恐怕是害怕连累到咱们。” 欧阳醉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我,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如此莽撞,只是连欧阳醉也不清楚,他的把握出自哪里。 “连累?” 林北夏有些置气的说道:“如果我怕他连累的话,这些年早就不为他的事奔波了。” “你也不要怪他,他有自己的顾虑。” 欧阳醉看着她,劝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很多事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愿牵连别人。” 林北夏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我们几时过去?” 欧阳醉想了想,道:“依你之见呢?” 他相信,既然林北夏将他们所有人都喊了过来,那就说明她心中已经有了注意。 “自然是越快越好” 林北夏脸色有些焦急。 “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欧阳醉点点头,他心里同样着急。 “好!” 林北夏也不废话,直接对还处于茫然状态的众人,说道:“大家准备一下,去相府!” 众人虽然心中疑团重重,但还是丝毫没有犹豫,直接领命准备去了。 同一时间,大都朝堂宫廷之内,一名面色威严的中年人,正在书房之内,听着手下将士报告大都之事。 此人浓眉大眼,自带王者之气,他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皇帝,可汗陛下铁木真。 当他听到手下将士报说有人突然夜闯阿合马相府的时候,眸子里突然窜出了一股奇异之色。 屏退手下将士,他负手踱步在书房窗前,目光不断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朝书放在喊了一声:“来人,备轿,去相府!” 走出房门,看着月色稀缺的夜空,铁木真嘴脸扯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看向相府的方向,低声自语道:“希望你别让朕失望。”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大都风云再起,无数人隔岸观火。 第五百一十八章 领教 “本相的确是清楚,但却不知道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清不清楚!” 阿合马一脸讽刺的说道:“不过本相想来,他们应该是清楚的,不管在场的所有人是否有人认识你的真面目,至少对于他们所有人而言,对于你的的名号应该不会太过陌生!”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下声音,将目光放到了相府门外的街道上。 正如他所料,相府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中,顿时传来了阵阵猜疑之声。 “这个面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公开与相府叫板。” “他恐怕是活的不耐烦了吧?胆敢一个人围堵相府,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但也不见得吧?既然人家胆敢孤身犯险,起码应该有所依仗才是,不然谁会嫌自己命长?” “不管此人是否有所依仗,他的勇气的确前无古人,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逞一时之快的后果?” “没听见相爷说了吗?此人声名大家应该有所耳闻,想来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才是。” “不是籍籍无名之辈?那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怕被咱们认出来?还是他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哎,对了,前段时间朝廷不是贴出了告示,说有人从相府大牢里跑了出来,大家猜猜看,会不会就是眼前此人?” “恐怕还真有此可能,怪不得他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原来是朝廷钦犯。” “难怪,如果真是朝廷钦犯的话,估计也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压根不值得同情。” “不管怎么说,此人恐怕这次很难全身而退了,你们没看到吗?相府明显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自投罗网了。” “这倒也是,不然的话,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侍卫?看来相府真的是有备无患啊!” “要我说啊,面具人就是太傻,既然已经跑出来了,又何必再一次跑来大都招摇?这不是诚心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吗?” “就是,要是换成了我,既然从大狱里逃了出来,以后肯定隐姓埋名,寻一处压根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度完余生。” “的确,有什么事,还能够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不成?” “也不一定,说不准此人当真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呢?若非如此,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你们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切莫被什么有心人给听了去,到时候免不了各种麻烦不说,甚至还有可能会引火上身。” 人群中,有人嘲笑面具人掂不清自己半斤八两,与相府作对,等于蚍蜉撼树。 也有人笑他痴傻,拿自己的生命当做儿戏,甚至好多人认为,苟延残喘的活着,总比死了强。 还有人诋毁他,认为他一个从大狱逃跑出来的人,本身就是作奸犯科的料,不是什么好人,死有余辜。 当然,也有人皱眉深思,不言不语。 但是他们所有人,无疑都认定了一个消息,那就是眼前的面具人,有很大一部分可能,就是从大狱里逃出去的家伙。 没有人点醒这件事的时候,大家伙只对面具人的身份,表示好奇,对他敢于一人对抗整个相府的气概,表示钦佩。 但当有人点出了告示一事,所有人本能得将他与大狱逃脱之人放在了一起,不怪他们多想,实在是大都城已经安宁了许多年,没有人从大狱逃脱之前,一直相安无事。 一直到前些天,有人逃脱了大狱,朝廷不得不下告示满城抓人,他们这才感觉到了危机。 而今日,面具人出现的也恰如其分,刚好与之前逃脱之人可以联系在一起。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些大都的平民百姓,压根不清楚里面的是非曲直,只能听着一些小道消息,然后跟随者江湖的舆论去看待问题,压根不会自己去思考。 而有一些江湖中人,就显得沉稳了许多,非但没有跟随他们指指点点,反倒是越发对面具人的身份产生兴趣了。 一个敢于与阿合马正面对抗之人,由不得他们不关心,而且作为江湖中人,对于阿合马的品行,他们多少还是有些耳闻,自然不可能像平民百姓那样,不分清浑皂白。 “这是我与你相府之间的事情,关在场之人什么事?” 面具人自然也听到了周围的议论之声,不过他却丝毫没有在意,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道:“难不成你堂堂相府,会惧怕了我孤身一人不成?” 阿合马顿时语噎,要说他不怕面具人,那肯定是假的,此人既然能够从相府的天罗地网中,悄无声息的逃走,那就说明他的实力,比之以往更加深不可测了。 而且如果不怕他的话,阿合马也不至于既下告示,又让这么多人时刻不离的留在相府,以备不时之需了。 他甚至想过面具人秋后算账的无数种可能,想过他可能会悄无声息的潜伏进入相府,杀了自己,也想过他可能会直接去寻找皇帝陛下,说明个中原委,然后借助皇帝陛下之手,来惩戒自己。 但是,他却唯独没有想过,面具人居然会丧心病狂到,只身一人跑来相府跟自己叫嚣。 也不知道他是自负,还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不过阿合马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他怕,他怕万一面具人真的拥有绝对自信,他怕自己会被面具人踩在脚下。 可是,即便是害怕,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承认下来,那样一来,岂不是让相府,让他阿合马成为了天下人的笑柄? “放肆!我堂堂相府,又岂会怕了你这藏头露尾之辈?” 见阿合马迟迟不说话,他身边一位光着膀子,张眉努目的光头男子,突然出声呵斥了面具人一声,而后对阿合马说道:“相爷,让属下去回一回此贼人!” 光头男子名为林志杰,是阿合马招抚的江湖高手之一,别看他长相五大三粗,但是一身武道实力绝对强悍,自然达到了天境顶峰,即便是相府之中,也仅仅只有寥寥几人敌手。 阿合马点了点头,道:“去吧,小心一点!” 他也想试探一下面具人的真实实力。 “属下明白!” 林志杰应了一声,转身向相府大门走来,边走边扭头,脖子里顿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于面具人不远处的院落站定,林志杰咧嘴笑道:“就让我林某领教一下阁下高招,看看阁下的实力,是否也是这般见不得人!” 第五百一十九章 废物 “就你?” 面具人随意扫了一眼林志杰,冷冷说道:“你还不配!” 并不是他瞧不起林志杰,而是这个江湖中,能够让他看得上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林志杰显然不在此行列。 “你说什么?” 林志杰怒目圆瞪,死死的盯着面具人,道:“好,很好,希望你的实力能够像嘴上功夫这般厉害!” 说话之时,他从腰叫间缓缓抽出随身佩戴的板斧,双手握紧,严阵以待。 虽说他为人狂妄自大,就算是对上面具人这等人物,也敢跳出来叫嚣,但是他却丝毫不傻,同样心中很清楚,面具人绝非等闲之辈。 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非常自信,毕竟是天境级别的绝顶高手,那个不是心高气傲之人? 在他看来,哪怕自己不敌面具人,但也绝对不会相差太远,最起码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这也是他敢于跳出来强出头的原因所在,若非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他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 “井底之蛙,不自量力!” 面具人丝毫不为所动,冷笑着说道:“赶紧放马过来吧,记得下辈子长点眼,别做跳梁小丑!” 再一次来到相府,他心中已然起了杀心,不管是林志杰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只要是出面阻止他杀阿合马之人,他都绝不会心慈手软。 尽管他并非噬杀之人,但是阿合马早就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此人害的他家破人亡,如果不将此人除去,他心中恨难平。 “狂妄!” 林志杰长啸一声,举起手中板斧,携带雷霆之势,就朝面具人冲杀了过来,原本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就仅仅十数步之遥,眨眼间的功夫,林志杰就已经冲到了面具人身前。 无言无语,直接一板斧直朝面具人头顶劈下。 面具人神色漠然,不见有任何动作,静静的看着林志杰的板斧当头劈来,似乎那携带雷霆之势的板斧,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倒是周围看热闹的一众人,见此情形,不免屏住了呼吸,纷纷面露担忧之色,兀自替面具人着急。 甚至有人都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惊叫出声。 林志杰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暗道:“果然够狂,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在他看来,面具人之所以如此,分明就是瞧不起自己,既然此人如此瞧不起他,那他就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轻视自己的下场。 如果能够一斧子劈了他最好,只要他解决了相爷这个心头大患,到时候相爷肯定喜不自胜,那还能少得了他的好处? 就算是不能够一招杀了他,也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让他知道轻视自己的下场。 林志杰这一板斧,虽然看上去有些呆滞,连一点变通都没有,但却是他盛怒之下,凝聚了全身力量爆发而出,威力自然非同凡响。 他很自信,哪怕是天境顶峰级别的武道高手,如果心存轻视的话,在自己这一招之下,就算是不能饮恨败北,也足够造成重创。 只可惜,他还是太自以为是,也太低估了面具人的实力。 很快,他脸上的笑意就消失的干干净净,转而出现在林志杰脸上的是深深地惊恐。 只见他手中的板斧,在距离面具人头顶一拳位置处,稳稳停了下来。 但是自始至终,都不曾见面具人有丝毫动作,甚至他在面具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意思武道波动,如此诡异的事情,林志杰这一辈子都从未遇到过。 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压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在他们看来,是林志杰主动将板斧停在了面具人头顶的位置。 惊恐之余,林志杰似乎被吓跑了胆,保持着当前的动作,一动不动。 并不是他不想动,其实在他发现情况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准备抽身而退,可结果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禁锢了一般,压根动不了。 “林志杰,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杀了他?” 见到此情此景,阿合马的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他同样以为是林志杰故意而为,立马出声呵斥。 听到他的呵斥,林志杰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压根说不出话来。 面具人终于抬头看了林志杰一眼,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眼,却让林志杰觉得,他的眼中充满了嘲讽。 似乎在笑自己愚昧无知。 紧接着,在林志杰逐渐放大的瞳孔中,面具人轻轻抬手,五指握拳朝他胸膛砸来。 林志杰分明看到面具人的拳头很慢,仿佛龟爬一般,软绵绵的,似乎丝毫不带任何力量。 可他却丝毫没有一丁点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具人软绵绵的拳头,一寸寸朝自己前进,最后结结实实的撞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霎那间,林志杰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万斤大锤狠狠砸了一下,五脏六腑瞬间转移的位置。 紧接着,他整个人飞了起来,以更快的速度向相府里面抛去,与此同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的喷洒而出,染红了半空。 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很快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感知。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压根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一秒还占尽上风的林志杰,却在后一秒直接被面具人一拳轰飞了,就连他手中的板斧都倒飞了出去,直接将阿合马身侧的太师椅,一分为二。 而林志杰本人,则直接越过阿合马的头顶,掉落在了他身后的侍卫群中。 这可把阿合马吓了个够呛,差点腿一软跪倒在地,他的实力虽然在普通人当中,并不算弱,但是与林志杰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如果不是这些年来,他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话,估计当场就跪下了。 他害怕的不仅仅是从耳旁飞过的板斧,差一点就落在了自己身上,更是面具人轻而易举就败了天境顶峰级别的林志杰。 要知道,林志杰在他相府的招募之士当中,虽然算不上最强,到也排在了前十行列,想要一招败他,谈何容易? 而面具人就做到了,如此轻松写意,那么面具人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他不敢想象。 这一刻,他的心动摇了,自己充分准备了许久的相府精英,真的能够将面具人留在此地吗? 良久,阿合马神色交替了无数遍之后,这才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今日必须将此人留下来,如若不然,他恐怕就会成为自己的噩梦。 转头看向林志杰身落之处,林志杰已经被侍卫扶了起来,不过此时的他,口鼻都在不停的流血,已然气若游丝。 “他……” 还不待阿合马开口询问,林志杰艰难的抬起头,一脸惊魂未定的看向面具人,口齿不清的吐出一个字,便脖子一歪,气绝身亡。 一旁的侍卫连忙探了探他的鼻息,而后一脸惊恐的看向阿合马,结结巴巴说道:“相……爷,他……死了!” “废物!” 阿合马怒甩衣袖,指着面具人,道:“来人,给我拿下此枭!” 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既然面具人实力如此强劲,他自然不会与之硬碰硬,他就不信,自己相府这么多人,耗不死他一个人。 哪怕是倾尽相府全力,他也要面具人死,因为此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第五百二十章 叶离 见识到了面具人的诡异手段,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压根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仿佛林志杰自己傻傻的冲到面具人面前,让面具人一拳给秒杀了。 不过谁都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毕竟两个人是敌对势力,林志杰自然不可能故意放水,这就意味着,所有人眼前这莫名其妙的一幕,看上去似乎很滑稽,但是实际上却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所致。 阿合马话音落下,迟迟不见手底下的侍卫们动手,他转头一看,只见他手底下那些侍卫们,全部一脸惊惧的看着面具人,谁也不愿意先出手。 甚至有一些胆子小一点的,喉头不断滚动,额头上更是冷汗直流。 显然,刚刚面具人一招秒杀林志杰的画面,给了他们所有人很大的压力,让他们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谁先动手就意味着谁先碰上死神,他们虽然是阿合马手底下的投效忠命者不错,但是,谁愿意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 阿合马见状,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心里在不断的思考着对策。 突然,他灵机一动,脸上露出一摸阴恻恻的笑容,指了指面具人,大声说道:“大家可知,此枭是何人?” “想来大家对此枭的身份也在心中不断猜测,但是大家应该万万想不到,此人,就是前些天在城主府逃脱的不法之徒叶离。” “想必这一段,大家留意到朝廷贴出来的告示了,此人罪恶滔天,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只可惜,我相府人单力薄,没有看住他,让他给找机会跑了出来,但,此等丧失人性,泯灭良心的恶贼,人人得而诛之不是吗?” 面具人看着侃侃而谈的阿合马,听着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忍不住愣了愣神。 “叶离?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叶离了?” 只可惜,他之前逃出生天之后,就在也没有在大都逗留,压根不清楚叶离二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而且,他很清楚的知道,阿合马之前还在大都大肆张贴过关于他的告示,上面也明确写着自己的名字,而并非什么狗屁叶离。 他不知道,并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就算是大都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在听到叶离的名字的时候,都是一脸厌恶。 那种眼神,就仿佛恨不得将面具人千刀万剐一样。 叶离,这个名字如今在大都城可谓是人尽皆知,之前朝廷的确有贴出告示,追捕逃狱犯叶离之事。 而且,这则告示是在张贴追捕面具人的告示之前,因此,即便是作为当事人的他,也并不清楚此事。 非但如此,告示上面,甚至将叶离的所作所为,做出了详细解释,据说此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尤其是钟情于未成年少女,他曾在江湖中疯狂作案数十起,奸.淫少女不下十几人,可谓是臭名昭著。 “叶离?原来是他,怪不得此人一直都蒙着面,原来真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原来如此,不过此人也太大胆了,居然还敢一个人跑到大都来,这不是找死嘛?” 听到阿合马慷慨激昂的陈词,人群中再次涌现出一阵骚动,所有人看向面具人的眼神更加厌恶了。 “简直胡说八道!” 突然,一声清叱从人群后方传了出来,还不等众人回头,只见来人已经飞掠过众人头顶,在面具人身侧落下身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奇色居赶过来的林北夏,她立身众目睽睽之下,看着相府大门内的阿合马,冷笑道:“想不到堂堂一朝之相,居然会是你这种货色,别的本事没有,只会强行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真是可笑!” 她的话刚说完,人群便被分开,走出一行人,来到了她身后,正是欧阳醉等一众人等。 他们所有人皆一脸严肃,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凌厉的气势,让其他人不敢靠近。 “放肆!” 林北夏的出现,让阿合马有些始料未及,他皱眉冷喝一声,道:“大胆狂徒,你是何人?居然胆敢如此羞辱本相,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面具人好不容易主动送上门来,如果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以后想要收拾他,恐怕不大可能,阿合马自然不愿意放弃此等大好时机。 因此,看到林北夏这个变故的时候,他虽然惊讶意外,但是内心的想法丝毫没有动摇。 其实,不光他深感意外,就算是面具人本人,也是没有料想到林北夏会突然出现,他愣了愣神,看向突然出现的林北夏一众人等,面具人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刚刚过来的时候,林北夏就听到阿合马在大肆诋毁面具人,而且还给他编造了一个压根配不上的身份,这让林北夏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 她见过的无耻之人多了,但却从未见过有人像他这般无耻。 “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 阿合马沉着脸威胁道:“免得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冰冷的眸子直视着林北夏,虽然他不知道林北夏是什么人,但是也绝不容许林北夏误了自己的好事。 而且,看林北夏的模样,似乎是有备而来,他也不能够确定,林北夏是面具人什么人。 “威胁我?” 林北夏咧嘴一笑,道:“此话姑奶奶我原封不动的送给你。” “老家伙,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自己坏事做尽,断了后绝了种?” 她虽然在笑,但是神情却冰冷到了极致,整个人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绝人千里之外。 即便如此,那一笑的风情万种,让无数人眼前猛然一亮,看直了眼睛。 闻言,阿合马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自从他在朝堂执掌权势以来,已经有多久时间,没有人胆敢如此对他说话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被一女人堵在家门口如此谩骂,这要是传了出去,他的脸恐怕都要被丢净了。 权衡了片刻利弊之后,他突然灵机一动,心中冷笑一声,道:“听你的意思,应该是与此枭很熟?如此说来,你应该是他的同党了吧?之前也是你暗中操作,从我相府大牢救走了此枭?对不对?” 既然他已经给面具人按上了叶离的名头,那么何不借由此名头,顺势将他的同党,林北夏一行人一网打尽呢? 想到这里,阿合马的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毕竟叶离的名头太臭,刚好方便他利用。 此言一出,在场很多人看林北夏的眼神瞬间变了,由之前的惊讶迷离,转而变成了厌恶憎恨。 第五百二十一章 后果 在说话的时候,他同时在身边一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让他去查一查林北夏一行人的身份。 阿合马心中很是纳闷,按理来说,如今的大都,早已普通铁桶一般,在如此森严的守卫之下,不可能有人混进来。 但是林北夏一行人的出现,彻底让他心里没了底,暂不说他们一行人的实力究竟如何,就凭林北夏这个陌生面孔,阿合马可以断定,她并非大都城中人。 大都城这些年的治安事宜,一直都是阿合马在负责,几乎大都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都能认识。 但是,林北夏却不属于他们当中任何一人。 所以他猜想,一定是有人暗中接应了林北夏他们,不然的话,没有人可以悄无声息的躲过大都城的暗哨,出现在大都城内。 看到突然出现的林北夏,面具人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回身一看,只见欧阳醉一行人悉数在此,也没有多言。 在“千枯岭”的时候,他已经告诫过他们了,但他们还是一路寻到了大都城,而且又恰巧出现在了这里。 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不过也难怪,毕竟自己在“千枯岭”的时候,曾经出手救过他们,而他们曾经都是他最亲密的伙伴,自然对他的招式路数非常熟悉,想要猜出自己的身份并不难。 “同伙?” 说到这件事,林北夏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身上的气势也突然爆发,在场的所有人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浸泡在了冰窖里一般,冷的直打哆嗦。 冷冷的看着阿合马,她出声说道:“既然你已经承认了自己相府扣押了她这么多年,那么久应该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面对周围人厌恶反感的目光,她丝毫没有一丝退让,直视着阿合马的眼睛,道:“希望你承担的起这样的后果。” “对于叶离这种人,直接杀了便是,还关押什么?” “就是,此等恶贯满盈之人,就不应该将他留在这个世上。”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朝廷做事向来讲究的事法度,虽然叶离罪不可赦,但既然落在了朝廷手中,就得按朝廷的法度,一步步审问,等他签字画押之后才能处决!” “这个女人虽然长得漂亮,但却对叶离这样的人说话,当真是无药可救!” “难道你没听相爷说嘛?她本就是叶离那贼人的同伙,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蛇蝎女子?” “对,还跟她费什么话,直接拿下一并处决了便是。” 听到林北夏口中的话,在场很多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他们无不是在指责面具人的恶贯满盈与林北夏的为虎作伥。 在他们所有人看来,林北夏作为面具人的同伙,就应该当场诛杀。 尽管她长得美丽动人,但这并不是他为虎作伥的本钱。 “后果?”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阿合马昂天大笑,道:“听到了吗?这就是你们的后果,既然你们今天闯进了我相府,那就一个也别准备走了!” “这里,就将是你们的埋骨之地,而明年的今日,将会是你们所有人的祭日!” 他笑的很猖狂,叶离的身份一出,面具人就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而他,则就代表了正义的化身,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恨不得将面具人千刀万剐。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弓弩手,给我围起来,一个也别让跑了!” 阿合马大手一挥,不远处早就布置好的弓弩手,立马纷纷现身,手中弓弩锁定面具人一众人,将他们围在了此地。 “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阿合马神色冷峻,这一刻,他就像是审判众人的天子,意气奋发。 “是!” 厚重沉闷的应答声响起,震慑着所有人的心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眯了眯眼睛。 谁都看出来了,阿合马早就已经将相府附近布置成了金刚铁桶,很显然是为了守株待兔。 “哼!” 林北夏冷哼一声,道:“我杀了你!” 然而,她还未行动,就被身旁的面具人一把拦下。 他很清楚,这就是阿合马的阳谋,如果林北夏敢动,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射杀在场之人。 虽说他与林北夏并不惧怕周围的这些人,但是他可不敢保证其他人的人员安全。 阿合马显然做了最后打算,准备好了鱼死网破额,如若不然的话,他我不可能早就布置好这一切。 “你以为就你当下这些人,能够置我于死地?” 面具人抬头,平静说道:“咋们又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你难道不知道对方几斤几两?” “当然,我知道你很强,以这些人的身手,估计连给你热身都来不及。” 阿合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但是你最好想清楚一点,你或许可以逃出生天,但是你身后那些人呢?他们会不会被射成马蜂窝呢?” 原本他只是想对付面具人,但是林北夏一行人却自己闯了进来,这无疑给了阿合马更大的筹码。 只要林北夏一行人在,他就不怕面具人逃。 “我会杀了你!” 面具人看着他,威胁道。 阿合马不以为然,道:“你可以试试!” 面具人犹豫了,他对自己有信心,也对林北夏有信心,但是身手的所有人,他没有信心。 他不想看到自己曾经的兄弟,和那这样无辜之人被牵连进来。 阿合马是个没有下线的人,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一旦自己有所异动,那么不光林北夏一行人会遭到打击,恐怕就连街道上那些看热闹的人,都会成为阿合马的目标。 为了留下他,阿合马肯定会不择手段。 听着两人的对话,以及周围密密麻麻的弓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你想怎样?” 面具人不得不妥协。 “乖乖束手就擒,不然后果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阿合马冷冷的看着他,只要面具人再次落在他手中,他有办法让面具人开口。 面具人的口风的确很紧,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软肋,阿合马就不相信,撬不开他的嘴。 第五百二十二章 答应 “好!” 面具人眸子微凝,沉声道:“你先放他们离去。” 看着周围被弓弩手围在中间的欧阳德等人,面具人再三斟酌,最终还是决定先稳住阿合马再说。 “你当我傻?” 阿合马冷冷一笑,道:“如果少了这些人做筹码,你会乖乖束手就擒?” 他自然不可能被面具人一面之词所蛊惑,在场这些人可是他唯一的筹码,他没有那么傻。 “老东西,你真觉得你能够将我们一网打尽?” 林北夏一脸怒气的看着阿合马,如果不是担心欧阳德他们的安慰,她早就上前摘了阿合马的狗头。 这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当然,前提是阿合马身边并没有与之同境界的高手阻拦,如果有,那恐怕一时半会还腾不出手来。 “如果你觉得不行,那就尽管出手试试。” 阿合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冷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个江湖中人,个个自命不凡,但是忘了告诉你,我手底下这些人手中的弓弩,并非什么寻常货色,全都是些特殊材料。” “虽然不敢说能够将天境高手一箭射杀,但是天境之下,一箭足以!” 他知道,眼前这些人当中,应该存在不少高手,但是那又如何?这么多弓弩万箭齐发,他就不相信这里的所有人都能躲得过。 “你……” 林北夏眸子里快要冒出火来了,她没想到,阿合马居然如此卑鄙,为了对付聂乘风,居然连军用弓弩都用上了。 他曾经听聂乘风提起过,朝堂中有一批特制的军用弓弩,威力极其恐怖,能够在瞬间贯穿武者防御。 寻常武者,压根没有办法抵挡,因此,她并不怀疑阿合马话语的可靠性。 面具人抬手,拦下即将发飙的林北夏,悄声说道:“你先找机会带其他人离开,就凭他们这些人,还没有办法能拿我怎么样。” “不行!” 林北夏果断摇了摇头,她们一行人急匆匆来到大都,就是为了接聂乘风回去,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本人,让他丢下聂乘风自己走,她万万不可能做到。 “别使小孩子性子!” 面具人悄然皱了皱眉,道:“难道你想看着手底下的兄弟们,将性命葬送在这里不成?” “我……” 林北夏顿时面露苦涩,但还是一脸倔强的说道:“要走让他们走,反正我要与你并肩作战!” 面具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很清楚林北夏的脾气,也很清楚她想来性子倔,只要是她自己不同意的事情,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怎么样?商量好了没有?” 阿合马神色不动,看着面具人与林北夏,道:“商量好了的话,那就乖乖束手就擒吧,我得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姑奶奶我杀了你!” 林北夏一看到他的嘴脸,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尤其是联想到,聂乘风曾经被他关押过无数岁月,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之后,她心里对阿合马的仇恨顿时到达了顶点。 娇叱一声,她身影一闪,直接来到了阿合马面前,一掌拍向阿合马面门。 面具人大惊,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 阿合马丝毫不为所动,冷着脸轻喝一声:“放箭!”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弓弩划破夜色,向欧阳醉等人射去,众人连忙出手阻挡,奈何弩箭实在太密集,只眨眼功夫,便有好几人中箭受伤。 反观林北夏,就在她的手掌刚要触及阿合马面门,她以为可以一举拿下阿合马的时候,阿合马身侧突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挡住了她的攻势。 “啪!” 清脆的对掌声过后,林北夏的身体突然止不住倒飞出去。 “住手!” 面具人见状,连忙一把将林北夏揽入怀中,同时大喝一声。 阿合马抬手,所有的弓弩手瞬间停止了攻击。 林北夏从面具人怀中挣脱起身,面色阴沉到了极致,在她的嘴脸处,赫然有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仅仅是一瞬间的交手,她已经收了内伤。 目光触及阿合马身边那道人影,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那是一道身穿褐色素袍的苍老身影,面容枯槁,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进去坟墓。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让林北夏在一瞬间身受重伤,她心中震惊不已,而且林北夏发觉,此人她压根不熟悉,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何来路。 而身后欧阳德一行人,就在刚刚短短一瞬间的时间,已经有不少人身上染上了鲜血。 甚至有两人当场毙命。 他们都是刚刚被弓弩所伤。 “不要挑战我得耐心!” 阿合马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具人,道:“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清楚。” 说罢,他不再多言,而是在人群中的高椅上坐了下来,悠闲品起了茶。 “没事吧?” 面具人看着嘴角溢血的林北夏,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北夏摇了摇头,道:“没事!” 不过她的眸子却死死盯着阿合马,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么此时的阿合马早就已经死了千百回。 “你杀不了他!” 面具人轻声说道:“他身边隐藏的高手,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他在相府被关了六年时间,早就已经将相府的大体实力摸了个透,别说是林北夏,就算是他自己出手,也不见能够在相府这地方杀了阿合马,除非他准备鱼死网破。 不然的话,他之前就已经动手了,何须与阿合马废话。 林北夏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点点头。 不要说其他人,就算只有刚刚出手的老人一人,她想杀阿合马简直难于登天。 面具人眸子冷冷的盯着阿合马,原本他今天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大都,哪怕是死,他也准备拉上阿合马垫背。 可是,林北夏一行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现在的局势,已经不由得他不低头了。 “好,我答应你!” 再三权衡,面具人最终还是选择了阿合马提出的条件。 “但是我也要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好说,好说!” 阿合马脸上笑意盈然,道:“你说。” 面具人直截了当的说道:“我要你答应放了他们。” 他指了指林北夏一行人,意思再明显不过。 “没问题,我要的是你,又不是他们,只要你乖乖配合,其他人对我而言,压根没有用处。” 阿合马几乎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希望你能够遵守自己的承诺。” 面具人虽然心里不相信阿合马,但是当下也没有什么比这稳妥的办法了,为了林北夏等人的安危,他不得不冒险一试。 第五百二十三章 误会 阿合马虽然嘴上答应的很痛快但是私底下却朝自己身边的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听到两人谈话的林北夏不由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面具人:“这种人说的话你也信?” 面具人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道:“不信!” 林北夏顿时无语,不信你居然跟阿合马谈判。 面具人心里也是叫苦不迭,如果仅仅只是他一人的话,他何至于如此被动? 本来今日既然选择来到大都,他就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不过林北夏一行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果他不妥协,那么曾经跟随自己的一众兄弟们今日又有几人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阿合马什么样的人,他甚至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现在他只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曾经手底下的一众兄弟,能够多一个人活着离开。 因此,他随时都在蓄力待发,以备不时只需。 阿合马挥手,周围的弓弩手瞬间后撤,林北夏一行人也纷纷架起受伤的同伴,小心翼翼的向外面撤去,他们每个人都万分谨慎。 他们每个人虽然都不畏惧死亡,但起码要死得其所,可是今日局势,已经注定了他们无法扳倒阿合马。 尤其是看到好些同伴伤亡之后,每个人的眸子都欲喷出火来,可是对于面具人的话,他们丝毫没有质疑。 同样,他们每个人都对阿合马的承诺嗤之以鼻。 “可汗陛下到!” 就在这紧张时刻,突然一声大喝从人群外围传了进来。 人群自动让开,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两侧是眸光冷冽的护卫队,中间是宫廷太监开道,之后才是可汗陛下的銮驾。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变得怪异起来,谁也没有想到,今天的事,居然会惊动当朝可汗陛下。 人群中甚至传来了窃窃私语之声。 “真的是可汗陛下亲临。” “那还能有假?九龙銮驾除了当今可汗陛下,还有谁敢用?” “可汗陛下淌这趟浑水,不知道会偏向哪一方?” 阿合马目光阴晴不定,今日之事他非但没有告知可汗陛下,甚至还特意在宫廷范围内封锁了消息。 可如今,当今陛下居然亲临他相府,其中深意当真令人玩味。 他虽然在大都手眼通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目前却还没有想好,与当今可汗公然敌对,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面具人同样面露惊讶,就连他也没有想到,当今陛下会卷进来。 这件事肯定不是阿合马的手笔,他太了解阿合马了,此人狼子野心人人可知,他不可能借助可汗陛下的手,来除掉自己。 别人或许不清楚他与当今可汗陛下的交情,可是阿合马却心知肚明,不然的话,他不可能将自己囚禁在相府长达六年时间。 这件事,必然是这位可汗陛下自己将手插了进来。 就连林北夏一行人,也纷纷错愕不已,可汗陛下的到来,对于他们而言是好是坏,没人敢肯定。 可汗陛下下了銮驾,平静的目光向周围扫射一圈,所有人纷纷伏跪在地,就连阿合马也不例外。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呼声震耳欲聋,几乎传遍了整个大都。 在场所有人当中,唯有一人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跪拜的意思。 他不是别人,正是神秘的面具人。 “这些年,你受苦了!” 可汗陛下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来到面具人身前,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伤感,轻轻叹息一声。 面具人伸手拿掉脸上的面露,苦笑一声,平静的说道:“我没想到你会出现。” 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那是一副写尽世间沧桑的脸颊,胡子拉碴,满脸的褶皱宣誓着岁月的痕迹,看上去与在场的大多数人并无两样。 甚至,他的面容比在场的很多人更加苍老。 看到面具人的面容,围观的大多数人全都一脸茫然,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眼前的这张脸实在是太过陌生了。 但是,林北夏等能够勉强认出他的人,全都眼角酸涩,忍不住泪眼摩挲。 都说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六年的时间,却可以让一个人完全失去往日的风采。 “他不是叶离!”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如同平地惊雷,一下子将所有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的确不是。” 越来越多的人开口附和。 阿合马精心编织的谎言不攻自破。 面对周围质疑好奇的眼神,聂乘风并没有做任何回应。 可汗陛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我已经来了。” 聂乘风心中微微有些触动,道:“你不该来!” “世间不该行之事多如牛毛,世人何尝不是趋之若鹜?” 可汗陛下大笑一声,道:“更何况,该不该来,旨在于我,而不是你,不是吗?” “姜太公钓鱼?” 聂乘风挑了挑眉,微微失笑。 “可不是嘛?” 可汗陛下哈哈一笑,这才转头对周围的众人说道:“都免礼吧!” 等到所有人起身,他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阿合马,笑呵呵的说道:“丞相,这位是朕一位故友,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阿合马连忙躬身道:“回陛下,这可能是个误会。” 他的心思玲珑剔透,如何能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皇帝如此说,无非是给他们彼此找个台阶下,如此看来,今日想要留下聂乘风一行人,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如果聂乘风没有取下脸上面露,他倒是可以一口咬定他就是叶离,可现在,聂乘风已经取下了面具,很多人都已经认出了他并非叶离,这个时候想要对他动手,岂不是正好落入了皇帝老儿的圈套?让他有理由来对付自己? 阿合马没有那么傻,他也不会去让皇帝老儿抓住自己的把柄,否则的话,岂不是要被按上一些个污秽的罪名? “哦,原来是个误会啊!” 可汗陛下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是个误会,那解开就行了,行了,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朕跟这位故友许久不见了,我们先去喝一顿。” 嘴上虽如此说,可是他心里却冷笑不已,误会?如果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老子早让你吃牢饭去了,误你吗的会,当真你为老子傻不成? “陛下难道不过臣府一叙?” 阿合马眸子闪烁不定。 “朕就不打扰丞相了,想必丞相还有很多事要忙。” 可汗陛下所有所指。 “臣恭送陛下!” 阿合马表面上恭恭敬敬,可是暗地里双手拳头却紧紧握起。 “走吧,咱们好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今天定要不醉不归。” 可汗陛下笑哈哈的说了句,再也没有瞧阿合马一眼,就带着聂乘风一行人离开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人群中再次传来了议论声,很多人都不知道聂乘风到底是谁,居然还是当今可汗陛下的朋友。 阿合马的眸子却冷冽如寒风,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肯收回目光。 第五百二十四章 碗酒 夜晚。 临江而立的奇色居灯火通明。 林北夏一行人悉数汇聚在此,包括聂乘风在内,就连当朝可汗陛下一行人也下榻此处。 奇色居正厅,所有无关人等皆被请了出去,奇色居门口,更是摆上了“暂停迎客”的牌子。 这在所有熟悉奇色居的人看来,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不过,大多数人在认出奇色居门口那两排岿然耳机的侍卫之后,很自觉的绕开了奇色居,也没有人胆敢道个只言片语。 大厅内,四张方桌拼凑成了桌子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来,我敬各位一杯。” 当朝可汗陛下端起身前的酒碗,看向在场的众人。 “陛下……” 聂乘风本欲劝阻,可是话还未出口,就被可汗陛下堵了口。 “兄弟,今天你别劝我,我们说好的好好喝一场,那就必须得好好喝一场,不醉不归!” 说罢,直接将一大碗酒灌入口中,其他人只好陪着一起喝。 聂乘风顿觉无语,他原本以为在相府门口的时候,可汗陛下不过是找了个借口而已,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跑到这里跟自己喝酒来了。 一碗酒下肚,众人也随即放了开来,纷纷上前敬酒,聂乘风见状,只好随着他的意愿来。 很快,一群人便打成了一片,整个奇色居充斥着欢声笑语。 酒到中途,可汗陛下突然对着聂乘风问道:“兄弟,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暂时还没有想好,接下来应该先回趟圣铉城吧!” 聂乘风晃了晃手中的酒碗,想了想之后说道:“毕竟根在那里,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变化大不大。” “回去也好!” 可汗陛下放下手中的酒碗,道:“如今的大都,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大都了,你在这里多留一日便多了一份危险。” 聂乘风知道他是指,现在的大都基本已经落在了阿合马的掌控之中,而且这一次林北夏等人的出现,让他改变了心中的想法。 “陛下以后作何打算?” 聂乘风反问了一句,其实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如今的可汗陛下,不过是阿合马架起来的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不管是在大都,还是在朝堂,基本都是阿合马一手独大。 “还能有什么打算?” 可汗陛下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着,他突然苦笑一声:“我当初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养虎为患,非但如此,而且还连累兄弟你吃了那么多苦。” 他脸上的歉疚,在场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谁也不会想到,当朝可汗陛下,居然会有如此一面。 亦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聂乘风与可汗陛下居然熟悉到可以彼此称兄道弟的程度。 “陛下不必灰心,就让他先嚣张一段时间,用不了多久,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聂乘风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些年在相府的大牢里,他可没少吃苦头,那些非人的折磨,他一刻也不能忘记。 除了杨晨之外,阿合马早已被他列入了必杀名单。 “想要对付他,谈何容易!” 可汗陛下叹了一口气,道:“想必兄弟你比我更清楚,这些年阿合马在手底下拢聚了一大批江湖高手,如若不然的话,恐怕他早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他身为朝堂的主人,又怎么会甘心忍受阿合马的摆布?如果不是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办法除掉这根心头刺,他早就将阿合马拔掉了。 “相府的兵力部署,这些年我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想要杀掉他虽然不容易,但却并非没有办法。” 聂乘风眸光一闪,冷冷说道:“不过,就这样杀掉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那兄弟的意思是?” 可汗陛下瞬间来了兴趣。 “如果让他身败名裂,然后再除掉他岂不是更好?” 聂乘风冷冷说道:“这些年来,他一直都享受着人人仰望的感觉,如果让他一下子跌落谷底,他肯定会绝望吧?” 听到聂乘风的说辞,可汗陛下的眸子瞬间明亮了起来,忙道:“可有办法?” “有,但是我需要搜集一些他的把柄。” 聂乘风重重点了点头。 “好!” 可汗陛下心下大慰,道:“如果有用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 聂乘风也没有推辞,道:“有了陛下的帮助,或许会事半功倍!” 相府。 阿合马沉着脸坐在首位,像是在等待什么消息。 在他下首,同样坐着相府几个极具话语权的人物。 正在众人忐忑不定的时候,突然有一侍卫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可查到他们的去处?” 阿合马连忙起身质问。 “禀相爷,他们去了奇色居!” 侍卫连忙垂首回答。 “奇色居?” 阿合马突然一愣,道:“哪一位也去了?” 奇色居他自然知道,在大都,奇色居的名声早已在外,不知道它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怪只怪奇色居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它几乎囊括了大都所有吃喝玩乐的产业链。 “是!” 侍卫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哪一位是何人。 “可知他们去那里做什么了?” 阿合马脸上闪烁着异色,他倒想知道,那群人还有什么花招了耍。 “在喝酒!” 侍卫虽然心中纳闷,但却依旧如实回答。 “还有心思去消遣,看来平时给他的权限太多了啊!” 阿合马脸上当即浮现出一抹冷笑。 如果不是哪一位的出现,现在他已经将聂乘风他们拿下了,他居然敢出来搅和自己的好事,这让阿合马心中特别不满。 “派人继续盯着奇色居,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来通报。” 阿合马很快就下达了指令,既然聂乘风一行人跑来大都自投罗网,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掉。 虽然在大众面前,他不会将哪一位怎么样,可是如果没有了大众视野,他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侍卫很快领命而去。 “去,把杨晨给我叫来。” 回到首位,阿合马脸色越发冰冷了。 很快,杨晨就被唤进了大殿,见到阿合马阴沉着脸,杨晨立马就跪倒在地。 “不知相爷唤小人前来,有何吩咐?” 他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杨晨,上一次交代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阿合马虽然早已知道了结果,可是依旧假装不知情。 杨晨一听,心中立马“咯噔”一声,忙道:“回相爷,原本我们的人快要得手了,可是半路却杀出了个面具人,他实力极强,我们的人没有人是其对手。” “面具人?” 阿合马眸光一闪,已然猜出了此人身份。 “既然任务没有完成,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阿合马冷冷说道。 闻言,杨晨身躯猛然一颤,连忙磕头道:“求相爷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的命不值钱,但却不能坏了相爷的大事。” “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只不过你自己不珍惜罢了!” 阿合马的脸色没有一丁点变化。 第五百二十五章 手足 听到阿合马丝毫不带感情的语气,杨晨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连连告饶。 “求相爷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愿意戴罪立功,如若这次在失手,不用相爷张口,小人自当以死谢罪!” 虽然杨晨这些年一直都屈尊于阿合马,给他效力办事,可是阿合马的为人阴晴不定,心思深沉的连他都捉摸不透,他还真怕阿合马因为这件事而迁怒自己。 一念之此,他心中对于聂乘风的恨意有多了几分。 虽然他心里同样怨恨阿合马,可是他却很清楚,在相府,以自己的身手,断然不可能威胁阿合马。 在相府这么多年,他早已摸清楚了相府的实力,自然也很清楚阿合马手底下网络了一大批江湖好手,他们每一个的实力都不弱于自己,甚至比自己更强。 而其中好几人就端坐在一旁,很显然,阿合马这是要那他开刀,杀鸡儆猴,但是他现在还不想死,那就只有放低姿态去求阿合马。 “好,念你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那本相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但是你记住,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看着下面瑟瑟发抖的杨晨,阿合马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杀杨晨,聂乘风什么实力,他比杨晨更加了解,既然他出手,杨晨自然不可能完成任务,这一点他同样心知肚明。 他之所以唤杨晨前来,无非就是想借此机会,再敲打敲打他,免得他心里又有别的小心思,同样他还有自己的打算。 “多谢相爷,小人一定不负相爷信任。” 杨晨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阿合马拿自己开刀,毕竟阿合马喜怒无常的性格,就连他也琢磨不透。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现在的他,一刻也不想在这座大殿里待下去了,尤其是面对周围一众人戏谑的眼神,杨晨顿时觉得怒火中烧。 “等等,本相有新的任务交给你去做!” 阿合马叫住他,拿起桌上的一封信走到杨晨身边,道:“你替本相去一趟三顾城,把这封信交给三顾城的城主。” “三顾城?” 将信拿在手里,杨晨有些茫然的问道:“相爷,那有关抓捕聂东来一事?”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叫其他人去。” 阿合马背对着他拾阶而上:“记住,一定要将信亲自交到三顾城城主手中。” 如今的聂乘风父子,已然成为了瓮中之鳖,想要抓住他们,简直不要太轻松。 “小人明白!” 杨晨虽然心中气愤,但却丝毫没有办法,他分明知道,阿合马这是在喧示他主人的地位可他又能怎样? “下去吧!” 阿合马自然不会理会他心中的不忿,随意摆手示意他离开。 直到除了大殿,杨晨才敢将自己眼中的不满展现出来,冰冷的眸子闪烁着莫名的怒气,死死攥紧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不过这一切,阿合马注定是看不到的。 杨晨离开以后,大殿有人突然出声:“相爷,你就如此信任姓杨的那小子?” 很多人都不解,阿合马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宽恕杨晨,这可不像是他的性格。 阿合马神秘一笑,道:“信任倒也谈不上,只不过他对我还有些用处而已,他怎么能与在座的各位相提并论呢?更何况杨晨此人,心机很沉,本相不过是适当敲打敲打他而已。” 闻言,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阿合马一直都对杨晨处处宽恕,原来是他还有利用价值。 …… 奇色居其乐融融的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足足有两个时辰。 酒足饭饱之后,可汗陛下这才依依不舍的与众人道了别,他走的时候,喝的沉醉,脚步轻浮,舌苔打结。 如果不是侍卫搀扶,估计都走不出奇色居的大门。 即便如此,临行前还不望密密劝言,让聂乘风一行人早日离开大都,可见如今朝廷这位掌权者,对聂乘风还是上心。 “聂大哥!” 目送可汗陛下的銮驾离开之后,林北夏看向望着銮驾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的聂乘风问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此时此刻,这位在欧阳德面前不假颜色的绝美女子,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望向聂乘风的目光里,除了一丝疼惜之外,还夹杂着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感情。 她的声音同样不在冰冷,化作春天的细雨,滋润着每个人的心田。 好在所有人的心思,都逗留在衣着褴褛、满脸胡渣的聂乘风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她那双柔水一般的大眼睛。 “收拾东西,连夜离开!” 聂乘风回头看了众人一眼,轻飘飘的八个字,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那奇色居呢?” 林北夏一众人并没有反对,似乎目前来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离开大都之后,山高水长,任他们翱翔,即便是阿合马有心追捕他们,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奇色居目前可有暴露?” 聂乘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奇色居本就是林北夏一手创立,一旦这条线索暴露的话,必然会迎来阿合马最猛烈的打击。 林北夏摇了摇头,道:“奇色居一直是席姐在打理,我基本上从来都不出面的。” “那暂时应该还是安全的。” 聂乘风点了点头,道:“你看着办吧,只要不留下什么把柄,怎么都行。” 奇色居规模不小,同样里面人流很大,如果连夜解散,那么其中很多无辜之人,定然会成为阿合马他们的目标,这是聂乘风并不乐意看到的结果。 他们当中很多人,甚至连奇色居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 林北夏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不再多言,直接转身离开去作安排,留下其他人在大厅等候。 “督主!” 欧阳德突然上前,眼睛里泪花闪烁,也不知道是该激动还是该感慨。 之前他一直都没有来得及与聂乘风相认,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在他身后,欧阳醉拿出自己的酒葫芦,猛的喝了一口,同样眼角有些湿润,但他却没有上前,因为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觉得自己这些年不闻不问圣铉城之事,有些对不起眼前这个昔日的兄弟。 “督主!” 跟随他们前来的其他兄弟,同样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所有人的嗓子都有些颤抖。 谁也没有想到,曾经那个一人天下的霸绝之姿,如今居然会变得如此落魄苍老。 聂乘风转身,看着他们所有人,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兄弟们,这些年,你们辛苦了,没想到六年多时间不见,大家都老了!” 说着,他狠狠拍了拍欧阳德的肩膀,道:“你也是!”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在没有见到聂乘风之前,他们也曾幻想着见到他之后,定然会欣喜若狂,可没想到,当真的见到他之后,很多话犹如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们不辛苦,只是督主这些年受苦了!” 欧阳德伸手摸了摸眼角,道:“都怪我没用,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查到有关您的丁点消息,不然的话,您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不管你的事!” 聂乘风毫不介意的笑笑,道:“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不过现在好了,咱们大家伙又团聚在一起了。” 他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怨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信错了人。 “兄弟!” 聂乘风来到欧阳醉面前,伸出一只手掌,笑盈盈的看向他。 “我……” 欧阳醉只觉得鼻子一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缓缓举起手掌。 两只手掌狠狠握在一起,两个人谁都没有在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欧阳醉心中有一道坎,一道过不去的坎,聂乘风很清楚,但他心中也有一份自责,对于兄弟无能为力的自责,只有他自己知道。 因为心中那道坎,他自暴自弃,以至于当自己兄弟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都没有能力去做任何事情,只有孤独的时候以酒为伴。 原本他以为,自己一生就这样自暴自弃的时候,他突然如梦初醒,挣扎着从窝囊中爬了出来,可是当面对昔日兄弟的时候,他又怯懦了。 好在聂乘风并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一声兄弟便是手足,这一刻,他终于鼓起了勇气,眸子对上了聂乘风的眼睛,相视而笑。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夜船 聂乘风紧紧攥了攥欧阳醉的手掌,含笑道:“好,熬过来就好!” 欧阳醉理了理心中思绪,含泪道: “是啊,我们都熬过来了,这几年你受苦了大哥。” “苦不也是一种修行嘛?” 聂乘风无所谓的笑笑,道:“即是修行,何苦之有?” 他自己这几年的遭遇,有何尝一个苦字可解?经历过太多的人间炼狱,苦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很多时候,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下来,但是他却凭借着心中的信念坚持了下来,因为他心有羁绊。 只不过,这些东西他并没有与一种兄弟提及,哪怕是再多的苦,他也宁愿自己一个人扛下来,不愿看着自己的一众兄弟担惊受怕。 众人心中默然,谁都知道聂乘风这几年肯定受苦不少,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痛楚,才能让他失去往日的绝代风姿,变成如今这副夕阳迟暮的模样。 虽然他已经理了仪容,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可是脸上的沧桑却依然存在。 “督主,东来他……” 欧阳德欲言又止,他心里特别想告诉聂乘风聂东来受伤之事,可是却又怕他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我知道,他伤的重不重?” 没想到,他刚一开口,聂乘风就已经知道了他想要说的内容。 转过身的聂乘风,脸上罕见的多了几分担忧与忐忑,面对相府阴森恐怖的地牢,他从来都有没担心过,更别说是害怕了。 可是一提到儿子,他突然心中有些害怕,聂乘风记得,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过儿子了,也没有尽到为人父的责任与义务。 甚至,他都不知道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自己唯一的儿子。 他这一生,总共亏欠过三个人,儿子聂东来便是其中之一。 闻言,欧阳德突然一愣,随即立马反应了过来,之前在千枯岭的时候,聂乘风就已经与他们碰过面了,直到聂东来受伤一事倒也正常。 “伤的不轻,到现在还在昏迷。” 欧阳德如实说道。 “在哪?” 聂乘风顿时大惊,连忙着急问道,神情瞬间慌张起来。 欧阳德指了指上面,苦涩道:“就在楼上!” 还不等欧阳德说完,聂乘风已经冲了出去。 “督主,楼顶!” 欧阳德连忙急声提醒了一句,然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聂东来被带到这里之后,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可是想要他的伤势痊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欧阳醉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心里火急火燎的聂乘风,只觉得奇色居的楼梯似乎长到不着边际,虽然一点点的功夫,他就已经在欧阳德的指引下,来到了楼顶,可是他却感觉过了很漫长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上次在千枯岭的时候,他亲自检查过聂东来的伤势,虽然伤重,可是当时他就察觉到,欧阳德等人已经喂聂东来吃过上好的丹药了,按理来说,他体内的伤应该已经有了起色才对,怎么听欧阳德的口气,情况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乐观。 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聂东来那张熟悉的面容,可是此刻的他,脸上并无血色,苍白如纸。 来到床前,聂乘风伸手探上他的脉息,一瞬间,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聂东来的伤势,突然一点起色都没有,而且他五脏六腑的受损情况,比之在千枯岭的时候,更加严重了。 “这是怎么回事?” 聂乘风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一旁的欧阳德二人纷纷摇头,他们也没有查出具体原因,这也是让他们颇为头疼的一件事。 “我先用内力护住东来的五脏六腑,以免他的伤势进一步恶化。” 聂乘风一边往聂东来体内送入内力,一边说道:“但是,咱们必须得早点赶回圣铉城,东来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除了鬼医之外,其他人很难救治。” 他虽然并非医道高手,但是与鬼医相交多年,多少也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有关医理的知识,但却对聂东来现在的情况毫无头绪,甚至,连什么症状都搞不懂。 因此,求助鬼医,无疑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欧阳醉突然说道:“大哥,百里兄前段时间已经离开圣铉城了。” 百里长风离开圣铉城一事,虽然没有与任何人说起,可是以幽冥督查史的能耐,圣铉城任何事情,鲜有什么消息能躲过他们的耳目。 因此,百里长风离开圣铉城一事,欧阳醉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 “离开了?去了哪里?” 聂乘风微微一愣,如果找不到鬼医百里长风,聂东来的伤势只会越来越糟糕,这是他不想看到的情况。 欧阳德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给聂东来输送完内力,聂乘风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兵分两路,我直接带着东来前往夺魂山,你们带着其他人返回圣铉城。” 既然百里长风已经离开了圣铉城,那么只有一个地方能够寻的到他的踪迹,那就是夺魂山。 “督主,就你们两个人吗?大都距离夺魂山的路途并不近。” 欧阳德试探着问了一句。 “就是大哥,要不咱们直接去夺魂山,等治好了东来的伤,再回圣铉城,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如果由聂乘风一个人带着聂东来一路奔波,他们谁也放心不下。 “不行,你们必须回圣铉城。” 聂乘风一脸坚定的摇了摇头,道:“经过这一次冲突之后,阿合马肯定会对圣铉城动歪心思,你们还得回去主持大局。” “圣铉城岂是他阿合马想染指就能染指的?” 欧阳德还想说点什么,聂乘风却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爱再说了。” 很快,林北夏就安排妥当了奇色居的一切事宜,由于这些年奇色居一直都是由席静花在打理,她很少参与,交接仪式也很简单。 林北夏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她,奇色居照常经营,至于他们一行人到过这里一事,反正是由可汗陛下陪同着,随便找个借口都可以搪塞过去。 只要不被阿合马抓住奇色居与她有所牵连的把柄,阿合马就不能将奇色居怎么样。 至于暗地里的情报工作,还是如期不断,隐蔽工作压根不需要林北夏去操心,席静花这些年做的一直很好。 夜色里。 奇色居栈桥渡口处,两艘船只缓缓起锚驶离。 一艘船的甲板上还站着不少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舍,正是欧阳德一行人,而另一艘船的甲板上,仅仅只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人虽然衣衫整洁,但是眸子里的沧桑却掩盖不住,女人轻纱掩面不见真容,绝美的身段却犹如芙蓉般引人注目。 正是聂乘风与林北夏二人。 原本聂乘风没想着带上她,可是当林北夏知道他想要一个人,带着聂东来前往夺魂山的时候,说什么也不同意,非得也跟过来,还美名其曰聂乘风一个男人,粗心大意的,路上没有办法好好照顾聂东来。 聂乘风最终还是没有拗的过她,只好让她也跟上了。 船只前行,两波人互相挥手道了别,直到两艘船向不同的两个方向行去,彼此望而不见。 离开的时候,林北夏特意瞥了一眼奇色居楼顶位置,在那里,一身红裙的席静花,静静地看着她紧挨着身体站在聂乘风身边,颇有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看来,你的坚持是对的。” 良久,她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落寞。 林北夏他们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现身想送,这也是林北夏的意思。 毕竟,想要与他们撇开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不亲不离,否则的话,万一被阿合马抓到了把柄,奇色居以后得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这里毕竟是大都,小心一点终归是没错的。 第五百二十七章 熹微 欧阳德一行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圣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就在他们前脚刚离开的第二天,圣铉城就莫名多出了很多陌生面孔,起初的时候,谁也没有留意到这件事。 直到这些人突然对城主府发难,所有人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们早有预谋。 双方首战持续了将近两天时间,由于这群人突然发难,那一战,后知后觉的城主府吃了很大的亏,城主府险些被攻克。 最终,以八十五名侍卫的性命为惨痛代价,终于守住了城主府,但是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惨。 抛开八十五名侍卫的性命不说,就单单受伤者,足足有数百之众。 这些人当中,有人重伤残疾,也有人轻伤无碍,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憋了一肚子的火。 很显然,突然出现的这些人,早就已经对圣铉城之事了若指掌,他们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等到欧阳德一行人离开之后再动手,很明显就是抓住了圣铉城群龙无首的大好机会。 开始的时候,群龙无首的城主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后来欧阳明月一介女流之辈,毅然决然站了出来,扛起了反击的大旗。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战能够取得胜利,欧阳明月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而且,欧阳明月并没有因为一时的胜利而沾沾自喜,反而是快速联合圣铉城其他大小势力,一路率领他们将突如其来的一群人,直接从圣铉城赶了出来。 虽然,之后的三次战役,双方各自都有人员伤亡,可是欧阳明月那英姿飒爽的身影,却留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谁能想到,她一介女流之辈,布局谋略指挥作战无一不精,冲锋陷阵奋勇杀敌更是不在话下。 每一次与敌人缠斗,她总能冲在第一线。 以前,欧阳德坐镇圣铉城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女儿居然可以独当一面,如今圣铉城所有人都欣喜,欧阳德培养出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女中豪杰。 最近这段时间,圣铉城所有百姓口中讨论最多的,除了前前后后的四场战役之外,就是让人耳目一新的女中将领欧阳明月。 无数人私底下暗自议论纷纷,谁说女子不如男? 经过前后四次战役,欧阳明月也彻底在圣铉城所有侍卫中站稳了脚,所有人不论年纪大小,无不对她佩服之至。 虽然那些突如其来的侵略者,被悉数赶到了圣铉城外,可是他们却没有因此而离去,反而是一直在圣铉城外虎视眈眈。 因此,这段时间圣铉城的气氛,格外的紧张。 清晨,当第一缕曙光洒落在圣铉城的时候,巍峨高耸的城墙上,一袭血红战衣的欧阳明月,已经佩剑立在城头多时了。 身躯挺拔如枪,紧身的战衣,将她前后的凸凹完美勾勒了出来,不施粉黛却依旧绝美的脸颊上,披上了一丝疲惫,但更多的还是坚毅与倔强。 这么些天的战斗与煎熬,让她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可是,她却并没有说于任何人听。 她已经站在城头很长一段时间了,从天蒙蒙亮就已经在这里了,城头那些侍卫们,时不时都有人会偷偷瞄一眼她,眼中尽是敬意。 在欧阳明月对面,距离圣铉城城门口十里开外,依稀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窜到。 自从他们那些人被赶出圣铉城之后,他们就在那里安营扎寨了下来,由于圣铉城所有人也被前后几次战役搞的筋疲力尽,为了休养生息,欧阳明月没有让手下人出城,甚至还亲自下了命令,将城门给关了起来。 不是因为所谓的穷寇莫追,而是这些天,她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 “欧阳姑娘!” 就在欧阳明月望着对面的敌营出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欧阳明月回头,就看到一个粗壮的汉子,正朝自己走来。 “穆公子!” 欧阳明月微微颔首。 “欧阳姑娘一大早站在这里发呆,可是有什么心事?” 穆桂天来到她身旁,双手撑在城墙上,同样将目光放在了对面的敌营上。 “父亲他们已经离开半个月时间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 欧阳明月叹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如今变得特别萧条的圣铉城,一脸感慨。 以前世人眼中的圣铉城,是一座不夜城,别说是清晨了,哪怕是夜晚,街道上的繁华何曾落幕过? 可如今,哪怕是沐浴在日光里,圣铉城的街道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街道两旁的摊铺落满了灰尘也无人擦拭,街道上行人的踪迹,更是一日不见凡几。 “莫非,欧阳姑娘是想念令尊了?” 穆桂天面露惊讶,看了欧阳明月一眼,在他心中,眼前这个女子,是一个坚强如铁之人,没想到居然也会有如此一面。 不过想想也正常,她毕竟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倒也不是,只是有些担心。” 欧阳明月摇了摇头,蹙眉说道:“我总觉得,之前四次战役,只不过是对方的试探而已。” 穆桂天愣了愣,随即笑道:“欧阳姑娘,你应该是想多了吧?虽然我们暂时还没有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可是不管是何方势力,总不能拿成千人的命来开玩笑吧?” 从双方战役一开始,穆桂天就已经参与了进来,而且他并不是受欧阳明月邀约而来,而是自发加入了这个战场。 因为他人现在在圣铉城,一旦圣铉城被攻克,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与欧阳明月彼此也熟络了起来。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欧阳明月蹙起的眉头,始终都没有舒展开来,正如她心中的担忧,一直都不曾减弱一样。 “放心吧,我已经飞书给我家老爷子了,相信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派人来增援咱们了,到时候咱们争取一鼓作气,将敌人一举歼灭。” 围城之事发生之后,他就直接给自己父亲飞鸽传书了过去,算算时间,这个时候,父亲派来增援的人,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多谢穆公子!” 欧阳明月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道:“只是,枫林山庄距离圣铉城的路途并不近,就算令尊收到飞书之后,立马派人增援,增援队伍最短也得需要五日行程,甚至更长。” 枫林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虽然比不上各大势力显赫,可是枫林山庄的实力,就连江湖各大势力都忌惮一二。 剩下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可是穆桂天却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她这是在担心,自家老爷子派出增援的人手,能不能赶得上。 “欧阳姑娘放心吧,三日前我就已经飞书出去了,算算时间,兴许他们差不多快到了呢?” 穆桂天对于自家老爷子还是满怀信心,他如果接到自己飞书,定然会派人增援。 更何况在穆桂天看来,敌人虽然赖在圣铉城外不肯离去,可是却也不见得他们真敢再次进攻圣铉城。 毕竟,前面四次战役,敌人那一次不是被他们打的节节败退? 这不就意味着,他们的整体实力,始终比不上自己一方吗?他们又有什么胆子卷土重来? “三日前吗?” 欧阳明月咀嚼着这几个字,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她只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的,不然的话,恐怕就连枫林山庄的增援队伍,也不一定能够赶得上援助。 穆桂天同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盯着东方渐渐露出的晨曦,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哪怕是他,内心也对欧阳明月十分佩服。 她能够以一己之力,让所有人刮目相看,足以证明她的优秀,这一点,让穆桂天都自愧不如。 他天生就是一个不喜思索的性格,只要是需要动脑子的事情,对于他而言都很棘手,这一点,与欧阳明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此,在分析战事方面,他就是一个小白。 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穆桂天舒坦的伸了一个懒腰,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呼吸过早晨的朝气了,这种全身舒畅的感觉,让他十分享受。 第五百二十八章 后觉 百花谷。 一袭素袍的莫语诗,只身站在花海当中,伸手拨弄着眼前的花儿,宛如空灵仙子一般。 她脸上依旧掩着那块面纱,看着满地的花海,眸子里闪烁着笑意。 忽然,一只全体通白的信鸽飞了过来,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莫语诗从鸽子脚上取下一个小纸筒,鸽子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从纸筒里取出一个小纸条,打开来一看,上面只写了三个字:三顾城。 “三顾城嘛!” 莫语诗嘴角升起一抹冷笑,双指微微用力,手中的纸条直接化作纸屑,随着她慢慢展开的手掌,徐徐洒落在满天花海当中。 “来人!” 随着她一声轻喝,很快就有一名百花谷的弟子快速走了过来,在花海外的幽曲小道上站定,俯身答道:“教主!” “召集教中高手,不日准备动身前往三顾城!” 莫语诗并不转身,冰冷的言语自她口中传出,而在她身上,突然显现出一股恐怖的气势。 周遭的花海在这一刻,居然全部齐齐朝她弯下了腰枝,似乎是在膜拜它们的君王。 “是!” 那名弟子瞬间感觉呼吸困难,好在那一股气势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仅仅一瞬间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未曾出现过一般。 那弟子只得匆忙应答一声,随即领命而去,虽然心中疑惑,但却丝毫不敢多问。 三顾城位居华西地界,远在百花谷千里开外,距离大都城更是足足有一千五百里之遥。 想要赶赴三顾城,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绝对不可能的。 莫语诗心中暗自盘算着,清冷的眸子,一点点被冰冷取代。 大都宰相府。 正殿的气氛特别沉闷,阿合马正冲着手底下的几名护卫首领发火。 “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 “连几个人都盯不住,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吼着,他直接将手边上好的青花瓷茶壶扔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茶壶碎裂,壶中的茶水溅了伏跪在地的几名护卫首领一身。 吓的他们每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没有人敢大声喘气,更别说是不快了。 原来,这几名护卫首领,昨日被阿合马派去盯着聂乘风一行人,可直到今日早晨,他们才发现自己等人盯着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这才火急火燎的跑来向阿合马报告,阿合马一听,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眼前几人活剐了。 原本他昨日他就有绝对的把握,让聂乘风重新落入自己手中,那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可汗陛下横插一脚,硬生生将他的计划给搅黄了。 可是,他并不担心,只要聂乘风一行人依旧待在大都,他有的是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因此,当得知他们一行人在奇色居的时候,特地派了这里人带领不少人马,在奇色居门口守株待兔。 却不曾想,他们却让聂乘风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彻底消失了,他如何能不气? 见状,一名护卫首领硬着头皮说道:“相爷,小人们一直都守在奇色居门口,并没有见到聂乘风等人出来。” 护卫首领们也是郁闷至极,他们一直都兢兢业业的守在奇色居门口,未曾有一丝懈怠,就连昨夜也是一夜未合眼。 别说是聂乘风一行大活人了,除了昨夜看到可汗陛下的队伍离开之外,一夜时间,他们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见着。 “你的意思是,他们难不成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阿合马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中气十足的怒吼一声。 那名护卫首领脖子一缩,瞬间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昨夜,自从可汗陛下的队伍离开之后,奇色居就直接闭门歇业了,要不是今天早上,奇色居重新打开门招揽生意,他们才有机会混进去查探一番的话,到现在他们所有人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聂乘风一行人一直待在奇色居没有外出呢。 半晌,阿合马这才压下心中的怒火,瞪着下首的几人,厉声问道:“奇色居的人怎么说?” “他们说,昨晚进来的客人,在昨天晚上就已经离开了。” 另一名护卫首领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昨晚就已经离开了?” 阿合马眸子闪烁不定,心想:“难道他们昨晚进入奇色居,只不过是个幌子?” 他记得,昨天可汗陛下一进入奇色居,那些在奇色居吃喝玩乐之人,就直接被请了出来。 当时,压根没有人在意,毕竟可汗陛下的身份摆在那里,去了奇色居之后,清场是再也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但如果,他在清场的时候,就已经将聂乘风等人一并给清了出来呢? 又或者说,他离开的时候,直接让聂乘风一行人扮做自己的护卫,带着他们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的面容瞬间又阴沉了几分。 不用多想,昨晚自己肯定是中计了,原本以为,可汗陛下是真的带着聂乘风去大吃大喝了,那知道,他居然来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一招果然高明,你当真让我高看了一回。” 阿合马嘴角冷笑连连,一时间,他并没有怀疑到奇色居头上,奇色居立足大都已经有些年月了,它作为大都服务行业的龙头,阿合马自然对其有过一定的了解。 “昨晚可有可疑人员离开大都?” 如果聂乘风一行人,在昨晚就已经脱离了自己监视的话,那么他们只有两个方向可去,一是趁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迅速离开大都。 二是冒着风险赌一把,继续留在大都,伺机而动。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只要排查清楚昨夜进出大都的人员名单,那不就明白了? 这对于阿合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大都所有关口,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在把守。 “没有!” 下首的护卫首领们纷纷摇头。 在得知了聂乘风一行人早已不在奇色居之后,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调查了昨夜的进出人员名单。 “那船只呢?” 阿合马冷哼一声,离开大都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渡口乘船。 “据我们调查,昨夜驶离大都的的船只一共有二十七艘,其中有一半是从奇色居的花舫离开的,具体人员名单无从查起。” 大都所有的渡口当中,最大的当属奇色居的花舫,每天这里往来的船只不计其数,最主要的是,这里往来船只的信息,从来不对外公开。 “饭桶,全是一群饭桶!” 闻言,阿合马心中的怒气,再次直线飙升,当下破口大骂:“滚,全给我滚!” 几名护卫首领没人敢触及矛头,全部灰溜溜的从正殿中退了出来。 待他们离开以后,阿合马深吸一口气,一双血红的眸子,盯着宫廷方向,咬牙切齿道:“好,很好,我的可汗陛下,你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看来,这几年给你的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以至于连自己的位置都看不清了啊!” 距离相府不远处的皇宫。 御花园内的一处池塘边上,手握鱼饵的可汗陛下,正悠闲的向池塘中抛撒着手中鱼饵。 鱼饵抛下,很快就有无数条小鱼欢快的游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抢饵。 在他身后,站着一位宫内的老太监,他抛饵的时候,老太监半躬着身子,在一旁含笑看着。 直到可汗陛下将自己手中的鱼饵全部抛出去之后,他这才转过身,拍了拍手道:“怎么样?人离开了吧?” 闻言,老太监连忙笑道:“回陛下,离开了,昨夜就已经离开了。” “动作够快啊!” 可汗陛下哈哈一笑,道:“想必这个时候,阿合马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陛下真是神机妙算!” 老太监趁机拍马道:“刚刚得到消息,他为此事发了很大一通火呢。” “看来,他又要将这笔账扣在朕头上了呀!” 可汗陛下笑眯眯的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来,抿了一口茶。 “这可不就是陛下想要的结果吗?” 老太监嘿嘿直笑。 “算来算去,还是你最懂朕心啊!” 可汗陛下笑眯眯的看着他。 “老奴如果不懂陛下的心思,又怎么替陛下办事呢?” 老太监连忙说道:“老奴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呐!” “行了行了,你对朕的忠心,朕难道还能看不见?” 可汗陛下笑骂道。 老太监连忙退到可汗陛下身侧,奉承道:“陛下英明!” “这一次,估计他阿合马要担惊受怕一阵子了!” 可汗陛下一脸开怀,心情瞬间好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 第五百二十九章 叫阵 长校镇。 这座古老的小镇,虽然繁华程度比不上圣铉城、大都城这种大城市,可是在灵台山周遭这一隅之地,也算是气象非凡。 镇中熙熙攘攘的人流,一年四季都不曾间断过。 只是,自从四大世家得知了乾坤阁重出江湖一事之后,这则消息便犹如张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长校镇周围传的沸沸扬扬。 自那以后,长校镇表面上看上去依旧如同往日一样热闹,可是谁都能感受的到,整个长校镇的气氛已经变了。 以前的时候,时不时还会有人在镇中惹是生非,可是自那以后长校镇的所有人,仿佛重新受教了一般,每个人都变得客气文绉起来。 哪怕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见了面都会露出善意的笑容。 因此,长校镇的氛围一度变得十分融洽,别说是惹是生非胡作非为了,就算是平日里那些地痞无赖,遇人都变得满脸堆笑客客气气。 很多商铺摊位前,无数人更是自发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来都没有人插队,哪怕是客栈随意拼桌,素不相识的几个人,也能把酒言欢,亲如兄弟。 这种本质上的改变,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可是他们每个人又十分清楚,长校镇之所以有如此改变,仅仅只是因为所有人,都害怕自己会无意间得罪乾坤阁派出来的人。 早晨,长校镇的客栈商贩纷纷忙活了起来,有是新的一天,很多人打开门,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开门迎起了客。 恰在此时,长校镇在走来了两名女子,她们二人统一着装,全都身着素白裙袍,白巾遮面,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 来到长校镇口,两人抬头看了一眼长校镇,三个古朴的大字,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快步向镇内走去。 客家。 那两名守门的小厮,依旧分立在大门两侧,他们一直都以在客家工作而自豪,所以,他们都特别珍惜这个机会。 突然,两名不见容颜的女子,出现在了客家大门前。 “应该是这里了。” 其中一名女子抬头望了一眼客家大门对着身旁另外一名女子说道,另一名女子随即也点了点头。 “不知二位姑娘有何贵干?” 左侧的守门小厮见状,连忙上前,客客气气的问道。 “我们二人是代教主前来,给客家家主送信的。” 之前说话的女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到小厮手中,道:“劳烦将这封信交到客家家主手中。” 小厮接过信,一脸郑重的说道:“姑娘放心!” 二位女子见状,并不多言,直接转身离开。 “姑……” 小厮望着她们的背影,原本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转念一想,直接拿着手中的信,小跑进了客家大门。 接到小厮送来的信的时候,客家家主客正华,刚刚洗漱完毕。 “什么人送的信?” 接过信,他随意问了一句。 “回家主,是两名蒙着面的女子送来的。” 小厮如实告知。 “蒙着面的姑娘?” 客正华愣了愣,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心头猛得一震,连忙摆手让小厮离开。 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信,客正华看完信中的内容,突然感慨道:“果真如此!” 在小厮告知他,送信之人为两位蒙面姑娘的时候,他心中其实已经想到了百花谷。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莫语诗准备近日去一趟三顾城,希望客正华能够前去替他助阵。 具体去三顾城干什么,信里没提,客正华也不好妄自揣测,可是他却有种预感,莫语诗此次前去三顾城,定然不会是什么轻松差事。 不然的话,以她的功力,压根不需要自己前往助阵。 思索片刻,客正华还是准备亲自去一趟,顺便还莫语诗一个恩情。 至于说此去的凶险程度,他压根没有去考虑,他只需要考虑到,自己离开以后客家需要谁去主持大局就行。 很快,客福山就被他叫了过来,同自己商议对策。 圣铉城。 欧阳明月已经在城头站了足足四五个时辰。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顺着她的目光可以看到,城门十里外的敌人队伍,已经整装完毕,黑压压的人群,正缓缓朝圣铉城开拔而来。 “来人!” 见此情形,欧阳明月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 “少城主!” 很快,就有侍卫跑步近前。 “通知所有弟兄,打起精神准备迎敌!” 平静的话语,从欧阳明月口中传出,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那侍卫一愣,随即余光瞥到城外如同蚁潮般的黑影,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领命而去。 欧阳明月独自站在城头,身影虽然萧条,但却脊梁笔直,犹如仙人凌顶,目光平静的望着黑色人流,她喃喃自语:“终究还是来了吗?” 坚毅的脸颊如释重负,这些天以来,她一直都在忧心忡忡,如今见到自己的猜想成真,她反而感觉心里畅快了不少。 太阳终究还是迎着娇羞,从地平线上缓缓升了起来,金色的光泽照射在圣铉城的城墙上,使得古朴的城墙蒙上了一层神秘薄纱。 很快,圣铉城的侍卫队已经集结完毕,敌人的大军同样已经兵临城下。 “小娘子,哥哥我又来看你了,你是不是又想我了呀?” 一道令人厌烦的嬉笑声,从城外传来,让欧阳明月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陈玉龙,我劝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 名叫陈玉龙的人,是个面色阴冷的中年汉子,闻言毫不在意,继续嬉皮笑脸道:“吆,小娘子脾气依旧这么火爆啊,不过我喜欢。” “哈哈哈哈——” 说着,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气的欧阳明月面色一阵发白。 “少城主,此人实在是太嚣张了,你下令吧,让兄弟们杀出去,撕了他。” 就连圣铉城那些侍卫都看不下去了,个个脸色铁青。 “小娘子,放弃反抗吧,乖乖打开城门,哥哥不会为难你的,今日这圣铉城你是保不住了。” 欧阳明月还未来得及说话,陈玉龙那嚣张的声音再一次彻响天际。 “哼,陈玉龙,别称口舌之利,你要是有那本事,也不会灰溜溜的退出圣铉城了。” 欧阳明月长长舒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示意侍卫们稍安勿躁。 以陈玉龙的个性,今日胆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前来叫阵,想必肯定有所依仗,只是他的依仗究竟是什么,欧阳明月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 既然如此,陈玉龙不动,她也不会轻举妄动,至于口舌之争,她压根争不过陈玉龙。 只是,她心里总感觉隐约有一丝不安。 “小娘子,有种你下来咱们单挑呀,且看哥哥如何捣你黄龙!” 陈玉龙眼中闪过一丝阴沉,嘴上荤语粗俗。 最近这段时间,他被欧阳明月一介女流之辈,一路从圣铉城给撵了出来,这一口恶气憋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没想到欧阳明月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不是他第一次贪恋欧阳明月的美色,不小心吃了大亏,他也不至于后来那般被动。 欧阳明月眼中杀意弥漫,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对于陈玉龙这个粗鄙污秽之辈,她早已痛恨至极。 “老色鬼,有本事你上来呀!” 还不等欧阳明月说话,一旁的穆桂天顿时破口大骂道:“像你这种有色胆没能力的老家伙,兄弟恐怕早就缩入腹了吧?也配在那里大放厥词?” “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像你这种没爹没娘的玩意儿,怎么好意思继续活在这世上浪费空气的呀?天爷我要是你,早就切一块豆腐撞死算了。” “我呸!你这老狗,恐怕连撒尿都是顺着裤管往下流吧?也不知道低头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你配单挑吗?” 城楼上,所有人只觉得心中的闷气瞬间消散了不少。 虽然穆桂天的言语虽然有些粗鄙,可是他们依旧觉得很解气。 第五百三十章 攻城 “死胖子,你找死!” 陈玉龙的脸色瞬间阴沉至极,看向穆桂天的眼神充满了怒火,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如果不是圣铉城的城墙足够高,恐怕就单单他刺目的眼神,就足够穆桂天喝一壶了。 “怎么?老家伙恼羞成怒了?有本事你上来咬我啊!” 城墙上,穆桂天探出半个脑袋,一脸贱兮兮的笑容,直勾勾的盯着下方马背上的陈玉龙,猖狂而笑。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早已准备就绪,陈玉龙只要敢飞身闯城墙,势必就会变成活靶子,被打成筛子。 穆桂天之所以跳出来骂他,除了看他欺负欧阳明月不顺眼之外,还有一层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他。 愤怒会使人失去理智,陈玉龙作为天境高手,想要杀他并不容易,可是一旦他陷入愤怒,失去理智的话,就会容易对付很多。 “你……” 陈玉龙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不堪,刚想发作,他身旁不远处一位老者策马向前,行至与他并肩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玉龙见状,恭敬的看了老者一眼,连忙闭上了嘴。 老者抬头,目光好似两道剑气,撕裂了空气,刺的穆桂天双目生疼。 “小娃儿果真伶牙俐齿!” 老者笑眯眯的看着穆桂天说道:“就是不知道手底下的功夫如何?”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笑,但却笑的有些瘆人,让人看一眼不想看第二眼的那种。 “有本事你上来试试啊!” 穆桂天虽然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但是嘴上并不饶人。 “呵呵!” 老者随意笑了笑,并没有与他多说,反而转头看向欧阳明月,道:“女娃儿,今日这圣铉城,老夫取定了,你又何必负隅顽抗呢?” 虽然他仅仅一身粗布麻衣,周身上下感觉不到一丝强劲的气势,可是却让城头每一个人都莫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吧!” 欧阳明月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知道多说无益,今日一战在所难免。 尤其是突然出现的老者,让她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那种压力,即便是面对自己父亲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好,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老者点头,伸手一挥,身后无数战士,直接踏前一步,一股骇人的气势在空中酝酿而出。 “准备迎战!” 欧阳明月面色冷清,娇喝出声。 随着她的声音传出,圣铉城无数的侍卫们,纷纷严阵以待。 “攻城!” 老者轻喝一声,整个人直接从马背上升腾而起,一步步朝圣铉城城头走去。 明明是空无一物的半空,他的身体却始终在平稳上身,双脚不停前行,好似拾阶而行。 而他身后的那些人,包括陈玉龙在内,全部都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叫嚣着向圣铉城城门冲去。 很快,老者便来到了与圣铉城城墙同等高度,双手负背,一脸淡然的看着城墙上,距离自己数十米开外的欧阳明月等人。 还不等欧阳明月等人回过神来,只见他手掌轻抬,猛的向城头压下,一个巨大无比的掌印,瞬间笼罩在了众人头顶。 欧阳明月一行人只觉得心头大震,在老者这一掌之下,他们所有人心中突然升起了浓浓的无力感。 这一掌,就仿佛天地苍穹,瞬间就能掌握在场每个人的生死。 穆桂天更是心如死灰,心里狂呼:“老爷子,你怎么还不来呀?你要是再不来,以后可就没机会见我了。”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父亲身上,只希望自家老爷子能够尽快出现。 因为他很清楚,以老者的功力,哪怕是他们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恐怕都不够看。 “呛!” 欧阳明月手中长剑陡然出鞘,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态度飞身向看着迎去。 她心里虽然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是老者的对手,更加清楚,如果没有意外,她必将有去无回。 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挺身而出,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只因,圣铉城是她的家,只因她身上压着一份责任,她要守护自己的家,要守护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一刻,圣铉城所有人全都心神大震,更有甚至,眼睛里甚至蒙上了一层水雾。 “杀!” 蓦然间,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许多人直接腾空而起,追着欧阳明月的脚步,毅然决然朝老者迎去。 那些功力浅薄之人,也纷纷开口呐喊助威。 老者看到眼前这一幕,瞬间也呆了呆,他没想到,圣铉城在欧阳明月的带领下,突然能够爆发出如此凝聚力。 不过,这却让他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敛去不见。 “既然你们找死,那老夫就成全你们!” 冷哼一声,他压下的手掌比之前更加快了几分。 “嗤!” 就在掌印即将落在欧阳明月身上的时候,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响彻天际。 无数人抬头,便看一把长刀,自圣铉城中自东向西,飞速袭来。 长刀过处,空气被碾压爆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只眨眼间的功夫,长刀就划过众人头顶,出现在了掌印面前,携带着无可匹敌之势,刺在了掌印之上。 “轰!” 一声巨响过后,掌印消散,长刀也被震的倒飞而回。 欧阳明月等人,则被掌印与长刀对轰的余威,震的原路倒飞了回去,掉落在城墙上,个个口吐鲜血。 尤其是离得最近的欧阳明月,接连吐了好几口鲜血,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扶着,估计她连站都站不住了。 “什么人?” 天空中,老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至极,转头恶狠狠的看向长刀袭来处。 城墙上无数人同样望向那一个方向,想看看到底是何人救了他们。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道黑影脚踏流星,快速接近。 倒飞而出的长刀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脚下,黑影双脚踏在长刀上,稳稳停在了半空中。 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那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人,消瘦修长的身材,极致大众的长相,身着一袭黑衫。 负手立身在长刀之上的他,周身丝毫没有一丝气势流动,如果不是刚刚所有人,全部亲眼见证了他那绝世一刀的风采,估计没有人会相信,就这样一个名不见传的黑衣人,居然是个绝世高手。 “???” 即便如此,看到他的模样,下方所有人全都一脸茫然。 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个黑衣中年人,对于所有人而言实在是太过陌生,在场之人压根不认识,甚至连见都不曾见过。 “圣铉城什么时候冒出了这等高手?” 所有人心头顿时大惑不解。 “你是何人?” 老者同样大为疑惑,沉着脸问道。 突然出现的黑衣中年人,给了他很大的压力,虽然中年人周身没有恐怖的气息,可是那种内敛到极致的危险,让他心中有些忐忑。 经过前几次的试探,他原本以为圣铉城的情况尽在掌握,却不曾想圣铉城还存在中年人这等高手。 “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没想到你们胆子倒是不小啊,怎么?难道还想吞并圣铉城不成?” 中年人望着老者,冷笑道:“难道是想欺我圣铉城无人不成?” 他并没有回答老者,而是以质问的目光逼近老者,原本不见丝毫威力的身上,突然刀气纵横,切割的周身空间裂缝丛生。 “刀意?” 老者瞬间眉头狂跳,心里在不断盘算着中年人的身份。 江湖中能够掌握刀意之人,绝对没有几个,而且中年人的大刀,要比寻常大刀更长、更宽几分,按理来说,他这么明显的身份标识,很容易被人记住。 可是,不论老者如何想,脑海中始终没有中年人的信息。 自古以来,剑意缠绵,刀意霸道,但凡掌握其中一种,在同境界当中,足以立足不败之地。 中年人看似祥和,但实则他就是一头即将觉醒的雄狮,哪怕是面对老者,那种骨子里的霸道无处可藏。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丁晨 “阁下到底是谁?应该并非圣铉城之人吧?何必要淌这趟浑水?” 既然摸不透他的底细,老者说话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说实话,他并不想与中年人这等高手树敌。 “我的名字?连我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脚下这把刀?” 听到中年人的话,他脚下那把大刀突然颤抖起来,一阵阵欢快的刀吟彻响在圣铉城上方。 灰衣老者死死的盯着他,静静等待着他说下去。 “它叫追魂。” 中年人看了老者一眼,道:“至于我是不是圣铉城之人,这个似乎还轮不到阁下来管吧?阁下只需要知道,我现在就在圣铉城,这就够了。” 他的话很霸气、很凌厉,丝毫不给老者反驳的机会。 “一刀追魂?” “原来是他?” 听到中年人介绍了自己的刀之后,城墙上有少数一部分人,瞬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一刀追魂?那是何人?” 大多数人对于这个称谓并不熟悉,在他们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有关一刀追魂的传闻。 “一刀追魂?你是丁晨?” 事实上,在听到中年人介绍了自己的刀之后,对面的老者的脸色也瞬间大变。 一刀追魂,对于年轻一辈而言,是一个极度陌生的称谓,但是,对于老一辈人物而言,却是如雷贯耳。 丁晨,是一个并不比圣笔铉剑逊色多少的传奇人物,他甚至比圣笔铉剑出名的时间更早。 有人说他是一个天生的刀客。 他,十五岁便领悟刀意闻名天下,十七岁的时候,便挑战了当时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莫先仙君,仅仅十二刀,就让当时的天下第一剑莫仙君败下阵来。 据传闻,那一战对于莫仙君的打击很大,以至于他的剑道修为开始迅速倒退,几年之后,便郁郁而终。 而名声大噪的丁晨,却在那一战过后,很快就彻底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有人传闻他也死了,也有人传闻,他不过是隐居了。 一时间,江湖中众说纷纭,可是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没有人知道。 莫仙君离世之后,他年幼的妹妹不得不出任仙君殿殿下之位,可是莫仙君手底下的那些门人,并不服他。 为了争夺仙君殿的掌控权,他们不惜对一个年幼的姑娘下手,以至于曾经在江湖上强极一时的仙君殿,很快就分崩离析。 至于莫仙君的妹妹,据说当时被人救了下来,至于去向,很少有人知晓。 好多人知晓了这个故事之后,纷纷唾骂仙君殿莫仙君手底下的那些人,然而那些老一辈人物却纷纷摇头不止。 “仙君殿本就是个亦正亦邪的组织,莫仙君手底下三教九流之人很多,他们很多人对莫仙君卑躬屈膝,是因为莫仙君的实力。” 有人出言解释道:“即便是莫仙君本人,也是个亦正亦邪的角色,行事单凭个人喜好,从来不管什么门第正邪之分。” “原来如此!” 很多人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对于莫仙君的妹妹,很多人还是一脸惋惜,哪怕莫仙君如何,他妹妹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而已。 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像她这种不正不邪之辈,并不值得同情。 “丁晨?好像是这个名字吧!” 中年人微微皱眉,低着头想了片刻之后才道。 “你没死?” 老者惊道:“不是传闻你已经死了吗?” 丁晨在江湖中的名声,就像是一阵龙卷风,强劲过后,很短便凋谢了。 但是,对于熟悉他的老一辈人而言,他的光芒,并没有随着他离开江湖而消失。 “确切来说,是死过一次了。” 丁晨无所谓的说道:“只可惜,老天不收,让我又活了下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在他眼里,人人恐惧的死亡,不过是一阵轻风。 “既然如此,我希望你珍惜自己的这条命。” 老者深吸一口气,似乎是瞬间下定了某种决心,阴沉着脸狠声说道:“丁晨,我虽然承认你很强,可是这场博弈,并不是你能够打断的。” 丁晨看了他一眼,不屑道:“就凭你?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不妨出手一试。” “也好让我知道,蛰伏了这么多年的隐龙殿,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说着,他心神一动,脚下那柄追魂刀,瞬间就跳跃着来到了他面前。 刀身颤抖,一声声嘹亮的刀吟彻响,似乎在宣示着什么。 “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我来自隐龙殿。” 老者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你不会觉得,以你的实力,真的能够挡的住我们隐龙殿吧?” 丁晨冷笑道:“如果隐龙殿倾巢而动,或许我真的挡不住,但是挡住你,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狂妄!” 老者冷哼一声,身体化作一道流光,猛的朝丁晨急射而去。 虽然老者并不想与丁晨正面对碰,可是如今,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主子已经下了死命令,今日务必攻下圣铉城,不然的话,他也不用活着回去了。 就在他们二人对峙的空挡,趁着圣铉城侍卫愣神的空隙,陈玉龙率人攻克了圣铉城的大门。 “冲啊!” 大门一破,陈玉龙就迫不及待带人冲进了圣铉城,圣铉城的侍卫们这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双方人马,很快就厮杀在了一起。 一时间,刀剑声、厮杀声彻响整个圣铉城,让圣铉城那些老百姓,不由自己的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很快,圣铉城街道上,就有人纷纷倒下,鲜血染红了城门楼口附近的青石板街道。 由于陈玉龙等人来势汹汹,而圣铉城的侍卫们又有很多仓促迎战,战况对于圣铉城一方很不乐观,很快圣铉城的侍卫们就被逼的节节败退。 见状,欧阳明月一行人便匆匆下了城墙,与敌人厮杀在了一起。 至于灰衣老者,有了丁晨的牵制,压根不需要他们在瞎操心。 冲入敌群的欧阳明月,再也没有了女孩子的矜持,一手长剑神出鬼没,敌人很少有人能够在他手底下走过两招。 有了她的加入,圣铉城一方的气势,瞬间好涨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侍卫,看到敌人在她手底下毫无还手之力,如同砍瓜切菜般被抹杀之后,所有人瞬间精神大震,一个个不要命般向敌人冲杀。 很快,原本属于劣势的局面,就被搬了回来,双方人马开始僵持起来。 天空中。 丁晨眯眼看着疾驰而来的老者,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一脸平静。 老者临近他之后,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柄匕首,猛然刺向丁晨。 “挡!” 丁晨轻喝一声,他身前的长刀直接竖了起来,挡在了他面前。 “铛——” 一声清脆的交鸣声过后,老者的长剑直接刺在了丁晨刀腰处。 刀身轻颤,匕首丝毫不得寸进。 自始至终,丁晨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负手而立,表情漠然。 似乎老者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耍把戏的小孩子,并不值得一提。 “御刀术?” 老者顿时大惊失色,不再恋战,身形瞬间暴退。 “晚了!” 丁晨轻蔑一笑,道:“斩!” 追魂刀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接对着暴退的老者一刀斩下。 老者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他却早已被丁晨这一刀锁定,任凭他如何努力,始终都摆脱不了这一刀。 “怎么会?” 感受着越来越近的死亡气息,老者瞬间被吓得亡魂大冒,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刀如果落在他身上他必死无疑。 可是,他已被丁晨的刀意锁定,想要避开这一刀,已经不可能了。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跟丁晨之间的并非察觉,而是鸿沟。 一刀追魂,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可笑他之前还自以为是的认为,即便是自己不敌丁晨,起码也能拖住他,没想到对方仅仅出了一刀而已,自己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这一刻,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后悔丁晨出现的时候,他怎么没有在第一时间退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丁晨出手。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无后悔药可吃。 第五百三十二章 龙一 老者暴退的速度虽然很快,可是丁晨那一刀的速度更快。 眨眼间,丁晨的一刀便后发而至,便拖着长长的尾巴,来到了老者面前。 “拼了!” 老者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大刀,连空气都切割出一条长长的裂缝,心中的所有不甘,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活命的动力。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将全身的修为功力,全部集中到了手中的匕首上。 天境顶峰的修为,尽数集中到一起,恐怖的力量,将他头顶的那片空间挤压至变形,阵阵刺耳的音爆声不绝于耳。 “轰!” 就在长刀即将落在老者手中匕首上的一瞬间,突然一杆长枪自西而来,一下子撞在了丁晨的大刀之上。 “咔嚓!” 虽然长枪抵消了丁晨一刀的八成威力,可是剩余的两成力量,最终还是落在了老者举过头顶的匕首之上。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在喊杀声震天的圣铉城城门楼,并不刺耳,甚至很多人压根都没有听到。 可是,落在老者耳中,就仿佛晴天霹雳一般,他只能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一截解碎裂,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手柄。 而长刀与匕首对碰的余威,直接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他,一下子从半空中轰到了城门口的地面上。 “嘭!” 一声巨响过后,圣铉城城门口坚硬的青石板地面,直接被砸出了一个大坑来。 大坑周围的青石板上,更是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这一声巨响,直接将正在交战的双方人马,吓了一跳,不得不硬生生停下战斗。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抬头一看,半空中只剩下一道身影,那便是丁晨。 之前的灰衣老者,已经不知所踪。 即便如此,却丝毫不影响众人对半空中战斗的判断,很显然,一刀追魂丁晨以极大的优势,全胜了灰衣老者。 待看清楚半空中的形式之后,圣铉城一方所有人,不由喜笑颜开心花怒放,而反观陈玉龙这边,个个面如死灰。 双方的士气,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玉龙一行人当中,就数灰衣老者修为最高,既然连他都已经败在了丁晨手中,那么这次,他们别说是攻下圣铉城了,恐怕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个问题。 被打落在地的灰衣老者,虽然没有死,但却七窍流血,狼狈不堪,整个人嵌在被他砸出的深坑里,动弹不得。 半空中,丁晨没有再看他,反而转头看向圣铉城外,突如其来一枪的西方。 此时,他的长刀已经被窝在了手中,脸上的神色也不在镇定自若,反而变得越来越严肃,整个人看上去就仿佛一柄绝世霸刀。 在西方,一道快若闪电般的人影迅速接近,半道中,来人一把抓住倒飞而回的长枪,随即,几个闪身便出现在丁晨十米之遥。 “没想到,圣铉城还存在你这样一位高手!” 四目相对,来人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战意,一字一顿的说道:“看来,这趟圣铉城算是来对了。” 他原本并不想来圣铉城,因为他觉得没有了欧阳醉等人的圣铉城,并不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可是,为了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殿主却硬生生派他过来了,他的到来,压根没有人知道,就连灰衣老者都不例外。 即便如此,他并没有想要现身的想法,一直都躲在暗处看着。 直到丁晨刚刚一刀出现之后,他知道自己非现身不可了,否则的话,灰衣老者非死不可。 “半道境嘛?” 丁晨轻轻皱眉,看着眼前出现之人,道:“我也没想到,藏头露尾了这么多年的隐龙殿,居然还有你这等人物。” “听闻隐龙殿有九龙卫,不知道阁下当坐第几?” 来人看上去与之前的灰衣老者相当年纪,只不过他的身形十分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一般。 不过,丁晨并没有小觑他,因为在之前的那一枪上,他感觉到了枪意的存在,虽然很微弱,但却实实在在存在。 据他猜测,此人应该是刚刚领悟枪意不久。 不同于刀意的霸道,枪意则是一种一往直前的意境,两者之间并没有孰强孰弱之分,强弱只取决于修习之人的领悟。 “没想到,你对我们隐龙殿,还有如此了解,想来也并非什么无名之辈吧?” 来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丁晨,此刻的丁晨,给他的感觉,并不像是一个人,反而像是一把凌天战刀。 他之所以能够感知到灰衣老者有危险,那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生死感应,至于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情,自然也就不知道丁晨。 “丁晨!” 持刀在手,丁晨的气势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霸绝之姿。 “一刀追魂丁晨?” 来人目光突然一凝,道:“久仰,能够在这里见到你,老夫很意外,你比老夫想象中要更加年轻。” “同时,老夫同样也替你感到惋惜,一想到你这样一位天才,今天就要命丧于此,我居然有些于心不忍。” 一刀追魂丁晨虽然年轻,实力也很强,但是来人似乎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丁晨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道:“其实,我完全可以不用死,不是吗?” 来人突然一怔,随即哈哈笑道:“说的也对,你当然完全可以不用死,老夫也是个惜才之人,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隐龙殿?老夫保证,让你坐上九龙卫第二把交椅。” 他以为丁晨这是服软了,转念一想,只要丁晨愿意加入隐龙殿,那岂不是为隐龙殿招揽了一位天才人物? 如果再给他十年时间,或许压根用不了十年,他必然会成为隐龙殿最大的助力。 “这么说来,你便是那九龙卫之首喽?” 丁晨笑眯眯的看着他,既然此人能够说出让自己稳坐九龙卫第二把交椅的话来,那么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来人含笑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傲然道:“不错,老夫便是九龙卫之首龙一。” 丁晨点了点头,指了指地上深坑里的老者,问道:“那么他呢?也是九龙卫?” 龙一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老者,嘴角露出一丝轻蔑,道:“他确实是九龙卫之一,不过处在九龙卫末端而已。” “原来如此!” 丁晨依旧笑盈盈的说道:“他的本事当真不怎么样,居然连我的一刀都接不住,这样的人留在九龙卫,岂不是给九龙卫丢脸?” “况且,这个人刚刚得罪了我,我并不想看到他。” 他原本并不想理会地面上的老者,可是龙一的话,让他心中突然多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想法。 “这个好办!” 龙一说着,突然拍手一指,一缕枪意直接迸射而出,瞬间贯穿了老者的后背,从他的胸膛射了出去,入土三分。 一个双指大小的窟窿,直接出现在了老者的后背上,让他彻底失去了气息。 “如此,不就得了?欢迎加入九龙卫!” 做完这一切,龙一一脸笑意的看向丁晨,用老者一条命来换丁晨加入隐龙殿,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加入九龙卫了?” 丁晨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一脸淡淡的嘲讽。 “你刚刚不是说……” 龙一话未说完,丁晨直接一脸戏谑的开口打断他:“我想,阁下可能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杀了你,那我不就可以不用死了嘛?” 虽然,龙一对于枪意的领悟,并没有自己对刀意的领悟那般深刻,可毕竟他的自身实力,却比自己要强横不少。 丁晨虽然自信,可是如果真的对上龙一,到底有没有胜算,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因此,他便借坡下驴,心生一计让龙一的心境出现波澜。 原本,他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抱着事实的态度,却没想到这个龙一,居然正的出手杀了同为九龙卫之一的老者。 如此一来,他的心境必然会出现紊乱,心境紊乱就容易露出破绽,对上乱心的龙一,他的赢面就会大大提升。 第五百三十三章 交手 “小子,你诓我?” 闻言,龙一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身上的气势也在瞬间爆发了出来。 半道境的修为一经办法,就连空气都似乎静止了下来。 “老人家,何必动那么大火呢?” 丁晨的面色也逐渐凝重,道:“像你这种,连自己人都可以面不改色杀掉的冷血之人,我可不敢与你同流合污,不然的话,恐怕我叫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受死吧!” 龙一眼皮横跳,手中长枪缓缓举起,遥指丁晨,在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势已然汇聚到了顶峰。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丁晨手中的长刀也被他举了起来,周身气势节节攀升。 之前,面对灰衣老者的时候,他之所以使用御刀术,那是因为他压根没有将灰衣老者放在眼里。 可是龙一却不同,他毕竟是实实在在的半道境高手,而且还领悟了枪意,丁晨不敢有丝毫托大。 聚势完毕的龙一,身形猛然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突兀出现在了丁晨面前,手中长枪携带者无可匹敌之势,刺向丁晨前胸。 丁晨双眼微眯,凝聚了他无上刀意的手中长刀,直接劈向龙一的脖子,压根不管不顾龙一刺向自己胸前的长枪,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龙一脸色骤然一变,手中长枪猛得向上一挑,改变方向攻向丁晨手中长刀。 面对丁晨不要命的打法,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因为他觉得与丁晨来个两败俱伤,并不划算。 就算自己一枪杀了丁晨,那也很有可能,他的脖子被丁晨一刀砍下来。 “铿!” 长枪与长刀终究还是撞在了一起,擦出了剧烈的火花。 丁晨手中的长刀,瞬间失去的准头,偏向一旁,划破了龙一肩头的衣服。 凌冽的刀意,在他肩头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血痕,龙一的左肩瞬间被鲜血染红。 而龙一手中的长枪也擦着丁晨的侧脸划过,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龙一的神色瞬间恼怒,反观丁晨,依旧一脸凝重,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似乎脸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并不能让自己感到疼痛一样。 反而,借着后倾之势,一脚向龙一胸口踢去。 “找死!” 龙一瞬间握拳,攻向他的脚掌。 拳脚相碰,他们两人瞬间向后退去,拉开一段距离。 龙一随意甩了甩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臂,心里暗暗有些吃惊,他刚刚那一拳,虽然只是仓促迎上,可他的实力却摆在那里。 没想到,在丁晨那里,并未讨到多少好处。 丁晨则狠狠踩踏虚空,止住暴退的身形,他感觉自己的脚心处,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 “不愧是半道境,果然够强。” 嘴角露出一丝兴奋的光芒,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了。 用力攥紧手中长刀,丁晨刚毅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随着他的动作,他周身的气势再次攀升了一个层次,震的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就连束着发丝的绸带,也承受不住他此时此刻的气势,瞬间崩断,一头黑色长发无风而动,在空中肆意飞扬。 龙一的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了起来,原本他以为,以他的实力对付丁晨绰绰有余,毕竟丁晨虽然领悟了刀意,但他自身的实力并不是特别强,才不过天境顶峰而已。 却没想到,丁晨远比他想象中更加难缠,看来世人说他在同等境界无敌,并不是空穴来风。 同时,他也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如果再给丁晨里面时间,等他达到自己这个境界,恐怕当今江湖能够与他一战之人,屈指可数。 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今日非杀丁晨不可的信念。 两人彼此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今日这个死局,多说无益。 “拔天!” 突然,蓄势完毕的丁晨,率先出手了。 双手握住长刀,随着他一声爆喝,一道近十米长的刀影,携带者无上刀意,瞬间跨越空间,出现在了龙一左下方,猛然斜撩而上。 刀影所过之处,空间瞬间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裂口,犹如亘古黑洞,久久不能愈合。 他没有丝毫藏拙,直接祭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丁晨所用的这一刀,便是他追魂七式中的第四式拔天,追魂七式是丁晨最强武学,虽然一共仅仅只有七招,但是一招强于一招。 追魂七式的强,并非普通定义上的强,而是威力的叠加。 龙一神色不变,身形一闪,人已经飘然退后数十米,单手一枪刺来,一道枪风骤然化作一股强劲的飓风,滚滚而来,奔向丁晨。 “疾风惊雷枪!” 龙一同样拿出了看家绝学,银白色的长枪犹如一颗耀眼的流星,转瞬而至。 枪未至,意先行。 长枪与大刀的不断在半空中交错碰撞,龙一与丁晨的身形不断闪烁,几乎肉眼不见。 天空中,刀意与枪意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勾勒出一副美妙的金戈图,看上去绚烂而危险。 好在他们的战斗是在半空中,不然的话,估计他们两个人战斗的余波,就能够将圣铉城给毁了。 很快,两人身上的衣服就被切割出无数窟窿,两人身上不同程度挂了彩。 下方圣铉城中对峙的双方人马,原本已经停了下来,可是见到他们二人战斗火热,又重新厮杀到了一起。 尤其是隐龙殿那些人,在看清楚来人是龙一后,仿佛吃错了药一般,猛然间变得凶悍无比。 战斗还在持续,流血从未停止。 圣铉城城门楼,青石板街道已经被血水染红,越来越多的人,倒在血泊中。 天空中,龙一与丁晨的身体又一次交错而过,丁晨手中的大刀狠狠划过龙一前胸,在他胸口位置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而他本人,也被龙一一记回马枪穿透左肩,整条左臂瞬间失去了直觉。 第五百三十四章 佛音(一) 然而,丁晨并没有撤身后退,反而猛得前倾身体,让龙一的枪杆直接说着自己左肩贯穿了出去。 而他自己,直接趁势一记单手刀向龙一腰间刺出。 鲜血普通溪流一般,从他的肩头迸出,染红了整个枪身,在半空中显得格外刺眼。 之前,在与龙一的战斗过程中,他将追魂七式中的拔天、镇海、拓世以及回首,这后四式,来来回回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可依旧不能胜过龙一的疾风惊雷枪。 甚至,如果不是他的刀意更甚龙一枪意的话,恐怕此时的他,早就已经败下阵来了。 因此,他这才打算兵行险招,殊死一搏。 “疯子!” 龙一被他的举动惊了一大跳,在丁晨反手刀刺来的瞬间,连忙弃枪后撤。 他可不想与丁晨鱼死网破,丁晨现在的打法,完全是不要命的节奏,他是打算直接以命换命了。 可是龙一却不想,他的修为本就比丁晨高出一个境界,只要慢慢拖下去,局势对他而言,绝对百利而无一害,他为什么要跟丁晨这个疯子换命呢?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丁晨的一条手臂已经废了,自己虽然同样受了不轻的伤,可是相对而言,他的伤势要比丁晨好上不知多少倍。 就算是拖,他就能拖死丁晨,又何必要冒险呢? 之前与丁晨一战,他对丁晨的不屑,早已经变成了浓浓的恐惧,丁晨的恐怖,是他远远没有想到的。 就像他之前永远不可能想到,丁晨一个天境之人,能够与自己打个不相上下一样。 然而,他想抽身而退,丁晨并不给他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如此大好机会呢? 改刺为挥,手中长刀更快了几分,险险擦着龙一的腰间斩过。 龙一腰间的衣服,瞬间就被割破了一道口子,刀气斩破皮肤,殷红的血珠涌了出来,他当即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他在慢上一拍,必然会被丁晨懒腰斩断。 “找死!” 龙一的眼神阴沉的可怕,他久久不能拿下丁晨就算了,还差点死在他的刀下,让他心中既郁闷又愤怒。 他实在想不通,他丁晨跟圣铉城到底有什么关系,值得他不要命也要保圣铉城。 地面上的战斗,同样也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伤亡也越来越严重了。 隐龙殿那些人,在陈玉龙的带领下,又向着圣铉城内推进了三里地。 伤亡的人里面,有圣铉城的护卫,同样有隐龙殿之人,地面上的鲜血,早已汇聚成了溪流,滚动在圣铉城的青石板街道上,为这个古老的城池,披上了一层鲜艳的外衣。 眼看圣铉城那些无辜护卫们,一个接一个倒在自己脚下,欧阳明月眼睛都通红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狠,完全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 压的陈玉龙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们二人的身上,伤口也越来越多,两个人都尽显狼狈。 欧阳明月此刻,看上去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裳已然尽数被鲜血染红,看不出原来的眼色。 她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的增多,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冷,越来越悲愤。 周围那些圣铉城的侍卫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倦,脸上却尽是坚毅,长时间的厮杀战斗,早已让他们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尤其是看着昔日的伙伴兄弟,一个个倒在自己脚下,他们心如刀绞。 可现在并不是伤怀的时候,回头望一望身后的圣铉城土地,他们每个人都又瞬间来了精神。 因为,身后是他们的家人,是他们的父母妻儿,他们如果此刻不拼命,那么他们身后的家人就得遭殃。 一念之此,他们每个人脸上,又多了一分决绝,一股悍不畏死的不屈,他们已经做好了永远倒在这里的最坏打算。 陈玉龙同样浑身浴血,全身上下的伤痕数不胜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欧阳明月交手了,他早就知道自己面前这个女人并非寻常,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欧阳明月发起狠来,居然连他这个大老爷们都比不过。 现在的欧阳明月,给他的感觉,就仿佛她连疼痛的感知都没有了,自己在她身上刺出一个窟窿眼,她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非得在自己身上还一个窟窿眼不行。 说实话,面对现在的欧阳明月,他心里有点惧,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压根不要命。 可是,他却没有退路,只要天上的那位没有退,他就没有理由退,哪怕将自己的性命交代在这里。 他的命,属于他,却又不属于他。 同样内心恐惧的还有他身后的一帮人,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明显有些后怕,可是他们每个人都不敢后撤。 没有陈玉龙的命令,他们谁敢后撤一步,谁就得死。 所有人的心里,都抱着一死的决绝,因为这是他们的命。 一刀落空,丁晨并没有后退,反而直接向前扑去,龙一那杆长枪,直接从他的肩头穿了出去。 闷哼一声,一口鲜血从丁晨嘴里喷了出来,让他的身体,直接在半空中晃了晃,差点从半空中掉下来。 努力稳住身体,肩头的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很快就染红了他的半边身体,让他看上去宛如一个血人。 龙一的脸色阴沉不定,但是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丁晨,他嘴角慢慢扩散出了一抹冷笑。 “丁晨,平心而言,老夫不得不佩服你,但是,纵然你再天纵奇才,今日也难逃一死!” 龙一说罢,隔空一抓,原本下坠的长枪,犹如突然有了灵性一般,直接向他急掠而去。 抓住长枪,龙一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突起一枪朝丁晨刺来。 银白色的长枪,犹如一道匹练,携带者无往之气,直挺挺向丁晨胸膛砸去。 丁晨奋力抬手,手中长刀架起。 “铛!” 一击碰撞,丁晨的身体,便被砸的直挺挺向地面落去,张口又喷出一大口血来。 原本,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未能以以命换命的方法干掉龙一,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能够杀掉龙一的办法。 龙一丝毫没有停留,并没有因为丁晨是强弩之末而手下留情。 抬手便又是一枪,便丁晨身上落去,他们谁都很清楚,这一枪要是落实了,丁晨就算不死,也肯定废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佛音(二) 可是,丁晨却丝毫没有一点办法,他感觉眼皮沉重,好像就此美美睡上一觉,已经没有力气稳住自己下坠的身体,更别说是挡住龙一这含怒一枪的绝杀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龙一手中的长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哀叹一声,他有些自责的看了一眼下面的圣铉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这大概便是英雄落幕的悲哀了, 眼看手中长枪即将落在丁晨身上,龙一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快意,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阿弥陀佛!” 就在这危机关头,一道轻飘飘的佛音,从天地间传了出来。 一瞬间,万物皆静,仿佛这世间的所有东西,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一般。 就连丁晨下坠的身体与龙一手中的长枪,都被禁锢在了半空中。 丁晨迷茫睁开双眼,只见龙一手中的长枪,在距离他胸口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龙一则一脸震惊的向城外张望,眼中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惊骇。 所有人都停下打斗,缓缓抬头,只见一道并不清晰的身影,自圣铉城外御风而来。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空中,却像是被风推着飘行,不大一会儿,便出现在了圣铉城城门口上空。 顺着龙一的目光,丁晨看到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一脸笑意盯着他们所有人看。 “阿弥陀佛!” 见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老和尚突然双手合十,躬了躬身,笑眯眯的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各位施主有何放不下的仇怨,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呢?” 他的声音,仿佛被四下扩张过一番,从四面八方传来,祥和平静的声音,仿佛能够直击所有人的心灵,让正在厮杀的两伙人马,大多数纷纷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欧阳明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看向半空中的老和尚,总觉得这道身影有些熟悉,可是她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那里见过他。 而且老和尚的声音,仿佛天生具有一定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按照他的意思行事。 欧阳明月强忍着放下心中仇恨的念头,心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她虽然已经执掌圣铉城很长一段时间了,可是今日发生的事,她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 原本她以为,今天这场大灾难,圣铉城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强势至极的丁晨,仅仅一招,就让灰衣老者失去了战斗力。 就在她心中暗自高兴的时候,龙一的出现却又将她心中的一切美好彻底毁灭,她几乎已经看到了圣铉城的结局。 毕竟,就算是丁晨都不是龙一的对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突然跳出来个老和尚,圣铉城今日的一切,可谓是一波三折。 只是,别说是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就算是丁晨这个人,她压根没有一知半解,她根本不知道,他们出来帮助替圣铉城解围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这个代价,她是不是能够付的起。 “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回过神来的陈玉龙,恶狠狠的盯着老和尚说道:“也配在那里大放厥词?” 眼看着胜利在望,半道杀出来个老秃驴,自己又差点着了自己的道,陈玉龙心中憋了一肚子火。 “阿弥陀佛!” 老和尚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说道:“老朽的名号,施主应该没有听说,不过相信施主也是通事理的人,有些道理一时蒙蔽也就罢了,施主可不能一错再错。” 他一脸虚心的说教,似乎陈玉龙的谩骂,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似的。 “草.泥马,我他.妈弄死你个老秃驴!” 陈玉龙心中瞬间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就仿佛听了老和尚的话之后,他的身体里出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自己,一个在劝说他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而另一个在在不停的怂恿着他,让他杀掉眼前这个絮絮叨叨的老和尚。 片刻后,还是后者占了上分,陈玉龙的脸上突然青筋暴起,模样狰狞恐怖的令人发指。 吼完,他居然发了疯一般朝城墙上飞去,似乎真的想要与老和尚一较高下。 “阿弥陀佛!” 老和尚再次弯腰,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悠然说道:“施主,你入了魔障,即可放下心中执念,回头是岸!” 说着,他身上突然升腾起一道道金色的光芒,一声声佛咒宛如嘹亮的歌声,随着那一道道金光,洒落在圣铉城上空。 金光落在陈玉龙身上的时候,他人已经飞掠到了圣铉城城头之上,但他却没有继续向上冲,反而是直挺挺的站在城墙上,没有了动静。 所有人都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梵音也越来越强烈,在这一瞬间,地面上的无数人,都有种无处可归的感觉。 “陈玉龙,他…他死了!” 半晌,不知道谁突然惊叫一声,惊醒了正在聆听自己心中梵音的众人。 众人抬头看向城头,陈玉龙拄着自己的长剑,脑袋低垂,就像是在望着城墙下的土地,而他的双眼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紧闭。 这个时候,天空中的梵音早已停歇,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依旧静静地站在半空中,丁晨与龙一的姿势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真的死了!” “啊!我能动了!” …… 无数人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他们有人惊喜的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动了,也有人惊骇的望着半空中的老和尚,心中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尤其是看到天空中,丁晨与龙一依旧保持着原先姿势的时候,好多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造成眼前这一切景象之人,必然是半空中那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是他的出现,让他们在一瞬间,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也是他们的出现,让丁晨得以苟延残喘。 同样,是他的出现,三言两句居然让陈玉龙莫名其妙死在了圣铉城的城墙上,而且他死的时候很安详,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波澜,与他临死前的狰狞完全判若两人。 虽然没有人知道,老和尚用来杀气陈玉龙的说话功夫,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可是每个人都知道,眼前这个老和尚绝对是个他们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尽管,此地没有人认识他。 当然,内心最震惊的莫过于丁晨与龙一二人,他们本就是达到了很高高度的强者,更加能够体会到老和尚的强大。 他们知道,哪怕是像他们这等价格的高手,老和尚如果想要碾死他们,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甚至有可能,连手指都不需要动。 内心震惊的同时,丁晨心里同样对于老和尚充满感激,他的出现,救了自己一条命。 而龙一则不同,他虽然现在行动不能自主,但是脑子却转的飞快,他不断在想,眼前这个老和尚到底是谁。 并不是老和尚阻止他杀丁晨他不生气,而是他在努力给自己留后路,如果老和尚与他有仇怨什么的话,他今天恐怕必死无疑了。 如果不是他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说不定他早就已经开口求饶了。 夺取圣铉城固然重要,可是他自己的小命却更加重要,至于说,杀丁晨这种事,他现在已经抛到脑后了。 “哎!” 老和尚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何必呢?” 也不知道他是在扪心自问,还是在问其他人。 一步跨出,他人突然来到了圣铉城城头,没有一点点防备的丁晨,居然也跟着来到了城头。 只不过,他依旧保持着斜躺的姿势,怎么看都有些奇怪,不过,却没有一个人发笑。 丁晨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居然恢复了行动能力,他连忙忍着伤痛从地上爬起来,恭声对老和尚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老和尚随手一挥,陈玉龙的尸体居然一堆尘埃,微风轻轻吹过,点点星星的尘埃,便随风飘洒向圣铉城。 做完这一切,老和尚才对丁晨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终成空,都散了吧!” 第五百三十六章 豁悟 翌日。 清晨的阳光,犹如如同暖风一样,为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羞衫。 夺魂山脚下,两道人影正疾步而行。 一男一女,男人脸上还挂着一丝焦急,一丝担忧。 女人轻纱遮面,虽然看不清正脸,可是她那完美的身材,却一览无余。 男人背上还背着一名不省人事的青年。 正是前来夺魂山找鬼医先生,为聂东来治伤的的聂乘风与林北夏二人。 抬头望去,绵延不绝的夺魂山,一眼望不到边。 经过整整一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赶路,他们终于赶到了夺魂山脚下。 “聂大哥,我们到了,我们到了。” 即便是林北夏的心性,此刻也忍不住一阵激动,抓着聂乘风的胳膊,笑的像个孩子。 “是啊,终于到了!” 聂乘风嘴角也泛起了一丝微笑,道:“咱们赶紧上去吧!” 心急如火的他,压根没有注意到林北夏那明媚如阳光的眸子,正含情脉脉的盯着他看。 此时此刻的聂乘风,心里只有自己孩子的安危,那里还能顾得上其他,一个父亲该有的焦虑,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即便他曾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人,但他同样也是一位父亲。 夺魂山的山门,充斥着古老岁月的痕迹,庄严而神圣。 聂乘风二人,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从山脚来到了半山腰的山门前。 “什么人?竟然敢私闯夺魂山!” 二人的到来,自然也惊动了夺魂山镇守山门的夺魂山弟子。 其中一人立马上前盘问。 “小兄弟,在下聂乘风,冒昧造访,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小兄弟莫要计较!” 聂乘风连忙一脸诚恳的说道:“在下此次前来,是想拜访一下百里山主,劳烦小兄弟通传一声。” 他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说话的语气也十分客气。 “拜访我们山主?” 那人一听,立马皱了皱眉,警惕说道:“我们山主不在,几位还是请回吧!” 能够在夺魂山镇守山门,也绝非泛泛之辈,他自然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聂乘风背上的青年有伤在身。 “小兄弟,劳烦通融一下,我们真的有事找百里山主!” 闻言,聂乘风脸色猛然一急。 “我们山主真的不在!” 那人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被一道清脆的声音给打断了。 “出什么事了?” 说话间,一位模样飒爽干练的少女,已经来到了山门前。 少女一头精致的短发,看上去不到二十,身上的红色皮衣,将她那凸凹有致的身材勾勒的如同一副山水画。 尤其是她高耸挺拔的双峰,与浑圆紧实的翘臀,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她看了看镇守山门的青年,又看了一眼聂乘风背上的聂东来,忍不住皱了皱眉。 “师姐,这几个人说是来拜访百里山主的!” 青年只看了一眼少女,就立马通红着脸低下了头,忐忑说道:“我已经告诉他们了,百里山主不在。” 虽然他的年龄比少女大,可是他入门迟,一直称呼少女为师姐。 少女哦了一声,转头看向聂乘风二人,指着聂乘风背上的聂东来,说道:“我看他应该伤的不轻,你们来找百里叔叔,应该是为了给他治伤吧?” 她只是大概看了一看周围的情况,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是的!” 聂乘风连忙点头。 少女沉吟了一会,突然道:“你们跟我来吧!” 聂乘风连忙道谢,少女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夺魂山的宗旨,就是救医治病,不必言谢!” 看到少女领着聂乘风二人进了山门,外面镇守山门的一群青年无不唉声叹气。 “师姐真是太好说话了,怎么什么人说话他都信?” “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姐的为人,她心肠好!” “哎,师姐什么都好,就是心底太善良了。” 看他们的模样,类似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今日的圣铉城,格外的冷清,街道上除了巡逻的侍卫之外,很少见到一个人影走动。 尽管,城门口的血迹,早已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可是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味,让这些生活在这里,早已远离了战火多少年的城民百姓们,到现在还不能适应。 因此,今日的圣铉城,街道上连个叫卖的声音都没有。 城主府。 欧阳明月一行人静静地坐在大殿中,气氛有些沉闷。 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忧郁,虽然昨天的战斗他们赢了,可是他们也损失了好多的兄弟,这让他们每个人的心里,如同装了一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从昨天傍晚回来,他们就一直待在这里,除了布置任务之外,谁也没有外出。 欧阳德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们每个人都过上了绷紧弦的生活,谁心里也没有轻松过。 尤其是这些天死去的兄弟姐妹,更是让他们惦念在心头,如鲠在喉。 同样,他们每个人都很庆幸,在昨天的战斗中,有丁晨与老和尚这样的人挺身而出,否则的话,恐怕如今的圣铉城,早已沦为他人。 目前,这两个人都被留在了城主府,丁晨的一条左臂算是彻底废了,到现在还在养伤。 老和尚呢,则被安排在城主府的偏院里。 欧阳明月对这个老和尚一点都看不透,尤其是他昨天一语喝退隐龙殿那些人的场景,让她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很清楚,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圣铉城城墙上兀自而立的那柄剑,以及他一句都散了吧,龙一那样的高手都忍不住狼狈而逃的模样,深深印在了每个人的脑海里。 他们每个人都记得,龙一逃离前,那一句惊慌失措的原来是你。 再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就仿佛见到鬼一样,恐惧到了极点,能够让龙一这样的高手,都感到无比恐惧的老和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压根没有人知道。 欧阳明月昨晚的时候,同样问过老和尚,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该如何报答他,可是老和尚却说,他并不是帮谁,而是这里有他的故人。 他说他这一次来圣铉城,就是为了看望自己的故人,可却偏偏住进了城主府,至于他口中那个故人,到底是谁,欧阳明月同样一无所知。 可是她觉得,以老和尚这种级别的出家人,应该不会打诳语,既然他说了自己是为了寻故人而来,那应该错不了。 尽管已经在城主府为老和尚安排了上好的房间落脚,可是欧阳明月心里还是觉得有愧。 她为自己不能够报答老和尚拯救圣铉城百姓与水深火热而自责。 可每当她提起这档子事,老和尚总会巧妙的避开过去,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甚至不光是老和尚,就连丁晨的态度,都有些与他相像,欧阳明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如果处理不当,不光她自己心里不是滋味,万一给圣铉城多数一两个这样的敌人,那简直就成了灭顶之灾。 没有办法的他,只好祈求父亲他们能够早日归来,好让自己肩上的担子也歇一歇。 原来她一直以自己是圣铉城的少城主而自豪,甚至很乐意为圣铉城而奔波,可是这一次,她心里却有种深深的疲惫感。 她头一次感觉到管理一座城池,原来也是这么的不易,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尚有欠缺。 这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她以前总是抱怨,父亲不疼她,连抽出点时间陪她都不愿意。 可是现在,她突然有点疼父亲了,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到底是如何一个人孤独的坚持下来的。 昨天夜里,她想了很多,好多以前不懂的事情,似乎也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 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可却不敢哭。 第五百三十七章 左泰 聂乘风二人在少女的带领下,很快就进入了夺魂山,夺魂山的景致特别美丽,花台楼阁,小桥流水,宛如一处世外桃源。 可是,眼前古朴葱翠的怡人景致,聂乘风并没有心思去欣赏。 他一颗心全部扑在了聂东来身上,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带路的少女一路飞驰而行。 尽管少女脚下的速度并不慢,甚至可以说很快,从夺魂山山门到正殿,他们仅仅只有了不到十分钟而已。 但是,就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对于聂乘风而言,就仿佛漫长如几个世纪。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越是近在眼前,越是忐忑不安。 正殿,一群人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看到少女带着聂乘风几人进来,所有人瞬间闭口,纷纷望向他们。 “丫头,他们是什么人?” 为首,一位略显沧桑的中年人站起身来,笑眯眯的看向少女。 “父亲,他们是来寻百里叔叔治病的,我在山门前凑巧遇见,就带他们进来了。” 少女一脸欢快的来到中年人身前,如同一只骄傲的天鹅般,扬了扬洁白的脖子。 “你呀!” 中年人溺爱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才抬头看向聂乘风三人。 可当看清楚聂乘风模样的时候,他却突然楞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左兄,好久不见啊!” 正好,聂乘风也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他瞬间就认出了中年人,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很多痕迹。 可是,左泰的面容轮廓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样子,只不过鬓角多出了几缕白发而已。 “是啊,好久不见了!” 回过神来的左泰,也忍不住苦笑一声,道:“看来如今,我们都老了啊!” 之前,自己女儿带着聂乘风几人进来的时候,由于女儿走在前头,挡住了视线,他并没有看清楚聂乘风的面容,所以也没有在意。 可当看清楚聂乘风模样的一瞬间,他内心的震惊无异于惊涛骇浪,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看到的身影,他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在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聂乘风喊出了一句左兄,他才明白自己没有看错。 他,又回来了。 “父亲,你们认识呀?” 少女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眸子,在左泰与聂乘风二人身上来回扫视,那模样,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特别新奇的事物一样。 这时,大殿中终于有人认出了聂乘风,瞬间忍不住惊呼出声。 “是他——” “这怎么可能?” “太不可思议了,他居然还活着!” 听到大殿中的惊呼,少女的眸子越发明亮了。 “肃静!” 左泰抬手一压,下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可是越来越多的目光,看向聂乘风几人。 “今天就谈到这里吧,大伙儿都回去!” 得到左泰的首肯,一群人很快就离开了大殿,有的时候,目光全都在聂乘风几人身上回望。 有人面色复杂,有人欲言又止,更多的人,也是一脸好奇。 待到他们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大殿中就只剩下左泰父女与聂乘风三人了。 左泰快步来到聂乘风身边,一脸激动的说道:“聂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命大而已!” 聂乘风苦笑不已,将聂东来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聂兄,这位是?” 左泰的目光也顺着他的动作,自然而然落在了聂东来身上。 “这是犬子,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我束手无策,只好带他来这里了。” 提到聂东来的时候,聂乘风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一抹疼惜之色。 这么多年,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也不知道这几年儿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哦?” 左泰面露诧异,仔细一看,聂东来与聂乘风的面容的确有有七八分相似。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大惊,按理来说,以聂乘风的实力,有他在身边,聂东来怎么可能受伤呢? “左兄,既然你在这里,不妨给犬子先诊断一下伤势。” 左泰的医术,聂乘风还是挺相信的,虽然不及百里长风,可是放眼整个江湖,绝对是一等一的存在。 虽然说他不知道左泰能否救治聂东来,但是试一试终归没错。 “这个好说!” 左泰也不推辞,直接抬手去查看米粉你拉个的伤势。 尽管,一旁的少女心里对于聂乘风几人的身份好奇不已,甚至都有好几次欲言又止,可她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聂乘风与林北夏,也是一脸忐忑的盯着左泰,心中七上八下,如同有许多蚂蚁在爬。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左泰脸上非但没有露出轻松之色,反倒是神情越来越严肃了。 良久之后,他才收回手,聂乘风连忙焦急的问道:“怎么样左兄?” 不光是聂乘风,就连林北夏与少女都是一脸迫切的看着他。 左泰的医术,林北夏或许不清楚,但是少女作为他的女儿,自然十分清楚,不要说世俗江湖,即便是放眼整个夺魂山,他的医术绝对能够排进前三。 但是此刻,却见父亲一脸愁容,少女心中不免有些震惊,能够让父亲露出这种神情,那就说明聂东来的伤势非同小可。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左泰缓缓摇了摇头,道:“不瞒聂兄,我也不敢肯定。” 尽管他在聂东来身上,探查到了一丝端倪,可是他却不敢告诉聂乘风,而且就算是他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那怎么办?” 聂乘风彻底慌了,如果连左泰也瞧不出端倪的话,那自己这趟夺魂山不是白跑了? 毕竟,他已经从守山的青年口中得知,百里长风压根不在夺魂山。 他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作为一名父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遭罪,却无计可施,他心如绞痛。 “聂兄莫慌,唯今之计,只有请我师弟亲自瞧瞧了。” 左泰叹了一口气,如果他心中所想被证实,那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百里兄不是不在夺魂山嘛?” 聂乘风一愣,刚刚在山门前,青年分明说百里长风并不在夺魂山,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对啊父亲,百里叔叔不是不在夺魂山嘛?” 这时候,就连少女都被搞蒙了。 左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并不是不在,而是他受了很重的伤,我将消息隐瞒了下来。” 百里长风是五天前回的夺魂山,回来的时候已经丢了半条命,这件事原本只有两个人知道,左泰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消息就是他封锁下来的,就连自己的女儿他都没有告诉。 “什么?百里叔叔受伤了?” 少女听到父亲的话,瞬间脸色大变,眼眶通红。 在夺魂山,除了父母之外,只有百里长风与她最亲,最疼她,在她心里,一直将百里长风当做自己的父亲一样敬重。 如今听闻他受了重伤,少女心里难受的要命。 “父亲,百里叔叔现在人在哪?” 都不等聂乘风发问,少女率先一脸焦急的开了口。 左泰犹豫了一会,道:“走吧,我带你们去见他。” 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将百里长风的行踪说出来,可是聂乘风不是别人,他不光对自己有恩,对百里长风同样有恩。 如今,聂乘风的儿子有难,他理应尽力救治,如果换做是百里长风,恐怕也会这么做。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将此时隐瞒下来,将来一旦被百里长风知道,他肯定会埋怨自己的,索性还不如直接让他自己来决定。 更何况,如果正如自己心中所想,聂东来到底能不能救治,还是两说。 第五百三十八章 再见 在左泰的带领下,聂乘风一行人出了大殿,但却并未朝外面走去,反而是朝着一旁的侧殿而行。 穿过一条古朴的长廊,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气势宏伟的假山,架设在一汪清溪之上。 这一汪清溪聂乘风知道,从夺魂山山顶一直通向山脚位置,最终与夺魂山脚下的河水交融汇聚在一起。 眼前的假山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假山,更加像是一座四通八达的迷宫,一眼望去,有很多弯弯绕绕的通道。 不过令聂乘风奇怪的是,一路走来,路上居然未曾见到任何守卫,不过想想也是,这里是夺魂山核心位置,压根用不着守卫。 走过清溪小桥,几人直接来到假山入口,左泰在假山入口处的一块岩石上轻轻旋转了一下,一阵咔嚓声过后,一条漆黑的通道突然出现在了几人脚下。 这条通道与假山的通道截然不同,而是一直向着清溪下方而去。 除了入口的位置有些亮光之外,向下几乎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亮光。 “走吧!” 左泰招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率先顺着一阶阶青石台阶,向下面走去。 聂乘风几人没有犹豫,直接跟着走了下去,等到他们进去之后,假山入口的石门再次闭合。 这条漆黑的通道,除了左泰手中微弱的火光之外,看不到任何一丝光亮。 “父亲,这是什么地方?” 左泰身后,少女满心好奇的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夺魂山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左泰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并没有解释,只是轻声说了句:“小心脚下。” “哦!” 少女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借着微弱的火光,不断地打量着周围。 只可惜,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注定什么也看不到,事实上,这里除了青石台阶,什么也没有。 不过,聂乘风却在这里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那并非他们的脚步声,而是涓涓流水声。 听到这个声音,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心中突然一惊。 一行人大概向下走了十分钟左右,终于来到了平坦之处,这是一座宽阔的走廊,不同于之前台阶的黑暗,走廊里灯火通明。 周围墙壁上,燃烧的火把把走廊的全部轮廓都照映了出来。 平整的青石板地面,十分整洁干燥,就仿佛每天都有人打扫一样。 只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同于地面的阴冷,那种感觉,就仿佛黑夜中的一缕凉风,虽然微弱,却让人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根据聂乘风推算,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至少应该在夺魂山大殿底下,百米以外的深度。 这样的深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应该与夺魂山的山门位置持平了。 左泰又带着他们七拐八弯走了约摸十分钟,众人终于来到了一处石门前。 左泰伸手扣动石门侧面的机关,在一阵咔咔声中,石门终于缓缓升起。 “唰!” 一道雪亮的剑光,犹如黑夜中的璀璨,突然向众人奔袭而来,快到令人反应不过来。 “是我!左泰!” 左泰似乎早就有心理准备,不慌不忙的轻喝了一声。 听到他的声音,那道剑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快的剑!” 林北夏忍不住皱了皱眉,轻声惊呼,一旁的少女,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刚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一剑,快到根本让她无法反应,如果不是左泰出声,恐怕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连聂乘风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他脸上就出现了一丝明悟。 石门终于彻底打开,众人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这是一座并不大的地下暗宫,一点也不豪华,里面摆放着一张床,床上坐着一道人影。 众人进来的时候,他也缓缓抬起来头,那是一个脸上全无血色的老人,抬起头,似乎废了他很大的劲,让他有些气喘。 “百里叔叔!” 少女率先跑了进去,来到老人身旁,一把扶住他,满脸疼惜的问道:“百里叔叔,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说话的同时,眼泪一直都在眼睛里打转。 百里长风艰难的抬起手,溺爱的摸了摸少女的头,道:“丫头,叔叔这不好好的嘛?看到叔叔这副模样,有没有吓到你呀?” 少女使劲摇了摇头,道:“没有,不管什么样,你都是灵儿的百里叔叔。” 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左泰几人也走了进来。 聂乘风也抬头看向床上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道:“怎么伤的这么重?” 百里长风的样子,看得让他有些唏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作为医道第一人的鬼医先生,居然有一天会以这样一副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想到,咱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百里长风同样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苦涩道:“早就耳闻,你还活着,虽然我心里同样希望你还活着,但说实话,我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怎么?还怕我笑话你不成?” 聂乘风笑了笑,道:“都是有过一半人生的人,何必那么扭捏呢?” “一半人生怎么了?” 百里长风冷哼道:“一半人生你还看我笑话?再说了,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一丁点样子?” 聂乘风嘿嘿笑道:“当然已经过去了,提它作甚?能活着就不错了。” “对了,你的伤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十分随意,就仿佛是浑然不用在意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百里长风叹了口气,道:“哎,一言难尽啊,如果不是我医术还行,恐怕早就已经挂了,还能不能见到你,就是两说了。” “对了,你寻我是什么事?” 他不说,聂乘风也不问,他指着刚刚被自己放在一旁的聂东来,说道:“东来,我儿子,你是知道的,也受伤了,我看了,查不到原因,只好来找你了。” 百里长风一说,他才记起来正事,不然的话,刚刚都差点忘了聂东来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阴煞 “亏你还能想得起我!” 百里长风随意笑了笑,似乎有些抱怨,随即挣扎着准备起身,少女连忙伸手搀扶。 她一边扶起百里长风一边问道:“怎么,百里叔叔,你们都认识?” 之前在大殿的时候,聂乘风与他父亲的交谈,就让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尤其是大殿中那些人的骚动,更让她对聂乘风的身份好奇了,可是在大殿的时候,她虽然问了,但是父亲左泰却什么也没告诉她,她一直都在压制着自己内心的好奇。 如今,看百里长风与聂乘风同样随意而谈,而且看那模样,似乎他俩相谈,比聂乘风与自己父亲交谈更加亲近,聂乘风与自己父亲谈话的时候,好歹表面上也是称兄道弟,可是与百里长风交谈,他们连称呼都可以不带,她心中的好奇再也压抑不住了。 “丫头,你父亲没跟你介绍?” 百里长风笑着看了一眼少女,又看了一眼左泰。 少女瘪了瘪嘴,道:“没有!” 左泰也讪讪一笑,道:“忘了!” “丫头,这位是你聂叔叔聂乘风,你应该听过的!” 百里长风指着聂乘风对少女介绍了一下,又指着少女对聂乘风说道:“她是我师兄左泰家的丫头,左灵儿。” 他与左泰并非真正的师兄弟关系,因为左泰并非是百里长风师傅的真正徒弟,只不过是他师傅半边天身边的药童而已。 但是,左泰为人热心,以前没少帮主百里长风,百里长风也就一直以师兄称呼他,久而久之,他们越来越亲近了,称呼也就习惯了。 介绍完之后,这才将手搭到了聂东来手腕上,查看起了他的伤势。 “聂叔叔?” 左灵儿愣了愣之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扑棱着一双大眼睛,瞄着聂乘风,吃惊问道:“你就是聂乘风聂叔叔?那个被称为江湖第一人的圣笔铉剑?” 殊不知,她的内心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聂乘风的大名,她又何止是听过?那可是她最敬佩的人,没有之一,也是江湖上无数人仰慕的对象。 可以说,在几年前的江湖中,恐怕没有人没听过聂乘风的大名。 只是,左灵儿怎么也没想到,传闻中的圣笔铉剑,居然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之人。 “怎么说话的?” 左泰在她头上赏了一个暴栗,呵斥道:“你个没大没小的野丫头!” 聂乘风则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我是聂乘风。” “哇,真的是你啊聂叔叔!” 左灵儿压根顾不上额头的疼痛,直接来到聂乘风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满眼冒着星星说道:“聂叔叔,你可知道,你可是灵儿最崇拜的人。” 她虽然出声在夺魂山这个医道势力,可是她最喜欢的却并非医道,而是武学,所以左灵儿对聂乘风的崇拜程度,甚至超过了百里长风与她父亲。 说罢,她又将大眼睛放在了林北夏身上,一脸好奇的问道:“聂叔叔,这位是?” 百里长风抬了抬头,刚想介绍,却见林北夏主动伸出了手,笑道:“灵儿姑娘,我叫林北夏。” 左灵儿是个自来熟,性格十分开朗,加上她在山门口帮了聂乘风,林北夏对她的感官非常不错。 “北夏阿姨,原来是你!” 左灵儿一双吃惊的大眼睛,来回打量着林北夏,道:“北夏阿姨,你可真漂亮。” 她的确没有想到,跟在聂乘风身边,安安静静的这个女人,就是林北夏,林北夏的名头虽然赶不上聂乘风响亮,可是却同样早已甚传江湖。 尤其是她作为一个女人,能够以十剑之一闻名江湖,让左灵儿对她特别好奇。 “灵儿也很漂亮呀!” 林北夏微笑着说道,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看一眼聂乘风。 只可惜,聂乘风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聂东来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让林北夏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北夏阿姨过奖了,灵儿怎么可能跟北夏阿姨比呢?” 看到林北夏的眼神,精灵古怪的左灵儿自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拉着她到一旁拉话去了。 “东来的伤怎么样?” 聂乘风见百里长风半晌也不说话,心里着急的不行,如果连百里长风都没有办法的话,恐怕自己这个儿子就完了。 一旁的左泰同样将目光放在了百里长风身上,只不过他的眉头皱的很深,之前他已经查看过聂东来的伤势了,心中多少有点底。 在他们的注视下,百里长风中午收回了手,看在床边上,盯着左泰问道:“师兄,东来的伤你已经看过了吧?你怎么看?” 左泰看了一眼聂乘风,道:“师弟,依我所见,东来应该是中了阴煞拳,不过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证,毕竟,阴煞拳在江湖中已经失传很多年了,这也是我带聂兄来找你的原因。” 阴煞拳是江湖上一门很邪门的功夫,是由百年前的一代江湖奇人阴煞老人所创,这种拳法并不霸道,但却阴狠毒辣。 一旦有人中了阴煞拳,中拳之人会被拳中阴煞之力蚕食不断生机,直到生机耗尽而亡,最主要的是,一旦中招,阴煞拳中的阴煞之力,压根没有办法排出体外,因为这种阴煞之力,会直接融入人的血液当中。 就连阴煞老人自己,也没有研究出破解之法,百年前,阴煞老人就是因为阴煞拳而得罪了整个江湖,被江湖武林群起围攻而亡。 不过那一战虽然成功杀掉了阴煞老人,但是江湖武林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前前后后有一百三十五名江湖高手战死。 其中一百零三人是直接被阴煞老人杀死,剩下的三十二人,全部都是中了阴煞拳,最终被阴煞之力蚕食而亡,他们三十二人,可全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自从阴煞老人战死之后,阴煞拳就失传了,谁也没想到,它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重出江湖。 “什么?阴煞拳?” 听到左泰的话,聂乘风的身体直接忍不住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 就连林北夏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左泰。 他们怎么可能会没有听说过阴煞拳呢?百年前江湖中的那场大战,差点断送了整个江湖武林全部高手。 勉强稳住身影,聂乘风将希冀的目光投向百里长风,他多么希望是左泰看错了,因为阴煞拳就意味着无药可救,意味着聂东来的结局已经注定。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百里长风缓缓点了点头,道:“东来所中的,的确是阴煞拳!” 听到他的肯定,聂乘风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直接一头向地面上栽去,还好林北夏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聂大哥,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 看到聂乘风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打湿了面巾。 百里长风叹了一口气,看着聂乘风道:“如果不是因为这孩子之前吃了上好的疗伤药,再加上他体内有两股浑厚内力的加持,恐怕她早就已经死了。” 聂乘风咬着嘴唇,强打起精神问道:“那…还有救嘛?” 百里长风想了想,道:“难,不过好在他所中的阴煞拳,还没有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用拳之人应该是半路出家,并未真正领悟其中的精髓,总算还有一线希望。” “有希望就好,有希望就好!” 聂乘风从林北夏坏中挣扎着站起来,看着聂东来的眸子,充满了慈爱。 对于他而言,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绝不肯定放弃。 “师弟,真的有救?” 一旁的左泰,眉头皱的更紧了,相对而言,他比聂乘风与林北夏更加清楚阴煞拳的威力。 百里长风苦笑一声,道:“有救也得救,没救也得救。” 这是他作为江湖医道第一人的担当,同样是他作为江湖医道第一人的责任,救死扶伤本就是他的己任,更何况对象还是聂东来,是聂乘风唯一的子嗣。 第五百四十章 压制 “可是你的伤?” 左泰一脸紧张的看着他,百里长风的伤,或许别人不清楚,可是他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不是百里长风本就是医道高手,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碍事,我自己的伤,自己最清楚,始终不必担心。” 百里长风抬手打断他,向一旁的角落里看了看,道:“弱谷,拿还天丹来。” 他一开口,聂乘风与林北夏、左灵儿三人的目光也跟着来到了屋子角落,借着火光,只见角落里什么也没有。 只有左泰没有回头,依旧一脸担忧的盯着百里长风。 就在聂乘风三人皱眉不解的时候,一道人影突兀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出现的毫无征兆,就像是突然凭空出现在那里。 就在林北夏与左灵儿错愕的时候,聂乘风却突然皱了皱眉头,因为刚刚他们几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出现了一道快到极致的惊艳剑光。 而这个屋子里,百里长风明显身受重伤,那一剑明显不是出自他手,也就是说,这个屋子里除了百里长风之外,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人。 可是,令聂乘风惊讶的是,他从进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感知到此人的存在。 在几人的注视下,那人一步就来到了聂东来身旁,伸手在聂东来身上一点,一颗圆润的丹药,就被他融入了聂东来口中。 一切动作一气呵成,速度之快,让人反应不过来。 等他做完这一切,众人才看清他的面容,此人中年模样,冰冷的眸子不含一丝感情,但却相貌平平,方方正正的国字脸,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冰冷的如同他的眸子一样。 在他手里,握着一柄黑鞘长剑,一身与剑鞘同种眼色的黑衣。 可是当看清此人模样的时候,聂乘风却突然大吃一惊,连忙起身道:“林弱谷,你是…林弱谷?” 也难怪他如此吃惊,林弱谷此人本应该是七年前已经死了的一个人,没想到他却能够在这里再一次见到他,怎么能叫聂乘风不吃惊? 闻言,林弱谷才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没想到多年未见,圣笔铉剑依旧还记得在下,在下荣幸之至。” 哪怕是面对聂乘风这个曾经的江湖第一人,林弱谷依旧表现的很平静冷淡,似乎这天下任何事情,都不能入得他的眼,让他的神情发生一丁点变化。 “要想不记得你都不行啊,你可是第一个敢明目张胆行刺我的人,而且还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 聂乘风随意笑了笑,道:“你活着就好,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这还是多亏了鬼医先生,否则的话,在下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林弱谷看了一眼床边的百里长风,依旧冷冰冰的说道:“至于说行刺你那件事,你就别再拿来涮我了,只不过是我当时不知天高地厚而已,说来,当时如果不是你手下留情,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当年之事,也算是给当时年轻气盛的他,上了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到现在想来,他都感觉有些惭愧。 原本,他就是一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不过,由于他心高气傲,他杀人有自己的原则,在江湖中也算是赫赫有名。 作为曾经江湖杀手榜第一的他,有两不杀,一不杀妇孺,二不杀弱小。 虽然当时的他,名气在江湖中比不上聂乘风,可是他向来并不服聂乘风,所以当有人出钱要求他刺杀聂乘风的时候,他就果断答应了。 何况,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比聂乘风差。 那一次刺杀聂乘风,他并没有像其他杀手一样原则暗杀,而是光明正大的挑战了聂乘风。 也是那次挑战,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与聂乘风的差距,纵然他心比天高,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与聂乘风之间,还是存在不小的差距。 那一战,他与聂乘风整整缠斗了半天时间,可最终他还是输给了聂乘风,但是聂乘风却念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并没有杀他,而是放了他一条生路。 但是,那一战他受了很重的伤,以至于他最后差点被人杀死,也是他销声匿迹之后,能芙蓉才逐渐崭露头角,成为了新一代江湖第一杀手。 “你能够光明正大与我一战,足以说明你够光明磊落,如果你当时选择暗杀的话,恐怕结局就不一定了。” 聂乘风笑道:“所以说,并不是我手下留情了,反而是你并未尽全力。” 作为杀手,最大的优势就是暗杀,林弱谷能够光明正大与他一战,他本身就没有全力以赴,因此,那一战他从一开始,本就占了上风。 “输了就是输了,哪有那么多借口。” 林弱谷平静的说道:“我林弱谷并非那种输不起的人,当年一战,本就是我欠了你一个恩情,所以你不需要觉得愧疚。” 他自然知道聂乘风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当年发生的一切,他压根心里没有怨恨过任何人,包括聂乘风。 只不过,聂乘风因为他差点被杀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因为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出事,是因为当时与他一战后受伤才导致的。 这件事,他当初就听百里长风提起过几次。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聂乘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当初,他以为林弱谷死了,为此还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见到林弱谷没事,他心里的这个疙瘩也就消解了。 虽然聂乘风对他很热心,可是当林北夏看清楚林弱谷的身影之后,面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只不过由于面纱遮蔽,林弱谷压根看不到。 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百里长风已经在聂东来身上的各个经络处拍了很多下,直到将自己累的满头大汗为止。 “行了,我已经用还天丹尽量压制他体内的阴煞之力了。” 斜靠在床头,百里长风用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道:“从现在开始,每隔一天替他输入一些内力,缓解他体内阴煞之力蚕食的空缺,等我再好好研究一番,看能不能彻底根除他体内的阴煞之力。” 说话的时候,他显得很吃力,甚至还忍不住咳了几下。 “你怎么样?” 听到百里长风这么说,聂乘风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下。 “放心吧,还死不了。” 百里长风苦笑着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命硬着呢,要不然的话,也活不到现在。” “少跟我打马虎眼。” 聂乘风扶着他坐好,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按照你的实力,怎么会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他实在是想不通,百里长风的武道天赋虽然不是特别突出,可是他的实力并不差,再加上他是闻名江湖的鬼医先生,按理来说在当今江湖中,应该没有人愿意得罪他才是,毕竟,百里长风身后站着的可是夺魂山这座大庙,相当于江湖医道。 得罪了百里长风不就等于得罪了江湖医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愿意冒这个风险呢? “是啊百里叔叔,到底怎么回事嘛?你怎么会被人伤成这个样子呢?” 一旁的左灵儿,也立马靠了过来,水嫩的小脸蛋上尽显关切。 对于她而言,百里长风就像是父亲一样的亲人,如今看到百里长风这副模样,她心里别提有多疼了。 更何况,他可是清楚的很,百里长风的人情世故向来特别好,江湖中想要讨他欢心的人多如牛毛,又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 “此事,一言难尽啊!” 百里长风叹了一口气,嘴角泛起了苦涩,这让一旁,原本面色冰冷的林弱谷,身上冷不丁浮现了一缕杀气。 一瞬间,众人都感觉到,浑身气温骤然下降,身上立马出现了一丝寒气。 百里长风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不管是什么人对他下的毒手,林弱谷心中发誓,都绝不会放过此人。 第五百四十一章 囚天 “哎呀,百里叔叔,那你倒是说呀!” 左灵儿气的撇了撇嘴,气的脸蛋鼓鼓的。 “对啊,你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聂乘风同样附和出声,他跟百里长风也算是老交情了,看到他落得如此下场,聂乘风心里很不是滋味。 此时,就连左泰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好奇,虽然百里长风受伤之事,他一直都知道,可是当初他回来的时候,左泰也问过他事情屈委,百里长风怎么也闭口不提。 因此,百里长风到底是如何受的伤,他也不是很清楚。 “还记得囚天这个人吗?” 百里长风叹了一口气,望着聂乘风说道:“他脱困了。” “什么?囚天脱困了?” 聂乘风突然惊呼一声,眸子里闪烁出令人窒息的冷芒,道:“你的意思是,你身上的伤是败他所赐?” 囚天,这是一个连聂乘风都不愿意想起的名字,因为他是一个疯狂如魔一般的人物。 囚天成名的时间,比聂乘风他们都早,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是江湖中人敬人畏的存在了。 囚天本名并非叫做囚天,而是叫上官霸天, 此人的一生,同样充满了传奇色彩,幼年便丧父丧母,成了一名孤儿,到处流浪,后来,幸得他师傅收留,这才得以填饱肚子存活下来。 加上他在武道一途的天赋惊艳绝才,不到十五岁,就已经成为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少年高手。 二十岁的时候,一人一剑挑遍江湖高手,轻松将江湖第一剑的名声收入囊中,可以说,那个时代,是属于囚天一个人的时代。 就在所有人对他倾慕不已之时,他却做了一件让全江湖,都愤怒唾弃的大逆不道之事,成名以后,他便亲手杀了那个养他育他的师傅,娶了自己的师娘为妻。 从此,让他的名声在江湖中彻底变得臭名昭著,所有人都在口诛笔伐他们的大逆不道与有悖伦常。 不过,他却对此置之不理,与自己的师母过着人人羡慕的二人生活,久而久之,江湖中便多出了声讨他师母不知廉耻之类的闲言碎语。 上官霸天可以不在乎外界的闲言碎语,可是他的师母却没有办法对这些闲言碎语置之不理,毕竟她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上官霸天名义上的师母,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妻子,这种事情本就被江湖所不容,更何况天天面对满江湖的口诛笔伐,她如何能一笑置之? 最终,她忍受不了这些江湖流言蜚语,选择了自尽。 自那以后,上官霸天变了,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他不仅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囚天,而且还将自己妻子的死,迁怒到了江湖中那些道闲语碎的人身上。 他认为,就是这些人的闲言碎语逼死了自己的妻子,打那时候起,一颗复仇的种子,在他心中慢慢发芽成长。 虽然事实本就如此,可是江湖武林又有谁会看得清呢?更何况,是上官霸天与其师母先做了有悖伦常之事。 陪伴了亡妻一个月之后,上官霸天离开了,临行之前,他在亡妻坟前发了一个毒誓,他要囚了这天,让这天下以他为主,让这天下江湖中那些满口仁义道德闲言碎语之人,尽数匍匐在他的脚下俯首称臣,以告慰自己亡妻之灵。 满腔悲愤的他,已经全然不顾亡妻留下来的遗书,忠告他勿要与江湖武林为敌的遗愿,他就是要与江湖武林为敌,让他们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妻子的死亡,成为了彻底压倒他信念的稻草,他发誓要用鲜血染红江湖半边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之后的江湖武林,更是在他的一手操纵下,彻底化作人间炼狱,囚天的手段粗暴直接,但却十分管用。 他只有一个原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仅仅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那个曾经江湖人人敬畏的江湖第一剑,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遭到江湖武林群起而攻之。 可是,江湖中所有人都低估了囚天的厉害,原本他就江湖中名副其实的第一剑,加上妻子的死亡,更是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化心魔为力量,彻底封魔。 那时候的他,在江湖中压根无人能敌,明目张胆的大肆屠杀那些反对他的声音。 那场所谓的诛魔之战,足足持续了五年之久,那也是江湖中各大势力门派,最团结的一段时光。 江湖中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每个人都以诛杀囚天为己任。 而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囚天一手促成。 五年后,聂乘风也顺利成长了起来,一身正气的他,自然也就加入了这场诛魔之战,约战囚天于北岭雪峰。 那一战,两天天之骄子,连续大战三天三夜而力不衰,那一战,北岭雪峰苍茫雪山皆消融,那一战,北岭脚下雨雪三日而不止。 三日后,两大天骄仰天笑,身栽雪山谈笑中,惺惺相惜无不言,只恨相见时太晚。 也就是那天,聂乘风终于从囚天口中,得知了他之所以要杀自己师傅,甚至抛却世俗眼光,娶自己师娘的根本原因。 那是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缘由,更是囚天心中永远都不愿意提及的痛楚。 原来,囚天的师傅之所以救他,不过是想把他当做自己练功的炉鼎而已,而并非他真的有那么好心好意。 只不过,囚天的运气比较好一点,因为与他一同被他那个师傅救走的还有一人,这个人就是囚天后来的师娘。 开始的时候,他师傅将他们二人同时收为弟子,同样也要求他们二人每隔一个礼拜,就轮流去侍奉他一次。 起初,不知情的两个年少无知的孩子,还以为是自己遇到了一名好心人,对其感恩戴德,同样也帮着师傅干各种各样的杂活,多苦多累他们内心都是高兴的。 直到第二个礼拜,轮到囚天去侍奉他的时候,才知道他所谓的侍奉到底意味着什么,哪怕他当时奋力反抗,也没有挣脱被那个他名义上的师傅残害的现实。 怪不得自从一周前,与自己一起来的那个少女,在侍奉过师傅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囚天这才知道,她肯定遭受过与自己同等的待遇了。 从那时候起,囚天就开始恨起了自己的师傅,因为他那个所谓的师傅,不仅仅是个男女通吃的变态,甚至都不能算是个人。 他连禽兽都不如。 这样的日子,囚天一过就是三年,这三年时间里,他受尽了百般折磨,可他却硬生生咬牙坚持了下来。 因为他心中有个信念,他一定要杀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禽兽师傅。 三年里,他师傅以同样的方式,带回来过很多弟子,而他们,几乎都被他师傅活活折磨至死,只有囚天与少女两个人活了下来。 或许,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 第四年谷雨时节,他师傅突然提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他要娶少女为妻,此时的他已经四十多岁,而少女才十三岁,可想而知他到底畜生到了何种境地。 他们新婚之夜,囚天逃了出来,他有的时候,告诉少女,让她一定要活下去,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来救她。 从此以后,囚天开始了流浪江湖的旅途,遭受了太多苦难的他,就如同一颗彗星一样,很快在江湖中锋芒毕露。 直到他成为了江湖第一剑,他才回去,亲手手刃了自己的师傅,将女子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出来。 他很庆幸,女子还活着,可是她的心已经死了,为了不让她自尽,囚天娶了她,原本他以为这样,他们就可以相互扶持着走完一生,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女子却被江湖中的流言蜚语给杀气了。 就这样,囚天变了,变成了江湖中人人唾弃的大魔头,可是他不在乎,他发过誓,一定要让逼死女子的人付出代价。 知道了真相的聂乘风,对他起了怜悯之心,他是个可恨之人,但不可否认,他是个可怜之人。 这样的囚天,让聂乘风没有办法对他下杀手,更何况,他们谁也杀不了谁。 在聂乘风的劝说下,囚天决定重新做人,他主动要求聂乘风将自己囚禁于北岭脚下,他想要借此来消除自己的心魔。 原本,这是一件令所有人都高兴的事情,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彻底将这一切的情景彻底打破。 同样,令囚天彻底化魔。 第五百四十二章 讨债 原本聂乘风以为,囚天被关押在北岭脚下,进行自我忏悔救赎,算得上是最完美的结局。 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即便是囚天已经诚心悔过,那些江湖武林之人,也压根就没想过放他一条生路,更别说是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了。 而他们之前之所以答应,不过是因为他们自己没有办法抓住囚天,借聂乘风之手来让他就范罢了。 囚天被收押之后,很快就遭到了刺杀,索性他命大,死里逃生躲过一劫。 聂乘风闻讯之后震怒,质问过那些想要囚天死的人,究竟是何居心,可是他们的言辞却相当一致,所有人都认为,囚天是逆师邪魔,死不足惜。 聂乘风这才明白,那些平日里义正言辞的家伙,原来是拿自己当枪使。 这件事的发生,也让年轻气盛的聂乘风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为了防止那些人再次残害囚天,聂乘风便在囚天被关押处,设下了一套防御阵法,将里外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他也曾找囚天谈过这件事并非是他的意思,可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囚天,又怎么会相信他呢? 囚天一口认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聂乘风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博取自己的同情,从而除掉自己。 而聂乘风则因为心中有愧,便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希望他能够在阵法的庇佑下,不受干扰诚心悔过。 时间总能冲淡一切,久而久之,江湖中很多人忘记了囚天这个人,不过,聂乘风并没有望。 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看望囚天,顺便给他带些酒水,只可惜,囚天并不领他的情,他觉得聂乘风不过是惺惺作态。 这种日子,一直就这样持续着,虽然期间囚天想过无数种办法,想要逃离,可是有聂乘风在,他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直到七年前,聂乘风出事,囚天终于看到了希望。 百里长风点了点头,道:“相比于以前,现在的他,更加深不可测了。” 以前囚天被关押的时候,百里长风曾经见过他,而且不止一次,那时候的囚天最起码还有喜怒哀乐,可是,现在的囚天,给他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狂。 在他的身上,你看不到任何一丁点喜怒哀乐,有的只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狂妄。 面对他的时候,给人一种临身深渊的感觉。 “他现在在哪?” 聂乘风丝毫不怀疑百里长风的话,囚天绝对是个奇才,虽然半生坎坷让他走错了路,可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可能会原地踏步呢? 逆境,才是成长最好的动力,这一点,他自己深有体会。 “我也不知道,这次是他主动找的我。” 百里长风摇了摇头,道:“不过,他并没有对我下杀手,否则的话,以他的实力,我恐怕就回不来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聂乘风,道:“他说他是来讨债的。” “讨债?我也想到了。” 聂乘风苦笑一声,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百里长风,突然心中一动,伸手道:“我看看你的伤势。” 闻言,百里长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躲过他的手,笑道:“我是医者,自己的伤势自己最清楚不过了,放心吧,我没什么大碍,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聂乘风见其言辞闪烁,放心心一沉,不由分说手搭上了其脉门,随即脸色大变。 “他居然将你的修为打落到了玄境?” 聂乘风咬了咬牙,愤道:“他就算来讨债,也不该对你出手,你又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他怎会如此对你?” 他心中有些不解,有些愤怒,囚天就算是脱困来讨债,怎么也不该讨到百里长风身上才是,因为百里长风与他并没有任何仇怨。 非但如此,囚天那次在羁押之地,遭人暗算之后能够大难不死,甚至还多亏了百里长风,如果不是百里长风当时帮他,他能不能挺过鬼门关,还是另外一回事。 “他说这是为了我好!” 百里长风苦笑一声,道:“原本他打算废了我的修为,可是又害怕废了我的修为,我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才将我的修为打落。” “岂有此理,没想到他已经到了如此不可理喻的地步,怎么说你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居然恩将仇报,到底是何居心?” 聂乘风一脸铁青,狠狠一拳砸在了墙壁上,将墙上砸出一个深坑来。 什么为了别人好,简直是狗屁不通,为别人好还要打落别人的修为?什么狗屁逻辑。 一旁的左泰等人,也是一件愤慨,在他们看来,这个囚天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再怎么说,百里长风都对他有恩在先,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的恩人呢? 百里长风却淡淡说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既然聂乘风已经看出了他的伤势,他也就没必要隐瞒什么了,只好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百里长风自从上一次离开圣铉城之后,他走了很多地方,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去找寻自己的亲生兄弟百里长生。 不知怎么的,这几年以来,他心中总是有一种预感,他感觉百里长生应该尚在人世。 就好像他一直都觉得,聂乘风没有死一样。 可是,他走了很多地方,却始终没有打听到任何线索,为了寻找百里长生,他不得已与林弱谷分头行动。 没想到,就在前几天,他在返回夺魂山的途中,经过卧龙山的时候,在哪里遇到了囚天。 在哪里,囚天请他喝了一顿酒,两个人就像是老朋友一样,聊了很多事,有过去有当下。 就在百里长风以为囚天已经回心转意,心底为他高兴之时,囚天却突然说了一句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你当年于我有恩,我并不想伤害你。” 说着,囚天扔掉已经空了的酒坛,重新搬来一坛酒,给他们各自斟了一杯,自顾自边饮边道:“你知道吗,这个江湖上,能够让我敬佩的人并不多,但你百里长风绝对是其中一个,因为你当得起一名医者。” “可正因为你当得起一名医者,所以你注定会阻挡我的脚步。” 起初,百里长风并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由皱眉问道:“酒也喝了,旧也续了,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囚天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你知道嘛?这次脱困,我只为讨债而来。” 百里长风当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本他以为囚天改过自新了,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为了讨债而来。 他忍不住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于情于理,囚天在他身上应该没有任何债来讨,只是他不明白,囚天为什么会突然找上自己,而且还跟自己说了一大堆自己似懂非懂的话。 “我既然不想伤害你,就只好将你置之事外了。” 囚天淡淡一笑,道:“你是医者,见不得苦难,这一点我懂,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 说罢,他突然起身,对着百里长风躬了躬声,说道:“对不起,想要不为难你,就只好委屈你了。” 就在百里长风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他体内传来,很快,他就感觉自己的修为直线下降,直到停留在了玄境为止。 “你在酒里下毒?” 百里长风一脸愤怒,他很快就想到了酒水有问题。 “不,不是毒!” 囚天却摇了摇头,道:“只不过是加了一些降功散而已。” “降功散?” 百里长风顿时明了,怪不得他作为医者,并没有发现酒水有问题,因为降功散并不是毒。 “你是鬼医,如果下毒的话,能够瞒过你的眼睛?” 囚天随意笑道:“更何况,我并不想加害你,我为什么要给你下毒?” “那你?” 百里长风极怒。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囚天打断了,他道:“你是聪明人,应该能够想通这一切的。” 说完,囚天就离开了,而百里长风则被他命人送回了夺魂山。 聂乘风等人听完百里长风的讲述,全部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很是不理解囚天的这种做法。 第五百四十三章 难题 “按照他的说法,那个什么囚天应该并不想伤害百里叔叔才对呀!” 左灵儿偏着头,道:“那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这人是不是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她虽然聪慧,但终究还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这种事情又怎么能想得通? 只是在心里暗暗恨上了囚天这个人,在她看来,囚天是那种狼心狗肺之辈,对自己恩人都下得去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里是脑子的问题,依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 左泰一脸愤愤的说道:“虽然我并没有见过你们说的这个人,可是他曾是江湖武林公认的邪魔外道,而且还是欺师灭祖的那种,能是什么好人?” 左灵儿怒道:“那他也不能不顾江湖道义吧?再怎么说百里叔叔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江湖道义?” 左泰噗笑道:“邪魔外道要是讲江湖道义,那还算什么邪魔外道?” 他这一生,所有心神浸淫在医道一途,很少离开过夺魂山,对于夺魂山以外的很多事情,大都是道听途说,自然不可能了解囚天的为人。 有关囚天的传闻,曾经在江湖武林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也有所耳闻,如同江湖中大多数人一样,在他心中囚天本就是欺师灭祖的存在,所以他在对待囚天的问题上,必然显得极端。 “左兄,你不了解囚天此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是那种不讲江湖道义之人。” 聂乘风辩解道,他知道囚天的过去,也明白他的苦衷,所以他认为囚天此举,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只是,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聂乘风一时之间还猜不出来。 “聂兄,我知道你为人正直,可是这种人难道也值得你同情?” 左泰并不认同他的想法。 “那是你不了解他的过去!” 聂乘风并没有解释太多,这种事情毕竟有辱囚天妻子的名声,囚天没有对外界公开,那就说明他心里终究还是在乎亡妻的声誉,他是外人,没有办法去解释。 因为他知道,囚天的过去,是他心中最大的心结,世间的人或事,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有些误会,当事人宁愿压在心里,也不愿说出来,自然有它存在的意义。 “聂兄,对于这种人,你可千万不能动恻隐之心。” 左泰还以为是聂乘风在故意袒护囚天,他可是听说以前,聂乘风与囚天二人,于北岭雪山大战一场之后,把酒言欢了一天一夜。 百里长风突然叹息一声,道:“师兄,这件事你错了,如果你了解囚天的过去,恐怕你也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很同情囚天的遭遇,因为他也曾失去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也曾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徘徊过,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那种滋味。 “师弟,你…你们…哎!” 左泰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想不通怎么连百里长风这个受害者,都会站出来替囚天说话。 “我去杀了他!” 突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林弱谷说话了,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冷。 他的想法很简单,百里长风于他有救命之恩,谁胆敢伤害百里长风,林弱谷绝对不会放过。 “你知道他在哪吗?” 左泰一脸无语,这个家伙除了杀人之外,还能干点什么。 “只要他在这江湖之中,我就有办法将他找出来。” 林弱谷冷冷说道:“除非他死了。” 说着,他转身直接朝外面走去。 百里长风遇到囚天的时候,他并不在百里长风身边,不然的话,他也绝不容许囚天伤害百里长风。 “弱谷!” 见状,百里长风连忙喊住他,道:“别说你杀不了他,就算你能杀得了他,你也不许去。” 林弱谷停下脚步,并不转身,淡淡说道:“这个世界上,我杀不了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 他以为百里长风是在担心他的安全,但是,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些绝对的自信,尤其是刺杀方面。 “总之,你不许去,也不能去。” 百里长风的态度很坚定。 “为什么?” 林弱谷转身,有些不解。 “江湖武林欠他一个公道一条命,这就是他口中的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错。” 百里长风看着他,道:“更何况,夺魂山从来不参与江湖斗争,你如果去了,这个平衡将会被打破,弄不好可能会给夺魂山带来灭顶之灾。” 百里长风见识过囚天的实力,自然知道他的厉害,囚天现在的实力,比之林弱谷只强不弱,即便这个江湖中,林弱谷杀不掉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那囚天必然是其中之一。 如果他真的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囚天虽然对自己没有杀心,可这不代表,他不会杀林弱谷。 更何况,他并不想让夺魂山败在自己手中,夺魂山可是他师父一生的心血。 “好,我听你的!” 沉吟片刻,林弱谷又转身走了回来。 林北夏一直都没有说话,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莫非……” 聂乘风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也只有这个可能,才可以解释的通,囚天为什么会打落百里长风的修为。 他猛得抬起头,脸上突然浮现一丝笑意,盯着百里长风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其实你已经知道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不对?”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百里长风并没有反驳,道:“他想讨债,却又怕我救人,为了不让我牵连其中,他只好先让我自救,只有这样,我便腾不出手来阻止他。” 受伤的这几天,百里长风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联系囚天之前说的那些话,想猜到他的用意,其实并不难。 “百里叔叔,你们说的什么跟什么呀,灵儿怎么有点糊涂?” 百里长风此言一出,林弱谷与左泰二人顿时陷入了沉思,可是左灵儿却大皱眉头,一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在聂乘风与百里长风身上扫个不停。 “可是,他拿你的修为做赌注,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些?” 聂乘风看了一眼身边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并不解释,气得小丫头牙痒痒,只好将希冀的眼神,放在了百里长风身上。 “这就是他给我出的难题啊!” 百里长风同样没有解释,而是叹了一口气,道:“而且这个难题,明显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选择,因为在他心中,恐怕一般的问题束缚不住我的手脚。” 聂乘风点点头,问道:“那你可有把握解决?” 明显,他很赞同百里长风的观点。 “目前还没有。” 百里长风摊了摊手,无奈道:“降功散毕竟不是什么毒药,又不存在什么解药一说,更何况,降功散早已在江湖中绝迹多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这玩意,真是让人头疼。” “他该不会孤注一掷吧?” 聂乘风不由皱了皱眉头,没有办法化解降功散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百里长风的修为永远都会停留在玄境。 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即便百里长风心性豁达,也承受不住。 “应该不会!” 百里长风摇摇头,道:“他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想来肯定留了我们并不知道的后手。” “但愿如此吧!” 聂乘风只能祈祷百里长风是对的,这些年他压根没有见过囚天,也不敢确定如今的他,到底变成了怎样一个人。 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聂东来,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熟睡了的孩子,脸上的痛苦之色已然消失,就连蹙起的眉头,也已经舒展了开来。 他依旧是几年前那个英朗的脸面,只是脸上少了几分稚气,染了几分俗尘。 聂乘风伸出手,理了理他鬓角的发丝,脸上多出了几份慈爱与心疼。 “放心吧,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百里长风知道他放心不下儿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你在,我放心!” 聂乘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儿子脸上,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看的其他人莫名其妙有些心酸。 父爱重如山,至情尘世间。 第五百四十四章 今时 圣铉城。 距离城门口那场厮杀,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可是弥漫在整个城池的肃杀之气,却久久未能散去。 这两天圣铉城的城民百姓们,丝毫没有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喜与欢快,城池街道两旁的店铺摊位,都处于半警惕状态。 即便是开门做生意,也只是开一扇门,闭一扇门,或者摊位上只摆放着不足往日一半数量的物件。 街道上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也全都是匆匆忙忙,不再见往日的闲散笑语。 即便是那些习惯了见血的江湖中人,都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圣铉城。 每个人都处于战战兢兢的警觉状态,似乎最近这段时间的战斗,在每个人的心目中,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全都是些普普通通,安安分分的平民百姓,更何况,圣铉城居住的大多数人,早些年的时候都是在战火与贫瘠中挣扎过来的。 他们心里很清楚,战火带给他们的灾难,到底有多恐怖,多少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 因此,当再一次经历战火的时候,过往的种种又不禁在他们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些原本早就应该被忘却的经历,血淋淋如同炼狱一般的昔日生活,勾起了他们心中无群无尽的恐惧。 在圣铉城安居乐业这么多年,没有人再想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只有圣铉城的城门,依旧敞开着,似乎在等待着迎接,远方而来的客人。 城门口的守卫门,还是同以往一样恪尽职守,身躯笔直似苍松,面无表情蕴威严。 唯一不同的是,经过鲜血洗礼的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多出了一股肃杀之气,如同伺机而动的猎手,随时准备着猎杀之姿。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每个人的冲击异常之大,让他们每个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身处江湖,没有永远的安宁。 回想这些年,他们过得实在是太过安逸了,身为将士,却早已淡忘了鲜血的味道,甚至都丢掉了身为将士该有的血性。 晌午时分。 一群人自圣铉城外的官道上走来,看到这群人的时候,城门口的守卫们,无不是一脸警惕,纷纷不由自主的握上了腰间佩刀,进入了戒备状态。 但是很快,他们所有人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手也从刀柄上拿开。 因为,他们立马就认出了这群人,为首之人正是欧阳德。 待到他们走近一点,守卫侍卫长连忙快步上前,跪拜道:“见过城主大人。” “见过城主大人!” 他身后的守卫们,虽然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但却纷纷转身向着欧阳德的方向跪拜下去。 “都起来吧!” 欧阳德扶起身前的侍卫长,示意他们起身。 “谢城主大人!” 守卫们众口同声,声音中充满了激动。 既然城主大人一行人,已经回来了,那么他们再也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每个人心里都非常高兴。 “咦,今天怎么多出了些生面孔?” 欧阳德看着眼前的一众守卫们,面色稍微有些诧异。 虽然这些守城侍卫们,平日里都是轮班倒,可是人员基本都是固定不变的,没想到自己出去了一趟,他们当中还换了不少新人。 “城主大人,有一些弟兄牺牲了!” 侍卫长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差点落下了眼泪。 这些天,亲眼看着往日一起亲密无间的弟兄们,一个接一个死去,纵然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都心痛到不能呼吸。 在战争面前,生命脆弱如纸。 “牺牲了?” 欧阳德惊呼一声,沉声道:“怎么回事?” 他身后的欧阳醉等人,全都忍不住脸色一沉,他们这才离开没多长时间,怎么就有这么多人牺牲了呢? “城主大人,您不知道,在你们离开后,咱们圣铉城就遇袭了。” 侍卫长没有隐瞒,快速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致讲述了一遍。 “岂有此理!” 欧阳德听了他的描述,顿时盛怒:“可知是什么势力所为?” 尤其是在得知了自己的女儿欧阳明月,这些天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扛起了圣铉城重任的时候,他的双眼瞬间红了起来,眸子里闪现出来的猩红,犹如嗜血妖兽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因为他知道,圣铉城这个担子,到底有多重,尤其是在面对敌人来犯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欧阳明月内心有多无助。 他不知道,做出那样令人刮目相看的决定,女儿心中到底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可是,欧阳明月并没有拖着,更加没有选择独善其身,而是选择了迎难而上,用自己孱弱的身躯,去捍卫圣铉城的威严。 这让欧阳德心里,既为女儿感到高兴,又为她感到难过,一股难以言明的苦涩,瞬间席卷了他的心田。 众人只传唱着虎父无犬女的赞美,可又有谁能了解,作为父亲的欧阳德,此时心在滴血。 他不敢去想象,如果当时,女儿没有坚持下来,又该是怎样一副场景。 众人只知道巾帼不让须眉,可又有几人能懂,真正的英雄,又有几个不是被逼出来的? 侍卫长摇了摇头,一脸羞愧的说道:“具体不知道,不过他们当中有人来自隐龙殿。” 虽然,他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讲了出来,两天前,与丁晨对战的老者,亲口承认过他来自隐龙殿。 “隐龙殿?” 欧阳德冷冷说道:“没想到,这群家伙居然又死灰复燃了。” “没想到居然是他们。” 欧阳醉上前,掏出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酒,而后眯了眯眼,道:“一群见不得光的东西,居然还望向染指我圣铉城,当真不知死活。” 隐龙殿,他们并不陌生,只不过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群原本早已销声匿迹的家伙,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 他们身后的一群人,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冰冷的杀机,胆敢妄想染指圣铉城,不管是谁,在他们心中只会被判死刑。 敛去身上所有戾气,欧阳德突然说道:“只是没想到,丁晨居然还活着,而且还一直都生活在圣铉城,当真令人意外。” 欧阳醉眯着眼睛点头道:“这次还得多亏了他,要不然的话,恐怕等咱们回来,圣铉城早就易主了。” 看他俩的神情,似乎对丁晨此人很熟悉。 欧阳德点了点头,道:“他为了圣铉城,丢掉了一条胳膊,这份恩情,我们绝不能忘。” 说着,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侍卫长问道:“对了,你所说的那个古怪和尚,又是怎么一回事。” 侍卫长低着头,说道:“回大人,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人现在就在城主府。” “哦?” 欧阳德突然心中一动,道:“你先去吧,我回去看看。” 遣退侍卫长,与欧阳醉对望一眼,一行人直接入了城。 走在圣铉城街道上,感受着天空中的肃杀气息,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感受着偶尔出行的三两行人,紧张匆匆的神色,欧阳德一行人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战斗,圣铉城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繁华与温馨,整个城池都充斥着无尽的萧条。 还记得他们离开的时候,这里还充满着欢声笑语,可谁也没想到,回来时却已然行人警惕商户提防。 见到此情此景,欧阳德一行人的心,直线下沉,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向城主府急行而去。 第五百四十五章 父女 很快,欧阳德一行人就来到了城主府。 他们的出现,让城主府大门口的守卫们瞬间喜形于色,立马就有人前去向欧阳明月通报。 欧阳德一行人,在城主府全部都是顶梁柱一般的存在,他们离开的这些时日,城主府的士气一直都处于低谷状态。 要不是欧阳明月挺身而出,用一介女子之躯,硬生生抗起了圣铉城的大梁,激发出了他们内心深处对于圣铉城的荣耀感与归属情,恐怕圣铉城能否坚守到今日,还是未知之数。 正在父亲书房睹物思人的欧阳明月,在听到父亲他们归来的消息的时候,欢快的像个孩子一般,火急火燎的向外跑去。 刚一出院落,她就迎面撞上了前往正殿的欧阳德等人。 “爹!” 眸光相对,欧阳明月突然鼻子一酸,一头扎进了欧阳德.怀里,哽咽着道:“您终于回来了。” 虽然以前,她总是埋怨父亲对自己少有关心,甚至为此没少跟父亲怄气,可是这段时间,当她真正站在父亲这个角度的时候,才终于明白,父亲这些年是多么不容易。 这一刻,她心中所有的委屈,尽数化作自责,作为女儿,她这些年从来都没有设身处地的为父亲想过,她甚至没有好好喊过父亲一声爹,这是她的不孝。 “回来了!” 欧阳德眼角有些湿润,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疼惜道:“月儿,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做什么事都不遗余力,可偏偏对自己的女儿缺少关爱,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欧阳明月一声爹,让欧阳德瞬间泪眼摩挲。 这些年,他从来都没有在自己女儿面前展露过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那是因为他想让自己的女儿,从小就能培养成独当一面的性格。 如今,女儿终于有了这样的能力,但是欧阳德心里,却如同被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不辛苦,倒是这些年,女儿不孝,让爹操心了。” 欧阳明月仰头,甜甜一笑,拼命噙.住眼角的泪珠,不让它落下来。 “让爹看看你的伤!” 欧阳德伸手拭去女儿眼角的泪水,可是自己眼角的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淌,但他却不管不顾,沧桑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轻松欣慰的笑容。 “不碍事的爹,小伤而已,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欧阳明月连忙抬起衣袖,替父亲擦起了眼泪,可是擦着擦着,她自己脸上的泪珠越来越多了,害的欧阳德一阵手忙脚乱。 感受着在自己脸颊上,不断摩擦的粗糙手掌,她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父亲的手掌,停留在在她的记忆中的父亲的手掌,是那么的温暖。 她怎么也没想到,岁月留在父亲身上的沧桑,不仅仅是表面那么简单。 一念之此,欧阳明月心里越发难过了,眼泪如同决堤河水倾泻而下。 欧阳德伸手搭上女儿的胳膊,感受到她体内虚弱而紊乱的气息,心痛的说不出话来,一把将女儿重新揽入怀中。 欧阳明月的伤,虽然不致命,但却体内气息极其不稳定,那里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小伤那么简单。 原本她这段时间与陈玉龙不断摩擦,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创伤,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两天前在城门口,被黑衣人一掌余波所伤,险些伤及根本,这才是她气息紊乱的主要原因。 那还是因为丁晨替她挡住黑衣人一掌的情况下,如果当时不是丁晨及时出现,恐怕现在的她早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欧阳德作为父亲,别说是看到女儿如此,就算是女儿真的受了一丁点的小伤,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欧阳明月在父亲怀里,无声的抽泣着,把这些天来的委屈,还有这些年对父亲的责怪,全都藏在了泪水中。 其他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相拥而泣的父女二人,眼中皆有泪花闪烁,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去打搅这短暂的宁静,甚至连呼吸声,都特意放低了许多,生怕惊扰到欧阳德父女之间难得一见的温馨。 离愁虽苦,苦不过劫后余生喜相逢;衣锦再贵,贵不过人间至爱用情深。 而且,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段时间,欧阳明月那单薄的身体上,到底肩负着什么样的担子,虽不及千斤重,却远远重于千斤。 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对眼前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女而感到自豪,同样因她而心怀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全部离开,欧阳明月也不至于遭这样的罪。 良久,父女俩都哭累了,心绪也慢慢稳定了下来,终于分开。 欧阳醉习惯性的拿起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两口之后,这才走上前调侃道:“丫头,再哭眼睛都要坏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呀?” “醉叔。” 双眼通红的欧阳明月,顿时破涕为笑,又扑到了他怀中,撒起娇来:“如果是那样的话,月儿不嫁人了,以后天天陪伴在爹与醉叔身边,岂不是更好?” “你真这么想嘛?” 欧阳醉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之前不是对聂东来那小子挺中意的嘛?” “醉叔,你胡说什么呀?” 欧阳明月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娇羞的抬不起头来,白了一眼欧阳醉,怯生生的说道:“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乐的大家一阵哄笑。 “月儿,你什么时候喜欢聂东来了?” 只有欧阳德满脸惊讶的问道:“爹怎么不知道这事?” “爹!” 欧阳明月的脑袋垂的更低了,双手揉捏着衣角,道:“你怎么也跟着醉叔乱说呀?” “这可是好事儿呀,如果你不好意思开口,爹去跟他说。” 看到女儿的样子,欧阳德又怎么会不明白,欧阳醉所言多半属实呢? 他又不是没年轻过,又不是不能理解女儿的心思,只是他之前并没有发觉而已。 “爹!” 欧阳明月愤愤的跺了跺脚,扭捏道:“不跟你说了。” 说着,直接转身跑开了。 不知怎么地,当父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有种莫名的娇羞与激动,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期待。 原本,出于女孩子的矜持,她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被她自己硬生生咽了回去。 或许,在她心里,真的希望父亲去找聂东来说道此事,因为,在上一次见过聂东来之后,她自己真的没有勇气,去对聂东来亲自说这些话了。 “原本我一直都还将她当小孩子看,没想到,女儿如今早就已经长大了。” 看着欧阳明月的背影,欧阳德突然叹息着摇了摇头,想想自己作为父亲,居然对于女儿的心思一点都不明白,他嘴角的苦涩就越发浓郁了。 但是,欧阳德并没有想要阻止女儿这种想法的意思,因为他并不觉得女儿这种想法有什么错。 在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都会出现一个耀眼夺目的他(她),出现一个让你满眼都是对方的人,虽然很多时候,这种最初的甜蜜,都会变成无尽的苦涩,可是少了这道坎,人生终究不会完整。 “是啊,她已经长大了。” 欧阳醉同样看着欧阳明月的背影,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与欧阳德完全不同的语气。 欧阳德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是,他心里很明白,欧阳醉口中的“长大”,与自己口中的“长大”,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欧阳德能听出来,其他人自然能够听出来,他们每个人望着欧阳明月的背影,神色各不相同,有震惊,有疼惜,有钦佩,有欢喜。 但是,他们每个人的目光,都完全一致,甚至,久久不能回神。 第五百四十六章 陷阱 三顾城隶属江南地区,江南是个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五月的天气,正是莲叶嫩绿的季节,三顾城的护城河里,随处可见的莲叶,不停地摇曳着身姿,莲叶接憧,美不胜收。 放眼望去,一马平川的碧山蓝天,将江南之地特有的葱翠,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晌午未近,三顾城外的官道上,两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快速接近。 来到三顾城护城河吊桥前的时候,二人中午抬头,望了一眼尽显繁华的三顾城。 “终于到了嘛!” 面带轻纱的女人,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轻轻呢喃一声。 “是啊,终于到了,咱们进城吧!” 客正华看了她一眼,再望一眼近在咫尺的三顾城,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莫语诗点点头,没有说话,率先朝吊桥上走去,客正华紧跟而上。 很快,二人就入了三顾城,不过,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三顾城内的景象,却与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没有车水马龙的赏色行人,更加能有嘈杂叫卖的喝声,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群.交头接耳,低声细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偶尔有人会朝他们悄悄瞥上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已,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去,似乎是害怕他们察觉。 “你有没有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 轻纱下,莫语诗忍不住皱了皱秀眉,有些不解的对客正华说道。 刚刚他们入城的时候,城门口盘查的守卫,压根没有对他们进行盘查,就直接将他们放了行,起初他们谁都没有多想,认为这地方本就管制松,没有入城盘查一说。 现在看来,恐怕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了,尤其是莫语诗感觉到,那些偷瞄他们之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淡淡的杀机。 尽管他们每个人都隐藏的非常好,可是莫语诗毕竟非一般人,她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 “是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有杀气。” 客正华认真点了点头,他自然也能够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按理来说,作为江南之地的三顾城,本该十分繁华热闹才是,可是眼下他们看到一切,居然如此平淡宁静。 别说是街道两旁叫卖的商贩心不在焉,就连那些稀稀拉拉挑选物件的客人,都似乎别有用心,眼睛根本不往手里的东西上面瞄。 “不好,快退回去!” 莫语诗当机立断,二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向城门口.暴退而去。 “咯吱吱——” 恰在此时,三顾城的城门突然关闭。 而城墙上,突然莫名多出了无数的弓箭手,就连那些心不在焉的摊主,与之前那些偷偷摸摸打量二人之人,也明目张胆的从摊位上抽出各自的武器,向他们二人围拢过来。 被迫止住身形的莫语诗与客正华二人,皆一脸戒备的望向周围,深锁愁眉。 这一刻,他们二人心中突然想到了同一件事,而且还是让他们二人不由渗出冷汗的一件事。 那就是手底下肯定除了内奸,如若不然的话,他们前脚才刚刚到达三顾城,为什么这里早就已经设好了埋伏呢? 只是,他们谁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在后面操控这这一切。 “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这么着急走呢?” 城墙上,突然传来了一道戏谑的声音,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站了一道苍老的身影。 闻言,莫语诗与客正华同时朝城墙上望去,当看清老人面容之后,莫语诗突然恨声道:“是你!” 莫语诗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她之前从来都不去想,也不可能想到的可能。 老人一身僧衣,胸前挂着一串佛珠,乍一看,倒是像个俗家和尚僧人,可是他的穿着打扮,与他脸上阴冷的笑容格格不入。 他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追杀莫语诗的领头之人无杀。 “不错,正是属下,多年未见,不知殿下可好?” 无杀眸子里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阴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莫语诗二人。 正如莫语诗所想的那般,消息是他故意让人放出去的,他很清楚莫语诗的性格,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等人藏匿在三顾城,她一定会亲自来三顾城。 为了这个局,他可是从放出消息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准备了,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等到了莫语诗的到来。 原本他以为,莫语诗一定会带一大堆人前来,却没想到她只带了一个人,如此一来,想要除掉莫语诗再轻松不过了。 “好,很好,非常好!” 莫语诗怒极反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阴险。” “你故意放出消息,就是为了引我前来吧?如今我人已经来了,正好趁此机会,将当年的恩恩怨怨一并了解。” 看到无杀,莫语诗已经知道,除他以外的其他人肯定就隐藏在人群当中。 “多谢殿下夸奖!” 无杀笑道:“殿下不也一点都没有变吗?还是如同当年那般自负,当年你能够侥幸逃脱,不过是命大,遇到了聂乘风而已,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还会有当年那般运气?” 说着,他看了看客正华,讽刺道:“还是你把希望寄托在你身边的人身上?” 当年,遇到聂乘风之后,他们兄弟就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如今,心中的这口恶气,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出了。 一念之此,他内心顿时觉得无比畅快。 “无杀,这本就是你我之间的事,何必牵连这些无辜之人呢?” 莫语诗目光闪烁道:“不如你将其他几人全都叫出来,我们打一场,如何?” 如今身处重围,单单仅凭她与客正华两个人的能力,还不足以冲杀出去,所以,莫语诗脑子里在不停的谋划计算。 “哦?殿下果然才思敏捷,居然能够想到如此美妙的办法,我不得不佩服啊!” 无杀阴恻恻的说道:“只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这贱人,还以为自己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殿下?如果不是因为你这贱人,我兄弟的眼睛又岂会瞎?如果不是因为你这贱人,我们兄弟,又怎么会像缩头乌龟一样,屈辱这么多年?” 说到后面,他直接一脸狰狞之色,恶狠狠的冲莫语诗吼了起来。 “自作孽,不可活!” 莫语诗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冰冷说道:“无杀,奉劝你一句,三顾城隶属朝廷管辖,你擅自动用三顾城的守卫,朝廷定然不会饶了你。” 听到莫语诗的话,无杀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莫语诗,那我不妨也告诉你一件事,如今这三顾城,老子说了算,因为,老子就是这三顾城的城主。” 莫语诗愣住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无杀这种人,居然会成为三顾城城主,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如果他不是成了朝廷的走后,自然也不可能藏匿于此,如果他不是三顾城的城主,那又怎么会指挥的动三顾城这么守卫呢? “怎么?没想到吧?” 又有一人从一旁来到无杀身旁,恨意十足的说道:“你这贱人,当初弄瞎了我的眼睛,这笔仇,我丁当百倍千百还之。” 他双目空洞,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莫语诗刺杀了双眼的无念。 这么多年来,他原本早就习惯了无尽的黑暗,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适应了没有光的日子,可是莫语诗的出现,让沉寂在他心头的无尽恨意,再次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莫语诗,他就不会永远生活在黑暗当中,如果不是莫语诗,他也不至于成为他们兄弟几人当中,最无用的一个。 这些年来,他受了多少的冷眼,心里就有多恨莫语诗这个女人,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第五百四十七章 血河 “正好,当初让你侥幸捡回一条狗命,我也想知道,今天你会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莫语诗冰冷的眸子,在无念狰狞的脸上划过,心中杀意翻腾。 随即,她转头看向四周,朗声道:“怎么?你们六个人是见不得人嘛?还是打算一直藏着不出来?” 莫语诗话音刚落,六个衣着打扮各不相同的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们有人身着旗袍袈裟,有人身着道袍披风,也有人穿着得体打扮靓丽,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无念,这位打扮的不男不女的家伙。 他虽然年纪与其他人相仿,可却打扮的极为妖艳,甚至还涂上了厚重的红唇,再加上那一对空洞的眼眶,让人忍不住一阵恶寒。 “真没想到,咱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久违了殿下。” 身穿道袍的老者,一脸平静的看着莫语诗,惋惜道:“只可惜,你真不该来三顾城。” 莫语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冷笑道:“无欲,你这虚伪小人,少在我面前假慈悲,你们故意放出消息,不就是为了将我引来此处吗?我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正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吗?” 对于无杀八人,莫语诗心里充满了恨意,如果不是当初他们八人的背叛,自己又何至于差点身死? “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何不试着放下心中的仇恨呢?” 无欲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平静的说道:“俗话说的好,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初的是非对错已经铸成了大错,难道就没有办法挽回了吗?” 他这话一出口,别说是莫语诗,就连无念都听不下去了,立马转头吼道:“无欲,你什么意思?难道老子这双眼睛就白瞎了吗?” 就算是一向镇定的无杀,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他都不是特别明白无欲的意思,之前他们不是说好了,静等莫语诗前来,直接当场斩杀的嘛?难道他想变卦? 不过,无杀却没有出言阻止,他倒想看看,无欲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如果他真的想要变卦,那么无杀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他,绝不留情。 “白痴!” 无欲瞥了一眼无念,心中冷笑不已。 他想要做的,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又岂是无念这种气急败坏之人,所能理解? “挽回?” 莫语诗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无欲一眼,冷笑道:“可以啊,只要你们双手奉上自己的狗头,我绝对不会再追究你们你们当年背叛一事,怎么样?你们可愿意?” “哈哈哈,殿下可真会开玩笑!” 无欲并不生气,反而问道:“难道殿下就愿意看到这些无辜之人遭受牵连嘛?他们全都是家有妻儿老小之辈。” 在他的印象中,莫语诗是个善良之人,如果以周围这些人做筹码,要挟到她,那么他们就可以毫不费力的除掉她。 如果可以,无欲并不想与莫语诗正面冲突,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恐怕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以莫语诗的天赋,恐怕如今的她,实力早就与自己等人不相上下了吧。 “我今天必取你们八人首级,谁敢阻拦,杀无赦!” 莫语诗一脸冰冷的看向四周,眼中流露出来的杀意,不减反增。 既然已经身处重围之中了,莫语诗就没打算今天完好无缺的走出三顾城,对于她而言,只要杀了八邪,她才有脸下去见自己已故的哥哥莫仙君。 无欲原本是想以三顾城守卫的性命做要挟,让莫语诗放弃抵抗,可是他却低估了莫语诗想杀他们的决心。 更何况,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现在的莫语诗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慈悲心泛滥的小姑娘了,对于想要她命的人,她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等会,你找机会逃出去!” 趁机,莫语诗低声对身边的客正华说了一句。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死吧!” 无欲眸子微眯,平静的脸上杀气倒腾,一挥手冷冷说道:“杀了他们!” 既然这种迂回伎俩对莫语诗没用,那么他也不用再去伪装什么好人了。 “杀!”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城墙上早已准备就绪的弓箭手,立马搭箭开弓,瞬间,密密麻麻的箭矢冲着莫语诗二人急射而去。 “找死!” 莫语诗面色冷冽,身体直接拔地而起,一把把银针自她手中飞出,银白色的光芒在空中不断闪现,城墙上的弓箭手,大片大片倒下。 一时间,弓箭破空声,银针急行声,还有倒地守卫的哀嚎声交织在了一起。 客正华同样没有闲着,手中长剑挥舞,瞬间在周身勾勒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急射而来的箭矢,全都被他拦腰斩断,无力的掉落在了地上。 很快,他脚下就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箭路。 城墙上的弓箭手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莫语诗与客正华却分毫未上,但是倒地不起的守卫越来越多。 这些守卫,大多都是些寻常之士,修为多处于玄境而已,又岂能伤的了莫语诗二人? 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又岂是人数能够拼凑的? 无杀等人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压根没想着让这些人来杀掉莫语诗二人,只不过是想用人海来消耗莫语诗二人的体力而已。 对于他们而言,三顾城这些普通守卫,就如同草芥一般,用他们的生命来消耗莫语诗的体力,便是他们最大的用处了。 人力终有穷,就算莫语诗修为再上,她终究又力竭之时,而等到那时,也就是莫语诗二人付出生命之时。 至于说这个过程,需要付出多少生命为代价,他们压根不管不顾。 因为在他们眼中,三顾城中的守卫,压根连个人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他们手中的工具而已。 箭矢不断,很快莫语诗便不再使用银针,而是以衣袖作武器,不断地轰杀着城墙上的守卫。 她的衣袖,就如同钢铁一般坚硬,每一次落下,都会在三顾城的城墙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缺口,而被她衣袖打中的守卫,连尸体都未能留下来。 “她手中的银针用完了!” 见此情形,无杀等人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激动,其实,他们最忌讳的还是莫语诗的莲花神针,如果不是忌惮她的莲花神针,他们甚至都不用出此下策。 没有了银针的莫语诗,对他们而言,虽然厉害,但还算不上恐怖。 “秋风扫落叶!” 突然,客正华大吼一声,身体陡然上升到与三顾城城墙同等高度,手中长剑如同旋转的磨盘一样,向周围碾压而去,无数道剑芒,直接向城墙上的守卫扫去。 一剑之下,城墙上除了无杀等一众高手之外,其他的守卫们全部被斩杀,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被削去了头颅。 汇聚成河的鲜血,说着城墙的台阶流下,一直向护城河留去,很快,三顾城护城河的河水,便彻底被血水染红,变成了一条血河。 一股股血腥之气,在血河中凝聚而出,弥漫在三顾城上空,刺鼻的味道令人作呕。 客正华本人,也在这一击之下,后继乏力,脑海中浮现出一阵阵眩晕,整个人晃了几晃之后,直挺挺向地面跌落。 此时,他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如果从这样的高度摔下去,恐怕就算不死也废了。 好在莫语诗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他的肩头,将他提回了一边残破的城墙上。 扶着城墙,客正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脸歉意的说道:“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现在的他,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别说是无杀这样的高手,就算是随便一个守卫,都能杀了他。 原本受弓箭手围攻,他就消耗掉了近半体力,刚刚更是强行使出一招“秋风扫落叶”,一剑斩杀守卫近百人,他体内的力量早已枯竭,如果不是意志过人,他恐怕早就晕过去了。 尽管,之前莫语诗就告诉他,要他找机会逃出去,可是客正华并没有这么做,他并不想七年前那样的愧疚,再在他的心里出现第二次。 其实,在接到莫语诗书信后,他就已经想到了各种可能,因此,在离开之前,他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之前就曾许诺过莫语诗,自己这条命归莫语诗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这一生,已经后悔过一次了,可不想再后悔第二次,哪怕是赔上性命。 第五百四十八章 无耻 “放心吧,一切有我!” 莫语诗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你安心恢复体力便是。” 说罢,她转身看向无杀,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道:“无杀,今日我莫语诗必取你八人首级,拿命来吧!” 借力一蹬,整个人极速向一袭僧袍的无杀飞身而去,半空中,右手猛然一挥,衣袖顿时化作匹练,携带者无上杀气,轰向无杀。 “臭婆娘,当真以为老夫怕你不成?” 无杀看着极速而来的匹练,阴沉着脸恶狠狠的吼道:“给我上,杀了这个贱人!” 而他自己则闪身一退,直接避开了莫语诗的攻击圈。 城墙上,能够在之前客正华勇猛一剑之下活下来的守卫,也只有无杀身后的这十来个人。 他们之所以能够幸免于难,还是因为无杀出手挡下了客正华的攻击。 此时,感受到莫语诗袖袍之上,刚猛霸道的气息,他们每个人手中的刀剑,都在止不住的悲鸣,而他们的身体,则在莫语诗的气势之下,情不自禁颤抖不已。 别说是杀莫语诗了,恐怕就连对其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 人群中,唯独只有双目空洞的无念,还能保持镇定,他侧耳倾听着莫语诗的攻击,在莫语诗的袖袍即将落在身上的时候,身形猛然一抖,出现在了距离刚刚十多米的另一侧城墙之上。 “轰——” 袖袍匹练终于还是落在了城墙上,直接硬生生将三顾城的城墙打落了一截,一时间,一个个人影瞬间被掀飞了出去。 距离靠后的还稍微好一点,最起码尸首还可以找得到,哪怕是尸首被斩做两截,起码还可以拼凑到一起。 可是,那些个距离较近的守卫们,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莫语诗自己之下,直接化做齑粉,洒落在尘埃里。 “咕噜——” 城墙下,街道上,一阵阵狂吞口水的声音连绵不断,先前那些伪装成摊商客人的侍卫们,全都一脸惊恐的望着天空中的那道人影。 虽然她只是一个女人,可是她带给他们每个人的震撼,绝对空前绝后。 现在的他们,眼中早已没有了刚开始面对莫语诗的凶狠,只有无尽的恐惧与后悔。 不知什么时候,猎物与猎人的位置,已经在悄然不觉中,互换了回来。 唯一让他们庆幸的是,莫语诗并没有第一时间对他们施展杀手,不然的话,恐怕他们早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想死就滚!” 正在他们愣神间,莫语诗冰冷的眸子,正好向他们看了过来,在接触她目光的一刹那,无数人瞬间失神。 那是一双恐怖可怕到了极致的眼睛,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无尽的尸山血海,仿佛一座人间炼狱。 “啊——” 无数人抱头哀嚎,有些自制力比较差的人,直接举起手中刀剑,抹了自己脖子。 “快逃!” 那些从莫语诗眼神中走出来的人,无一不是后背一阵发寒,再也不敢去看莫语诗的眼睛,屁滚尿流的向远处逃去。 此刻,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抓紧逃命,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莫语诗居然如此邪性,一个眼神而已,就可以让人迷失自我。 如果可以,他们宁愿自己身上多长几条腿,那样的话,就可以跑的更快一些了。 “回来,都他妈回来!” 无欲看着周围四散而逃的人群,一脸狰狞的吼道:“谁.他妈再逃,杀无赦!” 可是,事到如今,又怎么会有人听他的呢?哪怕是他一连斩杀了好几名,打算从他身畔逃走的守卫,都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之后,他便彻底放弃了阻拦这群人的想法。 因为他知道,这群人已经被莫语诗吓破了胆,除非你将他们全部杀死,不然的话,恐怕没有办法可以阻挡他们的脚步。 半空中,莫语诗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她并不是心慈手软,才放了这些之前还想杀她的守卫,而是因为接下来的战斗,她压根分不出心神来照顾客正华。 这些守卫的存在,虽然并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可是对于现在已经筋疲力竭的客正华而言,却始终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这群人一旦一拥而上,目前状态下的客正华必死无疑,她不得不为客正华考虑。 客正华是她邀请带出来的,她有责任也有义务,将他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很快,现场除了满地的尸首之外,就只剩下莫语诗、客正华,自己无杀八兄弟了。 三顾城的城墙,早已变得满目疮痍,鲜血汇集成的溪流,不断汇入三顾城护城河,从未间断过。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微微喘息的莫语诗,扫视了一圈无杀八人,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柄细长的软剑。 之前与那些守卫们的战斗,虽然只是单方面的碾压,可是,对她自身体力的消耗,却非同寻常。 “哈哈哈,你这臭婆娘,当真是不知死活!” 无杀一挥手,众人全部闪身空中,向莫语诗靠拢,来到莫语诗身前不远处,他一脸阴笑的说道:“以你现在的状态,还妄想杀我兄弟?你真以为我兄弟是阿猫阿狗不成?” 莫语诗举剑,道:“纵然身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一剑刺出,携带着雷霆之势,直逼无杀面门。 “臭娘们,找死!” 无杀双手猛然合十,架住莫语诗手中软剑,抽身一退,人已经飘然退出数米开外。 “给我杀!” 被莫语诗一击逼退,他气急败坏的朝其他人喊了一声。 他一声令下,除了瞎眼的无念之外,其他人全都齐心协力向莫语诗杀来。 莫语诗同样丝毫不惧,提剑与他们冲杀在了一起,一时间剑影绰绰,令人眼花缭乱。 无念在一旁侧耳仔细倾听,自从失去了双目之后,他就练就了一身耳动四方的本领,能够通过听觉,感知到周围的一举一动。 六道不同的剑光,携带者雷霆之势,从莫语诗四周向她袭杀而来。 莫语诗不慌不忙,玉手一拉软剑剑尖,身体如同螺旋一般原地一转,在周身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 “叮——叮——叮——” 一阵清脆的金戈碰撞声过后,无欲六人的长剑顿时偏离了方向,挨着莫语诗的身躯擦过。 然而,还不等莫语诗送口气,一道剑光突兀出现在了她背后,原来是一直倾听战况的无念,突然趁莫语诗挡开无欲六人长剑的空挡,从背后偷袭而至。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凌厉剑气,莫语诗当下皱眉,心里顿时一惊,连忙反手架起软剑格挡。 “轰!” 一阵爆鸣过后,莫语诗的身体瞬间被击飞了出去,一直飞出战圈之外,才勉强稳住,沿途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虽然,适才莫语诗反应奇快,利用软剑反手格挡了一下,可是事出仓促,她还是在无念的偷袭下受了内伤。 “卑鄙!” 另一边城墙上,正在恢复体力的客正华见状,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真够无耻,八个人欺负一个,居然还用偷袭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真给江湖武林丢脸。” 他虽然不清楚,莫语诗与八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但是背后偷袭这种小人行径,让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无杀等人。 “闭嘴!” 无念空洞的眼眶,猛得看向客正华所在的方向,恶狠狠的说道:“对付这种贱人,老子用得着将江湖道义?” “老子这双眼睛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就是当初被这贱人偷袭所致,知道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自从双眼被毁之后,他的心理也逐渐变得更加扭曲了,整日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这样的屈辱,他早就已经受够了。 谁能知道,这些年支撑着他走过来的,除了对莫语诗的仇恨,就只剩下对莫语诗的仇恨了,在他看来,只要能杀了莫语诗这贱人,报了当年废他眼睛之仇,他心中的怒火才会得以平息。 至于说当年莫语诗废他双眼到底是否是靠偷袭,是非曲直还不是由他满口胡诌? 第五百四十九章 幼稚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客正华噗笑一声,道:“阁下不觉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像一个笑话嘛?” 是非曲直究竟如何,他压根不需要知道,因为他了解莫语诗的为人。 “你找死!” 无念怒吼一声,刚要准备给客正华一点颜色,却被上前的无杀制止了。 “无念,莫要冲动,先杀了那女人再说,免得多生事端。” 无念点头,空洞的眸子怔怔望了客正华好一会儿才收回。 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楚,别说是重伤垂危的客正华了,就算是全盛时的他,也不可能让他们八人过分重视。 但是,莫语诗却不同,轻视不得。 莫语诗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道:“既然想死,那我成全你!” 手中软剑一抖,一阵清脆的剑吟彻响天地,这一次,她没有任何犹豫,单枪匹马就冲进了无杀八人的重围之中。 一剑上悬,如瀑布倒倾,遮住了晌午的太阳,同样也遮住了无杀等人的视线。 一道剑幕斜挂天空,璀璨似皓月之晖,纵然是白昼的三顾城,也骤然被点亮。 这一刻,三顾城无数人都纷纷震惊,抬头望向璀璨的源头。 面对莫语诗如此攻势,无杀等人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八人齐动,八剑齐出,不断地攻击着剑幕。 “叮叮——” “铛——” 金戈碰撞声不绝于耳,剑幕在他们的攻击下,也变得越来越弱了。 “啵——” 一道细碎破裂声之后,莫语诗身前的剑幕,彻底被击破。 “噗——” 就在无杀等人松了一口气之时,一道淡淡的破风声,瞬间让无杀心提到了嗓子眼。 微微一愣之后,他突然大声对无念吼道:“无念,快闪开!” 其实,不用他提醒,现在的无念,对于周围细碎声音的感知,远远超过了他。 因此,在哪一道淡淡的破风声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无杀出言提醒的时候,他正在凝耳倾听,这道声音的去处。 就在他听到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无杀突然大吼出声,无念瞬间反应了过来,立马向一旁闪去。 “嗤——” 尽管,他的速度很快,可是那道肉眼不见的银芒却更快。 一道利刃入肉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彻响无杀等人耳中,与此同时,刚刚原地错开身形不足一米距离的无念,整个人瞬间变得呆滞。 紧接着,一头向地面坠下,幸好无杀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可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无杀瞬间感觉手脚冰凉,只见在无念额头处,一个针孔大小的小洞,赫然映入眼帘。 一缕细细的鲜血,顺着小孔流了出来,顺着他的额头流淌而下。 而此时的无念,已然失去了呼吸。 无杀抬头,恶狠狠的盯着莫语诗,错愕道:“你的银针不是已经用完了吗?” 抱着无念的尸体,无杀心痛如刀绞,虽然他们八人并非亲生兄弟,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生活在一起,早已胜似亲兄弟,无念的死,让他心中对莫语诗的杀意更浓了。 原来,莫语诗刚刚一边利用剑幕做掩护,一边施展莲花神针,打了无念一个措手不及,直接让猝不及防的无念去阎王殿报道了。 尽管,无念有着耳听四方的敏锐,可是莫语诗利用长剑相撞的声音,来混淆他的视听,当他察觉到时,已经为时已晚。 “不要拿你的无知,来判断别人的能力。” 莫语诗嘴角冷笑不止,如果不是之前她假装银针已经用完,又怎么会取得如此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一击取了无念性命,在她的期望之内,却又超出了她的期望。 无杀牙关紧咬,牙齿碰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愤然道:“你个贱人,居然使诈?” “使诈?” 莫语诗仿佛看白痴一般看着他,冷笑道:“你配吗?难不成老娘还要告诉你老娘的底牌不成?” “简直幼稚,你这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原本,她压根不想与无杀这种人做口舌之争,可是刚刚秒杀无念,让他们少了一人,她心里高兴。 再骂一顿眼前这个傻.逼,心里别提有多爽了,她的心情,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爽过了。 当然,莫语诗并不是一味追求刺激,才如此奚落无杀,恰恰相反,她心中有着自己的打算。 她很清楚,此时的无杀等人,面对无念的死亡,心态处于崩溃的边缘,而她之所以如此刺激无杀,就是为了打乱他的心态。 当一个人心态失去平衡的时候,考虑任何事情都不会面面俱到了,甚至很有可能会失去对现状的判断。 莫语诗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只要扰乱了无杀等人的心态,她才有更大的把握,以最小的代价杀了他们。 “找死!” 果然,听到莫语诗的嘲讽,无杀瞬间红了眼,一挥手控制着无念的尸体,平稳落在地面上。 无杀通红的双眼,如同饿狼般盯着莫语诗,一字字说道:“既然你杀了我兄弟,我定会让你死得很绝望。” 说话间,他们剩余的七人,小心翼翼的向莫语诗围了上来。 这一次,他们每个人都表现得很谨慎,丝毫不敢大意。 因为他们谁也不清楚,莫语诗手里,到底还有没有藏着令人防不胜防的银针,毕竟,他们已经在莫语诗的银针手里吃过两回亏了。 他们每个人心里,虽然对莫语诗的恨意滔天,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失去理智,他们毕竟是在江湖上混迹了多年年的人精人物,自然不可能因为莫语诗的三言两语而失去判断力。 “放心吧,你们很快就会下去与那瞎子团聚了,我不会让你的兄弟,一个人在黄泉路上等太久的。” 见状,莫语诗脸上浮现一丝失望,她原本想以言语相激,让无杀等人自动.乱了分寸,没想到他们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堪。 手中软剑抖动,一阵阵清脆的剑鸣传出,莫语诗抬剑,遥遥一指无杀等人,眼神冷冽凌厉。 “杀!” 无杀冷喝一声,七人同时动手,七道刺眼的剑光划过天际,宛如七道流星,向莫语诗奔腾而去。 看着极速而来的七道剑光,莫语诗眸子微凝,手中软剑连连挥动,且战且退,与无杀七人重新战在了一起。 七道剑光过后,无杀七人如影随形而至,手中长剑灵动飞舞,不断逼近莫语诗。 奈何莫语诗防守实在严密,手中那柄软剑被他使的灵巧如鞭,随意变换位置轨迹,将周身护的严严实实。 一时间,无杀七人还无法破了她的防御,两伙人就这样胶着对碰。 无杀七人手中长剑,不断找寻着刁钻位置,或刺莫语诗胸口,或削其脖项,或袭她眼睛,或攻她下身。 莫语诗一边退,一边不断抽空格挡,虽然略显狼狈,但却始终未曾真正落下乘,时不时,还会抽空反击一手。 三顾城半空中,因为他们的战斗影响,原本风和日丽的天空中,一阵阵狂风肆虐,就连天空都逐渐变色,最终彻底成了剑影的天下。 一道道剑气余波,不小心倾泻而下,总能在三顾城的街道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活在削去三顾城某一建筑的一角一楞。 运气好的,还能歪歪扭扭存活下来,运气不好的可就惨了,直接轰然倒下,就连与之毗邻的客栈人家,都得跟着遭殃。 三顾城那些城民们,大多早都已经被吓的蜷缩在各自家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只有少数艺高人胆大之辈,才敢露面抬头,呆呆的看着天空中的惊天大战。 他们心中无不在祈祷,天空中的那几个煞神早点分出个高下来,要不然的话,被他们这么闹腾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三顾城就彻底毁了。 第五百五十章 戏弄 转眼间,他们已经互拆互解近百招,此时的莫语诗已经退出了十丈开外,然而,无杀七人却紧追不舍,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莫语诗逐渐感觉体力有些不支,不知不觉间,她额头已经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 之前被无念偷袭一剑,加上长时间的拉扯战斗,已经让她的身体开始负荷。 “铛!” 努力挡开无杀迎面劈来的长剑,莫语诗的身体骤然下滑了近十米,趁着这个空挡,她身形一闪,终于跳出战圈之外。 还不等无杀等人追上来,莫语诗一手握剑,一手伸入怀中,似是在摸索着什么。 看到她这个动作,无杀等人身形猛然一顿,皆立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提防起了莫语诗,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她。 “都散开点,将她围起来!” 无杀望着目光冰冷的莫语诗,忍不住眼皮横跳,对其他人吩咐道:“小心她手中的银针。” 虽然说莫语诗的莲花神针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是在近距离情况下,很难躲开。 可是,一旦他们所有人散开合围,而且各自都有防备的情况下,莫语诗想要故技重施,恐怕难度很大。 无杀能够明白这一点,其他人自然也能明白,听到无杀的话,无不纷纷凝重点头。 莫语诗的左手,一点一点正缓缓从怀中取出,无杀等人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左手,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他们每个人的心弦都提到了顶点,莫语诗莲花神针的诡异,他们每个人都见识过,正因为见识过,他们才会如此忌惮。 只可惜,莫语诗掏出的左手空空如也,她轻轻对着左手吹了一口气,冷笑着讽刺道:“怎么?你们就这么怕我?” “你他.妈耍我?” 无杀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不光是他,其他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盯着莫语诗的眸子险些喷出火来。 莫语诗的行为,无疑是将他们每个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他们七个人全都以为,莫语诗怀中暗藏了银针,打算故技重施,用银针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那曾想,她压根就是在戏耍他们。 “你大可上前试试啊!” 莫语诗冷冷的看着他们,心里在不断的寻找他们的破绽,无杀七人的实力都不弱,每个人都是天境级别的高手,面对他们七人的围攻,即便是她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只有找出他们之间的破绽,莫语诗才可以将他们逐一击破,刚刚,她本来是打算用银针的,可是看到无杀等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她突然放弃了这个想法。 并不是她有心戏耍无杀等人,而是她想到了更好的办法,那就是利用无杀等人摸不着头脑的虚实,让他们对自己掉以轻心,那样的话,她才能争取到更大的机会。 “你……” 无杀语气一滞,虽然他心里恨莫语诗恨的要死,可是他却不敢冒这个险,他并不知道,莫语诗手中还有没有银针。 恰在此时,无杀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一旁城墙上的客正华,他突然心生一计,向右手边的无欲招了招手。 无欲凑到近前,无杀用他们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道:“去,把那家伙抓来,逼迫这贱人就范。” 无欲不着痕迹的点点头,缓缓向外退去,他自然清楚老大口中的那家伙是谁。 看到他们二人的动作,莫语诗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下不再迟疑,直接举剑朝无杀几人杀了过去。 “百花齐放!” 一出手,莫语诗没有丝毫隐藏,直接用起了百花剑法,只见一道道璀璨剑光,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辐射而出,宛如百花竞放,煞是好看。 百花剑法,是她在与聂乘风独处的那段时间,自己创造出来的,后来经过聂乘风的指正改良,威力绝对非同寻常。 百花剑法属于那种大开大合的剑法,只攻不守,一剑出,百道剑气纵横肆虐,看上去犹如百花争相竞放,非但好看,杀伤力同样强的离谱。 聂乘风曾亲口评价过它,说它已经达到了江湖一流剑法的层次。 但是,百花剑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一经施展,出剑之人无法中断,直到自身内功耗损一空,后继无力。 因此,它本身是一种拼命的手段,如果不能杀死对手,那么就会被对手杀死。 原本,莫语诗从来不会使用此剑术,可是如今,她已经无计可施了,只好放手一搏。 不过,她也不算没有任何后手,至少,她手里还有三枚银针,如果百花剑法可以重创无杀等人,她还有一线生机。 “拦住她!” 此时,无欲已经退出了战圈,无杀见状,连忙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冲莫语诗迎了上去。 其他人同样争先恐后迎上了漫天剑光,他们不求杀掉莫语诗,只需要拖住她就行,因为他们已经看到,无欲离开战圈之后,径直朝客正华飞掠而去。 每个人心中自然明白,无杀刚刚对无欲说了什么,不得不说,站在江湖道义的立场,这种做法虽然有些卑鄙,可是站在他们的立场,无杀这个决定,无疑是最正确的。 莫语诗并非什么软柿子,他们僵持了这么久,都没有将她拿下,可是客正华不同,他早就已经身受重伤,只要将他拿下,莫语诗岂不是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 “你敢!” 莫语诗同样看到了无欲的动作,立马就猜到了眼前这伙人的心思,她娇喝一声,立马转剑朝无欲杀去。 只可惜,无杀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直接从正面冲了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莫语诗眼神冰冷的可怕,对于身后传来的剑气,居然不闻不问,手中长剑吐露出恐怖的气势,将无杀笼罩了进去。 无杀瞬间感觉到浑身冰冷,无数可怕的剑气,在一瞬间锁定了他。 “要死了吗?” 无杀眸子里闪过一阵强烈的恐惧,此时,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当初背叛莫语诗,后悔自己故意放出消息,设圈套来杀莫语诗。 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这一刻的他,仿佛被吓傻了一般,彻底放弃了抵抗,直接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莫语诗想要不计后果的杀他,他抵抗也没有意义,他已经从莫语诗的剑气中,感受到了绝望。 “嗤——” 长剑入体的声音,在无杀耳边响起,他感觉自己的右手瞬间失去了直觉,紧接着,便是无尽的疼痛,从右肩处传来。 刹那间,无杀便已经满头大汗了。 可是,这种疼痛并没有立即消失,反而是越来越清晰,让他的面容极度扭曲。 “我没死?” 睁开眼,无杀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只见他握剑的右手,已经不翼而飞,胸前两道剑痕异常清晰,上衣已经被剑气撕碎。 鲜血如同涌泉一般,从他胸口及右肩不断涌出。 虽然无尽的疼痛差点让他背过气,可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尽管模样十分凄惨。 当他艰难抬头时,却见莫语诗的胸口,被一剑贯穿,鲜血不停地顺着剑尖往下滴。此时的莫语诗,脸上的轻纱早已不翼而飞,露出了她那狰狞的面容,嘴角更是溢血不断,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可是,她却面色不变,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眼神冰冷的如同寒冬深夜的凝霜,让人止不住心生畏惧。 而她身后,无求正举着手中长剑,正是他手中这把剑,贯穿了莫语诗的胸膛,可是他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两只眼珠子突兀放大,似乎看到了万分恐惧之事。 而在无求脖项处,莫语诗反手而握的软剑,已经洞穿了他的喉咙,从后脑勺传出,鲜血早已染红了他的道袍。 显然,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临死之前的恐惧,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而在莫语诗身侧,只剩下鼻孔上挂着大大鼻环的无为一人,此时的他,双手颤抖的险些连剑都握不稳。 双腿更是止不住的打着摆子,似乎随时都能从半空中掉下去一般。 第五百五十一章 赌命 “废物!” 看到他那副窝囊样,无杀心中暗骂一声,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封住右肩穴道,不再让其流血,沉声问道:“无伤、无言、无生,他们三个人呢?” “死……死了!” 无为磕磕绊绊的说道,身体抖的越发厉害了。 “嘭!” 就在这时,似乎为了回应无杀心中的疑惑,脚下地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无杀讷讷低头,只见无伤、无言、无生三人的尸体,已然尽数从半空中掉到了地面上,呈“品”字形摆在他脚下的街道上。 他们尸体周边坚硬的青石板街道,被砸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痕,犹如蜘蛛网一般在他们身下散开。 很快,大量鲜血,从他们三人尸体处流出,渗入青石板裂缝,将周边染成了血红色。 原来,就在刚刚,莫语诗以自身为诱饵,以必杀无杀的决心与气势为幌子,在无求手中长剑刺入她背后的一刹那,毫不犹豫的斩断了无杀右手手臂。 然后,利用身后无求几人放松警惕的一刹那功夫,左手悄然摸出仅剩的三枚银针,直接隔着一剑之遥的距离甩向无伤三人,银针瞬间没入无伤三人眉心,成功将三人秒杀,使得他们三人错愕的神情,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与此同时,她直接一记漂亮转剑,手中软剑一下子洞穿了无求的咽喉。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午后的阳光正暖,橘黄色的光泽下,血红的地面是那样的耀眼,无杀瞬间愣住了。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无杀的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疑问,但却没有人会回答他,他想问无为,奈何话噎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被一剑穿胸的女人,可是他想不通,莫语诗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在一瞬间杀掉自己四个兄弟。 “这……就死了——?” 看着地面上,无伤、无言、无生三人被摔的软踏踏的尸体,无杀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他才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从他干涩的嘴里跑出来的。 这一刻,天地寂静,不光是无为与无杀惊呆了,就连无欲与客正华二人,此刻都懵圈了。 就在刚刚,无欲原本已经来到了城墙上,顺手拎起了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的客正华,刚准备以他来威胁莫语诗,却不曾想,他刚抬头,就看到了足以令他惊恐的一幕。 原本围杀莫语诗的五个兄弟,其中三个居然直挺挺从空中掉了下来,而唯一一个伤及莫语诗的无求,居然被莫语诗反手封喉。 看到这一幕,一股凉意直窜他的脑门,一时间,居然忘了去接掉下来的无伤三人,同样忘记了钳制客正华。 好在客正华同样被惊到了,压根忘记了去逃,不然的话,这片刻的功夫,足以让他从无欲手中挣脱出来。 “咳——” 莫语诗将软剑缓缓从无求咽喉中抽了出来,没有了软剑的支撑,无求的尸体顺势向地面跌去,他紧握在手中长剑,由于惯性又从莫语诗的后背向下拉了几分。 伤口牵动,莫语诗猛然咳出一口血来,忍着疼痛,直接反手一掌,将无求连尸体带剑直接轰飞了出去。 一道血箭瞬间从莫语诗后背飚出,为天空涂上了一层悲哀色,莫语诗闷哼一声,身体在半空中晃了好几晃才勉强稳住。 无求的尸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最终嘭的一声落在了一侧城墙上。 身体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莫语诗皱眉,她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抹欣然微笑,看的无杀心惊肉跳。 这一场华丽的赌命,莫语诗无疑是赌对了,尽管,她为此而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但最后,她终究还是赢了。 别说她最终活了下来,哪怕因此而丢掉性命,以一命换四命,她也稳赚不赔。 虽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运气成分在里面,可是,她如此胆大心细的算计,与不畏死亡的勇气,同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随手封住胸口处的穴道,抬手举剑遥遥指向无杀,她冰冷的眸子里死死盯着无杀,冷漠道:“接下来,该你了!” 至于一旁已经被吓的六神无主的无为,早已被她忽略了,一个人一旦心里有了真正的畏惧,那么他将不再值得被重视。 感受到莫语诗周身近乎凝聚成实质的杀气,无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虽然仅仅只是一小步,可却足以反应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他与莫语诗一对一,本就没有任何胜算,现如今,虽然莫语诗的胸膛,被一剑洞穿,她已然重伤,可是无杀对她却更加忌惮了。 因为,他自己也失去了右臂,失去了握剑的资格,同样是重伤之躯,但是,莫语诗身上的戾气却越来越重了。 这就说明,她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她已经做好了搭上自己一条命的准备。 这已经不是实力高低的较量了,而是搏命,只可惜无杀还没有做好搏命的打算,他还不想死。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不然的话,我怕我的手会抖,我的手一抖,他的小命可就没了。” 就在无杀不知所措的时候,无欲那张狂中夹杂着一缕恐惧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天空中响了起来。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回过神来的他,已经将手中长剑架在了客正华的脖子上,此时,正一脸阴恻的看着莫语诗。 莫语诗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你在威胁我?” 被莫语诗看了一眼,无欲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洪荒猛兽盯上了一般,一缕凉意突然涌现心头。 吞了吞口中,架在客正华脖子上的长剑,猛然被他收紧了一分,剑刃刺破了客正华的皮肤,一缕殷红浮现,无欲狠狠说道:“威胁你怎么了?对,我就是在威胁你,你能怎么着?” 他虽然心中恐惧,可现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客正华现在可是他手里的救命稻草,哪怕是只有一线生机,他也不能放过。 原本,他们设此圈套,是为了斩草除根,彻底抹杀掉莫语诗这个隐患,可是他们却低估了莫语诗的实力,同样远远低估了莫语诗身上的那股子狠劲,没想到她居然连死都不怕。 一个连死亡都毫不畏惧之人,让无欲打心眼里感到恐惧。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莫语诗看着他,眼神不曾有丝毫变化。 “废话少说,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不然我杀了他!” 无欲仰着脖子,同样恶狠狠的盯着莫语诗,他同样在赌,赌莫语诗不会不顾及客正华的生命。 莫语诗没有说话,她的确不会放任客正华的生死而不顾,虽说客正华跟她非亲非故,可他毕竟因为她才卷入这场纷争的,如果因此而丢掉性命,她也于心难安。 “哈哈哈——” 莫语诗刚想松开手中长剑,客正华突然朗声长笑起来,哪怕是无欲手中的长剑,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他也丝毫不惧。 “你他.妈笑什么?” 无欲恼怒的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让客正华嘴角瞬间溢血。 “笑你无知!” 客正华冷冷看了他一眼,眼神睥睨,毫无畏惧,那里有一丁点阶下囚的颓废? 他虽然体力耗尽,整个人虚弱不堪,这才会有机会让无欲不费吹灰之力生擒,可是他一直都表现的很平静,脸上未曾出现一丝慌乱。 因为,在接到莫语诗书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考虑过一切后果了,在答应莫语诗来三顾城之前,他就已经将自己的后路给封死了。 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过最坏的打算,因为莫语诗在信中说的很清楚,此去乃是找她的仇家寻仇,恐有性命之忧,愿他想好了再做决定,去与不去,但凭他自己做主。 因此,在离开长校镇之前,客正华就已经将客家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客福山打理,扔掉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第五百五十二章 体剑 “再笑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无欲又恶狠狠的在客正华另一侧脸颊上,扇了一巴掌,客正华的笑容,让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屈辱。 因为,客正华的笑容,象征着对他的嘲讽,客正华现在不过是自己手中一个阶下囚而已,他有什么资格耻笑自己? “你敢吗?” 两边脸颊浮肿的客正华,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盯着无欲,脸上尽显嘲讽。 虽然,他现在的性命,在无欲手中,可是他的命,就相当于无欲自己的生家性命,客正华心里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压根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少他妈给老子废话!” 无欲猛得提了提他的肩膀,冲莫语诗喊道:“莫语诗,我数三下,如果你还不乖乖束手就擒,那就被怪我不客气了。” “三!” “二!” 莫语诗脸色阴沉的恐怖,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无欲手里握着客正华的命,就相当于是握着她的软肋。 唯今之计,也只有先稳住无欲他们,再做打算了。 想到这里,她扔掉手中的软剑,道:“好,算你狠,说吧,你想怎样?” 无欲口中的“一”,始终都没有说出口,在不能百分百确定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他并不想与莫语诗鱼死网破。 刚刚,他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真怕莫语诗不顾一切找他拼命,好在莫语诗并没有这么做,客正华这个软肋他真选对了。 无欲眼睛一眯,歪着头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自费双手,我就放过他,怎么样?” “无欲,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分了!” 莫语诗眸子微凝,寒芒一闪,冷声道:“免得玩火自焚。” 要她自费双手,岂不是等于要她失去反抗之力?这是莫语诗完全无法接受的事。 “少他妈给老子啰嗦!” 无欲有恃无恐,对一旁愣神的无为喊道:“无为,废了她!” 闻言,无为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但却纹丝不动,他依旧处于之前的恐惧当中,没有回过神来。 先前,如果不是他慢了半拍,那么已经死掉的三个人当中,必然有他的影子。 面对死亡,他将怯懦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来吧!” 见无为压根不为所动,无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伸手欲拿他手中长剑。 “你没机会了!” 受制与无欲的客正华,突然抬头,朝他诡异一笑。 无欲与无杀两人皆是一愣,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莫语诗同样一怔,但是很快,她瞬间想到了什么,一脸错愕的向客正华看去,凑巧,客正华同样向他看来。 四目相对,莫语诗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份决绝,她瞬间知道了客正华即将做什么。 “不要!” 莫语诗大喝一声,对他摇摇头。 从客正华的眼神中,她已经读懂了他的心思,明显客正华是不想成为她的拖累,而想要选择牺牲自己成全她。 说罢,莫语诗猛得看向无欲,吼道:“你不就是想要我一双手嘛?好,我给你,你给我放了他!” 如果客正华因为她的原因而丢掉性命,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宁的,尽管她之前一直都对客正华心存怨念,认为他是贪生怕死之辈,可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麻烦你将我的尸体带回去!” 客正华一脸平静的看着她,淡淡说道:“七年前,我已经逃避过一次了,这一次,我没有办法在逃避下去了,因为我的良心不允许。”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这本就是我的宿命,只不过这场宿命,我已经逃避了七年而已。” 说罢,他不再理会莫语诗,而是面带微笑,目光一一从无杀与无为脸上掠过,最后停留在了无欲脸上。 无杀三人有些不明所以,片刻后,无欲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横在客正华脖子上的长剑送开了几分。 “一起死吧!” 客正华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狰狞,大喝道:“体剑!” 随着他的喝声,他身上突然光华绽放,整个人瞬间化身为一道璀璨剑光,在无欲错愕的目光中,瞬间穿过了他的身体。 “额——” 无欲愕然,嘴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哼声,连求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瞬间一分为二,轰然倒地。 脸上的错愕永远定格在了此刻。 “什么?” 无杀瞬间被惊了一个激灵,仿佛见鬼一般,长大了嘴巴,客正华刚刚爆发出来的实力,足以秒杀全盛时期的他,让他十分他想不明白。 为何一个体力耗尽之人,能够凝聚出如此强势的一击,而且,以己身化剑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无为手中的长剑,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出,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而他整个人,突然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惊叫一声,快速向三顾城外逃去。 一滴清泪突然从莫语诗眼角滑落,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她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的盯着客正华。 体剑是江湖四大世家客家的不传之秘,她也曾有所耳闻,所谓体剑,就是将自己的身体的所有潜能,通过特殊手段极致凝聚,让自己的身体衍化成为一柄剑,一柄真正的精神之剑。 它可以在瞬间,爆发出强于自己十倍的实力,足以秒杀比自己实力强十倍的对手,但是,体剑一经启用,出剑的性命也会因此而终结。 非但如此,出剑之人的灵魂也会被剑禁锢,永世不得超生,因此,体剑被列为江湖四大禁术之一。 她之前已经从客正华的目光中,看到了他想要牺牲自己的念头,但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客正华居然会选择这种残酷的方式。 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是江湖一直流传,人这一世死亡之后,灵魂会轮回转世,转去下一世,虽然这种说法是真是假,压根没人知道,但是,总归是给活着的人留了个念想不是? 可是,客正华却选择了一种最令人悲哀的方式,瞬间让莫语诗伤心不已。 剑光散尽,客正华已然消失不见,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一柄一人高的石剑,莫语诗知道,那就是客正华的尸体。 体剑一旦开启,他自身就会化成一柄石剑,这便是体剑的最终形态,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无客正华这个人了。 “这是什么功夫?” 无杀的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已经有些麻木了,以至于无为的离去,他都没有察觉。 “放心吧,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莫语诗任由眼泪流过脸颊,一脸正色的看着那柄石剑,做出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承诺。 说罢,她单手一招,将地面上的软剑召回了手中,一脸杀机的看向无杀,寒声道:“无杀,到你了,受死吧!” 一声呵斥,惊醒了愣神的无杀,他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眼神也变的冷酷起来,道:“莫语诗,想要杀我,那就付出代价吧!” 说罢,他不退反进,饿虎扑食般猛得朝莫语诗扑去,与此同时,他的身体陡然膨胀起来。 他想自爆,与莫语诗同归于尽,因为他很清楚,如今的自己大势已去,如果不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他压根不是莫语诗的对手。 如果临死前拉上莫语诗陪葬,倒也不算太亏。 “想自爆?” 莫语诗不屑一笑,手中软剑陡然甩出,软剑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无杀喉咙处穿过。 一缕鲜血飚射,无杀脸上的狰狞瞬间定格,鼓起的身体,也渐渐瘪了下去。 软剑回归莫语诗手中,无杀的尸体终于从空中落下,砸在了无伤三人的尸体中间。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一样 “结束了!” 莫语诗最后看了一眼无为逃离的方向,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这一战的艰辛,是她所想象不到的,就如同她没有想到,这一切本就是无杀等人,针对自己布下的杀局。 如果早知道这一切都是无杀一行人给自己布下的杀局,她肯定不会毫无准备来到三顾城,也不会带着客正华来送死了。 虽然这一战取得了胜利,无杀八人中有七人被斩杀,只剩下一个吓破胆的无为桃之夭夭,可是付出的代价之惨烈,也是她所不愿意承受的。 因此,她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客正华战死,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客家交代。 至于已经逃走的无为,她压根没有心思,也没有力气去管他,现在的她,早已是重伤之躯,想要去追杀无为已经不可能了。 也就是无为被吓破了胆,如果他留下来拼死一战的话,恐怕自己能否存活,还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莫语诗压根不担心他以后再来报复自己,一个被敌人吓破胆的家伙,压根不值得她去重视。 缓缓落在地面上,莫语诗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身体,险些站立不稳,强忍着脑海的眩晕,她努力不让自己摔倒。 “收!” 来到客正华所化的石剑前,她面色复杂的看向眼前的石剑,脑子有些浑浑噩噩。 石剑落在她手心,化作一尺左右,本能收起一尺石剑,莫语诗步履蹒跚的向三顾城外走去。 傍晚,斜阳唯美,莫语诗被拉长的影子,倒映在三顾城坑坑洼洼的街道上,孤寂而落寞。 莫语诗没有丝毫停留,很快就出了三顾城,迎着夕阳,向远处走去。 三顾城的事已了,她的心事同样已了,她还想早点将客正华送回去,不想有任何耽搁。 守城的护卫们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出城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如同她进城时一样。 只是,此刻的莫语诗,步履不再像来时那样急促轻盈,心情也不再像来时那样焦躁期待。 她走的每一步都很沉重,身上犹如负重千斤,她的心情同样沉重,犹如泰山压顶。 三顾城深处,不少人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每个人神情各有不同,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搅她。 虽然现在的她,看上去仿佛一阵风可以吹倒,但是经过之前那场苦战,没有一个人胆敢小觑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人。 圣铉城城主府。 当欧阳德与欧阳醉等人回来之后,很快就见到了所有人口中那个拯救圣铉城于水深火热的老和尚。 不过,令他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是个老熟人,而且是一个他们大家伙比较陌生的老熟人。 就连欧阳德兄弟,都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 老和尚不是别人,正是灵台山清禅寺那位老和尚,也就是聂东来的师傅清禅法师。 已乡遇故知,可把他们几人高兴坏了,当晚,城主府大设宴席,所有人都喜笑颜开,伶仃大醉。 就连清禅老和尚,都抱着酒坛子不肯撒手,可把欧阳明月惊呆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和尚也喝酒的,当即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和尚一边喝酒一边笑眯眯的解释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弄的欧阳明月哭笑不得,一个劲说他这是歪理,其他人则见怪不怪,乐呵的哄然大笑。 自从知道老和尚是自己父亲故友之后,她在面对老和尚,也不再生疏,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显现了出来。 结果老和尚一席话问的她哑口无言。 老和尚问她:“人生既然有前世,那么谁知道和尚的前世到底是什么呢?是个风流世家公子哥?还是一个恶贯满盈之辈呢?又或者是赌鬼或者醉鬼呢?” “既然不知道和尚前世到底是个什么人,别说是喝酒吃肉了,万一他前世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呢?” “那岂不是做不了和尚了?佛家讲求的是缘分,至于前因后果有那么重要吗?似乎并不见得吧?” “既然如此,心中有佛,吃喝又岂会阻挡佛心?” 这些话听上去似乎有些毫无头绪,可是仔细一想,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佛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似乎压根没有特别清晰的善恶界限。 之前她一直不清楚老和尚来圣铉城找的人到底是谁,可是当父亲回来之后,她似乎明白了,他便是老和尚口中要找的那个人。 只是宴席上,他们谁也没有提及此事,只是叙旧吃喝,似乎老朋友聚会一样。 至于说老和尚找自己父亲究竟是为了什么,欧阳明月压根猜不透,她也没有去问。 一顿宴席,足足吃了一夜时间,从夜幕降临,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停歇下来。 然而,除了欧阳明月之外,在场的所有人,全无半分睡意,终究还是熬不过眼皮打架的欧阳明月,只得匆匆跟大伙道了别,回房休息去了。 她走后没多长时间,酒足饭饱之后的欧阳德,突然站起身说道:“差不多该到时候了吧?” 闻言,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探头想门外看去。 原来,昨天回来之后的第一时间,欧阳德就派人去寻找丁晨的下落了,丁晨对于圣铉城有恩,加上现在他重伤在身,欧阳德有义务护他周全。 原本他想着以城主府的力量,想要在圣铉城寻找一个人,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是整整一夜时间,压根没有丁晨的丝毫音讯,就连他派出去的人,都没有一个回来通信的,这让他有点心绪不宁。 “如果他有心避着你,恐怕你手底下的人,要白忙活一夜了。” 清禅法师扬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那小子可不简单!” 欧阳德虽然一直都没有跟他说这件事,可是他似乎早就知晓了一切。 “自然是不简单,要是简单的话,能隐藏这么多年?” 欧阳德也不惊讶,淡淡说道:“不过这里可是圣铉城,城主府想要找一个人,算不上什么难事。” 他很自信,因为他有自信的把握,在圣铉城,极少有人能够摆脱城主府的眼线。 “圣铉城也一样。” 清禅法师高深莫测的笑道:“谁知道他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藏在圣铉城?” 欧阳德突然心里一惊,道:“你的意思是?” 如果真如清禅法师所说,那么丁晨此人的能耐,绝对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恐怖。 他之前一直都没有向这个方向去想,如今经清禅法师一提点,他突然感觉心中有些不安。 “我只是假设。” 清禅法师嘿嘿一笑,道:“假设性的问题,具有一定的可能性,也具有一定的不可能性。” 欧阳德长处一口气,道:“但愿这个假设是错误的。” 不光是他,在座的其他人听到清禅法师的假设,全都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内心并不平静。 只有欧阳醉依旧自顾自喝着酒,老神自在的坐在那里一动未动,似乎这一切都引不起他半点兴趣。 “你怎么看?” 欧阳德看到他的样子,不由问了一句。 “他本来就在我们身边,一直都在。” 欧阳醉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第五百五十四章 约定 闻言,包括欧阳德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清禅老和尚一脸笑眯眯的样子,看着众人,也不说话。 欧阳醉与清禅老和尚对视一站,相视一笑,这才将目光放在了大门口的位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都没有明白欧阳醉话里的意思。 突然,皱着眉头的欧阳德似乎明悟了什么,猛得回过头来,看了看欧阳醉,又看了看清禅老和尚。 继而又将目光放到了欧阳醉身上,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欧阳醉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回头查一查城中的侍卫,不就清楚了?” 一刀追魂丁晨,一个堪比圣笔铉剑的存在,他之所以能够在圣铉城隐匿如此之久,一来,是因为他本身足够低调,二来,则是因为熟悉他的人并不多。 一直以来,欧阳醉虽然表面上对于圣铉城的所有事情漠不关心,可是暗地里,他早就将圣铉城的一切了然于心。 圣铉城是聂乘风半生的心血,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它没落下去。 “果然!” 欧阳德深吸一口气,怔怔苦笑道:“你一早就知道?” 欧阳醉点点头,并没有隐瞒。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欧阳德看他的眼神有些埋怨,那可是一剑追魂的丁晨,如果他早知道这样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去拉拢他。 “我答应过人家不告诉别人的。” 欧阳醉摊了摊手,无奈道:“何况,他压根没想着卷入这些江湖纷争,如果不是这次圣铉城告急,他也不会站出来,那样的话,也许他真的会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会像现在一样,失去一条手臂了。” 在城主府的眼皮子底下,丁晨骗过了所有人,就连欧阳醉也不例外,他之所以能够察觉到丁晨的不同,还是因为丁晨请他喝酒的缘故。 那还是在三年前,一个秋后的傍晚,哪天闲来无事的欧阳醉,独自出城去往距离圣铉城不远处的平原喝闷酒。 彼时,青绿葱翠的平原上,蟋蟀嘶鸣声不断,一直以来,欧阳醉都很喜欢在闲暇时间跑去宁静的草地上躺一躺,因为,只有在听着蟋蟀虫鸣的时候,他的心里就非常平静。 可那一次,等他前去的时候,那个微微凸起小丘的草地上,已经躺了一个人,在他身旁,是整整两坛子老酒。 欧阳醉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身着侍卫衣袍的中年男子,他不是别人,正是丁晨。 那次见到他的时候,欧阳醉很惊讶,圣铉城的侍卫,不仅轮班,就连外出行动,都是分组的,很少有人单独一个人外出。 而且,欧阳德看他的模样,压根不像是一个普通侍卫,反倒好像是一个江湖沉浮的孤独者。 等他坐下身来时,丁晨突然从草地上翻身起来,平静的看了一眼欧阳醉,随手抓起一坛酒给他。 欧阳德接过,品了一口,酒是尘酒,芬芳馥郁,入喉刚好,不呛不辣。 “好酒!” 他忍不住叫好,对丁晨道了谢。 “你就不怕酒里有毒?” 丁晨定睛看着不远处的圣铉城,自顾自说了一句。 “十五年的川酒,用来下毒岂不是太可惜了?” 欧阳醉自顾自说着,手中的酒坛子几乎没离开过嘴角。 “好酒掺毒,更容易掩人耳目。” 丁晨笑了笑,端起另一坛子酒喝了几口,眼中似乎已经带上了醉意。 “酒里掺毒之人,没有像你这么磊落的。” 欧阳醉转头笑了笑,道:“相比于有毒的酒,我更喜欢有故事的人。” 他原本以为丁晨是在看圣铉城,可是刚刚一瞥才发现,他压根不是在看圣铉城,而是在看比圣铉城更远的地方。 “有故事的人?” 丁晨咧嘴一笑,道:“赫赫有名的剑公子,不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嘛?” 说着,他还特意看了看欧阳醉。 “我似乎还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欧阳醉向他举坛,大口大口的喝着手里的陈年川酒。 丁晨怔了怔,道:“是现在的名字,还是以前的名字?” 他自己分明一副侍卫打扮,欧阳醉还能够尊称他一声阁下,甚至屈尊降贵与他喝酒,足以看出欧阳醉的心胸,远非常人所能相提并论。 有关欧阳醉的事情,他听过不少,在对他感到同情的同时,丁晨一直都在留意他这个人。 自从进入圣铉城之后,他就一直在私底下关注欧阳醉此人,结果发现,此人虽然行事有些随心所欲,看似对于圣铉城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可是私底下他却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圣铉城,就如同圣铉城一直都不曾放弃过他一样。 因此,他故意提了两坛好酒,来这里等欧阳醉,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只要欧阳醉活着,终有一天,隐匿在圣铉城的事情,就会被他察觉到。 世人都以为,欧阳醉自从那件事之后,开始颓废,一蹶不振起来了,只有他清楚,欧阳醉虽然曾经颓废过一些时日,可是他是迷了途的狮子,终究有一天会重新崛起。 因为,他跟欧阳醉是同一类人,有过相似的经历,所以他比其他人更加了解欧阳醉。 为了避免到时候生出不必要的误会,他决定对欧阳醉坦白一切,这是他对欧阳醉的信任,同样是对自己眼光的肯定。 欧阳醉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是你自己的名字。” 听到欧阳醉的话,丁晨顿时心中明了,他早就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我叫丁晨!” 丁晨没有隐瞒,他压根没有必要去隐瞒。 “一刀追魂丁晨?” 欧阳醉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道:“倒是令我没有想到。” 丁晨重新躺下身,看着湛蓝的天空,道:“希望你能替我保密,我已经习惯了平淡的日子。” “我知道!” 欧阳醉点了点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丁晨侧着难道看着他,等待着他说下去。 欧阳醉也不矫情,直言道:“如果哪天圣铉城遭遇大难,我希望你能帮就帮一把。” 丁晨思考了半晌,才道:“好,就算是你我之间的约定。” “谢谢!” 欧阳醉一脸真诚的对他道了谢。 那天,他们在那里坐了很久,也聊了很多,直到两大坛子酒点滴不剩,二人才意犹未尽的分开。 从那以后,圣铉城外的草地上,时常都会看到两个对饮的身影,三年的时间,过得很快,他们二人也越来越熟悉,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欧阳德看着一脸无奈的欧阳醉,问道:“这么说,你能找到他?” “能!” 欧阳醉点了点头,道:“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他。” 丁晨之所以会被废掉一条手臂,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因为他当初那个条件,因此,这件事情,他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如果不是他当初提出的那个条件,丁晨或许压根不会去管圣铉城的死活,那么,他的一条手臂也就不会被费了。 欧阳醉心里有歉,他真不知道该不该再去打扰丁晨。 欧阳德一脸诚恳的说道:“不管怎样,既然你俩是旧识,你就该去看看他,即便是站在城主府的角度,你也有理由这么做。” 欧阳醉想了想,道:“罢了,回头我还是去一趟吧,不然我这心里也放心不下。” 欧阳德又道:“记得帮我带一句话给他,就说城主府欠他半条命,城主府的大门永远会为他敞开着。” 如果不是丁晨,恐怕等不到清禅法师到来,圣铉城早就已经被攻陷了,他的这份恩情,欧阳德记在心里。 “好!” 欧阳醉只说了一个字,便抬脚向外走去,众人目送着他离去,直到他的背影在门外消失不见,欧阳德这才对一旁的侍卫说道:“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撤回来。” 第五百五十五章 杏花 很快,昨夜派出去寻找丁晨的人,全部都撤了回来,回来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一夜苦寻,别说是丁晨本人了,就连个丁晨的影子都没见着,这让他们心中多少有些挫败。 “难道他已经离开了圣铉城?” 许多人心中都冒出了同样的疑问。 欧阳德看到他们的神情,心中便已经明白了,还真被清禅老和尚与欧阳醉说中了,经过整整一夜的搜寻,他们压根没有找到丁晨此人。 他有些郁闷的挥了挥手,道:“都下去休息吧!”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没有人愿意离开,甚至有人当即开口问道:“城主大人,那丁晨到底是何模样?” 很多人对此也特别感兴趣,尽管已经劳累了一夜,可他们脸上全无半点睡意,听到有人这样问,无数人扬起了脖子,一脸期待的看向欧阳德。 那天在城门口的时候,大家伙都听到了丁晨与老者的对话,知道了他的名字,可是当时的丁晨浑身刀意凌然,将他自己包裹在内,他们压根看不清楚丁晨的相貌。 原本他们以为,以他们的力量,想要找到一个手臂被费之人,应该轻而易举,所以昨夜出去寻找丁晨的时候,谁也没有去关心这个问题。 毕竟,在圣铉城被废掉胳膊的人,他们还从未听说过有第二人。 但是,事实证明,他们太过异想天开了,纵然他们将圣铉城所有的药店医馆全都摸了个遍,也没有查到有关丁晨的蛛丝马迹。 面对赤裸裸的打击,他们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你问我呀?” 欧阳德一脸郁闷的瞪了出言之人一眼,道:“我他娘的问谁去?” 不要说是知道丁晨长什么样了,人家在他身边藏匿了那么久,他压根连察觉都没有察觉到,欧阳德心中那个郁闷啊! 他现在的的心情,就好比硬生生错过了心爱之人一样,后悔难当啊。 “……” 那人诧异的张了张嘴,差点脱口而出:“你他娘的问谁去,我他娘的怎么会知道?”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并没有真的说出来,欧阳德怎么说也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且向来待他们不错。 不光是他,就连其他人也是一件诧异的看着欧阳德,在他们的记忆中,欧阳德还从来都没有爆过粗口,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这让他们内心充满了惊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让欧阳德这个向来稳重之人,竟然忍不住爆了粗口?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说粗话嘛?” 欧阳德梗了梗脖子,横横的看着面前院子里的侍卫,颇有几分无赖的味道。 没办法呀,谁叫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呢? “还真没见过!” 无数人心中暗想道:“是不是出去了一段时间,城主大人脾气变得暴躁了?” 清禅老和尚在一旁笑的越发开心了,恰好被欧阳德用余光看到,他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知道就给他们描述描述,一个人在那里看笑话有啥意思?” 清禅法师打了个马虎眼:“反正都是人,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差不多就这样。” 众人不由一乐,他这个回答倒是出人意料,只有欧阳德脸黑的跟碳一样,鼻孔冷冷的哼了一声。 出了城主府,欧阳醉一路向西剑街走去,他走的不是特别快,路上时不时都会有人认出他的身份,与他笑着打招呼,他也一脸和蔼的笑着一一回应,丝毫没有一点架子。 圣铉城街道上的人流,这两天也慢慢多了起来,虽然没有原先那么热闹,但却比之前几天的冷清,有些天差地别的差距。 大概是人们都看到欧阳德他们回来了,心也定了下来。 西剑街还是一如既往的萧条,欧阳醉来到这里的时候,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失落,自从他撒手不管之后,这里日渐式微,生活在这里的人群,全都是些穷苦人家。 虽然城主府时不时都会接济他们,可是收效并不是很大。 走在西剑街萧条的街道上,欧阳醉心情特别沉重,曾几何时,这里也曾是圣铉城繁极一时的地方,如今却没落成了这副模样。 在西剑街中心街拐角的位置,欧阳德突然抬手敲起了一间破败院落的大门。 “进来吧,门没锁!”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欧阳醉没有犹豫,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将门重新掩上。 院落里,那棵唯一的杏树,杏花开的正盛,醉人的花香弥漫整个院落,令人心旷神怡。 杏树下,一道笔直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满树的杏花发呆,他虽背对着欧阳醉,但是那道熟悉的身影,让欧阳醉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伤势怎么样?” 欧阳醉走近他身边站定,同样抬头看向头顶的杏树,他不仅看到了满树的杏花,更是透过花间缝隙,看到了蔚蓝的天空。 “还死不了!” 丁晨半眯着眼睛,一脸平静的说道:“我没想到你回来!” 清晨的阳光慢慢从地平线爬了上来,他说话的时候,故意将侧脸向着东边的当年倾了倾。 “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只不过,心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你!” 欧阳醉叹了一口气,道:“放心吧,找你的人全都撤回去了。” 丁晨慢慢睁开眼睛,侧了侧脑袋,看着他道:“他的意思?” 欧阳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城主府欠你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一直都在,这点我能向你保证。” 丁晨深吸了一口小院独有的杏花香,笑道:“我知道是他的意思。” 欧阳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过平静的生活,一直都是如此,城主府不会干涉,这点你放心。” “如果哪一天,你厌倦了这种生活,活着想换另一种生活,那么请你一定记得,城主府的大门永远都会为你敞开着。” 以他的眼力,从丁晨聋拉着的左臂,自然不难看出,他的这条手臂算是废了,尽管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可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考虑的!” 丁晨伸出右手,摘下一朵盛开的杏花,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道:“残春未必多烟雨,泪滴闲阶长绿苔。” 他的左臂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悬在那里,虽然伤口已止,但却再无半分力道。 “谢谢!” 欧阳醉怔怔看着他的左臂,欲言又止,最终只从嘴里蹦出两个苍白的字来。 他们之间口头上毫无约束力的约定,他们彼此都做到了,只是丁晨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除了聊表谢意,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丁晨淡淡笑了笑,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如果不是当初……” 欧阳醉心情有些沉重,还不等他说完,丁晨便道:“即便没有当初我们之间的约定,难道你认为我会放任圣铉城不顾嘛?” 欧阳醉怔住了,是啊,即便没有他们当初的约定,以丁晨的个性,又怎么会放任圣铉城不顾呢? 丁晨这句话让他压根无法反驳,因为他知晓丁晨并不是那样的人。 “替我谢谢他的心意!” 丁晨见状,笑了笑道:“走吧,我这里还藏有一些好酒。” 说罢,他率先向院落中的茅屋走去,欧阳醉看着他随身摇摆的左臂,眼中一酸,但是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跟了上去。 一顿酒,两个人,他们同样喝了好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傍晚时分,欧阳醉才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城主府。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并没有喝陈年川酒,而是换上了丁晨自己酿的杏花酒。 临走的时候,欧阳醉看了一眼院落里开的正盛的杏花,若有所思。 他不知道这里的杏花还能开多久,就好比他不知道丁晨还能坚持这种平静的生活多久一样。 第五百五十六章 辞行 欧阳德回到城主府的时候,艳红的夕阳刚好落在城主府大门的门楣上,红彤彤的晚霞连成一片,半个天空都染上了红霜。 欧阳德一行人,已经在城主府翘首以盼了。 看到欧阳醉进门,所有人全都激动的站了起来,可当看到他身后,并没有第二个人影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他怎么说?” 欧阳德最先迎了上来,一脸期待的问道。 “他说谢谢!” 进了城主府的大门,欧阳醉的酒瞬间就清醒了,步履稳健,神态自然,那里还有半分醉意? 见到欧阳德问自己,他不由苦笑一声,尽管这种结局,他一早就料想到了。 “谢谢?” 欧阳德微微愣神,苦笑道:“这么说来,他压根没有打算正式进入城主府的想法?” 他之所以会丁晨如此执着,不单单因为是城主府的恩人,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丁晨本人有着很强的势力。 “有没有这个想法,只好就给时间去印证了。” 欧阳醉摊了摊手,道:“都回去吧,自从昨天回来之后,大家伙连家都没回过,守在这里也没有用。” 欧阳德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遣散众人,正厅级就只剩下欧阳德与欧阳醉兄弟,还有清禅法师三个人了。 欧阳醉走到清禅法师旁边坐下,问道:“你这次来圣铉城,是不是有什么事?” 昨天晚上一晚上的时间,他们谁也没有提及这个问题,不是他们心里不知道,只不过是昨晚这里的人太多,不方便提而已。 欧阳醉觉得,清禅法师亲自跑来圣铉城,恐怕不光是为了找他们叙叙旧那么简单。 坐在那里假寐的清禅法师,慢悠悠的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前些天我在灵台山突然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所以特地来看看,不过,貌似他并不在这里。” 前段时间,灵台山遭不明人物袭击,老和尚本着慈悲之心,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而是主动遁走,过了一些日子,他才回到灵台山,却发现清禅寺早已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他便明白了,原来那伙人压根不是奔着他去的,反而是奔着寻某一种东西而去,这也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灵台山上的一草一木,基本他都能了然于心,可是却不知道清禅寺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 后来,他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种东西,那就是有关聂东来的身份,也就是说,当初那些人,应该是在清禅寺搜寻什么跟聂东来有关的东西。 可是,他记得当初带聂东来回来的时候,除了他那一身破衣服之外,压根啥东西都没有,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想不通。 而且,他在清禅寺还察觉到了聂乘风的气息,也就是说这段时间,聂乘风也到过灵台山,所以他才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圣铉城,为的就是将这件事情问清楚。 同时,当他知道聂乘风没事之后,心里特别高兴,特地想来见一见他。 谁知道,好巧不巧,他刚来圣铉城,就遇到了那场大战。 “灵台山?” 欧阳醉一怔,道:“你的意思是,我大哥之前去过灵台山?” 老和尚并没有说,他口中所谓的他到底是谁,但是欧阳醉却从他的话语行间听出了,这个世上,除了圣笔铉剑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让眼前的这一位,能够如此紧张了。 清禅法师轻轻点头,道:“的确是他的气息,这一点错不了,他终于出现了,难道你不知道?” 按理来说,聂乘风回来之后,必定会来见欧阳醉他们,毕竟,他是他们曾经最重要的兄弟。 “知道!” 欧阳醉并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他们去救聂乘风,凑巧在半路遇到他,连同在大都城的一切经历都告诉了他。 “这么说,他们去了夺魂山?” 听完之后,清禅法师皱了皱眉,道:“东来那孩子的伤不严重吧?” 既然已经证实了聂乘风活着,他倒是不为他担心,只是有些放心不下聂东来。 “伤的挺重,一直昏迷不醒。” 一旁的欧阳德插嘴道:“不过既然他们去了夺魂山,那么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鬼医先生的医术,在当下江湖武林,压根无人可敌。” 他对百里长风很是自信,自从百里长风成名之后,从来没有什么疑难杂症难倒过他。 “这倒也是!” 清禅法师点了点头,对他的观点表示认同,并不是欧阳德盲目,而是百里长风的医术,为江湖武林所认同。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欧阳醉看他依旧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追问道:“你不会只为了这件事吧?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他从清禅法师的眉宇间,看到了一丝萦绕不散的忧愁,因此,他觉得老和尚心里应该还装着其他事情。 “哎!” 老和尚突然叹息一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本来我这次前来,是向你们辞行的,既然他不在,你们到时候替我给他说一声。” “你要去哪?” 欧阳醉眉头突然一跳,这个消息确实超出他的想象之外。 “最近,我准备回去一趟,出来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有些事情也就放下了。” 老和尚抿了抿手中的酒,轻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欧阳醉二人听。 “回去?” 欧阳醉定定的看着他,像是有些惊讶,半晌,他才道:“回去也好,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去吧?有些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 他看似说的轻巧,可是语气却很沉重,因为他知道老和尚说是来给他们辞行的,其实他就是来给聂乘风辞行的,那个地方,不仅有些老和尚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同样也有些聂乘风一些割舍不掉的眷恋。 “什么时候走?” 欧阳德同样面色沉重。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老和尚一脸无奈的苦笑一声,道:“漫无目的的走一走,说不定哪一天就走到了。” 虽然已经决定回去了,可是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抵触。 “一路顺风!” 欧阳醉举起酒葫芦,对他一敬,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会将这些话告诉他的。” 欧阳德则一件认真的对老和尚承诺了一句。 老和尚同样举杯,仰头一杯一饮而尽,随即起身,衣袖抚案向两人道别。 也不待欧阳醉二人应答,便手捻佛珠,潇洒离去,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一道影子,伴随着阵阵沧桑余音,出了城主府。 “我应在江湖悠悠,饮一壶浊酒。 醉里看百花深处愁,莫把那关外野游, 留佳人等候。 梦里殇此情高几楼,繁华落幕离人难敢诉衷肠……” 这个傍晚,圣铉城无数人在街头驻足,因为他们看到了生平未见的新奇一幕。 夕阳下,一名手捻佛珠的老和尚,昂首阔步远行,嘴巴启合间,一首沧桑动人的歌谣,伴随着晚风,流转于无数人的耳畔。 第五百五十七章 智计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圣铉城的夜景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只是比以往的时候多了几分庄肃,少了几分喧嚣。 街道各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侍卫,清禅老和尚离开以后,欧阳德立马雷厉风行的召集了圣铉城所有人马,对隐龙殿偷袭圣铉城一事,进行了全面分析剖解。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了解隐龙殿突袭圣铉城的真正目的,可是所有人对此同仇敌忾,他们一致认为,隐龙殿这是在挑衅圣铉城的威严。 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没有人会视若无睹,试想一下,如果圣铉城一旦被破,他们在圣铉城定居的家人们,又会遭受怎样的打击? “为什么隐龙殿恰巧会在城主府中坚力量离开的日子发动突然袭击?” 在城主府议事厅的时候,欧阳醉抛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值得深思的尖锐问题。 这个问题不光是欧阳醉心中的疑惑,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疑惑,只是欧阳醉没有提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不觉得这个问题是个问题。 当欧阳醉提出来之后,经过短暂考虑,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峻性。 “如此看来,在这圣铉城中,必然有些隐龙殿的内应!” 很快,便有人想通了其中关键,而且这个关键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看着大家的反应,欧阳德很欣慰,但是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欧阳明月却皱起了秀眉。 “父亲,醉叔,既然你们早知道圣铉城存在隐龙殿的内应,那么昨天回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全城搜捕,反而是大张旗鼓的寻找丁晨呢?” 很快,她就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讲了出来。 如今的欧阳明月,在圣铉城绝大多数将士们心中的地位很高,她的问题刚一出口,就引来了不少人的呼声。 欧阳明月所提的问题,是他们每个人心中都在关心的一个问题,自从明白了圣铉城存在隐龙殿内应之后,很多人在第一时间,心里就存了这样的疑惑。 “这个问题问的好!” 欧阳德起身环顾四周,道:“是不是你们大多数人心中,都有明月这样的疑惑?” 闻言,大多数人纷纷点。 见状,欧阳德笑道:“好,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为什么。” “第一,丁晨是在圣铉城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解救圣铉城于水深火热当中,于情于理,他是我们圣铉城的恩人,这一点无人反驳吧?” 说罢,他又四周环顾一番,无数人暗自点头,他所有的不过是实情而已,他们压根没有反驳的余地。 “其实,很多人心中在想,大概是因为丁晨实力强劲,我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找他,为的就是给圣铉城招揽人才,这一点你们无需否认,我心里很清楚。” 众人无人说话,他接着道:“其实,你们存了,丁晨此人的实力毋庸置疑,但是,我看中的不是并不是他的实力,而是他肯为圣铉城拼命的气魄,我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对圣铉城有恩之人,圣铉城绝对不会辜负他。” “俗话说的好,恩情大于天,既然丁晨对圣铉城有恩,那么在我心里,他的事就重于一切,包括与隐龙殿的仇怨。” “当然,这只是其一,却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咱们圣铉城,从来都不做寒人心的事情。” 这段话他说的很真诚,没有任何做作的成分。 “那其他原因呢?” 欧阳明月点点头,点滴之恩涌泉相报,这个道理她明白,也能理解父亲的苦心。 圣铉城能够有今日的成就,虽然说圣笔铉剑的影响力占了主导地位,可是,她父亲能够将其打理的有条有序,这点观念肯定少不了。 自古以来,得人心者得天下,一直都是这个道理。 “第二,是我想借着这个由头,故意让城中的内应放松警惕,我要让他们认为,我们以为隐龙殿攻击圣铉城,是偶然绝非必然。” 欧阳醉此言一出,很多人立马凝眉所思,大多数人对于他这句话,并不是很理解。 “不知城主大人此话怎讲?” 立马就有人询问出声。 欧阳德并没有立马开口解释,而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欧阳明月若有所思,道:“父亲的意思,是不是故意让他们放松戒备?” “只猜对了一半。” 欧阳德神秘一笑,道:“我之所以没有让圣铉城,立即进入戒备状态,一方面是想让他们那些人放松警惕,只有他们放松警惕,我们才会有机可乘,毕竟他们能够在圣铉城内应,肯定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说不准其中牵连根深蒂固。” “另一个方面,我想看看一天的时间,有没有人借故离开圣铉城,凡是进入圣铉城的所有人,全部都登记在册,只要有人离开,对照一下立马就能知道。” “而这一天时间里,离开圣铉城之人,他们便是最大的嫌疑。” 众人顿时豁然开朗,难怪城主大人一直表现得一点都不着急,原来他心中早已有了对策。 待遣散所有人之后,欧阳明月才俏皮的对欧阳德说道:“父亲,你可真是老谋深算呀!” 经过这次之事之后,她对欧阳德的认知,有了很大的改观,而经过短暂的相处,她与欧阳德之间的关系则亲近了很多。 “这不叫老谋深算,这叫智计。” 欧阳德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道:“想要管理一座城池,智计是你必须要学会的东西,你要永远记住,在很多时候,脑子要比武力更值钱。” 这一夜,圣铉城街道上来来回回的侍卫一直都没有间断过,他们不仅挨家挨户排查人口行踪,更是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抓了很多人。 这让圣铉城无数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圣铉城的夜晚,向来都是最平静的。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平静会被城主府打破。 但是,大概所有人心中都明白,圣铉城平静了这么多年的天,快要变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方法 自从手底下人派出去之后,欧阳德便坐在城主府静静地等待,偶尔与欧阳醉小酌两杯,对于手底下来抓来盘问之人,也是不闻不问,似乎这件事他压根不放在心上一样。 这一刻的他,就像是一位和蔼慈祥的老人,完全失去了之前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的庄重严肃模样。 欧阳醉也同样如此,再度变回之前那个人人都不重视的醉鬼模样。 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模样,欧阳明月有些抓狂,她都已经着急的来回踱步好长一段时间了,甚至有些想不通,父亲二人心里面到底在搞些什么。 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询问,可是简单父亲二人谁也不搭理自己的样子,她只好强忍着心头的疑惑,闭口未提。 “丫头,别老是晃来晃去了,坐下来消停一会!” 到最后,欧阳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开口提醒了一句。 “消停,你们倒是真消停,派出去人就充耳不闻内应一事了,也不知道他们能带来怎么样的消息,我这心里怎么能放心下?” 欧阳明月鼓着腮胖子,气呼呼的说道:“你们倒好,还有闲情在哪里喝酒。” 闻言,欧阳德二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有解释,他们并不是不关心内应一事,只是这种事既然已经安排给了下面的兄弟,他们也就不需要操这份心了。 该怎么盘问,盘问什么人,下面那些弟兄们心里自然有数,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结果而已。 欧阳明月还小,很少经历这种事情,焦急在所难免。 今夜的圣铉城,注定是一个无法平静的夜晚,同样也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城主府主动打破了圣铉城夜晚的平静,自然引来了无数人的张望,他们所有人都再观望着事态的发展,同样也在忧心着,会不会波及到自己,谁也没有睡觉的欲望。 不是他们不想,只是城主府这次闹出的动静有些大,让他们所有人都绷紧了心弦。 翌日,天蒙蒙亮。 一夜未眠的欧阳德二人,精神依旧饱满闲话家常,只是欧阳明月已经垂着脑袋坐在那里睡着了。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看着天空中升起了明亮光色,欧阳德脱下自己身上的长衫,轻轻披在欧阳明月身上,嗫声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欧阳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向牢房走去。 当他们出现在城主府牢房区的时候,一夜时间紧张的抓捕盘问工作,基本已经到了尾声阶段。 很快,就有人上前汇报一夜的成果,昨夜,城主府总共抓捕了可疑人等一百二十七人,经过仔细盘查审问,最终有重大嫌疑的二十人暂时收押,其余人等全部毫发无伤的遣送了回去,为防止出现差错,暗地里派人时时监视。 昨天出城之人累计登记的四十五人,也悉数被作为重点监视对象,与其有牵连的家族势力,全都被城主府之人秘密监视了起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欧阳德二人并不意外,欧阳德再三强调,对于这些势力之人,以不动应万变。 他知道,这些人并不一定就是全部,也不一定全都有可能。 夺魂山。 经过几日调养的百里长风,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尽管没有痊愈,但是除了实力依旧停留在玄境之外,行动已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了。 夺魂山有着天然的优势,加上他本身对于医道的理解,恢复的很快。 唯一让他无奈的是,降功散的解药,一时半会他还没有办法调制出来。 在这几日的时光里,他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对于聂东来体内阴煞之力的探索,尽管已经想办法压制住了聂东来体内的阴煞之力,可是想要彻底根除,他到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找到突破性的进展。 这几日,聂乘风一直都待在夺魂山,陪伴在儿子左右,他已经太久没有好好陪伴过儿子了,心里始终觉得对儿子有所亏欠,尤其是聂东来这次中了阴煞之力之后,更是让他满心疼惜。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大概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比的上看着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长更重要的了。 伤势恢复之后的百里长风,也离开了夺魂山脚的山洞,正式回到了夺魂山。 他的到来,让夺魂山所有人都满怀激动,作为夺魂山的山主,百里长风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不过,他修为跌落之事,很快就被夺魂山其他人发现了,面对众人的询问,他只道是自己修炼不小心出了一点差错,并没有与他们说,这是囚天所为。 因为,百里长风心里很清楚,如果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跟囚天有关系,那么就等于将夺魂山放在囚天的对立面,他并不是担心囚天,而是担心夺魂山会因此而毁在自己手里。 囚天的实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且此人的行事风格,可完全不能按常理来推断,他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因为夺魂山是医道势力,而有所忌惮。 况且,一个敢于与整个江湖武林为敌之人,也不在乎多一个夺魂山。 但是夺魂山却不一样,夺魂山虽然底蕴深厚,那是指夺魂山的医道底蕴,但是,武道底蕴也就勉强算得上是江湖一流而已。 面对百里长风的这种说辞,其他人也没有太过深究,对于夺魂山这样的医道势力而言,武道修为他们看得并不是特别重,毕竟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在医道的熏陶下长大的。 此时,夺魂山最高的楼顶处,百里长风与聂乘风并肩而立,看着清晨的阳光,从远远的地平线缓缓升起。 那一抹娇羞的殷红,在东方不断扩散,很快就映红了天地。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瞒着他们?” 聂乘风习惯性的抬手挡了挡阳光,或许是在牢里待的太久的缘故,他到目前为止,还不是特别适应阳光,尤其是突如其来的阳光。 “不然呢?” 百里长风无所谓的耸肩笑笑,道:“你也知道囚天的实力,更何况夺魂山这种地方,并不是特别看中武道修为。” 既然实力已经跌落,他反倒看的开来,大不了修为永远停留在目前这个状态而已。 “你倒是看的开!” 聂乘风笑道:“要是换成其他人,恐怕压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他说的是实情,恐怕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修为突然跌落。 百里长风看了他一眼,道:“看不开又有什么办法?何况我身上并没有你那么沉重的担子。” 聂乘风沉默片刻,主动岔开了话题:“东来的情况,你有没有把握医治?” 关于他自己的恩怨仇恨,他似乎并不愿意提起,如今让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儿子的情况。 “理论上来说,目前只有两种办法!” 百里长风沉吟片刻,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一种是替换掉孩子身上的血液,不过这种做法特别危险,搞不好会有性命之忧。另一种是让孩子把他体内的阴煞之力彻底炼化,纳为己用,不仅能够消除阴煞之力对他的困扰,而且还能借此来提升他的修为。” “只不过,这种办法的主要还得靠孩子自己,我们只能起到辅助性的作用。” 短期之内,他就只能想到这两种办法,但是这两种办法,都没有任何实质性操作性。 “没有其他办法?” 聂乘风心里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目前还没有,最近我一直在研究。” 百里长风摇了摇头。 “哎,看来这孩子天生多磨难!” 聂乘风有些痛心的叹息一声。 百里长风没有反驳,聂东来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似乎同样在印证着这种说法。 第五百五十九章 话别 顾长卿自从受伤,被梦芙蓉带回大都之后,在梦芙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下,也没有再坚持重新回归朝廷,在梦芙蓉的帮助下恢复了伤势之后,便答应他暗中调查之前那场追捕背后的秘密。 因为他很清楚,傅老大与楚河的死,一直是横在梦芙蓉心中的一根刺,如果不将这件事调查清楚,恐怕你梦芙蓉的性格,真的会以身涉险。 且不说梦芙蓉早年间就对他有救命之恩,就凭她这一次又不遗余力的救助自己,顾长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以身犯险。 他自然知道梦芙蓉口中,宫氏三兄弟背后之人到底是谁,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更清楚此人到底有多危险,一旦梦芙蓉头脑发热,绝对是有去无回的下场。 其实,这些年给朝廷卖命,替朝廷办事,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朝廷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尽人意,至于这种情况到底是有人从中作梗,还是朝廷主局人的昏庸,他一直都不曾仔细考虑过。 而且,他周边有很多人也时常在抱怨,以他的能力,成就本应绝对不止一个小小的捕快那么简单,对此,他常常一笑置之。 因为,在他心里,对仕途权利的欲望并不强烈,只要能够报效朝廷,哪怕是身无半点官职,他也无缘无悔。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他虽然只是一名小小的捕快,可是经过他自己的不断努力,最终,他在朝廷的影响力也变得非同寻常。 可是,上次在灵台镇发生的事,却让他心中有了警觉,宫氏三兄弟尾随他出现在灵台镇,本就不同寻常,更何况他们还要取自己的性命。 这一切到底是宫氏三兄弟的本意,还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顾长卿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独身一人前往灵台镇一事,宫氏三兄弟并不知情,可是到头来,他们非但知道了此事,而且还提前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缉拿梦芙蓉归案。 这一切的一切,到处都透露着诡异,上一次在灵台镇,如果不是聂东来的话,恐怕他真的已经死了。 非但他已经死了,恐怕就连梦芙蓉的下场,也不会太好,他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还要连累到梦芙蓉,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对于梦芙蓉,在此之前的顾长卿,不知道自己对她是怎样一种感觉,不可否认,自从梦芙蓉年轻的时候救过他之后,那道身影一直都徘徊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些年,顾长卿一直以为他心里对梦芙蓉充满了感激,可是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心里明白,除了感激,他对梦芙蓉还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其实,即便上次没有宫氏三兄弟的出现,他恐怕也无法将梦芙蓉缉拿归案,就如他最后还是不忍心伤她一样。 或许,早在六年前,他心里已经有了这种感觉,只不过是他自己并没有发现而已。 在他心里,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将梦芙蓉缉拿归案,即便他明知道梦芙蓉的手里,没有一个冤死之人。 原因很简单,梦芙蓉是杀手,她的存在,对于朝廷而言,一直都是一个隐患,而且梦芙蓉的行事,让朝廷脸面无光。 他甚至早就已经想好了,将梦芙蓉缉拿归案之后,如何向朝廷为其求情,如何让梦芙蓉摆脱杀手的身份。 他手里已经收集了不少有利于梦芙蓉的证据。 可是最终,他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尤其是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让他意识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如果他真的将梦芙蓉缉拿归案,恐怕会害了她的性命。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顾长卿早就打消了将梦芙蓉缉拿归案的心思,他甚至很庆幸,自己两次没有狠下心,要不然的话,后果到底如何,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 他们刚到大都的时候,因为顾长卿的身份,温可欣并不待见他,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打消顾长卿并不想其他朝廷的走狗一样,后来也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也是顾长卿之所以能够在隐藏在大都的这座僻静小院里,待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对于自己师傅的这种做法,梦芙蓉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她也知道,师傅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一直都不肯说什么中听的话语,可是心里却对自己一直疼爱有加。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顾长卿与梦芙蓉之间已经完全熟络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顾长卿终于确定了一件,他自己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个曾经也在危难之中,救助过自己的女人。 他对于梦芙蓉的喜欢,由感激而入,自内心而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 今日,顾长卿起的很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床,因为他准备今日离开这里了。 起床之后,坐在窗前,他原本想写一张纸卷留给梦芙蓉,作来告别,因为如果当面与梦芙蓉讲,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提及此事。 可是,桌子上揉作一团的纸码了不少,他却始终没有写出能让自己满意的临别赠言。 “你终究还是准备走了?” 就在顾长卿烦躁不堪的时候,梦芙蓉那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顾长卿猛然一惊转头去看,只见不知什么时候,梦芙蓉已经推开了房门,依靠在门框上注视着他。 “你怎么来了?” 顾长卿连忙将身前的纸张收了起来,兀自佯装镇定的笑了笑。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面对心爱之人的询问,他心乱如麻。 “你可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 梦芙蓉抱着膀子走了进来,并不去看桌上那些纸团。 顾长卿手中动作突然一滞,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要走了?”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梦芙蓉凝眉道:“既然你要走,那我就不在多留了,反正你的伤现在也已经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不过你要记住我给你说话的话,事可尽心,人不可尽信。” 其实,从顾长卿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她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天的来临,以前她反对顾长卿离开,是怕他带伤离开之后,没有办法活下来。 现在不一样了,既然顾长卿的伤已经好了,那么以他的实力,生存应该不是大问题。 自从顾长卿伤好了之后开始,她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还好它比自己想象中来的要迟一些。 “我会的!” 顾长卿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了心爱之人的眼睛,梦芙蓉同样在看着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可是,当顾长卿触及她目光的时候,那些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似乎变成了一根根鱼刺,哽在了他的喉咙处,再也吐不出来。 他想告诉梦芙蓉自己对她的心意,可是却又不知道,这样突然出口,会不会太唐突,他更不知道,这次离开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以什么样的方式见面? 最终,他还是决定,将这个秘密留在自己心里。 “保重!” 梦芙蓉面色微微失望,道了一声保重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了一道背影给顾长卿。 顾长卿看着她的背影,面色复杂,内心有些不知所措。 第五百六十章 舍得 顾长卿并不知道的是,在梦芙蓉转身的瞬间,一滴清泪顺着他的脸颊陡然滑落。 虽然,跟顾长卿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可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脆弱。 一直以来,她梦芙蓉都装作很坚强的样子,一方面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脸上,另一个方面,是因为她并不想在顾长卿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怯弱。 尤其是对于他的难割难舍,其实,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顾长卿这个不喜修边幅的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她的心里。 顾长卿给梦芙蓉的感觉,与楚河与傅老大这类人完全不同,纵然她身边向来不缺追求者,即便是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逃亡的路上,对她自身的姿色魅力丝毫没有影响。 奈何寻常之人,梦芙蓉并看不上眼。 顾长卿看虚掩的房门,久久未能回过神来,在梦芙蓉离开的时候,他似乎感觉自己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心里空落落的。 顾长卿离开小院的时候,朝阳正好爬上他的脸颊,大都城里已经有了各种叫卖的声音,与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离开的时候,并不是原来的模样,而是粗略的做了新妆,虽然手法有些粗糙,可是如果不仔细辨认的话,还真看不出他原来的模样。 跟梦芙蓉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包括简单的易容方法,虽然不得其中奥义,但是糊弄一下外行人绰绰有余。 梦芙蓉站在小院顶楼的一户窗口处,定定的看着顾长卿离开的背影,目光复杂,神情恍惚。 “舍不得?” 不知何时,温可欣已经来到了她身旁,但是神情恍惚的梦芙蓉,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师傅的到来。 直到温可欣开口说话,她才猛然惊醒。 “舍不得又怎样?” 梦芙蓉苦笑一声,自嘲道:“他终究还是要走的,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因为我而留下来。” 越是喜欢越是小心翼翼,自古至今,向来如此。 她对顾长卿的情愫,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起于何时,就如她不知道,顾长卿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一样。 因此,她只好将这种情愫,悄悄埋藏在心里某一个角落,不敢与顾长卿提及,也怕一不小心被他察觉。 “既然是当初你自己认定的路,为何要自己退缩呢?” 温可欣作为江湖老牌杀手,她曾经带过的人数不胜数,也曾经告诫过很多人,做杀手心中不能有情,因为情感会让人内心变的脆弱,脆弱的内心是杀手最大的忌讳。 可唯独对自己的这个唯一徒弟无计可施,因为梦芙蓉曾经对她说话一句,让她也难以反驳的话,她说杀手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人的感情,不会因为自己从事的生计而埋没丧失。 由于理念不合,她们师徒二人曾经也闹过不愉快,后来温可欣也曾站在自己徒弟的角度,思考过这个问题,结果发现,梦芙蓉这个理念不能算错。 因此,她曾经一度还认为,是自己的道走错了方向,可是如今,看到梦芙蓉自己都唯唯诺诺不敢向前,让她心里又一次陷入了纠结。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劝梦芙蓉这个倔强的徒弟回头是岸,还是支持她继续走下去。 “师傅,您也认为弟子选的路是对的嘛?” 梦芙蓉惊讶转头,看着自己已近年迈的师傅。一直以来,她是反对自己最凶的人,没想到在自己最无助彷徨的时候,她却又站在了自己身后。 “对与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既然自己选择了,那就应该鼓起勇气走下去。” 温可欣慈爱一笑,道:“哪怕是最终错了,至少错的无怨无悔,不是吗?” 虽说她与梦芙蓉之间,有过理念分歧,可是,她对自己这个弟子,还是十分偏爱,并不想看着她痛苦下去。 听到师傅的话,梦芙蓉怔了怔,突然醒悟,道:“多谢师傅,弟子明白了!” 道之所以为道,路之所以为路,是因为有人坚持走下去。 就比如她的师尊温可欣,在自己与她的理念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差距之后,她也曾怀疑过自己走的那条道,到底是否正确。 但是,她却不曾在自己的道路上停下过脚步,哪怕是她心里面也没有特别排斥自己的理念。 梦芙蓉不知道,这算不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是她知道,师傅的一席话,让她瞬间有了明悟。 “我去找他!” 扔下一句话,梦芙蓉急匆匆的向外追去。 温可欣没有阻拦,看着火急火燎跑出院子的梦芙蓉,她却轻轻摇了摇头。 顾长卿已经离开好一段时间了,梦芙蓉这个时候追出去,肯定会无功而返,温可欣之所以没有劝阻她,是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即便是自己劝了,也无济于事。 自己这个徒弟的性格,她又不是不清楚。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个时辰过后,梦芙蓉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脸上看不到任何色彩。 温可欣依旧待在原地没动,她是在等撞了南墙的徒弟回来。 来到师傅身边,梦芙蓉闷闷不乐的不吭声。 “回来了?” 温可欣没有转身,她看着晨光沐浴下的大都城,面色没有任何变化。 梦芙蓉嗯了一声,道:“师傅,我还能见到他吗?” 没有追到顾长卿,她的心里特别失落。 “缘分的东西,谁也说不准,我又不是月老,怎么知道?” 温可欣打趣道:“不过,你也不用灰心,只要诚意足够,相信天下无难事。” 因为理念原因,她压根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真正令他魂牵梦萦的男人,所以让她来解释这种事,她也只能草草应付。 大都宰相府。 阿合马正怒气冲冲的朝下首之人发火。 “一群废物,宫氏三兄弟都死了大半年时间了,连凶手都找不到,我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原来,自从他派出宫氏三兄弟对付顾长卿之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宫氏三兄弟就人间蒸发了。 他这才遣人去调查,结果却发现他们兄弟三人已经死了,而顾长卿也同样销声匿迹了。 他一直都认为这件事跟顾长卿脱不开关系,只是,奈何压根没有一丝半点有关顾长卿的消息。 阿合马之所以要对顾长卿下手,就是因为顾长卿此人太过狂傲古板,不愿为他所用,他曾派人拉拢过顾长卿好几次,都被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拒绝了。 而且顾长卿在朝中有着不少的影响力,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阿合马自然不可能让他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这半年多是时间里,他不知道派出去了多少人找寻顾长卿的下落,可是顾长卿就仿佛石沉大海一般,一点踪迹都没有。 再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糟心事,让阿合马胸中怒火中烧。 “相爷,依小人之见,这件事与顾长卿绝对脱不开干系。” 那人话刚说完,就被阿合马一脚踹翻在地,道:“我他妈不知道跟顾长卿脱不开关系嘛?证据呢?我他妈要的是证据。” 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废物。 “相爷,都怪那些贱民,小人怎么都撬不开他们的嘴。” 那人吓的瑟瑟发抖。 “好,那你起来吧!” 阿合马.眼中闪过一道杀机,结果,那人千恩万谢刚站起来,就被他一掌拍死了。 “既然你如此废物,留你何用?” 末了,他擦了擦手,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来人,把这里清理一下。” “顺便传令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从那群贱民口中,将事情的详细经过掏出来。” 很快,便有两个侍卫匆匆而来,拖着那人的尸体,领命而去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苏醒 手底下的人离开之后,阿合马重新坐上了大殿里那张太师椅。 “江湖中没有任何消息,至少说明顾长卿还活着。” 手指轻扣在身前的桌子上,阿合马沉着脸不断思索。 “既然他还活着,那他会藏在哪里呢?” “江湖上能够找的地方,这半年来已经搜寻的差不多了。” 思虑半晌,他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来人,传邢先生!” 阿合马突然起身,对着殿外喊了一声。 既然是想不通的事情,他又何必去钻牛角尖呢?他丞相府,有得是可以出谋划策的人手。 很快,一位身似枯槁的老人便从殿外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笑问:“不知相爷找我何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天在丞相府门口,挡住林北夏攻势的老者。 他名为邢川,不仅是相府客卿当中的佼佼者,更是相府出了名的智囊,深得阿合马欢心。 相府但凡有重要事宜,都会找他商讨。 阿合马立马笑脸迎上,招待邢川坐下,这才笑道:“打扰邢先生实在是情非得已,我手头还真有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想与先生讨教一二。” “哦?” 闻言,邢川立马来了兴趣,道:“相爷但说无妨。” 他身为相府的客卿,能够为阿合马排忧解难,本就是自己分内之事,加上阿合马对他本就尊敬,这让他也乐于效忠阿合马。 “这事先生应该也略知一二,是有关顾长卿此人。” 阿合马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这事我之前也思考过!” 邢川听完,不假思索的说道:“想来相爷是当局者迷,而忘记了一个地方。” 阿合马惊道:“什么地方?” “就是这里!” 邢川指了指脚下的土地,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 “这里?” 阿合马微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先生的意思是,大都城?” “对!” 邢川点了点头,道:“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很清楚,近半年来,为了寻找顾长卿的下落,阿合马就差将江湖中的土地给翻过来了。 阿合马仔细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道:“听先生一席话,果然让人茅塞大开啊!” 邢川分析的不无道理,江湖中其他地方,他派人地毯式的搜索,唯独对于大都城,向来都特别松弛,因为这里是他眼皮子底下。 既然到处都不见顾长卿的下落,那么,最危险的大都城,无疑是他藏匿的最佳地点。 “我这就派人大肆搜查,务必将他给揪出来。” 想通了这些,阿合马瞬间心情大好。 “相爷不可!” 然而,邢川却立马阻止了他。 阿合马不解道:“为何?” “回相爷,如今的顾长卿,俨然是惊弓之鸟,想必这半年时间里,相爷四处搜捕他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邢川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如此一来,一旦相府有什么风吹草动,必定会惊到他,万一相爷大张旗鼓的搜捕他,让他提前听到什么风吹草动,那岂不是给了他又一次逃跑的机会?” 阿合马想想也对,道:“那依先生的意思,该当如何?” “一切如常!” 邢川漫不经心的说道:“相爷还是在外大张旗鼓的搜捕他,而在大都城这一块,表面上依旧跟以前一样,只需要将大部分精力放在暗处,偷偷搜捕此人下落即可。” 阿合马听完,立马佩服的五体投地,忍不住夸赞道:“先生果然好计策!” 乔装打扮离开小院之后,顾长卿并没有离开大都,反而是在大都找了一家位置偏僻的客栈住了下来,伺机寻找一些他并不愿意相信的真相。 古语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顾长卿自从受伤之后,一直都待在大都养伤,半年多时间过去了,阿合马派人找遍了大江南北,只要是江湖上能够涉足的地方,他手底下的人,基本上都涉足了。 可是,却一直没有找到顾长卿的下落,反倒是他眼皮子底下的大都,他却从来没有大肆寻找过。 或许,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行驶如此紧张的情况下,顾长卿会躲在他眼皮底下的大都城。 正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顾长卿在离开小院之后,依旧会选择待在大都城一样,就连梦芙蓉都没有想到。 这句话还是她当初说给顾长卿的,而顾长卿却来了个二次利用。 以前,给朝廷效力的时候,阿合马曾不止一次邀请过顾长卿,让他加入自己的阵营,只可惜,习惯了独来独往的顾长卿,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他。 而且,顾长卿也曾听说过,朝堂阿合马一手独大的谣言,再加上,当初缉拿梦芙蓉的命令,恰恰又正好是从阿合马哪里传下来的。 结合之前的种种,顾长卿知道,如果有人想要自己死的话,那么这个人只有可能是大权在握的阿合马,没有其他可能。 原因也很简单,顾长卿的存在,让他专政的道路受到了阻碍。 安顿好之后,顾长卿便开始了漫长的集证等待之旅。 同一时间,圣铉城明里暗里的人手,纷纷出动,在江湖各个角落,搜寻着隐龙殿的下落。 在隐龙殿手中接二连三吃亏,使得圣铉城无数人口中憋了一口闷气,因此,在这件事上,他们每个人都分为卖力。 圣铉城受了辱,自然要以同样的方式还回去,不能哑巴吃黄连。 欧阳德回归之后,立马将这件事作为了圣铉城近期的重点目标,三下五除二提上了日程。 他作为现任圣铉城城主,被人背后捅刀子的事,自然也让他非常不爽。 短短几天时间,圣铉城许多势力,都遭到了无缘无故的查封,这让许多人心中,都升起了异样的心思。 很多人都知道,圣铉城这头沉睡了许久的老虎,在别人不断的挑衅下,终于苏醒了过来。 对于这件事,无数人都处于还望状态,他们不敢贸然将自己压在其中一方身上,因为他们谁也不希望,一子错满盘皆输。 第五百六十二章 半月 氤氲满目的夺魂山,时间如常,一切照旧。 关于百里长风修为下跌一事,只有几个高层知道,并没有公布于众。 所有人都很清楚,百里长风是夺魂山的主心骨,一旦他修为下跌一事被曝光的话,势必会引起夺魂山所有人的骚乱。 事实正如他们所料,见到百里长风归来,夺魂山所有人,全部都将仰望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所有人的干劲,提升了一个档次不止。 回到夺魂山之后,百里长风的伤势基本已经稳定了下来,他立马着手开始查阅各种医术宝鉴,寻找解决阴煞拳的方法。 由于聂乘风的关系,对于聂东来的伤势,他特别上心。 聂乘风一直都待在夺魂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他最在乎的还是聂东来的伤势。 很快,百里长风就查到了有关阴煞拳的一丝线索。 他在第一时间,找到聂乘风商量。 “你看下这个!” 百里长风直接了当的将一本封面泛黄的书籍,放到了聂乘风面前。 聂乘风拿起书籍,认认真真的读了起来,很快,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东来之前服用过落魂草?” 按照书籍中的记载,阴煞拳并不能让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阴煞之力与落魂草的药性想融合。 只是,落魂草这玩意,百里长风并没有见过,因此,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查出这种症状。 “只有这种解释了。” 百里长风看了他一眼,道:“我记得上次在圣铉城见到他的时候,他尚且处于失忆状态,刚刚我替他诊过脉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他,记忆已经恢复了。” 这种情况恰好说明了一个问题,聂东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服用过落魂草了,不然的话,以他的实力,想要恢复记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失忆?” 聂乘风身上,瞬间流露出一丝令人窒息的气势,沉声道:“你是说,东来之前失忆过?” 六年多的时间未见,他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他无法想象,聂东来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他不过还是个不到二十岁少年而已,在幼小的心灵里,谁知道他受到过怎样的委屈,这一切的一切,他这个当父亲的居然一无所知。 聂乘风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这是来自一个父亲的心痛。 百里长风摊摊手,道:“这事,恐怕清禅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不过是上次在圣铉城的时候,凑巧碰到了聂东来与穆桂天而已。 “我之前已经找过他了,可惜他人并不在灵台山。” 从相府出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去了灵台山,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聂乘风,只可惜他去迟了一步,清禅老和尚已经不知去向。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他在灵台山如愿以偿见到了聂东来,只是没有相认罢了。 “想来那个时候,是有人去打扰了他的清修,他离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对于清禅老和尚,他心里除了兄弟之情之外,还存在发自内心的感激。 “离开了?” 百里长风一愣,道:“这应该不是他的性格呀!” 对于清禅老和尚,他还是比较了解他的性格,落荒而逃并不像是他的性格。 “我也不是很清楚。” 聂乘风摇了摇头,连个面都没见到,他也说不清楚,清禅老和尚具体什么情况。 “东来目前这种情况,可有办法医治?” 既然已经明白了儿子当下症状,聂乘风最关心的还是儿子的伤情,于是主动转移了话题。 “可以是可以,不过另外需要一株落魂草才行。” 百里长风解释道:“阴煞之力与落魂草融合之后,便会被阴煞之力侵蚀,需要另一株落魂草来溶解阴煞之力。” “好,那我去找落魂草!” 聂乘风很快就离开了夺魂山,他知道落魂草在那里,是江湖禁地落魂渊,他还知道,那里不仅仅只是落魂渊那么简单。 转眼间,半月时光匆匆而逝。 第五百六十三章 巧遇 半个月时光,江湖发生了很多事,在前前后后总共牺牲了五十二位兄弟之后,圣铉城终于如愿以偿查到了隐龙殿的藏身之所。 查到隐龙殿藏身之地之后,圣铉城将所有在外的弟兄全部召了回来,准备大举进攻隐龙殿,给隐龙殿这种藏头露尾之辈,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 一时间,清冷了一段时间的圣铉城,又一次热闹了起来,这种盛况,甚至比之之前圣铉城的盛况更加壮观。 除去许许多多被圣铉城召回的弟兄之外,其中不乏一些好事者,甚至还有一些浑水摸鱼者,准备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 这一日,圣铉城城主府的大堂内,集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如果这一幕被常年流动于圣铉城之人看到,恐怕会被惊到语无伦次。 因为,如今坐在城主府大堂内的人当中,其中不乏一些客栈酒肆的老板跑堂,甚至就连路边摊贩的影子都能见到不少。 谁又能想到,这些人居然全部都是城主府之人? 他们就这次行动,是否通知聂乘风一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尽管,女人认为应该知会聂乘风一声,可是当欧阳德提到,聂乘风之子聂东来受伤一事之后,所有人全都不再提这件事。 最终结果,与欧阳德所想的如出一辙,没有人再提要让聂乘风知道这件事,众人都不忍心他左右为难。 他们殊不知,此时的聂乘风已经孤身一人进入了江湖禁地落魂渊,夺魂山距离落魂渊的路程太过遥远,寻常人纵然是乘一匹快马,最快也得将近一个月的路程。 从夺魂山出来之后,聂乘风一路未曾有片刻耽搁,他一路急行,花费了半月时光,终于来到了落魂渊。 被称为江湖禁地的落魂渊,常年被雾霭笼罩,肉眼难见其三四米距离,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然而,聂乘风来到此处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头扎进了雾霭当中。 在伸手难以看清五指的雾霭当中,聂乘风并没有放慢脚步,而是继续快速飞掠。 就仿佛,他对这里非常熟悉一样,熟悉到都不需要去思考该如何前进,身体本能就会做出选择。 身边的各色树木,随着耳边传来的风声不断倒退,山涧偶尔会传来阵阵野兽的嘶吼,像是在恐吓进入这里的聂乘风,然而,随着聂乘风周身恐怖的气势闪烁,野兽的嘶吼声,瞬间变成了低沉恐惧的悲鸣。 宛如黑夜般的落魂渊,只有他独身一人极速前行,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阻拦。 一个时辰之后,周围的黑暗快速退去,一点亮光出现在了落魂渊深处。 聂乘风的身形陡然加快,向亮光出奔去。 出了黑暗,是一个仿佛浑然天成的乳白色能量罩,能量罩直接天际,似乎自成一方天地。 在能量罩前,静静伫立着一道人影,聂乘风的出现,打断了那人的沉思。 听到身后动静,那人回过头来,看着在他身边停下的聂乘风,有些意外的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六年多未见,你变沧桑了不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离开圣铉城的清禅老和尚。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聂乘风苦笑一声,道:“六年多未见,你也变老了。” 能够在此地遇见清禅老和尚,完全出乎聂乘风意料之外,但却又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巧。 “一生能有多少个六年,如何能不老?” 清禅法师呵呵笑道:“前些日子,听欧阳说到你脱离苦海了,我便安心了。” “哪有那么容易?只不过换了环境而已。” 聂乘风看着眼前的能量罩,道:“前些日子我去灵台山寻你了,你不在,清禅寺也被毁的差不多了。” 清禅法师毫不在意的道:“那时正好有人寻上门,我只好出来散散心。” “清禅寺就这么被毁了,你忍心?” 聂乘风有些不解,清禅寺虽然并不是什么大寺大庙,但好歹也算是老和尚半辈子的心血,他难道就能放的下? “不忍心又如何?终究不是家。” 清禅法师神色如常,道:“这些年,清禅寺的任务也完成了,有缘而来,无缘而去,一切随缘,顺其自然。” “既已无缘,又何必强求?再说了,它的使命已经结束,也该回归自然了。” “看来,你是真的准备回去了?” 聂乘风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谓的使命,指的是什么。 清禅寺庇佑了聂东来六年多之久,却无法庇佑他一辈子。 而且,如今在这里见到清禅老和尚,聂乘风基本已经能够猜出他心里的想法了。 “不回去还能如何?” 老和尚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道:“江湖漂泊大半生,落叶终须归根处。” 他已经许久都未曾回来看看了,以至于近乡心怯,连进去的勇气都缺少了,这才在这里驻足了大半日功夫。 “这些年辛苦你了,谢谢!” 聂乘风并没有劝他,而是发自内心的对他说了句谢谢。 这六年多的时间里,如果不是老和尚的话,恐怕聂东来早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我并没有将自己的徒弟照顾的特别好,你谢我什么?” 老和尚面露歉意,道:“你可能不知道,他在六年前就已经失忆了,这六年多的时间以来,我想过很多办法,但却始终没有唤醒他的全部记忆。 同样,这六年多的时间里,我也从来不敢告诉他,有关他身世的一点一滴,他的性格跟你很像,我怕告诉他太多,反而会害了他。” 对于聂东来,理论上来说,老和尚并不欠他什么,但是老和尚心里,却始终对他怀着一丝歉疚,或许是因为没有治好他的失忆症。 “我知道!” 聂乘风摇头道:“我不仅知道他失忆了,我还知道这些年,你将他照顾的很好,没有让他受一丁点委屈。 因此,你压根无需自责,因为,你的自责完全是多余的,我想东来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六年多前,老和尚能够顶着各方压力,保住聂东来一条命,他就已经很感激老和尚了。 更别说,这六年多的时间里,老和尚一直视聂东来为己出,对他照顾有加,聂乘风又怎么忍心看到他自责呢? 聂乘风如此一说,老和尚也不再多言,他是个通透之人,自然很清楚聂乘风之所以如此说,是为了不让他心中遗憾歉疚。 “对了,你怎么突然跑这里来了?” 老和尚想了想,又道:“来见她?” 聂乘风摇了摇头,道:“我这次来是为了取落魂草。” “取落魂草?” 老和尚一惊,道:“恐怕有点困难呀,那帮老家伙不见得会给你,你可别忘了,落魂草一直都被他们当做宝贝一样护着。” “我知道!” 聂乘风点点头,目光坚定的说道:“给不给我都得取,大不了抢便是。” 落魂草关系到聂东来的伤,不论如何他都要不计一切代价拿到手,哪怕是那群老家伙,也不能阻止他。 “我觉得吧,抢比拿更靠谱一点。” 老和尚一本正经的说道:“老虎嘴里的肉,拿怎么能拿得过来?” “那就抢吧,你帮我断后!” 聂乘风没好气的说道。 老和尚立马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咦道:“你谁啊?我认识你吗?怎么感觉有些面生呐?” 看着他一脸困惑的模样,聂乘风忍不住抽了抽嘴,幸亏他熟悉老和尚,要是换个不熟悉的人,恐怕还真以为他有间接性的失忆症呢。 第五百六十四章 战即 就在他们二人闲扯的空挡,那个巨大的能量罩居然自他们二人面前,自动分裂出一道口子来。 “什么人?胆敢擅闯禁地?不想活了?” 伴随着一阵吆喝声,一群人瞬间出现在了二人身旁,将聂乘风二人包围了起来。 “什么擅闯?” 老和尚慈眉横竖,道:“我这回到自己家也算擅闯?” 只不过,出现的这群人基本都是些年轻人,并没有他特别熟悉的面孔。 “你是何人?” 为首的青年听到老和尚如此一说,不由有些疑惑,目光不停在聂乘风二人身上扫视。 “李清禅!” 老和尚爆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许久都不曾记起的名字。 “李清禅?似乎有点熟悉!” 青年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派人返回通报。 不大一会人,一道人影极速掠来,来到聂乘风二人身边之后,仔细端详了一会,才拍了拍老和尚的肩膀,爽朗笑道:“真的是你啊,清禅老弟,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刚刚听下面的人来通报,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这里终究是我的根,不回来又能去那呢?” 老和尚同样一脸激动的看着突如其来的老者,唏嘘道:“清心老哥,多年未见,我们都已经老了啊!”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已经三十几年了吧?” 李清心看着老和尚的模样,道:“没想到,你真的去当了些时日的和尚啊,还别说,你这剃了头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架势。” “老哥就别再取笑我了。” 老和尚尴尬一笑,道:“当初年少轻狂,想着自己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如今连寺庙都被毁了,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缘起时,我从自己走了出去,缘灭尽,我又回到了这里。” 李清心安抚道:“回来就好!” 说着,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聂乘风,道:“聂兄怎么也跑这里来了?” “我来取一株落魂草!” 聂乘风丝毫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李清心皱了皱眉,道:“这事估计有点悬,你可别忘了,当年你可是惹得三阁主很不欢喜,如今想要从他那里讨落魂草,恐怕有些困难啊。” “困难也得试试!” 聂乘风面色如常,道:“实在不行就抢了。” 李清心嘴角一抽,道:“抢完之后呢?你能带出落魂渊?” 不光是他听的直咧嘴,就连周围那群青年,一个个看聂乘风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如果落魂渊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话,那这里恐怕早就被那些个武林人士,踏成阳光大道了,还怎么当的起江湖禁地的称呼? 落魂草,那可是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如果随便就能叫人抢去的话,恐怕落魂渊早就已经被毁了不知多少次了。 因此,此时胸有成竹的聂乘风,早就被他们看成神经病了,要不然的话,他又怎么敢在此地大放厥词呢? 聂乘风沉吟片刻,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拼一把!” 能不能将落魂草带出去,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落魂草他势在必得,要是没了落魂草,他儿子岂不是要一辈子处在不死不活的状态下? “走吧,进去再说吧!” 面对油盐不进的聂乘风,李清心顿时觉得头大如斗,他既然说得出来,就一定做的到,因为他是聂乘风,不是别人。 万一聂乘风真的与三阁主闹翻的话,三阁主会不会怪他把聂乘风带进来他不知道,但是以他们两个人的犟脾气,恐怕落魂渊又要经历一次灾难了。 “聂兄,进去之后,你就好好与三阁主说,说不准看在如心的份上,他也不会太为难你也不一定不是?” 一行人进入能量罩的时候,李清心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聂乘风。 “我会的,只要他不为难我,我也不会为难他!” 聂乘风深吸一口气,算是答应了下来,这让李清心心中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枫林山庄,却迎来了自山庄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 今日,枫林山庄的山脚下,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潮,叫嚣着要穆元出来受死,否则便踏平枫林山庄。 枫林山庄的人,何时见过这等阵仗,顿时便慌了神。 只可惜,穆元已经与几日前,离开了枫林山庄,前去圣铉城议事了。 这群来势汹汹的家伙,似乎像是知道穆元并不在枫林山庄一样,也不着急攻山,而是不断的消磨着枫林山庄的锐气。 枫林山庄压根没有人知道,山脚下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 尤其是在穆元并不在山庄的情况下,对于枫林山庄的士气打击很大,关键时候,还是庄主夫人,穆元的妻子叶颜茹,在苏开仙的陪同下亲自坐镇指挥,才得以稳住了恐慌的局势。 “夫人,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啊!” 居高临下望着山脚下黑压压的人群,苏开仙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对一旁的叶颜茹说道:“庄主前脚刚离开山庄,这群人后脚便到了,而且观他们的人数,远在咱们山庄两倍以上,恐怕来者不善呀!” “的确是来者不善,不管怎么说,山庄不能丢,这可是咱们这群人,辛辛苦苦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 由于长期礼佛的原因,叶颜茹身上流动着一股莫名的韵味,举手投足叫都给人一种风轻云淡的感觉。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不着急攻山,而是在消磨我方的士气,开仙,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做好战斗的准备。” 叶颜茹虽然只是一个女人,而且平常也不怎么关注山庄,但是对大局的掌控,还是非常到位。 很快,苏开仙便传了命令下去,让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做好殊死一搏的最坏打算。 前脚下那些人,并没有叫嚣特别长时间,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就已经开始攻山了。 一时间,兵器碰撞声,喊杀声彻响枫林山庄。 叶颜茹一直都待在原地,等战斗开始的时候,她问苏开仙,可知道对方来历。 苏开仙却摇了摇头,别说是知道对方来历了,之前压根连一丁点风吹草动,他都未曾听闻,一切来的那么突然。 如果穆桂天在此的话,一定认得对方领头之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被废掉丁晨一天手臂的龙一。 龙一骑在高头大马上,悠哉悠哉的跟在队伍当中,不管是自己人出现伤亡,或者是枫林山庄的人出现伤亡,他从来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似乎那一个个倒地不起的身影,在他眼中如同无物。 他之所以率人攻打枫林山庄,只因为隐龙殿的殿主亲口传讯让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削掉圣铉城一条臂膀。 圣铉城调查隐龙殿一事,他们早就已经察觉到了,既然双方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那么不如趁着穆元离开的时间,彻底铲平枫林山庄。 这一次他出来,可是带来了隐龙殿二分之一的主力,为的就是防止任何意外的出现。 只可惜,殿主不能亲自前来,不然的话,以他的实力,想要灭掉枫林山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对于隐龙殿殿主的实力,龙一发自内心的恐惧,即便是如今的他,已经现在了江湖武林的顶尖位置,可是与殿主比起来,他简直差的不要太远。 殿主想要捏死他龙一,甚至就仿佛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第五百六十五章 对峙 随着时间的推移,枫林山庄的劣势明显增大,枫林山庄山顶位置,叶颜茹与苏开仙眯着眼看着这一切,脸色很不好看。 他们并没有立马加入战斗,因为对方的重要角色也没有派上场,尤其是之前领头,如今却悠哉悠哉跟在队伍中间的龙一一行人,个个身上气势逼人,他们不出手,叶颜茹与苏开仙也不着急出手。 因为,他们双方谁都心知肚明,这场战斗的最终决定权,还是掌握在他们这些人手中。 很快,龙一一行人就从前脚位置开拔到了半山腰。 望着山顶位置,庄严肃穆的枫林山庄,龙一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过了今日,这里就属于他们隐龙殿了。 出发之前,他们已经打听的很清楚了,现在的枫林山庄守备很一般,穆元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他身边的两大得力助将。 算来算去,枫林山庄如今仅剩的这些人当中,也只有苏开仙能够让他们忌惮了,可是他们此次完全是有备而来,又岂会因为苏开仙阻挡脚步? “夫人,要不要派人去圣铉城请求增援?” 苏开仙看着来势汹汹的龙一等人,脸上浮现出些许担忧,道:“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依照目前这个速度下去,恐怕要不了多长时间,山庄就要失手了。” “已经来不及了!” 叶颜茹的脸上,冷芒乍现,她也没想到,枫林山庄会突然遭此一劫,最主要的是,他们连敌人的底细都不知道。 “那怎么办?” 苏开仙犹豫道:“照这样下去,恐怕就连山庄那些无辜之人,都逃不开被屠戮的命运。” 对方行事狠辣异常,凡所过之处,枫林山庄所有人全部被杀,无一例外,看得苏开仙目眦欲裂。 这群人的行事风格,跟土匪强盗毫无差异,这种行径虽然为世人所不齿,可是震慑效果却异常明显。 鲜血染红了枫林山庄必经之路,看着眼前这些出手狠辣的敌人,枫林山庄许多人脸色发白,甚至有一些,连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他们当中很多人,不过是平平常常的护卫而已,那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 尤其是这些年在枫林山庄,早已习惯了安逸的生活,那里比得上盗匪一般的敌人? 随着血腥的战斗,枫林山庄哪些侍卫不断往山上退,龙一一行人不急不缓的吊在他们身后。 “开仙,派人去传信给圣铉城,能不能来的来得及,就看枫林山庄的造化了。” 沉吟片刻,叶颜茹终于做出了决定,既然事态已经有些逃脱了她的掌控,她立马就做出了决定。 苏开仙应了一声,很快就安排人去传信了,依照目前的局势,飞鸽传信应该是最快捷的途径,毕竟下山的路已经完全被龙一这群人封死了,想要突围出去,简直难于登天。 “准备迎战吧!” 安排好一切之后,叶颜茹一马当先,向半山腰而去。 在她身后,是苏开仙等一众枫林山庄身份最好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表现出了决绝之色。 纵然前路九死一生,他们也会去闯一闯,因为他们深知,以敌人的凶残程度,就算他们无动于衷,他们也不会放过他们这些人。 更何况,枫林山庄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所,如今被人围攻,他们不得不站出来。 飞身来到半山腰,叶颜茹一马当先,娇喝道:“来着何人?胆敢在我枫林山庄撒野?” 见她从山上下来,龙一也从人群中策马走了出来,阴恻恻的说道:“想来这位一定是庄主夫人可吧?想当初江湖传闻,叶女侠美貌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虽然叶颜茹已经上了年纪,可由于保养得当,加上她本身姿色绝佳,很难从脸上看出岁月的痕迹。 叶颜茹冷眼瞥了他一眼,道:“阁下到底什么人?难道阁下敢带人攻打我枫林山庄,却不敢将自己的名号公布于众?” 她很想不通一件事,枫林山庄这些年,从来没有跟江湖中任何门派产生过恩怨瓜葛,为何眼下这群人,偏偏在这个非常时期,来攻打枫林山庄。 “夫人果然伶牙俐齿!” 龙一咧嘴笑道:“老夫不过一介江湖草莽,想来夫人并未听说过,不过有一个地方,夫人应该不会陌生。” 由于前些天伤势并未痊愈,他的脸色依旧有些发白。 叶颜茹没有搭话,等着他说下去。 “夫人难道就不好奇?” 看到叶颜茹无动于衷,龙一眼中浮现一丝嘲讽之色。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苏开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冷着脸呵斥道。 “一手摧城,苏开仙!” 龙一看了他一眼,道:“想不到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苏开仙,也是这等粗俗之人。” 说着,他还忍不住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 “苏某不过一介凡人,粗俗有何不好?可不像某些人,即便遮上金粉,也难以掩饰自身的庸俗。” 苏开仙眸子骤然一冷,如果不是他们现在需要拖延时间,他都懒得跟龙一这种人废话。 “你……” 龙一语气猛然一噎,原本即将出口的粗话,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看了一眼叶颜茹,讥讽道:“夫人御下,不过尔尔!” “人会跟狗好好说话吗?” 叶颜茹已经恢复到了波澜不惊的状态。 “一丘之貉!” 龙一被气的不轻,冷冷说道:“希望你们的实力,如同这嘴一般厉害,不好的话,恐怕很难挡住我隐龙殿的报复。” 这句话一出,无疑是自报了家门。 “原来是你们这群藏头露尾的家伙!” 苏开仙冷笑一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敢出现在人前了?” 隐龙殿已经销声匿迹了多年,就连他也没有料到,这次的敌人,居然会是隐龙殿。 叶颜茹也没有料到,不过既然是隐龙殿,那么她也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早在很久以前,隐龙殿被聂乘风他们驱逐过,想来,他们现在是跑来报仇来了。 只是,她却没想到,不知不觉中,隐龙殿已经渗入了枫林山庄内部。 第五百六十六章 战发 “鸦雀焉知鸿鹄之志?” 龙一冷笑一声,道:“井底之蛙,竟敢信口雌黄。” 叶颜茹手中长剑陡然出鞘,一道刺眼的剑光,如同闪电般乍现空中,为原本晴朗的天空,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帷幕。 “谁是井底之蛙,还尚未可知呢!” 她振臂一呼,道:“枫林山庄的儿郎们,今日有人企图践踏我枫林山庄的威严,当以何作?” 由于近些年来时常礼佛的原因,她身上有种令人信服的气质,加上她如今突然爆发出来的睥睨之势,不由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杀!杀!杀!” 围拢在她身后的枫林山庄所有人,望着眼前气势卓绝的庄主夫人,脸上不禁浮现出了激动之色。 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彻响云霄。 在枫林山庄大多数人眼中,庄主夫人叶颜茹,向来只是个喜好吃斋礼佛的柔静女人,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平常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叶颜茹,身上居然能够释放出如此磅礴的能量。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心中的畏惧,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高昂的战意与对隐龙殿的无比仇恨。 只有那些元老级的人物,眼中闪过一丝庆喜,因为他们知道,那个当初在江湖中搅动了轩然大波的巾帼女子,她又回来了。 他们全都是跟随穆元夫妇南征北战的老人,自然很清楚叶颜茹的实力,别看这些年的叶颜茹,只知晓吃斋礼佛,从来不过问山庄之事,也从来不过问江湖纷争。 但是想当初,实力仅次于江湖十大名剑的叶颜茹,曾经一人一剑,力战江湖数十名高手的英姿,他们又怎会忘记? 虽然这段记忆,已经尘封在他们脑海中很多年了,但是他们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因为叶颜茹曾经救过他们的命。 那是在很多年前,那个时候的穆元,还没有成为圣笔铉剑阵营的一员,有一次,他们被仇家接连追杀九天九夜,筋疲力尽险些丧命,是叶颜茹及时出现,以一人之力,击退了数十名江湖高手,才让他们得以脱险。 也是她那一次的仗义出手,才促成了她与穆元之间的携手之情,如若不然的话,像席静花那样优秀的女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承认自己不如叶颜茹呢? 枫林山庄大多数人都以为,枫林山庄的主心骨第一人是穆元,但只有他们少数人知道,枫林山庄的主心骨不止有穆元,更有叶颜茹。 虽然,叶颜茹如今的真正实力,比不上丈夫穆元,可是在枫林山庄稳居第二应该毫无疑问,就连“一手摧城”的苏开仙,都未必会是她的对手。 “众儿郎虽我杀敌,誓死保卫枫林山庄!” 叶颜茹面色平静,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号召力与感染力而感到自豪,似乎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她已经知道了会出现这种局面。 “誓死保卫枫林山庄!” “誓死保卫枫林山庄……” 枫林山庄所有人都被她身上的豪气所熏染,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莫名的激动,震天的呐喊声一浪盖过一浪。 见到此情此景,龙一有些傻眼,原本刚刚气弱势微的一群人,居然会因为一个人,不仅战胜了自己心中的恐惧,反而士气瞬间大增,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是个女人。 这让他很是纳闷,同时也很好奇,眼前江湖中曾经艳芳一时的女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龙一从来都没有轻视过叶颜茹,因为他很清楚,一个能够在江湖中留下一段佳话的女人,必然有些心机与手段。 事实上本就是如此,江湖中从来不缺美人,但是能够留名者,又有几个?毕竟美人之声,评于男人,对于男人而言,何为美?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自古以来,容易到手的美人,永远得不到男人的垂涎之心。 但是,他也从来不曾重视过叶颜茹,因为在龙一眼中,叶颜茹就算再不简单,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一个女人,肩可挑几担?量可容几斗? 可是,面对眼前的事实,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眼前这个女人,与他心目中的其他女人不一样,他一直都小瞧了叶颜茹这个女人。 其实,龙一不过是犯了一个天下几乎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那就是小瞧女人,因为他没有意识到,女人也是这个世界的主流之一,女人能顶半边天。 男女就好比阴阳,时光轮回,阴阳始终平衡,这是自古以来的定律。 小瞧一个女人,有时候会让你付出很沉痛的代价。 “杀——” 然而,叶颜茹并不给龙一后悔的机会,一声娇叱过后,叶颜茹首当其冲,杀入了隐龙殿的队伍。 随着他手中剑光不断闪烁,隐龙殿一个又一个身影倒在了血泊当中。 苏开仙一众人紧随其后,仅仅一瞬间的功夫,隐龙殿这边就折人近百位。 “给我上!” 龙一目光骤缩,大手怒挥,原本在他周边的九龙卫,瞬间回过神来,猛得冲向战圈,拦在了叶颜茹与苏开仙面前。 如今的九龙卫,加上龙一也只剩下八人了,龙九在围攻圣铉城的时候,被龙一亲手杀掉了。 龙一八人自觉分做两组,龙二、龙三、龙四、龙五将苏开仙围在了中间,而龙一与龙六、龙七、龙八四人则围住了叶颜茹。 因为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只要阻挡住叶颜茹与苏开仙的脚步,那么双方之间的平衡才不会被打破,只有少了叶颜茹与苏开仙强强联合,自己这边的伤亡才会降下来。 九龙卫自成立之初,便以代号命名,即便他们彼此之间,也鲜有人清楚彼此来历底细。 果然不出所料,少了叶颜茹与苏开仙这两个人,隐龙殿伤亡的脚步,才慢慢缓了下来,而交战双方也顿时陷入了伯仲状态。 鲜血很快就汇聚成河流,顺着山庄大道,自山腰向山下流去,很艳很美,亦凄惨。 “你倒是让我很意外,昔日的江湖上,只是传闻有你的艳名,却鲜有人知道,在这艳名之下,还隐藏着一颗狂野的心,不过很可惜,你这娇娘子这条命,今日我龙一要定了。” 将叶颜茹围在中间之后,龙一心里的不安瞬间消失殆尽了,就算她叶颜茹再厉害,在他们四人的联手之下,也绝无生还之理。 因此,他并不着急动手,他喜欢欣赏敌人忐忑不安的恐惧,他不动手,龙六三人也不动手,虽然他们同属于九龙卫,但实际上他们所有人都的听命与龙一行事。 相比与龙一的墨迹,龙二四人倒是很干脆,将苏开仙围起来之后,没有丝毫多余的废话,双方直接开战。 此时,他们已经打的难分难舍了,人影交错间,刀光剑影纵横不断,将其他人硬生生逼离了他们的战圈。 有些之前离他们比较近,来不及反应的人众,甚至连呼声都没有发出来,瞬间就被他们战斗的余波给绞杀了。 “想要我命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在少数,你又算老几?” 叶颜茹执剑在手,静静地看着龙一四人,冷冷说道:“既然你胆敢带人围攻我枫林山庄,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说罢,她不再给龙一开口的机会,直接率先出手,手中长剑犹如毒舌一般,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直取龙一咽喉。 从她出来亲自主持大局的那一刻开始,龙一此人,已经被她列入了必杀名单,因为她之前已经看的很清楚了,龙一便是隐龙殿这群人的头目,他竟然胆敢率人杀了枫林山庄这么多人,不杀他,难以平叶颜茹心中之怒。 更何况,如今想要退敌,龙一非死不可。 不论付出多大代价,哪怕为此牺牲性命,叶颜茹也丝毫不会退缩,即便是刚刚龙一不找她,她也会主动找龙一算这笔账。 如今,他既然主动找上了自己,那正好遂了叶颜茹的意。 第五百六十七章 杀人 “找死!” 看到叶颜茹居然还敢主动出击,龙一面色瞬间阴沉,就在长剑即将到达他面门的时候,双掌骤然合拢,将长剑夹在了手掌中间。 与此同时,脑袋微微一斜,叶颜茹手中长剑的剑尖贴着他的耳边停了下来。 其他三人见状,立马对着叶颜茹展开了攻势,三人从叶颜茹三个方向夹击而来,龙六一掌拍向叶颜茹后背,龙七一拳轰向叶颜茹左侧。 九龙卫中唯一的一名女性龙八,则挥动手中长鞭,向叶颜茹脸颊疾扫而来。 她是九龙卫当中,唯一一名使用武器者,而且出手十分刁钻,这一鞭要是落实了,叶颜茹估计当即非毁容不可。 或许是出于女人的天性,从叶颜茹出现的那一刻,龙八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脸上。 与叶颜茹相比,她的容貌太过普通,这让她内心对叶颜茹,有种说不出的嫉妒。 面对三人的围攻,叶颜茹神色不变,双眼微眯,猛的将手中长剑向龙一再推进几分,随即身体陡然向龙一身侧一滑,剑柄一拉一松,长剑抖动间,瞬间在龙一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而她自己,非但顺利躲开了龙八挥来的长鞭,更是躲开了龙六那致命一掌,然后握手成拳,与龙七的拳头碰在了一起。 两拳相撞,龙七瞬间被震退十步,等到稳住身形,他的右臂已经麻木,嘴角有鲜血溢出。 叶颜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借助拳劲,一举越出了四人的包围,嘴角同样有鲜血溢出。 扔掉叶颜茹的长剑,龙一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颊的血痕,有些不可置信,他没有想到,在自己四人如此严密的合围一下,叶颜茹居然如此轻松的破掉了他们的攻势,而且还伤了他们两人。 由此可见,这个女人的战斗意识之强,堪称恐怖。 “杀!” 彻底被激怒的龙一,双眼瞬间变得暴戾无比,恶狠狠的盯着叶颜茹,仿佛要将她生吞了一样。 原本以他的实力,叶颜茹想要轻易伤到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可惜,前几天在圣铉城被老和尚打伤以后,到现在还未痊愈。 龙一谕口一开,其他三人立马再次向叶颜茹发起了猛烈攻势,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楚,龙一心中即将迸发的怒火,也看得清楚,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怒意。 很快,五人又一次交手在了一起,一时间,道道残影闪烁,阵阵肉体碰撞不断。 与此同时,在江湖中平静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长校镇,却迎来了一次莫名的灾难。 这个经历过不知多少岁月洗礼的小镇,今日如同往日一样平静祥和,只是街上上了四个让人可以乐呵的青年。 自从得知乾坤阁重出江湖一事之后,客自来这几个所谓的长校四公子,全都被家里的长辈约束了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再长校镇抛头露面了。 四大世家生怕他们几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一不小心得罪了乾坤阁派出来行走江湖的代表,给自己的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即便是少了客自来这四个所谓的长校四公子,长校镇的日子也丝毫没有发生变化。 街道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酒家客栈的谈笑声不绝于耳,开始的几天里,还有人偶尔会谈及客自来四个活宝,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似乎早就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正午时分,长校镇迎来了一位,不知来自何方的中年客人。 此人长相普普通通,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只是左脸颊上一幅恶蛟图案的纹身,与眸子里时不时流露出的阴冷,彰显着他的与众不同。 一来到长校镇,他径直向客家走去,由于他脸上纹身的缘故,长校镇的人,谁也不敢与他亲近。 长校镇的土著,大多都是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物,一辈子老实巴交,他们一看来人脸上的纹身,就知道他跟自己不是一路人。 来到客家大门前,当守门的朱大强与李二柱看着他面生,问他事由的时候,他却说了两个让小厮愣了半天的字。 “杀人!” 中年人说话的声音特别难听,特别嘶哑,给人一种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感觉,犹如磨牙一般,让人心里直发毛。 听到这两个字,朱大强与李二柱二人皆愣住了,他们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着眼前并不想开玩笑的中年人,拿不定主意的二人,彼此对望一眼,连忙跑进去通报了。 中年人并没有阻止他们,更加没有离开,只是一脸阴冷的看着两人匆忙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很快,如今客家主事的客福山,被朱大强二人被请了出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批守卫。 听到朱大强二人的禀报,感觉事有蹊跷的客福山,在第一时间,将客家所有的守卫都调了过来。 “阁下是什么人,来我客家,到底所谓何事?” 出来之后,客福山并没有第一时间让人动手抓了中年人,而是皱着眉头问了一声。 主要是他察觉到中年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势,如同大海般浩瀚,这种感觉,客福山哪怕是在面对客正华的时候,都未曾感受到过。 由此可见,中年人也绝非等闲之辈,不到万不得已,客福山不想给客家树这样一个敌人。 如果双方之间有什么误会,他倒是可以想办法化解,并非因为客福山软弱,这本就是生存之道。 “本座是何人,你还不配知道。” 中年人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道:“至于原由,本座之前已经说过了,不想重复第二遍。” 依旧是那瘆人的声音。 “我客家可有得罪阁下的地方?” 客福山眉头皱的越深了。 中年人摇摇头,道:“没有,但是有人该死!” 客福山脸上出现了一丝怒意,道:“如此说来,阁下是要故意找事?” 说罢,他示意守卫们将中年人围了起来,既然对方摆明了要故意挑事,那他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小小客家,还不配!” 中年人冷声道:“这里还少一个主事之人,客正华呢?” 客福山冷冷的盯着他,道:“家主不在,阁下既然要故意找事,那不妨划下道来,我客家接着便是。” “既然不在,那本座也懒得浪费时间。” 中年人说完,袖袍猛然一挥,一股浩瀚磅礴之气,自他身上一闪而逝,也不见有其他动作,围在他周围那些守卫,身体犹如烟花一般瞬间爆裂,化作一滩滩血雨。 就连客福山,都被他突然爆发的气势震的半跪在地,七窍流血不止,可怜他身旁的朱大强与李二柱二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化作了两滩血水。 “你到底是什么人?” 客福山艰难抬头,一字一顿的问道。 他之前已经没有低估中年人的实力了,却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恐怖,展露一丝气势,就已经将自己重伤。 “等客正华下去之后,你去问他吧!” 中年人来到客福山面前,一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客福山的身体终于软瘫在地。 看了一眼客家大门,中年人抬手虚按,天空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手掌,对着客家压了下去。 偌大的客家,在这个手掌面前,渺小的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轰——” 一声巨响过后,客家彻底化作了一片废墟。 中年人这才转身离去,自始至终他的神情都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一声巨响,惊动了长校镇无数人,当下有很多人飞速赶到客家所在,可当他们看到昔日辉煌无比的客家,如今彻底化作废墟的时候,所有人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当看到中年人离去的身影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第五百六十八章 成全 就在这时,原本打算离开的中年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这一刻,闻声赶来的所有人,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自己的脚心直冒头顶,他们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原来是那么慢,慢的如同没有一般。 “你们谁是四大世家中人?” 这个如同恶魔般的声音彻响众人耳边。 听到这个声音,四大世家中人,身体无不瞬间抖了三抖,差点从半空中掉落下来,人群中顿时传来了一阵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们打算这样同本座回话?” 中年人抬头看着半空中的众人,声音瞬间冰冷了下来。 “不敢!” 众人差点吓尿,慌忙从半空中落下身来,有些人甚至当场被吓的跪了下来。 “敢问前辈,您找四大世家之人,可有吩咐?” 即便是作为四大世家智多星的金家家主金天翎,见此情形,也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客家何时得罪了此等人物,只得硬着头皮出声发问。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说话的声音居然止不住的颤抖着。 “莫非此人来自乾坤阁?” 一念至此,他的身影越发卑微了。 “你是四大世家中人?” 中年人瞥了他一眼,那一眼让金天翎的灵魂差点飘了出来,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眼,但给金天翎的感觉,就仿佛被洪荒巨兽盯上了一般。 金天翎喉结微微滚动,艰难道:“晚辈金家家主金天翎!” “此地没有其他四大世家中人嘛?” 中年人点了点头,继续发问,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晚辈薛家家主薛威!” 见状,薛威也跟着站了出来,紧接着,是段家段瑞安。 “晚辈段家段瑞安,见过前辈!” 他们三人一出面,人群很自觉的与他们三家的队伍,拉开了距离。 “那你便是段家家主了?” 中年人一脸平和的说道:“很好,既然你们四大世家,哦不,现在是三大世家了,既然你们都已经到齐了,本座有件事想与诸位商量一下。” 他的目光,不停在金天翎、薛威、段瑞安三人身上扫视。 “前辈有事尽管吩咐便是,我等莫敢不从!” 闻言,金天翎心下微凝,想不出中年人这等人物,到底会让自己一众人干什么。 按理来说,以他的能力,江湖武林应该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吧? 人心最是难揣测,尤其是像中年人这等神秘莫测之人,纵然金天翎是四大世家的智多星,在面对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也是由衷感到无力。 但是,对于中年人的话,他又不敢反驳,有了客家的前车之鉴,谁还敢忤逆他?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要是不开心,只需瞬息之间,就会让自己家族从这个世界上除名。 “你的意思是,本座在逼着你们做事?” 中年人深深看了金天翎一眼,脸上满是不屑,道:“如此说来,倒是本座恃强凌弱了?” 在这一瞬间,金天翎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中年人那一眼,仿佛将他自己的思绪带离了自己的脑海。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汗水作雨顺着脸颊不断流下,双腿剧烈的颤抖着,不由自主的向着地面上跪去,他想站起来,但是双腿却丝毫不受控制。 “不不不,能为前辈办事,是我等的荣幸,我们乐意之至。” 眼看中年人神色有些不悦,段瑞安连忙低眉顺眼的应和道:“前辈圣人之姿,宛如九天之仙,能够为前辈办事,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天大的福分。” 这个时候,他压根没有来得及顾及自己的脸面,也顾不上自己的脸面。 “你倒是会做狗!” 中年人奸笑一声,道:“不过,狗也分很多种,不知道你能做哪一种?” 段瑞安谄媚一笑,道:“前辈需要哪一种,晚辈自然就能做哪一种,不知道晚辈是否可以为前辈效劳点什么呢?” 相对于活命,为讨好中年人而卑躬屈膝,段瑞安没有丝毫不适。 “一个小小的长校镇,居然能够出现四大世家,是不是太多了些?” 中年人对他问道:“不知你是否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此事?” 段瑞安、金天翎、薛勇三人对视一眼,他们有些拿捏不准中年人的心里。 薛勇试探着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让我们三家合并为一家?” “看你们自己的意思!” 中年人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也可以火拼一场,留下最终的胜利者。” 薛勇三人内心顿时忍不住将中年人问候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你特娘的说的这可叫人话?如果他们三家火拼一场的话,最终哪怕角逐出胜利者,那也是元气大伤。 “合并并非不可以。” 三人沉吟片刻,薛勇道:“但是,如果我们三家合并的话,该以何姓?” 段瑞安与金天翎二人,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中年人,显然,他们同样关心这个问题。 一旦他们三家真的合并,那么久意味着得有一家当家做主,另外两家侧面辅助,他们内心谁也不想受制与他人。 “你想当家做主?” 中年人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 薛勇没有说话,选择了沉默,便相当于是承认了中年人的说辞。 尽管,这些年来他们四大世家,一直都处于和睦相处的状态,可其实私底下,他们几人向来谁也不服谁。 即便客正华在的时候,被称之为长校第一人,可是私底下他们三个并不是特别信服客正华,只不过,客正华前些年曾经受过聂乘风的恩惠,而聂乘风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圣铉城在江湖中的地位不同凡响,因此,这些年来,他们几人一直表面上对客正华很敬重。 可是如今,客正华已经死了,客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就在所有人等待中年人变态的时候,他突然看着金天翎与段瑞安二人,问道:“你们呢?” “当家做主晚辈没兴趣,但是想要我们三家合并,晚辈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回去好好商量商量。” 金天翎躬了躬身,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望前辈成全。” 第五百六十九章 灭亡 虽然身处中年人重压之下,卑躬屈膝,但是金天翎这番话,却说的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四大世家家主的样子。 “要本座成全你,自然没有问题。” 中年人面露笑容,道:“本座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嘛。” “多谢前辈!” 金天翎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可是下一秒,他感激的神情还未消失,便被惊愕所替代。 “好说,好说!” 中年人一脸笑意,但却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掌拍在了金天翎头顶,顿时,鲜血顺着金天翎的额头徐徐滑落,他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 谁也没有想到,中年人居然会突然下杀手,而且是在面露微笑的情况下,许多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即便是薛勇与段瑞安也不例外。 “你——” 薛勇愕然,然而指责的话尚未出口,就被中年人一掌击杀,步入了金天翎的后尘。 “既然你们做不了主,那就由本座替你们做主好了。” 做完这一切的中年人,浑不在意的拍了拍手,道:“如此一来,一切都解决了。” 四大家主仅剩的段瑞安顿时脸色煞白,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别怕,本座不杀你,如今的四大世家,只剩下你一家了,如果连你都杀了,岂不是让本座莫名少一些跑腿之人?” 中年人看着段瑞安的模样,心头不由一阵鄙夷,相比较之下,段瑞安是他们四大世家家主当中,最窝囊的一个。 “多谢前辈,晚辈愿意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段瑞安跪拜在地,感动的五体投地。 他也由衷庆幸,自己之前拍了中年人的马屁,不然的话,恐怕早就已经步入金天翎他们的后尘了。 到现在为止,他甚至还以为自己之所以没事,全是因为他自己之前拍马屁的原因。 “以后会有人联系你的,赶紧滚吧!” 中年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怕段瑞安待的时间再长一点,他自己会忍不住一巴掌拍死他。 闻言,段瑞安连滚带爬跑了,片刻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中年人不屑的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随手对着金家与薛家的方向拍了两章,这两家顿时瞬间成了一片废墟,步入了客家的后尘。 中年人走了,他来时文文静静,走的时候却煞气滔天。 江湖四大世家,最终只剩下薛家一家,长校镇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无数人在感慨薛家运气实在逆天的同时,又无不在叹息其他三家的气运实在晦气。 从那一天起,长校镇便布满了隐霾,那些原本亲近的气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很多w压根不敢出门。 枫林山庄。 浓郁的血腥味,一直笼罩在枫林山庄上空,枫林山庄的大道枝路,到处鲜血横流,预示这这个地方,正在经历着一场十分残酷的斗争。 不管是叶颜茹与苏开仙,还是隐龙殿九龙卫,他们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已经挂了彩,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这场战斗已经整整持续了大半天。 从最初的艳阳初上,到现在已经日落西山了,然而,这场战斗依旧丝毫没有快要结束的样子。 叶颜茹他们,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疲惫,但是每个人依旧在与对手打的不可开交。 即便是隐龙殿四人对一人,他们依旧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优势,尤其是龙一四人,非但没有对叶颜茹造成什么重大伤害,甚至龙一还被叶颜茹抓住机会,在手臂与前胸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伤痕。 最终,这场仗整整持续打了一天一夜,在苏开仙被耗的精疲力尽的情况下,龙二几人终于成功将苏开仙耗死了。 苏开仙临死之前的反扑,让他们四人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可以说他们以四敌一,最终落了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苏开仙战死之后,原本力衰的叶颜茹,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力,原本即将筋疲力尽的她,居然在那一瞬间,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理解的力量。 仅仅一瞬间,就将龙二四人尽数斩杀,非但如此,还顺势斩掉了与她对阵的其中两人,除去龙一与龙八侥幸逃脱之外,其他人皆被叶颜茹一击击杀。 折损了其中六人的九龙卫,差点被叶颜茹吓到崩溃,最终,还是靠着龙一偷袭,才除掉了彻底疯魔的叶颜茹。 叶颜茹与苏开仙战死之后,枫林山庄的其他人,很快就被全部灭杀了。 虽然取得了胜利,可是龙一的脸色,却阴沉到了极致,原本信心满满,压根没有将没有穆元的枫林山庄当做一回事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场仗,居然会如此艰难。 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以九龙卫损失六人,主力损失四分之三为代价,才勉强灭掉了枫林山庄。 枫林山庄的灭亡,并没有很快在江湖中传开,江湖中一切如旧,就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直到远在圣铉城的穆元,收到苏开仙寄来的飞鸽传书之后,火急火燎的跑回来时,才知道枫林山庄被灭一事。 江湖中也才传出枫林山庄被灭之事,据说穆元在亲眼看到枫林山庄惨状的时候,两行血泪顺着眼角滑落,双眼瞬间失去了色彩。 与之相继传出的,还有三大世家被灭之事,江湖中所有人都知道,三大世家被人拍成了废墟,可是关于那个神秘莫测的中年人,似乎并没有认识此人。 落魂渊。 聂乘风在表明自己来意之后,立马遭到了落魂渊天然屏障后面那些家伙的极力反对。 正如李清心所料的那般,三阁主在得知聂乘风再次来到落魂渊之后,便如同一阵风一般,很快就出现在了聂乘风面前。 不仅出口不尊,而且极力嘲讽聂乘风,似乎聂乘风与他之间,有些外人所不能了解的矛盾一样。 对此,起初的聂乘风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在极力正如落魂草,自己儿子的身体,不容许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五百七十章 落泪 “你还有脸来讨落魂草?你看看你把如心害成什么样子了?” 三阁主是一位满头花白的老人,虽然已经年过六旬,可是原本由于无所烦忧的缘故,他的精气神一直都很好。 可是自从李如心出事之后,他的气色一天不如一天,如今看上去跟个耄耋老人并无差别。 李如心是他唯一的女儿,在没有认识聂乘风之前,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可是自从认识聂乘风之后,她的噩运就从来没有断过。 不光被人追杀生死一线,甚至在与聂乘风相处的那些年里,她吃过她这辈子最大的苦。 作为父亲的三阁主李源,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只是拗不过女儿的执着,没有办法阻止他自认为的这段孽缘。 起初的时候,他一直都反对自己女儿与聂乘风在一起,尽管当时的聂乘风,号称江湖第一人,可是他在聂乘风身上看到了太多的苦难,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女儿跟了他之后,肯定会经历很多磨难,这是他知道做父亲的并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在李如心生下聂东来之后就,直到事实无法更改的他,虽然不待见聂乘风,可是也没有再横加阻拦。 甚至当年聂乘风独自闯过落魂渊,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时候,还是他将聂乘风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也正是那一次的意外,让聂乘风的实力直接锐减了四成左右,以至于江湖中出现了声讨聂乘风的声音。 自从七年前聂乘风实力锐减之后,李如心跟着他被仇杀,差点丢了性命,最终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惜违背江湖约定,出山将他救出了水深火热。 可是,他却只能救回李如心的命,却救不回她的心,随着江湖中聂乘风失踪的消息传开,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最后思念成疾,变得痴痴傻傻。 这让三阁主对聂乘风积怨越来越深,要是聂乘风已死,那他也不会再说什么,可是六年多之后,聂乘风居然又一次出现在了落魂渊,这让他心中积攒的愤怒,瞬间就炸了开来。 “如心呢?她现在怎么样?” 提到李如心,聂乘风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柔软了起来。 想他聂乘风这一辈子,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但却唯独对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愧疚于心。 一个是儿子聂东来,一个是妻子李如心,尤其是李如心。 她跟着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然而他却没有能力好好保护好她。 尤其是六年多前,他都不知道李如心是如何带着儿子逃出去的,甚至从相府地牢出来以后,他都不敢去打听她的下落。 他怕听到自己受不了的结局。 如果三阁主不提李如心,他此行压根不会提起她,他怕提起她,他甚至准备,等儿子的伤情解决了以后,专门来此地一趟,看看她,哪怕是墓也行。 因为那个时候,他心里的负担也就放下了,他就有勇气陪她走完一辈子了。 但是,既然三阁主提到了,那么他的心一下子就扑到了那个善解人意的女人身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内心原来如此渴望得到与她有关的一切。 “过的怎么样?” 三阁主冷哼一声,道:“拜你所赐,她过得很好,好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好到连我这个父亲都不认识了。” 这些话,他几乎是指着聂乘风的鼻子吼出来的,然而,聂乘风却丝毫没有在意。 因为,在听到他的话之后,他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了。 “怎么会这样?” 聂乘风的第一反应,便是妻子也如同儿子一样失忆了,可是当他亲眼看到妻子之后,瞬间就奔溃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贤淑可人的妻子,如今居然变成了一个只有六七岁智力的人,她的生活一团糟,满身污垢,基本上看不出来脸的模样。 聂乘风心疼的想摸摸她的脸,可是她却惊慌失措地躲开了。 “这些年,你们乾坤阁,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聂乘风这个严刑拷打都从来没有掉过一滴泪的铮铮汉子,在这一瞬间,泪水突然模糊的视线,险些泣不成声。 他紧咬着嘴唇,赤红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三阁主,眼中有杀气在不断酝酿。 是的,这里便是江湖神秘无比的乾坤阁所在,这么多年以来,江湖中谁也不曾知晓的乾坤阁,本身就在江湖禁地落魂渊的庇佑之下。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江湖中人压根没有人知道乾坤阁下落的原因所在。 一些闯入落魂渊进入这里的人,全都加入了乾坤阁,谁也没有再出去过。 而江湖中的其他人,则很少有人胆敢闯令人闻风丧胆的落魂渊。 “还不都是被你所赐?” 三阁主李源丝毫不让,道:“你是好,销声匿迹的六年多时间,可你知道她前两年过的什么日子吗?” 自从聂乘风出事之后,李如心几乎每天茶不思饭不想,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要说心里最疼的,莫过于他这个一直都陪伴在女儿身边的父亲。 当得知了李如心的遭遇之后,聂乘风突然发现,自己满腔的怒火,再也发不出来了,继而变成了无尽的愧疚。 李源说的没错,李如心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都是自己的原因。 “连乾坤阁都没有办法?” 聂乘风嘶哑的声音,听起来轻的几乎不可闻。 “没有,三阁主已经不知道想过多少办法了,可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这次回他话的是李清心,李源已经懒得去搭理他了。 泪水如同雨水一般,划过聂乘风的脸颊,这个无比坚强的男人,此刻内心的脆弱,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他自己内心的自责,同样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最终,聂乘风还是留了下来,他已经离不开了,他的心留在了这里,留在了自己的妻子李如心身上。 而嘴上对他一直不饶的李源,在得知了是自己的外孙聂东来需要落魂草之后,也没有再斥责,很快就让人摘了两株落魂草,快马加鞭送往了夺魂山。 清禅老和尚的回归,同样在乾坤阁激起了一重浪。 原来老和尚的真正身份,是乾坤阁大阁主的儿子,本该是乾坤阁的下一任阁主,可是他却在乾坤阁最需要的时候,拍拍屁股就走了,而且一走就是三十多年。 以至于,乾坤阁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三个垂垂老者在支撑者,其中心酸苦辣唯有自知。 老和尚回来之后,父子俩也闹的很不愉快,对于这个不孝子,大阁主就差点那些拐杖杵他了,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 尤其是在知得他这些年居然出家做了和尚之后,老人差点没气背过气去。 第五百七十一章 败退 “你这个不孝孽子,你怎么不去死?” 面对老人气急败坏的喝骂,清禅老和尚只是静静地笑了笑,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不喜欢操持这些琐碎之事。” 在回来之前,他早就已经料定,脾气火爆的父亲,看到自己之后,肯定会劈头盖脸给自己来一顿。 所以,对于父亲的反应,清禅老和尚脸上连一丝惊讶都没有出现。 “这是你的责任,是你不喜欢就可以逃避的吗?” “阁里不是还有其他人吗?交给其他送就行了呀!” 清禅老和尚不温不慢的态度,让老人打心眼里想抽他。 对于清禅老和尚的提议,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甚至在很早很早以前,他早就做过这个打算了,只可惜,能够乾坤阁阁主一席,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胜任的? 要不是因为乾坤阁后辈当中,没有几个能力特别出众之人,他又怎么会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这么气愤。 只可惜,清禅老和尚压根没有给他太多的解释,这场并不愉快的重逢,便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百里长风在得到落魂草之后,便开始着手救治聂东来,不过当他得知聂乘风选择留在落魂渊不回来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太过意外。 这种结局,他已经想到了,毕竟在哪里,还有一个聂乘风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下的人。 给聂东来服用了落魂草之后,他的气色明显看着慢慢好了起来,百里长风的心,也终于定了下来。 等到聂东来苏醒之后,他再用自己的医术,彻底拔出他体内的阴煞之力,聂东来就算是治好了,而他也能在夺魂山清净一些时日了。 最近的江湖,并不太平,时时都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动荡,有许多势力、许多人,在这场动荡中牺牲了。 起初的时候,大家并不以为然,以为只是寻常的仇家寻仇,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牵连其中,很多人都察觉到了此事的不同寻常。 一时间,江湖中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一双手在操纵着。 一直待在夺魂山的百里长风,听着手底下人带来的消息,一时间也头疼无比,他很清楚,这背后肯定有着囚天的影子,一定是他准备清算旧时恩怨了。 面对这样的事情,他只能悲哀的叹息几声,身为医者,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天下流血之事。 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人,无法决定这世间的恩恩怨怨,更无法决定别人的选择。 “希望你不要闹的太大!” 他只能在心里祈祷囚天并不是那种嗜杀成性的恶人。 即便他有心想帮助某些人,也是无能为力,夺魂山必经之路处,时常都有人严格把守,虽然夺魂山所有人可以随意出入,可是外面的其他人想要进来,需要费很大一番周折。 囚天似乎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但凡是来夺魂山寻求帮助之人,更是寸步难行。 百里长风心里明白,这是囚天故意做给他看的,他说过自己是来寻仇来了,自然必须有人死亡,也需要流血。 不过,百里长风敏锐的察觉到,江湖中似乎并非只有囚天一行人在作乱,还存在着其他势力搅和其中。 他们之间还发生了不小的冲突,死伤了不少人。 不过作为背后推手的囚天与神秘人,谁也没有抛头露面,这让百里长风有些费解。 同一时间,队伍集结完毕的圣铉城,终于发起了对隐龙殿的反攻。 双方人马终于再一次发生了火拼,不过这一次,地点换成了隐龙殿的大本营,而并非圣铉城。 做了充足准备的圣铉城,几乎带来了八成左右的力量,不惜长途开涉,对隐龙殿的驻地发起了进攻。 这段时间,圣铉城每个人心里面都藏着一团火,所以战斗异常惨烈,双方死伤不计其数。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圣铉城能够大获全胜,可是在经历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战斗之后,隐龙殿突然多出了天龙十二堂的援助。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圣铉城,在几乎损失了一半精锐力量之后,才从隐龙殿的驻地逃了回来。 回到圣铉城之后,他们所有人心中都笼罩了一层悲哀与不解,隐龙殿与天龙十二堂勾结在了一起,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事情。 清点完伤亡之后,欧阳德直接气的一掌拍碎了城主府的假山。 “可恶,没想到隐龙殿将计就计,也在给我们设局。” 这一次,圣铉城的中坚力量损失大半,欧阳德压根不知道,该怎样去对他们的家人说及此事,那些可都是他昔日的兄弟,如今就这么死了,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 欧阳醉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阴沉着脸说道:“应该不止是天龙十二堂!” 虽然最后出现的那些人,全都打着天龙十二堂的旗号,可是欧阳醉却发现,里面还隐藏了不少不属于天龙十二堂的女性人物。 “似乎真是这么一回事!” 被他一提醒,欧阳德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会是些什么人呢?” 欧阳醉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那些女人,他似乎并没有太多印象。 “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蹊跷!” 欧阳德脸色很沉,这一次失去的弟兄们,都是圣铉城的中流砥柱。 “派人去查了吧?” 欧阳醉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希望不是她们!” 半天没有说话的林北夏,突然说了一句,让欧阳德二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可是当二人反过来询问的时候,她又什么也不肯说。 只道是等一切有了结果之后再看,让欧阳德兄弟二人,心中很是不解。 不过,他们也不便多说什么,认识林北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什么性格,他们都很清楚,要说的时候,不用他们开口,林北夏自己就会说。 而且,他们所有人也注意到了江湖中这段时间的不太平,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猜测。 第五百七十二章 后知 莫语诗带着客正华的遗体,从三顾城回到长校镇的时候,已是十日之后了。 来到客家所在的位置,看着早已变成以前废墟的客家,她惊呆了。 连忙向周围的人打听,这才知道,不光是客家,就连金家和薛家都遭了灾,长校镇只有段家幸免于难。 众人只知道是一名中年人所为,可他究竟是谁,压根没有人清楚。 大概听完周围人的表述,莫语诗脸上顿时升腾起一股杀气,她认为这件事,一定跟段家脱不开关系,不然的话,世上怎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 四大世家中的其他三家都遭到了灭顶之灾,唯独你段家屁事没有。 “难道是段家想一家独大,所以联合外人灭掉了其他三家?” 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莫语诗直接转头来到了段家。 一脚踹开段家大门,在段家人疑惑惊慌的眼神中,直接冷冷喝道:“段瑞安人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要是放在以前,段家那些人早就一拥而上了,可是经历了中年人抬手间灭掉三大世家一事之后,所有人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尤其是亲眼见到中年人当日出手情形的那些人,见到莫语诗上门,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段瑞安很快就出来了,一看到怒气腾腾的莫语诗,连忙上前陪笑道:“敢问前辈可是来接手我段家的?” 前段日子,中年人临走之前可是亲口说过,过段时间会有人与他联系,这个时候莫语诗寻上门,他误以为莫语诗就是中年人所指的人。 所以,他将姿态放的很低,中年人走之前虽然说是会派人与他联络,可是他心里明白的很,其实他肯定是派人来接管段家的。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得段家,压根没有了他的话语权,段瑞安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却不得不妥协,跟自己的性命比起来,他当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接手你段家干嘛?” 莫语诗听得莫名其妙,道:“我问你,三大世家怎么突然之间就被人灭了?” 段瑞安听她这么说,顿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感情闹了半天,莫语诗压根不是来接管他段家之人。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段瑞安摇了摇头,将当天发生的情况,详细称述了一遍,莫语诗身上气势骇人,刚刚才死里逃生,段瑞安可不想无缘无故再得罪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万一到时候,步入其他三大世家的后尘,那他就是想哭,也找不到地方的。 “你说的可是实情?” 莫语诗听完之后,脸色变得有些难堪,如果不是段瑞安有意杜撰,那么当日那个中年人的实力,恐怕已经臻入极境了。 毕竟,能够在抬手间,将偌大一个家族变成一片废墟,寻常人压根没有这样的实力,就算是如今的她,也很难做到。 “晚辈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丝毫隐瞒,还望前辈明鉴!” 段瑞安一脸诚恳,就差指天立誓了。 “按照你的说法,最近这段时间,那人会派人来接管你段家?” 莫语诗仔细斟酌着其中的关键,她始终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不过他也不敢肯定,是段瑞安有所隐瞒,还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些隐情。 “是的,当初那人离开的时候,亲口说过。” 这些天对于段瑞安来说,是一段漫长而煎熬的岁月,他天天在等待中年人口中之人,内心却很是忐忑,他不知道他派来的人,到底会如何处理段家。 “我知道了!” 莫语诗点点头,冷眼看着段瑞安说道:“你最好没有撒谎,否则让我知道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留下一句威胁的话,莫语诗直接转身离开了。 不过,她并没有离开长校镇,而是直接来到了花满楼。 既然段瑞安说这段时间有人会来接手段家,那她也不着急离开,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人,灭掉了三大世家。 此人这种做派,到底在图谋什么。 如果能够替客家报仇雪恨,也算是还了客正华一份恩情,如果不能,那么也好顺藤摸瓜,查一查这背后隐藏的猫腻。 更何况,她想来证实一下,段瑞安到底有没有对她说实话,长校镇发生了这等大事,花满楼作为这里消息最灵通之地,不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收到。 对于莫语诗的突然到来,花满楼的负责人琳姐自然喜不自胜,虽然她一直都经营着花满楼,可是花满楼本就是莫语诗手底下一处经济收入场所。 而琳姐作为莫语诗的下属,自然对莫语诗非常熟悉。 由于前段时间中年人在长校镇引起的恐慌,花满楼最近这段时间的客流量稀松平常,对于这种情况,琳姐虽然苦笑不已,但却丝毫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屏退所有客人,琳姐将莫语诗领到了二楼那叫幽静的客房内,一进门,她的态度立马变得恭恭敬敬。 “属下参见教主!” 莫语诗随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道:“起来吧,不用拘束。” “不知教主突然大驾,属下未能远迎,还望教主恕罪!” 琳姐起身,为莫语诗奉上茶,道:“不知教主此次来长校镇,是否是有任务交托给属下?” 花满楼虽然是莫语诗的财产,可是她向来都不怎么过问,只有在年终的时候,上缴一些用度银两即可。 哪怕是平常有什么任务,也是百花教的仙子过来传个信而已,除了上次仙姑亲自莅临之外,可琳姐却没想到,这次教主莫语诗居然亲自来了。 莫语诗示意她坐下,道:“没什么,我只是顺路过来而已,没想到一来到这里,居然听说三大世家被人灭了,所以想来你这里问问情况。” 闻言,琳姐一五一十将当日发生的是向她说了一遍,她的描述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之处,基本上与段瑞安所言相差不多,只是少了中年人与段瑞安所说的那句话。 “这些事,属下之前都已经传到百花谷了,怎么教主难道没收到消息?” 说完之后,琳姐有些惊讶的问了一声。 “我今天才从三顾城回来,还没来得及回百花谷。” 很快,莫语诗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根据琳姐的描述来看,段瑞安应该并没有欺骗她,而且听她的意思,段家能够逃过一劫,应该是段瑞安软骨头的原因。 可是莫语诗却怎么也想不通,三大世家到底因何,才会招惹到中年人那样一位存在呢? 莫语诗当然不会认为,中年人会无缘无故灭掉三大世家,而且如果此人身边缺办事之人的话,他又偏偏没有相中整体实力最为突出的客家,亦没有相中头脑睿智的金天翎,却偏偏相中了只会见风使舵的段瑞安。 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似乎再正常不过,可是却怎么都感觉显得扑朔迷离。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莫语诗思索半天未果之后,便放弃了:“看来只有等到接手之人来了再看了。” “密切关注段家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常及时来通报于我!” 打定主意后,莫语诗对琳姐吩咐道:“对了,最近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琳姐领命,匆匆跑去交代了,至于莫语诗的住所,花满楼这间房子一直都空着,就是留给她们自己人住的。 第五百七十三章 花香 经过隐龙殿一战败北之后,圣铉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寂静,不仅街道上往来的人流没有了以前的欢快,而且圣铉城的街道也少了很多欢声笑语,多了几分沉闷。 就连出巡的侍卫,也时常皱眉不断。 或许,对于早就已经习惯了被人景仰的他们而言,一次的失败,他们打心底压根接受不了。 因为,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早就已经种下了成功的种子,毕竟,从圣铉城初建到现在,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它们都将圣铉城当做一个另类神圣的地方。 圣铉城本就是一个神话,也善于创造神话,这让忠于圣铉城的这些人,自心里认为,圣铉城无所不能。 也正是因为他们一直都处于这种优渥的心态之中,因此,即便是一次小小的失败,他们都难以接受,人心向来如此。 但,也并非所有圣铉城中人都是如此。 五月天,正值槐花绽放。 西剑街的街道两旁,栽种了很多槐树,此时,槐花开的很旺。 槐花的芳香传遍了这条街道,特别是在这种淅沥小雨中,沁人心脾的花香,夹杂着泥土的芬芳,为这条原本萧条的街道,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欢声笑语。 平常时候,西剑街满目萧条,但是如今的小雨中,孩童们嬉闹玩耍的身影却越来越多,尖叫欢呼声不绝于耳。 你追我赶,你追我跑,将儿时的无忧无虑演绎到了极致。 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些穷苦出生,既没有大富大贵的显赫身世,也没有仗剑行天下的修为实力。 他们平凡,很多人从一出生,就已经决定了结局。 同样,他们从来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什么江湖风雨、朝堂权术,因此,他们纯真善良。 除了衣食果脯之外,他们心无杂念。好不容易熬走了令人忌惮的寒冬,迎来了舒适惬意的春天,每个人的心里,就仿佛开了花一般甜蜜。 心情好了,自然欢声笑语就多了。 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们,他们最喜欢春天里的槐花香,特别是五月时节,花香扑鼻的感觉。 那种拥有甜甜香味槐花,不仅仅刺激这他们每个人的鼻子,更是可以用来充饥,往往春天来临的时候,孩子们每天都会围着这里的槐树玩耍。 他们一天天盼着,盼着树上能够早日结出美味的槐花来,对于他们而言,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伙伴,就只有槐花的芳香最可人,他们压根没有见过其他什么花花草草。 这个时候最热闹的事,自然要数摘槐花了,孩子们槐树下玩耍欢笑,妇女们却踩着梯子,踮着脚尖,认认真真的采摘着芳香沁人的槐花。 她们要把这些槐花采摘回去,洗干净之后,然后掺和在面里边,做成可以果腹、味道甘美的饼,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机。 这样一来,不但可以节省出不少面粉,而且还能为饼增添一份香味,调剂孩子们的胃口。 也时常有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们,玩的累了,顺手爬上树摘下一些槐花,洗都不洗张口便吃。 对于这样的事,一旁的那些妇女们,也从来不会制止,她们同样会时不时往嘴里塞上一点自己采摘的槐花,吃的津津有味。 对于他们而言,压根不存在干不干净的问题,这些纯天然的馈赠,是最有价值最有营养的东西。 从来没有人会嫌弃。 小雨淅淅沥沥,飘洒在每个人身上,不管是孩子们,还是妇女们,谁也不会在意,不要说娇生惯养般的打伞遮掩了,她们甚至会满脸庆喜的张开双臂,好好拥抱老天爷的馈赠。 对于他们而言,这种只能潮湿衣衫的雨滴,就是他们枯燥乏味生活的调味剂,到了这个季节,隔三差五都会有的,大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每年这个时候,欧阳醉都会来到西剑街走一遭,哪怕这些年,他早就已经不过问西剑街的一切了,可是每到槐花香从这里传出去的时候,他总能第一时间闻到这种独特的香味。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就在这满天小雨当中,他提着自己的酒葫芦走进了西剑街,看到这里无忧无虑的妇女孩童,他脸上洋溢着罕见的笑容。 但是,在看到很多孩童身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时,他的眼中却再一次出现了不忍。 “老爷子,又来采槐花酿酒啊?” 那些忙活的妇女们,一见到他,都会亲切的笑着跟他打招呼,她们似乎压根不知道欧阳醉的身份。 不过,她们所有人都认识他,而且非常熟悉,每年这个时候,每当她们在这里采摘槐花的时候,欧阳德都会来采上一些这里的槐花,她们对于这个随时时常带着大酒葫芦的老头,早就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是啊,这可是好东西,不仅能够充饥,更能够酿酒,而且还能够提神。” 每当这个时候,欧阳德总会笑呵呵的与她们闲话家常,尽管说来说去,都是不断重复的那几句话,可是每一次,他们都聊的很投机。 同她们所有人一样,欧阳醉每一次来这里,偶逢雨天的时候,也从来都不回打伞。 虽然这些妇女们不知道老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在她们心里,他与她们一样,都是穷苦人。 “老爷爷,老爷爷,是不是又给我们带了糖果呀?” 刚与妇女们开始寒暄,一旁玩的不亦乐乎的那些孩童们,全部一股脑涌到了欧阳醉身旁,纷纷开口,一脸殷切的看向他。 每年欧阳醉出现的时候,都会给这里的孩子们带来糖果,或者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这里的孩子们也早就已经习惯了,见到他没有一个害生的。 “那是自然,爷爷什么时候忘过你们这帮小家伙呀?” 一脸慈祥笑容的欧阳醉,一边笑呵呵的与他们说话,一边从怀里掏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糖果,挨个分发到他们每个人手中。 “孩子们不要挤,一人三颗糖果,每个人都有份哦!” 那些妇女们见状,纷纷笑着打趣他:“老爷子,你看你把他们都惯坏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断过,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最清楚,由于生活拮据,她们这里的孩子都是些馋孩子,也只有这位衣着朴素的和蔼老人出现的时候,才会满足满足这些小馋猫的胃。 因此,她们这些人,心里全都记得老人家的好,也打心眼里感激老人。 “惯不坏的,小孩子嘛!” 欧阳醉笑咧了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尽管这些年,他没少关照西剑街这些穷苦百姓的生活,不过所有那些接济,他私底下都是悄悄进行的,很少有人知道。 只有这个时候,给孩子们派发糖果的时候,所有人才能真实感觉到他的存在。 “爷爷这里还有些小玩意,也是给你们准备的,你们拿去玩吧!” 派发完糖果,欧阳醉又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玩具,挨个向小朋友分发。 “这些小玩意你们可以互相换着玩,等爷爷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们带点其他好东西,记住,不许打架哦,不许抢别的小朋友的玩具,知道吗?” 分发完之后,他又笑眯眯的对孩子们嘱咐。 “知道了!” 孩子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异口同声的回答,声音洪亮,飘飘洒洒的雨滴都挡不住他们脸上的光。 “你们看,他们多乖,多听话!” 看到孩子们一脸幸福的样子,欧阳醉还不望得意洋洋的对旁边笑的合不拢嘴的妇女们炫耀一番。 第五百七十四章 搬离 顿时,那些妇女们被都逗的笑的花枝招展,纷纷把自己采摘好的槐花,往他手里送。 一边送一边打趣。 “老爷子你这么大年纪,万一摔着可就不得了了。” 欧阳醉每次来的时候,都会为孩子们带着糖果玩具之类的礼品,她们也全都感恩于心,自然而然也就乐于将自己的劳动成果分享给老人家。 欧阳醉乐呵的嘴上说着谢谢之类的客气话,对于这些妇女们的馈赠也从来不会拒绝。 因为他很清楚,这是眼前这些生活在艰苦当中的妇女们,对他表示感激的一种方式,而且,她们的感恩跟单纯,不掺杂任何变质的味道。 她们本身就生活的很简单,人自然而然也就很淳朴,越是淳朴之人,内心就越单纯,如果他不接受她们的感激,反而会让她们内心不安。 很快,欧阳德手里便塞满了槐花,妇女们见状,直接从她们那边分出一个篮子,让老爷子将槐花放进去,她们再彼此从自己的劳动成果里面匀出一些来,粗糙的篮子很快就装满了。 这些篮子全都是她们自己编织的,虽然简单粗糙,但却非常实用,是她们生活家务必不可少的物件。 她们之所以会大大方方的将其送给欧阳醉,是因为她们知道,要不了几天,老爷子又会将篮子还回来。 欧阳醉一边与孩子们嬉闹一边与妇女们闲谈,一双浑浊的眸子,却不停在四下张望,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今年怎么少了两个孩子?” 搜寻半晌无果,欧阳醉不由轻轻皱了皱眉,随意向妇女们问了一声。 以前,每当欧阳醉来这里的时候,都会看到两个瘦弱懂事的孩子,摇晃着娇小的身躯,挎着比他们身体小不了多少的篮子,穿插在这群妇女们中间,趴在比他们高大许多倍的梯子上,用他们小的可怜的小手,一丝不苟的采摘着头顶的槐花。 汗水顺着他们稚嫩的脸颊不断留下,他们时不时都会伸出晒的黝黑的手臂,揩一把遮眼的汗水。 欧阳醉自然知道他们两个比同龄孩子更加眼熟的孩子,是什么身份,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人他们面前提到过自己早就认识,并了解他们的情况,同样没有再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面前提到过这件事。 因为,两个纯真懂事的孩子,并不知道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老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跟这里的所有孩童妇女一样,都把欧阳醉当做一个能够带给他们关爱的老爷爷。 欧阳醉清楚的记得,每次当他将手中的糖果玩具分给两个孩子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会一脸欢喜羞涩,会用他们那稚嫩的语气,对他说上一声谢谢。 他们懂事的令欧阳醉心疼,同样令在场的所有妇女都心疼。 可是今日,在这连绵小雨中,欧阳醉却没有见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这让他心里有些忐忑。 “老爷子指的是苏阳与苏苏兄妹吧?” 闻言,妇女们并没有惊讶,反而一脸释然,七嘴八舌的说道:“我们同样许久都没见到那两个懂事的小娃了,他们一家好像已经搬走了。” “我也是,我上一次去给他们送吃的,结果发现他们家已经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走的。” “据他们邻居们说,前段时间,俩娃她娘的病好像突然好了,之后没几天他们就搬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对于苏阳与苏苏两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不光欧阳德喜欢,生活在这里的妇女们也都很喜欢,两个小家伙懂事勤快,本就很讨人喜欢。 可以说在西剑街,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家生活困苦,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这里的人时常都会接济他们生活。 “搬走了?搬去那里了?” 听到苏蓦然的病情好转,欧阳醉非但没有高兴,脸上反而多了一丝担忧。 “具体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他们走的时候,我们大多数人也不知道,他们也没有跟我们打招呼。” 妇女们纷纷摇头,苏阳一家本身就不是西剑街老住户,他们是前几年才搬到这里来的,加上平日里,由于苏蓦然重病,也很少与她们交流,他们对于苏阳一家人的了解有限。 他们家刚搬来的时候,出于好奇,大家也议论过这事,后来随着两个孩子的融入,很多人便淡忘了这件事。 这次他们搬走之后,她们也私底下议论过,可也就是好奇说道说道而已,谁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她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雨势慢慢大了起来,妇女们也都吆喝贪玩的孩子们赶紧回家,免得被雨淋坏了身子。 “老爷子,你也早点回去吧,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免得着凉了身子骨受不了。” 临别的时候,妇女们看着完全阴沉的天色,还不忘好心劝欧阳醉一句。 “老爷爷再见!” 孩子们也很礼貌的与他告别。 “孩子们再见!” 欧阳醉谢过妇女们的好意之后,同样微笑着挥手与孩子们告别。 待到她们全都离开之后,雨珠已经连成了线,将这一方天地都遮在了朦胧之中。 欧阳醉随手将装满槐花的篮子,挂在一旁的树枝上,化作一道流光向苏阳家的方向掠去。 来到苏阳家破败院落的时候,天空中的连绵雨滴,早就已经变成了倾盆大雨,从天空中倒了下来,这里的人们,早就已经掩上了房门,坐在了自己家里,听雨闲话休憩。 欧阳醉周身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倾泻而下的大雨,压根不得近其身。 在院落里搜寻了片刻,欧阳醉压根连个人影都未见到,而且据他观察,这个地方已经有差不多半个月时间,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了,破败的院落里,连一丝人的气息都没有留下。 “他们会去那里呢?” 欧阳醉皱了眉头思索着,片刻之后,他的身体如同青烟一般,消失不见。 很快,欧阳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西剑街的槐树下,取了树枝上了篮子,信步向街外走去。 雨下的很大,他走的很稳,雨水自他身体两侧,分叉规避,丝毫没有沾湿他朴素的衣着。 城主府门口,欧阳明月在静静的等待,她知道欧阳醉去了哪里,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去,她也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等待,她喜欢看欧阳醉将拿回来的槐花,浸入酒中忙活酿制的样子。 不大一会儿,欧阳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当中。 “回来了,醉叔!” 欧阳明月连忙上前,替他拿过手里的篮子。 “你这丫头,怎么每次都这样?” 欧阳醉笑呵呵的刮了刮她的琼鼻,看着她被雨水淋湿的发丝,有些责备。 “嘿嘿,醉叔你还不是一样?” 欧阳明月狡黠的眨一眨眼睛,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挽着他的胳膊朝府内走去。 对于她的精灵古怪,欧阳醉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来访 回到城主府之后,欧阳醉便如往常一样,开始调制起了槐花酿,整个过程,非常熟练仔细。 欧阳明月就呆在一旁,偶尔会帮他干一点琐碎小事,更多的时候,也是静静地看着欧阳醉一个人忙活。 这么多年来,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待在欧阳醉身边陪伴着他,虽然基本帮不上欧阳醉什么忙,可是她自己早都已经习惯了,只要是待在欧阳醉身边,她内心总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正当他们忙活的时候,突然有护卫前来通报,说是圣门门主童千雄前来拜访。 “童千雄,他来做什么?” 欧阳明月蹙了蹙眉,有些惊讶。 自从上一次在大街上敲诈了童千策十万两白银之后,圣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抛头露面过了。 欧阳明月也曾想过,平白无故损失了十万两白银,圣门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是,圣门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既没有找欧阳醉的麻烦,亦没有找她自己的麻烦。 就连童梓冀那个爱到处惹事的家伙,也再没有在圣铉城晃荡过,久而久之,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他这一号人物了。 “难道说,他们终于查到了当日是自己坑了他们的银票,上门讨要说法来了?” 除此之外,欧阳明月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毕竟圣门与城主府平日里走的并不近,甚至两者之间,还存在不少隔阂。 “不管他来做什么,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欧阳醉忙完手中的活,浑不在意的说道:“不管怎么说,童千雄这老匹夫也真够沉得住气。” 欧阳明月知道他指的是上次他们从童千策手中讨了银票一事,看来上一次欧阳醉对他的敲打,童千雄还是掂量了一二。 两人来到议事厅的时候,欧阳德他们早就已经在那里了。 圣门除了童千雄兄弟二人之外,随行的还有一位少年,如同利剑一般凌厉的少年,他不是别人,正是童千策的长子,童梓冀的亲哥哥童梓翰。 原本相继坐着的众人,看到从外面走来的欧阳醉与欧阳明月,谈论的声音渐渐消失,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二人身上。 就连一直都正襟危坐的童梓翰也不例外,不同于其他年轻人将目光停留在年轻貌美的欧阳明月身上,他的目光更多是停留在欧阳醉身上。 仿佛眼前这个驼背的老人,对他有着不可抵挡的诱惑。 “童门主亲自到访,怎么不提前知会老夫一声?老夫也好出门远迎啊!” 欧阳醉的眼神在童梓翰脸上扫过,笑呵呵的看向童千雄。 至于童千雄身边的童千策,他压根连看都没看一眼,这让童千策恨的牙痒痒。 “老夫也只是一时兴起,过来走动走动,免得远了咱们两家之间的关系。” 童千雄并未起身,笑道:“又岂敢惊扰欧阳兄清修?而且欧阳兄事物繁忙,老夫也怕扰了欧阳兄修炼呀!” 他这话明显有些夹枪带棒的味道,圣铉城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欧阳醉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欧阳醉了。 如今的他,只是个贪迷于酒的老头,而并非原来那个名震江湖的剑公子,已经不知有多少岁月,没有人见过欧阳醉勤于修炼了。 “童门主说笑了,老夫平常只是钟情于酿酒喝酒,那里有什么事物需忙?” 欧阳醉自然也明白他言语中的暗讽,不过他早就已经不在乎那些身外之名了,童千雄想以此来贬低他,那未免也想的太天真了。 “不知童门主光临我城主府,有何贵干?”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欧阳醉自然不会相信他是专程为了走动两家关系的托词。 “老夫今日前来,还当真有一事,需要欧阳兄帮忙解惑!” 童千雄随意说道:“前段时间,有人在圣铉城坑骗了圣门十万两白银,不知此事欧阳兄可有耳闻?” “确有耳闻!” 欧阳醉点点头,道:“不过,据老夫所知,似乎是贵门有人得罪了人家,拿出十万两白银来赔罪,至于童门主所说的坑骗一事,似乎无从说起啊!” 闻言,童千雄心中微冷,不过脸上却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哦?看来欧阳兄对此事知之甚详啊?” 欧阳醉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道:“略知一二!” “那欧阳兄觉得,十万两白银是否多了些?” 童千雄的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到了欧阳明月身上,一脸玩味之色。 虽然他一直都没有查到当初跟在欧阳醉身边的青年到底是何方神圣,因为其中的线索,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掐灭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了怀疑的对象,能够在圣铉城抹掉一个人行踪,只有城主府能够做到,而能够让欧阳醉心甘情愿随其左右者,城主府只有一人可以。 那就是欧阳德唯一的女儿,城主府的少主人欧阳明月。 “多与不多,并不是我说了算,而是当事人说了算。” 欧阳醉无所谓的耸耸肩,其中的线索,他早就已经掐断了,谅他童千雄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也是他这般无赖的底气所在。 “那欧阳兄不妨让当事人出来,与我们大伙说道说道这事?” 童千雄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欧阳明月身上。 “这事童门主可就别为难我这个老头子了,当事人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欧阳醉看了他一眼,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道:“不过老夫相信,以童门主的能力,想找出当事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童门主何不自己去问他呢?” 童千雄突然哈哈一笑,道:“欧阳兄应该比童某更有能力才是,童某对欧阳兄的手段,可是佩服的紧呐!” 他见欧阳醉油盐不进,只好将突破口转移到了欧阳明月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欧阳城主的独女了吧?多年未见,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不光长大了,而且也越来越漂亮了。” 欧阳明月遥遥对他施礼,道:“多谢童伯伯夸赞,明月愧不敢当!” “不知明月侄女对这件事怎么看?” “明月一届后学晚辈,怎敢在童伯伯面前献丑呢?” 面对童千雄的突然发难,欧阳明月早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从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欧阳明月就已经想到了,推托之词也早就想好了。 “明月侄女不仅谦逊有礼,而且相貌倾城,也不知道谁家少年有幸能够娶到你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欧阳明月不接茬,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胁迫一个晚辈,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多谢童伯伯夸奖!” 欧阳明月依旧笑颜如花,两个甜甜的酒窝,伴随着洁白的牙齿,好似花一般,开在她脸上。 那种真挚的眼神,让人一看,只觉得她天真的如同小女孩一般,就连一直目不斜视的童梓翰,都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第五百七十六章 切磋 童千雄眸子猛然一凝,随即笑道:“并不是童伯伯夸赞,而是侄女本就天生丽质。” 通过简单的接触,他自然能够感觉到,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欧阳明月,并不想他想象中那么平庸简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与自己的大儿子童梓翰有一种莫名的相似,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欧阳兄应该也在现场吧?欧阳兄总不能不给老夫一个说法吧?” 童千雄突然面色一正,言辞也犀利了起来:“还是说,当初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欧阳兄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想来欧阳兄并不像是那种缺银票花的人吧?” 虽然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可是谁也不能从他的笑容里感觉到丁点温暖,就连议事厅的温度也在瞬间下降了几分。 那种冰凉的感觉,仿佛外面不停滴落的雨滴,拍打着每个人的脸颊。 由于下雨的缘故,傍晚的天色看起来阴沉沉的,仿佛夜幕已经降临。 “童门主这个玩笑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欧阳醉斜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说道:“我城主府偌大的基业,就算是想用圣门的银票,估计也用不着吧?” 过了这么长时间,童千雄肯定已经将上次街头的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不过欧阳醉也不担心,上次的事情因谁而起,大家心知肚明,只要他咬紧牙关,哪怕童千雄心里想着一切很有可能是他的计策,他也拿自己一点办法没有。 “据知情人士透露,当时欧阳兄可是分了一半的银票,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虽然知道欧阳醉并不会承认,可是童千雄并不想就此罢休,他今日前来,说白了就是想给圣门争一口气回去。 这几年时间,由于慑于聂乘风的威势,他并没有找城主府的麻烦,虽然聂乘风一直都不曾现身,可是他总觉得聂乘风不会轻易牺牲。 不过最近看到城主府被隐龙殿搞的人心惶惶,他的心思也就变得活络了起来。 如果聂乘风真的没死的话,隐龙殿肯定不会三番五次跑到圣铉城来闹事,城主府也不会在大张旗鼓之后,在隐龙殿手里吃瘪。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吧!” 欧阳醉假装回忆片刻,道:“不过银票是别人拿来孝敬老夫的,跟你们圣门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他这话顿时让童千雄说不出话来,毕竟当初街头那么多人看着,圣门赔偿之后,银票本就成了那少年之物,他在转赠给欧阳醉一部分,跟他圣门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如此,是老夫鲁莽了!” 童千雄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欧阳兄也别有什么想法,老夫此次前来,不过是顺口问一句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欧阳醉心中冷哼一声:“我特么信你个鬼!” 不过脸上并未表现出来,乐呵呵的问道:“童门主肯屈尊降贵,想必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 童千雄望了一眼手持银剑的童梓翰,道:“只不过是小儿想与城主府同辈切磋切磋,老夫推脱不过,只好带他来见识见识世面。” “年轻人嘛,有时候不撞一回南墙,压根不知道疼痛到底是怎样的。” 经他这么一说,欧阳德的眼眸忍不住微微一缩,感情童千雄这老家伙,是带着自己儿子耀武扬威来了,嘴上说的好听,叫做年轻人比试切磋,可是在场之人谁不明白?他分明就是打城主府的脸来了。 他的儿子童梓翰,一个名副其实的武学奇才,在江湖中,更是富有“小天剑”之名,城主府大多数人还是知道的。 城主府年轻一辈虽然存在不少佼佼者,可是如果对上童梓翰,恐怕很多人都不是对手。 童千雄明显早就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恃无恐。 “原来如此!” 欧阳醉同样一愣,紧接着嘴角泛起一丝微弱的弧度,道:“年轻气盛好啊,要是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那才叫丢人呢!” 说话的时候,他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看一旁的童千策,气的童千策脸都变了。 “既然如此,翰儿,你就同城主府的天骄们学习学习,切记点到为止,莫要伤了两家和气。” 童千雄之前还怕欧阳醉他们找机会推脱,没想到就在欧阳德为难之间,欧阳醉却率先松了口,他立马就安排自己的儿子出场了,似乎生怕欧阳醉变卦一样。 欧阳德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童梓翰已经来到了议事厅的敞地上。 他面容冷峻,神色冷静,微微抱拳道:“不知那位愿意赐教?” 说着,犀利的目光从在场所有年轻一辈的脸上扫过。 但凡被他扫中之人,无一不觉得内心压力骤增,未出手气已先衰。 欧阳德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欧阳醉,似乎是怪他太过莽撞了些,欧阳醉仿佛压根没有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看着同他一道进来的欧阳明月,道:“明月,就由你与童公子过上几招吧,不过切记,莫要使用内力,你只需与童公子拆解招式即可!” 他这句话一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欧阳明月自己。 虽然不明白欧阳醉为何有这样的规定,欧阳明月还是站了出来,一脸平静的看着童梓冀说道:“童公子,请!” “女子?难道你偌大一座城主府,年轻一辈就没有一位男子?让一个女娃出来挡箭?” 看到欧阳明月走出来,童千策忍不住噗笑一声,嘲讽之色溢于言表。 “此言差矣,童公子乃是童门主长子,明月同样是老夫亲侄女,刚好身份对等,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你们圣门也不会服气!” 欧阳醉瞥了一眼童千策,淡淡说道。 童千雄总觉得欧阳醉似乎在耍什么阴谋诡计,按理来说,以自己儿子的名气,欧阳醉不可能将一个女娃子推出来挡箭。 可是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你不使用内力,那我也不会使用内力,我们就单纯拆解招式吧!” 看到现在对面的是欧阳明月这样一介女流之辈,童梓翰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的实力是经过鲜血洗礼沉淀的,又岂能是欧阳明月一个女人所能比拟? 而且既然欧阳明月已经不使用内力了,他也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因为如果那样取胜的话,传出去也不太光彩。 第五百七十七章 伯仲 “请!” 听到童梓翰同样并不打算使用内力,欧阳明月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童梓翰的名声,她同样有所耳闻,虽然欧阳明月向来自信,可是对上童梓翰,她并没有太大把握,尤其是在不使用内力的情况下,她必输无疑。 可是如今童梓翰坦言,同样不使用内力,这让欧阳明月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同时,她的心中似乎蓦然升起了一丝明悟,好像有点懂欧阳醉故意而为的安排了。 “请!” 童梓翰平静的回了一声,手中长剑骤然出鞘,一道嘹亮的剑吟响起,随手挽出一道剑花,剑尖直指欧阳明月。 “接剑!” 欧阳醉双指并指,轻喝一声,一旁一名护卫身上的佩剑瞬间飞出,来到了欧阳明月身前。 来不及细想,欧阳明月一把握住长剑,娇叱一声,一记直刺逼近童梓翰。 童梓翰不慌不忙,手中长剑斜撩,便挡开了欧阳明月手中长剑,由于二人均未使用内力的缘故,他们两人手中的长剑,全都带着一股阴柔,并无刚劲可言。 然而还不等童梓翰反击,欧阳明月手中剑招猛然一变,长剑在她手中一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刺了回来。 “咦?” 童梓翰惊疑出声,手上动作丝毫不满,长剑回扣,再一次挡住了欧阳明月的攻势。 不过,他心中也渐渐升起了些许好奇,就单单之前的两招而言,欧阳明月的剑招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招架开欧阳明月剑招,童梓翰并不着急出手,反而等着她的后续剑招。 果不其然,欧阳明月手中剑招再次一变,以四十五度角倾斜上撩,直接顺着童梓翰手中长剑上滑而上,直取童梓翰胸口。 童梓翰手中长剑猛然翻转,双手归拢,手中长剑顺着欧阳明月剑身回旋,剑尖向上稳稳挡住了欧阳明月的攻击。 欧阳明月见状,眉头微微一皱,童梓翰能够被江湖尊称为“小天剑”,的确有他过人之处,刚刚她几式连贯剑招,他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化解掉了。 “一剑朝凤!” 欧阳明月知道,不费点功夫,恐怕难以对童梓翰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凌空飞起,于其头顶位置顿住,紧接着欧阳明月掐动剑诀,头顶长剑“哧溜溜”旋转起来,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很快就凝聚出十六柄一模一样的长剑,盘踞在她头顶旋转不停。 看到这一剑的威势,包括童千策在内的很多人,当即变了脸色。 因为他们能够清晰感觉到,这一剑的威力恐怖不已,换做是他们,在不使用内力的情况下,恐怕很难接下这一剑。 “看来,一直以来老夫都小瞧了欧阳德这位女儿。” 童千雄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心里也难免升起了一丝惊讶。 除他之外,在场之人当中,唯一能够保持镇定的,只有欧阳醉一人了,他自始至终都在呡着手中的烈酒,似乎对战局的胜负一点都不关心。 就连欧阳德都为自己的女儿手里捏了一把汗,只因与她对战之人,是江湖中年轻一辈中的天之骄子,负有“小天剑”之名的童梓翰。 距离欧阳明月最近的童梓翰,自然也感受到了欧阳明月这一剑的威力,他眼眸微凝,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如同钢刀一般,被他竖在了身前。 “无量剑意!” 嘴角微动,一股浑厚的剑意自他身上凸显而出,瞬间加持在了身前长剑之上,他身前的长剑瞬间放大,差点顶破了城主府议事厅的屋顶。 “去!” 蓄势完毕,欧阳明月伸手一指童梓翰,十六柄长剑“嗖”的一声,突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封锁了童梓翰身前一方天地。 “破!” 童梓翰大喝一声,身前长剑骤然斩下,磅礴的威力使得他身前的空间瞬间被切割,一道漆黑的裂缝延伸而出,一直向欧阳明月所在之地蔓延。 “轰!” 一声巨响过后,议事厅的的桌椅瞬间被掀飞,如果不是欧阳德等人连忙护住身边众人的话,恐怕不知多少人要命丧于此。 欧阳明月凝聚出的十六柄长剑,其中有十五把瞬间被剑意湮灭,只有最后的本体长剑,依旧不急不缓的向童梓翰刺去。 童梓翰大惊,来不及细想,抬手一掌便拍在了剑身之上,长剑瞬间崩断,而他本人也再瞬间被震退了三步。 漆黑的裂缝还在蔓延,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漆黑裂缝即将蔓延到欧阳明月面前的时候,欧阳醉突然轻启唇齿,紧接着,欧阳明月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等再次出现的时候,自然躲开了那道剑意裂缝,完好无缺的站在了议事厅那一边。 “唰!” 剑意裂缝瞬间滑过欧阳明月之前站立的位置,将议事厅的大门一分为二。 看到儿子被震退,欧阳明月瞬间消失又出现,童千雄猛然起身,一脸的不可思议。 “精彩,实在是精彩绝伦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欧阳醉便起身拍手叫好,道:“童门主,看来两位年轻人不分伯仲啊,要不要再换个人来比试一场?” 童千雄脸色有些难看,他自然看的出来,自己儿子在最后关键时刻,终究还是动用了内力,即便如此,还是被震退三步。 最主要的是,他压根没有看明白,欧阳明月是如何躲开童梓翰那蕴含剑意的必杀一击的,不光他没有看懂,在场所有人都没有看懂。 甚至好多人不解,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这场比试,应该是欧阳明月赢了才对,怎么欧阳醉却说两人旗鼓相当呢? 童千雄甚至在想,如果欧阳明月最后那神不知鬼不觉的身法,用来行刺童梓翰的话,他能不能活下来。 答案是否定的,别说是童梓翰,就算是他,遇到这种诡异身法,也得吃亏。 “不必了!” 童千雄冷哼一声,看向欧阳德说道:“欧阳城主当真生了个好女儿,当真让老夫刮目相看啊!” “让童门主见笑了!” 尽管,欧阳德自己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可是能够让童千雄吃瘪,他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欧阳兄,今日童某打扰了,咱们后会有期!” 童千策定定看了一眼欧阳醉,甩手拂袖道:“我们走!” 现在他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掉进了欧阳醉挖好的陷阱里面,欧阳醉肯定知道欧阳明月有一套如此威力不俗的剑法,所以故意让欧阳明月不许使用内力。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一旦欧阳明月不使用内力,童梓翰自然也不屑于使用内力,难怪他之前一直都觉得那里不太对劲。 “童门主慢走,不送!” 欧阳醉笑呵呵的挥了挥手,压根没有离开座位的意思。 “哼!” 童千雄三人灰溜溜的走了,冰冷的雨滴,潮湿着他们冰凉的心。 原本今日前来挑衅,是为了给城主府他们一个下马威,却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直到童千雄一行人离开之后,欧阳明月还处于懵懂之中,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 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话,恐怕不死也会重伤,童梓翰最后一击的威力,她比任何人感触都深。 很快,欧阳德便遣散了所有人,等到只剩下他与欧阳醉两人的时候,才出声询问欧阳明月,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明月又怎么会知道呢?她自己都没搞清楚什么情况,欧阳德又将疑惑的目光放到了欧阳醉身上,欧阳醉却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不过欧阳德心里清楚,这事肯定跟他脱不开干系,不过既然欧阳醉不说,他也不会多问。 第五百七十八章 已故 这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足足下了三天才停,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到处充斥着泥土的气息。 雨后的绿牙疯狂增长,就连江湖的气息,也似乎被雨水冲淡了不少。感受到雨后泥土的芬芳,无数人从屋子里踏步出来,或是忙忙碌碌维持生计,或是漫步在雨后的街头巷落,贪婪的呼吸着大地的味道。 梦芙蓉同样从楼阁里走了出来,来到小院的石桌前打发时间,来大都这么长时间,由于身份敏感,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眼前这座院落。 自从顾长卿离开以后,她时不时都会觉得心绪不宁,每天总会来到小院的石桌旁愣神消遣一会时光。 尤其是有时心情特别烦躁不安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内心有时候会莫名心绪不宁,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 顾长卿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这些天一直没有在大都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梦芙蓉觉得他应该早已离开大都了,可是心底却始终无法坦然。 “芙蓉!” 不知什么时候,温可欣同样从阁楼里出来了,并且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梦芙蓉身后,轻声唤了她一声。 思绪空白的梦芙蓉,顿时被惊醒过来,连忙起身问道:“师尊,您找我?” 温可欣犹豫片刻,道:“顾长卿死了!” 闻言,梦芙蓉微微一楞,随即立马.强笑道:“师尊,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温可欣从怀中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纸,交到她手里以后,便转身离开了。 梦芙蓉颤颤巍巍的打开师尊交给他的纸,看了起来,看完之后,身体不由自主的踉跄后退几步,直接撞翻了身后的石桌。 她真个人如遭电击,傻傻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温可欣交给她的,是探子刚刚传来的消息,顾长卿的确死了,就在今日早晨,他的尸首被吊在了相府大门口不远处。 原来,他离开这里以后,压根没有离开大都,反而是在城中找了一处藏身之地,亲自动手调查起了宫氏三兄弟幕后的主使。 由于他之前在朝廷为官,这件事很快就查到了阿合马身上,昨夜他准备夜探相府,殊不知相府早就已经张机设阱,只等他去自投罗网了。 原来,他之所以能够这么快顺藤摸瓜查到阿合马,一切都是阿合马故意做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将顾长卿这个绊脚石给除掉。 不知情的顾长卿一进入相府,就遭到了重重包围,尽管他实力不俗,但是面对倾巢而动的相府,最终也只得饮恨当场。 而阿合马为了示威,一大早便将顾长卿的尸体悬了起来,还放出话来,说顾长卿此枭罪大恶极,要将他的尸体在此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阿合马这是想借此机会将顾长卿的同党一网打尽。 阿合马近来行事愈发嚣张了,这在大都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这些年可汗陛下推行汉法,阿合马没少阴奉阳违,为此,他与太子真金之间的矛盾日益剧烈。 虽然表面上,阿合马对太子真金表现的毕恭毕敬,可是私底下,他俩谁也不服谁,要不是慑与可汗陛下的威势,恐怕他早就对真金太子动手了。 真金太子本身就是汉法的忠实推崇者,加上他为人诚恳,在朝堂也算是深得人心,他对于阿合马坑害忠良的事情非常痛恨。 就在前不久,太子真金狩猎之期,偶遇了阿合马的队伍,当着众人的面,就他胖揍了一顿。 之后上朝的时候,可汗陛下见他受伤问及此事,唯恐可汗陛下生疑,阿合马没敢当着可汗陛下的面,说出个中缘由。 不过就算是他不说,可汗陛下也对此事有所耳闻,朝堂上还特意训斥了太子真金。 对于这些事,大都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只不过对于这些事,所有人都恐于阿合马的淫威敢怒不敢言而已。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必有一伤,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梦芙蓉足足在原地愣了两个时辰才回过神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与顾长卿之间早已彼此心生好感,只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将心中之情吐露出来而已,虽然他们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可是温可欣他们早就看在了眼里,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专程出来告诉梦芙蓉,有关顾长卿的事情了。 回到阁楼的温可欣,时刻都在关注着自己徒弟,原本她以为梦芙蓉会闹,没想到她却出奇的安静。 怔怔在原地站了半晌之后,恍如一个没事人一样,又回到了阁楼。 “事已至此,这便是命,你无需有过多心里负担!” 温可欣怕她想不开,特意柔声安慰了一番。 “师尊,我没事,身处江湖之中,生死本就茫茫,这一点我早就已经看开了。” 梦芙蓉虽然强颜欢笑,但是脸上的疲惫,温可欣看的一清二楚。 “你能看开,为师很高兴!” 温可欣拍了拍梦芙蓉的肩膀,她知道这件事,自己只能起到开导作用,梦芙蓉心里那道坎,还需要她自己迈出去。 见梦芙蓉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温可欣便没有将这件事当做一回事,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居然是她与自己弟子的最后一次对话,也是他们生前最后一次见面。 夜幕降临,待到所有人都入睡之后,从来没有出过小院的梦芙蓉,穿上夜行衣,独自从小院偷偷溜了出去。 此时的她,眸子里迸射出滔天恨意,一路没有停留,直奔相府而去。 在相府门口不远处的旗杆上,她如愿见到了已经冰冷的顾长卿,他就如同一根稻草一样,被悬在那里,在孤寂冰凉的夜色下,独自承受冷夜的寒风。 梦芙蓉没有停留,掠动身形来到顾长卿身边,手中匕首寒光一闪,顾长卿被她从旗杆上放了下来。 她的出现,自然也惊动了相府安排在周围的高手,一瞬间,无数身影闪动,梦芙蓉那瘦弱的身躯,即刻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胆毛贼,居然敢夜袭丞相府,不想活了?” 面对周围的呵斥,梦芙蓉压根充耳不闻,她缓缓将顾长卿的尸体放在地面上,还细心的为他理了理额角的头发。 做完这一切,梦芙蓉站起身,之前的温柔瞬间消失殆尽,换之而来的是滔天煞意,夜风吹过,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杀!”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梦芙蓉直接娇喝一声,满脸煞气的杀入了人群当中,今晚她既然选择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生死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她不能让顾长卿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经受风吹雨淋,任由阿合马这种人肆意践踏他的尸首。 第五百七十九章 同茔 眨眼间,梦芙蓉已经用手中的匕首带走了好几条生命,对于她的突然发难,很多人当时压根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梦芙蓉手中的匕首上,已经沾满了血迹。 夜色虽沉,但是在灯火的映照下,俨然与白昼没太大的区别。 鲜血溅到了梦芙蓉脸上,但她却恍若未觉,飞速穿插在人群当中,随着她身影的移动,手中的匕首总能出其不意带走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给我杀了她!” 反应过来之后,不知谁大喝一声,相府的那些守卫,全部一拥而上,朝梦芙蓉杀来。 “影杀!” 梦芙蓉眼神凌厉,面对这么多人,她一出手直接是自己的必杀技。 距离她比较近的那些守卫,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直接化为齑粉。 不过,即便是很多人已经死了,后面的守卫立马不要命一般冲了上来,填补了空缺,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一会儿,梦芙蓉就已经杀软了手,很快,她的肩头被一枪刺穿,她皱了皱眉头,手中匕首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一颗人头瞬间在她背后飞起。 而她的脚步也变得踉跄起来。被敌人抓住机会,一剑洞穿了左臂。 地面上早已血流成河,阿合马就站在相府楼阁的高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阵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梦芙蓉脚步虚浮,可是她却紧咬牙关,奋力搏杀着,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能杀一个算一个,能杀两个她赚一个。 很快,她身上就出现了数十处伤口,这些伤口影响着她的行动,让她的速度再一次慢了下来。 又有人冲了上来,梦芙蓉直接将手中的匕首插在了那人胸膛上,奋力向后推去。 可是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一柄长剑正极速掠来,当她听到动静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那柄长剑插入了她的后心。 那是一名头发花白、面色发黄的老者,那柄剑正好被他握在手里。 他是阿合马相府的客卿之一,实力早就已经达到了天境,在阿合马的客卿之中,都是排名前五的存在,之前也是此人一直在指导着这场战斗。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就连相府的守卫们都不知道。 只听“噗”的一声,梦芙蓉手上的动作瞬间顿了下来,她拼尽全身力气,最后在望了一眼地上的顾长卿,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虽然未能将顾长卿从这里带出去,不过能够同他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种解脱,有道是生不能同床共衾,死亦同茔而眠。 “噗噗噗——” 很快,有更多的刀剑插在了她身上,梦芙蓉的眼神逐渐涣散,视野也越来越模糊。 她死的时候,目光始终停留在顾长卿身上,几十柄刀剑贯穿了她的身体,将她刺的普通一只刺猬一样。 “把她也挂上去!” 阿合马亲眼看到梦芙蓉死去之后,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梦芙蓉那刺猬一样的尸体,很快就同顾长卿一起被悬在了相府门前。 当温可欣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她手中的茶杯瞬间掉落在地,一滴轻泪从她脸颊滑落。 “你怎么这么傻呢?” 她喃喃轻语,声音如泣如诉。 “吩咐下去,悬赏阿合马的首级,赏金十万两黄金!” 良久,温可欣才抬起头,用她嘶哑的声音对手下人说道:“还有,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吧芙蓉他们的尸首弄回来。” 这一夜很静,静的令人恐惧,相府门前的血迹很快就被洗刷掉了,除了这里多悬了一具尸体之外,似乎任何事情都未发生过。 圣铉城那座草木丛生的幽静院落里,一道面带青铜面具的人影,正独自在破败的凉亭前练剑。 他的剑很快,也很准,几乎每一剑都集中在同一处,但是他的剑却缺乏力道,虽然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劈出了成千上万次,但是,在他对面不远处的石头上,那道剑痕却仅仅只有两指深浅。 面具人正是柏笙,自从上班行刺聂东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因为那段时间圣铉城查的特别严,他也没有地方可去。 起初的时候,他也内心煎熬恐惧过,不过他师傅闻人华宇很笃定的告诉他,城主府的人压根查不到这里来,果然如同他师傅所料,城主府的人一直都没有查到他们这里。 之后,他便一直都在这里练剑,每天如此重复。 “沙沙——”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柏笙练剑,刚开始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他以为是自己师傅,可是很快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师傅的脚步很沉,这个脚步却很轻。 当他惊慌回过头的时候,来人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是个女人,一位四十出头的美妇。 如果聂东来与穆桂天在这里的话,肯定认得她,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苏阳与苏苏的母亲,他们当初送药的病妇苏蓦然。 如今的苏蓦然,与当初的她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风韵犹存的女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高贵的气质。 她的手里拿着一把琴,一把古朴的琴。 “你是什么人?” 惊身而起的柏笙,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顿时大惊失色。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长时间,这里没有进来过外人了,苏蓦然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闻人华宇呢?” 苏蓦然随意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让他出来见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找我师傅什么事?” 柏笙想不通,这个女人不但能够走进这里,而且连他师傅的名讳都很清楚。 “师傅?” 苏蓦然冷笑道:“一个灭你满门的刽子手,你居然叫他师傅?” “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杀了你?” 青铜面具下,柏笙脸上杀意凌然,语气森然,令人恶寒。 说话间,他已经挥剑斩向苏蓦然,是闻人华宇给了他第二条生命,虽然他平日里对柏笙并不怎么好,但柏笙也绝不容许有人诋毁他师傅。 “就凭你也配?” 苏蓦然袖袍一挥柏笙长剑未到,人已先飞了出去,直到撞上他练剑的那块石头在停下,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 就在这时,一道黑雾闪过,闻人华宇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院落里,他之前一直在地窖闭关,刚刚苏蓦然一嗓子,正好打断了他的修炼。 第五百八十章 报仇 随意扇飞柏笙,苏蓦然这才看向闻人华宇,讥讽道:“做了这么多年缩头乌龟,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闻人华宇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皱眉,道:“原来是你,苏蓦然,你居然还活着?” 语气中充满了惊讶。 “托你的福,我依旧活的好好的!” 苏蓦然眼里迸射出一缕杀机,恨声道:“看到我活着,你应该很失望吧?” “失望倒是谈不上,有点惊讶!” 闻人华宇神色随即恢复正常,道:“我倒是想看看,垂死挣扎活下来以后,你会不会让我意外!” “一个卑鄙小人,你也配?” 苏蓦然嘴角冷笑连连,手中的琴也被她抱在了怀里。 “师傅,这个臭女人她坏你名声,快杀了她!” 被苏蓦然扇飞的柏笙终于回过神来,歇斯底里地吼道。 然而,闻人华宇似乎闻所未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实话,他还真不想与苏蓦然动手,因为对上她,就连闻人华宇都不知道自己有几分胜算。 柏笙这种后辈,压根不清楚苏蓦然的能耐,虽然他原来坑过苏蓦然一回,可是苏蓦然作为他们同辈中人,闻人华宇很清楚这个女人,她可不是什么吃素的主。 能够在能人辈出的江湖中,成为仅次于江湖十剑的人,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虽然她当年在江湖中的声望比不上林北夏,可是她的实力却不容小觑。 苏蓦然一脸怜悯的看了柏笙一眼,冷笑道:“能够成为自己仇人的刽子手,你大概是这个江湖绝无仅有的存在,你不配成为我苏家男儿!” 如果不是她刚刚手下留情,柏笙早就见了阎王,而她之所以对柏笙手下留情,主要是因为柏笙不是外人,而是她亲侄子。 柏笙的父亲,是她亲大哥。 多年前,柏笙父亲苏胜与闻人华宇二人,原本是至交,没想到闻人华宇却是个心怀鬼胎的卑鄙小人。 他贪恋苏胜妻子的容貌,有一次趁机灌醉柏笙之后,想要强行染指苏胜的妻子,奈何苏胜妻子为人刚烈,宁死不从。 闻人华宇一怒之下,直接将其杀害,事后他怕苏胜找他算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苏家一家全部杀死。 当时,原本只有不在苏家的苏蓦然与年幼无知的柏笙逃过一劫,然而就在闻人华宇即将离开苏家时,却意外发现了柏笙的存在,不过他并没有将柏笙斩草除根,而是将其收养在了身边,目的就是为了对于苏蓦然。 后来苏蓦然听闻家中突如其来的变故,很快就查到了闻人华宇,可惜,奸诈的闻人华宇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因为他手里还有柏笙这个重要筹码。 知道苏蓦然想要对付自己,闻人华宇利用柏笙做文章,设计让苏蓦然中毒,差点一命呜呼。 “苏家?什么苏家?你什么意思?” 面目狰狞的柏笙,突然愣住了,他原本不叫柏笙,而是苏柏笙,这一点他还是有记忆的。如今听到苏蓦然提到苏家,他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你胡说,我不信,这不可能!” 苏蓦然说的话,让柏笙内心崩溃不已,他像是要疯了一般,抓着自己的头发疯狂摇头,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尽管,他心里已经接受了苏蓦然的说法,因为他本姓为苏,而且苏蓦然也没有必要欺骗他,可是他却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养足自己数十年的师傅,他为其效力数十年之人,居然就是灭杀他全家的凶手,这叫他怎么接受? 片刻后,他猛得看向闻人华宇,一字一顿的嘶吼道:“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闻人华宇,事已至此,你还想继续编造谎言嘛?” 一脸杀气腾腾的苏蓦然,同样将目光放在了闻人华宇身上。 “哈哈哈哈——” 闻人华宇突然猖狂大笑,道:“不错,她纯属是在胡说八道,想要挑拨你我师徒之间的感情而已,这么低级的谎言,难道你还看不穿?” 说着,他一脸讥讽的看向苏蓦然,道:“苏蓦然,没想到你连这么低级的谎言都伪造的出来,你难道不怕被人笑话?” 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虽然他心里清楚,柏笙心里已经相信了苏蓦然所说的话,可是他却不能让柏笙站在苏蓦然那一边,一个苏蓦然已经足够让他重视了,如果再加上一个柏笙,他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 正如他以前对柏笙所言,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皮囊,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有着不同的皮囊。 “你……?” 苏蓦然气的浑身颤抖,然而还不等她说话,柏笙直接拔剑杀了过来。 “臭女人,你给我死来!” 苏蓦然大惊,刚要伸手阻挡,但是柏笙手中的长剑,在即将接触她身体的一刹那,却陡然加速向闻人华宇刺去。 反应过来的苏蓦然顿时大惊,想要阻止柏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在柏笙长剑即将刺入闻人华宇身体的一刹那,闻人华宇周身黑雾大作,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柏笙整个人瞬间倒飞了出去。 苏蓦然连忙一把接住他,然而柏笙却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被闻人华宇一掌拍碎了天灵盖。 “对不起——” 嘴里呢喃出三个字,柏笙脑袋一歪,死的不能再死了。 闻人华宇拍了拍自己的手掌,漫不经心说了句:“想杀我?你别忘了自己的武功是谁教你的。” 自从将柏笙收养的那一天起,他早就为自己考虑好了退路,所以在教柏笙武功的时候,他每次都会有所保留。 这也是他之所以敢让柏笙一直都跟在他身边的原因。 “你该死!” 放下柏笙的尸体,苏蓦然愤怒起身,看着闻人华宇的眸子里,满是森然杀意,手上动作丝毫不满,一拉琴弦,一道刺耳的琴音传出,闪电般向闻人华宇奔去。 闻人华宇周身黑雾大作,琴音很快就消弭于无形,苏蓦然双手飞花,灵巧跳跃于琴弦之上,一道道无形的琴音,如同利刃一般刺破空气,向闻人华宇袭杀而去。 闻人华宇身体瞬间化作迷雾,琴音穿透迷雾,奔向远方,闻人华宇所化的迷雾慢慢变得稀薄起来,地面上也多了几滩鲜血。 “崩!” 琴弦终是不承符合,断裂开来,就在琴弦断裂的一瞬间,闻人华宇的身形再次出现。 不过,现在的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是受伤不轻。 “这些年,为了破你无伤琴,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苏蓦然,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我吗?” 闻人华宇嘴角邪笑不止,一脸阴冷的盯着苏蓦然,道:“我送你下去与你大哥他们团聚吧!” 语罢,他身形一闪,居然直接来到了苏蓦然身边,一掌拍向她头顶。 然而很快,闻人华宇的手掌便悬在了苏蓦然头顶一动不动,而他的瞳孔也在不断放大,一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缓缓低头,不知什么时候,一柄长剑早已刺穿了他的心脏,剑身透心而过,从他后背穿出,只留下剑柄,握在苏蓦然手中。 在他惊骇涣散的目光中,苏蓦然缓缓起身,咧嘴对他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已经有很多人都忘记了,我本就是修剑出身,你果然和他们一样。” 苏蓦然说罢,伸手轻轻一推,闻人华宇的尸体“嘭”的一声摔倒在地,溅起了地面上一层尘土。 而苏蓦然眼角,突然流出了两行清泪,她仰头看向天空,喃喃说道:“大哥,我终于替咱们苏家报仇雪恨了,你,看到了吗?” 第五百八十一章 终到 长校镇,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生活大都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自从三大家族被灭之后,大家全都越发小心翼翼了。 这几日,莫语诗一直都守在花满楼,等待着段瑞安口中所谓的接头人到来,可是一连好几日过去了,她压根连个接头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有时候她甚至忍不住会想,该不会是段瑞安故意诓骗自己? 可是,据探子来报,最近这段时间,段家却异常的死寂,几乎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似乎是真的在耐心等待着什么人一样。 而且,段家的气氛特别压抑,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种情况,只有在面对特别强大的敌人是才会出现。 因此,莫语诗心中的疑虑顿时打消了不少,而且,她也觉得以段瑞安的能耐,他压根没有胆量欺骗自己。 这一日,一如往常一样,莫语诗独自站在花满楼楼顶,望着客家的方向发呆,最近这短时间,她是不是都会站在这里,望着已经化作废墟的客家发呆。 客家的灭亡,让她心中有些愧疚,最近这些天,她甚至时常在想,如果不是当初她把客正华带走的话,客家或许就不会遭遇这种不测了。 尽管这种想法,即便是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可是客正华为了救她而死,如今客家得如此灾难,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教主,你要等的人出现了。” 正在思绪飘飞间,琳姐突然出现在莫语诗背后,将她的思绪打断。 “当真?” 闻言,莫语诗猛得转过身来,快速问道:“他现在在哪?” “已经去了段家,之前她出现在长校镇的时候,属下就留意到了,所以一路尾随,直到亲眼看到她进了段家,这才特意来向教主禀报。” 琳姐如实告知,这几天为了等待此人,她让手下人轮番接替监视出去长校镇的所有人,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等到了。 “走,我们去段家!” 莫语诗当机立断,一马当先朝楼下走去。 “教主,就我们两个?咱们不带些人手嘛?” 琳姐一惊,连忙追问,生怕她因为情急而鲁莽行事。 “不用,带不带人都一样,我们此行就是为了会会这个接手段家之人,到底是何来头,人多了反而容易引起他的警觉!” 其实,莫语诗早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呢,如果对方来头不小,她就算是带再多的人去也没用。 见她主意已定,琳姐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段家。 段瑞安千等万等,终于将人等到了,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来人居然是个女人。 不过,段瑞安也没有妄加揣测,因为中年人的阴影,早已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不要说是一个女人,哪怕中年人派过来的人是个孩子,他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他可不想步入其他三家的后尘。 “你就是段瑞安?” 女人出现的第一时间,段瑞安就出门迎接了,这段时间压根没有人胆敢走近他段家范围之内,因此,女人一出现,段瑞安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正是,小人段瑞安,见过这位大人!” 段瑞安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他生怕女人一不高兴,又招来那个煞神。 “我是殿主派来与你接头之人,你可以称我为龙八,以后殿主有什么任务,全部由我来对你转达!”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九龙卫之一的龙八,她从枫林山庄回去之后,就被殿主派到这里来了,一路上风尘仆仆,耽搁了不少时间。 “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请入府休息,小人已经备好了酒菜,为大人接风洗尘。” 段瑞安一边说,一边将龙八迎进府内,边走边道:“至于说接头一事,大人大可放心,以后我们段家,就交到大人您手里了。” 虽然龙八对他爱答不理,可是段瑞安却始终一脸谄媚,尽情讨好。 至于迎宴的酒菜。他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会吩咐厨房准备,一日也未曾断过,就是为了跟龙八打好关系。 “你段家依旧由你当家做主,但是殿主有任务交给你你们的时候,你们不得有丝毫懈怠。” 龙八可不想接手段家这个烂摊子,更何况,她那里有那么多时间,去操心段家之事? “这……” 一时间没有搞清楚她心思的段瑞安,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龙八看了他一眼,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丝不快。 “没问题没问题,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段瑞安见状,连忙笑脸相迎。 莫语诗二人来到段家的时候,被段瑞安捧为上宾的龙八,凑巧正在吃饭。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此地?” 段家之人前几天刚见过莫语诗,所以压根没人敢阻拦他,莫语诗二人,就这样在段家守卫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走近了段家。 庭院里,龙八见到有人擅闯,顿时心生不悦,怒斥一声。 “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人呢!” 莫语诗眼神微冷,看着端着酒杯的龙八。 龙八皱眉,当即放下手中酒杯,冷着脸问道:“段瑞安,她是何人?” “小人也不清楚!” 段瑞安虽然见过莫语诗,但他却属实不知道莫语诗到底是何人,只得如实相告。 “饭桶!” 龙八冷喝一声,起身打量了莫语诗一番,道:“我是什么人,关你何事?” “你是来接手段家之人?” 莫语诗神色极冷,虽然她的面容被裹在面巾之下,可是周围的温度却在瞬间下降了许多,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就连龙八都有些诧异。 “与你何干?” 通过莫语诗刚刚的气势,龙八已经察觉到了,此人实力绝非寻常,可是她却丝毫不惧,因为她的实力同样不弱。 “如此说来,客家的覆灭,与你脱不开干系了?” 莫语诗的声音越来越冷。 “你是指殿主捏死的三只蚂蚁之一?” 龙八噗笑一声,压根没有当做一回事。 “好,很好!” 莫语诗一步步走近她,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受死吧!” 第五百八十二章 偿命 看到莫语诗脸色越来越冷,龙八冷笑着站起身,道:“想要我的命?也不知道你那里来的自信?”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古以来,杀人偿命!” 莫语诗面色冰冷如霜,只说了一句话,却让空气瞬间冻结,气氛也瞬间凝固了下来。 “他们是你什么人?就凭你也配替他们出头?” 龙八噗笑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敢与我隐龙殿为敌?” 对于莫语诗的威胁,她还真不放在心上,虽然莫语诗的气势很唬人,可是她不相信,在这种穷山恶水之地,能出什么能人异士。 “狂妄!” 莫语诗冷喝一声,袖袍一挥,一股浩然之势直击龙八面门。 “找死!” 龙八脸色瞬间阴沉了起来,同样一挥袖袍,与莫语诗袖袍狠狠撞在了一起,只听“轰”的一声,她们面前的方桌直接四分五裂,桌子上段瑞安精心准备的山珍海味全部洒落在地,那股浩然气势同样被悉数抵消消弭不见。 第一次对拼,两人势均力敌。 但是,段瑞安却被他们对拼的余波直接震退了出去,嘴角浮现出一丝殷红血迹,段瑞安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去擦嘴角的血迹,直接飞身而逃,躲的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 他是勉强幸存逃出,可是那些服侍他们吃喝的下人却没有那么好运了,被莫语诗二人战斗的余波波及,轻则重伤,重则当场死亡。 那些尚有行动能力者,慌不择路逃窜,而那些重伤垂危者,全部一脸惊慌失措,心如死灰。 一招过后,龙八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因为她察觉到,莫语诗的实力居然与她自己不相上下。 “既然他们与你非亲非故,你何必为了他们拼命呢,如果你现在离去,这一切我可以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察觉到莫语诗是个难缠的对手,龙八的语气瞬间缓和了不少,现在的她,还真不想与莫语诗斗个你死我活。 之前枫林山庄一战,让她身体负伤,到现在还尚未彻底痊愈,如果真要是于莫语诗生死之战,她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说,就算是此战她最后能够得胜,那也会让她元气大伤,万一段瑞安有什么不轨之心,那她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龙八心里算盘打的的确很好,一旦莫语诗今日退走,她立马就会飞鸽传书隐龙殿,请求增援,到时候一个莫语诗,必然不足为患。 “呵呵!” 莫语诗冷笑讥讽道:“我看起来很天真吗?” 龙八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算是闭着眼睛,莫语诗也能猜出个大概来,这么拙劣低级的谎言,她岂会上当? 更何况,人心这东西,她比龙八更加深有体会,更加了解。 “如此说来,你真打算与隐龙殿为敌了?” 龙八眉头深深皱起,如果莫语诗顽固不化的话,她也只有奉陪到底了,只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废话真多!” 要说背后靠山势力,她难道还会怕了隐龙殿不成? 现在的她,压根没有心思与龙八墨迹,何况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内心对客正华乃至客家的歉疚,她只想为客家做点什么,弥补自己的过失。 别说是龙八,就算是隐龙殿殿主亲身到来,她也丝毫无惧。 身形一闪,莫语诗瞬间来到龙八面前,对准龙八面门当即一掌拍出,她今天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龙八凌空闪身,躲过莫语诗的攻击,在双脚落地的瞬间,已然抽出自己的武器,向莫语诗拦腰抽了过去。 莫语诗双脚发力,身形陡然上升,轻松躲过龙八攻击,龙八见状,身形陡然飞起,趁胜追击,既然没有迂回的余地,那么只好全力以赴了。 两人你来我往,劲风不断,余波直接将段家议事厅的所有东西都毁了个七零八落,段瑞安虽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除了站在老远,眼睁睁看着之外,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他段家在江湖中有一定的名望,可是眼前的战斗,绝非他所能左右,他只有躲的远远的,生怕波及到自己。 听闻动静赶来的段家其他人,看到眼前的情形,同样一脸无奈的苦笑,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灾难,无缘无故落在了段家头上。 战斗还在继续,莫语诗衣袖翩飞,龙八手中长鞭舞动,两道身形不断交错闪烁,看得人眼花缭乱。 突然,龙八手中长鞭猛然变招,在莫语诗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将莫语诗袖袍撕裂,鞭身一抖,再次向莫语诗肩头甩出,莫语诗一个侧身躲开,一把抓住长鞭,两人同时发力,互相对拼一掌,只听“崩”的一声,长鞭瞬间断裂。 莫语诗与龙八二人也瞬间蹬蹬后退几步,莫语诗还算好点,只是身子晃了晃,龙八直接嘴角溢血。 段家大厅更是变得残破不堪,墙壁上大大小小的破洞,直接将墙壁洞穿,谓之千疮百孔也丝毫不为过。 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龙八眼神变换不定,刚刚与莫语诗交手,让她原本上来痊愈的伤势,再次破防,如果这样下去,那么败的人一定是她。 看来想来致胜,只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了,不然的话,恐怕她也只有逃走的份。 打定主意,龙八眼神骤冷,一步踏出,瞬间消失了踪迹。 “缩地成寸?” 莫语诗稍稍有些惊讶,但却丝毫没有紧张,静静待在原地,目视前方。 下一刻,龙八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莫语诗头顶上,对着莫语诗的头顶直接一掌拍出,如果这一掌真的拍到莫语诗头顶,那她恐怕想不死都难了。 莫语诗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手中银光一闪,一掌直接举过头顶,与龙八手掌对碰在了一起。 “啊——” 下一秒,龙八突然吃痛大叫一声,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掀飞了出去,撞在大厅的墙壁上,将整个大厅都撞的晃了晃。 “莲花神针,你……你是……” 倒地的龙八,看着手心的一根颤颤银针,面色瞬间大变,就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嗖——” 莫语诗甩手一掷,一抹银光乍现,瞬间穿过了龙八的喉头,龙八脸上的表情也一点点凝固了下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 战书 龙八死了,在段家很多人的注视下,被莫语诗直接封喉而亡。 她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极其恐慌,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让她肝胆俱裂的事一样,到死她也没有说出莫语诗的身份,不是她不想,而是莫语诗并没有给她机会。 龙八恐怕做鬼都会后悔与莫语诗交手了,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她已经猜到了莫语诗的来历,因为她认出了莲花神针。 莲花神针可是仙君殿的镇殿之宝,莫仙君虽然早就已经死了,而且仙君殿如今也没落了,但是,曾经的仙君殿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势力,令多少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莫仙君死亡之后,仙君殿的莲花神针便失去了音讯,据说除了莫仙君之外,仙君殿学会莲花神针之人只有一个,那便是莫仙君的亲妹妹。 既然莫语诗会使用莲花神针,那么她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不过令龙八恐惧的却并非是此,而是莫语诗自身的实力,早年间在江湖中,莫语诗的名声曾经轰动一时,因此,在确定了莫语诗身份之后,龙八自然很清楚自己绝无可能是她的敌手。 莫语诗离开的时候,段瑞安等人没有一人胆敢阻拦,他们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莫语诗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家主,现在怎么办?” 直到莫语诗离开好长一段时间后,才有人胆敢惴惴不安出声。 “还能怎么办?把人埋了,把现场清理干净,你们是猪吗?” 段瑞安气的大声咆哮,他能有什么办法?他脑子里现在还一片混乱呢。 龙八原本是那人派来接手段家的,可是刚来的第一天,就已经被人杀死在了段家,如果让那人知道了这件事的话,恐怕会对段家招来灭顶之灾。 不管是莫语诗还是那人,都不是他小小一个段家能够招惹得起的,他段家虽然是四大世家之一,可是其他三家不都已经化作废墟了吗? 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四大世家毕竟是江湖后起之秀,又怎么能与那些老牌江湖势力相比呢?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件事压下来,能瞒一时是一时了,不然的话他的小命与段家都得完蛋。 见他发火,现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其他人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在场之人都很清楚,龙八可是那个中年人派来的人,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对于段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见其他人没有动静,段瑞安心中的怒火直冲脑门,一巴掌拍在身边一个人头上,怒道:“这件事谁也不许泄露出去,不然的话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众人唯诺应声,很快就跑去处理现场了,其实就算是段瑞安不强调,他们也不敢将这件事张扬出去,谁也不想丢掉小命。 皱着眉头在原地踱步半天的段瑞安,看到他们有条不紊在忙碌,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线生机,急急忙忙向另一边院落走去。 来到书房,他奋笔疾书,很快一份信件就从段家寄出,向大都方向去了,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求助于阿合马了,所在在信中,他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 大都最近一段时间很不太平,尤其是对于相府来说,自从上次梦芙蓉被杀害之后,相府就遇到了一些大.麻烦。 不仅梦芙蓉与顾长卿的尸首无故失踪,而且最近这段时间,相府落单的客卿侍卫都在无缘无故消失。 对此,阿合马怒在心中,却也无济于事,敌人非常狡猾,每次都是挑落单之人下手,搞的阿合马头疼不已。 虽然明知道必然是梦芙蓉与顾长卿的党羽所为,可是阿合马却一点线索也没有,为此,他之前还有意封城搜查过,但却一无所获。 “到底是何方贼寇,如果让本相抓住他,第拔了它的皮不可。” 阿合马用力拍了拍桌子,气的脸色铁青,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为了这件事,太子真金已经在朝堂上,参了他好几回了,所幸的是可汗陛下并未松口说什么,最后才不了了之了。 就连阿合马都有些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大都的治安一直都掌握在他手里面,他也不想那些潜在的危险,潜伏在自己身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离开段家的莫语诗,并没有在长校镇继续逗留,而是直接辞别了琳姐,骑了一匹马直接上路了,既然龙八如今已经伏诛,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她相信琳姐会处理好的。 她已经离开百花谷有一段时间了,心里也放心不下百花谷的近况,更何况,她还想为客正华立个碑,客家已经被覆灭,她思前想后,只好将客正华的遗体带回百花谷安葬。 圣铉城。 童千策一行人离开城主府的第二天,欧阳醉便接到一份挑战书,给他下挑战书的人,欧阳醉并不陌生,他不是别人,正是圣门的童缺。 童缺挑战书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内容虽然很简单,但却煞气逼人,因为他要求与欧阳醉来一场生死之战。 江湖中从来不缺挑战,其中也有不少生死战,基本都是双方之间存在着某些难以释怀的隔阂矛盾。 时间就定在了明日正午,接到挑战书的时候,欧阳醉丝毫没有意外,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早就知道一样。 “终于要来了吗?” 欧阳醉随手将挑战书捻成纸屑,喝了一口烈酒,喃喃自语道:“既然如此,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说罢,他眼中闪过一丝嗜血摸凶悍,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宛如一尊即将醒来的真神,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骇人的气势。 童千雄一直都将自己视做眼中钉肉中刺,因此也压根没有遮掩,直接下了生死战书,是想借童缺之手,除掉欧阳醉。 欧阳醉也明白了他来城主府的目的,并非是为了什么年轻一辈比斗,而是为了探查城主府的虚实。 第五百八十四章 忧绪 他们约战的地点,并非是在圣铉城,而是在距离城外不远处的荒漠之中。 接到战书的欧阳醉并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决战之期来临,原本他以为,圣门会大肆宣扬这件事情,可是令他困惑的是,圣门那边一直都没有动静,对于他们决战一事压根闭口不谈。 夜晚,月色冰凉,欧阳醉并没有继续待在城主府,而是迎着月色,从城主府走了出来,在华灯下的圣铉城漫无目的的逛了很久。 直到来到聚散客栈门口,已经有些疲累的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走进了聚散客栈。 不知怎么的,越是临近决战之期,他越发觉得心绪不宁。 聚散客栈一如既往人满为患,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虽然之前圣铉城经历过隐龙殿的打击,可正是那几次圣铉城的劫难,才让圣铉城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聚散客栈掌柜的实力,那个胖子居然是个很难得的武道高手。 因此,这些天以来,聚散客栈的生意压根没有丝毫滞后,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消费,因为他们觉得,聚散客栈最起码能够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那些恭维的话,余江也没少听,每当别人说起恭维之言的时候,他也会在一旁笑眯眯的谦虚着护卫圣铉城的安宁人人有责,他自己作为圣铉城的一份子,当然责无旁贷。 自始至终,却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虽然有一部分人也在私下里暗自猜测过,但最终却依旧不了了之。 当欧阳醉的身影出现在聚散客栈的时候,聚散客栈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沉寂了下来,作为曾经闻名遐迩的剑公子,经过上一次在圣铉城街头霸气教训过童千策之后,圣铉城很多人已经对他并不陌生了。 原本在角落里无精打采的展白,看到欧阳醉的时候,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朝余江瞥了一眼,却发现余江的眼神正好投在了自己身上。 两人不着痕迹的相视一眼,展白连忙走上前,笑道:“客官需要点什么?” 一边问一边悄无声息的将欧阳醉领上了楼。 “来一壶好酒!” 欧阳醉看了他一眼,顿时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 “掌柜的,来一壶好酒!” 展白转头吆喝了一声,便陪同欧阳醉消失在了二楼转角。 “好嘞,一壶好酒!” 余江从柜台前走了出来,娴熟的打起酒来。 直到欧阳醉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一楼大厅中才再次出现了窃窃私语之声,不过声音却没有之前那么嘈杂了。 “那不是欧阳醉前辈嘛?” “不错,正是欧阳前辈,上一次他跟圣门长老童千策发生冲突的时候,我凑巧在场,正好有幸目睹剑公子风采依旧,三言两语就将圣门长老吓的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掏了十万两银票,夹着尾巴逃了。” “原来这件事是真的呀,我之前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别人瞎说呢,如此看来,当年的剑公子果真是宝刀未老呀!” “那还能有假?当时好多人都在场,大家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 余江打好了酒,见他们依旧在叽叽喳喳个不停,咧嘴笑道:“怎么?你们刚认识他呀?” “听余掌柜的意思,似乎早就认识剑公子了?” 当即便有人嘿嘿笑出了声:“那余掌柜也不给我们大家伙介绍介绍,余掌柜当真有点不厚道呀!” 其他人也跟着在一旁起哄。 “就是,余掌柜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圣铉城,谁不想瞻仰一下剑公子的风采?” “余掌柜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此等重要之事,你怎么能瞒着咱们大家伙呢?” 余江抬手压下他们的声音,道:“现在你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嘛?” 说完,直接端着酒火急火燎的向楼上走去,边走边道:“我可要送酒去了,你们先瞻仰着吧。” 他那猥琐的笑容,立马引起一阵阵唏嘘声,好多人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看余掌柜这般猴急的模样,刚刚多半是与我们吹嘘呢!” 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嗓子,居然让许多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从余江的表现来看,压根不怎么像是个早就识得欧阳醉的样子。 欧阳修与展白二人,压根没有在二楼停留,而是直接一路来到了三楼那间巨大的议事堂。 这里一切依旧,古铜色的香鼎中,粗壮的合香正徐徐燃烧着,将这一方天地都沉浸在缭缭烟雾之中,淡淡的清香充斥着整座议事堂。 还有那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桌椅板凳,以及被拭擦的一尘不染的文关帝公像,一切恍如昨日,浮现眼前。 很快,余江端着酒坛子走了上来,三人启酒入杯,先是对着上首的文关帝公像敬上一杯,随后才席坐对饮起来。 “兄长,今日怎么突然有闲心跑到小弟这里来喝酒了?” 一杯下肚,余江一边斟酒一边道:“我看兄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难道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成?” 欧阳醉抬眼笑骂道:“怎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喝酒叙叙旧了?” 虽然他不是一个将所有心事都放在脸上的主,可是余江他们作为自己曾经很亲密的兄弟,仅仅通过一点点细枝末节就能够看出来他心里装了事,对此,欧阳醉一点都不惊讶。 “兄长说的哪里话,兄长要是来找小弟喝酒,小弟当然是求之不得呀,只可惜,兄长平常从来不往小弟这里来呀。” 余江斟满了酒,举杯邀饮,同样笑呵呵的说着,一旁的展白同样说道:“胖子这话倒是没错,兄长这些年一直都是如此。” “你们俩小子也不必如此说道我呀,你们自己不也是吗?” 三个人就这样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一边饮酒一边看着夜色下的圣铉城,中途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余江还专门跑下楼重新搬了两坛子酒上去。 酒过三巡,欧阳德突然正色道:“不瞒二位兄弟,最近这两天,老哥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闻言,展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兄长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欧阳醉叹了口气,道:“童缺约我比斗!” 余江诧异道:“什么时候?” “就在明天!” 欧阳醉道:“不知怎么回事,眼看比斗在即,我这心里头,总觉得莫名的不宁。” 余江瞬间明白了过来,道:“兄长是怕圣门耍阴谋诡计?” “这件事你俩务必保密,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欧阳醉没有继续说下去,从怀中掏出一份信来,道:“明天正午的时候,你们将这份信送去城主府。” 原本有些许醉意的展白、余江二人,听到欧阳醉的话,瞬间清醒了过来。 展白提议道:“兄长,要不明天我们二人随你一道去如何?” “不用!” 欧阳醉果断摇头拒绝,道:“你们二人离开,就等于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到时候就不是阴谋了,而是赤裸裸的阳谋。” 二人接过欧阳醉递过来的心,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过看到欧阳醉决绝的目光,他们谁也没有再多作询问。 欧阳醉交代完一切之后,叫余江替他打了一葫芦酒,直接潇洒离开了,望着他的背影,展白与余江二人,陷入了沉思当中。 第五百八十五章 黑剑 翌日。 太阳初升时,欧阳醉便已经悄然醒来,跳下床整理好仪容,他小心翼翼的从床下取出一个灰尘遍布的长条匣子。 欧阳醉举起匣子,一口气吹去上面灰尘,匣子顿时露出了原来面目,这是一个通体暗红色的长方形匣子。 将其放在窗边的桌子上,欧阳醉并没有着急打开,而是轻轻抚摸着它,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爱人的发丝。 他的眼神温柔而细腻,似乎对这个长方形匣子,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又要见面了,我的老伙计!” 许久,欧阳醉才抬手轻轻打开了匣子,只见暗红色的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柄漆黑长剑。 剑鞘漆黑如墨,没有任何点缀,就连剑穗都是漆黑色的,看上去给人一种如临深渊的森然。 欧阳醉取剑出匣,将其握在手中,缓缓抽出,一抹黑暗自晨曦中一闪而逝,如墨锃亮的剑身终于呈现在了欧阳醉眼前。 令人奇怪的是,他手中这柄剑,不光剑鞘漆黑如墨,就连剑身都是通体漆黑,它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一柄剑,反而更像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长剑入鞘,欧阳醉轻轻抚摸着剑鞘,轻声呢喃着:“这些年,委屈你了!” 似乎是听懂了他所说的话,阵阵剑鸣自他手中长剑上传出,带动着剑身止不住一阵颤抖,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良久,欧阳醉将腰间的酒葫芦摘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的剑匣之上,随即带着漆黑长剑出了出了房间,轻轻掩上房门,径直朝圣铉城外行去。 一路上,许多诧异的眼神看向他,欧阳醉对此视若无睹,但是路途的行人却忍不住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不是欧阳醉前辈嘛?他今天这身打扮属实挺酷啊!” “不错,正是他,前不久我曾有幸见过他,三言两语喝退圣门长老童千策。” “他平常不是酒葫芦不离身的嘛?今日为了换了身行头?” “还有他手上那柄长剑,你们注意到没有,那剑好特别呀?通体黝黑。”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欧阳醉前辈那可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剑公子,佩剑在身不是正好应了他的身份?” 这些年在圣铉城,大家都知道,欧阳醉平时是酒不离身的,谁也没有看到过他佩剑出门,今日一见,难免有些诧异好奇。 展白与余江二人,同样混迹在人群中,看到面色肃穆的欧阳醉佩剑出城,二人彼此对视一眼,眉头深深皱起。 “兄长居然难得佩剑出战,看来他对今日一战特别重视啊!” 展白忍不住轻叹一声。 “的确!” 余江原本想要附和一声,但是心中却突然一动,忙道:“咱们赶紧将信送去城主府吧!” 展白不解道:“兄长不是叮嘱过,要等到午间嘛?” 余江急道:“兄长之所以心有顾虑,恐怕是担心对方使诈,一旦真有什么万一,到那时恐怕就来不及了。” 展白凝眸,面色当即变得难看起来,思虑片刻,轻轻点头,两人当即退出了人群,直奔城主府而去。 正如他们二人所猜测,今日之战,欧阳醉之所以带上了封存已久的佩剑,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不然的话,以他现在的实力,压根不惧童缺,他有绝对的信心。 就在欧阳醉离开圣铉城的第一时间,欧阳德同样收到了消息,当他从守卫口中得知欧阳醉佩剑离开一事之后,心里瞬间变得烦躁起来。 欧阳醉为什么出城,他出城去做什么,事先他一点都不知情,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欧阳醉一直将他蒙在鼓里。 可越是如此,他心就越不安。 “传曲天青!” 心中担忧的他立马让人传了曲天青过来,因为在幽冥督察史当中,曲天青的追踪能力是最出众的,而且他办事稳重,最让欧阳德放心。 不大一会儿,曲天青就火急火燎赶了过来,欧阳德将情况说于他之后,他二话没说,直接出城去寻找欧阳醉的踪迹了。 曲天青前脚刚走,展白与余江两兄弟就来到了城主府,他们说明来意之后,立马将欧阳醉留下来的那份信呈上。 欧阳德直接打开,发现信中只写了两句话:“我与童缺约斗在城外,恐圣门借机对城主府不利,望兄早点做好部署,以防万一!” 落款是一个“醉”字。 看完信件的欧阳德,深锁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信中欧阳醉既没有交代他与童缺约斗的地点,也没有交代他们二人约斗的时间,只是说明了自己的忐忑,希望欧阳德以防不测。 这恰好说明,欧阳醉心中对这次约斗存在着很大的忐忑,这让欧阳德心里越发着急了。 他并不是畏惧圣门会耍什么阴谋诡计,而是担心欧阳醉的安危,以他对欧阳醉与童缺二人的了解,现在的童缺压根不可能是欧阳醉的对手,一场明知道后果的比斗,却是童缺自己提出来的,也恰恰说明了其中必有蹊跷。 “督主,兄长在信中怎么说?” 余江见他思绪忧虑,连忙急声问道。 欧阳德并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将信件交给了他,余江看完之后,又将信交给了展白观看。 看完之后,他们三人全都沉默了,而且余江二人之前亲眼看见欧阳醉携剑出城了,这让他们一下子连想到了一种可怕的事情。 欧阳醉对此次约斗看得十分重要,连多年未曾携带过的佩剑都带上了,岂不是意味着,他临行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早知道我俩之前就应该跟着兄长一起去了。” 展白心中微微有些自责,如果欧阳醉此行真的遇到什么不测的话,那他可真要后悔一辈子了。 “他要是愿意让你们跟去的话,也就不会遮遮掩掩了!” 欧阳德叹了一口气,道:“但愿以他的实力,能够平安归来。” “难道我们就这样干等着?什么也不做?” 余江也有些着急,说话的声音很是急躁。 “我刚刚已经让天青追寻而去了,如果有什么情况,他应该会传信归来。” 欧阳德来回踱着步子,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既然是曲大哥去了,那应该能够找到兄长!” 一听是曲天青追踪而去,余江二人也稍稍宽心了一点。 “督主,为了以防万一,城主咱们还是得妥善部署,万一圣门有所企图,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展白一想到欧阳醉的叮嘱,连忙说道:“兄长既然有此担忧,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欧阳德点了点头,道:“好,你二人随我去部署,如果圣门真有什么妄念,这一次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也正好可以拿他们开刀,以儆效尤!” 第五百八十六章 秒杀 距离圣铉城外十里开外的满天黄沙地,当欧阳醉来到此地的时候,童缺已经等候在此地了。 此时,已近晌午,从圣铉城出来之后,欧阳醉并没有着急,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缓步走行至此,十里多的路程,他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 不过,令欧阳醉奇怪的是,这一路走来,他并没有发现途中有圣门布下的关卡或是留守的探子,这让他心中更增了几分疑惑。 “难道,他们的目的是圣铉城?” 一念之此,欧阳醉心中隐约多了几分不安,也不知道余江二人将自己留下来的信件送到城主府了没有?如果圣门的目的是圣铉城,那么一旦城主府没有提前做好布防,被打个措手不及的话,很有可能会吃大亏。 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城主府早已在欧阳德的带领下,对圣铉城进行了严密布防,静待事态发展,早已等着圣门跳进来了。 “看来我得速战速决了!” 待到走近童缺的时候,欧阳醉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 看到欧阳醉到来,童缺脸上立马浮现出一抹冷笑,为了今日一战,他已经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准备,为的就是将欧阳醉狠狠踩在脚下,让世人重新认识他童缺。 可是,当目光触及欧阳醉手中那柄黑剑的时候,童缺的眸子瞬间忍不住缩了缩。 “没想到,你竟然将它也带来了。” 很快,童缺的目光便恢复了平静,看着欧阳醉调侃道:“看来,你对现在的自己信心并不是很大呀,怎么?曾经不可一世的剑公子,何时行事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了?” 欧阳醉手中那柄黑剑,或许对很多人来说都很陌生,但是这其中并不包括童缺,童缺作为欧阳醉曾经的竞争对象,对于这柄剑自然十分清楚。 别看它模样其貌不扬,要知道它可是曾经陪伴欧阳醉成就剑公子之名的宝贝,曾经在江湖中,名气仅此于龙泉的墨雷剑。 毫不夸张的说,欧阳醉能够成就剑公子之名,它功不可没,曾经的墨雷剑,在江湖中有着并不弱于欧阳醉的名气。 “怎么?你很怕它?” 欧阳醉嘴角勾起一抹不了察觉的讥笑,故意扬了扬手中的墨雷剑。 “怕?” 童缺失声笑道:“将自己的心境强加到别人身上,可不像是你剑公子的风格呀,再说了,要是没有一点底牌,你觉得我会挑战你嘛?” 说着,童缺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曾经的你欧阳醉,踩着别人的肩膀一飞冲天,成就了名动江湖的剑公子之名,今日,我会让全江湖的人知道,所谓的剑公子是如何不堪一击。” 欧阳醉已经踩在他头上好多年了,也让心中积攒了无数的怨气,今日,他将会将这一切全都发泄出来。 “手下败将,也敢大放厥词?” 欧阳醉冷冷一笑,道:“动手吧!” 他懒得与童缺废话,他心中还惦念着圣铉城,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狂妄!” 童缺怒吼一声,瞬间欺身上前,手中长刀骤然出鞘,一抹凛冽刀气闪电般奔向欧阳醉,掀起满天黄沙。 欧阳醉眼眸深邃,静静地看着刀气逼近,就在刀气近身的瞬间,他才猛然举起手中长剑,剑鞘准确无误的点击在了弧形刀气之上。 刀气骤然碎裂,童缺手中长刀却已经来到欧阳醉面门,欧阳醉右手瞬间探出,食指与中指并拢,直接夹住了童缺刺来的长刀,任凭童缺如何发力,他的双指就像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童缺瞬间大骇,面露不可置信之色,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欧阳醉左手剑鞘已经击在了他胸膛之上。 只听“咚”的一声,欧阳醉双指送开,童缺直接被他用剑鞘撞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在空中喷洒而出,童缺的身体则直接被撞飞出十丈开外。 “怎么可能?你已经入了半道?” 从地上爬起来的童缺,虽然感觉自己胸口塌陷,肋骨不知断了多少,但是,他却丝毫没有理会自己身上的伤痛,他内心早已被震惊填满。 原本他以为,以自己天境顶峰的修为,对付欧阳醉已经绰绰有余,毕竟这些年来,欧阳醉一直沉迷于杯中之物,就算是他再有武道天赋,也绝不可能与朝乾夕惕的他相提并论。 他却没想到现实居然如此残酷,在他还没来得及向欧阳醉炫耀之前,就已经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即便是他的修为,已经臻至天境顶峰,却连欧阳德一招半式也接不下。 “井底之蛙!” 欧阳醉神色自若古井无波,对付一只蚂蚁,还不值得让他沾沾自喜。 “我明白了,这些年你居然装疯卖傻,骗过了所有人!” 童缺突然癫狂大笑起来,这些年的欧阳醉,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一蹶不振,变成了一个嗜酒如命、一无是处的醉鬼,可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幌子,是欧阳醉自导自演的幌子,事实上,他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果你再没有其他招数的话,那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欧阳醉一步步朝童缺走去,他每走一步,漫天黄沙便退一步,压根不敢缨其锋芒。 他的眼中杀意涌现,他原本就与圣门有过节,既然此次童缺主动撞到他的伤口上,那么欧阳醉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童缺这条命,他就当是利息了。 “想杀我?没那么简单!” 童缺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丢在了嘴里,紧接着他身上的气势骤然暴增,修为竟然直接突破了天境壁垒,达到了半道境。 “破境丹?” 欧阳醉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诧异,破镜丹乃是江湖上一种十分珍贵的丹药,可遇不可求,服用此丹,能够让人瞬间突破一个大境界,不过破镜丹的副作用也非常大,一经服用,轻者修为终身停滞,重者甚至可能危机生命。 因此,破镜丹虽然珍贵无比,但却同样被江湖武林列为禁丹之列。 欧阳醉也没有想到,童缺身上居然还有这等东西。 “没想到你还算有点见识,居然识得破镜丹!” 童缺桀桀笑道:“原本这枚破镜丹,并不是为你而准备,没想到你却逼我用了它,既然如此,那你也可以安息了!” 感受到身体里无比磅礴的力量,他仿佛看到了胜利就在眼前,甚至看到了欧阳醉倒在血泊中的凄惨场景。 这一刻,童缺感觉内心有种变态的满足。 “死吧!” 童缺怒笑出声,手中长刀猛得向欧阳醉挥来,只见一道数丈刀芒,直接切割开了空气,向欧阳醉直奔而来。 “蚍蜉也配撼大树?” 欧阳醉缓缓举起手中长剑,道:“一个伪半道而已,居然大言不惭,真是聒噪!” 语罢,他手中墨雷剑骤然出鞘,一时间天色大变,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间狂风大作,雷雨轰鸣,瞬间下起了瓢泼大雨,惊的圣铉城无数人纷纷驻足。 一道漆黑如同黑夜一般的剑光过后,童缺脸上的神情瞬间定格,他不可置信的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前胸,却看见自己胸膛以下的下半身,脩然从半空中滑落,跌进了身下的黄沙之中。 而他手中的长刀,直接被欧阳醉一剑斩成了两截。 一阵黄沙飘起,童缺的上半身也掉落在了黄沙当中,他到死都没有想到,手中长剑出鞘的欧阳醉,居然会一招秒杀了他,也来不及去想。 第五百八十七章 围城 看着童缺身体化作两截掉落在黄沙中,欧阳醉神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在他看来,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长剑陡然归鞘,天色也在瞬间变得晴朗起来,一如既往万里无云,如果不是地面上依旧残存着未干的水渍,谁也不会想到如此祥和的天气,就在刚刚却出现了闪电雷鸣的景象。 “出来吧!” 欧阳醉转身,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沙丘后面,就在之前与童缺战斗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有人跟踪至此。 在他的注视下,曲天青缓缓从沙丘后面走了出来,解释道:“兄长不必误会,是督主要求我来寻兄长踪迹的,适才我寻迹而来的时候,兄长正在战斗,所以才没有现身。” “自家兄弟,误会什么?” 欧阳醉随意摆手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肯定是我携带墨雷剑出来的时候,守城的弟兄向我哥告的密吧?” 曲天青讪讪一笑,道:“我就知道这种事瞒不过兄长,只是我不明白,童缺怎么有胆子向兄长挑战?” 欧阳醉淡淡说道:“他手里有破镜丹?” “什么?破镜丹?” 曲天青被吓了一跳,道:他怎么会有这东西?” 破镜丹是什么东西,他同样很清楚,按理来说,这种武林禁丹,别说是童缺了,就算是童千雄都不一定能搞到手。 “不清楚,不过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欧阳醉摇了摇头,道:“对了,你出来的时候,圣铉城情况如何?” 曲天青愣了愣,道:“很正常啊!自从上次隐龙殿一事之后,最近不是一直都很平静嘛?兄长怎么突然这么问?” 欧阳醉没有解释,当即说道:“那咱们早些回去吧,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有什么阴谋。” 曲天青虽然没有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却也没有多问。 他们不知道的是,自从他们二人出来以后,圣铉城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人里面,除了圣门之外,居然还有隐龙殿与朝廷一些人。 圣铉城再一次陷入了危机当中,正如欧阳醉猜想的那般,他们这次的目的,果然是圣铉城。 原来,就在童缺与欧阳醉约定决战的时候,圣门童千雄等一众重要人物,就已经悄悄出了圣铉城,而留在圣铉城的圣门之人,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基层人员而已。 这件事还是今早欧阳德收到展白二人送来欧阳醉的信件,开始着手布局圣铉城防卫的时候发现的。 为了防止圣门耍心眼,他特意启动了安插在圣门当中的探子,结果不探不知道,一探之下才发现,如今的圣门不过是剩下个空壳而已。 欧阳德立马意识到了不妙,将手底下所有人手都安排了出去,在圣铉城布防,尽管他的动作很快,但是,就在他刚刚布防好的时候,童千雄他们居然后脚立马就出现在了圣铉城外。 欧阳德没想到,圣门居然不知不觉中与隐龙殿勾结在了一起,他更加不知道,隐龙殿居然会和朝廷勾结在一起。 不过,据他猜测,隐龙殿应该是与阿合马勾结在了一起,毕竟,现在朝廷的主要权利,几乎都在阿合马掌控之中。 双方人马碰在一起,立马就发生了大规模冲突,原因是一见面,童千雄就要求欧阳德他们将圣铉城让出来,欧阳德也知道他们来者不善,或许早就预谋这一刻很久了。 没有废话,双方在圣铉城城门口便厮杀了起来,无数人倒在血泊中,圣铉城城门口再一次被鲜血染红。 而城中圣门那些残余力量,也趁机不断制造混乱,不过好在他们的实力并不怎么样,很快就被城主府悉数斩杀了。 此刻,欧阳德与展白、余江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已经挂了彩,之前双方的冲突很激烈,让他们每个人都受了伤。 尽管欧阳德他们,借助圣铉城自身的防御,守住了圣铉城,没有让童千雄他们破城,可是,他带领的幽冥督察史,伤亡也十分可观。 而且,欧阳德心里很清楚,接下来圣门与隐龙殿他们,肯定会再次对圣铉城发起进攻,所以他们心里一点也不敢懈怠。 “也不知道天青那边怎么样了,找没找到兄长,他们应该不会有事吧?” 余江随便处理了下自己的伤势,便一脸忧心的念叨道。 “以天青的追踪能力,找到他应该不难,希望他们没事吧!” 欧阳德看上去神色有些疲惫,望着城外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他只觉得一阵头疼。 “如果他们没事的话,岂不是要回到城中来,那样的话,岂不是让他们二人直接进入了敌人腹地,那样一来,他们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了?” 突然,一旁的展白心中一动,惊呼出声。 “这……” 余江结舌道:“怪不得他们将约斗的地点选在了城外,原来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即便兄长战胜,他们已经将回来的路给封死了。” “这群狗日的,果真是好算计!” 展白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道:“督主,要不就让兄弟们杀出去吧,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欧阳德犹豫了片刻,道:“不行,依照目前的情形,咱们已经处于劣势了,如果在失去了圣铉城这个天然屏障,岂不是正好合了敌人的心思,将圣铉城拱手相让嘛?” “最重要的是,手底下一帮兄弟的命,都不一定能够保得住。” 他果断拒绝了展白的提议,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自乱阵脚,不然的话,给对方抓住机会,他们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那兄长他们怎么办?”展白立马就有些急了。 “你放心,他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更何况,对方如此大张旗鼓的守城门口,他们回来必然会发现的,如果他们去请来外援,那么眼下这一盘棋就活了,咱们圣铉城也就能够化险为夷了。” 余江若有所思的道:“督主所言的确非假,可是面对如此境况,让兄长他们上哪里去请外援呢?” 展白同样一脸疑惑。 欧阳醉看了他们一眼,道:“难道你们忘了,大哥还在夺魂山嘛?” 虽然聂乘风早已离开了夺魂山,可是欧阳德他们并不知情。 “原来如此!” 展白、余江二人脸上,瞬间多出了几分笑意,如果将将聂乘风他们请来,那么这次圣铉城的危机,就会瞬间不复存在。 第五百八十八章 拦截 “什么,醉叔与人决斗了? 就在这时,原本在一旁安抚众人的欧阳明月突然走上前来,急道:“这种事情,为什么压根没有人跟我说一声?我说怎么今天一直都没有见到醉叔的身影。” 随即,她又转头看向欧阳德,气道:“父亲,居然连你也瞒着我?” 说话的同时,她的眸子里已经裹上了一层雾水,平时的时候,在城主府就数欧阳醉与她最亲密,一听到欧阳醉居然与人决斗了,她的心瞬间乱了。 生怕欧阳醉受伤的她,看向欧阳德等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幽怨。 这么重要的事情,原本他们所有人都不应该瞒着自己,虽然说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就连醉叔都没有告诉自己,肯定是怕自己担心,可正式因为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应该瞒着她了,要知道,她与欧阳醉虽然并非亲生父女,但是关系早已比亲生父母还要亲了。 万一欧阳醉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叫她如何接受的了? “不是我瞒着不告诉你,而是就连我也是在今天晚上的时候,收到你二叔留下来的信件,才知道这件事的。” 欧阳德一脸苦笑的说道:“你二叔明显是不想让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件事他一直都没有跟我们提起过。” 如果早就知道这件事,他岂有不告诉自己女儿的道理,只是今早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凑巧遇到情况紧急,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欧阳明月而已。 欧阳明月嘴角立马瘪了下来,道:“醉叔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 欧阳德叹了一口气,道:“可能是他怕咱们替他担心吧,不过月儿你放心,以你二叔的能力,他应该不会有事的,他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都是该死的圣门,他们真的该死!” 欧阳明月冷冷的咒骂了一句,只好祈祷醉叔能够平安归来了,除此之外,现在连圣铉城都出不去的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小姐你就放心吧,以兄长的实力,童缺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就是,小姐你就安心等着兄长凯旋归来吧!” 展白与余江二人,连忙趁机宽慰了她一番。 欧阳明月还能说什么,她又不是不知道欧阳醉的脾气,他要是不想说的事,肯定一点口风提前都不会泄露。 “也不知道,敌人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 欧阳德转身,双眼望向城外黑压压的敌人,面露凝重之色,心中不断在思索着。 欧阳醉与曲天青二人,一路小心翼翼的接近圣铉城,虽然欧阳醉心中有些着急,想要早点回到圣铉城,他担心圣门会对圣铉城不利,如果兄长要是部署不太妥当的话,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吃大亏,可是曲天青却告诉他,万一圣门沿途设下埋伏对付他们怎么办? 至于圣铉城,他倒不是特别担心,自己出来的时候,圣铉城还是一团和气的景象,就算是圣门会对圣铉城不利,但是以圣门在圣铉城的力量,城主府要应付他们,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更何况,这些年城主府也在圣门安插了一些眼线,如果圣门有什么异常举动的话,肯定会有人提前通风报信的。 可万一沿途被敌人设了埋伏,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栽跟头,他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欧阳醉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他的一番话,同样惊醒了火急火燎的欧阳醉,虽然说只是曲天青的猜测,可万一要是真存在这种情况,他们二人要是心急赶路的情况下,一个不小心,真会着了道。 所以,两人一路走来,还算谨慎,可是这一路上,却始终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天青,看来是咱们神经绷的太紧了啊!” 就在距离圣铉城不远的时候,欧阳醉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曲天青,笑道:“这一路上,居然啥也没碰着,咱们赶紧回去吧,免得城中又出什么乱子!” 曲天青同样心里松了一口气,道:“兄长说的在理,那咱们赶紧赶路吧!” 两人脚步随即加快,可是还没有两分钟时间,他们二人的脚步居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因为在他们少年不远处的官道上,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欧阳醉又转头看了一眼曲天青,苦笑道:“还真被你给说中了。” 曲天青也是面露苦笑,他同样看清楚了对面的阵容,不由得心中有些忐忑起来。 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一共一行四人,抱着膀子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 里面有他们熟悉的身影,分别是圣门童千雄与童千策兄弟,还有前不久在圣铉城门口,在清禅老和尚手底下吃过瘪受了伤的龙一。 在他们面前,还有一位中年男子,让欧阳醉与曲天青二人都有些陌生,他们似乎并没有见过此人。 双方人马目光对视在一起,瞬间擦出了火星。 “没想到,童缺居然没有将你给杀掉,欧阳醉,不得不说,你的命大!” 童千雄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以为童缺没有杀掉欧阳醉,应该是童缺轻敌了,没有用到破镜丹,不然的话,童缺一旦服用了破镜丹,杀掉欧阳醉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自然不知道,即便是服用了破镜丹的童缺,不过被欧阳醉一剑秒杀了而已。 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瞬间让曲天青心中来了火气,顿时怒目而视,道:“童千雄,原本以为你也算一代枭雄,没想到却如此卑鄙。” 他指的是童缺服用破镜丹这种江湖禁丹一事,曲天青不相信,没有童千雄的授意,童缺会在与欧阳醉决斗的时候,还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但是童千雄却并不以为然,他只当是曲天青在拿他沿途堵截他们来做文章,嘿嘿笑道:“我童千雄做事的原则,便是不计过程,只求结果!” 曲天青还想骂他,却被欧阳醉伸手拦了下来,他平静的看了一眼童千雄,道:“就凭童缺那种废物,也想杀我?他还不配,别说是他,你童千雄同样不配!” 欧阳醉的话很是犀利,如同他身上隐晦凌厉的气势一样,压根不给童千雄一点面子,说完之后,他直接无视了童千雄,将目光定格在了旁边的中年人身上。 “你说什么?” 闻言,童千雄当即大怒,道:“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嘴硬……” 然而,不等他将话说完,一旁的中年人却突然出声了。 “你说的不错,他们的确不配!” 中年人缓缓走上前,道:“本座未曾想到,此次圣铉城一行,居然能碰到一个半道境界的高手,有趣,当真是有趣。” “如此甚好,如若不然的话,此次圣铉城之行,就太过有些索然无味了些。” 第五百八十九章 两败 中年人的话,直接让他身旁的童千雄三人一脸错愕,就连欧阳醉与曲天青二人,脸上都出现了些许惊诧。 曲天青与童千雄三人一样,都惊讶的是欧阳醉的真实实力,而欧阳醉自己却惊于中年人能够一眼洞穿自己的修为。 仅凭这一点,就不难断定,中年人绝非寻常角色,只可惜,欧阳醉并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抬手间将江湖四大家族中的其中三家,拍成废墟的哪一位。 “看阁下的模样,似乎并不熟悉,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在下与阁下,想来近日无怨吧?” 欧阳醉看着中年人,微微皱眉道:“不知阁下今日此番行为,是何用意?” “问的好!” 中年人面露笑意,道:“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座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将你永远留在这里。” 他说话的语气很自负,似乎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够让欧阳醉二人饮恨当场一样。 “但凭阁下一人,恐怕有些不太现实吧?” 欧阳醉一边与他拖延,一边寻找机会,看能不能让曲天青先行离开此地,一旦曲天青离开,只留下他一个人的话,那么欧阳醉有很大的把握突围出去。 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因为童千雄几人已经将他们二人的后路给封死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没有了后路可退。 “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呢?” 中年人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着他,道:“而且本座也想知道,当年的老朋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公子,到底配不配得上这个名号。” “那就试试!” 欧阳醉眼中精光一闪,悄悄对曲天青说道:“找机会逃走!” 说罢,也不等他答复,直接前身向中年人袭去,曲天青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攥了攥拳头,目光坚定。 中年人看着随意闪身来到自己面前的欧阳醉,神色丝毫没有一丁点变化,就在欧阳醉拳头即将落在身上的时候,他轻轻抬手,柔柔一掌击出。 伴随着一阵龙吟之声,一掌一拳轻轻碰在了一起,震的曲天青与童千雄等人连连后退,直到退离他们近十丈才停止。 他们每个人,都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欧阳醉二人,脸上的震惊与错愕溢于言表,直到现在,童千雄几人被彻底明白了过来,欧阳醉此人,早已今非昔比。 “龙吟功?” 一击过后,欧阳醉飘然后退,立定身形之后,不由皱了皱眉头,惊诧道:“这是龙吟功?你究竟是谁?怎么会龙吟功?” 也难怪他会如此惊诧,龙吟功本是青龙的压身绝技,可是青龙早就已经不在江湖了。 “没想到你还记得龙吟功,不错不错,只可惜,你却将我这个老朋友忘了个一干二净。” 中年人一脸平静的笑着看向欧阳醉,随即面容慢慢变的虚幻起来,一道隐隐约约的伤口,不断在他脸上闪烁。 看到这一幕,欧阳醉瞬间大惊失色,忙道:“你是青龙?你不是被缚了吗?怎么……” 他本想问青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可是话到嘴边之后却又说不出口了,既然青龙人已经出现在了这里,那么再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早在多年以前,作为隐龙殿之主的青龙,由于行事或许偏激,不断残害无辜,被聂乘风他们交手封印了起来,如此看来,他显然已经脱困了。 这不禁让欧阳醉再一次想到了前段时间隐龙殿围攻圣铉城的情景,由此观之,恐怕那个时候,青龙就已经脱困解封出来作妖了,只不过其他人并不知情而已。 如果不是如此的话,那么欧阳醉实在想不出,隐龙殿会有什么胆量,胆敢不止一次的进犯圣铉城。 青龙呵呵笑道:“看来,老朋友终究还是想起我来了?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是吃惊?” 欧阳醉唏嘘道:“怪不得,怪不得隐龙殿之前三番五次针对圣铉城,看来这一切,应该是你的手笔了。” 认出了青龙,他很快就将这一切都联想到了一起。 “不错!” 青龙压根没有否认的意思,道:“其实,不光是圣铉城,就连枫林山庄,长校镇发生的一切,都是本座的手笔。” “因此,你还是早点亮出自己的叫来吧,我的朋友,不然的话,恐怕你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欧阳醉的面色很凝重,他缓缓将手中的墨雷剑抽了出来,指向青龙道:“不管是谁,我都会选择全力以赴,更别说是你了,所以,你也要当心了。” 语罢,一剑犹如闪电惊雷,直奔青龙而去,青龙望着瞬间而至的剑光,身影陡然一颤,竟直接从剑光之中穿了过去,随即化身一条暗龙,狂啸着朝欧阳醉飞腾而去。 “龙吟变!” 欧阳醉脸色陡然大变,瞬间人剑合一,化身一柄雷霆巨剑,与手中墨雷剑合二为一,呼啸着向暗龙身躯刺杀而去。 天空中顿时雷霆大作,暗黑与雷霆中夹杂着一股股闪电,犹如黑夜中的点点光明,照亮了这一方世界。 “轰隆隆!” 恐怖的雷鸣声,直接将这一片天地掩盖,一阵阵“铛铛”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雷霆巨剑与暗龙不断飞腾挪移,不断交织碰撞,暗龙身上一道道被雷霆烧焦的伤口不断出现,而雷霆巨剑在不断的碰撞下,也变得越来越暗淡。 “轰!” 最后一次碰撞之后,暗龙与雷霆巨剑的身形,瞬间被迫分开,倒飞出数十丈之后,暗龙与雷霆巨剑的身形再次变成了青龙与欧阳醉二人。 只不过,此时的二人,状态看上去都不是很好,青龙身上的袍子被切割成了一条条破破烂烂的布条,一道道猩红的伤口若隐若现,而他的袍子,早已被鲜血浸透。 反观欧阳醉,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见他的嘴脸,鲜血不断溢出,前胸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而他握着墨雷剑的手,正在不停地抖动着。 从表面上来看,他们二人此番争斗,谁也没有占到太大优势,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第五百九十章 吞噬 看到两人两败俱伤的狼狈模样,童千策三人不由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强如青龙这等人物,居然没有在对阵欧阳醉的时候,确定摧枯拉朽的优势。 他们同样也没有想到,一直都不被他们看向的欧阳醉,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强大到了如此程度。 这让包括童千雄在内的他们,无一不是心有余悸,此行如果不是有青龙存在的话,他们对上欧阳醉,恐怕只是螳臂当车而已,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童缺死的不冤!” 这一刻,童千雄几人心中突然不由感慨不已。 “很久已经没有人能够让本座受伤了,不得不说,你很不错,不愧是当初仅次于聂乘风的存在!” 浑身浴血的青龙,压根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势,而是一脸兴奋的盯着欧阳醉,似乎欧阳醉这样的对手,才能够引起他的足够重视。 “你也不错,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不仅逃出生天了,而且修为突飞猛进。” 欧阳醉同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道:“只可惜,你不够聪明,居然跑出来出来再淌这一趟浑水。” 青龙扭了扭脖子,桀桀笑道:“欧阳醉,虽然本座承认你很强,可是单凭你还拦不住本座,只可惜聂乘风不在,他要是在的话,本座正好可以报当初之仇。” “拦不拦得住不是你说了算!” 欧阳醉凝眸冷笑道:“好在大哥不在,不然的话,你恐怕未必敢现身吧?” “哈哈哈——” 青龙突然放声狂笑起来,道:“本座不妨告诉你,本座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报当初聂乘风囚禁之仇,没想到他却做起了缩头乌龟,那么本座只好先从你们身上收取一点利息了。” 欧阳醉横剑冷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龙啸九天!” 青龙突然仰天长啸一声,一道实质龙吟直接自他嘴里发出,只一瞬间,童千雄三人与曲天青就被震飞了出去。 欧阳醉的脸色也瞬间变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青龙的修为精进如此之多,就连龙吟功都被他彻底修成。 “一剑引天雷!” 眼看龙吟声朝自己横冲直撞而来,欧阳醉丝毫不敢大意,直接举剑指天,身影陡然拔地而起,伴随着一声轻啸,天空中突然闪电雷鸣,阵阵“轰隆”声骤然响起。 闪电与欧阳醉手中的长剑不断接触,密密麻麻的天雷自他周身盘踞而出,天雷之威瞬间让欧阳醉口吐鲜血。 欧阳醉却没有一丝犹豫,看向青龙的目光坚定,伴随着一声“斩”喝,他剑尖盘踞的天雷瞬间被甩了出去,形成了一道足足数丈大小的雷电剑影,像青龙笼罩而去。 “吼!” 青龙口中再次发出一声龙吟,他的身躯瞬间化作一具暗龙,径直像雷电剑影迎了上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青龙疯了的时候,青龙化身的暗龙突然张开狰狞大口,直接一口将雷电剑影吞进腹中。 “疯子!”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童千雄与曲天青一众人,无不吐槽出声,换做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面对欧阳醉的雷电剑影,恐怕都会被秒的连渣都不剩,青龙居然敢直接将巨剑吞入腹中,这种艺高人胆大的操作,直接让他们忍不住狂吞口中。 然而,欧阳醉面色却丝毫没有放松,虽然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剑的威力不同凡响,可是想要杀气青龙,恐怕还有些勉强。 而且,青龙如此奸诈之人,欧阳醉不相信他会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做赌注拿来赌。 “噗噗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吞入巨剑的青龙,突然浑身上下冒出无数道剑气,就仿佛他的龙躯被无数道剑气切割开来了一样。 “震——” 伴随着一道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怒吼,青龙巨大的龙躯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一阵挣扎过后,巨大的龙躯慢慢趋于平静。 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透过龙躯的剑气居然被他一点点重新吞噬吸纳进了龙躯当中。 “这——” 所有人都被惊掉了下巴,就连力竭掉落在地,用手中长剑强行撑着身体的欧阳醉都被这一幕给震惊了,脸上兀自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天地之威,居然被他给吸收掉了?” 童千策更是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青龙的身躯缓缓降落在地,直接显现出了他的本体,他如今的模样,看上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浑身上下的衣袍上,无数个大小一致的小洞密密麻麻,那是被欧阳醉剑气刺穿的。 青龙此刻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他脸上的神情却异常兴奋,猩红的眸子里满是狰狞,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的一双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欧阳醉,桀桀道:“看来本座还是小瞧了你,如果不是本座修炼了噬域决的话,恐怕还真要栽在你手里了。” “不过你这个见面礼,本座很满意,这些天雷之气,足够让本座修为更强一层楼了,哈哈哈……” 一阵普通地狱恶魔般的狂笑声,让在场所有人都遍体生寒。 “快走!” 欧阳醉眼见青龙依旧没死,当下心一沉,转头对着还杵在原地的曲天青吼了一声。 如今的他,浑身上下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了,刚刚一招让他遭受到了严重的反噬,体内经脉差点崩裂,不要说再出手,就连站起来都有些费劲,就算是青龙已经失去了出手的能力,一旁还有童千雄三人虎视眈眈,曲天青要是再不走,他们二人恐怕都要折煞此地了。 “想逃?哪有那么容易?” 童千雄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一脸狞笑的堵住了曲天青的后路,恶狠狠的说道:“既然来了,那就留在此地吧!” 说话间,他与童千策三人,已经将曲天青的三面退路全部锁死了。 “逃?” 曲天青看了童千雄一眼,不屑冷笑道:“老子堂堂疾风稳剑,需要在你这种无耻小人面前夹着尾巴逃走?” “疾风稳剑?” 童千雄微微一楞,大笑道:“原来你就是八大剑怪之首的疾风稳剑,看来老天待我不薄啊,今日非但料理了赫赫有名的剑公子,还附带送八大剑怪之首的一颗人头。” 八大剑怪,原来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时候,压根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因此,即便是童千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几人,想不到今日误打误撞,能够绞杀八剑怪之首,童千雄瞬间感觉开怀不已。 就在他洋洋自喜的时候,曲天青已经来到了欧阳醉身边,扶起他自责道:“对不起兄长,咱们幽冥督察史从来没有过不战而逃的胆小鬼,天青不想做这第一人。” “你这又是何苦呢?” 欧阳醉瞬间泪眼朦胧,是啊,如果曲天青有意逃走的话,在他与青龙交战的时候,他有足够的时间去逃,但是他没有逃,说明他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逃走。 曲天青突然咧嘴一笑,道:“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值得!” 一句话,让欧阳醉瞬间呆了呆。 然而,还不等他细想,曲天青直接一把架起他,整个人不退反进,直接向青龙奔去,与此同时,手中长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出鞘。 看他的架势,是打算与青龙同归于尽了,青龙之前与欧阳醉一战,同样危在旦夕,压根无力招架,只得奋力微微侧身,来躲开曲天青的致命一击。 “你敢!” 曲天青长剑未至青龙身前,童千雄三人瞬间脸色大变,一个个不要命的奔向青龙,想护其周全。 青龙与隐龙殿可是他们手中最大的筹码,用以抗衡聂乘风的存在,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么单凭他们这些人,如此与圣铉城一较高低? “去!” 曲天青眼看童千雄三人直奔自己而来,突然松开手中长剑,脱离束缚的长剑直奔青龙而去的同时,他架着欧阳醉骤然暴退,短短瞬间,就已经带着欧阳醉退出了童千雄三人的包围圈。 “糟糕,他要逃!” 童千雄三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可是已经为时已晚,当他们奋力拦下刺向青龙的长剑的时候,曲天青已经带着欧阳醉逃出了一段距离。 好在曲天青掷出的长剑,并不是为了袭杀青龙,只是为了拖住童千雄几人,所以他故意控制了力道,没有运用全力,如若不然的话,青龙就算不死,身上也会多出个窟窿来。 作为八大剑怪之首的曲天青,尤以速度擅长,尤其是在当下这种拼命奔跑中,他将的速度已经发挥了极致,眨眼间的功夫,他与欧阳醉的身影,就已经在童千雄几人的视线中越来越远。 原来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压根就不是为了袭杀青龙,与之同归于尽,而是如何利用青龙将欧阳醉给救出来。 “妈的,给我追,他带着一个重伤之人,逃不远的!” 回过神来的童千雄,突然怒吼一声,直接一马当先追了上去,他心中虽然愤怒,但却不影响他的判断,哪怕曲天青速度再快,带着一个拖油瓶,他一定跑不远。 童千策与龙一二人见到青龙没有再次受到伤害以后,也连忙跟上童千雄的脚步,追了上去。 而早已力竭的青龙,脸上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那里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可具体是那里不对劲,一时间就连他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