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庄主又要查案了》 第001章 春怨马蹄惊 ——天朗气清,清风拂拂,春意融化了冬雪,幽幽伴来春寒,浮云飞絮,茫茫如碧波湖水,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一片宁静中,远处陡然扬起踢踏声,转眼由远至近,竟是两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两人一老一少,少者年纪甚轻,约十七、八岁年纪,面如冠玉,浓眉剑目,十足一表人才,老者七十余 岁,却是精神矍铄,一双眉毛也异于常人,斜飞入耳边鬓角之中,颇显三分冷峻,只是脸色苍白异常,不见半分血色,若非其神采奕奕,大可当作重病在身—— 两人策马沿着溪边奔驰,直往西行,片刻之后,眼前出现一座山庄,其依傍小溪而建,山庄浅黄色外墙倒映于清澈溪面,远远看去风韵别致—— 只听那少年朗声一笑,说道:“如月伯伯,今日驰骋半日,清儿心情十分舒畅,果然纵马江湖才是快意恩仇。”—— 被叫做如月的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少庄主年少有为,如今也已成人,是该去江湖上闯荡一番了。”—— 少庄主笑道:“江湖上谈起如月老人和繁霜居士,那可是鼎鼎有名的武林名宿,清儿若能有如月伯伯一半威名,便已知足。”—— 如月老人微微一笑,正欲说话,突然脸色一变,冷峻双目闪出一丝厉光,往前看去,少庄主看出不妥,急忙随着他目光眺望,遥见山庄门前两匹骏马倒地,纹丝不动,如月老人左手一振 马缰,直往山庄大门奔去,少庄主紧跟而上,掠过两马时稍一过目,果然这两头畜生早已毙命,周围却无人迹。一老一少来到山庄门口,各自飞身而下,连坐骑都顾不得了,如清风一般掠入 庄内—— 这是江南地区极为有名的一座山庄,武林中有四大世家,“清月山庄”柳家、“淮阳凌府”凌家、“南郡耿府”耿家和“真定秦家庄”秦家,四家掌门者都是武功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 而这位少年便是“清月山庄”庄主柳重独子柳悦清—— 柳悦清和如月老人飞奔入庄,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厅堂之内,里面另有一位白发银髯的老者,此时正捻髯沉思,柳悦清一看见他,便脱口说道:“李老,清儿见到门外有两骑死马,可是山 庄内生了变故?”他才一问罢,突地发现厅堂内另有一个陌生男子,不禁咦了一声,急忙转头打量—— 此人三十余岁,一身蓝色衣衫,头缠一条白色头巾,脸色铁青,双眼目光闪烁,透露出几分焦灼,他见柳悦清进到堂内,已是站起身来,抱拳说道:“这位可是柳少庄主?在下万秋生, 今日冒昧拜访,是为救舍弟之命而来。”—— 柳悦清脸色一变,看了老者一眼,问道:“繁霜伯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繁霜居士摇了摇头,指着桌上一张白纸说道:“如月老儿,你能看出这上面的玄机么?”—— 柳悦清和如月老人围到桌前,桌上摊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白纸,两人凝目看去,其上赫然篆书八字:“梵之心经、姬情剑谱”,除此之外,并无余字—— 柳悦清皱了下眉头,低声道:“梵之心经?姬情剑谱?这究竟是何物?”猛然回头叫道:“如月伯伯,这是……”见如月老人脸有惊容,捻须沉吟,急忙收口,余光一扫万秋生,此人却 是满脸茫然,不知所措,便知他如同自己一般,对这八字一无所知—— 如月老人突然开口说道:“姬情剑法,姬情剑法,想不到过了四十多年,又见到了‘姬情剑谱’这四个字,难道是天意注定?繁霜老儿,你见识较我更为广博,竟没听说过这门武功?” —— 繁霜居士呵呵一笑说道:“当曾有所耳闻,只因这张白纸是这位万小兄弟携带而来,老头子正琢磨不透其中内情。”—— 万秋生一看这位少庄主转头打量着自己,急忙说道:“舍弟万潮生不幸受奸人所害,身受重伤,那贼人击伤家弟后,将一份书信交予在下,明言将此物转交如月前辈,晚辈顾虑其中有诈 ,不敢私下拆阅,方才前辈不在,晚辈便让繁霜前辈过目,他老人家拆开观之,便是这张白纸。”—— 如月老人皱眉说道:“交给我?这又是何故?”—— 万秋生说道:“那贼人明言只有如月老人才能救得舍弟,晚辈无计可施,只能厚颜打扰。”—— 如月老人嘿地一声,说道:“好个只有如月老人才能相救,老儿有些兴致了,你兄弟现在人呢?”繁霜居士说道:“我已让人安置到后面厢房了,不如这就……”他还没说完,如月老人 已是晃身出了厅堂,往后面大步走去—— 繁霜居士摇头说道:“这老儿,还是改不了这个急躁脾气,清儿,我们也过去吧。”快步追上怒气冲冲的如月老人,两人并肩而行,繁霜居士调侃说道:“云老兄弟怎地这般生气?难道 你赌钱大亏,有债主要上门讨债了?”如月老人啐了一口,说道:“呸,我如月何时去外面赌钱了?我又不是街边那些邋遢不堪游手好闲的叫花子,你这老头瞎说八道作甚,话说回来,这两 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你老儿可知一二?”繁霜居士沉吟说道:“暂不清楚,我从未听过江湖上有这对兄弟的名号,应是籍籍无名之辈,那人在他们身上做手脚,想必另有深意。”如月老人嘿 嘿一声:“另有深意?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深意。”—— 两人来到厢房之中,万潮生正躺在床上,此时还未醒转,如月凑近在他脸上凝视了一会,说道:“看来是受了内伤,我如月又非丹青妙手,对方竟然指名道姓要我来治疗,这倒要好生看 看了。”当下伸出左手食中二指,按在万潮生右手手腕经脉处,甫一搭上,如月老人顿时咦了一声,反手扣住了万潮生的右手,白眉紧紧锁起。繁霜居士见状,便虚掩起房门,拉过一张椅子 ,坐在了如月对面—— 稍事片刻,如月老人放开手腕,一掌贴在万潮生背心上,运起内功传入其体内,不一会儿又把手掌撤回,长舒口气,说道:“好厉害,好厉害,老朽这次是大开眼界了。”—— 繁霜居士见他脸色凝重,隐隐现出担忧,不禁笑道:“老云,你怎么也唉声叹气起来,我们相识时日长久,却难得见你这般忧虑不定。”—— 如月老人还未开口,柳悦清和万秋生也推门进入,如月老人目光落在柳悦清手中那张白纸之上,左手一探将其取过,脸色沉重,缓缓说道:“或许风平浪静多年的江湖又要开始动乱喽。 ” 第002章 春怨马蹄惊 ——繁霜居士皱眉说道:“你这话可不能无的放矢啊,若传了出去那还了得?”如月老人指着万潮生说道:“你且来搭脉一下,能否瞧出个来龙去脉?”繁霜居士愣了一下,随即如法炮 制,伸手搭上万潮生的手腕—— 甫一接触肌肤,一股阴冷寒气包围指尖,竟有随着自己指尖缓缓侵入迹象,繁霜居士微微一惊,便松开了手。如月老人笑道:“你再学我样子,按着他背心‘至阳穴’,往他体内输入真 力试试。”繁霜居士瞥了他一样,讶道:“你这老头在搞什么玄虚?”手掌却依如月老人所说按在万潮生背上,运劲使力,缓缓输出内力—— 真气一入万潮生体内,对方体内立生出一股阴寒劲气,与自己真气隐隐抗衡,这股阴劲虽不甚强,但后劲绵绵不绝,似乎无边无际。繁霜居士手掌微缩,离开万潮生的肌肤,看了如月老 人一眼,皱眉说道:“此人内伤极其古怪,老头子我孤陋寡闻,一时之间想不到是武林哪家门派的功夫,老云,你可有眉目?”如月老人笑道:“这些年来,老李你出入江湖可比我频繁多了 ,我这个老头深居简出,早已不知当今江湖上有哪些风云人物,你这一问那是难倒我了。”—— 繁霜居士嗯了一声,淡淡一笑,突然现出惊容,说道:“难道是和这八个字有关?这套剑法不就是那派人物下的镇门绝技,而只有这派武功,咱们才是真的所知寥寥。”—— 柳悦清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此时忍不住说道:“两位伯伯,你们所说的那个门派究竟是……”—— 如月老人从怀中取出一粒伤药,塞在万潮生嘴里,说道:“这事说起来话长,此时老朽要替万小兄弟疗伤,恐怕不能详述,清儿,你可知当今武林剑术最高的是哪家?”—— 柳悦清想了想说道:“自百余年前,淮阳凌府先人自创出‘六合剑法’,在武林中一鸣惊人,而到了四十余年前,‘六合剑法’传至凌傲翔手中,更是臻至化境,被世人公认为剑术第一 。”—— 如月老人颔首说道:“正是如此,凌家‘六合剑法’当世第一,凌家人行侠仗义,亦是世人称道,淮阳凌府因此能恭居四大世家之一,若论名声,恐怕仅次于你们柳家了。”—— 柳悦清说道:“如月伯伯怎么一下子恭维起我来了?”—— 如月老人哈哈一笑,随即笑容一敛说道:“但这门‘姬情剑法’却是能与‘六合剑法’相提并论的精深武学……不,不,或许比之‘六合剑法’,‘姬情剑法’说不定更胜一筹。”—— 柳悦清目光一直,脱口说道:“竟有此等厉害武功,清儿却丝毫不知。”—— 如月老人叹了口气说道:“这门武功并非来自中原,四十二年前,三清山英雄大会上老夫才匆匆得以一见,其套路独辟蹊径,令人不得不佩服,但众所周知,这场英雄大会……唉,这门 功夫就一下子失传了。”—— 繁霜居士沉吟不语,此时突然一惊,开口说道:“三清山英雄会死伤无数,据说有人上山时身怀自家武学秘籍,难道说这个‘姬情剑法’也是……”—— 如月老人点点头说道:“极有可能,此人是海外来客,据说原本这场英雄会后这群人物打算重返海外,这门剑法又是他们镇岛绝学,随身携带亦是可能,却不料三清山上这个门派全军皆 墨,而令剑谱遗落,如今不知给谁探到了风声,便打起了夺取这门剑谱的主意。”—— 柳悦清脸色一变,脱口说道:“难道是那个打伤了万兄的人?”—— 如月老人说道:“或是如此,此人手段狠毒,伤人毫不留情,若真是给他取得这门剑谱,江湖上便将不复平静。”他脸色沉重,望着柳悦清说道:“这门剑谱落入正道人士手中倒也罢了 ,若被心术不正者取走,整座武林定将又会陷入腥风血雨,不妙埃”—— 繁霜居士指着另外四个字说道:“那‘梵之心经’这四个字又是何道理?这门心经五大分支除了‘长生’之外,其余都已各有其主,难道说写这字的家伙也盯上了这几门绝学?”—— 如月老人摇头说道:“这也是我琢磨不透之处,其余诸书不论,‘沧海’这门绝学如今在秦家庄内,有秦初月坐镇,欲取殊不容易,换做是我,也决不会去打秦家庄的主意,这事透着古 怪。”—— 说到这里,他突然探出左手又按住万潮生的胸口,缓缓说道:“心跳微弱,心脉损伤不轻,太溪、照海、阴谷、中注、神封诸穴气脉阻滞,足少阴肾经脉损伤也极为严重,胸口处逆气上 升,阳损阴盛,果然是……”如月老人说到此处,突然拉开万潮生的衣服,一个手掌印赫然印在其胸前,掌印呈天蓝色,陷入肌肤约有一寸之深,繁霜居士和柳悦清都是惊呼一声,如月老人 更是连连摇头叫道:“好家伙,这一掌也忒狠毒了,石关穴来这么一掌,铁人都难以支撑,老头儿,你可识得这门功夫?”繁霜、如月对望一眼,两老眼中都闪出迷惑神色—— 半晌之后,如月老人才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掌之狠毒,老头子也是生平仅见,可知此人心肠之绝,不易对付。”—— 正在此时,廊下陡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正往诸人这里行来,柳悦清急忙打开房门,只听一声闷响,一人冲入房屋,正和柳悦清撞了个满怀,那人扑通一声,仰面摔了个四脚朝天—— 摔倒在地的是庄里的一名家丁,柳悦清急忙将其扶起,连声道歉,家丁大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过劲来,急急忙忙地说道:“少庄主,门口来了个怪人,指名道姓要见少庄主,兄弟们上前 拦他,却都被他推倒在地,眼看阻挡不住了,小人便赶来禀报少庄主。”—— 柳悦清脸色一变,说道:“你不必慌张,待我前去会会此人。”说罢,闪身走了出去—— 繁霜如月两人对视一下,繁霜说道:“难道是写这张白纸的正主到了?”如月起身说道:“少庄主已是出去,咱们快去接应,看看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繁霜按住他的肩膀,摇头说道 :“万小兄弟还需你出手相救,来者区区一人,我一人前去足矣。”说罢,便也飘然出屋 第003章 春怨马蹄惊 ——繁霜居士来到前方庭院,原本阳光明媚,天色甚佳,此时却是乌云翻滚,满院阴霾沉沉,风势逐渐作强,地上飞沙走石,尘埃滚滚,一副山雨欲来之势,令人不禁窒息。柳悦清于庭 院中负手而立,白衣随风猎猎作响,在他前方丈许之远,一人向着柳悦清面对伫立,繁霜居士移过目光,来者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着蓝色长衫,一张脸棱角分明,虽不显英俊容貌 ,但浓眉大眼,眉宇间隐隐透露豪放气概,身材异常高耸,颇显俊勇神武—— 青年人笑着说道:“项某久仰清月山庄大名已久,今日千里奔波前来拜会,柳兄又何必如此疏远?以武会友,大块吃肉,乃是人生快事,若是能和柳兄过几招,再痛饮几樽,项某可就不 虚此行了。”—— 繁霜居士听得分明,忖道:“少庄主和此人已照面,不知前面相谈何事,这个青年生相豪猛,谈吐倒是不俗。”他见对方相貌正气,举止颇为豪爽,看似不是邪道中人—— 柳悦清沉稳依旧,肃然说道:“既然如此,项兄为何伤及无辜之人,下手狠重,若非本庄如月老人功力深厚,此人若是侥幸活命,也是要落下半身残废,项兄这个手段,柳某可不敢恭维 。”柳悦清愈说脸色愈严峻,双眼中不悦之色闪现,显出不满之色—— 项姓青年闻言一愣,诧道:“柳兄这番话倒奇怪了,把项某说得一头雾水,项某前些日子才从南疆前来中原,奔波几处之后,只因久仰清月山庄盛名,未曾休憩即来到贵庄,其间还未和 谁打过照面呢,柳兄说项某手段恶毒,伤及无辜,这该从何说起?”柳悦清登时愣住,身在一侧的繁霜居士也是微感惊异,他们原以为此人便是伤人元凶,但项姓青年矢口否认,一脸迷惘之 色不似作假,繁霜居士不禁皱眉沉吟—— 柳悦清急忙问道:“项兄可认识万秋生、万潮生兄弟?”项姓青年嘿嘿一笑,说道:“项某只求认识江湖上绝顶高手,与之比武,柳兄提及的万秋生和万潮生,项某从未曾耳闻过,不知 这两位武功怎样?”柳悦清又道:“那姬情剑法和梵之心经呢?”项姓青年奇道:“梵之心经武林中人无人不知吧,柳兄怎提及这几门功夫了?那姬情剑法又是何物,难道是柳兄新近自创的 剑术?项某倒要领教一番。”—— 他这般一说,柳悦清心头有了大概,急忙说道:“在下也是和万氏兄弟初次见面,对他们知之甚少,既然项兄这般说法,先前冒犯项兄,在下这里赔罪了。”说罢,向项姓青年抱拳作揖 —— 项姓青年却并不在意,哈哈笑道:“既然误会解除了,甚好甚好,柳兄身为清月山庄少庄主,胸襟气度果然非同一般,可不知武功方面是否也能令项某折服?”双掌互拍了几下,一副跃 跃欲试的表情—— 柳悦清暗暗好笑,忖道:“此人开口闭口都是武功,不过是个武痴而已,且看他谈吐很是豪爽,应非奸诈之人,看来凶手另有其人。”于是说道:“项兄今日来者是客,不如到庄内一坐 ,比武过招大煞风景之事咱们稍后再谈。”—— 项姓青年听柳悦清这般说法,连连摇头,大声叫道:“不成不成,我来到清月山庄就是为了打一架,柳兄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可是要大为生气了。”双掌一合,向柳悦清行了一礼, 正色说道:“南疆项出云,特来领教柳少庄主高招,请。”请字说完,不容柳悦清发话,抬臂一掌便朝他面门击去—— 柳悦清见他这般迫不及待要和自己过招,不禁剑眉微皱,心道:“此人也太蛮横不讲理了。”项出云这一掌来势凶猛,含劲颇深,柳悦清不敢怠慢,侧身闪过,却未出手还击—— 项出云一掌落空,未等招式变老,急忙欺身而上,他人高马大,身法却不显迟钝,转眼欺近柳悦清身前,又是一掌拍出,这一掌往柳悦清的腰间打去,沉稳有力,繁霜居士看得分明,口 中大赞一声:“好。”心道:“此人掌法颇有大将风度,不知是何人弟子?”—— 柳悦清见他身法轻盈,掌中力道却是浑厚无比,便知是个劲敌,心下更不愿打这场莫名的架,便往后飘身掠开—— 项出云双掌落空,不禁张嘴一笑,说道:“少庄主身法果然了得,看来项某今日走对了这一遭。”嘴里发出一声轻吼,向前大步跨进,欺近柳悦清身前—— 柳悦清踩着碎步后退,瞥见繁霜居士脸带微笑,正看着自己,显露鼓励之色,脑中顿时闪过数个念头,此时项出云又一掌拍来,柳悦清好胜心陡起,双眉一扬,说道:“接你一掌,这有 何难。”当下定住身形,提气挥掌,硬生生接了对手一招—— 一声闷响,项出云双脚未动一步,身躯定如泰山,柳悦清却是连退三步,这才稳住身形—— 这一招柳悦清输了三分,繁霜居士点点头,捻髯心道:“这位姓项的青年一身功力确实不错,走的是刚猛道儿,以他这般年龄,练到此种程度颇为不易,若比拼掌力,少庄主是以弱斗强 ,殊不明智,但此人武功修为离高手境界尚远,那一掌绝非他所为,老云和我胜他轻而易举,看来此人确非那凶手。”原本心头存有的些微疑虑顿时尽去—— 项出云一招占先,不禁得意一笑,说道:“清月山庄也不过如此,少庄主,项某可胜一招了。”柳悦清听他此言无理,脸色顿时一沉,抱拳说道:“项兄未免言之甚早,请赐教。”项出 云如此一说,流露出轻视之意,柳悦清心中暗道:“若不挫败此人,清月山庄真要被此人看低一头了。”——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从远处陡然传来一阵笑声:“清月山庄也不过如此,这句话说得好,枉费我看了许久,却是一场花拳绣腿,令人昏昏欲睡,好生无聊。”—— 这个声音来得突兀,三人急转头去望向发声处,那处是面围墙,一根树干探出墙外,一人正坐于其上,身子斜斜倚靠,一右手手指正在摆弄着树叶,好整以暇地俯视庄内。三人正欲看清 此人,此人将手中树叶一弹,柳悦清和项出云眼睛一花,只见一团黑影向自己扑纵过来,繁霜居士脸色急变,叫道:“不好。”身躯已如同离弦之剑射出,飞速扑向柳悦清 第004章 春怨马蹄惊 ——眨眼之间,只听一声闷哼,项出云庞大身躯往后摔出,接着又是一声脆响,繁霜居士蓦地刹住脚步,横拦在柳悦清身前,双眼目光凌厉,烁烁望着前方,那团黑影来势顿挫,定住身 形,便听一阵诡异笑声传来,黑影开口说道:“繁霜居士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声音七分粗狂,却又带着三分阴森。柳悦清脸色苍白,顺眼望去,围墙上的人影早已不见了踪迹—— 繁霜居士眼光游走,项出云正从地上爬起,手掌紧紧捂着左肩处,指缝中几缕鲜血渗出,滴落而下,他暗暗骇异:“项出云虽然功力尚欠火候,却在一招之下负伤,来者一身修为非同寻 常。”那不速之客飞身扑下,随手向这边打出一物,繁霜居士怕柳悦清应接不了,便替他出手化解,匆忙之间,隐约见到一件白色事物打在自己掌心,蕴含劲力奇大,掌心刺痛不已,又见对 方缓缓走至,急忙暗中运起功力,凝神向其仔细打量,不敢有丝毫轻敌之意—— 此人和项出云年龄相仿,虽然比之稍矮,却也是身材拔硕,方面阔口,相貌堂堂,眼神中带有些许邪气,闪烁不停。繁霜居士见其神色不正,心中不由一凛—— 此人走过项出云身边,和其擦身而过,眼光却不往他看去,嘴角挂起一丝不屑笑容,尽显轻蔑之态,项出云顿时气极,额头青筋暴露,翻起身来,狠狠盯着他大声吼道:“你这人竟用下 三滥的手段,敢不敢将名号报上,再和项某过个一百招?”他见此人一招出手,武功高得出奇,不由得见猎心喜,更是跃跃欲试—— 青年男子侧过头,满脸不屑之色,淡淡说道:“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竟如此大言不惭,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转过头再也不瞧他一眼。项出云从未受过这般屈辱,心头怒火大盛, 狂吼一声:“小子,你欺人太甚,接项出云一掌。”他愤怒之极,这一掌运足全身功力,比先前力道更猛,青年男子脸上邪气闪过,反掌迎上,喝道:“雕虫小技,给我滚开。”这一掌强硬 迎上,项出云厉吼一声,被打得往后连连翻滚,倒在数丈之外,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便晕了过去—— 柳悦清凝视着青年男子,见他出掌时,双目中邪气突然大盛,极为诡异,不禁打了个冷颤,暗道:“此人怎如此邪门?看来并非正道中人,今日到访怕是来者不善。”—— 青年男子一掌退敌,嘴角挂起一丝笑容,走到柳悦清面前,手掌往前一摊,说道:“东西呢,拿来。”—— 柳悦清和繁霜居士闻言,心头各自一震,暗道:“恐怕是正主到了。”繁霜居士沉住气说道:“兄台所指何物?”青年人笑道:“那封信件交给如月老儿,他可是没拆开来看过?”繁霜 居士心道:“这小子恃才傲物,谈起如月也这般狂傲,真不知天高地厚。”他脸色一沉,说道:“梵之心经和姬情剑法?”青年男子大笑一声,说道:“原来前辈已是明了,却还和敝人打哑 谜,清月山庄独享这两门绝艺数十年,可瞒得天下人好苦。”—— 柳悦清见他跋扈神色,早就心头有气,此时更是脸色一沉,说道:“阁下是从何处得知秘笈一事,为何在下从未知晓本庄有此事物?”青年人打量了柳悦清一眼,突然神色一肃,抱拳说 道:“这位兄台玉树临风,想必是柳少庄主,失敬失敬,鄙人江舞鹤,闲人一名,好绝世宝物、惊世绝学,梵之心经乃不世奇书,姬情剑法更被誉为传奇剑法,如此佳物,敝人岂容错过,方 才敝人言语失礼,请君莫怪。”他举止前倨后恭,柳悦清和繁霜居士都暗暗称奇,不知此人藏着什么念头—— 柳悦清哈哈一笑,展颜说道:“柳某今日初闻姬情剑谱,江兄怕是听了小人谗言,有所误会。”江舞鹤说道:“姬情剑法失传四十余年,柳兄年岁尚轻,或许有所不知,这位繁霜前辈应 是甚知详情了。”—— 繁霜居士见他突然针对自己,便定了定神,捻须说道:“老朽确有耳闻,但姬情剑谱并非清月山庄之物,柳家武学源于百年之前柳氏先人,流传至今,皆为家传,剑法虽也涉及,但并非 源自姬情剑谱。”江舞鹤笑道:“当年三清山上,那一场英雄大会中,柳家先人柳芳霆最后救下郁秋痕,两人皆不知所踪,据说郁秋痕伤重难支,双手更是被炸断,一身武功毁于一旦,又因 感激柳芳霆救命之恩,便将当时第一剑法姬情剑谱转赠于柳氏,这段秘事柳家虽隐藏深处,但最终还是泄露,清月山庄秘籍自珍,实在是不太光明磊落。”—— 繁霜居士心中一动,忖道:“江舞鹤这话倒又是另一番说辞,我和如月却没想到这一层,难道此人是借此谣言来对付‘清月山庄’?”他隐隐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大感棘手,柳悦清却已 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柳家立足武林数十年,却从未依仗过这几门功夫,柳家人说话向来是一不二,不求阁下是否信服。”—— 江舞鹤仰天一笑,正欲说话,繁霜居士突然抢先说到:“江兄弟若不相信,敝庄也无办法,姬情剑法早已失传,老朽久仰多年,亦不曾目睹,再者那‘梵之心经’早已名花有主,江兄到 敝庄来讨要,岂不是缘木求鱼?”—— 江舞鹤静静听繁霜居士说罢,突然伸出五根手指,说道:“‘梵之心经’是百余年前五个绝顶高人共同修缮而成,按照各人武学门派,分成‘长生’、‘无妄’、‘沧海’、‘月道’、 ‘修罗’五本奇书,‘长生’一本据说早已失传,久未见人施展这门神功;‘无妄’曾是宁无城所持,此人当年英雄大会后便悄然隐遁,据说去了关外,如今行踪不详,这本书便也失了下落 ;‘沧海’一本落入秦家庄有三十余年,不过秦老庄主似乎对这一书颇有忌惮之意,不许后人修炼;‘月道’一本出世最早,至今已有八十余年,据说当年是给‘玉面潘郎’潘凤石无意中获 取,如今此人早已作古,据传这门功夫很是邪恶,敝人亦信“月道”一书绝不会在清月山庄之中。”—— 柳悦清在旁听其侃侃而谈,倒也颇觉趣味,这时江舞鹤说到“月道”时口气有异,不禁心中一动,不及细想间,江舞鹤却已续说下去:“‘修罗’这一门功夫……”他突然顿了一下,眉 间初现凝重之色,缓缓说道,“如今是西禅宗的不二绝学,据说当年写此书之人是个少林和尚,只因人到中年时误入歧途,被驱逐下山后,一气之下,远走西域,自西域学得不少阴狠功夫, 这才独创出‘修罗’一书。繁霜前辈,敝人这一番话中可有谬误之处?” 第005章 春怨马蹄惊 ——繁霜居士呵呵一笑,说道:“江兄弟博闻强学,老夫对‘梵之心经’一事关键之处,不如江兄弟所知甚多。”江舞鹤嘴角又露出那丝丝邪笑,另一只手突然抬起,食指伸出,说道: “其实,‘梵之心经’还有第六本书,就在清月山庄之中。”—— 他此话一出,柳悦清和繁霜居士都吃了一惊,繁霜居士愕然说道:“此事老夫闻所未闻,江兄弟如何得知?”江舞鹤嘿嘿一笑,望向柳悦清说道:“这第六本书名为‘逍遥’,你柳家的 内功、掌剑刀法,皆出于此,此事乃武林秘事,柳少庄主,柳家先人练就此门武功,却不和后人谈起,只说是家传绝学,却不巧敝人正巧有位故人,是书‘梵之心经’其中一位前辈的后人, 他详知此中关键,若非他道出这个秘密,你们柳家可就骗过天下武林了。”—— 柳悦清愈听愈生气,江舞鹤口中“骗过天下武林”几字一出,他忍无可忍,突然提气猛扑上前,怒道:“无中生有,满口胡说八道,先吃我一掌。”一掌当面打去—— 繁霜居士心头一惊,暗道:“清儿也太沉不住气了,此人有备而来,你怎能如此轻举妄动。”江舞鹤一掌轻松逼退项出云,柳悦清更不是他对手,繁霜居士生怕有失,急忙掠上前去,口 中叫道:“清儿,且慢出手。”—— 柳悦清心头着恼,繁霜居士开口喝止,他手掌已近江舞鹤面门,江舞鹤笑道:“‘冰魄封神诀’是武林一绝,敝人有幸领教。”右臂扬起,和柳悦清双掌一对,柳悦清顿觉对方掌心涌来 一股大力,震得自己往后连连退去,繁霜居士担心柳悦清有所闪失,急忙飘身欺入两人之中,深运内力,高喝一声:“江兄弟勿急,此事颇为古怪,还请再作详谈。”江舞鹤笑道:“敝人自 有认定,贵庄却不承认,相谈只是徒费口舌,不如让敝人进去搜查一番,再作定数。”—— 繁霜居士脸色一沉,冷冷说道:“江兄这是来消遣老夫?”江舞鹤嘻嘻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敝人只能强入山庄,失礼之处,还请海涵。”提掌拍向繁霜居士。繁霜居士心头雪亮 ,江舞鹤寻物只是拖延之辞,真实意图尚未得知,如今这局面已是非战不可,将其擒下才是上策,此人武功虽然不俗,但自身修为精纯,要将此人制服应也不难。繁霜居士心念一定,双眉向 上一扬,肃然说道:“打伤万潮生的可是你江兄弟?”说话间翻掌劈出,他身影飘飘,出掌不徐不疾,端的潇洒飘逸—— 江舞鹤淡淡说道:“此人姓名敝人还是初次听闻,繁霜前辈何以认为是敝人出手加害?”眼看繁霜居士掌法精妙,他脸上邪气一闪,右掌复又拍出,这一下他提升功力,掌心隐含惊雷之 声,颇显雄壮—— 肉掌相碰,两人各自反震分开,内劲四扬,柳悦清正在侧方近处,立感一阵劲风汹涌而至,逼得自己几乎站立不住,急忙脚下用力,这才稳住身形,急忙叫了声“李老”—— 江舞鹤往后一翻,脚刚落地,复又扑上,眼中邪气更浓,笑道:“前辈武功深厚,这样过招才是过瘾,再接我一招。”繁霜居士听声分辨,这一掌看似和前一掌别无二致,但掌心隐含风 雷之声却更作响亮,于是急忙提起八成功力,出手举重若轻,将江舞鹤封挡在外—— 两人交锋数招,逐渐放开手脚,在庭院中腾挪闪动,掌力之余,又较起了轻功,但见掌影连连,江舞鹤出掌愈来愈快,雷声轰轰更闻急促,他以攻为主,每一掌横推直击,尽显大开大阖 套路。眼看对方攻势如排山倒海,繁霜居士却是毫不慌乱,掌间力道雄厚,若急若缓地将江舞鹤掌法一一化解—— 柳悦清在旁观战,心中暗暗震骇,默默念道:“繁霜伯伯的武功已臻化境,江湖上鲜遇势均力敌者,江舞鹤此人虽然盛气凌人,但这身功夫却是真才实学,竟然能和繁霜伯伯相持不败, 难怪此人如此睥睨高傲。”他眼神落在一旁的项出云,只见他也是目瞪口呆,望着繁霜居士和江舞鹤恶斗,满脸通红,闪耀着兴奋之色,早已忘了肩部创伤—— 转眼过了三十余招,两人身形乍分,繁霜居士微见气喘,神色间并未露疲态,江舞鹤则是调匀一下气息,嘿嘿笑道:“前辈年迈,气力已是不能持久,百招之后不知是否还能坚持,敝人 可不会手下留情。”繁霜居士扬眉说道:“江兄弟年少有为,这一身功夫已超老夫当年,这一战痛快。”说话间他斜跨一步,这一次抢先出手,探臂朝江舞鹤肩部抓去—— 江舞鹤笑道:“柳家的‘千丝缠花手’可是武林三大擒拿手之一,好生厉害,可惜前辈这一掌并非这门绝技,不足为惧。”他扬手一挡,把对方手掌荡开一边,一转头,朝柳悦清说道: “少庄主的‘冰魄封神诀’内功只练至第二层,听闻令尊把这门内功已练至巅峰,只叹缘悭一面,无从讨教,令敝人甚感失落。”他突然一屈身,口中说道:“不过前辈这等身手,又令敝人 意兴风发,若不能击败前辈,心经和剑谱就无从谈起了。”陡然一腿扫出,直蹬繁霜居士小腹,真是迅疾如电,快似惊鸿,令人为之侧目—— 繁霜居士跃起避开,暗道:“这小子古怪的招式不少,只是从他拳脚中难以看出师从何派,这倒是有些奇了,看来得手上加紧,逼出其真才实学,或许才能探出他的来历。”他凌空翻身 俯冲而下,双掌错起,猛然打去,江舞鹤见这一式力道奇猛,倒也不敢托大,急忙掠身闪避,繁霜居士一掌劈在地上,顿时泥石飞溅,声势好不惊人—— 江舞鹤哦了一声,脸上陡然神采飞扬,仰天清啸一声,双手往地上一按,砰然激起地上无数碎石尘沙,随之右掌往前一推,飞扬的碎石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繁霜居士—— 无数飞石如漫天花雨,将繁霜居士全身罩住,这一招甚是古怪,繁霜居士见化解这些激飞碎石颇不容易,便提气闪躲一旁,只听噼啪声不断,两根竖立庭院的石柱顿时被碎石打得满是疮 痍,摇摇欲坠—— 眼见这一顿飞石把山庄庭院弄得狼藉不堪,繁霜居士哭笑不得,脸上怒气闪过,还未发作,猛地鼻中隐约闻到一股刺激气味,虽然几不可辨,他已是神色大变,猛然大叫一声:“贼子好 恶毒,竟敢在庄内放火,少庄主,快去后院。”说话间,他手下也不怠慢,双掌硬劈江舞鹤的面门,口中说道:“畜牲,竟然要焚烧清月山庄,如此卑劣的行径,真是留你不得。”震怒之下 ,这一掌气势更盛,繁霜居士须发皆扬,怒目圆睁,终于用出了全力 第006章 春怨马蹄惊 ——经繁霜居士提醒,柳悦清也已闻到这股气味,此刻更是由薄转浓,他震惊之下,顾不得观看两人激斗,转身便往后院飞奔而去—— 江舞鹤头微微扬起,此时天色依然大亮,隐约可见后院内飘起淡薄烟雾,他初显惊讶表情,皱眉说道:“真是胡说八道之极,敝人若要败你,又何须用这等下流伎俩。”他这一迟疑,繁 霜居士双掌风雷般轰至,江舞鹤哼了一声,当下毫不退让,双掌直打而出,硬接繁霜居士含怒一击—— 火并一掌,江舞鹤连退三步,脸色瞬时变得通红,繁霜居士方才心念山庄安危,顾及四周有无异状,心有所羁,出手便留了几分力道,此时后院失火,便是说不察觉时,敌人已悄无声息 潜入山庄做了手脚,此时如月老人正处替人疗伤关键时刻,动弹不得,身处境地极为危险,容不得半分耽搁,这一掌雷霆万钧,直欲速分胜负—— 逼退江舞鹤,繁霜居士心道:“此人吃我掌力,已受内伤,庄内失火,不知是谁下的手,凶手身在暗处,少庄主和如月老头子处境很不妙,我需速战速决。”他心念一定,不容江舞鹤有 喘息之机,欺身而上,右掌横切江舞鹤的面部,招式老辣之极—— 江舞鹤危急之下,眼中邪气大盛,表情变得十分鬼魅,抬起右掌架在自己脸颊侧方,繁霜居士刀刃般的掌侧砍在江舞鹤的掌心,江舞鹤嘿了一声,奋臂疾弹,这一下力道十足,竟甩开了 繁霜居士的右手,繁霜居士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只见江舞鹤原本泛红的脸颊刹那变得苍白,突然呛了口鲜血,眼中精光一闪,脸色立刻恢复正常—— 繁霜居士暗暗称奇:“这是什么武功?看来很是诡异,我得小心应付,清儿向来心细,望他能应付庄内敌人。”江舞鹤功夫古怪,繁霜居士急忙静心凝神,此人乃是强敌,决计不可急躁 大意—— 江舞鹤伸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邪笑一下,说道:“老匹夫,你我再来。”他话语声中气十足,丝毫不见受伤症状—— 柳悦清匆匆穿过厅堂,着眼望去,登时呀了一声,脸色大变。他在庭院中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后院已生巨变,只见回廊上、厢房门前、后院假山边,躺着一具具尸体,所着衣物来看正是 清月山庄家丁,柳悦清又惊又痛,心道:“他们何时被杀死的?我和繁霜伯伯在前面,却没听见他们惨叫声,此人手段极其狠毒,不容他们发出丝毫声响。”他低头看去,这些家丁四周并无 一丝鲜血,衣衫也干净如常,只是胸口处都破了个大洞,柳悦清急忙俯身,伸手拉开一人衣襟,胸口一个掌印赫然在目,正是和万潮生所中的掌印别无二致。柳悦清剑眉一蹙,又拉开几人衣 衫,都是中了此掌,全身经脉寸断而亡,柳悦清猛然起身,气极说道:“好一个心狠手辣的贼子。”—— 他滞留稍时,身后突然有人叫唤,急忙转过身子,只见项出云从门外一路飞奔而入,冲到他面前,说道:“柳兄弟,你还在这里发呆?里面都烧起来了,再不救火可就糟糕了。”柳悦清 也已察觉,后院多处厢房自门隙中不断有黑烟徐徐飘出,满院早已黑烟笼罩,难辨周遭事物,柳悦清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如月伯伯还在房内,项兄,有劳你四处探查一下,是否还有敝庄 兄弟未遭毒手?”说罢便向一间厢房疾冲过去—— 刚踏入厢房,柳悦清顿感燥热难耐,一股灼热气流迎面扑来,忍不住眯起眼睛,四下张望,惊见整个房间火焰窜动,多处早已熊熊燃烧,已成蔓延之态,地上匍匐着三人,柳悦清看不到 三人面目,但从衣着装饰看去正是如月老人和万氏兄弟。他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忙将三人翻过身来,定睛一看,果真不差,万氏兄弟双眼翻白,如月老人也是双眼紧闭,嘴角挂 着鲜血,胸口衣衫碎裂,正中间赫然一个掌印,柳悦清瞳孔陡地一缩,正是这个掌印,夺去了外面众多山庄弟兄的性命—— 他扶起如月老人,伸手按在如月老人的胸前,这才发觉他心脏早已停止跳动,鼻下气息全无,竟是殒命多时。柳悦清张大着嘴,双臂不停颤动,如月老人平日对其如同自己孩子一般,关 怀爱护之极,而其一身武功已至巅峰,江湖鲜逢敌手,如今惨遭夺命,定是凶手见如月老人替万潮生疗伤时,无法动弹,趁势下的毒手。他呆呆望着如月老人,心中大痛,眼泪夺眶而出,趴 在地上痛哭不已,却将四周火势早已抛之脑后了—— 整个厢房火势逐渐旺起,柳悦清哭声不止,被烟熏得连连咳嗽,几至窒息,才抬起头来,发现火苗汹涌,万氏兄弟已被卷入火海,如月老人尸体亦是堪虞,柳悦清急忙将他抱起,心道: “我不能让如月伯伯尸骨无存,先去到外面再说。”他咬着牙奔到了屋外,陡然间眼前一道人影掠过,这个人影也发现了柳悦清,急忙驻足停步,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此人身背一把青锋长剑,暗绿色衣衫将其虎躯裹紧,身材修长,和项出云几乎一般身高,双臂青筋乍现,可见手上力道不凡,柳悦清朝他脸上望去,只见对方不过二十左右年纪,额头宽 阔,双颊削瘦,隐隐含着一股英气,双目中淡然神色若隐若现,颇有几分熟悉之色,但这张脸庞却是陌生之极,柳悦清忍不住喝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我清月山庄?”—— 年轻人盯着柳悦清看了几眼,突然说道:“清月山庄少庄主?我正要找你。”他左手突然拔出背上长剑,朝柳悦清疾刺而来。这一下突然发难,柳悦清猝不及防,惊觉之时对方剑尖已顶 在自己胸口,忍不住脸色一变,暗骂自己糊涂:“山庄起火,此人有重大嫌疑,我却疏于防范,如今受其挟持,情形不妙。”他脑中苦思对策,口中却平静地说道:“我与兄台素未平生,兄 台这是何意?”—— 年轻人缓缓说道:“在下凌烛明,从淮阳凌府而来,想必柳少庄主对此有所耳闻吧?”柳悦清这才真正大吃一惊,嘴唇一动,正欲开口,身旁一个洪亮声音响起:“好啊,原来是淮阳凌 府的人在此作恶,你这臭小子,先吃我一掌。”项出云风火般窜将过来,一个大巴掌拍向凌烛明—— 凌烛明微微一笑,说道:“项出云?我可没听说过,先让我来掂量一下你的份量吧。”他持剑指着柳悦清的左手纹丝不动,右手翻掌一抬。柳悦清眼睛一花,就看见凌烛明这一掌正对上 了项出云的大巴掌,不禁心中一凛,暗道:“此人身手很好啊,似乎不在江舞鹤之下。”—— 他正自一惊,便听项出云闷哼一声,似乎迎面撞上铜墙铁壁,扑势一顿,狠狠跌在地上,哇地一口鲜血喷出,胸腹如撕裂般疼痛,一时爬不起身,他重重拍了下胸口,压住喉咙口的那股 气血,哑声叫道:“好家伙,这掌力比那江舞鹤强多了,实在是接不祝”凌烛明听他夸赞自己,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笑意—— 大叫一番后,项出云咬牙翻身起来,又吐了口血,瞪着凌烛明说道:“这放火的鸟事可是你干的?”凌烛明愣了一下,说道:“是我又如何?”柳悦清突然说道:“那你就给我纳命来吧 ?”他趁着凌烛明和项出云说话,心神微分之际,将如月老人尸身往地上一放,随即欺身扑上,右手五指一曲,朝凌烛明面门抓去—— 这一爪去势迅捷,出手轻巧之极,和项出云大开大阖的掌法套路殊不相同,凌烛明急忙侧身一让,说道:“柳家的千丝缠花手?”他右手轻轻在柳悦清掌上一拂,柳悦清顿觉半身酸麻, 右手软软下垂,无法使力,急忙左手反掌撩去,凌烛明左臂架在颈部,柳悦清一掌打在其小臂上,更觉对方手臂坚硬如铁,余力反震,右臂一时隐隐生疼—— 凌烛明笑道:“柳少庄主学艺不精,令凌某好生失望。”他突然换剑于右手,左手一指点出,正中柳悦清“天突穴”上,柳悦清嘴巴一张,哼了一声,缓缓往地上倒去,凌烛明落指如风 ,“膻中”、“鸠尾”、“巨阙”诸穴一路点将下来,柳悦清双目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项出云见柳悦清不敌倒地,他生怕凌烛明下毒手,急忙怒吼一声,运起十成功力,全身撞向凌烛明,凌烛明侧过身子微微一笑,说道:“有勇无谋,莽夫一个,不过你暂时还有用处,先 留你一命。”他左手正面迎上,一张一合之际,项出云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脚下立刻踉跄一下,左肩生硬地挨了凌烛明这一掌,口中发出一声哀叫,硕大躯体轰然倒地,脑袋一歪,立刻不省 人事—— 凌烛明轻吐一口浊气,低头望着昏倒在地的柳悦清和项出云,嘴角显露出一丝诡笑,他俯身抄起项出云,翻上还未烧到屋顶的厢房,如鬼魅般地消失不见,只留下柳悦清横躺于地,昏迷 不醒 第007章 春怨马蹄惊 ——五月初一,九华山下阳光明媚,花红柳绿,满眼芳菲,一个农家妇人正往青阳县方向行去,脸上阴云密布,尽是闷闷不乐的神情—— 到了青阳县镇门口,妇人转道向东,沿着一条小路碎步慢走,其手腕上挂着一只竹篮,上盖白布,不知里面是何事物—— 小路尽头,已近郊外,妇人走至一处农地,农地旁坐落着一户大庄园,她蓦地停下了脚步,远远看着这户人家,渐渐显露出恐惧痛恨之色—— 她咬紧了嘴唇,眼角突然迸出眼泪,竟是悲伤不能自已,过了许久,她才深深吸了口气,擦去眼角泪痕,往大庄园快步走去—— 到了庄园门前,妇人叩了下门,不一会儿,大门缓缓而开,一个丫鬟见到妇人,急忙裣衽说道:“大夫人,你终于回来了,老爷等得有些生气了,您可要小心。”—— 妇人勉强一笑,说道:“我已经习惯了,小玲儿,我谢谢你了,你先下去吧,我这就见他去。”说罢,便往内堂走去—— 内堂之中,一个瘦如枯木的中年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支着脸颊,正闭目养神,耳中听到脚步声,便微睁双眼,见到妇人正走入堂内,他从椅子上一跳而起,冲到她面前,怒道:“你 这婆娘,去了这么久,难道是想让小雨病死?你这个恶婆娘居心叵测,气死老夫了。”他莫名地怒气冲天,随手一掌打了妇人一个耳光,妇人顿时被打得翻身倒地,篮子脱手飞出,其中之物 散落一地,都是些中药药材,其右侧脸颊肿起一大块,可知中年人这一下出手极重—— 妇人捂着脸庞,突然呕了一口鲜血,木然说道:“九华山山势险峻,这些中药不易取得,我也是来回匆匆,已是再不能快得半分。”—— 中年人听她抗辩,更是怒不可遏,握紧拳头叫道:“你竟然敢和我顶嘴,臭婆娘,你可是要反了?来人呀,把我的木棍拿来。”—— 内堂前早已围聚着庄内的家丁丫鬟,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看着两人,却是无人敢发声,此时中年人一声怒喝,其中一个家丁颤声说道:“是,是,老爷,小的这就……”却听妇人突然说 道:“慢着。”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中年人瞳孔一缩,森然说道:“你……”妇人麻木地一笑,说道:“何必劳驾他人,我自己取来便是。”她转身往外走去,步履僵硬,毫无生气,宛若一具死尸,青天白日之下,竟传来 了一丝阴冷之气—— 家丁丫鬟们默默闪出道路,妇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往左侧走去,几个丫鬟早就忍耐不住,捂着脸偷偷地哭泣,只是不敢给中年人看见,悄悄躲到了门口—— 少顷,妇人握着一根丈许长的金漆木棍回到内堂,随手扔在中年人面前,木然说道:“你要动手,这就来吧。”说罢,缓缓闭上了双眼,宛如一只等待宰割的羔羊—— 中年人拾起长棍,脸上突然现出狰狞笑容,眼光也突然变得炽热,他嘿嘿一声阴笑,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奴才,就连你也是,十六年前都是你们不好,让那个丫头逃走了,到口的肥肉 就这样溜走了,臭婆娘,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狂叫怒吼声中,抡起长棍就往妇人的身上重重击去—— 一个丫鬟再也承受不住,娇躯晃了一下,顿时晕倒在地,便听砰地一声巨响,妇人被重重击倒在地,同时一声娇呼,却是大门口小玲儿发出的惊叫声—— 中年人一棍打下,脸上兴奋之色更浓,眼看妇人躺在地上哀呼,他又扬起木棍,猛然听到小玲儿大声惊叫,脸上怒气一闪,抬头厉声喝道:“小玲儿,你这贱人……”突然嘴巴像被麻布 塞住一样,愕然说不出话来——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时到了屋中,宛如一个幽灵,全身散发出浓烈杀气,令人不寒而栗,中年人看出不妙,吓得手中木棍拿捏不住,哐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但他毕竟是这座大庄 园的主人,心头虽然惊惧,却强挺胸膛说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什么人?来……老子这里……做什么?”好不容易吐出这两句话,全身已是冷汗直冒,忖道:“这人莫非是地府 的厉鬼,否则我怎感觉到如此阴冷诡异?”—— 黑衣蒙面人却不说话,突然拉下遮脸黑布,中年人看见此人相貌,双目顿时一直,指着这人说道:“你……你是那个……那个女人,你还没死,你来做什么?”—— 这女子脸若冰霜,毫无表情,缓缓走向中年人,中年人这时早已顾不得地上妇人,往后缓缓退却,口中连连叫道:“你十六年前不是已经滚出这里了,为何现在还要回来?我这里是有钱 有势的地方,你……你休要在这里放肆,当年我可以将你毒打,今日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不客气了。”他一眼看出对方杀机盈盈,定然是为了十六年前的事 情,但这女子当年手无缚鸡之力,自己应不惧怕,但不知为何,此刻看见她,中年人从心头冒起一股寒意,心惊胆颤之余,突然大声叫道:“来人呀,给我将这贱婢拿下。”—— 话音才落,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从厅外扑入,一左一右夹攻黑衣女子,一人拳打其后脑,另一人飞起右腿狠狠踢向她的腰间,出手极为狠辣,中年人知这两个壮汉的手段,脸上恐惧顿时 一扫而惊— 却见黑衣女子身形一晃,两个壮汉噗噗两声坠落在地,只见两人额头各自破了一个洞,血流如注,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早已气绝—— 中年人嘴角狞笑才现,见状笑容陡然变得僵硬,宛若被定住一般,黑衣女子却毫不动色,阴森森地朝中年人逼近,中年人猛然间惨叫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说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黑衣女子不为所动,走到他面前,一指点在中年人的额头,中年人一声惨呼,当即倒地身亡—— 杀人之后,黑衣女子转身往外走去,自始至终不说一字,周围的家丁丫鬟都已吓傻,愣在原地不能动弹半分,眼睁睁看着此人走出庄园外,这才各自发出震动天地的惊呼声—— 黑衣女子出了庄园大门,冰冷的脸颊稍稍缓和,陡地看见道路前方两个少年挡在中间,也是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禁眉头一皱,也不打量对方,转身便往另一条小道离去—— 她脚下轻快,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两个少年望着她的背影,其中一人开口说道:“这个女子莫非就是……”语气充满着惊讶,另一人也早已脸色惨然,咬着牙说道:“和那画像一模一 样,我绝对没记错,就是这个贱人,俞兄,咱们快去向邓大哥禀报。”俞姓男子指着大庄园皱眉说道:“我们不去娄家了?这姓娄的恶迹斑斑,小弟正要去教训他一顿。”另一少年说道:“ 你听,庄园内惨呼连天,这个贱人又心狠手辣,定是姓娄的见她容貌绝美,见色起意,欲行不轨,反被她杀了,咱们快去和大哥他们汇合,忍辱负重近二十年,风云十八少终能报血海深仇了 。”俞姓男子点头称是,两人转身展开轻功,往南飞奔而去 第008章 春怨马蹄惊 ——距清月山庄数十里之外,一道人影在雨中疾速飞掠,穿过荒郊野岭,来到一座小镇中,七转八绕之后停在一间屋子前,他也不敲门,直接轻轻一拍,屋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屋里一 个白发老者背向而立,门外之人全身湿透,此时大步跨了进去,一抹脸上雨水,通明烛火将他脸庞照得分外清楚,正是不久前大闹“清月山庄”的江舞鹤—— 白发老者也不回身,侧过头说道:“清月山庄的事情如何了?”—— 江舞鹤说道:“徒儿在门前牵制住了柳悦清和繁霜居士,想不到庄内竟然生起大火,如今山庄毁之一炬,早已变成一片废墟。”—— 白发老者点点头说道:“我的老朋友,这些年过去了,依然雄风不减,手段更是高明,这件事倒也被他干成了,我也算是还了他一个恩情。”—— 江舞鹤微有不解之色,皱起眉头问道:“师父让徒儿前去清月山庄,并非是为了这两门奇学,竟是分散柳家的实力,让他行此险事?此人究竟是谁?怎会对柳家有如此恨意,将清月山庄 杀得鸡犬不留?”—— 白发老者呵呵一笑说道:“老夫允过此人,其身份暂不能暴露,所以舞鹤啊,为师也只能先瞒你一阵了,不过柳悦清还没死,柳家也不算灭门。”江舞鹤愣了愣,说道:“师父远在这里 ,又怎知柳悦清并未死去?”白发老者说道:“为师打算见他一面,所以托了一人救出了柳悦清,不过话说回来,柳悦清啊柳悦清,你若是死了,或许不会再有烦恼,如今你留有一命,你便 会尝到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江舞鹤抬头看去,只见白发老者的侧脸一阵抽搐,显出极为痛恨之色,嘴角微微一扬,笑容亦尽显恶毒。他瞧在眼里,心头更是惊奇不已,却不动声色,抱拳说道:“师父,下一步该如 何行动?”—— 白发老者这时转过身来,脸色已复原状,微笑说道:“如今另有一事要舞鹤你前去操办,这件事比之拜访清月山庄可要凶险百倍,你可有胆量一试?”江舞鹤眼神一亮,邪笑说道:“竟 有这等事情?师父不妨明言。”白发老者说道:“去琅琊绝境拜会一人。”—— 眼神中露出异样光芒,说道:“当今武林最为神秘莫测的‘琅琊绝境’?这事有趣,徒儿接下了。”—— 白发老者微微点头,显得颇为赞许,说道:“这事非你一人所能应付,也不急于一时,你先回总舵,等为师回来后再做安排,此时已无余事,你劳累至今,先去休息吧,天亮后可自行离 去,为师要远行去见一人。”说罢取了桌旁一把雨伞,飘然出了屋子,投身疾风骤雨之中—— 三月中旬的江州城阳光明媚,春花烂漫,一扫前几日阴雨绵绵的景象,城中街道又热闹了起来—— 街上人群接踵来往,其中一人来到街角客栈,全身黑衣又蒙着面,很是奇特,其跨步入店,店小二正迎上前去,打量此人一眼,蒙面人眼中厉光一闪,小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双腿颤抖 之下,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蒙面人眼神一缓,说道:“失礼了,老夫只是拜访一人,不用相烦小哥。”说罢便往后面厢房走去,店小二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苦笑说道:“怪人,真是一个怪人。”—— 蒙面人驾轻就熟般走到一间屋子前,伸手叩门,屋内一人应声开门,是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相貌极为俊美,眼见一个蒙面人在门口,正自一怔,蒙面人已是拉下蒙面黑布, 青年男子看清对方相貌,才展颜笑道:“原来是您老,可让在下久等了。”—— 蒙面人点了点头,说道:“你随我来。”转身往右侧走去,青年男子急忙跟上,两人走到西面最里侧的厢房,蒙面人开了木锁,打开房门,指着房内说道:“薄礼一份,望请邓兄笑纳。 ”—— 青年男子凝神望去,见到房内五个木箱一字排开,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嘴角抽动一下,蒙面人冷冷地看着他,陡然说道:“邓兄不如仔细检阅,其中是否是你所要之物。”—— 青年男子也不客气,走入房内将木箱一一打开,其中竟然都是熠熠发光的金元宝,以这五个箱子大小来算,这些金元宝或有五千两之巨,如此一笔巨财置于一座客栈中,未免有些令人匪 夷所思了—— 青年男子扫了一眼箱中之物,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说道:“前辈真的如此大方,令晚辈甚是意外,区区小事让前辈这般破费,难道这笔买卖前辈不觉得划不来吗?”—— 白发老者笑道:“钱乃身外之物,老夫深知邓兄身负血海深仇,这笔钱财或能助你绵薄之力,若能助你报得此仇,那老夫也就心安了。”—— 邓姓男子闻言,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咬牙说道:“有我这一手快剑,誓要将那杀人魔女斩于剑下,否则我无颜去祭拜冯家祖先和兄弟。”他紧紧握了一下背上剑鞘,手背青筋顿时凸 起,显然这一握力道甚大,白发老者看在眼里,笑道:“冯门快剑,老夫当年有所耳闻,不知邓兄可否知晓,江湖上另有一门快剑,比之冯家的剑术更要快得数分,可谓是天下第一快剑。” —— 邓姓男子双目一张,脱口说道:“竟有这等剑术?愿闻其详。”—— 白发老者说道:“那是‘姬情剑法’,当年在中原曾昙花一现,一人以此剑法力敌无数中原门派,出剑快无踪影,令人防不胜防,败在这门剑法之下的武林高手不知其数,三清山英雄会 上此人以这门剑法折服无数高手,风头一时无二。”—— 邓姓男子脸色一变,骇然说道:“竟然还有这等高明的剑法?我邓积云极愿一窥全豹,不知如今在何处还能见到这门剑法?”—— 白发老者说道:“据说这门剑谱已被清月山庄柳家夺去,藏在庄内多年不曾为外人所知。”邓积云断然说道:“那我去一趟清月山庄,同为快剑,晚辈岂能错过这门震惊天下的绝艺。” 白发老者摇头说道:“邓兄你晚了一步,清月山庄此时已无人了。”邓积云愕然不解,正要开口,白发老者已接着说道:“你要见清月山庄柳悦清,那也好办,邓兄不如在桃红岭猫鹰窝上等 候,老夫让你来个守株待兔。”—— 邓积云皱眉说道:“桃红岭猫鹰窝?那不是秦家老二的地盘?此人荒淫好色,晚辈不愿与之打交道。”—— 白发老者笑道:“邓兄应该认识沈诗恒吧?”邓积云点头说道:“一年前相遇,正是意气相投,如今也算熟识。”白发老者笑道:“他要设个计谋对付秦初云,邓兄前去猫鹰窝,正能助 他一臂之力,老夫也想个法子,把柳悦清引上猫鹰窝,‘姬情剑谱’非寻常之物,猫鹰窝上人迹稀少,邓兄也便于和柳悦清相谈。”—— 邓积云沉吟一下,说道:“如此也好,那我就先去会会这个好色之徒秦初云了,不过我先得把这些元宝放置妥当才行。”—— 白发老者笑着一拱手,说道:“那老夫就不打扰邓兄了,告辞。”话音刚落,人已消失不见,邓积云也不动色,反手关上了屋门,无人能得知这间屋子乃是金屋一座 第009章 春怨马蹄惊 ——迷糊之间,柳悦清感到全身一阵冰凉,无数如米粒之物不断打落全身,颇为难受,耳里传入零星响声,密集繁杂。他意识逐渐清晰,这个声音便愈发响亮,突然全身一震,猛然间大 叫一声,顿时虎目圆睁,醒转过来—— 双眼甫睁,眼睛立刻被打得隐隐生痛,柳悦清哼了一声,复又双眼闭紧,抬手在脸上一抹,尽是冰凉雨水,他擦了擦脸庞,心想:“这里在哪里?怎么下这般大的雨?”那不止的敲打声 正是雨水落地的声音—— 柳悦清撑起上身,这一动,胸口一阵酸疼,差点又摔倒在地,手掌按地,只觉粘湿不堪,四处皆是淤泥,他抬头望去,此时已到夜间,四周昏暗一片,没有半分亮光,除却雨声之外,再 无其他声响,自己靠在一株光秃秃的树干下,身侧是一条山间小道,眼前茫茫一片荒地—— 柳悦清调匀气息,站起身来,仔细看了下周围,苦笑一声,喃喃自语说道:“原来我已经到了山脚下,这里离清月山庄有三、四里地,不知道是谁将我送来此处?”他思索间,心神又回 到了清月山庄,眼前晃动着的是那熊熊燃烧的大火,柳悦清自顾自惨笑一声,心道:“此时山庄恐怕已成废墟,云老又惨死敌手,清月山庄与世无争,却遭受如此不幸,那是为什么,为什么 ?”柳悦清心中狂喊,紧咬嘴唇,握紧拳头,露出痛苦之色—— 他恨恨捶了一下地面,心道:“不知繁霜伯伯此时安危如何,倘若江舞鹤和凌烛明联手的话,恐怕就不妙了。”他缓缓从地上站起,被凌烛明点中的几处穴道此时已解,但全身多处刺痛 不已,柳悦清不禁暗皱眉头,伸手揉捏几下,痛意减去不少—— 细雨声中,一个微弱声响突然从左方传来,若非柳悦清耳力强劲,还真不易察觉,柳悦清蓦地转身,心道:“这分明是人声,难道是……”他辨明方位,匆匆跑将过去—— 十数丈外,一个黑影正靠坐树干,纹丝不动,只因夜色昏暗,视野不佳,柳悦清方才苏醒,并未留意到近处仍有一人,这时跑到此人面前,已是看得分明,此人竟是繁霜居士,只见他瘫 坐地上,一件白衣早已尽沾污垢,满头白发披到肩上,须髯杂乱无章,狼狈之态可见一斑。此时他正仰着脸,闭眼休憩,突闻身旁有人来到,双目急忙一睁,艰难侧过脸来,见是柳悦清,眼 神中显露欣慰,低声说道:“少庄主,你终于醒了?”双臂一用力,摇晃着欲挣扎起身。他声音沙哑,神态疲累之极,柳悦清急忙躬身相扶,急声说道:“李老,有话稍后再说,咱们得找个 地方躲雨,清儿先扶你起来。”繁霜居士点点头,柳悦清将他搀扶而起,沿着山脚缓缓往南而去—— 此处周围大片荒野之地,却也有几处废弃茅屋,柳悦清和繁霜居士对此地熟稔之极,不久便寻得一处,赶紧进屋躲雨,等两人元气渐复、衣服干透之后,天边已经透出了一丝光亮—— 此时骤雨已歇,天朗气清,柳悦清见繁霜居士仍然端坐运气,便不惊扰他,轻步行至屋外,雨后清风吹着脸庞,柳悦清深深吸气,猛然一吐,发泄心中郁闷—— 约一柱香后,繁霜居士打坐完毕,起身来到了屋外,柳悦清急忙上前说道:“李老,从未见你这般疲态,那江舞鹤竟然如此难缠?”繁霜居士苦笑说道:“少庄主请恕老朽无能,未能护 卫山庄周全,令尊辛苦留下的这片基业,如今毁在我们两个老头身上,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他神色沉痛,说罢扑倒在地,朝着柳悦清磕了一个头—— 柳悦清大骇,急忙扶起繁霜居士说道:“李伯伯,你这是要折煞清儿吗?只因贼人过于奸诈,清儿又学艺不精,才让他们奸计得逞,李老何罪之有,如今山庄怎样了?”繁霜居士长叹一 声,说道:“火势一起,就呈难以遏制之势,老朽无力应对,此时山庄……已尽成废墟。”柳悦清虽已有所预料,但此时听来,心口又是一痛,凄然问道:“那云伯伯呢,他的尸体你可有抢 出?”—— 繁霜居士神色大变,紧紧握住柳悦清双臂,大声惊道:“清儿你说什么?云老头儿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柳悦清愕然说道:“云伯伯早已身亡,李伯伯还不知情?”当下把自己返回 后院之后发生诸事一一道来,繁霜居士静静听着,嘴角却不停抽搐,柳悦清话一说毕,他按耐不住,出掌击在身旁一棵槐树上,一声轰然作响,这棵树干有三人身躯宽大的槐树从中一断为二 ,上半截轰然倒地,发出震天巨响,这一下用力甚巨,他不禁连连咳嗽,满眼却是怒火难抑,显然是乍闻变故,一时惊怒交集—— 柳悦清暗道:“不知要多少年后,我才能练成李伯伯这般身手?”他见繁霜居士气喘吁吁,显然是激战后元气未复,急忙说道:“繁霜伯伯,看你气色不佳,不宜这般动怒,快回屋里休 息一下。”繁霜居士摇摇头说道:“少庄主请安心,老朽并未受伤,昨日久战后有些疲累,又为少庄主打通穴道,稍用了些真力而已。那云老头儿怎么会死在凌烛明的手里?”—— 柳悦清强忍悲愤,沉吟说道:“我和凌烛明交手几招,全然不是其对手,此人功力之强,几乎不输二位伯伯,我想是云伯伯当时正在搭救万潮生,毫无防备之下,才遭毒手,万秋生虽在 一旁护法,但此人连清儿都强他许多,决计无法阻挡凌烛明的。”繁霜居士点头说道:“江舞鹤在山庄前方牵制,凌烛明便能潜入山庄放火,好一个声东击西的毒计。据闻凌烛明是淮阳凌府 的后人,在晋豫一带颇具侠名,他怎么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柳悦清哼了一声,说道:“江湖上沽名钓誉者不计其数,淮阳凌府近年来并无后继良才,已呈渐没之势,凌烛明之兄凌焯明任凌府府主后,常年隐居不现,行事甚为隐秘,和淮阳凌府素 来行事处世格格不入,这个凌府,如今看来着实有些邪门。” 第010章 春怨马蹄惊 ——繁霜居士说道:“想当年柳秦耿凌,江湖四大家分庭抗礼,秦家庄亦正亦邪,却也算不上黑道人物,柳耿凌三家更是深受侠义道敬仰,想不到如今凌府一门会堕落至此,令人着实唏 嘘,只是当时月黑风高,清儿莫要认错人了。”柳悦清说道:“他自报家门,我也不知真伪,但我已记住此人相貌,来日去凌府一会便能得知,只是如今我有一事不明,那凌烛明是如何潜进 山庄的?”—— 繁霜居士点头说道:“正是这个不明之处,老夫在庄前对峙江舞鹤,凌烛明若要从正途入庄,难以躲开老夫耳目,如此说来只能是从侧面围墙翻入了?”柳悦清略一思索,突然露出一丝 苦笑说道:“或许正是如此吧,此人身手惊人,有避开我等耳目的本事。”繁霜居士叹气说道:“这些人确实厉害,云老儿竟然也着了他们的道,咱们这次还是大意了。”柳悦清两行泪水突 然滑落,泣声说道:“云老死后还不能保住全尸,全是清儿的错。”繁霜居士摸了摸柳悦清的脑袋说道:“人有旦夕祸福,这事又怎能怪少庄主呢。”柳悦清抬起头,恨声说道:“江舞鹤和 凌烛明,这笔血海深仇我柳悦清先记下了,来日定当向你们如数讨回。”繁霜居士嘴角微显笑容,似乎颇感欣慰,他温声说道:“凌烛明是名门之后,或许其中有所误会,江舞鹤身手不凡, 想必来历亦不寻常,两人都是当今年轻一辈个中翘楚,清儿须得谨慎行事。”柳悦清点头说道:“清儿也有此顾虑,只是如今不明处甚多,暂时难下断论。”看着天色渐渐变白,他便说道: “李老,清儿还想回山庄一次。”繁霜居士沉吟说道:“若不让你回去,恐怕你会寝食难安,咱们先回去看看再说。”—— 两人走回清月山庄,山庄惨状入眼,使柳悦清为之惨然色变。整座山庄在这场火势中早已付之一炬,满地只见残瓦败砾,后半夜一场大雨将焦炭粉状之物一股脑儿冲入一旁小溪,四周尽 是废墟,毫无生机—— 柳悦清强忍悲痛,在废墟里不停寻找,不时发现早已变成焦炭的尸体,急忙俯下身子辨认,但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实在是无法看出死者是谁。有几具尸身更是被压在下面,柳悦清好不 容易让他们重见天日,也是面容尽毁,难明身份—— 两人寻遍整个废墟,共翻出十余具尸身,柳悦清擦拭额头汗珠,相询繁霜居士:“李老,这些尸体里面可有云老?”繁霜居士端详了一会,皱眉说道:“这些尸体如此模样,老夫实在无 法确认老云是否在里面。”柳悦清一脸失望,大叫道:“云老的尸身一定要找到,不能让他死后也不得其所。”说着,疯狂地挖着碎石残砾—— 繁霜居士眼神中突然显露出一丝异样神色,不过稍纵即逝,站在一侧怜惜地望着柳悦清,原本浊脏的小溪不断流淌,渐变清澈,柳悦清仍然不知疲倦地在挖寻着,繁霜居士轻叹一声,跃 到柳悦清身边,探臂握住他的手腕,说道:“少庄主,够了。”柳悦清紧咬嘴唇,身躯不停颤抖,繁霜居士拉起他的手臂,只见其手掌都是污泥,指尖早已挖破,渗出丝丝血迹,繁霜居士摇 了摇头,说道:“少庄主,你也要保重身体,少庄主对云老这般情谊,云老若泉下有知,应该也能含笑九泉了。”柳悦清哽咽地说道:“可是清儿,可是清儿……”一时间竟说不下去,放声 大哭起来。繁霜居士叹道:“清月山庄遭此大变,老夫也是痛苦愧疚,尤其是愧对令尊,无法守得山庄周全,但如今我们先得将这些尸身安葬妥当,他们都是清月山庄的人,不能暴尸荒野, 之后如何行事,我们再做商议。”—— 柳悦清点点头说道:“李老说的极是,清儿现在方寸大乱,若非李老在旁提醒,清儿就愧对这些兄弟了。”和繁霜居士在废墟旁挖了十余个坑,将这些尸身分别埋下,全部弄妥善后,柳 悦清向这些坟冢拜了拜,起身说道:“李老,这个仇我们不能不报,清儿江湖经验尚浅,还请李老指点清儿一二。”—— 繁霜居士说道:“清月山庄遭此巨变,江湖上必然会掀起风浪,整座武林只安稳了四十余年,蛰伏许久的各路人马就按耐不住,蠢蠢欲动,如此一来纷争四起,江湖上又不太平咯。老夫 在江湖上还有些薄名,准备到各处探访一下,望能查出些蛛丝马迹,少庄主也长大成人,当该在江湖上闯荡一番,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清月山庄的变故既是不幸,也算幸事,少庄主若 能成就一番事业,来日重振清月山庄,便足以告慰柳家先祖和云老头。”说着顿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叠本子,递给柳悦清说道:“这是柳家之物,如今理当由少庄主保管。”柳悦清结果一 看,原来是二本册子,一新一旧,两本册子封面上都用小篆写着三字:“封神诀”,字体飘逸潇洒,苍劲有力—— 这三个字柳悦清再也熟悉不过了,正是柳家独门武功,繁霜居士将册子放在柳悦清掌心中,说道:“幸亏老朽赶得及时,你爹那厢房未被烧毁时,把这两本册子夺了出来,如今你爹爹行 踪不明,清儿你这门内功尚只练到第二层,若这本册子遗失,冰魄封神诀第三、四层心法可就要失传了。”—— 柳悦清听繁霜居士说得惊险,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暗念一声“好险”,繁霜居士又道:“这本心法是柳家历代相传,放在老朽身上并不妥当,还请少庄主小心保管,柳氏内功心法绝世无 双,剑术掌法各擅胜场,梵之心经和姬情剑法岂能与其相提并论,少庄主往日多练的是仰云刀法,虽也是柳家绝学,却略逊‘长剑当歌’,往后少庄主需勤练剑法,报仇雪恨、重振山庄才有 期望。”柳悦清将册子至于怀中,正色说道:“清儿自当不负李老期望,勤奋克勉,定当学有所成。”—— 繁霜居士哈哈一笑说道:“少庄主果然长大了,老夫便在此和少庄主分道扬镳,江湖险恶,清月山庄之仇也不急于一时,少庄主自身安危尤为重要,老夫今日废话多了些,少庄主不要厌 烦。”柳悦清向繁霜居士跪拜说道:“清儿不敢,清儿遵循李老教诲,来日重振清月山庄,以告慰云老和死去的弟兄。”繁霜居士点点头,赞许说道:“这次分别,再会不知何日,少庄主多 多保重。”说到最后,神色颇显感慨。柳悦清含泪点头,一老一少在清月山庄的废墟前道别,繁霜居士行向北方,柳悦清心中已做了打算,收起纷乱的思绪,振起精神,往东大步而去 第011章 剑断琴倾 ——三月廿八,天色阴霾,伴随蒙蒙细雨,水天相连之处,几缕淡淡炊烟袅袅升起,正是清明时节将至,江南地区阴雨绵绵,数日不断,天空暮霭沉沉,街上行人更是无精打采,打着竹 伞,脚步来去匆匆,脸上各是神情凝重—— 杭州城内一座客栈中,柳悦清此时倚着半开窗户,眺望屋外灰蒙蒙的天空凭自出神。昨日乍到杭州,他原想拜访一位故友,却没料那处早已人去楼空,便在客栈中待了一日。由于突遭变 故,柳悦清如今举目无亲,心头略感茫然,想到繁霜居士临别前的嘱咐,柳悦清微微叹了口气,取出怀里的两侧“封神诀”—— 这本秘籍上当先记载有柳家祖传心法“冰魄封神诀”,柳悦清只修炼至第二层。这些日子,柳悦清闲余时日便翻开册子反复阅读揣摩,第三层心法亦早已熟烂于胸,其博大精深之处,果 真繁奥精妙,不知何时才能大功告成。柳悦清随手翻了一下秘籍,随后又放入怀中,望着窗外春雨潺潺,心中感慨丛生,当下整理好衣衫,飘然而出—— 烟雨飘落,笼罩十万人家,柳悦清信步闲逛,四处观望,不禁赞叹其中繁盛景象。约一柱香后,已来到了西子湖畔,虽说天色不好,湖畔行人倒是不少,如同平日般热闹景致,来往人群 击毂摩肩,人头攒动,不见尽头—— 湖畔杨柳,随风摆荡,湖中游船,来往穿梭。柳悦清兴致大增,也欲乘船一游,走到一个小贩身旁,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何处有租船?”小贩瞥了他一眼,顺手向西南方一指,说道 :“沿着这条路走约一里,你可看见湖畔有一楼榭,那便是租船之处。”柳悦清谢过之后,依其所指,沿湖而行—— 三月杭州,畅游西湖的游客络绎不绝,租船生意更是兴隆,柳悦清来到租船之处,见无空余船只,更有十余人于岸上候船,当下也不愿久候,转身朝飞来峰方向行去—— 沿阶梯缓步向上,眼界愈发开阔,沁人气息扑面,吹散柳悦清心中不少郁闷,他深深吐了口气,仰头往上望去,飞来峰顶已是不远,他微微一笑,刚迈步向前,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惊呼, 柳悦清心中一动,还未回过头看去,一道黑色人影嗖然一声从自己身侧掠过,柳悦清左肩不巧正被撞到,当即前冲一步,急忙稳住马步,抬眼望去—— 那道黑影一顿脚步,回过头看来,两人目光一对,柳悦清这才看清,此人从头到脚一身黑衣装束,脸上更是黑布蒙面,只留双目在外,光天化日之下这身装束甚是怪异,柳悦清心中一动 ,而这对眼睛盯着柳悦清看了一眼,也是微露诧异神色,随即目光往柳悦清身后扫过,转过身又往上奔去,只见他不顾山道满是游客,一路横冲直撞,许多人被其撞翻在地,一时惊呼声、怒 骂声此起彼伏—— 柳悦清心中大怒,暗道:“好一个蛮横的家伙,这个山道陡狭,寻常百姓若被撞出山道,跌了下去岂有生还之理。”他剑眉一扬,正欲提气追赶,身后一人突然高声叫道:“该死的东西 ,还不快给我站祝各位乡亲父老注意,请靠山壁站立,那恶贼是个凶狠角色,别给他撞上。”随着话音,一人凌空从众人上方跃过,一个晃身就往前窜出数丈,几个弹落,已拉近了和那黑 衣人的距离。柳悦清看得清楚,脱口赞道:“好轻功。”只见这人二十五、六岁年纪,浓眉俊目,英气勃勃,一身布衣短打精明干练。他一路高喊追赶,众人不知情理,急忙纷纷避让,许多 人更是吓得脸色一阵惨白,缩在山道一旁,噤若寒蝉—— 那黑衣人突然停住脚步,转头桀桀笑道:“姓莫的,你还真是多管闲事,那就送一件礼物给你。”此人声音苍老,似乎年岁不轻,只见他突然抓起近侧一名汉子,扬臂甩手,竟将此人当 作暗器,朝青年人当面掷来,不少人惊呼声中,那黑衣人却已往上飞驰,转眼远去—— 莫姓男子眉头一皱,赶忙接住那飞来汉子,轻巧放下,这汉子陡遭变故,已吓得瘫坐在地,翻着白眼,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莫姓男子抬头怒视,却已不见黑衣人身影,他一跺脚,恨恨说 道:“可恶的贼子,休想得逞奸计。”他轻喝一声,跨步疾奔,匆匆赶去—— 见此变故,柳悦清虽然不知内情,但已知不是好事,他回头向下望去,许多行在山道的老少正从地上爬起,显然都是被那黑衣人撞翻在地,犹自惊魂未定。柳悦清心道:“这黑衣人行事 野蛮之极,并非善辈,我见他右肩衣着上似乎沾有一物,匆忙之间没看清是何标记,倒是可惜了。不知那青年男子口中所说的奸计又指何事?”他微一仰首,黑衣人和莫姓男子早已行迹消失 ,柳悦清摇了摇头,复又想道:“杭州城内有‘琴剑双绝’宁老爷子坐镇,那个黑衣人在此闹事,宁老爷子不会不管,我不必操那个心了。”他脸上显露出一丝无奈笑容,缓缓沿阶而上—— 飞来峰上,灵隐寺中香火不断,那黑衣人似乎并未前来这片寺院之地,也不见莫姓男子踪迹,一切照旧模样。柳悦清烧香拜佛之后,从峰后另一处栈道下山,行之不久,陡然发现下方半 山腰间人潮攒动,中间围聚着许多人,他心中暗奇,不知那里发生什么变故,连忙随着人群前去一窥究竟—— 从山后随着人群沿阶而下,自那山腰间隐约传来悠扬琴声,愈是走近,琴声愈是清晰,便听得这段乐曲空灵婉转,清透悠扬,正是那耳熟能详的《阳春白雪》—— 柳悦清对乐曲稍有通闻,听到此间有人弹奏这阕名曲,不禁略显意外,暗道:“此处能有如此风雅人物,实属难得,这一曲灵动清润,深得阳春白雪其中三味,一手古琴功力很是不俗。 ”—— 他走至山腰处,定睛望去,只见半山腰一棵巨大梧树下围着三、四十人,琴声正是从此间穿透而出,他见不到里边情形,心想或是江湖卖艺者在此奏曲谋生,不禁感叹一笑,但见身后游 人蜂拥而下,也无意在此驻留,便跟随人群沿街而下—— 绕过围观人群处,柳悦清不意间从人群缝隙中望去,隐约可见一年约十七、八岁的弱冠少年正襟危坐,手捧古琴,凝神弹奏 第012章 剑断琴倾 ——透过人群,隐约可见此少年面目清秀,一身淡青衣裳显得脱俗不凡,柳悦清正欲仔细看去,人群涌动而下,已将他的视线遮挡住,如此无法细看,他陡然生出好奇念头,心道:“杭 州城内‘琴剑双绝’宁老爷子一手琴艺炉火纯青,想不到这个少年年纪轻轻,亦有这般火候,杭州城内果然是藏龙卧虎。”他心念一转,便驻足靠在一旁树边聆听,闻得稍许,心中暗暗喝彩 ,这少年长相不俗,虽是弱冠之岁,一手琴艺却甚是了得—— 一曲弹毕,周围猛然发出暴喝彩声,更有人叫嚷着少年再弹,少年也不答话,只是停顿了半晌,柳悦清看不到少年的面容表情,但一声高亢琴音陡然传入耳内,又是一曲响起—— 此曲和先前那阙相较殊为不同,首音阶始,便涌出一股豪迈奔放之势,似穿云裂石,戛玉敲金,如蛟龙出海,猛虎下山,令人血脉贲胀,心旌动摇。柳悦清听得恍惚,也不禁暗自赞叹: “这少年的弹奏功力,已臻大匠运斤境界,皇室国手亦不过如此,难怪众人会对此趋之若鹜,好一首令人血脉喷张的‘将军令’,这次真是不虚此行。”—— 当最后一个音阶幽幽消失于山腰间,四周一时沉默,只闻呼吸声,稍事片刻,众人才发出震天般叫好声,便听啧啧赞叹,众听客宛同大梦初醒,骚动起来,有些人四下散去,还有三四个 人向弹琴少年那边挤去,一时场面颇显混乱—— 柳悦清笑着摇了摇头,陡见人群中走出一位彪形大汉,正往山下径直行去,柳悦清瞧在眼里,不由暗自失笑,看似个五大三粗之人,想不到也追求风雅之物—— 人们蜂拥向前,山腰处顿时蜂拥混乱,那弹琴少年将古琴收拾妥当,缓缓起身,柳悦清朝他多打量了几眼,更是觉得其品行俊逸,有股出世气度—— 弹琴少年负起古琴,亦是沿着山道往下,突然间一条黑影从人群中拔地而起,飞身扑向这个少年,右手五指如钩,径直朝这少年的后脑抓去—— 这一下来得突兀,弹琴少年浑然未觉,柳悦清却已看清,这黑衣人正是被那莫姓男子一路追赶之人,这黑衣男子在此伏击,目标竟然是这个弹琴少年,极为出人意表。他见弹琴少年仍向 前慢步,大祸临头竟毫不察觉,急忙怒喝一声:“贼子敢尔?”他就在少年身侧近处,立刻拔出腰间钢刀,对着黑衣人拦腰斩去—— 黑衣人咦了一声,似乎没料到有练家子在旁,柳悦清为了救人,这一刀全力砍出,劲力非同小可,黑衣人似知厉害,急忙缩手跳起,往前一个筋斗,落在远处,弹琴少年听到身后异响, 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两人架势,眼神中显露出迷惘之色—— 山道上寻常百姓陡见一少年拔刀相向,皆尽大惊失色,下方众人急忙匆匆下山,上方百姓也都远远退开,不敢靠近一步,整个半山腰突然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黑衣人盯着柳悦清打量数眼,突然开口说道:“小子是谁?敢来碍老子手脚,可是活得不耐烦了?”柳悦清目光一扫黑衣人右肩处,那里绣着黄色之物,形状弯曲,宛如一轮新月,他暗 中一思索,对这个图案并无印象,便开口说道:“在下柳悦清,阁下如何称呼?又为何对这位少年出手加害?”—— 他伸手一指弹琴少年,少年这才大悟,吓得脸色发白,颤声说道:“小生不认识二位,想必是找错人了,就此别过。“他转过身来,低头往山下奔去,黑衣人厉笑一声,喝道:“小子想 逃?先过了大爷这关。”掠身扑去。陡然眼睛一花,柳悦清已拦在身前,钢刀往前一架,肃然说道:“朗朗乾坤,谁敢在此伤人?”—— 他一声暴喝,半空起了个惊雷,好生威猛,山上顿时一人大叫道:“好个朗朗乾坤,咱姓莫的也来了。”话音刚落,一人如天兵降世,落在二人面前,朝柳悦清一笑说道:“多谢兄台出 手相助。”突然朝弹琴少年一摆手说道:“宁二公子,你此时不能离开,你不知道这贼子还有同伙埋伏,就等你下山之后对你痛下杀手,此时还是在莫某身旁为宜。”—— 柳悦清哦了一声,恍然念道:“原来这少年便是宁老爷子的后人,难怪一手琴艺好生了得。”而宁二公子听闻莫姓男子一席话,顿时慌乱起来,双手一松,瑶琴掉落地上,他一声惊呼, 急忙俯身拾起,显得十分急促不安—— 黑衣人眼神中露出一丝凶悍,狠狠盯着莫姓男子,喝道:“姓莫的,你究竟是何人派来,敢来坏本大爷的好事?”莫姓男子哈哈一笑,说道:“咱姓莫的可没你这么见不得人,告诉你也 无妨,闽中归鸿堡梦婆婆座下弟子莫剑尘,向来喜欢多管闲事,你这贼子奉命来加害宁二公子,这等恶事给咱姓莫的碰到,算你倒了八辈子的霉头。”他身形一晃,突然出掌抓向黑衣人面门 ,笑道:“先把你的面具摘下,让我看看究竟是何方人物。”—— 这一掌出手极快,黑衣人毫无防备,惊觉时急忙脑袋一歪,莫剑尘手掌从其脸颊一侧扫过,顿时隐隐发疼,黑衣人吃了一惊,急忙一曲身,喝道:“该死,归鸿堡好大的名头,不过老子 可不在乎,你在这里碍手碍脚,那就先除掉你。”他握手成拳,对着莫剑尘心口狠狠捣去—— 黑衣人口气不善,出手更是阴毒,拳头夹着劲风,隐隐传来呼啸声,柳悦清在旁看得一惊,心道:“此人拳法劲道十足,或不在那项出云之下,不知莫剑尘能否抵挡?”莫剑尘却是神色 自若,手掌改变方向,硬接了对方一拳,两人各自退开,一时不分优劣。莫剑尘说道:“好贼子,功力倒是不差,难怪敢如此张狂,今日就叫你输得心服口服。”他纵身而上,双掌连连劈出 ,一时间,黑衣人身前掌影翻飞,被封得严严实实—— 柳悦清心道:“武林传言梦婆婆武功深不可测,和爹爹相比并不落下风,只是这位婆婆如今年事已高,已极少抛头露面,不过座下几名高徒都是身怀绝技,各有所长,所谓眼见为实,这 位莫兄的掌法,果然很高明埃”那黑衣人不曾料到对方攻势如疾风骤雨,甚是惊人,不由现出几分慌乱,双臂舞动,竭力抵挡十余招后,胸口露出一个破绽,莫剑尘眼疾手快,一掌按在其 胸口,黑衣人往后一仰,更是破绽大现,莫剑尘见势反手一掌,打了他一个耳光,黑衣人被打出老远,摔落地上,双目直冒金星,竟是起不了身—— 莫剑尘朗笑说道:“朋友大言不惭,可惜事与愿违,此时境况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可要你的小命?倘若要命的话,把你来历告诉莫某。”黑衣人盯着莫剑尘一言不发,半晌之后才 突然开口说道:“月落乌啼。”随即就收口不言 第013章 剑断琴倾 ——莫剑尘一愣,脱口问道:“你说什么?”黑衣人冷冷地望着他,不再多说一字,莫剑尘见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心头怒火一起,脱口骂道:“你这贼子,不过是手下败将,这般趾 高气扬作甚?”他欲让此人吃些苦头,不等其站立起身,已一脚朝他肩部要穴踢去—— 柳悦清正暗自揣摩“月落乌啼”这四字其中玄机,突见莫剑尘这一脚踢出,不禁眉头一皱,暗道:“这姓莫的出手倒是不留情,这一脚上去,黑衣人一条臂膀可就废了。”他正欲出口叫 唤,突然莫剑尘一声闷哼,右腿软软垂下,踉跄之下,差点摔倒在地。他急忙站稳身形,脸色却已变了,四周张望一下,厉声喝道:“是哪位在暗中偷袭?”—— 他话音刚落,一人从青石阶梯下方缓缓走上,面含微笑,温颜说道:“莫少侠,看在老夫薄面上,还请手下留情,放过这位朋友吧。”—— 莫剑尘和柳悦清齐齐向此人望去,这人看似四旬左右,一头乌发飘垂而下,面若冠玉,眉宇宽阔,双眼如炬,威严隐隐而现,柳悦清乍看此人相貌,心神不由一凛,忖道:“此人仪表不 凡,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他正思索着,宁二公子见到此人,似乎有些意外,叫道:“花伯伯,你怎到这里来了?”如此一来连莫剑尘也大吃一惊,骇然望着中年人,脱口叫道:“是‘飞白吟花’花前辈?”—— 中年人笑着点了点头,走到宁二公子身前,说道:“这里似乎发生了些变故,老夫正巧人在左近,便过来看看。”他打量了黑衣人一眼,挥挥手说道:“不知你是何方人物,不过还请阁 下告诉贵派首脑,贵派若欲和敝庄切磋,‘摘花飞叶’随时在海琴山庄恭候大驾,若再用这种伎俩谋算敝庄,下次老夫就不会手下留情了,去吧。”—— 黑衣人默然不作声,突然飞身而起,冲向花姓中年人,双掌如撞钟般打了过去,宁二公子惊叫一声,柳悦清却是摇了摇头,心道:“这人真不知死活,忒也小瞧‘飞白吟花’了。”—— 花姓中年人眉头一皱,淡淡说道:“我老花隐居山庄十多年,莫非大家都认为我这把老骨头早已生锈,不足畏惧了?”眼见黑衣人双手已至胸前,花姓中年人这才不紧不慢一抬手臂,单 掌和对方双掌一会,那黑衣人闷哼一声,一个跟斗往后翻倒,骨溜溜地沿着石阶翻滚下去,许多百姓远远张望,不少人认出花姓中年人,眼看他击退恶贼,顿时欢呼叫道:“老神仙救苦救难 ,大发神威了。”一时间山道上众人跪下拜服,场面好生惊人—— 花姓中年人回身朝着莫剑尘点了点头,说道:“小兄弟仗义助人,护得二少爷周全,花拾这里多谢了。”朝着莫剑尘长揖行礼后,牵起宁二公子,说道:“二少爷,此处不宜久留,咱们 赶紧回庄吧?”宁二公子点了点头,跟在花拾身侧,两人缓缓下山,只见一路上花拾扶起跪拜倒地的百姓,不停说道:“花拾何德何能,不敢受各位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柳悦清望着花拾背影,长吁一口气,喃喃说道:“常闻‘海琴山庄’乃是武林第一仁义山庄,如今得见寻常百姓对花前辈如此敬仰,果然是名不虚传。”他脸上显出庄重之色,暗自点头 不已,突然肩膀处被人拍了一下,急忙回头瞧去,莫剑尘不知何时来到身侧,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柳悦清一笑说道:“莫兄好身手,方才小弟大开眼界了。”—— 莫剑尘摇了摇头,说道:“咱这个花拳绣腿,碰碰一般角色还过得去,换做是对上花前辈这等绝顶高手,那可就不成了。”他眼珠子在柳悦清脸上一转,又道,“兄弟相貌俊雅,面对那 贼子处变不惊,看来也是大有来头,在下莫剑尘,请教兄台大名。”说罢一抱拳,朝柳悦清行了一礼—— 柳悦清急忙还礼说道:“莫兄客气了,小弟柳悦清,家父在江湖上略有薄名,单名一个重字……”他正说到此处,莫剑尘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脱口说道:“你是清月山庄柳庄主的公子? ”柳悦清说道:“正是,只是小弟初入江湖,碌碌无为,这清月山庄四字,以后还是不提为妙。”他想到清月山庄已成废墟,心口着实一痛,只是莫剑尘在身前,他强抑这份痛苦心情,丝毫 不露悲戚之色—— 莫剑尘仰头朗声一笑,说道:“今日先遇海琴山庄‘飞白吟花’花前辈,后会清月山庄柳少庄主,我莫剑尘这一趟没有白来,柳少庄主,咱们也别在这节骨眼的地方桑发呆,我追了那黑 衣人好些光景,肚子可就不争气了,我请你吃饭喝酒去。”柳悦清笑道:“哪敢让莫兄破费,今日小弟做东。”莫剑尘摇头说道:“我乃本地人士,柳少庄主可是初来杭州?所谓强龙不压地 头蛇,这顿饭局我请定了。”也不多废话,拉着柳悦清便往山下行去—— 两人走下山腰,顺着人流前行,不经意间来到一处集市,此处商贩众多,玉石、木偶、珠花等玩物种类繁杂,各地不同风味小吃也尽汇于此,卖艺表演者借此一角,赚钱谋生,各人是竭 尽所能,招揽生意,人们来来往往,驻足流览,各取所需,颇为热闹。柳悦清在周围逛了两圈,不禁赞道:“杭州作为东南都会,繁华之地,名不虚传,真是大开眼界。”—— 莫剑尘笑道:“这里热闹是好,不过要吃顿饭可就难得紧了。”他四处张望一下,只见这里四处驾肩接武,人声鼎沸,连行走都颇觉艰难,莫剑尘不禁大为摇头,沉吟了一下,突然双掌 一拍,叫道:“我怎么忘记了那个好地方,兄弟,咱们走。”返身便走回头路—— 好不容易从集会脱身而出,莫剑尘向西南行去,柳悦清紧随其后,两人走约半里,一处酒楼赫然呈现眼前,高耸伫立,气势恢宏,雕梁粉璧,朱柱飞漆,一诺大牌匾上书镶金三字“鸿运 楼”,更是堂堂气派。两人走近酒楼,身旁进出客人着实众多,络绎不绝,好生热闹。莫剑尘对柳悦清说道:“鸿运楼是杭州城内最具名望的三大酒楼之一,能和柳兄弟喝酒,这里是最恰当 不过的。”柳悦清笑道:“此处气派宏大,莫兄这次可是大手笔了。”莫剑尘哈哈笑道:“对酒当歌,那才痛快,钱财身外之物,理它作甚,这里人可不少,不知还有没有空位,咱们得赶紧 上去瞧瞧。”说罢,蹬蹬蹬当先便跨步上楼 第014章 剑断琴倾 ——鸿运楼食客众多,所幸三楼尚有些许空位,两人挑了张沿窗雅座,酒店小二上前伺候,两人点了几样酒菜,小二便告退下去准备,又一人上前为两人沏了一壶龙井—— 柳悦清坐下后,朝窗外望去,只见远山含黛,烟波浩淼,鸿运楼虽离西湖有百丈之距,但坐落位置极佳,西湖周围山水一览无余,实是一个饮酒赏景佳地。柳悦清眺望着远方,正自欣赏 ,莫剑尘已是大口喝了一盏,笑着问道:“今日吹的是什么风,柳少庄主会大驾光临杭州,莫非是有要事在身?”—— 柳悦清说道:“莫兄还是叫我兄弟吧,少庄主这三个字不免有些生分。”莫剑尘一拍手说道:“柳兄弟快人快语,合我的口味,难怪我们一见如故,想当年令尊柳重柳前辈在武林中叱咤 风云,也是这般豪爽,我有幸和他有数面之缘,令尊气度非凡,着实令人心折,只是最近几年来都不曾听闻其消息,可是过起隐居生活了?”—— 柳悦清苦笑一声,低声说道:“不瞒莫兄,家父四年前离家出走,说是办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之后便音信皆无,这几年来两位伯伯私下走访多次,皆查不到一丝音讯,只是敝庄把这事 隐匿了起来,江湖人士对此知晓并不多。”莫剑尘哦了一声,微现惊异之色,同样压低声音,缓缓说道:“这事我倒是初次听到,令尊这等厉害的身手,竟然四年多不曾回来,看来这事非同 一般的棘手,话说兄弟所说的两位伯伯,可是和‘摘花飞叶’齐名的‘繁霜如月’两位老前辈?我久闻其名,却是未曾见过,真是可惜之极。”—— 柳悦清笑道:“莫兄最近才走江湖的?”莫剑尘挠了挠头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说来惭愧,我是五个师兄弟中功夫最差的,前一阵子好不容易通过婆婆考校,这才准许独自出堡, 江湖上的大人物还没见识过几个,不过能认识柳兄弟,真是三生有幸了,我敬你一杯。”说罢,将酒樽一举,柳悦清急忙相应,两人痛饮而尽,柳悦清这时问道:“莫兄,那黑衣人究竟是什 么来头?看你锲而不舍追赶此人,恐怕其中大有文章吧?”—— 莫剑尘皱起眉头说道:“我十六岁那年,父母便都死了,当时家里很穷,没东西吃,便出去游手好闲了好一阵子,有一次被当场抓住,差点就被打死了,幸亏被我二师兄救下,后来就离 开杭州了,这次婆婆允许我出堡,而清明就在眼前,我便回来祭扫双亲,就在我落脚的客栈,我无意中见到四五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低头交谈,一不小心给我听了个大概,说什么要去海琴山 庄闹腾一番、宁家父子可恨、里面宝贝众多,顺手牵羊捞些好处,诸如这些,他们声音压得极低,我尽力也只听得这些。”—— 柳悦清听罢,陡然想起万氏兄弟所言,万潮生重伤,也是一群蒙面黑衣人出手为之,一念及此,他暗自一凛,忖道:“难道真是同一伙人?好大的野心啊,竟然要同时毁了‘清月’和‘ 海琴’两大山庄?”急忙又道:“那之后呢?这些黑衣人用了什么手段?”莫剑尘见柳悦清神色凝重,似乎甚是介意,微感奇怪,口中却还是说道:“武林四大世家,柳秦耿凌,江南两大山 庄,清月海琴,你柳氏能占据四大世家和两大山庄各一席之地,那很不得了,海琴山庄又能与你柳氏齐名,便知其厉害之处,可见一斑,江湖上谁敢在老虎头上捋须,所以我当时只当他们是 信口雌黄之辈,开开玩笑而已。但后来他们又说宁庄主的二公子不会武功,先从其身上下手,海琴山庄投鼠忌器之下,方寸定乱,这样便能有机可趁,我这才不得不信,以备万一,就一路跟 踪这些人,想不到这些人狡猾之极,半路竟然被他们察觉,几经纠缠,差点让他们奸计得逞,幸好柳兄弟在场,那宁二公子长得俊俏,果然有吉人之天相,这话一点儿也没错。”—— 他说完又饮了一杯酒,润润喉咙,放下酒盏,见柳悦清沉吟不语,便道:“兄弟可有何高见?”柳悦清回过神来,略显忧心地说道:“这些黑衣人目的或许并非只针对宁家父子,海琴山 庄恐怕不妙了。”他定了定神,又道,“恐怕莫兄有所不知,小弟的清月山庄数天前已是毁于一旦。”—— 莫剑尘大吃一惊,猛然起身叫道:“你说什么?”他这下高声惊呼,响彻整座鸿运楼,所有食客都向他投目而来。莫剑尘这才惊觉失态,急忙咳了一声,向四周招呼说道:“惊扰各位了 ,抱歉抱歉。”坐下来低声说道:“这消息耸人听闻,其中详情兄弟可否说来听听?”——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发生不久,恐怕还未流传开了,莫兄这才不知,清月山庄这次真是输了个精光。”当下将当日经过细细道来,只是说到凌烛明时,他稍一犹豫,暗道:“ 凌烛明现身山庄甚是蹊跷,尚且不知其身份真伪,此事未经查访,还是暂时不和他人明言为妙。”于是把自己遭凌烛明所制一事隐瞒过去,但莫剑尘早已满脸惊讶之色,说道:“好家伙,那 个江舞鹤竟然如此狠毒,此人我也曾风闻稍许,是近年来声名大噪的年轻人物,想不到竟是邪道中人。”—— 柳悦清说道:“此人武功甚高,应是出身名家,他的功夫很是奇特,恐怕不难得知来历。”—— 莫剑尘听他一说,不禁暗暗高兴,心道:“这位柳兄弟聪慧过人,想着念着便能明白一件事,我莫剑尘可是望尘莫及了。”他突然掠过一丝得意之色,说道:“话说这些黑衣人打算把‘ 海琴山庄’也搞个天翻地覆,不过他们挟持宁二公子的阴谋已破,花老前辈有了提防,再有宁老爷子和叶前辈坐镇,这些黑衣人恐怕是无计可施了。”—— 柳悦清微微一笑,心道:“若是正大光明挑战,海琴山庄确是难破,就只怕这些人另有诡计,令人防不胜防。”突然问道:“这位宁二公子叫什么名字?”莫剑尘讶道:“柳兄弟不知其 人?”柳悦清摇头笑道:“海琴山庄虽然和敝庄齐名,但小弟也只是从家父和两位伯伯处略有耳闻,连‘摘花飞叶’也只曾听说,今日还是初见。” 第015章 剑断琴倾 ——莫剑尘似乎来了兴致,问道:“那你可知宁老爷子?”柳悦清笑道:“他老人家我久仰其名了,海琴山庄是其一手打造而成,这三十余年来,这四个字不仅在武林中名闻遐迩,即便 在江浙一带百姓当中也是妇孺皆知,很了不得。”莫剑尘点头说道:“宁老爷子宁柏仁,在这里可是个传奇人物,其急公好义、为善助弱,不仅城内,远至大江南北,受过宁老爷子恩惠的不 计其数,城内大街小巷对老爷子时常津津乐道,他老人家一身的本领也十分了得,据说武功已入化境,只是鲜有出手,无人见过他展露过一招半式,但宁老爷子被人称作‘琴剑双绝’,既然 能有个‘绝’字,手底功夫应不会差,只不过‘海琴山庄’因宁老爷子仁义而备受杭州众人推崇,甚至延及江淮地区,其‘琴剑双绝’的名号反而弱了许多。”—— 柳悦清慨然叹道:“小弟若是能达宁老爷子如此境界,虽死亦无憾了。”莫剑尘颇感认同,点头说道:“只是宁老爷子过于鹤立鸡群,其后人就不免有些碌碌无为了,现任庄主宁峰是宁 老爷子的膝下独子,但虎父无犬子这句话也不尽然是对,此人平庸之极,没什么本事,性格也是懦弱无能,幸而海琴山庄这些年打下根基深厚,再则宁老爷子常年背后支撑,若非如此,恐怕 海琴山庄的名头早已衰败。”莫剑尘突然笑了一下,又接着道:“话虽如此,但海琴山庄能和清月山庄恭居江南二大山庄,非只因武功高强而达,而是‘仁义’二字,仁义之气令天下折服, 江北秦家虽然势力庞大,远超你们柳家,但庄内良莠不齐,正邪人士混杂,常为武林正道所诟病,所以论声望还不如你们二大山庄。”柳悦清听莫剑尘如此恭维清月山庄,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道:“莫兄说是和兄弟谈海琴山庄,怎么突然大灌兄弟迷魂汤了?”莫剑尘一怔,突然笑道:“兄弟这般谦虚是好,但我也没说假话,人家谈起清月山庄柳氏门人,都竖起大拇指赞个好 ……先前我说到哪里了?”—— 柳悦清失笑说道:“大哥正说至宁峰宁庄主,此人名字我倒是从未听过,看来果真如莫兄所言,是个平庸的人。”莫剑尘说道:“正是如此,宁峰膝下有二子,长子宁怜香嗜好武学,幼 年便开始练功,如今在年轻一代中已罕遇敌手,只是常年流荡在外,在山庄内很少露面,据说他所练武功并非家传,宁家先人对此颇有微词,对这个长子也不甚器重。次子宁怜雪是一介书生 ,就是你在山上救下的那个少年,他只喜弹琴,一手琴艺已是出神入化,杭州城内无人不知,谁人不晓。”柳悦清听到这里,喃喃说道:“原来宁二公子叫宁怜雪,好一个风流柔美的名字, 却少了几分阳刚之气。”脑中突然又现出那抚琴拨弄的翩翩少年,那股仿若不沾俗世尘埃的气质晃于眼前,赞叹之下,心中微生感慨:“浊浊尘世,还能见到这般人物,实是难得。”心往神 驰之下,他油然升起欲和对方结交的念头—— 他暗自感叹,莫剑尘依然侃侃说道:“海琴山庄名动武林,和另外两位高人关系甚密,那便是人称‘摘花飞叶’的两位前辈,‘摘花’是指‘飞白吟花’花拾花前辈,其一手判官笔武林 中无人能出其右,以书法化武学,尤以飞白体闻名于世,可谓当朝伯喈。‘飞叶’称呼的是‘叶门伯牙’叶操叶前辈,使得一手好韵律,以乐化人、以律退敌,实乃一门奇术,这二人是宁庄 主左膀右臂,论武学修为、江湖声望,和贵庄如月繁霜二位可谓差之无几。”—— 柳悦清点头说道:“他们二位我久仰盛名,那宁二公子一手好琴艺,该是经叶前辈指点,苦修而成。”莫剑尘说道:“叶前辈以宫商之事为乐,虽然如今年纪刚过半百,正是当打之年, 却已早早不问世事,据说见他一面亦是十分难得,而花拾花前辈早更是花甲之岁,但……”他说到这里,突然收口,望向柳悦清,柳悦清也正盯着他,两人发愣片刻,柳悦清突然道:“莫兄 方才所说无误?”—— 莫剑尘苦笑一声,说道:“难怪在山腰间我得知他是花前辈,便感有些异样,他相貌分明不过四十,难道是返老还童了?”柳悦清笑道:“世间大有养生术精湛的人物,不足为奇,这位 花前辈仙风道骨,是咱们比不了的。”—— 莫剑尘说道:“我能达到婆婆五成境界就心满意足了,在山腰间花前辈单手就破了那贼人的双掌合击,换作婆婆也能如法炮制,不过我就不成了,功力差得太远了。”他单手抬起,效仿 花拾退敌手法,一扬一推,摇着头笑道:“举重若轻,这才是高手风范。”—— 柳悦清一笑,正欲开口,从街上蓦地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即楼下发出轰然巨响,更有桌椅翻倒之声,顿时人声鼎沸,热闹无比。柳悦清和莫剑尘对望一眼,都露出惊异之色,莫剑尘诧道 :“奇了,此处乃城中闹区,竟然也会有人滋事?”柳悦清脸色一变,说道:“这里上上下下百余人,若是事态闹大,恐怕会伤及一般百姓,莫兄,我们前去看看究竟如何?”莫剑尘笑道: “我真是要看看来的是哪路神仙,敢在这里惹是生非。”—— 两人正起身,便听一阵急促的上楼声,一个年轻汉子慌慌张张跑了上来,连滚带爬扑到一桌人面前,说道:“李老爷子,不好了,海琴山庄出大事了。”这人叫得响亮,整个三楼的食客 听得分明,一齐向他看去。柳、莫二人听到海琴山庄四个字,齐齐脸色一变,急忙安坐下来,凝神倾听—— 被称作李老爷子的是位中年男子,五十余岁,金袍缓带,一张脸红光满面,身躯尽显福态,如同一位富甲商人,两位魁梧青年汉子侧立在其身后,健硕强壮,其身侧还坐着四人,有老有 少,似乎都是商人装束。莫剑尘一眼掠过,便知这些人在此无非是商谈生意之事—— 年轻汉子大呼小叫,惊动了整座鸿运楼,李老爷子一皱眉,脸上显露出不悦之色,喝道:“老子正在办要紧事,你这小子这就冲过来乱喊一气,可是活腻了?”年轻汉子顿时脸若土色, 颤抖着身躯,嘴里吐不出一个字—— 李老爷子身边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说道:“老爷子不必动怒,且听他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说罢咯咯一笑。此人一发话,他桌食客都是一阵错愕,更有数人露出厌恶神色,此人看似 七尺男儿,但话语声如同女子一般轻柔尖锐,脸色泛黄入土,却挤出一丝娇媚之态,令人望之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莫剑尘哇地一声将嘴里的酒尽数吐出,连连说道:“好恶心,好恶心。”其 他人心中也感同身受,但深知那桌人物皆非等闲,不敢如此说话。此人相貌丑陋,但要扮作女子般娇柔婉约,他轻笑一声,旁人都觉毛骨悚然 第016章 剑断琴倾 ——男子显然听到莫剑尘说话,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柳悦清瞧见此人横眉怒视也如同抛出媚眼,不禁连连摇头,见莫剑尘摇摇晃晃如同醉酒,似乎已是招架不住,更是忍俊不禁,心道 :“此人言行古怪之极,真是闻所未闻。”—— 李老爷子那桌的人脸色如常,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皆都看着年轻汉子等他说话,年轻汉子向李老爷子磕了个头,说道:“小的该死,小的现在就说,海琴山庄宁老爷子突然失踪,宁峰宁 庄主毙于庄内,庄内其他的人几乎都死得干干净净。”—— 此言一出,整个鸿运楼三楼一阵大哗,李老爷子这桌三个人也腾身站起,只有李老爷子和方才说话的中年男子稍显沉稳,纹丝未动,脸上震骇之色却是难以掩饰。莫剑尘和柳悦清错愕良 久,才回过神来,对望一眼,柳悦清暗道:“原来如此,莫非是那些黑衣人?”莫剑尘喃喃说道:“宁二公子不是在花前辈身边吗?这个帮派的手段……”—— 李老爷子惊讶神色稍纵即逝,皱眉说道:“这个消息你是从何处听来?可有真凭实据?”年轻汉子说道:“小的不敢胡说八道,小的先前路过海琴山庄时,见许多人围在庄外议论纷纷, 小的好奇,便凑到近处想看个究竟,好不容易挤到大门口,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小的还没回过神是发生啥事,从庄内突然冲出来一人,直接就把小的撞翻在地,只听他大叫说宁老爷子不见 了,宁庄主死了,什么人都死了,死得一干二净,说着就放声大哭起来,小的见他脸上手上都是鲜血,低头见自己衣服上也是鲜血淋漓,把小的也吓得大叫不止,差点晕了过去。”—— 众人目光移到他身上,果然见到他胸口赫然两个血印子,呈手掌模样,想必是与那哭叫之人相撞时所留,李老爷子急忙说道:“之后呢?”年轻汉子喘了口气,说道:“我那时就想,海 琴山庄死了个干净,这事可了不得,迷迷糊糊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事要报给老爷子听,便一路朝这里奔跑过来。”—— 李老爷子脸上阴晴不定,双目向同桌的四人扫过,那个阴柔的男人看着年轻汉子,说道:“小兄弟的意思是海琴山庄里鸡犬不留,无人生还?”此人眼光锐利,如同老鹰正面对着正要猎 取的食物,年轻汉子双腿一软,突然又跪倒在地,说道:“任老爷子,小的不敢撒谎,是那从庄里冲出来的家伙这般说的,小的哪有这个胆子进去,当时就已经吓得半死。”—— 姓任的中年人转向李老爷子说道:“李兄,如此看来,海琴山庄这就给灭门了?”李老爷子说道:“我和海琴山庄交情不深,不过宁老爷子在这里人缘深厚,我也不得不卖他一个面子, 这事应该只是江湖中人向他寻仇而已,我们这些非江湖人士也就听听而已,小事一桩,无需多为关怀。”姓任的中年人一笑说道:“听说不久之后是宁峰四十大寿,想必李老爷子也收到请柬 了?”李老爷子嘿嘿一笑,脑袋靠了过去,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宁峰碌碌无为,宁老爷子却不能得罪,逢场作戏,仅此而已。”摆摆手让青年汉子起来,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很机灵,这 事做得好,赏你的。”从怀中扔出一贯铜钱,青年汉子急忙接过,大为惊喜,连连磕头说道:“多谢老爷打赏。”李老爷子手一挥,青年汉子又磕一个头,说道:“小的告退。”喜孜孜地退 了下去—— 李老爷子身侧一人问道:“老爷子,咱们是否要过去瞧瞧?”李老爷子双手往下一压,示意桌上众人坐下,说道:“海琴山庄发生惨案,想来是江湖厮杀,咱们一介商人,只做生意往来 ,不参与这些江湖琐事,这件凶案不久便会满城风雨,咱们不必去凑这个热闹,来,喝酒,喝酒。”他一举杯,众人都应声而起,一时间桌上觥筹交错—— 柳悦清和莫剑尘对望一眼,心中均想道:“如此大事,非得去看个究竟了。”莫剑尘取出些许铜钱置于桌上,两人一拍窗橼,从窗户翻了出去,只听三楼响起一阵惊叫,两人早已飘然落 地—— 拥杂人群中,两人连连喊叫“借过,借过”,好不容易冲开一条道,莫剑尘松了口气,回头说道:“柳兄弟,你……”见柳悦清突然带上一张面具,变成一个黄肤精瘦的相貌,忍不住一 愣。柳悦清笑道:“这事物是我半路买来,原本见它做工很是精致,便拿来一玩。”莫剑尘若有所思,点头说道:“咱们行走江湖,有时不露真容反而容易办事,兄弟精明干练,此时隐藏面 目,想必是另有深意。”柳悦清点头说道:“兄弟确实有些顾虑,海琴山庄和敝庄齐名,竟也同遭毒手,小弟猜测凶手莫非又是……”他皱着眉,一副忧心忡忡神色。莫剑尘心头一震,皱眉 说道:“兄弟所言不无道理,此事一出,杭州城内就不太平了,咱们得小心行事。”—— 两人口里说着,脚下并不见慢,柳悦清说道:“或是小弟多虑而已,咱们先去瞧瞧庄内情形。”伸手在脸上摸了几下,笑道:“这玩意还真有些不习惯。”他抽动几下脸颊,尚觉几分僵 硬,颇为不适—— 他轻叹一声,突然耳边响起“噗嗤”一声,似是女子笑声,柳悦清下意识眼角一瞥,只见一位年轻姑娘从自己身侧缓缓走过,约摸十六、七岁,身着一身黄色衣衫,鹅蛋般的脸庞甚是娇 艳美丽,只是年岁尚轻,略带三分稚气,明眸流转,正盯着柳悦清的脸庞娇笑不已—— 未及反应,两人相互擦肩而过,少女神态他已瞧得分明,定是看到自己的容貌忍俊不止,他左右望去,倒也别无他人向他打量过来,转念一想,也不禁哑然失笑—— 海琴山庄地处杭州东北,城郊边缘,寻常时日往来人群不如城中心多杂,难见繁荣热闹,自得一派清静悠然,如今山庄内外却是另一番光景—— 两人赶至海琴山庄,赫然见到两扇大门被掀倒在地,门上数道裂痕清晰惹眼,显然是被重力损毁,门口三三两两驻足着十余人,脸上都显露出不安神色,各自交头接耳,喁喁私语,不少 人说得几句,便摇头挥手,匆匆离去,与此同时,又有不少人接踵赶至,惊恐、不信、悲戚之色纷现,山庄前充斥着疑神疑鬼的气氛—— 莫剑尘心道:“这事可谓惊人之极,看来经传甚快,此时已有这么多人赶至,再过些时辰,这座山庄可要被围住了,等衙门到场怕就行事不便。”他见众人只在门口远远张望,不敢入内 ,心中微微一叹,和柳悦清来到山庄门口,莫剑尘说了声“劳驾”,挡在门口凑热闹的见两人举止投足,沉稳干练,以为是官府中人到场,急忙闪出空间,两人便大踏步走了进去 第017章 剑断琴倾 ——进入山庄,莫剑尘回头望了一眼,叹道:“宁家义薄云天,泽被苍生,如今遭受变故,却无人为他们出头,人情冷暖,可见一斑。”柳悦清说道:“他们都是寻常百姓,从没见过这 等惨事,自然只能驻足在外了。”莫剑尘哼了一声,说道:“都是些喜好热闹的好事之徒而已。”—— 说话间,一股腥臭的血腥味迎面扑来,两人暗惊:“好浓的气味,这该是杀了多少人?”急忙匆匆往里面奔走,张望四处,两人都是虎躯一震,脸色惨然,莫剑尘血气上涌,脱口怒道: “好狠毒的手段,究竟是谁干的?”—— 海琴山庄亭宇林立,山石参差,小桥流水,楼榭众多,一副大家园林的气派,但此时各处遍布尸体,血流成河,池塘岸沿都被染成一片猩红,原本碧波荡漾的流水也已变得浑浊不堪,骤 雨初停不久,和血水混杂着淤泥,整座庭院惨状,恍若到了人间炼狱—— 柳悦清心道:“传闻海琴山庄富甲一方,今日所见,实乃名副其实,这个凶手好生毒辣,竟没留一个活口,不知是谁竟然与宁家有如此深仇,只是这座庄园安然无恙,莫非和毁去清月山 庄的不是同一凶手?”他查看四周情形,和清月山庄被烧毁相较而言,两者颇有不同,疑处甚多,但只此情形,难以断定凶手二者为一,他稍一沉吟,脑中突然浮现出宁二公子的相貌,不免 暗暗担忧,急忙说道:“莫兄,咱们去后面看看,是否有人幸存?”—— 莫剑尘应了一声,却没动步,俯身将俯面朝地的尸体逐个翻转,柳悦清正顺眼眼望去,突然见到一名年幼孩童尸身,其胸口被利刃剖开,双眼大瞪,小脸上神情错综复杂,惊惧、诧异, 还带着些许留恋,令人不忍目卒,柳悦清目视着孩童的眼睛,咬着牙喃喃说道:“好个恶毒贼子,连孩子都不放过,我若不手诛此贼,岂不是白活于世上。”他狂怒难以抑制,愤然往地面就 是一拳,额头青筋暴露,显然是气得狠了—— 莫剑尘眼中也隐隐泛出了泪光,他翻过所有尸身,便知前院已无人生还,摇头叹息一阵,陡见一块破损牌匾正落在不远处,走到近前打量,牌匾匾身已是破裂,上书篆体大字“飘香斋” ,三个字周围数道剑痕入木三分,触目心惊。莫剑尘抬头仰望,身侧一幢最高楼榭之上牌匾位置空空如也,“此屋应该就是‘飘香斋’了。”柳悦清也看到这块牌匾,心中暗道,“凶手出手 绝情,和海琴山庄真有莫大的仇恨?”突然回想起自己的“清月山庄”此时早成废墟,两者手段之毒辣,几乎不分轩轾—— 想道此处,柳悦清心中不禁一动,翻过几具尸体仔细查看,发现这些尸体或头部或胸口留有剑创,皆是一剑致命,此人出剑既准又狠,可知并非庸手,柳悦清看得暗暗心惊,沉吟不语— — 莫剑尘愤愤站起身说道:“柳兄弟,咱们去里面瞧瞧。”柳悦清回过神来,说道:“正是如此。”这些尸体相貌陌生,身份不明,难以查找线索,两人急忙在庄前院后查看,半柱香之后 在前院再度汇合,柳悦清开口问道:“可见到宁二公子人了?”莫剑尘摇了摇头,说道:“柳兄弟也未见到?”两人互望一眼,同时松了口气,莫剑尘说道:“看来宁二公子有花前辈相伴, 这才逃过一劫。”柳悦清说道:“如今庄内空无一人,海琴山庄或许已被灭门,行事能如此这么干净利落,不知是哪个门派有这等能耐?”—— 莫剑尘往石阶上一坐,说道:“宁峰的尸体在闻水楼里,死状也是不忍入目,以这些尸身判断,被害至今不会超过三个时辰,如今消息不胫而走,流传飞快,看来只能等官府前来办这件 案子了。”柳悦清皱着眉说道:“官府来处理这种江湖杀戮,如同咱们议政朝纲,外行办事,难有结论,怕是要不了了之。”—— 莫剑尘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却来回踱起步来,柳悦清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上前拍他一下肩膀,莫剑尘身躯一震,回过神来,愕然望着柳悦清,柳悦清笑道:“莫兄在苦思何事,竟这般 出神?”—— 莫剑尘说道:“海琴山庄内只死了个宁峰,大大地不对啊。”柳悦清没明白莫剑尘的意思,讶道:“莫兄何出此言?”莫剑尘说道:“咱们没见到宁老爷子,还有叶操叶前辈,如果他们 战死,此处应该也能发现他们的尸体,难道是心知不敌,弃庄而逃了?”柳悦清摇头道:“这种大失节操的行径,对他们这种成名已久的人物而言,是宁死勿为的,只可惜我不识叶前辈,不 能得知他是否在这些尸身之中?”—— 莫剑尘说道:“我曾见过‘叶门伯牙’几面,倒还记得这位前辈相貌,这些人中并无叶前辈。”柳悦清沉吟道:“那事情就玄妙了,莫非他们被这凶手擒住了?江湖上何人能有这等能耐 ?”他思索着说道,“清月海琴数日之间,先后遭遇如此大变,这个敌人来头恐怕不小,莫兄,咱们先去找找宁二公子,和他分别不久,或许还能打听得到。”莫剑尘点头说道:“兄弟此言 甚是,咱们这就动身。”—— 两人往山庄门口飞驰而去,正来到门前,突然一人从门外踉跄奔进,口中不停喊道:“爹爹,爹爹。”夹着哭声,低头疾冲而入,这下没留意到两人,一时和柳悦清撞了个满怀,此人啊 哟一声往后便倒,莫剑尘急忙一把拽住此人衣襟,那人大吃一惊,猛然抬起头来,柳悦清看清他的面容,正是那山间弹琴的少年,脱口便道:“宁二公子。”—— 宁怜雪被莫剑尘握住手腕,顿时大惊失色,急忙用力挣脱,但对方手指如同钢箍,纹丝不动,宁怜雪大急之下,另一只手奋力推向莫剑尘,口中大叫道:“你害死了我爹爹,我要杀了你 。”—— 他这一掌软弱无力,莫剑尘毫不费力,轻松挡开,随即喝道:“宁二公子不必惊慌,我们不是凶手。”宁怜雪两只手都被扣住,更是慌乱,大叫道:“你这个恶贼,放了我。”惊叫着往 后挣脱,他用尽全力,俊脸涨得通红—— 莫剑尘见宁怜雪几乎陷入疯狂,无法相谈,便松开双手,往后跳开退出老远,展臂一挡,说道:“宁二公子还请冷静,我若要加害于你早就出手,此时且等我将话说完。”宁怜雪陡然恢 复自由,脑袋便清醒了不少,听莫剑尘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情绪渐渐镇定,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个青年男子,面容颇为熟稔。两人凝视自己,眼神中露出关切之色,宁二公子擦了擦额头 冷汗,头脑更是清晰不少,顿时认出其中一人曾在那山腰间相助自己,不禁脱口说道:“原来是你?” 第018章 剑断琴倾 ——莫剑尘松了口气,抱拳说道:“宁二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宁怜雪转过头瞥了柳悦清一眼,飘过一丝诧异之色,随即四处游目一看,顿时惊呼一声,吓得脸色惨白如雪,往后便倒 ,显然是被满地尸体惊吓到了,柳悦清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他低声说道:“此处光景已无可挽回,宁二公子请保重身体。”宁怜雪眼泪泊泊流下,带着哭声说道:“我爹爹也 死了?他的尸体呢?”柳悦清沉重地说道:“此时正在闻水楼里,我和莫兄……”宁怜雪不等柳悦清说完,已挣扎着站起来,直往闻水楼踉跄奔去,柳悦清和莫剑尘怕他生出意外,急忙紧跟 其后—— 冲进闻水楼,宁怜雪立刻看到楼中惨状,当即扑倒在宁峰尸身上放声大哭,柳莫两人对望一眼,站在一旁也不出声阻止,莫剑尘叹了口气,对柳悦清说道:“想不到武林两大山庄,你们 两位少庄主,竟然遭受同一劫数,宁二公子的心情,想必贤弟也感同身受?”柳悦清戴着面具,脸上表情无法显露,眼神中掠过一丝悲怆,轻声叹道:“他一介羸弱书生,和小弟相比,遭受打 击应更沉重,只怕短时难以镇定。”—— 过得良久,宁怜雪方才止住哭泣,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平抑心中痛楚,起身向柳莫二人行礼说道:“两位赶来救援,怜雪感激不尽,刚才失礼之处,还请两位莫要怪罪。”莫剑尘微微一 笑,说道:“宁二公子,令兄现在人在何处?”宁怜雪摇头说道:“家兄离开海琴山庄已有十余年,至今怜雪和家兄见面不过十数次,实在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莫剑尘点头说道:“宁大 公子闲云野鹤,行无定踪,可惜了,方才花前辈伴随二公子下山,为何此时不见他踪影?”—— 宁怜雪听他一问,突然大显惊乱之色,急声说道:“遭了,我把花伯伯的事情忘了,小生正和花伯伯沿西湖一路返回,想不到半路上碰上十多个黑衣人,将我和花伯伯团团围住。这些人 太过凶恶,一言不发就拿起刀剑砍来,幸亏花伯伯将我带出场外,一人将这些黑衣人抵挡住,唤我快些回庄,我一路往这里跑,却在半路上听见有人说山庄出事了,死了好多人,连爹爹都死 了,我听了差点晕了过去,就急急忙忙奔了回来,如今花伯伯或许还在和那些黑衣人对峙着,两位兄台,能否请你们助花伯伯一臂之力?”—— 莫剑尘嘿地一声,说道:“果真是那些黑衣人做的好事?方才在山上就不该手下留情,莫某正要去会会这帮贼子,宁二公子请带路。”话音刚落,屋外一阵笑声传来:“三个小子,你们 若要留得小命,还是不要鲁莽行事才好。”言语字字铿锵,如同当空惊雷,甚是响亮,传入三人耳里,柳悦清和莫剑尘脸色同时一变,心中暗道:“果然来了。”莫剑尘提气纵身,如飞箭一 般掠出闻水楼,柳悦清冲到宁怜雪面前,说道:“此地危险,快随我出去。”拉着他飞快奔出,正在此时,两道人影从围墙上面一跃而下,落在三人面前—— 柳悦清和莫剑尘挡在宁怜雪的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两人都是三十余岁,一人穿着蓝色长袍,脸上白白净净,颇带三分儒雅之气,在他身侧的汉子却是肥硕身段,如同一樽 酒桶,怕是不下二百斤,着一身灰色短款劲装,颇有些格格不入的打扮,满脸虬髯,一双眼睛如同灯笼,目光如炬,显得虎虎生威—— 这二人如山岳静伫,莫剑尘心头一惊,暗道:“想不到这个胖子落地竟不惊尘土,好轻功,那瘦长之人似乎也非等闲之辈,定是颇有来历之人。”他脸色微微一沉,瞬间已恢复正常,嘴 角掠起一丝笑意,说道:“两位仁兄,一见面怎不自报门户?”—— 儒生说道:“在下秦掩迟。”猛汉大声叫道:“俺乃铁书盈。”儒生又道:“得知宁二公子回到山庄,便来拜访。”他们说话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两双眼睛都看着宁怜雪,对柳悦 清和莫剑尘似乎并不放在眼里—— 莫剑尘笑道:“两位消息倒是灵通,宁二公子前脚刚入山庄,你们后脚就跟来了,还真是脚步轻便啊。”铁书盈瞪了他一眼,叫道:“你是什么人,是宁家跑腿的吗?”他声如洪钟,一 开口宛如炸开一声闷雷,里许之外也可闻之,宁怜雪耳中隐隐生疼,不免皱起了眉头—— 莫剑尘笑道:“跑腿就跑腿吧,宁二公子正要和咱们跑腿兄弟出去拜亲访友,两位来的不是时候,此时无暇接待二位。”铁书盈怒吼一声,叫道:“你……”秦掩迟伸手一扬,突然插口 说道:“我和铁兄来拜访宁二公子,还是请宁二公子说话。”他一言就将莫剑尘口舌封住,莫剑尘心道:“寥寥一语,便可知此人谈吐锋锐,若是逞口舌之快,恐怕要拖延许久。”他心中打 定主意,开口说道:“明人不打暗语,海琴山庄的血案可是你们干的好事?”秦掩迟拍了拍手,笑道:“兄台为何如此认为,咱们又没穿黑衣装束,又恳切诚意拜访宁二公子,这位兄弟为何 把咱们和他们视同一伙?”—— 莫剑尘嘿嘿一阵冷笑,喝道:“原来你们也知道那些黑衣人,那还在此打哑谜做什么?宁二公子岂会见你们这些来历不明之辈?”秦掩迟摇头叹息说道:“这位兄弟请不必过于莽撞,海 琴山庄如今死了个干净,咱们二人这次前来是护卫宁二公子免受宵小毒手。宁二公子手无缚鸡之力,那些黑衣人正打算置他于死地,就凭你们两位能护得了宁二公子的周全吗?”—— 柳悦清在旁突然哦了一声,作出恍然大悟之色,插口说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身份,想必秦兄已是了然于胸,还请秦兄指教。”秦掩迟摇头说道:“秦某不知他们来历。”柳悦清嘿嘿 一笑,拍拍手说道:“秦兄好气概,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秦兄既然连对方底细都不清楚,就能放话说护卫宁二公子周全,这些黑衣人能轻而易举毁掉海琴山庄,那秦兄又是哪座山头的 高人,这般淡定自若,好生令人钦佩。”—— 莫剑尘大叫一声“对呀”,双目怒气一闪,喝道:“说不定你们就是真凶,我莫剑尘差点被你唬住了。”他突然摆开架势,峻声说道:“若想带走宁二公子,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 秦掩迟嘴唇微动,似乎在念着什么,一旁的铁书盈早已忍耐不住,纵身跳了出来,喝道:“好狂妄的小子,就让本大爷来领教一下,臭小子究竟有些什么功夫?”他举起拳头,就往莫剑 尘身上招呼过来—— 莫剑尘大笑一声,说道:“这才痛快,一战分胜负,何必鬼鬼祟祟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铁书盈身躯庞大,拳势加杂劲风,这一下力道着实不小,莫剑尘暗暗吃惊,突然侧身跃开,铁 书盈一拳砸在地上,轰然巨响,地面竟被他砸出一个尺许方圆的小坑—— 宁怜雪在一旁看得双目发直,他不曾料到世上竟然会有这等大力,这一拳若砸在常人血肉身躯上,岂能抵挡得住?—— 铁书盈喝道:“怎么不敢接本大爷的拳头?难道只逞口舌之能?”他收起拳头,身躯未转,只见柳悦清早已飞身扑上,叫道:“杀鸡焉用牛刀,且让我来会会你这个呆子。”他手起刀落 ,一刀直斩铁书盈颈部 第019章 剑断琴倾 ——这一刀破空之声尖锐,劲道更是十足,铁书盈大叫一声:“好厉害,我大铁子可要不妙了。”大呼小叫一通,眼看刀刃及身,他右臂暴涨,抡起拳头打在了刀身之上—— 此人用拳头硬接钢刀,这般生猛,莫剑尘在旁看得清楚,不禁陡然色变,只听一声脆响,柳悦清虎口大痛,对方这一拳力道生猛,自己几乎拿捏不住兵刃,急忙五指用力,才不至于钢刀 脱手—— 铁书盈一拳退敌,双脚刚着地,便又大喝一声,如同晴空中一声响雷,双臂在胸前一错,尽显万夫莫敌的气概,着实威风凛凛—— 柳悦清转了下手腕,消除虎口痛感,心道:“此人力大无穷,拼力道我不是对手,看来需得智取。”他脸色沉稳,斜挥刀刃,自侧方直对铁书盈左侧肋处劈去,这一刀气势虽然稍逊,但 胜在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刀锋已贴上铁书盈的肌肤—— 秦掩迟看着柳悦清的刀法,眼神似乎有些凝重,喃喃说道:“这个套路,莫非是柳家的‘仰云刀法’,这个少年岂不是……”刚才一招,他已心知铁书盈内力深厚,远在对手之上,原本 无需担心他会落败,但这黄脸汉子竟然用的是柳家武功,那就另当别论了,清月山庄柳家非同寻常,远近闻名,他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忧虑—— 莫剑尘暗中留意四周,却未发现异状,忖道:“这二人不明底细,且不知是否有同伙埋伏近处,我可大意不得,如今得速战速决,否则拖延下去,宁二公子处境会愈发不妙。”他暗中警 惕,脸上不动声色,朗声说道:“在下请教秦兄高招。”也不等对方回话,一掌拍向秦掩迟的面门—— 秦掩迟淡淡地说道:“莫公子爽快人物,秦某也不好推辞,若是不敌莫兄,还请莫兄手下留情。”莫剑尘的手掌已到面前,他也不慌乱,抬臂格挡,显得从容不迫—— 啪地一声,两人首度交锋,各自上身一晃,但都未后退,看似不分伯仲,莫剑尘剑眉一扬,喝道:“果然有些门道,再吃我一掌。”他身子滴溜溜一转,闪到秦掩迟的右侧,双手连出两 招直灌对方耳根处,他身法迅捷灵敏,出手灵动飘逸,虽然看似威猛有些不足,但这几掌变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秦掩迟仓促之下,这两掌躲之不及,急忙出手抵挡,但不及运力,当即被 震开数步—— 莫剑尘余光掠过,见柳悦清此时被铁书盈的猛力杀得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功,他心头一凛:“柳兄弟武功未成火候,难敌对方天生神力,我不能耽搁太久,否则宁怜雪也有性命之虞, 速将这个姓秦的击退才是上策。”他瞬间判断了形势,己方处于弱势,若自己不能将秦掩迟击败,情形将更为严峻—— 莫剑尘当机立断,不等秦掩迟缓气,欺身上前连拍数掌,他深知此时兵凶战危,于是手下不作留情,招招皆指向对方的要害之处—— 铁书盈占尽优势之下,不时望向秦掩迟,见莫剑尘这套掌法飘逸潇洒,变化多端,秦掩迟被遏制得死死的,不禁大笑道:“秦老哥,看来你碰到个硬钉子,恐怕要吃些苦头了。”他挥出 一拳,柳悦清忌惮其刚猛力道,不敢硬接,急忙往后跳开,铁书盈仰着头又是哈哈一笑—— 柳悦清听到他笑声中带有鄙夷,知道对方看轻自己,心中一股不服之气涌起,忖道:“我虽然武功不足,却不能丢了柳家的脸面。”他握紧钢刀,叫道:“铁书盈,休要看不起人,接我 这一刀。”他上身向前微倾,作向前扑腾之态,随着口中大喝一声,手中钢刀连续劈出七刀,齐齐往铁书盈的身上落去,这一式正是柳家“仰云刀法”中的一式绝技“炎刀七弹指”—— 这一式凶悍之极,铁书盈正自得意,惊觉时已是招架不及,这七势刀光斩来,肉眼看去几乎不分先后,自己手中未持兵刃,实是无法以血肉之躯抵挡。情急之余,他一声怒吼,纵身竭力 扑出,只听一声轰然巨响,他躯体雄壮过人,竟将身侧一棵碗粗的柳树硬生生撞成二截—— 铁书盈又惊又怒,一张脸涨得通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叫了声“好小子”,一个翻身又跳了回来,柳悦清瞧着他狼狈状,哈哈一笑,拍拍刀背说道:“这一招算是蠢蛋撞树么?”对其 上下打量,见他毫发未损,依然生龙活虎,此人身体强壮如斯,不禁骇然叹服—— 宁怜雪躲在一角,看四人生死交手,他一介文弱书生,又怎见过这般激烈险恶的场面,早就吓得目瞪口呆,背上冷汗淋淋,衣衫业已湿透,却因紧张过度,犹自浑然未觉—— 秦掩迟哈哈一笑,说道:“铁老弟,看来你还不如兄弟,小弟孤陋寡闻,这个断树招法,不知是哪门绝学?”铁书盈被他嘲弄一句,脸色更红,怒道:“你倒是来断一下试试,就不说这 龟儿子的……什么树,就是一根牙签,量你也撞不断。”秦掩迟冷笑说道:“秦某怎能和铁兄相比,撞牙签这门神功,惟铁兄才能领悟。”铁书盈见他一脸不屑,便知他出言嘲讽,忍不住呸 了一声,怒吼道:“我今日要是输了,你便是我的老子。”一提手臂,右拳径直打向柳悦清面门,叫道:“小子,刚才是本大爷大意,咱们再斗过。”—— 敌手当前,两人竟作口舌之争,柳悦清暗暗发笑,侧身避开对方拳头,提刀反斩过去,喝道:“莽牛一头,徒有一身蛮力而已。”铁书盈经他一说,更是气得哇哇直叫—— 莫剑尘盯着秦掩迟,突然说道:“此处惨案二位并非当事者,却来趟此浑水究竟为何?”秦掩迟微微一笑,说道:“方才早已说明,莫兄怎又多此一问?”莫剑尘冷笑一声说道:“单凭 ‘摘花飞叶’两位前辈的一身修为,就比你们高出甚多,还有宁老爷子坐镇山庄,尔等这番托词只能骗骗三岁孩童,真是把莫某看得太轻了。”—— 秦掩迟悠然说道:“莫兄这番推测很是高明,只是在下确是为护宁二公子周全而来,莫兄若是不信,秦某也是无可奈何。”说话间,他神色更是凝重—— 四人打得火热,秦掩迟和铁书盈武功套路截然相反,秦掩迟出手间挥洒自如,举手投足蕴含一股柔劲,身法更是飘逸非凡,走的是轻巧路数,而铁书盈出掌时风生水起,臂膀上筋肉突兀 ,口中发出阵阵怒吼,虽不如秦掩迟灵活,却显十分霸道,乃是刚猛之劲,一柔一刚相互映衬,倒是一绝—— 秦掩迟和莫剑尘激斗正酣,莫剑尘掌法修为极为精湛,出手飘渺不定,变化多端,秦掩迟稍稍缓下手法,便立时处于下风,险些被其掌法所伤,只得打起精神应对,出得几式狠手,却难 挽回劣势。又对了十余招,他见招拆招,却还是无法扳回阵仗,心中不禁暗暗焦虑,对方这套掌法灵动飘忽,难测方位,自己不熟悉对方套路,一时大感束手束脚—— 莫剑尘虽占得上风,却也是暗中焦急,时间若拖延愈久,便会生出不少变故,此时己方处于劣势,实不能再有惊变,但秦掩迟也非弱者,此时并无速胜之道,只得稳扎稳打,才有胜机— — 两人虽然处境不同,但心境却如出一辙,表面上各自平静如常,门户守得严谨,以免露出破绽 第020章 剑断琴倾 ——柳悦清却是苦不堪言,铁书盈拳劲厚重,如巨浪层层推进,颇有招架不住之势,若非“仰云刀法”亦是一门绝学,恐早已溃败,此时边战边走,不经意间已退到了宁怜雪身前—— 铁书盈猛然大笑一声,说道:“臭小子,你不成了,我这一拳你若是闪开,宁家小子就变成乌龟王八蛋了。”一声嘶吼,吐气开拳,拳头如奔雷般击向柳悦清,带起的劲风令人窒息,逼 迫柳宁二人衣服猎猎作响,此拳拳劲威力无俦,若被击中恐怕性命难保,柳悦清为护住宁怜雪,无法躲闪,脸色变得异常煞白—— 莫剑尘见情势危急,暗叫一声:“不好。”手中招式一缓,秦掩迟便觉压力骤减,他急忙喝道:“大铁子,别伤了宁二公子的性命。”趁机连续变招,一阵急攻,这才扳回劣势,莫剑尘 匆忙抽身往后退开,欲前去相助柳悦清,秦掩迟摇身一晃,挡在其面前,莫剑尘气极发掌,怒喝一声:“滚开。”秦掩迟毫不退让,运气出手,两人硬对一招,各自向后跨出一步,依然是不 分输赢的局面,经此耽搁,莫剑尘欲救柳悦清,其势已是不及—— 宁怜雪虽躲在柳悦清背后,铁书盈拳头所含内劲十足强劲,压迫而至,只觉全身骨头隐隐作痛,如要碎裂一般,忍不住哼了出来,屈下身子蜷成一团,簌簌发抖。柳悦清心头雪亮,当下 大喝一声,右手青筋突兀,一招“玉珂铁封诀”,在自己身前划出一道刀影,护住全身要害之处,便听一声低沉声响,柳悦清闷哼一声,往后震飞开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几乎 当场晕厥—— 铁书盈如天神一般站稳脚步,吐出胸中浊气,他这一招也是耗力甚巨,急忙调匀内息,一双虎目眼光烁烁,盯住柳悦清和宁怜雪,如同看着两只待宰的羔羊—— 秦掩迟微笑说道:“莫兄稍后以一敌二,可是大大的不妙,还请放手如何?秦某与你不过一面之缘,彼此之间并无需结怨。”他摇身一晃,退出丈许,负手而立,含笑望着莫剑尘,莫剑 尘哼了一声,说道:“阁下仗势欺人,只可惜在下生来就是倔脾气,吃软不怕硬,在莫某眼底下,岂容你这般猖狂。”他飞身跃起,双掌飞拍秦掩迟,右脚脚尖挑起两块巴掌大小的碎石,朝 铁书盈背心要穴踢去—— 他拳脚分袭二人,秦掩迟看在眼里,也不禁暗暗佩服,忖道:“此人果然是个劲敌,我若取胜也是殊为不易。”他陡遇强敌,也是打起精神,当下丝毫不做退让,双掌运力挡去,只听劈 啪声不断,转眼间两人又是互拆了十余招—— 铁书盈正逼近柳宁二人,身后突然传来异响,回头一看,见是石头飞来,急忙出手打落,他呵呵一笑,说道:“就这东西,可难不倒咱家,姓莫的可不要小看我。”他正自乐呵呵着,一 道红光从眼前急掠而过—— 这红光来得突兀,秦莫两人首先缓下手脚,莫剑尘急忙暴退至柳悦清身侧,抬头望去,只见数十枝羽箭自空中飞射过来,竟都是携火箭矢,纷纷落在庄内各处,箭尾火苗窜动,庄内原本 易燃之物甚多,沾上火苗之后,立时燃烧起来,几人不明事由,正自惊愕着,整座海琴山庄转眼便是火光冲天—— 这簇箭雨来得突兀,五人皆都猝不及防,急忙各自转头望向羽箭射来方位,便在此时,又一群携火箭雨扑面而至,如漫天花雨一般,甚是密集,秦掩迟和铁书盈急忙四处闪躲,险险避开 ,莫剑尘挡在柳悦清和宁怜雪面前,拔出腰间长剑,奋力击落射来箭矢,但利箭多如牛毛,难以尽数抵挡,只听宁怜雪痛哼一声,左手臂膀已中了一箭—— 莫剑尘见势不妙,若不撤出此地,三人迟早给乱箭射死,于是缓缓退到两人身边,看准箭雨稀疏刹那,双手一手扶起一个,斜地里冲出闻水楼,此处距高墙不远,他几个箭步窜到下方, 提气一跃,三人立刻纵身上了墙头—— 秦掩迟和铁书盈手无寸铁,头顶箭雨密集,只得四处闪避,铁书盈脾气暴躁,顿时怒吼连连,双脚乱跳,但就是冲不出这阵箭雨包围,眼睁睁看着三人从墙头跃下,逃到山庄之外,秦掩 迟哼了一声,定下心神缓缓退后,掌风扫落近身箭矢,铁书盈依样画葫芦,不一会儿两人已靠近了墙边—— 莫剑尘从墙头一跃而下,余光掠过,见到数十个黑衣蒙面人围着山庄一处张弓搭箭,正往庄内不断射箭,这一波羽箭已未携火,但山庄之内此时已处处焚烧,火势愈来愈大,不一会便红 透整个天空—— 宁怜雪见到自己十数年的安居之处乍变如此惨状,脸上神色痛苦万分,禁不住大声嘶吼道:“住手,你们这些恶人,给我住手。”莫剑尘心道:“此时敌强我弱,只能先放弃海琴山庄了 。”他正往前疾奔,那些黑衣人却被宁怜雪嘶吼声惊动,其中数人转过身子,突然张弓搭箭,朝三人射出数支利箭—— 莫剑尘暗道一声“糟糕”,他手携二人,已腾不出手抵挡,急忙用尽全力往前奔去,只听嗖嗖几声,有数支箭矢堪堪擦身而过,落在前头,莫剑尘心惊不已,暗道:“这些家伙手腕力道 好生厉害,竟能射到这里。”他往前窜出,拉开和这些黑衣人的距离,刚松了口气,突然一声尖锐呼啸自身后传来,莫剑尘不回头便知又是一箭射来,听此声音,发箭之人功力极为深厚,远 胜方才那波箭雨,他急忙回头,只见银光一闪,这枝羽箭已到了面前,他骇然叫道:“不好。”—— 眼看躲闪不及,莫剑尘便要中箭,柳悦清突然举起刀来,挡在莫剑尘胸口,这一箭正击在刀背上,柳悦清痛哼一声,刀柄拿捏不住,钢刀立刻坠地。莫剑尘急忙将他放下,见他嘴角又泌 出鲜血,急忙叫了声“柳兄弟”—— 柳悦清定住身躯说道:“我不妨事,宁二公子呢?”莫剑尘低头看去,宁怜雪受了惊吓,此时已然晕厥过去。柳悦清拾起兵刃,回头望去,远远望见海琴山庄红光遍天,他轻叹一声,说 道:“此处不宜久留,咱们速速离开为妙。”—— 莫剑尘说道:“花老前辈那里不知是否遇敌,咱们得先去接应一番。”柳悦清点头说道:“小弟也正有此意,但不知花前辈行踪,且看这一路能否相遇了。”莫剑尘扶着宁怜雪在前,柳 悦清断后,三人跑出里许,此时往南而下,已离开海琴山庄甚远,天色渐变灰暗,转眼到了晚间 第021章 叹佳人笑驭群英 ——三人来到城镇中,沿着西湖岸边一路行去,却未发现花拾踪迹,反是惹得许多百姓纷纷投来好奇目光,莫剑尘苦笑一声,暗道:“我们这般狼狈,宁二公子又晕厥过去,难免会遭人 怀疑。”—— 他正调侃着说话,突听有人大叫道:“来人啊,有人谋财害命了,宁二公子被两个恶人抓去了,有本事的快来呀,别让这两个家伙逃走啊。”一阵哄叫声中,只见几个精壮大汉从四面奔 来,欲将莫柳两人去路堵转— 柳悦清笑道:“咱们这不变成过街老鼠了?”他见宁怜雪仍未醒转,这误会一时难以道明,便道:“先出杭州城再做打算,花老前辈修为精湛,几个跳梁小丑应难不倒他。”莫剑尘精神 一振,说道:“有道理,咱们走。”两人轻喝一声,突然纵身跃起,从几个百姓头上一跃而过,向西疾驰而去,几个正大呼小叫之人见到两人如同苍鹰翱翔,一时愣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一路向西飞奔,少时便出了杭州城,沿着官道往前,不久后,眼前现出一片森林,柳悦清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下,喘着气说道:“咱们离杭州城有七、八里地了,不妨歇息一下。 ”他摘下面具,一张俊俏脸庞显得异常苍白,双目也失去了往日锐气,尽显疲态。莫剑尘提着宁怜雪,这一路下来更是感到后劲难继,疲累不堪,便也停下脚步,笑道:“我也有些不成了, 话说,咱们这是不是像丧家之犬啊?”他正仰头大笑,突然一个尖锐声响破空划过,一道红色光芒迎面乍现,来势极快,莫剑尘猛地惨叫一声,甩手推出宁怜雪,凌空飞起,随后重重摔落到 地,张口疾喷一口鲜血—— 这一变数甚是突兀,柳悦清未及反应,莫剑尘已遭重创,蜷起身子不停发抖,显然痛得狠了,柳悦清掠到他身前,只见他臂膀周围衣衫瞬间染成通红,鲜血直流而下,俯身下去乍眼瞧去 ,更是吃惊,一支短箭插在莫剑尘肩上,痛得他脸色惨白,额头青筋突兀,紧紧咬住嘴唇,正自强压痛楚—— 宁怜雪被莫剑尘推出,一下子屁股着地,疼得他苏醒过来,猛然睁开双眼,望着四周陌生景物,着实有些不明所以,揉着身上痛处,脸上显出迷惘之色—— 便在此时,一个细柔声音飘荡过来:“好一个丧家之犬啊,三位这般形容自己,真是再也贴切不过了。”柳悦清随着话声向前望去,此时天色昏沉,四周景物逐渐难辨,眼前山峦叠嶂, 树木郁郁葱葱,更是遮住了视线。柳悦清急忙挡在二人身前,凝神戒备,以防不测—— 顿了一下,这个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座倒也没有料到,你们能有本事出了海琴山庄,果然只让秦掩迟和铁书盈两人出马还是不成,也罢,如今就当给我松松筋骨罢了。”他似乎见 到柳悦清神色紧绷,便轻轻一笑,又道:“小朋友无需紧张,本座和你倒是没有过节,本座心情一好,说不定会饶你一命,嘿嘿。”他人影未现,却是侃侃而谈,似将三人都当做砧上鱼肉, 任其宰割。柳悦清听到他笑声,心中一动,此人声音依稀熟悉,或是在何处听过,但对方言语中透出侮辱之意,岂能容忍,他脸色一沉,反讥说道:“阁下只逞口舌之利,却藏头缩尾,不敢 现身,柳某又何须惧你。”—— 对方一阵沉默后,突然大笑道:“小朋友果然伶牙俐齿,本座原本想陪你玩玩,不过你若要急着前往黄泉路,那本座也就勉为其难,送你一程。”随着话音,一条人影缓缓从前方树林阴 影中现身,走至面前,柳悦清这才看清此人面目,忍不住一愣,脱口说道:“是你。”—— 眼前此人身材魁梧,七尺之躯,很显威猛,但踩着莲步行走过来,一扭一荡如同女人,脸上也是硬要挤出三分妩媚状,更是可怖。柳悦清一眼便已瞧出,此人正是鸿运楼上被称作任兄的 男子,当时见到此人,柳悦清已是印象极深,不料此地复又遇见,柳悦清瞪着他扭腰过来,不禁放声大笑说道:“是你这不男不女的?”—— 任姓男子见眼前少年认识自己,不禁一怔,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尖声说道:“原来是在鸿运楼上有一面之缘的稀客,难得难得,那时倒是走眼了,没料到你也是同道中人啊。”柳悦清笑 道:“你这般阴阳怪气,在下可没这个福缘和你同道。”任姓男子脸上怒色一闪而过,突然又尖笑道:“小子一副豪气干云,任某倒是要请教你的大名了。”—— 柳悦清心中一动,暗道:“我和莫大哥都已负伤,须得激得他心浮气躁,这才有取胜之机。”当下淡淡说道:“非我不说,怕是说出来之后,把你吓得屁滚尿流回家哭鼻子。”宁怜雪在 旁听他说得有趣,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任姓男子勃然大怒,喝道:“小子就会胡说八道,老子什么大风浪没见过,就算柳秦耿凌四大世家在我面前,老子也不会打半个哆嗦。”柳悦清微微一 笑,说道:“这般胆色过人?原来你是个大丈夫,我还以为你是个死太监呢。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小爷我乃清月山庄柳悦清,任大爷目空一切,想必是不会留意我这样一个小角色吧?”— — 任姓男子正满脸怒容,此时听到柳悦清报上姓名,脸色突变,几乎跳将而起,说道:“清月山庄?你小子姓柳?”柳悦清哈哈大笑道:“正是本少爷,如何?死太监怕了没有?”任姓男 子怒道:“怕个屁,就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本座有何忌惮?”他尖叫一声,突然一掌拍了过来—— 柳悦清哈地一笑,突然往后跳开,叫道:“和死太监打架,我还真是应付不来,你先等会,让我想想怎么办?”他如此轻浮张狂,正是谋算惹怒任姓男子,果然对方气得直吹胡子瞪眼, 厉声喝道:“谁是他妈的死太监,臭小子嘴巴恶毒,先毁了你再说。”他突然从背上取出一物,柳悦清定睛望去,见此物状如一把弯弓,但和寻常弯弓相比短小了不少,弓弦只有一臂之长, 弓片和箭台都呈黑墨色,不现一丝光泽。这个兵器如此古怪,柳悦清微微皱眉,心道:“这东西还是初次见到,看似古怪得很,此人武功或许独辟蹊径,须得留心提防。”—— 他不住打量着对方兵刃,身旁突然有人说道:“原来是这鬼东西,我一时不察,竟遭此暗算,今天长见识了。”柳悦清侧过脸,见莫剑尘正从地上爬起,肩上短箭已被他拔出,虽然右半 身已被染红,脸色煞白,但豪情不减,一双朗目神采奕奕,盯着任姓男子 第022章 叹佳人笑驭群英 ——柳悦清又惊又喜,大叫道:“莫兄,你的伤不碍事了?”莫剑尘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区区小伤又怎能打倒我莫剑尘,姓任的,刚才是你偷袭本大爷?”左手手指指着任姓男子, 眼神中精光一闪而过—— 任姓男子哦了一声,说道:“我以为是哪位,原来是‘归鸿堡’梦婆婆的高徒,难怪有如此刚健体魄,失敬了。”莫剑尘咦了一声,叫道:“你这个死太监也知道本大爷的名字,不错不 错。”他见柳悦清三番四次欲激怒此人,稍一琢磨便知其意,于是也如法炮制,任姓男子脸色更是阴沉,他突然厉声说道:“本座可不忌惮那个梦老婆子,归鸿堡这三个字在本座眼里更算不 了什么,姓莫的你要找死可怪不得别人。”—— 莫剑尘见他辱及归鸿堡和梦婆婆,也是暗暗发怒,喝道:“你这个不男不女之辈,给婆婆提鞋都不配,也敢如此嚣张?”说罢,踏步便往任姓男子走去—— 任姓男子不禁笑道:“莫剑尘,你连本座的一箭都无法闪避,又敢出此狂言?”他左手一翻,手中又多了一物,他嘿嘿一笑,说道:“在鸿运楼里你就口出恶言,已是该死,如今又冒犯 本座,就是梦婆婆前来,也救不了你的命。”左手一振,拉弓射箭,一道红色光芒如闪电般激射而出—— 柳悦清看得分明,任姓男子左手动作并不张扬,但离弦箭矢去势之快,简直肉眼难辨,惊骇之下,惊道:“莫兄,此物接不得。”莫剑尘不知对方兵刃底细,哪敢冒然出手,一个铁板桥 仰天倒下,整个身躯紧贴地面,却未沾一丝地面尘土,箭矢堪堪从其胸口上方掠过,只听一身脆响,正中莫剑尘身后一株杨树中心,莫剑尘回头一看,一根赤红的箭矢正插树身,只余箭尾在 外,心中不禁暗暗骇异:“好生强劲的内劲,他不过是随意一射而已,换做是自己的血肉之躯,身上恐怕已开了个大洞,此人竟有这个手法,倒是有些小觑他了。”—— 任姓男子一箭落空,也不以为意,喝彩一声说道:“阁下好身手,铁板桥能有这份造诣,难得难得。”他徐徐说来,手中动作更是利落,未等莫剑尘姿势复原,又是一箭射出,这一次是 对着莫剑尘的小腹,箭矢既快又准,更胜首箭—— 莫剑尘正上身仰起,短箭破空飞至,离自己的小腹只有尺许距离,心头一惊,危急之下,他双脚全力一蹬,硬生生将自己起身之势止住,凌空翻转一圈,第二箭从其脚底呼啸而过,莫剑 尘心道:“好险。”这一下闪躲只有毫发之差,慢得半分便是穿腹而亡,如此险情令他也不禁骇然,双脚刚一落地,陡然眼前一阵闪烁,第三箭已近眉间—— 这第三箭紧跟而来,莫剑尘已是无法躲闪,无奈之下,急忙拔出腰间长剑格挡,箭矢正中剑身,莫剑尘手腕剧震,长剑拿捏不住,和箭矢一同飞上了半空,柳悦清见他落地下来,一阵踉 跄,左手捂住右肩,眉头紧锁,他心念飞转:“如让这个姓任的再射几箭,莫剑尘重伤在身,决计难以抵挡。”当即握刀振臂,扑向任姓男子,喝道:“姓任的朋友,让我来领教你的本领。 ”手中钢刀蕴含厚劲,从任姓男子左侧肩膀斜劈而下,这一式“边城雷动天”是仰云刀法中最大开大阖一招,其起手脚踏中宫,手中宝刀蕴含无上猛力劈斩出的一刀,对手若是举兵刃格挡, 也将遭受兵断人亡的后果。任姓男子见他这一招气势澎湃,也不禁微微动容,举起手中短弓,硬架而上—— 刀弓相碰,只发出一声闷响,刀刃离任姓男子肩膀不过数寸,被其短弓架住,顿时反弹回来,柳悦清却是吃了一惊,对方弓上劲道柔和温软,自己这一刀斩落如中棉絮,几不受力,而对 方短弓毫发无损,更令他暗暗骇异:“这把短弓真是古怪,此刀也是百炼钢刀,竟然断它不得。”要知寻常弯弓多用作射箭之用,本身质地脆弱,无法与刀剑这等锋锐兵刃相比,但此人的短 弓竟然坚硬至此,连刀刃都斩其不破,柳悦清心惊之下,禁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刀刃,幸也并无缺口—— 任姓男子抚摸着短弓,说道:“仰云刀法果然不凡,但是小子你内力太差,想要伤本座还早了十年。”他掂量出柳悦清修为深浅,心中忐忑大减,身形晃动,飘到柳悦清面前,抬起右臂 朝其面门便拍出一掌,说道:“能手刃柳氏后人,本座这一下就要名动江湖了。”柳悦清急忙出掌抵挡,又是那股软如棉絮的内劲,将柳悦清掌力吞噬干净,随之一股柔力反震,柳悦清脚步 大乱,往后飞退,背部撞上树干,顿时痛彻心扉,丹田内劲涣散,左膝一软,缓缓跪倒在地—— 任姓男子手下却是毫不留情,一掌震退柳悦清,又张弓搭箭,疾射而出,他退敌、取矢、开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令人目眩神移—— 莫剑尘躲闪了三箭,情境之危是生平罕遇,又忍着着箭创剧痛,好不容易心神甫定,背上早已冷汗淋漓,猛然见到柳悦清遇险,自己相救却是遥不可及,顿时肝胆俱裂,大声疾呼,一旁 宁怜雪也看出不妙,忍不住大声惊呼—— 千钧之际,柳悦清一咬牙,丹田中骤生一股新力,右脚脚尖点地,人便向左侧翻滚出去,箭矢擦身而过,再度钉入树干上,脆响声中,莫剑尘瞧见一道黄色身影从树干上方一跃而下,同 时一个娇柔声音传来:“总算赶上了,这位出手狠毒的大叔,我可不许你伤害他们哦。”只见这道黄色人影飞快掠过,扑向任姓男子,举起手中兵刃刺向其咽喉。此人来得颇为突然,任姓男 子毫无防备,匆忙之下抬起手中短弓架住,黄色人影一招未果,步法一变,飞速向后退开,挡在了宁怜雪的面前,此人身轻如燕,来去自如,轻功上的造诣十分不俗,这时站稳身形,柳莫两 人看清来者是位姑娘,脸上显出一丝诧异,任姓男子脸色一沉,表情甚是难看—— 黄衣少女星目流转,看了莫剑尘一眼,微蹙秀眉说道:“你的伤好重,手臂上都是血迹,可不能再动了,否则你的右臂就要废掉的。”眼珠子一转,望着柳悦清,突然扑哧一笑,说道: “我们可曾见过吗?你的眼神很熟悉的,是不是那个黄脸汉子?认错了可别怪我呀,哪个才是你的真面目呢?”她咯咯娇笑了数声,随即回头看了宁怜雪一眼,眼神中突然露出关怀的神色, 脸上也不禁一红,说道:“宁公子脸色好难看的,可是受伤了?”—— 她莺语婉转,巧笑嫣然,几个男人不禁愕然,这位姑娘娇艳美丽,有沉鱼落雁之姿,柳悦清更已发觉这个少女正是在鸿运楼下擦肩而过之人,此时竟又相遇,身手又是不俗,甫一现身就 替自己化解险情,诧异之余,不禁咦了一声—— 少女听到柳悦清发出惊呼声,便侧过脸对他一笑,眼神中分明是说“你认出我来了”,随即盯着任姓男子,俏脸一沉说道:“这位大叔,你出手未免过于狠毒,我听说宁公子在杭州城人 缘很好的,这两位兄台也都是好人,为何前辈要置他们于死地,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的功夫又不如你的,不能以大欺小啦。”她字字如珠玉落盘,声音清脆甜美,甚为悦耳,柳悦清见 她少年老成一般指责对方,暗暗替她担心,又不禁有些好笑—— 任姓男子打量了少女数眼,指着她尖声说道:“小姑娘家是哪方来历?也敢管本座的闲事。”少女见他双眉如女子般往上一挑,小指竟翘作兰花指,顿时愣了一愣,脸上闪过一丝迷惘, 说道:“我叫温柔,大叔……你难道也是位姑娘家?原来易容了啊,这可奇怪了,请问你……芳名如何称呼?” 第023章 叹佳人笑驭群英 ——少女脸上神情不似作假,莫剑尘和柳悦清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莫剑尘笑道:“姑娘妙语连珠,说得好,说得妙,在下自愧不如。”温柔愕然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莫剑尘笑 道:“没有没有,在下实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这个姓任的是个死太监而已,姑娘可不要被他吓到了。”温柔哦了一声,眼珠子朝任姓男子脸上一转,突然大声说道:“不对,这位前辈脸 上有胡须,死太监不是没有……”突然脸色一红,住口不语。莫剑尘笑得直打跌,宁怜雪在旁看得有趣,也是微笑不已,一时忘了自己仍然身处险境—— 任姓男子气得脸色惨白,厉声说道:“莫剑尘,你该被本座挫骨扬灰,你这女人来得古怪,也留不得。”振臂向莫剑尘射出一箭,掌影飘动,右掌朝着温柔作势劈来—— 莫剑尘避开箭矢,叫道:“温姑娘小心,这厮虽然不男不女,手底下的功夫却是真的。”任姓男子一掌震退柳悦清,莫剑尘看得分明,这个叫温柔的少女来历不明,看似年岁尚轻,恐怕 功力有限,急忙开口提醒,温柔笑道:“多谢莫大侠提醒。”她身形晃动,任姓男子眼前一花,手掌便已落空,只听温柔说道:“大叔,你掌力浑厚,我可接不了的,你和他们三位有何深仇 大恨,出手这般凶狠?”—— 柳悦清忖道:“这小姑娘所问的也正是我的不解之处。”于是接着她的话说道:“姓任的,那群黑衣人是你同伙?”—— 任姓男子嘿嘿一笑,说道:“荒谬荒谬,黑衣人是要宁二公子的性命,本座和秦铁二人都是为了救宁二公子而来,两位错把朋友当对手,就不能怪本座手下无情了。”柳悦清冷笑一声, 说道:“果真是冠冕堂皇之辞啊,只可惜这话可骗不了我和莫大哥,有我柳悦清在,岂容你们奸计得逞。”任姓男子大声尖笑,说道:“就凭你们这两个带伤之人,笑话,笑话。”他张弓搭 箭,又作势发箭,温柔冷声说道:“你这个大叔良心好坏的,不准你动他们,看剑。”她俏脸含霜,显然动了怒气,欺身到任姓男子身前,手里兵刃闪动,化出两道光芒,直刺任姓男子胸口 —— 她出手不凡,任姓男子一看便知厉害,当即收起轻敌之心,手里短弓扬起,荡开温柔兵刃,柳莫两人见温柔手握兵刃形状看似精钢长剑,但其长不足二尺,通体黝黑,色泽暗淡,看似无 锋无利。两人对望一眼,柳悦清说道:“此物看来也非寻常兵刃,想必其中有玄妙,两人都手持古怪兵刃,这下有好戏可看了。”只见温柔出手间有大家风范,便知其师出名门,并非寻常人 物,两人心中都松了口气—— 温柔兵刃被对方荡开,立刻变招,招式似无方位,从四面八方刺来一般,昏暗光景下,着实飘忽不定,难辨方位,她娇躯随着剑势掠动,如仙女凌波起舞,令人炫目,再者温柔貌美如花 ,更增剑术风韵。莫剑尘看得兴起,大声喝彩。温柔寥寥数剑,他已看得分明,这黝黑之物虽然有些怪异,却是如假包换的一柄短剑,所施武学也是一套剑法。柳悦清心想:“刚才一招剑影 双双,交错而行,如情侣携手漫步,缠绵绯恻,这招却是有飘然出尘、瑶池仙境的味道,却不知是哪一派的剑法,竟有如此意境,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任姓男子也没料到对方剑法如此诡异,吃惊之下,急忙侧身闪避,左手衣袖却被对方短剑划开,手臂上显出一条淡淡的血痕—— 温柔一招得手,往后跳开数步,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啦,我一下子没收住手,幸亏大……叔手上的伤势不严重,否则我要惭愧死的。”她一脸歉疚,脸色真诚,并无嘲讽之意,但 任姓男子却以为对方故意蔑视自己,顿时脸面有些挂不住,厉声喝道:“贱人休要得意忘形,看掌。”他猛然扑向温柔,手中短弓朝温柔拦腰劈去,竟然以弓当做钢刀,劲风激荡,掠起地面 一片尘沙—— 温柔玉脸微沉,颇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堂堂一介男子,怎会如此出口伤人?不对,不对,你的动作分明是姑娘家啊,这究竟是……算了,算了,晚辈向大……前辈讨教尊称,前辈也不 作回答,难道中原武林就这般狂妄自大,冷漠无情?”她见此人相貌是男子,动作却扭扭捏捏如同女子,实不知其是否易容而换了雌雄,怕称呼有误,便唤他为前辈—— 柳悦清听得大笑一声,说道:“这个人是否乃一介男子,还是值得商榷,不过他手段凶狠歹毒,却是领教过了,温姑娘大意不得。”温柔咯地一笑,说道:“你说话风趣得紧,我知道啦 。”香肩一晃,直冲过去。任姓男子嘿嘿一笑,喝道:“有意思,竟敢小觑本座,真是不知轻重。”他见温柔身法轻巧,轻功不俗,于是短弓展开一路刀法,缠住温柔,不让她有躲闪空隙, 温柔毫不惧色,用手中的短剑和任姓男子斗了个旗鼓相当—— 十数招一过,形势依然难分难解,莫柳二人在旁看得明白,柳悦清心道:“这位温姑娘了不起,姓任的功夫并不弱,她能与之交手至今并未落败,已是难得,但她毕竟年岁尚轻,内功修 为差了不止一筹,若不是仗着精妙绝伦的剑法,此时恐怕早已支持不住,只是这个姓任的除了那一手弓箭之外,并无其他所长,若论武功修为,并不比铁书盈和秦掩迟强多少,难道是其有所 保留?”他心中一动,回想起此人内力古怪,该是一门绝学,但如今在旁观之,却也看不出精妙之处,便摇了摇头,皱眉不语—— 柳悦清心念一转,朗声说道:“姓任的,看你口气肆意狂妄,手底本事也不过尔尔,打不过一个小姑娘,你是秦掩迟的手下还是铁书盈的跟随?”任姓男子怒道:“该死。”运力一掌, 将温柔迫开数步,喝道:“小姑娘再纠缠不清,我真要取你性命了。”柳悦清哈哈笑道:“姓任的,你口才比手段好许多,温姑娘吹一口气就能把你吹飞,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果真是臭婆娘 一个。”他的言辞愈是难听,更易激得任姓男子心浮气躁,温柔便有取胜机会—— 任姓男子脸色铁青,森然说道:“很好,很好,既然如此,你们就一同纳命来吧。”左手一挥,一枚赤色短箭赫然在手,柳悦清深知此物厉害,脸色立刻一变,喝道:“姑娘小心。”正 准备提刀攻去,温柔人影晃动,早已欺身刺去,口中笑道:“这个弓箭古怪的,可不能让你出手。”一口气刺出五六剑,任姓男子急忙挥弓挡开,温柔娇躯从他身前掠过,她出手疾快,对方 倒是一时无法射出短箭—— 柳悦清思绪飞转,心生一计,走到莫剑尘身旁,低声说道:“莫兄,我们不能在此耽搁太久,秦掩迟和铁书盈不知踪迹,但若他们赶将上来,你我伤疲不堪,虽有这位温姑娘相助,却也 难以脱身,咱们不能让温姑娘和宁二公子遇险,情势紧迫,咱们只得从权了。”—— 莫剑尘点头说道:“我也正顾虑此事,说不得只能来一次以多欺少,柳兄弟你伤势如何?”柳悦清说道:“甚幸并不严重,等过了此关再疗伤也不迟。”莫剑尘笑着说道:“那我们一起 出手,将这个非男非女的朋友赶走。”两人同时望着温柔,见她正好凌空跃起,翻到任姓男子背后,手中短剑撩起一幕剑影,直刺对方后背,任姓男子转身亦快,手中短弓架住温柔剑刃,这 一下正将背部卖给了柳莫二人,莫剑尘看准时机,暴喝一声:“冲。”猛然扑出,柳悦清也纵身跃起,两人势如猛虎下山,双双扑向任姓男子,两人用尽全力,毕其功于一役,一刀一剑分别 封住对方的上下盘。任姓男子猛然间腹背受敌,顿时脸色大变 第024章 叹佳人笑驭群英 ——陡遭三人联手,任姓男子腹背受敌,显出一丝慌张之色,撩起短弓荡开温柔短剑,匆忙转身,短弓变招直劈横扫,竭力抵挡两人兵刃—— 温柔飘身落地,见两人上前相助自己,秀眉微微一蹙,颇有些不满,但眼角掠过一旁不停哆嗦的宁怜雪,脸上现出错综复杂神情,幽幽叹了口气,似乎下了决心,举剑手腕一抖,化出数 朵剑花,一剑刺向任姓男子胸口要害—— 这一招悠远萧瑟,一剑掠起一股浓浓秋意,宛如万物凋谢,凄凉之意油然而生,而另一侧,柳悦清的“仰云刀法”也如同奔雷而至,刀影婆娑,刀气如泰山压顶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压向 任姓男子,漫天刀气一侧,莫剑尘的长剑犹如灵蛇出洞,蜿蜒刺出,更是神秘难测—— 任姓男子惊骇之色立现,他腹背受敌,一时思不出化解之策,慌乱之下,运起全力向前扑出,便听一声脆响,随之一声闷哼,刀光剑影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姓男子左手臂膀上鲜血 淋漓,正被莫剑尘一剑刺中,他虎视眈眈盯住任姓男子,大声说道:“姓任的,虽然我们以三敌一伤了你,以多胜少,实不算英雄好汉,但今日莫某为了救人,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你已受重 伤,若是不服,改日我再和你单独较量。”他这一言说得光明磊落,温柔在旁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微笑—— 任姓男子狠狠望了莫剑尘一眼,尖声对着温柔说道:“小姑娘,你的剑法叫做什么?”他欲从温柔的剑法得知其来历,温柔咯咯一笑说道:“我这剑法也是今日救人才用的,我爹爹说是 不能透露名字的,再说以后我也不一定会见到前辈的,前辈也不一定找得到我的,多问也无益处的,抱歉了,前辈。”自她开口说话,每两三句话后面都拖了一个“的”字,这一下连珠炮说 了几个“的”字,倒也甚为好听,只是不知是何处方言有此古怪说法。只听她声音清脆,如同黄莺鸣叫,减弱了几分肃杀氛围—— 任姓男子见套不出对方来历,不由嘿嘿一笑,说道:“好个古怪的小姑娘,今日能结识温姑娘,是我任际天三生有幸,改日若有缘分,再来向温姑娘讨教。”他左臂剑创深重,若不及时 治疗,恐怕这条手臂就要废掉了。他望了一旁的宁怜雪一眼,突然笑道:“我原本为救你一命,没想到遇上几个不知好歹的,望你命大,下次还能有再见面的机会。”当下不作耽搁,扭转身 子,忍痛离去—— 他离去之前说了这么一番不着边际的话,令四人都是一头雾水,柳悦清望着他背影逐渐远去,却是松了口气,走到温柔面前,抱拳说道:“今日多亏有温姑娘相助,真是多谢了,温姑娘 剑法精湛,在下着实佩服,不过那姓任的手段毒辣,温姑娘可有伤着?”温柔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两位兄台倒是伤痕累累,可要尽快包扎一下才行的。”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此时 非疗伤之机,铁书盈和秦掩迟不知何时会追来,咱们要先离开此处,才能再做打算。”莫剑尘叫道:“正是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边走边说。”—— 宁怜雪走到三人面前,温柔看见他,俏脸突然红了一下,说道:“宁公子,莫公子。”盯住柳悦清说道:“这位大哥尊姓大名?”柳悦清迈开大步说道:“在下柳悦清,‘清月山庄’少 庄主,温姑娘是哪方名门之后?”温柔听他报了姓名,异常高兴,跳着步拍手说道:“原来是柳公子,还是柳公子爽快,那个姓任的问他姓名,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说的,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再 报姓名,你说古怪不古怪,我还以为中原人士都是这般,原来还有像柳公子这般豪爽的人。”柳悦清失笑说道:“姑娘过奖了,听姑娘谈吐,竟不是中土人士?”温柔点头说道:“唉,其实 我多嘴了,我爹爹常说言多必失,还真有几分道理的,不过看你们都是侠义人物,说漏了嘴应该也没关系的。”说罢吐了吐舌头,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 柳悦清笑道:“那姑娘来自何方?”温柔大摇螓首,说道:“这个可不能说的,说了你也不知道的,不过这里可真是热闹,原本我只是匆匆路过的,不想令我流连至今,中原真是一个奇 妙的地方。”眼角瞥了一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宁怜雪,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这个句尾拖带“的”字,显然是早已成习惯,莫剑尘和柳悦清对望一眼,都大感好奇,见她容貌艳丽,神态娇憨,并无做作之态,更是大添好感,只是听她不肯说出来历,心中虽然犯 疑,却也不便追问—— 沉默少许,莫剑尘突然说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们要找个休憩之处,不知温姑娘可有落脚的地方?”三人听他这般一说,这才惊觉夜色沉沉,已近半夜,温柔往前跳了几步,回头说道 :“我今天来杭州城原本是为了找宁怜雪宁公子的,怕一时找寻不到,早就在城中客栈订了间房。”几人听她特意前来寻找宁怜雪,都大为惊讶,宁怜雪愕然停住脚步,问道:“我和姑娘素未 平生,姑娘可是有事相托?”柳悦清笑着开玩笑道:“宁兄,黑衣人针对你,姓任的口口声声说要护着你,连温姑娘都旨在寻你,如此看来,当今武林中最炙手可热的便是你了。”莫剑尘皱 眉说:“这姓任的邪气得很,我偏不信他对宁二公子怀有好意。”柳悦清笑道:“此事除了姓任的自己之外,咱们就无法得知了,不过温姑娘相貌甜美,可不会对咱们宁兄心怀不轨?”—— 温柔突然低下头来,有些忸怩地说道:“我只是想让宁公子教我弹琴的,宁公子的琴艺出神入化,我还是头一遭听到这般美妙的曲调。”—— 三人闻言都是一愣,这弹琴一语三人不曾料到,宁怜雪红着脸说道:“小生平素无所事事,便借抚琴打发余暇,如此拙技,实乃贻笑大方。”莫剑尘却是哈哈大笑,说道:“宁二公子, 温姑娘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若是不能答应温姑娘,惹她生气,我和柳少庄主可不会放过你。”宁怜雪被他如此一说,更是手足无措,诺诺说道:“这也不妥呀,这可如何是好……”双眼 看了温柔一眼,温柔一双星目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一对,各自脸色一红,移开了目光—— 莫剑尘看在眼里,暗暗好笑,这时走至一处三岔路口,四人顿步停下,莫剑尘张望一下说道:“我们此时不便回杭州,直接往前走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歇息,今日大战两回,我早就饿得 半死了。”柳悦清和宁怜雪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饥肠辘辘,便齐声说好。莫剑尘望着温柔,虽然没有言语,但眼神中透露出询问,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若是温柔回杭州城内,三人便在 此处和她道别 第025章 叹佳人笑驭群英 ——温柔冰雪聪明,岂不明白莫剑尘言下之意,急忙说道:“你们这一走,我以后又如何才能再见到宁公子?海琴山庄似乎在杭州城里非常有名望的,竟然会被烧得干干净净……”宁怜 雪顿时脸色惨变,插口说道:“姑娘说海琴山庄是被烧成了……废墟?”温柔微微颔首,黯然说道:“我赶到海琴山庄,那里早就火光冲天,周围聚集了好些人的,正巧我到前门时见到你们 三位背影,便没有管那些射箭的黑衣人,径直追赶过来,不知后来山庄变成怎生光景,但那个火势如要扑灭可真难的,应该是尽毁了的。”她幽幽叹了口气,又道,“我原本以为你们三位是 凶手的,但后来发现宁公子也在其中,这么文弱的书生怎么会有本事烧掉一座山庄?那就是我搞错了,所以我也想搞清来龙去脉的,这次我出手相助了你们,你们想赶我走可没那么容易的。 ”—— 莫剑尘奇道:“温姑娘竟不知,眼前这位宁怜雪宁公子正是海琴山庄的二少庄主?”温柔俏脸一变,见宁怜雪神情哀痛,顿知不假,急忙说道:“小妹初到杭州城的,只见识过宁公子有 一手琴艺,并不知你是海琴山庄的少庄主,刚才小妹失言了,请宁公子莫怪。”宁怜雪摇摇头,满脸痛苦之色,哽咽着道:“小生只是痛惜我爹爹尸身未曾安葬,已随山庄一同付之一炬,孩 儿不孝,愧对家父。”—— 气氛陡然变得沉重,柳悦清急忙咳了一声说道:“大家若是这般缓步而行,到得明日日上三竿也无法找到落脚之地,如今先到前方找个客栈养足精神,再作细谈也不迟,温姑娘不如随我 们同往,眼下宁公子的仇家都不是等闲之辈,多一个人手有个照应,温姑娘意下如何?”温柔当然乐意,拍手说道:“这话才有道理,你们三个人都奇奇怪怪的,我很想听你们说说自己的事 儿,这里离杭州城很远的,我若回去客栈恐怕早就闭门了,只能和你们同行啦,你们几位都伤得不轻,若是再有敌人来犯,小妹便打头阵。”她星目闪耀着兴奋的光辉,在月光下显得朦胧绝 美,宁怜雪愣愣地盯着她,不禁有些痴了—— 柳悦清拉着宁怜雪,四人行路非常迅捷,三四里地转眼便过,却不敢有所耽搁,又过了个把时辰,终于来到一处小镇,幸好镇中有家客栈,众人早已精疲力竭,此时齐声大呼“运气”, 便要了四间厢房。莫剑尘右肩处被箭矢刺得颇深,虽然严重,幸好未伤到经脉和肩骨,包扎妥当后已无大碍,柳悦清受的是内伤,反而麻烦,非一二日便能痊愈,宁怜雪手臂中了两箭,幸好 箭创不深,三人之中,反是他的伤势最轻。温柔看过三人伤势,皱起秀眉,大呼敌人手段狠毒—— 次日清晨,经过一夜修养调息,柳悦清和莫剑尘精神恢复了不少,温柔早已起身,和三人打了个招呼,四人收拾好行囊,在客栈前部占了一张桌子,吩咐店小二叫了些饭菜,商议之后打 算—— 这座小镇居民原就不多,此时天色初亮,客栈虽小,只排有四张桌子,却暂无客人到来,只有柳悦清等四人在吃喝交谈,颇为清净自在,店小二好不容易起身,睡眼惺忪地招待完毕四人 ,又回到柜台后面倒头呼呼大睡—— 三人见宁怜雪精神萎靡,都心中暗叹,昨日经历对他而言实是过于悲惨,岂是一夜便能平复?莫剑尘说道:“咱们先吃点东西,我肚子饿坏了。”温柔大叫一声“好”,四人胡乱吃了些 东西后,便聚到莫剑尘的客房内—— 温柔当先找了把椅子坐下,问道:“咱们今日该去哪里呢?”莫剑尘呵呵一笑,一拍柳悦清的肩膀,说道:“柳贤弟,看你神采奕奕,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柳悦清虽然脸色有些苍 白,但双眼目光精湛,精神甚佳,可见内伤大为好转。柳悦清笑道:“小弟昨晚调息了一夜,内伤已去了八成,倒是莫兄,可要多休养一阵啊?”莫剑尘笑道:“我这个人命硬得很,内伤倒 是算不了什么,只是肩部这个箭创,倒是有些麻烦。”抬起右臂摆动几下,苦笑一声,连连摇头—— 柳悦清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在此处修养几天,这座小镇原就人少,四周清静,适宜我们养伤,温姑娘,可要委屈你在这里几天了。”温柔咯咯一笑,说道:“我是闲来无事,倒 没什么的,不过你们可要告诉我,为何那些人要对你们打打杀杀,那姓任的不是说救宁公子嘛,这下我都糊涂了。”—— 莫剑尘哼了一声,说道:“这些人满腹狡诈,所说的十有八九都是在胡说八道,你听过就算了,绝对不能相信,否则可要吃大亏的。”温柔嫣然一笑,说道:“那就多谢你了,以后遇见 那个姓任的家伙,我再揍他一顿。”—— 柳悦清一笑,转眼盯着宁怜雪,突然说道:“宁公子,昨日见到的三人,你对他们可有印象?”宁怜雪似乎精神不佳,略显萎靡地摇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他们,家祖也许久不涉外事 ,或许他们是家兄的朋友,家兄多年来一直云游四方,肯定结识不少同道好友,只是小弟对此并不清楚。”—— 温柔惊道:“你还有个大哥啊?”宁怜雪微微点了下头,柳悦清问道:“令兄此时身在何处?”宁怜雪说道:“他行踪飘忽不定,连家祖家父都不甚清楚,但若他听到山庄遭遇这番变故 ,应该不久便会回来的。”柳悦清又道:“那天山庄内真没见到令祖踪迹?”宁怜雪嗯了一声,说道:“除了我爹爹的尸身之外,其余遭杀害的都是庄内家仆,家慈也并不在内。”莫剑尘哦 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宁峰夫人?我倒也没听说过令堂此人,想必是个低调处事的人物,不知她芳名是否能说来一听?”宁怜雪说道:“家慈姓李,木子李,双名梦醉,她老人家足不 出城,只有在杭州城内,才有人知她老人家。”莫剑尘心中暗念几遍“李梦醉”,果然极其陌生,便叹了口气,突然往床上一倒,说道:“这事茫无头绪,我是想破头都不明白其中玄妙,算 了算了,我是不想了,要不脑袋真要破了。”—— 柳悦清笑道:“这倒不担心,既然有人盯上了宁公子,咱们就来个守株待兔,不怕他们不出现,但若真如任际天所言,另有一股势力对宁公子虎视眈眈,那其处境仍然危险,咱们得想个 法子来护住宁公子,否则敌暗我明,百密一疏,实是难以防范。”温柔急忙应和说道:“对,对,这可不能不防的,宁公子可不能死的,咱们要将那些恶贼杀个片甲不留,柳兄才高八斗,定 是有了良策,不妨说来一听。” 第026章 叹佳人笑驭群英 ——柳悦清失笑道:“温姑娘太恭维在下了,此时若真有敌来犯,姑娘反成了主力军。”温柔哦了一声,郑重其事地一点头,说道:“小妹自然尽力护住宁公子周全的。”柳悦清微微一 笑,转过头看去,宁怜雪脸上布满着不安之色,毕竟他是文弱书生,哪曾见过武林中生死厮杀的场面,此时念到自身安危,难免惶恐不安,心神不宁—— 柳悦清思索一下,说道:“两大山庄尽遭劫难,这些人或也会出手对付归鸿堡,梦婆婆那边还是有备无患好些,莫兄在此停留可不打紧?”莫剑尘嘿嘿一笑,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尽显无 遗,说道:“我昨夜从镇上重金请了一人替我传信回去,将此事捎给婆婆,此人并非江湖中人,并不惹人注目,应是不会有差池,婆婆她精明老练,定会有所部属。”他眨了眨眼,朝着柳悦 清嘿嘿一笑,甚是得意。温柔拍手笑道:“莫兄看似五大三粗的,想不到能有这个周全想法,小妹可要另眼相看了。”莫剑尘大叫一声,说道:“我哪里五大三粗了,小姑娘又胡说八道了, 哎呦,哎呦。”他一下从床上弹起,不想牵动右肩伤势,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不禁恨恨说道:“那姓任的好生恶毒,下次再遇见他,我也要在他身上刺个窟窿。”柳悦清失笑道:“连本带 息,得刺两个窟窿才行。”莫剑尘哈哈大笑道:“正是如此。”温柔见他说得有趣,也笑得花枝乱颤,宁怜雪在旁默默听着三人交谈,一言不发,脸上神情却渐渐开朗不少—— 这一日晚间,宁怜雪早早睡去,温柔敲门进入莫剑尘屋内,正见柳莫二人在低声商谈。两人回头看温柔进屋,便都起身叫道:“温姑娘。”温柔朝他们一笑,说道:“我有些心神不安, 难以入睡,就想来和你们说些话。”柳悦清笑道:“姑娘为何不去和宁公子谈谈?”温柔突然手指捻着衣角,忸怩地说道:“他,他睡了,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柳悦清起身沏了一杯茶,递给温柔,温柔笑着道谢,问道:“现在都快三更天了,你们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莫剑尘说道:“咱们正在想法子,找个安全地方让宁怜雪藏身,我们无法 时时刻刻护着他,他又是个文弱书生,咱们也不可能在这座客栈隐藏一辈子。”温柔坐在两人身侧,见他们正看着一张地图,不禁笑道:“这是哪里的地图,为何好多拐弯的线条,真是奇怪 得很。”—— 柳悦清奇怪地望了她一眼,说道:“这是中原的地图,姑娘不曾见过?”温柔摇头说道:“我只见过我家那里的地图,这里的可是第一次见到,看起来好复杂难辨,怎会有这么许多弯曲 扭动的线条,这是什么?”她指着其中一处说道:“这不是一个圈么?是啥地方?”莫剑尘说道:“这是湖。”他伸出手沿着图上一处自上而下一一指出,并说道:“这是山脉,这是大江, 这是官道,这里是一座山谷,这里可是座瀑布,咱们昨日身在的杭州城,那正是在这里。”他指着图上一处说道:“出了杭州城,若是一直往东,那就是茫茫大海,一望无际。”—— 温柔凝视着地图,突然说道:“既然要找个安所之处的话,不妨就出海咯,找个岛屿安身,可有趣得紧的。”莫剑尘摇手说道:“岛上荒无人烟,冷清无聊,在岛上住两三天,我看宁怜 雪没被仇家捉住,先是要变疯子了。”温柔一嘟嘴,说道:“岛上可好玩得很,哪里冷清无聊了,你这个人真是不懂风情。”莫剑尘一跳而起,大叫道:“我不懂风情?你这小姑娘真是胡说 八道……”还未说完,柳悦清将他一扯,朝着温柔笑问道:“听姑娘谈吐,不似中原人士,如今没有那姓任的恶人在旁,不知能否请教姑娘来历?”温柔毫不犹豫大摇螓首,说道:“那可不 成,我啥事都能说的,就本姑娘的来历姓名……咳咳,这个可不能道破的,不瞒你说,我是偷偷溜出来玩儿的,这事可不得了,若是被我爹爹知道,非要被他抓回去打个半死。”柳悦清哦了 一声,忖道:“原来你的姓名都是杜撰的,如此神秘,倒是颇为令人在意。”听她不愿细说,柳悦清便微微一笑,也不继续追问—— 莫剑尘却嘿嘿一笑,说道:“偷偷出门算哪门子的大事?我小时就时常偷出去玩,令尊这么古板?看来也不是个懂风情的二愣子。”温柔白了他一眼,说道:“哦,原来如此,莫兄如此 风雅脱俗,不如给本姑娘弹一曲听听如何?”莫剑尘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愣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叫道:“胡说八道之极,小妮子看上了宁家公子,事事都拿他来比较之,咱们比喝酒 吃饭、打拳舞剑,为啥要去比弹琴?”温柔脸蛋顿时涨得通红,一跺脚说道:“我又不是饭桶,比吃饭喝酒作甚,你这人好生无聊的。”她又羞又气,一扭身子便走。柳悦清突然伸手一拦, 口中说道:“姑娘且慢。”—— 温柔只得停步,瞪了他一眼,皱起秀眉,气鼓鼓地说道:“还有什么事儿,本姑娘要睡觉去了。”柳悦清眨了眨眼,笑道:“咱们可是在谈论宁公子性命交关的事情,温姑娘怎么没有兴 趣听了?”温柔一撇嘴,说道:“这张地图上都是乱七八糟鬼画符的,本姑娘一个都不识,我在这里是多余的,不打扰二位了。”柳悦清哈哈一笑,说道:“温姑娘还在生气着?且慢且慢, 改日我和莫兄请姑娘一顿饭局,且当赔罪了。”温柔这才俏脸一展,说道:“你这人比他要稍稍不讨厌一些。”说着瞪了莫剑尘一眼,又走回两人身前,端详了地图一阵,突然玉指指着一处 ,说道:“这里一片看起来挺奇怪的,按你们说来是个大湖,不如去那里玩玩?”莫剑尘顺着她手指看去,不禁一笑道:“洞庭湖?可是去那里变作渔夫打渔?”温柔叹了口气,还未说话, 柳悦清突然点点头说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洞庭湖畔有叶前辈一派常驻,这位老婆婆急公好义,正是我辈中人,宁怜雪能在那里避一避风头也是上策。”—— 温柔听他赞同自己,很是高兴,拍着手笑道:“那咱们就去那里玩玩啦。”她手腕处用几条细纱缠成结环,飘下七根纱尾,每根颜色各异,正巧呈现彩虹之色,柳悦清饶有兴趣地看着此 物,温柔似乎察觉,便笑道:“这是我们那里的风俗,戴上这个结环,再多凶恶亦能化险为夷。”柳悦清笑道:“那咱们也要托姑娘的福了。”—— 温柔咯咯一笑,正乐不可支时,突然笑容一敛,猛地撞开屋门,冲了出去,大叫一声:“是谁?”只见她往右侧掠去,随即又一声巨响,旁边屋门已被她一掌劈开—— 柳莫两人错愕一下,脸色骤变,急忙跳起,蹿身跟了出去,右侧厢房正是宁怜雪就寝之处,温柔如此情急,莫非是他遭到变故?两人疾冲而出,赫然见到宁怜雪所在厢房房门早已倒塌在 地,两人掠到门口,只见温柔正愣愣地站在床前,灯火未息,而床上被褥凌乱,宁怜雪已是不知去向—— 柳悦清伸手摸了下被褥,其中尚有余温,急忙转头看去,此时窗户大开,夜风徐徐吹入,顿感一阵清凉,莫温二人也已惊觉,三人不约而同扑到窗前,向外望去 第027章 叹佳人笑驭群英 ——三人所处厢房是在二楼东侧,离地不过丈许高,这时月色朦胧,遥遥望去,离客栈十余丈之外,一道黑影正疾奔远行,身材看似臃肿,脚步却是飞快。柳悦清急忙说道:“此人大有 嫌疑,咱们快追……”不容他说完,身旁温柔已是嗖地一声,如一只鸿燕从窗户轻巧掠出—— 柳悦清和莫剑尘对望一眼,莫剑尘嘿嘿一笑,说道:“咱们要是追不到这个家伙,可就脸面扫地了。”柳悦清知他之意,此人偷偷潜入屋子将宁怜雪劫走,自己近在隔壁却毫无察觉,这 个跟头可是栽得不校他瞟了一眼莫剑尘的右肩,说道:“咱们也不能放下温姑娘不管,这就走了。”两人翻身跃出窗檐,展开轻功,紧随跟上—— 这座小镇入夜后,街上冷冷清清,行人寥寥无几,清风拂过,吹得柳悦清衣衫猎猎作响。他极目瞧去,前方那人沿着道路往西飞奔,突然跃上屋顶,不久后又飞落地面,奔出数十丈后又 翻上房屋,一阵飞檐走壁,复又跳下。莫剑尘看得分明,忍不住奇道:“这家伙难道是只猴子,上蹿下跳,搞什么古怪?”柳悦清飞身跃上屋顶,说道:“此人轻功很是了得,莫兄,我在上 方盯着他,莫让他匿了踪迹。”莫剑尘喝了声“好”,便在地面追赶,两人一上一下,前面地势逐渐开阔,倒是不怕追丢了人—— 此时那道黑影在最前方,温柔在其身后有近二十丈的距离,不过她身法惊人,轻功造诣竟胜过那道黑影,追赶数里后已拉近不少,莫剑尘受肩部伤势牵制,和前面两人愈拉愈远,而柳悦 清是几人中功力最弱一人,不过追赶了几里,已是落在了最后—— 这一路你追我赶,不一会儿就出了小镇,四面除了一片荒地、几排树林外,不见半点灯火,柳悦清警惕性顿起,急忙高声叫道:“温姑娘,此处极易中伏,还请留心。”声音远远传去, 正听得温柔回了一声“嗯”,那黑影突然发出一声怒喝,前冲之势顿时定祝转眼间温柔、莫剑尘和柳悦清三人先后赶至,也随之放缓脚步,着眼一望,不禁都是神色微变—— 这一路追赶,不知觉中已到了个三岔路口,那黑衣人正立在岔口上,纹丝不动,只因前方出现十余个同样是黑衣装束之人,这些人一字排开,将两条去路封死。黑衣人回头望了追赶而来 的三人,沉声说道:“看你们这些人的装束,应该就是月落乌啼中人,想不到会在这里碰面,可是为了他?”他伸手拍拍肩上扛着之物,嘴角露出一丝阴笑—— 昏暗中,柳悦清等三人看清此人相貌,是个约三十余岁的中年汉子,相貌颇为冷峻阴鸷,肩上所扛之人正是宁怜雪,正因如此,这才远远看去臃肿不堪。此人话音一落,柳悦清心中一凛 ,在飞来峰上与自己照面的黑衣人也曾说了这四个字,原来竟是个帮会的名字—— 只听温柔尖声说道:“你快将他放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此人侧移了几步,这才侧过身子,盯着温柔,突然一笑说道:“本人对自己轻功很是自信,想不到竟被你这小妞察觉,看来 是我轻敌了。”他眼神闪烁,神色颇为不善,莫剑尘哈地一声说道:“你这人相貌凶恶,一看便知不是个好东西,咱们来比划比划,看谁拳头上的功夫过硬?”—— 中年人哼了一声,将宁怜雪摔到地上,宁怜雪双目紧闭,却未发出声音,显然是被点了穴道,温柔娇声惊呼,香肩一动,便朝宁怜雪扑了过去—— 柳莫二人投鼠忌器,怕伤了宁怜雪,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见她冒失行动,都是一惊,一时来不及喝止。中年人也是咦了一声,突然扬臂一掌拍出,朝温柔腰间打去,温柔乍觉劲风袭身, 急忙收腹挺胸,扭转身躯斜斜避开,中年人冷声喝道:“给我退开。”又一掌迎面拍至,温柔脚步刚刚稳住,突然鼻子皱起,往后连退丈许,叫道:“好臭,好臭,你这是什么功夫,怎么那 么难闻的?臭死我了。”她猛然觉得一阵头晕,上身微微一晃,急忙屏住呼吸,连连后退,俏脸现出一丝惊容—— 中年人诧异地盯着温柔,诡异一笑,说道:“好个古怪的小姑娘,或许合当家的口味。”温柔被他盯得颇感不自在,突然从腰间拔出了那把奇怪的短剑—— 柳悦清晃身来到温柔身侧,低声说道:“这人双手练的是毒掌,那臭味可是剧毒,姑娘需小心在意,这双手千万碰不得。”温柔听到剧毒二字,顿时紧张地说道:“这样可就遭了,宁公 子难道早就中毒了?”柳悦清笑道:“宁公子似乎并无大碍,这人掳走他,显然不是要他性命,否则在客栈中就能下杀手,这倒不必顾虑。”温柔顿时松了口气—— 莫剑尘突然开口说道:“我说是哪位高人莅临,原来偷偷摸摸当小贼的是‘八步夺魂手’梁克修,难怪会做这种勾当。”中年人嘿了一声,说道:“这位兄弟竟然认得梁某,好眼力,梁 某倒不识你,不过这也算了。”他目光如电,逐一掠过拦在前方的一众黑衣人,厉声说道:“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赶快让出去路?”—— 十几个蒙面人挡在梁克修身前,如磐石静伫,毫无挪动之意,梁克修怒极反笑,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那休怪梁某手下无情了。”他吐气开掌,掌劲卷起一阵腥臭之味,直打身前近处 数人—— 莫剑尘眉头一皱,他听到梁克修称对方为“月落乌啼”,正是预致宁怜雪于死地的一伙人,此时阻挡去路,定是来意不善,此时却不愿这些人死于毒掌之下,急忙叫道:“不想死的赶快 躲开,此人的掌力你们接不得。”柳悦清挡在温柔身前,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此人是原秦家庄庄主座下七大天王之一,修为了得,姑娘不可大意。”温柔笑了一下,说道:“多谢了,小 妹我会留心的。”—— 那些蒙面人闻到异味,深知厉害,急忙闪开一条道路,梁克修得意一笑,提起宁怜雪便欲从纵身奔出,却不料黑衣人去复又聚拢,把缺口又堵上,梁克修哼了一声,喝道:“你们这般便 想阻拦梁某,简直就是笑话,此时我无暇与你们纠缠,告辞了。”他突然长身掠起,嗖地一声,竟然从这些蒙面人头顶掠过,柳悦清等三人齐齐变色,蒙面众人似乎也忘了阻拦,呆在原地愣 愣盯着梁克修—— 梁克修哈哈大笑道:“就你们这些笨蛋,梁某岂会放在眼里,那位姑娘,下次咱们再次见面,可要好好聊聊……”他正说得兴起,突然痛哼一声,从半空跌落下来,一把推开宁怜雪,弓 起身子哆嗦不停,显得痛苦万分—— 温柔螓首微抬,望着左侧一株槐树上方,口中说道:“那里有人放暗器。”柳悦清仰首望去,那里枝繁叶茂,看不清楚其中光景,微感惊异时,一道人影突然从繁枝当中坠落到地,便听 他缓缓说道:“老朽暗器细如牛毛,你竟能辨别清楚,姑娘好眼力。”—— 温柔看着来人,此人亦是黑衣蒙面装扮,不见真容,不过他声音苍老,满头白发,显然是上了年纪。温柔不禁小嘴一撅,说道:“为何今日所见都是藏头缩尾的,难道都是见不得人的朋 友?不过你这老儿从这坏蛋手里救下了宁公子,倒是要谢谢你的。”—— 蒙面老者笑道:“小姑娘说话倒是风趣得很,不过这件事你倒是猜错了,老朽特意在此恭候,便是为了取海琴山庄宁二少爷的性命。”他一言说罢,微微摆手,截在岔路口的黑衣蒙面人 移动脚步,将几人团团围住 第028章 叹佳人笑驭群英 ——梁克修从地上慢慢爬起,伸手在右腿上按摸一阵,突然拔下一物,扔在地上,嘴角微微一抽,原本有些冷峻的脸庞更显煞气十足,他冷冷望着蒙面老者,突然说道:“我梁克修在此 ,谁敢伤宁二公子一根汗毛?”—— 蒙面老者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声,说道:“连老夫的金针都躲不过,还敢这般大言不惭。”梁克修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喝道:“老匹夫别张狂,先吃我一掌。”他跨前一步,一掌拍去, 老者肩部一晃,梁克修双眼一花,眼前已失去对手踪迹,心头微惊,急忙手臂缩回。这时,温柔陡然惊呼一声:“有暗器,快躲。”梁克修未及反应,左腿膝盖处又是一阵剧痛,左半身一阵 发麻,使不上力气,不由得单膝跪了下来—— 蒙面老者皱起眉头,盯着温柔,目不转睛,温柔被他望着有些发毛,勉强一笑,正欲开口,突然又发出一声惊叫,娇躯突然窜了出去,如离弦之箭一般掠到宁怜雪身侧,短剑早已在手, 横在宁怜雪头部,一声清脆碰撞,似乎有一物正撞在其短剑之上—— 蒙面老者瞳孔一缩,指着温柔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快报上名来。”目光森冷,隐隐透出几分杀意—— 温柔俏脸一板,怒道:“你这老头果然要害死宁公子的,真是可恶至极,本姑娘可见不得你如此作恶,吃我一剑。”她一跳而起,朝蒙面老者扑了过去—— 莫剑尘拍了一下柳悦清,说道:“柳兄弟,你可看清楚那老鬼发出的是什么暗器?”柳悦清摇了摇头,说道:“此时昏暗之极,换作寻常百姓,恐怕连对方的相貌都无法辨认,老头说他 使的是金针,如此细小之物,如何能见?”莫剑尘叫道:“正是如此啊,何况我连一丝声音都未听见,为何温姑娘她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此中玄妙只能问她本人了,幸好今日有她在场,否则宁怜雪还真有凶险了。”他话未完毕,便听到温柔一身惊呼,往他这里跌跌撞撞退了过来。柳悦清急忙将 她扶住,温柔喘了口气,回头说道:“柳公子,多谢了,这老头内功也好深厚,一下子把我震出老远,好险,好险。”她吐了吐舌头,提剑再次飞奔上去—— 那蒙面老者说道:“老夫便是不用暗器,你这丫头也不是敌手,何苦前来送死?”他赤手空拳,打出一套拳路,举手投足之间,劲风四溢,温柔三番五次冲到近处,都被这股内劲反弹出 去,她四处窜跃,却是难以近敌身前—— 柳悦清看在眼里,不禁暗暗骇异,心道:“这老头修为很深,似乎不在如月繁霜两位伯伯之下,月落乌啼中竟然有这等人物,莫非是他们帮主到了?”他见温柔形势不妙,便急急对莫剑 尘说道:“莫兄,我上去相助温姑娘,宁怜雪烦请莫兄照看一下。”他拔刀在手,正欲上前,却见一人已冲了过去,双手十指成爪,朝蒙面老者头部狠狠抓去—— 这一下出手阴毒,发招之人正是梁克修,柳悦清眉头一皱,他不愿与此人合力拒敌,提刀走到梁克修方才倒地之处,俯下身子细细探索,突然手指一痛,被异物扎了一下,急忙小心翼翼 拾起,莫剑尘正也行了过来,两人眯起眼气打量,此物细如发丝,硬如坚铁,实是如假包换的一枚金针,柳悦清长叹一声说道:“如此细小之物,果真是难以察觉。”—— 莫剑尘哼了一声,说道:“用这等鬼鬼祟祟的暗器,这个老鬼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正该杀一下这帮贼人的威风。”他怒目望去,却见到梁克修一声怒吼,被震了回来—— 蒙面老者一挥手,喝道:“给我将这些小鬼拦住,别碍了老夫手脚。”身子疾速掠向宁怜雪,手臂暴涨,朝他胸口抓去—— 莫剑尘哈哈一笑,喝道:“狂妄的老匹夫,简直不把他人放在眼里,果真要气死人,先吃我一掌。”他左手拍出一掌,对着蒙面老者手肘处截去。柳悦清更是谨慎防备,见莫剑尘用的是 左手,显然是受右臂创伤所累,深怕他不敌,急忙扬刀斩向对方,刀风凌厉,颇见威势—— 蒙面老者嗤笑一声,右手硬接莫剑尘左掌,左拳扬臂直冲,正打在刀背上,莫柳两人各自觉得大力反震,歪歪斜斜冲出好几步。莫剑尘脸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好”,身前黑影晃动,已 是被三人围住,而柳悦清、温柔等也是各自被数名黑衣人团团包围,只剩下宁怜雪一人躺在地上,犹自昏迷不醒—— 蒙面老者拍了拍手,说道:“小鬼们别慌,老夫对你们毫无兴趣,但你们实是碍手碍脚,困住你们一时罢了。”柳悦清撇了撇嘴,笑道:“就凭这些酒囊饭袋,能困住咱们几人?阁下未 免太过自信了。”蒙面老者呵呵一笑说道:“只要一息时间便可。”说着,他一掌就朝宁怜雪打去—— 便听一阵惊呼,正将温柔围住的四名蒙面人突然齐声惨叫,捂着面孔摇晃着往后退开,惨呼声中,四人砰地撞在一起,一同倒在地上,却仍然扭动着身躯,双手在身上胡乱抓抠,凄厉叫 声响彻黑夜荒郊,不免令人生起几分寒意—— 蒙面老者突见异变,掌到半途顿时收住,他猛然转身,低头瞧见四人痛苦模样,眼中掠过一丝诧异,抬起头怒视温柔,喝道:“你……”刚说了一个字便就住口不语。原来温柔早已退出 老远,花容失色,一脸惊慌模样,她望着四人痛不欲生的惨状,忍不住脱口叫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克修翻了翻白眼,不屑地说道:“如此显而易见之事竟都看不出?果然是个小丫头,这几个家伙明显是中了剧毒,看他们这么滑稽的样子,怕是中了南疆的蛊毒。”说着他也往后退却 ,远远避开,似乎怕沾到这几人—— 众人听到“蛊毒”二字,脸色齐齐大变,连蒙面老者都露出一丝惊慌,只有温柔眨了下大眼睛,愕然说道:“蛊毒,那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对了,这几位兄台叫声如此撕心裂肺,看 来是真的很厉害的……啊呀,你们看着我干嘛,我身上可没这东西的,不是我出手加害他们的。”她瞧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如同见到一个哑巴会说话,眼光奇特怪异之极,她摸了摸自己脸 蛋,心中着实有些不安—— 莫剑尘猛摇着头说道:“就算三岁小孩都知道南疆蛊毒乃是江湖上最凶恶的奇毒之一,一旦中此剧毒,全身瘙痒难忍,任你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无法抵挡,据说当年‘长白一剑’铁大侠 在南疆误中蛊毒,活生生被折磨了近一个月才死去,温姑娘你可要离他们远一些,否则一经沾上,便就万劫不复了。”—— 温柔勉强一笑,她已见到这四个人已抓得全身鲜血淋漓,却仍然嚎叫不止,便知此物厉害,下意识地又后退开好几步,喃喃说道:“原来还有这等厉害之物,真是大长见识了。”—— 她正自言自语,陡地又是惨叫响起,又见两名黑衣人摇晃着往外倒去,全身颤抖,痛苦惨叫,显然也被如法炮制,其余黑衣人哗然色变,再也按耐不住,转过身去一溜烟地四下逃去,转 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蒙面老者一人孤伶伶地留在原地—— 乍然风云突变,柳悦清哈哈笑道:“月落乌啼果真厉害,连下属都管束不住,这位老兄,如今就剩下你单兵作战,即便是你如何神通广大,此时此地,恐怕你也占不了半分便宜。” 第029章 叹佳人笑驭群英 ——蒙面老者沉吟半晌,突然右手一扬,那几个惨呼不止的黑衣人各自轻哼一声,便再无声息,他目光四周一扫,沉声喝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莅临,老朽未曾迎接,失礼之处,还请原 宥。”他话音刚落,一个银铃般的笑声自上方传来:“你这老头本事不差,谈吐也不算太恶,既然如此,我就原谅你了。”—— 众人急忙抬头,便见一人如云朵般从树上飘落到地,轻巧落下后,又是一阵娇笑,这才说道:“高人现在变成了低人,这些人又都死了,老头可就不必这么恭敬了吧?”—— 众人齐目望去,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年纪三旬左右,黑夜中依稀可见其一身绿衫款款着地,显得落落大方,面容亦是姣好美艳,颇有姿色,她望着眼前众人,嘴角挂出浅浅微笑,一副淡 定自若的神色—— 梁克修见到这个女子,双目陡然一亮,当先开口说道:“这位姑娘,你芳名……”他还没说完,绿衫女子突然脸色一沉,指着他喝道:“梁克修,你那毒掌本姑娘可没放在眼里,回去告 诉你那姓秦的臭东西,敢打本姑娘的主意,本姑娘就赏他一点蛊毒尝尝。”—— 梁克修脸色一阵阴沉,突然奸笑说道:“姑娘,你我素未平生,何必像仇人一般分外眼红?梁某不过问个好而已,姑娘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绿衫女子冷冷说道:“姓秦的这些年来自 立为王,羽翼丰满可是起来了?连他大哥都不敢小瞧南疆蛊毒,他却似视同无物,看来最近又有不少良家姑娘被他糟蹋了。”梁克修奸笑道:“原来姑娘对我家老大了如指掌,那再好也没有 了,姑娘若有闲暇,不妨来山上一座,咱们老大定会将姑娘奉为上宾。”绿衫女子突然咯咯一笑,说道:“好个梁克修,竟然打主意到本姑娘身上,这秦初云色心不改,改日我是要去会会他 ,既然他不怕蛊毒,那本姑娘就换个法子,是赏他‘狼毒幻神散’呢,还是‘修罗十跳’呢?”—— 她笑语晏晏,梁克修却是脸色大变,颤声说道:“狼毒幻神散?修罗十跳?你是拈花公主的什么人?”绿衫女子笑道:“家师许久不入江湖,竟然还有人记得她老人家,难得难得。”她 眼眸转动,见梁克修面带惊惶,便又娇笑说道:“姓梁的你勿慌,本姑娘这次来是为了这位小兄弟,对你可是没什么兴趣。”她一指宁怜雪,又道,“我话已说完了,不知梁兄在此还有琐事 要办吗?”—— 她来了个逐客令,梁克修好一阵犹豫,这才说道:“既然是拈花公主高徒大驾光临,那梁某也无话可说,姑娘哪日回去,还请替梁某向令师问个安好。”绿衫女子笑眯眯地说道:“好说 好说。”梁克修瞥了地上的宁怜雪一眼,转身便走,只听他声音悠悠传来:“这个老头可是要姓宁小子的命哦,姑娘赶走了梁某,可不要后悔莫及。”—— 绿衫女子咯咯笑道:“梁克修何时良心发现,挂念起别人性命来了?”她打量着蒙面老头,笑意盈盈地说道:“姓梁的都走啦,您老何时动身?”—— 蒙面老者沉声说道:“拈花公主的徒弟还真是威风啊,寥寥数语就想打发老夫?只可惜拈花老婆子的名头能吓唬梁克修,可请不动老夫,你要令老夫走人,还得看你有没有真本事。”绿 衫女子笑容一敛,冷冷说道:“你敢说我师父坏话?快把名字报上来,然后认个错儿,否则叫你和他们一样。”她指着地上那些中了蛊毒的黑衣人,明眸中露出一丝怒色—— 蒙面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喝道:“老夫先拿下你这个不知长幼的女娃子,然后再去会会那管教无方的拈花老婆子。”他跃身掠到绿衫女子身前,一掌抓了过去—— 绿衫女子在树上看得清楚,此老修为深厚,乃是劲敌,脸上笑意不减,暗地里早已留神,此时急忙娇躯一晃,闪身避开,娇声说道:“老头儿厉害得紧,幸好我方才看得清楚,傻子才和 你对掌。”她扬起衣袖,蒙面老者顿时闻到一股香味,心中暗惊,急忙翻身向后,如惊鸿般退开。绿衫女子扑哧一笑,说道:“这是我身上的香味,可不是毒气,老头儿慌什么?”—— 蒙面老者哼了一声,温柔突然叫道:“小心暗器。”她离绿衫女子不远,这时突然向她急撞过去,绿衫女子哎哟一声,被撞得跌向一旁,她还未明白温柔此举何意,右肩似乎被尖锐之物 扎了一下,一阵剧痛传来,忍不住娇呼一声,差些摔倒在地—— 温柔稳住身形,说道:“你这老头,暗器太过阴毒的,可不能让你再得手了。”她直冲过去,短剑连连刺出,将蒙面老者全身尽数罩住,不容他再发那细如牛毛的金针—— 柳悦清看得清楚,暗道:“此时天时不利于我,若让这老贼再用那金针,恐怕除了温姑娘之外,所有人都难以避闪。”他突然提刀冲上,喝道:“温姑娘,咱们要合力将这老贼擒下,否 则宁公子就糟糕之极了。”—— 温柔连刺十余剑,都没沾到蒙面老者一片衣角,知对方武功高于自己,便说道:“那你也要小心,这个对手很是厉害的,只有我爹爹才能胜他。”—— 柳悦清一刀横斩过去,口中说道:“多谢姑娘提醒。”心中却一念闪过:“温姑娘的爹爹,那是什么人物?”他一时没想到武林中有哪些姓温的名家,蒙面老者手掌早已朝他迎面拍来。 柳悦清急忙缩头躲开,刀刃反打对方胸口,蒙面老者阴阴一笑,突然看准空隙,身子窜了出去,面朝着宁怜雪,右手微微一动—— 这一举动虽然细微难辨,但柳悦清一直提防着他使暗器,立时便已察觉,不由得脱口叫道:“不好。”蒙面老者这一下分明是取宁怜雪性命,柳悦清虽然惊觉,却也救之不及,温柔更是 花容惨变,惊慌叫道:“不要。”短剑狠狠朝老者刺去,脑子里却轰然作响,竟成一片空白—— 一声痛哼响起,却非宁怜雪所发,正见一人挡在他身前,用血肉之躯挡下飞来金针。蒙面老者咦了一声,瞳孔突然一收,脱口说道:“是你。”那人哈哈笑道:“只要有我莫剑尘在,不 会让你动他分毫。”—— 这人正是莫剑尘,他身中金针,依然威风凛凛,怒视着蒙面老者,蒙面老者被他双目一瞪,气势为之一夺,心神微分,背后锐风陡至,不由暗叫一声“遭了”,急忙跳身而起,右臂却是 传来剧痛,这下稍一疏忽,竟是中了温柔一剑 第030章 叹佳人笑驭群英 ——柳悦清见状大喜,叫道:“咱们这就把这老贼擒住,扒下他脸上黑布,看看究竟是谁。莫兄,你伤得可重?”老者出手狠毒,莫剑尘以血肉之躯抵挡,不禁有些替他担心—— 莫剑尘正将身上金针取出,疼得他龇牙咧嘴,满头冷汗,但他还是强颜笑道:“就这破玩意,不值一提,柳兄弟,别让这老鬼跑了,待会也让这老鬼尝尝我莫剑尘的手段,哎呦。”他突 然怒哼一声,倒是吓了柳悦清一跳,不过随即他又哈哈笑道:“这老鬼,手上劲道还真不小,有一根连针头都没入体内了,还真他妈的难龋”—— 温柔一剑刺退蒙面老者,也不顾追击,发疯一般扑到宁怜雪身旁,见他毫发无损,芳心大慰,颤声叫道:“你没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心神激荡,短剑拿捏不住,竟掉落地上— — 柳悦清莞尔一笑,转过头望着蒙面老者,见他紧紧捂着右臂,似乎剑创不轻,刚开口说了个“你”字,绿衫女子便打断他说道:“你先别开口,这老头把我伤成这般模样,我也要让他尝 尝这个滋味。”她嘴角一扬,露出一个邪邪微笑,拍着双手,朝蒙面老者走了过去,口中不停说道:“让我想想用哪个毒物呢,紫颠散?还是那梁克修提起的修罗十跳呢?”—— 蒙面老者右臂剧痛阵阵,心知今日已难讨便宜,于是沉声说道:“拈花公主久不管武林中琐事,为何今日要趟这浑水?”绿衫女子笑眯眯地说道:“家师可不知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这 不过是小女子的私意而已,海琴山庄富可敌国,宁二公子英俊倜傥,本姑娘又云英未嫁,老头儿这下可是明白了吧。”—— 蒙面老者仰天一笑,说道:“很好很好,既然有姑娘这句话,老夫还有何话说,难得有这么多年轻人垂青宁怜雪,老夫今日就罢手吧,来日山高水长,再领教姑娘的本事。”他看也不看 宁怜雪一眼,转身离去,黑衣飘飘,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柳悦清长吁口气,将钢刀往腰间一挂,抱拳向绿衫女子道:“多谢女侠援手。”绿衫女子咯咯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我可不习惯你谢我谢的,太俗气了,我只是觉得好玩才过来 和那老头儿玩玩的,可没料到老头儿出手还真阴毒,差点就着他道儿了,好险好险。那梁克修劫人也该挑个好时辰,半夜三更,漆黑一团,这不是给别人添手脚吗?我说你这公子哥儿,怎么 站在原地发呆着呢?” 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堆话,倒把柳悦清给愣住了。绿衫女子见他愕然望着自己,不禁噗嗤一笑,说道:“原来是个呆子啊,失敬失敬。”她笑着走到宁怜雪身前,突然间温柔直起身子,挡 在她身前,蹙起秀眉,俏脸上满是戒备之色—— 绿衫女子愣了一下,突然笑道:“小妹子,怎么啦,姊姊可不是你的仇家呀。”温柔气鼓鼓地说道:“你方才说什么英俊倜傥、云英未嫁,那都是真的?”绿衫女子眼珠子一转,突然捧 着肚子大声笑了起来,银铃般笑声穿透夜色,不时还夹杂着哎哟之声,显然牵动了伤势,脸上显露出一丝苦色。 她喘着气说道:“姊姊我是和那老头儿说着玩的,这老头蒙着脸,行动鬼鬼祟祟,我就戏弄他一下咯。姊姊我年华已老,比宁二公子可要大得许多,我和他可般配不到一起的,这下妹妹 可放心了?”她伸出手捏了一下温柔的脸蛋,又道,“少爷相貌俊雅,把你这美貌丫头都迷得神魂颠倒,不急不急,姊姊不和你抢男人。”说着吃吃娇笑不停—— 温柔俏脸飞红起来,心道:“这个女子说话好生露骨,却不害臊,这里有男子在旁,被他们听到可要羞死人了。”幸好黑夜掩饰,不易察觉,她定了定神,敛衽行礼说道:“我叫温柔, 不知姊姊如何称呼?”绿衫女子笑道:“姊姊我叫谢荟兰,想不到这里能遇上你这么一位可人儿,把三位英雄好汉都迷得不知南北了。”—— 柳悦清这时走了过来,说道:“谢姑娘此言差矣,咱们四位只是萍水相逢,你这话说得不妥,倘若给他人听到,岂不是毁了温姑娘的名节。”谢荟兰见他正色道来,自有一股气势,她愣 了愣,突然又笑道:“柳氏后人的名家遗风,果然处世一板一眼,着实无趣得紧,温家妹子,姊姊唠叨一句,那宁二公子若也是这般迂腐,你得慎重考虑,否则下半辈子可就要完蛋了。”温 柔被她说得哭笑不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柳悦清蹙眉说道:“谢姑娘认识在下?”谢荟兰点头说道:“那当然,这次本姑奶奶特意前来这个鬼影都不见一个的地方,就是为了见你。” 她突然自称姑奶奶,温柔在旁听见,嘴角露出微笑,但也有些惊讶,脱口说道:“你不是说来找宁二公子的?怎又变成柳公子了?”谢荟兰眨眨眼说道:“那是用来挤兑那个老头子,随 便说说的。” 柳悦清哦了一声,笑着说道:“在下不记得有姓谢的远房亲戚,姑奶奶莫非搞错了。”谢荟兰白了他一眼,说道:“清月山庄少庄主柳悦清可是你?”柳悦清点头承认,谢荟兰便道:“ 那就是了,有个人要见你,托我前来带你过去,否则,姑奶奶我何必这般劳师动众,跟踪你两天,最后到了这个鬼地方。”—— 柳悦清心中有很多地方一时不明,但口中却说道:“原来如此,那真是辛苦姑奶奶了。”绿衫女子突然叫道:“来了,来了。”众人正愕然间,只听马蹄声自远处渐近,绿衫女子望着柳 悦清身后叫道:“阿大,你太慢了,等得本姑娘好久。”—— 柳悦清等转身望去,远处一辆马车徐徐向他们驶来,到得身前,马上一壮硕汉子一拉缰绳,马车顿时停下,那汉子跳下车来,说道:“大小姐,你这可冤死我了,你说叫我晚半个时辰过 来,你看,我这可不是正赶上了。”他一脸苦相,温柔瞧着有趣,又是抿嘴直笑—— 这位阿大车夫刚说完,从车内传出一阵笑声,便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阿大,你都没琢磨透小姐的心意,小姐本事大着呢,处理这点芝麻小事何须半个时辰,你让小姐在这么个没 有人烟的荒郊之地傻傻等候,岂不令小姐着恼。”阿大叹了口气,还没开口说话,谢荟兰已喝道:“钗儿别贫嘴,快收拾收拾,有好些客人要进来了。”随即她朝柳悦清一笑说道:“柳公子 ,请,温姑娘,请,莫兄,烦请你携上宁二公子,妾身载你们一程。”—— 温柔朝柳悦清看去,柳悦清沉吟一下,突然笑道:“今日这事令人捉摸不透,正要向谢姑奶奶请教。”说着一头钻入车厢,莫剑尘抱起宁怜雪,紧跟温柔而入,只听车厢内一女子惊叫道 :“怎么进来好多人啊?哎哟,你这臭小子,差点踩到我的脚了,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第031章 望险山玲珑峻峭 ——滁州,江淮之重镇,自古物富文昌,涌现了许多文人墨客,明贤辈出,留下无数浩然词章、风韵墨迹,尤以六一居士之《醉翁亭记》流传千古,引无数文坛大家叹服。柳悦清等人乘 坐谢荟兰的马车,一路颠簸了三日,便到了这处风雅市镇附近—— 谢荟兰正坐在车厢内不停叹息,她撩开车厢帘幕,此时马车正在一条古道上缓缓前行,两侧树木成林,林荫如画,别有一番景致。她却长叹一声,说道:“我们不是前去洞庭湖的嘛,怎 么莫名其妙转到滁州来了?”—— 那丫头钗儿依偎在谢荟兰身侧,她轻笑数声,娇声说道:“小姐,这事你要问柳家公子了,我们一路上正走得好好的,不过就在一破饭馆打尖时,碰见那两头肥猪,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 么,柳家公子脸色就变得十分吓人,执意要往这里来,小姐,你说咱们这遭可有凶险?”—— 谢荟兰沉吟一下,俏脸肃穆,郑重其事地说道:“若真去柳公子所言之地,那就是十分凶险,可以说几无生还可能。”钗儿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异常,她颤声叫道:“这么可…可怕的地方 ,小姐…小姐,咱们干嘛要去?”谢荟兰朝柳悦清努努嘴,笑道:“还请柳少庄主一言解惑。”—— 柳悦清说道:“这是在下个人私事,实不愿把各位都牵扯进来,如今连谢姑娘都知那里凶险,不如就送在下到此处为止,不能拖累各位。”他挪着身子往外,却被莫剑尘一把拉住手腕— — 莫剑尘斜靠一旁,脸色颇显萎靡,只有那双眼睛依然神光精湛,他拉着柳悦清说道:“兄弟,你这话也太过生分了,咱们在海琴山庄同经生死,早已是患难之交,如今不过是区区一个琅 琊绝境而已,你就想把我们甩掉,我莫剑尘当先就不同意。”—— 温柔在旁拍手赞同说道:“正是如此,不男不女都不是咱们对手,更何况这一个破地方的,柳大哥,那里面究竟有什么好玩的,你不妨先说来听听。”—— 柳悦清摇头说道:“在下并非执意探访琅琊绝境,只是打算会一会那江舞鹤,不瞒各位,此人正是毁我清月山庄元凶之一。”—— 莫剑尘和谢荟兰同时一惊,谢荟兰拍拍胸口说道:“这姓江的如此厉害,连你们柳家都被他……难怪他会前去琅琊绝境,我还以为此人太过狂妄,不知深浅,但柳公子这么一说,想必此 人早已胸有成竹,并非一介莽夫。”—— 莫剑尘望着谢荟兰,突然大声叫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又出来江舞鹤这个家伙,柳兄弟,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温柔咯咯笑道:“那天莫大哥你正巧身体不适,在屋内静养的,咱们在前面喝酒吃饭的,碰到了两个人,才知道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对吗,柳大哥?”柳悦清一笑说道:“但温姑娘不 知琅琊绝境这四个字,倒令我们十分意外。”谢荟兰又拍手笑道:“我也是如此认为,连三岁孩童都知道这个可怕的地方,温姑娘竟然毫不知情,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温柔腼腆地一笑,说 道:“这里我不知道的东西可多着呢,谢姊姊,你可没骗我哦,我看你说话拍手的模样,好像和我差不多年岁嘛,莫非你是易容了。”谢荟兰正笑意盈盈,此时突然嘴角一敛,微微叹了口气 —— 钗儿眼珠子一转,突然拉了一下温柔,说道:“温姑娘,咱们来玩个好玩的如何?”温柔正一愣,钗儿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温柔皱着眉头听着,不停点头,嘴角露出浅浅微笑。直到钗 儿说完,温柔咯咯娇笑道:“钗儿还真是古灵精怪的,就依你所言,咱们来玩玩吧,莫大哥,你可要仔细听着咯。”莫剑尘不知她们搞什么名堂,只得茫然点了点头—— 钗儿清了清喉咙,说道:“那日清晨,咱么几人起了个大早,在客栈前面占了一张桌子,就吩咐店小二叫了些饭菜,那店小二好不容易起身,睡眼惺忪地招待完毕四人,又回到柜台后面 倒头呼呼大睡。”柳悦清听她这般道来,不禁笑道:“钗儿姑娘可是在说书?”钗儿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先别插嘴。”她咳了一声,又道,“正在此时,客栈大门砰然一声被人推开,只 听好一声巨响,把那酣睡中的店小二吓得一跃而起,顿时被震上了半空,吊在屋檐上行尸走肉……”—— 谢荟兰失笑道:“那店小二何时飞上了半空,我怎么没见到呢?还有,这个‘行尸走肉’又是怎么回事?”钗儿哎呦一声,叫道:“柳公子不是说钗儿说书着么,既然是说书,免不了夸 张一下,他吊在半空中,肯定是脸色发青,嘴角发颤,自然就像行尸走肉了。”柳悦清拍手大笑道:“这个行尸走肉真是秒到巅毫,谢姑奶奶的小丫头,也是与众不同。”—— 宁怜雪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这里应该用进退维谷更佳。”温柔这时再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钗儿瞪了宁怜雪一眼,又道:“只见从外面风风火火进入两个大汉,好家伙,都 是九尺身躯,皮肤黝黑,浑身肌肉显露,如同两座小山,显得异常壮实,背后各扛一把巨斧,看模样重量不轻,有数十斤分量。两人一屁股坐在长凳上,长凳立刻发出咯吱声,就要断开一般 ,其中一人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大声吼道:‘店小二,该死的人呢,快给大爷们上壶好酒。’两人向四周张望,正巧咱们几人正看着这两个笨蛋,他们凶狠狠瞪了咱们一眼,随后另一人也开 口说道。”—— 钗儿说到这里,突然住口,温柔清润的喉咙发出脆柔的声音:“看什么看,再看就挖了你们的招子。”钗儿接着说道:“小二呢,快给我滚出来,大爷要喝酒吃饭。”温柔又道:“再不 出来,就砸了你们破店。”—— 两人一唱一和,甚是奇特,柳悦清笑道:“原来两位姑娘在模仿那日铁氏兄弟说话,钗儿的角色是二弟?温姑娘是大哥?”钗儿笑道:“正是,这时只见那店小二奔到铁氏兄弟面前…… ”柳悦清咦了一声,又插口说道:“那就奇了,这店小二不是在梁上行尸走肉着吗,怎么一会儿又跑到铁氏兄弟面前了?难道这个店小二是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钗儿被他数次打断,忍不住一撅嘴,叫道:“小姐,你看他。”谢荟兰咯咯一笑,说道:“你再说下去,柳公子只是和你闹着玩呢。”妙目凝视了柳悦清一眼,柳悦清笑道:“在下失礼 ,请钗儿姑娘莫要生气。” 第032章 望险山玲珑峻峭 ——钗儿叹了口气,说道:“我思绪都被你打乱了,这可是说到哪里了……哦,对了,那店小二飞快上好酒菜,便听那铁氏兄弟就开始发话了。”她小手一拍膝盖,长声叹道:“大哥, 咱们兄弟不服不行,这个江舞鹤果然是一个厉害角色,这等凶险地方他也有胆去,咱们兄弟岂不是被他比下去了?”最后一字音落,她眼角给温柔使了个眼色,温柔会意,接口说道:“此人 在武林中出现不过半年,已闹得江湖沸腾,大名无人不知,他奶奶的还真有些手段,想我们铁家兄弟行走江湖数年,还没闯出个万儿,真是令人可气。”—— 钗儿说道:“这小子在江湖上有了点芝麻大小的名气,竟然得意忘形,天有多高恐怕都不知道了,他奶奶的竟然放话去闯‘琅琊绝境’,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柳悦清听到两个少女口中不停说出“他奶奶的”这四个字,更是暗暗好笑,谢荟兰早已把螓首埋在腿间,娇躯不停颤动,显然也是乐不可支—— 温柔俏脸掠过一丝笑容,说道:“‘琅琊绝境’数十年来没人敢招惹,这个姓江的虽然目中无人,却也知道其中斤两,他这几天大张旗鼓号召高人同行,想必也是明白独力难撑,这可是 时来运转,咱铁家兄弟来扬名天下的机会来了。”—— 钗儿说道:“大哥的意思是……我们也去凑凑热闹?”温柔颔首说道:“此等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兄弟怎能错过,否则我们也不用走这条道了,这个江舞鹤出道至今行事张扬,想来不 是拖泥带水的人物,这般兴师动众,恐怕不久之后就要行动,我们若是路上耽搁,就赶不及了。”温柔说道:“大哥有眼光,所料肯定不差,小二,再来两坛子酒。”—— 这句话说完,钗儿就望着莫剑尘,笑道:“途中百无聊赖,只能变着法子玩玩,莫大哥可别见怪。”莫剑尘哈哈一笑道:“你这丫头鬼灵精怪,可是一绝,之后呢。”柳悦清微笑着道: “那店小二又行尸走肉过来,咱们只能退避三舍,逃回厢房了。”—— 莫剑尘哈哈大笑数声,随即神色一整,盯着柳悦清肃然问道:“你这时找江舞鹤报仇,恐怕不是时机。”柳悦清暗叹一声,他知莫剑尘话中隐意,他苦笑一声,说道:“此时我和他交手 ,只有送命一途,只是既然我已知其行踪,又怎能避而不见,柳氏后人不是畏缩胆小之辈。”—— 谢荟兰微微仰起秀脸,说道:“此话也有几分道理,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逞一时之勇并非上策,能忍不能之忍更是大人物,还请柳公子三思。”—— 柳悦清沉默不语,他忖道:“我真是不能忍耐吗?若真如此,我当日就应该直上淮阳凌府,找凌烛明报仇雪恨,但我为何在意的不是凌烛明,而是江舞鹤?”他暗暗思索,却发觉这些问 题连他自己都不知如何回答—— 谢荟兰望着柳悦清,突然说道:“击杀江舞鹤倒也非难事,只要他不进入琅琊绝境,我就能助柳公子一臂之力,为清月山庄报这个仇。”柳悦清心头一震,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在下不 能置谢姑娘于危险境地,铁氏兄弟说了,江舞鹤正在招兵买马攻打琅琊绝境,在他身侧绝非寥寥数人,若真对峙,咱们人数尽出下风,等我见到江舞鹤,再见机行事。”—— 莫剑尘右手搭在他肩膀上,这时紧紧一按,柳悦清转头望去,见他脸色隐隐含忧,便笑道:“莫兄放心,我也并非鲁莽天性,时机适宜与否,我自能掂量。”—— 此时,车厢帘幕扬起,阿大探头进来说道:“小姐,前面有个酒铺,里面有好些人,看似有些古怪。”谢荟兰掀开帘幕一角,从阿大身旁望了过去,这时马车渐渐缓下,谢荟兰打量了几 眼,又看了看天色,便笑道:“现在都近正午了,咱们不妨也在那里歇歇脚,诸位意下如何?”温柔当先拍掌说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我可是有些饿了。”谢荟兰笑道:“咱们下车走过去 。”吩咐阿大停下马车后,她当先跳下车去。待众人尽数站定,仰头看去,前方不远处一座酒铺伫立路边,一展大旗迎风飘扬,上书“清风亭”三字—— 阿大这时驭着马车绕到酒铺后面,发现已有不少马匹拴在清风亭后方。柳悦清等几人缓步上到酒铺前,已有小二迎上招呼,酒铺里此时有近二十人落座,他们见有人来到,只不过抬头张 望一眼,就移开目光,自管自吃喝起来。柳悦清四下一望,整座酒铺已是坐了十之七八,便笑着说道:“这儿生意还真是好,再晚些可就没位子了。”当先行了进去—— “清风亭”这座酒铺看似极为简陋,外墙墙垣早已斑驳脱落,木檐楼脊更是残断败破,若非生意热闹,简直就如同一座废弃了有些年头的荒郊破楼。但这座酒铺位于来往要道旁,且坐于 小山丘上方,身在其中居高临下,自这条道上来往者都能尽收于眼底,视野宽阔,独有一番风景,难怪许多赶路行人都在此稍作停留,喝一碗酒,吃几碟小菜—— 众人挑了东侧一张桌子坐下,温柔抬起头张望上方,俏脸紧绷,莫剑尘不禁奇道:“温姑娘可是看到怪异事物了?脸色为何这么难看。”温柔叹了口气,垂下头来,说道:“这地方好生 破旧的,我都担心那屋梁掉下来,会不会正中我脑袋?”众人听她说话这般孩子气,都不禁笑了,谢荟兰笑道:“妹子你放心,这横梁若砸了你,这酒铺老板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是赔不起的 ,小二哥,你说是不是?”—— 一名店小二正跟在他们身侧,这时急忙恭身哈腰连说“是”,几人点了些饭菜,店小二一声吆喝,不一会儿就已上得七七八八了—— 几人吃喝间,柳悦清突然低声说道:“这里好些人不是寻常百姓,方才我看出不少人眼神锐利,目光精湛,更有数人太阳穴鼓起,显然都是练武好手,这些人都在此歇脚,迟迟不离去, 定是有所意图。”谢荟兰笑道:“柳公子也发现了?妾身认为前方就是琅琊山,琅琊绝境便在其中,这些人应是在此等候江舞鹤,想必是正主还未露面,大家都各自按兵不动而已。”莫剑尘 听得精神一振,嘿嘿说道:“看来马上有架可打了。”—— 温柔听到这般说法,便也留心起来,偷偷往四处打量,这些人中有老有少,各自吃饭喝酒,时而同桌的几人低声交谈,有数人不时远眺亭外道路远处,有些人悠闲自得,但也不乏有人显 露焦躁不安,手掌按在桌沿边角不住敲打,整个亭内只闻轻微的拍打声,显得异常寂静,温柔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第033章 望险山玲珑峻峭 ——过得不久,一阵马蹄声自远处急促响起,传入“清风楼”中诸多食客耳中,这细微的声音仿若惊天巨响,酒铺中人纷纷放下手中碗盏,抬起头来,一双双眼睛齐刷刷注视过去,更有 数人按耐不住,长身站起,眺望着声音飘来方向—— 一转眼间,马蹄声由远至近,已有眼力强劲之人看清来者,忍不住咦了一声,正当一人按耐不住跳上桌子张望时,便听另一人大声叫唤:“不对,不是他。”—— 柳悦清等原本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自啜自饮,此时听人大声疾呼,都忍不住转头向外瞧去,他们所在位子处于清风楼的左侧,面朝东方,骏马正是迎面而来,四人不需挪动身子便能将 来者看得一清二楚—— 骏马愈奔愈近,只见马背上一人身白衣胜雪,一头秀发随风飘扬,虽是低头策马,看不见其容貌,但疾驰之下依然遮挡不住其婀娜的身段,柳悦清等脑中都不由浮现出绝世佳人的形象— — 原本蠢蠢欲动的各路人马见到来人是一位女子,顿时轰然一声,纷纷归回原位,许多人脸上显露出失望神色,自顾自喝起闷酒来—— 马上女子从清风楼前飞速而过,突然抬起头,侧过脸来扫了一下清风亭内,柳悦清看清她的容貌,心中不禁一惊,此女看似只有双十年龄,但脸色蜡黄,双眉稀疏,鼻子也略有下塌,乍 一看乃是丑女一个,映衬其婀娜娇躯,更是显得诡异,柳悦清不禁心中暗道可惜,暗忖世间无完美事物,想不到有如此绝美身影的少女竟然长就一副丑陋面孔,只叹造化弄人,为之可惜了— — 这个面容可憎的女子撇了一眼酒楼,但对里面众人毫不在意,骏马一阵风便从清风楼前面掠过,沿着道路往西,渐渐消失于荒道尽头—— 柳悦清回过神,察觉到周围众人失望之意,急忙低声问道:“这女子来得突兀,不知是何方神圣?”莫剑尘望了谢荟兰一眼,谢荟兰摇了摇头,示意不知,便说道:“此女相貌陌生,我 也是初见,但从一身装束来看无疑是个江湖人士,她这个前去的方向……或许她也是去往‘琅琊绝境’,不过单身匹马去那里……未免也太过托大了。”温柔突然笑道:“只可惜这位姐姐长 得不太好看的,否则你们二位可以去英雄救美了。”莫剑尘失笑道:“温姑娘未遭险况,何来英雄救美一说?”温柔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一乐,笑道:“我可不漂亮的,莫大哥可别夸我。” 莫剑尘说道:“姑娘谦逊了,宁公子,你说温姑娘美不美?”望着宁怜雪吟吟而笑—— 宁怜雪红着脸诺诺不语,莫剑尘嘿嘿一笑,说道:“宁公子不说话,难道是认为温姑娘不漂亮?”宁怜雪急忙说道:“没有,温姑娘……她很……很好看。”说着,目光扫了一眼温柔, 温柔眼中闪耀着喜悦之色,也向他望了过来,两人目光一对,都是脸颊大红,各自避开对方视线—— 柳悦清暗暗发笑:“这位宁家公子哥脸皮可真是薄,怎么像个姑娘家似的。”温柔摸着自己的脸蛋,喜滋滋地笑道:“看来我不算丑啦,莫大哥,你们中原最漂亮的姑娘是谁?”莫剑尘 还未说话,旁边一个声音响起:“小姑娘稀奇古怪的,你要比美貌快去‘思海楼’,别在这里打扰大家的清静。”温柔等转头望去,见好些人凝视着他们,神色各异,显然是听见他们对话,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瞪了四人一眼,正是他发声说话—— 谢荟兰俏脸一沉,正欲开口,对方一名三十余岁、面容姣好的女子开口说道:“卫兄怎么提起思海楼了,莫非仍然对那红牌念念不忘?”卫姓男子呸了一声,说道:“赵大娘你别疯言疯 语,老子还没去过扬州,你就把我和那姓水的搭上了,难道你也看上我卫大爷了?那咱们回去聊聊。”说着,一双眼色迷迷地在女子身上转动,淫笑不止,旁人更是哄然大笑—— 女子啐了一口,勃然大怒,正欲开口,温柔茫然地问道:“思海楼是什么地方?”她此言一出,清风亭内立刻哑然无声,众人目光汇聚她身上,皆是惊奇之色,仿若发现世间最奇怪的事 物—— 温柔心知自己又说出了奇怪话语,但她依然好奇问道:“你们为何这般看我?这个地方很有名么?”—— 莫剑尘叹了口气,说道:“扬州思海楼是一座青楼,不过其近年来远近闻名,便是皇宫大内也几乎无人不知,正是因为这座青楼内近年来出了个人间绝色的女子,被称作天下第一美女的 水芊芊。”温柔轻呼一声,脸上闪现出兴奋之色,悠悠说道:“天下第一美女,这位水姑娘究竟多美,我好想见她一见。”她目光幽幽,现出极为向往之色—— 赵大娘望着温柔,讶然说道:“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竟然连思海楼也没听说过。”那姓卫的汉子涎着口水说道:“大娘你丧夫多年,空闺寂寞,也不用念着思海楼,我卫大海保管让你 尝到甜头,乐不思蜀,绝对比你那死去的老公要强得多……”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啪地一声脆响,正是挨了赵大娘一个耳光,旁人更是笑得捧腹顿足,只有那赵大娘气得脸色惨白,瞪着口吐 秽言的卫大海,显出一丝杀气—— 众人喧闹不止之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闻声,刹那间都收口不语,一片寂静中,马蹄声清晰可闻,嘈杂响亮,显然不止一人,众人纷纷抢到屋外,那位赵大娘也没心思和卫大海 纠缠,两三步冲出酒铺,挤到前方—— 漫天尘土飞扬,十数匹马匹奔踏而来,声势端的惊人,首当其冲的是一匹蒙古骏马,体态庞大,全身乌黑光亮,马上之人二十七、八岁的年龄,颇为英俊,斜飞的剑眉下面一双眼睛却散 出些许邪气,柳悦清看清此人,双眼中怒气一闪,咬牙迸出三个字:“江舞鹤。”—— 江舞鹤到得清风亭前面,侧过脸扫了一下拥簇在清风亭前的众人,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挥手大叫道:“各位兄弟,时辰已到,大家一起去‘琅琊绝境’。”—— 他这振臂一呼,从两处立刻各自传来一声“好”,一处是跟在他身后的众人,约有十二、三人,还有一方则是“清风亭”里面的群雄,他们等到此时,已是有些不耐烦,江舞鹤这时出现 ,各人脸上尽显振奋之色,纷纷站起身来,大声应喝—— 众人情绪高涨,江舞鹤似乎颇为满意,一提缰绳,便往前冲了出去,酒铺前的群雄争先恐后抢向铺外,解开各自坐骑缰绳,和江舞鹤带来的人群汇合,一干人马浩浩荡荡往西方奔去 第034章 望险山玲珑峻峭 ——转眼之间,清风亭里除了柳悦清等六人之外,其余一散而尽,顿时显得空空荡荡,酒铺伙计望着这个奇异景象,皆尽满脸诧异,呆若木鸡,谢荟兰盯着柳悦清,见他剑眉紧蹙,正苦 思冥想,便拍了他一下,说道:“哎,那江舞鹤已经走得不见踪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柳悦清长舒口气,缓缓说道:“我正在思索,那江舞鹤带着这么多人马,特意前去这个武林中 传说的凶恶之地,不知其有何意图?”—— 莫剑尘笑道:“姓江的这半年来风头正劲,算是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若他能闯过琅琊绝境这个近几十年来武林第一凶险之地,那更是会大出风头,令人刮目相看了,如此可见,此人野 心勃勃,是个狠角色。”—— 柳悦清说道:“二三十年前,据说进入琅琊绝境的武林好手没有一个从其中出来,最近十余年已极少有人再去探访,更增其神秘之处,倘若比起凶险,这个鬼地方可比我清月山庄要凶险 得多了。”莫剑尘一时没明白他话中之意,便说道:“由此可见,此人野心还真是不小呢,改日或许还要当个武林盟主也说不定,柳兄弟,我这话可有道理?”—— 谢荟兰咯咯笑道:“莫兄你会错意了,你说江舞鹤狼子野心,那他为何要去琅琊绝境呢?”莫剑尘愕然说道:“这有何不妥?”谢荟兰说道:“琅琊绝境,神秘难测,冒然闯入生死未卜 ,而江湖上名门大派不计其数,四大世家也还风头正劲着呢。”柳悦清点头接着道:“谢姑娘所言正是,并非小弟妄自菲薄,自贬身份,比之琅琊绝境这个难测定数,来挑战我们这些江湖门 派可要安稳得多了,他既然已对清月山庄出手,为何此时却戛然而止,打起琅琊绝境的主意了,此人应是精明聪颖,不会草草行事的。”—— 莫剑尘听罢,这才叹道:“原来还有这么些道理,我是全然没想到,还是柳兄弟心思缜密。”柳悦清一笑道:“过奖过奖,我正要去看看,那江舞鹤葫芦中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他长身 立起,说道:“宁兄弟不便去那种地方,温姑娘,还请你多多照顾宁兄弟。”—— 温柔眼眸在宁怜雪脸上转了一圈,突然抿嘴一笑,点头说道:“柳公子此言有理,那你们几位可要小心的,我和宁公子就不去凑热闹了。”—— 谢荟兰握住温柔的小手,说道:“温姑娘不妨前去照应一下,我在这里护着宁兄弟,不必担心他会有损伤。”温柔霍然回头,说道:“你……”突然察觉她手掌微微发颤,眉间似乎有一 丝痛苦之色,不禁暗暗奇怪,但口中依然说道:“这可不成,我要看着宁公子的,有好些人要对宁公子不利,还有那个古怪的蒙面人不知何时又会出现,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她连连摇头 ,移到宁怜雪身侧坐下,朝着柳悦清笑道:“我也不知琅琊绝境是什么地方,不过听你们这么一说,好像里面挺危险的,柳兄莫兄可要小心了—— 莫剑尘大笑一声,说道:“咱们是去看热闹的,两位姑娘,宁兄弟,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拉着柳悦清就往西而去—— 温柔笑意盈盈地提起筷子,挑起一块牛肉塞进宁怜雪嘴里,对着他笑眯眯地说道:“宁大哥,你再吃点东西吧,我看你吃得不多,那可不行的。”宁怜雪望着酒铺外,脸上浮现一丝忧色 ,说道:“温姑娘,你说柳大哥和莫大哥孤身去那个凶险地方,会不会受……受伤啊?”温柔笑道:“那姓莫的确实有些糊涂,头脑不太灵光,不过柳悦清这人精明细致,可不是个简单的人 物,有他同去,应无多大风险。”她突然凑近到宁怜雪耳边轻声说道:“这里有个女人不知安什么心思,咱们可要留意一点。”—— 她想到那天她称赞宁怜雪英俊潇洒的话语,依然放心不下,转过头来瞥了谢荟兰一眼,说道:“谢姊姊,我们……”她刚开口,谢荟兰突然砰地一声,娇躯一歪,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钗 儿一声惊叫,急忙俯身抱住她,温柔和宁怜雪都大吃一惊,温柔一跳而起,大叫道:“怎么回事?你别吓我埃”—— 柳莫两人沿着蹄印一路步行向前,莫剑尘望着前方,皱眉说道:“早知如此,早先应该买两匹坐骑,真是失策了。”柳悦清笑道:“琅琊绝境这事一时半会还完结不了,莫兄不必着急。 ”莫剑尘说道:“那江舞鹤是柳兄弟你的猎物,你能沉得住气,我就没话说了。”他大声一笑,背后又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 柳莫两人愕然向后望去,心道:“莫非还有人前去‘琅琊绝境’?”只见身后尘土四下飘散,中间一团白茫茫之物,仿若一个硕大的白色球形物体翻滚而来,声势颇为惊人。莫剑尘皱眉 忖道:“听其声音只有两匹坐骑,但为何动静如此之大?”急忙定睛看去,但这团白色球状物体朦胧难辨,根本无法看清是何奇物—— 眼看这颗白色圆球一路向他们冲来,莫剑尘和柳悦清不明底细,急忙向旁跳开,闪出道路,这奇物风驰电掣般从两人面前一掠而过,将两人衣衫激得猎猎作响。柳悦清正皱起眉头,白色 球形物体中嗖然窜出两个巨大的黑影,泰山压顶般凌空向两人扑至—— 陡遇袭击,柳莫两人提气疾退,两道黑影顿时扑了个空,当即撞在地上,发出两声轰然巨响,碎石四下激扬,竟然被砸开数尺方圆的一个坑。莫剑尘见这一下厉害之极,不禁脱口赞道: “好功夫,好功夫。”—— 来者一招落空,立刻站直了身躯,灰土纷飞一片,其中一道黑影发出响雷般的笑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子,在那客栈中我就见你们有些鬼鬼祟祟的,果然不假,想抢 先一步去‘琅琊绝境’扬名立万?得先问过我兄弟手里的斧头才行。”他声如洪钟,高亢入云,远远传了出去,柳悦清乍闻此声异常熟悉,不由愣了一下。眼前尘土渐散,露出了两人身材相 貌,柳悦清一望而去,顿时嘴角一扬,失笑道:“原来是你们。”—— 来者两人都是九尺身高,目如铜铃,身似两座小山,拦在道路中犹如两尊天神塑像,气势威武,正是柳悦清等人在客栈里曾遇见的铁氏兄弟—— 铁氏兄弟横刀立马,手中各自握着一把开山斧,横在胸前,两人生得虬髯横肉,相貌原本就不雅,此时双目圆睁,狠狠盯着柳悦清和莫剑尘,换作胆小之人恐怕早就吓得肝胆俱裂,柳莫 二人却是看着他们,似笑非笑。柳悦清拍拍腰间的钢刀,说道:“二位兄台这是要阻拦在下?”铁家老大吼了一声说道:“你们若是不去琅琊绝境,咱家就不和你动手。”柳悦清心念一转, 突然笑道:“在下这刻是非去琅琊绝境不可,那可如何是好?”铁家老大怒道:“那你小子就给我在这里留下吧。”抡起右臂,向着柳悦清劈头就是一斧—— 柳悦清向莫剑尘行了个眼色,示意他不用出手,身形一晃,避过巨斧,出掌拍向对方臂膀。他出手比对手快了许多,眨眼间就到了铁家老大面前,铁家老大顿时一惊,急忙吸气提臂,手 中巨斧卷起一阵烈风,凌空砍下。柳悦清嘿地一声,喝道:“好个莽汉,气力果然过人。”他身子微侧,巨斧从身旁擦身而过,结结实实地砍在了地上,发出惊天巨响,巨斧深陷入地,砂尘 四处激射,碎石漫天飞舞—— 柳悦清急忙闪避后退,忖道:“不错,这两兄弟虽然莽撞,但这万夫莫敌的臂力却是真才实学。”他见铁家老大一招落空,拔出斧子又作势劈出,便喝道:“铁家老大,且来接我一招。 ”他纵身飘起,从巨斧旁侧掠近铁家老大,双手十指成爪,扣向铁家老大的手腕 第035章 望险山玲珑峻峭 ——铁家老大见柳悦清手法精妙,也是吃了一惊,他手握巨斧,份量极重,变招不太灵光,眼看这招难以瓦解,急忙怒吼一声,左手手肘匆匆转了个弯,用肘部硬生生撞向柳悦清的双掌 —— 他变招固然是快,柳悦清更是不慢,“千丝缠花手”乃武林一绝,正因其诡异莫测,令人防不胜防,他手腕一翻,双手翻腾不止,招招擒拿铁家老大不易抵挡之处,铁家老大躯体笨重, 被逼得手忙脚乱,左右招架不止,更无还手之力,只急得他不停地嗷嗷怪叫—— 莫剑尘在旁观战,柳悦清数招之下就大占上风,不禁微微一笑,心道:“铁家老大天赋异禀,生得旁人难以企及的蛮力,但一身武功只是末流之辈,碰上‘清月山庄’的少庄主,哪还能 占得了便宜,不知另外一位有没有高明之处。”他余光一扫铁家老二,见他瞪大双眼直直看看柳悦清,显然也是错愕不已,忍不住暗暗窃笑,更是心神大定—— 铁老二张大嘴巴,实是没料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武功竟然大为不弱,三招两下就将自己的兄长打得招架不住—— 柳悦清见铁家老大不住倒退,手里的斧头也是东挥西扫,瞎打一通,根本沾不到自己一丝衣襟,不禁笑了笑说道:“阁下这般本领,进琅琊绝境莫非是去送死?”铁家老大怒道:“老子 的事用不着你小子多管,你小子阻挡我去琅琊绝境,我就要揍你。”他被柳悦清逼得发急,拉开架势,一拳便向柳悦清的面门轰了过去—— 柳悦清又好气又好笑,心道:“刚才是你在大道上拦截我,反说成我阻拦你,真是岂有此理。”他此时已知对方身手底细,再无兴趣与这莽汉纠缠,窜到铁家老大的身前,双手往前一探 ,顿时听到铁家老大哎哟一声,手中斧头拿捏不住,掉落在地—— 大哥兵刃掉地,双肩要穴被柳悦清扣住,铁家老二顿时大惊,怒吼叫道:“你敢伤我大哥,我劈了你。”抡起拳头向柳悦清冲了过去,他瞧见大哥在柳悦清手里,颇有投鼠忌器之意,便 不敢用斧子,只能用拳头猛攻—— 柳悦清嘿嘿一笑,双手微松,一个翻身从铁家老大头顶翻了过去,跃上铁家兄弟的一匹坐骑,笑着对莫剑尘说道:“莫兄,咱们正缺脚力,这两匹马正好拿来赶路。”莫剑尘哈哈一笑, 说道:“正是如此。”一个箭步掠起,翻身跃上另一匹马,回头笑道:“铁氏兄弟,这下帮了大忙了,多谢多谢。”柳悦清回头笑道:“铁家兄弟,琅琊绝境不是你等可去的地方,不如早些 断了此念,两匹马暂且借用一下。”说罢这些话,两人已起着马到了十数丈开外,铁家老二见马匹被夺,顿时暴跳如雷,怒叫道:“臭小子,给我回来,把马匹留下,兔崽子……”铁家老大 摇摇晃晃爬起身来,捂着肩膀愣愣地发呆—— 柳悦清策马扬鞭,沿着江舞鹤一群人留下的蹄印,一路疾驰,耳闻另一匹马蹄声渐近,知是莫剑尘赶了上来,便回过头笑道:“铁家兄弟不知道天高地厚,单凭一身蛮力又怎能前去琅琊 绝境?”莫剑尘拍腿说道:“你夺去铁氏兄弟的坐骑,告诫两人不能去琅琊绝境,本意是让他们知难而退,只怕那两个浑人听不进去,执意前去,那就大大不妙。”柳悦清说道:“这也是缘 法所致,铁氏兄弟真的一意孤行,送了性命,那也是天数。”—— 两匹骏马疾驰数里,一座雄壮伟岸的山峰渐现,莫剑尘一指前方,说道:“此山便是琅琊山,当朝千古名篇《醉翁亭记》便是由此遗留,百余年间,无数文人骚客来此流芳,欧阳永叔此 人功不可没。”柳悦清眺望远处山峰,朦朦胧胧,影影绰绰,雄姿若隐若现,更显巍峨俊秀,清月山庄柳氏门人也通读各朝书籍,岂有不知《醉翁亭记》,柳悦清陡见群山雄壮,不禁豪气大 发,朗声吟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正所谓字字铿锵,永叔老先生一生忧国忧民却苦不得志,柳悦清虽不从政,但江湖上的邪魔歪道、乌烟瘴气,定要赶得它烟消云散。” —— 莫剑尘哈哈一笑,说道:“柳兄弟豪气干云,令我也不免心折,即便是琅琊绝境这等地方,持此气势必能来去自如。”柳悦清无意中大抒豪情,说罢便自讪讪,听莫剑尘夸赞,更觉得不 好意思,俊脸一红,说道:“小弟武功低微,口不择言,莫兄莫要取笑。”莫剑尘大笑道:“这般豪情壮志,已胜过许多胸无大志、碌碌无为之辈,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只认大英雄、大豪杰 ,要行侠仗义,要除恶扬善,就凭这股气,这股冲劲,别的就当是狗屁,咱都不管。咱们今日若是安然无恙,改日定要再和柳兄弟痛饮三杯。”柳悦清被他说得豪气大增,朗声而道:“那是 要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莫剑尘哈哈笑道:“那是再好也不过了。”突然一提缰绳,将马匹向左侧牵引,柳悦清见地上纷杂的蹄印也是往左方延伸下去,急忙也掉转马头,紧随跟上—— 琅琊山逐渐靠拢,陡峭岩壁慢慢遮住碧朗天空,一股压迫感自上而下陡然袭来,莫剑尘心弦一震,不由深深吸了口气,柳悦清微收缰绳,让马匹放慢步伐,抬眼望去,这处岩壁陡峭之极 ,重峦叠嶂,遮天蔽日,若非鬼斧神工,难以置信能成这般奇丽景色,前方不远处两座山峰左右夹立,中间山凹浑然天成。柳悦清正打量着周围风致,莫剑尘突然一提缰绳,牵住马匹,翻身 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柳悦清急忙收回思绪,也拉绳驻马,看清前方五六丈处四人一字排开,横刀立马挡在身前,四下散落着数匹骏马,并未拴住亦无人看管,四人身后便是那两座错落山峰的缝隙,远看此处 如绣花针般细微,但到近处,才发现这处缝隙巨大,有数丈宽阔,实乃一处进山峡谷,沿着这方峡谷往内看去,其间郁郁葱葱,尽是苍翠,不过视线也因此被遮拦,不知是通往峰顶之山道, 还是前向山谷之别径,或者另有一番洞天—— 莫剑尘缓缓走向四人,峻声说道:“在下一路游山玩水,此时欲进山一览,烦请几位借过一下。”说着大步向前行去 第036章 望险山玲珑峻峭 ——柳悦清从马上跃下,打量着对方,这四人年纪有老有少,最左侧的男子一张国字脸,长相很是端正,皮肤古铜之色,犹如整天烤在烈日底下,身材壮硕,穿着一身短袖马褂,露出一 双手臂,臂上肌肉厚实,青筋暴露,可知手上力道定然不弱,其身侧肃立一位五十余岁的长者,有七尺之高,但瘦如一支芦蒿,一副弱不禁风姿态,着实奇特,腰间挂一剑鞘,应在剑术上有 所造诣。右侧两人站在一起,年长者近四十岁,其身侧小孩十一、二岁,看似一对父子,年长者脸色蜡黄,旁人看去,此人绝对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孩童身材矮小,一张脸有几分清秀之 色,眼珠不停地转动,却显出一股阴鸷之色—— 瘦长老者沉声说道:“此处如今已是禁地,来者还不速速退去。”此老虽然看似瘦弱,但发声中气十足,震人心魄。莫剑尘闻言朗声一笑,说道:“琅琊山何时成了武林禁地,我怎一无 所知?这是哪方高人的规定,我莫剑尘倒要听听看。”他径直向着四人而去,并未将这四人放在眼里—— 四人听到莫剑尘三字脸色都微微一变,矮小的年轻人尖声叫道:“归鸿堡莫剑尘,难怪有这么大的胆量,我林小易来会会你,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他话音刚落,矮小的身躯早已 冲将出去,右手五指尖锐,往莫剑尘的脸上抓去—— 柳悦清一皱眉,忖道:“这个娃儿出手毒辣,年纪轻轻就这般阴狠,再过几年那还了得。”他担心莫剑尘肩伤未愈,当即大呼叫道:“莫兄,小弟讨这个头阵一打。”纵身扑上前去,挡 在莫剑尘身前,右手如疾电般探出,这一手十分诡异,林小易双眼一花,还未回过神,手腕已被擒住,顿时半身酸软,气力全消—— 柳悦清怔了一怔,皱着眉说道:“原来你功夫这么差劲,怎生的这张嘴如此狂妄。”他一挥手,将林小易甩了开去,脸色蜡黄的中年汉子急忙飘身而起,将林小易接入怀里。柳悦清眼光 从三人脸上逐一掠过,除了国字脸汉子不动声色,其余两人微微动容,他轻声一笑,说道:“几位哪方道上的朋友,咱不打没名堂的架。”—— 肤色黝黑的汉子脸色一变,正欲抢前,林小易却是尖叫一声,如同猿啼,人似弹丸跳跃,扑到柳悦清身前,这一次双手齐出,十只手指往对方的脸上抓去,他刚才防备不急,一招被制, 脸上布满了怒色,出手之势比刚才一招更见凶狠—— 柳悦清哈哈一笑,喝道:“败军之将,还来作甚?”双肩微微一晃,这一次他依然双手齐出,林小易同样躲避不及,两只手腕又被柳悦清双双扣住,当下闷哼一声,又是萎顿下来—— 黄脸汉子和瘦长长者脸色齐齐一变,黄脸汉子更是飞跃而出,右臂抡起一掌拍向柳悦清,大喝一声:“把他放开。”与此同时,瘦长长者一声惊呼:“千丝缠花手。”脸上尽是震骇之色 —— 柳悦清原本就无伤人之意,见黄脸汉子扑上,便将林小易推给对方,黄脸汉子一把揽过林小易,焦灼脸色立刻松弛下来—— 瘦长长者盯住柳悦清,缓缓说道:“阁下如何称呼?和‘清月山庄’有什么干系?”——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瘦长长者一说出“清月山庄”四个字,其余两个汉子也都是全身一震,都被镇住,柳悦清朗声一笑说道:“前辈好眼力,晚辈‘清月山庄’柳悦清,欲入琅琊绝境 一游,敢请各位给个方便。”—— 几人互看一眼,眼中露出为难的神色,林小易躲在黄脸汉子的怀里,凶狠地盯着柳悦清,大声叫道:“爹,他欺侮我,不要放过这小子。”黄脸汉子一皱眉,看了其余两人一眼,三人沉 吟不响,莫剑尘不耐烦地说道:“莫某此时便要进去,谁若阻拦,在下拳脚不会留情。”—— 黑脸大汉似乎下定决心,大声说道:“‘清月山庄’名声虽响,但一个年轻少年不足为惧,在下耿天鼎,愿向柳公子领教。”他往前跨了一大步,双膝微微弯曲,双臂在胸前一错,身躯 如渊亭岳峙,十足气势如虹—— 瘦长长者也缓缓说道:“老朽李知初,久仰‘清月山庄’大名,老朽身负江公子重托,不能擅离此处,冒犯柳少侠之处,请多多原宥。”他身形晃动,如柳絮般飘起,冲向柳悦清,右手 拍出一掌,又急又快,嗖然间便已到了对方面前—— 李知初口中的“江公子”必然就是江舞鹤,此人在此安排人手有何意图,这些人为何又会对江舞鹤言听计从,柳悦清不及细想这些疑问,掌风已然逼近面门,他冷哼一声,扬眉说道:“ 来得好。”不闪不避,出掌硬接了对方一掌,只听一声脆响,双掌甫接便分,柳悦清心头一震,往后退出一步才稳住身形,李知初飘回原处,神态自若,飘逸潇洒—— 柳悦清暗匀一口气,忖道:“看来这个老头修为不弱,和林小易那个娃儿不可同日而语……”心念刚转,黑脸大汉耿天鼎大喝一声,凭空打出一拳,一阵气浪迎面扑来,强劲绝伦,如惊 涛骇浪,脑中突然想起一事,惊呼叫道:“南郡耿家‘劈空掌’。”仓促间屈身闪避,顿觉劲风擦着身躯呼啸而过,隐隐生疼,不禁全身一阵冷汗,心道一声“好险”—— 林小易早已龇牙咧嘴,凶相毕露,其余人一动手,他更是按耐不住,尖叫一声,又是扑上前去,两次被擒,已令这个娃儿急怒攻心,蕴在其体内的凶煞狠劲一股脑儿涌出,此时冲向柳悦 清,一手抓向其咽喉,另一手探往其小腹,都是要害之处,这个娃儿不过十余岁,出手如此狠毒,令人瞠目—— 柳悦清脸上顿现怒色,喝道:“好恶毒的手段,岂能让你得逞。”他见林小易年幼,原先已是手下留情,此时忍无可忍,脸上一阵怒气闪过,便是当面抓去,黄脸汉子见状不妙,急声叫 道:“柳公子手下留情。”风雷般扑了上来,左臂一把将林小易弹开,右手出掌挡下对方手掌,两人各自身躯一震,黄脸汉子掠回到林小易身侧,抱拳说道:“在下林碧天,犬子年幼无知, 柳公子何需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柳悦清哼了一声,还未说话,李知初又是劈过来一掌,柳悦清心道:“这三人武功不弱,若是车轮战倒是令人棘手。”当即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的钢刀,正欲作势施展“仰云刀法”,身 侧突然一阵清风掠过,一道人影扑向李知初,只听他说道:“好一个以众欺寡,莫某真是大开眼界,且让在下也来讨教一下诸位的功夫。” 第037章 望险山玲珑峻峭 ——他人在旁侧,见柳悦清猛遭三人围攻,早已满脸怒容,此时扑上前去,不容分说和李知初对了一掌,便听李知初惊呼一声,竟然被莫剑尘震开了尺许之远—— 柳悦清跃到莫剑尘身旁,看着他的右肩,皱眉说道:“莫兄不必出手,你的伤势……”莫剑尘一抬手臂说道:“区区小伤,不足为虑,兄弟你别小看我了,这帮贼子以多欺少,真是荒唐 。”柳悦清闻言展颜一笑,说道:“江舞鹤那厮阻止我们进琅琊绝境,我就偏要进去让他瞧瞧。”他一震手中的钢刀,口中喝道:“谁敢阻拦,先吃我一刀。”李知初被震开,正跌到他面前 ,柳悦清当下毫不迟疑,一刀向他斩去—— 李知初知柳家功夫厉害,急忙纵身避开,拔出腰间长剑,反刺柳悦清的手腕,他出剑迅速、狠准,剑法上的造诣非常不俗,柳悦清赞了一声“好剑法”,一翻手腕,用刀背架住对方青锋 ,两人各觉手腕一震,急忙运力化解反震之劲,这一下棋逢对手,都知对方是个劲敌—— 柳悦清眼神一亮,深吸口气,林碧天和林小易父子两人趁此空隙,已双双扑上,柳悦清手中刀身一转,大喝道:“退开。”刀身在身前撩起一片光芒,化出数道刀影,林碧天父子陡见眼 前冷光闪烁,刀劲袭身,都不禁大惊,两人空手之下,急忙往后暴退,唯恐避之不及—— 与此同时,莫剑尘左手一掌向耿天鼎拍出,说道:“兄台功夫很是奇妙,莫某还想见识一下。”柳悦清脱口叫出“劈空掌”三字,令他着实大意不得,此人若真是南郡耿家的人,那才是 真正劲敌,莫剑尘心思微动,劈出一掌早已蕴含全力—— 耿家劈空掌享誉武林数十年,不同于寻常练武者所练的劈空掌,那只是武学根基,最基本的掌法之一,耿家这门掌法全名“九转劈空掌”,一身真力汇聚于掌心,于收发间刚柔互叠,阴 阳变化,练至极致能有九度转化,虚实难辨,再者此掌远能击打至数丈之外,近可贴身近攻,亦放亦收,滴水不漏。此掌全凭日夜苦修才能臻至绝顶,实无捷径之道,因此耿家劈空掌被誉为 江湖上最难修炼的三门武功之一,南郡耿家也因此绝学享誉武林—— 耿天鼎脸色不变,只沉沉说了三个字“来得好”,右掌往前一拍,便听一声尖锐的呼啸声划过,一股刚猛力道汹涌而至,莫剑尘手臂剧震,内息一滞,右臂便缓缓垂了下来—— 莫剑尘脸色一变,双方相隔丈许,亦能有这等威力,“九转劈空掌”名不虚传,他急忙欺身上前,双腿飞起疾扫,朝耿天鼎肋部踢去。耿天鼎神色从容,双掌一搓,左右开弓,一掌抵住 对方一腿,掌心发出一阵柔和劲力,莫剑尘顿觉踢在两堆棉絮之上,难以受力,他脸色一变,匆忙间向后一个翻身,心道:“掌劲由刚至柔,变化毫无痕迹,果然是‘九转劈空掌’。”—— 他确认对方是如假包换耿府中人,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怒火,喝道:“南郡耿家竟然也做江舞鹤的走狗,莫某真是走眼了,再吃我一掌。”他身影飘飘,在耿天鼎左右两侧来回游走,陡然 如箭飞射般窜到耿天鼎面前,抬臂就拍,转眼间就闪去对方身后,手脚连环打出,一时使出各式绝技,令人眼花缭乱—— 耿天鼎被莫剑尘骂了几句,却不还口,双掌来回舞动,沉稳舒缓,看似不徐不疾,却将自身周围护得滴水不漏,莫剑尘数度近身,但掌力和对方内劲相撞,皆遭反弹,惊诧之余,莫剑尘 也不禁暗暗佩服:“此人功力深厚,比之那不男不女的任际天,又要强了不少。”—— 他站稳脚步,莫剑尘暗暗皱眉,此人修为上乘,又是身出耿家名门,竟也会在此现身,实不知江舞鹤用了什么手段,能令这些人言听计从。他手臂震麻不已,突然肩部一阵剧痛,急忙抬 手按住,他数日前所受的箭伤并未愈合,此时强用真力,旧创又隐隐发作起来。他余光扫过柳悦清,见他一把钢刀虎虎生风,气势惊人,对方三人中林小易功力浅薄,可以不计,另外两人倒 颇为扎手,仰云刀法虽然精妙无伦,但毕竟以一敌三,相持久时,已现不支之态。莫剑尘心道:“对方人数多我一人,耿天鼎内功深厚,我却手臂带伤,难以发力,欲冲过此处真是不易,清 月山庄剑法出众,却为何柳兄弟执意用刀?”他思绪飞转,苦思破敌良策—— 耿天鼎此时也不追击,他面无表情,沉声说道:“莫兄踌躇不前,不如放手,琅琊绝境也非善地,何必执念进入?”他语声低沉宏亮,宛若平地连番炸起闷雷,传入耳中颇为刺耳,莫剑 尘闻言脸色一沉,峻声说道:“你我并未分胜负,耿兄这般说辞未免太早了些。”他缓缓走向耿天鼎,脑中却飞快转动,眼前这个会劈空掌的男人,静峙如一尊沉寂的山峰,全身毫无破绽, 可知其功力深厚,自己右臂伤势却大大影响出手,冥思苦想之下实是毫无胜算,莫剑尘长叹一声道“也罢”,散开全身功力—— 耿天鼎一怔说道:“莫兄这是为何?”莫剑尘凝视着耿天鼎缓缓说道:“南郡耿家向来在武林中享有公义,历代耿氏家人都是刚正不阿的英雄豪杰,今日耿兄在此舍命相陪,助江舞鹤而 阻他人进入琅琊绝境,耿兄应是有自己打算,若是方便告知,小弟愿闻其详,只要未背驰道义,小弟立马拍拍屁股便走。”—— 耿天鼎突然仰天哈哈一笑,说道:“莫兄这话未免有些可笑,江舞鹤兄来琅琊山走一遭,耿某不过是相助而已,在下着实不明白,在下如此做法哪里违背了武林公义?”他话音刚落,旁 边一个声音冷冷传来:“莫兄自知不是耿大侠的敌手,就该认输走人,又何必找这种借口,欲盖弥彰。”莫剑尘回过头,见说话的正是林碧天,他和李知初两人围攻柳悦清,虽然大占上风, 但迟迟不能击溃对方,早已心中烦躁,眼中阴狠神色渐浓,这时忍不住插口说话,莫剑尘朝他冷冷一笑,说道:“林兄还请不要分神,柳家的刀法可不同等闲哦。”林碧天啊地一声,这才惊 觉刀刃近身,急忙一个打滚避了开去,差点便伤在刀口之下—— 莫剑尘脸色一沉,盯着耿天鼎说道:“你可知江舞鹤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耿天鼎一呆,脱口问道:“他是什么人?”莫剑尘冷冷一笑,大声说道:“此人狼子野心,手段阴毒,柳兄弟 ,你那事儿我说了你可会怪我?”柳悦清正专心应敌,无暇分心,急急忙忙说道:“这位耿前辈相貌忠厚,怕是坠入江舞鹤彀中犹自不觉,莫兄但说无妨。”莫剑尘点点头,缓缓说道:“前 几日,此人前去清月山庄,使用极恶手段,烧毁整座山庄,更有不少山庄内人丧命当场,柳少庄主侥幸逃出,今日追赶江舞鹤到此,正是向他讨个公道。”—— 这一语如平地惊雷,令李知初和林碧天惊骇不已,手里顿时缓了下来,耿天鼎更是霍然色变,脱口说道:“竟有此事,耿某对此一无所知,清月山庄有如月繁霜两大高人坐镇,怎会着了 江舞鹤的道儿,莫兄莫非搞错了?”他才一出口,便已想到如今清月山庄少庄主正在眼前,岂会有所差池,顿时眉头紧锁—— 他全身精气散去,战意全消,莫剑尘松了口气,暗道:“此人并非不明是非,原是不知江舞鹤底细,如此看来,清月山庄被毁一事还未传至南郡耿府那边。” 第038章 望险山玲珑峻峭 ——林碧天和李知初堪堪回过神来,林碧天阴笑一声,挪揄说道:“原来柳公子已是丧家之犬,却还这般威风,柳家果然是不将天下好汉放在眼里。”他眉间一展,惧色尽去,跨步上前 ,提掌迎面拍上—— 便在此刻,一道劲风从侧面斜斜撞向林碧天,来势极猛,林碧天猛然惊觉,忙不迭纵身闪开,回头看去,竟是耿天鼎对自己出掌,不禁怒道:“姓耿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耿天鼎沉声 说道:“江舞鹤手染血腥,瞒得耿某好苦,耿某乃侠义之辈,岂能与魔头同伍。”他向柳莫两人躬身到地,说道:“方才冒犯两位,耿某向你们赔个不是。”—— 柳悦清急忙上前相扶,说道:“不知者不罪,家严和耿落笙伯伯是莫逆之交,情谊深厚,耿前辈如此可是折煞晚辈了。”耿天鼎微微一笑,说道:“家兄也好生挂念令尊,当年令尊不知 行踪,他时常叹气,想不到今日又听到清月山庄发生巨变,老天竟如此不开眼?”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柳兄弟,莫大侠,咱们进山去找那江舞鹤,为清月山庄讨个公道。”—— 林碧天闻言不由叫道:“姓耿的,你忘了江大侠的吩咐,要我等守在此处,不得放人进去。”耿天鼎咬牙说道:“这等恶贼,进琅琊绝境肯定别无好事,我耿天鼎实是愚蠢至极,竟做了 他的走狗,犹自浑然不察,此刻已羞愧难当,此人并非善类,三位若深明大义,也请及时回头。”林碧天神色一变,厉声叫道:“姓耿的,你难道不想要护心神丹了?”—— 柳莫两人都是一怔,正暗自揣度那“护心神丹”是何物,耿天鼎已是怒道:“邪魔歪道说的东西,是真是假并不能定,诸位或也被他欺骗,尚且不知罢了。”—— 林碧天愣了半晌,才咬牙说道:“此时林某宁可信其有,若无生血续脉的灵药,我林某再找他算账。”一旁默然不语的李知初这时开口说道:“老朽也认同林大侠所言,如今未有结果, 还请耿大侠协同我们,守住此地,否则令老朽就十分难办了。”—— 他们寥寥数语,柳悦清已是恍然,那江舞鹤不知用何说辞,竟让许多江湖好汉深信琅琊绝境中有诸如秘籍丹药的绝世秘宝,这才趋之若鹜,他突然大笑道:“世人愚笨顽劣,竟至于此, 可笑可笑。”—— 李知初长剑挽了个剑花,从容说道:“柳少庄主,闲话不必多说,方才战局未完,老朽依然向你指教。”柳悦清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之色,轻震手里钢刀,立刻又呈剑拔弩张之势,正在此 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大呼小叫—— 众人往来路瞧去,远远见到两道人影飞奔过来,口中叫唤不停,脚下倒也不慢,一会儿间便到近处,两人面目已是清晰,莫剑尘盯着他们,失声叫道:“是你们?”一脸哭笑不得,林小 易更是放声尖笑:“这两个家伙,怎么比猪都要肥,真是笑死人了。”原来是铁氏兄弟赶来了—— 两人气喘吁吁一路奔来,陡然发觉柳莫两人正在眼前,铁老大一声怒吼:“好小子,还我马来。”一个巴掌扬起,连带硕大身躯向柳悦清猛撞过来,仿佛一座小山当头压下—— 柳悦清轻轻挪步便已闪开,口中喝道:“铁氏兄弟,怎又来胡搅蛮缠了?”铁老大一招扑空,拔出巨斧,朝着众人一顿乱劈,口中连连吼道:“还我马匹,还我马匹。”—— 众人见他势如疯子,一时也难辨究竟,都是闪过一边,那巨斧声势浩大,劲道十足,接连撞击地面,无数碎石四散飞扬,不一会儿,四周便是一片狼藉—— 铁老二在旁见到众人都远远避开,忍不住哈哈笑道:“知道我们铁氏兄弟的厉害了吧,臭小子,我们的马呢?”柳悦清笑道:“被老子吃了。”他突然起手扬刀,狠狠砍在铁老大的巨斧 上,一声撕天裂地巨响,铁老大身法顿时一滞,巨斧拿捏不住,脱手落地—— 铁老二惊叫一声:“古怪的,刚才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会有这般大力,莫非你是鬼怪?”铁氏兄弟臂膀粗壮,天生神力,巨斧轮动之下,蕴含上百斤蛮力,柳悦清不过随手一 斩,就能震飞老大兵刃,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铁老二想不透彻,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耿天鼎在旁暗暗点头,心道:“高明,那巨汉舞动斧子,力道刚猛,但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时,这个间隙是其手上力道最弱的时刻,柳悦清能看出此破绽,眼力了得,不愧是名门之后。” —— 莫剑尘突然说道:“两个呆子别废话,快给我住口。”铁老二勃然大怒,转过头怒视着他,喝道:“你说……”猛然间住口不语,只见莫剑尘背对他们,直视峡谷那处,满脸紧张之色, 林碧天和李知初亦是如此,颇显忐忑之情—— 铁老二有些莫名其妙,喃喃说道:“奇怪了,这破山……”正在此时,又是那个声音骤然从山缝中传出,如同雷电交会,震耳欲聋,摄人魂魄,这一下似乎比刚才更为猛烈,只见苍木轻 颤、细土微惊,散落四周的骏马更是长鸣嘶叫,惊慌失措,四下飞奔逃散—— 莫剑尘等人大惊失色,那耿天鼎原本沉稳淡定,此时也是神色乍变,众人齐齐窥望过去,各自忖道:“这个声音怕是从里面极深处传至,倘若是内家高手运功所发出,竟连山脉都似震动 了,其势宽广,令人难以置信,此人功力之深,简直可畏可怖,却不知里面发生何事,怎会生出这等声响?”—— 那惊雷声刚落下,突然从那山间又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众人不知底细,早已忘了相互对峙,各自凝神戒备,如临大敌,柳悦清深吸了一口气,陡然发觉掌心早已捏了一把冷汗—— 突然间,耿天鼎沉声喝道:“来了。”便听一阵嘶鸣声,十数匹马驹从林木深处一跃而出,嘶叫着挤出这条山缝,数匹骏马相互挤压,慌不择路,径直冲撞上山石岩壁,立刻脑袋开花, 倒地毙命,侥幸冲出生天的几匹一路撒腿悲鸣,朝众人冲撞过来—— 众人急忙闪到一旁,这些马驹双眼口鼻中都有泊泊鲜血流出,外观却无受创痕迹,柳悦清不禁眉头一皱,暗道:“这些马匹受了惊吓,已是控制不住,这琅琊山里究竟有什么东西,瞬息 间便能将这些马驹尽数伤残,难道是那声巨响作怪?进去的那些武林人士呢?江舞鹤人呢?”这些马儿正是那些入山之人坐骑,如今马驹纷纷伤亡,却不见半个人影出现,柳悦清等大感忧虑 ,耿天鼎注视着那山坳中,一张国字脸紧紧绷住—— 柳悦清和莫剑尘互望一眼,两人眼神里都是迷惑之意,李知初左手手掌不停拍着剑身,脸色微露焦躁。耿天鼎双目灼灼,右臂鼓胀,全身劲道凝聚于掌心,盯着入口处一言不发,凝神戒 备。林碧天将林小易拉住,远远退开,脸上惊惧之色难以压抑,林小易小孩性起,怒视着入口处,呲牙咧嘴,一副好生凶狠的表情—— 众人都被山内这声巨响勾住了心思,已无心思出手相斗,铁氏兄弟正欲大展手脚,却被这些马匹冲得一阵手忙脚乱,顿时火起,铁老大怒骂了一声:“哪个乌龟王八在里面弄些古怪,我 铁铸可不会含糊,他奶奶的捣你全家变成龟孙子。”他轰出一拳,狠狠打在一匹马驹前额上,这匹骏马长嘶一声,犹如撞上铜墙铁壁,四肢凌空飞起,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抖动数下,便即毙 命—— 这一下神力非凡,众人正自惊叹,铁老大早已忍耐不住,直往山坳口奔去,其兄弟也不甘人后,大吼一声,迈开步伐紧跟大哥身后,两人勇猛无惧,耿天鼎等人愕然失神之余,已被铁氏 兄弟从身边直冲而过 第039章 望险山玲珑峻峭 ——铁氏兄弟堪堪奔至入口处,李知初猛然惊觉,急忙喝道:“站住。”出剑便欲刺去,山凹中却又传来一阵异响,细碎急促,难以捉摸。有前车为鉴,人人都是脸色紧绷,而那铁氏兄 弟浑然未觉,依然埋头直冲,柳悦清急忙喝道:“呆子留神。”—— 话音正落,一道黑影突然从其中蹿出,疾如闪电,向铁氏兄弟直面扑来,铁老大未看清是何物,下意识地大声喝道:“什么东西?”抡起巨斧迎上这道黑影。那道黑影却毫无停步之意, 一声厉喝骤起:“滚开。”话音未落,双方已是相撞一起—— 这一声暴喝,众人便知并非凶兽怪物,暗中松了口气,却听铁老大一声惨呼,巨斧飞上半空,庞大身躯更是被震得激飞出去,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便自不动—— 铁氏老二见大哥被打伤,又惊又怒,一个跨步冲了过去,怒骂道:“龟孙子敢伤我大哥,把你碎了下酒。”他口中怒骂不停,这一把巨斧挥动起来,周围飞沙走石,叶断草折,其力威猛 ,丝毫不比其大哥逊色—— 这道黑影一掌重伤铁老大,身形立刻一顿,面目乍现,赫然可见是那江舞鹤,柳莫两人知其武功之高,非铁氏兄弟所能抵挡,莫剑尘大声怒喝:“蠢货,还不住手。”他见势不妙,急忙 冲将过去—— 他怒喝声如同惊雷,平地炸开,江舞鹤却毫不动容,此刻他脸色苍白,面带煞气,嘴角挂着几丝血迹,神情更是萎顿。他震飞铁老大,反而一怔,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不堪,这时见到又 有两人直冲过来,突然微微一笑,双眼中邪气大现,阴森可怖,右掌拍出,喝道:“找死。”他掌心隐含风雷之声,翻腾震荡,轰然作响,甚为诡异。铁氏老二握斧的拳头正被其打中,说时 迟那时快,铁老二也是一声惨叫,被摔出老远,大口喷血,倒在地上难以起身—— 莫剑尘迟了一步,未及相救,铁氏兄弟先后重伤,他勃然大怒,厉声怒道:“江舞鹤,你好毒辣的手段。”江舞鹤瞧着他,突然问道:“你是谁?”莫剑尘喝道:“归鸿堡莫剑尘,前来 领教阁下绝学。”双掌齐出,探向对方咽喉,其生性虽粗枝豪放,掌法却深得梦婆婆真传,这一出手轻灵精妙,颇有几分飘逸之味—— 江舞鹤哦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笑容,啧啧说道:“我知你这个人物,归鸿堡敝人迟早也要前去,今天就暂且放过你吧,江某告辞。”他扭身一转,掠身而起,身法出人意料地快, 一眨眼就飘出数丈,轻功着实不俗,莫剑尘掌法落了个空,心头骇异:“此人轻功高明、内力深厚,实是有一身上乘武学,难怪如今风头正劲。”他猛然转身,却见江舞鹤并未远去,在不远 处负手而立,只因柳悦清将他截了下来—— 三番四次遭到阻截,江舞鹤心头一恼,阴森森地说道:“阁下也是来寻江某的?”眼珠子在柳悦清脸上一转,突又笑道:“原来是清月山庄的公子哥儿,是来找敝人报仇的?”他神态自 若,丝毫不把柳悦清放在眼里—— 他这一开口,柳悦清脸色一沉,清月山庄整片废墟和众多弟兄尸身顿时浮现眼前,便厉声喝道:“江舞鹤,你给我纳命来吧。”双手紧握刀柄,一刀猛然斩下,他怒火大炽,已是用上了 全力,欲斩对方于当前—— 江舞鹤摇了摇头,脸色大显不屑,起掌直劈,竟然不惧刀刃锋利,以肉掌直撩其锋。这一掌正中刀身,柳悦清虎口剧痛,钢刀便脱手飞了出去,他皱了下眉头,并未乱了阵脚,双手使出 “千丝缠花手”,扣向对方手腕要脉。江舞鹤邪笑道:“柳氏武学享誉武林,只可惜阁下的本事实在难以登堂入室,令敝人兴趣寥寥。”他十指一挥,扫在柳悦清臂上,柳悦清吃痛跳开,江 舞鹤又邪笑道:“若是柳重在场,倒是可以和敝人一战,只可惜……”陡觉身旁一股劲风涌至,甚是强劲,他急忙出掌格挡,劲风相撞,江舞鹤上身一晃,竟然退了一步,他咦了一声,转眼 望去—— 出掌之人正是耿天鼎,他一张古铜脸庞隐现紫涨,难抑忿色,肃然盯着江舞鹤,沉声喝道:“姓江的,你这混蛋花言巧语,骗得咱家好苦,清月山庄的累累血债,今日岂容你脱身而去。 ”江舞鹤讶色从脸上一闪而过,突然大声笑道:“归鸿堡,清月山庄,这下连南郡耿府也成了敝人的对头,敝人真是荣宠无量啊,耿天鼎,只怪你太过笨拙,这才落入敝人彀中,换做是令兄 ,怎会如此轻易上当。”—— 耿天鼎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缓缓说道:“我丢了耿家的名声,却也要为武林除害,江舞鹤,你心术不正,对江湖正道而言是个大隐患。”他缓缓走上前,和莫剑尘、柳悦清三人各倚一角 ,将江舞鹤围在正中—— 身处险境,江舞鹤毫不在意,他朝李知初、林碧天二人唤道:“二位随敝人前来此处,已得敝人承诺,给予灵药,此时敝人有难,还请二位援手。”柳悦清见他神色镇定自若,舌灿莲花 ,心中更增恼怒—— 李知初已收回长剑,此时抱拳说道:“江兄似乎身受内伤,不知在山内发生何事?琅琊绝境中究竟有何稀世珍宝,江兄可曾探明?”—— 他这一开口询问,江舞鹤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他哼了一声,说道:“几位若要知道其中奥妙,大可亲自进入一窥究竟。”话音一落,他陡然发动,朝柳悦清那处猛扑过去,双掌当面 打去,直取对手前胸要害—— 耿天鼎时刻提防江舞鹤发难,此时见其为了脱身,掌中尽灌真力,惊雷声更见威猛,他深怕柳悦清有所闪失,急忙跨步推掌,以柔劲卷起柳悦清,将他推开一旁。一阵劲风呼啸落空,江 舞鹤笑道:“‘九转劈空掌’果然高明,敝人真是大开眼界了。”他趁此空隙,掠身窜出三人包围,大笑声中,已掠出数丈之远。三人惊觉时已追势不及,眼看轻功不及此人,难以追赶,只 得无奈作罢—— 莫剑尘转眼望去,林碧天垂头丧气,目视江舞鹤离去方向,眼神中露出一丝绝望,李知初仰望天空,一副兴致索然的神态,两人如同斗败的公鸡,默不作声,耿天鼎咬着牙沉声说道:“ 我一时糊涂,丢了南郡耿家的脸,这条命不要也罢,莫兄,柳少侠,先前多有得罪,请多多包涵。”说着向二人作揖到地,又道,“这个琅琊绝境,耿天鼎好歹也要闯一闯,看看究竟是什么 鬼地方。”他心意已决。话音一落,返转身子从山坳处大步踏入。莫剑尘朗声一笑,说道:“南郡门下无弱兵,小弟不才,也正有此意,不妨和耿兄同往。”柳悦清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两 人快步上前。和耿天鼎并肩而行 第040章 望险山玲珑峻峭 ——进山之后,脚下一通幽径向上绵延,两侧树林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光线难以穿透,山外白昼依然,这条小道却昏暗朦胧,周围鸟鸣不闻,蝉虫不惊,除去三人脚步声细碎轻柔,一 派幽静怡然—— 行至途中,偶尔可见有马匹躺于山道两侧,气息全无,一路之上更是无数奇花异草折断飘散,碎枝残叶散落满地,另有无数蹄印杂乱无章,望去一片凌乱不堪,柳悦清皱眉说道:“那些 马匹是沿着此路奔至山外,这里如此狼狈定是它们踩踏所致,想必尽头之处便是那琅琊绝境。”莫剑尘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紧张心绪,再行不久,前方已是隐隐约约透进一阵亮光—— 三人精神一振,心知便要走出这片树林之地,脚下却都依然沉稳缓步,不敢有丝毫松怠—— 行出树林,一条溪流自山谷沿壁流淌,溪水清澈纯净,眺望而去,正从山峰上游缓流轻走,直至这片林前,流至幽径尽头折弯向左,沿着密林东侧缓缓而下,水声轻微而又清脆,三人闻 在耳中,宁静清雅,别有一番风致—— 美景当前,三人却是轻松不得,前方数匹骏马横卧于地,挡在径道中央,早已没了声息,想来是伤重难支,还未奔出山脉就已毙命。柳悦清向前眺望,此地马匹尸体渐多,不禁轻叹一声 ,微微摇头—— 三人默默前行,皆不开口说话,一时间气氛压抑难熬,柳悦清暗暗皱眉,目光四处一扫,陡见耿天鼎额上汗珠遍布,从脸颊两侧淌淌而下,脸色更是紧绷,如同大战一场,心道不妙:“ 绝境之地将至,此时尚未碰见敌手,耿前辈如此模样,不战也能将他压垮,这可大大不妙。”于是咳了一声,说道:“耿前辈,山清水秀当前,四周视野开阔,即便是凶猛野兽突现,咱们也 能应付自若,只是耿前辈的劈空掌更善远攻,不如断后为佳。”耿天鼎听他这般一说,伸手擦了下额头汗珠,摇头说道:“耿某紧张过度,却让两位笑话了,两位都有伤在身,还是耿某当先 吧。”他经柳悦清一言指点,慌色稍去,不禁暗暗佩服柳悦清沉着冷静,自己年岁虽长,这方面却是输了几分—— 正在此时,一声幽幽的轻叹声从前方传来:“回去吧,回去吧。”轻浮飘渺,宛若幽灵,三人惊得几乎一跳而起,急忙抬头望去,这条幽径尽头道路分岔为二,一下至山脚一上探巅峰, 那幽幽人声正是从去往山脚的小道方向传来,三人对望一眼,莫剑尘大喝一声:“何人在此装神弄鬼,赶快现身出来。”—— 这一声暴喝如凭空惊雷,四下震荡,只听得山间嗡嗡作响,回声不断,些许光景后才逐渐低弱,那幽幽声此时却再度响起:“回去吧,回去吧。”只闻此声回荡,不见人影出现。耿天鼎 内功最深,运力凝神听去,已无半点声响,他朝着两人摇摇头,柳悦清略现忧色,低声说道:“迄今为止,除却这个声音之外,为何听不到半点人语声音,几十人在场,即便是有人受伤,应 该也有呼救之声,难道这些人都已罹难?”莫剑尘苦笑道:“三十余年来,进入琅琊绝境的都是有去无回,难道那个鬼一般的声音是死者的鬼魂?唉,被鬼魂杀死,在下倒也认了。”—— 如此荒谬之言,听得柳悦清和耿天鼎都大为摇头,柳悦清说道:“既然已到此处,就算是真有鬼魂在此,也要打探个水落石出不可。”想到数十年来琅琊绝境令人谈虎色变,三人岂敢大 意,加紧脚步之余,提起十足功力,护住全身。沿着下山之道疾行而下,前方山脉巍峨高耸,这条小道绵延而下,却是通向山脉间一座山谷之中,三人齐在山谷入口处停住脚步,凝视身旁一 块峭壁,那峭壁光滑如镜,上处赫然写着四个大字:空谷绝音—— 这四字字形洒脱,沧遒有力,可知书者笔法造诣极其深厚,但这四字蕴有何意,却是不明,三人面面相觑,四下打量,除去这四个大字外,再无其他异状—— 莫剑尘走至峭壁,伸手抚摸四个大字,缓缓说道:“空谷绝音,好风雅的名字啊。”淡淡现出一丝不服,突然转为诧异,脱口叫道:“当世竟然有这等指力,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耿天鼎和柳悦清听他惊呼,急忙凑近详观。沿着莫剑尘手掌望去,这四个字深入山壁,边角被风沙侵蚀,锋锐已失,但字间隐隐苍劲浑厚之力,依然蓬勃难抑。两人这一近观,也都神色 大动,柳悦清忍不住伸出食指,在其中一字上依照比划,发现这四个字确是手指书刻上去,陷入岩壁有一寸深浅,他不禁叹道:“好厉害的指力,寻常入木三分已属难得,这岩壁坚硬若铁, 竟然能凭血肉之躯徒手刻于壁上,天下虽大,究竟何人有此本事?”—— 莫剑尘有些心神不定,缓缓而道:“难怪入此地者无人生还,若真有这么一位高人隐藏在此,即便是数个江舞鹤到场,也难敌其手。”想到方才那个可怕的响声,三人心中各自一凛,望 着眼前静静山谷,一时进退维谷—— 沉默少许,柳悦清突然说道:“二位,这位老兄叫唤我们止步回头,你们意下如何?”莫剑尘笑道:“我这个人生来最是讨厌半途而废,这山谷即便是刀山火海,莫某也要闯他一番。” 耿天鼎轻轻一叹,说道:“此中隐隐能闻得血腥味,看来不是刀山火海,而是人间地狱。”他们都心头雪亮,里面便是“琅琊绝境”要地,虽未见到这四个大字,但一想这只不过是后人给其 冠名而已,只是不知为何流传于世的不是“空谷绝音”这四字—— 耿天鼎沉声说道:“锄奸铲恶,替天行道,乃侠义之本,谷里若真有杀人无数的魔头,我耿天鼎岂能坐视不理。”他心中憋着一股闷气,不容分说,转过身子就朝山谷内大步行去—— 莫剑尘双手拍了数下,苦笑道:“也罢,要死就死在一块罢了。”他走在柳悦清身前,心中暗下决心,若真遇上凶险,即便是性命不要,也要让柳悦清逃出这个凶险之地—— 走进山谷,又是一声叹息从前方飘忽而来,轻柔忧伤,三人顿时精神一振,此人一出声,柳悦清等便知并未走错路,便即往前深入,山谷道路往右拐去,三人转过半个弯,当前景物跃入 眼帘,三人骇然色变,齐声惊呼—— 这座山谷方圆数十丈,三面环山,看似仅此一处道路可进出通往,山谷内偌大一个平地,横七竖八散落着数十具尸体,各处鲜血浸地,整片山谷血迹斑斑,恍如炼狱—— 三人倒吸了口凉气,柳悦清不及站稳,急忙窜出,来到近处灌木丛旁,一人仰面倒地,年纪尚轻,乍望之下,柳悦清立刻辨认,此人当时正是清风亭中众人之一,此时他七窍流血,双目 怒睁,早已没了气息,其满脸惊恐错愕,不知遇上何事,才有这等震惊神情—— 此人死状凄惨,柳悦清不忍卒睹,缓缓起身,移开目光,莫剑尘和耿天鼎同时四处找寻,却未发现幸存之人,这数十具尸体半数以上经脉寸断、七窍流血,却不见一丝外伤,只有少数者 身上印有掌印,乃是中掌毙命。莫剑尘皱眉道:“这些人都是跟随江舞鹤而来,如此看来只有他一人逃出生天,却把这些人置之不理,真是无情无义的家伙。这些人死状甚是奇特,不现反抗 痕迹,手法这般高明,是我生平仅见,难怪连江舞鹤会落荒而逃。”耿天鼎愣愣发呆,喃喃说道:“我若当时也随着他们来到这里,如今我也早已惨死当场了。”—— 他正低声自语,一声轻笑突然从其身后传来,三人顿时惊起,猛然转身,谷口旁一岩怪石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老者,翘着右腿,斜坐其上,面现诡异笑容,盯着三人不住打量,神 情极是高深莫测 第041章 怎奈何卿 ——老者来得突兀,三人都是一惊,急忙互相靠近,心头均暗暗骇异:“这老头何时来到的,我竟然一无所知,莫非是隐匿此处的前辈高人?”—— 这个老者眉发雪白,胡须长至脐部,脸颊之上泛现几处黑色斑点,一身衣衫颇显褴褛,却并不污秽,脚着一双木屐,看似如同乞丐,三人见其古怪模样,皆是深感诧异—— 白发老者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柳悦清见他目光如电,隐而不发,看似耄耋年岁,却是神完气足,一股磅礴气势自然散出,令人深有压迫之感,不禁心头一震:“这老儿好生了得,就这 般架势坐着,那股威严已是汹涌而至,武林中竟然有这等厉害之人,倒是未曾听说过。”—— 正当柳悦清惊疑不定时,白发老人突然说道:“今日这个破地方很热闹啊,才来了几十个杂孙子,现在又是三个娃儿,不过……”他脑袋摇晃了几下,又道,“你们这三个娃儿就没刚才 那个娃高明,老夫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伸出一只手指,咧开嘴一笑,神态有些高深莫测—— 三人心中雪亮,白发老头所指那娃儿便是江舞鹤,柳悦清心口突地一跳,脱口说道:“江舞鹤受伤不浅,可是前辈出手?”白发老者大笑道:“原来那娃儿叫江舞鹤,不错,不错,能接 得了老夫十数招而不败,确实是个人才,只可惜他戾气太轻,胆色更是一塌糊涂,老夫还没活动完筋骨,他就夹着尾巴跑了,太扫兴了,太扫兴了。”他摇头晃脑大声叹气,落寞之色溢于言表 —— 三人对望一眼,莫剑尘皱了皱眉头,突然喝道:“那这些人是谁下的毒手?”白发老者脑袋一顿,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大腿,叫道:“他奶奶的,还不是那姓江的龟孙子,用了诡计……诡 计……不说了,想想就气人之极,若不是被那小子占了点便宜,这些小畜生们可不就是老夫手中玩物了?”他似乎越说越气,陡然间仰天长啸,啸声尖锐高亢,直冲九霄—— 柳悦清脑袋轰然一声,如惊雷在其中炸开一般,双眼狂冒金星,他不及惊骇,匆忙提气运功,却依然难挡,胸口气血翻涌,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莫剑尘和耿天鼎乍闻这阵笑声,虽不似柳悦清这般狼狈,却也十分烦躁难受,耿天鼎侧目望见柳悦清摇摇欲坠,难以为继,急忙提起运力,正欲挥掌打去,却见遍野尸体中,一个看似毫 无生机的中年人凌空弹起,全身不停颤动,面部扭曲不停,神色凄厉,如同厉鬼,鲜血不停从口鼻中涌出,他双手抱头,不住叫道:“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双手反复敲打头部,不时抓 下数把头发,显得痛楚不堪,竟是难以承受这股啸音—— 老者啸声未停,看着此人发狂,眼角浮出一丝笑意,尽是轻蔑之态。稍时片刻后,那中年人一声嘶吼,如一头受伤猛虎,发疯般地向老者扑跃过去,莫剑尘见状不妙,急忙厉声喝道:“ 且慢。”—— 中年人神智已失,充耳不闻,径直冲到老者面前,凌空跃起,双手十指如钩,往老者脸上抓去—— 老者啸声骤停,冷冷说道:“你能在姓江小子手底幸存活命,武功修为是稍微高了那么一些,不过就这点手劲,还不够给老夫挠痒。”他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右掌轻描淡写推出,如柳絮 般在中年人身上轻拂一下,中年人身子陡然一顿,随即往后飞射而去,如离弦之箭撞在山岩之上,顿时血光四射,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已是粉身碎骨—— 老者一招毙了一人,脸上突然杀气大现,从岩石上一跃而下,左手挠着头皮慢慢走向三人,说道:“老夫十余年未开杀戒,今日正好手痒得很,三个臭小子,就怪你们命不好,既然到了 这里,就把小命留下吧。”—— 柳悦清被啸声折磨得苦不堪言,那中年人陡然发难,白发老者啸声止住,这才化解了他的危局,头脑清醒过来,心念急转:“这老头杀人面不改色,定是个成名已久的老魔头,那啸声简 直可畏可怖,难怪进入此处的武林同道无人生还,怕是连爹爹都非其敌,今日情势凶险万分,若不谨慎应对,真有杀身之祸。”他剑眉紧蹙,急思应对之策—— 这一边柳悦清苦思冥想,那边莫剑尘早已勃然大怒,喝道:“鬼老儿在此大放厥词,就不怕他人笑话?我莫剑尘先来颠颠你的斤两。”白发老头杀人面不改色,如同玩物,若是让他踏入 江湖,整个武林都将大乱,因此无论如何都要将他制服,莫剑尘心念一定,反倒摒弃了杂念,凝神聚力,遥遥拍出一掌,以探虚实—— 白发老者哈地一声,失笑道:“就这功夫,难道是猴子耍拳吗?”他信步向前,右手却是一挥,仿若拂灰掸尘,着实轻描淡写,莫剑尘却如受到大力反震,脸色蓦地苍白无血,手掌似乎 被线物拉起,整个人往外一冲,几乎合身扑倒—— 耿天鼎掠到莫剑尘身后,伸手在其肩处一按,莫剑尘这才站稳脚跟,他骇异之色难以掩饰,低声说道:“耿兄,这老儿功力之深,简直匪夷所思,咱们看来得用个计才成。”他声音压得 极低,又贴在耿天鼎耳旁说话,不料白发老者哈哈笑道:“尔等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连老夫一掌都接不下来,便是给你个孔明先生的脑袋,也是束手无策。”他脸上杀气毕露,一股青气若 隐若现,更增几分诡异。三人皆不知这是何等功夫,正惊疑不定时,又是那个轻叹声幽幽传来:“通尧兄放下屠刀已久,今日却为何又要破戒了?”—— 老者乍闻此声,脸上青气顿时隐去,转过头怒道:“柳老儿,你怎又来管我的闲事?”柳悦清等三人随他目光望去,不知何时,山谷深处一株青檀傲然而立,青葱叶片上一位老者白衣胜 雪,衣衫洁净,不染尘埃,和白发老者满身破烂大相径庭,长发半黑半白,头顶处盘有一硕大的发髻,相貌清矍,身材修长,宛若不食烟火的仙人,柳悦清呆呆地看着此老,突然大声叫道: “这位前辈,莫非就是刚才……”老者微微向他一笑,虽然距离有近十丈之远,但其神情柳悦清看得分明,只觉得他笑容和蔼温润,柳悦清一股亲切之情自心底油然而生,刹那间心神一阵恍 惚,仿佛遇见了许久未见的故人—— 老者足尖轻轻一点,人如柳絮缓缓飘下,柳悦清等三人瞪大眼睛,几不置信眼前所见,此老身在空中,脚底却如有物托住,这般凌空飞渡,这等轻功造诣,早已登入化境,江湖上不做二 人之想,其一身功力恐怕不下眼前这个白发老者。同时出现两个绝顶高人,柳悦清突然心生一股绝望,这二老显然早已相识许久,若是联手,自己三人绝无幸存之理—— 白衣老者缓缓飘到被称作通尧的老者身边,轻轻落地,一尘不惊,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沈兄,这些年难得有外人来此,山谷一向冷清,今日陡增热闹,也是佳事,这三个 娃儿年岁尚轻,沈兄又何必执一时之念?” 第042章 怎奈何卿 ——名为沈通尧的老者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说道:“老夫天性阴毒,和你老兄素来不相为谋,你这话岂不是废话?”白衣老者倒也不动气,反而笑道:“即便是原本道不相同,如今在 这山谷里这些年头了,这些年来沈兄修身养性,得道甚多,今日被这些后生晚辈无意闯入,难道又起了入世的俗念?”沈通尧突然脸上涨得通红,一跳而起,怒道:“什么叫入世的俗念?就 你这老儿大义凛然,不食人间烟火,我老头子可受不了这个鸟气,当年困在这里无法动弹那是没办法,这几年这山谷没了剧毒,你这老鬼依旧对老夫指手画脚、管手管脚,直让老夫束手束脚 ,气死我了。”他双脚乱跳,喘着粗气,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柳悦清见他如孩童般蹦跳不停,吃惊之余,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只是不明白武功如此高深莫测的一个人为何会被久困山谷。白衣老者却是捻须微笑道:“老朽并未干涉沈兄行动,也并未 强留沈兄于此处,这管手管脚一词又是从何说起?”—— 沈通尧身子一僵,口中哼了急声,怒道:“你这老匹夫一日不死,我就算行走四方,也是如如芒在背,毫无乐趣,不成不成,老夫就要在这里看个究竟,到底是谁的命更长些,若不是你 这老匹夫,当年我早就是武林至尊了,他奶奶的这就是天数?”他口气严厉,怒骂白衣老者,其中敌意显而易见。两人看似关系极其不和,莫剑尘暗地松了口气,柳悦清却仍然显露忧色,毫 无轻松之意—— 猛遭一顿痛骂,白衣老者依然脸含微笑,缓缓说道:“沈兄稍安勿躁,你若真的气死,老夫的命岂不是比你长了?”他一语调侃,沈通尧不禁双目一瞪,为之气结—— 白衣老者不再理会沈通尧,朝柳悦清三人打量一番,说道:“山谷久未有生客到访,只是方才变故生起,却坏了此处风致,三位小兄弟请莫介意。”—— 他缓缓道来,嘴角含笑,神色温和,隐隐自有一股威严。不知为何,柳悦清对这个老者深感亲切,这时急忙抢先开口,将自己三人姓名相告,白衣老者点点头,目光在耿天鼎脸上凝视稍 许,说道:“南郡耿府,老夫久仰其名,不知耿定侯耿兄如今安康与否?”—— 耿天鼎露出一丝惊容,急忙拜倒说道:“原来前辈和家父旧识,天鼎这里有礼了,家父十二年前因身染重病,不幸亡故,如今耿府由大哥亲手打理,不敢有损家父威名。”—— 白衣老者哦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黯然,低声说道:“原来耿兄已是驾鹤西去了,唉,老夫痴活七十余载,如今故友中不知还有何人健在,岁月如梭,令人叹息。”言语声中,大见落寞 之情—— 沈通尧负着双手,在几人眼前来回踱步,方才萦绕全身的杀气已是消失不见,他仰着头说道:“他人都死了,就你这老不死的,老夫天天盼你死,你却越来越生龙活虎,这个贼老天,既 然有我在世,为何偏偏又弄个你出来,让我这般窝囊。”他突然坐倒在地,盯着柳悦清看了数眼,又道,“这小子相貌俊雅,有你当年几分风度,你们姓柳的难道都是长成这副模样,将别家 姑娘迷得天旋地转,哼哼,这本事可也高明得很啊。”—— 他一阵挪揄,白衣老者不过一笑,并不介意,柳悦清却忍不住喝道:“你这老头,恁地如此疯言疯语,胡说八道。”他瞄了白衣老者一眼,暗想:“原来这位前辈也姓柳,和我有同宗之 源。”—— 沈通尧哈哈大笑道:“小娃儿脸皮薄,好笑好笑。”柳悦清眉头一扬,尚未开口,沈通尧又突然翻身而起,拍拍手说道:“你这老头子不让我开杀戒也罢,不过得让我活动活动筋骨,否 则我可憋得慌埃”他话音未落,耿天鼎陡觉眼前一花,沈通尧已然来到面前,一张蒲扇大小的手掌朝他面门按下,身法之快,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柳悦清和莫剑尘同时惊呼声起,耿天鼎急 忙翻身一个打滚,这才险险避过—— 沈通尧咦了一声,似乎没料到耿天鼎能脱身避开,他怪笑一声,说道:“这娃儿看似笨头呆脑的,应变却是很快,了不起,耿家传人,有点门道。”躲开他一掌,他就满口赞叹不停,莫 剑尘着实心生不服,暗自想道:“我们功夫虽不及他,但若是一招都抵不住,那岂不是丢脸到家了,这老儿也好生狂妄,令人很是不快。”他性格直爽,心生此念,当即按耐不住,猱身欺上 ,双掌连连打出,朝沈通尧前胸击去—— 这套掌法乃梦婆婆亲传,轻灵之余,不失刚猛,柳悦清虽已见过,此时看来,依然觉得精妙绝伦,不禁在旁大声叫好—— 沈通尧脚踩微步,全身陡然定住,提掌向前一推,劲风骤生,地面砂石纷纷扬起,只见莫剑尘如一片疾风中的落叶,被荡开到数尺之外,他急忙展臂抓住身旁一支树干,一个翻身落在其 上,低头俯视沈通尧,皱着眉头,大见困扰之色—— 显而易见,莫剑尘是被对方内力逼迫震到树上,两人修为相差之大可见一斑,柳悦清暗暗心震之余,已是拔刀在手,跃跃欲试—— 沈通尧轻笑一声,啧啧说道:“那劳什子的归鸿堡老子从未听说,姓莫的掌法果然不值一提,姓柳的小子,就让老夫看看你刀法上的造诣究竟如何。”他突然伸了个懒腰,一副慵懒神态 ,丝毫不将柳悦清放在眼里—— 白衣老者在旁一直默然不语,此时插口说道:“你这老头儿不过是挟技迫人,你数十年的内力修为又怎是这三个娃儿所能及的?若要公平比试,你老头儿需不用内力,那才能让小辈心服 口服。”—— 他这番话颇有道理,沈通尧却是不以为然,冷冷说道:“老夫又不是指点徒儿,又哪有这么多规矩?再说就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就算比拳脚上的功夫,老夫又岂会输?”—— 白衣老者仰天大笑,沈通尧不禁怒道:“老头儿鬼笑什么?”白衣老者说道:“我笑你孤陋寡闻,自视甚高,且又轻敌自疏,没看出莫小兄弟的掌法精妙之处,这才会过于自信,我看哪 ……”沈通尧不等他说下去,已是呸地一声,打断他说道:“老头儿又胡说八道了,这世上哪有老夫不识的功夫,那姓莫小子的花拳绣腿,不就是秦家那个婆娘的惊梦掌吗?只是有好几处用 错了,却还难不倒老夫。”白衣老者赞许地点头说道:“没想到四十多年了,秦夫人的惊梦掌你还记得,佩服佩服,但莫小兄弟的掌法并未出错,老夫猜想应是秦夫人去糟留精,令这套掌法 更为精妙,秦夫人一代女杰,才高智深,确实令人叹服。”沈通尧骂道:“不过就是个娘们而已,花拳绣腿,不值一提。”—— 莫剑尘听得分明,心中惊讶不已:“这两个老儿能看出我的掌法,难道和婆婆是旧识?婆婆可从没提起过有这两个高手,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真是奇了。”他听到沈通尧说惊梦掌是 花拳绣腿,如何按耐得住,心头火起,从树上猛扑而下,喝道:“老鬼,休要口出狂言,再接我一掌试试。”双掌一合乍分,右掌袭其小腹,左掌锁其喉咙,上下交错,劲疾之余,更蕴数分 狠辣—— 柳芳霆和耿天鼎同时叫道:“使不得。”莫剑尘这一掌用了全力,攻势有余,却疏了自身防卫,全身破绽大现,沈通尧这等人物岂能不察。柳悦清念如电闪,也是猛然发动,掠向沈通尧 ,手中钢刀化出七道光刃,劈头盖脸卷了过去—— 沈通尧突地惊叫一声,向后闪开,他身形如鬼魅,眨眼之间就暴退了三、四丈,莫剑尘、柳悦清双双扑了个空,两人正欲再度发动攻势,却见沈通尧凝视着柳悦清,脸上神情极为错愕 第043章 怎奈何卿 ——柳悦清摸了摸脸庞,突然喝道:“沈通尧,你要痛痛快快一战,如今又在搞什么鬼?”他看到对方目光诡异,心中更是暗暗提防—— 沈通尧却不答话,半晌后才回过神来,他喃喃自语道:“柳悦清,姓柳的,仰云刀法,嘿嘿,这可真是无巧不巧啊。”他突然转过脸提声朝白衣老者喊道:“老头儿,你家亲戚到了,这 架就没法打了。”—— 柳悦清心头一震,急忙转头望了过去,白衣老者此时也正盯着自己,须髯微微颤动,现出一抹激动之色。柳悦清想到这老者也是姓柳,不禁心中一动,高声问道:“敢请问前辈大名如何 称呼?”—— 白衣老者走到柳悦清身前,缓缓说道:“老夫柳芳霆,孩子,你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柳悦清“啊”了一声,全身大震,手中钢刀拿捏不住,落在地上,双眼直勾勾盯着白衣老者,颤声叫道:“前辈是……柳……芳霆?”—— 柳芳霆摸了摸他的头,温色说道:“老夫在此隐居了近四十年,已是许久未曾听人唤这个名字了,幸好老夫虽然年迈,自己名字却还未曾忘记,小兄弟,你可认识柳重?”—— 他还未说完,柳悦清早已泪流满面,哭着扑倒在柳芳霆的怀中,嘶声喊道:“柳重正是我爹爹,爷爷,孩儿不孝,一直以为爷爷早已仙去,若是早知爷爷深居此处,孩儿早该来此侍奉爷 爷。”—— 柳芳霆嘴角一阵抽动,捻着胡须字字顿挫:“你是我的孙儿?”柳悦清哭着说道:“家父是柳重柳松长公,仰云刀法是柳家祖传刀法,孩儿绝不敢欺骗爷爷。”柳芳霆喃喃说道:“松长 ,松长,原来你也已成家立业了,很好,好极了。”突然间满脸喜色,双手抱住柳悦清放声大笑—— 莫剑尘和耿天鼎都是惊异万分,两人都曾听说过,柳芳霆乃是武林一个传奇,当时其年方弱冠已是武功盖世,江湖上罕逢敌手,数年间行侠仗义,锄奸惩恶,江湖上黑道中人一听闻此人 姓名,皆都不寒而栗,柳芳霆所到之处,恶人唯恐逃之不及。那几年间,黑道诸多势力都不敢造次,整个江湖安定不少,江湖中人便给他安了个“神掌伏龙虎、剑魂荡神州”的名号。再者他 英俊潇洒,堂堂一表人才,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巾帼英雄,对他为之倾倒者不计其数。闯荡数年之后,柳芳霆遇见了“兰馨仙子”林湘华,此女相貌秀丽,一身武功亦是不俗,江湖上称她 为林仙子,追求者趋之若鹜。但林仙子自视甚高,成名经年,江湖上也无人能动其芳心,直至遇见柳芳霆。柳芳霆英俊潇洒、血气方刚,林湘华美艳动人、如花娇艳,两人双双坠入爱河,最 终结成良缘,虽然成就了一段武林佳话,却也令无数怀春少女心碎、公子少侠扼腕。婚后数年,柳芳霆和林湘华育有一子,正是家庭和睦、意气风发之时,他们夫妇俩人突然却从人们视线中 消失,不知所踪,莫剑尘曾问过梦婆婆此事缘由,梦婆婆却是欲言又止,并未说个明白,只是叹息不已,莫剑尘时常好奇,连梦婆婆这等人物也有顾忌,看来此事绝不简单,所以之后四处留 心打探,但至今毫无线索,于是也就作罢,不料此时在这处琅琊绝境中,竟面对着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沈通尧在一旁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突然嘿嘿一笑,似乎饶有兴趣地说道:“妙极,妙极,柳氏祖孙竟在这鬼地方相会,老夫也算半个东道,不妨到里面一坐。”他往柳芳霆身后指去,这 时莫剑尘和耿天鼎才看清此处地势,这座山谷浑圆宽阔,谷中地势平坦,种有数类奇树异木,另有两间茅舍简屋,依着一处山壁而造,除却入口之处,另一侧隐隐约约似乎亦有一处缺口,只 是四周杂草丛生,又离得远了,无法看清—— 柳芳霆仰头哈哈一笑,说道:“正该如此,咱们进屋一谈,沈兄可有兴趣一同莅临?”沈通尧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催促他们说道:“快去快去,老夫才没那鸟兴趣看你们祖孙抱头痛 哭,哪天我能想到法子胜过你这老儿,咱们再好好切磋一番。”柳芳霆扶起柳悦清,捻须微笑道:“沈兄过谦了,老夫如何承受得起……是谁?”他突然神色一肃,和沈通尧几乎同时转头望 向入口,柳悦清等三人一时愕然,他们却没听出任何声响,四周悄然寂静,毫无异常—— 三人正惊疑不定时,一阵蹄声突然自山谷入口传来,沈通尧嘴角挂起一丝冷笑,说道:“这次可又是谁家的亲戚到访了?”话音刚落,一匹骏马从转角口一跃而出,朝着谷内飞驰而来, 马背上依稀可见坐有二人,只是那马匹来得迅捷,着实看不清骑者相貌—— 那马匹似乎受了惊吓,这一路山道狭促陡峭,甚是难行,身上撞出不少伤痕。此时眼前赫然宽阔,它顿时狂鸣不止,蹄子凌空而起,竟猛然向着沈通尧扑将过去—— 马匹上一人见状,忍不住惊呼一声:“小心。”声音清脆娇嫩,竟是个少女。沈通尧骤遇惊变,并未慌乱,脸上青气陡然遍布,眼神森冷骇人,他低喝一声:“什么东西,给我滚开?” 左右一拍地面,竟将地面劈开一个坑洞,碎石化柱而起,正打在那匹坐骑身上,那匹骏马哀鸣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与此同时,马背上两人凌空跃起,掠到柳芳霆身前才落到地上,其中一人 站立不稳,仰天便倒,柳芳霆急忙探手扶住此人,才发现是个弱冠少年,相貌眉清目秀,面色却是惨白异常,显然受惊不轻—— 那女子稳稳当当站稳脚跟,拍了拍胸口,一脸惊魂刚定。柳悦清看见他们,失声问道:“温姑娘,宁公子,你们怎么也来了?”—— 来者竟是温柔和宁怜雪,只见温柔双颊微红,鬓发些许散乱,宁怜雪神色慌张,大口喘气,一袭白衣处处污垢,两人都是狼狈模样,如同正受到追杀一般。温柔惊异地看了一眼沈通尧, 这才发现柳悦清等也在此处,便展颜一笑,叫道:“原来柳大哥也在这里,那再好也没有了,你不知道的,那个阴魂不散的不男不女又跟上来了,令人很是心烦。”—— 柳悦清一时之间没想起不男不女指的是谁,正自一愣间,一阵尖锐声破空响起,只见数道光芒从那入口处飞射而来,来势快速之极,肉眼难辨,这几道光芒分袭温柔、宁怜雪二人,端的 十分准狠—— 柳悦清吃了一惊,宁怜雪乃文弱书生,无论如何都躲不开此物,便猛力扑了过去,将他撞开,这道厉芒一闪而过,却是正巧打在了柳悦清身上—— 莫剑尘惊呼一声,脸色剧变,猛然回头望去,那入口处人影正巧闪动一下,又是几道厉芒激射而来,这一次四道光芒齐至,连莫耿两人都成了其目标—— 柳芳霆携着宁怜雪,他虽不明此少年身份,但已瞧清飞来之物,心中正自一惊:“此物在此地出现,莫非是那老怪物来了?”他一拉宁怜雪,探手便想截住此物,不料柳悦清横冲过来, 硬生生吃了这一下,被震得凌空翻了个跟斗,径直坠地。任凭柳芳霆再冷静过人,也不禁脸色大变,一把抱住柳悦清,颤声叫道:“孩子,你,你……”—— 柳悦清转过头来,他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脸上却并无痛楚之意,望着柳芳霆惊慌失措的眼神,他反而笑道:“爷爷别慌,孩儿没事……”还未话毕,一阵内劲突然袭过,顿觉身子如遭雷 殛,内息骤然大乱,涌起一股恶心烦燥,隐约间听到几声惊呼,眼前却是一阵发黑,刹那间无法见物,砰然摔倒在地—— 他急忙双手撑地,深吸缓吐数次后,这才稍觉好受,他定了定神,只听身旁传来一阵哭声,有人哭道:“老爷爷,你没事吧,你吐了这么多血,得快点找个医生才行。”柳悦清心中一动 ,双目渐可视物,急忙起身张望,赫然见到柳芳霆坐倒在地,嘴边、须髯,甚至全身衣衫之上,此刻都是血迹斑斑,目光更是涣散,如大病未愈之人,早已没有方才神完气足,宁怜雪在旁泪 流满面,左手衣袖已被撕下,左肩处一块圆形伤痕触目惊心,而他拉着柳芳霆衣衫,正痛哭不停 第044章 怎奈何卿 ——柳悦清心弦大震,跳起扑上前去,握着柳芳霆的手臂,却察觉这条臂膀羸弱无力,宛若一个不会武功的常人,脉象也是混沌不定,难以捉摸。柳悦清更是吃惊,急切说道:“爷爷, 你怎会如此模样,是谁……”猛然转过身去,往沈通尧那处望去—— 只见沈通尧脸色惨白如雪,不见半分血色,莫剑尘和耿天鼎跌落地上,各自喘着粗气,显得异常疲累,温柔正护在两人身前,俏生生对峙着沈通尧,背影娇柔婀娜,此时望去,却显几分 柔弱—— 柳芳霆拍了拍宁怜雪肩膀,不住安慰说道:“不妨事不妨事,老爷子我还死不了,你莫哭。清儿,你中了烈焰弓箭,让爷爷看看伤势。”他望着柳悦清,脸上又浮现一丝虑色。柳悦清右 手一扬,说道:“这破箭岂能伤得了孩儿,爷爷,那沈通尧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把你伤得这般模样?”—— 他手捏一枚赤色短箭,是任际天所用之物,原来柳悦清推开宁怜雪后,自己已是躲闪不及,眼看将被刺中,他急中生智,上身微微一曲,右臂护住胸口,那短箭正巧此时射至,被他右手 顿时拿捏住,这短箭饱含真力,实非他此刻修为所能化解,便急中生智,握紧拳头,膝盖猛然往上顶了一下手背,常人脚部力道远甚于双手,如此一来便化解了短箭上七八成内劲,这才堪堪 挡住,只是这一腿用尽全力,自己身躯免不了随势上冲,在半空翻了个筋斗,才坠到地上。这化解之道极为惊险,柳芳霆视线受阻,便未看清,徒增一番担心—— 柳悦清安然无恙,柳芳霆松了口气,他转过视线,见沈通尧脸色渐复,已不似方才那般苍白森然,暗中不禁一叹,缓缓起身,悠悠说道:“沈兄,你我在此多少年头了,真是没料到等到 了今日,你才对老夫出手,你我已是风烛残年,今日你又生争雄之心,未免有些……有些迟了。”他说到后面,气息不稳,突然一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身形摇摇欲坠,显然受伤不轻,柳悦清急忙扶住,对着沈通尧怒目而视。沈通尧此时却是难抑得色,脸上神情飞扬跋扈,说道:“柳兄,虽然你的功夫着实令人钦佩,老夫这般天下无 二的修为在你面前竟也甘拜下风,不过你能看破老夫的武功,可又怎能看破老夫的心思,虽然被你钳制了半生,但老夫争夺天下第一的雄心却未曾有丝毫湮灭,这些年来老夫无时无刻都在找 寻这个机会,虽然迟了些,却也不算太迟。”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从今日起,你柳芳霆再也阻挡不了我沈通尧了,真是多谢两位小儿了。”—— 原来柳悦清中箭,柳芳霆心神一分,沈通尧见他满脸担忧,心思全在柳悦清身上,心中恶念一生,西禅宗功力运至巅峰,猛然发掌打向宁怜雪,柳芳霆惊觉后,下意识扑出相救,自己却 硬生生挨了沈通尧一掌,而宁怜雪只不过被扯去一只衣袖,却是毫发无损—— 柳芳霆连连摇头,苦笑道:“沈兄这又是何苦,老夫又不是神仙,和老夫过招胜负难料,又何苦殚精竭虑,机关算尽,苦等这些年岁?”沈通尧突然也是嘴角一撇,露出苦笑之容,无奈 地说道:“我原有此念头,只是你我当年同中拈花一门剧毒,这个门派的剧毒之物一旦中了,原无生还之理,你却能用内力压住此毒,而我却几乎丧命,需倚仗你才能活命,这般内力修为差 距,老夫再苦练三十年,也拍马追赶不上。”—— 柳悦清闻言更是怒道:“沈通尧,如此说来,你就是那恩将仇报的畜牲,真是丧尽天良。”沈通尧嘿地一声,也不动气,只是说道:“老夫心中自有打算,小娃儿叽叽喳喳什么,困在这 里动弹不得的这般滋味你又如何懂得,不过今日老夫能得手,还得多亏你这娃儿和那位朋友了。”他转过头,望着谷口那处,大声叫道:“臭小子早已到此,为何龟缩暗处不敢出来?这一手 烈焰弓倒是有些名堂,任前松是你什么人?”—— 他所望之处只见一团黑影,此人依然躲在暗处,没有现身,只听他说道:“任前松正是家父,多谢前辈夸奖,原来前辈是家父故交,晚辈倒是失礼了。”此人声音又细又尖,莫剑尘这时 调息完毕,嗖然跃起,闻得此声,顿时想起肩部箭创,忍不住怒道:“任际天,你鬼鬼祟祟的,果真是个娘们,快出来和老子我再战一常”—— 沈通尧大笑数声,胡须不停颤动,说道:“我还以为是谁踩中了野鸡脖子,原来是个死太监,任前松是你爹,好得很,当年他叛我而去时很是痛快,不知他老人家如今身体安康否?”他 先是乐不可支,转眼脸色阴森可怖,口气着实不善。黑影颤抖一下,惶然说道:“家父早已过世,这把烈焰弓才传到了晚辈手上。”他在谷口原本正欲冲入,陡然见到沈通尧掌击柳芳霆,功 力之强骇人耳目,吓得他一时不敢冒然行动,远远躲在弯角处静观其变,心中只骂自己该死,早知便不冒然来到此处,此时突然听到对方发话,他只得硬起头皮回答—— 沈通尧一皱眉,说道:“死了?好吧,毕竟过了三十多年,死了也省得落在老夫手里,你这死太监对老夫有功,老夫便饶了你一命,还不赶快滚出来。”任际天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走 入了谷内。沈通尧见他畏惧神色,便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你老子当年虽然武功稀松平常,但有雄心豹子胆,连老夫都敢背叛,不输那些沽名钓誉的正派大侠,怎么你这个死太监像个娘 们似的,婆婆妈妈,忒也草包了。”—— 任际天心中发苦,勉强一笑,却不答话,心中连叫不妙:“我老爹竟然是这老头的属下?这事又是从何说起。”他难以揣测沈通尧口气,只得说道:“家父之事晚辈知之甚少,若家父真 冒犯了前辈,晚辈这里向您老赔罪。”说着,他跪下来向着沈通尧磕了一个头,一副毕恭毕敬神色—— 莫剑尘呸了几声,怒道:“任际天,你这个懦夫之辈,那日见你威风得紧,如今怎么像只丧家之犬,你可比太监还不如。”任际天起身朝他一瞪眼,脸色阴沉地说道:“姓莫的,你就会 瞎嚷嚷着,可是要再吃任某一箭?”莫剑尘见他面对自己又显飞扬跋扈之色,不禁气极反笑—— 沈通尧冷冰冰地注视着任际天,此时突然说道:“那小子说的不错,既然不是太监,却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的,任际天,老夫见你实在是不爽,给我滚吧。”他摇身一晃,突然逼近其身, 一掌便朝他胸口拍去—— 他身法快极,任际天甫一惊觉,对方手掌陡然已到面前,顿时吓得惊叫一声,这一掌若是接实了,九条命都不够看,急得任际天一个懒驴打滚,从沈通尧掌下翻过,身法着实难看之极, 却也顾不了许多。险险避过后一跳而起,满脸惶急地说道:“前辈,我不知道您老……”话只开口一半,沈通尧第二掌已到面前,这一掌实在躲不过去,任际天顿时脸如死灰 第045章 怎奈何卿 ——柳悦清见情势不妙,心念急转:“这任际天虽然可恶,却也不能让他白白送命。”他剑眉一挑,大声喝道:“休得逞凶。”一振手中钢刀,向沈通尧拦腰扫去—— 沈通尧收臂翻掌一拍,正打在刀背之上,柳悦清虎口剧震,一把钢刀脱手飞出,沈通尧摇头说道:“柳兄,老夫对你的武功那是死心塌地佩服,不过令孙这点功夫,实在是有损柳兄你的 威名,不像话,不像话。”柳芳霆伤重之下,此时盘膝而坐,也不动气,微微一笑,缓缓说道:“练武之道哪有捷径可寻,当一步一根基,循序渐进,老夫弱冠之年也不过如此,清儿若能勤 奋克勉,来日也能登得大堂,沈兄此言未免有些偏颇。”沈通尧摇头说道:“你的那个叫什么‘冰魄封神诀’的鬼东西练内功事倍功半,比龟爬还要缓慢,你若练的是西禅宗的功夫,也不用 屈居在此四十多年了。”柳芳霆脸色一沉,说道:“正道武功寻求光明磊落,你那邪门歪道的西禅宗休要与我提起。”沈通尧哈哈一笑说道:“看来柳兄也未能免俗,胳膊总是向自家人弯, 自家练得是正派功夫,别人都是下三滥的邪门歪道,也罢,今日看在柳兄情面上,小子,老夫就暂且绕你一命。”一指柳悦清,喝道,“老夫难得生出善心,姓柳的小子,快滚吧。”—— 柳悦清拾起兵刃,沉声说道:“伤我爷爷那一掌之仇还未讨回,沈通尧,你接招吧。”他跃上半空,临空劈出七道刀影,铺天盖地罩向沈通尧,这一招正是“炎刀七弹指”,气势之强, 连在一旁的柳芳霆也不住微笑点头—— 沈通尧仰头一看,冷笑一声说道:“胡闹。”双手往上一拍,喝了一声“散”,七道刀光顿时被掌力震散,柳悦清见对方空手便能化解自己的刀法,大吃一惊,才知对方修为之深,远超 自己意料—— 他脚一落地,沈通尧如旋风般掠至,扬手劈掌,将柳悦清手中钢刀打飞,他略显凶意地喝道:“仰云刀法算不得什么高明功夫,姓柳的小子,你们柳家的功夫精髓尽是在掌剑之上,来, 让老夫见识见识你的九掌惊龙。”他一掌向柳悦清推了过去,掌心内劲如涛,柳悦清顿感劲风涌至,窒息难耐,更是骇异—— 莫剑尘见势不妙,急忙飞身而上,朗声叫道:“晚辈来领教前辈的掌法。”顺势两掌往沈通尧双肩拍去,他此举乃是围魏救赵。沈通尧虽不将其放在眼里,但自持身份,岂能被他打中, 于是回手一撩,将莫剑尘扫开一旁,略显不耐地说道:“秦家老婆子都不是老夫敌手,你这区区小娃,也敢来捋虎须?”不等莫剑尘站稳,早已提拳反击过去—— 沈通尧拆招速度极快,绝无让对手有思索回旋余地,莫剑尘这时接了一招,如山压力汹涌而至,这是此前他从未有过的境遇,心弦大震之下,手底可不势弱,一咬牙关,右掌凝聚全身掌 力,全力击出,欲硬接沈通尧的一掌—— 柳芳霆和耿天鼎同时叫道:“使不得。”耿天鼎早已功聚双掌,劈空掌运至巅峰,此时双掌猛然推出,掌力蓬勃而发,在莫剑尘和沈通尧双掌未接之际,后发先至—— 双发掌力相碰,便听一声轻响,沈通尧咦了一声,说道:“古怪的。”身形一晃,往后退了一步,耿天鼎上身微微一颤,却是稳住了脚步,沈通尧见状,突然笑道:“这个掌法有些门道 ,老夫有些大意,臭小子,且让老夫再领教一次。”—— 这一回,他径直向着耿天鼎一掌拍出,顿时掌风如涛,卷起地上砂石,呼啸奔腾。耿天鼎脸色铁青,一蹲马步,双掌在身前一错,“嘿”地大喝一声,劈空掌猛然发劲,莫剑尘见沈通尧 掌力实是厉害,深怕耿天鼎有所闪失,脚尖一点地面,如离弦之箭掠到耿天鼎身边,顿感极强劲风迎面逼近,迫人窒息,他双眉一扬,双掌击出,这一回是两人合力硬挡沈通尧一击—— 三股掌风相撞,四散激荡,卷过近侧的柳悦清,眼看便要站桩不住,柳悦清急运内力稳住下盘,百忙之中回头瞧去,温柔已挡在宁怜雪身前,神色肃然,爷爷柳芳霆闭目打坐,头顶热气 萦绕,正是闭目疗伤的紧要关头—— 一掌无果,沈通尧抽回手,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半晌才开口说道:“能接住老夫六成功力的一掌,很是不错,耿家绝技老夫也有所耳闻,你虽然未练至精绝,却还是不容小觑,想当年, 若是南郡耿府也参与此事,那就更妙了。”—— 他这番话旁人听得茫然不解,莫剑尘和耿天鼎却是纹丝不动,闭着双眼,半晌后同时吐出一口鲜血,神色皆都萎顿下来。两人一掌之下,便已受伤,众人心中都掠过一丝阴影。耿天鼎却 听清他口中所言,双眉微微一挑,沉着如旧,缓缓说道:“家兄修为胜我十倍,怎会如我这等不堪?”—— 沈通尧眼中煞气一闪,冷笑数声,喝道:“南郡耿府老夫迟早会前去拜访,今日你就给我留在这里吧。”双手出掌如风,同时分袭柳莫耿三人,三人见他有此能耐,都不敢怠慢,展开各 自所学,竭力化解—— 柳芳霆在一旁闭目打坐,过得稍许,一口鲜血喷出,宁怜雪立在近处,不及避让,衣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不禁脱口惊叫,神色惊慌失措,惶声叫道:“老爷爷,你……你吐了好多血。 ”柳芳霆缓缓睁开双目,望着宁怜雪,眼神中露出几分慈祥之色,微微笑道:“不妨事,老爷爷还死不了。”他回头望向沈通尧那处,眉间陡然皱起,一丝忧色隐隐浮现—— 温柔在旁一直沉默无语,此时突然开口说道:“老爷子,你行走可有大碍?”柳芳霆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其意,便摇头说道:“老朽岂能独自逃走,反而留下你们这些年轻人应付强敌。 ”温柔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老爷子如今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那位老人家武功着实太高,恐怕除了柳爷爷之外,再也无人能克制他的,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然今日 真要全军覆没了。”她俏脸如玉,神色凝重,显然是感到事态严重—— 柳芳霆依然摇头说道:“老夫中了他白虎心法的掌力,不死已是侥幸,如今养伤就非十日半月之功,大伤元气之下,功力更难尽数恢复,沈通尧也是深知其中道理,在他眼里老夫已是不 足为惧,否则他怎会这般从容面对清儿他们?”他摸了摸温柔的秀发,笑道:“你这女孩儿很是乖巧,老夫虽然眼拙,却也能看出你师出名门,一身武功大有来头,只是这位小哥儿……”他 又转头盯着宁怜雪,朝他打量一番,突然问道:“小哥儿叫什么名字?”—— 宁怜雪脸色一红,期期艾艾地说道:“后生晚辈姓宁,双名怜雪,顾影自怜之怜,断桥残雪之雪,乃是临安人士。”他声如蚊蚁,竟是大显拘束—— 柳芳霆呵呵一笑,说道:“怜雪,怜雪,太过女儿家的名字了,只是那个宁姓,却是……”突然前方响起一声暴喝,柳芳霆急忙抬头看去,只见柳悦清等三人被沈通尧震开,纷纷暴退, 显然不过数招,三人已是抵挡不转— 柳芳霆轻叹一声,突然说道:“姑娘,还请你相助一阵。”温柔点头说道:“晚辈也正有此意。”拔出胁下短剑,柳芳霆见到此物,正心中一动,温柔已是如同燕子般冲向沈通尧,转眼 已是欺近身前,她玉腕挥动,接连刺出三剑,如疾风惊云,着实电光神速—— 柳悦清正调息紊乱的内息,见温柔打法着实冒险,急忙高声叫道:“温姑娘小心,这老儿功夫非比寻常。”他被沈通尧内力反震,全身酸麻无力,数度提气都难以为继,不禁暗暗叹气— — 沈通尧负手而立,神态潇洒,并不为温柔剑法所动,眼看剑尖刺近,他突然弹出右手食指,正打在短剑之上,温柔顿觉一股大力从剑身传至,手臂剧震发麻,短剑立刻脱手飞上半空 第046章 怎奈何卿 ——好个温柔,处变不惊,兵刃甫一脱手,她早已凌空跃起,双脚连环踢出,直取沈通尧双目,沈通尧笑道:“好泼辣的丫头,竟然要老夫这双招子么?”他抬臂护住脸庞,温柔双脚踢 中其臂膀,但觉如中硬石,震得脚尖好生疼痛,急忙借力凌空飞起,正握住落下来的短剑,她轻喝一声,从沈通尧身旁疾掠而过,反手一剑直对其颈部斩了过去—— 她这几式已是尽展胸中所学,变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不仅几个年轻人骇然叹服,连柳芳霆都看得不住点头,眼神中露出一丝赞许,紧盯着她剑招变化,一时忘了身边的宁怜雪—— 面对温柔神秘莫测的剑术,沈通尧却依然轻松自若,一探手便已抓住那把短剑,温柔不料对方如此轻易便能夺下自己兵刃,这才花容一变,未及细想,只听沈通尧一声冷喝:“去吧。” 掌心内劲一吐,温柔娇躯不由自主地往外飞去—— 柳悦清大叫一声“不好”,温柔飞退去处正有一块巨石,沈通尧用力极猛,这一下撞上焉有命在?柳莫两人所处之处较远,无法赶至,耿天鼎猛运内力,“九转劈空掌”一掌打出,欲半 路截下温柔娇躯,却也去势不及,眼看温柔便要撞个结实,连柳芳霆也不禁猛然起身—— 千钧之际,巨石旁侧一颗苍天槐树郁郁葱葱,忽地从树上落下二道白影,无巧不巧赶上温柔疾飞而至的娇躯,两人各自伸手一揽,止住温柔去势,三人齐齐落地。这一下化险为夷,柳悦 清等人立刻心头大石落下,暗呼侥幸—— 温柔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落地站稳后拍了拍胸口,轻吁一声:“好险。”秀目看着救下自己的两人,都是年约十八、九的妙龄少女,一位如玫瑰般艳丽,一位像莲花般清秀,很是娇媚可 人。温柔急忙开口谢道:“小妹温柔,多谢两位姐姐救命之恩。”艳丽少女咯咯笑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多礼,小妹柳依依,这位是我的三姐沈秀纯。”她一开口就自报姓名,显得甚为 热情,温柔急忙应道:“沈姊姊好。”沈秀纯微微一笑,秀目盯着前方,隐隐透露出忧虑—— 只听一声闷哼,三女回头看去,莫剑尘踉踉跄跄往后退来,一口鲜血喷将而出,柳悦清正提刀直冲而上,温柔一咬银牙,急声说道:“稍后再和二位姊姊说话。”话音刚落,人已急跃而 出,拾起掉落在地的黝黑短剑,在胸前一横,左手食中二指搭于剑身,她猛运内力,清喝一声,短剑剑身外层竟被层层震裂,碎片纷纷落地,原本通体黝黑的剑身乍然变得通红如血,闪烁出 夺目光芒—— 沈通尧一掌退开柳悦清,眼角瞥到温柔手中兵刃露出真容,脸色陡然一变,竟然忘了出手追击,柳芳霆凝视这把赤红短剑,一对白眉紧蹙,双目讶异神色更浓—— 众人正惊疑不定,温柔俏脸浮现出悠远神态,如痴如醉,她面容姣好,此时表情如梦如幻,如花面容更增娇艳,令人怦然心动,周围肃杀气氛顿时减弱,宁怜雪看在眼里,一时失魂落魄 ,几乎忘了四周险境—— 柳芳霆见状,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低声喃喃说道:“奇怪,莫非这个女娃真是他的后人?可是她……温柔……难不成她是……”他凝神望着其手中短剑,陡然间,她腕处一件彩色之物掠 入眼帘,柳芳霆还未及细看,温柔已是出招发难,沈通尧眼前数道黄色身影乍现,红光更是闪烁不停,幻化出五六道剑芒,刺向自己胸口数处要穴,剑光虚虚实实,撩起一阵幽怨,却又迅捷 灵动,娇躯掠过之处,不惊半分尘埃,比之方才行招剑术,论精妙不可同日而语—— 柳芳霆和沈通尧见此剑招,脸色齐变,同声脱口说道:“果然是‘红蓼剑法’。”沈通尧身形一晃,急急向旁闪开,温柔眼前一花,短剑刺了个空,还未来得及收招,沈通尧又是身形疾 晃,竟出现在她身侧,只见他神色阴沉不定,烁烁目光盯着温柔,瞧不出其心思如何。温柔门户大开,顿时花容失色,旁人也是脸色大变,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莫剑尘和柳悦清飞身扑上, 欲竭力相救—— 沈通尧哼了一声,突然滑身退开,竟是没对温柔下手,温柔匆忙收回短剑,护住身前空门,想到方才险状,额头上沁出滴滴冷汗,柳悦清和莫剑尘纵身赶至,她惊魂稍定,勉强挤出一丝 笑意,对着两人摇了摇手,示意未曾受伤—— 沈通尧阴沉着脸,缓缓说道:“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还会见到红蓼剑法,小姑娘,你究竟叫什么名字,‘红蓼剑法’乃天岛郁家绝学,郁秋痕是你什么人?”—— 温柔“呀”地一声,脸上现出震骇莫名的神情,指着沈通尧说道:“你……你怎么知……知道郁家的事情?”—— 旁人见到温柔神色大变,便知沈通尧说得不假,莫剑尘似乎若有所思,口中轻声说道:“天岛郁家,天岛郁家。”任际天看着温柔,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笑容,耿天鼎倒是脸色如常,柳 依依和沈秀纯对望一眼,又各自摇了摇头,皆都显得十分茫然—— 温柔脸色变幻莫测,沉吟许久才说道:“晚辈原名郁温柔,郁秋痕是晚辈的曾祖父,天岛住民许久未曾踏入中土的,为何前辈会知我天岛之事?”—— 沈通尧愣了一下,突然仰天狂笑,边笑边说:“果然是郁老鬼的后人,这老儿阴魂不散几十年后,连他的后辈小丫头也要来找老夫麻烦,好得很,果然好得很,老夫如今这般遭遇,女娃 儿,都是拜你那老鬼曾祖父和柳芳霆……”转身指着柳芳霆,厉声说道:“拜你们两人所赐,今日你们都在此地,正巧了却了老夫一个心愿,果然是老天开眼了。”他脸上青筋暴露,但笑声 着实欢畅,几个年轻人却是各自心头一震,柳悦清心道:“不妙,听这老儿口气,似乎对郁家和爷爷衔恨甚多,爷爷如今受了重伤,他竟要趁此机会发难?”他对沈通尧口中几人之间的恩怨 浑然不知,但知其中复杂纠葛,并非一语所能说明,如今只能先渡此难关,再去追问此事究竟—— 他暗中思索,沈通尧笑声突然一顿,脸上陡地浮起一股青色,双眼凶光顿现,两脚一顿,疾飞扑向柳郁两人,左右双掌各自向两人拍出,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柳悦清和郁温柔始终不敢松懈,此时沈通尧发难,人未扑至,掌力已然逼近,两人皆感劲风尖锐,足以将自己身躯撕成碎块,和对方先前的劲道大相径庭,如同变换了一套功夫,柳悦清 暗暗叫苦:“此人功力究竟有多深,简直是无穷无尽,这该如何是好?”他突然生起一筹莫展的念头,便听身后柳芳霆疾声喝道:“两个娃儿快闪,这是‘青龙真气’,接不得。”—— 沈通尧突然大喝一声:“在老夫手下,岂容你们逃跑之机。”他掌势未老,手臂突然暴涨,双手十指微曲,犹如神龙双爪,双手臂作势一绕,大喝一声:“收。”只听柳悦清和郁温柔各 自惊呼一声,两人身躯如同被绳线拉扯住一般,不由自主地往沈通尧身上跌撞过去—— 沈通尧这一式尽显内功之霸道,硬生生地将二人吸附过来,任际天在旁看得脸色死灰,双眼中满是恐惧神色,手中的兵刃都快拿捏不住了。莫剑尘见形势危急,心道:“便是没了性命也 不能让两人死在沈通尧的手里。”一咬钢牙,势如疯虎般扑了上去,最后现身的柳依依和沈秀纯对望一眼,秀脸上难抑紧张之色,两女一点头,突然也是齐身而上,各自拔出长剑,朝着沈通 尧要害处刺去—— 沈通尧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三人攻势,双手加紧运力,眼看柳悦清和温柔就要落入其手,一旁正惊慌不定的任际天突然拉弓震弦,三支烈焰弓箭一起射出,朝着沈通尧面部、咽喉和心*去 第047章 怎奈何卿 ——烈焰弓箭去势猛烈,即便是沈通尧这等人物,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匆忙间双手撤力,腾身避开。这一下功败垂成,沈通尧脸色一沉,阴森森地喝道:“臭小子该死。”他跃上半空 ,正是朝任际天扑将过来,只见他满脸杀意,宛若凶神恶煞,任际天吓得心惊胆颤,但这危急之际,他深知不能迟疑,手中运弓如风,只见数道红光闪现,他一口气又打出了七枝箭,硬生生 把沈通尧逼落地上后,急喘口气,倒退不迭,生怕沈通尧穷追猛打—— 定住身形,沈通尧拍拍衣衫,盯着任际天,如同看着一头猎物,沉声说道:“老夫原欲留你一命,你这小子却要来寻死,这是为何?”—— 任际天平复心境后才开口说道:“晚辈受老爷子和公子所托,姓柳的小子不能在此送命,这才得罪前辈,请前辈多多恕罪。”他深深作揖到地,一脸惶恐不迭的样子—— 沈通尧哦了一声,嘴角现出一丝诡异笑容,说道:“老爷子?公子?他们可比老夫厉害?”任际天嗫嚅不语,沈通尧冷哼一声,又道:“你把老爷子和公子的来历告诉老夫,老夫对你方 才无理之举既往不咎。”任际天苦笑道:“晚辈不知老爷子的来历,那位公子大人叫沈诗恒,晚辈曾受其恩泽,便就在其身侧干事。”—— 沈通尧笑道:“既然如此,你就给我留在这里吧。”他身影飘飘,眨眼间已至任际天身前,当头一掌劈下,任际天猝不及防,头顶顿时中掌,惨呼都已不及,便倒地而亡—— 柳悦清怒道:“你这老鬼,他不是说了二人来历,你为何还伤他性命?”当日林间他和任际天恶斗一场,彼时任际天手下颇不留情,如置自己于死地,此刻却出手相救,柳悦清正自暗暗 诧异,这一疏忽,任际天便送了性命,岂不让他又惊又怒—— 沈通尧白眼一翻,不屑地说道:“笑话,你们生死都在我股掌之间,又哪来这般多废话?”柳悦清呸了一声,喝道:“世间之徒无耻之度,以你这老贼最甚。”他狂怒之下,战意大盛, 举刀便砍了过去—— 沈通尧大笑道:“老夫叫你用九掌惊龙,小子却执意用这个破刀法,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他扬袖一挥,衣袖缠住刀身,随之一拉,柳悦清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地被扯了过去—— 柳芳霆脸上怒气一闪,刚跨出一步,胸腹处一阵绞痛,竟然提不起真力,踉跄一下,险些摔倒,宁怜雪眼疾手快,急忙将他扶住,叫了声“老爷爷”,柳芳霆朝他一笑,示意道谢,回头 看去,莫剑尘和温柔早已纷纷上前搭救柳悦清,却是被沈通尧一掌震开—— 莫剑尘跃在空中,眼见柳悦清势危,急忙喝道:“柳贤弟,快撤手弃刀。”脚尖堪堪触地,身边一股劲风涌来,更是吃惊,暗道:“莫非背后也有敌人?”匆忙之下,身躯复又往上拔起 ,劲风从左下方卷过,他这才发现出手之人并非对着自己而来—— 莫剑尘目光一掠,见耿天鼎马步沉稳,双掌推在胸前,原来他调息良久,体内真气盈沛,这时全力一掌,欲一击败敌,已是使出十二分的力道,掌劲席卷之势,快如流星、强如惊涛。沈 通尧一眼看去,便知此掌了得,一时雄心大起,喝道:“九转劈空掌何足道哉,且看老夫的本事。”—— 他松开柳悦清的兵刃,双掌胸前一环,耿天鼎的劈空掌力尽数落在其双掌之内,却见他纹丝不动,缓缓吸收这股绝强劲力,随即双臂一振,喝了声“回去”,内劲如惊涛骇浪回卷过去, 天地之间隐隐生起隆隆响声,众人见状,无不失色—— 这道劲风蕴含着九转劈空掌和青龙心法双重劲力,莫不有数百斤之威,耿天鼎上身一阵摇晃,他竭力而为,此时丹田空空如也,丝毫提不起半分劲道,顿时摔倒在地,眼看这股极强劲风 便要尽数击中他,便听山谷谷口处一声长鸣直上云霄,一道白光飞泻而来,从耿天鼎身前掠过,劲风过处,原地已是不见了耿天鼎的踪迹—— 沈通尧眼力过人,那道白光来势虽快得异常,却逃不过其双目,正是一匹上好白马,上有一白衣人提缰驾驭,正是此人将耿天鼎救下,他忖道:“好一头良驹,不知是何方物种?”暗暗 赞叹之余,手底可是不慢,纵身追了上去,双手向那白影连出数掌,大喝一声:“敢在老夫面前放肆,大胆。”—— 那白马鸣嘶连连,四肢腾跃,在谷内翻腾来回,恁如沈通尧这绝强高人如何提气出招,亦是无法将其截住。追逐数圈后,沈通尧不禁惊怒交集,突然身形一顿,傲然而立,双眼神光乍现 ,唤道:“哪方高人到此,请容老儿一见。”—— 他收住追赶之势,那白马也骤然收蹄停住,众人齐齐望去,这匹白马通体雪白,不夹一丝杂色,体态着实矫健俊美,马上一人亦是白衣胜雪,长发飘飘,身段婀娜多姿,一张脸蛋却是媸 陋不堪,柳悦清眼光一扫她的脸孔,忍不装氨了一声,脱口叫道:“原来是你。”—— 这女子正是先前自清风亭那处行过之人,只因她容貌有些怪异,柳悦清对其印象颇深,此时复又见到,自然一眼便认了出来,这白衣女子双目秋水盈盈,瞥了一眼柳悦清,缓缓开口说道 :“这位公子,你认识我?”她声音娇柔清脆,如黄鹂清鸣,甚是好听—— 柳悦清摇了摇头,眼光落在她身后的耿天鼎身上,便见他从马匹上一跃而下,落地沉稳有力,便知其并无大碍,心头不由一喜—— 耿天鼎站稳后向白衣女子抱拳道:“多谢姑娘相救。”—— 白衣女子噗嗤笑了一声,随即翻身下马,说道:“二叔,你连侄女都不认得了?”耿天鼎愣愣地看着白衣女子,略带疑虑地问道:“是柔侄女吗?”白衣女子笑了笑说道:“正是柔儿。 ”耿天鼎这才恍然,一拍脑袋说道:“真是柔侄女,你看我糊涂透顶了,连柔侄女都不认得了。”白衣女子笑道:“二叔,我这个模样,你认不出我也不足为奇。”耿天鼎露出一丝笑容,点 头而道:“原来如此,不过柔侄女,你怎么不在蓬莱,反而到这个鬼地方来了?而且还这般……”白衣女子似乎知道耿天鼎所言,急忙咳了一声,打断说道:“这事还要问二叔呢,你怎么也 来了此地?”她回过头望着沈通尧,眼神中透露一丝狐疑—— 沈通尧嘿嘿一笑,说道:“今天是什么来头,小鬼们接二连三到老夫这块风水宝地,真是以为老夫有菩萨心肠吗?”白衣女子双瞳剪水,悠悠说道:“方才小女子山外路过,听闻山内生 有异响,便来一探究竟,却不料此处竟是如此惨状,真是罪过。”她双目微闭,稍许再次睁开,盯着沈通尧说道:“前辈双颊青气蕴绕,满脸凶兆,乃是大恶之相。”沈通尧冷冷说道:“南 郡耿家的人莫非改头换面去算命了?”白衣女子摇摇头,说道:“相由心生,前辈面目狰狞,可知心境已是走火入魔,再者以武挟人,更是不智之举,小女子劝前辈放下屠刀,苦海回头,莫 要愈陷愈深,最终难以挽回。”—— 她对着沈通尧一阵教诲,旁人听得莫不是既惊又讶,柳芳霆说道:“这沈老头儿是什么人物,又怎会被小丫头一语所动?”他摇着头,正自苦笑,身旁宁怜雪却突然大声说道:“老爷爷 ,你这就错了,人心善恶并非定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位姐姐若能点化那位老爷子,那才是功德无量之举。”—— 这一番话琅琅脱口而出,白衣女子顿时回过头朝他瞧去,瞧见他文弱之态,讶色一闪而过,螓首对他微微一点,意示赞许,柳悦清更是目光凌厉,盯着沈通尧,大笑而道:“老贼,你连 一个书生都不如,真是可笑之极。” 第048章 怎奈何卿 ——沈通尧森然说道:“小子只会逞口舌之能,你要说教他人,先想法子从此处活命吧。”他一掌拍出,却是对着白衣女子,此女方才出现,这一掌乃是探究其修为深浅,便只用了三成 功力—— 白衣女子莲足点地,突然轻飘飘侧身跃开,沈通尧贴身追近,反手一卷,连敲带打,直取对方身前要害。白衣女子见状,便知自己难以抵挡,急忙翻身往后疾退,口中说道:“你……你 为何不听我劝?”声音中颇含怒气—— 柳悦清说道:“你和这老儿谈善道恶,无疑是对牛弹琴罢了,不如把他摁在地上乱揍一顿才是道理。”他担心白衣女子一人难以抵挡,急忙挺身而出,刀刃作横扫之势,拦腰砍了过去— — 白衣女子听他说得有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这位兄台说话倒是风趣得紧,不过要揍他一顿,还真是难啊。”趁着沈通尧回掌架开柳悦清刀势,她飞燕似地掠至沈通尧背后, 一把精钢长剑早已在手里,一剑直刺对方后颈要害之处—— 刀剑相逼,沈通尧毫不介意,笑道:“两个小儿想制住老夫?简直是痴人说梦。”他三招两式便已得知,白衣女子功力尚浅,亦是不足为惧。他今日去了柳芳霆这个心腹大患,一脸意气 奋发之色,出手便更加犀利,右掌一探,左手一扣,竟徒手抓住了刀背剑身—— 柳悦清早已有所提防,白衣女子却是大吃一惊,才知对方武功实是远胜自己,急忙抽回兵刃,但沈通尧手指如同钢钳,纹丝不动。一旁的莫剑尘早已调息完毕,正等待时机,此时见状不 妙,纵身急冲而上,柳依依和沈秀纯也各自提剑扑了上来,两把青锋冷芒闪烁,飞刺对手—— 三人同时发难,沈通尧一时之间来不及夺下两人兵刃,只得松开手,双臂一挥,将三人荡开。柳悦清忖道:“一鼓作气,再而衰,我们此时人数大为占优,决不能让这个老鬼再有喘息之 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怒吼一声:“大家齐心协力,不能让此人遗祸武林。”手中刀背一转,施展出“仰云刀法”中最重攻轻守的一式“大漠白刃血”,刀影霍霍,作剑刺之势,直捣 对手心坎。其余众人也齐声应和,耿天鼎此时内力恢复,九转劈空掌远打近攻,浑厚无隙,白衣女子换招最是快捷,长剑一振,连刺沈通尧背后数道要穴,其余三人从不同方位将沈通尧前后 左右尽数封死,六人合力出手,攻势很是猛烈,沈通尧也禁不住微微变色—— 柳芳霆见六人一时钳制住了沈通尧,郁温柔在一旁凝神观战,随时能施加援手,心头暗赞:“想不到如今年轻一辈有这等许多俊才,沈通尧恃才傲物,今日不知能否给其迎面痛击,自己 久未入世,中原武林依然有不少可造之材,令人可喜。”—— 他观战十余招,便察觉众人之内,反而是自己孙儿柳悦清功夫最弱,三位少女在沈通尧身旁游走不定,三支利剑忽而上刺,忽而下断,套路着实捉摸不定,沈通尧难以把握对方剑法来路 ,一时大见掣肘—— 柳依依强攻数剑,只见身旁白衣女子从旁配合自己,斜斜一剑撩向沈通尧大腿,她不禁轻呼一声,心道:“这可是我派的剑法,莫非她也是同门姐妹?”一念生起,她禁不住转过头去开 口问道:“这位姐姐,你怎会使这套心字……”还未说完,莫剑尘突然大喝一声:“姑娘留心。”突然虎扑过来,将她一把抱祝柳依依吓得大叫一声,便觉自己被一男子环住娇躯,一同跌 开好远—— 这一下摔了个眼冒金星,柳依依大声呼痛,但身子又被人紧紧压住,顿时又羞又怒,急忙用力将那人推开,跳起身来,嗔道:“你……啊呀。”这才看见倒地之人满脸鲜血,双目紧闭, 不知生死,柳依依见此人正是莫剑尘,又是一声惊呼,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不知方才究竟生了何事—— 她愣了一下,便听柳悦清大喝一声,声音极度悲愤,挥刀发疯似地往沈通尧身上乱砍,沈秀纯掠到柳依依身旁,略带埋怨地说道:“小师妹,强敌当前,你怎能分了心神?若不是这位公 子舍命相救,你早就中了那老贼一掌,这还能有性命?唉,那老贼出手毫不留情,不知这位公子可还有生机?”她俯下身子,低头凝望着莫剑尘,玉脸凝愁,尽显忧色—— 柳依依这才恍然,原来自己念着白衣女子的身份,剑法一慢,顿时出了纰漏,沈通尧眼光毒辣,他被纠缠良久,难取胜势,此时岂能错过如此良机,一掌便朝她拍了过来,幸亏莫剑尘眼 疾手快,将她一把扑倒,自己却硬吃了这一掌—— 她突然扑了过去,双目泪眼婆娑,低头盯着莫剑尘,流泪说道:“都是小妹不好,害死了公子,这叫小妹情何以堪?”她捂着脸庞,又愧又疚,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沈秀纯略一张望场中战况,郁温柔因形势突变,这时也已加入战团,和柳悦清及白衣女子三人联手,堪堪抵住沈通尧。她轻叹一声,拍拍柳依依的肩膀,突然隐隐看到莫剑尘左肩微微一 动,便急忙俯身探其鼻息,半晌后说道:“师妹,这位公子犹剩一口气息,心脉尚且未断,还有施救之机。”—— 柳依依闻言哭声顿止,擦了擦脸颊眼角,俯身将莫剑尘抱起,喃喃说道:“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抱着莫剑尘便往山谷之外疾奔而去—— 沈通尧对周遭事物了如指掌,他突然脸色急转而变,青气立消,一股诡异莫辩的赤红之色隐隐浮现,他摇身一晃,突然扑至耿天鼎身前,抬臂一挥,正对上其九转劈空掌的劲力,却见耿 天鼎闷哼一声,跌跌撞撞地连退数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而沈通尧却是毫不停顿,身法如同鬼魅,掠过柳悦清身旁,一把扣住其右臂,随手一扬,将他扔出老远,反手一掌,逼退了郁温柔 ,右腿连踢而出,扫向白衣女子,迫使白衣女子忙不迭地收剑暴退—— 这几下沈通尧出手大异先前,他来回飞跃,柳悦清等都几乎难辨其踪,各自被其一招便轻松击溃,几人震惊之情可见一斑—— 柳芳霆白眉一皱,低声说道:“沈老儿竟然用上了朱雀心法,这下可糟了。”他目光转动,沈通尧击退四人,便直朝柳依依追赶过去,便急忙高声叫道:“小丫头,当心背后。”柳依依 闻言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那沈通尧神色狰狞,猛扑过来,着实骇人之极,吓得她双目一瞪,全身僵直,无法再挪动一步—— 沈通尧狞笑道:“少年英侠,英雄救美,老子就看不惯你们所谓的侠义之风,最终送了性命也无济于事。”眼前人影一晃,只见沈秀纯突然挡在身前,脸色苍白,眼神却是异常坚定,剑 尖指着沈通尧,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沈通尧停住脚步,冷冷地望着她,杀机盈然,缓缓说道:“小丫头不怕死?”沈秀纯双眼中陡然露出奇异的光芒,脆声说道:“我绝不会让你去伤害四妹的。”手中长剑挽出一朵剑花, 对着沈通尧的小腹直刺过去—— 郁温柔此时也无暇调息,见沈秀纯摆弄剑法之势,便已看出她剑法造诣有限,急忙展剑掠去,剑随人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长虹经天,猛取沈通尧后背—— 郁温柔的剑法已属高明,沈通尧却是头也不回,左脚撩起一块石头,往后踢去,正打在郁温柔的剑身上,郁温柔娇躯一震,顿时剑落人坠,沈通尧右手疾探,将沈秀纯的青锋长剑一把挟 转— 沈秀纯见对方徒手握住长剑却浑然无事,已臻刀枪不入的境界,顿时俏脸一变,暗道:“今日我恐怕要葬身于此,希望小师妹能逃出升天,我死也瞑目了。”她来不细想,沈通尧已是冷 笑一声,掌心一股真气爆发而出,沈秀纯猛感全身剧震,兵刃立刻脱手,樱桃小口一张,大呕鲜血。沈通尧随手一扬,那青锋利剑此时已断成数截,沈秀纯如何见过这等神功,早已目瞪口呆 ,而对方肉掌已向她当头拍下 第049章 怎奈何卿 ——危急之下,白衣女子风驰电掣一般赶至,剑挑沈通尧的肉掌,沈通尧手腕一转,拍飞了白衣女子手中长剑,又是一掌对着两女面部拍去。两女此时手无寸铁,已无法抵挡,沈秀纯双 眼一闭,白衣女子脸色也是一变。便听一声闷响,沈通尧手掌着落之处,竟是一把刀背—— 沈通尧咦了一声,见接住这一掌的正是柳悦清,他狠狠盯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沈通尧,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侠义风范、无数的侠骨人士岂容你这个魔头诋毁,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真是可笑,你休想伤得这几位姑娘。”话音一落,他突然大喷鲜血,仰天便倒。白衣女子脸色一变,急忙将他扶住,只见他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已是受了重伤—— 沈通尧被连番阻扰,也不介意,回头看着柳芳霆,好整以暇地说道:“芳霆兄,令孙在我面前,我一抬手就能送他归西,你可如何是好?”柳芳霆看了场中几位少年伤痕累累,心中一痛 ,对着宁怜雪说道:“小兄弟,看来今日我们要全军覆没了,只可惜……”突然收口不说,脸上露出哀痛神色,摇头不语—— 沈通尧厉声笑道:“今日之后,老夫重出江湖,天下第一,除了老夫舍我其谁,哈哈。”狂笑声未落,一个冷峻的声音传来:“井底之蛙,不知羞耻,这等末流功夫也敢在此夸口,真是 令人笑掉大牙。”这声音发自山谷之外,来得突兀,沈通尧笑容顿止,望向谷口,厉声喝道:“是谁?”—— 众人惊愕间,一道黑影从谷外飞驰而入,掠过柳依依身旁并不缓滞,直冲战局之中,便听一声厉喝传来:“老鬼,接招。”才说了这四个字,此人手掌已至沈通尧面前,沈通尧见对方出 手如此迅速,不禁咦了一声,抬臂便对了一掌,便听肉掌碰撞声响过,沈通尧蹬蹬往后连退数步,而黑影一个翻身,轻飘落地,一尘不惊—— 沈通尧被一掌震退,众人都吃了一惊,仔细向这位不速之客看去,此人站定脚步,右手伸臂一抬,口中赞道:“好功力。”—— 此人年约二十三、四岁,黑色交领镶边的淡青色长衫包裹住七尺身躯,显得雄伟魁硕,一张脸庞如断岩峭壁一般棱角分明,鼻挺如山,深邃双目神采奕奕,散发出冰冷孤傲的肃杀之气, 另有一道伤疤从右眼下方直至右侧嘴角边,令人触目惊心,增添了此人几分狰狞之色,他打量着沈通尧,突然笑道:“刚才连山外都被闹得不太平,我道是何缘由,原来就是你这老儿在此鬼 哭狼嚎。”此人笑容颇为冷峻,令人不寒而栗—— 宁怜雪看到此人,喜动于色,大喊一声:“大哥。”年轻人随声望去,见到宁怜雪惊喜地望着自己,不由微微一愣,皱眉说道:“二弟,你为何也在这里?”宁怜雪说道:“大哥,你可 回家去过?爹爹被人害死了,我们的山庄也被烧了,爷爷和娘都不知去向,现在只剩下我们兄弟二人了。”年轻人闻言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是谁敢动海琴山庄,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老 头,这里是你闹得鬼吧,还不赶快给我滚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他眼神冷峻,直直瞪着沈通尧,缓缓向他走了过去—— 沈通尧被年轻人一顿呵斥,不禁气极而笑,说道:“好个娃儿,口气忒大,竟然敢在老夫面前这般张狂,老夫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双手一拍,示意年轻人出招—— 年轻人丝毫不动声色,冷冷地说道:“本人海琴山庄宁怜香,老儿,免得你死后做冤鬼。”双掌甫动,刹那间已是出了五、六掌,满天掌影笼罩过去,沈通尧顿觉劲风袭体,隐隐作痛。 心中一凛,暗道:“小子功力很深啊,年纪轻轻如何练就的?”他深感意外,急忙出手化解,互相拆招之下,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宁怜香脸色一变,喝道:“果然有些门道,再吃我一掌。” 侧身弯肩,斜劈而去。沈通尧滴溜溜一转身,亦是出掌相抵,这一次沈通尧纹丝不动,宁怜香反而退开了两步—— 强援到场,在场众人无不精神大振,白衣女子和沈秀纯得此喘息之机,急忙往后退开,沈秀纯勉强一笑,说道:“多谢姊姊相救之情。”白衣女子明眸中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姑娘太 客气了,若非这位公子舍命抵挡,小妹恐怕也难以幸免,看姑娘剑法套路好生熟悉,姑娘和叶博君叶师叔是什么关系?”沈秀纯喜道:“小妹叫沈秀纯,叶师叔是我师傅,姊姊认得她老人家 ?……啊,姊姊一定是蓬莱的耿沧柔耿姊姊?”白衣女子笑道:“原来是沈师妹,难怪会心字十三音剑法,真是好极了。”沈秀纯笑道:“和我同来的是四妹柳依依,她是入门最晚的,所以 排行也最校”耿沧柔点点头说道:“先前危急之下也无法和柳师妹相叙,这位公子内伤不轻,咱们恐怕不能在此耽搁多久,二叔,你的伤势如何?”她转过头问正坐着调息的耿天鼎—— 耿天鼎摇头说道:“我只是脱力而已,并无大妨,柔侄女带柳少侠离开这里,这位姑娘,柔侄女还请你多多关照,你二叔这次自作主张,与奸人勾结,有损耿家的威名,着实无颜这般回 去,此处事情一了,二叔便要去找江舞鹤那厮算清这一笔账,才能给耿家一个交代。”耿沧柔奇道:“侄女倒还未听二叔说过此事,出山之后,二叔不如和侄女稍作商议,再做定夺如何?” 她知这位二叔行事古板,虽是个憨厚之人,但有时脑筋不太灵光,需有人在其身侧出谋划策才成,便急忙开口提议,耿天鼎犹豫一下,才一叹气点了点头—— 耿沧柔这才展颜一笑,远观宁怜香恶战沈通尧,两人正打得风生水起,好不热闹,沈通尧功力超绝,但面对宁怜香,竟然占不到多大便宜,十数招一过,沈通尧的脸色渐变阴沉,青气复 又渐强,又是提起了青龙心法—— 柳芳霆注视着宁怜香,脸上神情几度变换,这个年轻人功力之强,亦是出乎他的意料,这时见沈通尧转变心法,心中暗笑道:“这老儿今日终遇上劲敌,不过朱雀心法胜在一个‘快’字 ,但论刚猛之道,确是不如青龙心法。”他突然开口宁怜雪:“这位少年是你的大哥?他的功夫很好啊,是祖传下来的吗?”宁怜雪摇头微笑说道:“我大哥小时候出过一次变故,所以脸上 留下了这一条疤痕,从那时起他便很少回海琴山庄居住,他的武功似是外面名师传授的,我爹爹和我未曾学得一招半式,都是寻常百姓。”他见大哥出现,惊慌渐去,便能侃侃交谈,柳芳霆 见他眼神清澈,心中一动,说道:“只因你兄弟都姓宁,此姓武林中到不常见,我原本以为是我一故友之后,现在看来是老夫想错了。”宁怜雪说道:“我爷爷宁柏仁,我爹爹宁峰,常居杭 州近郊海琴山庄,前辈可曾来过敝庄?”说话间,他突又念到海琴山庄已付之一炬,神色又是凄然欲泣。柳芳霆笑着摇摇头说道:“老夫隐居多年,早已不知江湖琐事咯。”他侧眼望着宁怜 雪,眼中奇光一闪,而宁怜雪正注视着大哥战况,一时并未察觉 第050章 怎奈何卿 ——但见两人周围劲风激荡,四散而出,郁温柔曾数次逼近沈通尧身前,却都被两人气劲弹开,令她花容失色,心知两人功力实在太强,自己无法插手其中,便一个飘然折回宁怜雪身边 ,纤手掠了一下微现散乱的云鬓,凝神关注两人交手—— 耿沧柔低头朝柳悦清看去,见他弓着身躯喘息不住,不一会儿又是一口鲜血呕了出来,便知他所受掌伤不轻,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开口倒出一粒药丸,说道:“这是敝派疗伤药物 ,请公子赶紧服用。”柳悦清点了点头,接过一口吞下,暗中微转内息,只觉一阵清凉之意在体内游走,竟是大见适意—— 耿沧柔盯着他,不一会儿,柳悦清又吐了口鲜血,随即长舒口气,直起身躯,向耿沧柔谢道:“多谢姑娘赠药,小生这下好多了。”—— 沈通尧展开“青龙心法”,手上力道强劲数分,宁怜香便感压力陡增,被逼得步步后退,一步一个脚印深陷入地。十余掌一过,他已是退至了山壁之前,身后再无路可退。沈通尧大笑一 声,喝道:“小鬼,今日不遇见老夫,再过个十年,这个天下就是你小子的了,只可惜老夫要成为天下第一,就留不得你了。”他脸上青气大盛,双掌并拢,齐力轰出,卷起地上一阵砂尘, 尽数对着宁怜香涌去—— 此时宁怜香已背靠山壁,无路可退,沈通尧双掌更是将他四周封死,连宁怜雪都已看出,大哥此时身陷绝境,顿时大惊失色,一把握住柳芳霆的臂膀,叫道:“大哥。”—— 宁怜香却毫不慌乱,他眉角微扬,略带兴奋之色,右脚往斜后方一撑,大叫一声:“有本公子在,老匹夫想当武林至尊,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他双臂如老鹰展翅,极度舒展,口中厉 喝一声:“修罗何足道哉,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月道心诀’。”也是双掌向前一推,两股雄厚掌力刹那碰撞交汇—— 四掌相抵,却没有发出半分声息,宁怜香双臂微颤,双目中一道柔和光茫乍现,身躯借力向前翻出数个筋斗,从沈通尧头顶一跃而过,落地后微一踉跄,沈通尧也是歪斜了几步才站稳, 他目光如刀,直视宁怜香,讶然说道:“好个小子,原来梵之心经的‘月道’一书给你获去了。”宁怜香喘了口气,傲笑道:“若非如此,岂能和梵之心经的‘修罗’针锋相对,老头儿,你 可是本公子出道所遇第一人。”—— 沈通尧大笑道:“彼此彼此,原本以为只有柳老儿才是老夫敌手,想不到如今世道多变,真不知当今武林中究竟出了多少高人?”—— 宁怜香冷冷说道:“你胜了本公子,便是武林至尊。”他转眼已调息完毕,晃身大步欺近,提掌拍去,其脸色如玉,显然将内功心法提至巅峰,掌中劲道却不似方才刚猛,劲风过处,大 见绵绵柔劲—— 沈通尧得知对方武功来历,便见凝重之色,口中却是说道:“小子狂妄犹盛老夫,不过武林盟主之位,却由不得你小子来断定。”他右掌迎上对方,将柔劲向外引开,左掌急速跟进,连 消带打,攻势煞是猛烈,这一轮两人翻转腾挪,尽出绝学,旁人更是看得神驰目眩,骇然叹服—— 耿沧柔芳心惊骇不已:“我以为师父的修为已臻一流,可是这两个人的身手,胜过我师父不止一筹,我爹爹能否敌得过他们?……那老头儿的话,恐怕连我爹爹都难以为敌,此人……究 竟是什么来历?”—— 她正想着心事,身旁突然咚地一声异响,急忙低头看去,便见柳悦清摔倒在地,便俯下身子关切地问道:“你……你还好吧?”柳悦清摸了摸额头,缓缓起身说道:“在下瞧着两人打斗 ,不知如何竟然有些晕眩,让姑娘见笑了。”耿沧柔说道:“公子受了内伤,应是气血不足而致,不如出山静养数日,才有益处。”—— 耿天鼎突然说道:“侄女,你护送柳公子出山,这里周围情势不明,柳公子重伤在身,独自离去恐有凶险。”柳悦清急忙说道:“晚辈伤势不足为道,倒是家祖……”他望了一眼柳芳霆 ,又道:“家祖受了沈通尧一掌,内伤沉重已极,恐怕此时不良于行,姑娘有神驹在身侧,还请姑娘送家祖出山,在下深感大德。”—— 耿沧柔哦了一声,颇感意外地朝后面一看,随即朝那白马招招手,那马驹便飞奔到她身边,沈秀纯见这匹白马着实好看惹眼,忍不住赞道:“好一匹神驹,是绝情师叔她老人家的压箱宝 物么?”耿沧柔咯咯一笑,说道:“是白马寨古仪瑛古女侠暂借我的,可不是师姊的哦。”—— 耿天鼎连声催促道:“你们这些小妞都快走,你们功夫不到家,留在这里碍别人手脚,有我在此压阵足矣。”耿沧柔瞪了他一眼,朝柳沈二人说道:“我二叔说话不着头脑,你们别见怪 。”心念一转,也觉得耿天鼎此言有道理,但独自离去,又放心不下,一时不由得踌躇不难定—— 柳芳霆正凝神观战,此时突然摸了摸宁怜雪的脑袋,开口道:“你大哥功夫好得很啊,年纪轻轻就这等身手,你可想和你大哥一样,有一身了不得的武功?”宁怜雪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大哥自幼便开始修练,才有今日成就,晚辈知道练武之途毫无捷径,需朝夕苦练才能循序渐进,晚辈如今已成人,再从头习武已是不及了。”—— 柳芳霆哈哈笑道:“有老夫在,这事不难,小娃儿尽顾虑些琐事。”突然一把提起宁怜雪,对着郁温柔说道:“小姑娘,老夫今日可要出山了,这小子我就此带走,你要跟老头子一起么 ?”也不等郁温柔回答,大踏步往山谷后面行去—— 宁怜雪突然被他制住,吃了一惊,使出全力都难以挣脱,涨红了脸叫道:“前辈放我下来,我大哥还在,万一他打不过……”柳芳霆笑道:“你大哥打不过,你上去可有用处?”宁怜雪 一呆,被问得一时语塞,郁温柔见此时宁怜香已渐露疲态,守多攻少,不禁担忧说道:“老前辈,宁公子的情形不太妙……”柳芳霆大声道:“我们这些闲杂人士若是不走,在此碍手碍脚, 宁怜香又怎能进退自如?”说罢便走入山谷后的缺口。郁温柔大急而道:“柳爷爷,我也去。”快步跟了上去—— 他这话远远传去,柳悦清顿时暗骂自己笨蛋,只有自己这些人尽数脱身,宁怜香才能没有顾虑,抽身而退,此时众人逗留不去,才是要害其送命。他急忙说道:“耿前辈,咱们都走,不 要留在此处,宁兄有法子化解危局。”耿天鼎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撤离此处。”—— 他话音刚落,谷外突然传来声音:“几位此刻便要离去,不免为时过早了。” 第051章 初见恍生情 ——四人正往谷外退去,闻得人声,都是霍然一惊,急忙止步,便见一群黑衣人快步疾走,从谷口鱼贯而入,转眼便将入口处堵得水泄不通—— 这一群人来得突兀,正激战方酣的宁怜香和沈通尧各自虚晃一招,往后疾退开去,两人势均力敌,施展浑身解数相拼,此时甫一收手,都感真力大耗,不停喘息起来—— 沈通尧狠狠瞪了宁怜香一眼,转过目光打量起这群不速之客。只见当先两人全身黑衣装束,蒙着脸庞,不见真容,其身后跟有十数人,亦是蒙面黑衣,最靠右侧伫立三人,两男一女,却 是另外打扮,那女子秀发垂面,体态丰腴,其身侧男子白发苍苍,颇显年纪,两人都是微垂脑袋,便看不清相貌,靠在最外侧的男子面朝谷内四下张望一番,最后目光落在沈通尧身上,嘴角 挂着一丝邪笑—— 沈通尧见到此人,眉间怒气乍现,扬声喝道:“臭小子,你可是还要和老夫比个高下不成?”此人正是先前负伤离去的江舞鹤,此刻他去又复返,在场许多人都颇感惊讶,柳悦清更是脸 色一沉,缓缓说道:“江舞鹤,原来你是月落乌啼门下,你处心积虑来此琅琊绝境,究竟是何目的?”—— 江舞鹤见到柳悦清一副萎靡之态,嘴角笑意更盛,似乎非常开心地说道:“柳少庄主稍安勿躁,敝人今日到此,虽不旨在于你,不过既然少庄主在场,那就省了敝人一番力气了。”他说 到这里陡然顿住,岔开话题望着沈通尧说道:“久仰沈老前辈大名,今日本帮前来这里,正是要和前辈商谈要事。”—— 沈通尧嘿地一声,喝道:“老夫向来独来独往,与你们素无交情,休得在此卖弄这些雕虫小技。”江舞鹤依然笑容满面,说道:“当年一步之差,沈前辈和武林盟主之位失之交臂,不过 敝上曾经提到,沈前辈是雄心万丈之人,绝不甘心从此籍籍无名,定会图谋东山再起,敝上亦是怀有鸿鹄之志,可谓和前辈意气相投,因此得知前辈隐居于此,便深盼和前辈一晤。”沈通尧 冷冷说道:“老夫久未出山,倒也让你们寻得踪迹,你们帮主是谁?先把名字报上。”江舞鹤摆摆手说道:“敝上暂且不能透露身份,还请前辈多多海涵,不过他老人家是前辈旧识,前辈见 到敝上便一清二楚了。”沈通尧哼了一声,说道:“这般鬼鬼祟祟见不得人,老夫不喜这等行径,如此人物,老夫不屑相见。”—— 他回答干脆利落,柳悦清虽不齿其狠毒行径,但见他痛斥月落乌啼帮主,不禁微微点头,颇觉这番话深得我心。江舞鹤闻言,沉吟一下才又笑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只能用些手段请 前辈了。”不等沈通尧动怒,他朝宁怜香喊道:“这位想必就是海琴山庄宁怜香宁大公子,久闻宁大公子神功惊人,万夫莫敌,竟能和沈老前辈分庭抗礼,令小弟敬佩不已。”—— 他突然又和宁怜香搭话,旁人更是不解其意,宁怜香脸色微沉,缓缓说道:“莫非江朋友对在下也要指教一番?”江舞鹤摇摇头说道:“岂敢岂敢,宁兄误会,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小弟原本是来息事宁人,劝二位不必相斗,只是沈老前辈桀骜不驯,令小弟束手无策,所以小弟烦请宁兄略施手脚,擒下这位沈老前辈,交予小弟,小弟也能回去有个交代。”—— 沈通尧听他言语甚是无礼,气得须发皆张,满脸煞气盈布,宁怜香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失声笑道:“你这小子,凭什么来号令我宁怜香?”—— 江舞鹤手臂轻抬,向旁指着一男一女说道:“宁兄若是顾忌他们二位性命,还是乖乖听小弟吩咐为好。”他正说着,两个黑衣弟子早已拔出腰间利刃架在两人颈部,这一男一女被挟持久 了,似乎略显不适,微微仰起头来,女子甩动着脑袋,轻轻哼出声来—— 这一下两人相貌清晰可见,宁怜香瞧得分明,顿时色变,惊声叫道:“爷爷,娘亲,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这一男一女竟是海琴山庄“琴剑双绝”宁老爷子和宁峰夫人李梦醉,在场众人皆是大吃一惊,柳悦清顿时大悟,猛然喝道:“原来海琴山庄血案的真凶是月落乌啼,江舞鹤,你好毒的手 段。”—— 江舞鹤神色自若,淡淡地说道:“过奖过奖。”他盯着宁怜香,眼中邪气大盛,笑道:“令祖令堂在敝帮手中,宁兄可要三思。”宁怜香皱起眉头,朝宁老爷子和李梦醉关切望去,两人 虽然发髻散乱,略显狼狈,一身衣物却是干净整齐,他微微点头,冷冷说道:“江兄对宁家可真是煞费苦心了。”江舞鹤一笑道:“不敢不敢,那是敝上运筹帷幄,小弟不敢居功。”宁怜香 双臂上扬,伸了个懒腰,说道:“月落乌啼这般小题大做,就是为了对付这位老爷子?”江舞鹤说道:“敝上心思小弟也捉摸不透,只能无可奉告,还请宁兄不要见怪。”—— 沈通尧大笑道:“姓宁的小子,受制于人,这滋味不好受吧?”宁怜香怒道:“臭老头儿,你说什么?”沈通尧说道:“老夫最恨要挟手段,虽然看你小子不顺眼,这一次就让老夫帮你 一把。”摇身一动,向江舞鹤纵身扑去—— 江舞鹤眉头一皱,急忙绕到宁老爷子另一处,手掌按在老爷子头顶,说道:“宁兄,你若不阻拦沈前辈,令祖的性命恐怕危矣。”—— 在场众人见他行径卑鄙,都是大怒,宁怜香更是气得脸色扭曲,脸上伤疤愈显可怖,他一咬牙,突地向沈通尧劈出一掌,喝道:“老头子住手。”—— 沈通尧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你我胜负未分,这一仗便未算完结,来来来,老夫今日就成全你一次。”架开宁怜香手臂,一掌反击过去—— 江舞鹤脸上浮起一丝得色,突然跨步朝柳悦清走来,柳悦清眼角余光瞧见,两名黑衣弟子此时已将架在宁老爷子和李梦醉颈上的兵刃撤回,他剑眉微蹙,暗道:“得想个法子救下宁前辈 。”心中突然一动,突然往白衣女子身旁缓缓靠去,开口说道:“江舞鹤,你我之间的过节可要此时算清?”—— 江舞鹤邪笑道:“柳公子的功夫,柳公子自己心知肚明,你这话真是殊为不智。”他缓缓逼近身来,柳悦清似乎生了怯意,突然缩身撤到白衣女子身后,耿天鼎摇身一晃,拦在面前,沉 声喝道:“江舞鹤,你骗耿某好苦,先吃我一掌。”不容分说,双掌含力推出,他怒气难抑,早已提足功力,掌中劲道实是浑厚苍劲—— 耿府中人名声在外,江舞鹤倒也不敢轻视,飘身退开,说道:“南郡耿府,闻名天下,敝帮不愿和贵府有冲突,在下先前言行若有不当之处,请耿兄多多海涵。”他朝耿天鼎长身作揖, 示意赔罪。耿天鼎见他这般模样,第二掌倒也难以打出。江舞鹤作揖后,起身向柳悦清笑道:“堂堂清月山庄少庄主,莫非要女子庇护?” 第052章 初见恍生情 ——耿沧柔猛然回头,讶然说道:“你是柳悦清柳公子?”柳悦清一点头,突然翻身骑上白马,怒喝一声“驾”,那匹白马仰首长嘶,却不奔跑,前肢提起,拼命甩动躯体,柳悦清不防 这匹白马如此性烈,他重伤之下,臂力不足,差点就被摔下马背,急忙死死握住缰绳,心头却是暗呼不妙—— 江舞鹤神色一变,随即忍俊不禁,放声长笑说道:“神驹非任何人都能驾驭,柳兄欲策马遁行,真是如意算盘打个空。”他掠起身形,掌心隐含风雷,朝白马额头打去—— 柳悦清突然抢过马匹,耿沧柔也是芳心一恼,正欲喝止,却见江舞鹤手出杀招,她心疼骏马,岂能让对方打中,急忙娇喝一声,莲足轻点,几个箭步就窜上马背,纤手握缰急提,那骏马 陡地凌空跃起数丈,从江舞鹤头顶一跃而过,江舞鹤笑骂道:“好个畜生,忒也了得。”猛转身躯,白马已是跳出数丈之远—— 白马四肢落地,耿沧柔略带愠色,说道:“姓柳的,你这是作甚?”柳悦清低声说道:“姑娘,快救人。”耿沧柔心思亦是玲珑,听他所言,顿时明白他的心意,眼角撇到宁老爷子那处 ,心念急转,已是当机立断,只听一声娇喝:“去。”那白马如长空疾电打落般飞驰而出,转眼间便奔至宁老爷子身前—— 这匹神驹脚劲如此霸道,月落乌啼这边众人齐声惊呼,只见柳悦清伏在马匹身上,躬身弯腰,抓向宁老爷子,黑衣弟子见势不妙,纷纷掏出兵刃,向柳耿两人身上招呼而去,却已不及。 眼看柳悦清便要得手,宁老爷子突然闷哼一声,双腿一软,缓缓朝地上倒去。这一下变故突兀,柳悦清顿时抓了个空,又见李梦醉也软软瘫倒,更是吃了一惊—— 经此耽搁,月落乌啼两个蒙面黑衣人突然发动,旋风一般掠了过来,四只手掌打出四股强劲掌力,当头痛击二人。耿沧柔看得分明,芳心微骇:“这两人身手极为高明,显然不是一般角 色。”眼看救人良机稍纵即逝,耿沧柔当机立断,一声轻叱,猛策缰绳,这白马仰天长嘶一声,迈开大步向谷外疾奔而出,便见一道白影从众人眼前划过,转眼间已不见踪影—— 江舞鹤见这白马神威如此,惊讶之余,脸色也是不甚好看,心道:“如今时日不多,以师尊算计而言,此时需柳悦清此人最为适宜,如今决不能让他脱身。”他望了一眼沈通尧,略一犹 豫,这才抬手朝那两个蒙面人做了个手势,两人微微点头,便向谷外疾奔而去。而宁老爷子和李梦醉正从地上缓缓爬起身来,两人身陷囹圄,却是神色平静,毫无慌张之态—— 那匹神驹从山谷飞驰而出,竟是直奔而上,往一处山巅撒腿急冲,耿沧柔数度扯拉缰绳,却依然无法驾驭,反而几次险些被甩下马背,她芳心暗惊:“这匹‘叠雪’瑛姨给我时日甚短, 此时这野兽脾气一出,我就束手无策了,那该如何是好?”她正暗自发愁,身前陡然一空,只见柳悦清受不住马匹如此扑腾,从马背上径直摔落下去—— 耿沧柔暗叫一声:“糟糕。”惊急之下,不及细想,纤手猛然用力,怒扯缰绳,娇喝道:“畜牲,给我停住。”不知是这一下用力甚猛还是白马明白耿沧柔喝斥,竟是收住冲势,乖乖停 了下来,耿沧柔不等它完全站稳,已是翻身从马背上跃身而下—— 此处已近半山腰,山道陡峭,两侧山坡灌木丛生,斜斜往下,极是惊险,柳悦清被摔落到地,去势未尽,骨溜溜地压着灌木便滚下山坡。耿沧柔深知山脉地形险要,这山坡前方若是悬崖 深沟,这般翻滚下去,便无生还之理,她急忙凝神吸气,斜身小跳疾奔冲下,追赶柳悦清翻滚的身躯—— 这一块地势颇显凶恶,斜枝挡道,杂草没腰,更有无数碎石残木,柳悦清下坠之势愈来愈快,耿沧柔用尽全力,却依然难以追近,芳心顿时大急,心神微分,脚下一个趔趄,胸口又撞上 一枝分岔,一阵锥心剧痛传来,她惊叫一声,重心顿失,也是从山坡上翻滚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坠下,耿沧柔正惊慌失措,右肩突然撞在硬物之上,痛得她差点晕了过去,身子倒是停住了坠势,她定了定神,这才发觉自己已是滚到了一处凹地—— 她暗叫一声“侥幸”,微微一动娇躯,顿觉全身骨架要散开一般,痛得直冒冷汗。她缓缓起身,秀目四下张望,正见柳悦清躺在不远处,便踉跄走近低头瞧去,柳悦清此时双目紧闭,毫 无声息,耿沧柔瞳孔一缩,俯下身子探其鼻息,侥幸其气息尚存,只是晕厥而已,不由松了口气,双腿一软,也在一旁坐下,低头瞧见自己一袭白衫各处划破,已变褴褛不堪,她摇摇头,暗 自苦笑一声,那全身疼痛之意侵袭过来,更是不想挪动半分,便靠在山坡脚下,眺望远方,竟自出神起来—— 不知多久之后,耿沧柔螓首微垂,正迷迷糊糊间,一阵异响传来,将她惊动,急忙抬起头来,目光如利刀一般四下看去,却见是柳悦清醒转之后,起身所发的声响,这才暗松口气—— 此时柳悦清剑眉紧蹙,脸颊微微抽动,耿沧柔便知他如同自己,这一下摔得亦是不轻,突然间她生起一丝幸灾乐祸之意,眼角掠过浅浅笑意—— 柳悦清摸了摸脑袋,喃喃说道:“奇怪了,为何我全身这般痛法……方才我记得是在……这里又是哪儿……啊,你是……”他自语半天,这才发现身旁另有一人,吃惊之下,急忙往后跳 开,却疼得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目光却停在耿沧柔脸上,讶道:“这位姑娘,你是谁?”—— 耿沧柔一惊,暗道:“难道他撞坏了头脑,失忆了?”却见他脸色清澈,并无迷惘神态,便说道:“不过休憩片刻,柳公子就忘记小女子了?”柳悦清惊呼一声,叫道:“原来是耿姑娘 ,你的脸怎么……是带面具了?”耿沧柔伸手摸了一下脸庞,这才恍然,不禁笑道:“是面具掉了,难怪柳公子不认得我了。”—— 此时耿沧柔面容大变,虽然肌肤透着几分黝黑,但一张鹅蛋脸庞隐隐现出些许秀气,瑶鼻坚挺,明眸如星,虽不是美艳绝色,却和方才丑陋模样亦是天差地远,柳悦清忍不住脱口说道: “原来姑娘竟是这么好看,为何还要戴那古怪的面具?”—— 耿沧柔眼中露出一丝慌乱,又带着几分羞意,连连说道:“我哪里漂亮了?别人看见我这张脸,可都是说我难看呢,柳公子可不许这样恭维我呀。”柳悦清啧啧称奇,说道:“那些人太 没眼光了,姑娘不必理会,姑娘若是难看,这世上丑陋女子可就又要多了一半。”耿沧柔咯咯一笑,说道:“柳公子很会说话,看来很能哄女孩子开心。”柳悦清摇摇头说道:“不敢不敢, 在下只是个木脑袋,天生口舌笨拙,实不敢当姑娘如此赞誉。”耿沧柔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柳公子过谦了,你若是口舌笨拙,这世上愚笨男人可就又要多了一半。”—— 她学着柳悦清口气说话,柳悦清顿时哈哈大笑,耿沧柔也是一阵轻笑。她缓缓抬头,望着山坡上方,脸上笑意顿失,幽幽轻叹一声。柳悦清随着她目光向上看去,那山道细如绳索,距自 己所在之处怕是不下三十余丈。他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衣衫,又望向耿沧柔,微一思索便知大略,急忙道谢说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第053章 初见恍生情 ——耿沧柔深深望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怎知我是出手救了你?”柳悦清答道:“姑娘那匹神驹不在身旁,在下却隐隐记得当时我相救宁老爷子未果,便被姑娘的白马一路背上山腰 ,又看姑娘衣衫破损痕迹,和在下别无二致,都应是被这山坡上断枝残石划破,想必是在下晕厥之后,摔下马来,不巧又从那山道上滚落,姑娘为救在下,却也变成如此狼狈,在下真是过意 不去。”—— 他连连向耿沧柔道歉,耿沧柔哼了一声,说道:“你好生得意么?姑娘只是见你还算有些侠义心肠,糊里糊涂死在这里不免令人可笑罢了,不过你也别谢我,这里地势我着实不熟,所以 也没救到你,你没摔死便要谢谢老天保佑,若这坡下是断壁悬崖,你我可早就死了。”—— 柳悦清笑道:“姑娘有相救之心,才身犯险难,在下理应道谢,只是如今你我该如何脱身呢?”耿沧柔皱了下眉头,问道:“你骨头摔断了?”柳悦清摇了摇头,说道:“我身受沈通尧 掌力在先,内伤原已沉重,后又相救宁老爷子,伤势更是雪上加霜,如今这一摔,已是让我难以用劲,此处平地不过一处山坳,左右皆为绝壁,除去返身上坡,并无二途,这对在下来说可是 难得紧啊。”—— 耿沧柔默默听他说完,依然凝视着他,柳悦清见她眼神很是古怪,不禁奇道:“我方才所言有何不妥?”耿沧柔微微摇头,甚是诧异地说道:“你这人可真啰嗦的,仅是难以上得山坡, 却叽叽咕咕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真是令人不解呀。”—— 柳悦清笑了笑,正欲开口,突见耿沧柔扬手扔过一物,急忙接住,入眼看去,正是方才所服药物,便听她说道:“偷马的小子,你先调息一阵,等内力稍复,你我再想法子脱身。”柳悦 清一跳而起,刚想分辨,却见耿沧柔也自服一粒,双目微合,打坐调息起来—— 无奈之下,柳悦清只得也吞下药丸,闭目运气,心中却想到:“我可不是偷马贼,这无论如何可要说清楚的。”—— 内息运转一周天后,柳悦清顿觉脏腑疼痛大减,劲力随之充沛起来,心中不由暗赞此药神妙,睁眼看去,四周景物昏暗朦胧,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刻,柳悦清猛然一惊,立时拔身而起— — 身旁一声娇笑传来,只听耿沧柔说道:“偷马的小子,你一惊一乍的,那是为何?”柳悦清见她早已功毕,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不禁讪讪笑道:“我见天色将晚,此时若不脱身,再晚 些不见光亮后那更是麻烦了。”他突然惊觉一事,瞪着耿沧柔叫道:“姑娘,我不是偷马的小子,那是因为……”耿沧柔突然展颜一笑,说道:“你是为了救宁老爷子,才想出这个攻其不备 的计谋?那你也该和我使个眼色,‘叠雪’可不会轻易让陌生人近身的。”柳悦清赞道:“叠雪,叠雪,还真是个好名字,当时时间紧迫,众目睽睽之下,在下无暇提醒姑娘,只是没料到叠 雪这般性烈,没能救出宁老爷子。”耿沧柔点头说道:“那只能以后再想办法咯,宁老爷子义薄云天,可不能给这帮人迫害了。”柳悦清笑道:“那这偷马二字,可否请姑娘……”—— 耿沧柔突然俯下身子,咯咯娇笑不已,柳悦清瞧着她花枝乱颤,不禁愕然—— 她笑了良久才收声,擦了擦眼角,抬起头来凝视着柳悦清说道:“我是和柳公子闹着玩的,你说起话来古板得紧,好生无趣,我这就逗逗公子,柳公子名门之后,可不会对我这个小女子 一般见识吧?”柳悦清听她这般一说,猛然也觉得有些好笑,嘴角挂起数分笑意,说道:“过奖过奖,南郡耿府素来受人敬仰,耿姑娘又岂是一般小女子。”耿沧柔哦了一声,说道:“柳公 子你认得我?”柳悦清笑道:“在下和姑娘今日初次相见,令尊和家父却是至交,在下便早已听闻姑娘大名,更何况方才姑娘乍一现身便已自报家门,在下岂有不知之理。”—— 他微顿一下,正色说道:“在下清月山庄柳悦清,久仰姑娘芳名,今日缘得一见,足慰平生。”耿沧柔起身掠了一下鬓发,浅浅一笑说道:“南郡耿府耿沧柔,方才多谢公子相助,承蒙 此情,小妹铭感五内。”两人四目对望,相视一笑,这一番交谈,已是大生亲近感—— 耿沧柔仰望上方,说道:“不知叠雪如今何在,我先上去寻它回来,有它相助,柳兄便能大为省力。”她言下之意,打算用叠雪将柳悦清驮出这片山坳,柳悦清突然轻跳而起,说道:“ 姑娘所赐药丸功效惊人,在下生得不少气力,这区区山坡已是难不倒我了。”说罢,一个箭步冲上陡坡,转眼间便上去五、六丈—— 耿沧柔望着柳悦清背影,忍不住螓首微摇,娇躯随之拔起,她内伤不深,行动受制甚小,柳悦清正上到一半,她已腾身掠上坡顶,俯身望着下方,笑眯眯地俯视着他—— 只见柳悦清咬紧牙关,缓缓向上攀爬,约一盏热茶时辰后,他气喘吁吁到得坡顶,跨上坡道,随之一个翻滚仰天倒地,胸口不停起伏,显然早已精疲力竭—— 耿沧柔蹲下身子,看着他神情疲累已极,忍不住笑道:“没想到柳兄斯文模样,却还这般顶个劲儿,你伤重难以发力,这下可不好受吧?”柳悦清躺在地上喘息良久才回过劲来,哈哈大 笑道:“无妨无妨,就爬个坡而已,在下心舒神驰,再好也没有呢。”耿沧柔听他犹自逞强,更是抿嘴一笑—— 歇得够了,柳悦清起身张望,皱眉说道:“这里似乎没见到‘叠雪’,不知它去了何处?”耿沧柔并无忧色,神色自若说道:“瑛姨说此马通灵异常,不必担心其在山中迷途,我回头下 山寻去,应不难查找它的踪迹。”—— 柳悦清沉吟一下,说道:“在下需回那山谷一趟。”耿沧柔吃了一惊,脱口说道:“柳兄你重伤在身,好不容易脱身,再回山谷碰上沈通尧和江舞鹤,怎能安然无恙?”柳悦清轻叹道: “此话虽然不错,但我实在放心不下宁老爷子祖孙,江舞鹤这次看似有备而来,我更是担心家祖安危。”他见耿沧柔露出迷惘之色,便简略将她现身之前谷内之事说与她听。耿沧柔恍然说道 :“令祖慈悲心肠,果真令人生敬,早知如此,我在谷内更应出手狠辣一点,不该心生慈悲。”柳悦清心思已飘到山谷内,便不作逗留,抱拳说道:“在下先告辞了,姑娘多多保重。”从耿 沧柔身侧快步行过,耿沧柔看着他下山飞快,一时也忘了叫唤他,独自留在原地愣愣出神—— 柳悦清匆匆沿着山道而下,来到一处岔道,其中一条笔直朝下,道上蹄印清晰可见,柳悦清凝神细看,这叠蹄印应是那“叠雪”上山疾奔时所留,沿此足迹便能回到那山谷。柳悦清深深 吸了口气,沿途下去不久,突然前方一阵细琐异响传来,他急忙快步行至路旁,这一段山道两旁巨树林立,藏身并非难事,他靠在一株榕树身后,正藏匿妥当,数个黑衣蒙面汉子从前方匆匆 出现,与他擦身而过—— 柳悦清暗叫一声“好险”,暗自观望,只见这些黑衣人走到岔道转身往上,正是沿着蹄印而去,不禁暗暗奇怪:“自我和耿姑娘来到谷外,如今已过了多个时辰,这些月落乌啼的汉子却 并未离去,难道谷中争斗还未结束?他们在此徘徊,难道是在寻找什么?莫非是……爷爷?”—— 江舞鹤既然知道沈通尧在山谷之中,又岂能不知爷爷一同隐居于此,月落乌啼能在沈通尧面前如此有恃无恐,自然也早已定下对策对付爷爷,之前他们毁清月除海琴,手段极为毒辣,如 今若是打算对付爷爷,而爷爷又重伤在身,那处境就极为不妙了—— 想到此处关键,柳悦清顿时心急如焚,从树后一闪而出,迈开大步就往山下冲去,这一下发出异响,那些黑衣人虽相距甚远,却也皆被惊动,各自回头,正瞧见一道人影飞快向下疾奔, 这几人齐声大叫:“是谁?给我站祝”转过身纷纷追去 第054章 初见恍生情 ——柳悦清听见身后有人呼叫,回头匆匆一瞥,见那几个黑衣人追赶过来,身法轻捷,身手竟颇为不俗,不由暗叫道:“这些贼子倒是耳聪目明得紧,并非全是碌碌庸才。”他不欲和这 些人纠缠,当下毫不理会,脚步更是加紧,突然窜入林中,往前直奔,不一会儿前方可见另一条山道,便一个纵跃跳了出去—— 双脚刚落地,便听一声暴喝:“哪位朋友来此?给我留下。”柳悦清未及反应,察觉劲风已是拦腰呼啸而至,急忙跃起跳开,目光匆匆四下一扫,正见六个月落乌啼帮众各自手持兵刃, 目光烁烁,怒视着自己—— 柳悦清没料到此处亦有月落乌啼人马,心头一震,暗道:“这月落乌啼今日究竟是什么来数,竟似要把这座山脉围困起来,恐怕有极大阴谋。”他心思飞转,眼见数把兵刃已朝自己身上 招呼过来,无奈之下,连跳带闪,尽数避过,翻掌击出数掌,劈倒其中三人,另三人见他勇猛骁悍,目光立时一缩,显露出畏惧之色—— 击倒三人,柳悦清却也是胸口气血翻腾,他重伤之下,勉力而为,内伤顿时发作,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对方一人着实眼尖,见到柳悦清气色大坏,便提声叫道:“大家抄家伙 上,这小子受伤不轻,咱们就先擒下他,交给江少爷发落。”被打倒在地的三人此时也爬了起来,似乎并无大碍,他们听闻对方早已受伤,无不精神大震,惧色顿去,争先扑将上去,一提刀 黑衣人首当其冲,扬刀当头砍下,喝道:“小子报上名来,大爷刀下不留无名鬼。”—— 虎落平阳,竟让小人逞威,柳悦清一时气结,他强行运力,拔刀撩起,双刀相交,顿时发出金铁之声,那黑衣人狂吼一声,被震得翻出老远,倒地不起,其余几人见状,脚下不由为之一 缓,柳悦清冷冷说道:“在下柳悦清,还有哪个不怕死的便上来?”话音一落,他再也克制不住,张嘴吐了口鲜血—— 对方听到“柳悦清”三字,都发出一声惊呼,其中一人急忙道:“你们先缠住他,我去报告江少爷,柳悦清可给咱们找到了。”说罢,转身便跑—— 柳悦清听到“江少爷”三字,暗道:“那江舞鹤果然还未离去,听此人口风,他久不离去是为找我?”他心头迷惘,顿时喝道:“你……给我站住。”他重伤之下,却是发声无力,只闻 嘶哑低沉,微弱之极—— 正在此时,一声闷哼响起,那转身离去的黑衣人正跑出不远,便倒在了地上,又见一道白影从那处飞掠过来,来势着实快速难辨,只听惊叫声此起彼伏,转眼间,围着柳悦清的五个黑衣 人先后翻倒在地—— 那白色人影击倒所有人后,才身形一滞,停在柳悦清身前。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姑娘怎么来了?”话音才落,他身躯一阵摇晃,便往地上倒去—— 来者正是耿沧柔,她玉臂探出,扶住柳悦清,皱起眉头说道:“姑娘我若是迟来一步,公子爷你可就没命了。”柳悦清笑了笑,说道:“那江少爷似乎要我这个活人,这些贼子可不敢伤 我性命,我若是伤重不治,他们反而要头疼不已。”耿沧柔听他这般说笑,倒是哭笑不得,一推他,嗔道:“早知如此,姑娘我可不该救你,让这些恶贼头痛一阵,那才是大妙。”—— 柳悦清哎哟一声,好不容易站稳脚步,见耿沧柔大发娇嗔,便不再说笑,揉了揉胸口说道:“姑娘几次出手相救,在下心中很是感激……”耿沧柔打断他说道:“你若是要感激我,就别 再逞能,乖乖给我出山,好好调养伤势,你这个孱弱身体又能有何作为?”柳悦清问道:“那姑娘你呢?”耿沧柔说道:“我找到叠雪后,便也出山咯。”柳悦清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 咱们就去山谷一次,或许有叠雪的下落。”—— 耿沧柔瞳孔微缩,不悦地说道:“柳公子还真是执意如此啊,连自家性命可都不顾了。”柳悦清笑道:“非也,小生这乃是运筹帷幄算计出来的,那江舞鹤要我生龙活虎,月落乌啼的一 帮小子就不敢动我,所以在此山中我的处境已是大转为安了。你说那‘叠雪’生性通灵,在那山坳之处并未见它踪影,只有那山谷它曾逗留稍许,它久寻你不着,或许去到山谷也说不定。” 耿沧柔沉吟一下,才微颔螓首说道:“这话倒也有些道理,但要不动声色潜回山谷倒也难得紧。”—— 柳悦清心中一动,突然抓起了耿沧柔的双手说道:“到时若有凶险,姑娘只管自己逃命,休要管我。”耿沧柔没料柳悦清会做出如此亲昵举动,惊觉时一双纤手已被握住,她呀地一声, 羞得急忙缩手回去,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那咱们……就快……就快动身吧。”柳悦清猛地惊觉,也是微微发窘,急忙应道:“正是如此,这些贼子大呼小叫,就快把同伴引过来了。” —— 那几人中剑之处并非要害,无性命之忧,耿沧柔瞥了他们一眼,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并无多大恶迹,不该伤他们性命。”柳悦清笑道:“姑娘慈悲悯人,愿他们能不负姑娘一 番苦心才好。”突然又拉住耿沧柔,往山林里急急钻入,开口说道:“又有人来了,咱们别去理会,绕个道儿回那谷里。”—— 两人一路向下,其中数度碰见不少月落乌啼的黑衣人,亏得两人躲藏隐匿及时,也没露了行踪,不久后已走了数里山路—— 柳悦清四下张望,只见身侧群峰环绕,暮色沉沉,一时难辨东西,他缓下脚步,皱着眉头说道:“这山里道路还真不好走,不知那山谷坐落何处,还真是难以寻辨,耿姑娘,你对此地可 熟稔否?”—— 耿沧柔失声叫道:“你不认识却带我走到了这里?我却以为你识得那山谷,才随你而来,那不是糟糕啦。”她说着,突然哎地一声,这才惊觉自己右手依然被柳悦清握着,羞得她急忙把 手抽回,低下头来,脸上发烧不已—— 柳悦清喃喃说道:“当时入谷,一路之上尽是马蹄足印,如今这里可见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想必是那叠雪慌乱之下,将我们带到他处,如此可就难办了。”他寻马乃是其次,更为留意的 是江舞鹤、沈通尧以及宁怜香三人交锋状况,心中不由暗暗焦急:“天色将晚,江舞鹤即便在此驻留,想来天黑之前便会出山,此时可不能耽搁,先撞撞运气吧。”—— 他略一思索,朝着南边山道迈步疾行,耿沧柔正心神不宁,突见柳悦清起身,急忙追赶上去,问道:“柳公子已认得路了?”柳悦清见她神态有些怪异,不禁打量她一眼,摇头笑道:“ 方才谷中在下运气貌似不错,这才有惊无险脱身,想必今日是个上卦,老天也来助我一臂之力。”—— 正说到此处,空中突然一声惊雷,响彻山野,却是把柳悦清吓了一跳,耿沧柔咯咯娇笑道:“山上惊雷,那就是小过卦了?看来柳公子若要莽撞行事,那就大大不妙了。”柳悦清也失笑 道:“亨,利贞。可小事,不可大事。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如此说来,岂不是过于凑巧了?叠雪踪影全无,姑娘全然不担心?” 第055章 初见恍生情 ——耿沧柔轻声叹道:“叠雪行踪杳然,我急也急不来的,既然老天都给了个小过卦,那咱们还是谨慎为妙,切勿冒险。”柳悦清点头说道:“姑娘此言有理,在下受教了。”耿沧柔噗 嗤一声,笑嗔道:“你这是在挖苦我?”柳悦清笑道:“不敢,不敢,姑娘沉着冷静,在下却是行事鲁莽,不可同日而语。”耿沧柔侧过脸凝视着他,半晌说道:“你这个人,还真是古怪得 紧,倒是和令尊颇不相像呢。”柳悦清饶有兴趣地说道:“常闻令尊和家父是至交,姑娘你也认识家父,却为何我未曾见过姑娘?”耿沧柔嘴角一弯,露出浅浅笑容,盯着他说道:“我年幼 时令尊来过耿府数次,那时我和柳伯父就见过面咯,只是六岁后我拜师绝情神尼,在蓬莱听音小筑住了十多年,自那时起柳公子便是来到敝府,也是见不到我的。”柳悦清恍然说道:“难怪 如此。”暗地里却是诧异万分:“耿府乃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武功修为源远流长、精妙醇厚,绝情神尼的求缘心法固然是武林一绝,但和耿府武学相比,却是弱了不少,为何她要舍近求远? ”—— 他心中一时盘算,目光凝视着耿沧柔,耿沧柔见他望着自己发呆,不禁一蹙眉头,说道:“柳公子可是又想到什么关键之处了?能说与小妹听否?”柳悦清顿时回过神,挠了下头说道: “我正想着姑娘的事,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耿沧柔心头一跳,突然咯咯笑道:“我是个丑丫头,有何好想之处?”柳悦清突然冲到耿沧柔面前,耿沧柔正走得好好的,猝不及防之下,几乎 撞入他怀中,吓得她急急收住脚步,娇声喝道:“你这是作甚?”柳悦清不作答,却凑近脸孔,双眼目光烁烁,径直盯着耿沧柔脸庞,目不转睛—— 两人一时凑得极近,四目相对之下,耿沧柔清晰可闻一股男子气息传来,芳心一阵大乱,正欲往后退开,玉手突然一紧,已是被柳悦清握住,她见对方举止轻佻,甚是无礼,不由双眉一 挑,还未开口呵斥,柳悦清已是说道:“姑娘这副相貌可是真容?”耿沧柔愣了一下,这才问道:“此话怎讲?”柳悦清将她纤手一举,笑嘻嘻地说道:“姑娘面部肌肤稍显粗糙、肤色隐透 黝黑之色,这双玉手却是纤细润泽,吹弹得破,手是假不了,那就是说姑娘相貌大有玄机,或是佩戴面具,以藏芳容。”—— 耿沧柔听他说完,嘴角突然挂起一丝笑容,将双手轻轻抽回,略带挪揄地说道:“看来柳公子年纪轻轻,却颇懂女子相貌之道。”柳悦清摇摇手,急忙说道:“耿姑娘请别误会,在下并 无轻佻之意,只是心有臆想,姑娘声如黄鹂、心蕴慈悲,定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耿沧柔低头望着双手,幽幽说道:“公子把我夸得太好了,小女子受之有愧,只是公子猜错了,我就是个这般相貌的丑丫头,并非天香国色,再说我进山时是带了面具,刚才就不知丢到 哪里去了,你让我戴两张面具呀?”她犹豫一下又道:“不信公子你摸摸,我可是真的戴了面具?”—— 柳悦清忙道:“在下不敢造次,姑娘所言,在下确实信了。”耿沧柔似乎很开心,秀目弯起,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四下张望地势,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到了哪儿?”—— 两人边走边谈,一路之上未见月落乌啼黑衣众人,倒也忘了周遭情景,此时耿沧柔问起,柳悦清这才收回思绪,四下看去,却也看不出名堂,便笑了笑指着前面说道:“山谷或许是在那 个方位。”耿沧柔点头说道:“那我们过去瞧瞧。”——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陡然传来:“两位在此卿卿我我,好不快活,却让江某寻得好生辛苦。”随着人声,前方转角处几道人影缓缓踱步而出,装束打扮正是月落乌啼一众,当先一人凝视 着两人,露出淡淡邪笑—— 柳悦清见到此人,神色一紧,喝道:“江舞鹤,你果然还未离去。”江舞鹤嘿嘿一笑,说道:“真是奇了,原来柳兄也在找寻在下,却不知有何要事相商?”柳悦清向他身后略一张望, 这才沉声说道:“宁怜香和沈通尧人呢,怎不见两人踪迹?”江舞鹤笑道:“柳公子若是挂念宁公子和沈老前辈,那大可不必如此,他们二位都是武林枭雄,修为远胜敝人,沈前辈更是修为 精湛,月落乌啼也不想留住他们,此时他们二位怕是早已远离此山喽。”—— 柳悦清心知此人虽然心狠手辣,却不打诳语,江舞鹤这般言辞,便知宁怜香未遭凶险,心头顿时大安。耿沧柔突然问道:“那二叔人呢,可是落到你们手里?”江舞鹤略皱眉头,苦思半 晌才恍然说道:“你说的是那古板的中年汉子?敝帮和贵府无冤无仇,留他又有何用,耿大侠早已离开此地,并未被敝帮制祝”—— 耿沧柔闻言,脸上微显霁色,柳悦清却是拔出钢刀,挑眉怒喝:“既然如此,清月山庄和海琴山庄的仇,你我就在此了断一下吧。”他二话不说,提刀直冲而上,使力斜劈而下—— 江舞鹤双目微闭,浮现一丝笑意,淡淡说道:“柳兄此时脚步虚浮,中气不足,恐怕内伤不轻,如此境况也敢与江某争雄?”他侧身斜闪,刀刃擦着他身躯划过,江舞鹤撩掌拍起,一声 隐隐惊雷自掌间散出,正中刀柄之上,柳悦清顿时向外跌去,这时空中又是一声雷鸣,大雨随之倾泻下来,转眼整座山脉暴雨如注—— 这波雨势来的突然,转眼间,在场众人都已全身湿透,江舞鹤却是长笑一声,说道:“敝帮帮主想念柳兄得紧,柳兄这就随兄弟去见帮主吧?”伸手便抓向摔在地上的柳悦清。他手指堪 堪碰到之际,侧方一道剑气迫体逼近,他急忙缩手跳开,见是耿沧柔出手,神色微微一沉,说道:“耿姑娘可是也要插此一手?”—— 耿沧柔抹去脸上雨水,清声说道:“你们这个帮派行径很不光明,柳公子绝不能和你们同去。”江舞鹤眼中突然邪气大盛,嘴角却还是挂着那丝笑意,说道:“原来耿姑娘也要考教敝人 功夫,那就请多多指教了。”他双肩一晃,已是拔地而起,如一头苍鹰扑至,双掌连出数掌,雨滴被其掌力卷起,变转方向,密密麻麻朝耿沧柔飞射而去—— 耿沧柔剑柄早已提起,在胸前化出一幕剑帘,雨滴撞入剑幕,四下飞溅,竟无一滴剩余,果真是滴水不漏。她一扬青锋,心中也暗暗佩服:“此人能化雨滴作暗器,内力之深,可要强我 许多,我得小心应付。”她处变不惊,沉稳冷静,剑刃微微颤动,突地连刺三剑,直取对方面部要害。她已知对手厉害,出手便毫不留情,使出了绝情神尼亲传的“心字十三音”剑法—— 江舞鹤喝彩一声,急忙屈身缩头,右腿同时反踢,脚尖猛点耿沧柔手腕,耿沧柔变招亦是迅捷神速,一剑落空,她侧身滑步,向右跳出尺许,反转剑柄向江舞鹤脚踝敲去,江舞鹤哼了一 声,变换姿势,长身而起,右手猿臂暴涨,当胸打出一掌,耿沧柔微感窒息,心知对方这一掌劲道浑厚,急忙如燕子一般掠开,心道:“此人胜在内力深厚,不过灵巧变化似乎我更占优,且 和他游走一番再寻胜机。”—— “心字十三音”共十三式剑招,取意形形*少女情怀,剑势收发深蕴喜怒悲欢,迷离剑意伴随轻雨飘散,时而剑挂相思,时而剑定爱怜,时而又剑走绝情,江舞鹤初遇这般诡异难测的剑术 ,一时大见掣肘 第056章 初见恍生情 ——随江舞鹤同至的黑衣人早已浑身湿透,却依然纹丝不动,如同一座座木雕,只是数人眼中透出讶色,显然对耿沧柔的剑术大感意外,另有数人回头张望,不知在找寻什么,柳悦清刚 才生受一掌,震得心口大痛,此时方见好转,凝神观望,亦是叹服,但余光扫见黑衣人异样举动,心神微凛,急忙留神提防—— 江舞鹤被耿沧柔迫得紧了,神色不似方才淡定自若,他眉间怒气渐生,心浮气躁之下,一个失神,耿沧柔利剑如灵蛇吐信,已是近到他咽喉处。江舞鹤大吃一惊,下意识地脑袋一歪,便 听他闷哼一声,颈部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差得数分就是致命之伤,耿沧柔暗道一声“可惜”,手底却丝毫不慢,“波心静”、“丹心依”两招齐发,剑走平稳厚实,绵绵不绝将对方全身尽 数笼罩,江舞鹤受创不轻,脚步更被打乱,面对滔滔剑势,已处极劣局面—— 柳悦清在旁看得目眩神驰,暗暗赞道:“江湖上都说论剑术淮阳凌府的六合剑法乃是当世第一,清月山庄长剑当歌可排第二,今日见到绝情神尼的‘心字十三音剑法’,竟能把江舞鹤逼 得如此狼狈地步,和长剑当歌相比,真是不逞多让。”江舞鹤内力深厚,比耿沧柔高出一筹,柳悦清原本暗暗担心,此时见她大占上风,心头一块大石落下,嘴角露出一丝宽慰笑意—— 江舞鹤脚踩莲步疾退,右手探入怀中,迅速取出一物,竟是一支漆黑如墨的笛子,看去很是诡异,他此时背靠树身,已退至绝境,耿沧柔剑势依旧,封住对方四周去路,一剑直刺其右肩 肩井穴—— 便听江舞鹤厉喝一声:“大胆。”抬腕置笛于嘴边,吐气吹奏,一声巨响从笛身发出,刹那间风云变色,虎啸龙吟,大地亦似颤抖不停,柳悦清脑中轰地一声,鲜血狂喷而出,眼前一片 漆黑,摇晃身子摔倒在地。耿沧柔离江舞鹤更近得许多,这一下也如身受重击,娇躯巨颤,樱口一张,喷出一股血箭,脚下跌跌撞撞,连人带剑翻滚倒地,那一众月落乌啼的手下更是纷纷摔 倒,遍地哀呼之声不断—— 一时之间,场中形势大变,柳耿二人倒地不起,只剩江舞鹤昂首伫立,他收回笛子,嘴角一缕鲜血泊泊流下,神情憔悴,这一招耗力过甚,自己亦受创不轻。他缓缓向柳悦清行去,见耿 沧柔正竭力爬起,便又露出那股邪笑,说道:“若非敝人先前在山中受了些内伤,耿府可就要发丧了。”—— 耿沧柔弓着身子,喘息着说道:“江公子,你还未胜我,休想带走柳公子。”她好不容易直起娇躯,双目之中金星乱冒,实是无法视物,上身摇摇晃晃,随时又将摔倒,江舞鹤也不急于 出手,邪笑说道:“姑娘若要勉力支撑,恐怕后果大为不妙,敝人暂不愿和南郡耿府为敌,还请姑娘好自为之。”—— 说罢,他不理会耿沧柔,行至柳悦清身前,柳悦清也正爬起身来,两人四目相对,江舞鹤突然笑道:“好个狼狈的清月山庄少庄主,你距敝人颇远,受伤反而比耿姑娘轻得不少,敝人却 也鲁莽了些,敝帮帮主要见的是安然无恙的柳兄,若是柳兄身受重伤,那敝人就有些麻烦了。”—— 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和莫兄耿前辈等在琅琊山前曾听闻一声诡异巨响,原来是阁下的手段,并非沈通尧而为,那些随你而来的武林同道竟是死于你的毒手,江舞鹤,你 的心肠可真狠毒。”—— 江舞鹤神色自若地说道:“彼此各为名与利,他们皆是心怀鬼胎之人,我既没强求又不曾胁迫他们,这些人丧命于此,只怪他们技不如人,柳兄若是有万夫莫敌的本事,敝人也无法在此 胁迫柳兄了。”他寥寥数语,大现轻视之意,极尽嘲讽,柳悦清眼中闪现一丝怒火,又想到江舞鹤此话不无道理,却也发作不得—— 江舞鹤抬头看了下天色说道:“此时已是月黑风高,加之狂风暴雨,敝人也是有些吃不消,还请柳兄稍移尊步,前去一见敝帮帮主,敝帮自当将柳兄视作上宾,盛礼相待。”他回过头瞧 了一眼耿沧柔,又道:“若耿姑娘恢复元气,前来相扰,可就令敝人为难了。”他伸出右手示意个“请”字,脸上那股邪笑愈发显眼,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柳悦清冥思苦想,却依然一头雾水,他不知为何月落乌啼的帮主要见自己,若真是和柳家有仇,自该出手夺了自己性命,何必大费周章,竟说出‘安然无恙’这四个字?若是故交,行事 却又这般神秘莫测,再说爹爹行事素来光明磊落,又怎会有如此满身邪气的朋友?——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手中钢刀蓦地扬起,江舞鹤微皱眉头,不屑说道:“柳兄此时还不死心?柳氏武功向来受人尊敬,不过柳兄的武功境界……还请柳兄好自为之。”—— 柳悦清微微一笑,悠悠说道:“在下虽有自知之明,却也不愿受制于江兄,这把刀能伤敌亦能伤己,在下设有一局,且看江兄如何化解?”他刀柄反转,将刀刃贴于自己颈部,森然说道 :“江兄若要带走柳某,就把柳某尸体交予贵帮帮主,江兄你看如何?”—— 江舞鹤没料柳悦清使诈,不禁为之一呆,错愕半晌,脸上乍现一丝怒气,喝道:“柳悦清,你堂堂名门之后,却也耍如此卑劣诡计,真是有损柳氏名声。”柳悦清淡淡笑道:“在下身处 绝境,若非非常手段,境况更将不利,但江兄若是能赌一把,却还有取胜之机。”江舞鹤忍不住脱口问道:“是什么?”刚说罢脸色顿时一变,惊觉不察之下言辞已被对方牵制—— 柳悦清淡淡地说道:“江兄若是能赌在下绝不敢横刀自刎,那胜算就转到了江兄那边,在下这是以性命作筹码,其实江兄依然是大占上风。”—— 江舞鹤脸上异常难看,嘴角那丝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劲雨不住滴落,更令他升起一股烦怒之意。便见他目中凶光一闪,冷冷说道:“好低劣的武功,好高明的手段,既然如此,江某也还 你一招,这位耿姑娘江某就留下了,你若要她无恙,就来敝帮总舵要人吧。”他扭身扑出,如一条猎狗般冲向耿沧柔,耿沧柔正半蹲垂首,调息内伤,如一尊石像般无法动弹,江舞鹤早已长 臂舒展,掌中发力,擒拿过去—— 柳悦清神色大变,江舞鹤心思敏锐,竟以耿沧柔来要挟,却是自己始料未及。眼看耿沧柔便要被擒,柳悦清急怒之下,厉声喝道:“江舞鹤,住手。”欲提气冲上,体内一阵气血翻涌, 内息交错紊乱,竟是难以施力—— 江舞鹤手指刚沾到耿沧柔衣襟,却如同碰到尖锐之物,猛然怒喝一声,一个筋斗向后翻开,落地后又往后连连退却,生怕退得不够远,一转眼间,和耿沧柔拉开了四丈有余,这才定住脚 步,抬头喝道:“哪一位朋友到访?还请现身一见。”—— 他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株银杏拔地而起,苍劲破天,夜幕低垂、风雨骤乱之下,却也看不清那处有何人影,但江舞鹤话音刚落,这株古银杏树树身后传出一个笑声:“柳公子和耿姑娘 都是我的朋友,可不许你把他们带走哦。” 第057章 初见恍生情 ——话语声如银铃一般悦耳,竟然是个女子口音,清脆笑声未落,便见一人从树后一闪而现,打着一把雨伞,笑意盈盈地盯着江舞鹤说道:“我这一来可坏了江兄弟的好事,真是罪过。 ”—— 江舞鹤瞳孔一收,沉声说道:“你认识敝人?”这女子娇笑不已,脆声说道:“清风亭前江兄弟一路飞驰,身后跟随一众英雄好汉,好生威武,即便是以前不认得,如此一来也就认得了 。”—— 柳悦清见到此女,却是心头一震,听她一番话着实语无伦次,更是暗暗摇头,忍不住开口说道:“谢姑娘,你此时怎会到了山中,一路前来可曾见到了宁怜雪?”—— 这女子正是拈花公主高徒谢荟兰,她妙目轻转,瞥了柳悦清一眼,皱着眉头说道:“柳少庄主呀柳少庄主,你都这般狼狈模样,自身难保,却还挂念着别人,说你宅心仁厚好呢还是痴傻 憨笨好呢?”柳悦清苦笑一声,自嘲说道:“就当小子执迷不悟好了。”谢荟兰噗哧一声,失笑说道:“你这人有时倒也风趣得紧,好啦,有你谢姑奶奶在,没人能伤得了你,快把刀放下, 架在自己脖子上,这是哪帮哪派的独门绝学呀?”—— 她如同哄小孩般侃侃道来,柳悦清更是哭笑不得,却也惊觉自己依然是自刎举止,俊脸不禁一红,将钢刀缓缓放下,口中说道:“谢姑娘请留神,这位江兄可不好应付。”谢荟兰轻笑一 声,毫不在意地说道:“无妨无妨,就看姑奶奶我的本事了。”—— 她轻描淡写说来,江舞鹤脸色更是难看,峻声说道:“你是何许人也?敢在敝人面前大言不惭?”谢荟兰说道:“小女子谢荟兰,从无功过,不求名利,比不上江舞鹤江兄弟名动武林, 惭愧之极。”她浅笑如常,哪里有一丝惭愧之色—— 江舞鹤神情陡然一转,变得冷酷森然,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今日碰到了拈花公主的高徒,看来这事有些棘手了。”—— 他似乎喃喃自语,谢荟兰却听得分明,顿时愕然,脱口问道:“你认得我?”江舞鹤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寒山翠岭上拈花一脉,敝人可是了若指掌,你是拈花公主的关门弟子 ,却是三个弟子中最难惹的一人,敝人今日遇见谢姑娘,却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坏?”—— 这一下连谢荟兰都有些震惊失色,明眸中狐疑尽现,蹙起秀眉说道:“家师闭关良久,十数年来未曾行走江湖,江兄弟却对敝派了若指掌,真是奇了,兵法有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 殆,看来今日本姑娘可要危矣,江兄实是运气太好而不是太坏。”—— 她大声长叹自己处境凶险,却丝毫不露惊慌之色,江舞鹤凝视着她,暗中骂道:“好个狡猾的女人,换做平日,我还真有些忌惮你的毒物,只可惜今日……。”想到此处,他冷笑说道: “江湖上谁都不愿与拈花公主为敌,只可惜拈花一脉也有弱处,贵派举世无双的毒物毒技碰上落雨天气,那就变成无牙之虎,丝毫不足畏惧。”说话间,他眼中邪光大盛,缓缓走向谢荟兰, 一身杀气毫不隐藏,尽数散发出来—— 谢荟兰笑意不减,悠然说道:“江兄弟既然熟稔敝派之事,那应该知道敝派毒物之中,可是有一物即便是骤雨倾盆依然能够奏效……”江舞鹤打断她说道:“谢姑娘说的可是‘残泪花雨 ’?只可惜此物贵派早已失传,可瞒不了敝人。”—— 谢荟兰咯咯笑道:“真是如此么?”江舞鹤闻言一愕,脚步顿时慢了下来,谢荟兰又道:“江兄弟是睥睨天下之人,岂会被小女子一言吓到,那江公子留神了,请接小妹一招。”她纤手 轻挥,柔柔地朝江舞鹤拍出一掌—— 江舞鹤正缓缓迫近,两人不过相距丈许,谢荟兰这一掌拍出,虽然令人猝不及防,但掌势软绵无力、滞缓迟钝,如何能打中江舞鹤?这时耿沧柔气息渐复,晕眩消失殆尽,双目便能视物 ,正看得清楚,心中惊疑不定,不知谢荟兰此举究竟何意—— 江舞鹤凝神戒备,果然掌风飘至,一缕芬芳随之传来,沁人心脾,他乍闻异香,便如一只惊弓之鸟,忙不迭地向后弹出,窜入了道旁乱石堆中,凝气闭目,竟自一动不动。柳悦清和耿沧 柔对望一眼,都是错愕不解,柳悦清暗暗忖道:“不知谢荟兰用了什么手段,轻描淡写就逼退了江舞鹤,看江舞鹤这般举止,莫非已中了剧毒?”他摇了摇头,实是看不出其中玄妙,忍不住 暗暗称奇—— 约一盏茶时辰过后,江舞鹤才缓缓睁眼,长舒一口气说道:“残泪花雨竟然重现江湖,帮主这下可就失算了,既然如此,敝人不再打扰,告辞了。”他一说罢,扭身便走,毫不理会那些 倒地痛苦*的黑衣弟子,转眼消失在夜幕山道中—— 此人说走就走,判断形势之果断,也是胜人一筹,柳悦清目眺其背影离去,凝色叹道:“此人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智,都非等闲之辈,月落乌啼有这等厉害角色,江湖其他门派可要当心留 意了。”说着,他弯腰呕出一口鲜血,不停喘息起来—— 谢荟兰见他突然萎靡不振,忍不住暗暗奇怪,脱口问道:“你进山不过半日,怎弄成这般模样,幸好姑奶奶我及时赶到,否则真是大事不妙了。”—— 柳悦清生受沈通尧一掌,内伤极其严重,虽有耿沧柔灵药扶助,但一番折腾之下,反而更坏,此时虽听得谢荟兰说话,只觉气血上涌,无法回答,只得勉强一笑,竟是站立不住,便往地 上倒去—— 谢荟兰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搀扶,耿沧柔更是眼疾手快,两女及时托住其臂膀,柳悦清这才稳住身形,谢荟兰抬头张望,将雨伞置于头顶,说道:“这雨势似乎有些减弱,咱们出山安顿 下来再说。”耿沧柔点头应允,看见谢荟兰也是满脸倦容,心中更是暗暗讶异—— 三人好不容易出得山去,只见阿大早已驾驭马车守在山脚,他看到谢荟兰现身,急忙从马车上一跳而下,抹了抹脸上雨水说道:“小姐,你可出来了,让阿大好生久等。”钗儿也从车厢 内跳下飞奔过来,娇声唤道:“是呀,小姐,你都去了个把时辰,钗儿可担心死了。”她擦擦眼角,一头冲到谢荟兰怀里—— 谢荟兰摸摸她秀发,阿大在旁也是凝视自己,神情激动,谢荟兰心中不禁感动,笑道:“我没事儿,这山路崎岖弯折,好生难行,可浪费了我不少时辰,咱们先上车,柳公子伤势颇重, 须得静养,阿大,去最近的客栈留宿一宿,再转道去往洞庭。”—— 阿大应答一声,几人连同耿沧柔纷纷钻入车厢之内,马车缓缓向南而去,直到一处镇上客栈,已是半夜之时,幸而客栈内仍有空房,便取得数间,各自下榻安歇—— 耿沧柔虽受江舞鹤笛声所创,内伤不轻,但经一宿调息,已转好不少,这时收功,吐出一口浊气,星目微睁,窗外隐隐透进光亮,便起身推开房门,才惊觉天色已是大亮—— 一夜过去,屋外雨势早已停歇,清风徐徐吹来,沁人心肺,耿沧柔精神一振,手指轻拢鬓发,四下看去,忽见左侧房前,谢荟兰斜靠墙壁,含笑望来,正向自己招手示意—— 耿沧柔见状,便也回报一笑,款款走近,谢荟兰秋波在她脸上一转,问道:“耿姑娘这一夜休息安好?”耿沧柔微笑道:“多谢谢姑娘挂怀,小妹功力浅薄,昨日给姑娘添手脚了。”她 正说着,余光瞥见身侧窗户微开一道缝隙,不禁向屋内扫去,床前一人正襟危坐,闭目肃容,正是柳悦清在调理内伤—— 耿沧柔掠过一丝忧色,问道:“看柳公子脸色着实不好,昨日定然受伤不轻,莫要有性命之忧。”谢荟兰却是一脸轻松,笑盈盈地说道:“他能下得山道,经得住一路颠簸,便知他内伤 并不致命,柳氏冰魄封神诀心法独步武林,自有过人之处,你也就别担心了。”—— 她这番话似乎话中有话,耿沧柔眼中掠过一丝羞意,急忙岔开话题说道:“谢姑娘今日要去洞庭,为何这般匆忙?”谢荟兰说道:“前些日子,有位故人欲和清月山庄柳少庄主会面,便 托我将柳少庄主带去洞庭,原本数日前便要取道洞庭,却听闻江舞鹤招兵买马进犯琅琊绝境,柳公子执意前来,便给耽搁了。”—— 耿沧柔沉吟一下,微现不解之色,说道:“说起洞庭附近,只有叶师叔的洞庭一脉涉及武林之事,难道是叶师叔欲见柳公子?只是从不曾听闻她们和柳家有瓜葛,这事可有些捉摸不透了 。” 第058章 初见恍生情 ——谢荟兰闻言,恍然说道:“原来耿姑娘是蓬莱绝情神尼高徒,失敬失敬。”耿沧柔微笑摇头说道:“小妹不敢当。”谢荟兰笑道:“洞庭叶洞主座下老老少少都是女子,自然牵扯不 到柳公子,要见柳公子的另有其人。”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朝着耿沧柔眨了眨眼睛,耿沧柔见她欲吊人胃口,并不动气,只是说道:“谢姑娘若是不便说,小妹也不再问。”谢荟兰噗嗤一 笑,突然说道:“柳公子起身了。”耿沧柔急忙回头看去,却见柳悦清依然闭目端坐,便回头盯着谢荟兰蹙眉说道:“谢姑娘……”谢荟兰笑着打断她说道:“姑娘颇为关心柳公子,却不问 是何人物要见他,难道你不曾担心这是个骗局,柳公子会为此而送命?”耿沧柔摇头说道:“谢姑娘若要柳公子性命,早已能下手,何必等到那时,再说拈花公主虽然脾性古怪,却不失巾帼 英雄气概,姑娘乃拈花前辈高徒,自然也是古道热肠,令小妹敬仰。”—— 谢荟兰默默看着耿沧柔,半晌才叹道:“你真是个令我心折的女子,难怪柳悦清会为你如此拼命。”耿沧柔几乎一跳而起,脱口说道:“谢姑娘,你这话从何说起?”谢荟兰露出诡异的 笑容,低声说道:“在山中江舞鹤那厮欲对你不利,柳悦清都急得大喷鲜血,不顾自家性命,也要冲上来和他搏命,那时我可看见了,嘿嘿。”她取笑一番,耿沧柔更是羞得双手都隐隐透出 红色,慌乱说道:“这是姑娘想错了,柳公子宅心仁厚,换做谢姑娘遇险,他也会如此不顾性命,并非只对小妹而已。”谢荟兰啧啧几声,随即叹道:“若有个男子为我如此拼命,我就算立 即死去都不枉此生了。”—— 她长叹一声,突然搂住了耿沧柔,伸手朝她脸上摸去,耿沧柔正诧异她说到“死”字,不防她这个举动,顿时惊叫一声,正欲挣脱,谢荟兰急忙说道:“妹子别慌,我看看你的脸蛋。” —— 耿沧柔不知自己脸庞有何不妥,但见谢荟兰并无恶意,便怔怔不动,只觉对方双手在自己脸颊两侧不停按摸,来回数次才收手后退,忍不住哑然问道:“谢姑娘,你这是何意?”—— 谢荟兰注视着她,脸上讶色愈浓,皱起眉头说道:“奇了,看你双手肌如玉脂,颈处亦是如此,为何脸上却是如此粗陋,我以为你戴了面具掩藏真容,可我没发现你带着人皮面具,真令 人大惑不解埃”—— 耿沧柔失笑道:“小妹幼时生过灾祸,相貌就此坏了,如今只是个丑丫头而已。”谢荟兰叹道:“方才我对你有些佩服,此时听你这般一说,我可是完全折服于你了,妹子你坚强若斯, 已胜过世上多数男子,换作是我毁了容,早已痛不欲生,一刀了结自己算了。”耿沧柔笑道:“姑娘过奖,小妹并非姑娘所想这般坚毅,只是更随家师多年,更为看透罢了。”—— 谢荟兰拉起耿沧柔的手,说道:“我有个不情之情,妹子你若是不嫌弃,认我做姊姊成不?”耿沧柔轻笑一声,说道:“姊姊方才不就称呼我作妹子了?难道方才不是真心诚意?”谢荟 兰咯咯笑道:“妹妹你的嘴巴也厉害得紧,姊姊受教了。”—— 此时,屋门突然咿呀打开,柳悦清缓缓走了出来,开口问道:“两位姑娘兴致甚高,不知在谈论何事?”—— 两女正在屋前笑谈,柳悦清这一开口,二人各自一惊,松手退开,谢荟兰转过身来,立刻大叫一声:“你可吓死我了。”拍了拍胸口,显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在下行功完毕,听见有人在屋前相谈,便出来一看究竟,原来是二位姑娘在此。”谢荟兰哎了一声,急忙说道:“咱们姊妹之间再说着密事,可不能给你知道。 ”柳悦清恍然说道:“二位成姊妹啦,恭喜恭喜。”谢荟兰瞪了他一眼,叫道:“妹子,你看这小子,还未痊愈就来取笑咱们,可是要挨打?”耿沧柔失笑道:“姊姊别再捉弄柳公子了,柳 公子内伤未愈,还需静养,你再揍他一顿,可就去不了洞庭了。”—— 她如剪双眸款款凝视,经过一晚休养,柳悦清脸色虽苍白难见血色,萎靡之色却已尽去,便见他皱眉说道:“不知洞庭那处究竟是何人欲见在下,着实令人捉摸不透。”谢荟兰笑吟吟地 说道:“你去了可就知道了。”柳悦清哈哈一笑,打趣说道:“若是清月山庄的生死仇家,在下这一去宛若羊入虎口,怕是没有半分生机了。”谢荟兰闻言,顿时跺了跺脚,嗔道:“你这狼 心狗肺的,本姑奶奶好不容易救你下来,却说这般无情无义的话,着实该打。”说着,一拳打在柳悦清胸口,柳悦清痛呼一声,苦着脸说道:“那姑奶奶也应该告明此人是谁,如此口不透风 ,在下自当要掂量掂量。”谢荟兰白了他一眼,说道:“只是个糟老头儿,据说这老头儿在洞庭湖畔隐居了近四十年,久不入世,说到此老姓名恐怕连耿家妹子都未听闻,两位可知岳溪明此 人吗?”—— 柳悦清一愣,这个名字陌生之极,果然从未听闻,他暗道:“既然是隐居经年的老人家,为何此时突然要见我,即便是打算会晤,亲自前来更是省时,却反而托人传话指引,如此大费周 章之事,不免令人生疑。”—— 他沉吟不语,谢荟兰似乎看透其心意,于是说道:“你也别胡思乱想,岳老儿可正儿八经得很,不但他似乎对清月山庄所生变故有所耳闻,便托我前来寻找柳少庄主,我欠他一个人情, 就不好推辞啦,一路打探下来,途中有人说见过像你这般一个人物去了杭州,我急赶慢赶,终于被我追上,果然是少庄主本人,也算不负我十数日奔波。”—— 柳悦清听她谈及清月山庄变故,心中一凛:“难道这个岳溪明知道其中内幕?”他心念一转,急声说道:“既然如此,谢姑娘,我们此时可否动身,在下欲尽早拜访那位岳前辈。”谢荟 兰笑道:“这时柳少庄主为何如此心急火燎呢?何不在这里多休养两天,等伤势好些再动身也不迟。”柳悦清道:“此去洞庭不过二、三日,我途中边作疗伤亦是无妨,江舞鹤或许会卷土重 来,此地寻常客栈多是寻常百姓,咱们不能牵连无辜之人。”—— 谢荟兰叹了口气,说道:“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也罢,咱们此时就动身,耿家妹子,你和姊姊同行如何,路上有个伴儿,那江舞鹤就算前来,姊姊也有些底气。”耿沧柔轻笑道:“姊 姊谦虚了,你那残泪花雨一出,江舞鹤就束手无策,小妹在旁最多替姊姊压阵而已。”她这番话出口便是应允了谢荟兰同去,谢荟兰嫣然一笑,低声说道:“我那残泪花雨是假的,江舞鹤可 是上了一次恶当。”说着窃窃偷笑不停,耿沧柔不明其理,怔了一下,转过头看去,正见到柳悦清双目也正注视过来,四目相对,耿沧柔微微害羞,不禁垂下了头 第059章 初见恍生情 ——八百里方圆洞庭湖,自东晋南朝形成而来,如今已成极为辽阔之势,烟波浩渺,雄伟壮阔,古来文人墨客以洞庭为名,留下许多千古绝唱。而洞庭湖内物产极丰,周围土壤肥沃,气 候适宜,乃是居住佳地,因此在洞庭湖畔居住谋生的寻常百姓也愈发增多,形成许许多多繁华市景,一派生机盎然的江南水乡风貌—— 柳悦清等出得客栈,依然乘坐谢荟兰的马车,沿道南下,这一路倒也风平浪静,并未有月落乌啼现身相扰,过得二日便入了岳阳境内—— 那车厢帘子一角微微掀起,便见钗儿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一番,随即缩头回去,叫道:“咱们紧赶慢赶,却又到了日落时分,小姐,如此下去,到那梅花坳处可不又是晚间了?这可怎么 办呀?”谢荟兰笑道:“虽说岳老儿晚间不见客,不过他知是柳少庄主前来,该是不得不见吧?”钗儿咦了一声,转过脸儿朝柳悦清打量不停—— 柳悦清靠在一脚,似乎有些郁郁寡欢,那钗儿凑到他跟前晃着脑袋,一股幽香入鼻,不禁皱了皱眉,问道:“钗儿姑娘有何指教?”钗儿哈地一声,说道:“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 变木头了呢。”谢荟兰喝道:“钗儿,不许无礼。”钗儿一撅小嘴,回头高声叫道:“小姐,你看他上到车内就一副死人板板的面孔,好似我们欠他多还他少,你说气不气人?”谢荟兰笑骂 道:“胡说八道,别嚼舌根子。”秀母朝柳悦清看去,只见他神色阴晴不定,郁郁寡欢,显然是饱含心事—— 谢荟兰拉过钗儿,坐到柳悦清身侧,笑道:“你可是又想着江舞鹤那厮,此人树大招风,此时恐怕又在哪处兴风作浪,也不惧寻他不到,你又何必犯愁?”耿沧柔也轻声说道:“谢姊姊 此言极是,报仇一事无法速成,急躁难以成事,柳公子你内伤未愈,再生心结,郁气凝滞,对脏腑更是不利。”——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多谢二位挂念,这二日我时时回想山中和江舞鹤交手情景,才知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竟然只能耍弄手段才能自保,真是愧对柳氏先人。”他自嘲地苦笑一声 ,又道,“好低劣的武功,好高明的手段,江舞鹤此言实是不差,令我哑口难辨。”—— 谢荟兰啐了一口,说道:“那姓江的阴阳怪气,说出话来也是阴损狠毒,作不得真,柳少庄主你理他作甚,就当他是放……”突然觉得那个“屁”字着实不雅,急忙捂住嘴巴,才没漏了 出来。耿沧柔笑道:“姊姊,你要安慰柳公子,也不必把他人说得如此狠毒。”谢荟兰摇摇头,叹道:“妹子,你太过善良,这江舞鹤还不狠毒,那还有谁更狠毒?若非那日雨势助他,我早 让他尝尝师门的毒技了。”—— 她看似三十余岁,却是瞪眼吹腮,一副小女儿家的情态,柳悦清见她娇憨模样,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耿沧柔笑着说道:“姊姊天真烂漫,小妹好生羡慕。”随即盯着柳悦清问道:“小 妹心有疑虑,柳氏冰魄封神诀心法享誉武林,据说令尊弱冠之年已有大成,一身功力醇厚之极,武林中已是鲜遇敌手,却为何柳公子内力竟如此浅薄?”谢荟兰听得连连点头,两女都是一脸 不解,注视着柳悦清—— 柳悦清挠了挠头,颇显羞愧地说道:“在下愚笨,七岁开始习武,却花了七年才将敝门第二层心法练成,之后修炼第三层时,却遇到体内内劲四下冲突,气血更是激烈翻涌,犹如走火入 魔症状,难以控制,这几年来时常如此,更甚者连四肢都成瘫痪状,长久下来毫无进展,我无法得知其故,至今只停留在第二层心法。”—— 耿沧柔轻蹙秀眉,沉吟半晌才说道:“如此情况倒是十分罕见,莫非是柳公子练错了?”柳悦清摇头说道:“我潜心研究这门心法许久,推来算去并无差错,却是不知为何会生这般怪异 症状,在下如今仍然不解,在琅琊绝境,若非形势危急,我便能请教爷爷,释我心中疑虑。”—— 谢荟兰惊呼道:“令祖也在山内?他老人家可是武林传奇人物,我竟然失之交臂,真是可惜了。”她大声哀叹一番,又道,“那你为何不向你爹爹请教,柳重前辈应也早已练至巅峰,你 是怕你爹爹嘲笑你?”柳悦清被她逗得一笑,说道:“我十三岁那年,第二层心法尚未圆满之时,家父说要出趟远门,没说明情由之下,便自离家而去。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曾见到过爹爹 ,我娘也变得郁郁寡欢,过了不到一年便也离庄出走,音信杳杳,至今不知他们身在何处。”他说到此处,轻叹一声,显出落寞之色—— 谢荟兰和耿沧柔对望一眼,都不由露出怜惜之色,耿沧柔心道:“我曾听师父提起,四年多前柳重叔叔突然失踪,闹得整个武林一番风雨,柳悦清他失去父亲这个名师指点,难怪原地徘 徊难以进展,真是难为他了。”—— 三人各自感慨,马车此时却是一番震动,缓缓停下,只听阿大在车外唤道:“小姐,到了。”谢荟兰一笑而道:“咱们已到梅花坳前了,这里离开叶洞主一派不远,耿家妹子,你是随我 们一同进去呢,还是去拜访师门前辈?”耿沧柔思索一下,微笑道:“今日时辰已晚,就随姊姊和柳公子一同拜访梅花坳的前辈,改日再去叶师叔那里也不迟。”谢荟兰点头笑道:“那咱们 就快动身咯。”当先掀帘下车,柳悦清和耿沧柔紧随而下,这才惊觉当空繁星似锦,不知觉中又是夜幕沉沉—— 夜色之下,四周景物朦胧难辨,极目西望,洞庭湖烟波浩渺,依稀可见,夜凉如水,微风轻拂,湖波轻漾之声如风铃摇曳,传入耳中,清雅动听。谢荟兰说道:“此处至梅花坳道路狭窄 难行,马车无法往前,烦请二位随我徒步过去。”说罢,便和钗儿当先走上小道—— 柳悦清和耿沧柔紧跟其后,两人并肩而行。这条道路青石板铺成,不过尺许之宽,一条小溪自众人一侧蜿蜒而下,另一侧则是泥泞洼地,缕缕清香蕴绕而来,不知是田间稻穗奇花之香, 还是身旁耿沧柔身上散发的幽香,柳悦清闻之嗅之,一时心醉神驰,心头郁闷散去不少—— 他分心之下,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谢荟兰娇声入耳:“到了。”猛然一惊之下,这才回过神来,蓦地发现前方谢荟兰已止住脚步,他收势不及,差点便撞在她的身上,急忙惊呼一声 ,向旁跳开一步,这才躲了开去—— 钗儿噗嗤一笑,回头说道:“柳公子这般失魂落魄,心里可是在想着什么?”她俏脸露出一丝坏笑,柳悦清看得分明,脸色不禁一红,诺诺不作回答,幸好夜色之中不易察觉,便听谢荟 兰提声说道:“晚辈谢荟兰,携清月山庄柳悦清少庄主、南郡耿府耿沧柔女侠,特来拜访岳前辈。”声音幽幽传出,入耳清晰,直至十数丈外仍不见减弱,柳悦清心中暗暗佩服,这位拈花公 主的高徒不仅一手毒技出类拔萃,这份内功修为亦是精湛不俗,自己更是自叹弗如了—— 此时,众人已看明周围地势,乃是背靠洞庭湖的一处坳洼之地,只因晚间光亮不足,眼前漆黑朦胧,实是看不清细致光景。待得稍许,前方突然隐隐约约起了一丝亮光,由远至近,缓缓 飘近至众人身前—— 柳耿两人见到来者,都是吓了一跳,此人一身黑衣到底,甚至是面目都以黑布盖住,只露出两只眼睛,完全无法看出此人相貌年龄,此人手挑一盏灯笼,烛光映在其身上,说不出的诡异 神秘 第060章 初见恍生情 ——谢荟兰却如见故人,说道:“龙姑娘,岳前辈还未就寝?”黑衣人嘴里吐出一字“请”,便转身起步。柳耿两人听到这位黑衣人物是竟是位姑娘,又是一愣,此人声音冷淡嘶哑,若 非谢荟兰提及,实是难以辨认出其是女儿之身。柳悦清望其背影,见她款款行走,姿态婀娜,心中暗暗称奇,低声对耿沧柔说道:“若不是谢姑娘引见,我可要将这人当作月落乌啼之人了, 此人装束和那凶恶帮会几无二致。”耿沧柔似乎若有所思,低声说道:“莫非这岳溪明正是那幕后正主?”柳悦清皱眉说道:“若真是如此,江舞鹤和谢荟兰对峙举动岂非多此一举,定然不 是如此,且先见过那位岳前辈再说。”—— 愈往里走,地势愈低,稍时前方房屋若隐若现,走到近处,这才清晰见到几处茅舍参差坐落,外墙斑驳古旧,显然已有不少年头,其中一间大门紧闭,从窗户中透出些微烛火光芒。黑衣 女子将众人带到此屋门前,随即侧立一旁,淡淡说了声“就是这里”,却不上前叩门—— 柳悦清暗暗惊讶,此人言行之间丝毫不带礼数,不知其在梅花坳中究竟是何等身份,若是寻常仆人,这般举止未免太过失礼。此间一路进来,寂静得有些过分,不免令人疑神疑鬼,柳悦 清摇了摇头,忍不住多打量几眼黑衣女子,这女子正巧也朝他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交,黑衣人眼眸中突然露出一丝凶光,狠狠盯着柳悦清,仿佛凝视着一头猎物。柳悦清一皱眉,将目光移 了开去,心道:“我和你素未谋面,却为何对我如此仇视?难道说这女子果真是月落乌啼的人?”心中警惕大增—— 谢荟兰却似早已习以为常,走到门前叩门说道:“岳前辈,谢荟兰将柳少庄主带到啦,咱们这就进来咯。”屋内一个苍老声音传出:“谢丫头进来吧,老夫已候多时了。”谢荟兰推开房 门,当先进屋,柳悦清等随后鱼贯而入,所有人进屋后,黑衣人这才缓缓走入,反手将屋门砰地一声关闭,身躯倚靠在门板上,双眼烁烁,盯着柳耿两人,隐隐透出锐利光芒—— 进到屋内,几人顿觉暖和不少,定睛打量四周,屋内家设简洁,不过一床一桌一椅一炉,别无他物,一位须发皆白的古稀老人正侧坐于樟木摇椅上,上身裹着灰色裘衣,腰身以下以一袭 貂绒皮物覆盖,拖沿到地,在他身侧近处,一座火炉熊熊燃烧,一个汉子深蹲地上,正往火炉添加柴薪,因他背对着众人,便看不到相貌,只见他满头乌发,应是年岁甚轻—— 白发老人缓缓转过脸庞,柳耿二人才看清其相貌,此老细长面架,下颚尖峭,满脸皱纹遍布横生,火光之下,可见其脸颊两侧一股青气若隐若现,眼眶深陷于内,若非一双眼睛转动灵活 ,一眼看去便如同一具尸体,柳悦清心道:“此老或许比爷爷更为年迈,而其面向异于常人,难道也是位隐居不出的世外高人。”—— 他暗暗盘算,白发老人目光逐一扫过柳耿两人,脸上浮现出一缕笑容,说道:“除了谢丫头,老朽的梅花坳已有多年未有贵客到访,今日名门之后前来敝居,令老儿这破地方蓬荜生辉。 潇儿,取几张椅子到这间屋子里,咱们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正在添柴的汉子说了声“是”,起身回转过来,往门外行去,柳悦清转眼打量,此人不过三旬年龄,相貌堂堂,身材硕拔,不禁都暗暗赞叹。这汉子走至黑衣女子身边,转过头去看向她 ,欲言又止,黑衣女子却不看他一眼,眼神冷漠之极,汉子挠了挠头,略显尴尬之色,推开门行了出去—— 白发老人掠起一丝笑容,现出数分和蔼之色,缓缓说道:“老朽双腿重疾已久,不良于行,难以起身招待,二位小友,真是抱歉。”柳悦清急忙说道:“不敢不敢,晚辈来得唐突,惊扰 前辈休息,才是有些过意不去。”—— 白发老人哑然一笑,说道:“谢丫头应是早已说明,是老夫欲和柳少庄主会见,只因老夫残废身躯,无法亲自拜访,只能烦请柳少庄主前来敝居,少庄主不介意老朽相烦,老朽已是感激 ,这‘唐突’之言,老朽可身受不起。”—— 进屋之后,柳悦清早已猜得七分,白发老者这一番话说来,更是确定,原来这位看似已逾古稀的老人正是岳溪明,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前辈如此客气,着实折煞晚辈,晚辈亦 有许多不解疑惑,正欲向前辈讨教。”心中着实起了几分惊讶:“此老谈吐甚雅,想必是大有来历之人。”此老神色和蔼,目光正直,柳悦清紧绷的心弦松弛不少—— 岳溪明笑道:“柳氏一门,柳芳霆和柳重父子,皆为中原武林千年难遇的人中龙凤,今日见到柳少庄主,外表俊雅,吐辞谦逊,果然虎父无犬子,老夫遥遥想来,足感欣慰。”柳悦清听 他赞誉自己,急忙说道:“前辈邀晚辈前来是为谬夸晚辈,那晚辈在此可坐不住了。”岳溪明呵呵一笑,说道:“少庄主还未坐下,岂有坐不住之礼。”说着,青年汉子推门而入,他双手抓 着六张椅子,置于屋内,却是面不红气不喘,倒也颇显神力—— 岳溪明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目光望向黑衣女子,说道:“此事牵扯甚广,潇儿,嫣儿,你们也过来坐下听着。”黑衣女子目光一冷,依然默不作声,却是思索片刻,走进拉过一张椅 子,又远远退到门口,这才坐下。岳溪明苦笑一声,说道:“嫣儿脾性有些古怪,二位莫怪。”—— 他突然咦了一声,打量了着柳悦清,突然说道:“老朽眼拙之极,竟未察柳少庄主有伤在身,这一席交谈怕是甚费时辰,恐对你的伤势不利,不如休息一宿再说。”柳悦清笑道:“晚辈 已静养数日,早已不足为患,若是此时不解晚辈心中谜团,晚辈今晚也是睡不安稳。”岳溪明大笑一声,说道:“老朽糊涂了,那就依少庄主之意。”当下略一犹豫,对着汉子说道:“潇儿 ,你看一下柳少庄主的伤势可是要紧?”—— 那汉子正端坐一旁,闻言便起身走至柳悦清面前,双目炯炯有神,注视着柳悦清面庞,好一会儿才道:“他面色暗沉,目下显深褐色,这是受了内伤,击伤他的人修为很不俗,这一掌已 是伤及脏腑。”说着,他突然右手握住柳悦清手腕,左掌在其身上各部位轻拍数掌,突然开口骂道:“原来如此,你小子受伤之后又妄动真气,难怪过了数日也不见好转,果真混蛋之极,倘 若武林中都是你这般鲁莽愚笨,几年下来都该死得干净,倒也清静了。”他脸色极为不屑,狠狠瞪了柳悦清一眼,回过身子朝岳溪明说道:“爹爹,此人一身牛劲,死不了,您老放心吧。” 转眼语气又突变恭敬—— 他痛骂一顿,柳悦清哭笑不得,却也惊讶此人一眼辨出自己伤势,眼神锐利,令人叹服。又听他唤作岳溪明爹爹,心道:“原来他们是父子,这汉子稍一把脉,就能洞察我的伤情,高明 得很啊,却不知如何称呼?”他默默念起岳溪明叫此人“潇儿”,脑中灵光一闪,几乎一跳而起,脱口叫道:“兄台是岳老前辈公子,莫非是那闻名武林的……” 第061章 夜语聆听 ——青年汉子拱手说道:“我叫岳潇,闻名武林不敢当,与柳少侠比之,岳某不足一提。”—— 他道出姓名,柳悦清和耿沧柔都是一声轻呼,露出意外之色,柳悦清讶然说道:“是那位被称作‘鬼医圣手’的岳潇?”岳潇眉头一扬,略显一丝傲色,说道:“如假包换,正是在下。 ”—— 近几年来,武林中出现数位青年俊才,不仅身手了得,且各怀独门手艺,一时名声鹊起,其中有三人更是鹤立鸡群,其中一人便是以医术闻名于世的“鬼医圣手”岳潇,只因他和另二人 名号中都有个“鬼”字,江湖上便将三人称为“鬼三杰”—— 如今竟在此处遇见这个闻名遐迩之人,柳耿二人都是始料未及,柳悦清急忙起身作揖道:“久仰岳兄之名,苦无相识之缘,今日能见尊容,实是大慰平生。”—— 岳潇听柳悦清夸誉自己,倒是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好说,好说。”随手一扬,一物从其手中飞出,落向柳悦清身前,柳悦清急忙探掌接住,竟是一枚火红丹丸,其中隐 隐透出一缕清香,便听岳潇开口道:“此丸含有防风、丹参等药物,能通络活血,对柳少侠内伤大有裨益,不妨服用一试。”柳悦清道谢后张口服下,稍时胸口生起一阵暖流,颇觉舒泰,心 底暗自佩服,鬼医圣手小试牛刀,果然是名不虚传—— 谢荟兰眼珠一转,突然一拉耿沧柔,笑嘻嘻地说道:“岳潇老弟,你能看出这位姑娘可有身患恙疾?”耿沧柔急声说道:“姊姊,你……”谢荟兰朝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丝神秘笑容,柳 悦清也侧过头来,他原本对耿沧柔相貌生有狐疑,此时听谢荟兰一说,顿时恍然:“耿姑娘如此模样,是因身患疾病而致,并非天生如此,原来如此。”—— 岳潇却是一跳而起,大声叫道:“岳老弟?你,你……”谢荟兰脸色一变,赶紧摇了摇头,岳潇哦了一声,急忙收口,冲到耿沧柔身前仔细端详。柳耿二人不知他为何如此惊讶,正暗自 奇怪,岳潇突然说道:“姑娘请探出手来。”耿沧柔略一犹豫才伸出皓腕,岳潇又是诊断一番,眉头不断皱起,耿沧柔注视着他,静待其开口—— 比之柳悦清,把脉耿沧柔用时良久许多,好不容易岳潇才松手退开,又朝她脸上扫了一眼,这才缓缓说道:“耿姑娘身泰体健,若真是有恙在身,岳某医术鄙陋,诊察不出。”说罢,他 坐回原处,双眼盯着一处角落,竟是愣愣出神起来—— 谢荟兰听他如此一说,仿佛解开心头症结,瞧了一眼耿沧柔,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岳溪明在旁听得良久,此时插口说道:“医术之道,稍迟再探究也无妨,老夫年老气衰,恐怕难以熬到深夜。”—— 众人急忙坐稳,柳悦清告罪之后,说道:“听前辈方才所言,和家祖家父似颇为熟稔,想必曾经也是位风云人物。”岳溪明仰起头,似乎有些回味,半晌后才悠悠长叹道:“老夫老了, 又是残废之身,还谈什么风云人物,这不是让你们笑话?敢问少庄主一句,老夫乍闻清月山庄遭人毒手,尽数毁坏,自那天起已过了不少时日,可有其中蛛丝马迹?”柳悦清摇头说道:“晚 辈至今依然一头雾水,如今除去几人身份颇有嫌疑之外,其余诸事毫无进展。晚辈听谢姑娘说道,前辈对敝庄血案有些许眉目,今日前来正要请前辈指点迷津。”—— 岳溪明说道:“此事不过老朽推测,却也不尽定数,老夫请少庄主先将当日事发前后详尽描述一番,不知是否方便?”柳悦清点头说道:“晚辈决不隐瞒丝毫。”便将当日所发生之事详 细述来,耿沧柔和谢荟兰虽对此早有听闻,但柳悦清这时如此细致说道,却也初次听闻,两女也都凝神细听,丝毫不敢分神—— 直至说毕,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柳悦清润了润嗓子,又道:“晚辈细想之下,已无遗漏之处,不知前辈有何指教?”说是“无遗漏之处”,只因柳悦清对那自报凌烛明的男子尚存疑虑 ,便将此人隐去,并未当众道明—— 岳溪明听得颇为细致,期间不住点头,神色却是渐变肃穆,待得话毕,一张老脸更是严峻,皱纹愈发深邃显眼,他温和地笑道:“柳少庄主说得十分详尽,足够了,足够了。”闭上眼睛 静心思索起来,柳悦清等不敢打断老人思绪,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屋内一时寂静,只有火盆里偶尔发出柴火爆裂的些微脆响—— 约一盏茶时辰过去,岳溪明依然闭目沉思,钗儿等得心焦,忍不住开口说道:“老爷子,你可是睡着啦?”谢荟兰急忙一拍她,喝道:“钗儿,不许无礼。”钗儿小嘴一嘟,正欲说话, 见到谢荟兰瞪了她一眼,便一缩头,不再多语—— 这时,岳溪明睁开双眼,朝钗儿呵呵一笑,说道:“老朽只是在回想往事,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头脑愚钝不少,只怕记错其中关键,那就不好了。”钗儿急忙说道:“那老爷子……”谢 荟兰突然拉过钗儿,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前辈思忆许久,可不要生出差错呀。”岳溪明笑道:“不会了,不会了,虽然过了四十二年,但这事在当年可谓惊天动地,震动武林,忘不了, 忘不了。”—— 柳悦清和耿沧柔对望一眼,耿沧柔说道:“四十二年前的武林大事?……莫非是那场牵动整个中原武林的三清山英雄大会?”岳溪明点头说道:“正是那场英雄大会,南郡耿府当年并未 参与此事,姑娘却对此有所知晓,甚是难得。”耿沧柔笑了一下,说道:“晚辈只是听我爹爹提起有此轶事,其中经过详情却是丝毫不明。”谢荟兰说道:“此事我倒是从家师那里闻得些许 ,据说这场大会不仅中原武林精英尽出,连西域东海上的高手精英也都纷纷踏至,但最终这场大会至尾声时生出一场惊天大变故,众多高手折戟当场,尽数殒命,剩下来逃生的不过十数人, 自那以后,许多帮派烟消云散,另有不少单脉相传的习武家族就此断送,可谓是惨绝人寰。”—— 这一席话甚是骇人听闻,柳耿两人一脸难以置信神色,岳潇更是双目怒睁,几乎拍案而起,只有那黑衣女子依然安坐门口,眼神冷漠,似乎并不在意谢荟兰所言—— 岳溪明点头说道:“拈花公主当年也曾亲逢盛事,更是为数不多幸存之人其中之一,当年三清山上令师英姿飒爽,一身武学震慑全场,令无数英雄折服,老朽此时想来,都不禁神往。” 谢荟兰听他赞誉师尊,不禁嫣然一笑,说道:“前辈眼光毒辣,也是令人折服,不过话说回来,三清山英雄大会和如今清月山庄惨案有何联系?两者相距有四十多年呢。”—— 岳溪明大笑说道:“小丫头稍安勿躁,等我慢慢道来,话又说回来,你们难道不想知道那场英雄会的前因后事?”谢荟兰急忙说道:“请前辈快快说来,晚辈洗耳恭听。”柳耿两人亦是 连连点头,满脸尽是期色 第062章 夜语聆听 ——岳溪明说道:“这场英雄大会追根溯源是要从大会前一年说起。那一年春暖花开,一个长年隐居海外的武学门派突然造访中原,这个门派从未接触过中原武学,中原各家门派对它也 是闻所未闻,但其门派中根基深厚,高手如云,与中原武林泰山北斗少林派相较都不逞多让,甚至尤强数分,因此当此门派高手进入中原甫露头角,便势如破竹,击败无数中原豪杰,令大江 南北武林群豪为之失色,纷纷拜服。不过寥寥数月,此门派盛名鹊起,一时无两,颇有武林至尊威势。”—— 岳潇在一旁听得大皱眉头,此时开口说道:“爹,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些海外人士中不乏有能人异士,但多是在中原难以立足,才去海外谋求生存,只不过是些乌合之众 ,我中原人杰地灵,英杰辈出,岂是这些异邦所能相比。不过这个帮会叫什么,怎么从来没听爹爹说起过?”—— 岳溪明说道:“潇儿不要打岔,听我说下去。其实老朽所言也有些偏差,这些人并非帮派中人,而是来自于一处罕人所闻的孤岛,那些人都将他们所住之地称作天岛。”—— 柳悦清听到“天岛”两字,忍不住咦了一声,脱口问道:“天岛,天岛,莫非那时前来中原为首的是姓郁的前辈?”岳溪明突现惊讶之色,盯着柳悦清说道:“芳霆兄也曾参与英雄会, 少庄主知道天岛郁家也不足为奇。据郁家之人所言,天岛远在东海之上,距中原相距千余里,岛上风景如画,产物丰富,居民安居乐业,过着神仙般生活,他们都声称在这座岛上生活,其乐 之境,远胜天上神仙,便将这座无名岛屿叫作天岛。”—— 钗儿听得悠然神往,摇晃着谢荟兰的手臂说道:“小姐,那个天岛既然如此好法,不如我们也去那里,过一段神仙般的日子。”谢荟兰正听得专心,听到钗儿打岔,便说道:“小丫头, 咱们先听岳前辈说完,去不去天岛改日再说。”—— 岳溪明对钗儿微微一笑,说道:“小姑娘有所不知,天岛原是与世隔绝,数百年以来,当地居民从不出岛,中原之地也不知海外竟然存有这个地方,即便如今老朽提及此岛,但不知方位 何在,更是难以找寻。岛上居民人风淳朴,而中原人士不乏狡诈恶毒之辈,若是被这些心计阴毒之辈上到天岛,便会给天岛带来重大灾祸。”—— 柳悦清心知岳溪明所言确实如此,江湖上无时不刻都是尔虞我诈,刀光剑影,自己身处其中,更是感同身受,心中暗暗叹息,说道:“既然如此,那位郁前辈却又为何来到了中原?”— — 岳溪明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天岛历来由一族郁姓武学世家掌控,这个郁家世代子孙皆是文武双全,且秉性温和,对岛内民众不施苛政,爱民如子,岛上民众也都尽服于天岛 郁家,世世代代奉郁家长子为天岛岛主。不过一母生十子,十子各不同,民风淳朴的岛内也不缺豪情万丈之人,当年天岛岛主正是郁家长子郁秋痕,年方四十出头,正值壮年,虽然偏居一岛 ,但此人胸怀雄心壮志,比之郁家诸多先辈可要强盛数倍,不知他从何处知道海外有我等浩瀚土地,辽阔疆土之上武学高手车载斗量。在岛内几经商议,便携着夫人并带领一众高手,出海来 到中原武林,以武会友,欲和中原武林较个高下。”—— 岳潇嘿地一声,说道:“中原武林博大精深,又岂是区区一座小岛所能比之,这个郁岛主不过是狂妄自大,自不量力罢了。”—— 岳溪明摇头说道:“潇儿错了,虽然就地域和人数而言,中原都胜过天岛数以万倍,但天岛郁家的真才实学,却令中原武林始料未及,他们拜访各家门派,堂堂正正与对手交锋,数月下 来,竟然难求一败,天岛郁家这四个字自那时起传遍整个江湖。”—— 岳潇不解地问道:“爹爹这话潇儿可有些不明白了,你说天岛郁家威震四方,好歹我在江湖上游走多年,却从未听人提及这家名头,未免过于奇怪吧。”岳溪明说道:“不急不急,听我 慢慢道来,我说久了,有些口干舌燥,潇儿先取杯水过来。”岳潇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匆匆取过一杯水递给岳溪明—— 岳溪明轻啜数口,续道:“当时天岛郁家在武林中风头正劲,郁岛主和其一干手下被四处传颂,其中难免不乏好事之徒将天岛众人夸张一番,就变成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的神仙人物,而 那些中原武林不过尔尔,天岛郁家才是武学正统,这个说法更是不胫而走,一时引起诸多骚动。中原武林的前辈高人,一向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对此流言蜚语只是一笑而过,但不少未戒贪 嗔的人士就按耐不住,纷纷现身欲和天岛郁家一会高下。原本天岛郁家前来中原挑战各派,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中原各派挑战对象,无论白道黑道,都蜂拥踏至,江湖各大门派中,除了少林 派之外,其余诸派精英尽出,更不提那些中小帮会。这些人都是为中原武林争一口气而来。双方断断续续地交手了四月有余,天岛郁家虽仍是占得上风,但也不免遭受败阵,而且持续经月, 郁岛主这方总共不过十余人,岂能和中原数以千百计的英雄豪杰相比,而且黑道中人武功套路诡异多变,交手时更是大费心智,因此无论从郁岛主夫妇还是其手下天岛北斗,都是感到疲累之 极,难以为继。”—— 岳溪明说了这一大段,停下来喘了口气,又说道:“郁岛主也是睿智之人,他心头雪亮,己方已成强弩之末,如此下去,再难坚持数日,下属中也渐生厌战情绪,当时便心生一策,发帖 广邀中原武林各派、各处豪杰于二个月之后,三月初三这一日,集聚赣中三清山巅召开英雄会,中原武学和天岛武学孰强孰弱,一战分晓,无论往日是否已交过手,当日都可前来出手比试。 如此计策,一来可一战定胜负,免于无止境地车轮交锋,二来己方在之后二个月内便能腾出闲暇,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三来郁岛主自负武功修为他人难出其右,手下群英亦能独当一面,这 等比武大会挫败群雄几率甚大,若能独占鳌头,便可臣服中原群雄,成为武林至尊。”—— 柳悦清听到此处,早已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这位郁岛主来到中原不过是以武会友,印证中原武学,却为何又有了武林霸主这个念头?”—— 岳溪明点点头,叹道:“少庄主心思敏捷,竟听出此中不妥之处。天岛弹丸之地,虽物泽天华,民众衣食无忧,但和中原相比,全然是云泥之别,天岛众人此前足不离岛,眼界再宽,宽 不过一座岛屿,何曾见过中原繁华景貌。经此大半年中原南北漂泊,自上从郁岛主至下属天岛北斗一干人,当时心境和初离天岛时已有翻天覆地的巨变,郁岛主英雄豪杰,大事自能把持得住 ,但争雄念头却是勃发难抑,他在天岛身居极尊之位,于是在中原也要抢得至尊之位,品尝一览众山小的滋味。”—— 柳悦清等对岳溪明此言也颇为赞同,无论哪个时代江湖中都不乏野心勃勃的人物,郁岛主有此念头也无可厚非,此时谈至此处,已近英雄大会召开,便都打足精神,听岳溪明继续说道 第063章 夜语聆听 ——岳溪明又道:“郁岛主夫人名叫东方稀星,一身修为也早已登堂入室,来到中原后亦曾和中原好手交手多场,难取一败,是郁岛主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这时听岛主提及武林至尊,却 是大声反对。郁夫人与世无争,这次中原之行她曾极力劝阻,但见岛主执意如此,便也跟随前来,却不想争夺武林至尊,夫妇两人有了分歧,便为此事大吵了一架—— “但郁岛主当时也有另一个念头,近一年光景,天岛众人几乎打遍中原无敌手,但有数派绝顶高手不曾会过面,令他心头郁郁,着实心有不甘,如今放话欲夺武林至尊之位,想必这几个 门派世家便会按耐不住,前来应战。郁岛主暗自打着算盘,却没及时和妻子说明,便闹出一场风波—— “之后郁岛主夫妇消除误会,天岛一众便摩拳擦掌,应付三清山英雄大会,但夫妇二人却不曾料到,其下属中已有人早已生起了卑鄙无耻念头。”说到此处,岳溪明“啪”地一声,狠狠 拍了座椅扶手一下,老脸怒气一闪而过—— 众人见他额头青筋突起,显然气极,都不禁暗暗称奇,天岛内部生变,为何此老会如此愤懑?且过了四十余年,依然耿耿于怀,未免太没有道理了—— 各人心中疑窦略生,岳溪明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失态,急忙轻咳一声,又道:“当时前来挑战天岛郁家各方门派中,不仅仅是武林正派,也有不少黑道高手,其中更有一些心毒手辣、无恶 不作的绝世魔头,只因郁岛主念及己方毕竟是异乡来者,若在中原伤了人命,恐会遭受报复,他对中原人情地貌都十分陌生,生怕难以立足,况且天岛郁家素来仁义,和那些黑道魔头交锋时 ,便是胜了也是点到为止,并未夺其性命,正因如此,便给下属中生出异心之人趁机而行,和几个魔头暗地里勾搭一起,欲借这场英雄大会,将武林群雄和郁岛主夫妇毁于三清山巅。”—— 钗儿听到这里,纤手托住下巴,一脸惊色,惶然说道:“这些人心思这般毒辣,早知如此,郁岛主就不该手下留情嘛。”柳悦清叹道:“人心叵测,殊难预料,却不知郁岛主夫妇可有察 觉?”—— 岳溪明沮丧一笑,说道:“天岛郁家前来中原的共有十一人,除了郁岛主夫妇外,其余九人乃座前双杰和天岛北斗七人,这些人如同郁岛主夫妇,生平从未离开过天岛,皆是生性纯朴, 郁岛主自然不会防备有人会生异心,再说郁岛主武功出神入化,却没看透他人心思的本事,着实无法提防。自从郁岛主心生召开英雄会那时起,那叛徒已开始着手算计,所谓明枪易躲,暗箭 难防,郁岛主好一个英雄,却落下一个悲惨下场,当真是可悲可叹。”他边说边不住摇头,声声叹息,一脸无奈溢于言表—— 柳悦清忖道:“此老对郁岛主钦佩至此,想必这位岛主是百年难遇的奇人,才令人由衷叹服。”脑中想象着郁岛主初入中原,力挫众多豪侠,其雄姿英发,不禁悠然神往—— 岳溪明慨叹一阵,渐渐镇定,这才续道:“当时郁岛主只是有这个英雄会的念头,如何召开却无头绪,于是他和夫人及天岛双杰琢磨商谈,郁夫人正巧前一日经过一场恶战,虽然险胜, 却也受了点内伤,郁岛主关爱其妻,便将英雄会之事交付天岛双杰负责打点,天岛双杰这两位也都是不出世的奇才,深受郁岛主信任,郁岛主既然将此事托付他们,直至英雄大会召开,他也 极少过问,却不曾想到,此事他是大为失策了。”—— 谢荟兰啊了一声,插口说道:“我明白了,原来背叛郁岛主的是天岛双杰,既然是岛主亲信,郁岛主被其蒙蔽,倒是情有可原。”柳悦清说道:“或许并非两人都叛变,岳前辈说了‘那 叛徒’,应是只有一人才对。”—— 岳溪明双掌一拍,赞道:“少庄主所料不错,背叛岛主的是双杰之一,此贼名叫伊心素,原是个敦厚稳重之人,但在中原诸多时日,此贼竟结识了一个恶毒女人,他被其美貌所迷,便成 为她裙下之臣,那婆娘也是个野心不小的女人,天岛武学渊博,她看在眼里,早已心生觊觎,两人一勾搭上,便商量如何谋害岛主夫妇,更有将天岛诸侠一网打尽的恶计,如此便能谋取天岛 武学秘籍,再称霸中原武林,只是他们行事小心,暗中来往,伊心素又心智过人,丝毫不露蛛丝马迹,再者郁岛主备战英雄会,心知中原武林亦非弱者,令其忌惮的人物尚有不少,其中更有 数人至今还未谋面,但在这场英雄会上极有可能会现身一争长短,他为了万无一失,便自顾磨练内外功夫,无暇分心,直至英雄会那日还是对肘腋之变一无所知—— “但伊心素此人心中雪亮,单凭他和那婆娘二人太过势单力薄,难以成事,便欲招揽人手,此贼眼光锐利,识人厉害,和他同属双杰的金肃元意志坚韧,善恶分明,难以笼络,而天岛北 斗七人中有一人如他一般,迷醉于中原声色,早已包藏祸心,欲反出天岛,此贼名叫云破,刚逾三十,却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已成天岛北斗之首,可见此人一身修为有其独到之处。伊心素 看破此人念头,大喜过望之下,便设法将此人笼络至麾下,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云破亦能和他人联手,早已抢先一步识得一股厉害势力,有此势力相助,便是郁岛主夫妇这等绝世强人 ,云破也无所顾忌。”—— 众人皆尽动容,岳潇忍不住问道:“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厉害的人物,爹爹可知敌方是何方来历。”他也心折于郁岛主风采,不知不觉便站在天岛一方,将伊心素等天岛叛徒视为敌人—— 岳溪明说道:“后来我才知这股势力也非中原帮派,而是从西域前来的一宗门派,他们自称‘西禅宗’,为首之人年轻气盛,叫做沈通尧。”柳悦清和耿沧柔同时惊叫一声:“沈通尧? ”柳悦清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是他,那就难怪了。”琅琊绝境中,沈通尧武功之强,令人难以望其项背,柳悦清暗自怀疑,自己毕一生精力修为恐怕也难臻对方境界,此人年迈时有这等 功力,少壮年纪就非常强悍倒也不足为奇—— 岳溪明诧道:“少庄主和耿姑娘听闻过此人?”柳悦清和耿沧柔对望一眼,柳悦清苦笑道:“不瞒前辈,不日前,晚辈和耿姑娘和沈通尧交手过,差点命丧琅琊绝境了。”当下将琅琊绝 境中和沈通尧交手一事略说了数句,却隐去了爷爷受伤和月落乌啼等不相干之事。岳溪明忧喜交集地说道:“原来数十年未见,芳霆兄依然健硕,真是可喜可贺,老夫倒也不知,芳霆兄竟是 和沈通尧归隐在琅琊山内,琅琊山内前些年不明不白死去不少武林人士,才被称为绝境之地,沈通尧放辟邪侈,屠杀武林同道不足为奇,但芳霆兄既然与其在一起,难道……”突然觉得不方 便续说,便即收口 第064章 夜语聆听 ——柳悦清忙道:“此事应都是沈通尧所为,家祖为阻其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才将沈通尧困在谷内不得动弹。”岳溪明这才恍然,脱口赞道:“芳霆兄大义之举,果然是侠之大者,除却 他之外,当世恐怕再无二人能有此能耐,钳制住沈通尧这个魔头。”柳悦清听他夸赞爷爷,心中暗暗高兴,笑道:“前辈怎么岔到琅琊绝境中去了,晚辈还等着听您老说三清山英雄大会呢。 ”—— 岳溪明大笑道:“老夫听到这等好事,倒忘记要事了,潇儿,方才说到哪里了,爹爹一时记不得了。”岳潇忍住笑说道:“爹爹正谈到云破勾结上沈通尧。”岳溪明连声说道:“对对, 老糊涂了。那沈通尧手下能人不少,在三清山上果真成了中原武林和郁岛主的心腹之患,此外,伊心素搭上的那个女人身份之后也探查明了,是江南霹雳堂大堂主郑商安的大夫人,人称‘彩 绫秋鸿’盛诗黛,江南霹雳堂当年可算正义门户,郑商安也颇具侠名,竟然娶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江南霹雳堂向来以*闻名于世,此堂所制的*威力极其巨大,碎石裂地不足为奇,盛诗黛趁着郑商安那时不在堂内,便召集一干心腹,收集了大量*,静等时机,欲一举炸死郁岛主夫妇— — “此时,英雄会召开诸事大致安排妥当,中原武林和天岛双方最终决定,三月初三于三清山召开英雄大会,以武会友,双方武学孰强孰弱,一战而定,正因如此,伊心素和云破的叛乱便 延后了一月—— “三月初三,老夫如今依然记忆犹新,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三清山巅风云聚会,前来山顶的武林好手络绎不绝,除了少林寺掌门拒绝参加之外,中原武林几乎精英尽出,中原武学 源远流长,岂能被一群海外来者抢去至尊之位,于是往日是否曾与天岛有过交手的江湖高人,这一日皆纷纷踏足三清山巅,其中有睹此次武学盛况之人,也有一争雌雄的绝顶高手,老朽当时 亦经不住被俗世功名所诱,便也上山走了一遭。”—— 柳悦清等听他说至三清山一战,无不精神一振,都迫不及待欲知当年一战是如何光景,但又想到此战结果惨绝人寰,心中又生出忐忑之情—— 岳溪明见众人眼神闪烁,满脸期许,便微微一笑说道:“此事已经过了四十多年,老朽年迈,许多事情早已记不清了,也无能为力细说当年战况。不过那时三清山巅聚集千余人,老朽能 上山一睹高人风采,便觉不虚此行,所谓英雄大会,这才名副其实。当时因中原武林人数超愈天岛百倍,为显公平,中原一方便派出了四十四位英雄,和天岛一方一对一比武定胜负。”—— 耿沧柔不以为意,微微摇头说道:“以四敌一,还说公平,这分明是丢中原武林的人嘛。”岳溪明说道:“谢姑娘稍安勿躁,此提议是天岛郁岛主和中原群雄商讨后所定,天岛在英雄会 招贴上写明应战中原武林,那便是中原武林即便是来了成千上万人,天岛也只得出战,所谓树大招风,便是如此。如今中原武林出战人数大大减少为四十四人,对天岛郁岛主而言,反而是大 大有利。”—— 柳悦清暗暗皱眉说道:“岂有此理,若是公平,理当以一对一,这样即便胜了,也令对方心服口服,如此一来,倒是落下话柄了。”谢荟兰却是拍手笑道:“柳少庄主不必拘泥,这规矩 一出,中原武林能出场的顿时减少九成以上,天岛果然占尽了便宜,这位郁岛主头脑清楚得很,老爷子见识亦是过人。”—— 岳溪明呵呵说道:“谢姑娘可是在讽刺老朽?原本双方协定中原武林只出十一人,只因当日上山中有不少是初次见到郁岛主等人,都跃跃欲试,这也是折中之法,但前三十三阵限五十招 内分输赢,若胜负未分,也必须罢手,双方更是都不得伤人,所以胜负相较依然倚仗中原方最后出场的那十一名绝顶高手了。”—— 众人这才恍然,柳悦清笑道:“前辈方才说即便是郁岛主这等人物,在中原亦有几家门派令他忌惮,恐怕这些人便是在这十一人之中了。”谢荟兰咯咯笑道:“或许前辈也是郁岛主忌惮 的高人之一,咱们都被蒙在鼓里呢。”—— 岳溪明哈哈笑道:“老朽只练过几年花拳绣腿,又怎敢和天下英雄豪杰比肩,惭愧得很,当时老朽只是作壁上观,前三十三阵把老夫看得眼花缭乱,暗自叹服,心中甚是期待最后高手之 间的一决胜负。”—— 众人都知前三十三阵不过是走过场而已,最后一轮才是重中之重,因此也无招数之限,柳悦清暗暗盘算:“这十一人中,爷爷若是前去,定是其中之一,原本少林方丈和南郡耿府可占有 一席之地,不过岳溪明说这两大家并未参与,那只剩下秦家庄和淮阳凌府了,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其帮主修为精湛,也能占得一席,其余人可就猜度不出了,难道那沈通尧……”—— 他正琢磨那些人物身份,谢荟兰突然说道:“岳前辈,那你老说说看,中原武林最后出战的是哪些高人?”岳溪明又沉吟半晌,说道:“学武之道,各人进展不同,成就也各有高低,虽 说这十一人皆为中原武学精英,但其中仍有强弱之分,不少高人名号老夫当时也初次听闻,如今早已无法记得,不过,有几位中原同道令老夫至今记忆犹新。”谢荟兰笑道:“首当其冲的可 是少庄主的先人‘神掌伏龙虎、剑魂荡神州’柳芳霆柳大侠?”岳溪明笑着说道:“芳霆兄当时我是久仰已久,那时他出道多年,名动天下,已是武林第一号的人物,老朽却一直无缘得见, 原本想到这次三清山英雄会能见到他夫妇二人,却不料他夫人那时正值临盆,无法脱身前来,当时老夫心头失落之极,难以言喻。”—— 众人听到柳芳霆并未参加这场大会,都感意外,各自都暗暗念道:“郁秋痕武功出神入化,除了柳前辈之外,不知还有谁能与之交手?”—— 岳溪明目光一转,便瞧破众人心思,笑道:“当时,南郡耿府耿掌门亦说‘儿女尚小,不便前来’而婉拒,中原一派少了这两员干将,未免令人可惜。不过中原一派好手众多,可不止芳 霆兄耿掌门二人,老朽今日犹能记得的,还有三人。”他伸出三只手指,向众人一晃,又道,“这三人正对上了岛主夫妇和金肃元,可谓是巅峰之战。”—— 柳悦清笑道:“前辈如此一带而过,不说其余诸人战况,不免有些狡猾,晚辈和诸位姑娘正要一听为快,否则真不够过瘾。”耿沧柔和谢荟兰齐点螓首,示意大为赞同 第065章 夜语聆听 ——岳溪明呵呵一笑,歉然说道:“老朽只记得前八阵战况激烈,胜负只在毫厘之间,最终双方四胜四负,打成平手,岁月流逝,都四十二年了,少庄主要老夫将他们一招一式描述出来 ,那真是难为老夫了。”岳潇嘿了一声,脱口说道:“好个天岛高人,恶战三场后还能与中原精英相持,了不得埃”岳溪明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因此最后三场便更不能有所闪失,若中 原一方稍有差池,这武林至尊的头衔可要旁落海外来客了。”—— 谢荟兰笑道:“前辈忘了前八阵,却又记得后三阵,想必这最后三场代表中原武林出战之人都非等闲之辈。”—— 岳溪明道:“老夫原本只说英雄会中和柳少庄主有牵连之处,但看诸位兴致甚高,老夫也就多啰嗦几句了。”谢荟兰笑着拍手道:“老爷子尽管罗嗦,我生来就没听过这等武林轶事,清 月山庄的悬案等老爷子说完再商议也不迟,咱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弄个水落石出并非难事,柳少庄主,你说行吗?”朝柳悦清妩媚一笑,柳悦清心头一跳,急忙移开目光—— 岳溪明失笑道:“你这丫头太过古灵精怪,那老夫就饶舌一次,先说第一位,此人乃是秦家庄的秦墨丰秦兄,因此人一身轻功出神入化,来无影去无踪,实是到了令人瞠目结舌之境界, 江湖上称其为‘逍遥步’。”—— 柳悦清恍然说道:“原来是秦家庄老庄主,此老名动武林数十年,实是一等一的好手。”—— 岳溪明颔首说道:“当时秦老庄主的对手是金肃元,天岛双杰一身修为只比郁岛主略逊一筹,秦老庄主虽然身怀绝技,却也不敢轻敌,两人一番激战,足足打了近一个时辰。”—— 柳悦清骇然而道:“仅仅是天岛岛主座下人物,竟能和秦老庄主不分胜负,难怪之前中原武林会节节败退。”岳溪明说道:“郁岛主曾拜访过秦家庄,却被吃了个闭门羹,此时秦老庄主 能上得山来,郁岛主暗自窃喜,武功到他这般境界,能见识到他人绝技,亦是件心喜之事,当时他凝神观战,不敢有丝毫分神。两人战至酣时,秦老庄主脚下全力施展,场中几乎难以见到其 人影,如此轻功,简直闻所未闻,再者他掌法造诣深厚绝伦,相持之下,已逐渐占得上风。”—— 各人都松了口气,谢荟兰露出一丝宽慰笑容,说道:“‘逍遥步’秦老英雄名不虚传,这一阵中原武林应是拿下了。”—— 岳溪明摇头说道:“此战最后两人不分胜负,算是平手。”谢荟兰呆了一下,说道:“这又是何道理?”岳溪明说道:“论秦兄轻功确实无人能出其右,但金肃元身为天岛双杰之一,内 力剑法却比秦老庄主胜出那么一点点,两人各有优劣之处,前半局秦老庄主略胜一筹,后半程金肃元挽回颓势,但谁都奈何不了对方,最后几乎都将精力耗尽,双双不支而罢手,无奈之下只 能算是平手。”—— 柳悦清等都暗叫一声“侥幸”,金肃元倚仗内力深厚,后半程能逐渐扳回劣势,若是再斗得片刻,秦老庄主定会先于对方气力耗尽,金素元极有可能反败为胜,这一仗终成平局,倒是中 原一方占了便宜—— 岳溪明续道:“接下来就是倒数第二场,天岛一方出战的正是郁岛主夫人东方稀星女侠,中原武林也是派出了一位巾帼英雄,这位女侠便是谢丫头你的师祖拈花公主。”—— 柳悦清一皱眉,奇道:“师祖拈花公主?”谢荟兰笑着说明:“家师是师祖的独门弟子,我派自百年前由一奇女子创立,据说她原是朝廷公主,后来流落江湖,却也不曾忘记自己身份, 开山立派时便称自己为拈花公主,直至我师父为止,我派世世代代单传武功,且传女不传男,拜师之后,徒弟闯荡江湖时,都将自己本身名字隐去,只报拈花公主之名,因此我的师祖和师父 都是拈花公主,却是同名不同人而已。”柳悦清恍然而道:“如此规矩,倒也奇特。”谢荟兰点头道:“家师正因觉得如此规矩不合情理,到她手里便废除了,所以她门下有三个弟子,其中 收了个男弟子,且都是原来名字,把所有条规都给打破了。”她望着岳溪明说道:“家师说她师父本事高她百倍,这一场该是我们获胜了。”—— 岳溪明摇头说道:“不对,不对,拈花公主最后是不敌那郁夫人,败下阵来。”谢荟兰愕然说道道:“真是如此?过了数十年,前辈莫非记错了?”脸上显出极为不信神色—— 岳溪明说道:“不会记错,不会记错,拈花公主和郁夫人的这阵交手是四十四阵中少有的好看一战,拈花公主是以短枪作刃,可算是把奇门兵刃了,那一手枪法老朽至今难忘,这套星… …”白眉突然深皱,似乎竭力回忆,谢荟兰见他接不下去,急忙提醒道:“星泷枪法。”岳溪明笑道:“正是‘星泷枪法’,使来神出鬼没,好生厉害,宛若空中同时化出百余厉枪,令人目 不暇接,在场千余英雄都看得目瞪口呆,郁夫人当时拼死抵挡,依然被刺出十余道伤痕。”—— 谢荟兰忍不住叫道:“我师祖大占上风,却为何又会不敌郁夫人,前辈你这话有些颠三倒四了。”—— 岳溪明悠悠说道:“若是只凭星泷枪法,这一场激战令师祖自然有胜无败,但如此占尽优势局面之下,或许是拈花公主心中起了杂念,她的心思如何别人难以得知,老夫只是推测一番, 贵门有枪法毒技两大绝艺,拈花公主有心在这英雄大会上技压群雄,使毒这门功夫可不能不用,她枪法已将郁夫人迫得疲于应付,便欲用独门毒物一击取胜,毕竟这场大会并无限制不能用毒 —— “但拈花公主却没想到,郁夫人体质异于常人,全身百毒不侵,两人短兵相接,各自逼迫甚紧,拈花公主腾出手来,暗使手法,用上了她的独门毒物‘芙蓉勾吻香’,据说无论何人沾到 一丝这东西,便会神志迷糊,昏倒在地,乃天底下第一等的迷香,她自信世间无人能抵御她的‘芙蓉勾吻香’,手中枪法因此稍缓,却不料这迷香出手,竟是石沉大海,郁夫人不仅毫无异状 ,反而借拈花公主露出破绽之机,长剑迎面直刺,终伤了拈花公主的右臂,拈花公主无法再度使用兵刃,无奈之下只得认输。”—— 听到此处,众人都长叹一声,极尽惋惜之情,柳悦清忖道:“拈花公主聪明反被聪明误,却也怨不了别人,只是如此亏败,着实很伤士气,这最后一场中原一方不能有半分差池了。”能 和天岛岛主一争雌雄的显然并非庸手,各人都好奇中原一方压阵出场的是哪方高人 第066章 夜语聆听 ——岳溪明说道:“当时若是芳霆兄在场,这最后压阵之人非其莫属,但当时近一年之间,郁岛主在中原闯下硕大的名头,最为令人佩服的便是其独门剑术,在天岛,众人都称其为‘姬 情剑法’。”—— 柳悦清正兴致盎然,突然听他道出“姬情剑法”,他一时脸色大变,脱口说道:“姬情剑法?”岳溪明点头说道:“少庄主方才所说曾被人留下纸条,上书‘梵之心经、姬情剑谱’八字 ,那梵之心经老朽不甚熟稔,而姬情剑谱却正是记载姬情剑法的天岛独门秘籍。”—— 柳悦清脑中一阵混乱,原来姬情剑谱是天岛之物,那日如月繁霜两位伯伯提及曾有个门派在武林中一时风云,话至关键处却被项出云突然造访而中断,此时才知这门派正是天岛郁家,既 然这本剑谱是天岛之物,却为何有人栽赃清月山庄,以琅琊山一役所见,江舞鹤此人绝非愚笨之辈,不该轻信他人之言?他思索来去,更觉捉摸不透,便深深吸口气说道:“还请岳前辈继续 。”—— 岳溪明说道:“郁岛主以剑术震动武林,芳霆兄当时虽已被公认武林第一人,但论剑术造诣,却有一人在其之上,此人应对郁岛主的‘姬情剑法’,胜算更大。” 他说到一半,众人已隐隐猜出此人身份,便听岳溪明又道,“这一人乃是淮阳凌府的凌傲翔,此人也是个不世奇才,仅仅二十七岁便成为淮阳凌府掌门人,凌府压箱绝技‘六合剑法’被 公认为当世第一难修剑法,却被他数年间练臻化境,英雄会时他也不过三十二岁,正值盛年,功力日益精进之下,被中原武林群雄一致推荐为总大将,深信能和郁岛主一战之人非其莫属。” —— 谢荟兰笑道:“‘六合剑法’被称作天下第一剑法,自是威力无俦,攻无不克,郁岛主这番可碰上对手了。”岳溪明说道:“那时我只听过‘六合剑法’的名头,却未亲眼见识,虽然它 打着天下第一剑法和第一难练剑法两个名头,心下却很不以为然,直至凌傲翔在英雄会上使出,这才死心佩服。 如此绝妙剑术,确实可以说是神乎其技,创出这套剑法的前辈高人不愧是个武林奇才,否则怎会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武学,江湖上都说少林七十二绝技登峰造极,老朽却认为这套‘六合剑 法’胜过少*功,才是天下第一。”—— 谢荟兰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淮阳凌府没落多年,府中也无杰出后辈,凌家先人苦心经营的一代豪门世家眼看便要坍塌毁坏,真是可惜了。”岳潇说道:“淮阳凌家没落事小,有 生之年恐怕再也无缘见到‘六合剑法’,那才是人生极憾之事。”—— 岳溪明说道:“我那日匆匆观赏,如今已忘却大半,只记得‘六合剑法’需凌府独门兵刃,那是一长一短双剑,长剑走枪棍叉路数,短剑行刀鞭钩套路,共六门兵刃,六套组合,攻守时 变换自若,极其繁琐,许多人一套剑术练到老都难有成就,六合剑法却以双剑化出六门非剑套路,更是错综复杂,这才被称作第一难练武学。 凌傲翔门主却早已将这门剑术练至炉火纯青,当时使将出来,隐隐散发皇者气概,整个三清山巅都被其剑气笼罩,老夫只觉全身剑气森森,不寒而栗—— 柳悦清悠然说道:“所谓‘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这套剑法名为六合,正是挟六合广度,取君临天下之意,创此剑法的前辈雄心之大,令人着实钦佩。”—— 岳溪明深为赞同地颔首,说道:“六合剑法已将剑术变化臻至极致,天下再无二套武学有如此境界,与之相反,姬情剑法却是旨在极简,常言道,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姬情 剑法招数简单分明,却式式迅如闪电,招招快愈惊鸿,收发顿转几乎肉眼难以辨别,若功力稍差之人,连兵刃来路都难以捉摸,又怎能不败。”他脸上突然显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色,又道 ,“幸而有姬情剑法这天岛绝学,三清山巅才有这场足矣载入武林史册的交锋。”—— 岳潇沉吟道:“提起快剑这门功夫,数十年前淮北曾出现过一门以快剑立足江湖的门派,其掌门之人姓冯,江湖便称此派为快剑冯门,这一门派中人都使的一手快剑,不知和姬情剑法相 比,谁优谁劣。” 耿沧柔脸色稍变,说道:“听家师说快剑冯门在二十年前遭遇变故,被人全家灭门,二十余人无一生还,是当时震动武林的一大惨案,迄今为止仍不知凶手是何人,此人如此丧尽天良, 却依然逍遥在外,冯门死去的人也太惨了。”岳潇点头说道:“冯门灭门一案是武林一大悬案,其真相不知何时才能水落石出,爹爹,你说三清山英雄大会后来惨绝人寰,可比冯门更为凄惨 ?”—— 岳溪明沉声说道:“三清山上最后死了数百英雄,论人数之多,岂是冯门所能相比。方才说到郁岛主和凌掌门激斗正酣,正在此时,三清山下却传来异声,在场高手云集,立刻察觉是有 人飞速上山,衣衫猎猎之声。此人身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众人甫才惊觉,一道人影便凌空跃上山顶,便听他一声厉喝:‘云破在哪?’—— “此时已是黑夜,三清山上火把遍布,倒也灯火通明,但火光恍恍之下,一时无法看清来者相貌,只听闻这一声巨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整个三清山巅嗡嗡作响,不少人听他唤道‘云破 ’,无暇细想,都朝云破望去,此人心思转变极快,立时察觉,当下二话不说,早已拔出背上长剑,那时他怒喝一声:‘好贼子,纳命来。’ 一剑朝云破咽喉刺来。当时此人离云破有十余丈距离,剑才入手,人便欺近了四、五丈,长剑刺出时,更是和云破只隔了丈许,剑尖离云破咽喉已不过几寸,如此轻功,几乎不下‘逍遥 步’秦墨丰,众人震骇之下,纷纷惊呼出声。 而云破此贼一身绝艺也非同等闲,虽然事出突然,但其应变疾快,急忙仰身倒地,堪堪避过这一剑,没有将其刺死。”说到此处,岳溪明又狠狠拍了一下椅靠,脸上露出惋惜神色—— 岳潇听爹爹声音略显嘶哑,急忙又取来一杯清水,岳溪明饮罢再道:“这时眼尖之人已看清来者相貌,不由纷纷喊道:‘是柳芳霆’、‘正是‘神掌伏龙虎、剑魂荡神州’柳大侠’、‘ 柳大侠安好。’一时之间,群雄鼓噪,毕竟亲眼见到当世第一高手,众人脸上兴奋之色溢于言表,郁岛主和凌掌门也都罢手停下。这是老夫初次见到柳兄,其风采夺目,初一登场已把其余英 雄豪杰都比了下去—— 芳霆兄一剑落空,疾身回转,告知山上诸英雄云破的奸计,说出云破此人勾结妖人,和那霹雳堂盛诗黛、‘西禅宗’一干人,在山峰四处预先埋下*,稍时引爆,欲将各位尽数毁于此地。 钗儿忍不住说道:“漏啦,漏啦,前辈,还有那个伊心素,您老怎么不提起?” 岳溪明叹道:“云破此贼来到中原,渐变阴险毒辣,他比伊心素年轻近十岁,长相俊美,器宇轩昂,盛诗黛搭上伊心素后不久便也交识了云破,此女骨子里骚*贱,见云破风度翩翩,而伊 心素却是身材奇矮,比之两位姑娘都要矮了半个头,盛诗黛移情别恋也是自然,于是她便转而去勾引云破,云破此贼野心勃勃,不仅打算除去郁岛主夫妇,更阴毒的是欲将三清山上的中原群 雄一网打尽,甚至连伊心素也要灭口。 如此一来,中原武林高手尽墨,他便再无敌手了,盛诗黛那时和他如胶似漆,听他表露雄心,便一口答应安排人手,偷出霹雳堂无数*,在三清山巅山腰各处埋下,静等双方入瓮。此事做 得神不知鬼不觉,英雄会上众人都被蒙在谷中,幸亏芳霆兄神通广大,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给他得知这个恶毒奸计,才星夜兼程赶上山来。”—— 柳悦清听到爷爷现身,不禁又惊又喜,转而想到他重伤之下,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心头更是又悲又忧 第067章 夜语聆听 ——谢荟兰拍手笑道:“那个云破奸计被戳破,恐怕要死无全尸了。”—— 岳溪明说道:“当时场间情势突变,芳霆兄这话虽极为突兀,但其威名如日中天,众人深知他一言九鼎,从不打妄语,所以他这般一吼,中原一方好些人大惊失色,纷纷夺路向山下逃去 —— “那云破是天岛北斗之一,是郁岛主属下,郁岛主当时对其奸计毫不知情,见芳霆兄对属下动手,岂能不怒,便上前呵斥,与此同时,正往山下逃离的中原群雄陡然发出惨叫,此起彼伏 ,接二连三传入山上,片刻之间,已有数十人遭到算计—— “正在此时,有数道人影从山下纷纷跃上,之后老夫有些遗忘,不知芳霆兄和郁岛主如何应对,只见云破那贼子一个闪身,猛然冲向这些人,站在为首的中年人身旁,向着我们冷笑不语 ,当时他神情狰狞,气焰嚣张,老夫至今记忆犹新。他这一下撕破脸面,郁岛主才惊觉,原来芳霆兄所言只字不差,气得他怒发冲冠,破口痛骂,云破和他身旁的中年似乎都不愿多说,转身 行往山下,中年身后的六人拦在下山要道,阻止我们离去—— “此时柳兄和郁岛主早已抢先出手,其余人也纷纷抢道,郁夫人、凌掌门、拈花公主等人更是当先冲将而出,那六人虽各自各怀绝技,却也是抵挡不住,不过经此耽搁,云破和那中年人 已退去十数丈,他们埋伏山下之人便在此时引爆了埋在山腰间的*,一阵天摇地动后,山腰间被炸开硕大一个窟窿,山上顿时乱石横飞,砸死正飞奔下山的许多同道,侥幸未死的见去路已断, 只得返回奔回峰头,老朽当时一数,只剩二十余人,郁夫人更是被山石所埋,当场气绝。”说到此处,岳溪明满脸悲痛,两行老泪泊泊流下,一时哽咽难语—— 岳潇起身走到岳溪明身旁,在其背上轻轻拍打,过得稍许,岳溪明才渐渐镇定,伸手抹去脸上老泪,说道:“柳兄、凌掌门、拈花公主等人侥幸活命,却也一脸灰头土脸,天岛一众除了 郁夫人外,伤势也都轻重不一,云破和那个中年人有备而来,自然是毫发无损,事后老朽才知他便是西禅宗宗主沈通尧,此人心狠手辣之极,竟将随同而来的六人派上山去,阻止我等下山, 于此一来,这六人便在这场爆炸中,全数尸骨无存。”他突然嘴角浮起一丝挪揄笑意,说道:“却可笑这二人机关算尽,还是被霹雳堂的*困在了山上。”—— 谢荟兰奇道:“云破和沈通尧不是设计此毒计的元凶?又怎会将自己困于山上?”—— 岳溪明说道:“老夫也是事后得知,这也是那毒妇盛诗黛的恶计,都说女子生性易变,此女尤盛,三清山所埋*是霹雳堂之物,云破和此妇提前数日来到山上,在各处关节之地藏匿*,不 料那贱妇心意转变,欲将云破随同西禅宗一干人也都炸死山上,多埋了几处*,却瞒住了云破和沈通尧。”—— 柳悦清叹道:“此女性情多变,深藏不露,心计之毒世所罕见,难怪堂堂霹雳堂堂主亦被其蒙蔽,娶其为妻,毫不察觉其狠毒心肠,话说回来,也是云破和沈通尧当时托大,轻视了这个 恶妇,才会局势陡转,自讨苦吃,若是云破早些时辰下山,山上众人便如瓮中捉鳖,毫无回旋余地了。”—— 岳溪明摇头说道:“云破那贼子久留山上实有私心,他深知‘姬情剑法’厉害,却不曾练过这门剑术,觊觎‘姬情剑谱’已久,此物原在郁岛主身上,自是想方设法要取来占有,若能练 得此剑法,便能成为天下无敌,因此他才迟迟未下山。”—— 柳悦清咦了一声,显出几分迷惘,却听谢荟兰咯咯一笑,说道:“这个郁岛主也真是古怪,来到中原这本剑谱也不离身,放在岛上岂不是高枕无忧?”岳溪明说道:“郁岛主恐怕自有打 算,老朽身外之人,无法回答,山顶出现这等乱子,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出现两方对峙,这时双方死里逃生,心中怨气犹盛,郁岛主遭遇手下叛变、夫人惨死,更是心智丧乱,双方便立刻 展开生死搏斗。”谢荟兰说道:“算来此时郁岛主这方人数居多,柳前辈等人也是站在天岛一方,况且个个修为深厚,云破和沈通尧不过区区二人,岂是柳前辈的对手,话说回来,岳前辈当 时对手是谁?”—— 岳溪明说道:“这时已成双方混战之势,原本郁岛主和芳霆兄人数占优,取胜不在话下,却不料西禅宗来了救兵,沈通尧此人心机颇深,将其心腹强将置于山脚下等候,此时才纷纷赶至 。当时西禅宗的援军不过五人,却个个身手了得,二话不说就和天岛诸多高手缠斗一团。而山顶*气味四散蔓延,四周烟雾萦绕,着实不易看清,轮番交手下来,天岛北斗中三人受了重伤,另 有三人方才被落石击中,难以再战,天岛一方除了郁岛主外,只剩天岛双杰依然无损—— “老朽那时也受创颇重,只得偏安一角,再者山顶都是能人,老朽这点微末本领,实在羞于出手,当时郁岛主气愤填膺,欲杀云破而后快,却被西禅宗四人合力抵挡,不能前行。沈通尧 这些属下不知是何来历,各个身手不凡,着实了得,郁岛主凭借着姬情剑法,勉强保持不败。”—— 众人皆默然不语,都忖道:“面对绝顶高手犹能以一敌四,那才是真的身手不凡。”—— 岳溪明似乎没有注意众人脸色变化,继续说道:“数十招一过,郁岛主占不到上风,便耍了虚招,退到后面,经过这一番激斗,他眼见手下爱将各个重伤难支,不禁心痛之极,急忙回到 他们身前,提剑护卫,幸而西禅宗那四人或是心有顾虑,或是被郁岛主武功震慑,并未追身上前—— “而这时凌掌门早已和沈通尧缠斗一块,当时包括老朽在内,所有人都明白云破此人不足为虑,最令人忌惮的却是沈通尧,此人虽然狡诈了些,但一身真才实学却是如假包换。自他一出 现,其全身气势雄浑厚实,不输郁岛主和芳霆兄,三清山虽生如此大乱,各人生机都凭天运,他依然面不改色,沉稳如常,这等过人胆识,非常人所能持—— “凌掌门眼光非常,看出沈通尧乃是劲敌,便当先冲将过去,和此人战成一团,这沈通尧极为狂妄,竟欲用一双肉掌抵御‘六合剑法’,天底下谁能徒手应负凌傲翔的六合剑法?此人轻 敌之下,果然吃了大亏,不过十余招,全身便受到多处剑创,这才急急忙忙拔出兵刃,欲挽回颓败之势—— “当时柳兄似是十分在意沈通尧此人,凌掌门和沈通尧交手伊始便凝神观战,老夫在旁也暗自留意沈通尧的一招一式。此人功夫极其怪异,每当落于下风时,脸色便转变一次,内劲便随 之强劲不少,只见百招未至,此人脸色由红变黑,后来又变的苍白异常,极为阴森诡异,老朽在一旁看得分明,早已目瞪口呆,而芳霆兄也是神色凝重,难抑讶色。” 第068章 夜语聆听 ——柳悦清和耿沧柔对望一眼,在琅琊绝境中,他们早已亲会沈通尧诡异的武学,此时听得岳溪明再次道来,两人不禁回想起当时凶险,不禁心弦震动,柳悦清暗暗忖道:“西禅宗武功 邪门,连爷爷都不敢小觑,难怪此人狂妄如斯。”—— 岳溪明续道:“这厮满脸尽布黑色之气时,一身功力强了近一倍之多,凌掌门六合剑法虽然当世难敌,但那时竟被逼得不住后退,剑法大见滞缓,显然是被对方劲力压制。他连退十余步 之后,不知觉中退到郁岛主和天岛双杰所立之处。此时,云破却突然点破伊心素乃同伙之人,郁岛主大惊失色,不过金肃元更是应变神速,早已反手一掌打向伊心素。如此可知云破此人心机 甚毒,且又是绝顶聪慧之辈,事情进展出其意料之外,他思索片刻便能猜出一二,伊心素在旁岿然不动,分明是见势不妙,才按兵不动,自己心怀不轨之念便能瞒过,云破这时早已丧心病狂 ,又怎会轻易放过伊心素。”—— 柳悦清皱眉说道:“可是当场并无伊心素叛乱证据,只凭云破一言之词,恐怕并不能奏效,万一伊心素矢口否认的话……”岳溪明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当时伊心素曾极力否认,郁岛 主虽然心有怀疑,却苦无佐证,而山上形势一片大乱,更不能静心下来佐证真伪,便也顾不上琢磨事情虚实。而此时沈通尧和凌掌门对峙已至关键地步,沈通尧强在内力,凌掌门胜在剑术, 相持近半个时辰,依然不分胜败—— “老朽在旁边观察了许久,早已看清沈通尧的剑术造诣不过尔尔,只是他每一剑刺出,剑身上蕴含的内劲浑厚无比,着实了得,凌掌门的剑法被其内劲牵扯,顿减三分威力。按常理说来 内功修为是按部就班,一点一滴积累而成,沈通尧看似四十不到,一身内力却如有六、七十年深厚,令人费解之极,之后老朽苦思多年,仍未明白此人内力如何修炼而成。”说着连连摇头, 尽显无奈之色—— 柳悦清猛然想起,琅琊绝境中沈通尧曾提起,西禅宗修行内力之迅速,比之柳家的冰魄封神诀快速不少,想必是有其独家法门—— 岳溪明说道:“柳兄在旁看得良久,不知是心忧凌掌门还是已看出沈通尧武功弱点,便欲拔剑扑上,却不防另一人悄无声息地掠到凌掌门身侧,老朽见此人曾出战过,当时正是和伊心素 交手一场,只见他全身干净,衣衫上并无污垢,是当时极少未曾负伤之人其中一位,老朽见他抢前欲助凌掌门一臂之力,心中顿时大喜,江湖上除魔卫道,有时也不必刻意顾忌以多打少—— “凌掌门这时早已汗流浃背,显然对付沈通尧,已令他精疲力竭,见此人上前,嘴里刚吐出两字:‘宁兄’,沈通尧疾剑刺到,只得挥剑架挡,这个姓宁的只是呵呵一笑,只字不语,陡 然拔出钢刀,竟狠狠地斩在凌掌门的腰间。”—— 三位姑娘听到此处,都脱口惊呼一声,不知此人为何会向凌傲翔出手,耿沧柔颤声说道:“这位宁前辈莫非是用兵行险招之计,来扰乱沈通尧的心神?”—— 岳溪明呸地一声,说道:“什么宁前辈,只不过是恶毒狡诈的毒崽子,不要污了老夫的耳朵,凌掌门不备之下被砍中要害,痛极大叫,剑法顿时溃乱败坏,宁贼此獠一击得手,急忙窜出 数丈,沈通尧见机踏上,紧跟一剑洞穿了凌掌门的胸膛—— “在场众人突遇此变,早都惊骇莫名,老朽更是惊得灵魂都已出窍,手足冰凉之下,全身僵硬无法动弹,那时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近身刺我一剑,我都难以躲闪,而在场众人多数如 同老朽一般,大为惊慌失措。芳霆兄当时最先回过神,便朝沈通尧扑去,沈通尧哈哈一笑,往后退开。凌掌门身中一刀一剑,都是致命伤,便听他惨笑一声,运起体内残劲,双手扬起,双剑 激飞而出,向着姓宁的胸*去,姓宁的一闪身,这对成名武林已久的子母双剑便飞出山崖,向深渊坠落,凌掌门甩出双剑后,人也砰然倒地,就此归去。”—— 柳悦清怒不可遏,一拍大腿,蓦地站起,厉声喝道:“岂有此理,这个姓宁的该死。”—— 岳溪明长叹一声,神色间痛惜不已,他摆摆手让柳悦清坐下,又道:“柳兄狂怒之下,早已和那沈通尧殊死一搏,这两人乃是正邪两方首屈一指的高手,这一战令人惊心动魄,老朽至今 难忘。芳霆兄果然是名不虚传,一套长剑当歌剑法使得酣畅凌厉,凭那沈通尧这等高手,都被其死死压制,芳霆兄神技至此,老朽初见,却是佩服得死心塌地—— “我记得清楚,那沈通尧眼中初次露出惊惧,而其余人眼中充斥着惊讶、震骇、恐惧,神色五花八门,只是未见自己面部表情,想来当时和那些人别无二致,皆被柳兄身手所震撼,正当 大家神驰目眩之际,只听一旁姓宁的贼子一声闷哼,左手鲜血淋漓,已被柳兄刺中一剑—— “原来柳兄怒此人恶毒,原想出其不意,一剑取其性命,不过沈通尧亦非弱手,在旁逼迫甚紧,仓促之下,出剑偏了数分,只伤了这贼子一只手掌。”—— 众人听到此处,都是暗呼一声“可惜”—— 岳溪明说道:“此时山顶状况更见混乱,霹雳堂*着实名不虚传,几乎炸毁了众人所在山峰的半数之地,尤以近悬崖那边更是摇摇欲坠,而沈通尧苦斗之下,其手下也都出手发难,天岛那 方只剩下郁岛主和天岛双杰,渐显劣势,而郁岛主听闻云破所言,不得不提防伊心素,便让金肃元留神提防,自己一人上前,将西禅宗数人尽数接下。”—— 岳溪明叹了口气,说道:“郁岛主虽然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但在五人夹击之下,已是渐呈不支状,天岛北斗六人虽都是伤重难支,无力再战,但见此情形,都欲助郁岛主一臂之力, 却因伤重而难有作为。郁岛主爱护座下心切,厉声喝退两人,号令天岛幸存人士即刻下山而去。只因郁岛主痛爱妻惨死、恨属下叛变,已萌死意,却不忍见下属陪葬—— “岛主发命,天岛众人不敢违驳,无奈后退,而沈通尧人如鬼魅,竟从芳霆兄身侧闪过,掠到天岛北斗其中两人身侧,猛下毒手,二人不及防备,立时中掌,狂喷鲜血毙命,沈通尧脸上 手上上沾满鲜血,犹如魔鬼一般。柳兄似乎也杀红了眼,招式陡然一变,竟然都是同归于尽招式,显然是拼了性命,亦要痛斩沈通尧于山顶—— “正在此时,老朽耳中隐隐听见闷雷之声,转眼由弱变强,地面同时摇晃震动,刚察觉不妙时,已有人大声惊叫道:‘怎么还会有*?’我记得那声音着实惊恐之极,犹如厉鬼,飘于空中 游荡不散—— “交战双方见势不妙,急忙收手退开,各自神色骇然,那姓宁的贼子原本在旁悠然观战,此时更是神情扭曲惨变,众人身在之处接近悬崖,早已摇摇欲坠,此时再有*冲击,定是峰毁人亡 ,也难怪他这般惊恐,却也正是这番突变,令伊心素心神大乱,扑到了姓宁的贼子身旁,此人叛变之举便真相大白了—— “当时*爆炸巨响此起彼落,烟雾从山腰处将半座山峰笼罩殆尽,所有人为了逃命,皆都慌不择路,往山下挤去,老朽也坐不住了,只是伤势太重,又怕沈通尧近身,只得小心翼翼缓缓绕 开,连滚带爬往山下逃去,那时场面混乱之极,老朽逃命逃得糊里糊涂,所幸上天垂怜,终究叫我逃出了三清山。”—— 说到这里,岳溪明才顿住,身子往椅子里缩寸许,脸上显出几分疲色,柳悦清等人知道至此他已将三清山英雄大会前后始末说毕,这场三清山英雄会曲折波澜,厮杀惨烈,人心叵测,都 是前所罕见,岳溪明前后洋洋洒洒说了近一个时辰,众人早已心旌动摇,脸色苍白,谢荟兰主仆不自禁地握住对方双手,发现彼此手心都是汗水 第069章 夜语聆听 ——沉默片刻,柳悦清开口说道:“前辈可知最后那场爆炸出于何人之手?”他虽已了解这场英雄大会的详情,却对清月山庄被毁一事依然一头雾水,岳溪明说到此处戛然而止,更令他 心生狐疑,便开口询问—— 岳溪明摇头说道:“当时老夫为保性命,慌不择路下山而去,已是难顾周遭,不过这*威力硕大,武林中怕是霹雳堂才有此等凶物。”说到此处,岳溪明陡地掀起掩在身上的貂绒裘皮,便 见其双腿自胯部齐断。众人见他竟是个失去双腿的老人,都不禁“氨了一声。岳溪明苦笑一声说道:“那时老夫虽然谨慎小心,却还是难躲无妄之灾,这双腿就是当时被落石击中,顿时废 掉。不过这场英雄数百人丧生于山上,老朽才毁了两条腿,已属万幸,成败转眼是空,这场英雄会,无论是中原一方还是天岛郁家,甚至是那西禅宗,其实最后都是输家。”—— 众人沉默不语,屋内突然死一般的沉寂,良久之后,柳悦清才开口说道:“恐怕仍有一人从中得利,便是那霹雳堂郑大夫人盛诗黛。”岳溪明摇了摇头,说道:“自那场英雄会之后,江 湖上再也无人见过郑大夫人的踪迹,有人说她那日亦死在三清山上,却难以求证,正因如此,最后那场爆炸如今依然是未知之谜,郑大夫人当时不过三旬出头,若她依然健在,如今也不过古 稀之龄,柳家出了大变故,整座江湖宁静不复,或有望寻到盛老太婆的行踪。”—— 柳悦清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急忙说道:“晚辈愚钝,想是这场英雄会和敝庄有诸多牵连,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正要请教前辈。”—— 岳溪明一笑说道:“少庄主可知贵庄如月兄和万潮生胸口中的蓝色掌印是哪门武功?”柳悦清摇头说道:“晚辈孤陋寡闻,不曾见过。”岳溪明叹道:“这是天岛郁家的不传之秘‘天心 掌’,以六阴内劲,伤敌手脏腑于无形,如月兄这等修为都丧命此人手里,可知此人功力已臻炉火纯青,老夫私下臆断,这个凶手极有可能便是当年天岛叛逆。”柳悦清脑筋转得飞快,岳溪 明正说到此处,他已脱口抢道:“前辈说的难道是伊心素?”岳溪明说道:“老夫不敢妄断,亦有可能是云破此贼,那日老夫逃离三清山时慌乱得紧,并未留意这两个贼子的动静,这二人狡 诈奸猾,凭他们的本事,自保绰绰有余,这些年来虽不曾听闻两人有所动静,但若是酝酿一场惊天阴谋,蛰伏数十年并非异闻,这两个贼子当日功败垂成,少庄主,正是芳霆兄提前揭破他们 毒计所致,若说令他们切齿拊心之人,柳家首当其冲,所以……”说到这里,岳溪明突然住口,注视着柳悦清,神色意味深长—— 柳悦清深皱眉头细细听闻,岳溪明收口不语,他反而剑眉舒展,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前辈这番推断丝丝入扣,确实大有道理,果然晚辈这趟是来对了。”说着起身朝岳溪明深深作揖 ,以示谢意,又侧过身来向着谢荟兰说道:“多谢谢女侠。”谢荟兰咯咯一笑,说道:“我可没说什么话,你谢我作甚?”柳悦清说道:“姑娘千里迢迢来回奔波,在下铭感五内,理当要谢 的。”谢荟兰笑道:“那我以后有事相求,你可不能推脱哦。”柳悦清正色道:“自当竭力以赴。”—— 岳溪明招招手,说道:“少庄主你先坐下,若清月山庄是这两个贼子所干的好事,少庄主可要万分小心,这二人无论心计手段还是武功修为,都是个中翘楚,少庄主身上的担子真不小啊 。”柳悦清一扬眉,淡淡说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对此晚辈并不觉得有多大顾虑。”—— 此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柳悦清不禁回过头去,见是蒙面黑衣女子正冷冷看着自己,那声音正是她所发出,柳悦清暗道:“她在屋里一言不发,我都几乎忘了此女。”他觉得这 个女子神秘难测,也不愿费神思量,只瞥了她一眼,就移过视线,向岳溪明问道:“那暗算凌傲翔凌前辈的贼子叫什么名字?何方来头?”岳溪明说道:“此人名叫宁无城,据说原是籍籍无 名之辈,却不知从哪里捡到一本武功秘籍,进而武功大进,闹出一番名堂之后,才在三清山上位居最后之战十一高手其中之一。”柳悦清点头说道:“原来是此人,我曾听两位伯伯提起过此 人,此人怀有梵之心经中‘无妄’一书,难怪能技压群雄。”岳溪明若有所思,缓缓说道:“少庄主担心此人尚在人世?”柳悦清一颔首,说道:“繁霜伯伯曾说,此人于三清山英雄大会后 飘然远去,不知所踪,以前辈方才所述,宁无城心机深沉,不亚于云破和伊心素,若是三人联手,在江湖上掀起另一阵腥风血雨,倒是不得不防。”—— 耿沧柔幽幽说道:“武林中姓宁者原本寥寥,却出了一个大奸大恶之徒,又出了一位大慈大悲之英雄,真是无奇不有。”岳溪明说道:“我原疑虑宁老爷子便是宁无城,曾令小儿暗中留 意数载,却查不出一丝异状,又听闻宁老爷子仁义无双,泽被苍生,倒也消了顾虑,此后常常想来此事,未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顿了一下,又道:“老夫在三清山上观赏高 手较武,倒也看出了些端倪,云破此人乃是左撇子,伊心素比之两位姑娘尚要矮去寸许,这两人或不难寻,宁无城却无显眼之处,还请诸位多多留意。”—— 说到此处,岳溪明张嘴打了个哈欠,柳悦清见他满脸困色,便说道:“今日时辰已晚,晚辈就不打扰前辈休息,这就告辞了。”耿沧柔等人也纷纷起身。岳溪明似乎想起一事,又道:“ 老夫为解柳少庄主心头疑惑,却透露了天岛之密,还请诸位替老夫保密,天岛与世无争,万万不可让中原邪道人物得知中原之外有此世外桃源。”—— 柳悦清正色说道:“自该如此,晚辈谨遵前辈吩咐。”心中却道:“天岛方位无人得知,欲去亦是不能,这位岳前辈有些多虑了。”耿谢两女也齐颔首,岳溪明这才展颜一笑,开口道谢 —— 岳溪明挪动一下上身,说道:“几位不嫌老朽破屋敝楼,就在此住一宿,少庄主更是有伤在身,老朽这里倒也清静,等伤势好了再走也不迟。”—— 柳悦清正说了声“不敢……”只听耿沧柔轻声说道:“有鬼医圣手岳大侠在此,柳公子你在此修养数日,应是大有裨益。”柳悦清转过头去,正瞧见耿沧柔双眼如星,目光似水,柔柔望 着自己,大有关怀之色,柳悦清不忍拂了她和岳溪明的好意,便说道:“那就多打扰前辈了。”—— 岳溪明呵呵一笑,摆手让各人出去休憩,却让柳悦清单独留下,柳悦清不知此老此举何意,等岳潇耿沧柔等尽数出屋,掩上房门,这才说道:“前辈,你……”岳溪明打断他说道:“少 庄主,老朽多嘴问你一句,贵门的冰魄封神诀你练至哪一层了?”—— 柳悦清愣了一下才道:“晚辈愚昧,至今滞留在第二层。”岳溪明哦了一声,说道:“冰魄封神诀一二层是基础心法,参悟并不繁琐困难,难的是顶层心法,以少庄主面相来看,亦非迟 愚之人,却为何进展如此缓慢?”他皱着眉头略有所思,忽然说道:“少庄主参悟心法时可觉得有所不妥?”—— 柳悦清暗暗惊异,此老似乎对柳氏独门心法了若指掌,心中念头疾电般闪过:“这老儿定是个不寻常的人物,以后问问爷爷便知。”他略一沉思,便将自己练第三层心法时数度几乎走火 入魔的症状道来,随即苦笑道:“晚辈至今不知其中关键,正欲改日寻访家祖行踪,向他老人家请教其中缘由。”—— 岳溪明说道:“少庄主如此症状,似乎是练错法门而至,老朽曾得芳霆兄亲口传授过贵门心法,却不知少庄主能否将心法诉于老夫一闻,且看其中是否有古怪之处。”他见柳悦清脸色猛 变,便又笑道:“你是怕老夫偷学你柳家的冰魄封神诀?老夫残废之人,便是将武林诸派秘籍置于老夫面前亦是无用,再说少庄主年轻力盛,还顾虑我这个快进棺材的老废物吗?”柳悦清忙 道:“晚辈并无此意,只是事出突然,晚辈有些捉摸不透。”—— 岳溪明顿了一下,突然低声诵道:“余闻天地之气,本于阴阳,张则驰,顺则固,阳枢其上,乎乎不可止也……”这一段古语甚是难懂,但柳悦清闻在耳内,却是猛然一惊,这正是冰魄 封神诀第一层入门心法,自己是再熟悉不过了。他眼前这个残废老人竟然熟通柳家不传之秘,不禁又惊又疑 第070章 夜语聆听 ——却听岳溪明将第一层心法娓娓念出,竟是十分流畅,毫不生疏,柳悦清目瞪口呆时,他已将这层心法说毕,随即说道:“老朽年迈,不知这第一层冰魄封神诀心法可有说错?”柳悦 清讶然说道:“前辈所述只字未差,晚辈却是有些不知所措,前辈如何得知本门心法,还请前辈去除晚辈心头疑惑。”—— 岳溪明点头笑道:“你不问老朽,老朽也要说与你听,事因不清,老朽难免有窃人武功嫌疑。老朽那时逃下三清山,早已身受重伤,若非芳霆兄加以援手,老朽这条命早已送在那山里, 芳霆兄见老朽奄奄一息,便用自身真力相救老朽,终将老朽从鬼门关门前拉了回来,又助老夫选了一处清静之地静养。近两月之后,芳霆兄再次来访,老夫却因伤势太重,经脉重创之下内力 尽毁,静养数十日起色不多,芳霆兄与我道明沈通尧从三清山上逃生下来,如今在中原兴风作浪,无人能制,为了武林苍生,他要和沈通尧做个了断,若非如此,有他相助老朽,不出月余, 老朽内伤定能祛荆”—— 为了我这个残废,却让天下苍生受苦,老朽岂非成了罪人,当下便劝芳霆兄尽快动身,芳霆兄却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说其中是柳家的独门心法,若老朽能依法修习,内伤应能好转 。老朽那时吃了一惊,这是柳家独门心法,老朽岂能窥见,于是执意不收,芳霆兄说他与沈通尧一战,生死难料,妻子携着幼子,亦是诸多不便,他深忧这本柳氏绝技落到邪人手里,又顾虑 这门绝学从此失传,便求老夫收下,来日等他子嗣成人之后,前来老朽这里拜领。”—— 说到此处,岳溪明长叹一声,无限感慨地说道:“芳霆兄此举无疑是托孤,天下能让他如此重视之人,除却沈通尧之外,不做二人之想,老朽听他如此说来,便也不好推辞。芳霆兄见我 应允,倒是颇见喜色,不等久坐,就飘然离去。”—— 柳悦清心中一片混乱,爷爷虽然不曾除去沈通尧,却将他困在山谷内四十年无法动弹,武林得此福祉,才没有血流成河,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崇敬之意,而爷爷和岳溪明之间还有如此交情 ,连独门心法都慷慨赠送,却有些琢磨不透—— 岳溪明见他神色变幻莫测,便笑道:“只因老朽伤势不见好转,情势迫不得已,便修习起了冰魄封神诀,这门心法果然神妙无方,练得十数日后,老夫体内伤势大为减轻,行动更是无碍 ,于是立刻动身,星夜兼程来到此地,这地方也是经芳霆兄指点得知,老朽见这个山坳颇显隐蔽,果然是个好居所,便收拾干净后长久住下,随即照着这本秘籍打坐修习,一年之后内伤尽祛 ,说来惭愧,老朽这条残命还是芳霆兄所赐,那时伤好之后,老朽时常留意江湖动静,却不闻芳霆兄其行踪,久而久之,便以为他和沈通尧斗法,双双罹难,时常唏嘘不已,今日得知他依然 在世,真是天大的喜事。”—— 柳悦清笑道:“前辈安然无恙,也是可喜可贺。”岳溪明哈哈笑道:“我双腿缺失,怎能说安然无恙?只因芳霆兄将他独门武学留在老朽这里,老朽即便残废,也是有用之身,不敢有所 懈怠,到得数年之后,却见一中年妇人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来到这里,通报姓名后才知正是芳霆兄的夫人和公子,老朽陡见故人家眷,不禁惊喜交集。柳夫人和柳少爷前来敝处是为讨 回芳霆兄所留的那本秘籍,老朽归还之后,如同卸下千斤重担,心头着实松了口气。”—— 柳悦清恍然,急忙起身说道:“前辈多年守护柳氏武学,如此高义,请受晚辈一拜。”说着,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个头,岳溪明急忙摇手说道:“少庄主不必多礼,老朽从贵门心法中获益 更多,令祖芳霆兄才是义薄云天,仁者无双。”—— 柳悦清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岳溪明,说道:“这是晚辈所参心法,还请前辈指点。”岳溪明接过册子,刚一入手,便说道:“这本册子纸张颇新,并非古旧之物,却也不是芳霆兄交予 老朽那本,且让老夫查阅一番。”翻开逐页看去,柳悦清走至其身侧,静心等候。岳溪明阅览甚快,稍时片刻就看完了前两层,他点点头说道:“前二层心法只字无谬,少庄主这两层心法大 功告成,修习法门应也是无错。”说着,他翻到下一页,逐字细看第三层心法—— 柳悦清皱眉说道:“前辈言下之意,莫非是这册子所载心法有误,才令晚辈驻足不前?但家父早已上至顶层心法,若此心法不对,未免有些说不通了。”—— 岳溪明嗯了一声,却不答话,又翻阅数页,才一合册子,盯着柳悦清,颇意味深长说道:“少庄主可亲眼见到令尊是按此书修习内功心法?”柳悦清愕然,脱口问道:“前辈这话……莫 非是……”岳溪明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地说道:“这本册子所载第三层心法,虽有九成正确无误,却有数个关键之处被人妄动改过,是大错特错了,难怪少庄主久无进展,依老夫所见,少庄 主若按此强行修习,不免全身瘫痪,经脉寸断。”—— 柳悦清顿时目瞪口呆,半晌才艾艾说道:“难道说,这本心法秘籍是……赝货?”岳溪明目中神光闪现,流露出方才不曾见到的锐气,他肃然说道:“说是赝品却也为时过早,老朽猜度 ,这本心法是何人依那本冰魄封神诀心法册子所写,却故意改动数处,令修炼者不得其法,最终遭受祸害,若真如此,此人心计甚是阴毒。老朽敢问一言,这本册子是谁交予少庄主的?”— — 柳悦清知其言下之意,便说道:“晚辈敝居向来清雅幽静,难得有人光顾,但当时受贱人侵入,遭无妄火灾,晚辈又遭人制住,昏迷不醒,是繁霜伯伯舍命从舍中抢夺而出,并未流落他 处。”岳溪明脸上突现忧色,说道:“既然这本册子并非原本,怕是真品已落入他人手里,冰魄封神诀非同寻常,获取之人若非善类,那就不得了了。”柳悦清沉默半晌,突然说道:“晚辈 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将家传绝艺讨将回来。”—— 他神色坚毅,岳溪明看在眼里,暗自点头,将手中册子递还给柳悦清,说道:“扶正除恶,乃是天道,老夫虽然已残,却不能袖手旁观,少庄主,老朽便将这本册中谬误之处点出,当年 芳霆兄传于老朽的冰魄封神诀心法,今日正好还与少庄主。”柳悦清惊喜交集,行礼说道:“多谢前辈栽培。”岳溪明笑道:“这原本就是贵门之物,老夫并无半分功劳,少庄主为何如此客 气?”—— 这一晚,直至三更时分,岳溪明才将正确无误的心法尽数传授完毕,柳悦清告辞出屋,整座梅花坳早无半分光亮,除了远处湖水拍岸,四下一片静谧。他深深吸了口气,身旁突然一人唤 道:“柳兄。”柳悦清转头看去,竟是岳潇在身侧而立,一怔之下,对方已开口说道:“柳兄,还请到舍下休憩一宿。”将柳悦清带至一处屋内,说道:“我常年四处游荡,这里回来甚少, 这屋内或不洁净,还请柳兄包含。”原来此屋是岳潇住所,柳悦清急忙说道:“不敢不敢,小弟和令尊闲话过久,竟耽误了岳兄就寝。”岳潇笑道:“无妨无妨,原本今晚我就要动身西行, 却想不到爹爹说得这件江湖轶事,耽搁了我好些时辰,我这就要和柳老弟告辞了,你内伤复原尚需多日,不如就在此修养,岳某这就走了。”也不等柳悦清再开口,转身便出了屋子—— 柳悦清快步走到屋外,见岳潇已往山坳之外行去,转眼就遁于黑夜中—— 回到岳潇屋内,柳悦清躺在床上,却无半分睡意,三清山英雄大会、清月山庄迷案、天岛叛徒、西禅宗沈通尧,这些人物事情在眼前不断闪现,交结一团,任凭自己再聪明百倍,一时也 难知真相 第071章 恐花折怎恁飘零 ——这一晚,直到五更时辰,柳悦清才迷迷糊糊睡去,待到醒转时,却发现已是日上三竿,不禁大吃一惊:“我这也睡得忒久了。”急忙起身来到屋外,遥遥望见远处湖畔,谢荟兰推着 轮椅,正和岳溪明放眼远眺—— 柳悦清四下张望,却没见到耿沧柔和那古怪的蒙面女子,心中正暗自奇怪,湖边谢荟兰却也看见了他,纤手一扬,招呼他过去。柳悦清缓步而上,走到两人身侧,岳溪明笑着说道:“柳 少侠昨日可睡得惯?”谢荟兰似笑非笑地说道:“前辈多虑啦,你看他生龙活虎,现在都快中午咯,哪有半点不适样子?”柳悦清失笑道:“近日变故接踵而来,让我不免有些心力疲惫,却 让前辈和谢姑娘见笑了,此时没见到耿姑娘踪影,不知……”—— 他还未说完,谢荟兰就抢断说道:“哟,有了耿家妹子,就忘了谢家姑奶奶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不记得琅琊山里是谁出手救了你呀?唉,唉。”边说边连声哀叹,柳悦清被她弄得哭 笑不得,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岳溪明大笑道:“小妮子还是脾性不改,爱捉弄人。”他一指洞庭湖对岸,说道:“那里是叶博君叶老太的地方,耿丫头和叶老太师出同门,这时正是前去拜见她了。”柳悦清恍然,点 头说道:“绝情神尼和叶前辈一同师出玉女教,虽然如今分化成洞庭一脉和蓬莱一脉,但从辈分来说叶前辈是耿姑娘的师叔,来到此处,应是前去拜见。”岳溪明说道:“她一早便起身出湖 ,见你睡得深沉,就说不来打扰你了。”—— 柳悦清不禁尴尬一笑,谢荟兰看在眼里,手肘敲他一下,笑道:“你这般依依不舍耿家妹子,那就快点追过去呀。”柳悦清忙道:“谢姑娘勿开玩笑,此言若被耿姑娘听到,怕会引起误 会。”说罢,他望着湖面怔怔出神,耿沧柔相貌平平,但在琅琊山内邂逅一时,竟在自己心底刻下一个烙印,此时知她远去,不免略显惆怅—— 这日,柳悦清在梅花坳内修养内伤,按时服用岳潇留下的药物,倒也颇见效力,体内伤势已好了近八成,暇时在洞庭湖畔远远眺望,却不见耿沧柔的踪影,心头不免起了淡淡失落—— 转眼到了次日,柳悦清正在屋内暗自参悟冰魄封神诀第三层心法,忽听屋外响起人声:“海琴山庄‘飞白吟花’花拾唐突造访,还请引见。”这声音悠扬清澈,缓缓送至却凝而不散,柳 悦清正惊异此人好深功力,待听到出声之人竟是‘飞白吟花’,这才恍然,心头又惊又喜,急忙飞奔而出—— 稍时,便见那龙姓女子翩翩行来,她如今换上一身青色衣衫,脸上却依然蒙着黑布,正将一人引入此地,柳悦清曾在飞来峰山间见过花拾一面,此时一眼认出,急忙上前躬身行礼,说道 :“晚辈柳悦清,可又遇见花前辈了。”—— 花拾打量了柳悦清一眼,突然笑道:“原来是柳少侠,飞来峰一晤已过许久,少侠安康依旧,老夫深感欣慰,此处原来是少侠居处,还请原宥老夫唐突到访。”—— 柳悦清忙道:“前辈误会,此处主人乃是这位岳前辈,并非晚辈。”岳溪明和谢荟兰早已被花拾一语惊动,齐身出屋,柳悦清侧过身来,一指岳溪明解释说道—— 花拾打量着岳溪明,见此老双腿尽失,竟是残废身躯,一怔之后,急忙行礼说道:“岳前辈年迈德高,晚辈花拾前来拜见。”他见岳溪明看似八旬年纪,便自称晚辈,躬身行礼,仪态庄 重,柳悦清看在眼里,心底着实敬佩:“花前辈一言一行,无不展现大家风范,‘摘花飞叶’,果然是和如月繁霜二位伯伯齐名之德宿。”—— 岳溪明微微躬身,说道:“久仰花兄大名,老朽残废身躯,无法还礼,请花兄多多包涵。”花拾说道:“前辈客气了。”直起身子,目光似朝谢荟兰瞥了一眼,转过身子,对着柳悦清说 道:“老夫这一路赶来,原是寻敝庄二公子踪迹,如今遇到柳少侠,还请不吝赐教。”岳溪明抢先说道:“在此相谈未免太失礼数,花兄若不嫌敝处简陋,还请进屋内一叙。”—— 花拾摇头说道:“晚辈今日行程匆匆,稍许还得前去叶洞主那处有急事相告,实是不能耽搁半分。”他顿了顿又道,“听闻前些日子柳少侠携敝庄二公子去过琅琊绝境,老夫迟到一步, 早已人去谷空,又听说有人见到少侠踪迹一路去往湘中,便想二公子或许和少侠一同随往,此时却不见二公子在此,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还请少侠指点一二。”—— 柳悦清摇头说道:“那日在琅琊山内,晚辈等数人曾遭凶险,幸遇贵庄宁怜香兄赶至,这才化险为夷,怜雪兄和家祖先走一步,离开琅琊绝境之地,却不知怜雪兄此时行踪。”—— 花拾听到宁怜香,似乎有些吃惊,脱口说道:“少侠遇见了怜香贤侄?”柳悦清颔首说道:“确是如此,但之后月落乌啼在山内突然出现,那江舞鹤押着一名老者和一个中年妇人,老者 似乎是贵庄宁老前辈,却不知那中年妇人是何身份,晚辈当时欲救二人,却被耿姑娘坐骑带到山外,之后所生何事就不得而知了。”—— 花拾闻言,脸色陡变,急声说道:“那妇人应是敝庄宁夫人,敝庄惨遭不幸,老爷子和庄主夫人下落不明,老夫正心急火燎,不想他们都落入月落乌啼手中,看来终究还是着了他们的道 了。” 柳悦清问道:“前辈对这个帮会有所耳闻?”花拾摇头说道:“原本一无所知,只因前日花某一路打探二公子行踪,到得汉口,不意间遇上一队人马,约有十余人,装束很是奇特,青天 朗日之下却是全身黑衣装束,蒙着面目,压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往武昌而去。 老夫便一路跟踪,这群人行色匆匆,马不停蹄,过华容,走黄冈,到晚间落脚,竟已入了黄石境内,老夫好不容易才偷听到,这群古怪黑衣人出自月落乌啼,他们所压之人,青年男子叫 莫剑尘,是闽中梦婆婆的弟子,另一个姑娘叫做柳依依,是洞庭叶洞主的高徒,这群月落乌啼的帮众谈论间,老夫得知他们正是打算将二人带往赣北桃红岭,花某打听到这个消息,倒是吃了 一惊。”—— 柳悦清骇然色变,急声问道:“前辈是说莫兄和柳姑娘去到了桃红岭?”花拾点头说道:“是那些黑衣人途中亲口所说,途中老夫原意相救,却因对方人多势众,数次难以得手,便想叶 洞主居所离黄石并不遥远,就一路赶来报讯。”—— 柳悦清默然不语,心想:“莫兄受沈通尧一掌,早已重伤在身,柳姑娘所学有限,实不是月落乌啼对手,定是出山时双方遭遇,才被对方所擒,却不知月落乌啼擒住二人去到桃红岭又有 什么阴谋。”于是急忙说道:“晚辈和莫兄一见如故,既然知晓此事,不能袖手观之,欲随前辈前去救人。”—— 花拾苦笑一声,说道:“老夫找寻二公子急迫万分,已是耽搁数日,二公子一介文生,流落江湖,令人放心不下,那日飞来峰上差些遭人毒手,老夫此时想来亦觉后怕,我这便过得湖去 拜访叶洞主,她徒儿落难,不会置之不理,有她老人家相助,便是花某不去,也无甚大忧。”说罢,朝岳溪明作揖说道:“晚辈这就告辞,来去甚是唐突,望老人家莫怪。”—— 岳溪明笑道:“花兄客气,老夫陋居,能得‘飞白吟花’光临,已是蓬荜生辉,但绕出梅花坳甚费时辰,从那边过湖更为便捷。”朝身后一指,花拾顿时明白,急忙谢道:“多谢前辈指 点。”回头向柳悦清说道:“柳公子请稍安勿躁,等叶洞主援军来到,再一同前往桃红岭,胜算便能多不少。”说罢,掠身从小道直往洞庭湖边驰去,柳悦清扬声说道:“晚辈静候前辈台驾 。” 第072章 恐花折怎恁飘零 ——远眺花拾离去,柳悦清深蹙剑眉,谢荟兰见他神情凝重,便说道:“你可是顾虑江舞鹤这家伙?”她抿嘴一笑,安慰他说道:“你也别发愁了,叶洞主座下高徒不少,她老人家武功 更是深不可测,有他们相助,江舞鹤此人不足为惧。”柳悦清微微摇头,说道:“我有一事想不明白,却非忌惮江舞鹤。”顿了一下又问:“谢姑娘你可知桃红岭上可有何人?”谢荟兰说道: “你这可难不倒我,那山上住的不就是秦初云那淫贼?这混账东西好色如命,不知坏了多少良家姑娘的清白,若非我懒得管这档子破事,早就上山去把这淫贼给毒死了。”柳悦清听她娇嗔, 不禁笑道:“那天下姑娘家便要烧香拜谢谢姑娘一番了。不过话说回来,秦初云可是秦家庄庄主胞弟,正因如此,旁人才有所顾忌,不敢动他。”—— 谢荟兰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是顾忌他大哥呀?秦家庄三兄弟,老三久居庄内,从不见其出户,曾传言此人十数年前已变成疯子,被囚在庄内牢笼中,老二荒淫无道,据说庄内丫鬟 都被他侮辱过,他大哥忍无可忍,才将他赶出秦家庄,却让他在桃红岭上兴起了一股势力。”她沉吟一下又道,“此人倒是不足畏惧,但若他大哥护短,确是有所顾虑,没想到月落乌啼竟和 秦初云沆瀣一气,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最近开始兴风作浪,看来必有野心之举。”—— 柳悦清皱起眉头说道:“秦初月虽脾性有些古怪,但素闻其并非不分事理之人,柳依依姑娘若是落入秦初云手里,恐怕难保清白,这桃红岭可是非去不可。”他远眺洞庭湖对岸,幽幽说 道:“不知花前辈此去要多久时辰,若我一人前去搭救,却也略显势单力薄了。”—— 谢荟兰笑道:“既然如此,我就随你去会会那个淫贼吧?”—— 柳悦清剑眉一扬,脸上略现喜色,岳溪明却突然说道:“谢丫头还请留在梅花坳中,柳贤侄,老夫让嫣儿随你前去,她功夫不弱,对你应有大助。”柳悦清一愕,不明此中意思,谢荟兰 更是俏脸微变,急急忙忙拉着岳溪明的手,叫道:“老爷子,你……”岳溪明瞟了柳悦清一眼,略含深意地说道:“此去或有一番恶战,谁都可以去,只有你这丫头可是不能去冒险,你推我 去嫣儿那里,我有事吩咐。”谢荟兰脸露怏怏之色,却不出言反驳,推着岳溪明便往坳中行去。岳溪明望着满脸迷惘的柳悦清,微笑说道:“还请贤侄在此稍等,老夫需稍作准备。”—— 柳悦清着实不明白为何谢荟兰不能去桃红岭,愣在原地琢磨许久依然毫无头绪,便摇了摇头,暗想谢荟兰毒技出神入化,她若不能随同前去,无疑失了一个极为强劲的后援,不知那古怪 的蒙面女子究竟有何所长,令岳老头儿如此自信。他长吁口气,突又转念想道:“此番前去桃红岭,需凭自身真才实学,那才是男儿所为,依托他人相助,不免有些丢人了。”—— 他闲来无事,便在湖边静候花拾返程,这一等便是过了近一个时辰,见岳溪明并未回来,正有些纳闷之际,湖面远处陡然出现一只黑点,若隐若现间,向这边徐徐驰来。来到近处,便见 那黑影是一条客船,船头立着三个女子,柳悦清看得分明,其中一人正是去而复返的耿沧柔,另一人则是在琅琊绝境中曾匆匆一遇的沈秀纯。站在最左侧的则是名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面容 姣好,颇显风致,柳悦清虽不认识,却也猜得此妇辈分不小,急忙迎到岸边,朗声叫道:“柳悦清恭候三位。”—— 船靠岸而来,未等停稳,三女各自纵身跳上岸来,柳悦清叫道:“耿姑娘,沈姑娘,这位是……”望着中年妇人,露出询问之色。沈秀纯说道:“这是我木楚怜木师叔,师叔,这位就是 花前辈提及的柳悦清柳少侠。”—— 中年妇人“哦”了一声,盯着柳悦清,柳悦清已是拜礼喊道:“晚辈拜见木前辈。”木楚怜微微点头,扶起柳悦清说道:“将门虎子,果然仪表出众,柳少侠不必多礼。”半晌又道:“ 我对贵庄变故略有耳闻,今日为了小徒,却来相烦柳少侠,咱们洞庭一脉这次丢人不校”—— 柳悦清心道:“这位木前辈说话有些不明不白,不知花前辈如何与她们诉说。”目光不意间望向耿沧柔。耿沧柔似乎明白柳悦清的心思,便笑道:“小妹正做客叶木两位师叔处,竟遇花 前辈造访,听他所言柳师妹遭人擒住,叫我们前来这里和柳公子相会,同去前往搭救。”—— 柳悦清闻言,眺首游目张望,果不见花拾身影,正自奇怪,耿沧柔已说道:“花前辈说有要事在身,无法随同前往,只说了三两句便匆匆离去,连柳师妹遭掳详情都不及道来,但听闻柳 师妹被月落乌啼所擒,此事非同小可,便请木师叔携小妹和沈师妹前来会晤柳公子,一问究竟。”沈秀纯忧忧说道:“自离开琅琊山后就不曾见到柳师妹回来,她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 — 柳悦清解释道:“花前辈为找寻宁怜雪的下落,这才来去匆忙,他来到此处原也是为此,偶然提及柳姑娘和莫大哥惨遭那月落乌啼所擒,此时正被送往桃红岭。”—— 三人听到“桃红岭”三字,俏脸齐变,沈秀纯惊道:“秦初云那淫贼可不就是在……”木楚怜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地说道:“想不到秦初云借月落乌啼之手,来挑咱们的梁子,这淫贼真 是可恶至极。”她紧咬银牙,峻声喝道:“秦家庄虽然势大,咱们也不必惧他,依依情势凶恶,事不宜迟,纯儿、柔儿,咱们这就动身。”两女齐声答应,柳悦清忙道:“晚辈随前辈同往。 ”木楚怜点头说道:“秦初云不易对付,我就暂借柳少庄主之力了。”—— 四人匆匆通过梅花坳,沿着小道来到坳外,陡见道岔口处岳溪明和谢荟兰赫然而立,柳悦清急忙迎上,便听岳溪明说道:“老朽在此恭候多时,木道友,你我许久不见了。”木楚怜微微 一笑,说道:“岳前辈在此静养,木楚怜岂敢惊扰前辈。”岳溪明笑道:“救人如救火,老朽听得花拾兄之言,便稍作准备,幸而未曾不及。”向身侧一指,又道,“桃红岭距此尚有距离, 各位一路上还得养精蓄锐,薄礼一份,请木道友笑纳。”—— 柳悦清等这才见到五匹骏马一字列开,其中那龙姓女子手牵一骑,此刻她换作一身黑衣装束,黑布遮颜,依然如同那日般神秘莫测。木楚怜略显意外地说道:“前辈这是让这位龙姑娘… …”岳溪明说道:“嫣儿不能在梅花坳中待一辈子,迟早要闯荡江湖,她也学得三拳两脚,此去应能相助木道友。”他望着嫣儿,神色间尽是疼爱之色,稍许又说道:“嫣儿不知人情世故, 去桃红岭路上还请木道友和柳贤侄多多操心。”—— 柳悦清一点头,众人都知事不宜迟,便向岳溪明道谢告辞,各人翻身上马,谢荟兰注视着柳悦清,突然说道:“柳兄弟,你可要保重。”柳悦清心头一暖,朝她微微一笑,点头说道:“ 兄弟理会得。” 第073章 恐花折怎恁飘零 ——一番道别后,五人分骑良驹,一路往西北赶去。只因花拾曾说在黄石见过月落乌啼行踪,众人生怕错赶到那群人前头,便稍许绕道,奔至汉口沿路而下,到得第二日午后,已是遥遥 可见桃红岭,却未见到那一行人的踪迹—— 柳悦清放眼望去,桃红岭地势广阔,山峦起伏,难窥全貌,便驻停脚下骏马,开口说道:“咱们这一路赶得甚急,还是没见到柳姑娘和莫大哥的行踪,想必月落乌啼已将他们二人带至山 中,稍后该如何行动,还请木前辈示下。”—— 木楚怜笑道:“咱们都是一介女流,谋策应敌或不如柳少侠,今日大敌当前,还得柳少侠谋定,咱们再作后动。”柳悦清连声推辞,执意不肯,耿沧柔见二人各自谦让,便笑道:“木师 叔,柳公子,你们二位再你推我让,可就要日落西山了。”—— 木楚怜抬头看了下天色,说道:“桃红岭中多为山脉,据闻秦初云扎寨于猫鹰窝峰顶,若是等到晚间,对我等倒是利大于弊。”柳悦清沉吟一下,说道:“柳姑娘身居虎狼窟中,或许等 不到晚间了。”木楚怜叹了口气,说道:“猫鹰窝上人手众多,咱们这一路赶得匆忙,又大耗力气,需养精蓄锐后上山,才能大干一场,如今已是黄昏时刻,咱们稍稍休整一下,便就上山吧 。”—— 耿沧柔和沈秀纯螓首微点,表示赞同,那龙姓女子却独自立于一旁,默不作声,宛若山石一般静谧—— 五人当下原地养精蓄锐,虽说天色已晚,但柳依依若已被扣押到了桃红岭,随时都有失身之难,也就一盏茶时辰后,众人先后起身,各自展开轻功,飞驰电掣一般掠入桃红岭中—— 此刻天际透出些许暮色,桃红岭上却不见一丝光亮,数座山脉只隐隐见到朦胧轮阔,此起彼伏,黝黑一片,柳悦清当头前行,直往岭中腹地直奔,耿沧柔见他去势果断,似乎胸有成竹, 不由暗生好奇之意,提气赶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你可是知道月落乌啼将我柳师妹擒到哪里去了?”—— 柳悦清眨眨眼睛,笑道:“虽不确定,但亦不远矣。”耿沧柔见他突卖关子,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未开口,柳悦清突然又道:“诸位请看,这里脚印犹新,应是那些月落乌啼贼人 所留,咱们随着脚印前去便是。”—— 听他一说,四女急忙低头看去,果然隐约可见地上脚印错综,显然是多人踩踏所致,木楚怜暗暗佩服:“柳家扬名武林,果然有独到之处,这孩子眼光敏锐,实胜我派那些不成材的弟子 许多。”—— 她正暗自感叹,前头柳悦清陡然喝道:“各位请停步。”当先收住进势,木楚怜急忙收力止步,落在他身侧,便听柳悦清说道:“那秦初云八九不离十便在这座山上了。”—— 他如此一说,耿沧柔等都放眼望去,这座山巍峨雄壮,高耸入云,晚间眺望,更显数分阴森,木楚怜蹙眉说道:“这便是桃红岭第一峰猫鹰窝?”柳悦清点头说道:“据说秦初云在此地 驻扎,月落乌啼一干人要拜访他,不得不来猫鹰窝。”他向山腰间一指,说道:“猫鹰窝地势险要,而那里上山必经之路却被设了一处哨卡,看来咱们不得不将其拔除,才能上得山去。”— — 木楚怜遥遥望去,山腰间隐约可见红影闪动,想必是有人亮了火把,便说道:“不过是个哨卡,不足为虑,走,咱们瞧瞧去。”—— 众人沿山道而上,到得山腰处,此地地势甚为奇妙,前方一处急弯,过弯后不远处便是那哨卡之地,柳悦清等只得先隐身于转角处一块巨石后,查探情势。只见哨卡那边是个山腰平地, 不过数丈方圆,上有四人驻扎,其中一人来回走动,脑袋东摇西晃,四处张望,着实趾高气扬之态,难抑一脸跋扈神色。沈秀纯心弦略松,淡淡说道:“原来是几个跳梁小丑,却把自己真当 山大王了,可笑呀。”—— 木楚怜低声说道:“若要不惊动这几个毛贼,又能将这哨卡拔除,却也非易事,说不定便要来一场……”话还未说完,她身侧一人突然窜身而出,正是那龙姓女子,便见她杀气毕露,飞 身冲向四人。柳悦清等见状大惊,急忙起身飞奔扑出。那四人顿时被惊动,其中一人才大喝一声:“什么人?”便听四声惨叫接踵响起,等柳悦清等赶到,龙姓女子早已飘身向上,而那四人 早已倒地毙命,再无半分气息—— 木楚怜低头望去,四人额头各自破了个洞,鲜血从中不停涌出,她心神微震,暗道:“我只知她久居梅花坳,向来不显真容,沉默寡言,却不知她身手竟如此了得,出手狠辣果断,毫不 拖泥带水。”她脸上飘起一丝惊异,转头望着柳悦清,眼中露出询问之色。柳悦清无奈地一笑,忖道:“此女莽撞行事,简直毫无头脑,岳前辈让她随同前来,岂不是更费我们手脚。”遥见 龙姓女子杀了四人后,并未止步,直往山顶疾掠而上,便皱眉说道:“木前辈,此女鲁莽急躁,恐会坏事,我们赶快跟上。”—— 山顶之上已被这几声惨叫惊动,峰头顿时火光大亮,更有人语声隐隐飘来,龙姓女子一双眼眸寒如冰霜,杀机隐现。她身法快如惊鸿,一息瞬间便跃出数丈之远,柳悦清等在身后尽力追 赶,却依然难以迫近—— 向上数十丈,山路更见陡峭,龙姓女子身法却不见减缓,柳悦清见她黑衣飘飘,闲庭信步,轻功着实不俗,心头也暗自佩服,口中提气朗声说道:“龙姑娘,山道两侧或有埋伏,还请与 我们同行。”他眼见已惊动山头,便不作打算隐藏行迹,四下原本静廖,话声悠悠传出,整座山脉皆能清晰所闻,龙姓女子却对他不理不睬,置若罔闻,依然一路直冲而上—— 渐近山顶,上方愈显亮色,柳悦清等心知敌人或已静候峰顶,火光红透天空,人数定是不少,敌众我寡之下,这番救人凶吉未卜,而一场大战已迫在眉睫,不由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正当此时,从山道两旁突然跃出五人,各是手握刀剑,也不说半字,齐声暴喝,纷纷纵身跃起,朝龙姓女子猛然扑去,刀剑齐加,猛刺其身上各处要害—— 龙姓女子受到阻拦,身法一滞,对方五人欺至身侧,前三后二,几乎把上下道路尽数堵死。五把兵刃光芒闪烁,来势甚猛,可见这五人也练就三拳两脚,身手不弱。龙姓女子眼神中厉光 一闪,左肩微晃,便见她穿花绕步,在不过丈许宽的山道上弯弯曲曲飘出丈许,五把兵刃便已落空。五人见对方身法奇妙,简直难以置信,顿时一怔,未及回神,眼前又是黑影一闪,额头剧 痛一下,便再没了知觉—— 柳悦清等沿道奔上,正见龙姓女子陡遭偷袭,吃惊之下,生怕她遭险,急忙抢步上前,却还未赶至,龙姓女子已脱困而出,偷袭她的毛贼更是纷纷倒地,自身如一道轻烟掠出。她出手潇 洒自如,来去犹如轻燕,竟似未用全力,就把这五人放倒,可谓信手拈来,身后四人看得分明,不禁骇然叹服 第074章 恐花折怎恁飘零 ——龙姓女子一招得手,又往山上疾行,柳悦清等纷纷赶至,见这五人死状和方才四人如出一辙,眉间亦是各自一个窟窿,鲜血直流而出,五双眼睛怒目而视,眼珠更欲破瞳而出,脸上 杀意未消,咬牙切齿状尤为可怖。柳悦清等俯身伸手一探,这些人早已没了气息,木楚怜起身叹道:“这位龙姑娘出手毫不留情,身法更是玄妙诡异,她常住梅花坳有十四、五个年头,我也 曾与她有数面之缘,只知其冷淡孤僻,对他人不假辞色,却不料她这一身功夫竟是如此厉害,那岳溪明我原就觉得有些古怪神秘,想不到这位龙姑娘更是令人侧目。”—— 柳悦清皱起眉头,方才龙姓女子步法玄妙,他看得清楚,略一沉吟后说道:“梅花坳中处处玄机,晚辈着实感同身受,只是这位龙姑娘勇猛过头,却令我始料未及,看其躲闪的身法,极 似秦家庄独门绝学‘逍遥步’。”他这一说,木楚怜和耿沈两位少女都大感意外,木楚怜讶道:“我曾见过逍遥步这门绝学,经你一说,确有几分相似,莫非这位龙姑娘是秦家后人?”柳悦 清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但那秦墨丰久居秦家庄内,那岳老头儿绝不是‘一阵风’此人,木前辈,你可知她的姓名?”岳溪明只称呼她为“嫣儿”,而其眼神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柳悦清也不好意思上前询问,只得相询木楚怜,却见木楚怜苦笑一声,说道:“我询问过岳老儿,他却只笑笑没有答我,看来这丫头也非寻常人物,否则岳老儿何必故作神秘。”—— 柳悦清笑了笑,微微抬头,见龙姓女子脚步轻点,几个纵身后已是跃上山顶,便道:“岳前辈托付我们照顾这位龙姑娘,咱们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强攻了,木前辈,二位姑娘,咱们快上去 喽。”—— 四人生怕龙姓女子生出意外,不敢怠慢,扑上峰头,顿觉眼睛一亮,只见山顶人头攒动,几乎遍布半个山头,约有百余人,其中半数人各是手持火把,映照山头,明亮如昼,百余人身后 树木葱翠,构筑多座房屋,隐约若现,错落有致—— 四人乍见山头上山匪数量竟如此之多,不免吃了一惊,放眼瞧去,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虽然这些人多数不过二三流角色,但百余人聚众一起,却也不可小觑,柳悦清皱起眉头,暗暗吃惊 :“看这阵仗,这群贼子早有安排,难道他们有先知之明,在此伏击我们?”目光四下一扫,见这些山贼站位奇特,持着火把的半数皆立于左侧,右方半数人群却是双手空空,整齐肃立,心 中更是诧异不已:“这莫非是一种阵法?倒是从未见过。”沉吟之余,警惕之心油然而生—— 他正揣测敌势,木楚怜已是靠向他身侧,低声说道:“我等在此牵制这些贼子,柳少侠想法子潜入山后,依依他们若真被囚禁于此,定是关在隐秘之处,你去打探一下。”柳悦清突然笑 道:“这些山贼其中有半数是月落乌啼众人,既然这些贼子在此,柳姑娘和莫大哥八九便在此地了。”—— 木楚怜嘿了一声,说道:“我听柔儿说过,这群贼子好生可恶,今日就让我大开杀戒,替天行道一番。”柳悦清等听她此语煞气甚重,心中一凛,耿沧柔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师叔 ,你出手也别太狠了。”木楚怜瞪了她一眼,摇着头说道:“你师父常说你慈悲心肠,太过善良,果不其然,在你师父座下十多年,却没学到你师父半分绝情脾性,真是可惜之极。”—— 耿沧柔淡淡一笑,也不辩驳,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对面众多匪徒望着己方,怒目而视,心中不免奇怪:“我等还未出手,为何这些人对我们如此愤慨?”眼珠子溜溜一转,才留意到这些 匪众都盯着龙姓女子,激怒神态,好不狰狞,她从侧方看去,龙姓女子目含杀气,怒视而去,虽不见其面容,但眼神中流露出极度鄙视,旁人一看便知—— 耿沧柔暗叫不妙,双方甫一见面便剑拔弩张,自己虽是救人而来,且眼前众人并非善类,却也不能失了礼数,眼看木师叔一脸气鼓鼓的神色,便跨前一步,清声说道:“听闻此处是秦初 云秦当家的山头,咱们今日造访唐突,还请恕罪,敢请问秦当家的可在?”—— 便听一人说道:“贵方在山下就挑了我派哨卡,杀了我方数位兄弟,这位女侠,贵方这种唐突造访的手段,在下实是不敢接待。”随着话声,从暗处缓缓走出一人,竟是位三旬年龄的青 年人,面带微笑,双眼几乎眯成一条线,神色间尽显和蔼之态—— 木楚怜冷哼一声,说道:“你是谁?秦初云呢,叫他出来?”青年人身后是手持火把的那一干人,听木楚怜言出无理,皆是勃然大怒,纷纷鼓噪起来,青年人却毫不动气,依然笑容可掬 ,说道:“在下封锐平,在江湖上略有薄名,秦当家的正巧有要事不在山上,各位有何贵干,和封某说来也是一样。”—— 山头嘈杂,此人说话声却清晰可闻,柳悦清等心头一震,暗道:“人不可貌相,此人相貌平平,内功倒是不弱。”陡闻他说出名字,更是吃惊,木楚怜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是‘谈笑琵 琶指’封兄,封兄所言秦初云要事在身,可是又去糟蹋哪家闺女去了?”封锐平干笑一声,说道:“好说好说,秦大哥虽有些许贪恋女色,却也不尽如此,山头百余兄弟要混口饭吃,秦大哥 这副重担可也不轻啊。”木楚怜听他诡辩,更是勃然大怒,喝道:“秦初云这厮要混口饭吃,竟惹到洞庭来了,本姑奶奶和他道不同,却也不想管他杂事,你们却掳去本派弟子,我今日便是 来要人的,姓封的,既然秦初云不在,我就唯你是问,快把依依交还出来。”—— 封锐平还未答话,又一人闪身而出,走至封锐平身侧,缓缓说道:“这位想必是木女侠了,常闻叶洞主脾气火爆,难以近人,却不料木前辈也是如此冒失,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而已。” 说着不住摇头,流露出惋惜之色—— 这人是个身穿绿袍的净面汉子,头上梳着一个浅褐色的发髻,满脸一股书卷气,倒似一名文弱书生,双手负在背后,脸上尽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木楚怜怒道:“你说我冒失?真是可笑,你且说来听听,我如何冒失了?”净面汉子笑道:“咱们素来敬仰叶洞主和木前辈,和贵门常年井水不犯河水,秦大哥落脚桃红岭也有近七载, 你我双方并无嫌隙,却不知木前辈听闻何人谗言,说本帮掳去了贵门高徒?”—— 木楚怜呸了一声,说道:“花拾那老儿说的,你这小子能比得过飞白吟花?”净面汉子笑道:“花大侠一言九鼎,确是不打妄语,练幼阳年幼识浅,不敢望其项背。”—— 柳悦清等皆都恍然,秦家庄庄主座下原有八大得力干将,秦初云被赶出秦家庄时,将其中三名心术尤为不正之人随同带走,这三人正是封锐平、练幼阳和梁克修,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乖邪 之辈,柳悦清见练幼阳和封锐平皆都出面,便喝道:“梁克修人呢,劫走宁二公子的过节,今日正好一并了结。”—— 练幼阳朝柳悦清看了数眼,这才开口说道:“兄台可是清月山庄柳悦清柳兄?”柳悦清肃然说道:“正是柳某,秦当家好大的雄心,不仅在此处山岭聚成这股势力,如今又和月落乌啼结 盟成派,在下挂念莫兄和柳姑娘可否安好,花大侠名扬武林,自然一语千金,在下不得不来这一趟。”—— 练幼阳轻笑一声,说道:“花大侠已经这般说了,纵使我和封兄弟如何辩解,也难令诸位信服,就当是我等下手擒住了莫剑尘和柳依依,还请柳少庄主划下道来吧。”他一时喜形于色, 嘴角笑意难抑,柳悦清暗暗诧异:“此人如此兴高采烈,莫非另有诡计?”心念未转,便听木楚怜大声喝道:“好呀,连莫小子和依依的身份都已得知,竟还出言诡辩,混帐东西,气死我了 ,纯儿,咱们杀了。”当先扑出,玉掌疾扬,直朝练幼阳面部劈去 第075章 恐花折怎恁飘零 ——她动手发难,封锐平身后数十个手下沉不住气,纷纷开口咒骂,其中数人更是扔掉火把,拔出腰间兵刃,欺身而上,提起兵刃往木楚怜身上招呼,尽出阴毒招数—— 沈秀纯在旁一顿脚,埋怨说道:“师叔这脾气忒急躁了,耿师姊,看来咱们也不得不出手了。”她正说话间,木楚怜已是砍倒三人,脚尖一点,又中一人腰间,一声惨呼中,木楚怜喝道 :“跳梁小丑,也敢与本姑奶奶为敌。”—— 柳悦清见木楚怜威风八面,神色凛然,心头暗服之下,也不禁微觉好笑:“当日梅花坳中初见木前辈,还以为她温和娴雅,此时却是这般性烈,不知哪个才是她真正面目。”—— 他微微一笑,打量四周情形,而龙姓女子在旁伫立良久,此时听闻木楚怜一个杀字,更是手下不留情,径直窜入月落乌啼那方人群中,双手连出狠招,便见月落乌啼手下纷纷惨呼,不一 会儿,已是十余人倒地不起—— 封锐平擦了擦额头,似乎有些惊慌,略显不满地说道:“柳兄,贵方出手似乎太过狠辣,在下原欲交柳兄你这个朋友,如今看来倒是小弟自作多情了。”他突然伸出食指,向柳悦清一指 疾弹,人却向后一个筋斗,朝龙姓女子那处扑将过去—— 龙姓女子正斜掌切在一人咽喉处,便听身后劲风袭至,来势锋锐之极,她黑影一晃,已是掠开丈许,回身瞧去,正是封锐平纵身扑来。便见他双手十指连弹,竟是有数道气劲从指间激射 而出,撞向龙姓女子身上各处要穴—— 这下出乎龙姓女子意料,怔了一下才又莲步轻移,她这套步法曼妙无方,进退之间飘逸雅致,不动声色间便将对方招数轻松闪避,封锐平看得分明,瞳孔不禁一缩,原本笑眯眯的神色乍 然消失,竟露出一丝惊慌之色,指着她说道:“你……你……”却一时说不下去—— 突听一人说道:“这小妞儿果然有些门道,封兄,这阵交与在下如何?”人随声到,一个深色身影掠将过来,落在两人中间,端的神速骇人。封锐平见到此人,脸上又掠出一丝喜色,叫 道:“许大侠,你此时方至,却叫小弟好生等候。”—— 此人年近四旬,瘦长个子,脸颊圆润,相貌倒是端正,只是神态傲慢,盯着龙姓女子,尽显轻视之意,并未将对手放在眼里。便见他瞥了远处的柳悦清一眼,见他被众多黑衣人团团围住 ,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诡笑,说道:“封兄还是招呼一下正主儿,否则,宗主那里咱们就无法交代了。”封锐平一笑说道:“那就有劳许兄了。”往后一个翻身,转向直扑柳悦清—— 中年人深深盯着龙姓女子,说道:“姑娘这套步法很是玄妙,却不知手底真章如何,许深贝特来领教。”他话音未落,龙姓女子陡然冲将过来,先发制人,挥掌击出,刹那间掌影纷飞, 将许深贝全身罩转— 许深贝嘿了一声,亦是双手齐施,便听噼啪声不断,眨眼间,两人已是互对了十余掌,只因双方出手皆是迅捷无比,旁人肉眼难辨之际,双方早已往后退开—— 龙姓女子目光一冷,突然脚尖连连点地,身形蹿跃之间,忽左忽右,竟非笔直向前,端的诡异难测,刹那间逼近许深贝,右手手臂突然扬起,食指猛点许深贝额头,出招甚为狠辣,正是 上山途中连毙九个山中贼子的招数—— 这一招式古怪,许深贝一时瞧不破是哪个门派的武功,谨慎之下,急忙往后退去,龙姓女子一招未老,脚下早已发力,疾速欺近许深贝身前,食指连连点出,双目、心坎、小腹、各个死 穴,尽是对着许深贝绝命之处攻去,显然是一门高明的指法武功—— 许深贝一皱眉,对方出招凶猛暂且不提,手法诡异难测,招招欲至自己于死地,仿若和自己有深仇大恨,不禁暗自诧异:“此女蒙住面孔,莫非是我熟识之人,这就奇了,我素来和女子 并无瓜葛,若是仇家这又是从何说起。”他心念转动,却是捉摸不透,眼见对方一掌迎面而来,脸色不由一变,岂敢怠慢,手掌上接下挡,倒也堪堪化解—— 龙姓女子眼中厉光一闪,脚步突然变快,许深贝只见黑影一闪,一道残影掠过,龙姓女子已来到许深贝的背后,右手食指如葱,往其后脑疾点,木楚怜正巧看在眼里,忍不住喝彩说道: “好身法。”—— 练幼阳在旁细观稍许,此时突然听闻木楚怜一声喝赞,忍不住微微色变,突然缓步而上,说道:“各位来此挑梁子,桃红岭的兄弟也非任人宰割之辈,兄弟们给我上。”他扬手一挥,十 数个手下早已纷纷扑上,提枪举刀,往木楚怜等三个女子砍杀过来—— 木楚怜怒道:“练幼阳,你倒悠闲自在,却让这些小兔崽子过来送死,这等奸诈狡猾,亏你还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她手下毫不留情,说话间双手连劈带打,瞬间就放倒了四、五个—— 练幼阳笑吟吟地说道:“木前辈盛名在外,练某素来谨慎为先,岂敢小觑?再说各位姑娘家花容月貌,练某跟随秦二哥多年,多多少少也沾了些怜香惜玉的脾性,辣手摧花这等大伤风雅 的俗事那是万万做不得的。”他轻拍双手,又是几人从他身后纵身上前,将木楚怜团团围转— 他这番话轻佻浮夸,语气尽是调笑之态,沈秀纯听得俏脸大红,耿沧柔更是神色微变,蹙眉说道:“此人如此无礼,木师叔,我去会会这个贼子。”说罢,从腰间缓缓拔出利剑—— 木楚怜心中一动,暗道:“柔儿脾性温和,此时却显愠色,难得是动怒了,很好很好。”她纤手一摆,说道:“纯儿、柔儿,你们应付这些贼小子,姓练的交给师叔便成。”“云里缠绵 针”成名数年,手底功夫可见一斑,她知沈秀纯绝非此人对手,耿沧柔虽然是绝情师姊的高徒,但受年龄所限,应也是修为不高,生怕恶战之时受伤,对绝情神尼不好交代,便立刻出言喝止 —— 她嘱咐两个徒儿,对方三人见有机可趁,悄悄欺近她身前,一使眼色,手中兵刃猛砍过去,沈秀纯惊呼一声:“师叔小心。”—— 木楚怜“嘿”地一声,说道:“为虎作伥,手段卑鄙无耻,可知你们歹毒,性命可留,活罪绝不可恕。”双手疾点之下,三名匪徒顿时大声惨叫,手中兵刃脱手落地,双肩鲜血直喷,痛 得倒地翻滚不止。木楚怜垂目沉声说道:“你们三人双臂已废,从此不能作恶,上天有好生之德,且留你们一命吧。”说罢,飞身扑向练幼阳,喝道:“先除了你,再找秦初云算账去。”右 掌疾拍,掌间夹杂凌厉劲风,朝练幼阳劈头盖脸打去—— 沈秀纯一拉耿沧柔,说道:“咱们也上。”一把剑上刺下挑,嗡嗡直响,不一会儿,已是杀伤了五、六人—— 耿沧柔亦是担心这些贼子围攻木师叔,也是手底加紧,将扑上来的一众贼子一一劈倒,她来回游走,不意间到了龙姓女子和许深贝激斗处,便转过头微一打量,便见龙姓女子体若燕雀, 进退轻巧自若,指掌来回变化,着实精妙绝伦,心头暗暗赞许:“这位姑娘功夫好得很,可比我强多了。”眼见许深贝掌法也是不弱,每出一掌,扬起峰顶一阵砂尘,其内力深厚,亦是一等 一的高手,耿沧柔看在眼里,心头掠过一丝担忧,龙姓女子仗着身法灵巧,掌法古怪,虽然仍是相持不下,若要取胜,却是殊为不易—— 她略一思索,便微笑说道:“龙姑娘,可需我助你一臂之力?” 第076章 恐花折怎恁飘零 ——龙姓女子架开许深贝一掌,向后跳开,冷冷地望了耿沧柔一眼,说道:“不必了,我一人对付此人足矣。”她脚踩莲步,双手互击,噼啪噼啪响起清脆声音,耿沧柔听在耳里甚是悦 耳,心道:“此女武功古怪,性格又不易近人,我若上去助她怕是会弄巧成拙。”便向她微微一笑,转身掠到了沈秀纯身旁,并肩对付那些黑衣手下—— 那一阵拍掌声传入许深贝耳里,却是另外一个光景。他脑袋嗡地一声,顿感一阵刺痛,如利箭穿刺,这一下猝不及防,许深贝哼了一声,上身一阵摇晃,龙姓女子手掌此时迎面而至,仓 促之下,许深贝急忙抬臂一挡,立刻被震出丈许,他急忙双手护住身前要害,深吸缓吐,这才疼痛渐去,脸色却早已变了—— 龙姓女子冷冷地看着他,突然说道:“不错,再来,这次你先出招。”相持不下时,她突占上风,却不趁胜追击,语气依然平稳如初,淡漠清冷,双目中亦是不带丝毫感情,许深贝看得 分明,不禁大为皱眉,忍不住问道:“小小年纪,竟生得如此冷漠无情,莫非你天生残疾,缺了七情六欲?”龙姓女子说道:“如此废话,何必多说,你若怕了不如自行了断。”—— 许深贝一扬眉,冷声说道:“掌法已受教,在下且来讨教姑娘兵刃上的造诣。”右手在腰间一摸,从刀鞘里拔出一柄短刀,双手一合一分,顿时短刀成双,滴溜溜地在其手里转了数圈, 猛然发招,左右平推过去—— 龙姓女子往后滑出数步,闪避一招,双手依然空空如也,许深贝见状,不禁哼了一声,说道:“莫非姑娘不屑与许某在兵刃上一分高下?”龙姓女子淡淡地说道:“兵刃上你也占不到便 宜的。”伸手在怀中一探,取出一把折扇,说道:“你可以出招了。”—— 许深贝心中一凛,此女掌法身法都怪异莫测,自己内力胜她一筹,却占不到丝毫上风,江湖上黑白两道中以折扇作兵刃者寥寥无几,若非此扇本身另有玄机,那必有更为难以捉摸的进攻 套路。他略一过目,便已瞧清这把折扇乃是寻常白玉铁骨扇子,当下凝神注目,不敢有所疏忽—— 另一处,封锐平抛下龙姓女子,扑到柳悦清身前,柳悦清被数个黑衣人缠住,一时难以脱困,他出手毫不留情,手中大刀横劈直砍,待封锐平赶至,已有不少人被其砍翻在地,封锐平厉 喝一声:“柳悦清,你好狠辣的手段,杀我诸多手下,且吃我一指。”双手食指无名指齐扬,四道劲风厉射而出,分取柳悦清咽喉胸腹多处要害—— 封锐平这套“谈笑琵琶指”指法乃是从一本无名真经中学得,此书上详载着六式指法精要和修练这套指法的运功法门,常理之下从十指指尖聚内劲射出,非内功臻至化境者、甚至是打通 任督二脉的世外高人才能实现,当今武林,即便是四大世家的掌门,都难以有此功力。但这本无名真经上却有独门运功心法,能聚劲于指尖,束力隔空伤敌。封锐平据此修炼五年有余,已有 小成—— 这四道指劲去势甚急,柳悦清正被数个黑衣手下纠缠不休,蓦然见到这招式,急忙将身前一人踢飞,手中钢刀舞成一团,那四道指劲正打中刀刃,劲力十足,柳悦清手腕巨震之下,刀柄几 乎拿捏不转— 柳悦清暗吃一惊,忖道:“这厮貌不惊人,功力着实不弱,难怪其在秦家庄内也能独挡一面。”他不敢轻视对方,使出仰云刀法,扬刀回击—— 封锐平嘻嘻一笑,来回避闪之余,两只手更不怠慢,连连射出无数指劲,柳悦清用刀刃一一弹开,指劲四下激射,便听几声痛呼,近处的不少黑衣手下被弹射过来的指劲击中,纷纷受伤 ,其余人见到,都吓得往后连连退开,生怕受到无妄之灾—— 斗得十余招,封锐平渐占上风,他指法运劲奇妙难测,上打眉间,下取脚踝,往往攻向对手防不胜防之处,大是灵动轻盈。仰云刀法乃是大刚极猛的路数,刀刃挥洒劈砍之下,极尽开山 裂地之力,如今却因柳悦清功力有限,尽力施展,仍未及这套刀法一半威力,虽然气势夺人,却是渐处下风—— 另一方,木楚怜业已纵身扑向练幼阳,提剑倒悬疾刺,端的快若惊鸿。玉女教当年以剑法闻名武林,如今门派倾覆已久,洞庭和蓬莱两大分支继承衣钵后,虽然有不少教中武功失传,但 剑术招法还是保留了下来,木楚怜深知此人甚是不好对付,哪敢轻敌,这一出手岂能留情,已用足功力聚在剑身—— 练幼阳在江湖上被称作“云里缠绵针”,仗以成名的便是他一手银针暗器,出手玄妙多变,银针细小难辨、多如牛毛,近年来已有不少江湖成名人物被其银针所伤,比之封锐平和梁克修 ,此人更令无数江湖豪杰所头痛。但他面对木楚怜,却也不敢托大,双手一翻,两根愈尺长短的细长之物赫然在手,一根荡开木楚怜刺来的利剑,另一根反攻上去,疾刺对方左眼—— 隐隐火光中,木楚怜乍见此物顶端尖锐,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她急忙一侧头,这根细棒从颊旁划过,她扬手撩出一剑,将对方逼退,暗暗惊道:“此人不仅以银针作暗器,竟然连兵刃也 是此物,倒是不可大意。”她已看清练幼阳手中之物是两根异常粗长的银针,世上原本绝无如此兵刃,想必是他特别铸造—— 她疾步向前,手腕一震,刹那间青锋化出十数道银光,剑影如蝗,铺天盖地疾刺而去,其见练幼阳兵刃古怪,加之他盛名在外,寻常剑术绝是难以奏效,于是当机立断,这一出手便是玉 女教不传之秘“心字十三音”—— 练幼阳赞道:“好剑法,木前辈果然名不虚传。”他两根长针耍得如泼墨一般,在身前旋出一团亮光,只听叮叮当当声不断,正是剑针不断碰撞。未等脆声尽消,无数剑影已是消失不见 —— 木楚怜脸色一冷,哼道:“果然高明,只可惜徒然一身好本事,却是如此奸恶,令人可悲可叹。”她吐气展臂,“慧心怜”、“轩心浩”、“耻心负”三式一气呵成,或虚实变换、或中 宫欺近、或剑影凄然,亦柔亦刚,飘忽不定,将练幼阳全身笼罩其中—— 练幼阳眉头一皱,心头微微骇异:“秦庄主曾数度提起,洞庭叶洞主功力高绝,尤其是剑术造诣更是炉火纯青,想不到她的师妹亦是如此厉害,若让她把这套剑法使完,我决然抵挡不住 。”他心思飞转,已是生有一策,手中双针左支右挡,好不容易化解了三式绝招,却已连退七、八步,上身一阵摇晃,颇显狼狈之态—— 木楚怜逼退对方,手里更不见怠慢,出招一剑快似一剑,一口气刺出七、八剑后,运招更是自如洒脱,脚步游走愈见迅捷,火光摇烁中,只见一道人影翻腾掠动,无数银光乍隐乍现,而 木楚怜和其手中利剑早已合二为一,难以辨认—— 耿沧柔在另一侧亦是激斗正酣,虽然黑衣手下武功不足为道,但胜在人数众多,应付起来大费周章,她刺伤数人,却仍有不少同伙前赴后继,冲将上来,而她不忍杀生,被她刺中的黑衣 人皆都是些皮外轻伤,略一调养复又扑至,不一会儿,耿沧柔周围的敌人竟然愈积愈多,十多把长枪短剑疯乱砍来,即便是耿沧柔武功再强,也深感难以应付,急忙往后退开,暂避其锋—— 黑衣人等逼退强敌,都是精神一振,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大伙儿加把劲,且让这群婆娘知道,咱们桃红岭的兄弟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先把这娘们拿下。”话音未落,此人已是当前急冲 ,拎着大刀先一步抢上前来—— 旁人口中一声“好”字还未出口,侧方突然一阵疾风卷来,便见一硕大事物猛然飞射过来,无巧不巧撞在那提刀喝骂之人身躯上,便听他哎哟一声,和那事物一同翻落在地,紧跟而至的 众人急忙收住脚步,这才看清那硕大事物也是个黑衣人,正是他们山上同伙,两人这一相撞,劲道猛烈,齐齐晕厥过去 第077章 恐花折怎恁飘零 ——耿沧柔稍作调息,沈秀纯已扑到她身边,说道:“师姊,如今兵凶战危,这些人多是凶恶之辈,你还和他们讲究手下留情?”她娇喘连连,颇含埋怨之色,方才正是她将一人踢飞过 来,阻挡黑衣人冲杀之势,这一下用劲甚猛,竟是大费内力,急忙喘息几口,一把剑护住身前,遥指一众黑衣人,目光清冷肃杀,显出几分怒意—— 耿沧柔擦了擦额头汗水,无奈地笑道:“师妹此言甚是,只是我数度想下重手,却实不忍心断人性命,倒叫妹子担心了。”沈秀纯俏脸之上隐隐透出杀机,耿沧柔看得分明,心中微微一 叹,暗道:“桃红岭上这些人,实则皆为亡命之徒,杀之并不足惜,只是我……唉,叶师叔曾说,她座下四个女弟子,沈师妹最是娴静温柔,却不料此时愤懑难抑,难怪师父常说我心肠太软 ,这话确实说中了。”—— 她幽幽想着心思,沈秀纯突然惊呼一声,推了耿沧柔一下,说道:“师姊,你看那儿,姓封的好生厉害,柳公子恐怕要抵挡不住了,师姊快去帮她。”说罢燕子一般掠向黑衣人群中,耿 沧柔一惊,急忙转过头去,果见柳悦清左支右绌,刀法已见溃乱之相,而封锐平依然笑眯眯的表情,指劲指哪打哪,神态怡然自得—— 耿沧柔眼见沈秀纯窜入人群中,出剑果辣,三两招之下就挑翻一人,转眼间已杀了四人。她眉间轻皱,暗道:“师妹行事果断,我万万不能和她相较,况且我也下不了杀手,且先救下柳 公子再说。”—— 她主意一定,便欲提气奔去,突然木楚怜一声闷哼传来,耿沧柔急忙看去,正见木师叔捂着右手臂膀,摇晃退却,练幼阳脸上浮现几分得色,合身扑上,手中两根银针当胸直刺,口中厉 喝:“恁那恶婆娘,敢来桃红岭捋虎须,给我留在山上吧。”他眼中杀机盈露,这一手狠毒无情,显然是欲一招毙敌,木楚怜右臂下垂,长剑拖地,竟是无法提剑招架,只得往后暴退—— 木楚怜连连后退,练幼阳紧缠不休,两人原本功力相若,此时木楚怜倒退而行,脚下自然不便,练幼阳数度提气,已追到身前,他心头大喜,忖道:“叶博君那死老太婆向来目中无人, 这姓木的婆娘中了我的银针,正是大煞洞庭那个鬼门派威风的良机,这婆娘年虽中旬,却是风韵犹存,换做常时,倒是可以掳下让大哥尝尝乐子,只是今日……怕是不成。”他杀机一起,手 腕用力,双针一刺咽喉,一戳小腹,木楚怜右手重伤之下,已是难以抵御,针尖未至,脸色早已变了—— 千钧之时,一道疾风从斜旁吹来,练幼阳未及反应,双手陡觉一震,两根银针已被荡开,他急忙受力止步,见是一人拦在木楚怜前方,青锋斜挂,俏生生而立,正是耿沧柔,她见师叔情 势比之柳悦清更见危急,大惊之下,运足功力提气飞奔过来,千钧一发堪堪赶至,这一下化险为夷,顿时松了口气—— 练幼阳嘿了一声,双手紧握一下,他功败垂成,难免有些恼怒,口中喝道:“你这丑女人,也敢来本大爷面前送死?”耿沧柔侧过头去,见木师叔衣袖上血迹斑斑,整个右臂上下皆是如 此,不由吃了一惊,急声说道:“师叔,你的伤势可要紧?”木楚怜苦笑一声,说道:“我一时不察,中了姓练的几根银针,虽无大碍,但此时这只手臂恐怕难以运转自如了。”—— 练幼阳嘿嘿一笑,说道:“中了几根?恐怕不止吧,练某这手暗器手法岂是如此轻易便能避过?你能护住要害只是伤了条右臂已是万幸,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原来两人激战正酣,玉女教流传下来的“心字十三音”实是一门绝学,剑招变幻莫测,防不胜防,练幼阳人称“云里缠绵针”,其一手银针暗器出神入化,兵刃缠斗却非其所长,苦撑数 十招不败,已属难得。眼看逐渐不支,他右手早已一把银针在握,又纠缠数招,便卖了个破绽,双手长针挑刺时,手中银针如漫天花雨般打将出去。木楚怜虽知此人有一手暗器功夫,时时留 意其举动,却做梦也不曾料到他右手长针出招,竟能同时射发暗器,惊觉时已然迟了,飞来暗器多如牛毛,周围视野又不甚佳,眼看形势急迫,她下意识地抬起右臂挡住面孔前胸,往左侧纵 身扑开。她反应极快,却依然慢了一步,只觉手臂一阵剧疼,痛彻心肺,已不知中了多少银针,即便是巾帼须眉,也禁不住哼出声来—— 耿沧柔盯着练幼阳,不知为何心口突然涌起一股怒意,她沉着脸说道:“姓练的,我来做你的对手。”练幼阳撇了她一眼,突然笑道:“就你这个丑丫头?令师叔也非我敌手,你也敢在 此大言不惭?可笑,可笑至极。”他眼观四处,见沈秀纯应对己方手下,剑术颇为有限,实不是自己对手,暗想耿沧柔和她师出同门,也高明不到哪里,便轻蔑地扫了她几眼,大为摇头—— 他心生轻敌之意,耿沧柔毫不动色,缓缓说道:“那你吃我一剑。”娇躯一晃,已来到练幼阳面前,练幼阳正自一惊,暗道:“好快。”眼前利芒疾闪,正是对方兵刃迎面刺来—— 这一剑也是“心字十三音”其中一式,练幼阳和木楚怜激战多时,已略知一二,此招他曾见过,手底更不犹豫,银针一挑一拨,便轻松化解,耿沧柔滑步斜移,手中更是见紧,一剑甫被 化解,次剑紧跟而上,不过一呼一吸的时刻,剑法已转了七变,只听清脆声不断,耿沧柔一把剑上下掠动,剑影恍惚,虚虚实实,难以猜度,练幼阳手掌翻滚,两根针不断碰撞对方剑刃,倒 也将这七变剑招一一化解,脚下却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三步—— 木楚怜手臂伤重,却也无暇顾及处理,盯着耿沧柔,生怕她不敌受伤,眼见她剑意连绵不尽,剑影玄奥精妙,实已得这套剑法个中三昧,心中不禁感慨:“柔儿剑术修为已臻上乘境界, 比之我派这几个不成才的弟子可要高明多了,绝情师姊教徒一方,果然有些门道。”目光斜瞄,沈秀纯虽然暂未遇险,但和耿沧柔一比,剑法强弱立有云泥之别。木楚怜突然摇了摇头,仰天 悠悠长叹一声—— 练幼阳右手一针刺出,逼退耿沧柔,心道:“这丫头年纪轻轻,这几招为何这般厉害,这几招使来,除却内力稍弱,剑法似乎和姓木的婆娘相差无几,这就奇了。”他伤了木楚怜,暗生 得意,此时见耿沧柔亦不好对付,心中一凛,当即收起轻敌之心,正巧此时木楚怜一声长叹,练幼阳听闻入耳,还以为是自己被耿沧柔逼退,她便出声讥讽。他冷哼一声,心头暗怒:“且不 和你这丑丫头纠缠,看我用暗器定胜负。”心念一定,纵身扑了上去,手中两根银针如狂风骤雨般点刺,竟似不要命的打法—— 耿沧柔心头微微一惊,暗道:“我原以为此人不过暗器胜人一筹,却不知手底兵刃功夫也如此了得,木师叔能一枝剑将此人压制良久,我和师叔还差得远呢。”—— 眼看练幼阳这一轮急攻目不暇接,耿沧柔却沉着冷静,剑走游蛇,直欺入两根银针中间,手腕疾震,剑尖立刻往上撩动,直取对手咽喉,这一招‘娇心缘’兵行险招,极为玄妙,练幼阳 无奈之下,立刻向上掠起,便听他怒喝一声,双手一甩,各打出一把密集银针,如急雨倾盆,铺天盖地罩向耿沧柔—— 木楚怜在旁凝视,正瞧得耿沧柔剑术精湛,不输自己,心下暗自喝彩,陡见练幼阳跃在半空,打出成名暗器,禁不住暗呼一声“不好”,这番双手齐施,比方才自己中计那招更为毒辣, 耿沧柔岂能躲得过去?情急之下,她欲纵身扑上,甫一提气,右臂刻骨之痛揪心传来,真气立刻泻得一干二净 第078章 恐花折怎恁飘零 ——耿沧柔轻哼一声,将青锋往下一扔,剑尖入地,倒插其中,一时颤动不已,练幼阳看得分明,暗道:“你连护身兵刃都丢弃,那就休怪我无情了。”他人在半空往下坠落,手中早已 又一把银针在手,深恐一招无效,手腕轻扬,第二波银针随即打出,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沉着观战,见他银针一把复一把,不知身上究竟还有多少,都是露出惊讶之色,却也禁不住齐声喝彩 —— 木楚怜更是大吃一惊,厉声喝道:“柔儿,你疯了,还不快退?”话音未落,只听耿沧柔清叱一声,便见她双手探出,在身前上下翻舞,十指伸缩不停,仿佛是在抓取何种事物。她这一 路功夫使来极为迅捷,双手连番舞动,旁人只见其身前一团光影,从头至脚皆被护住,但她一共打出几招,却是难窥究竟—— 那两波银针呼啸飞过,正到耿沧柔身前,声音却戛然而止,仿佛落入深渊之中,转眼消失殆尽,练幼阳见状,大吃一惊,脚刚落地,乍见一道利芒飞射过来,尚未回神,左肩顿时一痛, 已被利剑直透过去—— 这一剑正是耿沧柔所刺,她化解了银针暗器后,顺手拔出插于地上的长剑,飞刺一剑,练幼阳人在空中,不及防备,顿时被刺穿左肩—— 重伤之下,练幼阳狂吼一声,仰身往后疾退,左肩脱剑而出,一股鲜血猛然射洒,痛得他惨哼一声,上身左右摇晃,终究没有往地上倒去。他苍白着脸,捂着剑创部位,狠狠盯着耿沧柔 ,眼神中带着不信之色,嘶声说道:“臭丫头,你用的可是‘轻樽拢烟掌’?”—— 耿沧柔注视着犹自滴血的剑尖,神色间一丝怒意逐渐消去,转而浮现出几分歉疚,望着练幼阳说道:“正是‘轻樽拢烟掌’,我原本不该伤你,不过阁下的暗器着实厉害,我为求自保, 一时收手不住,真是抱歉。”—— 木楚怜暗自哭笑不得:“这傻丫头,应该乘胜追击将此人诛于剑下,才是正道,你怎么反而向对方赔罪起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轻樽拢烟掌’不是……”—— 练幼阳听她向自己赔罪,更以为是嘲讽自己技不如人,脸色愈见难看,他森然说道:“练某自认这手暗器功夫是江湖一绝,旁人招架不易,却不想失传武林多年的‘轻樽拢烟掌’如今竟 又重现江湖,很好,很好,臭丫头,我这个跟头栽得不冤。”—— 耿沧柔摇头说道:“我和阁下并无过节,只因你伤了我师叔,如今我师叔右臂遭创,你左肩中剑,也算扯了个平手,还请你交还我柳师妹,蓬莱一脉和桃红岭往日不照面,日后也不会有 所往来。”—— 练幼阳大惊失色,差点跳将起来,叫道:“你是蓬莱绝情老尼的……”耿沧柔肃然说道:“正是家师。”练幼阳苦笑一声,说道:“我原以为你也是洞庭叶婆子座下,正奇怪那‘轻樽拢 烟掌’并未传给那老婆子,原来如此,绝情老尼独来独往,我对其甚不熟稔,想不到这门绝学最终还是落到玉女教后人手里,天意如此,我败得不怨。”—— “轻樽拢烟掌”是原玉女教中风行江湖的数门绝艺之一,此掌旨在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便成了接拿抵挡那些繁多细小诸多暗器的不二武功,此掌练至上层境界,即便是飘渺无形的烟雾 也难以脱离掌势,此掌便因此而得名,虽略有夸张之嫌,但已显露此掌法确有独到之处。练幼阳所发银针虽然细小,毕竟是有形之物,当年玉女教前辈在创此掌法时就曾对手下弟子说过,双 方功力若是旗鼓相当或差之不远,这套“轻樽拢烟掌”是江湖上绝大多数暗器的克星,且此掌法走的是灵动飘逸、以巧胜力的路数,最是适合女子练习,耿沧柔自幼修行这套掌法,如今已有 十余年,当有不小成就,甫一施展便手到擒来—— 木楚怜暗暗点头,心道:“原来绝情师姊终究找寻到了‘轻樽拢烟掌’这门绝学秘籍,我和叶师姊倒是不知情,如今玉女教又一门绝技重见天日,绝情师姊功德无量啊。”她突然高声喝 道:“练幼阳,如今你克星在此,还不快快把依依交出。”—— 练幼阳呸了一声,说道:“你这婆子还不是我手下败将?却在这里大呼小叫作甚,真是个老糊涂。”回头突然大叫道:“封锐平,还不快过来帮忙?你难道真要杀了姓柳的小子?”他早 已看见封锐平将柳悦清杀得手忙脚乱,数度遇险,忍不住怒气勃发,厉声叫喝,同时脚下展开轻功,往封锐平那处跃去—— 他一撤退,耿沧柔却站在原地,也不追击,木楚怜气得大叫道:“柔儿,你怎发呆了,快追上去把这姓练的大卸八块,这贼子向来作恶多端,杀了他就是替天行道。”她知耿沧柔生性善 良柔顺,便以道义说服—— 耿沧柔愣了一下,转而想道:“师叔此言也是不错,杀一人能救多人,佛祖也不会怪我伤人性命的。”她低念一声“我佛慈悲”,提剑便赶了上去—— 练幼阳手臂重伤,血流不止,急于料理伤势,见耿沧柔追赶过来,更是惊怒交集,大叫道:“封锐平,快过来挡住这丑丫头。”大呼小叫之下,早无半分江湖高手气概,木楚怜看得更是 大为摇头,暗想这群邪魔歪道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和正道侠义人士相比,真是颇为不如。她休养片刻,这时疼痛略减,多枚银针深入肉里,此时也无暇拔除,定了定神,也飞身往柳悦清那处 掠去—— 封锐平见练幼阳被对方逼得手忙脚乱,只顾逃窜,一时也是惊愕不已,他和柳悦清斗招,和练幼阳离得远了,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这时见其匆匆向自己奔来,神态狼狈不堪,忍不住大 为摇头,皱了皱眉,心道:“你这厮平时没见这般弱,连个小姑娘都接不住,那是搞什么名堂?”双手手指一翻,从食指和无名指各是逼射出一道指劲,呈一四方形状对着耿沧柔面门打去— — 耿沧柔偏了偏身躯,侧头闪开四道指劲,如此身法便稍显滞缓,练幼阳闪到封锐平身侧,忍痛朝扑身上前的柳悦清打出一把银针,凑近封锐平耳边,低声说道:“你杀了柳悦清,那可要 断了大哥的财路了。”封锐平笑道:“兄弟自有分寸,这姓柳的小子手底弱得很,正好让我消遣一下。”他盯着练幼阳左肩伤处,愕然问道:“倒是练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练幼阳摇摇 头说道:“这丫头是绝情老尼的弟子,方才竟用了‘轻樽拢烟掌’,我一时不察……当心,那丫头来了。”—— 封锐平听到眼前之人是绝情神尼高徒,倒也不敢小觑,正见耿沧柔猱身扑上,便笑道:“且让封某也来领教一下失传多年的武林绝学。”右手拇指一挺,从指间尖激射出一道指劲,宛如 长虹经天,点向耿沧柔右臂 第079章 恐花折怎恁飘零 ——耿沧柔喝了声:“好。”左掌摊开迎上,指劲打在她掌心正中,耿沧柔身形一顿,复又飞身而上,一剑斜斜刺去,斩向封锐平右手。封锐平心头一震,叫了一声“古怪的”,人斜飞 出去,拇指连弹食中二指,一口气打出了数道指力,耿沧柔只得停住脚步,挥掌打掉二股劲力,虎口被震得微微发麻,微惊之余,急忙低头闪身,避过余下数道指劲,暗道:“此人内力不俗 ,我那掌法破得了练幼阳的暗器,却难以破解此人指法,需得小心在意了。”—— 练幼阳早已暗自怀疑,这丫头徒手接下银针之举,其中定有奥妙,其年纪轻轻,绝非练就刀枪不入神功,此时又见她一掌破了琵琶指,更令他吃惊不小,极目凝神打量,见到她掌心隐隐 闪烁银光,顿时恍然,脱口说道:“这丫头手掌定是有不惧兵刃利器之物护着,封锐平,你朝她身上打去,这丫头绝不能抵挡。”余光瞥见柳悦清和木楚怜正扑了过来,便大声喝道:“风月 无边。”—— 这一声中气十足,整座山峰皆清晰可闻,便听那一众黑衣手下齐声应和,剩余之人皆抛下火把,纵身扑了过来。柳悦清正琢磨不透“风月无边”四字真意,陡见四周光线顿暗,原是火把 灭了不少,数十人脚下挪步,呈合拢之势,脸色微微一变,暗道:“莫非这是桃红岭出手混战的暗号?他们熄了火把,可是要行暗中伤人的阴毒行径?这万万不能让他们得逞,只不过那一半 人又是怎回事?”—— 他上得山来,便已留意黑衣人奇怪站位,随着激斗相持不下,那一半手持火把的黑衣人接二连三冲上纠缠,死伤无数,右侧半数人群自始至终未有一人动身上前,各自冷冷目光望着双方 激战,仿佛眼前厮杀与己毫不相关,练幼阳这一声大喝,他们依然不见动静,柳悦清心中一凛,暗道:“如此情状实是古怪,我得小心在意,莫要中了他们的计策。”—— 他暗暗盘算思量,木楚怜跃到跟前,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柳少侠,你赶快到后山去找依依,这些恶贼交给咱们师徒打发便是。”说着朝前一指,柳悦清随她手势看去,那半数黑衣人 散开阵势扑上,原本匿在身后一条山道赫然出现,木楚怜指着山道低声说道:“秦初云那首恶至今未现身,不知躲在暗处耍什么伎俩,我担心依依在他手里,时间拖得久了,可是要遭。”柳 悦清一惊,心道:“秦初云荒淫无道,柳姑娘在其手里,确是凶险万分,事不宜迟,晚辈这前去打探,只是前辈……”他见木楚怜忍着剧痛,额头上冷汗遍布,不由又有些忧心。木楚怜哈哈 一笑,提剑疾刺两下,正中扑上来的两名黑衣人额头中心,两人一声未发,便倒地毙命—— 这一下运功,牵扯到了伤势,木楚怜脸颊微微一扯,显得有些僵硬,口中却是喝道:“快去,快去,秦初云此人功夫很是不弱,柳少侠一人前去,原是勉为其难,只可惜老婆子我受伤在 先,无法相助,柳公子不妨暗中窥机下手,若能杀了这恶贼,依依即便……也是功德无量。”她有数语不便说出,柳悦清却已知其意,暗道:“我即便是性命不保,也不能让柳姑娘被白白糟 蹋,这位木前辈正气凛然,脑筋却有些不对。”他知事不宜迟,再拖延下去就要被团团围住了,便大喝一声,钢刀左劈右斩,砍翻了数人,几个纵跃,已冲入山道口—— 练幼阳眼睁睁望着柳悦清冲破阻碍,消失在山道尽头,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诡笑,他捂着左肩,笑道:“木前辈就留下区区几个女流之辈,还想和咱们一决高下?”木楚怜瞥了一眼龙姓女 子,那边似乎依然难分胜负,暗道:“这里好手不过三人,虽然我等人数暂处劣势,却也不一定会败。”她冷笑一声,一声厉喝:“好贼子,婆子这就报伤臂之仇。”忍痛提气,剑尖疾晃, 迎面刺了过去—— 柳悦清孤身扑入后山,四周昏暗,毫无光亮,一路往前疾行,只见崎岖石路两旁,众多排屋参差林立,竟是不计其数,柳悦清吃惊不已,暗想:“想不到桃红岭上竟有这般多人,秦初云 不动声色间培养了好大一股势力,我们这次只来了数人,忒小瞧他了。”眼看四周屋子都无烛火亮起,整个后山一片漆黑,悄然静谧,毫无声息,柳悦清接连拍开二十多间房门,并无半个人 影踪迹,不禁暗自皱眉,心道:“不知莫大哥和柳姑娘被囚禁在何处,这里房屋多如牛毛,很难寻觅。”—— 又搜索了几处房屋,依然未有蛛丝马迹,柳悦清暗自苦笑一声,向前掠过一处山间平地,一座高峰跃入眼帘,柳悦清抬头望去,黑压压地伫在面前,山峰尽头正在自己上方二十余丈,看 去也不算陡峭。他心中一动,忖道:“这百余间房屋不是茅舍便是竹房,那秦初云身为此山老大,绝不会住得这等简陋,且上去看个究竟。”数度纵跃后,柳悦清已是跃上这座峰头,眼前赫 然出现一座围墙,中有大门紧闭,眨眼看去,便如一座庄园—— 柳悦清心中一喜,暗道:“终让我找到了。”这座庄园一眼看去大有气派,若不差错定是秦初云等重要人物居住要地。只见这座围墙甚矮,不过丈许高,柳悦清贴在墙上凝听半晌,察无 动静后才纵身一跳,翻上墙头,极目望去,便见其中座落着十数间房宅,呈围合之态,中间是个宽广庭院,如此硕大建筑,将此块平地半数占据—— 柳悦清一乍舌,喃喃说道:“好家伙,这地方如此气派,可不输名门府邸,秦初云那贼人莫非是借此来和他大哥分庭抗礼?”他在墙上躬起身子,凝神细看,这座庄园也是漆黑一片,寂 静无声,似乎也是空无一人,他来回张望,暗暗称奇:“莫非真的是倾巢而出了?那秦初云人呢?”—— 突然间,他瞳孔一收,一道凌厉目光向前射去,落在庄园内最北方一间屋子上,窗口隐隐透出微弱烛光,若非柳悦清眼力不俗,确实难以察觉。柳悦清心口一跳,轻轻跃下围墙,不敢发 出半点声响,蹑手蹑脚来到窗边,见窗户露出一丝缝隙,便小心翼翼地从细缝中朝屋里细细打量—— 屋内烛影晃动,一个美貌少女正坐在床边,右手托腮,秀目中略透一丝悲苦神色,望着眼前的烛火怔怔出神。柳悦清看到她侧脸,正是被掳来的柳依依—— 这一下柳悦清心头大喜,却也不敢冒失,生怕屋里有埋伏,沿着窗户细缝观察屋里情况,便听柳依依叹了一声,说道:“我被困在这里已经两天了,不知莫大哥安危如何,令人好生挂念 。”—— 柳悦清再不犹豫,急忙推开木窗,翻身跃进屋内。柳依依不及提防,吓得花容失色,哎呦一声,猛然站起,颤声叫道:“是谁?”柳悦清站起身轻声说道:“柳姑娘,是我。”柳依依定 了定神,这才看清柳悦清的面容,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惊喜神色,说道:“我记得你,在琅琊绝境中我们见过一次,对不对?”柳悦清点头说道:“姑娘好记性,在下柳悦清,正是来救姑娘 脱险的。”—— 柳依依拍了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那恶贼来了呢,只不过……”她明眸朝窗外望了一眼,皱起秀眉说道:“此处戒备好生森严,让柳公子这般冒险,小妹真是惭愧。” 柳悦清一笑说道:“柳姑娘多虑了,在下并非孤身前来,得知柳姑娘身陷此地,贵派木前辈、沈姑娘和耿姑娘都一同前来……”柳依依又惊又喜,脱口说道:“木师叔和沈师姊都来了,那太 好了,有师叔压阵,就不怕这帮坏人了。”—— 柳悦清听她说得天真,忍俊不禁,笑了笑问道:“咱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废话,先出去再说,莫剑尘莫兄被关在哪里,姑娘可知晓否?”柳依依摇头叹道:“我和莫大哥被这帮恶人抓到山 上,然后就分开了,不知道他们把莫大哥关在哪个屋子,小妹前思后想,都不知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又何时与他们结仇,若真是得罪了这山上哪位人物,却把莫大哥也牵连进来,小妹更是无 颜见他了。”—— 柳悦清打开屋门,边走边笑道:“姑娘对莫兄情深意重,欢喜还来不及,岂会怪罪。”柳依依听他语气中有些调笑,不由得微微低头,略显羞意,一言不发跟着出了屋子 第080章 恐花折怎恁飘零 ——进入庭院,柳悦清四下张望,却其余房舍并无光亮散出,心中暗道:“木前辈在前方牵制,形势严峻,我这里也不能耽搁,快寻到莫大哥后赶去支援。”他急忙回头说道:“柳姑娘 ,咱们把这些屋子全查探一遍,须找到莫大哥才成。”—— 柳依依微微颔首,刚转过身子,突然一个爽朗笑声从前方传来:“柳少庄主胆色过人,竟来到了秦老二的腹地,佩服佩服。”两人陡然一惊,柳悦清脱口喝到:“是谁?”展臂护住柳依 依,向前方望去—— 清冷夜色中,庄园围墙上赫然一人危坐,右腿斜翘,隐约可见其随性模样。那人瞧见柳悦清望了过来,便从墙上一跃而下,缓缓走近身来,笑道:“柳少庄主大驾来迟,让在下好生等候 。”—— 柳悦清心中一动,此人落地无声,可见轻功不俗,自己身在险地,绝不可大意,急忙握刀在手,此人走到两人身前丈许处停步,柳悦清便看清他相貌,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和封练两人 年岁相仿,长相却大相径庭,面部棱角分明许多,眼角上挑,浓眉斜挂,身材修长,虎背熊腰,十足一美男子,潘安再生也不过如此—— 此人脸含笑意,瞥了一眼对方手中钢刀,笑道:“听闻清月柳氏剑法独步武林,柳少庄主怎耍起刀来了?”他这一笑,更现几分洒脱,柳悦清暗道:“此人是秦初云么?想不到长得一表 人才,果然人不可貌相。”他冷冷说道:“阁下就是秦二当家?”秦初云虽被秦初月赶出秦家庄,但江湖上还是惯称其为二当家,柳悦清也就顺口叫来—— 青年笑着摇头说道:“秦二当家并非在下,在下亦非秦二当家,也不是桃红岭中人,否则的话,这位姑娘可就要大大不妙了。”朝柳悦清身后的柳依依做了个鬼脸,柳依依知他所言何意 ,脸上一红,眼中却大有惧意,芳心忐忑不安。那人又道:“在下邓积云,在此恭候柳少庄主,正想讨教少庄主的剑法绝艺。”—— 柳悦清闻言,便知胜不了此人,便难以从这座庄园脱身而出,他心念一定,便道:“请邓兄指教。”话不多说,当下先发制人,提刀削其左肩,同时喝道:“莫剑尘莫兄被囚在何地?” 邓积云一皱眉,突然往后跳开,也不持兵刃在手,似乎不愿接招,口中说道:“仰云刀法比不上长剑当歌,更何况贵庄还有……少庄主这是看不起在下?”柳悦清冷笑道:“桃红岭上原本就 是些凶残恶人,阁下却助纣为虐,这叫做不辨是非。”—— 邓积云笑了笑,毫不动气,淡然说道:“邓某独来独往,原就不介意世俗目光,旁人正邪干我何事,只不过我对少庄主的剑法略感兴趣,正巧听到秦二当家提及柳少庄主近日会来桃红岭 走一遭,我也就偷懒一下,在这山头守株待兔了。”他笑了笑又道:“将少庄主比作兔子,那是大大的不敬,少庄主可别见怪。”—— 柳悦清哭笑不得,暗道:“这人尽说些不相干的事情,真是莫名其妙,难道是……”想到一事,他心头暗震,说道:“邓兄使这个拖延之计,真是不太高明。”当下不作犹豫,持着刀柄 横刺而出,直取邓积云小腹—— 邓积云嘻嘻一笑,说道:“柳兄弟秘技自珍,不免小气了些,那我就耍些手段吧,不知成是不成?”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柳悦清陡觉眼前一闪,兵刃立刻被荡开,手腕剧震不已,刀柄险 些拿捏不住,他心头大骇,急忙用力握住,定睛看去,不知何时邓积云手中已持着一把剑,剑背往肩上一扛,似笑非笑地望着柳悦清,微微摇首,神情颇不以为然—— 柳悦清心头突地一跳,暗道:“难道刚才是他出剑破了我的刀法?真是如此,此人出手之快,穷目难辨,实乃劲敌。”他向后看了柳依依一眼,见她一张秀脸上尽是错愕神态,目不转睛 盯着邓积云,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之事物—— 邓积云将两人神态一览无余,目光滴溜溜一转,笑道:“方才我只出了一剑,柳少庄主极为仰仗家传刀法,应是不难化解。”—— 柳悦清抖了抖手腕,闻言略生不乐:“此人罗哩罗嗦,言辞又令人着恼,真是个狂妄的家伙。”他心想自己方才不备,才差点着了道儿,这时双眉一扬,峻声说道:“既然如此,邓兄留 意了。”他嘿声吐气,身影甫动,七刀道刀影已是凌空劈下,正是仰云刀法得意绝技。刀影掠过处劲风激荡,卷起一阵尘沙,邓积云衣衫更是猎猎作响,来回激摆不停—— 邓积云脸色微变,不过一眨眼又恢复原样,朗声笑道:“刚猛迅捷,又不失变化,神形兼备,气势完足,这一刀不错。”这几句话刚说毕,刀刃已是临头,他不慌不忙地右肩一抬,架在 肩上的剑身突然向上一跳,随即剑柄一抬,刀剑碰撞,但听一声脆响,柳悦清顿觉手腕一震,对方剑刃上生出一股大力,托起自己的刀刃,竟无法砍将下去—— 邓积云一脸轻松,着实游刃有余的神态,他皱起眉头,望着柳悦清,连连摇头说道:“柳少庄主,刚才那一刀是你全力所为?”柳悦清凝神不答,刀柄往前一送,削向邓积云握剑手指。 邓积云一笑,右手突然松开剑柄,长剑下落,他一拍手,口中说道:“我只用五成功力,柳少庄主,你就挡不住了。”左手突然抄住几乎着地的剑柄,肩膀微微一动,灯火摇晃中,柳悦清只 觉得双目一闪,左腿上一阵刺痛,已是中了一剑—— 柳悦清急忙往后退开,低头瞧去,左腿上已有鲜血渗出,但剑创不深,并未伤及腿骨,急忙一点创口四周几处穴道,暗暗震惊:“此人剑法好快,江湖上有这么个门派么?”抬头看去, 邓积云又扛剑在肩,好整以暇地看着柳悦清,笑道:“在下这一剑,柳少庄主有何高见?”—— 柳悦清沉着脸,说道:“阁下只不过出剑快了一些,在剑法上也无独到之处,在下懒得作论。”邓积云也不动气,只是笑道:“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邓某刚才那一剑若是使 出全力,柳少庄主这条腿恐怕就不那么妙了。”柳悦清冷笑一声,说道:“阁下这些废话,在下食之无味。”邓积云摇头说道:“如此看来,邓某还是高估了少庄主,手上功夫还未登堂入室 ,却不受教,只凭口舌之利,如长此以往,柳少庄主前途堪忧啊。”—— 柳悦清心中一凛,忖道:“我原想激怒此人,反倒被其大说一通,无论其有何居心,这番话倒也有些道理,令我受教不浅。”口中却说道:“你我敌友未明,虽然在下年幼识浅,却也不 需要阁下来说三道四。”邓积云叹道:“我不过一片好心,却被人当作狼心狗肺,唉,世道无常埃”突然一扬手,朝柳悦清扔过一物,柳悦清怕其中有诈,急忙往后一跳,一声轻响,此物 落地,柳悦清低头看去,竟是一把带鞘长剑 第081章 怎算得今朝后事 ——柳悦清一愣,他心念转得飞快,刹那间便知其意,心想:“此人行径古怪异常,执意见我剑术,这是何道理?‘长剑当歌’剑诀我虽熟烂于心,但这门剑术过于精妙绝伦,不仅比仰 云刀法更为倚仗内力修为,更需长年累月反复修行才能通达精萃,自己内功修为尚不精深,这套剑法虽也练了不少年头,却远未达精通境界,只是这姓邓的出剑太快,我就姑且一用吧。” 他缓缓握住地上长剑剑柄,低声向柳依依说道:“柳姑娘,你看准机会脱身,木前辈在下面正候着。”未等她开口回答,柳悦清抄剑而起,如苍鹰一般飞掠过去,刷刷刷连刺三剑,他知 对方出手极快,这几剑意图出其不意,令他腾不出手,困于原地—— 他这一施展剑法,邓积云神色一喜,双目凝视而望。但见剑刃晃动,行迹着实虚实不测,比之仰云刀法,这式剑术轻灵快捷甚多。柳依依在旁思绪不定,心潮起伏,暗暗想道:“柳公子 叫我撤下山去,只是这姓邓的剑法好生妖邪,我洞庭一脉也算武林正道,柳公子又为救我身处险地,我如果不战而逃,不仅丢了师傅师叔的脸面,自己也不变成无情无义的小人了?” 她这下思定,绝不先逃,心神倒也平静下来,这时见到柳悦清剑术之妙,似乎不下洞庭剑术,不禁心头一喜,大声喝彩道:“柳公子,好剑法。”余光却见邓积云俊脸上欣喜之色立去, 涌现出失望之态—— 只听邓积云悠悠长叹,柳依依秀目一阵花乱,就听得柳悦清一声闷哼,向后踉跄退去,竟似要跌倒一般,剑势随之消散,无影无踪。她芳心大惊,急忙扑上前去扶住柳悦清,只听邓积云 说道:“长剑当歌被世人推举,乃仅次于六合剑法的武林第二剑法,而淮阳凌府子孙不成材,六合剑法多年未见,如今恐已失传,如今柳重柳松长失踪数年,柳家也不成气候了,难道长剑当 歌也将成武林绝响,可惜,可惜。” 他连说两句可惜,突然盯着柳悦清说道:“柳兄若再手下留情,恐怕下一招就不止留下三处剑创了。”他笑容顿敛,神色冷峻,和方才宛若两人,柳依依看得芳心一跳,急忙朝柳悦清身 上看去,这才发现他左臂和右肩上共被刺了三剑,鲜血隐隐透出,不禁大为忧虑,忖道:“木师叔她们为何还不上来,难道是走岔道了?这人剑法太好,我可想个法子让柳公子脱身才行。” —— 柳悦清沉声说道:“邓兄要看长剑当歌剑法也行,且让这位姑娘下山,我才能心无旁骛。”柳依依脸色一变,急声说道:“柳公子,这可不行。”柳悦清苦笑道:“姑娘难道要咱们全军 覆没?木前辈此时还未上来,可见下面情状亦不乐观,姑娘得快去援助。”柳依依凄然说道:“柳公子,是我害了你。”—— 邓积云忍不住笑道:“两位还真是多情有意,话说回来,我只不过是来讨教柳少庄主剑法而已,小丫头哭丧着脸干嘛。”—— 柳依依啐了一口,怒道:“你这人看相貌就不是好东西,还敢在此大言不惭,你说你没啥坏心思,那你就说说看,你们把莫大……侠关在哪里了?”邓积云笑道:“莫大侠啊,你要见他 也不难,等我和柳少庄主斗完剑法后,我就带你去瞧瞧如何?”柳依依呸了一声,怒道:“胡说八道,谁会信你。”—— 邓积云也不动气,见柳悦清提剑在手,便道:“刚才那招太不成章法,还请柳兄全力应付,在下出招了。”他话音刚落,数道剑光乍现,快得令人匪夷所思,柳依依一声惊呼还未出口, 只听脆响数声,柳悦清长剑落地,邓积云皱起眉头,显露出十分不满之色—— 柳依依芳心大骇:“这姓邓的似乎并未动手,就把柳公子的剑打落在地,他这是妖法?还是刚才那剑光……”她思绪未定,邓积云已说道:“柳少庄主,贵庄的长剑当歌或许不成啊,我 这一剑再次入三寸,你这时就没命了,事到如今,你还欲留有余地,未免也太托大了。”—— 柳悦清捂着胸口,摇头说道:“我身处险地,面对邓兄这等强敌,又怎会留有余手?只因邓兄出剑太快,我无法化解而已,邓兄这话我很是不明白。”邓积云眼珠子一转,说道:“柳少 庄主为何不用那姬情剑法?传言姬情剑法是武林第一快剑,我在此恭候柳少庄主,正为求一睹这门剑法。”—— 清月山庄事发那日,柳悦清曾听闻此谬言,自那以后就再无这消息传出,其早已认定此乃祸移江东的毒计,不料此时邓积云又出此言,柳悦清脸色突变,讶然说道:“邓兄此话从何处听 来?” 邓积云说道:“约半月前,我在平江府一客栈遇见一奇人,白发白眉,恐过七旬之龄,却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如同青壮年一般,是他与我道出世上有这门快剑,与我所练剑法颇有相似 之处,邓某便想一窥全豹,而清月山庄不久前满门遭杀,只剩柳少庄主幸存下来,据说祸害之源竟是那本失传已久的姬情剑谱。”—— 柳悦清暗道:“繁霜伯伯也未遭害,这个对你却是说不得。”自分别后再也没听见繁霜居士的消息,不知他老人家如今身在何处,柳悦清悠悠念及,油然生出一丝怀念,口中却是冷然说 道:“此言甚是无理,敝门武功虽然浅薄,却也不屑拾人牙慧,强夺他派武功,邓兄竟以一言蜚语前来讨教,岂不是叫旁人笑掉大牙。”—— 邓积云微微一笑,说道:“我原也将信将疑,只不过我听说姬情剑法来头太大,当年三清山英雄会是令祖柳前辈救了天岛郁岛主,郁岛主重伤之下,将剑谱托付给柳前辈也是没准的事, 我思来想去,还是亲自拜会柳少庄主一次为妙。”说着摇了摇头,反手将剑插入剑鞘,叹道:“如此看来,只有等天岛中人重入中原时,才能一窥此剑法全豹,却不知我是否能等到那日。” —— 他脸色黯然,突然现出伤悲之色,柳悦清正欲开口,邓积云突然出指如风,连点柳悦清身上几处穴道。柳悦清见他敌意大消,便也不作防备,顿时被对方制住,不禁惊怒交集,只开口说 了个“你”字,便软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柳依依惊呼一声,指着邓积云说道:“你,你……”邓积云古怪地一笑,侧过身子,他身后一个黑影从门外掠进,身法疾快,飞扑到柳依依身前,柳依依不及防备,肋下一麻,娇躯软绵 绵地倒了下来,那人一把抄起她,回头对邓积云笑道:“幸好邓兄在此守候,这到手的肥肉,兄弟我可不能让她飞走,失陪,失陪。”抱着柳依依匆匆往一间屋子飞奔而去,竟瞧也不瞧躺在 地上的柳悦清一眼—— 邓积云喃喃说道:“色字利刀,害人害己,你秦老二恐怕也逍遥不了多日了。”他提起柳悦清,又轻声自语道:“我还要借助秦老二,得快点赶去,要不姓莫的和这小丫头就要大大地不 妙了。”他并未出庄,竟是扑向那黑影掠去之处 第082章 怎算得今朝后事 ——那黑影抱着柳依依,撞入一间屋子,反手砰地把门一关,将柳依依扔在床上,随后急不可耐扑向一处角落,柳依依哼了一声,身子一阵疼痛,心中更是又惊又怕:“此人究竟是谁, 行事好生粗鲁,难道是想……”突然眼前一亮,那人点亮数根烛火,周围便一览无余,这间屋子装饰颇为精致,皆为上等木材打造,隐隐现出大家气势—— 那人点起蜡烛,转身扑到床边,柳依依这才看清,此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张脸面长得颇为干净,无一丝渣须,如同白净小生,比练幼阳矮了有半个脑袋,却胖了十足一圈,体 态臃肿,身上衣着有些凌乱,前胸扣子未紧,裤脚翻起,犹如难民逃难一般。柳依依看着好笑,但一想到自己如此情状,却又怎能笑得出口,急忙问道:“你是谁?”—— 中年人哈哈一笑,说道:“你不认识我?我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秦家庄二少爷秦初云,好妹子你听说过没有?”柳依依“啊”了一声,花容惨变,这秦初云好色*,江湖皆知,自己落入他 的手里,清白难保,眼看他双眼*大盛,望着自己,几乎连口水都要流出,心中顿时大慌,惊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秦初云淫邪地笑道:“好妹子,你怎么犯傻了,你说这时候我们要干什么?”突然将自己身上衣物扯开,上身顿时*在柳依依眼前,柳依依吓得闭目大声尖叫:“不要,不要过来。”她苦 于无法动弹,俏脸涨得通红,眼泪忍不住泊泊而下—— 秦初云抚摸着柳依依的脸蛋,怜惜地说道:“我的小美人,你可不要哭,从今天起哥哥会疼你的,这几日我每日每夜都在想念你,等得我心痒难耐,终于到了今天这个吉时,咱们可不能 辜负了好时辰。”口中说着,手里不停,将柳依依上身衣衫扣子一粒粒解开—— 柳依依见自己身体呈现在秦初云面前,被秦初云一览无余,羞愤得欲咬舌自尽,刚张开小口,秦初云突然出手,点住她颊旁穴道,笑道:“哥哥我也不是辣手摧花的人,妹妹何不平心静 气,享受这人间快活,保证让妹妹*。”他口中说笑,双手并不停下,三两句话的时间,已将柳依依上身衣衫褪下,露出晶莹剔透的玉肤—— 柳依依长叹一声,深知今日已不能幸免,暗道:“今日被这禽兽侮辱,我一定要报仇,秦初云,我要让你不得好死。”她一双俏目睁得硕大,怒视秦初云,眼中布满血丝,目光怨毒之极 ,秦初云和她一对目,不禁心中有些发毛,手底顿了一下,突然暗骂一句,一双毛手就朝着柳依依身体抓去—— 柳依依无力挣扎,缓缓闭上双目,一时泪如泉涌。正此千钧之际,突然咔地一个怪声自门外响起,秦初云的双手突然一顿,屋子大门突然又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秦初云猛然站起,转身 喝道:“是谁在门外?”—— 吱吱呀呀声响骤停,秦初云脸上怒气一闪,刚跨出一步,欲去看个究竟,砰地一声巨响,屋门四散裂开,木屑飞扬,随即一个人影窜入屋内,秦初云急忙运功戒备,仔细瞧去,见闯入者 竟然是邓积云,不禁大愕—— 邓积云往屋内四周稍一打量,眼光便落在柳依依身上,柳依依见自己身体又被第二个男人一览无余,更是羞得无地自容,露出怨毒的目光,邓积云看得分明,一皱眉说道:“秦兄怎又打 起这位姑娘的主意了?”—— 秦初云嘿嘿一笑,说道:“邓兄曾说只要抓住了柳悦清那小子,便可以让我动这个妞,既然此时柳悦清已被你擒住,那这个小妞便是兄弟的了。”邓积云摇头说道:“在下当时那番说法 也是替秦兄思量,秦兄常年浸润于女色中,对你习武之道百害而无一利,这位柳姑娘是洞庭叶博君叶老太的人,我担忧秦兄女色当头,扰乱了神志,洞庭叶老太这个仇家可结不得。”—— 秦初云哼了一声,说道:“邓兄这是来向兄弟说教的?”邓积云似笑非笑地说道:“在下一片冰心,也无惧秦兄心中想法,其中得失,秦兄应该能掂量。”秦初云怒道:“凭她叶博君也 忌惮我秦家庄三分,我怕她作甚?”邓积云说道:“秦家庄确实令人忌惮,只是秦兄脱离秦家庄有些年头了,这事江湖皆知,如今你还能庇护于这棵大树底下吗?”秦初云闻言一呆,邓积云 又道:“叶婆子和秦兄这些年来相安无事,只因你没欺到她头上,如今你若是玷污了她的徒弟,洞庭一脉倾巢出动,找你讨回公道的话,秦兄可有把握应付?”秦楚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顿 时无精打采,回头望了一眼柳依依,口中说道:“那这个小妞……”—— 邓积云插口说道:“这等小事,就不劳秦兄烦心了,交给小弟便可。”来到床前,用一条被子卷起柳依依,连人带被扛在肩上,走到门口说道:“兄弟这就告辞了。”突然想起什么事似 的,说道:“那几个女贼中有南郡耿府的千金,我想秦兄此时也不愿结这个对头吧。”秦初云冷冷说道:“邓兄对那些女子倒是关怀得很埃”邓积云高深莫测地一笑,说道:“那些女人和 我非亲非故,兄弟和秦兄不同,哪有如此多情。”向秦初云拱了下手,就从屋里窜了出去—— 秦初云望着一地碎木,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怔怔出神—— 柳依依被捆缚在被褥中,只有脑袋露在外面,黑暗中视野不清,但觉耳边风声呼啸,偶尔感到身子急剧下沉,一颗心几乎提到喉咙口。邓积云一个纵跃窜出数丈,山上奔跑如履平地,柳 依依心中暗暗惊异:“此人剑术了得,却不想轻功修为也这等厉害,此人擒住了柳少庄主,定是那秦初云同伙,却为何将我救下?这时又是带我去哪儿,这其中莫非另有诡计?这一路没看见 师叔她们,这姓邓的想来是绕开了那座山头,还是师叔她们也被这些奸人给擒住了?不对不对,师叔武功好得很,定是早已大破敌军,将这山上坏人杀了个落花流水。”她脑中胡思乱想,一 喜一忧之下,更是心乱如麻—— 过了半柱香时辰,邓积云已奔出了桃红岭,他却毫不停顿,沿着一条小道朝北方快步行去,此时三更将至,满天星斗密布,道上早无行人来往,邓积云也就不脱行迹,扛着柳依依大摇大 摆地一路疾驰—— 离桃红岭北方十余里地是沿山最近一处小镇,镇上原本居民不多,此时路上更是不见人迹,全镇静静悄悄。邓积云进入小镇,轻车熟路掠过两条街,又转了个弯,便来到一处民居,他也 不敲门,直接撞门而入,一声闷响撕破沉寂,柳依依心道:“这人似乎喜欢损毁他人屋门,倒也奇了,看来我出了狼窝又如虎口,这等阴暗昏黑地方,显然也是恶地,莫非此人也对我见色起 意。”她暗叫不好,却苦于无法动弹,俏脸涌起一片愁云—— 邓积云才闯入屋内,屋内突然响起一个低沉声音:“是谁?”一阵细碎声响随之传来,此屋竟住着人,柳依依更是皱眉,心口狂跳不止—— 邓积云发出一声轻笑,说道:“兄台莫慌,我是给你送佳人来的。”伸手在柳依依脸蛋上一捏,又在被褥上一拍,便甩手将裹着柳依依的被褥扔了过去,柳依依吓得脸色苍白,若非穴道 受制,早已大叫起来。她未及回神,已是重重落下,幸好有被褥裹着,才不觉疼痛,惊魂稍定后,察觉自己又落在一张床上,眼前隐约可见一个黑物,似乎是个人影,只见他坐在床上纹丝不 动,柳依依不知此人是正是邪,心中反复念叨:“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 第083章 怎算得今朝后事 ——那人也吓了一跳,开口说道:“是邓兄吗?”声音诧异之极,显然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邓积云拍了拍手,说道:“在下交还这位姑娘,也算功成身退,夜深特来打扰,失礼之处,莫兄莫要怪罪,告辞了。”话音刚落,人已不见了踪迹—— 那黑影似乎愣住了,过了半响才缓缓说道:“一位姑娘?这倒是奇了,请问姑娘你如何称呼?”柳依依听其口音甚是年轻,脑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暗叫不好,邓积云特意将自己送到此 处,此人难道也是个淫贼?她顿时又慌乱起来,苦于无法动弹,只得咿呀地发出几声叫唤—— 这间屋子漆黑一片,柳依依看见那人轮廓已是大费力气,对方似乎也难以看清自己,只听他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移到床边,缓缓挪下床去,并未碰到裹着自己的被褥,柳依依心神略定 ,暗想:“此人并未将我扔下床,也没做不规矩的动作,倒是比方才那人儒雅得多,听其声音清澈醇厚,看来不像恶徒。”她忐忑不安,思绪翻涌,突然眼前一阵大亮,原来是那人点起火烛 ,整间屋子立刻明亮起来—— 那人转过身,和柳依依四目相接,双方看清对方面貌,那男子立刻惊叫道:“是你。”柳依依也是啊地一声,流露出惊喜交集的神态,明眸闪现一抹异彩,随即眼角突然一红,几乎要流 下泪来—— 这男子虽然略显沧桑,但遮掩不住其俊朗面貌,正是归鸿堡莫剑尘,柳依依被擒当日就和他分散,消息尽无,自己无时无刻挂念着他,原来他早已从桃红岭脱身,此刻见其安然无恙,柳 依依忍不住喜极而泣—— 莫剑尘乍见到她,也是露出喜色,只是她除了脑袋之外都被裹得严严实实,一时难以明白其中内情,便说道:“柳姑娘,你也是被邓大哥救下山的?你……你这般样子,可是受了伤?” 他见柳依依脸上神情古怪,急忙走了过去,探出手便去解被褥—— 柳依依大惊失色,她此时香肩袒露,没有衣物遮掩,着实无法见人,若给莫剑尘拉开被褥,春光被一览无余,那就羞死人了。情急间,柳依依猛摇螓首,嘴里发出哼声。莫剑尘见她神色 惊慌,便愕然住手,望着她不停摇动的脑袋,顿时恍然,轻声说道:“你是叫我不要解开被褥,对吗?”柳依依神态一松,轻轻点头,莫剑尘便坐在她身侧,说道:“你无法说话也不能动弹 ,那是被点了穴道?”柳依依点头,心中却不由奇怪:“为何他不给我解开穴道?”—— 莫剑尘看出了她的疑惑,苦笑一声说道:“我的武功已经全失,无法为姑娘解穴,如今看来只能等穴道自解后,姑娘才能行动。”柳依依一惊,心道:“他的武功没了?难道是在琅琊山 里那一掌之故?还是中了毒无法运功?秦初云点的穴道不知要何时才能解开,若一直如此,这样到头来还是要他帮忙,那岂不是羞煞我了。”她前思后想,脸蛋更红,陡然一股热气从腹部一 冲而上,身体一阵轻松,她轻呼一声,从床上跳将起来,这才发觉身上几处穴道竟全数解开,身体立刻变得灵活。柳依依惊喜交集,忍不住开口说道:“我能动了。”这句话一出口,突然意 识到脸颊上的穴道也解了,不禁抬臂摸了下脸蛋,发现脸蛋嘴巴毫无异状,顿时转过身喜道:“莫公子,我能动了,我能说话了。”—— 莫剑尘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转过头说道:“看来邓大哥临走时把柳姑娘的穴道尽数解开,没把这个难题留给在下。”柳依依见他急忙转头,先是一怔,突然醒悟过来,立刻惊叫一声 ,拉起被褥裹在身上,方才她一激动,忘形起身,被褥便褪落下来,上身春光立现,莫剑尘当然不好意思观看,急忙转移视线—— 缩到被窝里,柳依依早已羞得如同一朵大红花,将脸蛋深深埋入,半响不敢抬起头来,莫剑尘笑着摇摇头,挪动身子坐到柳依依对面,柳依依听得动静,这才缓缓仰首,和莫剑尘目光一 交,又露出些许羞意,忸怩说道:“莫公子怎会在这里歇脚?”—— 莫剑尘说道:“我和姑娘同被掳到桃红岭时,身受重伤,无法动弹,所幸被邓大哥所救,带至这里静养,若非如此,恐怕此时我早就死在桃红岭上了,这个人情可欠的不小。”—— 柳依依哼了一声,说道:“那个姓邓的和秦初云沆瀣一气,也不是个好人。”莫剑尘奇道:“邓大哥救了你我二人,你怎么还骂他?”柳依依气鼓鼓地说道:“这家伙虚伪得很,救下我 们肯定也是个大阴谋,莫大哥,你不知道,柳公子如今是深陷桃红岭,糟糕至极。”她将柳悦清被邓积云擒住一事简略说毕,又道:“你看这家伙可恶不?柳公子可被他害惨了。”—— 莫剑尘讶道:“竟然还有这等事,那邓积云行事如此奇特,倒是令人捉摸不透,下次若见到他,我要问个水落石出。”柳依依哼了一声,俏脸露出愤愤之色,说道:“莫大哥不必这么客 气,这人面向就怪,肯定诡计多端,一肚子坏水,下次碰到这姓邓的,先打他两个耳括子再说。”—— 莫剑尘笑道:“我向邓大哥问起姑娘之事,他叫我稍候数日,我挂念姑娘安危,秦初云心术不正,怕姑娘受到些什么委屈,只不过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他会深更半夜闯到这里,我刚才好 生被吓了一跳,他行事令人难以捉摸,想必他留下柳兄弟乃是另有深意。”—— 柳依依扑哧一笑,说道:“你就替人说好话,我看此人还是居心恶毒为多。”她突然低下头说道:“莫大哥,你……你一直在这里不走,是放心不下我?”莫剑尘正色说道:“姑娘和我 一起被擒到桃红岭上,我若见不到姑娘平安脱困,又岂能放心得下。”柳依依脸色一红,说道:“若不是因为我,莫大哥,那日遭受围攻,你也不会遇险,是小妹拖累了你。”—— 莫剑尘挠挠头,笑道:“姑娘客气了,在下也没做过什么大事,这话我有些承受不起了。”柳依依幽幽说道:“在琅琊山里,若非大哥替小妹挡了一掌,小妹早就魂归尘土了,哪还有此 机会和莫大哥秉烛夜谈?”莫剑尘说道:“我看那沈通尧狂妄自大,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那一掌连蚂蚁都打不死,又怎能奈何得了我。”说罢,哈哈笑了数声,转头打量了屋内四周,皱眉说 道:“这屋子里倒是一清二白,什么事物皆没有,姑娘这般……嗯,这般如此,倒是有些棘手。”—— 柳依依从被窝中伸出右手,抓住莫剑尘的手腕,颤声说道:“大哥你不要岔开话题,你说你武功尽失,定是受了那……那一掌,否则……否则……”说着,眼泪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莫剑尘闻言,笑容陡敛,起身在屋内慢慢踱步,来回走了几个圈子,才叹道:“那个沈通尧掌力确实了得,当时他一掌劈来,我救你为先,却也以为自身功力尚能承受,却没料到他这一 掌坏了我的经脉,能如同常人般行动已是万幸,武功这两个字从此就和我无缘了。” 第084章 怎算得今朝后事 ——他虽然性情爽朗,但习武之人于一身武艺极为看重,此时突然形同废人,岂能不令他失落绝望,黯然神伤。柳依依见他神色落寞,心知其念,更觉惭愧,低头说道:“都是我不好, 我忒也鲁莽了,不知老贼厉害,却让大哥替我消灾,我,我……”她哽咽难语,一时无法接续—— 莫剑尘安慰她说道:“姑娘也不必自责,当时形势千变万化,预料不及,在下不过失去一身武功,却能换回姑娘一命,不是赔本生意。”柳依依仰起头,一脸自责说道:“大哥不能这么 说,害大哥差点丧命,我已经羞愧死了,你的武功,你的武功……。”她脸色惨痛,说不下去,忍不住哭了出来—— 莫剑尘走到床边,摸了下她的秀发,说道:“傻孩子。”柳依依更是伤心,突然纵身扑入了莫剑尘的怀里,埋在他胸口轻声啜泣—— 莫剑尘定了定神,柔声说道:“世上没有武功的人比比皆是,如今只是多我一个而已,况且我住的地方有一群本领高明的兄弟,有他们作伴我也不会寂寞,姑娘不用伤心,我莫剑尘虽然 一身武功尽失,却也不至于一无用处。”此刻温玉在怀,虽隔了一条被子,却也大觉尴尬,莫剑尘两只手搁在旁边,不敢移动分毫—— 柳依依拿被褥拭了下眼泪,抬头笑道:“莫大哥的兄弟肯定本领高强,我很想认识一下,不知可否引见一番?”莫剑尘一愣,转而笑道:“那是可以,我那些兄弟功夫可比我强多了,姑 娘剑法也有名家风范,想必也是高人座下。”柳依依幽幽说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及我师父万一,莫大哥可不要嫌我本领差哦。”—— 莫剑尘愕然说道:“姑娘此言,我有些不明白。”柳依依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莫大哥若不嫌弃,小妹愿跟随莫公子,只要能护得大哥平安,小妹……小妹便是做牛做马也是使得。 ”她这几句话说罢,早已羞得俏脸发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莫剑尘一眼—— 莫剑尘虽然耿直憨厚,少懂风月之事,却也听出柳依依言中之意竟是向自己托付终生,这下他大大地吃了一惊,望着柳依依,神色颇为古怪。柳依依见他许久未有反应,芳心亦觉奇怪, 忍不住扬起螓首,正对上莫剑尘一双郎朗星目,黑夜中烁烁发光,她芳心一颤,羞涩地叫了声“大哥”—— 莫剑尘微笑说道:“我不过是个江湖游闲人,四处流浪,连个固定居所都不曾有过,毫无可取之处,姑娘千万别做此想,以免误了姑娘终生。”柳依依低头说道:“大哥过谦了,老天让 小妹遇到了大哥这样的好人,实是小妹的福分,那秦初云……那秦初云,小妹差点就不能以此清白身躯来见大哥了。”莫剑尘啊了一声,急声说道:“姓秦的侵犯了你?”柳依依摇头道:“ 就差一点点,只是小妹……小妹被他脱了……脱了……”即便是只有莫剑尘一人,后面的话柳依依也羞于启齿,流着泪说道:“莫大哥嫌弃小妹被那恶贼看了……小妹也就不缠着大哥了,小 妹原就是个苦命的人。”—— 她一脸悲苦,莫剑尘惊得急忙摇手说道:“姑娘不要误会,我怎会嫌弃你,你这般美丽动人,我却粗俗不堪,你在我身边这不就成了鲜花配牛粪了。”—— 柳依依神情突然变得幽怨,低声说道:“我也知道,莫公子看不上我,我不过是个小丫头,莫公子你已经救了我的性命,我却胡言乱语,妄图非分之想,莫公子,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烦请公子天亮后替小妹寻件衣物遮体,我师叔她们上到桃红岭,此时不知如何了,我好生挂念。”她把“大哥”二字改口成了“公子”,两人一下子生分了许多—— 莫剑尘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桃红岭上凶险万分,木前辈神功惊人,自然安然无恙,你若再陷身其中,叫我怎生是好?”柳依依心中苦笑道:“我和你非亲非故,既然落花有意,流 水无情,我又何苦再自作多情,你这话也不必多说了。”当下说道:“师叔上山为救小妹,小妹定要见到师叔安然无恙,这才能安心,柳少庄主身陷囹圄,我也得托师叔出马相救了。”莫剑 尘笑道:“那我们不如在此等候,或许明日天亮,木前辈便能找寻过来,咱们这一走岂不是扑空了?”柳依依想了半刻,才颔首说道:“公子此言也有道理,那咱们就现静观其变吧。”她想到 自己孤身一人,上到桃红岭极为凶险,便同意了莫剑尘的意见—— 莫剑尘眼珠子一转,笑道:“稍后我还得烦请姑娘送我一程,前往闽南。”柳依依睁大了眼睛,讶道:“为何要去闽南?”莫剑尘嘻嘻笑道:“你不是要见我的兄弟,怎么这么快就给忘 了?”柳依依啊了一声,一脸惊喜,说道:“你是让我随你去……”莫剑尘突然搂住了柳依依,低声说道:“我是个愚笨的人,实是分不出好歹,我只怕误了你,辜负你这片情意,只是要我 和你分开,我突然觉得好生难过,生怕这一分别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样生有何乐趣?唉,你不怪我是个呆子吧。”柳依依玉臂环住莫剑尘,哭着说道:“你就是个呆子,刚才我都有去死的 心了,就是你这个呆子害的。”莫剑尘傻笑道:“那我给你打一下出出气。”柳依依捶了他两下,靠在他的胸口,轻声说道:“莫大哥,你救了我的命,我这个人都是你的,你让我在你身边 ,不开心的时候打我也行,骂我也行,或者做你的丫鬟,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莫剑尘摇头道:“我怎会打你骂你?这是恶汉子的行径,我……我就这么不好么?”柳依依嗯了一声,破涕为 笑,说道:“你不好,你不好,你让我这般伤心,我眼睛都哭肿了。”她扭了扭娇躯,发出撒娇般清脆声音,莫剑尘忍不住笑道:“那你打我骂我好不?我给你做牛做马好不?”柳依依猛然 抬起身,笑道:“这可是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嘿嘿。”莫剑尘笑道:“好,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眼光突然落在她的身上,嘴角露出一丝坏坏笑容—— 柳依依一怔,立刻醒悟过来,惊叫一声,遮住自己身体,大声叫道:“你真坏,看人家那里。”烛影摇晃,映在她脸上,她眼角微翘,娇艳欲滴,莫剑尘心神一荡,忍不住叫唤一声“依 依”,展臂将她揽入怀中 第085章 怎算得今朝后事 ——柳悦清悠悠醒转,已是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只觉四周昏暗潮湿,稍一打量,察觉自己被囚在一间黑屋中,正躺在冰凉地上,全身几处剑创已被胡乱包扎妥当,他略一运气,发现全身 数个穴道被点,无法动弹。他暗中凝聚内劲,欲冲开穴道,但邓积云点穴手法颇为玄妙,几番折腾后,都是无功而返,反而累得满头大汗,气喘不止—— 他苦笑一声,暗想:“邓积云将我关在此地,又怎会轻易让我逃脱,柳姑娘和木前辈她们此时不知情况如何,这座桃红岭上藏龙卧虎,这次可有些鲁莽了。”他想到封练二人功夫不弱, 另有邓积云这个剑术高手,更何况秦初云隐而未见,不禁暗暗担忧耿沧柔等人处境—— 过了良久,这间屋子四处依然静悄无声,柳悦清闲来无聊,四周张望看去,依稀见到这屋四周墙壁上并无一扇窗户,房门又是紧闭,光线难以进入,即便是屋外艳阳高照,屋内仍然毫无 光亮,一股潮湿腐朽气味迎面扑来,刺激难闻,显然这间屋子闲置良久又不通风,柳悦清摇了摇头,忖道:“看来这秦初云重女轻男,柳依依姑娘那间屋子,丝毫不似囚人之处,却将我扔在 如此糟糕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将柳依依姑娘关在这里,未免有些大煞风景了。”—— 柳悦清正自胡思,只听一声咿呀,屋门打开,原本黝黑不见五指的屋子顿时大为光亮,原来外面已是白昼时分。柳悦清抬起头,见一人大步从外跨入,便眯着眼睛望去,来者是个中年人 ,面相很是陌生,并非邓积云,便打量他两眼说道:“你是何人?”—— 这人注视着柳悦清,笑了笑说道:“你就是柳悦清?看似并无特别之处啊,就这张脸长得俊俏了点,真是暴殄天物,长到我老秦的身上那才是物尽其用。”边说边大为摇头,脸上显出极 为遗憾之色—— 柳悦清心头一惊,脱口说道:“你就是秦初云?”中年人点点头,说道:“昨晚柳兄大驾光临,秦某正好出去找乐子,回来晚了些,见到柳兄时柳兄已昏厥倒地,难怪柳兄不识秦某。” 柳悦清更是霍然色变:“柳姑娘人呢?”他知柳依依武功有限,绝无法逃离这峰头,焦急之色脸上一览无余—— 秦初云迈到柳悦清身前,面无表情出的脸上蓦地浮起一丝怒色,拳头紧握,突然神情一转,露出些许诡异笑容,说道:“柳兄如此关心柳姑娘,真是难得,在下若是知道柳兄如此一往情 深,也就不夺人所好了,如此太可惜了。”说着不住摇头—— 柳悦清心神大震,神色却是不变,嗤地一笑说道:“有木前辈在场,其能让你得逞,秦初云,你这话不过骗骗三岁孩童罢了。”秦初云哈哈大笑道:“你说木楚怜和几个丫头?早就被我 兄弟打发了,这老婆子虽然有些姿色,但不是我的胃口,留下来作甚?”—— 柳悦清大怒,喝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秦初云,你这个禽兽。”他一用力,从地上一跃而起,抬臂就是一拳抡向秦初云面门—— 秦初云咦了一声,不慌不忙举臂推挡,将柳悦清打翻地上,手掌按在他胸口,说道:“柳兄好深的功力,竟然能动弹了,不过在秦某面前,你是走不出去的。”—— 柳悦清经他这么一说,便也惊觉,忙暗自内息转动,发现已有四处穴道悄然解开,只剩三处穴道被封,不过已无碍四肢行动,柳悦清心中一喜,盯着秦初云说道:“秦初云,你无事不登 三宝殿,囚我一晚再特意取我性命,堂堂桃红岭秦当家应不会如此无聊。”—— 秦初云嘿嘿一笑,将手抽了回来,起身说道:“柳兄快人快语,秦某也不废话了,姬情剑谱可在你身上?”柳悦清淡淡地说道:“秦初云,你果然笨得可以。”秦初云脸色一沉,突然又 笑了起来,说道:“柳兄名门之后,见解自然不一样,秦某这里请教了。”柳悦清问道:“是邓积云和你说姬情剑谱在我身上?”秦初云嘴角一扬,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此事 说来话长,邓积云是否知道这事我是不知情,只是清月山庄被毁得一干二净,不就是因为这本剑谱吗?”柳悦清脸色大变,几乎从地上一跃而起,森然说道:“那件好事原来是你……”秦初 云摇摇头,颇不以为然地说道:“此言错矣,你清月山庄在武林中何等身份?我秦初云自知斤两,虽有此野心,却也不是糊涂混账,为何要来挑你柳家的场子?话说回来,这事也有些令人高 深难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儿呢,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柳悦清说道:“姬情剑在柳某这里,我原以为只是流言蜚语,不过如今看来,似乎不止一人都认为此传言属实,江湖朋友或许不知我柳悦清这个人物,但柳家行事作为一向不愧天地,姬 情剑原非我柳家之物,岂能占为己有?”秦初云说道:“换作寻常事物,贵门或许如此,但此物是天岛老岛主托付给你祖父,就另当别论了。”柳悦清一时啼笑皆非,说道:“这话我也是初 次听闻,秦当家的若是不信,不妨搜一下在下,可有此物?”秦初云笑道:“柳兄这话可就把我当傻子了,如此贵重之物,柳兄又怎会贴身藏匿,贵派独门心法武功不也是柳兄所持?此时却 也不在柳兄身侧。”柳悦清一皱眉,说道:“原来秦当家的已有举动,倒是高明之举。”心中忖道:“我身怀家传武功秘籍,除了繁霜伯伯之外,无人知晓,这秦初云为何能够得知,难道是 岳溪明走漏了风声?”他沉吟一下又想道:“清月山庄被烧毁,武功秘籍是无价之物,绝不会置之不理,如今我孤身一人,那武功秘籍只能置于身上,这般浅显道理也不难想通。幸好我早已 将之藏置妥当,否则这本武学被秦初云夺去,那还了得。”—— 他暗呼侥幸,沉默不语,秦初云又道:“柳兄也不必多虑,旁人欲得剑谱,不过是巧取豪夺,秦某却无意如此,反而想和柳兄做个交易,想必柳兄不会这么为难在下吧。”—— 柳悦清听他说得煞有其事,忍不住露出一丝讥笑,说道:“秦兄说话太出人意料,只是在下无法和秦兄做这场交易,柳某再三说过,姬情剑并非在本人身上,既无此物,如何用来交易? ”—— 秦初云来回踱步,反复走了数回,突然止步,脸上现出一丝喜色,望着柳悦清说道:“秦某原该信得过柳兄之言,不过姬情剑法乃不出世的绝技,柳兄隐而不说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刚才 秦某问柳兄索要的是姬情剑谱,柳兄口口声声说不在手的是姬情剑,一字之差,云泥之别,柳兄果真狡猾之极,秦某几乎都被柳兄瞒了过去。”—— 柳悦清哈哈大笑,脸上却毫无笑意,说道:“秦初云,我笑你自作聪明,我一无姬情剑,二无姬情剑法,你便是刀剑架头,柳某还是这般说法,阁下心术不正,桃红岭上一帮狐朋狗友, 就算真有这本剑谱,柳某也绝不会将它交与你,否则和助纣为虐有何二致?”—— 他一阵痛骂,秦初云不禁勃然大怒,一步跨上前去,抓住柳悦清胸口,狠狠说道:“柳悦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令你牵肠挂肚的柳依依还在我手里,你不想她清白不保,还是乖乖 交出剑谱为好。”柳悦清对柳依依早已获救一事并不知情,听他如此说法,似乎柳依依还未遭毒手,心中稍安,峻声说道:“柳姑娘并非在下所爱,救她只是义理所当。秦初云,你说话太过 颠三倒四,你此时为所欲为也罢,倘若柳某有一口气出得这里,便会替柳姑娘和其他被害姑娘讨回公道。”—— 秦初云见柳悦清依然不松口,倒也无计可想,心道:“莫非姬情剑谱真的不在他身上?那不就是姓许的搞错了?”他并不死心,仍然说道:“和你同来的那些女人,你对她们有何打算? ”柳悦清问道:“此话怎讲?”秦初云说道:“这些女人到我的地盘上来,当然是有去无回了,这些女人个个貌美如花,风姿卓越。”说着淫笑数声,又道,“秦某性喜此道,岂能让肥肉溜 走。”一甩手,将柳悦清推开,又道:“柳兄既然守口如瓶,那在下就去享艳福了,哈哈。”狂笑数声,转身便出了屋子 第086章 怎算得今朝后事 ——柳悦清摔倒在地,痛得全身骨头欲裂,蜷身许久后才挣扎起身,踉踉跄跄走到屋外,却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四名守卫,此刻齐齐转身,朝柳悦清一瞪眼,其中一人立刻叫道:“大王 吩咐不许离开此屋,给我滚回去。”和其余三人迅速围了过来—— 这些兵卒竟然也气焰嚣张,柳悦清顿时气往上冲,喝道:“什么东西,也敢大摆威风。”大步往前,欲从四人包围中脱身,四个守卫闻言大怒,齐身扑上,拳脚齐齐向他身上招呼,柳悦 清苦于无法运功,此时如同常人一般,这四名兵卒手底下也有些功夫,三拳两脚下来,柳悦清全身中了十多下拳脚,痛得他冷汗直冒—— 这四名兵卒拳脚齐施,招招狠重,打得柳悦清鼻青脸肿,这才怒气稍减,一人抡起一腿,正中柳悦清腰间,将他踢回屋内,冷冷说道:“小子,大王说不许出去就是不许出去,若不想挨 揍就给我乖乖呆在里面,就这么点本领也敢在大爷我面前逞能,简直笑掉大爷的大牙了。”另一人笑着说道:“这个小子太弱了,咱们还没打过瘾他就不行了,若不是大王吩咐不能伤到他性 命,咱们就将他往死里打。”又一个尖锐口音响起:“老王昨晚被一个小妞一拳打晕,气正无处发泄,这小子也够倒霉的。”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咱们也别说大话了,昨晚这么多兄弟惨 死,侥幸存活下来的也多是重伤,我们几人只不过有几处轻伤,已是万幸,这些妞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个个武功如此高强,出手狠毒无情,令人不寒而栗。”那个尖锐口音说道:“其实有练 爷封爷坐镇,这几个娘们原不是我们对手,眼看就能制住这些臭娘们,不知为何大王要放了她们,真是气死人了。”第一个开口的人急忙说道:“你小子不要命了,敢在身后说大王坏话?” 那人发出一声惊呼,就不再说话了—— 柳悦清躺在地上,听得一清二楚,便知耿沧柔她们安然无恙,秦初云所言不过是恫吓而已,便稍稍安心,他动了一下身躯,痛楚蔓延而开,忍不住哼了一声,心下叹道:“虎落平阳被犬 欺,想不到我柳悦清会遇到这般困境,连这些虾兵蟹将都敌不过。”他仰天平躺,一时愣愣发呆起来—— 秦初云大笑着离开屋子,走出不远,脸上笑容顿失,紧皱眉头阴沉着脸,从峰上来到后山,刚走过数间屋子,远远便见两个人影相对而坐,盘踞在一处空地上,行到近处,才看清是许邓 两人,许深贝正襟肃穆,邓积云却是懒洋洋地斜靠在一块石头上,两人中间置着一张围棋棋盘,邓积云拾起一子,往盘上落下,抬头微笑盯着许深贝,一脸惬意神态—— 许深贝脸色却不太好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皱眉苦思,秦初云来到身前尤未察觉,反倒是邓积云轻松自在,抬头见到秦初云,便说道:“秦兄,你可是去见柳悦清了?”—— 邓积云这一打招呼,顿时惊醒许深贝,他急忙抬起头说道:“老秦,你和那小子是故交?这一去倒是花了好长时间。”秦初云朝邓积云脸上一扫,暗道:“你这小子也是来夺取姬情剑谱 的,在老子面前竟然是说比剑,他奶奶的,这小子功夫臭得很,有哪门子手段来和你比剑?”他一屁股坐在许深贝侧方,脸上堆出一个笑容,说道:“老爷子托我协助两位在此擒住姓柳的小 子,我只想去瞧瞧,就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怎能值万两黄金?”邓积云放下手中棋子,笑道:“老爷子富可敌国,就区区万两黄金,在老爷子眼里不值一哂,而且其中五千两早已送到山头, 秦兄不必忧虑。”—— 秦初云干笑几声,说道:“在下信得过老爷子,只是觉得此事如此大费周章,为何要在我桃红岭将他擒住,在下实是愚钝,无法领悟其中玄机。”邓积云眨了眨眼,笑道:“此事原本要 给秦兄一个惊喜,只是如今秦兄这番话说来,似乎对兄弟起了疑心,也罢,小弟也就不瞒秦兄了,这件事迄今为止顺风顺水,却只成了一半,稍后另有一事还得多多依仗秦兄你呢。”—— 秦初云闻言愣了一下,颇为不满地说道:“邓兄,依咱们原先约定,我桃红岭出人手,将柳悦清拿下之后便算完事了,并未提及另有要事,如今怎又生出枝节,你这是在耍弄兄弟吗?” 邓积云摆摆手说道:“邓某之后所托,对秦兄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秦兄万万不必动怒,只需秦兄顺路过去便是,其实也花不了大力气,简而言之,望秦兄能助我将柳悦清送到江州府,这事便 算了结。”秦初云翻了翻眼,冷冷说道:“虽说秦某曾言桃红岭接过这趟行动,昨晚我死伤无数兄弟,贵方倒好,百余精兵立在山头按兵不动,就看我兄弟死伤惨重,不曾助我一臂之力,却 也太把人当儿戏了,如今我损兵折将,这押运柳悦清一事秦某实是无力相助。”—— 邓积云笑道:“有黄金万两,还怕招不到兵,卖不到马?秦兄若觉得这些报酬还差点意思,那我去和老爷子说说,昨晚山上那些老爷子属下划一些给秦兄也无妨。”秦初云闻言精神一振 ,说道:“此话当真?”邓积云点头道:“老爷子素来大方,我想他老人家会应允的。”秦初云大喜过往,那群黑衣人训练有素,胜过自己手下良多,若真能得到这些黑衣人作为下属,倒是 因祸得福了—— 他脸泛喜色,沉吟不语,邓积云看得一清二楚,莞尔说道:“其实这件私事对秦兄而言,另有天大的好处,秦兄若是得知,恐怕更要对兄弟感激不尽了。”秦初云听闻“好处”二字,不 禁哈哈大笑,说道:“自家兄弟,邓兄但说无妨。”邓积云笑吟吟地说道:“秦兄可知水芊芊这个女子?”秦初云双眼大亮,失声叫道:“莫非是那闻名大江南北的‘思海楼’花旦水芊芊, 此女被称作中原第一美女,邓兄说到此女,想必大有深意。”邓积云说道:“那水芊芊此时正在江州府。”—— 秦初云啊地一声,几乎一跳而起,颤声说道:“邓兄的意思是……”邓积云露出一丝神秘笑容,低声说道:“兄弟认识秦兄不久,却已知秦兄好声色之物,想秦兄这等俊杰,寻常女子又 怎能入眼,只可惜当年天下第一美貌女子‘魔姬’失踪二十余年,不知如今人在何处,否则倒是可以弄来让秦兄享用一番。”秦初云摇头说道:“魔姬此人行事诡异,当年兴风作浪,无数男 人吃尽她的苦头,这朵花带刺太多,在我眼前我也不敢尝试,话说回来,‘思海楼’是在扬州,那水芊芊又怎么会到了江州府?”邓积云笑道:“思海楼是死的,水姑娘可是个大活人,老爷 子知道秦兄风流多情,便想了法子派人把水芊芊给掳了过来,只不过前些日子她身子有些不佳,便没让她到山头来,只得劳驾秦兄去一次平江府了,这等一亲香泽的机会,秦兄可不要错过。 ”秦初云大喜道:“邓兄这般高义,兄弟便是替你做牛马,也是毫无怨言。”他朝邓积云深深鞠躬,又道:“那何时押柳悦清动身,还请邓兄安排。”邓积云笑道:“拖久了秦兄怕又要怨小 弟了,此时就收拾一下,咱们尽快动身,和水姑娘相会原是秦兄私事,练兄和封兄不妨坐镇桃红岭,应无大碍。”秦初云连连说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小弟这就去安排。”转身匆匆离 去—— 许深贝在旁注视着两人,一言不发,等秦初云背影消失,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邓兄好高明的演戏手段。”邓积云微笑道:“这话倒也不尽如此,水芊芊姑娘此时身在江州府,那可 是千真万确的。”许深贝嘿了一声,捏起一枚黑子,说道:“这副残局,邓兄还弈否?”邓积云低头看了一眼,笑道:“许兄棋力大见长进,这一盘定胜负非一二个时辰不可,小弟可没如此 多闲暇了,抱歉抱歉。”许深贝揽袖一扫,将棋子尽数扫开,说道:“既然如此,那许某就失礼了。”突然正襟危坐,合上双目,竟自调息起来。邓积云俯身捏起两粒棋子,置于手中来回翻 转,目光却悠悠眺望远处,一脸神思状,不知在念着何事 第087章 怎算得今朝后事 ——近半个时辰后,秦初云匆匆赶回,笑道:“邓兄,许兄,小弟此处已打点完毕,山脚下马匹都准备妥当,咱们何时可以出发?”—— 许深贝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秦兄如此急切,水姑娘果然是令人牵肠挂肚,邓兄你意下如何?”邓积云懒洋洋地起身说道:“这事我不管,咱先走一步,在山下等候诸位。”说罢 飘然而出,临走时回头耐人寻味地望了秦初云一眼—— 秦初云头脑中尽是水芊芊的人影,未留意到邓积云眼色,一把拉住许深贝,笑道:“许兄,咱们也去下面候着,我几个兄弟去提柳悦清了,等这小子被押到,便就动身。”许深贝微笑道 :“如此甚好。”—— 山脚下,桃红岭几名下属早已牵马静候,见秦初云到来,便献上一骑,秦初云将马缰塞到许深贝手里,说道:“这匹上等良马就给许兄了。”说着四处张望,发现邓积云早已靠在一辆马 车车厢上,闭着眼睛神态悠闲,当即一怔,叫道:“邓兄,你也挑选一匹快马吧?”—— 邓积云摆了摆手,示意拒绝,闭着眼说道:“秦兄客气,舟车劳顿,在下可骑不惯马儿,这里倒是不错,轻松自在,再好也没有了。”说着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没张开。秦初云眉头一皱 ,许深贝早已开口说道:“秦兄,别理会这个怪人,我认识他一年有余,这小子行径向来如此,早已见怪不怪了,你看,姓柳的小子来了。”—— 秦初云随着他的眼神望去,果见柳悦清缓缓走来,身侧练幼阳紧随而至,邓积云双目一睁,朝柳悦清打量一眼,顿时笑道:“柳少庄主,你怎么弄成这般情状?”秦初云也看见柳悦清鼻 青脸肿的模样,毫不介意地道:“想必是屋内视线不佳,柳少庄主摔了几跤而已,咱们武林中人哪个不受些皮外伤,不妨事。”柳悦清盯着他笑了笑,讥道:“只是被几只狗咬了几下,死不 了。”他又被点了几处穴道,只不过行动如常,手脚用不上丝毫劲力—— 秦初云冷哼一声,还未开口,练幼阳走到其身前,颇有些不解地说道:“老大,怎么这么快去江州作甚?”秦初云干笑一声,低声说道:“姓许的和姓邓的要把这小子带去江州,只是顾 虑人手不足,才托我助他一程,看在这万两金子的份上,我就送佛送到西了。”—— 练幼阳皱眉说道:“这两个家伙也非省油的灯,老大你要留心他们其中有诈,来算计你,我随你同去如何?”秦初云笑道:“我和他们往日又无过节,算计我作甚?桃红岭上也需有人镇 守,梁克修此时不在山头,还得依仗你和封锐平,我怕那几个臭婆娘再来山上捣乱。”练幼阳说道:“姓木的婆子手臂受了重伤,恐怕得休养数日,再说桃红岭也非来去自如的地方,有封老 弟压阵足矣。”秦初云瞥了他左肩,说道:“你左肩剑伤如何?”练幼阳动了动左肩,说道:“略有小碍,无伤大雅。”秦初云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也好,你就随我跑一趟吧。”—— 许深贝翻身上马,向秦初云唤道:“秦当家的,此时不走,莫要迟了见不到佳人。”秦初云急忙回应道:“小弟明白。”把柳悦清拉到邓积云身旁,喝道:“小子,上去。”邓积云挪了 下身子,笑道:“柳公子,请。”柳悦清一声不吭,掀开车帘便钻了进去—— 秦初云显出戒备之色,神色肃然凝视邓积云,突然说道:“邓兄坐在此处,可是又要效仿昨晚,而助姓柳的小子逃脱?”邓积云笑眯眯地说道:“我若要如此,昨晚何必大费周章将他留 下,再说这位老前辈在我身侧,小弟绝不敢造次。”他一指身旁赶车马夫,是位年约六旬有余的老者,身躯干瘪瘦小,脸色灰暗败坏,一副常年吃喝不饱的模样,眉发稀疏,一双手臂更是皱 纹斑点,老态龙钟之态显露无疑,看似一股风都能吹倒他,能否驾驭这辆马车去到江州都是疑问,怎又是邓积云的对手—— 许深贝听得暗暗好笑,见众人准备妥当,便叫了声“咱们走”,秦初云大叫道:“出发。”数马一车缓缓向西北方行去—— 这一路行进颇快,许深贝在前头引路,秦初云和练幼阳两人跟在其后,秦初云念着水芊芊,着实心痒难耐,练幼阳却是眉头深锁,左顾右盼,不知在顾忌着什么—— 干瘪老者看似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驭马功力竟十分了得,只见他手腕一振,马鞭疾甩而出,这一路平稳如坦。邓积云看了两眼,忍不住赞道:“老爷子真人不露相,御马好功力。” 老者凝视着前方,一言不发,对邓积云不理不睬。邓积云一笑,上身又靠在车厢上,闭上眼睛,倒也不动气—— 江州离桃红岭不过百里,翻过了鄱阳湖便至。这一路风平浪静,不起波折,许深贝心道:“姓木的婆娘没来劫车,真是被练幼阳银针伤得不能动弹了?”他回头看了练幼阳一眼,又想道 ,“此人银针是武林一绝,往后若是交手,需要留意这手绝技。”他这一眼扫过,却见邓积云钻入马车,心头顿生讶异,念道:“这个邓积云更是稀奇古怪,令人琢磨不透,极不合我胃口, 若非宗主有令,暂且结交此人,捉拿柳悦清这一事,老子绝不会与这家伙共事。”—— 柳悦清坐在车厢中正闭目养神,陡然察觉车厢内多了一人,睁眼一瞧,竟是邓积云挤了进来,坐到自己身旁,只听他说道:“柳少庄主如此痛快就应允去江州,大出邓某意料。”柳悦清 说道:“在下受制于人,即便不愿去,也是身不由己,徒呼奈何。”邓积云啧啧几声,说道:“我原以为柳少庄主宁死都不会走这一趟,如今是我猜错了,能屈能伸,毫无惧色,果然是大丈 夫。”柳悦清不禁笑道:“我也好奇你们大费周折将我制住,如今又转道去江州,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去看个究竟倒也无妨,是祸躲不过,我又何必惊慌失措。”邓积云也露出一丝笑容 ,说道:“柳兄神人,换做是我,恐怕就没这么淡定自若了。”柳悦清说道:“邓兄潇洒不羁,比我可又胜过许多,剑术更是令人拍案叫绝,只是这姬情剑法一事,太让我摸不着头脑,邓兄 剑术已臻化境,却为何……”邓积云伸手阻止他说道:“这事恕我无可奉告,还请柳少庄主见谅。”他别过头去,似乎不愿让柳悦清看到自己神态,背身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少庄 主,少庄主可愿一听。” 第088章 怎算得今朝后事 ——柳悦清笑道:“既然是好消息,在下自当洗耳恭听。”邓积云大笑几声,突然凑到柳悦清耳侧,低声说道:“莫剑尘和你挂念的柳依依都被我救下山了,此时或许早已远离桃红岭。 ”柳悦清惊喜交集,说道:“邓兄救了莫大哥和柳姑娘?那真是多谢了。”他朝邓积云点点头以示谢意,邓积云露出一丝古怪神色,说道:“他们都安然无恙,你可要大大糟糕了。”柳悦清 奇道:“此话怎讲?”邓积云说道:“你英雄救美,美人儿心却另有所属,你说这岂不是大大地糟糕了。”柳悦清失笑道:“你是说柳姑娘?我和她不过一面之缘,并无深交,这次是道义相 助,这英雄救美又从何说起?”邓积云竖起大拇指说道:“果然如此,柳少庄主不是凡夫俗子,又怎能以寻常视之。”—— 两人各自一笑,身体却同时一震,这才察觉马车停了下来,邓积云嘿地一笑,说道:“到了。”从车厢钻了出去,柳悦清急忙掀开帘子,才发现到了一处市井地方,人流攒动,竟是好生 热闹,秦初云早已翻身下马,拉着许深贝往路旁一座高楼快步行去,许深贝回头伸出左手往上一指,不及说话就被秦初云拖拽进去。柳悦清皱了皱眉,伸手拉住邓积云问道:“这是哪里?” 邓积云神秘一笑,说了两个字“妓院”,突然一拽柳悦清臂膀,拉着他飞身奔入这家妓院,便听身旁无数人呼喊连连,加杂着好多女子纷纷惊叫,显然邓积云横冲直撞惊吓了她们,唯恐躲闪 不及—— 柳悦清猝不及防,随着邓积云到了青楼之中,不巧和一个女子撞了个满怀,一股浓郁香气刺鼻而入,这女子一跤摔在地上,痛得她哇哇大叫,便听叫骂声四起,楼内顿时热闹起来—— 柳悦清惊讶之余,正欲开口,便听邓积云说道:“咱们去见个好玩的。”他口中说着,脚下更快,撞开三四个姑娘后,径步冲上三楼,转过楼梯一角,便看见一间屋子房门紧闭,秦初云 等正站在门口,却是没有进入—— 许深贝此时正拦在门前,说道:“水姑娘原是‘思海楼’头牌,但她卖艺不卖身,我们这次将她请来,用了些非常手段,水姑娘便有些受惊了,秦兄,你如此急色冲将进去,将水姑娘吓 晕了,那岂不是大煞风景之事。”秦初云干笑一声,说道:“此话也有些道理,那我轻手轻脚进去便是。”突然察觉到邓积云和柳悦清赫然在身后,脸色突变,说道:“邓兄,这是……”邓 积云笑道:“听闻水芊芊是当今第一美人,虽然小弟无福一亲芳泽,饱饱眼福应是无妨。”—— 便听上楼梯声不断,一个老鸨带着几位姑娘从楼下冲了上来,老鸨脸带煞气,冲到许深贝面前,大声叫道:“你们这些臭男人,个个恶鬼似的闯到老娘楼里,是要打砸还是劫色啊?我姑 奶奶可不怕这一套,要是吓坏了我家姑娘们,可要你们好看。”—— 柳悦清听得啼笑皆非,自己竟会到这种风月场所走了一遭,原是自己想破头都料不到的奇事,虽说遭人所制,无可奈何,却也大为尴尬,老鸨身后几个女子倒也有几分姿色,只是一脸浓 妆艳抹,透出一股庸俗媚色。只见她们几双眼睛直勾勾地往自己身侧看去,柳悦清眼角余光扫过,正发现邓积云正脸含微笑,朝那几个女子点头示意—— 许深贝脸色一沉,说道:“沈公子早已在此打点完毕,青姐儿,你带着这么多姑娘过来,妨碍我们事小,若是惊动了里面的水姑娘,我看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用啊。”那老鸨脸色一变, 突然展颜笑道:“我道是哪位贵客,原来是许爷,沈公子的事儿姐姐我又怎敢违背,绝不敢惊动水姑娘,这几日这个楼面可都没人上来,不信你问问水姑娘便知。只是刚才你们几位爷来得太 快,我还道是哪家恶汉要对水姑娘图谋不轨,想到沈爷的吩咐,真是把姐姐我急得头顶儿冒烟了,幸亏是许爷驾到,咱们这里姑娘家没见过大场面,再说姐姐我也不能砸了本店的生意,方才 失礼之处,许爷大人有大量,还请不必放在心上。”她摆了摆手,让身后几个姑娘退去,这几个姑娘正对着邓积云搔首弄姿,都不太乐意离开,老鸨青姐儿喝道:“去去去,许爷有要事处理 ,你们不许碍手碍脚,快给我下去。”众女一嘟嘴,转身怏怏下楼—— 青姐儿脸堆笑容,到房门处敲了几下说道:“水姑娘,许爷来看你了。”只听房内一个男子说道:“进来吧。”声音低沉沙哑,显然并非女子声音—— 屋外众人听得一怔,许深贝脸色大变,回头厉视青姐儿,喝道:“屋里怎么会有男子?”青姐儿早已脸色惨变,惶然说道:“我……我不知道,我……这扇门一直……紧闭着,没看到… …没看到有人上来,是……是江洋大盗?我……我……”嘴里结结巴巴,满脸惊慌失措—— 秦初云双眉一挑,抬臂一掌按在门上,一声脆响,花榈木所制的雕纹木门顿时裂开倒塌,秦初云一捋衣衫,闪身进入,许深贝和青姐儿急忙跟进,邓积云笑道:“咱们也进去瞧瞧,这江 洋大盗究竟是何方神圣?”伸手在柳悦清身上拍了数下,柳悦清顿感被点穴道尽数解开,惊讶地看了邓积云一眼,见他已进屋去,便也急忙跟上,目光四下游走,却没见练幼阳身影,想来他 深知秦初云脾性,来到青楼定是寻欢来着,自是不便同往—— 柳悦清刚踏入屋子,就听见青姐儿惊声叫道:“你,你,你是什么人,快把水姑娘放下,你这该死的,胆敢在我这里放肆,难道……你不怕我报官府么?”柳悦清定睛一看,这间屋子硕 大无比,装饰更是繁华美妙,雕梁粉璧,富丽堂皇,怕是这座青楼最上等的厢房,对面窗户旁边一黑衣男子赫然而立,蒙着面孔,只露双目,肩上扛着一绿衫女子,这女子上半身被此人身躯 所挡,见不到其年龄相貌,但她体态婀娜,一双玉腿晶莹雪白,应是颇有姿色,恐怕正是天下闻名的水芊芊。而青姐儿却在门口指着对方,高声喝骂,口气虽然凶狠,明眼人却都看得分明, 她躲在门口,不敢跨入一步,全然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秦初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朋友如何称呼?水姑娘是在下朋友,你有什么条件不妨说来。”黑衣人哑笑数声说道:“我道秦初云是如何厉害角色,原来也不过如此,我既然蒙着面, 自是不愿透露身份,你却问我姓名来历,可谓不智之极。”说着连连摇头,显得颇为失望—— 柳悦清心头一惊,暗道:“此人声音很是熟稔,可是在哪里听过,不过他认识秦初云?这倒奇了,看此情形,似乎此人早已知晓秦初云会在此时来见水芊芊,这家伙将水芊芊掳下看来另 有深意。”他在一旁反复打量此人,虽如月落乌啼装束,衣衫上却找不到绣月图案,或许不是这个帮派人物,他余光一扫,邓积云和许深贝悠然在在一旁,对水芊芊身处险境毫不在意,只有 那青姐儿脸涨得通红,大见焦灼之色—— 秦初云脸上怒气一闪,冷冷说道:“此处已被我们围住,阁下若是自恃了得,姑且试试能否逃脱邓许二位和秦某的掌心。”他小心翼翼地向黑衣人逼近,却也有些投鼠忌器,脚步迈得极 为缓慢—— 黑衣人突然嘿嘿怪笑道:“秦初云,你要和水姑娘亲近的话,就看你有没有胆子跟来了。”说罢往后一跃,在青姐儿惊呼声中,扛着绿衫女子破窗而出—— 秦初云扑到窗前,探头望去,那黑衣人竟是武功极高,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沿着道路往西奔去,眼看就能一亲水芊芊的芳泽,秦初云哪里按耐得住,急忙也是跃出窗外,跳下楼奋力疾追 —— 秦初云身为秦老庄主二公子,一身修为虽比不上其大哥秦初月,但也极为不俗,几个纵身就掠出十数丈,但前方黑衣人竟也不慢,携着一人,身法轻飘飘地不惊尘埃,两人一前一后穿过 数条大小道路,秦初云竟然无法追近,他吃惊之余,更是怒气勃发,厉声喝道:“混帐东西,给我站祝” 第089章 怎算得今朝后事 ——他一声叫唤,脚步稍慢,蒙面人黑影一晃,在前方向右折了个弯,便消失了踪迹,秦初云哎哟一声,急忙追到路口,右侧是条小巷子,那黑衣人此时早已跑得无影无踪,秦初云只得 停下脚步,往巷道前方看去,这条小道狭窄局促,一路上泥泞潮湿,散发出一股刺鼻霉味,秦初云转头向后张望,并未见许深贝等人跟上,四周不见来往行人,显然是到了江州府内一处偏僻 荒地—— 他皱眉忖道:“这家伙把我引到此处,莫非另有企图?”在那青楼内,秦初云心神全被水芊芊吸引,一路追来不曾细想,此时情况异于寻常,他也是头脑敏锐之人,急忙定下心神,暗暗 提防—— 他凝神聚气,功力聚于双掌掌心,慢慢走入巷子,这条巷子空间有限,正是伏击良地,秦初云更是步步为营,他耳中细听周围是否有异响,陡然前方传来一声惊叫,清如黄鹂,是个女子 声音,秦初云正挂念着水芊芊,陡闻女子呼叫声就在前方不远处,当下不及细想,怒喝一声,掠过小巷,尽头弯处一转而过,又奔出数步,眼前豁然开朗,秦初云向前一望,急忙停下脚步, 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数座旧屋围成的一片空地,两旁墙被蒿艾,道罗荆棘,显然荒废了不少年月,空地之上赫然现有数人,秦初云目光匆匆扫过,竟看见许深贝立在一人身后,他心头一怔,左右看去, 却并未发现邓积云在场,连柳悦清此时也不见踪迹—— 他心头一凛,隐隐感到不安,缓缓走了上去,将其余数人相貌看清,正中一人三十岁左右,脸颊瘦峭,鼻挺眉深,相貌堂堂,只是眼神中现出一丝冷意,脸上更不见笑容,青年身后一名 灰衣人安坐在一张椅子上,低垂着头,纹丝不动,不知是睡是醒,只见到他一头短发半黑半百,枯暗无光,双手置在腿上,亦是瘦可见骨。一名全身黑衣短打的男人静伫灰衣人右侧,此人七 尺身材,虎背熊腰,手臂肌肉显露,盘根错节,乍眼瞧去便知并非常人,只是这个黑衣人也是面缠黑布,只有那双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眼神滞呆,不显丝毫表情,并非那劫持水芊芊的黑衣男 子,而在最左侧坐着一个老头,满头白发杂乱无章,胡须长至胸口,显出几分邋遢,看似已有古稀之龄,一张脸庞却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犹胜不少壮年,此老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寻某人 ,对自己到场并不在意—— 秦初云皱了皱眉,开口问道:“许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此?水芊芊人呢?”他话音刚落,突觉一道凌厉目光直视过来,只见一名黄衣娇小女子从一旁款款走到肃容青年身侧 ,双臂环住青年臂膀,她半蒙着脸,只露一双妙目,纤纤手指合拢,轻卷着一卷绸缎事物,洁白剔透,如同美玉,一头柔顺秀发随风起伏飘逸,虽窥不齐全貌,但乍眼看去可知此女正值妙龄 —— 秦初云赏女无数,乍一见到黄衫女子,虽不见其容貌,却已心中大动,暗暗诧异:“这女子分明就有沉鱼落雁之容,天底下竟有如此美貌女子,怎会在这里现身?”突然想到一事,猛然 抬头,见到许深贝身旁一人,正是那劫走水芊芊的黑衣人,此时他正和许深贝相视一笑,显然两人早已相识—— 这一下秦初云恍然大悟,青楼之上所谓劫持水芊芊不过演戏而已,难怪那时许深贝和邓积云丝毫不露急色,自己不知觉已堕入了他们的道儿。他心头大怒,狠狠直视着许深贝,厉声喝道 :“许兄,你这是要算计兄弟?水芊芊人呢?”许深贝笑道:“秦兄是说那位绿衣女子?她不过是只棋子,秦兄竟这般挂念,果然是多情。”眼珠子往旁边一转,秦初云随着他目光瞧去,那 绿衫女子正躺在一房舍墙根,秦初云心头一跳,三两步冲了过去,这才看清此女相貌,虽说颇有几分姿色,但若是说天下第一的美色,却是万万不如。此时这女子双目怒瞪,嘴角流血,早已 毙命—— 秦初云跳起转身,怒道:“许深贝,你将我骗至此地,究竟有何所图?”许深贝正哈哈一笑,那青年男子突然开口说道:“许深贝,你此事办得甚好,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此人说 话声音低沉,一字一顿,甚是阴沉。许深贝急忙跨上一步,哈了一下腰笑道:“托宗主和姑娘的福,属下遵命。”当即退到原位,肃穆而立,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秦初云脸现惊容,他知许深贝此人性情,桃红岭上他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此时面对这个青年却满脸赔笑、极为顺从之态,这个青年绝不简单,他放眼细细打量过去,这个青年长得一表 人才,眉间一股浓烈煞气隐隐欲现,极现冷峻之态—— 青年缓步走上前,眼光从各人脸上逐一扫去,秦初云见他目光含冰凝雪,森冷尖锐,杀气十足,瞳孔都不由一缩,便听他说道:“秦初云,就你一个人来送死,你桃红岭的一干虾兵蟹将 呢,怎不随你来陪葬?”秦初云深知今日形势严峻,许深贝将自己诱至此处,自是有备而来,不过他也是桃红岭一山之主,遭受戏弄早已按耐不住,此时闻言勃然大怒,喝道:“你是什么东 西,敢在大爷面前猖狂?”快步朝青年走去,冷冷说道:“是哪个鬼门派的宗主?快报上名来,大爷我不杀无名之辈。”—— 两人皆都杀气盈露,青年脸色更见肃冷,正在此时,秦初云身后脚步声陡起,各人都随声瞧去,秦初云也半转身躯,正见邓积云和柳悦清快步走近,他朝秦初云点了下头,露出一丝古怪 笑容,说道:“秦兄脚步好生快捷,小弟差些就迷路了。”口中说着,从他身侧快步走过,又对着青年笑了笑,这才来到许深贝身旁,拍了拍柳悦清肩膀,笑道:“柳少庄主,要见你的正是 这一位。”一指黑衣人,柳悦清见此人正是劫走绿衫女子之人,皱起眉头说道:“兄台方才那一手功夫很不俗,请问如何称呼?”黑衣人突然嘿嘿笑道:“柳少庄主,贵人多忘事,才多久未 见,就忘了兄弟了,”青楼中,柳悦清乍闻他口音,隐隐熟悉,这时听得分明,脸色一变,喝道:“原来是你,江舞鹤。”—— 此人长笑一声,伸手撩去脸上黑布,正是江舞鹤,他眼挂邪笑,端的诡异莫测,还未开口,冷面青年突然说道:“舞鹤兄,小弟僭越一下如何?”江舞鹤笑容不变,说道:“沈兄不必客 气,请。”青年似乎笑了笑,遥遥向柳悦清拱手说道:“柳世兄,在下沈诗恒,常听闻清月柳家乃是武林泰山北斗,常恨无缘相会,今日得见,沈某足感欣慰。”柳悦清抱拳说道:“不敢, 沈兄客气。”心头暗道:“此人相貌脱俗,气宇轩昂,江舞鹤对之又是甚是客气,显然是个厉害角色,恐怕也是大有来历之人。”眼前月落乌啼、桃红岭和这个姓沈的神秘男子三派人物汇聚 ,柳悦清虽胆大无惧,却也暗暗发愁—— 另一处,白发老者见到邓积云,脸上显露狂喜深色,这时一把将其拉过,说道:“老夫我等你许久,怎么这时才到?快来陪我下棋。”邓积云一掠衣摆,缓缓坐下,看了一眼棋局,笑道 :“继续此局如何?”白发老者摇头说道:“此局白棋已无半分胜算,不如重新开始,这些日子未和你对弈,老夫手痒得很。”邓积云呵呵笑道:“前辈此话可说得早了,且看我逆转乾坤。 ”提起一枚白子,于棋盘左上角落下—— 江舞鹤脸色似乎一变,来到白发老者身边,躬身说道:“您老此时对弈……”白发老者笑道:“不急,不急,那小娃儿还未打发秦家老二,老头子多待一会无妨。”江舞鹤道了声“是” ,往后退开一步,便不说话,柳悦清见他举止毕恭毕敬,心头一凛,不禁多打量了这白发老头几眼 第090章 怎算得今朝后事 ——沈诗恒方才一打招呼,竟转过身子,将背部卖给了秦初云。秦初云是虎狼之性,见对方轻视自己已极,岂能忍受这个恶气,森然说道:“沈诗恒,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大爷我没 空和你玩儿。”—— 沈诗恒猛然转身,双目发出一股浓烈的煞气,秦初云突然打了个哆嗦,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暗暗惊道:“这小子有些古怪,除我大哥之外,已有好多年没遇见令我心生怯意的人了。 ”他心神一分,沈诗恒已缓步而上,半仰起头,冷冷说道:“阁下才一现身,那龌龊双眼就一直盯着我小妹,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如你这副德行,取你性命亦不足惜。”—— 秦初云见他满脸鄙视不屑,口中更是出言不逊,顿时震怒不已,怒笑一声,说道:“大话谁都会说,沈诗恒,你是何门何派座下?可敢明言。”他眼看这个青年煞气十足,许深贝又对他 毕恭毕敬,心知此人或许大有来历,若能知己知彼,胜算便能多了几分—— 沈诗恒突然露出一丝笑容,只不过眼神阴冷无比,令人不寒而栗,他森然说道:“沈某今日要和你算一笔陈年旧账,才让许深贝将你带来,至于沈某是谁,死人是不需知道的。秦初云, 那十箱金子收下时是否很愉快?”他言下之意已是把秦初云当作死人了。柳悦清在旁心中一凛,暗道一声:“好大的口气。”—— 秦初云气极反笑,说道:“和本大爷有仇有怨的不计其数,要本大爷性命的更是不差你一个,只可惜大爷我依然生龙活虎,沈诗恒,你也不要大话说得闪了舌头,我秦初云这条命就在这 里,你是否能拿去得看你有什么本事。”—— 沈诗恒点头喃喃自语:“很好,很好。”眼中厉光一闪,便见他身躯如离弦之箭,朝着秦初云飞掠扑去,眨眼已至跟前,右掌拍出,对着秦初云心坎处狠狠一击,这一连窜动作快若电光 石火,几乎难以辨明。秦初云虽有防备,却也没料到对方来势如此迅捷,惊骇之余,急忙抬臂出掌,这一下运力不足,虽然护住了要害,却也被沈诗恒打出老远—— 秦初云堪堪站稳,身前劲风又至,正是沈诗恒欺身急攻,他前一掌未用老,后一招已凶狠而至,秦初云急提内息,全身功力聚于手掌之上,双掌合并,奋力一挡,霎时一股强劲内力从对 方掌心汹涌迫来,简直无穷无尽,他哎呦一声,往后翻出,好不容易才消去余劲,而沈诗恒身形落下,稳稳站定,纹丝不动。秦初云心弦巨震,暗暗骇异:“此人好霸道的内力,比秦初月那 贼老哥都不逞多让,这臭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沈诗恒微微颔首,森然说道:“难怪小妹一直报不了仇,我原以为是秦初月罩着你,却没想到你这个好色之徒修为不弱,我有些小看你了。”右掌空悬于胸口,左手已是当头拍下,喝道 :“秦初云,再接我几招看看。”—— 他出招刚劲有力,虎虎生风,秦初云侧身让过,一掌反击过去,说道:“姓沈的,你把话说清楚,我和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沈诗恒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双臂舞动,一口气拍出四 掌,秦初云高接低挡,好不容易才将这四掌化解,沈诗恒又是双拳直捣中宫,掌势接连不断,绵绵不绝,层层逼近,如惊涛骇浪,秦初云挡得辛苦,只觉喘不过气,十余掌一过,早已退出五 、六丈之远—— 白发老者下了一子,呵呵笑道:“秦家庄只有秦初月那小子功夫有点门道,他手下那些虾兵蟹将,全都是扶不起的阿斗,这个秦初云女色中打滚,常年胡天胡帝,功力早已停滞不前,姓 沈的小子打他还如此费周章,这可不成埃”说着摇晃着脑袋,一张红润的脸庞来回摇摆,犹如一颗红苹果,着实滑稽—— 沈诗恒怒道:“老头子,这般啰嗦干嘛,小心我砸了你的棋盘。”老头哈哈一笑,说道:“怪我多嘴,不说了,不说了,姓邓的小子,换你了。”邓积云一笑,眼神有意无意瞟了一眼柳 悦清,见他双目圆睁,全神贯注看着沈诗恒和秦初云恶战,便轻叹一声,叫道:“老爷子莫急,让我细想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走。”—— 沈诗恒似乎被白发老头激怒了,手底加紧,掌法更见凌厉,秦初云只觉得传来的劲道愈发沉重,自四面八方团团围困,如箍紧缠,但此刻骑虎难下,只得咬牙出掌硬拼,却吃不住劲道, 转眼便被逼入墙角处,眼看自己退路已被封死,他不禁暗叫一声“糟糕”,急忙飞身跃起,翻上屋顶,这一下原以为足已摆脱,他脚尖刚沾到屋顶瓦砾,只听耳旁一声“下去”,沈诗恒早已 追到,内劲疾如风雷,一掌便将他打下屋顶—— 秦初云落地摔倒,这一下痛得他脸色发白,一时难以起身,沈诗恒喝道:“秦家老二,给我纳命来。”如同一头苍鹰凌空扑下。眼看秦初云难逃此劫,那黄衫女子双目一亮,显出一丝异 彩,只是旁人都盯着场中恶斗,都不曾留意到她—— 蓦地,沈诗恒厉喝一声,双掌一错,往后连拍数掌,方一落地,又往前急冲数步,这才站稳。只听一阵叮叮当当清脆声响起,众人定睛一看,无数细小银针洒满一地,沈诗恒目光如炬, 向东望去,厉声喝道:“是哪位朋友到了?”—— 只听一人清声说道:“在下练幼阳,还请兄台手下留情。”一道人影从小巷中窜出,马蹄声随之响起,一辆马车行入场中,当前一人正是练幼阳,那车夫老头停住马车,急急忙忙跳下车 来,躲到了车厢后方,似乎甚怕前方对峙场面—— 秦初云从地上一跳而起,拍了拍身,怒道:“练幼阳,你怎来得那么迟?”练幼阳苦笑道:“大哥你进了那妓院,我又不好这一口,就在街对面候着,直到听到那些女人大呼小叫,才知 起了变故,这块地方我也不熟,绕了好一阵子才赶到这里,大哥你也别动怒了。”他有意无意地朝沈诗恒瞄了数眼,他其实到了附近有些时候,在旁偷偷观看,见沈诗恒功力高绝,早已倒吸 了一口凉气,只是见到秦初云危在旦夕,才硬着头皮发了一把银针,此时虽然脸色未变,心中早已暗暗叫苦,不知骂了自己多少遍“混蛋”了—— 沈诗恒说道:“云里缠绵针?我知道你的名头,就凭你这几手银针功夫,还不是我的对手,我今日只取秦初云的性命,你虽是他手下,但若不犯我,我可以不为难你。”他神色漠然,语 气冷硬,显然非说笑话,练幼阳不由大为踌躇—— 秦初云怒道:“练幼阳,我对你可不薄,今日我有难,你却要袖手旁观?”练幼阳突然苦笑一声,说道:“这位兄台功夫胜我数倍,我就算有帮大哥之心,却无助大哥之力,况且……” 他朝众人扫了一眼,又道:“如今诸多英雄好汉在此,敌众我寡之势已明,小弟不作螳臂当车,还请大哥见谅。”说着脚步轻移,竟是往许深贝那方缓缓走去—— 秦初云神色大变,厉声叫道:“练幼阳,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恶贼,你不得好死。”他突然跃起,深色狰狞,如同一头饿虎,恶狠狠地扑向练幼阳。沈诗恒身形一晃,挡在两人中间,掌力 推吐而出,秦初云被撞得往后一仰,便听沈诗恒冷冷喝道:“秦初云,今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第091章 落难浮萍 ——秦初云脸颊紧绷,额头上渗出滴滴冷汗,他虽欲杀练幼阳而后快,只因沈诗恒横刀立马,拦在身前,只得强抑怒火,神态却是僵硬尴尬,他深深吸了口气,木然说道:“阁下今日真 要秦某的性命?”沈诗恒突然冷峻一笑,说道:“生死之说岂能儿戏,今日你众叛亲离,早该无颜存于这世上。”秦初云眼皮一跳,喃喃说道:“很好,很好。”双目陡张,双拳发狂似地打 出,如疾风暴雨般,这一路拳法很是刚猛,他又攻敌不备,顿时将沈诗恒全身封住—— 一旁对弈的邓积云突然说了个“好”字,提手落下一子,白发老者定睛一瞧,嘴角一咧,哈哈大笑道:“你这一板欲放弃左上方主战场,以进为退,从中路偷袭,甚失熟虑。”随手在左 上角下了一手,又道:“如此一渡,你就无招可想了。”邓积云深深皱眉,俯看棋盘,沉默不语—— 白发老者笑道:“你我棋上造诣原本就是半斤八两,这盘棋前半局老夫已占尽优势,你这时欲再翻盘,为时已晚,不如重开一局如何?”邓积云摆摆手,示意拒绝,白发老者也不介意, 上身往后一仰,惬意地说道:“那你可要想一阵子咯,我说姓练的小子,你叛了秦老二倒没什么,可是谁替他收尸呢,秦老二原本就不是沈诗恒这小子对手,我赌他三十招,最多能撑三十招 ,小子,你眼光应该不差,猜猜看秦老二能几招不败?”他笑眯眯地望着柳悦清,柳悦清正望着两人激斗,半晌才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道:“前辈眼光独到,晚辈实不敢及。”白发老者噗 地一笑,说道:“你这小子,也是鬼灵精怪得很。”—— 秦初云深知自己身处极险境地,性命攸关之际,手下岂能留情,这套掌法正是秦家庄独门武功,这一路猛打,十余招下来,沈诗恒竟然占不到一丝便宜,他心中暗暗惊讶:“这淫贼功夫 怎么变强了,方才还不是这等厉害,秦家庄的武功果然不可小觑。”好胜心陡起,内息疾转,脸上隐隐现出一丝青色—— 秦初云心中更是暗暗叫苦,他这十余掌已是竭尽所能,却无法伤及对手丝毫,正发怵之时,耳中突然听到白发老者说话,无疑平地起了一个惊雷,一个念头飞速掠过:“难道我今日要毙 命于此?”又连拍数掌,气势却已弱了不少—— 练幼阳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见秦初云未露败相,嘴角顿时掠起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意。眨眼间,秦初云和对方又互拆数招,脚下一个趔趄,步法竟然大乱,沈诗恒眼中厉光一闪,却 不冒进,定睛看去,不知为何,秦初云不住喘气,额头汗珠遍布,看似非常疲累,和方才判若两人,不由心道:“这淫贼难道使诈?又怎奈何得了我。”当即一掌挥去,秦初云抬臂招架,却 被震得往后翻出一个跟头,甚是狼狈不堪—— 柳悦清见状大奇,才交手二十余招,秦初云就疲惫不堪,手底无力,显然是精疲力竭,他撇了一眼白发老头,暗想:“这老儿计算如此准确,莫非是他暗中算计。”只见老头儿笑吟吟地 双手抱胸,显然并未出手暗算。柳悦清摇了摇头,正见秦初云又被震翻在地,大口喘气,摇头忖道:“秦初云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白发老头突然笑道:“秦老二天性好色,常年沉迷女色,早已精气两亏,我原推算能抵挡三十招,想不到此数已是多算,如今便成强弩之末,姓练的小子,你可以去替秦老二收尸了。” —— 练幼阳见秦初云脚步蹒跚,摇摇欲坠,已至油尽灯枯地步,他脸色阴沉,眼珠急转,盯着秦初云一言不发。柳悦清暗暗叹息,心道:“秦初云大难当头,练幼阳见死不救,凉薄至此,可 悲可叹。”转念又一细想,这几人向来都是奸诈狠毒,绝不会为了他人而舍自己的性命,柳悦清摇了摇头,眼见沈诗恒青面獠牙,杀机毕露,当头一掌劈下,他心中猛然一惊:“沈诗恒神情 好生古怪,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秦初云见这一掌无法化解,只得闭目等死,突然一声厉喝传来:“沈诗恒,你难道不要她的命了?”正是练幼阳出声,秦初云双目怒睁,便见练幼阳双手手腕一抖,无数银针漫天花雨般 朝那黄衫女子打了过去—— 他陡然发难,出乎所有人意料,连白发老者都忍不住咦了一声,黄衫女子一声惊叫,手中织锦拿捏不住,掉落地上。沈诗恒不禁脸色巨变,怒道:“你找死。”银针去势惊人,数量多范 围巨,显然练幼阳使出了看家本领,沈诗恒知其厉害,无暇落掌毙敌,弓起身子,脸上突然闪现一片赤红色,嘿地一声,如离弦之箭往黄衫女子飞掠过去,柳悦清看清沈诗恒神态变化,惊得 脱口说道:“西禅宗。”—— 沈诗恒这一扑,竟比银针去势犹快数分,练幼阳神色大变,他看出这些人中黄衫女子毫无练武迹象,这一手朝她打去,正是围魏救赵之计,沈诗恒身手高绝,秦初云非其敌手,他便佯作 叛逃,趁势接近沈诗恒那众人,原本欲寻更佳时机出手,却因秦初云命在旦夕,才不得不仓促发难,眼看沈诗恒轻功绝佳,令人匪夷所思,练幼阳当机立断,又接连打出两把银针,分取白发 老者和赶回救援的沈诗恒,自己猛然朝着秦初云扑了过去—— 沈诗恒离黄衫女子本有数丈距离,这时又被银针阻扰,欲救其势已是不及,他晃身停步,一掌扫去袭来银针,暴喝一声:“阿三,给我挡下。”这一声如晴空霹雳,各人都觉耳膜震动, 黄衫女子更是双手捂住耳朵,跪下娇躯,眉间一阵痛苦之色—— 秦初云大赞一声:“练兄弟,妙计。”沈诗恒此时背对自己,破绽大露,他见猎心喜,突然运劲飞身扑上,朝沈诗恒后背劈出一掌,练幼阳不料他会如此冒失,当下大惊失色,叫道:“ 老大,不可鲁莽。”—— 这一连串变故如电光石火,着实难辨先后,许深贝见银针来势凶猛,正欲拔刀抵御,却见黑影一晃,那略显木讷的黑衣蒙面人早已抢身到前,一双粗壮手臂来回抡动,平地卷起一股劲风 ,将那些银针尽数卷到半空,一根不漏,练幼阳赖以成名的银针手法被此人轻描淡写破去—— 白发老者赞了声:“好功夫。”他右臂微抬,手掌如蒲扇般张开,也不见他如何运功,射向他的那群银针陡然消失不见,白发老者哈哈一笑,手腕一转,手掌呈水平状一摊,数十枚银针 正静静置于掌心,竟不缺一枚—— 练幼阳大吃一惊,黑衣蒙面人的功力虽然可怖,但白发老者显露这一手更是玄妙莫测,竟看不出是何手法,这一手法轻描淡写,比之玉女教的“轻樽拢烟掌”似乎更为高明,他退到马车 旁,心中暗暗叫苦:“今日情形极为古怪,定是老大何时犯了老毛病,将这个黄衫女子玷污了,却不想引出这几个绝顶高手,沈诗恒再加上这两个棘手人物,老大这次栽定了。”他脸色一阵 苍白,方才偷袭手段恐已惹众怒,对方决计不会放过自己,想到此处关键,练幼阳顿时又惊又惧—— 危机化解,沈诗恒傲然一笑,脸上赤红尽褪,身躯如雄鹰展翅一般往上掠起,秦初云这一扑还是慢了半步,掌势落空,他脸色蓦然大变,这一掌用尽全力,却是无功,扑空后脚下不稳, 几乎跌倒。沈诗恒趁势凌空扑至,一掌对着秦初云头顶要害蕴力击下。秦初云全身破绽尽现,慌乱中,他下意识抬臂护住头顶要害,沈诗恒这一掌正中其双臂,便听一声咔嚓脆响,秦初云双 手手骨立断,口中狂喷鲜血,砰然倒地 第092章 落难浮萍 ——众人哦了一声,秦初云吃了这一招,不死也成残废,柳悦清见他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不复桃红岭上威风八面,心中暗暗叹息:“此人作恶多端,终究遭了报应,沈诗恒武功高他一 筹,却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将他引到此处?”他心念一动,突然望向那黄衫女子—— 黄衫女子拾起掉落地上的织锦,款款凝视着沈诗恒,沈诗恒亦回望她,两人四目相交,黄衫女子明眸中笑意盈盈,极是妩媚动人,沈诗恒脸上掠过一丝异彩,跨步站在秦初云身前,见他 满脸鲜血,双目圆睁,胸口微微起伏,仍然一息尚存,便冷冷地说道:“你双臂已残,形同废人,沈某就发个慈悲,送你上路吧。”一脚踏在秦初云胸口,还未发力,柳悦清突然开口说道: “沈诗恒,且慢。”—— 沈诗恒回头说道:“此等大奸大恶之人,柳兄也要替他求命?”柳悦清摇头道:“在下并无此意,你看这位秦当家双目怒睁,显然不明白如何与沈兄结仇,所谓死也要死的明白,究竟这 淫贼做了什么勾当,竟让沈兄如此义愤填膺?”—— 沈诗恒哼了一声,颇为不耐地说道:“柳少庄主,堂堂男子汉何必这么婆婆妈妈,杀人前还要和对方说一番大道理?世上怎会有这般可笑事情。”他居高临下俯视,见秦初云眼神中并无 恐惧,尽是不甘之色,便收回脚说道:“好吧,沈某难得仁慈一次,且让你死得心服口服,小妹,你过来。”向黄衫女子扬手一招,黄衫女子款款走近,靠在沈诗恒身侧—— 沈诗恒伸手搂住黄衫女子,问道:“秦初云,你可知她是谁?”秦初云嘴里鲜血泊泊而出,嘶哑着喉咙,说道:“我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谁记得她是哪个?”他重伤之下,说话大费力 气,神智却还清醒,沈诗恒如此发问,他心中已知定是自己辱了这个女子,却不巧她和沈诗恒关系颇为密切,才借其之手前来复仇—— 沈诗恒回头眼神示意一下,黄衫女子轻点螓首,两只手指轻巧地取下面纱,森然说道:“秦初云,你可认得我?”—— 众人眼前一亮,面纱之下,竟是一张鬼斧神工的精致脸庞,明眸如星,顾盼生姿,樱唇若血,鲜艳欲滴,眼波流转,令人销魂蚀骨,天地顿时失了颜色,丢了风华,此时她俏脸含霜,盯 着秦初云,满脸尽布怨毒之色—— 柳悦清看了她数眼,才移开目光,心道:“这个女子好美,宛如天仙下凡,不沾半分世俗尘埃,天底下竟有如此女子。”他心念一动,已隐隐猜出此女身份—— 秦初云盯着绿衫女子的脸庞,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半晌才喘着气说道:“你,你不就是水芊芊?很好,很好,我总算见到你了,只是我从未侵犯过你,为何你要取我性命?”—— 水芊芊严霜罩脸,秀目如刀般直刺秦初云,咬着银牙说道:“你未侵犯过我?嘿嘿,这十几年来我恨不得扒你的皮,喝你的血,就算把你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她说得凶狠, 神色便也狰狞起来,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秦初云哑声叫道:“胡说八道,我和你哪里有深仇大恨,你……你……去年,我曾去思海楼,原想一亲芳泽,还没近你身边就被人打伤,除此之外……咳咳……除此之外,我再也没见过 你,你……你……”他一激动,牵动伤势,又是狂喷鲜血,身躯抽搐,神情痛苦不堪—— 水芊芊哈哈一笑,俏脸上却毫无笑意,冷冷说道:“十二年前,我那时才五岁,和娘亲住在扬州城外一个村落里,我们母女是平凡百姓,过着太平生活,想不到有一日我娘亲去城内买些 物事,却碰上你这个淫贼,你看我娘亲美貌,见色起意,玷污了我娘亲,我娘亲羞愤难忍,便上吊自尽,却留下我一个孤娃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终究走投无路,被卖入了思海楼。若非是你 这淫贼,我水芊芊何苦遭受这等苦难,你这淫贼可是该死?”她突然转头看着沈诗恒,伸臂抱住了他,娇媚笑道:“若非遇见沈大哥,我此生无望报此血海深仇,沈大哥,谢谢你。”她在青 楼虽然守身如玉,但耳濡目染多了,举止也比寻常女孩子洒脱许多,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亦不觉得脸红。只见她笑容灿烂,美艳之极,沈诗恒侧过脸望着水芊芊,更是意气风发,溢于言表 —— 秦初云惨笑一声,说道:“我秦初云这一生玩弄的女人不计其数,到头来还是栽在女人手里,水芊芊,你也不过是一个臭*而已,和我半斤八两,不必得意。”—— 沈诗恒和水芊芊脸色各自一变,水芊芊一拉沈诗恒,说道:“大哥,这淫贼可恶得很,咱们别让他死得这般痛快。”沈诗恒搂住她,一笑道:“就依小妹所言。”—— 两人相视一笑,心神微分,突然一阵劲风呼啸而过,便听有人大喝小心,沈诗恒急忙抬头,一道人影旋风般掠至,正向自己撞来,其势之快非同寻常。沈诗恒不及细想,急将水芊芊推开 ,只听叫喝声、怒骂声、娇呼声接二连三响起,众人急忙定睛瞧去,水芊芊踉跄着往后退却,转眼摔倒在地,手中织锦再度脱手飞出,沈诗恒更是连退数步,整张脸猛然青气大作,眨眼间由 浓转淡,脸色甚不好看—— 倒地不起的秦初云发出一声闷哼,脑袋一歪,竟当场气绝,他身前立着一名老者,瘦弱矮小,身高不足六尺,形如久病不愈之人,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老者见秦初云毙命当场,如 同枯叶的脸颊乍现怒色,指着沈诗恒厉声喝道:“沈诗恒,你好大的胆子。”声音充沛浑厚,与其猥弱外表颇不相似—— 柳悦清等见到这个老者,都是大吃一惊,此人正是驾车马夫,此老驾车前来,一路沉默寡言,神情冷如寒冰,旁人也懒得去搭理他,方才畏畏缩缩躲在马车后面,更是无人留意到他,却 没料到此老竟是身揣绝学的高手,掌劲高深浑厚,连沈诗恒都吃了暗亏,邓积云转过头来,不停打量着这精瘦老头,一双浓眉深深皱起—— 沈诗恒脸色凝重,他不敌而退,虽是仓促应敌、功力未聚所致,但对方掌中力道刚猛,着实了得,他心头一凛,忖道:“这老头看似一只脚都已经踏入了棺材,掌力却是如此之强,比秦 初云可要胜过不少。”听对方如此喝叫,脸颊杀气一闪,怒道:“老匹夫,看你一身修为不低,应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行径却如此卑劣,快将名字报上,沈某给你一个痛快。”—— 老者脸色一变,峻声说道:“好狂妄的小子,鹿死谁手还不知,话可说得不太满。”他并未自报家门,双掌一错,未等沈诗恒平息回气,又上前出招抢攻—— 沈诗恒深深吸气,猛提内力,对方掌间蕴含内力很是强劲,破空之声清晰可闻,他陡遇强敌,精神大振,口中喝道:“小妹快退。”脸上陡然又飘起一股血色,身子窜了出去,撞向矮小 老者,这一冲势快捷异常,眨眼间,两人已缠斗在一起—— 水芊芊惊魂稍定,急忙奔到织锦处,俯身拾起,打开后上下打量一番,这才花颜稍展,复又合卷而起,柳悦清远远望去,依稀可见正中是一只凤凰,色彩艳丽,姿态美妙,四周无数鲜艳 花卉围绕,更是夺目,他匆匆瞥过,心中一动,暗道:“这幅织锦手工很是精巧,应是从官府流出之物,水芊芊一个风尘女子,眼光却很不错。” 第093章 落难浮萍 ——瘦小老者飞身扑出时,练幼阳人在远处,着实惊讶万分,此老来到桃红岭当车夫不过数月,这时看来,分明是深藏不露,一身修为远胜自己,如此高人不知为何甘愿屈就桃红岭上, 况且是当一个不起眼的车夫,这其中必有隐情,他深知此事大有玄妙,急忙凝神观战。老者双手上下翻飞,掌法一招复一招,紧凑有序,如海水波涛,连绵不绝,蕴含内劲更是非同小可,虽 然招式变化不多,但攻守变幻如行云流水,沈诗恒身法虽快得只见一道影子,却只能在瘦小老者周围游走,难以近身疾攻—— 看得十数招,练幼阳紧盯矮小老者的双手,目不转睛,脸上逐渐显露出惊讶、怀疑、又有些恐惧的表情,双手握住拳头不停发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两人战到酣处,矮小老者白发根根竖起,如冲冠之态,正是内力运至极致,沈诗恒受制于对方掌力缠绕,身法渐显滞缓,急忙出掌应对,化了数招便后退一步,转眼已退出了十一步—— 柳悦清暗暗佩服,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位老先生修为惊人,不知繁霜和如月两位伯伯与其交手,能否占得便宜?比之沈通尧,沈诗恒这门西禅宗功夫,其火候可要差了不少, 不过话说回来,他看似三十不到,已有这等修为,已属个中翘楚。”他瞥了一眼江舞鹤,此人亦是身手了得,若和沈诗恒相较,谁人更胜一筹?—— 他苦笑一声,暗想:“我此时想这些不相干的事作甚,这老爷子功夫虽高,却独木难支,即便胜了,这里还有诸多精兵强将,可不易脱身啊。”他目光又落在那蒙面黑衣人身上。他已数 度留意此人,却非因见他轻而易举化解练幼阳的银针,自己眼神数次落到此人身上,心中不由自主涌起一股异样感觉,似乎与他十分熟悉,却又一阵陌生,恨不得冲上前去撕下他脸上黑布, 看清这个人到底是谁—— 暗叹一声,柳悦清收回思绪,转过头来,正见到白发老者朝他招手,他稍作沉吟,便走到白发老者跟前,白发老者笑道:“柳少庄主似乎有些思绪不宁,可是忧虑那老头儿?”柳悦清心 头一震:“好锐利的眼神。”目光落在棋盘之上,说道:“前辈这局可分了胜负?”白发老者笑道:“老夫胜又如何,败又如何,盘上争夺并非性命攸关,老夫虽怀胜负之意,却无胜负之心 。”柳悦清听他此话大有玄机,转头望着场中激战,忖道:“这位老爷子孤军奋战,却是败不得。”—— 白发老者呵呵笑道:“小兄弟不必忧虑,这位秦家庄二大护法之一的云老先生很是了不得,沈老弟若要取胜,恐怕也得大费周章。”—— 他此言一出,惊动全场,柳悦清脱口说道:“这位前辈竟是闻名武林的秦家庄云老,据传他和风老侍奉秦家庄已有三十多个年头,恭为秦家庄两大护法,功力深不可测,在秦家庄内地位 仅次于新老两位庄主,是秦家庄庄主之左膀右臂,他怎么会在桃红岭上,又怎会变成这般模样做了马夫?”—— 练幼阳顿时恍然,心道:“果然是云老,那怪拳法套路如此熟悉,这不正是他的成名绝技推云手吗?我竟是如此大意,真是该死,这老头儿藏匿在桃红岭上已有不少日子,莫非是要取我 和封锐平梁克修的性命?”他脸色急变,却又想到此念大有破绽,便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迷惘之色—— 沈诗恒厉声一笑,说道:“竟是云老护法,难怪这般了得,失敬失敬,听闻秦老二被赶出秦家庄多年,云老护法不仅见死不救,还将他送入阴府,真是令人意外得很。”瘦小老头呸了一 声,打出一掌,怒道:“小儿信口雌黄,秦老二分明死于你手,却赖老夫为何?”沈诗恒摇身一晃,避闪开去,说道:“若非老护法偷袭在下,在下不会情急之下震断秦老二的心脉,若老护 法早一时出手,秦老二或许还能脱身,这般说来,老护法原无相救秦老二之意,却为何又对在下纠缠不休?”旁人听他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各自暗暗点头—— 云老又羞又怒,右手成爪,疾锁沈诗恒咽喉,他在一旁见沈诗恒实非庸手,又听到柳悦清脱口说出“西禅宗”三字,当年老庄主在三清山上见识过西禅宗厉害,秦家庄中人后来亦有所耳 闻,此时乍闻这三个字,便知情势严峻,便欲静观其变,就这迟疑片刻,秦初云已身受重伤,被沈诗恒脚踩住胸口要害,云老投鼠忌器,更是不敢冒然行动,直至见到沈诗恒搂着水芊芊,分 了心神,当即运气全身功力扑出,不料沈诗恒应变极快,虽被掌力震出,却在间不容发之际劲透脚尖,震断秦初云心脉,令云老大惊失色,脸上颇觉无光,这时又被沈诗恒冷嘲热讽,气得他 犹如癫狂,全身颤抖不停—— 白发老者突然哈哈大笑道:“心浮气躁,怒令神昏,云老护法这下要大大不妙了。”沈诗恒突然狠狠瞪了白发老者一眼,怒道:“臭老头儿,罗嗦什么。”身形一晃,竟绕到云老身后, 双手噼噼啪啪拍出数招,只见他脸色愈发红得显眼,如同酒醉,眼神中戾气更是大盛—— 云老往前一窜,回身双掌一合,随即拍出,正和沈诗恒双掌对上,只听云老沉声吐气,沈诗恒身躯一震,便落到地上,云老跳开一步,垂目说道:“小子,让你见识一下老夫真正的本事 。”他神色平静,竟将怒气压制,显然白发老者之言如醍醐灌顶,令他顿生警觉之心。这时他暴喝一声,身躯蓦地暴涨,众人惊呼声中,一个不足五尺的矮小老头突然变成七尺有余,脸上煞 气缠绕,气势恢宏,一扫方才枯瘦干瘪之态,十足刚猛威严—— 白发老者见状也是一惊,显出虑色说道:“没想到云老头的缩骨功已到了这个境界,想必是内功突飞猛进所致,我倒是小看他了,姓沈的小子怕有*烦了。”只听身旁一人说道:“这云老 儿竟还有压箱底的功夫没使出,好个托大的老头子,令我颇感技痒,也想领教一下这老头儿的成名绝学。”说话之人正是江舞鹤,他盯着激战双方,眼中闪着异彩。白发老者摇头道:“如今 不是良机,再说你的对手并非云老头儿,不妨再等……”突然闷哼一声,翻身扑倒在地,身躯蜷成一团,不停发抖,口中发出痛苦*,竟似疾病发作之态—— 柳悦清吃了一惊,见邓积云推开棋盘,和江舞鹤齐齐蹲下身子,按住白发老者身躯,他心头茫然,忍不住问道:“邓兄,这位前辈有患在身?”江舞鹤突然说道:“是老爷子的旧患,今 日要柳少庄主过来,正是为了此事,少庄主宅心仁厚,不会见死不救吧。”他回过头朝柳悦清古怪一笑,又是那邪异的笑容,柳悦清剑眉一皱,冷声说道:“清月山庄的仇我和你还未算清, 救人一命乃天经地义之事,但清月山庄诸多兄弟丧命之仇,我却要向你讨回。” 第094章 落难浮萍 ——江舞鹤嘻嘻一笑,突然起身说道:“清月山庄的大火非敝人所放,不过呢,此事前因后果区区正巧有所耳闻,却是暂时不能告诉柳兄。”—— 他故作神秘,柳悦清却平静如常,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可否告诉在下,这位前辈究竟是何方高人,所患又是何病,其实在下并不通岐黄之术,若要寻求名医,为何不去寻那‘鬼医圣 手’?”江舞鹤神秘一笑,说道:“此事有柳兄足矣,且等老爷子起身再说。”他并未道出白发老者来历,柳悦清眉头愈发皱起,此人究竟有何意图,实是难以揣测—— 两人相谈数语,场中激战又生巨变,云老身材乍变后,掌力更见刚猛,沈诗恒顿觉对方掌力如排山倒海,更见雄壮,不禁蹙眉沉色,显出几分凝重—— 云老傲然一笑,说道:“乳臭未干的小娃子,别小觑了秦家庄。”双手在胸前划圈拍出,左掌探肩,右手砍腹,未至沈诗恒身前,手型突然变化,左掌下切其腿部,右手成拳,锁其咽喉 ,变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沈诗恒脸色沉着冷静,不慌不忙地左接又挡,荡开对方双掌,正欲提气反击,云老双臂陡然内弯,双手直贯沈诗恒太阳穴,这一招甚是古怪,沈诗恒急忙一缩头,云老招式未老,手臂再 次变向压下,沈诗恒这才吃了一惊,眼看难以化解,他急忙一个懒驴打滚,往侧方翻跃出去,云老见势扫出一腿,正中其背,沈诗恒背上一阵剧痛,踉跄扑出,几乎来了个狗啃泥,尽显狼狈 —— 水芊芊惊呼一声,俏脸失色,纤手急急扯住许深贝衣袖说道:“那个老头竟然如此厉害,许大哥,你快去帮沈大哥呀。”许深贝摇摇头,笑道:“芊芊姑娘别慌张,你沈大哥的本领不止 于此,你稍安勿躁,在旁看下去便是。”他神色泰然,并无一丝焦虑,水芊芊见他胸有成竹,芳心略安,秀目一扫云老威猛姿态,一股愁色复又涌现—— 面对强敌亦能大占上风,云老不由精神大振,他一声喝道:“取你性命,给秦老二报仇。”大步追上,欲乘胜追击。他这几式是“推云手”中最为精妙的招数,共一十八招,每一招拳路 变化多端,后劲绵绵不绝,如同天空上的云彩,变幻莫测,是其生平得意武功,江湖上都称它为“一十八路翻云覆雨”,败在这套功夫之下的英雄豪杰不计其数,难怪沈诗恒也抵挡不转— 沈诗恒从地上一跃而起,他中了一腿,痛彻心扉,这一阵大败亏输,不禁勃然大怒,脸上赤色陡然消去,脸庞一时惨白如雪,眼神更是凌厉凶蛮,许深贝在旁见到,眼中露出一丝兴奋之 色,对着水芊芊说道:“宗主要用出看家本领,这云老头儿可要糟糕了。”水芊芊见沈诗恒相貌神态愈发狰狞可怖,芳心着实有些害怕,紧绷着脸蛋,不敢透出一口大气—— 云老看得分明,暗地里也有点打鼓,心道:“此人武功诡异莫测,非常棘手,不知道这番又有什么花样,我需小心留神,免得着了他的道。”他欺近对方,全身真气鼓胀,推云手再度施 展,当头劈下—— 忽然间沈诗恒仰天长啸一声,声音穿透云霄,乍然开裂,柳悦清眼前一花,直冒金星,水芊芊更是闷哼一声,软软倒在地上,许深贝急忙上前相扶。沈诗恒却毫不在意,森然喝道:“萤 火之光,也敢在沈某面前放肆。”右手猛然推出一掌,大喝道:“给我滚。”—— 这一下平地惊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双掌相会,更是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只听云老惨呼一声,往后凌空飞起,重重往地上摔落,众人见状,无不瞠目结舌,便见云老左手在地面上 一撑,一个翻身站稳,摇晃了一下,突然坐倒在地—— 沈诗恒嘿嘿一声阴笑,眉头一皱,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阴森森地说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云老头儿,明年此刻就是你的忌日。”右掌提起,一步一跨走到云老面前。云老脸色一变 ,咬着牙一跃而起,他自诩内功深厚,也算是独步武林,方才吃那一掌,只觉对方掌心内劲之强如泰山压顶,震得他经脉俱损、脏腑皆伤,若非自己硬生生将血气压住,此时早已鲜血狂喷了 —— 这时他内息乱成一团麻,却见沈诗恒缓缓逼近,暗暗骇异之下,也不敢怠慢,强忍内伤,一跃而起,哑着声吼道:“臭小子,老夫要死也要找个垫背的。”强行提聚内力,拍出一掌,这 一掌已是其全身功力所聚,于手掌周围却是听闻不到半丝声响—— 沈诗恒一咬钢牙,不躲不闪,提掌便是硬碰,只听他刚开口说了句“给我倒下”,云老一声闷哼,被震飞出去,这一次却是轰然落地,张口飞洒出一片血雨—— 许深贝此时笑着说道:“芊芊姑娘,你沈大哥胜券在握,如此便该安心了吧?”水芊芊方才被啸声震得几近晕厥,堪堪回过神来,迷迷糊糊听得许深贝说话,她定了定神,抬头望去,只 见沈诗恒脸颊黑气缠绕,仿若从阴间到来的孤魂野鬼,阴森诡异,忍不住花容失色,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口中喃喃说道:“沈大哥的眼神……好可怕,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沈诗恒又是吐了口血,盯着云老,仿佛在看掌中猎物,缓缓说道:“云老头儿,你也算一代高人,可有遗言要交代?”云老缓缓撑起上身,苦笑一声说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已就有 这等内力修为,老夫若不是一时不察,被你那一掌所伤,沈诗恒,鹿死谁手还是未定之数。”沈诗恒木然说道:“如此废话,令人可笑。”云老又呕出口血,捂着胸口说道:“只可惜你这两 掌伤人又伤己,可见你的修罗心经尚未练到家,若是碰上我家庄主,你毫无胜算。”沈诗恒厉声笑道:“那我就拿你和秦初云的人头前去秦家庄拜访,秦初月好生了得,沈某正要会会。”他 走到云老身前,想到连这等名震武林多年的前辈名宿都非自己对手,沈诗恒难得露出得意笑容—— 大笑声中,他抬掌劈下,柳悦清摇头暗叹:“沈通尧,沈诗恒,西禅宗一门都是心狠手辣的江湖枭雄,若是让他们肆意妄为,江湖上便永无宁日了。”他不忍看云老毙命惨状,便转过头 去,只见白发老者依然蜷着身躯不住发抖,显然痛楚尚未消去—— 千钧之际,突然响起一声怒喝:“手下留人。”一道人影破空而至,便听这人大叫道:“给我退。”已是拦在云老身前,化出无数腿影,铺天盖地对着沈诗恒踢去,竟是十分霸道凌厉, 许深贝急忙呼道:“宗主小心。”—— 沈诗恒惊觉有变,对方腿脚未至,他已向后暴退,口中喝道:“何人敢来放肆?”对方嘿地一声,突然定住身子,漫天腿影立刻消失不见,只见他拍了拍右腿,笑道:“你这人面向凶恶 ,一眼便知不是好人。”—— 众人齐向这个不速之客望去,此人年纪尚轻,和沈诗恒相若,长相颇为豪爽,双眼炯炯出彩,嘴角挂着一丝洒脱笑意,全身上下无一长物,穿着一条有十余处补丁的布衣短裤和布鞋,却 是略显扎眼—— 此人一定脚步,便东张西望起来,旁人见他行迹古怪,都沉住气静观其变,只见他目光来回扫了数下,突然向后大叫道:“喂,我说你们几位姑娘家,这里的人我都不认得,你们过来看 看,有没有柳悦清那小子?” 第095章 落难浮萍 ——柳悦清暗道:“此人竟然是寻我而来,我却不识他,他说的姑娘家……莫非是……”正惊讶不已时,突听几声轻喝,数道人影已从屋顶上纷纷掠下,快步行近,柳悦清放眼望去,一 时惊喜交集,说道:“你们几位怎么来了?”—— 来者共有五人,当先一人正是木楚怜,其身后耿沧柔和沈秀纯紧跟而至,那个古怪的龙姓女子亦在其列,而落在那青年男子身旁的是个高大汉子,三十余岁年纪,却比布衣男子高出一个 脑袋,而此人背后插着数把兵刃,看似有刀有枪有鞭有棍,种类着实繁杂,一个人居然会带有如此多的兵器,这倒是奇了,莫非此人是卖兵器的伙计?—— 柳悦清摇了摇头,口中叫了声:“木前辈。”才跨出一步,忽听白发老者“啊哈”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柳悦清猛转身来,见到老者虽然一脸疲倦,却已丝毫不显痛苦神情,不禁喜道 :“前辈你的病好了?”—— 白发老者哈哈笑道:“没好,没好,快了,快了,见到柳少庄主,我这个病就能好了。”柳悦清一怔,暗暗思索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白发老者双眼向木楚怜那处一瞄,脱口惊道:“你 们这些丫头是来寻他的?”说着一指柳悦清,举止颇为滑稽—— 沈秀纯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你这老儿好生滑稽,是你把柳公子打得如此凶狠吗?”白发老者摇头说道:“非也,小丫头说错了。”沈秀纯指着柳悦清说道:“耿师姊,你看柳公子 鼻青脸肿,肯定吃了不少苦,幸好我们来得及时,这些人看样子都很古怪,不过那个女孩……真漂亮呀。”她同是女儿身,却也不住打量水芊芊的绝世容颜,赞叹不已—— 木楚怜喝道:“丫头别废话。”望着白发老者说道:“柳少庄主是我们朋友,你们这些人古里古怪的,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劫持柳少庄主又有何意图?”—— 白发老者笑道:“柳少庄主到老儿这里,已是如此模样,你要问谁下的手,恐怕只有秦初云那小子知道,可惜他现在无法开口了。”说着一指秦初云的尸身,木楚怜愣了一下,眼光刚落 在秦初云身上,白发老者突然“氨地大叫一声,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只听他说道:“你们要抢走姓柳的小子,那老夫可就要大大不妙了。”突然出指如风,点了柳悦清身上几处穴道,随 即将他一把拎起,转身奔了出去,等众人回过神来,此老已如一阵青烟消失不见,只听得遥遥传来他的声音:“兵法云,走为上着,沈老弟,恕老儿不奉陪了。”语声轻细,已是到了数十丈 开外—— 木楚怜怒喝一声:“给我站住。”放步便追赶下去,突见一人晃步拦在身前,此人嘴挂邪异笑容,正是江舞鹤,木楚怜却不识他,喝道:“臭小子,给我让开。”不容分说,左手一掌便 拍了过去—— 江舞鹤笑道:“老爷子身怀要事,岂能被他人所扰,此路暂且不通。”他眼光邪气大盛,出掌快若闪电,木楚怜痛哼一声,摇晃着往后退却,蓦地一张嘴,一股血箭喷射而出,身躯软软 往地上倒去—— 耿沧柔和沈秀纯惊呼道:“师叔。”双双抢上扶住。豪爽青年勃然大怒,飞身扑向江舞鹤,大叫一声:“可恶的贼子,下手如此狠毒,大爷我看不惯了,吃我一腿。”双脚连贯踢出,劲 道浑厚十足,惹得江舞鹤衣衫猎猎作响—— 眼见此人脚劲非同寻常,江舞鹤双目中邪光大盛,道了声:“来得好。”无惧对方腿脚劲力,右掌疾翻,硬生生按在对方脚尖之上,只听一声闷响,江舞鹤掌心轰雷声大作,豪爽青年脱 口说道:“古怪的。”往后一个翻身落下地来,脸上显出诧异神色,却见江舞鹤往后狂退数步才稳住身形,不禁哈哈笑道:“臭贼子螳臂当车,真是大言不惭,再吃我一脚。”话音未落,一 道黑影从身旁疾窜过去,一根芊葱玉指直捣江舞鹤眉心,如此独门指法,正是那龙姓女子出手袭敌—— 豪爽青年眉头一皱,叫道:“哎哟,这人是我的对手,你怎么把我猎物抢去了。”飞身而上,竟然后发先至,越过龙姓女子,连踢三脚,分取江舞鹤头胸腹三处,一气呵成,可见腿法造 诣已臻化境—— 两人齐攻而上,江舞鹤不敢小觑那青年腿法,冷笑一声,侧身避开,右掌拍出,和龙姓女子手指一碰,龙姓女子痛哼一声,踉跄后退,左手捂住右掌手指,眼中露出痛苦之色—— 现场一时大乱,沈诗恒朝几人看了一眼,突然手臂一扬,说道:“咱们走。”竟然无视赶来的诸多好手,拉着水芊芊向外走去—— 云老强撑着起身,喘息着说道:“不能放过这姓沈的,他是……他是西禅宗的传人。”耿沧柔和沈秀纯闻言,齐声惊道:“西禅宗?”在琅琊绝境中,两女亲见沈通尧西禅宗功力之可怖 ,那日九死一生,如今依然历历在目,这时陡又听到这三个字,两女脸色都已变了—— 突听背负无数兵刃的青年开口说道:“原来兄台是西禅宗高人,在下淮阴三绝中人称‘淮阴第二剑’张诺栖是也,兄台似乎负伤不轻,张某就不乘人之危,敢请兄台交还柳世兄,兄台意 下如何?”—— 沈诗恒脸色至今犹未复原,还是惨白得可怕,他冷冷哼道:“淮阴第二剑?好大的口气,那老头子非沈某下属,自然沈某也就管不了他的行踪,那里有位剑术名家,你要寻那老头儿,胜 过他便知。”他转头望向邓积云,此时许深贝等人都已聚拢到沈诗恒身旁,张诺栖眼珠子一转,笑道:“我就暂且信你一次。”转身奔到邓积云身前,说道:“听说你剑法了得,咱们来比试 一下如何?你若输了,还请指点柳少侠的行踪。”—— 邓积云听他一说,不禁笑道:“淮阴第二剑的剑术,恐怕非在下所能应付,请张兄手下留情。”他手指轻轻搭在剑鞘之上,深深注视着对方,便见对方身怀兵刃五花八门,却不见一柄长 剑,他忍不住心生狐疑:“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张诺栖嘻嘻一笑,突然拔出一物,邓积云定睛一看,竟是一把短鞭,正愣了一下,张诺栖抱拳说道:“请指教。”持鞭护住胸前空门。架势倒是不错—— 邓积云脸上怒色一闪,愤然说道:“兄台可是消遣在下?”右肩轻轻一动,便见数道银光闪现,竟是同时刺出有五、六剑,只听张诺栖咦了一声,急急往后退开,手中短鞭如毒蛇吐信, 卷住对方剑刃,两人顿时木然不动—— 这一下兵刃绞着一起,邓积云脸色微变,往后用力拉扯,张诺栖亦是如此,两人各觉手腕巨震,力道竟也是不分上下,邓积云急忙转动剑柄,这才绕开短鞭纠缠—— 张诺栖低头看了一眼衣衫,肋处清晰可见一道剑痕,若非自己躲闪得快,恐怕此时已倒地不起了,他心头骇异,脸色却如寻常,笑道:“果然是好剑法,佩服佩服。”邓积云剑刃翻转, 扛在肩上,也微微笑道:“不敢,阁下鞭法精妙,想必剑术更为了得。”自己占了突袭的便宜,张诺栖出手化解举重若轻,对手身手很是不错,邓积云立刻收起轻敌之心—— 沈诗恒一众在一旁观看,见邓积云剑法快得肉眼难辨,许深贝脸色一变,暗道:“好快的剑法,换作是我这一剑可不易化解,难怪宗主如此重视此人,只是淮阴三绝又是什么来头?怎从 未听人说起。” 第096章 落难浮萍 ——耿沧柔琢磨着形势,木师叔身受重伤,己方人数难占优势,沈诗恒这一方若是离去,于己有利无弊,如今先要找到柳悦清为上,那老头儿行迹诡异,恐怕不安什么好心。她心念一决 ,便说道:“沈师妹,你护着师叔,我去对付那满脸邪气的家伙。”—— 她指的正是江舞鹤,沈秀纯见他和腿法了得的青年斗得难分难解,两人功力远胜自己,芳心微微一震,点头说道:“师姊小心。”—— 耿沧柔微微颔首,身侧不远的云老突然开口说道:“这位姑娘留意了,这江舞鹤一身所学似是梵之心经中‘无妄’这门功夫,若真是这门绝学,倒是不可大意。”—— 众人听得分明,都是心神一凛,沈诗恒驻步回望,暗道:“此人竟然身怀‘无妄’神功,有意思了,可惜我此时受了内伤,改日再领教一下和修罗齐名的武学吧。”—— 耿沧柔却是另一番心思:“此人伤了木师叔,又是杀害柳少侠全庄的凶手,今日正要擒住他,交予柳少侠处置才是。”她听闻清月山庄惨事,早已暗暗下定决心助柳悦清报仇,替天行道 ,此时遭遇元凶,凭她心如古井,也是按耐不住,轻燕般掠到豪爽青年身旁,说道:“程兄,此人是清月山庄一案始作俑者,不能放他逃走,且让小妹助你一臂之力。”不容分说,她已展剑 上撩,点刺江舞鹤左右双肩—— 程姓青年攻势无果,暗赞对方身手了得,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冷不丁听耿沧柔之言,倒是惊了一下,皱眉说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这等惨无人道恶事,原来是你干的好事,江舞鹤, 你的命就由我程震阳收下了。”摇身一晃,跃到半空,凌空向江舞鹤踢下,这一式宛若苍龙遨游俯冲,煞是好看—— 江舞鹤邪笑一声,脚尖先后踢起两块石头,其一打在剑身上,耿沧柔人随剑势,顿时被荡了开去,其二向上飞射程震阳,正中程震阳脚尖,只见硬石如遭重击,裂成粉末,四散飞去,程 震阳身法却也不由一滞,江舞鹤连连拍出掌力,腿掌相交,劲风四散,两人受力反震,各自退开,江舞鹤正站稳脚步,眼前一阵黑影晃动,却是龙姓女子悄无声息欺近身来,她眼聚煞气,手 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往江舞鹤心坎处狠狠点下—— 三人连番出手,江舞鹤应付不暇,一时手忙脚乱,好不容易躲过数招,脚下已见散乱,龙姓女子折扇突然一变,横扫过来,这一招来势诡异,江舞鹤实是无法闪避,只得半转身躯,拿后 背硬吃了这一扇,打得他眼冒金星,痛彻心扉,跌跌撞撞跨出几步,挂在嘴边的笑容已尽消失—— 程震阳喝了一句:“恶贼,纳命来吧。”展腿横扫过去,耿沧柔急忙说道:“程兄手下留情,别伤他性命。”程震阳正愣了一下,身旁突然一人怒道:“以众欺寡,岂是侠义道所为?” 剑气突起,无数道剑芒朝三人铺天盖地袭来,程震阳大叫一声,往后连翻几个跟斗,最后凌空一跃,竟然跃起二丈多,才避开了这轮剑势。耿沧柔没这般脚力,只得连出“心字十三音”数式 绝学,好不容易化解了密密麻麻的剑芒,只觉得心口一阵恶心烦躁,娇躯摇晃一下,差些儿摔倒在地—— 她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稍觉好过,定睛看去,邓积云正挡在江舞鹤身前,紧握剑柄,怒视而来,耿沧柔眉头一皱,说道:“此人满手血腥,你竭力护他,才是有违侠义之道。”程震阳哈 哈笑道:“姑娘,和恶贯满盈的贼子说道理,那才是对牛弹琴,浪费口舌罢了。”他走到耿沧柔身前,对着张诺栖笑道:“二哥,你这淮阴第二剑名不副实嘛,连区区一个小子都拦不住,差 点儿就被你害死了。”—— 张诺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料到他剑法如此快法,短鞭又非我所强,真是大意了。”他将短鞭插好,右手从背后拔出一件兵刃,竟是一把虎头大刀。程震阳早已摇头道: “就算你十八般兵刃齐上场,亦是无用,我早说了,你学艺太杂,反而误事。”—— 张诺栖笑道:“鹿死谁手未定,三弟你也别煞自己人的威风,吓,这位姑娘,你受伤了?怎会满手是血?”他跳身跃到龙姓女子身侧,耿沧柔这才察觉她捂着脸庞蹲在地上,手指间泊泊 鲜血流出。耿沧柔芳心一跳:“她被剑刺中了面部?”—— 张诺栖正俯身下去,龙姓女子陡地一甩手,怒道:“走开。”张诺栖被她推得险些摔倒,急忙起身站稳,暗暗称奇:“这位姑娘怎如此野蛮无礼?”眉头一皱,抬头便欲开口,突然间他 张大了嘴,盯着龙姓女子面孔,说不出一句话来—— 龙姓女子脸上黑布不知何时掉落,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张绝美脸庞,闭月羞花也难描绘其姿色,虽然此刻两颊苍白得毫无血色,右眼眉上一道血痕赫然醒目,但其天香国色丝毫未减,眼 眉耳鼻、樱桃小口,无一不是精雕玉啄,诸人一阵目眩神迷,心中各自忖道:“此女莫非是天降仙子,人间哪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水芊芊向来自恃美貌过人,此时遥遥望着龙姓女子,亦觉 对方美貌尤胜自己数分,秀目圆睁,暗道:“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更美丽的女子,这……这怎么可能?”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向沈诗恒,见他亦是盯着龙姓女子,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心头不禁 妒火中烧—— 龙姓女子察觉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匆忙之下,伸手一抹脸庞,脸色顿时大变,哼了一声,原本冷冰冰的神态更显几分阴寒,狠狠盯了邓积云一眼,扭身便走—— 她一转身,众人如梦初醒,皆都松了口气,收回思绪,张诺栖悠悠叹道:“好一张魔鬼面孔,真是危险之至,不过话说回来……”他瞪了邓积云一眼,又道:“你竟刺伤这位姑娘的脸蛋 ,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却见邓积云张大了嘴,一副惊骇莫名神态,张诺栖更是暗暗发笑,心道:“世上有多少男人能不被她迷倒?嗯,或许我算一个。”—— 他咳了一下,开口唤道:“朋友……”邓积云猛然惊醒,呀地一声,突然一跳而起,口中喝道:“恁那女子,给我站住。”身形拔起,朝龙姓女子那处飞扑过去,张诺栖摇身一晃,将其 挡住,喝道:“那位姑娘已受伤,你还要向她出手,未免有些过分,有我在此,此路不通。”—— 邓积云俊脸上突然现出狂怒之色,只听他厉喝道:“滚开。”剑刃化出一道美妙弧线,当胸疾刺而来。张诺栖见他陡然发怒,大感错愕,但剑气逼人,不容他分说,急忙虎头大刀连连挥 舞,一时两人纠缠一团,打得难分难解—— 水芊芊见龙姓女子离去,芳心一松,却又看到沈诗恒目光紧盯龙姓女子的背影,很是依依不舍,心中醋意大发,一拳锤在他身上,大声唤道:“沈大哥。”—— 沈诗恒回过神,转过头来问道:“芊芊,你怎么了?”水芊芊一嘟嘴,嗔道:“沈大哥,你还问我?你一看见别人姑娘家长得漂亮,魂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沈诗恒哈哈一笑,也不 理会邓积云和张诺栖激战方酣,遥遥向几人抱拳说道:“诸位,你我不打不相识,今日就到这里,往后若有缘再见,沈某再向各位请教。”伸手揽住水芊芊,高呼一声:“走了。”一众人跟 在其身后向北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江舞鹤虽没伤到要害,背部中扇之处却也疼痛异常,心中暗暗计算,估算到柳悦清被老头子带走已有一炷香时辰,便双手一拍,笑道:“各位都是江湖后起之秀,敝人双拳难敌四手,这 场仗打不了,告辞。”趁着众人一愣间隙,闪身掠入了身后巷间小道 第097章 落难浮萍 ——耿沧柔暗道一声“不好”,叫道:“此人逃不得,咱们快追。”提气往小巷扑去。只听木楚怜开口说道:“柔儿,不可轻举妄动,快些回来。”耿沧柔无奈之下,只得一个倒穿帘, 回到了木楚怜的身侧—— 适才木楚怜休养稍许,胸腹间气息渐通,气色大为好转,这时见耿沧柔满脸焦虑,便拉着她手说道:“这块地方方圆数里皆为平房巷道,四通八达,我们迟了一步,追不上他的。”她伤 重之下,说话轻声细语,中气有些不足。耿沧柔脸色一变,说道:“此人和那老先生分明就是一伙的,柳少侠被他们擒住,处境不妙,江舞鹤他们当时毁了清月山庄,却让柳少侠逃脱,他们 这正是斩草除根。”—— 木楚怜叹了口气,说道:“姓江的武功胜你甚多,我担心你们徒劳无功,反遭凶险。”她突然一口鲜血呕出,上身一阵摇晃,耿沈两女急忙扶住,程震阳走近说道:“你们师叔内伤很重 ,恐怕得快些治疗才成,我的内力太过刚猛,令师叔不一定能承受得住,二哥,你来帮忙如何?”张诺栖把刀腰间一插,摇着头说道:“我也不会这功夫,江州府里名医不少,我去求个良医 过来。”程震阳颇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地方咱们也不熟,急迫间哪里去寻良医?”—— 张诺栖沉吟不语,耿沧柔和沈秀纯芳心忧急,木楚怜却笑道:“我……我不妨事,当务之急,咱们要先想个对策救人才是。”程震阳慨然说道:“我脚力最强,就让我出马,定能救得柳 兄弟。”他正话毕,一人接着说道:“木女侠的伤势,由在下出力效劳如何?”—— 开口说话的竟是邓积云,他缓缓走了过来,说道:“这运力疗伤法子在下正巧会一些,几位信得过在下,不妨让在下出手一试?”—— 程震阳一跳而起,滑步拦在他身前,怒道:“混蛋,你我是敌非友,还敢在我面前耍花样,来来来,咱们再打一场,让我也来领教一下你那破剑术。”抬腿作势便要扫出。邓积云笑道: “程兄腿法功夫独步,邓某区区几手小儿耍剑功夫,岂是程兄对手?”他解下背上剑鞘,连剑带鞘塞在程震阳手中,又道:“如此程兄可就放心了?”说话间,他已走到木楚怜身前,向耿沈 二女作揖说道:“还请二位姑娘信在下一次。”—— 耿沧柔和沈秀纯面面相觑,都觉此人行事处处透着诡异,明明是对手,却有意助师叔疗伤,令人捉摸不透其意。正为难间,木楚怜缓缓开口说道:“柔儿,纯儿,让他过来,既然他把护 身兵刃放心交出,咱们也不能看低这位朋友。”邓积云嘻嘻一笑,说道:“多谢。”坐到木楚怜身后,双手按在她背上,闭目运起功来—— 耿沧柔等四人围在邓积云身侧,凝神戒备,只要略见其有异动,便会毫不犹豫,一同出手毙他于当场,各人屏住呼吸,四周一时寂静无声—— 不过稍许时辰,邓积云头顶已冒出蒸蒸热气,过了不久,木楚怜也是头顶白雾蕴绕,显然是运功疗伤到了关键时刻,耿沧柔和沈休纯芳心紧悬,目不转睛紧盯两人,不敢有丝毫大意—— 近半个时辰后,木楚怜大叫一声,连连喷出鲜血,将衣衫尽数染红,耿沧柔和沈秀纯吓得脸色惨变,一时慌了手脚,邓积云此时喊道:“成了。”手掌撤回,仰天倒在地上,双手一摊, 急喘不休—— 耿沧柔定了定神,扑到木楚怜身前,木楚怜睁开双眼,耿沧柔见她脸色泛起红润,气息平稳,大有好转迹象,欣喜说道:“师叔,你的伤可好了?”木楚怜摇头道:“哪有这么快?江舞 鹤打我一掌好生厉害,我五脏六腑皆受创不轻,若非这位邓兄出手相助,疗伤更将大费周章。”耿沧柔走到邓积云身前,盈盈一福说道:“邓大侠相救之恩,我替师叔多谢你了。”—— 邓积云喘了几口气,笑道:“举手治疗,不必客气,令……令师叔修为不弱,只是猝不及防……受了一掌,才到如此凶险境地,来日……来日再交手的话,江舞鹤恐……恐怕就不会如此 轻松了。”他脸色苍白,甚是疲累,说话断断续续,显然是疗伤费尽气力,耿沧柔心中既感激又高兴,当下又出声道谢—— 程震阳拍了下大腿说道:“你这小子虽然来路不明,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也罢,今日就不找你算账了,改日再说。”说着将兵刃扔还给邓积云,邓积云伸手接住,挣扎起身说道:“木 女侠虽已无碍,却仍需静养时日才能痊愈,相救柳公子一事恐怕要耽搁了。”—— 提及此事,程震阳又是气往上冲,怒道:“若不是你这臭小子碍事,还有江舞鹤那个乌龟王八蛋,咱们早就夺回柳悦清了,此时却来说风凉话,气死老子了。”他举起拳头便要揍下,却 想到已说了今日不算账,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得硬压住怒火,狠狠瞪了邓积云一眼—— 邓积云淡定自若,缓缓说道:“邓某只是个生意人,那老头儿出钱叫我把柳悦清交给他,我拿钱办事,理所当然,如今这事已了,之后搭救柳悦清之事,那老头儿可就管不着了。”程震 阳瞪大眼睛,说道:“你这家伙,果真奇怪之极,究竟是好是坏,还真难以辨明。”邓积云笑道:“生意人只谈利益,不必为正邪伤脑筋。”程震阳大叫道:“荒唐,荒唐之极。”—— 耿沧柔缓缓说道:“那邓大侠相救木师叔也是生意之举?”邓积云微笑道:“不尽然,只是心有疑问需诸位解惑,作为交易,救柳悦清一事,我可以相助你们。”耿沧柔奇道:“这事听 起来有趣,兄台有何事不解,不妨说来一听。”邓积云笑容一敛,神情出乎意料的郑重,肃然问道:“请问刚才那位黑衣姑娘是谁?”—— 耿沧柔一怔,随即说道:“这位姑娘不易近人,又沉默寡言,我们和她认识也不久,并不知她的底细,真是抱歉,似乎她是个孤儿,自幼被一个叫作岳溪明的老人收养,兄台可知岳溪明 此人?”邓积云微显失望之色,喃喃说道:“岳溪明,那是何人?”别过头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木楚怜缓缓起身,说道:“为了老婆子的伤,可耽搁了这么久,咱们得快点行动,打探到柳悦清的下落,迟则恐有变数。”耿沧柔变色说道:“师叔,你……”正说了一半,从前方转角 处一人突然低头疾奔而出,脚步急促散乱,显得很是匆忙,众人都回头看去,来者是个满身血污的少年,摇摇晃晃奔跑过来,极为肮脏狼狈,但他行动颇为迅速,眨眼间就到了众人面前,骇 得邓积云往后跳开,张诺栖刚出口一声“小心”,这少年双手已扣住耿沧柔两只玉腕,刚开口说了个“你”字,十指一松,翻身倒在了地上。眼看他满脸血污,如受重伤,耿沧柔定睛打量, 忍不住娇呼道:“柳公子。”—— 来者是被白发老儿擒去的柳悦清,此时见他脱身回来,众人惊喜交集,耿沧柔却是变了脸色,她手腕上只被其手掌触碰一下,却是火热难当,急忙俯身在柳悦清头上一碰,顿时惊呼道: “好烫,难道是受了风寒?”众人围近细看,柳悦清满脸通红,颈部手背等各处肌肤都隐隐透出赤红之色,邓积云皱眉说道:“这情状古怪的,倒是很像沈诗恒的西禅宗心法。”他也是伸手 搭上,讶异地道:“他肌肤如此烫法,或是体内阳火过剩,只是如此滚烫,莫要毁了脏腑,看情状凶险之极。”—— 耿沧柔又是一惊,脱口叫道:“柳少侠会死?”心口莫名剧烈跳动,突然娇躯一晃,扑倒在地,竟也晕了过去 第098章 落难浮萍 ——迷迷糊糊中,耿沧柔陡然睁眼,眼前一片昏暗,清静无声,她定了定神,察觉自己正躺在床上,游目四望,便知是在一间屋子中。她轻吁一声,缓缓坐起身来,拂弄着秀发,心头苦 笑道:“我竟然又晕厥了,唉,看来我还是不出山为好。”—— 她深吸浅吐,发觉全身并无不适,便起身下床,刚跨出门,耳畔一个声音响起:“耿姑娘,你终于醒了,身体可安好?”耿沧柔转头望去,见是邓积云倚着墙,嘴角含笑向自己招手,便 也还礼说道:“原来是邓大侠,先前情势紧张,还未请教大名。”邓积云报上姓名后,又道:“姑娘昏睡过去,那处荒地肮脏破烂,令师妹就将姑娘送到了这座客栈。”他朝旁边一间屋子努 了努嘴,说道:“令师叔师妹都在里面,姑娘不去探望?”—— 耿沧柔道谢说道:“有劳邓兄了。”到门口轻叩一下,沈秀纯开门后,见是耿沧柔,顿时喜道:“师姊,你可醒了?”耿沧柔颔首问道:“师叔伤情如何?”目光落在屋内,木楚怜盘膝 而坐,正运功疗伤,便走了进去—— 沈秀纯跟在她身侧说道:“师叔虽然内腑受伤,吐了好几口血,但已无性命之忧,静养数日就能复原了。”耿沧柔展颜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沈秀纯说道:“当时师姊你晕倒在地, 吓得师妹我不轻,可是那旧患复发了?”耿沧柔笑道:“或许吧。”见师叔脸色红润,气色甚佳,便问道:“师叔伤重,我又晕倒,师妹怎么把我们送来这里的?”沈秀纯说道:“小妹哪有 这等本事。若不是那三位大哥一路护送,小妹我可要愁死了。”耿沧柔哦了一声,说道:“我只见到邓积云在门外,怎不见了张兄程兄二位?他们可是走了?我还不曾向他们道谢呢?”沈秀 纯摇头说道:“张程二位此时在柳公子的房内,柳公子的症状很是奇怪,咱们都头痛着呢。”突然嘻嘻一笑,露出一丝调皮之色,说道:“师姊见到柳公子不省人事,自己都急得昏了过去, 看来二位交情不浅哦。”秀目轻眨数下,显出狡狯神色。耿沧柔大羞,忙道:“师妹休要胡说,我只是见情状急迫,心惊胆颤,这才不支倒地,再说我和柳公子初见不久,并没有很深交情啦 。”她起身说道:“我去柳公子那里瞧瞧。”沈秀纯笑道:“这里有我守着,师姊放心去啦。”—— 耿沧柔退出屋子,邓积云似乎早已预料,伸手推开另一间屋子房门,说道:“耿姑娘,这里请。”耿沧柔行了过去,两人闪身进屋,屋内两人闻声回头,正是张诺栖和程震阳,程震阳见 到邓积云,脸色一沉,扭头朝耿沧柔点头示意,叫道:“耿姑娘,你醒转了?”—— 耿沧柔回应一句,走到床前近处,低头见柳悦清双目紧闭,面色虽然红润,却已非原先所见的赤红异色,神态安详,沉沉酣睡,她伸出一指点在他额头上,触手冰凉,不似先前那般灼热 ,她心头诧异,还未开口,邓积云已抢先说道:“柳公子昏睡至今,仍无醒转迹象?”—— 张诺栖说道:“柳少侠这个古怪症状,不似昏迷不醒,却又叫唤不应,我和三弟对病痛医理一窍不通,这位邓兄也是束手无策,如今只得请教耿姑娘了。”耿沧柔端详一阵,又伸出玉指 搭在柳悦清手腕上,只觉他脉搏甚劲,毫无衰弱迹象,她芳心虽安,却也瞧不出一丝头绪,说道:“小妹医术浅陋,也是不明缘由,如今我们只能等他自己醒转过来了。”—— 程震阳突然一把抓住邓积云衣襟,怒道:“这姓邓的你应该知道其中究竟,快点老实交代,否则,程某脚下可不留情。”邓积云淡淡说道:“程兄如此冲动,就算是将兄弟粉身碎骨,柳 少侠也不会有所好转。”程震阳呆了一下,耿沧柔清声说道:“程兄稍安勿躁,邓兄言下之意,似乎知道其中玄机,还请邓兄不吝赐教。”她神色柔和,声音温润,程震阳错愕一下,突然松 开手,喝道:“我就听听你这小子如何狡辩。”—— 邓积云似乎有些发窘,嘴角挂起一丝尴尬笑容,挠了下头说道:“姑娘说我洞察玄机,那是太抬举我了,我数月前在平江府遇到这个老儿,和他相谈良久,倒也颇为投机,我这人啥都不 缺,就是有些穷困潦倒,那老头儿就和我谈起一笔交易,他说自己久病缠身,需要找到一个叫柳悦清的少年才能医除顽疾,但自己不能风餐露宿,就托我帮他这一个忙,正因如此,这老头儿 给我一笔钱财作为报酬,我乍闻之下,大吃一惊,这笔钱财竟然数额不菲,不过此事过于蹊跷,我原先也不置信,不料当时这老头儿病痛正好发作,好生痛苦的样子,我手忙脚乱地将他安置 妥当,待他病痛稍缓,我和他两人都已累得筋疲力尽,这才稍信了几分。”—— 程震阳喝道:“荒唐荒唐,这老头儿要治病,为啥不去找‘鬼医圣手’,寻柳悦清是何道理?从未听说清月山庄学有岐黄之术。”—— 邓积云说道:“当时我也将信将疑,不过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邓积云也不是什么正道大侠,此事于我百利而无一害,思来想后也就答应了,这老儿倒是信人,过了几日便 给了我一半酬劳。”程震阳呸道:“你拿了钱财,却害了一条人命,还如此泰然自若,真是气死老子了。”他冲上前去,扬起拳头便欲砸下。邓积云不慌不忙地说道:“柳少侠如今还未丧命 ,程兄如此冲动,不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吧?”程震阳不由气结,说了个“你”字,张诺栖插口道:“三弟稍安勿躁,柳公子若真着了道儿,此时不过去了半日时辰,世间奇症繁多,数日不醒 也非罕见,咱们先等等再作打算,不过话说回来……”他凝视着邓积云,缓缓说道:“若柳公子终日不醒,此事就落到了邓兄身上,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还请邓兄寻到那个老头儿,是这老 头儿下手的话,他应有解救柳少侠之法”。他说来神色威严,语气凝重,令人肃然起敬。邓积云爽快说道:“张兄此言并非无理,小弟谨尊君命。”—— 程震阳听到张诺栖发话,只得压住火气,恨恨说道:“这臭老头儿甚是邪门,难道是江湖巫师?喂,姓邓的,臭老头儿叫什么名字,你怎么闭口不谈?”邓积云双手一摊,无奈道:“我 也不知其来历,不过这老儿身怀绝学,或许来历不小,程兄不愁遇不见他。”程震阳嘿地一声,握紧拳头道:“叫我遇见他,就让他见识见识我‘霹雳腿’的厉害。”—— 邓积云拍了拍脑袋,突然哎呦一声,叫道:“各位等柳公子醒转后,此事或许便能知晓,在下突然内急,失陪,失陪。”不等他人反应过来,早已转身一溜烟跑到屋外 第099章 落难浮萍 ——众人一愣,回过神来邓积云早已闪出屋子,耿沧柔急忙追到门外,却已见不到他的人影,顿时哭笑不得,心道:“此人行事怪异,不分好恶,正如同痞子混蛋一般。”—— 她摇了摇头,身旁程震阳掠身而过,大叫道:“姓邓的,你休想逃跑。”一阵大呼小叫,从楼梯上疾奔而下。耿沧柔暗暗好笑:“这位程兄一时半刻都沉不住气,果真如同霹雳二字,却 不知‘淮阴第二剑’的剑法究竟如何了得,若能一窥全豹才是甚好。”她转过娇躯,陡然一声巨响从脚下响起,震得她一阵摇晃,差点就扑倒在地,忍不住惊呼一声,急忙扶着墙壁,正愕然 不明时,楼下已发出一阵阵惊叫哭喊,夹杂着桌椅翻倒声,碗盏破碎声,此起彼伏,陡然间好生热闹—— 二层不少屋中各是有人冲将出来,张诺栖和沈秀纯听闻惊动,亦是推门而出,沈秀纯急声询问,耿沧柔摇了摇头,只见程震阳风一般地跳跃上来,大声叫道:“快走,这里不能停留了, 楼下已经烧了起来。”—— 三人闻言一惊,心道:“怎么烧起来了?”程震阳见他们发愣,一推张诺栖,叫道:“快将木女侠和柳公子带离这里,再晚就要变成灰了。”说着一路飞奔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大喊声中,邓积云也飞身跳上二楼,见几人木然不动,急声说道:“有人往这座客栈投了*,一楼门前都被烧得一塌糊涂,再不走就脱不了身了。”—— 他露出少见的急迫神态,张诺栖急忙说道:“柳少侠由我照应,木女侠就拜托二位姑娘了。”转身扑入屋子—— 耿沧柔心知事情不简单,急忙冲到木楚怜身侧,木楚怜被巨响打扰,已睁开双目,见耿沧柔神色慌张,急忙问道:“柔儿,出什么事了?”耿沧柔摇摇头说道:“师叔,咱们先离开这里 。”随手打开窗户,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更听得楼下人声鼎沸,乱成一团,而火光大盛,红彻天空,便知火情不校她不敢怠慢,急忙说道:“客栈着火了,好多人逃了出去。”木楚怜皱眉 说道:“如此大火,怕是有不少人罹难,怎么起火了呢?柔儿,咱们快快下楼,且去相助他人逃命。”—— 耿沧柔道了声“是”,突然听到旁边屋子砰地一声,急忙抬头朝窗外看去,张诺栖驮着柳悦清从二楼窗户跃出,飞身跳下,邓积云和程震阳紧随其后,耿沧柔暗暗吃惊,和沈秀纯双双扶 住木楚怜,说道:“师叔,咱们也走。”三人如法炮制,也是从二楼窗户中一跃而出—— 耿沧柔脚刚沾地,又是一声巨响,身后热浪汹涌袭来,她心头震骇,急忙拉着木楚怜跑出好远,这才停下脚步,回身看去,只见客栈一楼火势冲天,此时已蔓延到二层以上,客栈投宿人 群哭喊着往外逃命,匆忙间不少人被撞翻在地,一时间,哭天喊地,惊动方圆数里,整座客栈宛若地狱,惨不忍睹—— 三人见状大惊,耿沧柔朝四处寻去,邓积云在不远处向自己招手,便和沈秀纯扶着木楚怜行了过去,而张程二人负手而立,远远眺望着起火客栈,一脸肃然之色,柳悦清躺在一块干净地 面上,依然沉睡不醒—— 耿沧柔扶着木楚怜坐下,问道:“是谁放火把客栈烧了?”望着冲天火光,她秀目中隐隐露出怒火,自己这方若非有几分身手,此时恐怕也葬身火海—— 邓积云摇头道:“这*厉害得紧,大家都忙着逃命,又事出突然,却没留意下手之人,只是此人不会只烧座客栈而已,想必另有后手,咱们不能自乱阵脚,静观其变为妙。”—— 只见火势愈来愈大,这座客栈身处繁市,左右各有不少商铺沿街一字排开,左右相邻的两间铺子立刻遭到波及,也是火势极窜而出,浓烟滚滚,呛人眼鼻,黑夜间,整个天空都被黑雾笼 罩,煞是惊人,不少住店客人仓皇逃出,现场乱成一团—— 木楚怜见势不妙,喝道:“柔儿,纯儿,你们快去想办法灭火,如此蔓延下去,整条街道都要付之一炬了。”张诺栖瞧着大火,皱眉说道:“火势剧烈,凭咱们几人实是无能为力,若是 有官府人马到场,倒是好办了。”邓积云说道:“此处虽离江州府不远,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徒呼奈何了。”—— 耿沧柔缓缓说道:“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人被困住,莫要烧死人了。”她话音刚落,一阵笑声银铃般划破夜空,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响起:“看你们镇定自若,处变不惊,果然是江湖人物, 柳悦清呢,怎不见他现身?”—— 众人一听语声清脆动听,是个少女口音,不由一愣,又惊闻来者相询柳悦清,张诺栖不禁笑道:“这位柳兄弟果然吃香,无论男女老少,都欲得之而后快。”随着声音仰头望去,火光闪 耀中,数道白影凌空掠过,轻巧地落在一处屋顶,尚未离去之人听闻声响,纷纷抬头张望,看清来着,都吓得脸色发白,不少人大呼小叫,“鬼呀,吓死人了”、“神仙祖宗,救命氨、“ 我上有老,下有小,菩萨饶命啊”,七嘴八舌各自呼喊,慌不择路逃命去了—— 耿沧柔打量这些不速之客,只见屋顶上四人一字排开,各着一袭白色衣裤,头上缠着白色围巾,脸部青面獠牙,神态狰狞,显然是带了面具,不愿露出真容,四人目光烁烁,泛出青色光 芒,更显诡异,宛若四尊修罗,许多人都是见到这副恶相,才吓得落荒而逃,不过四人都是秀发披肩,可知尽为女儿身—— 程震阳突然来了精神,双手一拍,往前走了几步,说道:“我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你们这群人在装神弄鬼,这是你们干的好事吧?”指着熊熊燃烧的客栈,脸色一沉—— 白衣人盯着他,其中一人突然笑道:“你是霹雳腿程震阳吧?我听过你一些传闻,是愣头青一个,如今看来,果然有些道理。”说着轻笑几声,声如黄鹂鸟般,却非方才那个口音,程震 阳脸色一沉,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白衣人和同伴对望了一眼,四人同时笑起,一连串清脆笑声此起彼伏,耿沧柔等都是暗暗称奇,这四个白衣人口音甚是年轻,或都是豆蔻少女,却佩戴如此可怖的面具,行迹确实可 疑,原先许多心惊胆颤之人心中稍安,忖道:“原来是几个黄花小姑娘,不是女鬼便好。”—— 四个少女笑了一阵,发话的少女开口又道:“我说你笨不笨呢,我戴着面具就是不让别人认出我,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你听呢,我陆唯夕可没你那么笨。”—— 她婉婉道来,闻着都是暗暗好笑,耿沧柔盯着她,微笑不语,心想:“这个小姑娘或许比沈师妹都要年幼一些,虽不见其容貌,但一口说话天真无邪倒不似假的。”—— 耿沧柔心头暗乐,身旁传来拍手声音,一人笑着说道:“真是可笑,自己把名字报出,还说对方愚笨,我看你才是笨如蠢牛,百年难遇,耿师姊,沈师妹,你说我这话对还是不对?”— — 耿沧柔转过头,一个少女来到自己身侧,明眸皓齿,容貌秀丽,抿嘴含笑望着自己和沈秀纯,沈秀纯喜动颜色,一下子扑了上去,叫道:“息师姊,你怎么来了?”少女说道:“你和耿 师姊出去好些日子,却都杳无音讯,我请示师父后就出来寻你们,木师叔这是怎么了?”沈秀纯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姑且放置一边,这些不速之客旨在我们,咱们先得应付她们。” 第100章 落难浮萍 ——这位少女是洞庭叶洞主座下二弟子息云菲,她遥遥望着四个白衣女子,说道:“师妹,这些人不是一般人物,在江州府内我就见到这些人形迹可疑,似在跟踪着什么,我便偷偷跟随 ,但午后我一不留神竟跟丢了人,真是惭愧。”—— 白衣少女陆唯夕咯咯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一路鬼鬼祟祟在我们身后的人,我师父说你功夫浅得很,看面相又不似坏人,所以不足为虑,就在途中甩开了你,你怎么又来了?”—— 息云菲愤然说道:“你们干出这等伤天害理行径,害死这些无辜百姓,真是丧尽天良,快说,为何要做烧客栈如此恶毒的事情?”—— 陆唯夕说道:“姊姊你怎么这般凶法,小妹又不是来杀人的,不过是要找柳悦清柳公子而已,可是小妹又没见过柳公子的相貌,只知道他下榻在这间客栈,这间客栈里就算没有一百人恐 怕也有五十人,小妹可找寻不出,这样来一把火那就省时省力多了。”她咯地一笑,突然又惊叫一声,指着起火客栈,颤声说道:“这,这怎么会……”竟如同看到非常可怖事物—— 程震阳勃然大怒,喝道:“好一个心狠毒辣的女子,不杀了你,来日更多无辜之人将命丧你手。”他双脚点地,身子凌空跃起,朝陆唯夕凌空扑去,其脚力绝强,和对方相距极远,竟能 一气跃至,左腿稍一弯曲,右腿往她身上拦腰扫去—— 程震阳号称霹雳腿,其出腿如风,劲道十足,果有霹雳之威,陆唯夕却如失魂落魄,呆呆发怔,竟不知躲闪,她身旁同伴大叫道:“小师妹,快闪。”见情势危急,其中一人双手用力将 陆唯夕用力推开,陆唯夕回过神来,惊觉对方脚尖擦着自己手臂扫过,吓得她大声尖叫,往后退去,其余三女同时喊道:“臭男人,休要伤我小师妹。”双手连扬,几件事物脱手而出,对着 程震阳打了过去—— 程震阳腿法迅速过人,右脚落空,左脚凌空又起,陆唯夕虽退得极快,却还是慢了一步,眼看难以躲闪,陡听她发出一声惊叫,大喊道:“师姊,不要,你快躲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程震阳听得清楚,陆唯夕叫喊声极其惊慌,他心头一动,身躯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左腿劲道一转,鞋尖一勾,堪堪扫中了陆唯夕的脸颊,人借力迅速往后翻身跃开。说时迟,那时快,暗器 擦着他身躯过去,落到远处,又是一阵轰然巨响,大地似乎都颤动了一下,程震阳暗叫一声“好险”,若非陆唯夕一声提醒,躲不过这暗器,岂不是要粉身碎骨?虽说这丫头手段毒辣,这一 次确是承她的情,程震阳朝她眺望而去,气虽未消,却不似方才怒极—— 陆唯夕一跳而起,定了定神,指着程震阳叫道:“姓程的,你竟然出手这么重,打痛我了。”她被脚尖擦到面庞,已是大感吃不消,直至耳根都隐隐发痛,心想这下可要被毁容了,急忙 伸手抚摸脸蛋,这才惊觉面具不翼而飞,又是大声惊呼—— 只听四周惊呼声、好奇声连绵不绝,在场众人看清了陆唯夕的容貌,都啧啧赞叹起来—— 只见她年方十五六岁,容貌娇美,一双明眸乌黑亮丽,滴溜溜直转,显出活泼调皮神态,左侧脸颊上隐约可见一道红色印记,正是被程震阳脚尖扫过地方—— 陆唯夕见几十双目光都朝自己望来,顿时大窘,脸上红晕上脸,突然嗔道:“程震阳,你这个登徒子,好生无理,气死我了。”手腕一扬,两颗圆珠子从袖中飞出,疾打过去—— 其余三女见到此物,皆都惊叫道:“小师妹胡闹,这个东西不能用。”其中一人对着程震阳厉声喝道:“要命的快闪。”—— 程震阳不明底细,却也不敢轻视,跳开一旁,只听一声惊天动地巨响,圆珠落地处陡然炸开,涌起一团浓色烟雾,震得大地都微微颤动,声势之锐远胜三女投出之物。转眼间,无数碎石 激射而出,有人离得稍近,猝不及防,被碎石击中,直疼得大叫不已,耿沧柔等都觉热浪扑面而来,几乎窒息,更是脸色大变—— 陆唯夕见到圆珠子威力如此惊人,也是花容失色,只觉得脚下房屋震颤不止,几乎就要塌方,慌得她大叫道:“师姊。”—— 其余三女跳到陆唯夕身侧,一女跺脚说道:“师尊这次是为了柳悦清前来,不许生不相干的事,你烧了这家客栈已是出了天大的事,小师妹,你再这般任性妄为,恐怕师父都会责怪下来 。”—— 陆唯夕听到师父会责怪,忍不住变色,急忙说道:“大师姊,小妹再也不敢了,你就在师父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吧。”另外二女突然噗嗤一声笑道:“小师妹这句话说了都成百遍了,还真 是知错必认,屡教不改埃”陆唯夕低下头去,暗地里做了一个鬼脸—— 大师姊从屋顶望下,地上浓烟未散,许多人被方才暗器威力震慑,早已目瞪口呆,离得远远的,免得惹祸上身,而程震阳满脸怒色,目光似刀直射而来,便轻声说道:“这个人虽然冒失 ,功夫却非等闲,若非师父的神物镇住了他,想要击退他并非易事。”陆唯夕听大师姊夸奖她,脸上显露出一丝得意—— 紧贴着陆唯夕的女子往下方不停张望,说道:“师父说柳悦清就在其中,只是我们只远远见过他背影,不知哪个是他,那些人都是厉害角色,连秦初云那淫贼都死在他们手里,我们该如 何下手呢?”—— 陆唯夕一拍手,叫道:“我知道了,柳悦清就是那个躺在地上的少年。”说罢葱花般的手指往前一指,其余三人随之瞧去,这时烟雾散去不少,四人居高临下,看得分明,一个少年躺在 树下,闭目不醒,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女正跑到他跟前,俯下身子看了他一会,随即起身和一位中年女子相谈。四人盯着那少年愣了一会,其中一女突然笑道:“小师妹怎知他就是柳悦清?” —— 陆唯夕咯地一笑,说道:“二师姊怎么笨了?传言柳悦清是清月山庄少庄主,年方弱冠,这里来来回回几十人,也就这个少年符合了,这位柳少庄主长得挺好看的,只是怎么鼻青脸肿了 ,真是可惜?”被她说笨的二师姊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哎呦,我们家的小师妹看见俊俏公子,动春心了。”陆唯夕脸色大红,跺脚说道:“二师姊,你敢取笑我,我不理你了。”扭过身 去,其余三女更是纵声大笑—— 她们说话声轻,下面人犹自不觉,这时见她们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更是摸不着头脑,程震阳前面差点闹了个灰头土脸,脸上有些挂不住,此时厉声叫道:“小妖女还不下来,在上面叽叽 喳喳的又有什么诡计?”—— 四女朝他瞪了一眼,陆唯夕突然惊叫一声,说道:“啊呀,这阵浓烟就要散去了,咱们用什么法子才能把那个公子哥儿弄到手?”大师姊说道:“小师妹,办正事,不许调皮了。”突然 压低声音说道:“待会我和你两位师姊下去牵住对手,小师妹,你抓住机会将那个柳悦清掳走,他昏迷不醒倒是省了我们许多手脚。”回头沉声道:“久仰程大侠名头,适才我家小师妹不懂 事,胡乱出手,惊动了程大侠,贱妾这里赔礼了,待我来领教一下程大侠的独门绝学。”—— 话毕,她双臂一展,从屋顶幽幽飘落于地,寸土不惊,显然有一身上佳的轻功造诣,她轻拍了一下手掌,说道:“程大侠修为在贱妾之上,贱妾就班门弄斧一下。”莲足轻点,突然欺近 程震阳身前,骈指如刀,手掌挥动,往程震阳颈部切下—— 程震阳喝道:“来得好。”身子往下一弓,避开对方手掌,左手撑地,右脚疾速横扫,拦腰猛踢,大师姊早有预备,只听她娇叱一声,如燕子一般凌空跃起,双掌对着程震阳面部打去— — 程震阳脸上微露惊容,对方身法灵活,变招迅速,显然一身武学颇有火候,此女看似年岁尚轻,却有这等修为,倒也难得。眼前一双玉手明晃晃压下,赶紧出掌挡下,那女子轻哼一声, 往后退去,却见她如燕子飞掠一圈,又提掌扑上。程震阳嘿嘿一笑,说道:“和程某比功夫,你这丫头还差得远。”左脚一步踏进中宫,右腿扬起,他腿上功夫极为厉害,腿法一出,眨眼间 漫天腿影,大师姊猛地一惊,眼前腿影漫天,直压得自己无法喘气 第101章 切盼归讯雨紧风疾 ——陆唯夕穷尽目力,却依然看不清程震阳究竟踢出几脚,腿影借着火光极为眩目,惹得她脑袋一阵眩晕,不由得心惊胆颤,下意识地拉住二师姊手臂,颤声说道:“那个人功夫好厉害 ,不知大师姊可挡得住?”二师姊摇摇头,说道:“我们这就下去诱敌,小师妹,快将柳悦清带走,大师姊也好脱身。”和右侧白衣女子对望一眼,两人轻轻颔首,同时从屋顶跳下,向柳悦 清那处扑了过去—— 陆唯夕见师姊们皆冲将出去,暗暗思索道:“他们人手比我们多,功夫也厉害之极,这样我岂不是以寡敌众、以弱对强了?不行,我冒失不得,先看看再说。”她眼珠子又滴溜溜转动, 四处张望,见火势已逐渐减弱,心头略喜,喃喃说道:“还好弱了下去,否则这个篓子就捅大了,真是好险。”她小脸蛋儿露出几分侥幸之意,拍着胸口直摇头,一时把师姊托她去劫人之事 忘得一干二净—— 陆唯夕正自顾自哀叹时,肩部突然被人拍了一掌,随即一阵笑声传来:“小丫头,什么事情让你愁眉苦脸了?”这个声音干涩枯重,极为苍老,陆唯夕却大喜过望,叫了声“师父”,回 头看去,一个青衣老妪站在自己身侧,亦是带着一张鬼怪般的面具,正烁烁望着自己,陆唯夕又唤了一声,飞身投入到此老怀里—— 青衣老妪抚摸她秀发说道:“我就迟来一步,你就搞出这么大祸事,你这丫头,我若不替你多操心一点,更不知你要弄出多大动静。”陆唯夕撒娇地一扭,笑道:“请师父恕罪,徒儿没 听您老吩咐,用了那玩意儿,惹出*烦了,还好火势快停了,真是吓死我了。”青衣老妪沉声说道:“即便如此,这座客栈可是毁了,如今还不知是否有人丧命,夕儿你这次太胡闹了,往后若 再犯事,就罚你一辈子不能出门。”陆唯夕听师父口气严厉,便不敢再调皮,起身垂首说道:“徒儿遵命。”—— 青衣老妪口气稍缓,摇头说道:“你们这些丫头,不管住你们,一个个就像脱缰的野马,半个时辰不到就烧了人家客栈,放任你们三五个月,整个江湖都要被你们掀翻了。”陆唯夕咯咯 笑道:“徒儿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师父你看,那些人本领大得很,三位师姊情势不妙呀。”—— 她手指往下一指,三个师姊正和张程两人战成一团,对手功夫却好得出奇,自己师门虽然多了一人,却是处了下风—— 青衣老妪张望一下,说道:“淮阴三绝来了两人,咱们就抵挡不住了,难怪最近他们名声势如破竹,而三绝中老大还未现身,了不起,了不起。小菡、小婉,你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 “遵命。”两个声音从陆唯夕身后响起,陆唯夕急忙转身,两个橙色衣衫的女子突然出现在眼前,长发随风飘动,在夜色中显得飘逸又凄迷。陆唯夕又是一阵欣喜,叫唤道:“菡姨、婉 姨,我正奇怪你们怎么不见人影了,那个姓程的欺负夕儿,替我教训他。”—— 橙衣女子其中一人笑道:“谁敢欺负咱们的夕儿,婉姨痛打他一顿,大姊,咱们走。”另一人微微点头,两人如天降仙女,从屋顶飘身而下—— 邓积云在一旁观战,于周围情形变化了若指掌,早已留意到屋顶多了三人,此时见两个姑娘家从屋顶跃下,便回头说道:“又来了两个正主儿,我前去会会,几位姑娘请在此护卫。”拍 了拍剑鞘,迎了上去—— 青衣老妪问道:“夕儿,你可知哪个是柳悦清?”陆唯夕葱手指出,笑道:“徒儿猜得不错的话,便是他了。”青衣老妪一声低笑,说道:“夕儿,你呆在这里,不许添乱,为师去去就 来。”青影一晃,已是不见了人影。陆唯夕吐了吐舌头,心中暗羡:“我若有师父这般功夫,柳悦清还不是手到擒来?”想到柳悦清,便远远朝他望去,不知如何道理,这少年周围生出这般 大的惊动,他却酣睡如故,她秀目远远凝视打量,想想觉得好笑,忍不住笑颜一展,更显娇艳—— 过了半顿饭时辰,陆唯夕眼睛一花,青衣老妪回到面前,陆唯夕一愕,青衣老妪喝道:“所幸无人丧命,以后不得随便用火器,否则休怪为师责罚。”陆唯夕点了点头,回头见到火势竟 然全部熄灭,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喜滋滋地叫了声:“师父,你把火全灭啦。”—— 青衣老妪说道:“此时南风甚劲,就怕我不灭去这些火头,死灰复燃更将一发不可收拾。”陆唯夕低着头,暗暗做了个鬼脸。青衣老妪长叹道:“你是我关门弟子,原本该对你严厉一些 ,只是你天生调皮,这些年来一直如此,性情原是天生,那是极难改变了,你们几个姑娘家里你的天资最高,夕儿,为师活不了多久,只能殷寄厚望在你身上,可不要让为师失望埃”—— 陆唯夕娇躯一震,低声说道:“师父,徒儿我,我……”一时有些哽咽,竟说不出话来—— 青衣老妪突然咦了一声,说道:“那个男子剑法很高啊,小菡和小婉两人合力似乎都不成了,夕儿,快回去百草园等着,不许乱跑。”说罢,纵身跳落下去,陆唯夕一呆,心中有些不太 乐意,只是师父语气严厉,不敢违背,转身沿着屋顶一路纵跃往西而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地面上五女三男捉对厮杀,斗得异常激烈,寻常百姓见到这番阵仗,都以为是两派势力夺势抢地而在此恶斗,早已远远避开,生怕惹祸上身—— 程震阳和大师姊对峙,其霹雳腿势如闪电,劲道十足,大师姊身为女儿身,先天处了劣势,起初还能相持几下,十余招后,只觉得对方腿劲如惊涛骇浪,排山倒海而来,腿影更是四面八 方,无处不在,直是无法拆解,顿时大骇,无奈之下只得四处跳跃躲闪,毫无还手之力。其两位师妹见她遇险,都是大惊,急欲前去相助,只是张诺栖手中兵刃迫得甚紧,突然取出一把弯钩 ,没过多久又换成一条哭丧棒,三拳两脚后又是飞刀疾射而出。只二十招过后,张诺栖已换了五组兵刃,对方哪曾见过如此奇怪的武功,虽然以二敌一,却也好一阵手忙脚乱—— 一女打得吃力,忍不住尖叫道:“你这家伙,这么多兵刃可是玩杂技的?”她手中紧握一根绵柔丝带,柔软轻巧,来回缠绕,如毒蛇吐信,难以捉摸,这时已把看家本领都使出了,却还 是占不到丝毫便宜,芳心一时大惊—— 菡婉两女手中兵刃亦是丝带,在月色中舞起翩翩光影,煞是好看。邓积云连出三剑,将对方丝带弹开,望着两女手中兵刃如水蛇般灵活,甚是奇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说道:“这个兵 器倒是有些古怪的,二位可是哪个牌坊出来的花旦?”小婉哼了一声,手中丝带溜溜直转,突如毒蛇吐信般往对方身上缠去—— 邓积云神色自若,心中却丝毫不敢大意,这两条丝带灵活得出奇,前缠后绕左右卷动,可从各个方位进攻,着实神秘难测,只听他朗声一笑,说道:“既然是当家的花旦,不如乖乖待在 牌坊中,江湖上打打杀杀不适合你们。”他轻喝一声,剑气急涌,银光暴闪,十余道剑影如流星闪过,令人目不暇接—— 邓积云使出绝技,剑势肉眼难辨,小婉手腕一震,丝带已被斜斜荡开,身前空门尽露,小菡见状不妙,呼道:“妹妹小心。”她反应甚快,手里丝带急速飞卷而出,在小婉身前化成一张 幕帘,只听一声脆响,邓积云手臂一缩,漫天剑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菡婉两女蹬蹬往后退开,口中惊叫连连—— 邓积云眼光落在两条丝带上,微笑着说道:“这两条丝带救下你一命,下次就没这么容易躲开了。”反转剑刃,将青锋扛在肩上,缓缓向前逼近 第102章 切盼归讯雨紧风疾 ——他脸上含笑,言辞中却透露丝丝杀机,二女闻言心头一震,婉儿忍不住说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这人出手怎么这么狠重?”—— 邓积云脸上笑容一敛,指着客栈废墟说道:“这个客栈中谁和你们结有冤仇?你们这等手段可顾及了他们的性命?”—— 他厉声质问,二女对望一眼,知道自己理亏,只得默不作声,两人戴着面具,邓积云无法看到她们表情,只见二女微微垂首,颇有愧疚之意,心头恨意稍减,眼角瞥见废墟般的客栈,心 头怒火陡然又起,喝道:“我最恨放火杀人的行径,今日实是留你们不得。”长剑从肩部陡然滑落,喝道:“吃我一剑。”剑光暴涨,疾刺二女,竟比刚才更为迅速—— 二女已知此人一手快剑非同寻常,不敢大意,早已摒住呼吸,两双眼睛盯着他的剑尖,不敢挪移半分,邓积云手腕刚动,二女也各自娇喝一声,丝带狂舞而出,缠绕过去,这一下竭尽全 力,只见丝带颤抖不停,化出两团银光,一攻一守,守者护在身前,滴水不漏,攻者如箭矢飞射,快胜闪电—— 丝带疾缠剑刃,邓积云急挥手臂,将一条丝带往下猛敲,又剑尖一点,将另一根丝带挑落地上,二女急忙手腕一抖,丝带复又弹起,一左一右,绕向邓积云腰间,这招左右呼应,配合无 间,不现纰漏,着实不好对付,邓积云滑身闪避,人未站稳,倾斜着身子又是数剑齐出,二女没料到他这个姿势也能出剑,自己招式已老,急忙仰天倒地,只觉得鼻尖一凉,剑刃擦着两女脸 部划过,惊险之极—— 邓积云剑柄一转,突然往下一拍,剑身打在小菡身上,小菡顿时惨呼一声,翻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但因面具相隔,旁人无法见到—— 一声怒喝响彻半空,却不是菡婉二女所发,声音未落,一道人影向邓积云扑来,如鬼魅般迅疾。邓积云骇了一跳,不知来者何人,但此人这一身轻功非同小可,急忙往后暴退,手中长剑 刺向这道影子,对方伸出一只手指,在邓积云剑身上一弹,邓积云虎口一热,剑柄几乎拿捏不住,这才脸色大变,大声喝道:“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冷冷说道:“想不到数十年未见,今日又能亲见‘射日剑法’,快剑冯门不是被灭门了?怎会还有传人?臭小子是何人,快把名字报上。”身影乍停,正是那青衣老 妪—— 邓积云脸色突变,脱口说道:“你怎知快剑冯门之事,难道是……”青衣老妪冷笑一声,说道:“此事江湖上谁人不知,老身难道是这般孤陋寡闻的人?”她顿了一下又道:“算了,我 和冯门并无瓜葛,今日无暇与你纠缠,改日再来领教你的快剑,走啦。”如旋风般掠向远处,四周突然发出几声噗噗轻响,似有事物落地,未等邓积云回神,地面突然扬起一阵浓烟,四处飘 散。邓积云立刻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赫然见到滚滚烟尘向他扑面而来,不知是何奇物,急忙向后退开,菡婉两女趁此间隙,一跃而起,转身便跑—— 其余三女也正苦苦支撑,听闻师尊一声“走啦”,不约而同跳开,张程两人正欲追赶,一道人影从身前掠过,甩手之下,数物落地,又生出浓烟,借着风势卷向二人,张程二人不敢冒然 ,急忙捂住口鼻远远避开。三女松了口气,二话不说,投身扑入烟尘中,便不见了踪影—— 眼看四周浓烟弥漫,视野顿时不佳,邓积云等三人谨慎为上,便往耿沧柔那里退去,程震阳忿忿说道:“这群婆娘,打不过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扫兴,姓邓的,刚才听到一个尖 叫声,你这小子对姑娘家动手动脚了?”—— 邓积云笑着摇了摇头,却未说话,沈秀纯冲到三人面前,焦急地说道:“不好了,柳公子他,他……”三人同时回头,只见木楚怜倒在地上,耿沧柔和息云菲笔直挺立,手握剑柄,才半 截剑露出剑鞘,眼神呆滞,显然是被点了穴道,原先躺在地上的柳悦清早已不见了踪影—— 张诺栖皱着眉头,走到两女身侧,在她们背上各拍了一掌,两女被点穴道立刻解开,张诺栖拍了拍手,回头问道:“刚才那个人影,邓兄可看清楚?”—— 邓积云若有所思,半晌才缓缓说道:“此人也是戴着面具,听其口音,应是个上年纪的老婆子,这老婆子能同时制住二位姑娘后掳走柳公子,倒是不可小觑,不知江湖上哪位老太太能有 此能耐?”—— 张诺栖沉吟后说道:“武林中女流名宿倒也不乏其人,只是行事都不似如此神秘,真是令人费解了。”程震阳怒哼一声,说道:“那些娘们原来是用调虎离山之计,果然不该对她们手下 留情。”他愈想愈是忿忿,突然大喝道:“气死我了,我去追那些妖女。”展开身法,掠过那幕久未散尽的淡淡烟幕,朝着那些女子撤走方向追赶过去—— 张诺栖一愣之下,急忙喊道:“三弟,且慢。”但程震阳早已走得远了,张诺栖刚苦笑着摇了摇头,耿沧柔说道:“我去追程兄回来。”犹如一只凌燕飘起,飞快追赶上去—— 青衣老妪扛着柳悦清,风驰电掣沿道疾奔,走出四、五里地,前方隐约出现一条身影,正埋头一路奔跑,仔细看去,竟是陆唯夕,青衣老妪开口叫唤:“夕儿。”陆唯夕停步转身,脸上 微露惊讶之色,青衣老妪清风般掠到她身前,陆唯夕由惊转喜,笑道:“原来是师父,吓了徒儿一跳。”见到老妪腋下挟着那个年轻人,问道:“师父,柳悦清给你老人家抓来了?”盯着年 轻人的面孔仔细端详,啧啧称道:“果然是个俊俏公子,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被他迷倒了。”—— 陆唯夕神色狡黠,又现调皮之态,青衣老妪喝道:“夕儿,不许调皮,才多少路程就给为师追上了,可见你平时疏于练功,回去后给我好好修炼,否则不许出门。”—— 陆唯夕听师父口气严厉,仿似动了真怒,倒也不敢放肆,收起笑容怯怯说道:“徒儿遵命。”—— 一声娇笑声从青衣老妪身后传来:“小师妹挨师父训了?”随着话语声,五个蒙面人掠至陆唯夕师徒身侧,陆唯夕喜道:“三位师姊,婉姨、菡姨你们都来了,哎哟,菡姨身上怎么都是 血,别吓夕儿好不好?”—— 青衣老妪朝五人看去,开口说道:“菡儿,伤势如何?”小菡咳了数声,说道:“那使剑的青年汉子剑法太高明,菡儿不敌,有辱师父威严,请师父责罚?”青衣老妪摆摆手说道:“算 了,射日剑法也算是一门武林绝学,此人既然会这门功夫,应是快剑冯门的后人,咱们别去管他,姓柳的小子似乎有些古怪,咱们先回百草园,菡儿,你可撑得住?”小菡颔首说道:“徒儿 伤势不重,能撑得住。”—— 青衣老妪叫了声:“好,咱们走。”七人一路飞奔,半路上转了个弯,不多久后,荒地之旁现出稀稀落落出现了不少房屋,众女来到其中一座庄园,内有三间小屋,错落有致—— 青衣老妪进入屋内,将柳悦清置于床上,小菡于一旁盘膝坐下,运功疗伤,其余数女围在柳悦清身侧,陆唯夕见他宛若死人,伸手在他鼻下一探,却是气息悠扬,并未断绝,便伸手推了 他数下,叫道:“喂,你醒过来。”推得数下,柳悦清毫无知觉,依然沉沉酣睡 第103章 切盼归讯雨紧风疾 ——陆唯夕咯地一笑,回头说道:“师父,你说这个柳悦清为何这般奇怪法?就算是只猪,我这样推搡也该惊醒了吧。”—— 青衣老妪除下包头围巾,一头白发披到肩膀,随即又将面具摘掉,一张满脸皱纹的脸庞立现,显然是上了年岁,一双眼睛却是神采奕奕,未显半分老态。她伸手按住柳悦清胸口,一言不 发—— 其余数女也都纷纷除去围巾、取下面具,个个都是美艳娇娘,除了小婉看似三十余岁,被陆唯夕唤作师姊的三女都只是双十芳华、豆蔻年岁,那三个师姊和陆唯夕一样,六只眼睛骨溜溜 转动,不停打量着柳悦清—— 稍许之后,老妪撤回手臂,起身说道:“柳悦清体内内力充盈,四肢百骸真气十足,并无性命之忧。”小婉接口说道:“徒儿猜柳公子或是在练他柳家独门心法‘冰魄封神诀’,等他运 功完毕应会醒转。”—— 陆唯夕听小婉如此一说,更是笑得直打跌,说道:“婉姨,你常和我说,‘清月山庄’柳家的武功是武林一绝,深不可测,怎么他们练功的时候会像一头死猪般,这时随便来个不会武功 的人捅他一刀,他不就没命了?柳家的功夫也不过如此嘛。”—— 大师姊忍不住捏了她脸颊一下,说道:“夕儿,你婉姨比你见多识广,你这个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是喜欢叽叽喳喳,再说柳家名镇四海,练功或许有他们独特法门。”—— 老妪摆摆手说道:“夕儿说的也有些道理,不知这小子为何是这个模样,午时之前见到他还是生龙活虎,说是练功也太过古怪,想必当时发生了变故,如今只能等他醒转方能得知。”— — 二师姊忧忧说道:“那几个人身手很厉害,不知是否另有帮手,此处离那小镇不远,他们寻来也非难事,柳悦清若长久不醒,咱们就无法动身,难免夜长梦多。”陆唯夕摇摇头说道:“ 师姊,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师父在还怕这些毛贼?话又说回来,他们就算再神通广大,又怎能料到我们就藏身近处,早以为我们远走高飞了,师父神机妙算,这些毛贼岂能望她 老人家相背。”—— 老妪听她这么一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笑骂道:“你这鬼丫头就嘴皮子厉害,手上本事都没有你嘴上功夫一成,我若不在,就你那点皮毛功夫,十个你都不是对方一个人的对手。”— — 陆唯夕吐了下舌头,婉儿说道:“师父,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弄一辆马车,连夜动身,林姨等得久了,可要操心了。”—— 老妪点头道:“如此也甚好,婉儿……”神色突然一变,猛然转身,朝着门口喝道:“是哪位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敢请恕罪。”—— 众女俏脸一变,陆唯夕当先按耐不住,破门而出,小婉急忙叫道:“夕儿,小心。”急忙飘身跟出,老妪说道:“茹儿留下看着这小子,雪儿、慧儿随我出去。”说着大踏步迈出屋子, 两女紧随其行,茹儿正是那大师姊,她留在屋内,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陆唯夕冲到屋外,夜色沉沉,明月高悬,清风摇树,暗影无声,陆唯夕四处张望,却不见一个人影,甚感奇怪,怔神之间,小婉掠到她身边,说道:“小丫头,人在哪里?”陆唯夕摇头 说道:“没有发现。”小婉提声叫道:“是哪位趁夜拜访敝地,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自夜色中突然闪出,把二女吓了一跳,只听他大声说道:“果然是在这里,你们这群肆意妄为的女子,快把柳悦清交出来。”厉喝声中蕴含怒气,听口音正是程震阳 ,便见他纵身跃来,转眼就到二女面前—— 陆唯夕见是此人,头皮不禁发麻,但听他大声怒斥,芳心也是动气,秀眉一挑,说道:“你这个人一现身就出言不逊,脾气暴躁,倒也罕见,究竟谁心狠手辣,你倒是……哎哟。”话未 说完,和小婉忙不迭地向后闪开,轰然一声作响,程震阳一脚踩在地上,泥石四下飞散,陆唯夕怒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蛮横无理?”—— 程震阳冷冷哼道:“对付你们这些狠毒女子,便是蛮横又如何?”一个旋身,又出一腿扫向两女,小婉见这一腿劲道着实不小,急忙说道:“夕儿,你先退后。”跃起半空,猱身扑到程 震阳身前,一掌往他颈部拍去—— 程震阳见她身法轻巧,挥掌之间隐隐含有一股阴劲,便轻笑一声,说道:“这门武功我刚才已经受教了,你虽然强了那么一些,却也不是我的对手,叫那老婆子出来。”他右腿并未收回 ,往地上一敲,身躯突然弹起,左脚借势猛蹬,这一式甚为古怪,令人匪夷所思,婉儿一时不知如何化解,手中一缓,当即吃了一脚,娇呼声中,向后摔出—— 程震阳喝道:“既有*,又用那古怪的迷烟,你们这些婆娘用尽狠毒事物,确是留你们不得,程某这就替你们超度。”未等小婉起身,右脚早已横踢其面孔。小婉中了一腿,正五脏翻滚、 胸痛如绞,幸而程震阳为出奇招,姿势别扭古怪,难以发劲,力道足足少了一半,若非如此,这一腿早就要了她的性命。此时见他脚尖已至面门,忍不住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闪到婉儿身前,沉声说道:“对待姑娘家都敢出重手,以武恃强,好毒的手段,霹雳腿也不过如此。”正是那老妪赶至,但见她推出右掌,程震阳脚尖点在她掌 心,老妪手腕急震,一声怒叱,整个掌心贴住程震阳的鞋底,往下疾扯,程震阳脚底一股大力传来,不由自主便往地上摔去,他一惊之下,左腿踏向老妪胸口,老妪后仰闪过,掌中力道却是 弱了,程震阳脚底用力,向后翻了个筋斗,落到地上,右脚脚尖不住摩擦着地面,怒视着老妪—— 小婉挣扎起身,叫了声“师父”,老妪见她花容憔悴,嘴角挂着鲜血,心头更是一怒,瞪着程震阳,哑声说道:“淮阴三绝好响的名头,只敢对弱女子出手吗?”—— 程震阳见这老妪眼神中厉光一闪,内心一凛,心道:“好精纯的内力,这老妇是个劲敌。”表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程某虽然不才,却也不屑行这种荒唐的恶事,老婆子教徒无 方,也来教训在下?”老妪嘴角抽动一下,冷笑道:“小子好大的口气,果然是霹雳性子,你我闲话少说,你要讨回柳悦清,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小子若胜了老身,柳悦清任你带走。” —— 老妪话音刚落,又是一道人影飘下,落在程震阳身侧,正是紧跟而来的耿沧柔,她长剑出鞘,肃然说道:“晚辈自不量力,请前辈指教。”也不多语,一剑刺了过去 第104章 切盼归讯雨紧风疾 ——老妪哼了一声,喝道:“雪儿、慧儿,你们陪这位姑娘过几招。”一个纵身,和耿沧柔擦肩而过,耿沧柔只觉眼睛一花,老妪就闪了过去,她呆了一下,暗道:“好快。”心神微分 时,两条丝带已迎面缠绕过来,急忙举剑迎上—— 这两条丝带卷曲翻滚,朝耿沧柔身上绕去,来势极为古怪,其柔软轻飘,方位不定,玄妙难测,耿沧柔连出四剑,才好不容易化解消去—— 雪儿娇笑道:“姊姊剑术精湛,可也是柳家嫡传?”耿沧柔一愣,不明白她话中含意,跳开一步,问道:“并非如此,姑娘为何有此一问?”雪儿恍然叫道:“那是我弄错啦,我原以为 你是柳公子的夫人,所以就……那是我胡思乱想,姊姊别生气。”耿沧柔听到“柳公子的夫人”几字,神情顿时尴尬无比,但对方神色间似乎并无恶意,却也无法生气,只得说道:“姑娘如 何称呼?”雪儿说道:“小妹叫梅雪洁,姊姊呢?”慧儿突然喝道:“师妹,你怎么和敌人攀起交情来了?”梅雪洁轻轻一笑道:“闲聊几句,无伤大雅。”—— 耿沧柔速声说道:“绝情神尼弟子耿沧柔,请梅姑娘多多指教,下一招是‘心字十三音’剑术,请姑娘留神。”长剑一震,幻化出多道剑影,直刺梅雪洁胸口—— 老妪跨步逼近程震阳,脸上突然涌起一阵杀气,哑着声音喝道:“霹雳腿好大的名头,今日老身叫你在此栽个跟头,让你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掌劈去,直打程震阳中宫,这一 招直来直往,霸气十足—— 程震阳哈地一笑,说道:“老婆子口气狂妄得很,小子倒要见识一下了。”右腿凌空踢起,脚尖疾点老妪腕处,老妪手腕一沉,正拍在程震阳脚背上,两人各自受劲弹开。程震阳皱了皱 眉,但觉脚尖处传来一阵阴柔内劲,直往小腿上窜去,急忙一跺脚,散去这股劲道,忖道:“这老婆子并未夸口,这股柔劲之强,是我生平仅遇。”—— 甫遭劲敌,程震阳战意大盛,长啸一声,双腿连环踢出,霹雳腿势如其名,眨眼之间,老妪面部、胸腹、腿脚,皆在其双腿范围之内,月色之下,腿影恍恍,难以辨认—— 老妪神色不变,如同鬼魅般左飘右移,缓慢得有些拖泥带水,程震阳竟沾不到对方衣襟。他也不懊恼,疾步跟进,不容老妪有喘息机会,老妪却不针锋相对,四下游走,她身法诡异,程 震阳攻势如狂风暴雨,却是尽数落空—— 转眼间二十多招过去,程震阳忍不住喝道:“你这老婆子一味躲闪,算哪门子打斗?”老妪嘎嘎一笑说道:“‘霹雳腿’名声在外,老身不过见识一下霹雳腿如何玄妙,小子这就急躁了 ?”程震阳哼了一声,说道:“老婆子仗着身法高明,手底功夫不行,竟敢自以为是,夸下海口,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老妪脸色一沉,说道:“小子不要得意忘形,你腿上功夫造诣确佳,但只凭这一门破腿法,还奈何不了老身,你既然邀了这么多同伴,何不让他们一起出来?”程震阳一愣,突然怒道: “程某向来独来独往,老婆子说话莫名其妙。”—— 老妪嘿嘿一笑,拍拍手说道:“腿脚原比双手劲道厚重,但灵活稍欠,你的霹雳腿却无此缺点,厚重而不失灵巧,足以补足你功力稍欠的弱点,算是一门绝技,老身松了松筋骨,便不会 再躲闪,就用这双手来会会你的腿法。”她双手往前展开,示意程震阳出招—— 程震阳朗声一笑,说道:“老婆子这等胸襟气度,小子开始有些佩服您了,既然如此,小子失礼。”纵身跃起半空,一脚如泰山压顶踢将下来,甚是刚猛,老妪低笑一声,扬手一掌拍去 ,正中对手右脚脚尖,程震阳咦了一声,原先那股柔劲此刻更增数分,极为醇厚,裹住自己腿脚,自己素来自诩腿劲了得,这时被对方掌力缠绕,竟是化解不得,身躯一晃,往下猛坠—— 势危之际,程震阳毫不慌乱,左腿横扫而出,疾踢老妪面门,老妪冷哼一声,右掌横着一架,硬生生挡住这一腿,程震阳哼了一声,这一脚虽只用了五分气力,却也力道十足,但如踢在 铁块之上,脚尖隐隐生疼,程震阳心头更是吃惊,暗道:“这老婆子内功很深啊,究竟是哪方人物?”放眼看去,老妪身形一晃,终究是往后退了一大步—— 程震阳大笑道:“老婆子虽然厉害,却还是吃了亏,若想徒手对付我霹雳腿,就让你尝尝咱这两条腿脚的厉害。”话音刚落,又是一腿直蹬而出,取老妪小腹之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 带水,老妪说了不再躲闪,果然如其所言,推掌化解反击,两人激斗一团,打得好生热闹—— 陆唯夕在旁侧看师父师姊和对手交锋,虽然身处战局之外,亦是神经紧绷、拳头紧握,见程震阳和师父战得凶恶,她俏脸之上现出讶色,摇着螓首喃喃说道:“我们四个师姊妹联手和师 父交手,都难取一胜,此人却能不落下风,那先前对两位师姊时倒是手下留情了,这姓程的虽然脾气暴躁,却还不算太坏。”突然对这个人恶感大减,眼珠子一转,见两位师姊虽然以二敌一 ,未曾占到半分便宜,只因耿沧柔的剑法精妙绝伦,远胜师姊们的一身修为,二女心有顾忌,都小心翼翼,以免中剑负伤,谨慎之余,手脚便施展不开,逐渐被耿沧柔占了上风—— 陆唯夕见状急声说道:“二师姊,你绕她剑柄,她就出不了剑,三师姊,你缠她左脚脚踝,摔她一个狗啃泥,哎呀,别退呀,否则又被她抢先了,打她,打她胸口,啊,可惜了。”她在 一旁瞎乱指点,双脚急剁,雪儿和慧儿受其影响,更是手忙脚乱起来—— 玉女教流传下来的功夫皆以灵巧见长,胜在变化多端,“轻樽拢烟掌”可接天下多数暗器,“心字十三音”更是将剑术变化发挥到了极致,刺、截、点、敲,无所不能,雪儿慧儿久战之 下,渐有眼花缭乱之感—— 对方剑法高明,难以压制,梅雪洁芳心大急,手里丝带舞得更是急促,内息突然一岔,丝带软绵绵垂落到地。耿沧柔轻叱一声,长剑如白蛇吐信,往中宫疾刺过去。慧儿脸色大变,急忙 甩出丝带狠狠打去,口中叫道:“三师妹,留神。”—— 这一下快如眨眼,陆唯夕在旁张大了嘴,还未出声,场中已分了胜负,耿沧柔剑尖指着梅雪洁身体,只有三寸间隔,慧儿的丝带却软软垂在耿沧柔脚边,两人脸色都异常苍白,盯着耿沧 柔的剑尖不语,心中都是雪亮,只要对方剑柄往前一推,梅雪洁就只死无生,慧儿手握丝带一端,拳头不住颤抖,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耿沧柔凝视着梅雪洁,过得半晌,突然将剑收回,说道:“柳悦清柳公子无碍吧?”—— 她一撤剑,三女虽然一愣,心头却都松了一口气,慧儿急忙将丝带收回,陆唯夕早已迫不及待开口说道:“柳公子此时正睡在屋内,我们都奇怪他为何一直不醒,姊姊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 耿沧柔说道:“几位将柳公子劫到此处,可是要为难他?”陆唯夕急忙说道:“姊姊别误会,咱们对柳公子没有恶意,你看,柳公子人也毫发无损,咱们前面在屋里正商量着怎样唤醒柳 公子,若要取他的性命,在客栈那里扔粒弹珠便可,何必绕个圈将柳公子带回来。”—— 耿沧柔听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如同黄鹂鸟般,忍不住一笑,忖道:“看她们一脸天真无邪,真难想象会做出烧毁客栈的恶行,唉,若非顾忌柳公子的安危,我原该制住她们的。”—— 陆唯夕蹦蹦跳跳跑到耿沧柔身边,拉起她的手臂,叫道:“姊姊,我带你去看看柳公子。”贴着她好生亲热,哪像敌对双方。耿沧柔拍了拍她肩膀,慧儿在一旁早已开口说道:“小师妹 ,师父还没取胜,你怎么自说自话把人带进屋呢?”陆唯夕回头做了个鬼脸,双脚一跳站在耿沧柔身侧,笑嘻嘻地道:“这位姊姊人很好的,不是咱们的对头。”拉着耿沧柔就走。耿沧柔心 中暗暗奇道:“这个小姑娘究竟是什么路数?” 第105章 切盼归讯雨紧风疾 ——程震阳和老妪依然打得难分伯仲,心头起了一丝怒意,心神微分,老妪手掌直抓面门而来,惊觉时已闪躲不及,程震阳忙不迭双臂护面,老妪化爪为掌,拍中对方臂膀,将程震阳打 出数丈,咧嘴一笑,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老婆子这几下可入你法眼?”程震阳嘿地一声,说道:“差强人意,老婆子不必自满。”心中却暗暗佩服:“这个老妇人看似老得快进棺 材了,说话更是中气不足,手底功夫还真不弱,这一身至阴至纯的内劲已练至巅峰,我用腿脚和她徒手相争,却难分伯仲,其实还是我略逊一筹。”腿上力道原本就胜过肉掌,程震阳心头雪 亮,却不气馁,浓眉朝上竖起,喝道:“今遇劲敌,正合我意,老婆子,接我一招‘苍龙破’试试。”凌空跃上半空,一个空翻往下扑来,一只右腿踏出纷纷腿影,脚尖钻下,如无数锥子猛 钻对手,这一招先前对江舞鹤时曾用过,耿沧柔暗暗点头:“原来这一招叫‘苍龙破’,果然形如其名。”陆唯夕更是脸色发白,惊叫道:“哎哟,不好了,霹雳腿拼命了,拼了命的人好可 怕,师父,快打他。”—— 慧儿瞪了陆唯夕一眼,喝道:“小师妹住口,别搅乱师父心神,这等雕虫小技,师父破之只是举手之劳。”虽是如此说话,芳心中也是颤抖不止,程震阳这一腿威力之强,在旁观之都深 觉惊心—— 老妪怪笑一声,喝道:“小子,你可是要老婆子的命?”双手往地上猛地一拍,她落足之处乃是一片泥地,质地柔软,她这一掌下去,十数块大小不一的泥石激飞而起,而其手掌不停, 双手往地上连连打去,无数泥石接二连三地四下飞扬,其中不少正飞向程震阳,程震阳脚尖踢在泥石上,噼啪声响不断,所有泥块都被踢碎飞散,去势强劲的纷纷弹向两旁的屋顶,雪儿慧儿 等早已退得远远,这些泥石碎块呼啸而过,蕴劲甚足,若中一块那也是吃不消的—— 经此一阻,程震阳扑势稍缓,腿劲弱了不少,老妪收臂往后跳开,程震阳一腿砸在地面,陷下一处大坑,尘土四散,飘荡蔓延。与此同时,屋顶上却传来连声哀叫,竟是有人埋伏那处, 老妪抬掌一拍,散去近身的泥尘,哑声说道:“臭小子,老身若不使出手段,你埋伏下的人究竟还要隐藏到何时?”程震阳勃然大怒,喝道:“放屁,程某说一不二,向来独来独往,你这老 婆子休要胡言乱语?”回头望向屋顶,厉声喝道:“是哪个乌龟混蛋,还不给我滚出来?”—— 陆唯夕皱着眉头,轻声说道:“姊姊,你这位朋友好生粗俗,说的话难听死了。”耿沧柔失笑声中,十数道人影从屋顶暗处一跃而出,有人喝道:“臭老婆子暗箭伤人,兄弟们,上啊。 ”—— 其余人齐声应和,十余人一股脑儿扑了过来,陆唯夕见状,急忙开口大叫:“师父,留神。”老妪笑道:“你师父再不济,也不会着这些龟孙子的道儿。”挥掌迎上,一拳打在了一人脸 上,那人当场惨呼倒地,便即毙命,程震阳更是双腿连踢,五、六个人被他扫中,径直飞出老远,痛得这几人连声惨呼,黑衣人原本杀气毕露,见这二人手底强硬,急忙停下脚步,气势顿挫 —— 老妪扫了这些人一眼,不屑地说道:“就凭你们这些东西,也敢捋虎须?”只见这些人同一装束,一身黑色装束,耿沧柔瞧得清楚,心头一震:“月落乌啼竟然追到这里,难道又是为了 柳悦清?不对呀。”在琅琊绝境中,和江舞鹤会面一场,其分明就是月落乌啼中人,昨日在江州府内才照面一回,此时再次来犯实无道理,莫非月落乌啼另有目的?她凝神看去,这些人衣衫 上并无绣月图案,她疑窦丛生,程震阳早已踏住一人胸口,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说。”—— 此人吃了一腿,早已痛得死去活来,被程震阳踩住胸口,更是张大嘴巴,难以喘息,此人却是毫无惧色,大笑道:“你们回头看看,柳悦清那小子要送命咯,哈哈。”笑声如鬼哭狼嚎, 所有人心头一震,不约而同回过头去,便听一声轰然巨响,火光乍现,三座房屋竟同时烧了起来—— 老妪失声叫道:“不好,有人偷袭。”她顾不上和程震阳纠缠,甩开他往屋子飞奔过去,耿沧柔和陆唯夕等也都大惊失色,跟着疾奔而去。这时从屋顶上又有多人跃下,这些人各拿刀剑 ,同样装束,拦在众女身前,竟是阻了去路—— 老妪大怒,厉声喝道:“给我滚开。”含怒拍出一掌,当先一人猛抬双臂,竟和老妪硬对一掌,只听一声闷哼,那人吃掌后立刻软软倒地,七窍流血,眼见便是不活了。老妪狂呼道:“ 还有谁不怕死的?”大步匆匆,一时犹如天神—— 余者见同伴死去,却不退却,举起刀剑猛刺猛砍,老妪连出两掌,打翻两人,耿沧柔情急之下也不留情,数剑之下已刺伤数人,小婉雪儿慧儿手中丝带各卷起一人,将他们扔进火海,烧 得三人凄厉惨叫,响破夜空—— 三间屋子火势渐旺,柳悦清所处屋子并未有人奔出,老妪焦急如焚,突然大声喝道:“茹儿,还不快给我出来。”—— 声音遥遥传去,屋内却无动静,更有十数黑衣人从后方窜出,扑向老妪她们,老妪几人虽然武功高强,但黑衣人前赴后继,实不知尚有多少仍未露面,一时之间被缠住,难以脱身,陆唯 夕一掌拍倒一人,焦急唤道:“莫非大师姊也遇到敌人了?再不出来要被烧死了。”—— 这些黑衣人如同死士,身边同伴虽然被杀,却无一丝畏惧,出手更是毒辣凶狠,程震阳看得大皱眉头,心中忖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历,竟都是不怕死的蛮夫,太荒唐了,看人数或有五 十余人,如此大阵仗……究竟为谁而来?”他暗暗骇异,脚下突然传来一声:“月落乌啼。”程震阳急忙低头,被他踩住不能动弹的黑衣人一言说罢,便已咬舌自荆程震阳苦笑一声,当下 也不怠慢,长身掠至老妪等人身后,一跃而起,他腿上功夫了得,这一翻数丈之高,轻松越过那些黑衣人,朝屋内奔去,老妪见他这一跃如此了得,忍不住叫道:“好俊功夫。”反掌又劈死 一人—— 火光冲天,热浪袭人,三间房屋愈烧愈高,此时已蔓延至屋顶,程震阳踢开房门,数道人影于眼前飘动,火光刺眼,一时难辨事物,他定了定神,凝神打量,见屋内火势尚未猛烈,而四 名黑衣男子正围绕着一名女子,兵刃皆往她身上招呼,招招狠毒,女子左支右绌,屡遭险情,另一女子坐于一旁,纹丝不动,而柳悦清早已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这四个男子和屋外一众人相同装束,程震阳立刻气往上涌,大叫一声:“贼子大胆。”猛虎般扑将过去,右腿如秋风扫落叶,踢出数脚,四名男子见强敌突至,各自大惊,闪避不迭,程 震阳冲到女子身边,喝道:“还不快出去。”—— 那女子是老妪大弟子茹儿,她擦了擦脸上汗水,百忙中道谢一声,突然看清对方面目,不禁一怔,程震阳见她愣愣出神,不禁怒道:“还不快走,婆婆妈妈的,这里随时就要塌了。”突 然嘿地一声,喝道:“找死。”一腿往后踢出,正中扑来一人腰间,那人大声惨呼,落入了火堆里,只听得一声惨叫,眼见是不活了—— 程震阳不敢怠慢,伸手便去抓躺在地上的柳悦清,剩余黑衣男子纵身扑上,三把利剑齐刺,程震阳大怒之下,展腿连扫,霹雳腿快不可辨,眨眼间踢中三剑,两人拿捏不住,兵刃脱手飞 出,却有一人剑身往后一荡,竟没脱手—— 程震阳心头一震,忖道:“此人竟然能受得住我的腿力,果然有些门道,难怪这位姑娘招架不住。”他脚下用力蹬出,反击踢出三脚,那人急忙扭身,却还是吃了一腿,疼痛难忍,叫了 出来—— 程震阳哈哈一笑,说道:“朋友,今天就叫你来得了回去不了。”脚尖在地面上一擦,蓦地横扫此人面门,茹儿却惊叫道:“小心头顶。”程震阳急忙仰头一看,一根屋顶横梁耐不住烈 火,猛然断落,正往程震阳头顶坠下,茹儿俏脸一变,也顾不得险情,娇躯纵身扑上,丝带扬手打出,绕向那根断梁 第106章 切盼归讯雨紧风疾 ——眼看大难当头,程震阳清喝一声,伸手一拍地面,竟强扭身躯,原地横着身子凌空转了一圈,左腿往上一架,脚尖正点在落下的断梁之上,右脚借势一蹬,斜飞开去,这才躲过灭顶 之灾—— 茹儿暗暗松了口气,一抹额头汗水,只听头顶又是吱吱声乱响,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惊见断梁碎瓦伴随着火焰纷纷下落,知道再不出去就真的脱不了身了,秀目匆匆四下张望,见闭目不 动的女子被隔在对面,忍不住大叫道:“菡姨。”苦于无法过去,急得差点便流下泪来—— 程震阳眯着眼来回打量,身体愈发炙热难耐,他大步向前,竟无视烈火,从火焰中直冲而入,到了被困女子身侧,伸臂抄起她,回头叫道:“那位姑娘,你带着柳悦清出去,快走。”长 啸一声,从屋内一跃而出—— 情势危急,茹儿只得依其所言,将柳悦清拉起,察觉他身躯轻飘飘地不甚沉重,暗叫一声“侥幸”。被程震阳踢伤的三个黑衣人半身麻木了许久,此时稍稍好转,见茹儿往屋外逃去,皆 都怒吼一声,向她扑了过去—— 茹儿见状,花容大为失色,手中劲道一松,臂弯内的柳悦清顺势滑到地上,她惊叫声中,一个人影从身后掠至,双手连拍,三个黑衣人各自哼了一声,先后倒地,此人一收掌,转身提起 柳悦清说道:“茹儿,走。”茹儿一听,大现喜色,脱口叫道:“师父。”急忙尾随着冲出屋外—— 耿沧柔等人制住最后一名黑衣人,程震阳等已从屋内窜出,陆唯夕眼见他抱着菡姨,忍不住咦了一声,又见大师姊冲到屋外,跪在地上大声喘息,急忙冲到她身边,叫道:“大师姊,你 受伤了?”—— 茹儿摆了摆手,又喘息一阵,这才回过气来说道:“哎哟,差点憋死我了。”—— 耿沧柔见老妪拎着柳悦清,一脸阴沉,心头不禁一震,冲到柳悦清身前,老妪冷冷说道:“小姑娘,走开。”耿沧柔急急说道:“前辈,可是柳公子受了伤害?”她见柳悦清脸色酡红, 如同醉酒一般,和先前昏睡时的面容大相径庭,心中不免惴惴不安—— 老妪皱着眉头说道:“小姑娘啰嗦。”见程震阳将菡儿置于地上,脸色稍霁,向他说道:“你救了菡儿一次,你对老身无理,老身也不与你计较了,还不快走?”—— 程震阳哈地一笑,说道:“老婆子,你这话不免令人笑掉大牙,放了柳悦清,咱们再谈他事。”老妪嘿嘿一笑,说道:“你们若想柳悦清送命,尽管出手便是。”她突然将手按在柳悦清 头顶,望着程震阳冷笑不止—— 程震阳勃然怒道:“老婆子,你敢如此卑劣?”老妪冷笑道:“小子说话好笑,老婆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不敢的。”程震阳右脚脚尖在地上来回直磨,显 然已是气极,耿沧柔见状不妙,急忙开口说道:“请前辈三思,柳氏一门素来仁义为先,造福武林,柳公子若和贵派有些过节,前辈大人大量,看在武林正道的份上,还望不计前嫌。”—— 老妪怪笑一声说道:“你怎知老身也是名门正派?若是邪门歪道,更要杀鸡儆猴,毙了这小子才对。”耿沧柔心口一跳,神色却是淡定自若,微笑着摇头说道:“前辈说笑了,邪道中人 不会说这些话的,再说前辈这几位高徒都是女中豪杰,相貌武功俱佳。”她一把拉住陆唯夕,笑道:“像小妹子这般可人儿,可不是什么坏人。”—— 老妪神色一缓,嘎嘎笑道:“小妮子拍马屁功夫倒是一流,前面露了一手剑法,比我这些不成才的弟子要强得多了,你天赋不错,功夫也尚佳,若是长得再好看些,倒和姓柳的小子能成 一对,可惜,可惜了。”摇头轻叹几下,又道,“丫头姓耿,和南郡耿府是什么关系?”耿沧柔正容说道:“家父正是耿落笙。”老妪神色一变,说道:“南郡耿府掌门千金,难怪如此了得 ,这就好办了。”她指着自己弟子说道:“我和令尊令师都有些交情,老身也不瞒你,老身带走柳悦清,只为和这小子说一些事情,他的小命老身毫无兴趣,过几日后便将他还与你,这小子 你这丫头看得重,老身可没将他当作宝,老身这些闺女各个如花似玉,还怕嫁不出去?”—— 老妪这话一出口,除了陆唯夕之外,其余弟子无不脸色大红,菡儿首先叫道:“师父,你瞎说什么,你这不是……这不是……”老妪叫道:“是什么?”小婉说道:“师父,菡儿的意思 是,明明咱们都不认识柳公子,师父这话却适得其反,会让他们认为我们都……都看上这位柳公子了。”老妪呸了一声,说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耿沧柔也是脸颊发热,暗道:“这前辈误认我喜欢柳公子,幸好柳公子没醒转,否则真是要羞死人了,如今局势僵持不下,只得依她所言,稍后再想法子了。”于是说道:“既然前辈这 样说,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且不知前辈要柳公子在您老那处逗留几日?”老妪白了白眼,说道:“说到底你这个女娃子还不相信老身,也罢,我让夕儿留在你身边如何?”——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吃了一惊,陆唯夕更是不知所措,大叫一声“师父”,老妪打断她说道:“夕儿不许多言。”望着耿沧柔,老妪续道:“老身爱徒在你那处,且算当作人质,小姑 娘你这该放心了吧?”耿沧柔虽然聪慧,却也不知老妪此举用意,心想此事虽然古怪,却是百利而无一害,当下欣然说道:“前辈若能安心,便让陆姑娘与我一同盘桓数日,晚辈就在镇上找 一处客栈落脚,静候前辈回音。”—— 老妪哈哈笑道:“如此甚好,去休,去休。”挟着柳悦清扬长而去,小婉扶起菡儿,其余一众女弟子紧跟老妪,只留下陆唯夕愣在原地,怔怔发呆—— 程震阳神色愤愤,说道:“耿姑娘,你就这样轻易放走她们了?”耿沧柔瞥了陆唯夕一眼,叹道:“咱们投鼠忌器,也是无法可想,那位婆婆留下这位妹子,所言也不似作假,咱们就信 这一回吧。”程震阳盯着陆唯夕看个不停,陆唯夕暗道不妙,心想此人要算火烧客栈这笔帐,自己万万敌不过他,那该如何是好?念头一生,她小脸顿生惧意,往耿沧柔背后一躲,怯生生地 窥视程震阳。程震阳突然一拍脑袋,说道:“这个老婆子在搞什么,随便就把弟子舍弃,这种为师之道,着实令人不屑,咳咳,我说小姑娘,你师父把你丢在这里,就是不要你了对吧?”— — 陆唯夕原本就有些凄凄然,此时更是难过,眼泪哗哗流下,抽噎说道:“你胡说八道,师父才不会不要我的,过几天师父便会过来接我,不信的话你等着瞧。”—— 程震阳哈哈一笑,说道:“那是你师父骗你的,要不为啥只留下你一个,而不是其他弟子?小丫头如此笨法,难怪你师父不要你。”陆唯夕急得满脸通红,哭道:“你,你乱说,师父她 ……”突然觉得十分伤心,顿时失声痛哭—— 耿沧柔将她搂在怀里,安慰说道:“妹妹别乱想,程兄只是玩笑话,再说你在姊姊身边,没人敢欺负你,咱们就在这镇上呆得几天,等候令师前来。”陆唯夕伏在耿沧柔的胸口轻轻点了 点头。耿沧柔四处张望,见那些黑衣人尽数倒地,便问道:“这些月落乌啼中人来得突兀,程兄对此有何高见?” 第107章 切盼归讯雨紧风疾 ——程震阳哦了一声,说道:“姑娘听说过这个门派?”耿沧柔颔首说道:“曾遭遇一次,此派行事神秘难测,着实不知底细。”程震阳说道:“我却是头一回听闻武林中出了这个帮派 。”他四下走了一圈,见倒地的黑衣人都已毙命,无一活口,更是皱眉说道:“我记得留下了几条性命,但如今全都死了,怕是这些人深知逃命无望,便自我了断,好毒的手段,这分明就是 个邪教。”耿沧柔赞同道:“小妹颇有同感,那江舞鹤也是此派中人,程兄日后遇上此人须要多多提防。”程震阳双目一亮,叫道:“就是那个邪里邪气的家伙?如此甚好,当日未分胜负, 日后再和他一决高下。”—— 耿沧柔说道:“我和这位妹子要在附近暂留数日,不知程兄去往何处?”程震阳挠了挠头,说道:“在下也闲来无事,既然二哥说护送着木前辈,应是前去洞庭,那我也跟着走一遭吧。 ”耿沧柔笑道:“那就有劳程兄了,小妹在此谢过。”程震阳哈哈笑道:“小事一桩,姑娘不必客气。”耿沧柔莞尔一笑,程震阳拱手叫道:“再迟我就得赶不上二哥他们了,耿姑娘,程某 这就告辞。”眼光一瞥,见陆唯夕怯怯地望着自己,便对她怪异地一笑,说道:“烧毁客栈之事未了,小丫头可别想逃。”—— 陆唯夕惊叫一声,程震阳哈哈大笑,身形一动,转眼便已远去—— 耿沧柔遥声应道:“小妹不送,援手之恩,小妹铭感五内。”眼见程震阳消失于夜色中,陆唯夕仍然扑在自己怀里,香肩微微起伏,颇显伤心,便摸了摸她秀发,柔声说道:“妹妹,人 都走远了,咱们也该找个地方落脚。”—— 陆唯夕从耿沧柔怀中挣开,擦了擦眼角泪水,说道:“就姊姊陪着我么?”耿沧柔心念一动,随即明白其意,笑道:“你不是要等师父回来?自然要找个地方咯,姊姊就在这里陪着你。 ”陆唯夕喜道:“姊姊真好,唉,这里被烧成灰了,果然是现世报,我们烧了别人的客栈,连半天都没过去,自家屋子也被烧光了。”—— 耿沧柔拉起她的小手说道:“咱们找家客栈住下便好,不如回江州府如何?”陆唯夕摇头说道:“回咱们交手的那个小镇吧,那里我最熟了,师父也容易寻到我们,不过那小镇太小,一 共就两家客栈,一家被烧掉了,那只能去另外一家了,姊姊,咱们走。”拉着耿沧柔蹦蹦跳跳往前行去,耿沧柔见她悲色大去,不禁失笑一下,突然问道:“小妹子,令师为何带走柳公子? ”陆唯夕迟疑一下,才又说道:“这事说来话长着呢,现在都大半夜的,我可困死了,咱们睡一觉再说。”耿沧柔点了点头,忖道:“这小姑娘果然天真无邪得紧。”—— 老妪带着一众女弟子,一路往西疾驰,走得数里,四处渐显荒芜,老妪戛然止步,众女弟子好不容易才堪堪跟上,早已都是上气不接下气,小婉携着菡儿,更是跑得一身香汗,她大声喘 气说道:“师父,您老干嘛走得这么急,累死我们了。”—— 老妪回过头来,满脸怒气,神色似乎要杀人,众女子看得分明,正自一呆,老妪突然将柳悦清摔在地上,恨恨地叫道:“气死我了。”—— 梅雪洁脸色苍白,怯生生地说道:“师父,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柳公子被你这么一摔,半条命都没了……”她还没说完,慧儿突然惊叫一声,说道:“遭了,柳公子七窍流血,没有声 息,他好像……好像死了。”—— 这一下众女炸开了锅似的,纷纷围拢到柳悦清身边,果如慧儿所言,他眼鼻口中都有鲜血流出,气息已断,古怪的是他脸色红润却一如往昔,并未消退,众女早已慌成一团,倒是不曾留 意—— 老妪拍了拍手,喝道:“慌什么,仔细看了,此人真的是柳悦清?”众女听师父这么一说,都收住口仔细往柳悦清脸上打量,茹儿皱着秀眉说道:“此人相貌就是柳公子呀,和在百草园 里躺着时候容貌别无二致,师父,这究竟是……”—— 老妪俯下身子,伸手在柳悦清脸上一摸,这个男子容貌大变,脸色蜡黄如同一病痨鬼,和柳悦清的那张俊脸相比简直判若云泥,年龄也比柳悦清长了十余岁,众女几乎都跳了起来,慧儿 指着死者说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老妪叹了一口气,脸上怒容稍减,说道:“我一时不察,竟然被人钻了空子,柳悦清真身已被掉包,可笑我浑然不觉,这一次你们师父可栽了个大跟斗。”—— 茹儿说道:“此人竟然带了面具?奇哉怪也,只是方才容貌乍一眼看来就是柳悦清呀,师父你如何发觉此人非柳公子?”老妪嘿了一声说道:“此人身怀重病,轻得没有几两重,我一提 他身子便察觉了,而柳悦清那小子筋骨极强,可没半分毛病,那些人用人掉包,也不找个份量相差无几的人。”慧儿听师父这么一说,喜道:“是谁做了掉包手脚,师父已有头绪?”老妪说 道:“除了那些黑衣人的同伙,别无他人,要在我眼底偷梁换柱,那也太小觑你们师父了,茹儿,那些人何时闯入屋内的?”茹儿说道:“屋子起火时便见那三个黑衣人现身,弟子见他们来 势汹汹,不怀好意,上来便出*夺柳公子,便和他们一番恶战。”老妪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当时屋内别无他人,茹儿苦战无暇分神,柳悦清是在那时被掉包的。”—— 茹儿吃惊地说道:“为何弟子不曾丝毫察觉?”老妪叹了一声,说道:“此人来去自如,连为师都察觉不到,武功极为高明,不仅如此,他能将这病痨鬼装扮成柳悦清,惟妙惟肖,着眼 一看丝毫不露破绽,这手易容功夫也是令人叹服,你们这些丫头以后若遇上此人定要多加小心。”—— 众女弟子应了一声,小婉说道:“师父说要把柳悦清还回去,我正在想咱们不是要带他去林姨那里,怎么又还回去了,原来这家伙不是柳悦清啊。”老妪哑然一笑,说道:“你们师父这 吃了个哑巴亏,这次若不能将柳悦清找出来,我这张老脸可要颜面扫地了。”婉儿说道:“林姨这次不过随口说说要见柳悦清,师父为何如此兴师动众率徒儿前来?莫非其中另有内情?”老 妪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的林姨对为师有再造恩情,她的事情为师就算项上头颅不要,也要替她奔波。”女弟子们又惊又讶,茹儿忍不住问道:“这位林姨究竟是何方人物,师父怎会…… ”老妪嘿嘿一笑,说道:“你们这些丫头只见过这位林姨寥寥数次,当然不知她曾是名动武林的人物,改日师父带你们再去拜见她,她过清静惯了,是否愿意告诉你们来历,且让她亲自道来 吧。”她一拂衣袖,似乎有些意兴阑珊,转身便走,其余人急忙跟上,一行人消失在了夜幕中 第108章 切盼归讯雨紧风疾 ——耿沧柔和陆唯夕回到镇中,来到被烧毁的客栈前,如今已成一片废墟。经此大乱,惊动镇上许多人,此时围聚一处,各自窃窃私语,只因都不明真相,不少人脸上带着狐疑神色,忐 忑之情溢于言表—— 陆唯夕见到如此惨状,花容惨然,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口中不停低声自语,虽然声音轻细,耿沧柔却听得明白,都是痛心悔过之语,又见她眼角泪光闪现,心中忖道:“这位姑娘并非 凶恶之徒,只是一时失手才酿成惨剧,幸好伤亡者不多,并非无可挽回。”一路前来,耿沧柔见她天真活泼,不自觉地甚为喜欢这个小妹子,此时更是怜惜,暗叹一声,说道:“陆姑娘,咱 们走吧。”—— 陆唯夕点了点头,擦拭了下眼角,强颜露出笑容,说道:“咱们去另外一家看看。”拉着耿沧柔便往前方转角处行去。耿沧柔心中一动,随着她快步前行,口中问道:“陆姑娘为何对这 里这般熟稔?”陆唯夕略现一丝笑容,说道:“方才那座庄园……就是被那群蒙面人烧掉的屋子,咱们叫它百草园,据说当年师父在那里居住了好些年头,之后虽然四处流浪,每年定要带我 们来此一游,这小镇就在旁边,所以小妹我自然熟悉啦。”—— 耿沧柔心念一转,笑道:“令师功夫好得很啊,教出来你们这些弟子个个也能独当一面,应该在武林中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她老人家尊讳如何称呼?”陆唯夕摇着头说道:“哎 呀,姊姊,不是我不肯说,师父曾说她是个伤心人,隐姓埋名多年后,已不再提及自己原来名字,我们这些弟子至今都不知她老人家真正身份,小妹也问过数次,但师父总会显出老大不高兴 的神情,所以小妹后来也就不敢问了。”耿沧柔喃喃说道:“伤心人,伤心人,或许这位老人家有过凄惨遭遇,唉,不知她带走柳公子,究竟是为了何事。”—— 陆唯夕见耿沧柔嘴唇蠕动,好奇问道:“姊姊,你在说什么?”耿沧柔笑了笑,摸了摸她的秀发说道:“都过半夜了,还有多久能到落脚的地方?”陆唯夕四周望了一下,笑道:“快了 ,再过两条街便是。”耿沧柔笑道:“当下无人,咱们快走。”—— 两人展开轻功,片刻便至另一家客栈,只见其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嘈杂不堪,陆唯夕讶道:“这就奇了,现在这个时辰,这里怎会这般热闹法?”耿沧柔张望了一下,微微笑道:“ 拜姑娘所赐,你们烧了那家客栈,大家只能转而移之,来到这家客栈落脚了。”陆唯夕叹气说道:“都是小妹不好,闯了这么大的乱子,以后我得好好行善,补偿这个罪孽。”—— 耿沧柔点点头,说道:“看这里情形,咱们也住不上这家了,今日就随便安顿,明日再作打算。”—— 两人在镇里打转,最后找到一处避风之地,方位十分隐蔽,两女便从权在此歇息,耿沧柔席地而坐,闭目调息,陆唯夕脸上显露出淡淡的忧愁,仰望着夜空,睡意全无—— 这一日清晨,陆唯夕正自迷迷糊糊,突然一阵脚步传入耳里,便立刻惊醒,星目陡睁,眼前一片光明,不知觉中天色已是大亮,陆唯夕揉了揉眼,见是耿沧柔走到自己面前,便茫然地说 道:“姊姊,你要去哪里?”—— 耿沧柔道:“我刚出去一阵,这时才回来。”陆唯夕俏脸一红,羞道:“我睡得这么死呀?”耿沧柔失笑道:“小丫头你晚上发呆,到五更时才睡下,自然不知我走开了。”陆唯夕叫道 :“哎呀,原来姊姊也没睡,都被你看在眼里了。”耿沧柔说道:“我闭目打坐,和睡觉并无二异,周围变化亦能了然于胸,练武之人多有这种本领。”陆唯夕忸怩地说道:“我师父也说我 不好好学武,看来果然没错。”突然“啊”地叫了一声,说道:“姊姊刚才出去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而且我睡得……还好我没给坏人绑走,好险好险。”说着拍了拍胸口,现出一丝恐 惧—— 耿沧柔笑着说道:“此处还算不显眼,你也有些功夫底子,寻常恶徒怎是你对手,我也就去了一会会。好了,清晨寒气深重,咱们不要在这里耽搁,走吧。”说着将陆唯夕拉起,陆唯夕 茫然说道:“去哪里?”耿沧柔说道:“去客栈,我刚才去订了间客房,令师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咱们总不能一直在外面过夜。”陆唯夕大喜,抱住耿沧柔说道:“还是姊姊聪明,小妹佩服 死了。”耿沧柔咯咯一笑,说道:“小丫头别给我灌迷魂汤。”拉着陆唯夕便走—— 不复夜间热闹,此时这家客栈已是空空荡荡,稍一打听,原来因昨日变故,许多住宿客人怕此处亦会遭人纵火,深忧自身安危,趁着清晨都纷纷离去,客房一下子空了十之八九,耿沧柔 轻松订得一间上房。两人走进客栈,正听见客栈掌柜不停咒骂那放火之人,耿陆两人对望一眼,陆唯夕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进了后面房内—— 这一日,陆唯夕累得紧了,在屋内呼呼酣睡,耿沧柔闲来无事,亦在屋内怔怔出神,想到柳悦清如今情况不明,心口掠过淡淡忧虑。到了午后,陆唯夕悠悠醒转后,两人胡乱吃了些东西 ,耿沧柔挂念着柳悦清,便向陆唯夕细细询问,陆唯夕把自己所知尽数说出,耿沧柔听闻是老妪大姊托她们前来找寻柳悦清,心头暗暗思索:“这位前辈的大姊姓林,江湖上有哪位女侠是姓 林的?”想了一会,却毫无头绪,便问道:“令师大姊全名如何称呼?”陆唯夕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她不是我师父亲姊姊,两人只不过撮香结拜而已,每年师父偶尔去她大姊那里, 咱们这些师姊妹也就见过这位老人家几面而已,不太熟稔,师父也没提及那位老人家的姓名,或许亦有难言之隐吧。”—— 耿沧柔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位林前辈是住在哪儿的?”—— 陆唯夕低声说道:“这位林前辈不愿他人知晓自己行踪,嘱咐我们不得告诉别人她的住处,只是我见姊姊是个大好人,就说与你听吧,这位老人家是住在东雁荡山下。”耿沧柔一惊,脱 口说道:“东雁荡离此千里之远,数日之内绝不能来回一趟,令师难道是……”—— 陆唯夕也有些忧愁,说道:“小妹自幼经师父抚养,家师的脾气小妹一清二楚,她向来言出必行,说一不二,不会失信于姊姊的,姊姊,咱们再等些日子可好?”耿沧柔微微一笑,摸着 她秀发说道:“如今境况,也只得如此了。”—— 两人便在客栈房内足不出户,撇过柳悦清之事不谈,陆唯夕缠着耿沧柔打听江湖趣事,耿沧柔也甚是喜欢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子,两人天南地北闲聊,无趣时出门在镇上闲逛,时光飞逝 ,不意间数日一晃而过—— 翌日,天空突然布满乌云,已是近午时分,客栈外暮霭低沉,疾风劲吹,耿沧柔推开窗户,眺望外面,皱起秀眉说道:“我们在此已有数天,夕妹妹,为何还没有令师消息?”陆唯夕更 是心事重重,叹着气说道:“师父素来言而有信,怎么这次会失约呢?应该不会,咱们再等两日可好?”耿沧柔勉强一笑,说道:“我不是不信妹妹所言,而搬弄是非,只是令师找柳公子或 有难言之事,否则当日大可不必用这个手段,说令师和那位林前辈不是,倘若柳公子先人和二位老人家曾有过节,那柳公子被擒后就是另外一番遭遇了。”—— 陆唯夕脸色大变,说道:“姊姊是说师父她们会对柳公子不利?”耿沧柔说道:“原本姊姊也未念及此处,只是人心难测,姊姊不得不生出小人之念,若有对令师不敬之处,请妹妹恕罪 。”陆唯夕脸色一变,突然间冲出了屋子—— 耿沧柔急忙大叫道:“夕妹妹。”陆唯夕早已不见人影,耿沧柔急忙追了出去,见陆唯夕已跑出甚远,匆忙之下莲足点地,展开轻功,四周一片惊讶声中,已如清风掠过—— 陆唯夕在街上低头狂奔,奔出了十余丈,身边响起耿沧柔声音:“怎么了,夕妹妹,生姊姊的气了?”陆唯夕收住脚步,猛地抬起头来,耿沧柔见她眼角挂着泪珠,一脸悲痛,便拉起她 的手,柔声说道:“妹妹可有伤心事?说来让姊姊听听。”陆唯夕突然哇地一声,扑到耿沧柔怀里,哭道:“师父不要我了,姊姊,师父她不要我了。”耿沧柔抚摸着她的秀发,安慰道:“ 妹妹别胡说,或许姊姊猜错了,说不定令师此时正和柳公子在一起,咱们也别瞎想,你看,天色这么不好,马上就要下雨,咱们还是回客栈去吧。”—— 陆唯夕摇摇头说道:“我想去找师父。”她挣开耿沧柔的怀抱,拉着她的手说道:“姊姊,你帮我一起找好不好?”耿沧柔笑着点点头,陆唯夕兴奋地拉着她在街上奔跑,两人脚步轻快 ,没多久便出了小镇 第109章 切盼归讯雨紧风疾 ——耿沧柔随着陆唯夕一路往西行去,口中问道:“妹妹可是知道令师身在何处?”陆唯夕露出为难神色,皱起秀眉说道:“如果百草园没被那些坏人烧掉,我师父八九不离十会去那里 ,如今这般我就没有办法啦,我在百草园那里留过记号,昨天我不是又去过了嘛,没见到师父师姊她们回应我,唉,我也不知师父她们现在在哪里,只是当时师父是往这个方向离去,小妹便 想碰碰运气而已。”—— 耿沧柔轻轻一笑说道:“没想到妹子聪明得紧,不错,若真如令师所言,只耽搁柳公子数日,应该不会走远,前面多是荒地,能容身处所不多,咱们就在这附近查找一下……”突然她嘎 然住口,猛地回转身去—— 陆唯夕见她神色严峻,急忙随着她目光望去,目光所到之处,空空荡荡,不过几处土丘、数株残树,除却风声呼啸,并无半分异状,她惊讶之余,忍不住脱口叫道:“耿姊姊。”—— 耿沧柔四处张望了一眼,神色稍松,转身一笑说道:“没事,是姊姊多虑了,咱们走。”—— 陆唯夕嗯了一声,两人正要迈步,身前上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喝:“且慢。”两女愕然止步,抬起头来,只见从几株树上数道人影一跃而下。拦在两人身前,当先一人向着耿沧柔一抱拳, 说道:“耿姑娘,久违了。”—— 陆唯夕定睛一看,突然啊了一声,指着发话之人说道:“怎么又是你们?”—— 在两人面前出现的共有七人,一般黑衣装束、黑布蒙面,左肩上一轮弯月赫然醒目,陆唯夕看得分明,心中一股怒气顿时上涌,叫道:“就是你们这群恶贼,毁了百草园,如今还想来干 什么?”葱指指着为首之人,气得小脸通红—— 陆唯夕气愤填膺,神情跃跃欲试,耿沧柔生怕她沉不住气冲了过去,急忙伸手挽住她,直视对方肃然说道:“月落乌啼?”为首之人开口说道:“正是,耿姑娘,请恕在下来得冒昧。” 此人虽然不见面目,但身形魁梧,目光精湛,一眼便知是个修为精湛的人物—— 耿沧柔秀眉紧蹙,不解说道:“百草园内贵派已派出诸多手下来犯,如此三番五次纠缠,究竟是为何事?”—— 此人双目陡现讶色,其余诸人对望一眼,众人都摇了摇头,此人便说道:“姑娘这话张某着实不明。”陆唯夕气道:“你们这帮恶贼杀人放火,还死不认账,真是可恶至极,不过你们那 些同伙被杀得片甲不留,都去鬼门关报道咯。”—— 张姓男子沉吟说道:“不瞒二位姑娘,此事在下确实不知,或是敝派几个不成气候的下属擅自行动,惊扰了姑娘,在下在此深表歉意。”一抱拳后又道,“那座被毁的庄园,若是这位姑 娘的家产,在下可以做主全额赔偿,姑娘你看意下如何?”说着望向陆唯夕,眼神中露出一丝笑意—— 陆唯夕愤意稍减,噘了下嘴,说道:“如此看来,你这个人还是有些明白道理,比上次那些人可就好多了。”张姓男子又是轻笑一声,说道:“多谢姑娘夸奖。”—— 耿沧柔淡淡地说道:“如此说来,阁下在月落乌啼中地位不低。今日前来,究竟有何指教?”张姓男子嘿地一声,拍手说道:“姑娘快人快语,那在下也就不废话,敝帮帮主对姑娘很是 钦慕,特请姑娘前去敝帮小祝”耿沧柔闻言,不禁一愣,不及细想,脱口问道:“贵帮帮主是何人?”此人说道:“恕在下此时不便告知,姑娘前去敝帮总舵便能得知。”—— 耿沧柔心思一动,暗道:“这个帮派来无影去无踪,又都是蒙面出现,神秘莫测,如今却要我去总舵,这究竟是……其总舵坐落何处无人知晓,此人既然提及,不失为一个探敌良机,只 是如今我还得搜寻柳公子下落,却是无法脱身。”心念一定,便笑道:“去贵派总舵倒也无妨,可否告知贵派总舵方位,若是路途遥远,我也得打点一番才行。”—— 张姓男子摇头说道:“受敝帮帮规所限,在下无法答复姑娘,敝帮帮主行事素来低调,不愿多招惹江湖风波,只是对姑娘爱慕不已,这才邀请姑娘前去。”耿沧柔闻言却是呆了,自己相 貌如何,自己内心最是清楚,且不说和沉鱼落雁丝毫不沾亲带故,甚至可以说是个丑丫头,对方一帮之主竟对自己心生爱慕,果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耿沧柔暗暗摇头,心知这只是托词, 不能置信,当下说道:“兄台此言差矣,近日来我数度和贵帮中人遭遇,贵帮行事作风偏激狠毒,并无半分低调之意,兄台巧舌如簧,却也骗不了我。”—— 张姓男子哦了一声,说道:“那姑娘的意思是……”耿沧柔淡淡说道:“小女子请教兄台贵帮坐落何处,此地余事一了,小女子定将亲自前去拜访。”张姓男子大笑道:“如此一来,敝 帮就毫无隐蔽可言了,姑娘好生精明,在下也有些佩服了。”耿沧柔说道:“若是不行,那我二位就此告辞。”伸手拉住陆唯夕说道:“妹妹,咱们走。”转身往回行去—— 张姓男子一摆手,身后六人迅速散开,将两女围在中间,耿沧柔脚步一停,不悦说道:“兄台,这是什么意思?”张姓男子干笑一声,说道:“耿姑娘,在下只是替帮主办事,望姑娘不 要为难在下。”—— 耿沧柔淡淡地说道:“恕难从命。”张姓男子说道:“那在下只能冒犯了。”右肩一晃,突然欺近耿沧柔身前,双手连拍出数掌,竟是抢先发难—— 此人出手突然,陆唯夕惊叫一声:“姊姊,小心。”话音未落,耿沧柔早已冲天而起,一个扭身飘落在丈许之外,张姓男子眼露赞许,喝彩一声道:“好身法。”耿沧柔摇头说道:“强 人所难,贵帮帮主果非善人,我此时若是前去,到时必然受制于人,贵帮帮主这个算盘打得甚妙,却不知挟我之后另有什么毒计。”张姓男子笑道:“姑娘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敝帮 帮主对你绝无恶意,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却让在下做这个恶人,不免会得罪到姑娘。”他说话间,掌势不慢,一句话未完,已打出五掌—— 耿沧柔暗道:“此人掌法内力都极有造诣,我可不能手下留情,以免小妹子遭到伤害。”她秀目冷光一闪,纤手斜削对方手腕,她平时性情温和,不易动怒,此时却有些着恼,这一下出 手飞快,对方急忙缩手回避,却也遭指尖轻轻划过,顿感一阵疼痛—— 两人动手伊始,那六名手下便各自往外退开,将包围之势延展,目光齐齐盯着耿沧柔,竟对陆唯夕视而不见。陆唯夕见状,心下着恼,暗暗念道:“竟敢小看本姑娘,待会叫你们吃足苦 头,哼。”她也盯着耿沧柔,见她掌法精妙,自己从未见过,芳心一喜:“姊姊武功很好呀,这贼人狂得很,该被狠揍一顿。”她听闻张姓男子侃侃说道,似乎耿沧柔已是他掌中之物,早已 暗暗生气,这时见他应付耿沧柔的掌法,大有捉襟见肘之象,心中暗暗好笑。正得意着,耿沧柔和对方交手一掌,被震退数步,张姓男子却是纹丝不动,陆唯夕暗暗吃惊,忖道:“此人内功 好深厚,姊姊拼不过他。”转眼又是暗暗生愁—— 耿沧柔微微一笑,突然间香肩微动,展开身法,双手出掌如风,身前顿时化出十多双掌影,忽上忽下,似左似右,难辨方位,陆唯夕顿时目不暇接,睁大双目,极力细看,却也分不清耿 沧柔究竟打出了几掌,这套掌法正是玉女教不传之秘“轻樽拢烟掌” 第110章 切盼归讯雨紧风疾 ——对方施展出独门绝技,张姓男子不敢轻视,双臂抡起,一掌接踵一掌,他自诩内力强出一筹,便用蛮劲应对,耿沧柔沉着应战,未见劣势,心想:“此人内力强我一筹,我却占了掌 法优势,不一定会输。”—— 张姓男子一阵急攻,都被耿沧柔灵巧避过,急忙一吐浊气,“轻樽拢烟掌”轻巧灵活,变化多端,最能抓住对方细小破绽,对方攻势一缓,耿沧柔双臂疾展,从对方胸口直欺而进,张姓 男子忙不迭缩臂自救,匆忙之下,只听啪啪两声,左右双肩各中一掌,一阵剧痛透彻心扉,他哼了一声,眼见耿沧柔招式连绵不绝,两只手指插向自己双目,惊得他大吼一声,往后翻滚着跳 开,大见狼狈之态—— 耿沧柔大占上风,陆唯夕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拍着手大笑道:“恶贼,叫你开口说大话,和我姊姊比起来,你还差得远呢。”—— 张姓男子暗中调息,双臂痛楚逐渐减轻,见耿沧柔也不追击,一双秀目清澈如水,淡淡望着自己,突然间胸口升起一股恼羞之意,喝道:“贱婢找死。”扑上前去,提气出掌,双掌一股 脑儿对着耿沧柔乱打一通,他狂怒之下,这几式实不成章法,劲道却又足了几分—— 耿沧柔听他口出污秽,脸色一冷,张姓男子两只拳头如疾风暴雨般打将过来,着眼看去几乎滴水不漏。耿沧柔来回闪躲,如同一只无依燕雀,于掌影中飘零起伏,陆唯夕看得心惊肉跳, 花容失色,右手下意识地探到怀中,心道:“怎么办?这个贼人愈发凶狠,姊姊要敌不住了,我可要出手帮忙?可是这个暗器太过霸道,师父禁我再用,这可如何是好?”—— 她在旁惶惶不安,耿沧柔随时将断翅夭折,急得陆唯夕都要哭了出来,耿沧柔却是脸色平静如水,又闪躲了几招,张姓男子欲速战速决,竟强行抓向自己两肋,自身胸口反而大露破绽, 心道:“此人虽然内功深厚,但拳脚功夫相当一般,刚猛有余,灵活欠缺,如今心浮气躁,更处处显露破绽,此时我要取胜并非难事。”她双腿疾弯,躬下身躯,张姓男子一掌扫空,耿沧柔 打定念头,不作容情,左脚跨出一步,右腿凌空扫在了对方腰间—— 这一下响起古怪声响,张姓男子被踢得往外跌去,陆唯夕见状,拍手大笑道:“姊姊,这一脚真是妙极。”—— 张姓男子更是怒极,站稳身子,陡然间厉声长啸,中气十足,似乎并未受伤,陆唯夕秀眉一皱,暗道:“这人好生蛮横,怎么打不死的,烦都烦死了。”—— 耿沧柔望着对方腰部,正是方才她踢中部位,只觉得撞击之下,只震得自己右腿隐隐生疼,似乎踢中一件极硬事物,而非血肉之躯,一时不明就里,谨慎之余,并未纵身追击—— 啸声过后,张姓男子摸了摸腰间,暗道一声“侥幸”,随手抽出兵刃,说道:“耿姑娘掌上造诣深厚,在下甘拜下风,续而向姑娘讨教一下兵刃上的功夫。”—— 耿沧柔见他承认不敌,倒是有些意外,心道:“此人认输干脆爽快,和方才狂妄之态殊为不同,此处强敌环伺,他并未发令围攻,我尚有几分胜算。”定睛瞧去,对方手持之物乃是一对 判官笔,正是从腰间拿出,自己腿脚踢中的原是此物,当下深深吸了口气,拔出随身长剑,说道:“恭候教诲。”—— 张姓男子将双笔在身前一错,说道:“拳脚一门在下抢了先机,兵刃上请姑娘先赐招。”—— 耿沧柔闻言一惊,所谓“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对方竟能慷慨给予自己先手,定然对兵刃上的造诣深为自信,便朝对方兵刃多打量了几眼,张姓男子双手各握一枚,都是约二尺半 长短,笔身黝黑,似是精铁所铸,虽不起眼,但耿沧柔一脚踢中,已知此物质地极坚,不输刀剑,她念头一掠而过,正自思索武林中使判官笔的好手,口中说道:“既然如此,小女子恭敬不 如从命。”举剑直刺对方胸口,她这一剑只是试探出手,暗留数分力气—— 张姓男子嘿嘿一笑,双臂一划,左手判官笔架住剑身,另一支笔从剑下急速穿过,疾点耿沧柔左肩。耿沧柔侧身险险避开,皓腕轻转,剑刃沿着判官笔迅速斩下,直削对方握笔五指—— 张姓男子左手用力一震,一股内力隔着笔身暗涌而出,耿沧柔突感大力传至,剑声嗡嗡作响,剑柄几乎拿捏不住,她暗暗骇异:“此人兵刃招数竟也如此刚猛。”她脚尖一点地,娇躯凌 空跃起,随着剑上力道直冲半空,张姓男子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去,对手飘舞空中,如秋燕飞行,端的潇洒轻盈,喝彩一声:“好轻功。”—— 耿沧柔翻了半个筋斗,吐气疾刺出数剑,她居高临下,剑势另有玄妙,张姓男子大笑一声,双笔挥挥点点,潇洒之间,将耿沧柔的招数尽数化解—— 耿沧柔喝了一声“好”,摇身一晃,以一式“玉心昭”猛然发力,直取对方眉间,干净利落,张姓男子目中流露出欣赏之色,喝道:“绝情神尼座下高徒,果然厉害。”他运笔如风,往 上疾挑,正中剑身,荡开对方兵刃后,招式并未见老,折笔一字划过,其攻守转换雷厉风行,丝毫不见徒手应敌时的慌乱急躁,两支笔在他手里变化多端,只听叮叮当当响声不止,轻重交杂 ,绵延四方,就一转眼的功夫,两人已交手了十余招—— 黑白两道身影如弹丸跳动,来回穿梭,陆唯夕观望片刻,脑袋有点发晕,急忙移开目光,深吸一口气,暗道:“我原以为师姊们的身手已是非常厉害,没想到耿姊姊和这个黑衣恶人的功 夫比师姊们可高多啦,不知道耿姊姊能否杀退这个恶人?”她见两人在兵刃上斗得难分难解,难分优劣,她原本安定的心又开始紧绷起来,小手又不自觉地伸入怀内—— 她环顾四周,其余六名黑衣人依然各占一角,将自己和耿沧柔围在圈内,六双眼睛盯着张姓男子激战,纹丝不动,目光冷如磐石,丝毫不为战况所动,陆唯夕暗暗诧异:“我看得心惊肉 跳,这些人倒沉得住气啊,莫非他们真以为那个恶人胜券在握?还真是自信满满。”她哼了一声,嘴角微微扬起,暗暗盘算如何教训这些恶贼—— 陆唯夕正分神着,激斗双方突然铿锵一声尖锐响声,将她心神扯回,抬头看去,耿沧柔和张姓男子各自跳开一步,两人凝神对视,神色紧绷,如此僵持局面,仍是难分胜负—— 耿沧柔剑刃微颤,胸口微微起伏,略显疲态,心中掠过无数念头,口中说道:“兄台好身手,月落乌啼果然藏龙卧虎,不知兄台可认识‘飞白吟花’花拾花大侠?”—— 张姓男子闻言似乎一怔,诧道:“耿姑娘这是缓兵之计?”耿沧柔说道:“兄台无需疑神疑鬼,花拾花大侠被称作当今武林第一判官笔大家,兄台亦有这门精湛绝艺,或许认得花大侠。 ”黑衣头目仰天长笑道:“花大侠名震武林多年,张某早就如雷贯耳,只是缘悭一面,在下常以此为憾。这对兵器张某也浸润多年,小有心得,张某早有一念,倘若寻得良机,正欲向花大侠 指教一番,只可惜,在下尚未完成此心愿,花大侠就遭奸人所害,驾鹤西去,实是令人唏嘘不已。” 第111章 此恩莫能当 ——耿沧柔吃了一惊,脱口说道:“花大侠死了?此言当真?”黑衣人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满,冷冷说道:“耿姑娘这可是在戏弄张某?江湖上如今谁人不知,海琴山庄惨遭灭门,鸡犬不 留,花大侠乃是海琴山庄宁庄主左膀右臂,又岂能幸免?”—— 耿沧柔不禁一笑,不久前在洞庭湖畔,她和花拾曾有过一面之缘,遭人所害分明是误传,她正欲说出真相,心念突然一动,暗道:“花大侠定是藏匿了行踪,暗中察访凶手,月落乌啼行 事诡异狠毒,且不能让他们得知花大侠犹在人间。”—— 张姓男子见她凝神苦思,这一下会错了意,哼了一声说道:“耿姑娘果然意在拖延时间,恐怕是徒劳而已,何不随我前去总舵?”耿沧柔沉稳镇定,缓缓说道:“兄台别忙着大放厥词, 花大侠功力深厚,我绝非其敌手,你的笔法招数,却正好让本姑娘练练手。”言下之意,你比花拾花大侠差得远了—— 张姓男子倒也不动气,将两只判官笔一敲,顿时发出古怪声响,他眼神微冷,说道:“在下原欲藏锋,姑娘却非凡夫俗子,一般功夫实难不倒姑娘,如今张某要用真本事了,望姑娘留神 。”他左手判官笔收回,只用单笔,右手笔尖颤动,自上而下往耿沧柔肩部点去—— 此人行着邪派之事,拦路截人,说正道之言,出言提醒对手,耿沧柔想来甚觉好笑,眼见他笔法突变,端正从容,直而不曲,心中不由一凛,急忙往后退开,细观其中玄妙—— 一笔落空,张姓男子笔法顿变,又是一笔径直划下,这招笔力苍劲浑厚,实有大家风范,耿沧柔不由赞道:“好笔法。”摇身一晃,又是从容躲过,张姓男子不急不慢,一笔一划接连使 出,他手里这只判官笔二尺有余,这几笔施展开竟是如同织网,将对手缓缓圈入其内,几招一过,耿沧柔便觉无法避让,只得抬剑一挡,一声脆响,虎口麻了一下,她吃惊之下,急忙长剑翻 动,卸去这股凶猛劲道,一剑反撩过去—— 对方似乎对耿沧柔剑尖近身视而不见,右臂舒展,一笔悠然划下,不徐不疾之间,正打在耿沧柔剑刃之上,耿沧柔哎呦一声,拿捏不住兵刃,长剑立刻脱手落地—— 耿沧柔神色陡变,她出剑疾快,比之对方笔法可要迅速数倍,却没躲过这一笔,这下意料之外,便没握住剑柄,她皱眉望向对方,却见此人笔锋突变,仍然凌空比划,竟似毫无上前追击 的念头—— 耿沧柔急忙脚尖挑起落地利剑,一把握住,却已现吃惊之色,陆唯夕在旁松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幸亏这个恶贼没有乘胜追击,连我都看出来姊姊不妙,这个恶贼竟是个十足笨蛋。” 那张姓男子挥舞着那支黝黑的判官笔,举手投足,举重若轻,潇洒写意,宛若一翩翩公子,正在提笔吟诗,令人赏心悦目,陆唯夕看得入迷,陡地拍起手来,几乎脱口称赞—— 张姓男子最后往下一点,似乎完结了这套笔法,这才敛笔收势,见耿沧柔有些惊愕地望着自己,便开口说道:“耿姑娘,本人这几招能否入你法眼?”—— 耿沧柔深深吸了口气,还未答话,陆唯夕却突然叫道:“你这个恶贼,刚才写的可是个‘法’字?”张姓男子侧过脸望向陆唯夕,点头说道:“姑娘可看出来了?”陆唯夕见他承认,便 “呸呸”两声,说道:“你这个坏蛋,做着无法之事,怎敢有脸写这个‘法’,不识羞。”说着往自己脸上划了几下,做了个鬼脸—— 耿沧柔恍然大悟,说道:“兄台刚才使的是楷书,我一时不察,差点着了你的道。”张姓男子说道:“耿姑娘聪慧,在下这一路‘法’字是临摹褚遂良笔法,姑娘能看出此中玄机吗?” 耿沧柔说道:“褚遂良乃是初唐四大家之一,其博采众长,笔法方圆兼备,兄台用这位大家笔法,便是说你判官笔功夫刚柔并济,宜进宜退。”张姓男子将左手判官笔插入腰间,拍拍手说道 :“那是姑娘过誉,登善公笔法境界已臻极致,在下仅是邯郸学步,深恐先人贻笑,拙技难有大雅之处,只因敝帮帮主对姑娘念念不忘,在下只能献丑,却不知姑娘如今心意可有改变?”— — 耿沧柔说道:“阁下言之虽然客气,却仍挟技屈人,耿沧柔不才,如今一身拙艺,却也不愿俯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剑花一挽,三道剑光呈品字状刺向黑衣头目胸口,她见对方展露 真本事,自己更是无法手下留招,这一路是“心字十三音”第二式“翠心珑”,一剑化三影,是极厉害的一招剑法—— 张姓男子叹了口气,似乎甚为失望,展开笔法,手中判官笔横竖撇捺,一路疾书,笔走龙蛇,笔锋中藏劲拔群,深稳之处不失疏淡,令人为之炫目。耿沧柔的“心字十三音”与之抗衡, 却也丝毫不落下风,剑光正飘忽不定时,次招递进却是轻柔绵延、瀑布倒悬,进时猛攻,凶狠泼辣,退时严守,滴水不进,一时之间,两人手底胶着,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十余招后,张姓男子将耿沧柔剑身荡开,喝道:“好厉害的剑法,且看我来破之。”他猛然一吐气,手中判官笔上下左右划动,似乎又是书写一字,耿沧柔见他身前显出破绽,长剑如毒 蛇吐信,狠刺其咽喉—— 张姓男子目光森然,判官笔行走自如,从左方回荡至中间,两人兵刃互撞,耿沧柔内力不济,剑身滑向一边,对方笔法不见停滞,继续一笔一划,虽是临空书写,笔尖却对着耿沧柔身上 点去,耿沧柔来不及再出剑,急忙疾闪,一眨眼间,张姓男子判官笔怒点一笔,陆唯夕急忙大叫道:“这是个‘京’字。”同时一声撕裂,耿沧柔躲闪不及,左臂衣服被划出一道极长口子, 陆唯夕又是惊叫一声:“姊姊。”—— 耿沧柔也是心弦一震,下意识按了下左臂,幸而并不疼痛,看来只裂了衣衫,并未伤到肌肤,她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好胜的念头,秀眉一扬,剑走飘忽,上下颤动,难辨方位,这招“涯心 倦”是“十三音”中一式杀招,甚是厉害—— 张姓男子也正在兴头,见耿沧柔并不退缩,反而剑招更是凌厉,他眼中立现喜意,手中笔法更臻纯熟,陆唯夕在旁凝神观看,突然吐字说道:“师。”不久又道:“这是个‘至’字。” 张姓男子笔法不绝,陆唯夕如同在旁说明,缓缓吐出“德”、“观”、“主”、“孟”、“法”几字,张姓男子充耳不闻其声,笔法更见大开大阖,尽显挥斥方遒韵味,陆唯夕看得分明,立 刻叫道:“这又是个‘师’字。”她话音刚落,耿沧柔闷哼一声,摇摇晃晃往后退出数步,小口一张,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陆唯夕“啊”地一声,心道:“该死,我看那恶贼字写得漂亮,竟忘了耿姊姊。”急忙叫道:“休得伤我耿姊姊。”双脚一点,扑向张姓男子,一掌往此人身上拍去—— 耿沧柔见陆唯夕冒然扑上,急忙唤道:“妹子,别过来,你不是这个人的对手。”陆唯夕置若罔闻,依旧猛力直冲,张姓男子手中判官笔一挥,耿沧柔见势不妙,举剑欲冲,突然间胸口 一痛,内伤陡然发作,脚下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大骇之下,提声叫道:“还请手下留情。” 第112章 此恩莫能当 ——说时迟那时快,耿沧柔话音刚落,场中一声巨响,耿沧柔顿觉一股热气席卷而来,吓得她发力窜出,回头看去,一团泥沙尘土炸上半空,卷得她灰头土脑,几近不见事物,同时耳中 传来陆唯夕一声惨呼,她急忙抹了下脸庞,仓惶望去,飞沙走石中,隐约间一个娇小人影倒地不起,她来不及细想,已是纵身扑去—— 她发疯一般冲到跟前,秀目所望,倒地之人正是陆唯夕,原本一张清秀的小脸血污遍布,双目紧闭,不知生死,耿沧柔心痛之极,大声叫道:“夕妹妹,夕妹妹。”眼泪禁不住泊泊而下 —— 原来陆唯夕被张姓男子一掌震伤,她情急之下,还是用了那个独门暗器,此物烧毁客栈时,耿沧柔已亲眼见其威力,但张姓男子却并不知情,他惊觉之下,那暗器已在身侧炸裂,全身如 被撕裂,匆忙间他大吼一声,奋力向外翻滚开去,那六名围成一圈的黑衣人也是深受波及,被炸得各自掩面倒退,却也都受创不轻—— 烟尘渐去,那六名手下你看着我、我望着你,眼中闪烁着惊慌失措,张姓男子更是跪倒在地,身上衣物破碎不堪,全身肌肤若隐若现,处处可见灼伤创口,突然间他哇地呕了一口鲜血, 挣扎着缓缓站起,突然间又仰天倒地,发出痛苦*—— 这门暗器威力极大,张姓男子伤得颇重,陆唯夕虽然使力扔出,却仍受波及,自然也伤得不轻,耿沧柔不由得心中焦急万分,若非陆唯夕舍命相救,她自知不是此人敌手,感激之余,忍 不住哭道:“夕妹妹,你叫我该如何报答?”她流着泪,将陆唯夕紧紧抱在怀里—— 这一下用力搂抱,陆唯夕发出一声轻呼,耿沧柔急忙低头看去,陆唯夕双目依然紧闭,眉头却是微微一皱,显出痛色,耿沧柔见她仍有生机,大喜之下,急忙叫道:“妹妹,你撑住,姊 姊马上救你。”她方才被震伤内腑,亦是受创不轻,这时将陆唯夕抱着起身,顿感一阵心悸—— 张姓男子躺在地上大声喘气,好不容易口中吐出二字:“站住。”右手颤巍巍地一挥,六名黑衣手下依然能够行动,闻令对望一眼,步步逼近,将耿沧柔圈在里面,耿沧柔冷冷地说道: “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救人如救火,陆唯夕此时命悬一线,不可拖延,耿沧柔心急如焚,又被断了去路,眼中杀机盈现—— 黑衣头目哑声说道:“我那一路笔法真力灌注,你勉力拆挡十余招,内伤早已深重,我这些手下功夫虽差强如意,如今却是绰绰有余,何况你手里还拖着个奄奄一息的女娃,要想逃离更 是难于登天。”—— 耿沧柔见他如此阴险,气得娇躯一颤,叱道:“月落乌啼的狗贼,无耻之极。”怒极之下,气血一阵翻涌,陡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张姓男子咳着说道:“给我拿下。”这几句话似乎用尽了他全部力气,说罢便瘫倒地上,闭起了双眼。六名黑衣手下齐声道:“是。”各自拔出长剑,向耿沧柔扑去—— 耿沧柔脸色突变,抱着陆唯夕,欲提气腾身突围,千钧之际,头顶一个清朗声音传来:“你倒是给我拿下看看。”话音刚落,一道人影飘落在耿沧柔身侧,右手持着一把钢刀。这时凌空 劈下,刀光闪了数闪,六名黑衣人只感刀气近身,锋锐之极,难以抵挡,忙不迭地倒退。此人逼退众敌,将刀柄往下一按,刀尖入地,插于身侧,嗡嗡作响,指着张姓男子说道:“你们头儿 这副模样,还不快去相救,耽误了时辰,便是神仙也难医治了。”六人见对方来了援手,虽只出一刀,其中蕴劲极强,六人齐上,或也难以占得便宜,当下互望一眼,其中一人抄起昏迷不醒 的张姓男子,一言不发,转眼便走得一干二净,这些人退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耿沧柔呆呆望着这个突如其来之人,秀目中流露出惊喜之色,此人走到她身前,微笑说道:“耿姑娘,我来晚了。”耿沧柔这才回过神来,开口叫道:“柳公子,你……你……”一时有 诸多疑问,不知如何开口—— 眼前之人正是失踪数日的柳悦清,此时他神采飞扬,原先脸上皮肉伤也已消退,他望着满脸迷惘的耿沧柔,指着东面说道:“我正往那小镇赶去,却听到此处一声巨响,就转道过来看个 究竟,却没想到遇上了耿姑娘……这位姑娘好似受了重伤,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朝陆唯夕凝神端详,脸上现出一丝忧色—— 耿沧柔顿脚叹道:“我被那些黑衣人围攻,若不是夕妹妹舍命救我,我早就遭败受困,咱们快想个办法救她。”柳悦清心知其中经过非三言两语能说清,只见耿沧柔一脸焦急,他急忙俯 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抱起陆唯夕,说道:“事不宜迟,咱们找个地方,先稳住这位姑娘伤势为上。”耿沧柔着急之下,不免有些乱了方寸,此时定了定神,便道:“我在客栈定了一间厢房, 咱们先回客栈再说。”—— 她当先掠身而起,柳悦清紧跟其身后,小镇客栈相距此地仅仅数里地,转眼便至,耿沧柔匆匆上楼,推开房门,正一转身,却见柳悦清立在自己身后,倒把她吓了一跳。柳悦清笑道:“ 耿姑娘,你拦在门口,我可没法进屋了。”耿沧柔“氨地一声,急忙向旁一让,柳悦清闪身进屋,把陆唯夕轻置于床上,回头说道:“此处可有郎中?”耿沧柔勉强一笑,说道:“这里我 不甚熟稔,不知是否有名医在此,倒是夕妹妹,对此地人情世故很是熟……”说着,她突然眉头一皱,哇地呕出一口鲜血,缓缓坐到地上,闭目不语—— 柳悦清一惊,走到她身前,蹙眉说道:“耿姑娘也受了伤?那些黑衣人出手如此狠毒,早知如此,我倒不该手下留情了。”他伸手握住耿沧柔手腕,只觉肤如凝脂,娇嫩滑腻,他心中一 动,目光落处,一双玉腕滑腻如脂,吹弹得破,他心中一动,暗暗忖道:“看她一双手腕如同白玉,该是位绝色仙子,却不料面孔会生得这般模样,果真是造物弄人埃”—— 他心神一阵恍惚,耿沧柔已缓缓睁眼,低声说道:“我的内伤不打紧,需先相救夕妹妹。”柳悦清一点头,缩回手来到床边,和陆唯夕右手掌心相对,缓缓输出内力,不一会儿,便听陆 唯夕嘤咛一声,睁开了双眼,知觉顿复—— 柳悦清松了口气,耿沧柔来到他身旁,见陆唯夕已是醒转,不由喜极而泣,叫道:“夕妹妹,你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我……我……”一时哽咽无语。陆唯夕望着她,嘴角一弯,露出 一丝笑容,轻声说道:“姊姊,我还好啦,就是刚才那*味儿冲得我难受得很,一时就晕了过去,没啥大碍的。”秀目一转,这才发现柳悦清赫然立在床前,愕然说道:“柳公子,你怎么在… …我师父呢?”她欲起身,才一用力,全身疼痛撕心裂肺,忍不住一声娇呼,花容惨变—— 柳悦清忙道:“看来姑娘虽无性命之忧,却也难以动弹,身上更有多处灼伤,还是先作医治为佳,不知此处可有良医?”陆唯夕摇摇头说道:“这里地方太小啦,没人愿来这里替人看病 ,否则吃……吃饭都吃不饱,这里的百姓都是……都是去江州……江州看病的……我……”说到后来,创口开始发痛,小脸上露出极为痛苦之色 第113章 此恩莫能当 ——柳悦清沉吟一下说道:“我这就去江州找个大夫过来,耿姑娘也有伤,也请在屋内静养。”说罢便推门而出—— 过得稍许,陆唯夕痛苦神情见缓,却已满脸汗珠,疲惫不堪,耿沧柔看得又怜又愧,用衣袖轻轻擦拭她额头,陆唯夕舒了口气,说道:“柳公子走啦?他也忒急躁了,我身上就有疗伤药 物,烦请姊姊帮我取出来。”—— 耿沧柔猛然醒悟,心道:“我真糊涂了,她们身怀如此凶险之物,按理当有治伤良药以备不测,我这一着急竟然都忘了。”她慢慢伸手探入陆唯夕怀里,小心翼翼,生怕弄痛陆唯夕,陆 唯夕咯咯一笑,说道:“姊姊放心,我这个伤不重,很快……很快便会好的。”耿沧柔见她衣衫上多处焦色,腿上不少地方更是显露破洞,灼伤肌肤赫然可见,不由心痛说道:“妹妹你别安 慰姊姊,那*惊天动地,这般威势,人怎能禁受得住?”她将陆唯夕怀中之物取出,有三个香囊、两个铁盒,铁盒精铁细铸,一圆一方,小而精致,香囊丝绸锻造,两红一蓝,柔顺光滑,耿沧 柔不料有如此许多物事,便看着陆唯夕,示意询问—— 陆唯夕见她手中事物,急忙说道:“那三个香囊姊姊快……快还给我。”耿沧柔恍然,把三个香囊置于桌上,说道:“这便是那暗器?”陆唯夕点头说道:“姊姊两个盒子各取一粒丹丸 ,圆盒中药丸先让我服下,方盒之药暂且不用。”耿沧柔依其所言,取出两丸,其中一粒清香宜人,闻之令人神清气爽,陆唯夕小口一张,将这粒药丸服下后,又道:“烦请姊姊取来一个面 盆和一只碗,其中需盛满凉水,还有洁净拭身毛巾一条。”—— 耿沧柔到屋外唤来店小二,讨过脸盆和碗盏,打满了凉水,又要来白巾一块,进屋后,陆唯夕急忙说道:“姊姊,取些水将方盒的药丸化于碗里,将我创口洗净,然后涂在上面便可。” 耿沧柔投丸入水,说道:“这两个药丸是令师独门秘方?”陆唯夕点头说道:“小妹这个门派说来也古怪,虽是武林中人,但极少行走江湖,常年练武,平日倚仗的并非拳脚功夫,而是这些 暗器,我们这些师姊师妹时常玩弄这些东西,免不了小伤小痛,只要擦了这些灵药,过得几日便就好了。”说罢,她咯咯一笑,轻轻做了个鬼脸—— 耿沧柔见她服药后精神好了不少,而另一粒药丸也已化开,便说道:“姊姊帮你涂抹?”陆唯夕说道:“在我伤口擦拭一遍便可,此药去火毒合创口的药力极强,不用反复涂抹。”耿沧 柔将房门反锁,褪去陆唯夕衣物,将陆唯夕身上残物拭净—— 虽然两人都是女子,陆唯夕此时赤身露体,忍不住也微微害羞,红着脸说道:“妹妹不便,真是辛苦姊姊了。”耿沧柔脸色一变,说道:“妹妹再这样说,不如杀了姊姊。”陆唯夕轻轻 一笑,便不说话。耿沧柔见陆唯夕身上被灼伤之处有十余处,所幸都是表伤,心中石头一落,暗道:“小姑娘浸润这暗器多年,自有护身妙招,那姓张的显然受创更重。”—— 忙了有一炷香时辰,耿沧柔这才擦拭弄妥,见陆唯夕已沉沉睡去,知她伤后疲累,于是替她穿上衣物,盖上被褥,在一旁盘膝坐下,她内伤也不轻,此时抽得空时,急忙运功疗伤—— 正自忘我之时,一阵急切敲门声传来,耿沧柔猛然惊醒,起身走到门前,低声说道:“是谁?”门外柳悦清话声响起:“是在下,耿姑娘请开门。”耿沧柔将房门打开,见柳悦清立在门 前,微现疲色,身后跟着一名中年男子,脸色发白,满头是汗,正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耿沧柔展颜笑道:“柳公子,你回来了。”柳悦清一笑,说道:“幸不辱命,我请来了大夫。”回头说道:“大夫,这里的病人就靠你了。”那个中年人只顾低头喘气,过了良久才哎哟 一声,挺起身子叫道:“我说公子爷,你这一路赶忙,我这把老骨头可要散架了。”柳悦清笑道:“救人如救火,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中年郎中敲着腰进了门,耿沧柔暗暗好笑,拉过柳悦清说道:“你请大夫,怎么把大夫都弄成病人了?”柳悦清摇着头笑道:“我原本想骑马去隔壁镇上,一时情急找不到坐骑,只得靠 这双腿来回奔走,我倒是没什么,就是辛苦了这位大夫。”—— 耿沧柔忍俊不禁,笑着说道:“夕妹妹有独门伤药,我帮她都弄好啦,你若晚走一步,就不用来回奔波了。”柳悦清说道:“请大夫诊查一遍也是无妨,你的内伤也不轻,不如也让这位 大夫看看?”耿沧柔柔声说道:“我不过是寻常内伤,调息数天就能痊愈,柳公子不用担心。”—— 两人来到床前,见大夫正替陆唯夕把着脉,陆唯夕早已惊醒,向耿沧柔笑了笑,眼珠子滴溜溜在柳悦清脸上直转—— 柳悦清见她伤重之下,却也不失机灵活泼,对她顿生好感,暗道:“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来头,甫一见面便叫出我的名字,我却对她毫无印象。”便拉过耿沧柔低声询问,耿沧柔便将其昏 睡不醒之后诸多奇事一一道来,柳悦清听得难抑惊奇之色,直等耿沧柔说到和那那张姓男子交手,得知此人来意,他不由一拍大腿,悔道:“早知如此,便不该放他离去,这月落乌啼卑鄙无 耻,实是可恶至极。”耿沧柔淡淡说道:“往后交锋机会还怕少了?柳公子,你我守株待兔便是。”柳悦清点头应允,又朝陆唯夕打量过去,心头暗暗思索:“听闻这暗器极为厉害,这女娃 儿年纪轻轻就身怀这等凶物,若用在邪门歪道那还了得。”他凝神直视,见她眼神清澈正直,才稍感安心—— 中年郎中把脉良久,和陆唯夕对话几句,陆唯夕回答数语,中年郎中撩起陆唯夕臂上衣衫,灼伤之处显露,中年郎中端详稍许,这才收手起身,回头对柳耿两人说道:“公子爷,大小姐 ,二位请放心,这位姑娘伤势虽重,却无性命之忧,她已服用了药物,脉搏沉稳厚重,如同常人。”顿了一下,才不解地说道,“另有一处古怪令小医大感疑惑,这位姑娘灼伤之处已见愈合 迹象,究竟是何种良药,会有如此功效?小医世代行医,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物,这位公子爷,你们早已有名医在侧,医术远胜小医,还大老远将小医携来这里,岂非是消遣小医?”—— 柳悦清还未开口,陆唯夕已是说道:“大夫,你别怪柳公子了,他可不知情哦,不过,你的医术倒还不错,明察秋毫,比许多庸医高明多了。”中年郎中听她赞誉,心中倒是一乐,但转 眼又是愁云满面,哭丧着脸说道:“这可糟糕了,我该怎么回去呀?几十里地,我明天都回不到家,我被你们害惨了。”—— 柳悦清哈哈一笑说道:“这个您老就别担心了,在下将你原路送回如何?”郎中吓了一跳,急忙跳起,双手乱摆说道:“免了,免了,小医还想多活几年,公子盛情,小医难以承受。” 陆唯夕躺在床上笑着说道:“大夫,你别慌,东二街口有一处店铺,每日会来回近处数个城镇,你不妨搭乘顺道而去,今日时辰尚早,定能返回。”—— 柳悦清从怀中取出几串铜钱,塞在郎中手里,说道:“有劳您老了。”郎中见这手中铜钱着实不少,双目一直,随即展颜笑道:“多谢公子,多谢两位姑娘,这位姑娘内外皆伤,虽有良 药在身,但三、四天内不宜下床出门,若感染伤口就麻烦了,以卧床静养为佳,切记切记。”他生怕柳悦清反悔,说了这几句话后,匆匆跑了出去 第114章 此恩莫能当 ——郎中一走,柳悦清哈哈笑道:“所谓名医,在人面前满脸苦相,钱财在手,立马就喜笑颜开,恐怕要他们当孙子也行。”耿沧柔叹道:“世人常为五斗米折腰,也怪不了他们,此人 还有些本事,能看出夕妹妹已服用良药,而世间许多庸医误人,那才是伤天害理。”—— 陆唯夕也十分开心,笑着说道:“这个大夫倒是有趣,早知道我就吓吓他了,不知道江湖上那位有名的岳潇岳神医,是否也如此好玩?”—— 柳悦清一笑说道:“你要岳潇好玩,那可要失望了,他可没这个大夫有趣。”陆唯夕一脸失望,叹道:“原来如此,好生令人失望呀。”柳悦清说道:“那郎中叮嘱你暂时不能下床,姑 娘可别忘记。”陆唯夕大声哀呼说道:“动弹不得,真是生不如死埃”她突然啊地一声,似乎想起关键事情,急声说道:“柳公子,我师父人呢,她老人家怎么没和你一同过来?”柳悦清 说道:“我并未见到令师,听耿姑娘说几日前令师携我而去便再没现身,繁霜伯伯也不曾提及令师,想必途中另有要事吧。”陆唯夕愣了一下,这时又想起程震阳当日所言,一时悲从心生, 哇地哭了出来,泣道:“姊姊,师父,师父她真不要我了。”—— 耿沧柔急忙柔声安慰,好不容易才哄得陆唯夕破涕而笑,柳悦清不知详情,也不好插口说话,在旁静静看着陆唯夕沉沉睡去,摇头说道:“这姑娘又哭又笑,对伤势极为不利,真是不懂 事的丫头,不过她竟能不顾性命相救他人,倒也难为了她,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气概,很了不得。”耿沧柔笑道:“夕妹妹比我们小了几岁,自然需要有人照顾,柳公子前些日子一直昏睡不醒 ,大家不明其中缘由,都是挂念不已,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小妹也是十分好奇。”—— 柳悦清点头说道:“此事说来颇令人不解,耿姑娘内伤未愈,且让我先助姑娘疗伤。”不等耿沧柔推辞,他已将她拉过坐下,自己则正襟坐于其身后,手掌贴上她背心,耿沧柔顿感一股 暖流自后背传入体内,急忙收敛心神,运气调息—— 内息转动一周天后,自柳悦清掌心传来的内力愈发强盛,绵延不绝,充斥阳刚之气,不一会儿耿沧柔如同身陷火炉,燥热不堪,她心中大是惊异,却不敢分神思索,依其内力流动,气息 游走体内各处经脉,燥热感才大为减轻—— 近半个时辰后,耿沧柔突然小嘴一张,吐出一口淤血,柳悦清缓缓收手,起身说道:“幸亏是淤血,如此的话,两三天后姑娘伤情便能复原。”耿沧柔睁开双眼,见他额头上渍渍汗珠, 知他耗力不少,甚是愧疚地说道:“小妹修行不到家,连累公子了。”芳心却是暗暗惊异:“他如何有这个本领?这份内力如浩瀚大海,无穷无尽,简直有数十年的修为,在琅琊绝境和桃红 岭上,他并未臻至这等境界,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待。”—— 柳悦清擦了擦额头,笑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在琅琊山内,我也承蒙姑娘援手,如此说来,我也要深谢一番了。”耿沧柔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展颜一笑,露出洁白如玉的两 排贝齿。柳悦清心中一动,却听耿沧柔幽幽说道:“柳公子,你真人不露相,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却在我们面前故作示弱,将小妹瞒得好苦。”—— 她突然大发娇嗔,柳悦清急忙说道:“其实此事我也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却不是故意欺瞒。”他情急之下,蓦地握住了耿沧柔的玉手,又道,“我一觉醒来内功就已大进,仿似吃了仙 丹妙药一般,世间奇事诸多,也不及此事古怪。”耿沧柔被他握住双手,芳心一颤,心头涌起一阵娇羞,却没把手抽回,微微低头说道:“公子若不嫌我愚笨,不妨说来听听,事有因果,定 能查出来龙去脉。”—— 柳悦清见她害羞模样,这才惊觉自己失礼举动,急忙缩手说道:“得罪,得罪。”他转过身去微微笑道:“姑娘你先去换身衣服,我再详细道来。”耿沧柔低头一看,自己全身大汗淋漓 ,衣物早已湿透,玲珑曲线一现无疑,她惊叫一声,跳起来捶了他一下,嗔道:“都怪你。”将柳悦清推出了房门—— 屋内一阵细琐声,柳悦清在门外等得良久,屋门复开,耿沧柔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衣衫,柳悦清眼前一亮,跨入房内,见陆唯夕依然熟睡,两人坐到一旁,柳悦清这才说道:“当日我被那 古怪老头制住后,那老头儿在巷中疾窜乱撞,我见两旁房屋倒退之象飞快,便知这老儿轻功已臻登峰造极,是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人,当时不知他带我要去哪儿,正疑惑着,他已闯入一间屋 子,里面黑暗潮湿,气味难闻,我还没回过神来,只听他说了声;‘就这里了。’语声颤抖不已,竟似忍着剧痛一般,随即他将我往地上一放,我还未及开口,这老儿突然出手按在我的头顶 百会穴上,我耳边响起一个‘去’字,便觉一股暖流从头顶直冲而下,脑中轰然一声巨响,当即不省人事了。”耿沧柔蹙眉说道:“如此看来,是那老头弄的手脚。”—— 柳悦清苦笑道:“我也曾有此念头,却是不敢确定,我从未见过此老,和他非亲非故,为何要传功给我?”耿沧柔眼珠子一转,说道:“之后你又回到我们那儿,此事公子你可有印象? ”柳悦清摇了摇头,示意不知,他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喜色,望着耿沧柔说道:“我这次能够脱险,真是多亏了繁霜伯伯。”—— 耿沧柔喜道:“方才就听你提起繁霜前辈,小妹也久仰他老人家大名,却是从未见过。”柳悦清说道:“在下醒来,才发现身在一处郊外房内,而繁霜伯伯正在我身侧,自从山庄变故后 ,我和繁霜伯伯分别已久,也从未听闻过他老人家的行踪,当时竟能重逢,着实令我喜出望外。”—— 突然身旁一声惊叫,两人急忙转过头,正见陆唯夕睁大双眼,脸色惨变,似乎看见甚为可怕之物,急忙双双扑到床前,柳悦清还未开口,陆唯夕已然惊惶说道:“你说的繁霜伯伯可是繁 霜居士?”柳悦清答道:“正是。”陆唯夕脸色一变,叫道:“我听说过这位前辈的大名,家师曾赞誉这位前辈武功修为极深,江湖上难逢敌手,语气中极为推崇,莫非是这位前辈遇到家师 ,彼此大战一番,把公子救了下来,啊呀呀……”她突然一副欲哭表情,大叫道:“难道我师父受伤了?繁霜前辈这么厉害,这可如何是好呢。”—— 柳悦清说道:“繁霜伯伯没提及此事,应不会如此,你柔姊姊说令师也有一身了不起的功夫,若真是恶战一场,无论哪方取胜,定然会大伤元气,我见到繁霜伯伯时,他气定神闲,不似 苦战过的情状,若我猜测无误,他们二位并未相遇,至于我被令师带去后另有变故,只能见到令师后听她亲口道来了。”陆唯夕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如今我也不知家师行踪,令人好生心烦 。”—— 耿沧柔笑道:“咱们在此还有数日,或许她老人家明日就会现身,妹妹勿急。”陆唯夕仰天大呼,叫道:“这个死大夫,为何不让我起身下床?”—— 耿沧柔见她呼天抢地,忍不住暗暗好笑,说道:“妹妹就在此静养,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罢和柳悦清一起出了房门—— 四日转眼即过,陆唯夕每日服用本门伤药,内外伤大为好转,这日已能下床行走,而她师父依然不见踪影,陆唯夕失望之余,常常神情抑郁,耿沧柔见她郁郁寡欢,便邀她前去南郡耿府 ,陆唯夕顿时喜出望外,她亦知南郡耿府是江湖名门正派,极受正道推崇,如今若能前去一览,日后重遇诸多师姊,也能在她们面前一阵吹嘘—— 柳悦清亦在她邀请之列,盛情难却之下,柳悦清又想到月落乌啼既然有意耿沧柔,定会再度出现,自己如今功力大增,若能寻机擒得帮中之人,或能探出些许月落乌啼的底细。于是,柳 悦清也随着二人向西而行,过了一宿,便已来到的曾被称为南郡的帝王要府荆州 第115章 此恩莫能当 ——荆州历来是军事要冲之地,曾被称作“七省通衢”,而在武林中,因此地有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南郡耿府,更是令人侧目—— 这一日,柳悦清等进入荆州,来到城中西北角,沿着要道前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座府邸门前—— 三人驻足于石阶前,耿沧柔说道:“这里是城中西隅一角,与城北城南相比,此地居民并不算多,当年先祖曾任官职,在朝廷中略有功名,之后先祖告老还乡,天子便赏了这一处养老居 所,至今已有百余年,早就残破不堪,二位可不要见笑。”说着莲步轻移,走到大门前伸手叩门—— 柳悦清昂首仔细打量,两扇大门用紫杉木所制,约有三人高大,门上金漆剥落,显示出其久远年代,两座石狮一左一右伫于门前,外墙淡褐色墙面,配以黑灰色墙角边栏,显得古朴庄重 ,墙面亮泽光新,看似修缮不久,紫杉木门却是坑洼不平,业已略显老旧,上有一座牌匾,大书两字“耿府”,字体苍劲有力,一眼望去,气度不凡—— 只听大门咿呀一声,缓缓开启,柳悦清急忙行至耿沧柔身侧,从门内闪现出一名五十余岁的老者,看其装束似乎是府中管家,这位老者定睛一看,脸上顿现喜色,叫道:“大小姐,可是 您老回来了,老爷正挂念着您呢。”耿沧柔笑道:“孙老伯,你这么叫我,可要把我叫老了。”孙老伯拍了一下大腿说道:“我这个老糊涂,老是口不择言,大小姐莫怪,快点进屋吧。”耿 沧柔笑道:“我有二位贵客到访,二叔呢,他也在府内吧?”孙老伯点头说道:“二老爷也在,前一阵子二老爷回来后,不知什么道理被大老爷骂了一顿,连二奶奶也是极为生气,不知痛骂 了二老爷几次,自那以后,二奶奶便不允许二老爷出门,如今转眼一晃,已过了这么些日子了。”—— 耿沧柔神色一展,这些日子她好生担心耿天鼎安危,不知他是否逃离了琅琊山,如今听闻其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叫道:“柳公子,夕妹妹,请随我来。”—— 三人刚跨入庭院,一声马鸣传来,只见一道白光迅捷冲将过来,径直撞向三人,柳悦清吓了一跳,耿沧柔却是一声欢呼:“好马儿,原来你回来了,真是让我担心死了。”那道白光到三 人面前顿时止住,耿沧柔双臂一展,一拥抱住,着实亲热,柳悦清定睛一看,正是那匹骏马“叠雪”—— 陆唯夕睁大双眼,瞧着这匹马儿通体雪白,实是上等良驹,也是脱口赞道:“真是一匹好马呀。”耿沧柔笑道:“在琅琊山中叠雪和我失散了,幸亏宝马通灵,识得回家道路,今日终又 见面咯。”拿着自己脸颊蹭着叠雪的脖子,一脸喜笑颜开—— 孙老伯微笑说道:“那日这匹马儿随着二老爷回来,却没见到大小姐,咱们府上都给急坏了,二老爷回来也讲不清大小姐如何状况,大老爷便算了一卦,说是卦象显露大小姐并未遇到凶 险,却暂时回不来,大老爷卜卦向来灵验,大家便稍稍定心,只是没亲眼见到大小姐回府,咱们府上这些人总有些心神不宁着。”—— 耿沧柔面现愧疚之色,说道:“这是我疏忽了,忘了报信回家,却让爹爹他们操心。”指着柳悦清说道:“这位是清月山庄柳悦清柳少庄主。”向柳悦清介绍孙老伯:“这位是我们耿家 的大管家孙老伯,在耿府已经有三十余年,将耿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全府上下对他都很敬重。”柳悦清急忙说道:“孙老伯,幸会。”孙老伯也急忙说道:“柳少侠,客气。”回头关上 大门,忍不住看了柳悦清数眼,心中不禁暗暗奇怪:“这位少侠年轻英俊,长得一表人才,大小姐和他关系似乎非常不错,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这个清月山庄少庄主莫非来头很大?”这位孙 老伯不问江湖是非,所以并不清楚清月山庄的名头—— 走进耿府,便见前庭庭院广阔宽敞,怪石矮树、假山清池,花草点缀,整个院子顿显清雅大方,令人豁然开朗。柳悦清心中暗道:“南郡耿家果然名不虚传,府邸气派超然,虽然经历百 余年,但隐约中透露出尊贵之势,和我清月山庄相较,直是两种境界。耿府主人侠名远播,和我爹爹又有故交,如此看来,定是位儒雅之士。”口中赞道:“也只有令尊如此人物,耿直不阿 ,才能教出姑娘这般巾帼英雄。”—— 耿沧柔扑哧一笑,螓首轻摇,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见我二叔耿直憨厚的模样,便以为我爹爹也如同他一般,其实非也,我爹爹外表看上去就像一个糟老头,和二叔相比,那更加谈不上 威武骇人了。”说罢轻声一笑——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说道:“鬼丫头多少日没回来,怎么刚到家就在旁人面前数落自己的爹爹,不像话,不像话。”声音清澈洪亮,中气十足—— 柳悦清随声望去,只见从前方厅堂里缓缓走出数人,当前一人四十余岁,修长身形,清矍面容,身着一身青色长衫,步履间飘逸潇洒,一双眼睛形如丹凤,眼中神光若隐若现,威严十足 —— 耿沧柔看到这位中年长者,便如同燕子一般飘到他的身边,双手挽住他的手臂,左右摇晃着娇嗔道:“爹爹,你又说女儿了。”神态亲昵,尽显小女儿家娇憨—— 中年长者被她这么一撒娇,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连连说道:“好,好,女儿回来了,爹爹不说便是。”凤目中尽是慈祥笑意—— 耿沧柔将中年长者的手臂抱得更紧,娇笑说道:“那可不成,爹爹要赔不是。”中年长者一愣,抬头看了一下柳悦清和陆唯夕,只见两人正站于一旁,英俊少年看着自己和女儿,脸含微 笑,他心中一动,暗道:“好个人中之龙,我女儿认得这少年,倒是眼光不错。”却见陆唯夕站在一旁,一双乌黑眼珠滴溜溜不停转动,往自己脸上打量不停。他露出一丝笑容,拍拍耿沧柔 的秀肩,说道:“柔儿,别胡闹了,这里还有外人,别给人家看笑话。”耿沧柔这才惊觉,微觉害羞,急忙松手往后跳开—— 中年长者呵呵一笑,说道:“贵客临门,咱们耿府可不能怠慢,老夫耿落笙,愧居耿家掌门之位,这位小兄弟和姑娘都是如何称呼,可是柔儿的朋友?”—— 两人早知此人便是赫赫有名的耿府掌门,不过听他道出名字,依然免不了心中一凛,柳悦清急忙躬身作揖说道:“晚辈柳悦清,久仰耿前辈大名,一直无缘拜见,今日能得偿所愿,实乃 晚辈之幸。”耿落笙呵呵笑道:“柳小兄弟太谦虚了,看你谈吐儒雅,出口成章,想必也是名门之后,你这名字我也好生熟稔,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呢?唉,也罢,能遇见柳小兄弟,老夫也 不胜荣幸。”说着挠了挠头,显出一丝尴尬神色—— 柳悦清心中一乐,暗道:“这位耿前辈谈吐甚是有趣,和其兄弟颇不相似。”瞥见耿沧柔在一旁不知为何捂嘴偷笑,愣了一下,这才说道:“前辈如此夸誉,太折煞晚辈了,家严柳重柳 松长君,乃是清月山庄庄主,晚辈只得先人威名庇佑,实无半分成就。” 第116章 此恩莫能当 ——清月山庄四字一出口,耿落笙顿时动容,一把抓住柳悦清的双肩,激动说道:“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不正是柳贤侄吗,真是意外之喜,老夫和令尊倾盖如故,视同兄弟,却因俗事缠 身,多年来不曾前去贵庄拜访,惭愧惭愧。柳贤侄,我们进去说话。”说罢,挽着柳悦清便往里走—— 耿沧柔笑着拉过陆唯夕,说道:“我爹爹有时候就是这么冒失,妹子别见怪。”陆唯夕望着耿落笙的后背,不住点头,喃喃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呀。”耿沧柔听得清楚,一怔之下, 脱口道:“妹妹你说什么?”陆唯夕嘻嘻一笑,还未开口,侧方突然扑来一人,一下子将耿沧柔抱住,耿沧柔定神看去,对方一张娇艳的脸蛋近在咫尺,大眼睛望着自己,惊喜万分。耿沧柔 也伸出双手抱着对方,笑道:“二妹,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调皮。”—— 对方小嘴一噘,突然往后跳开,一跺脚嗔道:“姊姊,我不来了,一回来你就嘲笑我。”耿沧柔一笑说道:“那日回府,你和三弟不在府内,错过见面,想不到二妹长得越来越标致了, 三弟,你说是不是?”她往二妹身旁瞧去,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含笑地望来,对着耿沧柔说道:“大姊,这么多年没见你回来,那日刚一回来便和我们错过见面,我和二妹直呼可惜,后 来你又迟迟未归,我爹爹妈妈都好生担心,如今姊姊无恙归来,算是件大喜之事。”耿沧柔捏了他一下,笑道:“多年不见,三弟的嘴巴可厉害多了,这恐怕是萱姨的功劳吧,二叔和萱姨人 呢,怎不见他们?”—— 这两位少男少女是耿天鼎的一对儿女,女儿名为耿沧绣,儿子名为耿沐先,这双儿女今年都是一十七岁,是耿天鼎夫人郑萱所生的龙凤胎,而耿沧柔是耿天鼎兄耿落笙的独女,耿家这三 个儿女皆为一表人才,人中龙凤,直是羡煞了旁人—— 耿沧绣突然垂下头去,露出不胜害羞的小女儿神态,耿沐先笑道:“二妹要大喜了,爹娘他们二人正为此事忙着呢。”耿沧柔握住耿沧绣双手,惊喜交集,说道:“妹子,这是真的?对 方是哪家人物?”耿沧绣低声羞道:“是淮阳凌府的凌烛明哥哥,不过也不算正式成亲啦,六日后是个黄道吉日,凌哥哥到府上来只是提亲而已。”耿沧柔笑道:“果然是他,我在蓬莱就听 闻到耿凌两家联姻,真是天作之合,淮阳凌府和我家门当户对,凌烛明此人少年英杰,是个行侠仗义的好男儿,妹妹托付给他,姊姊放一百颗心了。”—— 耿沐先笑道:“大姊被二姊抢先了,这可不是道理,却不知大姊何时成亲,咱们也来讨杯喜酒喝喝。”耿沧柔扬臂欲打,耿沐先急忙一缩头,躲到耿沧绣身后,耿沧柔说道:“你这鬼精 灵,可有好好练功?”耿沧绣咯咯一笑,说道:“三弟被我爹和大伯迫得紧,若是练功懈怠,便会遭爹爹一阵痛骂,所以他不敢偷懒,现在功夫和我爹爹当年相比,早已青出于蓝了。”耿沧 柔点头说道:“三弟能勤于练武,将耿家劈空掌发扬光大,是耿家之幸。”耿沐先摇手说道:“大姐别听二姐乱说,大伯和爹爹修为精湛,我哪能和二位老人家相比。”耿沧绣笑道:“那可 不是我说的,我听爹爹经常和大伯说,沐先如今劈空掌的火候,已远超我当年,和兄长你相比,也难分轩轾。”说着脸色肃穆,如同其父耿天鼎的语气缓缓道来,耿沧柔不禁莞尔,耿沐先只 得在一旁苦笑—— 耿沧柔笑道:“二妹,你也别欺负三弟了,都快要出嫁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般叽叽喳喳,成何体统。”耿沧绣俏脸一红,叫道:“我这只是订亲,还没嫁人呢,姊姊不要乱说哦,和姐 姐一同前来的那个少年长得这般好看,莫非是姊姊的……”突然收口不说,双眼眨了数下,咯咯一阵娇笑—— 耿沧柔红晕上脸,喝道:“我和柳公子相识不久,只是同道朋友,二妹胡说八道些什么,找打。”伸手便欲打下,耿沧绣笑着跳开,耿沧柔瞪了她一眼,拉过陆唯夕说道:“这位是陆唯 夕小妹子,姊姊邀她来玩儿,你们可别欺负她。”两人颔首说是,上前互相道名后,四人便往堂内行去—— 步入厅堂,耿沧柔见爹爹正和柳悦清交谈,耿落笙身后站着一名三十余的中年男子,比耿落笙矮了几乎一个脑袋,面容白净,表情沉稳,耿沧柔在他脸上停驻稍许,此人面目甚为陌生, 以前未曾见过,一怔之下,瞥见柳悦清满脸沉痛,便走到耿落笙身侧,唤了一声“爹爹”—— 耿落笙点点头,望着柳悦清,也是脸现憾色,叹道:“老夫从二弟处惊闻清月山庄遭人陷害,全庄尽毁,尸骨不存,初时以为讹传,却不料竟真有其事,扼腕叹息之余,也是震惊不已, 前些日子老夫也曾去清月山庄走了一遭,周围访处,并无遇见贵庄之人,今日见贤侄化险为夷,总算是苍天有眼。”—— 柳悦清说道:“多谢前辈挂怀,清月山庄遭遇变故,颜面尽失,那日只逃出晚辈和繁霜伯伯,连如月伯伯也不幸遭人暗算,死于非命。”耿落笙当即动容,脱口惊道:“竟有此事,如月 兄一身绝学,当世无二,连老夫都服他几分,这……这太难以置信了。”他猛捋须髯,皱起凤眉,神色间十分凝重—— 柳悦清说道:“敌人诡计多端,防不胜防,若非如此,如月伯伯岂会轻易着了他们的道儿,如今不仅是清月山庄,连海琴山庄也难逃毒手,晚辈那日凑巧正在杭州,见到海琴山庄惨如炼 狱的情状,更是触目惊心,说来惭愧,直至今日,凶手依然逍遥在外。”耿落笙精神一振,说道:“听贤侄口气,似乎对凶手有所眉目。”耿沧柔插口说道:“其中一人是名叫江舞鹤的男子 ,此人虽然年轻,身手却很是不俗,女儿曾和他交手数次,实非其敌手。”—— 耿落笙脸色一沉,说道:“原来是这个小贼,你二叔前些日子就被这臭小子诳去了琅琊山,竟然和一些歪门邪道同流合污,还好没生出什么大事,否则耿家这个脸就丢大了?”耿沧柔笑 道:“二叔想必自有他的道理,爹爹也别怪罪他了。”耿落笙说道:“我也问过他究竟为何而去,你二叔却死活不肯说,你萱姨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咱们都知道你二叔为人耿直憨厚,就怕受 人挑唆,中了道儿。”耿沧柔笑道:“二叔也老大不小了,爹爹还把他当小孩子看,那怎么成?”耿落笙叹道:“你二叔若有你萱姨一半精明,这次也不会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情,却说那江舞 鹤,常闻他行事往往令人难以捉摸,闯琅琊绝境已是出人意表,而他又会去柳家和宁家生事,这小子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他看了柳悦清一眼,又道,“不过只凭区区一个江舞鹤,还是无法 撼动贤侄的清月山庄,恐怕凶手还有他人。”柳悦清点头说道:“晚辈在海琴山庄并未碰见江舞鹤,便不能断定宁家惨案他也牵涉其内,或许海琴山庄命案另有元凶。”耿落笙点头说道:“ 此言甚是,话说回来,两大山庄数日间俱灭,整个武林为之震动,不少门派人心惶惶,都不知接下来会轮到谁步其后尘,近来许多门派都戒备森严许多,江湖上现出多年未见的紧张局面。” —— 耿沧柔略显一丝忧色,说道:“爹爹,我们耿家可有异状?” 第117章 此恩莫能当 ——站在耿落笙身后的中年人突然开口说道:“小姐请放心,这些日子属下在城内外仔细搜查数次,暂未发现可疑人物,想必是对方还不曾盯上我们耿家。”—— 耿沧柔看了他一眼,又转向爹爹,眼神中显露出疑问,耿落笙呵呵一笑,说道:“看我糊涂了,柔儿,这位是吴伯雍吴管家,是爹爹四年前请来协助孙管家的,你一直在绝情仙姑那里修 行,那日你回来,吴管家带着绣儿先儿去了集市,而你又匆匆离府办事,便错过了照面,自然不认得了。”耿沧柔顿时恍然,向吴伯雍说道:“原来是吴管家,耿家琐事,偏劳你了。”吴伯 雍沉稳应道:“大小姐客气了。”—— 耿落笙回头说道:“吴管家,你去准备两间厢房,给柳少侠和陆姑娘休憩。”吴伯雍应了一声,便走出门去,柳悦清急忙说道:“晚辈顺道来访,岂能麻烦吴管家,晚辈稍后寻一处客栈 落脚便可。”耿落笙摆手说道:“贤侄不要客气,你远道而来,岂能让你住客栈?旁人若是知道,岂非要笑话我耿落笙了,难道贤侄是嫌敝舍简陋?”柳悦清忙道:“晚辈不敢。”耿落笙点 头说道:“那就这么定了。”—— 见吴伯雍离开厅堂,耿沧柔关上厅门,说道:“爹爹,今日回来,女儿还有一事请教你老人家呢。”当下把数度遭遇月落乌啼之事道出,耿落笙仔细听罢,眉间聚起几分凝重,沉吟说道 :“爹爹这些年来走江湖走得少,倒是孤陋寡闻了,这‘月落乌啼’四字还是初次听闻。”柳悦清说道:“这个帮派行事神秘,除江舞鹤之外,帮中人物无论地位高低,现身时都是黑衣蒙面 ,晚辈也看不透他们来历。”耿沧柔接口说道:“爹爹可知江湖上哪个姓张的男子能使一手判官笔?”耿落笙仰头稍作思索,才道:“若是姓张的,确有一人,此人姓张名别秋,江湖上人称 ‘春秋笔’。”柳悦清讶道:“我听说过此人名头,在江湖上颇具侠名,耿姑娘,难道那个人就是……”耿沧柔一笑道:“他自称姓张,我便随口问问,此人蒙面而来,便不打算给人知道来 历,或许姓张也是他随口说来,不足为信。”—— 陆唯夕突然开口说道:“姊姊不必忧虑,这臭贼吃了我一颗霹雳弹,就算死不了,身上也会落下伤疤,到时候咱们将他揪出来,看看是张别秋还是张别春。”耿沐先在旁讶道:“什么霹 雳弹?”陆唯夕笑嘻嘻地说道:“这是我师门独门暗器,威力可厉害了,你要瞧瞧不?”还没说罢,就从怀里取出一物,摊在手里,耿沧柔这才看清了这门威力奇大的暗器真貌—— 耿沧绣和耿沐先好奇地凑近,只见陆唯夕掌心中一物圆如珠子,灰溜溜的毫无光泽,耿沧绣笑道:“这好像我家吃的糖球,怎么就叫做了霹雳弹呢。”伸手便欲取过,陆唯夕急忙缩手叫 道:“不行不行,它一炸开这间屋子可就完蛋了,你不能碰。”耿沧绣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陆唯夕笑嘻嘻地把此物放回怀里,却见耿落笙盯着自己,神色严肃,不由一愣,暗道:“莫非是我没向柔姊爹爹请安,这位老人家生气了?”心念还未转过,便听耿落笙说道:“姑娘腰 间之物,似是贵派独门兵刃,能否给老夫一观?”—— 陆唯夕取下丝带,递给耿落笙,说道:“耿伯伯见过这个兵器?”耿落笙接过仔细端详一番,若有所思地盯着陆唯夕,问道:“令师如何称呼?”陆唯夕摇头道:“家师她老人家从没说 过自己姓名来历,也不许我们这些弟子询问,耿伯伯你不知道吗?哎呀,我还以为你能看出些名堂来着。”耿沧柔接着说道:“夕妹妹的师父是位年迈的老婆婆,武功很是高明,我那时稍一 疏忽,被她一招就制住了。”—— 耿落笙将丝带还给陆唯夕,说道:“老夫未见过令师,不敢妄下断论,只是你的那颗珠子,分明就是江南霹雳堂的独门火器‘雷火弹’,这根彩绫,又是……”说到这里,似乎有些顾忌 ,竟是收口不说—— 柳悦清猛然一惊,想到一人,不及细想间,脱口说道:“前辈言下之意,夕妹妹的师父是‘彩绫秋鸿’盛诗黛,这女人不是早就……”耿落笙显得颇为意外,问道:“贤侄竟也知道这个 女人?”柳悦清提起遇到岳溪明之事,耿落笙说道:“原来如此,这位岳老伯想必是英雄会上硕果仅存的前辈高人,竟能把此事来龙去脉说得如此清楚,倒也难得。”—— 柳悦清心中一动,暗想:“我怎未想到这个关键,真是愚笨,耿前辈这一语倒是提醒了我。”只听陆唯夕好奇地问道:“你们说的雷火弹和‘彩绫秋鸿’盛诗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耿落笙笑道:“姑娘这两件事物和老夫一位好友所持之物颇为相似,或许是认错了,真是抱歉。”陆唯夕叹气道:“我师父至今不知身在何处,我该怎么才能见到她老人家呢?”—— 相谈中,便听有人扣门,耿沐先转身看门,耿府家丁进入厅堂,告知厢房已打扫妥当,耿落笙便道:“陆姑娘,你多日奔波,今日暂且休息,改日老夫叫柔儿陪你在城里转转,难得来到 荆州,不妨多住几日。”—— 出得厅堂,柳悦清随着来到一处厢房,两个丫鬟刚整理好房间,见到耿沧柔进来,便福身叫道:“大小姐。”耿沧柔微微一笑,回头对柳悦清说道:“此处柳公子可否满意?”—— 柳悦清笑道:“姑娘客气了。”四处张望一番,见到这座厢房窗明几净,檀木桌椅清淡素雅,古朴大方,不由脱口说道:“此厢房文人雅居,实乃佳所。”耿沧柔微笑说道:“柳公子喜 欢便可,这些日子府里有些琐事,大伙儿都忙得焦头烂额,还请柳公子海涵。”柳悦清急忙说道:“在下打扰贵府已是失礼,姑娘再这般说法就让在下无地自容了。”耿沧柔笑道:“是小妹 请柳公子来到敝府,当然不能怠慢贵客了,柳公子若有需要,请不必客气。”柳悦清点头应允,耿沧柔招呼过两个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向柳悦清说道:“柳公子远途劳累,你先歇会 儿,稍时我带你去见我二叔和萱姨。”柳悦清忙道:“我理应先去拜见,怎能在此休息。”耿沧柔笑道:“我二叔他们在忙着要事,你看他们前面都没到前堂来,肯定忙得头昏眼花了,让小 妹先去瞧瞧再说。”告辞后便退出了厢房 第118章 此恩莫能当 ——刚出厢房,耿沧柔就被一把拉住,转头看去,是妹妹耿沧绣,不禁笑道:“小鬼头,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耿沧绣拉过耿沧柔,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不止,耿沧柔听着,不停点头, 偶尔露出一丝惊讶神色。喃喃私语了半刻时辰,耿沧绣才轻叹一口气,说道:“事情原委就是这般,大伯和娘这次都气得紧了,姊姊你看这怎么办?”耿沧柔说道:“哎呀,我的好妹妹,你 都知道了怎不去和我爹爹他们说个明白,大家消除误会,我爹爹和萱姨就不会生气了,你这样私藏不语那才是大大不妥。”耿沧绣幽幽说道:“我爹爹呆头呆脑的,老是做错事,这次就给他 个教训,叫他以后不再傻里傻气,去做错事。”—— 耿沧柔失笑道:“二叔的脾气咱们不清楚,你做女儿的还不了解?更何况这事因我而起,若要怪罪,也应是姊姊承担,二叔是好心做了错事,何罪之有?”她擦了擦眼角,脸上浮现感慨 之色,幽幽说道:“二叔处处为我思量,叫我如何报答……”—— 耿沧绣愣了愣,托着下巴,喃喃说道:“爹爹说他不好意思把这事告诉大伯……难道我现在该和娘去说清楚?”耿沧柔拍了拍耿沧绣的香肩,说道:“我与你同去。”两人沿着廊庑往前 转了几个弯,进了一间屋子,等到耿沧柔再度出门,已是过了近一个时辰—— 耿沧柔望了望天色,已然不早,便往前堂行去,忽听一阵咯咯娇笑声传来,定睛看去,只见耿沧绣搂着陆唯夕,两人叽叽喳喳地不知再说着什么,耿沧柔笑了笑,心道:“这两个丫头倒 是一见如故,不知柳悦清此时在做什么,或许正在和爹爹谈论江湖大事呢。”她一路想着心事,不知觉地来到了前堂,便听一声“柔儿”,猛然回过神来,抬头见到爹爹站在堂前望着自己, 身旁却无一人—— 耿沧柔四下张望,却没见到柳悦清,当下走到耿落笙身前,揽着他臂膀说道:“我还以为爹爹去和柳公子说着话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爹爹可有心事?”耿落笙笑了笑,说道:“ 绣儿快要定亲了,你二叔他们这些日子忙得紧,爹爹我也不能歇着,耿家千金出嫁,就算是定亲,也是马虎不得。”他嘴角挂着笑容,却掩饰不了眉间隐隐忧色。耿沧柔冰雪聪明,岂能看不 出来,她摇着耿落笙的手臂,如小女儿撒娇一般,娇声说道:“爹爹别瞒我,你脸上写着事儿,女儿早就看出来了,不如说来给女儿听听,又不是外人,这么神秘作甚?难道是那邪教来惹我 们耿家了?”—— 耿落笙摇摇头,笑道:“你这娃儿一向古怪精灵,什么事都瞒不了你,不过你放心,不是耿府遭人侵犯,就算来了,爹爹也不惧他们。”耿沧柔笑道:“爹爹的九转劈空掌是武林一绝, 想来也没人有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耿落笙笑骂道:“贫嘴。”顿了一下,笑容一敛,颇为顾虑地说道:“柔儿,我听你二叔说了,这次去到琅琊绝境中,遇到了沈通尧这个人?”耿沧 柔点头说道:“是呀,这老儿武功极高,心肠又狠毒,若非柳公子当时舍命挡了一下,我都见不到爹爹了,唉,连柳公子的爷爷被他设计打伤,差点送了性命。”耿落笙微微点头说道:“此 人几十年销声匿迹,江湖上都以为他早已死了,想不到犹在人间,这沈通尧当年就闹出诸多风波,江湖上几乎无人是其敌手,幸有柳芳霆柳大侠挟制他,才不至于闹出腥风血雨,柳大侠可谓 功德无量,令咱们这些江湖后辈好生惭愧,如今沈通尧重出江湖,又会惹起江湖无尽风波,此人功力极深,正道堪虞啊。”—— 耿沧柔安慰说道:“爹爹且别忧心,此人虽然武功极高,但是年老气衰,江湖上如今高手云集,女儿私见,此人都不一定是爹爹的对手。更何况柳前辈这些年来把沈通尧死死困在琅琊山 内,这次被沈通尧逃脱,柳前辈也不会撤手不管。”耿落笙皱眉说道:“沈通尧功力非同小可,柳老爷子吃了这一掌,能否尽数复原尚且未定,若非柳家宁家悬案未破,我顾虑耿府周全,等 你妹子成亲后,我就去会会那沈通尧。”耿沧柔讶道:“爹爹你有把握对付沈通尧?”耿落笙嘿地一声,说道:“你爹爹在武林中也略有薄名,就算是对手功夫再高,你爹爹又何曾惧过?” 耿沧柔心头一宽,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爹爹多年蛰伏府内,消磨了你的英雄豪气,惧怕那沈通尧。”耿落笙捏了捏她的鼻子,哈哈笑道:“你这丫头都不怕这老儿,难道爹爹反不如 你?”—— 耿沧柔嗔道:“不来了,爹爹又取笑我了。”捶了耿落笙两拳,又道:“爹爹,女儿求你一事,二叔这次做事虽然鲁莽,却都是为了柔儿,如果爹爹觉得二叔有损耿家声誉,要责罚二叔 ,柔儿便代二叔之过如何?”耿落笙捻须微笑说道:“你爹爹哪有这般古板,为了一点小事大发雷霆?你二叔性情耿直,若是遇到狡诈之辈,极易吃亏,这次幸好悬崖勒马,才不至于一发而 不可收拾,在那琅琊山内若不走运,绣儿和先儿就没父亲了,爹爹只不过提醒你二叔几句。”耿沧柔想到当时谷内无数人的尸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幽幽地说道:“女儿从绣妹妹那里听说 ,二叔是为了女儿的绝症才冒险去琅琊绝境,二叔误认为山中有许多灵丹妙药,或许更有一物能治愈女儿这个顽疾,随之受到江舞鹤挑拨,便稀里糊涂地走了这一遭。”—— 耿落笙嘿了一声,说道“这个二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般糊涂,这世上哪有什么可治百病的灵芝仙丹,都是江湖术士编造而成的鬼话,竟还上这种当。”耿沧柔说道:“爹爹这话虽 然不错,但天下人对仙丹灵药、武功秘籍都是趋之若鹜,古往今来,贵为天子的皇帝都在追求长生不老,何况凡夫俗子,倘若风闻一丝消息,都是抱着宁信其有的心思,怎能禁得住诱惑?这 次在琅琊山内死了好多人,恐怕都是为此而去的。”—— 耿落笙笑道:“还是我女儿了不起,能说出这番话来,已颇有淡泊名利的气度,果然是我耿落笙的好女儿。”耿沧柔咯咯笑道:“哪有爹爹这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再说绣妹妹也不错呀 ,能嫁得凌家二公子,凌耿两大武林世家又能联姻,当是武林中一件风光的大事。”耿落笙抚摸着她的秀发,怜爱之色溢于言表,说道:“柔儿,那你什么时候把你脸上这个鬼东西弄掉?” 耿沧柔一怔,忽又笑道:“爹爹为何问这事?”耿落笙说道:“你脸上涂了这么古怪的药物,把自己弄得这般丑怪,试问哪个男子会看上你这幅相貌?”耿沧柔撇了撇嘴说道:“看不上就看 不上咯,柔儿原本就不打算嫁人。”耿落笙摇头说道:“又说胡话了,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耿沧柔一笑说道:“爹爹好糊涂了,我又不能生育子女,嫁人做什么?娘不是和我一个毛病? 执意要为爹爹生儿育女,却一生下我后就撒手人寰了,唉,我宁愿没来到这个世上,也想让爹娘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说到后来,两行清泪忍不住流下面颊,神情不胜悲痛—— 耿落笙也是热泪盈眶,半晌不语,好一会儿才收敛心神说道:“女孩儿家最终都要有个归宿,怎么能孤独终老?我看柳贤侄人品相貌俱佳,以后会是个好夫君,柔儿你看如何?”耿沧柔 羞道:“我和柳公子相识不久,交情尚浅,不是爹爹所想那样,你这话可不能给柳公子听到,引起误会可就不好了。”耿落笙哈哈笑道:“你脸皮就是薄,若是喜欢人家也要让人家知道,否 则迟了就给别的姑娘家抢去了。”耿沧柔跺了跺脚,急道:“爹爹休要胡说,我说过不嫁人啦,你再这样胡说,女儿就要生气啦。”耿落笙连忙说道:“好,好,爹爹不说,爹爹不说。”沉 默稍许,又忍不住开口说道:“我的柔儿啊,你就把你脸上这古怪东西去了吧,我这么美丽的女儿,却非要弄成这么难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埃”—— 耿沧柔笑道:“反正我不嫁人,要好看的脸蛋作甚,话说回来,只看重美色的男人,也是俗气透顶。”见爹爹皱着眉头凝视自己,她又摇摇耿落笙臂膀,笑道:“我这药物都涂了好些年 了,恐怕要擦也擦不尽了,就让它如此吧。”耿落笙长叹一声,已然无语 第119章 此恩莫能当 ——耿沧柔抬头看看天色,已是渐近黄昏,便笑道:“此时闲来无事,女儿请爹爹指教一下武功,看看女儿这几年来所学成就。”耿落笙定了定神说道:“绝情神尼的‘求缘心法’另辟 蹊径,能补身强气,柔儿苦修十余年,定有大成,正好让爹爹见识一番。”耿沧柔挽着耿落笙款款走到屋外,笑道:“我这些本领,在爹爹面前还不是雕虫小技?”—— 她架势一摆,起手式一定,正欲施展,耿落笙却回头转向一处,只听他开口说道:“柳贤侄来了,正好一同观看。”耿沧柔随爹爹望去,柳悦清沿着廊间缓缓走近,她心中一跳,暗道: “糟糕,刚才爹爹那些疯言疯语莫要给他听到,否则可是羞死人了。”垂头偷偷望去,却见柳悦清神色并无异样,这才稍感安心—— 柳悦清也看见耿氏父女二人,急忙上前打了个招呼,耿落笙拉住柳悦清,说道:“贤侄名门之后,眼光定有独到之处,不如也来一做点评,柔儿,咱们去后院宽敞之地。”拉着柳悦清转 身便走—— 耿沧柔哭笑不得,暗道:“爹爹怎么还是老样子,做事这般毛躁,十几年来都不曾改过。”无奈之下,只得收起架势随后跟去,来到后院,耿落笙早已立在园中,向她招手说道:“柔儿 ,怎么这么慢?”耿沧柔上前朝柳悦清行礼说道:“小妹班门弄斧,还请柳兄莫笑。”柳悦清忙道:“姑娘身手远胜于我,琅琊山内已是深感佩服,此时正欲再观。”耿落笙嘿地一声,说道 :“你们两个文邹邹的,那岂不是在登台唱戏?柳贤侄,我也好久没见识过你们柳家的绝学了,不如和柔儿拆几招,让老夫也饱饱眼福。”—— 柳悦清正要拒绝,耿沧柔突然开口道:“女儿也正有此意,柳公子,请。”裣衽一礼,心道:“柳悦清无故功力大增,其中定有缘由,且让我先试探一番,看看他功力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她凝神吸气,双手置于身前,正是“轻樽拢烟掌”的起手姿势—— 柳悦清犹豫一下,这才缓缓下场,说道:“还请姑娘指点。”他心头也有同一念头,自身功力究竟进展至哪个地步,连他自己也不甚详知,只觉得最近体内真气盈沛,四肢百骸常有暖流 通过,以往都不曾有此情状。此时过招,正好一窥其中究竟,当下抱拳还礼,示意耿沧柔出招—— 耿沧柔说了声“柳公子留神”,双掌一拍,顿时四五只掌影分袭柳悦清身前数处要穴,其势极快,香肩正一晃动,手掌已到了对手面前—— 柳悦清只知这门掌法乃是绝情神尼独门绝学,连洞庭叶博君叶老太也不曾学到,桃红岭上他面对强敌,无暇去看这门功夫,此时甫一见识,竟是出其不意的迅捷,忍不住低喝一声“好快 ”,心念转间,右手疾探而出,反扣耿沧柔肩部—— 耿沧柔左手一转,架开柳悦清袭来臂膀,右手趁势急切其肋部,变化甚是迅速,柳悦清却也不慢,左手五指成勾,擒拿耿沧柔右臂,右手猛然暴涨,向她左臂手肘处疾点而下—— 两人出手换招都是飞快,令人目不暇接,耿府中许多人此时都被纷纷惊动,各自从屋内疾奔而出,不过盏茶时辰,耿落笙身旁已围聚了多人,而此时柳悦清和耿沧柔已交换了三十余招— — 耿天鼎当先看出和柔儿交手的竟是柳悦清,黝黑的脸庞立现讶色,惊道:“大哥,前面我就听说柳家少爷到我们府上,柔儿还过来特意嘱咐柳少侠在屋内休憩,叫我暂时不要前去打扰, 怎么这会儿和柔儿打成一团了?”他身旁一位三十余岁的少妇拍了他一下,喝道:“你这蠢鬼,柔儿和那少年只是在比试较量,又不是殊死相斗,你慌张什么?”旁人忍不住都笑了,耿天鼎 摸了摸头,憨笑一声,也不动气—— 这个妇人正是耿沧柔口中的萱姨,姓郑单名一个萱字,是耿天鼎的夫人、耿沧绣和耿沐先的生母,她容貌姣好,皮肤白皙,十足一美人胚子,与其丈夫耿天鼎黝黑的外表一对照,顿时判 若云泥。耿天鼎外表平庸,却能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夫人,着实羡煞了旁人,直呼耿天鼎这个粗汉撞了狗屎运,反之想来,耿府世代大家,耿天鼎身出此门,自然有寻常人难以匹敌的独有魅 力,据说耿夫人郑萱也是武林世家之后,有一身了不得的武功,嫁入耿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而这一双儿女也都落得一表人才,男俊女俏,十足像极了耿夫人,让耿天鼎夫妇着实心中得意,耿 天鼎常道幸亏两个娃像他们娘亲,若如同他这般容貌,那才是大事不妙—— 自从有了一双儿女后,耿氏夫妇便深居简出,细心照料着一双儿女,直到这次琅琊山一事,耿天鼎瞒着夫人独自前去,这才惊动了耿府众人,郑萱当年也是火爆脾气,气得她不知痛骂了 丈夫多少回,耿天鼎却也是憨厚老实,脾性温和,又知错在自己,便连赔不是,这些日子虽然郑萱依然冷面冷语,心头气忿倒也消得差不多了—— 郑萱盯着两人过招,数招之后,她脸上飘起惊异之色,说道:“这少年功夫好得很啊,柔儿的轻樽拢烟掌是以变化繁杂、滴水不漏闻名,这少年倒是不输给她……这一下取柔儿的肩胛是 手妙招,很是不错,大哥,这便是柳家闻名武林的‘千丝缠花手’?”—— 耿落笙点头说道:“不错,江湖上曾有三大擒拿手功夫,各是一绝,如今其余两门皆已失传,只剩下柳家这门千丝缠花手了,不知柳重兄如何教子,柳悦清区区不到二十,已有这份造诣 ,武林中可不多见,尤其是他内力修为很深,此时和柔儿过招,怕是留了不少力道。”—— 郑萱瞪了耿天鼎一眼,说道:“你怎么说柳家少庄主功夫平平?尽是胡言乱语,这等功夫也算是平平,那你这呆子就连三脚猫也不如了。”耿天鼎早就一脸惊愕,望着柳悦清发呆,喃喃 说道:“奇怪了,这真是奇怪了。”—— 耿沧柔听到众人言语,自己亦是感同身受,轻樽拢烟掌和千丝缠花手各擅胜场却不必说,柳悦清一招一式收放自如,掌心更是蕴含一股浩然劲气,常常逼得自己劲力向外飘散,掌法大见 滞缓之势,令她叫苦不迭。轻樽拢烟掌失去个“快”字,威力顿去一半,况且对方脸含微笑,竟还留有余力,不知如何,她芳心却是掠上一丝喜意,手下急攻了十余招,被柳悦清轻松化解。 她便往后跳开,收手说道:“柳少侠功力深厚,小妹万万不是敌手,这一场是我输了。”—— 柳悦清急忙还礼说道:“不敢不敢,在下也是竭尽所能,却占不到半点优势,绝情神尼高徒果然名不虚传。”耿落笙在旁哈哈笑道:“贤侄过于谦虚,那便不好了,你的功夫可是胜过老 夫当年许多,便是如今,老夫也没把握胜你,柳氏一门,三代都是人中之龙,可喜可贺。”—— 耿沧柔笑道:“爹爹好久都没和别人动过手,恐怕这几门功夫早就生锈了。话说回来,女儿这门掌法还入您老法眼不?”耿落笙笑道:“你这丫头,尽来数落爹爹,难怪女生向外,这话 着实不错。”耿沧柔顿时跺脚叫道:“爹爹。”飞身扑了过去,大发娇嗔 第120章 此恩莫能当 ——耿落笙笑着避开,飘然落在柳悦清面前,说道:“贤侄若不介意,和老夫过几招如何?”柳悦清脸色一变,脱口说道:“前辈,你这是……”耿落笙笑道:“贤侄内外功夫俱佳,老 夫倒有些见猎心喜,咱们也是点到为止,贤侄不必紧张。”柳悦清暗道:“不知我如今和耿前辈有多少差距,能比试一下那是极好。”他一捋衣衫,抱拳道:“那晚辈冒犯了,还请前辈赐教 。”—— 耿沧柔退到场外,耿沧绣和陆唯夕忙不迭地围了过来,耿沧柔拉着耿沧绣,笑道:“你不是对武功一事毫无兴趣么?怎么这会来凑热闹了?”耿沧绣撅起嘴说道:“我从没见过姊姊耍过 拳脚,一好奇就来咯。”耿沧柔笑道:“你当姊姊是猴子啊?”耿沧绣咯咯笑道:“我也没见过大伯的功夫,这时来看,可也把大伯当猴子了?”耿沧柔笑骂一句“饶舌”,便往爹爹看去, 她也许久没见过爹爹展露武艺,这些年来不知其精进如何—— 耿落笙负手而立,长衣飘飘,端的潇洒脱俗,他含笑说道:“老夫不擅兵刃,柳家剑术刀法都是武林一绝,贤侄要那种兵刃?”柳悦清恭敬说道:“晚辈不敢无礼,特以‘九掌惊龙’向 前辈讨教。”耿落笙露出惊喜之色,说道:“老夫多年未见柳家这门绝艺,今日正要领教。”说罢,扬手一掌当面劈去—— 柳悦清忖道:“往日我功力有限,极少使用‘九掌惊龙’,如今功力大增,正好拿来一试。”他见耿落笙出掌平淡无奇,但其名声在外,实是不敢大意。右掌并力拍出,但见掌影飘忽不 定,忽上忽下,竟是不知击向何处,耿家多是练武之人,一眼看去便知是一招极其厉害的掌法,当下各自凝神屏息,注目观看—— 这一式如梦如幻,耿落笙深知厉害,岂敢大意,他叫了声:“好掌法,‘九掌惊龙’第一式‘云海茫茫’,竟是不输松长兄。”他口中说话,手底不慢,单掌一拍,随即嘿地一声,聚气 向旁一推,柳悦清顿觉自己掌力打入一团棉絮,毫无所依,正一愣间,一股牵扯之力缠绕身躯,扯得他脚下一个踉跄,往外跌去,他吃了一惊,急忙脚跟运力,这才稳住身形—— 这一下变故猝不及防,柳悦清胸前破绽大露,他暗叫一声不好,双臂一错护住空门,却见耿落笙并未上前追击,这才略微放心,心头不禁生出一丝狐疑—— 耿落笙笑道:“贤侄休慌,咱们只是相互讨教,并非生死恶战,你对老夫的九转劈空掌不甚熟悉,这才差点着了道儿,咱们再比过。”又是一掌劈出,仍然平淡无奇。耿沧柔在旁暗暗佩 服,心道:“不愧是爹爹,这几招直来直往,并无多少变化,却轻轻松松占据上风,这名头果然不是吹出来的。”微一失神之下,眼前一道白影如电闪而过,飞快之极,急忙收回思绪,便见 柳悦清和爹爹各自向后一退,显然又是过了一招—— 她暗呼自己愚笨,这等时候竟然还分心神,却漏了紧要之处,这时柳悦清又欺身飞扑而上,右手挥将出去,只见衣袖飘飘,手掌却是隐而不见,这一招用衣袖御敌,倒也是别出蹊径—— 耿沧绣在旁扑哧一笑,说道:“这位柳哥哥功夫好奇怪呀,这么一甩袖出去,好像是在唱戏,姊姊,这是什么功夫?”耿沧柔白了她一眼,说道:“你这小丫头就会乱说,柳少侠这门功 夫,可比姊姊的本事要高得多,在江湖上是极其有名的武学。”耿沧绣笑道:“我看姊姊的本领才厉害着呢,刚才只见到几团白光,连根指头都看不清,姊姊,你是在变戏法吧。”耿沧柔笑 道:“姊姊这门功夫,和‘九掌惊龙’相比,还是略逊一筹。”耿沧绣眼珠子一转,突然神秘一笑,说道:“我知道,柳家哥哥是姊姊的心上人,所以什么都好啦。”耿沧柔急声说道:“你 胡说些什么,姊姊才没有心上人,休要乱说。”耿沧柔嘻嘻一笑,她对武功一事兴趣寥寥,便也不是十分在意两人交手—— 耿沧柔被妹妹随意一说,羞得脖子都红了,偷偷向身旁看去,幸好众人都被场中激斗吸引,并没有留意二人说话,这才松了口气,却也好一阵脸红心跳,暗暗忖道:“我可是喜欢柳少侠 ?唉,我这个丑丫头,他才不会喜欢我呢,他如此英俊脱俗,应当找个美丽女子做妻子。”她思绪纷乱,不由自主摸了下脸蛋,又想道,“我这张脸还是……不成,我是不能生育子女的苦命 人,不能害了别人。”她似乎下了决心,心情渐渐平复,转眼瞧去,就这失神片刻,柳悦清和耿落笙早已交手了数十招—— 九转劈空掌原就是大巧若拙的武功,全凭刚柔并济的内功修为,能以不变应万变,只见柳悦清的“九掌惊龙”千变万化,煞是好看,却被耿落笙一一化解—— 柳悦清突然长啸一声,又打出第一式“云海茫茫”,却和方才出手颇不相似,耿落笙暗暗叫好,他深知“九掌惊龙”虽只有九式之多,却能化出千万之变,数十招疾攻竟无二招重复,今 日能再遇此名动天下的绝学,岂不令他喜动于色—— 柳悦清虽知对方功力极深,但这一阵急攻猛打,竟不能逼退对方一步,倒也有些意外,深深吸了口气,丹田中一股灼热之气向上涌出,柳悦清心头不由地升起一丝烦怒之意—— 耿落笙忖道:“柳贤侄这套九掌惊龙虽略显生硬,火候欠佳,但一身内力极为深厚,恐怕和我也所差无几,难怪柔儿的掌法无果,如今耿府之内恐怕只有我才能敌得住他,柳家武学向来 令人叹服,却不知他是如何修炼的?”—— 他稍分心神思索,柳悦清已纵身扑来,一掌凌空劈至,其势大开大阖,颇显刚猛之道,耿落笙心知这招是其中第四式“龙腾深渊”,本身并无多大奥妙,不过此招后立接第五式“横断南 荒”,两招合二为一,便成了极为厉害的一套杀招。耿落笙微微一笑,凌空连拍数掌,一阵柔风拂过,柳悦清扑来之势微微一挫,突然猛然沉下身子,屈身踢出十余腿,这一变招正是“横断 南荒”,只见纷纷腿影都踢向耿落笙胸口,去势猛烈之极,令旁观者不由自主齐声惊呼—— 耿落笙方才一掌已用出八成劈空劲道,却只阻了对方一下,竟是无功,此时腿脚猛烈袭来,他更是脸色一变,暗道:“柳贤侄劲道比刚才又足了三分,难道他也是深藏不露?”这一腿来 势凶猛,着实不好应付,耿落笙虽是一流高手,却也不敢托大,急忙往后退开。只听柳悦清一声怒喝,急声欺近,双手忽扣忽拿,尽对着耿落笙身上要害袭去,这一下突变“千丝缠花手”, 令人猝不及防—— 耿落笙左格右挡,架开柳悦清十根手指,手臂却也隐隐生疼,暗暗骇异之下,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这一下急攻猛打,倒是如对死敌,莫非心中胜负之念这等深重?”他朝柳悦清稍 一打量,只见柳悦清双颊上涌起一片潮红,目光死死盯着耿落笙,露出炽热光芒—— 他心中一动,不及细想,柳悦清复又扑上,一掌含劲劈出,顿时打断了耿落笙的心思,无奈之下,耿落笙提气挥掌。这一掌硬拼之下,耿落笙顿感一股燥热气流扑面而来,手臂一阵巨震 ,竟是抵挡不住,双脚往后连跨数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已是神色大动 第121章 乱名门计诡蛇蝎肠肚也敢张狂 ——旁人见耿落笙竟遭不敌,无不失声惊呼,郑萱心细,已看出柳悦清面色古怪,心中暗生狐疑,瞥了耿沧柔一眼,只见她也是满脸错愕,极尽惊讶之色—— 众人惊愕间,柳悦清陡然仰天长啸,声音穿石裂金,直窜云霄,这啸声威猛霸道,令众人心神剧颤,耿沧柔耳膜一阵刺痛,心道一声“不好”,急忙扑到耿沧绣身前,捂住她的双耳,耿 沧绣俏脸苍白如雪,秀脸上泛起阵阵痛苦之意,明眸注视着姊姊,大现惊惧—— 耿沧柔见妹妹并未晕厥,心中暗呼侥幸,待柳悦清啸声过后,才放开妹妹,暗道:“柳少侠此刻大现异状,和他寻常行事殊为不同,着实有些奇怪。”转头看去,柳悦清已如同一只凶虎 直扑而上,和耿落笙缠斗一处—— 休后再战,柳悦清手上功夫更见威猛,一时九掌惊龙招数,瞬间又是十指如钩,缠拿对方关节要害,招招极不容情,耿落笙神色肃穆,以九转劈空掌沉着应对,两人这时都用出了全力, 但见场中疾风渐起,内劲四下荡漾,旁观众人渐受影响,渐有窒息之感,衣衫更是不停飘动,猎猎作响—— 渐过数招,柳悦清整张脸变得赤红如血,急促喘息清晰可闻,身手却更为敏捷,来回跳跃,前后飞纵,耿落笙劈空掌运至巅峰,却都被反震回来,暗觉柳悦清功力不知觉中又强了几分, 自己竟都无法掌控到他,不禁暗暗骇异:“这小子愈战愈强,再如此下去,连我都难以应付了,他究竟练的是什么功夫,怎么把自己神智都练错乱了?”一失神间,手脚略缓,柳悦清趁势一 掌中宫劈来,耿沧柔惊呼一声:“爹爹,小心。”耿落笙眼看掌势已近,他临危不乱,一个翻滚向旁躲开,虽是安然无恙,却也显得有些狼狈—— 郑萱皱了下眉头,提气说道:“大哥,先将这少年制住,看他眼神混沌,恐怕已身不由己,你再手下留情,这个后院就要被你们毁了。”耿落笙翻身而起,心头苦笑,暗道:“我若能轻 易制服这小子,早就不必大费周章了,且让我想个计策。”眼看柳悦清眼神迷惘,提掌直冲而来,他心中一动,突然嘿地一声,朝柳悦清喝道:“住手。”这一声蕴含其全身内力,如同佛门 狮子吼,柳悦清如被重锤击中,脚下一个踉跄,步伐顿乱,眼前更是一黑,耿落笙急忙连连出指,封住了柳悦清身上数处要穴,柳悦清闷哼一声,萎顿倒地—— 众人这才冲进场内,奔到耿落笙身前,耿沧柔急声问道:“爹爹,你没受伤吧?”神色间饱含焦虑。耿落笙吁了口气,笑道:“爹爹没事,柳贤侄被我点了穴道,也无大碍,此事颇有些 不明不白,我先要看看柳贤侄究竟着了什么道儿。”他这一场恶战,也是费力甚巨,但柳悦清情状不妙,不容他立时休息,稍匀了口气,俯下身子去拉柳悦清—— 蓦地,倒在地上的柳悦清一声闷哼,全身一阵急剧颤抖,突然间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掌向着耿落笙直劈而出—— 耿落笙封住柳悦清身上穴道,岂能料到他竟然能立刻冲破,全无防备之下,柳悦清这一掌正按在他胸口,便听耿落笙一声惨呼,向外飞出老远才掉在地上,顿时晕了过去,鲜血更是飞洒 一地—— 这一下惊变突兀之极,耿沧柔愣在原地,脑袋轰然一声作响,思绪一阵空白,已是魂游天外,耿沐先反应极快,只听他怒喝一声:“好贼子,看掌。”大伯身受重伤,耿沐先含怒全力一 掌,柳悦清正摇摇晃晃呆立当场,毫无防备之意,这一掌立刻击中其胸口,将他打出数丈,翻滚数圈才止—— 耿沐先满面怒气,一掌完了,扑身纵跃过去,怒喝道:“奸贼,给我去死。”朝着柳悦清脑袋当头劈下—— 柳悦清跪倒在地,连连呕血不止,他意识模糊,怎知避让,眼看便要惨死,耿沧柔猛然回神,顿时惊叫道:“不要,快住手。”心中大急,眼前突然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度醒转时,耿沧柔发现自己已躺在香闺床上,她愣了半晌,幽幽望着屋顶悬梁,苦笑一声,暗道:“我怎又急得昏过去了?”却听耳旁一个欣喜声音响起:“姊姊,你总算醒过来了, 可是吓死我了。”急忙转头看去,只见耿沧绣正坐在床沿,喜滋滋地望着自己—— 耿沧柔叫道:“二妹,你在这里呀?”一坐而起,拉着耿沧绣的手急声问道:“爹爹呢,柳少侠呢,我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事?”耿沧绣笑道:“姊姊,你一醒过来就问我这么多事 儿,你自己没事吧?”耿沧柔暗暗凝气,稍许展颜道:“我是老毛病了,一急心坎就受不住,这些年来已是好多了,姊姊没事,倒是爹爹,他老人家的吐了这么多血,恐怕伤势不轻。”耿沧 绣点头说道:“姊姊你昏过去三个多时辰了,大伯也是前面刚刚醒转,又吐了好多血,这时正在屋里打坐,我从没见到大伯受过这么重的伤,我和三弟都吓得要死。”耿沧柔听到爹爹打坐疗 伤,心中稍安,下得床来,问道:“柳公子呢,他可是被三弟……”想到三弟那时正欲出杀手,心头猛地突突直跳—— 耿沧绣看得清楚,小嘴一瞥,埋怨说道:“姊姊你也太好心了,这姓柳的分明是个恶贼,否则怎么出手如此狠毒,差点都把大伯打死了,你还要三弟手下留情,唉,三弟也真听你的话, 就放过了这坏蛋,换做是我,哼哼……”露出颇不以为然的神色,又道,“像凌哥哥这般宅心仁厚的江湖大侠,才是大大的好人,这姓柳的不过长得英俊了些,换作是我才不稀罕呢?”耿沧 柔噗哧一笑,解释道:“柳公子是名门之后,行事素来侠义,这一次情形大不寻常,其中恐有内情,咱们也别冤枉了好人,我去去就来。”整理一下衣衫,飘然出门—— 屋外星夜沉沉,耿沧柔心想:“我昏睡了三个多时辰,是该到了夜晚,爹爹和柳悦清都无性命之忧,这才是甚好之事。”耿沧绣说到耿沐先并未杀了柳悦清,她心头一块巨石落地,当下 沿廊而行,来到爹爹屋前,正见二叔立在门口,便上前问候—— 耿天鼎见到耿沧柔,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说道:“柔儿,你醒转了?大哥正在屋内疗伤,咱们就在门口等着,先别惊动了他。”耿沧柔轻声一叹,说道:“早知如此,我便不邀柳公子来 见爹爹,无端生出这个事儿,若是爹爹有三长两短,做女儿的岂能安心。”耿天鼎扰了扰头说道:“柳悦清心肠没这么狠毒啊,在琅琊绝境,多亏他和莫剑尘对我脑袋打了一棒,我才能勒住 马匹,况且分别不过月余,他的功力未免精进过快了,柔儿,柳悦清身上定是有事发生,你未曾看出丝毫端倪?”—— 耿沧柔笑了笑,纠正说道:“这叫当头棒喝,还有悬崖勒马,二叔你也别乱用词语,给旁人听见可要笑话了。既然爹爹行功未毕,我先去瞧瞧柳少侠,此事蹊跷,其中缘由也只有亲自问 他才能明白。”—— 询问了柳悦清静养之处后,耿沧柔走过几间厢房,来到一间屋前,透过纱窗,隐约可见屋内烛火闪烁,屋门并未上枷,她伸手推开,耿沧柔轻手轻脚进入,却发现窗前伫立一人,定睛看 去,辨出是郑萱,不禁一呆,轻声唤道:“萱姨。” 第122章 乱名门计诡蛇蝎肠肚也敢张狂 ——郑萱回过头来,笑了一下说道:“柔儿,你可醒转了。”耿沧柔嗯了一声,走到她身旁,床榻上柳悦清双目紧闭,正自安睡,脸上不复那酡红之色,却是有些苍白憔悴—— 只听他鼻息沉沉,睡得颇熟,耿沧柔这才定了心,叹道:“想不到侄女一回到府中,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替爹爹二叔二婶添麻烦了。”郑萱说道:“这事难以预料,也不能怪柔儿,大 家都觉得不好受,所幸你爹爹虽然伤重,却非不可医治,否则还真是难办了。”她打量着柳悦清,俏脸现出凝重之色,说道:“素闻清月山庄柳家都是仁厚忠义人物,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柳 悦清那一掌却显得有些不像话,按理说柳家门规森严,不会教后辈这等卑劣行径,难道是这几年柳重去向不明,柳悦清无人教管,误入歧途了。”耿沧柔摇头说道:“这倒不曾如此,我和柳 少侠接触过一些时日,实是一个正气凛然的大好男儿,不会干卑鄙之事,想必其中另有隐情。”郑萱笑道:“你还真替这个小子说话,那时他眼神混乱,似乎神志已失。但我看他并未中了迷 失心神的毒药,这事真琢磨不透,若他醒转不过来,岂不是成了无头公案。”—— 耿沧柔心中一跳,郑萱一言道来,正令她想起不久之前,柳悦清亦是昏迷多日,恁凭他人呼唤,却毫无效用,莫非此时这个症状复又发作?她暗暗骇异:“柳悦清变成这样,显然是那老 头做的手脚,可见此人传功于他,居心不善,只是我不认得这老头儿,他的来历我毫无头绪。”想到这里,心头怦然一惊,脱口说道:“柳少侠犹未醒转,莫非是三弟一掌之故?”郑萱沉吟 一下,摇头说道:“看其症状并非如此,先儿出掌力道虽足,却也不会将人打成这个模样,我看过他的伤势,虽也不轻,却也不至于昏迷不醒。”耿沧柔啊了一声,粉拳捏紧,略有恨恨之意 ,咬牙说道:“定是那老头子干的好事,借柳少侠之手伤了爹爹,简直可恶至极。”郑萱奇道:“什么老头儿?”—— 耿沧柔正欲说出,柳悦清突然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一震而起,大声惨呼,耿沧柔和郑萱同时转头,只见柳悦清蜷在床上,双手捂着腹部,嘴里发出*之声,显得痛楚难忍。耿沧柔急忙扑 近,脱口问道:“柳公子,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柳悦清全身不停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来,耿沧柔看得不忍,伸手扶住柳悦清臂膀,突然一声惊呼,惶然说道:“怎么这么多汗?萱姨,你快想想办法。”—— 郑萱亦露惊讶之色,出手按住柳悦清背部,从掌心缓缓送出一股真力,欲平复柳悦清之痛。不料真气甫入体内,柳悦清又一声大叫,全身剧抖,将郑萱和耿沧柔反震出去,这一下力道极 大,两人匆忙间扶住身旁桌椅,这才不至摔倒—— 柳悦清嗬嗬几声,口中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痛死……痛死我了……我的丹田……我的小腹……”猛然间又蜷成一团,耿沧柔见状不妙,也乱了方寸,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回头问道: “萱姨,你看这怎生是好?”—— 郑萱暗暗定神,她年岁稍长,更显沉稳冷静,方才柳悦清反震之力极强,震得她手臂一阵酸麻,惊奇之余,也不知他为何会如此痛苦不堪,当下说道:“柔儿别慌,我让你二叔去叫郎中 过来看看,你先别靠近这小子,他痛得狠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耿沧柔点头应允,郑萱急忙飞奔出门—— 耿沧柔擦了擦额头,这才发现满脸冷汗,心跳砰砰不止,急忙深深吸了口气,却听身后一声闷响,急忙回过头去,柳悦清从床上跌落下来,扑倒在地,*不止—— 她大惊失色,也顾不得郑萱所言,奔到柳悦清身旁,俯下身子,急切问道:“柳公子,你可是痛得厉害?能不能打坐运气?这或许有些裨益……对了,我家有止痛药物,我取些给你服下 。”说罢,起身就要出门,柳悦清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扯,耿沧柔惊呼一声,被他拉倒在地—— 这一下重重摔倒,耿沧柔也是痛得脸色煞白,心中正掠过几分惊惧,突然手臂一紧,已被柳悦清双手用力握住,只见他脑袋顶着她的手肘处,咬着牙说道:“我……我丹田……好痛,好 像……要炸了一般,我……我……”突然脑袋向前顶去,几乎上半身都要扑入耿沧柔怀里,全身大汗淋漓,不一会儿耿沧柔半边衣衫尽数湿透—— 耿沧柔哎地一声,反手一圈,将柳悦清抱在怀里,情急之下忍不住泪眼婆娑,哭着说道:“柳公子,你暂且忍忍,二叔马上就来了,你的痛很快就会好的。”她抱着柳悦清又哭又叫,柳 悦清*声突然停住,摇着头喘着气说道:“耿姑娘……你……你别哭……我……我死不了……给令尊他们……他们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你了。”—— 耿沧柔擦了擦眼泪,见他神色憔悴,嘴唇两排齿印清晰可见,血迹斑斑,正是忍痛深咬所致,她心中不忍,却又想方设法转移其注意力,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柳公子,我给你说 个故事听如何?”柳悦清此时丹田如同万千针攒,痛苦难忍,哪有心思倾听故事,他心中尚且牵挂一事,当下苦笑一声,说道:“令尊呢……我……我那一掌着实不轻,不知……不知令尊伤 势如何?”耿沧柔听他记得那一掌之事,心中一喜,她正担心柳悦清若对此毫无印象,便无法询问当时情状,更何况他这一开口,便知他并无存心加害之意,显然是身不由己,此时痛状莫非 也是由此而生?—— 她笑着摇了摇头,安慰说道:“我爹爹内功深厚,休养数日便能复原,唉,若是爹爹此时在这里,定能助柳公子一臂之力。”柳悦清苦笑道:“我那一掌……太过卑鄙,老天爷惩罚我… …正是应该,耿姑娘,烦请……烦请带我去令尊那里,我要向他老人家磕头赔罪。”说着咬牙起身,丹田中一阵锥心刺痛传至,柳悦清好不容易提起的一股力气顿时烟消云散,双腿一软,又 摔了下来—— 耿沧柔急忙抱住他,怨道:“你这傻子,这个关头还想着这事,我爹爹又没怪你,等你大好了再和爹爹说也不迟啊。”柳悦清咬牙说道:“我这个痛……好生奇怪……我怕我……命不久 矣……我……我不去赔罪……我于心不安……”耿沧柔听他说得可怕,又哭了起来,流着泪说道:“你,你,你别瞎说,你不会死的,我不许你死,清月山庄的仇还没报,江舞鹤还没偿还血 债,你不能死。”她陡然觉得悲伤不能自已,垂头趴在柳悦清的臂上失声痛哭—— 柳悦清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怎么又让耿姑娘伤心了?真是……抱歉,你自己身体要紧,别……别哭了。”手掌不停颤抖,轻轻抚摸着耿沧柔的秀发—— 突地,耿沧柔仰起身来,捋了一下秀发,朝柳悦清神秘一笑,说道:“柳公子,我有一个秘密,你听还是不听?”柳悦清听她说得有趣,不禁笑道:“若不妨事,在下正要洗耳恭听。” 这句话说得顺畅,似乎痛苦大有减弱之意,耿沧柔原本就欲分散他的心神,此时看他精神稍振,芳心暗暗欢喜,她眼珠子一转,说道:“柳公子,其实呢,我……”话只说到一半,房门砰地 一声被撞开,耿沧柔回过头去,只见耿沧绣等数人冲将进来,顿时将她说话打断—— 耿沧绣当先冲入,还未站住,便已急声说道:“姊姊,我们听见刚才这里有声巨响,发生什么事……呀,姊姊,你这是在干什么?”看到姊姊搂着柳悦清,两人均坐在地上,一时不明就 已,脸上立现惊讶之色—— 紧跟她身后而入的是三弟耿沐先,他见此状况,误以为柳悦清挟持了自己大姊,正欲对她非礼,那声响是耿沧柔求救所发,而她泪流满面,一脸痛苦之色,正是极力反抗对方之证。他早 已蕴着一股怒气,此时更是按耐不住,大喝一声:“好淫贼,真是留你不得。”一个箭步窜出,提掌朝柳悦清头顶用力拍下 第123章 乱名门计诡蛇蝎肠肚也敢张狂 ——耿沧柔喝道:“三弟,不许鲁莽。”将柳悦清推开,耿沐先手掌落空,望着耿沧柔,一时有些发愣,陆唯夕吓得脸色惨白,惊道:“柔姊姊,柳家哥哥怎么啦,怎会满头是汗?啊, 柔姊姊,你哭啦,柳家哥哥欺负你了?”—— 耿沧柔一时也难以解释,何况自己也不甚明了柳悦清的痛症,只得说道:“三弟,帮我把柳少侠扶到床上,他痛得厉害,萱姨呢,怎不见她回来?大夫呢,二叔没去请大夫?”她这一番 话说得突兀,耿沧绣等不知情由,纷纷露出迷惘之色—— 话音刚落,屋外郑萱的声音便即传来:“柔丫头,我只去了片刻而已,大夫哪里这么快便能到来?小妮子平时气定神闲,今日怎会这么急躁了?”随着话声,走进四人,耿沧柔定睛看去, 顿时一声惊呼,叫道:“爹爹,你怎么过来了?你内伤还没好呢。”—— 当先一人正是耿落笙,此时他早已换了身洁净衣衫,脸色有些憔悴,随他一同进屋的是耿天鼎夫妇和管家吴伯雍—— 耿沧柔见到耿天鼎,又是一怔,叫了声:“二叔。”望着郑萱,满腹疑虑。此时耿沐先把柳悦清扶上床后,恨恨瞪了他一眼,便退到一旁,耿落笙走了过去,说道:“方才我行功完毕, 却听到这处有了异响,正出来欲看究竟,你萱姨过来告知,爹爹推想这或许是内力走火所致,寻常大夫哪能懂得这些,便没让你二叔出门。”走到柳悦清身前,柳悦清见到耿落笙无恙,心头 一宽,说道:“耿前辈,先前比武……晚辈着实……该死,用这种手段……晚……晚辈简直猪狗……不如。”他翻身欲起,却不料痛得久了,手脚都有些麻木,竟是起身不得,耿落笙急忙按 住他,温言说道:“贤侄不必多说,老夫先看看你的症状。”—— 他伸手按在柳悦清丹田处,缓缓输出一股内力,这股内劲刚入柳悦清体内,顿时一股反震之力由体内生出,耿落笙手掌巨震之下,几乎反弹而起。他暗吃一惊,却是不动声色,一股柔劲 立生,将反震力道暗暗化解,随之掌心力道陡转,将一股纯正柔和的内力注入,顷刻之间,柳悦清觉得一股暖流直入丹田,痛意顿时消去大半,这才长吁了口气—— 耿沧柔在旁目不转睛凝视着柳悦清,只见爹爹手置在他丹田不久,柳悦清眉间痛苦慢慢隐去,神色大见轻松,不禁暗暗佩服:“还是爹爹高明,重伤之下仍有这等本事,我们这些后辈是 万万比不上他老人家的。”只是耿落笙重伤未愈,又强行运功,却是武者大忌,耿沧柔一时又担心爹爹,眉间愁意并未减少,注目看去,耿落笙头顶缓缓冒出一股蒸气,已到运功要时,众人 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约一炷香后,柳悦清一声轻呼,缓缓睁开双眼,耿落笙这才收回手掌,上身摇晃一下,突地呕出一口血,他带伤强提内力,收功之后便感血气翻涌,一阵虚脱,差点摔倒。耿沧柔急忙上 前相扶,看到爹爹脸色很是难看,急忙说道:“爹爹,快坐下来休息。”拉过一张椅子,扶着耿落笙坐下—— 耿落笙闭目运气,好一会儿才觉气力渐复,便即收功睁目,陡见柳悦清立在身前,向自己拜倒在地,恭声说道:“耿前辈,晚辈方才无礼,还请前辈责罚。”耿落笙满脸疲惫,笑了笑说 道:“此事不必多说,贤侄如今感觉可好了些?”柳悦清愧道:“此时已不痛了,多谢前辈援手。”耿落笙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今天劳累一日,大家都回屋休息去吧,有事改日再说, 二妹,柳贤侄伤了元气,就辛苦你照料一下。”当先起立,向着三个小辈挥挥手,又道:“吴管家,你随我来。”出了房门,吴伯雍急忙跟随而出—— 显而易见,耿落笙有事嘱咐吴管家,众人对望了一眼,都有些心神不宁,郑萱急忙拍了拍女儿,说道:“来日还有许多事操劳,快回屋去吧。”耿沧绣眼珠朝柳悦清滴溜溜转了几圈,掩 嘴笑着出去了—— 待到众人逐一离去,耿沧柔依然留在屋内,郑萱奇道:“柔儿,你为何也不去就寝?”耿沧柔微笑道:“萱姨今日也诸多辛苦,早就累了,这里就交给柔儿吧。”郑萱还要说话,耿沧柔 却不容她分说,推着她到了屋外,说道:“柳公子才好转了些,我怕这症状会反复,先照看他片刻。”郑萱皱眉说道:“既然如此,若他再痛得厉害,可要过来叫我。”耿沧柔笑着应了声“ 是”,反身走入屋内,虚掩上了房门,见到柳悦清正怔怔望着自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柳悦清脸微微一红,恳声谢道:“多谢姑娘相助,只是在下痛得紧了,冒犯姑娘之处,还请恕罪。”耿沧柔笑道:“那是我爹爹的功劳,我可没帮上忙,柳公子千谢万谢,把小妹都谢得 不好意思了。”她走上前去,颇为关怀地说道:“你此时丹田还有痛意么?”柳悦清内息转了一圈,摇头道:“现在体内真气流转很是顺畅,过了丹田也无不适,想来还是令尊功力通神,把 在下散成一团的真气重新汇聚,这才消了那股刺痛。”耿沧柔展颜一笑,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柳公子,你衣衫都湿透了,我去帮你拿套干净的,再休息一晚应能大好,你可别乱动哦。” 如同妻子对丈夫温言叮嘱,一席话说完,便匆匆离去—— 柳悦清怔怔盯着门口,想到方才变故,宛如一梦,半晌才摇了摇头,喃喃说道:“如此贤淑体贴的女子,我柳悦清何德何能,怎配……”—— 次日,柳悦清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转过头去,从纱窗外隐隐透出光亮,已是天色大亮,他定了定神,心道:“昨日我换了衣衫后,也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却不知耿前辈伤势可有好转。 ”他从床上坐起,眉头微微一皱,虽然此时丹田并无痛感,但昨日几番折腾,胸腹之处隐隐作痛,内伤竟然不轻,他暗暗苦笑一声,眼光落处,却见床沿一头乌黑秀发散在床褥上,柳悦清惊 了一下,才发现是耿沧柔靠在床沿睡着了—— 柳悦清心中明白,她分明是放心不下自己,在床边陪了一夜,直到不支才和衣而睡,不禁又是感激又是怜惜。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扶起耿沧柔,将她搬到床上,盖上被褥,见她睡得依然 香甜,尚未被惊醒,知她也是累极,嘴角微微一笑,也不惊动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过了走廊,柳悦清和一人在转角处擦肩而过,差点撞了个满怀,仔细一看,正是耿家独子耿沐先,柳悦清急忙开口招呼,却见耿沐先阴沉着脸,狠狠盯了他一眼,不答话便匆匆往后堂奔 去。柳悦清心知他对昨日之事仍然耿耿于怀,无奈地苦笑摇头,又穿过一座小院子,听到身后突然有人唤他名字,回头看去,正见管家吴伯雍朝他缓缓走来—— 柳悦清急忙应了一声,回身迎上,吴伯雍行到身前,抱拳说道:“柳少庄主,你醒转了,那太好了,我家老爷吩咐,见到柳少庄主时相告一声,老爷他在书房相候,不知少庄主可否方便 过去?”柳悦清喜道:“我也正要向耿前辈再度道谢,多谢吴管家告知。”心中暗道:“这位吴管家言谈不俗,一府管家都有如此能力,难怪耿府能受人敬仰。”看吴伯雍步履沉稳,不苟言 笑,更是暗暗点头,说道:“请吴管家带路。”吴伯雍伸手向左方指去,道了声“请”,两人并肩缓步而行 第124章 乱名门计诡蛇蝎肠肚也敢张狂 ——柳悦清侧目望去,吴伯雍此刻眼眶深陷,满脸倦容,和昨日神采奕奕模样大不相同,便说道:“吴管家一手打理整座耿府,全然井井有条,其中辛劳,更是旁人数倍。”吴伯雍淡淡 一笑,说道:“此乃我本分之事,自当克己勤勉,不容有半分差池。”柳悦清笑道:“如此看来,吴管家是府中顶梁柱,深得耿府主器重。”吴伯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柳少侠一大早尽 夸我这个管家,可是有事相托?”柳悦清摇头道:“我见吴管家今日气色不佳,倦容满面,想是操劳过度而至,这才心生感慨。”吴伯雍说道:“柳少庄主如此关怀,令我受宠若惊,柳家仁 义满天下,今日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因昨日老爷受了点伤,再者柳少庄主也是病倒,为求完全之备,昨晚我在府中守了一夜,错过宿眠,稍有疲倦而已,并无大妨。”柳悦清点头说道: “这些日子江湖上风波骤起,吴管家心细如发,乃是耿府之福。”—— 两人交谈数语,便来到一处厢房门前,吴伯雍说了句“老爷正在里面阅览”,伸手叩门,里面一个声音响起:“是谁?”吴伯雍报上姓名后,顺手推开房门,侧身说道:“柳少庄主,请 。”—— 柳悦清谢道:“多谢。”走入屋内,全然是书房摆设,靠墙一排书橱错落摆放着百余册书籍,耿落笙正坐于一张檀木椅上,手扶一卷文书,靠案阅读,此时他抬起头,见到柳悦清,便放 下手中书卷,起身喜道:“柳贤侄,昨晚一宿,伤势可有好转?”—— 柳悦清上前长揖到地,说道:“多谢前辈关怀,昨日多亏前辈和耿姑娘关照,晚辈才能安然度过一宿,只是烦劳前辈带伤相助,晚辈颇感不安。”耿落笙笑道:“贤侄伤势无恙,令人欣 慰,不过这些客气之言以后却不必说,柳贤侄身为清月山庄少庄主,应有男子汉大丈夫之气概,这类婆婆妈妈的言语,老夫不爱听。”说着咳嗽几下,眉头也微微皱起—— 柳悦清忧道:“前辈内伤应没痊愈,应该静养为宜。”耿落笙摇着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这内伤三五天也好不了,就算一天十二个时辰打坐运功,也难有奇效,再说耿府常年安然无 事,我就静静调养,过些日子自然便会好了。”说罢拉过一张椅子,又道:“贤侄在此也不必拘束,快坐。”柳悦清应了声“是”,坐下身子,心道:“耿姑娘的爹爹长相清矍,有仙风儒家 风范,谈吐却是豪爽豁达,如同江湖草莽,耿姑娘原先所言并非是说笑而已。”—— 耿落笙望了柳悦清几眼,叹了口气,说道:“昨日我和贤侄交锋一场,贤侄内功深厚,着实出乎老夫意料,到得后来,老夫的‘九转劈空掌’用上了第八转,才能应付,再打个几十招, 说不定贤侄你要把老夫的第九转‘虚空劲’都逼出手了,你小小年龄,这身内功已远超老夫当年,不知如何成就,老夫思索一晚都难以猜透。”—— 柳悦清说道:“正要请教前辈。”当下便将当日被白发老者擒去输功一事详细道述,尤其是描述此老面容时更是详尽,说罢才问道:“晚辈和令爱都不识此老,前辈见多识广,或能知其 来历。”耿落笙沉吟良久,不住摇头,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听贤侄这般描述,老夫也从未见过这老儿,只是他既然功力深厚至此,实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这倒是奇了。”—— 他话音刚落,屋门咿呀一声打开,耿沧柔快步进到屋内,说道:“连爹爹都不认识这老头儿,看来其中大有文章。”—— 柳悦清起身说道:“耿姑娘,你醒了?”耿沧柔略带娇嗔地说道:“柳公子,你起身了怎么不叫醒我,害我又睡了许久,真是……”颇含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走到耿落笙身旁,拉着他手 臂说道:“这老儿古怪得很,女儿愚见,柳公子昨日剧痛发作,便是这老儿暗下的毒手。”—— 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我和这位前辈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下此毒手,未免有些不合情理。”耿落笙望着女儿问道:“当时在场中人有西禅宗的后人?”耿沧柔点头说道:“此人 和沈通尧武功源出一脉,又是姓沈的,应是不假。”耿落笙眉头皱得更紧,托着下颚说道:“原来如此,柳贤侄昨日和老夫交手,满脸酡红之色,正如同西禅宗‘朱雀’心法,但老夫只是听 闻传言,却从未亲见这门功夫,所以也不敢妄下断论,但据说当年沈朝暮此人对武学一事极为吝啬,自他伊始,西禅宗这门功夫传子不传徒,近百年来不悖此规,这老头儿莫非便是那沈通尧 ,才对柳贤侄下此阴毒手段。”—— 柳悦清和耿沧柔同时一惊,齐口说道:“他是沈通尧?决计不像啊。”两人对望一眼,思索白发老者和沈通尧的相貌,白发老者一张圆脸,红光满面,面相看去很是亲切,而沈通尧双目 深处隐隐透露出一丝阴鸷,这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并非故作狠毒,如此大相径庭,竟会是同一个人?两人越想越觉得差别太大,更是连连摇头—— 耿落笙无奈地说道:“老夫也只是胡乱猜测,昨日贤侄打我一掌,那时你可觉得有奇异念头一时萌生?”柳悦清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被前辈封住穴道,原本动弹不得,但体 内突然生起一股炽热内劲,自经脉各处四下乱撞,尤以丹田处更火热异常,晚辈情不自禁闪过发泄念头,前辈那时到了晚辈身前,晚辈迷迷糊糊中难以自制,就全力一掌打出,此时想来实是 该死。”耿落笙说道:“西禅宗顶层心法名曰‘白虎’,其中有一门功夫类似摄魂邪术,能操纵对手言辞行动,令对手听其号令,如同傀儡,我深知贤侄为人,不是偷袭伤人的宵小之辈,当 时便猜测或是中了哪门邪术,身不由己而已。”—— 柳悦清叹了一声,说道:“虽说如此,晚辈还是给前辈添了许多麻烦,着实过意不去。”耿落笙笑道:“这倒未必,所谓祸兮福所至,贤侄这一掌,对耿府来说却大有脾益。”耿沧柔也 是笑道:“爹爹都这样说了,柳公子,你也别这会儿道歉,那会儿赔罪,罪魁祸首是那死老头子,咱们把他寻出来做一了断便是。”耿落笙点头道:“此人处心积虑,在贤侄身上下了手脚, 便是要让贤侄心神俱失时对老夫下手,老夫面对贤侄不会起提防之心,此人恶计便能功成,看来这老儿真正恨极之人非贤侄而是老夫。”—— 柳悦清剑眉紧皱,却不答话。耿落笙续又说道:“既然如此,耿府就大意不得,更何况绣儿好事将近,更不能生一丝纰漏,想不到耿府一场风波,竟将贤侄也卷了进来。”柳悦清笑道: “晚辈早已趟入这趟浑水,首当其冲的不正是晚辈的清月山庄?”耿沧柔惊道:“柳少侠的意思是两次事件是同一人所为?”柳悦清说道:“或许如此,即便是海琴山庄,晚辈愚见,定然也 和这群人脱不了干系,将诸多事故逐一分析来看,大有嫌疑的便是那……”和耿沧柔对望一眼,两人齐口说道:“月落乌啼。” 第125章 乱名门计诡蛇蝎肠肚也敢张狂 ——耿落笙一拍大腿,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好好查一下这门派的来历,如今欺上我南郡耿家,老夫岂能束手待毙。”耿沧柔笑道:“耿府一堆杂事都要爹爹应付,如今你老恐是难 以分身管这些琐事,不如交给我们这些小辈应付。”耿落笙苦笑一声,长叹道:“撇开秦家不提,想当年,柳凌耿三家正值盛名,哪个江湖宵小敢如此兴风作乱?如今柳重兄不知所踪,凌绝 星死的早,老夫也多年不涉足武林之事,倒是给了这些混帐东西可趁之机,不成,不成,老夫若不重新出山,这帮龟孙子都以为我廉颇老矣。”耿沧柔笑道:“爹爹的雄心壮志女儿最是清楚 ,只是月落乌啼行事神秘,咱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爹爹盛名在外,太过引人注目,若是横刀立马,大展雄威,敌人都作鸟兽散了,咱们更无法弄清来龙去脉,所以这事就交给女儿 吧。”耿落笙展颜一笑,拍了拍她肩膀,说道:“绝情神尼可没你这般机灵,不知是从哪里学的?”—— 耿沧柔笑道:“那便是娘亲聪……”突然意识到什么,顿时住口不语。耿落笙已是黯然神伤,眼角落在墙上,喃喃说道:“这话不错,你娘聪明贤淑,世上再也无人能及,你爹爹……你 爹爹……”一时热泪盈眶,哽咽不语—— 柳悦清在旁默默听着父女两人说话,都是脸带微笑,眼见两人突然神伤不已,不禁愣了一下,随着耿落笙目光瞧去,这才见到一处墙面挂着一副字画,画上绘有一名妙龄少女,手捻珠花 ,巧笑嫣然,正款款注视前方,似在凝视观画之人,画卷左下角落款三字:唐梦柔—— 这幅画栩栩如生,乍眼望去,图中少女欲破纸而出,可见画者笔功之佳已臻登峰造极,柳悦清看了数眼,忍不住叹道:“此画妙不可言,是晚辈生平仅见,世上有这等丹青高手,着实大 开眼见。”—— 耿沧柔说道:“图上女子便是我娘,这是她年轻时岁的样子,可算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柳悦清一惊,脱口说道:“原来是令堂,难怪如此秀美夺目。”复又望去,画上这位少女瓜子 脸蛋,确是和耿沧柔十分相似,但肌肤胜雪,娇艳欲滴,这和耿沧柔却又大相径庭,他转眼又想起耿沧柔一双玉手吹弹得破,脸蛋却隐隐透出几分黑色,不禁朝耿沧柔望去,心中一时感慨不 已—— 耿落笙擦了擦眼脚,说道:“内子过世甚早,老夫便请了一个作画高人,将内子当时容貌作成画像,以籍老夫思念。”柳悦清回过神来,吃惊说道:“这幅画上尊夫人看似不过双十年岁 ,如此说来,竟是英年早逝,令人意想不到。”耿沧柔见爹爹悲伤难抑,急忙抢先说道:“我娘患有先天心脉缺损,一生受不了大刺激,后来她嫁了我爹后,生我时承受不了这般巨大的痛苦 ,便撒手西归了。”柳悦清啊地一声,露出痛惜之色,说道:“晚辈年幼时来过这里,果然未见到耿夫人,原来是……”说着微微叹气,甚是遗憾。耿落笙摇头说道:“我深知她有这个疾病 ,却让她冒险生女,其实是我害死了你娘……”他悔恨不已,一时又牵动伤势,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耿沧柔急忙拉着耿落笙的臂膀,口中不住安慰:“爹爹都责怪自己十七年了,如今怎么 还想不开,娘亲若是地下有知,她也会不安的。”耿落笙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唉,情不自禁,让贤侄笑话了。”—— 耿沧柔指着书橱旁的一个箱子说道:“不单单是墙上这幅画卷,就连这里也都是爹爹纪念娘亲之物,都快满满一箱子呢。”—— 柳悦清说道:“前辈至情至性之人,晚辈深感敬仰。”耿沧柔咯咯笑道:“柳少侠不必赞誉,我爹爹原本是个五大三粗的浑人,也没念过几年书,在江湖上厮杀许多年,才给他闯出了个 万儿。却没料到人到中年,竟然性情大变,学起别人儒家思想,把自己的名字都改成耿落笙,据说还常常为此沾沾自喜,其实他那股酸腐书生气味都是装出来的,什么时候激他一下就会原形 毕露了。”—— 耿落笙哎呦一声,大叫道:“柔儿,你怎么能在贤侄面前这般说你爹爹,太不象话了。”佯装生气举手便做打势,耿沧柔忙起身往后跳开,嘻嘻一笑。她此话原意让爹爹分神,此时见爹 爹悲伤略减,心中微宽,笑道:“爹爹称呼柳公子为贤侄,这又听说和柳公子爹爹曾有故交,武林两大绝顶高手相识定有不少轶闻,女儿却从未听闻爹爹谈起过,此时不如说来听听。”她一 心要爹爹的心思从娘亲身上转移,便说起柳家之事—— 柳悦清心中一动,心道:“爹爹和耿家素来交情不浅,但于此也没怎么说过,这倒是要听耿前辈叙来一听。”眼光烁烁盯着耿落笙,也显露出好奇神色—— 耿落笙精神一振,往后靠在椅子上,说道:“这事说来的话,倒也不算繁缛,你爹爹年少时气盛火爆,行事就有些冲动,而且并非你爹爹自负,当年我年方弱冠,劈空掌法已练至九成火 候,在耿氏一族中虽然不敢说后无来者,但已是前无古人,那时,你爹爹的劈空掌……”耿沧柔秀眉轻蹙,打断耿落笙说话:“爹爹,女儿问你和柳前辈如何结交之事,你怎么王婆卖瓜,自 卖自夸起来了?”—— 耿落笙哈哈一笑,说道:“小妮子急什么,爹爹不正说着么,当时柳重兄也是少年才俊,一身家传所学高深莫测,令武林同道侧目,其名声之响一时无二。”耿沧柔笑道:“莫非爹爹不 服气,就去找柳前辈过招了?”耿落笙一拍手说道:“我女儿兰心蕙质,一猜便中,当时柳家的‘九掌惊龙’被称为天下第一掌法,而我耿家的‘劈空掌’则被公认为世间最难练的掌法,那 时你爹爹我心中很是不服,既然是天底下最难练的掌法,为何不是天下第一掌,这个道理当时我一直没想通,血气方刚之下,就去找柳重兄打了一架。”对着柳悦清笑了笑,微微昂首,脸上 浮现悠然神往的表情,似乎正在追忆当时那次交手—— 耿沧柔眼珠子一转,说道:“爹爹,最后该是你输了?”耿落笙笑了笑说道:“你如此看不起你爹爹?”耿沧柔扑哧一笑,望了柳悦清一眼,微笑不语。耿落笙说道:“我和柳兄交手了 有百余招,最终输了一手,我自认当时竭尽全力,却依然不是柳氏‘九掌惊龙’掌法的对手,这门掌法如此精妙,不愧是天下第一,昨日见到贤侄,我也是见猎心喜,想再度见识一下天下第 一掌。”—— 耿沧柔笑道:“爹爹原来有这个私心,却差点栽了个跟斗,多年深居简出,爹爹的功夫退步不小啊。”耿落笙也不反驳,说道:“所谓不打不相识,柳兄虽胜我一招,但也是竭尽全力险 胜而已。当时我们各自钦佩对方,深感对方英雄气概颇合己意,所谓倾盖如故便是这个道理,自此之后便成了故交。”说到此处,耿落笙有些情不自禁,探出身子握住柳悦清的双手,长叹说 道:“不料数年前,你爹爹无故失踪,下落不明,老夫也曾经数度探访,却始终未有你爹爹行踪消息,柳兄正当壮年,一身绝艺护身,理当不会遭遇不测,这段武林悬案至今未解,令耿某也 无法释怀。”—— 柳悦清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说道:“前辈高义,晚辈感激不尽,晚辈最近遭遇种种变故,便感叹人事无常,那是谁都无法预料的,家父若是在世,他销声匿迹自然有其道理,总 有一日将再次相会,到时便能真相大白。”耿落笙点头说道:“老夫也深有同感,柳重这小子定是有极为重要事情要办,这才躲躲藏藏,不见行踪,不过他不告知老夫,简直是岂有此理,到 时候他再现身,老夫要抽他几个耳括子。”—— 耿沧柔失笑道:“爹爹,你把柳重前辈叫作小子,又要抽他耳括子,柳少侠可要你再尝尝‘九掌惊龙’的滋味了。”柳悦清忙道:“耿姑娘说笑了,在下岂敢不敬。” 第126章 乱名门计诡蛇蝎肠肚也敢张狂 ——耿落笙哈哈笑道:“老夫有时说话口无遮拦,贤侄别介意,我这一把老骨头,动手没力气了,改日和你爹爹相会,痛饮几杯不醉不归。”柳悦清说道:“望能幸如前辈吉言……”耿 落笙一摆手,打断他说道:“贤侄,我和你爹爹交情不浅,所以称你一声贤侄也不为过,贤侄却一直叫我前辈,老夫听得好生刺耳,不如换个称呼。”柳悦清一呆,随即恍然笑道:“是晚辈 ……小侄失礼了,耿伯伯这般说法,小侄恭敬不如从命。”耿落笙哈哈大笑,不住点头,耿沧柔也是满脸笑意,说道:“你们二位套好近乎了,也该歇息一下,都是伤重之人,当务之急是养 好伤势,爹爹,你这么大笑,更对内伤不利。”耿落笙笑道:“你这丫头,不出嫁管着爹爹,出嫁后这么管丈夫,看哪个男人敢娶你?”耿沧柔一跺脚,起身嗔道:“爹爹又胡说,女儿走了 。”将柳悦清一拉而起,转眼便出了书房—— 两人漫步庭院,耿沧柔螓首微垂,并未言语,柳悦清四下张望,见四下张灯结彩,装饰好生喜庆,心中一动,忖道:“听闻是耿沧绣数日后定亲,却不知对方是哪个名门子弟?”好奇心 陡起,便开口问道:“耿姑娘,在下……”耿沧柔突然打断他的话,轻摇螓首说道:“柳少侠,你已经称呼我爹爹为伯伯,难道还唤我姑娘不成?”柳悦清心神一震,见耿沧柔盈盈浅笑,明 眸深邃,凝视着自己,脸上表情神秘莫测,不禁呆了一下,才明白对方言下之意,俊脸一红,说道:“姑娘淑雅端庄,小生岂敢对姑娘不敬。”耿沧柔眼神一转,显露出一副颇不以为然的表 情,娇声说道:“既然觉得失敬,那就称我做姑娘罢了,唉,柳家大公子果然眼界高深,看不起我这个丑丫头。”说着,脸上露出凄沧神色,连连哀叹—— 柳悦清没料耿沧柔脸现凄然,一副伤心欲绝之色,这一下他也乱了方寸,急声说道:“在下并无此意,耿姑娘万万不可多想,只是,只是……”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耿沧柔沉沉脸 色,说道:“柳少侠今年贵庚?”柳悦清将生辰八字说了出来,耿沧柔颔首说道:“柳少侠比我小了有一岁有余,那小女子就不客气啦,叫你一声柳贤弟了。”说着扑哧一声,忍俊不止,娇 笑起来—— 柳悦清无奈之下,只得作揖说道:“小弟参见柔姊姊。”耿沧柔一时端庄娴静,一时调皮狡黠,令柳悦清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看着对方,一时思绪万千—— 此时庭中无人,两人言笑不禁,更觉亲切,走过庭院,耿沧柔娇躯斜倚在一扇厢门上,盈盈浅笑盯着柳悦清,柳悦清被看得倒有些不好意思,俊脸一红,忙不迭地轻咳一声,说道:“贵 府文定之喜,恐怕要张罗一番,定是热闹非凡,不知对方是哪位大英雄?”耿沧柔说道:“清弟可知淮阳凌府?”柳悦清一听“淮阳凌府”四字,顿时心神一震,暗道:“难道是凌烛明?” 急忙说道:“那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岂有不知之理。”耿沧柔笑道:“我们耿府先祖和淮阳凌家的前辈百余年前便有深交,数代先辈中结为秦晋之好的不少,后来到了我祖辈父辈时,两家 都是男子并无女子,就无法成为亲家。如今又有了两位姑娘,依祖先心愿,我二叔有意把二妹许配给凌家二少爷,只是二妹不是江湖中人,原本担心两人脾性不一、无法和睦,没料到两人甫 一认识便情有独钟,耿家上下便也安心许多。”—— 柳悦清更是震骇,“凌家二公子不就是……”他不敢细想下去,只得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耿府如此大名气,谁敢对耿家二小姐无理。”耿沧柔摇头说道:“此言差矣,男女嫁娶应是 情投意合,倘若强拿威名压迫对方,恐怕对方还未成新郎倌就被吓跑了。我只担心二妹和我们这等江湖草莽不同,她是大家闺秀,未曾练过半点武功,更不曾沾染半分江湖习气,而凌家公子 却是大江南北终日奔走,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两人境况大相径庭,难免会有些顾虑。”柳悦清有些讪讪地说道:“耿姑娘说的是……”—— 耿沧柔急忙纤手一抬,打断他说话,皱着秀眉说道:“不对,不对,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她把“忘记了”三个字说得异常响亮,柳悦清顿时失声笑道:“是小弟失言,耿姊姊说的是 ……”他也将“耿姊姊”三个字提声道出,说罢,也不禁有些忍俊不禁,笑了一下,才说道:“姊姊说到现在,还不曾告诉小弟,这位凌家公子究竟如何称呼?”—— 耿沧柔说道“我也糊涂了,他叫凌烛明,这些年来凌家人丁渐稀,不如当年这般盛名,但他却是年纪轻轻便在豫冀一带闯出不小的名头,清弟清月山庄偏处南方,若是不知也不足为奇。 ”—— 耿沧柔清脆地说出了“凌烛明”三个字,却令柳悦清几乎晕厥,他不愿听到这三个字,却偏偏清晰可闻,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毁掉清月山庄的元凶之一竟是耿沧绣的未婚夫,如今更是 前来定亲,耿府侠义远播,耿家掌门气度令人心折,耿沧柔对自己也甚是温柔体贴,如此看来,他们对清月山庄和凌烛明之间的恩怨并不知情,相识至今,种种情由,他也没向任何人透露出 这段隐事,如今耿沧绣便要出嫁,这事到底说还是不说,柳悦清思绪千回百转,一时之间脑中犹如空白—— 他一时无语,耿沧柔侧脸看去,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却没料到两人之间有这个过节,便想到了岔处,笑道:“柳贤弟也是武林世家之后,听到淮阳凌家也不必这般吃惊,改天姊姊还要领 教一下贤弟天下第一掌的精妙呢。”柳悦清强颜一笑,心道:“我和凌烛明之间私人间的仇怨,如今仍有许多不明之处,真要说来也不知从何说起。”那日匆匆一面,柳悦清便被制住,之后 再也不曾相逢,如今若能再遇,并非是件坏事—— 他想了想便说道:“姊姊,小弟觉得气息有些不顺,想回屋内调息一阵,府上都在为令妹之事奔忙,姊姊却在这里和小弟闲情雅致说话,也不是道理。”—— 耿沧柔笑道:“都是些我爹爹和二叔萱姨的朋友前来凑凑热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清弟你的气色确实有些不佳,姊姊就不打搅你了,这里前后下人我都吩咐过了,清弟可以随意走 动,不必顾虑。”柳悦清一揖说道:“多谢姊姊,小弟不敢有所逾越。”两人走回柳悦清下榻房间,耿沧柔推他入房,朝他温柔一笑,从外面将房门掩上—— 柳悦清倚靠房门,仰头长叹一声,他不曾料到耿沧绣所嫁之人竟是凌烛明,若耿凌两家结为亲家,而自己和凌家确有灭庄之仇,其中复杂关系更是欲剪不断,而更令他头痛的是即便那凌 烛明是真凶,自己也无佐证可指认他,耿落笙对此是否置信,亦是未定之数—— 他心乱如麻,苦思凝想,在屋内来回踱步,不知过了多久,却也难以想出良策,他仰天倒在床上,喃喃说道:“耿伯父深明大义,我若将此事告知,他应会信我。”“不成,听柔姊说, 凌烛明在北方颇有侠名,近年来受到正派人士敬仰,若是说他把清月山庄毁了,换做是我,恐怕也难以置信,定会说我认错了人……”“凌烛明是正是邪,尚未有定论,耿家二小姐一柔弱女 子,若是所托非人,那我岂不是罪孽大了……”他思来想去,犹未想得妥当,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但今日之事却令他左右为难,百思不得善策—— 他暗暗发愁,这一日躲在屋内闭门不出,昏昏沉沉睡去,却又数度惊醒,迷迷糊糊中,直梦到那凌烛明搂着耿沧绣,满脸狰狞,盯着他厉声狂笑,背后清月山庄火光冲天,熊熊燃烧,顿 时吓得他转眼惊醒,全身遍布冷汗,拍了拍额头,苦笑一声,从床上翻身而起,却见窗户中透进光亮,竟又过了一日—— 他长舒口气,想到苦思一日,自己仍自犹豫不决,不禁微微摇头,忖道:“算来还有数日才到定亲日子,我从未见过凌烛明,或是有人假冒为之,我也难辨真伪,若是妄断,岂不是上了 奸人恶当?到时见到他本尊后再做定夺亦不迟。”此念一起,他心头轻松不少,正自嘲一笑,突然间房门砰砰作响,是屋外有人急叩,他微微一怔,急忙除去门闩,房门轰然打开,敲门之人 猝不及防,哎呦一声,俯身往屋内摔倒。柳悦清眼疾手快,将此人扶起,一看衣装,是耿府府内下人—— 这家丁惊魂稍定,抬头望着柳悦清,急声说道:“柳爷,外面来了好多寻事的恶人,围得府内水泄不通,老爷叫我前来通报一声,柳爷伤势未复,请别出门,暂先避开那些恶人。”—— 柳悦清看他神情慌张,急忙安慰说道:“你别害怕,你家老爷子功夫很好,区区几个恶徒,绝不是你家老爷子的对手。”家丁哭丧着脸,说道:“这些恶人里面有一个人神通广大,二老 爷上去阻挡,被这人一掌就打伤了,老爷子前两天又吐血,我从来没见过老爷这么气色不佳,二奶奶都有些愁眉不展了。”柳悦清吃了一惊,心道:“耿天鼎功夫在琅琊绝境中我有所领教, 修为深厚,并非庸手,如今竟接不下对方一招,来犯之人绝非等闲,耿伯伯重伤在身,或也难以应付。”他急忙说道:“多谢兄台告知,我去看看。”不等家丁开口,他早已飘身而出,往前 庭快步行去 第127章 乱名门计诡蛇蝎肠肚也敢张狂 ——未至前庭,柳悦清已闻声响,他一个纵身掠过长廊,便见前庭中围着不少人,耿府一门在厅堂前排开,对面耿府大门口处围聚着不少黑衣蒙面人,各个眼神阴沉,庭院当中两人翻腾 跳跃,打得正酣,众人聚精会神观战,一时竟都没留意到他—— 柳悦清仔细瞧去,其中一人正是耿落笙,其对手也是黑衣蒙面装束,柳悦清自然而然朝此人右肩处望去,果不其然,一轮明月赫然入眼,只是此人衣衫所绣的半月形状,并非以往所见新 月状,柳悦清忖道:“此人弦月月相异于他人,身份地位莫非也有不同?”—— 便听那黑衣蒙面人一声暴喝,当胸直击一拳,耿落笙抬臂迎上,一声闷响,耿落笙竟是跌跌撞撞,往后连退不已,柳悦清吃了一惊,瞥见耿府众人满脸忧色,顿时血气上涌,大喝一声: “住手。”—— 这一声怒斥如半空惊雷,令人好生震骇,黑衣蒙面人正欲上前追击,乍闻此声,便知来了强敌,急忙往后退去,双方齐移目光,纷纷向柳悦清望去—— 柳悦清大步上前,俊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耿沧柔掠到他身前,低声说道:“你怎么也过来了?内伤尚未尽复,怎不在屋内修养?”柳悦清摇头说道:“这些人阴魂不散,这次恐怕又是冲 小弟而来,我又怎能置身事外。”他眼光一掠,见耿天鼎在一旁盘膝而坐,便问道:“听说你二叔被打伤了,可否要紧?”耿沧柔掠过一丝忧色,说道:“伤势并无大碍,爹爹正在与此人周 旋,只是这人手法高明得紧,不知爹爹能否应付此人。”柳悦清心头一热,柔声说道:“我便是性命不保,也不能让耿伯父受奸人所害。”他大跨步上前,走到场中厉声喝道:“月落乌啼的 朋友,可是又来找我柳悦清的?”—— 他当中驻马一立,双方都是吃惊不小,耿落笙喘了口气,脱口叫道:“贤侄……”柳悦清回头笑道:“耿伯伯,请恕小侄失礼,这喧兵夺主之过,稍后再向伯伯请罪。”说罢,朝来者逐 一打量,掠过一人相貌,忍不住微微色变,脱口喝道:“梁克修,你怎也成了月落乌啼中人?”—— 对方黑衣人中只此一人未作蒙面,柳悦清一看就认得,此人正是那夜欲劫宁怜雪未果的梁克修,此时他已换上了黑衣装束,衣衫右肩处一轮弯月清晰可见,如假包换的月落乌啼标记,当 日梁克修和月落乌啼分明敌对,不过区区时日,此人竟已成其一员,令柳悦清深感意外—— 耿府中人听到梁克修三字,也都脸色一变,耿沧柔走近至耿沐先身边,低声说道:“三弟,此人曾是秦家庄七天王之一,十指指甲上蕴含剧毒,待会若是交手,千万不能让他沾上。”耿 沐先点头说道:“小弟听说过此人,自会留意,不过我有些弄不明白,姊姊你和姓柳的到底在说些什么,这小子也不是好人,何必对他如此亲近?”远远瞪着柳悦清,脸色十分不悦—— 耿沧柔螓首微微一摇,说道:“柳少侠不是坏人,他是着了别人的道才会打伤爹爹,昨日误会已明,你也别再对他心生芥蒂了,三弟,你要留心这些黑衣人,他们都是月落乌啼的人,这 个帮派行事邪恶,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恶事,柳少侠当日那一掌便是他们设计干的好事。”耿沐先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大惑不解:“这些家伙此时才来,柳悦清这臭小子打伤大伯可是在两天 前,这门派再过古怪,又是如何下的手?大姊这一回来,说话都变得莫名其妙,令人好生费解。”—— 他皱眉不语,对面梁克修早已大笑道:“秦初云死了,我梁克修自然要找个安身之处,你我道不同,老子我和月落乌啼却很是臭味相投,栖身其中也就乐得其所,小子你懂什么。”—— 柳悦清摇头说道:“梁克修,如你这般无情无义,真是令人可笑。”梁克修勃然大怒,喝道:“臭小子,当日你碍我好事未成,这笔帐现在算算倒也不迟。”他原本就站在最前处,这时 向前跳出,朝柳悦清一招手,脸上显出挑衅之色—— 柳悦清忖道:“如今我能和耿伯伯比肩,梁克修绝非我对手,只是……”他正沉吟不语,肩上突然被人一拍,抬头望去,耿落笙已站在他身旁,虽然略显疲态,却依然意兴风发,笑着说 道:“贤侄,这些人是冲我耿府而来,你不是耿府中人,不必趟这个浑水。”他望着黑衣人,眼神一冷,沉声说道:“兄台好深的功力,咱们再打过。”他跨前一步,端庄伫立,长衣飘飘, 实显飘逸之态—— 梁克修嘿嘿阴笑道:“你这老儿早已强弩之末,换梁某出战,你也难以招……”话未说完,黑衣蒙面人突然插口说道:“梁克修,你先退下,耿掌门身份尊贵,咱们也不能落下车轮战的 口舌。”梁克修说了声“是”,也不多说,往后退却数步—— 柳悦清暗暗心惊:“梁克修此人桀骜不驯,今日怎如此听话了?”此时离得近了,急忙仔细打量,此人头发灰白,声音苍老,显然颇有年岁,脸上却是缠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他正 打量着对方,这黑衣人似乎不经意间也朝他往来,两人目光一对,对方眼中精光乍闪,柳悦清心中一凛,对方目光精湛,绝非寻常人物,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个眼神好生熟悉,似在何处见过 —— 黑衣老者走到耿落笙面前,突然笑道:“若能在耿大侠手中取胜一场,老夫毕生荣幸。”耿落笙冷冷说道:“兄台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何不取下面罩,你我光明磊落战一场如何?”黑 衣老者大笑道:“我们趁势前来,早已不是光明磊落,耿掌门隐居多年,日子过得糊涂了,人怎么也过得糊涂了?”身后黑衣人群哄笑声中,黑衣老者晃身疾步,一掌迎面拍出—— 一声啪地脆响,惊醒了苦苦思索的柳悦清,着眼看去,耿落笙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往后连退三步,黑衣老者却是纹丝不动,一掌之下此人竟是大占上风—— 黑衣老者笑道:“多年不见,耿大侠掌力弱了很多,这一战可有些索然无味了,莫非是看不起老夫,藏技于私?”说话间,他连连拍出三掌,耿落笙默然不语,也是掌力尽出,好不容易 破解对方掌法,身躯却是摇摇晃晃,止不住后退之势。黑衣老者笑道:“耿大侠,你中气不足,脚步虚浮,如此境况,接下三十多招已属难得,再斗下去你也非老夫敌手,不如应允老夫,入 了月落乌啼,自当保你耿府周全。”—— 柳悦清恍然点头,忖道:“原来如此,这些人前来耿府,是要胁迫耿府归顺,月落乌啼若真降服了耿府,无疑是如虎添翼,武林至尊怕亦是唾手可及,果然野心不小,若非耿伯伯受了重 伤,此时又何须遭遇这等险境,而若非我性鲁智昏,耿伯伯原也不会受伤,种种恶果皆由我起,绝不能让耿伯伯伤在恶人手中。”他又羞又愧,恨不得上去替换,但他心知此举有失耿落笙颜 面,而江湖中人颜面可比性命看得更重,于是不敢妄动,贯注望去,耿落笙早已变招,展开轻功满场游走,不和黑衣老者争锋相对,黑衣老者占得上风,双手一招一式更是有板有眼—— 耿沧柔走到柳悦清身旁,低声说道:“清弟,你先退到后面,站在这里,那黑衣人掌力雄厚,恐会波及到你。”柳悦清嗯了一声,他当先而出,也是立在场中,此时心有所思,一时忘了 退后,耿沧柔急忙上前提醒,柳悦清依言退后几步,却没退到耿府众人一侧,深深注视着耿落笙,俊脸上一片紧张之色。耿沧柔掠过一丝感激,低声说道:“清弟,此人一掌就伤了二叔,功 力之深,恐怕不下家父,我,我……”柳悦清侧过脸,见到耿沧柔粉拳握紧,瞧着耿落笙苦战,满脸尽是忧色 第128章 乱名门计诡蛇蝎肠肚也敢张狂 ——柳悦清心头一热,握住耿沧柔玉手说道:“姊姊,我决不会让这臭老头伤耿伯伯一丝一毫。”耿沧柔玉手被牵,羞得脸庞发烧,低声说道:“你也受伤不轻,不可逞强,待会儿我去 对付他,你代我照看家父。”柳悦清听她似乎有舍命应敌之意,忍不住暗暗心惊,柔声说道:“耿府中俊才良多,月落乌啼不过乌合之众,此人虽然功力深厚,却也不见得能为所欲为,你看 ,耿伯伯这几招把局面挽回不少。”—— 耿沧柔偷偷把手抽出,她挂念父亲安危,也顾不得脸热心跳,明眸一转,见到耿落笙接连劈出数掌,掌力沉稳含劲,颇显威势,她对爹爹武功看得熟了,忍不住脱口喜道:“这是第八重 劲道。”—— 黑衣老者怒喝一声,双掌疾推,掌劲碰撞之下,竟是抵挡不住,往后暴退丈许,他右臂一挥,散去迫身余劲,厉笑道:“好一个耿落笙,重伤之下还有这等功夫,老夫倒是小觑你了。” 他跨步欺近,长臂舒展,五指合拢,化掌为拳,直捣耿落笙心坎要害—— 柳悦清蹙起眉头,喃喃说道:“真是奇了,这未免也太过迅速了。”耿沧柔虽在他身侧,却也没听清楚,忍不住转头问道:“你说什么?”柳悦清说道:“耿伯伯受伤是二日前,月落乌 啼的人怎会这么快就知此事了?再说府中除我和夕妹妹之外,并无其他外人,这群贼子又是如何打听到这个消息的,着实令人费解。”—— 耿沧柔点头说道:“依我之见,种种变故都是那白发老头的手段,他在你身上做了手脚,令你神智混乱,便能借你之手打伤家父,如此一来,月落乌啼少了最厉害的劲敌,就借此趁虚而 入,这老头用心很险恶,若他是月落乌啼中人,恐怕是身处要位,或许是那帮主也说不定。”柳悦清精神一振,微微颔首说道:“此言确有几分道理,只是依姊姊所言,除非这老儿能算出在 我会随姊姊你前来耿府,这才费尽心思于我身上大做手脚,否则岂不是无用之功?这老儿真有这般了得,能算计到这等地步?”耿沧柔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是在嘲笑姊姊?”柳悦清笑 道:“小弟只是有些琢磨不透而已。”—— 他口中说话,双目不离场中,只见数十招后,耿落笙已是气喘吁吁,大现不支状,忍不住说道:“耿伯伯为何不用第九重劲道?那老头儿第八重都难以应付,按理更是接不下第九重。” —— 耿沧柔暗叹一声:“爹爹的劈空掌第九重‘虚空劲’是以绝强内劲化实为虚,他老人家内伤深重,如何还能全力提劲,你聪明如此,却为何看不明白?”这一番话却无法说出,只见爹爹 又渐处下风,忧虑之色再度浮上脸庞—— 黑衣老者久攻不下,心头也不禁佩服:“姓耿的如此重伤,还能久战不败,果然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反观耿天鼎那呆子,相比之下就差得远了。”他心头恶念顿生,喝道:“强弩之 末,老夫这几拳就要让你臣服。”一声吐气,双拳如疾风骤雨打出,一时化成数十只臂膀,这一下看似毫无章法,却把耿落笙四周尽数封住,旁人一见他气势夺人,无不惊呼—— 耿落笙强提第八重内劲,竭力支撑良久,胸腹间早已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已上至喉咙处,几近喷出,寡见对方掌影漫天而至,心下暗暗叫苦,一时想不出化解良策,暗叹一声:“罢了。 ”提起残余内力,咬牙发出一掌。拳掌相交,一阵劲风激荡,耿落笙闷哼一声,被震得飞退倒地,地面更是洒落不少鲜血—— 耿沧柔娇呼一声“爹爹”,持剑正欲扑上相救,身旁突然清风掠过,手中一空,利剑已被人夺去,她大惊失色,转头一看,柳悦清已是不在身侧—— 黑衣老者大笑道:“耿落笙,你终究败了,耿府别无良将,南郡耿府是月落乌啼的了。”摇身一晃,直冲而上,探臂抓向耿落笙胸口衣襟—— 耿落笙被震得眼冒金星,四肢发软,一口气无法提上来,竟是无法起身,眼看对方手掌逼近,心头一阵苦笑,暗道:“想不到我耿落笙也会如此狼狈,看来我真的老了。”—— 他内劲涣散,无法避让,闭目待死,黑衣老者目光一闪,难掩得意神色,五指如钩,正沾到耿落笙衣衫,身旁尖啸声骤起,一物银光闪闪已对着自己手臂斩下,黑衣老者猛吃一惊,忙不 迭缩回手,此物疾削而过,正是一把青锋长剑,剑尖落下,未碰地面,突又反挑而起,如出洞灵蛇直取黑衣老者咽喉要害。黑衣老者见这招剑术极为精妙,实难化解,口中怒吼一声,往后暴 退跳开,一道人影趁此空隙掠过,横刀立马护在耿落笙身前,黑衣老者定睛一看,来者竟是柳悦清—— 柳悦清一招退敌,长剑一横,指着黑衣老者说道:“月落乌啼的奸贼,本少爷来和你们交手。”他微微侧头,看到耿落笙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衣衫上更是沾了不少血迹,显然受伤颇重, 心中怒气暗生,暗道:“月落乌啼太过奸恶,我怎能让耿伯伯遭受奸人迫害。”他深深吸了口气,豪气大增,喝道:“快取兵刃过来,徒手你不是小爷的对手。”—— 黑衣老者眉头一皱,暗道:“这小子那时还只是个武功低微的毛头小子,短短数十日未见,功力怎会突飞猛进?我原以为耿家后辈不足为惧,想不到杀出一个程咬金,那臭小子怎没提及 他也在此,真是可恶之极。”耿落笙遇险,耿府众人不约而同起身扑出营救,只是相隔远了而鞭长莫及,老者算得精确,却没料柳悦清能有如此身手,腾身越过数丈,转眼便救下了耿落笙, 这等身手着实令黑衣老者震骇不已—— 黑衣老者沉吟不语,一旁梁克修却按耐不住,骂道:“臭小子,多管闲事,老爷子,且让我来打发他吧。”不等黑衣老者开口,他已纵身扑上,两只手臂疾展,指尖泛着青色光芒,当头 扣下—— 耿沧柔此时已掠到父亲身侧,扶着他退到耿府众人一侧,郑萱取出一粒伤药,给耿落笙服下,耿沐先脸色沉重,说道:“娘,大伯的伤可是要紧?”郑萱秀眉轻蹙,说道:“你大伯带伤 出战,此时伤上加伤,若非他内功极为深厚,此时早已无法支撑,如今吃了对手一掌,更是无法再出手了。”她眺望一眼柳悦清,慨叹说道:“幸好姓柳的小子手脚快,救下大哥,否则咱们 耿府可要栽大跟头了。”耿沐先恨恨说道:“若非姓柳的,大伯也不会受伤,此人可恨之处不比月落乌啼更轻。”—— 耿沧柔闻言,脸色一沉,喝道:“三弟,这事早已说明并非柳少侠之过,你还念念不忘?男子汉大丈夫,胸襟需得宽博,以后才能接掌耿府,担此大任。”她语气冷峻,神色郑重,倒把 耿沐先说得一愣,心中不停嘀咕:“大姊从来没这么严肃过,想不到她脸孔一板,也颇有些吓人。”回味着耿沧柔方才所言,想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耿沧柔和郑萱对望一眼,郑萱向她笑了笑,颇有赞许之意,耿沧柔转过视线,见到梁克修发招疾打,生怕柳悦清有闪失,急忙娇声喊道:“清弟,此人指尖有剧毒,需小心留意。”柳悦 清笑道:“无妨,他伤不到我。”手腕一震,剑身如同一条匹练经天划过,只听梁克修狂呼一声,身子顿挫。这一下双方皆都看明,梁克修的手掌离柳悦清脸庞尚有半尺距离,而柳悦清剑刃 已穿透了他的右肩 第129章 乱名门计诡蛇蝎肠肚也敢张狂 ——柳悦清轻哼一声,收回利剑,随着剑刃离肩,一道血箭从梁克修创口激射而出,痛得他大喊一声,顿时倒地晕厥,黑衣人中闪身跑出两人,将梁克修拖拉回去—— 黑衣老者瞳孔一缩,半晌才道:“好精妙的剑法,这是柳家‘长剑当歌’绝技,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已练到这等造诣,很了不起。”柳悦清抱拳说道:“不敢,前辈功力深厚,晚辈也由衷 佩服。”心头也是不免一喜:“这几日参研‘长剑当歌’剑法,竟然精进颇快,这一招已有我爹爹七八分火候,果然内功一日千里,剑法也练得快了不少。”—— 黑衣老者负手仰天,许久未开口,柳悦清倒也不心急,亦是沉默不语,庭院一时寂静万分—— 过了好一会,黑衣老者长叹一声,说道:“如今看来,若要取下耿府,先要过了柳少庄主这一关才行。”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前辈若能悬崖勒马,晚辈自当感激不尽。”黑衣老者 发出一声苦笑,摇着头说道:“难啊,难啊,重任在身,老夫也身不由……”最后一个“己”字还未出口,他右手陡然伸出,食指对着柳悦清一弹,一道利芒激射而出。柳悦清哎呦一声,下 意识地举剑,正横架到眉前,一声脆响,一物击中剑身,柳悦清往后连退三步,手臂震得一阵酸麻,剑柄几乎拿捏不住,忍不住骇然暗道:“好深的内力,不知我能否应付?”—— 他紧握剑柄,刚稳住身形,黑衣老者早已趁势扑近,双掌连劈带打,攻势如潮,其势凶猛,犹胜应战耿落笙时—— 原来黑衣老者忌惮柳悦清身手,便故作姿态仰天沉思,旨在令对手疏忽时,出其不意射出暗器取其双目,柳悦清却也应变极快,间不容发之际化解毁目之灾,但黑衣老者看到破绽,趁势 疾打猛攻,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柳悦清击倒,柳悦清失了先机,一时极为被动—— 耿府一众见状无不大怒,耿沐先大声喝道:“无耻的鼠辈,出这等下流的招式,莫要欺负耿府无人。”他早已按耐不住,此时一跃而出,朝黑衣老者扑将过去—— 黑衣人群中两人摇身一晃,掠到耿沐先身前,将其拦住,耿沐先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滚开。”双手齐轰,分取二人,他九转劈空掌亦有小成,这一招含怒而击,颇显威力,对方两人 四手往前一推,六掌相碰,都被震得身躯一晃—— 耿沐先喝道:“好走狗,功夫不弱,再吃我一掌。”他双眉竖起,脸色刚毅,手中如法炮制,又打出两股猛力,两个黑衣人不吐一字,也是出手硬接,这一下各自退了一步,依然不分胜 负—— 郑萱皱眉摇头,忖道:“先儿这个沉不住气的毛病还真是改不了,双方功力相当时,怎能只用‘刚截劲’,便是胜了自身也要大受其害。”她心念一转,提声喝道:“先儿,绵雨劲。” —— 耿沐先应了声“是”,他虽满腔怒火,但娘亲指示还是凛然接受,猿臂一收,转眼又连拍数掌,劲力由刚转柔,两个黑衣人猝不及防,被柔劲牵扯得身子一歪,耿沐先展臂直击,左方一 人痛哼一声,前胸立刻中掌,向外跌了出去—— 耿沐先一招得手,精神大振,喝道:“杀死你们这群恶贼。”纵身扑出,双掌合一,朝右方黑衣人合力猛击,其势猛如饿虎,甚是了得,耿沧柔失声叫道:“莫非是破山劲?这些年不见 ,三弟已练成第六重了?”郑萱满脸惊色,大叫道:“先儿的‘破山劲’还未臻精纯,怎能强用,真是胡闹。”她担心爱子有所差池,掠身扑去支援—— 月落乌啼一众人见势不妙,齐声怒喝,又是几人飞奔而出,迎上郑萱。耿沧柔回头一望,暗道:“如今爹爹和二叔都受了伤,二妹不在这里反而是好事,我们以寡敌众,不知能否化解这 场危机?”眼角瞥到陆唯夕人在一侧,望着前方,小脸上布满愁云,便将她拉近身来,说道:“夕妹妹,姊姊要去打走这些恶人,烦请你照看家父和二叔,别让那些恶贼奸计得逞。”陆唯夕 点头说道:“妹妹理会得。”耿沧柔谢道:“那就拜托妹妹了。”她随身长剑被柳悦清取了去,当下徒手跃上,双手使出“轻樽拢烟掌”,掌影连绵不绝,接过围攻郑萱其中四人,郑萱压力 陡轻,厉叱一声,剑如蛟龙翻腾,刷刷两剑,便已刺中一人小腹,那人翻身倒地,立时气绝—— 梁克修此时悠悠醒转,睁眼看到一人死在眼前,心头火起,咬牙说道:“别在后面发呆,给我一起上。”其余伫立不动的黑衣人各自对看一眼,又不约而同转头扫过黑衣老者,其中一人 吐出一字“上”,纷纷向郑萱等合身扑去,耿府前院顿时陷入混战局势—— 只听一声高喝:“退。”正是黑衣老者口中所发,众人一怔之时,他一个旋身落到门口,抱拳说道:“柳少庄主功力精纯,老夫不是对手。”—— 他开口服输,众人更是惊异,那群黑衣人以此老马首是瞻,听到一声令下,急忙各自收手,退回其两侧,郑萱、耿沧柔不明就里,也不轻易追击,急忙收手,只有耿沐先杀得兴起,不假 思索间,厉声喝道:“妖言满口的邪人,先吃我一掌。”飞身扑向那黑衣老者—— 郑萱大惊失色,大叫道:“先儿,不能鲁莽,快回来。”耿沐先恨此人伤了大伯和爹爹,这时哪里听得进去,犹自猱身扑上,双掌运起‘破山劲’,卷起一股劲风直撞过去—— 黑衣老者目中煞气一闪,冷笑道:“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在老夫面前猖狂。”翻掌疾推而出。郑萱惊叫一声,她对儿子功力深浅了然于胸,黑衣老者的功力胜他许多,这一掌内劲 反震,耿沐先恐有经脉寸断之虞,只是隔得远了,她欲相救却也不及,这一下急怒攻心,娇躯一晃,险些晕去—— 千钧一发之际,黑衣老者耳中传来四字“手下留人”,一道冷光从耿沐先身后蓦然升起,凌空当头直斩而下,剑气森冷纵横,其势更是排山倒海,令人不寒而栗,黑衣老者正一惊觉,已 接下了耿沐先的“破山劲”—— 只听两声闷哼先后响起,耿沐先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向后飞出老远,眼看便要撞在一块巨石上,一道丝带突然卷至,绕在耿沐先胸腰之间,随即一扯,将他拉扯到一旁,这才救回一命— — 黑衣老者也是踉跄后退,左肩处中了一剑,血如泉涌,柳悦清神色冷峻,剑尖上血滴入土,他回头看了一眼耿沐先,怒道:“你这邪魔歪道的贼人,柳某要你血债血偿。”扬剑疾扑过去 —— 黑衣老者剑创入骨,痛彻心扉,见柳悦清如猛虎下山,来势着实凶猛,忍不住暗暗心惊,匆忙间,他强忍剧痛,右手一甩,几道细如牛毛之物激射打出,其势飞快,肉眼难辨,柳悦清先 前差点被这暗器偷袭得手,时刻留意,当下挥剑抵挡,便听几声脆响,这几枚暗器已被他尽数打落—— 这一把暗器打出,黑衣老者肩部血流更甚,他连点周围几处穴道,说道:“好剑法,这就是‘长剑当歌’吧?果真名不虚传,今日看在柳少庄主的面子上,就饶了南郡耿府这一遭。”说 罢转身便走,柳悦清怒喝一声:“休想走。”正欲提气追去,耿沧柔反应甚快,冲上前去拉住他,说道:“清弟,穷寇莫追。” 第130章 乱名门计诡蛇蝎肠肚也敢张狂 ——缓得一缓,梁克修等一干人走得一个不剩,柳悦清哼了一声,咬牙说道:“这个月落乌啼,我柳悦清在世一日,定要将它连根拔除。”将剑柄塞给耿沧柔,匆匆走到场中,俯身细看 ,不一会儿便让他找寻到那些细小的暗器,柳悦清拾起一根,见是极细的金针,又回想起此人声音,猛地记起那天夜晚也曾遭遇过此人,若非郁温柔过人的听觉和谢荟兰天下第一的绝毒将其 惊退,宁怜雪怕已性命不保—— 他皱眉不语,却听到耿沧柔一声惊呼,急忙转头看去,众人都围聚在耿沐先周围,耿沧柔露出侧脸,显得惶恐不安,便起身走近,见郑萱正在解缠绕在耿沐先身上的丝带,急忙问道:“ 耿兄伤势如何?”郑萱满脸哀痛,哽咽着说道:“这孩子,‘破山劲’还未练成便强行使用,又遭敌人内劲反震,不仅伤重,恐怕还会走火入魔,先儿的脾气……太过莽撞,这次恐怕要…… 不成了。”说到最后,眼泪已是夺眶而出—— 柳悦清闻言,也是有些黯然神伤,这时身旁挤过一人,正是陆唯夕,她拉了拉郑萱衣衫说道:“耿家三哥不会有事的,那臭贼老头打不死他,阎王老爷也不敢收他,阿姨先别伤心,咱们 想法子救上一救。”郑萱回头勉强一笑,说道:“方才是你救了先儿一命,郑萱多谢小妹子了。”—— 那丝带正是陆唯夕一派独门兵器,也是她反应迅速,才在间不容发之际拉住耿沐先,却已吓得芳心砰砰直跳。她收回丝带,说道:“若是鬼医圣手在此可就好了,有他出手医治,耿家三 哥定能保全性命。”—— 耿落笙咬牙起身,走近说道:“先儿强运九劈空掌,体内真气此时乱作一团,若将这些真气复归原处,便能逃过走火入魔之灾,二妹,我来助他。”他来到耿沐先身后,缓缓坐下,突然 上身一晃,差点合身扑倒,郑萱皱起眉说道:“大哥,你内伤不轻,不能逞强。”耿落笙摇头说道:“先儿是耿府独子,这两个女儿都要出嫁,将来耿府隆盛只靠先儿,先儿不能死。”郑萱 和耿沧柔对望一眼,两人深知耿落笙伤势极重,实不易再强行运功,否则不仅耿沐先难以相救,连耿落笙自己都有性命之虞,两人一时心乱如麻,正自发愣间,耿落笙已正襟危坐,双手搭上 了耿沐先的后背……—— 匆匆三日过去,次日便是耿府二小姐定亲喜事,耿府上下却毫无欢喜之意,只因月落乌啼这番前来闹事,竟连耿府掌门都身受重伤,差些便遭灭门之灾,这是耿府近百年来未曾遭遇的险 事。这时月上树梢,万物俱静,耿府前后亦是寂寥无声—— 屋内,耿沧柔以手支颚,望着窗外怔怔出神,这两日府中张灯结彩,一切准备就妥,她却心事重重,难有笑容,只听得街上打更声远远传来,不经意间,已是到了二更天—— 她轻叹一声,暗道:“明日可不要再出差池了。”毫无睡意之下,她起身推开屋门,凉风习习吹入,耿沧柔精神一振。四下望去,庭院深深,夜色沉沉,远处一间房透着烛火,一看方位 ,正是爹爹的寝屋,耿沧柔轻蹙秀眉,喃喃说道:“爹爹为何还没休息?”一时放心不下,便走了过去—— 轻叩几下屋门,里面传来耿落笙声音:“是谁?”耿沧柔说道:“是女儿。”稍时,屋门咿呀一声缓缓打开。耿落笙朝女儿打量一下,说道:“这么晚了,柔儿还有事找爹爹?”耿沧柔 说道:“我见爹爹房里亮着烛火,就过来看看,反正我也睡意全无,不如四下走走。”说着便进入耿落笙屋内—— 耿落笙掩上房门,回身说道:“这几日你照顾柳贤侄,也把你累坏了,心坎处可有不适?”耿沧柔摇了摇头,走到桌前,见桌上摆放着几根金针,烛光之下闪着诡异光芒,她拿起一支说 道:“爹爹还在琢磨这几枚暗器?从中可看出什么名堂了?”耿落笙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苦笑一声说道:“你爹爹这些年来只顾打理家事,江湖上走动得少了,都不知出现过哪些后辈俊才, 就那‘八步追魂手’梁克修,我也只听过其名,今日竟是初次见到,你爹爹孤陋寡闻喽,或许还比不上女儿眼界宽广。”—— 耿沧柔一笑道:“爹爹这是抬举女儿了,想咱们耿家也算武林正道,自然不屑去认识这些邪门歪道人物,这金针细小难辨,极为阴毒,更不是名门正派所用,不认得就不认得咯,爹爹也 别净想着这些,明天还有绣妹的大事呢。”耿落笙拾起一根金针,略显忧虑地说道:“我只是担心明日月落乌啼再来生事,那该如何应对,和爹爹交手的黑衣人功夫很厉害,实不输爹爹多少 ,此人剑创只是外伤,并无大碍,咱们耿府如今却只剩你二叔夫妇和你尚能应敌,真有强敌再至,却是令人头痛。”耿沧柔问道:“爹爹这几日闭门疗伤,内伤还没痊愈?”耿落笙叹道:“ 我内腑伤得不轻,这几日打坐疗伤,只好了数分,如要痊愈,恐需再有数日,如今便是和你二叔交手,爹爹也不是对手。”—— 耿沧柔沉吟说道:“明日月落乌啼是否前来并非定数,再说凌烛明是六合剑法嫡传后人,有他在场亦能壮我声势。”耿落笙笑道:“他和绣儿成亲,便也不算外人,此法并无不可,不过 凌绝星死后,江湖中传出六合剑法便已失传,不知烛明的剑法走的是哪一门派。”耿沧柔咯咯一笑,说道:“我有了这位妹夫,您老还怕看不到他的本事?”—— 耿落笙点头说道:“想当年‘六合剑法’和‘长剑当歌’两套剑术一时瑜亮,老夫却已许久未见,想不到柳贤侄一招就有如此威势,嘿嘿,柳家有后。”耿沧柔说道:“话说回来,我们 耿府险遇大难,幸有清弟相助,这才……他替下了爹爹,将三弟体内真气平复,终于挽回他一命,若非有他,爹爹和三弟都……”说着眼眶一红,似乎要掉下泪来—— 耿落笙怔怔说道:“耿府这次受他恩惠不浅,只希望他快些复原,否则我便愧对柳兄了,这几日他还是卧床不起?”耿沧柔幽幽说道:“他原本就吐过血,这一下救回了三弟,自己更是 血吐得一塌糊涂,这几日服了咱们耿家的疗伤药物,虽无性命之忧,到今日晚间却还昏睡不醒,女儿怕有闪失,几乎寸步不离,日落时吴管家过来照看,女儿就回屋小睡了一会,原本这时就 要再去探望,却见爹爹没睡,便先来坐坐。”耿落笙点头道:“如今诸事繁多,幸好你及时回来,你可要好好照顾柳……咦,你们认姊弟了?”—— 耿沧柔擦了擦眼角,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爹爹叫他贤侄,那女儿也不能和他生分,他又比女儿小一岁,自然便要叫我姊姊了。”耿落笙呵呵说道:“正是,正是,柳兄虽娶妻在先, 却比我晚了一年有子,正是该叫你姊姊。”突然间似十分喜悦,大笑几声,突然又连咳不止。耿沧柔惊叫道:“爹爹,你内伤为复,怎能如此大笑?”耿落笙笑道:“说不定过不了多时又能 吃上府中的喜酒,爹爹一想到这里,就乐不可支了。”—— 耿沧柔一愣,陡然反应过来爹爹言下之意,一跺脚跃起身来,娇嗔道:“爹爹就爱说些胡话,女儿不理你了。”掠到门口,突然回头一笑道:“爹爹伤势未好,不要胡思乱想,快点休息 为好。” 第131章 此刻良辰吉日竟寸断柔肠 ——沿着廊间幽径,耿沧柔走至柳悦清就寝的屋子,轻拉把手,房门并未上闩,悄然而开,耿沧柔跨步走进,见一瘦小人影伫立床前,正是管家吴伯雍,吴伯雍也听到身后动静,回头看 一看,便唤了声“大小姐”,耿沧柔微微一笑,说道:“吴管家,有劳你了,我替你来照看柳少侠。”吴伯雍恭声说道:“大小姐昨日彻夜未睡,恐怕有伤贵体,此时并无琐事,有我在此便 可。”耿沧柔摇摇头,说道:“多谢吴管家,守在这里并不劳累,反倒是这些日子为了家妹,吴管家每日打点准备,着实辛劳,明日更有要事重托于你,还需养足精神才是,请吴管家听从柔 儿嘱咐。”吴伯雍无奈,只得说道:“大小姐也别太过逞强,吴某告退。”—— 吴伯雍退了出去,掩上屋门,耿沧柔莲步轻移来到床前,只见柳悦清双目紧闭,鼻息沉沉,似正酣睡,耿沧柔静静坐在床沿,痴痴凝视着他的俊脸,一时无声,烛火被从窗户缝隙偷入的 清风拂过,来回一阵摇晃,烛影婆娑,更显得屋内清幽深邃—— 耿沧柔怔怔出神念着心事,柳悦清一声轻哼,顿时将她思绪拉回,急忙转头看去,却见柳悦清嘴角微微抽搐,眉间显出一丝痛意,稍一会儿后又微微舒展,也不知他是昏睡中伤痛作祟, 还是梦里遇到惊事,耿沧柔见景思情,想到那日他昏迷不醒,却遭陆唯夕师父擒去,所幸安然归来,却又在府中遭遇生死剧痛,差点就丢了性命。耿沧柔一念至此,脸色突地急变,忖道:“ 难道清弟这奇怪的剧痛又将复发?这……这怎么可以?”—— 她突然扑在柳悦清身边,螓首深深埋入被褥,心神着实忐忑不宁,忽而彷徨,忽而心痛,转而更是想大哭一场,百般纠结,胡思乱想着,倦意却是铺天盖地向她压来—— 正迷迷糊糊间,耿沧柔隐隐觉得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忍不住心头念起:“是爹爹么?还是萱姨过来了,我,我……”突然一惊,顿时睡意全无,猛然抬起头来,正见到柳悦清手腾在 半空,错愕万分望着自己—— 耿沧柔擦了擦眼睛,惊喜万分,脱口说道:“清弟,你……你醒了?”柳悦清见她似醒非醒的神情,忍俊不禁笑道:“我才醒一会,见到柔姊睡着了,原不想打扰,又怕深夜寒冷,姊姊 侵了风寒,那就……你怎么满脸泪水?可是谁欺负你了,还是……”话未说完,耿沧柔早已按耐不住,一个纵身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头颈哭道:“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又会身 上发痛,我还以为你要……你,你,你好几天都没醒转,我好生……好生担惊受怕……我,我……”突然伏在他肩上失声痛哭—— 柳悦清抚摸着她的秀发,笑着说道:“好啦好啦,我不过受了点内伤,区区小伤可要不了我的小命,本大爷的小命又臭又硬,阎王爷不敢拿去的。”耿沧柔听他说得有趣,不禁破涕为笑 ,轻轻打了他一下,嗔道:“刚醒来就乱说,你知道我可有多担心吗?”柳悦清在她耳边说道:“姊姊深情厚意,清弟终身不忘,只是如今夜深人静,姊姊这一哭一叫,把大家都惊动过来, 都要说我欺负姊姊了。”耿沧柔啊地一声,匆忙往后一挣,离开柳悦清的怀抱—— 她见柳悦清苏醒,狂喜之下,情不自禁抱住他,这时经他提醒,方才惊觉,赶忙推开他,虽说是晚间,也早已羞得满脸发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柳悦清一眼—— 柳悦清靠着床架,问道:“那日我竟晕了过去,如今过了多少时辰?耿兄是否安然无恙了?”耿沧柔定了定神,这才抬起头来,明眸中羞意未退,口中说道:“若非是你,三弟此时恐怕 已成了个废人,你救了爹爹,守得耿府周全,又将三弟从生死关头拉回,咱们耿府上下深受大恩,姊姊替耿府老小多谢你了。”款款起身,朝柳悦清拜了下去—— 柳悦清大吃一惊,急声说道:“姊姊不可。”出手便欲扶起,却不料他伤重气弱,一时安坐不稳,便往床下摔去—— 耿沧柔惊呼一声“小心”,还未拜下,急忙出手相扶,手忙脚乱地帮他靠回原位,拍拍胸口说道:“好险好险,清弟你怎能乱动,可吓死我了。”柳悦清笑道:“姊姊要拜我,我只能摔 下来回礼姊姊了,这一摔震古烁今,姊姊这一扶也是空前绝后,跪拜化于无形,摔痛顿时消弥,可谓载入武林史册。”—— 耿沧柔咯咯笑道:“你这人,今日说话怎么疯疯癫癫的,和平常判若两人,这是何道理?”柳悦清原本就欲逗乐她,见她转悲为喜,心中也暗暗高兴,笑道:“伯父安然无恙,耿兄化险 为夷,小弟我也苟延残喘,岂不是三喜临门。”耿沧柔笑得直打跌,点了他额头一下说道:“什么苟延残喘,清弟你也忒胡说八道了。”—— 柳悦清嘻嘻一笑,突然伸手拿住耿沧柔玉腕一拉,耿沧柔猝不及防,顿时撞入他怀里,不由惊道:“清弟,你……”刚说了这几字,柳悦清探出手掌掩住她樱唇,嘴巴伸到耿沧柔耳边, 说道:“姊姊别慌,有人过来看究竟了。”这一下牵动伤势,惹得他连连咳嗽不已,耿沧柔挂念其伤势,急声说道:“清弟……”柳悦清咽了下口水,打断她说道:“姊姊别忙,稍后你需按 照我所说去做,不许把此事泄露给任何人,连令尊也要暂时向他保密。”耿沧柔惊讶未及,柳悦清已在她耳边细声解说,耿沧柔凝神细听,神色愈发惊讶—— 好不容易柳悦清说完,耿沧柔露出一丝茫然,喃喃说道:“这般做法究竟是……”却见柳悦清靠在床头喘息不止,满脸尽是疲惫之色,急忙扶住他说道:“这事你睡下也能说清,为何这 般逞强?可别让伤势更恶化了,赶快躺下。”柳悦清摇头说道:“我受重伤若被看穿,耿府则就危矣,况且我若是躺着,这戏就演不成了,我还需完成一事才能……有人到门口了,姊姊,快 依我所言,别露了破绽。”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转个身子,盘膝而坐,竟在当场运功调息—— 耿沧柔刚起身,房门已被推开,数人鱼贯而入,当先一人是郑萱,她急声问道:“柔儿,吴管家听见房里有人哭叫,是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耿沧柔擦了擦眼角,嘴角弯出一丝笑容 ,说道:“没事,只是我见柳少侠突然醒转过来,把我惊吓了一跳,萱姨,怎么你们都过来了?”她眼光一扫,便看清二叔、二妹、三弟和吴伯雍皆都到了屋内,陆唯夕紧跟着郑萱,一双眼 珠滴溜溜直对着柳悦清打量,而耿沧绣醒目困顿,满脸都是倦意,不禁说道:“二妹,明天便是你人生大事,怎还不去睡觉?”—— 耿沧绣咯咯笑道:“只不过是定亲,姊姊怎么比妹妹还紧张,我正睡不着,和夕妹妹聊着夜话,正想睡了,却听见外面惊动,原以为那些坏人又来惹事,想不到是姊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都把我吓坏啦。”—— 耿沧柔苦笑说道:“胡闹胡闹。”郑萱目光注视着柳悦清,见他盘膝而坐,垂目不语,似在运气疗伤,便走了过去,颇为关怀地问道:“柔儿,可需我助他一臂之力?”耿沧柔笑道:“ 柳少侠才醒转,他说内伤并不重,打坐一晚便可,柔儿没料到他内功竟这般深厚,徒劳忧虑多时,总算能松口气了。”—— 郑萱脸上现出讶色,却也大现欣慰之态,点头说道:“柳贤侄救先儿时大喷鲜血,我原以为……如今甚好,我也放下一桩心事。”回过头瞥了丈夫一眼,又道:“你看你一招就被对手打 败,柳贤侄却是力挽狂澜,救了大哥又救了先儿,这才是英雄所为,你这呆子,却只知道去那琅琊绝境丢人现眼。”耿天鼎憨笑一声,说道:“这事是我不对,我都反省好些日子了,娘子还 没息怒?”郑萱哼了一声,喝道:“顽石不化,以后莫要再捅娄子就谢天谢地了,武林中能人甚多,别不知天高地厚,只说那蒙面黑衣人,就比你高出不止一筹。”耿天鼎脸上浮过一丝不服 ,说道:“我当时疏忽一下,才被这臭贼打伤,下次交锋,我有所防备,便不会轻易落败。”郑萱冷笑一声,说道:“是吗?”毫无征兆之下,突然甩手打了他一下额头 第132章 此刻良辰吉日竟寸断柔肠 ——耿天鼎啊地一声,吃痛跳起,叫道:“你……”郑萱嘿嘿笑道:“你有所防备,怎么还被我打中?”耿天鼎哭笑不得,说道:“这,这怎么能算……”眼看郑萱眼角露出一丝狡狯神 色,顿时呆了—— 其余人见郑萱捉弄丈夫,无不暗暗好笑,耿沐先大步跨出,走到柳悦清身前,朝他深深作揖,说道:“柳兄,小弟原先对你成见颇深,你却以德报怨,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日再当谢过 。”耿沧柔笑道:“三弟,他现在听不到你的话。”耿沐先说道:“小弟明白,只是此时不说,小弟胸口难受得紧,这几句话不吐不快,等柳兄运功完毕,小弟再来道谢。”—— 耿沧柔一笑,转过头说道:“萱姨,此地既然无事,大家不如各自回去休息,柳少侠由我照顾,便无大碍。”郑萱点头说道:“我们也不能在此叽叽喳喳,打扰柳贤侄疗伤,大家都回去 吧。”望着耿沧柔说道:“柔儿,你可不打紧?”耿沧柔说道:“柔儿若有急事,便会通知吴管家。”吴伯雍沉声说了声“属下恭候差遣”,众人也不多作逗留,悄悄离去—— 耿沧柔掩上房门,回过身来对着柳悦清微微一笑,柳悦清更是松了口气,上身一歪瘫倒在床上,耿沧柔走过去,见他脸色难看之极,笑容顿敛,忧道:“你这般逞强,叫我隐瞒你的伤势 ,你……你何苦如此?”握住他的手,发觉触手冰冷,竟如同寒冰,她大吃一惊,急忙帮他盖上被子,颤声说道:“清弟,你的手……好冷,这究竟是……你,你别吓我。”—— 柳悦清先前端坐,已是用尽全力,这时胸口气血翻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便摇了摇头,缓缓闭上双目,耿沧柔伸手颤抖地轻抚他的脸颊,亦是冰凉似水,忍不住胸口一酸,怔怔流下清 泪—— 这一日,已是耿府二小姐定亲吉日,江湖人士豪爽畅快,自是无意如同官场豪门、寻常百姓那般繁缛复杂,只因南郡耿府和淮阳凌府同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世家之一,如今耿家嫁女 ,自然另有一番风光—— 原本耿府之意,江湖儿女落落大方,耿沧绣和凌烛明心心相印,便欲省了定亲之事,在此良辰吉日直接亲迎,拜堂完婚。却不料耿沧绣执意不肯,定要先订婚,至于何时完婚,小妮子却 不肯说明,郑萱虽聪慧善思,又是其亲娘,却也捉摸不透小妮子的心思—— 无奈之下,耿府将小妮子心思和凌府说明,只因凌府原掌门、凌烛明的爹爹凌绝星逝世多年,如今凌府只剩凌烛明和他大哥凌焯明二人,凌焯明久不现身,连凌烛明也不知大哥如今身在 何处,便也没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说。凌烛明对定亲一事并无异议,耿天鼎夫妇倒也安心不少—— 此时季节已近盛夏,天色亮得早,数缕晨光透入屋内,整座屋子大见光明,斜靠床架的耿沧柔迷迷糊糊醒转,顿时一惊,暗道:“天色不早了,我这是何时睡着的?”转头一望,柳悦清 正睡得香甜,比之昨夜气色好了不少,这才稍感安心,她心头牵挂二妹之事,当即起身,稍稍整理衣衫,便推门而出—— 虽说月落乌啼曾来生事,弄得府内狼藉不堪,此时各处却早已修缮一新,到处结彩,满溢喜庆之色。耿沧柔微微含笑,一路来到前厅,才发觉厅内好生热闹,她心中一动,跨步而入—— 便听一人说道:“柔儿,你过来。”正是爹爹叫唤自己,她随声望去,见爹爹坐在一旁正向她招手,便急忙走近。耿落笙伤势未愈,目光有些黯淡,气色更是不佳,耿沧柔很是挂念,急 忙说道:“爹爹,你的……”刚开口说话,臂膀却被一人一把拉住,一阵清香入鼻,耿沧柔转头看去,拉住自己的是个三十余岁的中年女子,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大眼清澈有神,容貌甚是 娇艳。耿沧柔愣了一下,这才笑道:“柔儿若没看错,是瑛姨到了。”—— 中年女子娇笑一声,说道:“错了,错了,就没几天不见,小妹子一开口就又说错了。”耿沧柔又是一怔,随即笑着说道:“是瑛大姊姊,小妹失礼了。”中年女子不住点头说道:“这 才对了,小妹子,那匹‘叠雪’还算是匹好马吧?”耿沧柔点头说道:“多亏有它,那日在琅琊绝境中小妹才能逃过一难,真是要谢谢姊姊了。”中年女子笑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何 必和姊姊我这般客气,只可惜啊,妹妹你到现在还没成亲,否则你姊姊寨里好些宝马都可当你嫁妆了。”耿沧柔笑道:“姊姊先别顾及我,这些年来你怎么还是云英未嫁?”中年女子一叹气 ,说道:“江湖俊杰奇货可居,就是遇不到姊姊我心仪的,凌烛明订了亲,你老姊姊又少了一线希望。”耿沧柔失笑道:“多年不见,姊姊还是如此爱说笑。”—— 耿落笙插口说道:“瑛妹,你别和小女儿家没大没小,这小丫头要被你宠坏了。”中年女子叹气说道:“多年未见,我想宠柔妹子也无法子,耿大哥,还是你的福气好,有如此佳女,那 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耿落笙笑道:“古贤妹,你这招了不起,一句话带了两顶高帽,我耿落笙恐怕都要飘飘然了,话说回来,你若是不这般犹豫不决,生个儿女也能和柔儿这般年龄了。” 古姓女子啐了一口说道:“耿大哥这话我不乐意听了,我古仪瑛虽然云英未嫁,但也没这么老,我和柔妹妹看似差不多年岁呢。”耿落笙呵呵一笑,转过头去说道:“柔儿,那里有人识得你 ,你也去打个招呼。”—— 耿沧柔心中暗奇,抬头眺望过去,见一人向她挥了挥手,拉着身旁一人朝自己走来,她仔细看去,顿时大喜,叫道:“张兄,程兄,这阵风倒把你们也刮来了。”—— 这二人是淮阴三绝中的张诺栖和程震阳,当日一别,不料今日会在耿府复又相遇,耿沧柔急忙迎上,裣衽说道:“小妹失礼,敢问木师叔伤势是否痊愈?”张诺栖抱拳说道:“幸不辱命 ,贵师叔取道西行,回洞庭养伤,我和三弟护送三日,贵师叔伤势大好,虽未痊愈,却已无凶险。”耿沧柔急忙又行一礼,连连道谢—— 只听程震阳身后有人说道:“耿掌门说话中气不足,看来内伤不轻,是何人有此本事,能令耿掌门大伤元气?”耿沧柔侧过目光,这才看见程震阳身后站着一人,只因程震阳身材魁硕, 此人又过于瘦小,便被遮挡住,一时才没看见—— 此人绕过程震阳,耿沧柔见他长相白净,看似有四十有余,但又如同只有三十年龄,只比古仪瑛高出寸许的身材,显得有些羸弱瘦枯,双目紧闭,说话走路时都未睁眼,似乎是个瞎子— — 耿落笙说道:“此事说来大煞风景,今日是大喜之事,不谈刀光剑影。”程震阳见耿沧柔露出迷惑之色,便哈地一笑,说道:“这位是我们大哥,‘千眼神鹰’穆夜川。”耿沧柔听此人 是“淮阴三绝”中的大哥,心头不由一震,老二、老三各有绝技在身,老大自然也另有神通,耿沧柔心头嘀咕,目光不住朝穆夜川的双目打量—— 古仪瑛突然说道:“原来你们便是‘淮阴三绝’,最近在江湖上名声大噪的几位,据传言三位都有一身独特绝活,所以被称个‘绝’字,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耿大哥,没想到你和这三 位也这般熟稔,却为何从不曾听你提过?” 第133章 此刻良辰吉日竟寸断柔肠 ——穆夜川抢先说道:“古女侠过誉了,在下兄弟三人出道不久,承蒙江湖朋友抬爱,给我三兄弟起了这么个名号,薄技在身,实不敢当个‘绝’字,我三兄弟近日路过荆州,早已听闻 耿府坐于城内,甚慕其名,在下两位贤弟和这位耿姑娘亦有一面之缘,便即厚颜前来拜会,咱们今日也是初见耿府主,不速之客,还请多多包涵。”—— 古仪瑛说道:“淮阴三绝老大谦逊,老二温和,老三豪爽,我也是听人谈起,今日一见,倒也符合传闻,”穆夜川现出一丝笑容,说道:“白马寨这些年在两湖一带名声大赫,行侠仗义 ,妇孺皆知,古女侠可谓功不可没,晚生也久仰得很。”古仪瑛一皱眉,说道:“穆兄今年贵庚?”穆夜川说道:“虚度二十有八。”古仪瑛一跳而起,瞠目叫道:“你竟然比我小了几岁, 这……这……”突然察觉这话一说,岂不是泄露了自己年龄,急忙住口不语,却是连连哀叹—— 周围几人各自一笑,穆夜川说道:“晚生老相,困扰了古女侠,还请原宥。”古仪瑛苦笑一下,拉过耿沧柔,低声说道:“柔妹子,大姊姊这次前……”突然一声惊叫传来,众人纷纷转 头望去,正见到耿沐先和陆唯夕并肩走入厅堂,陆唯夕望着程震阳,眼神中尽是惊惧之色—— 程震阳也看到她,忍不住哈地一声,叫道:“小丫头你也来了?是前来讨饶还是和我打一架呢?”陆唯夕往后一缩,颤声说道:“谁要和你打一架?你这人野蛮粗鲁得很,再凶我的话我 叫师父来了。”程震阳一拍手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上次未分胜负,这次更要好好斗一场,不过你师父不是不要你了?这倒是奇怪了,那老婆子人在哪儿?”陆唯夕小嘴一撅,别过头说道 :“不告诉你听。”—— 程震阳突然双脚一蹬,一眨眼便纵身跳到陆唯夕面前,吓得陆唯夕惊叫一声,耿沐先展臂挡在她身前,沉声说道:“站住,耿府之内,不得放肆。”程震阳见他渊渟岳峙,肃然盯着自己 ,不禁挠了下头问道:“你是哪位?”耿沐先说出名字,程震阳呵呵一笑说道:“原来是耿兄弟,失敬失敬。”耿沐先抱拳说道:“阁下远来是客,今日敝府大喜,还请不要在此生事。”程 震阳笑道:“那是自然。”耿沐先说道:“多谢了。”跨步而入,陆唯夕匆匆跟入,和程震阳擦身而过,突然转头朝他做了个鬼脸,令程震阳一时哭笑不得—— 穆夜川缓缓说道:“三弟,不可在耿府造次,何况一个小女儿家和你又无深仇大恨,你莫要吓坏他人。”程震阳说了声“是”,他似乎对这位结义大哥有些敬畏,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耿沧柔看着他,突然笑道:“当日还是有劳程兄援手,柳少侠才不至遇险,程兄的霹雳腿法,令小妹大开眼界。”程震阳猛地抬头问道:“我正要问了,柳悦清呢,可找回来了吗?”—— 耿沧柔一点头,门外同时响起一人朗笑声:“何人挂念在下?”耿沧柔朝门口看去,见柳悦清缓步而入,厅堂中所有人都纷纷向他望去,连耿落笙也从座椅上长身站起—— 程震阳眯着眼向柳悦清一瞧,突然走上去拍他一下肩膀,叫道:“好小子,倒没缺胳膊少腿,你是如何从那老婆子手里脱身的,不妨说来听听?”—— 柳悦清上身一晃,往后稍退一步,站稳说道:“这位兄台似乎有些眼熟,请教如何称呼?”程震阳一拍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那日我正看到你,你就被一个老头儿拉走了,难怪不认 得我。”耿沧柔到了两人身边,向柳悦清略作说明,柳悦清这才恍然—— 耿落笙和耿天鼎夫妇一同迎上,耿落笙拉着柳悦清往堂内走,口中说道:“听弟妹说贤侄内伤已是大好,老夫这就安心了。”柳悦清笑着说道:“所幸月落乌啼只来了一位高手,并未耽 搁耿二姑娘喜事,小侄这点伤势休养一下便无大碍。”—— 程震阳听得分明,忍不住说道:“月落乌啼?又是那些臭贼?他们竟敢来南郡耿府?这不是太岁爷头上动土吗?”耿落笙笑道:“耿府不是土财主,别人也没当我们是太岁爷,所以他们 的心思或许就是来动动土也无妨。”—— 众人大笑声中,耿沧柔望着屋外天色,说道:“时辰快到了,爹爹,我看凌烛明不时便至,你请了多少武林同道前来?”耿落笙捻髯说道:“今日凌府前来下聘礼,也不用惊动各方同道 ,只请了古家妹子一人,不过淮阴三绝三位兄台到访,咱们府上就更热闹了。”—— 耿沧柔点点头,移步到柳悦清身侧,低声问道:“你的伤势如何了?”柳悦清笑道:“你看我气色极好,早就生龙活虎了。”耿沧柔啐了一口,嗔道:“不许胡言,哪有这么快好的?” 柳悦清笑道:“虚张声势一下倒也无妨,今日耿府高手如云,月落乌啼不会轻易来犯的。”—— 正说到此处,门外有人突然朗声说道:“清秋小筑华雨寒、两广镖局张若媛特来拜访。”语声悠悠传入,却令耿府中人皆为一怔—— 耿落笙回头望向郑萱,露出一丝疑惑,显然在问:“这二人是你请来的?”郑萱摇了摇头,耿落笙微微皱眉,说道:“来者是客,吴管家,快去迎接。”吴伯雍还未及回答,耿沐先已是 匆匆走了出去—— 稍许之后,耿沐先回入厅堂,他身后跟随两人,一男一女,都不过双十年岁,男的气宇轩昂,女的貌美如花,实是一对璧人,众人见状,不由暗暗喝彩—— 两人一步跨入,陡然见到屋内聚集多人,脸上显露错愕之色,少年定了定神,说道:“晚辈华雨寒,今日前来拜见耿前辈,是有要事相托,这是……”望着众人,显出一丝狐疑之色—— 郑萱迎上说道:“今日小女定亲,稍时男方前来下聘礼,两位既然到了敝府,不如在府上稍作休憩。”华雨寒和张若媛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齐声说道:“原来如此,恭喜恭喜,那晚辈就 打扰了。”—— 郑萱当即将两人引入堂内,两人一听那飘逸出尘的中年男子便是赫赫有名的耿落笙,急忙齐身拜倒,耿落笙说了声“二位免礼。”将二人扶起,与此同时,门外响起声音:“淮阳凌府凌 烛明前来拜见。”—— 众人齐齐望向堂外,只见府邸大门处一人当先入内,身后跟着十数人,挑着不少金漆木箱,依次走了进来—— 耿天鼎夫妇一见此人,顿时满脸笑容,耿天鼎更是按耐不住,大叫一声:“小子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便要起身冲出,郑萱急忙将他拉住,喝道:“呆子,胡说些什么,今天什么 日子,还小子长小子短,不怕人家笑话?”—— 众人忍住笑意,都转头打量这位近年来名声鹊起的凌府少年,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强抑激动,沉目望去。此时他锦袍玉带,衣冠楚楚,令人眼前一亮,身材却是稍显瘦峭,一张脸棱角 分明,宽耳垂鼻,面向冷峻逼人,目光中却露出些许温柔之色,足显堂堂相貌—— 柳悦清心弦大震,几乎瘫坐下来,此人相貌和当日清月山庄中遭遇之人一模一样,他犹豫再三,忧心数日,却还是遇到最不愿发生的事情,那日点他穴道的正是此人,如假包换的凌府少 侠凌烛明—— 他心头茫然,凌烛明已是缓步上前,他手中捧着一个玉盒,盒中一对龙凤玉镯晶莹剔透,润泽无痕,一看便是上等古玉所造,价值不菲,在座众人看着这个翩翩少年公子出手聘礼如此大 方,又见身后一众人放下箱子后,尽数打开,近十个箱子一字排开,各放有绸缎、糖果、酒肉海味等诸多东西,都不禁暗暗点头,心道:“虽说武林中盛传淮阳凌家中道没落,不复当年之名 ,但其家底厚实,也非转眼便会衰亡,这般厚重聘礼又岂是寻常人家能够出手,话且说回来,他娶的是南郡耿府的千金,也只有重聘厚礼才合双方身份。”—— 凌烛明跨步上前,右腿单膝下跪,向耿天鼎夫妇行了一礼,说道:“伯父伯母,小侄凌烛明向二位请安。”耿天鼎夫妇双双起身,将凌烛明扶起,郑萱笑道:“烛明啊,能见到你就好了 ,何必如此客气?”凌烛明微笑地说道:“区区薄礼,还请伯父伯母笑纳。”—— 郑萱见他说话不急不慢,温文儒雅,心中更是喜欢三分。虽然自女儿与其相识,自己也曾见过这位未来的女婿数次,只因双方都是江湖人士,各自俗事缠身,耿凌两家又天南地北相隔甚 远,每次匆匆相见后便即分别,她对这位未来爱婿并不熟悉,但他是侠义人士、名门之后,女儿对其又是情有独钟,她对女儿自幼疼爱有加,事事依她,这件婚事便也首肯了,这时离得近了 ,这位耿夫人郑萱便仔细打量着这位未来的乘龙快婿 第134章 此刻良辰吉日竟寸断柔肠 ——耿天鼎在旁呵呵直笑,古仪瑛见他们夫妇一人傻笑一人发呆,直直看着凌烛明不语,心中暗暗发笑,当下轻咳一声,郑萱猛然惊醒,说道:“烛明,快里面请。”耿天鼎一把拉住他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小子,你真不错,哈哈,哈哈。”—— 旁人见他这一举动,都忍不住微笑,耿落笙也从门口踱步回来,坐在了穆夜川的下方,郑萱白了她丈夫一眼,说道:“你这个呆子,一把年纪了,还是为老不尊。”对凌烛明说道:“烛 明,你别介意,你耿伯伯从小就是一根筋,耿直憨厚,拙于言辞,可不要介意。”凌烛明笑着摇头说道:“侄儿不敢。”—— 此时,耿府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正是周围居民看到异状,纷纷过来一凑热闹,挤在门口纷纷伸长脖子,极欲看个究竟—— 郑萱当先走入厅堂,招呼吴伯雍过来说道:“你安排这些凌府兄弟到后面休息,这些箱子就置于后堂吧。”吴伯雍急忙应声答允,出了厅堂,叫唤手下家丁开始搬运—— 郑萱从凌烛明手中接过了玉盒,眼中露出慈祥的神色,柔声对凌烛明说道:“如今虽未举行成婚之礼,但绣儿已是你的妻子了,绣儿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也是我的心头肉,你以后要 好好待她,千万不要辜负了她。”凌烛明脸色一正,一字一句说道:“伯母放心,烛明不会辜负你们二位的期望,一定会让绣妹幸福。”—— 古仪瑛眼眸一转,突然大声叫道:“既然如此,凌家公子,你怎么还一口一个伯父伯母,该换一个称呼了吧。”郑萱转过头瞪了古仪瑛一眼,古仪瑛向她做了个鬼脸,随即偷偷窃笑,郑 萱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对这位古灵精怪的好友也没办法。凌烛明凝视着古仪瑛,问道:“这位是……?”—— 郑萱说道:“白马寨寨主古仪瑛,也是你的前辈。”凌烛明肃然说道:“晚辈听过古前辈大名,久仰久仰。”古仪瑛捂着脸说道:“今天被两个人叫前辈了,这事叫我从何说起?”—— 凌烛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郑萱笑着说道:“烛明,别理你古姨,今日来了好多成名人物,我向你引见引见。”逐一介绍过去,凌烛明一一打招呼,当郑萱说出柳悦清名字,凌烛明脸上 显出惊容,说道:“原来是清月山庄柳兄,久仰贵府大名,实乃武林泰山北斗,数月前惊闻清月山庄遭人陷害,小弟震惊不已,想不到今日能和柳兄相会,真是不意之喜。”说着握起柳悦清 的双手,显得亲热无比—— 柳悦清缓缓起身,脸色很是平静,只说了声“久仰凌公子大名”,不再言语,耿沧柔暗暗奇怪:“清弟为何如此冷淡?”—— 凌烛明却十分兴奋,说道:“武林四大世家,以柳家最为名盛,小弟常年在北方奔波,竟是未曾拜访过贵庄,如今能认得柳兄,凌烛明不枉此生。”说着呵呵一笑,甚是喜悦。柳悦清躬 身一礼,说道:“凌兄客气。”心头却更是茫然,凌烛明神色吐辞不似作假,倘若他是清月山庄血案的凶手,多少会有些不自然,难道此人故作镇静?若真是如此,此人虚伪无耻、假仁假义 ,倒是江湖罕见。”他抬头看了凌烛明一眼,突然心神一震,暗道:“奇了,这个凌烛明好生奇怪。”皱眉深思,竟是原地发愣—— 凌烛明察觉到了柳悦清神色冷淡,似乎颇为轻视自己,心中不由犯疑:“常闻柳重前辈生性热忱,交得不少朋友,柳悦清却又为何这般冷冰冰的,好生高傲姿态,我凌家和他柳家在江湖 上也算分庭抗礼,何必受你白眼?”心头微微有气,嘴角笑容顿敛—— 旁人也看出柳悦清似乎不太待见凌烛明,却又怎能想到其中缘故,耿沧柔见到凌烛明神色不悦,眉头不禁一皱,正欲上前劝说,从厅外又是一阵声音幽幽而至:“虚伪无耻,假仁假义。 ”这几个字飘荡而来,若有若无,如同幽灵鬼魂悄然来到,此时虽是青天白日,却令人后背升起一丝凉意,厅堂内众人都是勃然色变—— 耿落笙拔身而起,走至厅堂门口,峻声喝道:“哪位朋友莅临敝府,还请现身一见。”那虚无的声音嘿嘿一笑,又道:“耿九鼎,你先稍安勿躁,我正要和你好好亲热一下,不过方才那 句虚伪无耻假仁假义可不是说你。”这个声音似从四面八方飘来,耿落笙凝神细听,却也难以分辨发话之人究竟身在何处,不仅如此,更令他心惊的是对方口中这“耿九鼎”三字—— 原本在府前围观的一干人乍闻如鬼魂般阴森的声音,却又不见人影,都是吓得不敢驻留,顿时一哄而散,耿落笙跨步而出,凝神聚气,胸口间突然一阵剧痛,便知内伤未愈,无法强行提 气,他暗中一叹,说道:“耿府中人向来克己守理,不敢逾规,阁下这八个字不明不白,耿某原话奉还。”那人怪笑一声说道:“耿九鼎年纪大了,脑筋也糊涂了,我已明明白白说了这话并 非说你,你却还纠缠不清,真是可笑。”—— 厅堂内耿沐先闻言,顿时勃然大怒,他内伤新愈,却是按耐不住,大喝一声:“恶贼大言不惭,快现身和小爷一较高低。”飞身扑了出去—— 那人突然厉喝一声:“站住,臭小子,给我滚回去,否则的话……”他声音一顿,耿沐先双眉直扬,还未发话,身侧突然一声惨叫,两个耿府家丁已放置好箱子,正满脸带笑返回走来, 这时刚近前庭,其中一人陡地翻滚倒地,只发出方才那声呼叫,双腿一蹬,立时气绝—— 另一人陡见惊变,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全身不停发抖,耿沐先也是一惊,顿时收步,盯着死去之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喜庆之日却出了人命,着实是不祥之兆,厅内一阵大哗,凌烛明勃然大怒,转身冲到门前,耿落笙伸臂拦住他,回头说道:“先儿,快去绣儿房内。”耿沐先说了声“是”,陆唯夕叫道 :“我也去。”两人匆匆往后走去。耿落笙向厅外朗声说道:“既然是故友,不妨现身一见,你我究竟有何恩怨,还请当面指教。”此人甫一出手,便夺去一人性命,如此狠毒倒也罕见,可 知此人和耿府若无深仇大恨,绝不会用此手段—— 柳悦清靠到耿沧柔身侧,低声说道:“伯父莫非已知对方来历?”耿沧柔也低声说道:“我出生不久后,爹爹便改换了姓名,如今时光流逝,除了几个亲近之人、生死之交外,我爹爹原 来姓名‘耿九鼎’这三个字便鲜有人知了。”说着露出浅浅微笑 第135章 此刻良辰吉日竟寸断柔肠 ——柳悦清恍然点头,转眼一想也甚觉好笑,喃喃说道:“姊姊这般说来,此人竟是和伯父交情甚好,那又怎会……”瞥了屋外的尸身,失声叫道:“是剧毒。”屋内众人正凝神苦寻发 话之人方位,此时听闻柳悦清惊呼,都转头望去,只片刻之间,毙命汉子全身肌肤已一片漆黑,正是中毒之相,郑萱和耿天鼎面面相觑,耿府中人各有一身绝学,却是对毒物一窍不通,此人 以毒慑人,击中了耿府的弱点,郑萱微叹一声,隐隐觉得今日此事将极不易应付—— 那人怪笑一声,说道:“正是如此,耿九鼎,你内伤未愈,若要强行出手,我只需一伸手,这些剧毒便能要了你的命,你请的这些朋友恐怕也难逃陪葬命数,不如乖乖地待在屋内,我这 次特意前来,可没打算顷刻便走。”—— 耿落笙眉头一皱,忖道:“此人竟也知我内伤不浅,难道也是黑衣人的同伙?这月落乌啼还真是阴魂不散。”他沉住气,缓缓说道:“阁下可也是月落乌啼中人?这里在场诸位中许多并 非耿府中人,阁下若要冲着老夫前来,老夫一手接下也无妨,却和这些朋友无关。”他亦十分忌惮对方的毒物,凭他眼界之宽,竟也看不出死者所中何毒,而那汉子倒地毙命时,周围并无人 在场,那人用的是什么手段,自己更是瞧不出一丝端倪,若此人对着厅堂内诸人出手,恐怕会生大乱—— 那人大笑道:“耿九鼎啊耿九鼎,十数年不见,你当年的豪气可都烟消云散了?换作当年,你早就冲了出来,此时却婆婆妈妈和我说些闲话,不错,我今日正是冲你前来,却也不急着当 面了断,否则又怎能消我毕生之恨。”他说到最后,声音陡变凄厉,果然是怨毒之极—— 耿落笙微微一惊:“毕生之恨,毕生之恨,那又是什么?”脑中不断思索,极力思索其中蛛丝马迹,口中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阁下不妨开门见山,要老夫如何才能消你这毕生之恨。 ”——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所谓先礼后兵,我先给你耿家一个大恩,让你纵然是死也难以偿还我这个人情。”顿了一下说道:“耿天鼎,你可知你这位未来贤婿是何人?”凌烛明听他突然 提及自己,双目一睁,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郑萱担心丈夫一言说错又闹出笑话,便插口说道:“烛明是我爱婿,与你又有何干,莫非朋友和武林四大世家都有怨隙?”那人哦了一声,啧啧说道:“你是耿天鼎的老婆?我也曾听闻 耿天鼎这个二愣子娶了个美艳聪慧的夫人,如今看来,美艳还说得过去,聪慧却有失偏颇。”郑萱冷笑一声,说道:“朋友这话如同鸡肋,食之无味,我郑萱是何等人物,无需朋友说三道四 。”—— 那人沉默稍许又道:“清月山庄柳悦清可在堂内?”柳悦清看了一眼耿沧柔,笑道:“此人果然是武林四大世家一一点将,只可惜秦家并无人到场,否则可有好看了。”见耿沧柔露出一 丝忧色,便笑了笑,朗声向外说道:“柳悦清在此,兄台似对我们了若指掌,不知在下又有何处有所得罪?”—— 那人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真在此地,那就奇了,凌烛明不是你的仇人吗?此时同堂共处,难道两位化敌为友了?”—— 凌烛明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谁和柳家是敌人?你这信口雌黄的无耻之徒,快给我现身。”他舌乍春雷,整座厅堂嗡嗡作响,一时气愤难抑,跨步提掌便跨出门槛—— 那人冷哼一声:“站住。”话音刚落,那瘫软在地的汉子也是一声惨呼,同样翻身倒地,气绝身亡,便听那人冷冷说道:“我这毒物便是神仙也难救治,凌公子还是乖乖听话为好。”凌 烛明硬生生停住脚步,一时气结,转头见耿府家丁都陆续行来,丝毫不曾察觉堂前异状。他心头大急,厉喝一声:“都给我后退,别过来。”那些人都吓了一跳,这才看见前方倒地毙命的两 人,不禁齐声惊呼,抱着头仓惶退却,走在最前方的吴伯雍伸臂一展,将众人拦在身后—— 柳悦清沉声说道:“我和凌公子有何冤仇,兄台不妨说来听听?”那人又是咦了一声,说道:“清月山庄不就是给姓凌的小子毁去的?柳悦清,莫非是只过了这些日子,你就全然忘记了? ”—— 此言一出,无疑是沸水炸开锅,耿府内众人皆尽失色,耿沐先和程震阳皆是沉不住气的脾性,顿时一跳而起,大声叫道:“胡说八道。”—— 凌烛明气极而笑,说道:“天底下笑话之甚,也不如阁下所言,如此荒谬言辞,便是三岁小孩也决不会信。”—— 那人啧啧急声,说道:“你们若是不信,不如一问柳悦清便知,柳家都是一诺千金之人,他的话定无虚假。”—— 他话音未落,所有人目光都落向柳悦清,凌烛明更是冲回屋内,跨步到他身前,说道:“柳兄,还请你将贵庄遭遇当面说清,凌某虽是无名之辈,却也不能背负如此冤情。”——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凌兄信得过在下,在下一说便也无妨。”耿沐先抢口说道:“柳大哥说话,耿府上下绝无疑虑。”郑萱拍了他一下,喝道:“这里诸多长辈大哥,你蹦跳出来 作甚?”耿沐先朝柳悦清一笑,转过目光朝陆唯夕看去—— 柳悦清将那日之事当面说来,只因前半段和凌烛明并无干系,他便简略带过,众人听到江舞鹤能和繁霜居士打个平手,都不禁叹服,程震阳一拍手说道:“好小子,那日交锋竟还藏了一 手,下次可要把你压箱底的功夫都给逼出来。”—— 柳悦清续道:“在下惊觉庄内后院起火,便匆忙赶去,却发现如月伯伯在屋内遭人毒手,已是气绝,当时正因火势渐旺,我将如月伯伯尸身拖出,却和一人照了个对面,说不得几句话后 ,此人竟是一剑刺来,当时在下武艺未成,一招之下便给此人点中穴道,晕厥过去,只是我看清了此人相貌……”他顿了一顿,望着凌烛明缓缓说道:“正是和凌烛明凌兄你全然一样。”— — 众人一片哗然,郑萱叫道:“烛明,这是可是真的?你,你怎么不和咱们说起?”耿落笙神色凝重,盯着凌烛明不发一言,耿天鼎更是瞠目结舌,几乎瘫倒下来,此事匪夷所思之极,但 柳家金字招牌众人皆知,柳悦清绝不会胡编乱造,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凌烛明,厅堂之内陡然静了下来—— 凌烛明却不动气,气息如常,沉声说道:“我和柳少庄主是否曾有恩怨?”柳悦清摇头道:“并无恩怨。”凌烛明点头说道:“那凌某信柳少庄主所言,只是凌某要说一句话,不知柳少 庄主可否置信?”柳悦清同样颔首说道:“在下信得过。”凌烛明说道:“凌某至今从未踏入过清月山庄一步。”—— 耿落笙和耿天鼎夫妇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深知淮阳凌府的人也都是说一不二的好汉,绝非无赖之徒。只是如今双方所言矛盾重重,着实令人迷惑,张诺栖不解说道:“两者都是真,却是 其中必有假,令人费解之极。”穆夜川端坐一旁,一直纹丝不动,静如止水,此时突然说道:“柳公子既知凌公子是凶手,却不和耿府主道破,必然有其打算,否则这个聘礼早已无法收下, 二弟何苦庸人自扰,柳少侠自当说明,凌少侠也无法不作辩驳,此事孰真孰假,谁是谁非,水落石出并非难事。”—— 程震阳脱口赞道:“大哥的想法比我兄弟俩高明多了,柳兄弟,你还真沉得住气,换做是我,早就不容他分说,一腿上去就痛快了。” 第136章 此刻良辰吉日竟寸断柔肠 ——众人轰然大笑,柳悦清也莞尔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凭我一面之词便能定夺,或许当日是我看错了。”耿落笙摇头道:“此话是推托之言,不足为理。”诸人颇有同感,江湖 中人眼光锐利,胜过常人许多,两人又曾正面交手,绝无看错之理——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凌公子方才喝退那些人,免遭毒物所害,此举仁义令在下很敬佩。”凌烛明说道:“不敢。”柳悦清说道:“小事细节便知一人气度,凌兄不似作伪之人,我觉得 凶手另有其人。”他突然笑了笑,又道,“更何况就算是凌兄所为,在下并无证据,只凭在下所言,无法来定凌兄之罪。”—— 凌烛明闻言,双目一瞪,霍然说道:“你怎……”柳悦清一摆手,止住他说话,笑道:“凌兄勿怒,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他转身走出厅堂,朝着府邸门口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 还请兄台指教。”—— 那人似乎颇为失望,冷冷说道:“清月山庄满门被诛,柳少庄主侥幸逃出生天,却和仇人化敌为友,如此胸襟,旁人是万万不如你了。”—— 柳悦清微微一笑,突然脸色一沉,双眸闪出一丝锐光,肃然说道:“清月山庄疑案,在下和那位酷似凌兄之人在后庄遭遇,此事我从未和他人谈起,却不知兄台为何对此中内情一清二楚 ,在下虽然愚笨,却也好生奇怪,莫非是……”突然沉默不语,脸色却更是冷峻—— 凌烛明目光一亮,失声说道:“此事若是柳少庄主不曾透露,那知道此事的除了柳少庄主之外,便只有……凶手了。”他跨步走到柳悦清身侧,眼光四处一掠,怒视着厅外恨恨说道:“ 我凌烛明究竟和你有何仇怨,竟用这种手段陷害于我,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屋内众人脸色一展,耿府中人更是长舒口气,郑萱擦了擦眼角,喃喃说道:“还好,还好……绣儿她,绣儿她……”一时哽咽,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耿天鼎狠狠拍了大腿一下,紧绷的 脸色立刻松弛下来,耿沧柔嘴角含笑,远远望着柳悦清,秀目中早已热泪盈眶—— 那人半晌不语,这时吴伯雍从前门闪身进入,走到耿落笙身前说道:“老爷,凌公子带来事物都已安放妥当,只是这个……”他望着屋外两具尸体,闪烁着疑虑目光—— 耿落笙点头说道:“你没被那人下毒害死,真是侥幸,吴管家你没半分武功,还是到后面暂避为好。”吴管家也不多问,道了声“是”,走到一处角落,却不离开—— 那人暂不发话,耿落笙往堂内后退,背向门口,低声和郑萱商议道:“二妹,你可有何法子解此时困境?”郑萱思索一下说道:“此人用毒手法极为高明,我辨不出他用的究竟是何种毒 物,只可惜大哥你有伤在身,否则你以内功护身,倒有几分胜算。”凌烛明悄悄说道:“不如由小侄出手一试?”郑萱摇头说道:“不行,你内功和耿大哥相比差之不少,更何况此人心思狡 狯,行迹藏得甚好,你这般毫无头绪冲将出去,太过冒险。”凌烛明急声说道:“难道我们就束手待毙?”郑萱笑道:“烛明切忌急躁,咱们能沉得住气,敌人就会自乱阵脚,便能不击而破 。”凌烛明点头应是,往两侧眼光一瞥,果见众人冷静异常,连原本脾气火爆的程震阳亦是不动声色,不禁暗呼惭愧—— 柳悦清等得久了,见对方不答话,又朗声说道:“阁下欲挑拨柳家和凌府为敌,好毒的心计,但凭你一个不敢出头露面的懦软之辈,决计想不出这等妙手,你可也是月落乌啼的鼠辈?” —— 耿落笙等暗赞一声,这激将之语甚妙,此人倘若受激,现身而出,堂内群豪便有诸多法子先发制人—— 那人似乎甚是生气,怒道:“谁是他妈的月落乌啼的人,老子何须寄人篱下?你若不是柳悦清,此时早已变成那两人下场。”柳悦清哭笑不得,心想对方迟迟不向自己动手,只因自己是 柳悦清,这话着实有些颠三倒四,忍不住大为摇头—— 他见对方不吃激将,正琢磨着法子,那人突然哈哈笑道:“很好,你们要凌烛明是清月山庄凶手之证物,这就来了……”蓦地怒喝一声,叫道:“臭老儿,竟敢打我,好险。”众人知起 了变故,正惊愕着,府门外两道身影疾掠而入,转眼便到了厅堂门前—— 柳悦清当先看清来者,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跑上前去抱住一人,大叫道:“繁霜伯伯,你怎么来了?”—— 众人听到柳悦清开口叫唤,除了耿落笙和耿天鼎夫妇之外,无不心精神一震,暗道:“原来此人便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繁霜居士。”着眼望去,繁霜居士正拍着柳悦清的肩膀,一脸欣慰 之色,而他身旁之人似是被提携而至,人高马大,身材魁梧,满脸通红,不停喘着粗气—— 这人面向很是陌生,众人都不识他,耿天鼎暗道一声:“好魁梧的身材,繁霜居士都比他矮了一个头,我耿天鼎今天可被比下去了。”—— 他想着古怪念头,耿落笙早已迎上,抱拳说道:“繁霜兄,今日你能大驾光临,我耿府真是蓬荜生辉啊。”繁霜居士笑道:“好说好说,这些日子我四处游走,查寻敝庄血案真凶,正听 到今日这里有喜事,原本老夫也无意前来……”他拍了拍身旁之人,笑道,“只因敝庄曾和凌少侠有莫大牵连,老夫就厚颜带着这位兄弟特来造访,耿府主,你不会赶我这个糟老头走吧?” —— 耿落笙大笑道:“繁霜老儿,你这算是揶揄我吗?”听他也提及凌烛明,忍不住心生嘀咕,转过头望向繁霜居士身旁之人—— 柳悦清早已盯着这个大汉,意外地叫道:“项出云项兄,你安然无恙,这便太好了。”他原以为那日清月山庄被毁,项出云也惨遭罹难,自己虽然和他并无交情,却也甚觉遗憾,此时见 他并未丧命,不禁暗暗替他高兴—— 项出云大笑道:“我项出云命大福大,阎王老爷没法子收我,我听说这臭小子要娶新娘了,那还了得,这人虚伪无耻,假仁假义,耿家小姐莫要给人骗了。”说着狠狠瞪了凌烛明一眼— — 凌烛明大怒,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项出云的衣襟,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若不给我说清楚,休怪我手下无情。”项出云也是怒道:“你想杀人灭口,这里不是你淮阳凌府的地盘 ,你嚣张些什么,凌烛明,你是杀害清月山庄诸多人命的凶手,耿家小姐生性善良,一个大家……大家什么来着,岂能嫁给你满手血腥的恶人。”—— 众人听他“大家闺秀”一时说不出,虽觉甚为有趣,却都感到心头沉重,无法笑出,凌烛明更是气得胸膛起伏不定,猛然转头望着柳悦清,说道:“柳少庄主,这也是你安的计策?”— — 柳悦清摇头说道:“我和繁霜伯伯分别已久,和这位项兄更只有一面之缘,怎能预料他们今日会来耿府?项兄如此说话,只因他在那日也见到了和你相貌一致的凶手。”项出云哼了一声 ,说道:“相貌一致?凌烛明又没孪生兄弟,哪有和他相貌一致的人,我说那凶手就是他。”他也不顾脸红气喘,把那日冲入山庄见到凌烛明一事道出,这一部分柳悦清倒并不是隐瞒,只因 觉得并无多大关联,就没道出。项出云虽然口才不佳,但众人还是听得明白,耿落笙暗道:“此人看相貌便知是个鲁直之人,难以想象他会诬陷他人名声,唉,原本风波暂止,如今再度兴起 ,真是没完没了。”—— 凌烛明强忍怒气,脸色铁青,等项出云说罢,他才破口大骂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我和清月山庄有何仇怨,而下如此毒手?”古仪瑛在旁笑道:“项兄弟,你这话可是真的?”— — 项出云才要发作,朝她看了一眼,突然脸色更是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当……当然是真……的,我……我不说假话,我……我……”突然一拍胸口,大声说道:“我若是有半句虚言 ,叫我给老天爷雷劈死,跌进粪坑臭死。”古仪瑛咯咯娇笑道:“这个毒咒也真稀奇,我头回儿听见,好了,我信你就是。”项出云红着脸说道:“你……你穿得这样,我,我,我不看你。 ”说着慌慌张张转过头去 第137章 此刻良辰吉日竟寸断柔肠 ——古仪瑛一身紧身红衣将娇躯裹住,身材玲珑,亭亭玉立,着实风情万种,项出云却没见过几个女子,一看到她如此惹火装束,顿时吓得心神乱跳。旁人暗暗好笑之余,却都有同样心 思:“项出云这一说,便算有了一个铁证,不知柳悦清会有何打算。”—— 凌烛明仰天大笑,说道:“看来这个冤情我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双拳握紧,不住发颤。众人都知,江湖上闲言碎语甚多,此事难免会传得整个江湖皆知,那时凌烛明便是人所不 齿的杀人凶手,淮阳凌府更会一蹶不振,而这门亲事或也将付之东流,即便此时堂中无人相信他是凶手,但一旁还有个心思恶毒之人在场,却也难以瞒过,耿落笙和郑萱对望一眼,满脸都是 忧色—— 大笑声中,凌烛明突然大口喷出鲜血,身躯摇摇欲坠,郑萱急忙上前扶住,急声说道:“你这孩子,我们都信你不是那个凶手,你又何苦这样?”凌烛明哑着声说道:“伯母,我,我, 这个不白之冤,烛明实在是……生不如死。”—— 项出云见凌烛明气极呕血,倒也一愣,转眼一看繁霜居士,繁霜居士不动声色,捻须不语—— 柳悦清长舒口气,缓缓说道:“凌兄请勿激动,且听在下一言。”凌烛明望着他,眼眶通红,泛出不少血丝,柳悦清看得分明,更是暗中一叹,说道:“项兄有此一言,可知当时小弟并 未看错,不过若要找一个和凌兄相同容貌的人,却也不难。”穆夜川插嘴说道:“柳少庄主说的是易容之术?”柳悦清颔首说道:“对方处心积虑,若再有精绝天下的易容妙手,实能以假乱 真。”—— 凌烛明双目一亮,脱口说道:“那是谁冒我身份?”柳悦清摇头说道:“若真有此人,还需凌兄助我一臂之力。”他突然语气严峻,说道:“凌兄你有不白之冤,小弟亦有血海深仇,今 日难以分辨其中是非,你我不妨定个约期,将伪冒凌兄之人寻出,便能了结这场公案。”凌烛明想都不想,说道:“依柳兄所言,凌某要还自己清白,恐怕只此一途。”回身向耿天鼎夫妇一 磕头,说道:“小侄身受冤情,如今无法迎娶绣妹,还请伯父伯母转为告明,烛明永不负她,待到沉冤昭雪,再来耿府迎亲。”随即起身,注视着柳悦清说道:“何日为限?”柳悦清沉吟一 下,伸出三个手指说道:“三年,如何?”凌烛明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三年也够久了,柳兄还是宅心仁厚。”突然大声说道:“三年之内,凌烛明定当还自己一个清白,否则各位大可说 凌烛明是卑鄙无耻之徒。”—— 郑萱失声叫道:“烛明,你……”耿天鼎一把拉过妻子,暗地里摇了摇手,叫她别说话。耿沧柔一皱眉,暗道:“对手如此心机,怎能让你轻易看破身份,三年啊,未免也太短了些。” 忍不住朝柳悦清望去,只见他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笑容,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厅堂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微异响,同时又是两人惊呼,听声音似是耿沐先和陆唯夕所发,随即耿沐先惊慌说道:“二姊,你醒醒。”—— 耿天鼎怒吼一声,纵身往堂后扑去,吴伯雍也匆匆跟上,过得稍许,耿天鼎抱着耿沧绣急急走入堂内,耿沐先和陆唯夕紧跟而入,吴伯雍最后闪身进来,他深知自己此时并无用武之地, 又走回角落,盘膝而坐—— 郑萱上前询问,耿沐先说道:“咱们这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二姊也被惊动,就偷偷溜了过来看个究竟,却听到凌……凌兄的说话,一下子就晕了过去。”郑萱俯下身子在耿沧绣人中上 捏了几下,便听她嘤咛一下,悠悠醒转过来—— 她睁开双眼,见到诸多人围着她,不由四下张望,凌烛明苍白脸颊跃入眼帘,她立刻按耐不住,哭道:“凌哥哥,你可是不要我了?”凌烛明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口中安慰说道:“并非 如此,绣妹,我只是要去办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暂把婚期拖延往后,三年之内,我定当娶你过门。”他说话铿锵有力,耿沧绣深知他为人正直,向来说一不二,心头忐忑顿去,叫唤一声“ 凌哥哥”,不顾四周众目睽睽,扑到了凌烛明的怀里—— 凌烛明紧紧搂着她,心中暗道:“我怎能让绣妹如此深受折磨,三年?我定要在一年之内,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这个恶人,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补偿绣妹今日之痛。”他拳头紧握 ,胸口豪气大发,觉得怀中之人才是生命最重,实是不愿见她再如此伤心难过—— 耿落笙见耿沧绣也来到厅堂,先是眉头一皱,随即想道:“对手狡猾阴毒,绣儿在这里反是周全。”他瞟了一眼门外,暗道:“眼前大敌是府外那人,若在府中对清月山庄之事再纠缠不 清,无疑会大乱阵脚,柳悦清和凌烛明都是年少气盛、血气方刚的少年,若稍有不差,一动起手来,便会令那人有机可趁,柳悦清能认清情势轻重,真是了不起,唉,我若有此贤婿,那该多 好。”—— 他想着奇异心思,耿天鼎夫妇已拉着爱女坐下,柳悦清看了看四周情状,便缓步又至门前,说道:“这位朋友,戏已看够,却不是你所期结果吧,此时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自繁霜居士现身,那人便没了声音,柳悦清这一发话,他才咳了几声,说道:“可笑,你姓柳的和姓凌的恩怨,老子才懒得管,刚才不过瞧瞧乐子罢了,老子前来这破府只为找耿家这些 混蛋的晦气。”柳悦清笑道:“既然如此,那这里许多不是耿府中人,可否能先一步离去?”—— 那人嘿嘿笑道:“小子你意欲趁机探查老子的方位?休想。你们这些人给我乖乖地待在屋内,等我和耿九鼎这老鬼算清陈年旧账,再容你们离开。”—— 耿落笙沉声说道:“阁下若不现身,老夫不知你是何人,这陈年旧账又是从何说起?”那人哼了一声,说道:“我当年被你害得凄惨,远走他乡,你却毫无印象,还问我究竟是何人,耿 九鼎……”他突然凄厉叫道:“你这厮冷血无情、丧尽天良,我今日,我今日……”他似乎气得疯了,竟是说不下去—— 他最后两句说话语调一转,沙哑声去了不少,耿落笙猛地一惊,暗道:“此人声音好生熟悉,果真是我所识之人?”还未想起,古仪瑛却一跳而起,脱口叫道:“你是左龙群大师兄?” 耿落笙一拍大腿,叫道:“是左龙群,左兄弟,你犹在人间?那真是老天开眼了。”—— 那人顿了一下说道:“还是师妹耳锐,记得我这个不才师兄,耿九鼎,我没死,你心中肯定大为失望,却还有脸说老天开眼,不错,老天是开了眼,才留下我这副身躯,来一了你我之间 的恩怨。”话音刚落,府门前一道人影闪过,众人久未能见的神秘人赫然跨入了耿府大门—— 此人一身藏青宽袍,衣袖长至膝间,双手皆藏于其中,袍尾长拖及地,衣领翻起,整副身躯被裹得严严实实,头戴一顶草帽,前舌压得极低,把面容遮住大半。如此一来,众人便看不清 他的相貌。耿落笙说道:“左兄弟,你这般装束是……今日你能造访敝府,实是不意之喜,还请快快入屋。”跨出厅堂疾步向左龙群行去 第138章 此刻良辰吉日竟寸断柔肠 ——左龙群似乎吃了一惊,尖声叫道:“你给我站住。”声音尖锐似箭,直窜云霄,把耿落笙吓了一跳,缓下步伐,愕然说道:“左兄弟,你这是……?”左龙群怒道:“耿九鼎,谁叫 你出来的,快给我滚回去,你不怕我手里的剧毒?很好,很好,你再上前一步,我可就要出手了。”耿落笙皱起眉头,他见这毒物毒性猛烈,自己又伤重虚弱,倒也不能不防,只得停下脚步 ,说道:“左兄弟,咱们当年情似兄弟,如今二十年未见,怎么你我交情变得生分了?”左龙群大笑数声,说道:“当年你耿九鼎是个糊涂小子,我也愚蠢之极,如今我早已不再愚昧无知, 你却还是没有长进,糊涂透顶。”说着又是放声大笑,但其中凄厉悲哀,却是隐隐透过这股笑声传入众人耳内—— 耿府做客的群雄不知两人之间的恩怨,只得静观其变,左龙群这一番话说来怒透言辞,全身却纹丝不动,宛如木石,众人听其笑如夜枭哭鸣,愤懑难抑,都不禁心神一凛—— 柳悦清透过堂门看去,那左龙群现身之后,跨入耿府大门便不再往前,似乎颇为忌惮耿落笙,不愿与其相距过近,他心念一转,暗道:“此人倒是颇有心计,若是离我们近了,或许有法 子能攻其不备,将其制住,此时相距有四、五丈,却是远了些,繁霜伯伯或许……”他瞥了繁霜居士一眼,耳中突然听到左龙群大笑,眼珠子一转,靠到郑萱身侧,低声说道:“郑前辈,这 里诸位可有擅于暗器之人?”—— 郑萱回头目光一扫,说道:“除了这两位我并不知情之外,其余诸位朋友应都无此所长。”她指了指华雨寒和张若媛,摇了摇头。耿沧柔急忙问道:“清弟,你是打算……”柳悦清点头 说道:“我们若要将此人擒住,又需提防他使毒,暗器一法最为妥当。”耿沧柔摇头说道:“对方不会坐以待毙,此法恐也难以奏效。”柳悦清笑道:“左龙群分明怒火攻心,面对着耿伯父 心神自然有所分散,若有精于暗器手法之人,未必不能奏效。”他顿了一顿又道:“耿伯父说和姓左的二十年未见,既然二十年都没见面,此时现身,一出手就杀了两人,可见其来意不善, 且如此有恃无恐,定是挟技足矣对付贵府,你听他笑声怨恨,便知…….”突然脸色一变,脱口道:“不对,这左龙群……”—— 与此同时,屋外左龙群刚说出“耿九鼎”三字,屋内穆夜川突然峻声喝道:“二弟,三弟。”悄悄挪到门口的张诺栖和程震阳早已意领神会,张诺栖双手腰间一抹,四把飞刀赫然在手, 随即向屋外急甩,便见这四把飞刀疾射而出,竟是刺向耿落笙的后背—— 柳悦清向古仪瑛急急问道:“令师兄可有……”未等话完,就听到众人齐声惊呼,便回头看去,只见四把飞刀去势猛烈,耿落笙背后全是空门,毫无防备之下绝无闪避之理,耿沧柔惊呼 一声,娇躯一晃便要倒下,柳悦清急忙揽臂将她扶住,左龙群也是退了一步,虽见不到他帽下面容,想必也是错愕之极—— 却见刀尖将至耿落笙背心,突然去势一变,向上直射云霄,众人未及反应间,程震阳已是跃身而出,如同蛟龙一般窜上半空,他脚力强劲,人在半空,已近左龙群,他大喝一声:“使毒 的臭小子,吃我程震阳一腿。”凌空当头一腿蹬下—— 郑萱眉头一扬,脸露喜色,拍手叫道:“霹雳腿程兄,果然名不虚传。”她转头望向穆夜川,心道:“原来这位淮阴三绝的老大早已计算好了,程震阳有过人的脚力,这数丈距离旁人虽 难以企及,程震阳尚且能至,只是这位张兄,倒是令人意外。”便听砰然一声,张诺栖已被凌烛明掀翻在地,正欲一掌打下,却见飞刀转向,顿时愣了,这一掌便击不下去—— 只闻一声惨呼,程震阳脚尖正点在左龙群右肩上,霹雳腿脚上劲道极强,左龙群狂呼惨叫声中,往后翻滚,直被震出耿府大门。耿落笙大惊失色,大叫一声:“左兄弟。”飞身扑向门口 —— 柳悦清暗道一声“不好”,冲出厅堂,大喝一声:“程兄,快退。”震得程震阳耳膜嗡嗡作响,他没料对手如此不济,一腿都无法闪避,正担心自己用力过猛,左龙群可是没命了,鼻中 却嗅到一股异香,脑中猛然一沉,他江湖经验颇丰,顿时大惊,暗叫一声“剧毒”,胸口已是一阵空空荡荡,手脚更是酸软。程震阳暗叫一声“不好”,疾运体内残余内劲往后翻出,而耿落 笙此时扑上,陡见程震阳退势古怪,急忙探臂将其携住,余光一扫,程震阳脸上一股黑气猛然生起,不由骇然叫道:“好厉害的毒物。”折身暴退返回厅堂中,程震阳早已意识模糊,穆夜川 起身说道:“烦请放下我二弟。”说着接过程震阳,两人各自盘膝于地,穆夜川伸手按在程震阳背上,便如老僧入定,不再开口说话—— 众人也都围了过来,耿天鼎茫然不解,看着程震阳脸上黑气笼罩,正是如假包换中了剧毒,便皱起眉头说道:“程兄这一腿已重伤对手,怎么还会着了对方的道儿?”耿沐先说道:“那 人玩弄毒物,全身上下都是剧毒也不足为奇,这位程兄怕是不小心沾上了些许。”他一指屋外,左龙群倒在大门之外,纹丝不动,耿沐先笑道:“程兄这一腿好生厉害,这姓左的半条命都被 踢散了吧。”他说着,有意无意瞥了陆唯夕一眼,却见她怔怔望着程震阳,神色间颇为古怪,耿沐先嘀咕了一下,又道:“咱们去搜搜那姓左的身上,应有解药。”说着便走了出去—— 柳悦清剑眉一扬,探臂握住耿沐先臂膀,沉声说道:“耿兄暂且留步。”将他拉回屋内,自己挡在他身前,却也不出厅堂,朝着门外朗声说道:“左龙群左兄,既然尊驾今日到访,为何 吝于见面?却让这位朋友作你替身,受霹雳腿一腿之灾。”—— 古仪瑛失声说道:“你说他不是左龙群?不对,不对,虽然过了二十年,这声音却正是我师兄,不会有假。”柳悦清笑了笑说道:“声音如假包换,人却不是,这位扮相古怪、如盘石般 纹丝不动的兄台只是他寻来的替死鬼,其本人虽在耿府周近,却还未显山露水。”古仪瑛秀目一瞪,问道:“你如何知道此事?”柳悦清微微一笑,却不回答,向外悠悠唤道:“左前辈,此 时不现身更待何时?”—— 他话音刚落,左龙群的笑声恻恻响起:“小子,给你看出玄机了,也罢,我这就现身与你们一见。”从大门外围墙右侧一人踱步而出,缓缓走入耿府,却也不近众人身前,相距数丈,双 眼朝堂内所有人一扫后,落在耿落笙身上,目光即转阴冷,那股怨毒悲愤之色,清晰可认—— 此人现身走近,原本心头压抑的群雄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望去,看清了他的相貌,众人都又倒吸了口冷气,只见此人满脸死灰色,一张脸庞上生长有三个巨大的脓疮,头发枯黄,如田间 杂草一般,仿似从坟头爬出的活死尸一般,若非亲眼所见,众人都难以置信世间竟有如此丑相,陆唯夕忍不住惊叫一声:“我的老天,你这人怎么不把面孔遮住,可吓死人了。”—— 柳悦清等都颇有同感,虽觉好笑,想到此人毒技出神入化,都又心头沉重,古仪瑛皱起秀眉说道:“你就是我左师兄?”此人说道:“是我,古丫头,当年你还是个黄毛丫头,如今长得 这般标致了,可许了婆家?”众人见他唇舌翻动,便知是他说话,古仪瑛秀眉一蹙,说道:“果然是左师兄,你怎么弄成这般光景,那些毒物又是怎么一回事?”左龙群仰天大笑数声,说道 :“我这副人鬼模样,就是拜耿九鼎这混账东西所赐。”—— 郑萱见他一笑,脱口叫道:“原来如此,刚才那人说话发笑时头不动身不颤,说话倒也罢了,那几声狂笑却是无论如何无法静如磐石,难怪柳贤侄你能……”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 我察觉到这个异状,正欲问古……大姊她这位左师兄是否有腹语一技,却不及阻止程兄。” 第139章 此刻良辰吉日竟寸断柔肠 ——左龙群微露异色,啧啧说道:“想不到柳悦清你目利如斯,再过几年那还了得,耿九鼎,看来你南郡耿府的名声迟早被这少年压翻过头。”耿落笙笑道:“清月山庄柳少庄主早已名 震四方,左兄弟这句话说迟了。”左龙群果嘴角抽动了一下,突然暴怒说道:“耿九鼎,就算有清月山庄助你,姓柳的也要败在我这些举世绝毒手上,柳重呢,他是不是也在里面?”—— 古仪瑛脸上泛出怒色,说道:“左师兄,二十年不见,容貌姑且不谈,你的性情倒也大不相同了,你行事阴鸷怪僻,师父可没教过,这些年你究竟去了何处,怎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 耿落笙点头接口说道:“左兄弟,我和你们师兄妹三人素来情谊极深,二十余年来,我都把古贤妹当作自家亲妹子,当年你不辞而别,二十年杳无音讯,我久寻未果,甚为挂念,今日再 会,左兄弟对我却是如有深仇大恨,九鼎实是不甚知解。”—— 左龙群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是来替二师妹报仇的。”耿落笙闻言一惊,脱口奇道:“替柔儿报仇?”—— 屋内除耿府众人之外,皆露迷惘之色,古仪瑛低声说道:“我左师兄说的二师妹便是耿大哥的结发妻子。”耿天鼎说道:“大嫂又不是大哥害死的,这左龙群莫非是神智错乱了,这……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郑萱暗道:“你这木头脑子,连儿女风情都不懂,又怎知左龙群的心思。”她和古仪瑛深知其中纠葛,两人互望一眼,都是一脸忧色—— 左龙群一抬头,目光如刀,凝视着耿落笙,冷冷说道:“你可知当年你和我,谁认识二师妹在先?”耿落笙答道:“令师‘百剑客’收左兄弟为徒,你才六岁,收柔儿为徒,她才七岁, 我认识柔儿时,她已妙龄十八,自然是你识柔儿在先。”左龙群又问:“那时我和柔儿感情深厚,你又可知?”耿落笙点头说道:“你们自幼青梅竹马,九鼎那时虽愚笨,却也看出你和柔儿 情若兄妹。”左龙群续问:“论武功,我自然不及南郡耿府名门世家,但也非碌碌,论文才,我却胜过你百倍。”耿落笙颔首说道:“我自幼不喜读书,自然也就不懂书中学问,左兄弟文采 过人,九鼎素来羡仰。”左龙群摇摇头说道:“除却武功,任何一样我都大占上风,却不料二师妹遇见你之后,却是一缕情思寄于你身上,把我这个情若手足的师兄抛之不顾……”—— 耿落笙恍然,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倒是未曾发现。”他苦笑一声说道:“左兄弟你也爱着柔儿,只是过了二十年你再来寻我谈这旧事,未免迟了。”—— 左龙群哼了一声,说道:“我恨你横刀夺爱?耿九鼎,你未免把他人太也小觑了,我喜欢柔儿不假,但见她只钟情于你,我便也就死心了,当时不辞而别,远走西域,也正为了成全师妹 ,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回来,否则岂非图增伤心。”—— 耿落笙长叹一声说道:“果然如此,我害你二十年流落他乡,又弄成这副光景,是我的不是。”—— 左龙群哈哈一笑,却是全无笑意,他沉声说道:“耿九鼎,我说你糊涂,你果真是冥顽不灵,我说过了,我不恨你横刀夺爱,亦不恨是你令我远走西域,我这次回来,是要问你一句…… ”他一字一句说道:“柔儿人呢,她是你的妻子,也是我的师妹,她的大师哥二十年后来见她一面,为何没见她出来?”—— 耿落笙叹了口气,说道:“柔儿过世了,她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原本想捎个消息给你,却不知你人在何处,所以……”左龙群死灰色的脸上蓦地涌起一抹异色,嘴角不停抽搐,怒视 着耿落笙,喝道:“二师妹死了?耿九鼎,你竟然有脸面说出这种话,我把二师妹让给你,原是让她嫁入南郡耿府能过上好日子,你却和我说她死了,你……你这畜生,你……你怎么害死她 的?”他声嘶力竭,发声怒吼,显然是气怒交杂,无法抑制。耿落笙皱起眉头说道:“左兄弟你说是我害死了柔儿?这倒是个误会,其实……”他还未说完,左龙群已是连连跺脚,显得怒不 可遏,吼道:“误会?简直是放屁,你耿九鼎是什么人,二师妹在你身旁,会给别人害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古仪瑛走到耿落笙身侧,说道:“大师兄,此事是耿家私事,不妨到屋内详谈,今日是绣儿定亲喜事,你看在二师姊在天之灵,别再徒生是非了。”左龙群怒道:“姓耿的害死了二师妹 ,却还死活抵赖,如此无情无义之辈,我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耿九鼎是个卑鄙无耻的混帐东西。”—— 他此言一出,耿府众人皆是大怒,耿沐先当先忍不住,怒喝一声:“口吐污秽,你算什么东西,吃我一掌。”纵身扑出,欺到左龙群身前,劈空掌第二重“展翅劲”发力拍出—— 左龙群错愕一下,脱口说道:“九转劈空掌?是耿天鼎的小子吧?”他上身一闪,侧身避开,右手食指对着耿沐先凌空虚点一下,耿沐先哎哟一声,从半空跌落下来,扑倒在地,便即不 动—— 耿天鼎夫妇同时大叫一声:“先儿。”关心深切之下,也顾不得左龙群使毒手段,齐身飞出。郑萱扑向爱子,耿天鼎咬牙切齿,“刚截劲”含怒发劲,卷起一阵刚猛劲风,直轰过去—— 左龙群冷笑一声,说道:“耿天鼎,就凭你这点枝末功夫,又怎是我的对手。”双手一挥,斜飞出老远,耿天鼎的功力比儿子深厚不少,掌力打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这时郑萱也已抢 上抱住了耿沐先—— 左龙群哼了一声,说道:“耿天鼎,你也给我倒下吧。”手指微抬,欲如法炮制,却见眼前黑影一闪,耿落笙已纵身来到身前,提掌直拍,喝道:“左兄弟,还请手下留情。”—— 他来势甚快,左龙群不及出手用毒,急忙回臂格挡,两人双掌一对,各自往后震开,左龙群往后退出数大步才稳住身形,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耿落笙一个凌空后翻,左手抓住耿天鼎臂膀 ,叫道:“二妹,快退。”拉着耿天鼎撤回了厅堂,五指一松,翻身往地上仰天跌落—— 耿天鼎惊叫一声:“大哥。”急忙将耿落笙扶住,耿沧柔早已抢上,叫了声“爹爹”,却见耿落笙双目紧闭,眉间微现痛苦之色,急忙和二叔齐力将爹爹挪到一旁坐下,柳悦清一直低头 盯着耿落笙的右手,此时来到耿沧柔身旁,提起耿落笙的手掌,骇然叫道:“好厉害的剧毒。”—— 只见耿落笙右手掌心皆成墨色,漆黑一团,更有隐隐往手腕处蔓延之状,耿天鼎见状也是惊道:“这是什么毒物,怎生毒性这般厉害?”耿沧柔急忙转头,此时郑萱也抱着耿沐先撤回厅 堂,退到耿天鼎身侧,耿天鼎大叫一声:“先儿”,却见耿沐先闭着双目,神态安详,鼻息轻缓,竟似沉沉睡去。这一下耿天鼎看不出端倪,竟是愣在了原地—— 郑萱放下耿沐先,低声说道:“天鼎,你照看好先儿,我去问这姓左的拿解药。”回身便走。耿天鼎伸臂抓住郑萱手腕,大声说道:“你不许去。”郑萱怒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大哥和 先儿中毒身亡?”耿天鼎满脸涨得通红,说道:“解药我去拿,先儿你来照顾。”他这两句话说来平常,旁人却都能听出他便是自己性命不保,也不能让妻子遇险,郑萱心头感动,热泪盈眶 ,低声唤道:“你这个呆子。” 第140章 此刻良辰吉日竟寸断柔肠 ——柳悦清突然说道:“沐先兄似是中了迷香一类毒物,或暂不要紧,耿伯父却是十分不妙,这毒性极为厉害,耿伯父怕是支撑不了多少时辰。”众人齐齐望来,只是片刻时间,耿落笙 手腕处也已成墨色,再拖延下去怕有剧毒攻心之虞,郑萱顿脚说道:“若非大哥元气大伤,这点剧毒却也奈何不了他。”耿沧柔更是急得不知所措,往日那份镇定荡然无存,拉着柳悦清的手 急急问道:“清弟,你可有法子救救我爹?”柳悦清皱眉说道:“先稳住伯父毒性为先。”他深深吸了口气,手掌缓缓贴上耿落笙后背,耿沧柔急忙将他往后一拉,说道:“你伤势也不轻, 还没恢复,再强用内力你也不成的。”此刻情急,她一时忘了柳悦清佯作内伤痊愈的叮嘱,此话脱口而出,才惊觉不妙,柳悦清看尽她心思,微笑说道:“此刻已无妨了。”低头看着耿落笙 ,苦笑一声,尚未说话,一人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清儿,你大仇未报,不能冒险,有繁霜伯伯在,耿兄送不了命。”—— 说话的是繁霜居士,柳悦清大喜过望,叫道:“我怎么把繁霜伯伯给忘记了,真是该死,有你老在,胜过十个清儿。”繁霜居士笑骂道:“胡闹,这算什么话,眼前困局未解,看你如何 化解今日之灾。”伸出左手贴在耿落笙的后背,突然收回手臂说道:“谁有祛毒良药,请赐数颗。”—— 郑萱哎哟一声,叫道:“我怎会忘了此事,敝府有不少化毒药物,只是不知可有奇效?”繁霜居士笑道:“多少总有些裨益,不妨拿来一用。”耿天鼎跳起说道:“我去取来。”往厅堂 后门飞奔而去—— 华雨寒走上前来,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说道:“这是敝门祛毒丹药,请前辈收下。”繁霜居士看了他一眼,道谢拿过,取出两粒晶莹剔透的药丸,塞在耿落笙嘴里,双手搭在他双肩之 上,一股真气朝他体内缓缓输入—— 柳悦清四处一望,暗道:“耿伯伯和耿沐先先后中毒,耿府中人如今方寸已乱,如今只剩我等几个,要如何才能制住左龙群,此事大伤脑筋,不得已的话看来只能用夕妹妹的独门暗器了 ,唉,此时若是谢姑奶奶在场,以拈花公主高徒手段,应付左龙群的这些毒物伎俩当是绰绰有余。”想到谢荟兰自称姑奶奶,柳悦清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他苦思良策,四下张望,看是否有地形能够借倚,余光见到项出云安坐一旁,心中一动,暗道:“项出云许久未曾说话,我倒是把他忘记了。”转念一想,此人功夫平平,也难堪大用, 便摇了摇头。目光掠过凌烛明,见他手撑着门檐,眯起眼睛,凝视着屋外,不知在想着何事。往后瞧去,见到耿沧绣依偎在陆唯夕身侧,簌簌发抖,显然是怕得紧了,而管家吴伯雍却端坐在 一处角落,闭目肃色,毫无惊色—— 柳悦清忖道:“这吴管家还真沉得住气,胆色不小啊。”他正一笑,厅堂后面突然一声异响,郑萱脸色一变,刚叫了声:“天鼎。”耿天鼎摇摇晃晃从后门踉跄进入,刚走出数步,砰然 一声摔倒在地,口中吐出数字:“好贼人……后面也有……毒。”便就晕倒在了张若媛的脚边—— 张若媛吓得俏脸大变,一跳而起,向华雨寒那里闪避过去,华雨寒急忙护在她身前,盯着倒地的耿天鼎,显出一脸狐疑之色—— 郑萱脸色急变,快步走到耿天鼎身旁,将他翻了个身,只见耿天鼎满脸乌黑,一副坏败之色,便知果然是中了毒,她震骇万分,脱口叫道:“为何堂后也会有毒,这,这究竟是谁干的? ”—— 柳悦清心头微震,暗道:“左龙群人在前门,为何后面会有人施毒?难道是刚才他故布疑阵时下的手?耿府虽不是固若金汤,四周却也是高墙耸立,又有在场诸多高手坐镇,他要神不知 鬼不觉潜入后院下毒后再脱身而出,此事绝无可能,更何况耿沧绣等不久前来到厅堂,那时若是有毒,这几人早已毒性发作,这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他隐隐觉得,自己遇上了极为悬疑的棘手之事,种种怪异之象,令自己实是束手无策,不禁苦笑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耿天鼎,突然脱口说道:“不好,耿前辈所中毒性很是猛烈,耽搁片 刻恐怕性命不保。”—— 郑萱也早已发觉耿天鼎症状不对,才中毒不久,耿天鼎已是气息微弱之极,嘴角更有溃烂迹象,渗出丝丝血迹竟也都是黑色,她芳心大急,几欲晕去,柳悦清反应极快,急忙拿过华雨寒 的灵药,倒出数颗,塞在耿天鼎的口中,耿天鼎却似毫无知觉,根本无法下咽—— 柳悦清一咬牙,长身而起,暗运真气,缓缓走到门口,猛然间大喝一声:“左龙群。”暴喝声中,只听嗖嗖两声声响,两件事物朝柳悦清疾飞过来。柳悦清不敢鲁莽,侧身避开,叮叮两 声,这两件事物落在脚边,仔细看去,却是一红一黑两个瓶子,不由一怔,左龙群的声音这时传来:“红的是给耿九鼎服,黑的是给耿天鼎吃,二师妹的事还未完,先留下耿九鼎的性命。” —— 柳悦清心念一转,将药物扔给耿沧柔,说道:“依他所言,快。”耿沧柔对柳悦清所言甚是信服,便急忙打开瓶盖。柳悦清盯着左龙群,伸手说道:“既然如此,还有呢?”左龙群问道 :“什么东西?”柳悦清说道:“耿沐先和程震阳所中之毒。”左龙群嘿嘿一笑,说道:“不必担心,他们中的不过是三流毒物,要不了他们的命,咳咳,耿九鼎这混帐东西下手还真是凶狠 ,咳咳,我该让他多吃点苦头。”说着皱起眉头,嘴角流下几丝鲜血—— 柳悦清暗道:“原来伯父这一掌倒也重伤了他,咱们胜算便又多了几分。”听到身后一声怒吼,急忙回头看去,便见程震阳从地上一跳而起,双目陡睁,四下张望一下,露出几分迷惘之 色—— 穆夜川缓缓收回手掌,脸上尽显疲惫之色,显然耗力甚巨,张诺栖拉过一张椅子,穆夜川摇了摇头,起身面向左龙群缓缓说道:“想不到还能见到许多年未在江湖出现的奇毒绝物,左龙 群,你可认识拈花公主?”—— 众人听到“拈花公主”四字,都是咦了一声,纷纷现出讶色,近百年来武林中出了一脉使毒绝顶高手,自称是拈花公主,本名无人知晓,她用毒之术出神入化,可谓当世第一,震惊整座 江湖。只是近数十年来,拈花公主久未在江湖露面,行踪神秘,武林中人便也逐渐淡忘这个名字,想不到此时穆夜川竟是再度提起,郑萱暗道:“难道左龙群用的是拈花公主的毒物手法?难 怪如此厉害,只是相传拈花公主传艺只传女子,这左龙群是男儿身,又怎会学得拈花公主的本领?”—— 左龙群脸色突变,说道:“你怎知我认识拈花公主?”穆夜川双手一合,口中喃喃说了几句,却是声音甚轻,不知自言自语了些何话,随即说道:“我三弟所中的是紫颠散,耿府主身受 烟雨江南之毒,耿沐先兄弟被你芙蓉勾吻香迷倒,而耿天鼎兄被你下手放倒,他体内的剧毒却是那天下奇毒‘荼蟾瘴’。”—— 郑萱脸色大变,脱口问道:“荼蟾瘴?拈花公主曾说过这东西早就绝迹失传了,怎会又出现了?”屋内众人听到“荼蟾瘴”这三字,眼中都有惊慌之意,武林中毒物多如牛毛,不下千余 种,但众多武林人士公认的天下第一毒物便是这“荼蟾瘴”,据说此毒无色无味,任你多厉害的高手,也会不意间被他人放毒,且此物毒性异常猛烈,常人沾得几分,立时毙命,内功高绝者 ,若无解药,最多撑不过一炷香。不仅如此,它还能如同瘴气,四处扩散,将人围困其中不得动弹。可见此物易放易收,灵活多用,实是近百年来武林罕见的一味毒物。数十年前,拈花公主 曾以此物震慑武林,令人谈之色变,只是后来此物无故失传,不少江湖人士都松了口气,此时众人听到耿天鼎竟是中了这等绝毒,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第141章 道苦衷情意念尽思藏 ——柳悦清和耿沧柔对望一眼,耿沧柔低声说道:“难道是谢姊姊?”柳悦清皱起眉头说道:“这小弟就不得而知了。”—— 便听耿天鼎打了个喷嚏,缓缓睁开了双眼,郑萱大喜之下,抓住丈夫肩膀,泣声叫道:“天鼎,天鼎。”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耿天鼎哼哼几声,弱声说道:“水,水,嘴里什么东西, 好一股臭味。”郑萱忙道:“是,是,水,水。”匆忙起身,所幸厅堂上准备了许多茶水,管家吴伯雍已取来一杯,说道:“夫人,茶水来了。”郑萱接过置于丈夫嘴边,耿天鼎如牛饮般急 吞而下,这才长舒口气,叫道:“臭死我了,这是什么玩意?”—— 郑萱见他脸上毒气散得甚快,便知解药起了奇效,回头看去,繁霜居士早已撤掌,耿落笙也已服下解药,正自运功驱毒,心头一块大石落下,笑道:“这是解药,再臭你也得吃下。”耿 天鼎大叹一声道:“从来良药苦口,今日良药臭口,真是苦煞我老耿了。”他虽能开口,但毒性还未祛尽,四肢无力,躺倒在地无法动弹—— 这时,凌烛明走了过来,说道:“烛明也讨杯水喝。”吴伯雍递过一杯,开口说道:“二夫人,咱们被困此地多时,未免都会有些心浮气躁,不妨都饮盏凉茶,略去心头郁火。”穆夜川 说道:“此话有理,给我一杯。”—— 张诺栖走近说道:“小弟也正有此意,烦请吴管家了。”上前去接过茶水,却被凌烛明一把抓住,只听他低声说道:“张兄,借把宝剑给兄弟。”张诺栖一愣,不明其意,凌烛明说道: “我适才观察良久,此人用毒时虽然手段高明,毫无痕迹,但右臂挥动时,上身会微微左倾,其右胸肋部处便是个破绽。”柳悦清沉吟一下说道:“你欲攻他这破绽之处,恐怕最后会是两败 俱伤。”凌烛明露出一丝凄凉笑容,说道:“此人手握拈花公主成名毒物,咱们不能让他再下毒杀人,两败俱伤已是我等大幸,不知柳兄还有何良策?”柳悦清苦笑道:“今日原是大喜之事 ,咱们都未曾佩戴兵刃,这倒是失策了。实无良策时,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出手之人换做在下为宜。”凌烛明摇头道:“柳兄身怀内伤,内功不纯,出手便大打折扣,六合剑法虽是微薄剑术 ,对付此人应是绰绰有余,只是万一我有所不测,还请柳兄定要查明那真凶,还我凌烛明一个清白。”柳悦清摇头道:“敝门‘长剑当歌’剑法中有一招‘飞星破清晓’,能于丈许之外伤敌 ,隔得远了,中毒凶险便少了许多,凌兄不宜与我争抢。”—— 凌烛明双目一瞪,正欲反对,张诺栖已是开口说道:“二位不必你争我夺,在下身上并未携剑,无法相借二位。”柳凌二人都是吃了一惊,原先他们都没留神,此时定睛看去,张诺栖身 上刀鞭棍枪一应俱全,仿似开兵器铺子的当家,但全身上下真是看不到一把剑鞘,柳悦清喃喃说道:“淮阴第二剑,却是身上无剑,果然一绝。”—— 华雨寒和张若媛同时走上,将腰间剑鞘取下,递给二人,华雨寒说道:“我和媛妹正巧是用剑的,这两把请二位拿去。”柳悦清望着两把利剑,不禁笑道:“这不就多一把了?”伸手便 欲取过,一旁却疾步走过一人,五指轻巧一扣,拿下张若媛掌中利剑,柳悦清看得清楚,取剑之人正是耿沧柔,正欲开口,耿沧柔已是持着青锋,飘然走出厅堂。柳悦清大惊失色,说了声“ 暂借一用”,取过华雨寒手中长剑,转身追上前去—— 左龙群丢过解药后,冷冷看着耿府厅堂内,并无其他行动,此时见到一个相貌普通却又依稀有些脸熟的少女走了出来,便皱起眉头打量着她,等她欺进身前,猛然发现对方手握利剑,急 忙厉声喝道:“给我站住,若再往前休怪我手下无情。”—— 耿沧柔脚步一顿,止住身形,柳悦清这时也已赶至,两人和左龙群遥遥相望,柳悦清握了握剑柄,目测距离,暗道:“两丈相隔,‘飞星破清晓’已能重创他,只是荼蟾瘴剧毒难防,不 能波及到柔姊,且静观其变为宜。”他聚精会神盯着左龙群右胸肋部,心中暗暗佩服,凌烛明默不作声时,已悄悄看透对方身上破绽之处,目光锐利,非一般人所及,凌府后人果真不同凡响 —— 左龙群怔怔盯着耿沧柔,竟似呆了,耿沧柔把利剑挂在腰间,说道:“左伯伯,我爹爹常和我提起您老,说左伯伯是他世上少有佩服之人,今日或是有所误会,还请左伯伯息怒,不如入 屋一谈,南郡耿府金字招牌,绝不会不分是非。”她这一席话看似客气,实是锋芒毕露,肃然说来,另有一番威严—— 左龙群猛然一惊,脱口道:“爹爹?你是……”耿沧柔说道:“晚辈耿沧柔,耿落笙是家父,家母正是唐梦柔。”左龙群脸色大变,几乎跳将起来,喝道:“什么,你是耿九鼎的女儿? 二师妹生女儿了?二师妹有女儿了?”耿沧柔见他惊骇莫名的神情,颇感茫然,侧过脸望了下柳悦清,柳悦清摇摇头,此时左龙群全身都是破绽,但见他如此惊讶,想必其中另有内情,这一 剑竟是刺不出去—— 耿沧柔沉住气,点头说道:“娶妻嫁夫,生儿育女,原是最为正常之事,我娘虽然……却也并非天下奇事,左伯伯为何这般惊讶?”—— 左龙群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心神,喘着气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看你这丫头怎会这么眼熟,仔细一看,还真是像二师妹,她的女儿应是像她,应是像她……我知道二师妹 是怎么死的了,二师妹,二师妹,你这苦命的人,为何……”突然抬头狂吼一声,叫道:“耿九鼎,柔儿天生心脉缺损,你知是不知?”—— 耿落笙这时体内毒物尽数化解,已回过神智,听到左龙群一阵怒喝,便扶着椅子站起,缓缓走到门口说道:“柔妹此症,我岂能不知?”—— 左龙群两只眼睛几乎都要瞪得脱眶而出,原本一张诡异的脸此时看来更是可怖,他握着拳头嘶声说道:“你既知她患此绝症,这个绝症是不能生儿育女的,否则自己便会性命不保,这事 你知是不知?”—— 耿落笙脸上显出一丝痛苦之色,异常吃力地点了点头,左龙群更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如此,你还让她为你生儿育女?你这个畜生,你这是活生生地把二师妹往鬼门关里 推呀。”他捶着自己胸膛,叫道:“我这个笨蛋,我怎看不出来耿九鼎你竟是这般狼心狗肺,我,我不该把二师妹交给你,如今,如今我怎能再见到你,二师妹,你能不能告诉我?呜呜。” 说到最后,左龙群已是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众人默默看着他,心中不由生起一丝同情,柳悦清忖道:“此人行事偏激,想不到也是个性情中人,对待二师妹如此情谊,也是世所罕见,换做是我,恐怕不会有如此举动吧?”心中一 动,眼光有意无意瞥向耿沧柔,只见她眼角含泪,也是不胜伤感—— 众人各怀心事,厅堂中一人却是按耐不住,如一团火焰般飞身而出,掠到左龙群身前,左龙群刚叫了声“三师妹”,便听啪地一声,左侧脸颊已是火辣辣地挨了一掌,那团火焰落到地上 ,正是古仪瑛,只见她双手叉腰,秀眉扬起,满脸怒色,狠狠盯着左龙群 第142章 道苦衷情意念尽思藏 ——耿沧柔叫了声“瑛姊姊”,古仪瑛玉手一抬,示意她别开口。左龙群捂着脸颊苦笑道:“三师妹,你这又是为何?”—— 古仪瑛怒色更盛,破口大骂道:“我还以为耿家有什么事对不住你,才让你大动肝火,闹得耿家鸡犬不宁,想不到就是为了这莫名其妙的事情,却来生出如许风波,还用上了这些毒物, 师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左龙群见她怒气冲冲,不由得也是一阵忿怒,叫道:“莫名其妙的事情?你说二师妹丧命是莫名其妙的事情?简直是胡说八道之极。”古仪瑛冷冷说道:“你和二 师姊相处甚久,还不明白她的脾性吗?”左龙群呆了一下,茫然说道:“二师妹看似柔弱,脾气可是固执得很,她不愿为之的事情,即便是师父下令,她也决不妥协。”古仪瑛说道:“正是 如此,二师姊未成亲之前,她曾偷偷和我说过,等她嫁了人后,定要生个孩子,那才是人生之乐。”左龙群讶然说道:“这事我怎没听她说起?”古仪瑛叹道:“女儿家的闺房私话,说与你 这个男子听作甚,我当时也曾劝过二师妹,但二师妹说若膝下无子女,人生岂有乐趣,自己这病并非全然不能生育子女,便是极大风险她也甘愿一试。”—— 左龙群全身力气刹那间全消,一屁股坐到地上,摇头痛苦说道:“二师妹,你这是为何,我……我实在是不懂。”古仪瑛露出怜悯之色,唏嘘说道:“大师兄,你和二师姊情若兄妹,却 还不了解她,这辈子也只有师兄妹的情分了。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二师姊早已看透生死……”话未说完,已是潸然泪下—— 左龙群垂头丧气,半晌不语,耿沧柔心中悲痛,眼泪更是不止,突感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头去,只见爹爹已到了身旁,也是热泪盈眶,神情不胜自悲,她叫唤了声“爹爹”,一把抱住 了耿落笙—— 柳悦清悄悄退回厅堂,说道:“看来一场危机已是化于无形。”庭院中气氛悲怆,他也颇觉伤感,将兵刃还给华雨寒,众人注视着庭院中三人,却是无人开口说话—— 左龙群神色木然,半晌才长叹一声说道:“我和二师妹相处十余年,竟还不比三师妹更知她,我原是个十足不扣的笨蛋,今日大闹耿府,想必二师妹在天上看着也要大大生我的气了。”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从怀中取出一个袋子打开,里面都是些丹丸,他挑了两颗扔给古仪瑛,说道:“这是紫颠散的解药,芙蓉勾吻香无药三日便解,你大师兄也算是将功补过了。”说罢, 咳嗽两声,转身便走—— 古仪瑛见他神色低落,尽显凄凉之态,心中不忍,急忙高声叫道:“大师兄,误会已解,不如留下稍作一聚。”左龙群大笑一声,说道:“这里诸位怕是都将左某当成眼中钉,我又何必 讨这无趣,去也去也。”走出耿府,笑声顿止,却是幽幽传来哭泣之声,甚是悲切—— 古仪瑛走到耿落笙身前,摇着头说道:“不想我大师哥这些年性情竟变得这般古怪,真是所料不及呀。”耿落笙脸色痛苦,叹道:“柔儿病逝,全是我这个做丈夫的过错,也是我害得左 兄弟变成这样,这是我的罪孽。”他情绪不稳,几乎站立不住,耿沧柔搀扶着他,说道:“爹爹,咱们进屋说话。”—— 三人来到屋内,古仪瑛把解药递给程震阳,耿落笙向四周抱拳说道:“耿某当年私事,却把各位卷入其中,真是抱歉之极,请稍等片刻,耿某定要摆宴赔罪。”—— 繁霜居士皱眉说道:“耿兄多年未见,怎也如此拘泥小节了?老夫我见识了拈花公主的毒物,倒也不虚此行。”他起身说道:“既然事情已了,那老夫也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耿落 笙吃了一惊,急忙说道:“李兄为何这般匆忙?你我见一面不易,不如在敝府住上一晚。”繁霜居士笑道:“我老儿怕拘束,可住不惯你这地方,再说我是为了敝庄一案而来,如今看来事有 蹊跷,我老儿也得继续奔走,查访线索,多谢耿兄好意了。”他有意无意扫过凌烛明,便往屋外走去—— 柳悦清急忙上前叫了声“繁霜伯伯”,繁霜居士驻足停下,回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清儿,你繁霜伯伯又要去另一个地方了,咱们好久没聚一聚,下次可要好好喝一顿 酒。”柳悦清说道:“清儿现在就陪你去喝。”繁霜居士摇头说道:“孩子话,你有伤在身,怎能喝酒?再说你和这位凌公子定下三年之约,他是位英雄少年,你定要助他洗清冤情,三年可 不算长,稍纵即逝呀。”柳悦清凛然说道:“清儿遵命。”繁霜居士现出关切之色,嘱咐说道:“拈花公主传到这一代,似乎是个叫谢荟兰的女子,她竟会把这些毒物给了左龙群,实是难料 ,正所谓最毒妇人心,清儿以后遇上这个女子,可要留意了。”—— 柳悦清正要说话,繁霜居士笑了笑,朝项出云一摆手,说道:“傻大个子,老夫再带你去个好地方,有架可打,你去是不去?”项出云似乎猛然惊醒,从椅子上一跳而起,说道:“这里 我还没打过架,这就走了?”繁霜居士说道:“你发呆过了这么久,对手早已离去,你还打什么架?你再拖拖拉拉的话,老夫可就不管你了。”说罢向屋内众人抱拳说道:“老夫失礼,告辞 。”便悠悠跨出门槛。项出云急忙紧跟而出,只听他口中不停说道:“当然要去,当然要去,是什么地方,前辈能否一说?”—— 众人听得暗中一笑,穆夜川长身立起,抱拳说道:“淮阴三绝也告辞了。”耿落笙连口致歉,穆夜川毫不介意,和张程两人出了耿府,程震阳服了解药,又是变得生龙活虎,也不知他如 何心思,只见他一脸不悦之色,气鼓鼓地跨出了耿府大门—— 郑萱听到儿子不过中了迷香,三日后便能醒转,也就安心不少,眼看此时还有华雨寒和张若媛未曾离去,忖道:“这二位少年男女和我们素无往来,今日不会无故前来,此时又无意告辞 ,显然是有事前来。”她走到两人身前,说道:“二位少侠,你们才来我府就遇上变故,不及相谈,请问二位前来敝府是寻何人?”—— 华雨寒和张若媛对望一眼,似乎都犹豫了一下,华雨寒这才说道:“真有要事相求。”他跨步来到耿落笙身前,抱拳说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耿前辈出任‘斩魔会’的帮主。” —— 耿落笙一怔,便又微笑说道:“恕老朽孤陋寡闻,这斩魔会究竟是何来历,老朽怎未曾听说过?”—— 华雨寒恭声说道:“此会如今尚未成立,‘斩魔’二字取意斩妖除魔,更是为了对付一个隐居多年的江湖魔头。”他顿了一下忽然问道:“前辈可知晚辈和这位张姑娘是谁?”耿落笙摇 了摇头,他取过一张椅子坐下,说道:“愿闻其详。”—— 华雨寒说道:“晚辈和张姑娘,还有另外十多位兄弟姊妹,这些年来一同闯荡江湖,武林同道给晚辈这些人取了个外号,叫作‘风云十八少’。”—— 郑萱啊地一声,说道:“风云十八少?我听过这个名头,原来你们就是其中二位,失敬失敬。”凌烛明在旁点头也道:“我也曾听闻,这几年风云十八少在江湖上做了几件惩恶扬善的大 事,是青年一辈中的翘楚。”—— 华雨寒说道:“多谢凌兄赞誉,只是咱们一十八人联合一块并非一时兴起,却是为了一个绝世大魔头,只因其行踪不明,许久不曾见到在江湖现身,大家才作合力,去查找此魔头。”— — 耿落笙饶有兴趣地说道:“绝世大魔头?自从西禅宗沈通尧销声匿迹之后,江湖上竟然还有大魔头兴风作浪,老夫却也不曾知道,此人真有如此穷凶极恶?”—— 华雨寒脸上浮现出极恨之色,点头说道:“正是,此人名叫龙霜月,被人称作‘魔姬’。”—— 此言一出,众人多为色变,古仪瑛当先惊道:“魔姬龙霜月?这女子当年被称为武林第一美女,据说生就一张举世罕见的美艳脸庞,把天下男人都迷得七荤八素,便是成名许久的江湖豪 杰也都纷纷拜服在她石榴裙下,最终给人冠上了‘魔姬’二字。”—— 耿落笙说道:“此女我曾见过一面,果然是容貌惊人,世所罕见,我当年血气方刚的年龄,几乎也自把持不住,后来偶尔想起,不免心惊,此女身在江湖却是行踪诡异,飘忽不定,近十 多年更是行迹全无,倒是苦煞了许多钦慕她的男子,她是大魔头?此话从何说起?” 第143章 道苦衷情意念尽思藏 ——华雨寒恨恨说道:“这魔姬蛇蝎心肠,所做恶事不计其数,出手凶残更是人神共愤,她……她,家父就是被她杀害的。”耿落笙愣了一下,未及反应,正脱口问了声“令尊何人”, 柳悦清却已叹道:“原来华云贤华大侠被害,竟是魔姬下的毒手。”耿落笙一拍大腿,叫道:“清秋小筑华云贤?”耿沧柔说道:“爹爹糊涂了,这位华兄一进来就自报家门了,你怎忘了? ”耿落笙苦笑一声,说道:“云贤兄被害至今也已有二十年了吧?”—— 清秋小筑当年座落在秦淮河畔,乃是一富贵人家,不涉江湖之事,二十余年前却因华云贤偶遭奇遇,习得一身极高武功,一时名震江湖,清秋小筑才在武林中名声鹊起,只是它兴起快没 落也快,在武林中只风光了三年多,华云贤突然暴毙于清秋小筑内,其夫人也不知所踪,此事令武林同道惊讶万分,华云贤一手剑法精绝武林,鲜遇敌手,已臻一流高手,谁都没料到竟会死 于自己家中,且其身上只有一处剑创,正中心口致命之处,更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依华云贤的剑术造诣,即便是柳芳霆重临、凌傲翔再世,也无法一剑夺其性命,这一剑杀了华云贤的究竟 是何方神圣,当时整座武林毫无头绪,此时经华雨寒揭破,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华雨寒点头说道:“晚辈其实是个遗腹子,父仇不共戴天,晚辈从不敢忘。”张若媛突然插口说道:“不仅如此,风云十八少总计一十八人,都是身负相同血海深仇。”—— 耿落笙这才大吃一惊,瞠目说道:“你是说你们十八人的父母都被魔姬所杀?”张若媛摇头说道:“另有两位师叔尊长,和晚辈一样遭遇父亲被杀的有十六位。”耿落笙捻须说道:“竟 有此事,魔姬竟杀了这么多人,老夫今日才听闻到,只是她能瞒过天下武林干这恶事,却为何让你们发现了?”—— 华雨寒脸上突然涌起一股血色,张若媛也有些神情尴尬,过了一会,华雨寒一咬牙说道:“我娘看到了凶手。”张若媛微点螓首,轻声说道:“我娘也看到了。”—— 耿落笙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斩魔会是你们风云十八少的意思,为的是诛杀魔姬龙霜月?”华雨寒说道:“正是,这魔女二十年前不知何故销声匿迹,我们身负血海深仇,踏遍 天南地北,终在一年前于九华山附近和这个魔头不期而遇,但自那以后,却又无此妖女一丝消息,咱们这些人寻寻觅觅无果之下,不免有些泄气。但数日前,有位兄弟见到了魔姬又重出江湖 ,这才号召众兄弟齐聚一堂,决意除掉这魔女,一是报血海深仇,二是不能让她再为恶天下,只因魔姬当年手段就非常厉害,二十年消失不见,如今功夫精深至何等境界尚无人知晓,风云十 八少自知功力浅薄,不是这魔女对手,便托晚辈和张姑娘前来南郡耿府,请前辈出马挽救武林苍生。”—— 耿落笙沉吟半晌,这才说道:“如此说道来,这魔姬龙霜月果然是个满手血腥的妖邪女子,诸位替武林同道深虑,老夫感激不尽,此事老夫当可出手相助,只是这‘斩魔会’的帮主,老 夫是万万不会担任的。”—— 华雨寒忙道:“我们风云十八少原也无意于此,但大伙儿都顾忌魔姬此人道行太高,好不容易得知她仍在人世,决计不能再放过她,成立斩魔会正是同仇敌忾之举,只是若没有一会之主 ,大家未免觉得有些群龙无首。”—— 耿落笙笑道:“有心铲除邪恶,不必拘泥形式,诸位好意,老夫着实心领。”华雨寒和张若媛见耿落笙执意不肯,不免微露失望之色,耿沧柔在旁劝道:“二位放心,家父既然说了会相 助诸位,耿府上下定不许那魔姬再滥杀无辜。”华张两人转念一想,虽未请得耿落笙出任一会之主,但有南郡耿府出手相助,无疑是多了极为强劲的后援,都是精神一振,华雨寒抱拳说道: “承蒙前辈和姑娘此言,晚辈也就少了这门心事,多有打扰,晚辈和张姑娘便不多留,这就告辞。”耿落笙点头说道:“柔儿,你替我送送客。”柳悦清急忙说道:“小侄也去。”—— 四人走出耿府,华雨寒回身说道:“二位请留步。”耿沧柔住步说道:“那我们就送到这里,二位请多多保重。”华张二人道谢行礼,柳悦清突然问道:“风云十八少被魔姬杀害的长辈 男女各有几位?”华雨寒一愣,犹豫半刻才说道:“全是男子。”柳悦清微微点头,说道:“多谢华兄明示。”—— 华雨寒说了声“告辞”,便和张若媛双双离去,耿沧柔侧过头好奇地望着柳悦清,问道:“你问这个又是何故?”柳悦清笑了笑说道:“这事说来也非三言两语,何况只是小弟自己猜测 ,姊姊要听倒也无妨,不过这事先别告诉任何人。”耿沧柔白了他一下眼睛,微微嗔道:“可也是把我爹爹也算上?这已是第二次咯,你脑中鬼点子太多,我可不明白你都在想着什么。”柳 悦清嘻嘻一笑,突然牵住她的玉手,说道:“姊姊,咱们出去走一圈。”不等耿沧柔说话,已将她拉出了耿府—— 耿沧柔露出一丝羞意,缓缓低下头去,走到街上,虽见四周空无一人,却也将手缩回,柳悦清看了她一眼,说道:“向其他人保密一事,上次是防月落乌啼去而复返,这次却是怕损了风 云十八少先人的名声。”耿沧柔讶道:“这又如何说起?”柳悦清说道:“魔姬有颠倒众生的容貌,被她所害的又都是男子,这些男子的后人却又将此事隐瞒至今,若非魔姬再度现身,世人 依然不知魔姬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恶事,而这些名门世家将魔姬之仇包裹得滴水不漏,小弟猜测此事若是公开,对他们先人名声极为不利,如此一来,其中原因便能得知三分。”—— 说到这里,两人来到转角,柳悦清抬头望去,此处高墙有三、四丈高,若非轻功了得,要翻越此墙实属不易,柳悦清仔细往墙上打量,却不见丝毫痕迹,便摇了摇头,转弯往前行去—— 耿沧柔快步跟上,说道:“怎讲了一半就不说了?”柳悦清笑道:“抱歉,我想到那荼蟾瘴,一时便分神了。华云贤死时,他妻子已怀上了华雨寒,张若媛怕也是相同状况,如此可见, 华云贤和张若媛的爹爹都是在娶妻之后,被魔姬龙霜月的美艳倾倒,情不自禁爱上了她。”耿沧柔微微点头说道:“你这一席话虽说不无道理,但男子三妻四妾极为寻常,这又不是大失颜面 之事,何来不利名声一说?”柳悦清说道:“恐怕是用了并不正大光明的手段,魔姬此女向来行踪诡异,手段高深莫测,她以美色迷惑男子,怕是不少男子都无法抗拒。听说风云十八少多数 年龄相仿,张若媛说其中有十六人的父亲被她所杀,再加上那两个师门尊长,极有可能这十八人都爱上魔姬,寻常男女爱慕是人之常情,大可光明磊落追求,但这些人和魔姬之间的事情旁人 都不知情,如此偷偷摸摸,恐怕他们之间并非是正常的男女之情。”—— 耿沧柔惊道:“不正常的男女之情?”柳悦清点头说道:“或是魔姬勾搭上了他们十八个人,如此的话,魔姬便是个**,毕竟一个女子怎能同时爱上十八个男子,华云贤他们是武林敬佩 的侠士,名声素来受人敬仰,且都已有家室,若是这背妻寻欢却惨遭身亡的荒唐事大白天下,只说清秋小筑,华云贤便会名声扫地,华雨寒更将受拖累,。”—— 耿沧柔若有所思地说道:“华云贤的妻子应是为了爱子,才忍辱负重了十多年,如今华雨寒长大成人,当年的风波过去已久,留意之人不多了,为父报仇的时机便也到了。”柳悦清笑道 :“魔姬失踪十多年,也在他们意料之外,天下之大,寻一人难于登天,他们这些年来按兵不动,也有此因。”他轻咳一声,续道,“这事仅仅是小弟胡乱猜测,不宜为旁人而道,若是一语 中的倒也罢了,反之的话,这个诬言之罪落到小弟头上,小弟可就多了十多个仇家了。”—— 耿沧柔侧过脸看着他,问道:“若真如你所说,魔姬如此无恶不作,你看到她杀是不杀?”柳悦清想了一下,露出神秘微笑说道:“等见到这位当年武林第一美人再说吧。”耿沧柔淡淡 一笑,说道:“我们的柳少侠也要见识一下这位魔姬的惊艳容貌?可不要被她迷得名声扫地咯。”柳悦清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许我不许?”耿沧柔瞪了他一眼,嗔道:“谁管你?” 第144章 道苦衷情意念尽思藏 ——柳悦清停下脚步,耿沧柔已走到前处,回过头来看到他怔怔望着自己,不禁一阵迷惑,脱口问道:“难道有何不妥?”柳悦清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怎么我觉得姊姊说话口气突变 ,似乎对我冷淡不少,小弟可是做错什么?难道是那魔姬,唉,小弟只是随口说说,可没想过见她。”耿沧柔失笑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魔姬若是**,我才不介意呢。”柳悦清若有所思 ,拍手说道:“小弟明白了,你是怕我三妻四妾?”耿沧柔扑哧一笑,乐不可支地说道:“你喜欢不?”柳悦清摇摇头说道:“一个妻子已是福泽深厚了,小弟可没那么贪心。”耿沧柔嗯了 一声,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果然如此。”似乎甚是失意—— 柳悦清一呆,脱口问道:“什么?”耿沧柔岔开话题道:“敝府地形你看得如何了?”—— 两人这时已绕了耿府转了一圈,柳悦清拍了下额头说道:“糟糕之极,小弟后面都没留神观看,容我再走一圈。”耿沧柔拉住他,说道:“明日再走也不迟,咱们先回去,我怕爹爹担心 。”—— 两人回到府内,远远听到耿落笙正和古仪瑛大声争执,不禁有些诧异,此时郑萱已看见两人,便快步迎了上来,耿沧柔急忙抽手,只听郑萱问道:“你们两个竟去了这么久,差些以为你 们又遇上左龙群了。”耿沧柔笑道:“遇上也不打紧,我是他二师妹的女儿,他对我娘情谊深厚,对我自然也不会再大动干戈,萱姨,你们怎么还未回房去?爹爹和二叔元气大伤,需得好好 静养。”—— 柳悦清目光扫了一下四周,说道:“凌烛明他也走了?”郑萱脸色黯然,摇头说道:“发生这等事情,哪还有心思定什么亲,柳公子,你真没陷害烛明?”耿沧柔顿脚说道:“萱姨,你 怎么……”柳悦清拉了拉她衣袖,说道:“家严谆谆教导,晚辈不敢虚言,前辈也请放心,有人伪装凌兄嫁祸于他,或许更有毒计相候,此事若不真相大白,耿沧绣姑娘已在凌兄身畔,那才 凶险。”—— 郑萱听他说得有理,脸色一缓,说道:“这样说来也有几分道理,唉,只是这三年……”柳悦清笑道:“敌暗我明,如今又是毫无头绪,三年其实并不长。”郑萱摇头说道:“我是指抽 丝剥茧,查明真凶,三年似乎有些短了。”柳悦清说道:“烛明兄少年俊才,小侄虽然才疏,但有他相助,三年也未嫌短。”郑萱双眼一瞪,突地轻笑一声,说道:“好个柳悦清柳少侠,无 论长短都被你说去了,果然是后生可畏,难怪柔儿这妮子对你如此死心塌地。”—— 耿沧柔急道:“萱姨,你怎么能……”却也不知如何分辨,目光一转,看到古仪瑛嘴角一歪,满脸生气模样,便问道:“是谁惹大姊生气了?”—— 郑萱笑道:“还不是那荼蟾瘴惹的祸?”耿落笙笑着打断她说道:“如今咱们可都是进退维谷,已过了近一个时辰,厅堂后门外的荼蟾瘴剧毒不知是消去了,还是散得满院皆是,此物无 色无味,咱们手里都没解药,只能在这里干着瞪眼,我正要去后面看看,却被你瑛姨拉着,非不让我去。”古仪瑛一瞪眼,叫道:“是大姊。”—— 柳悦清忍住笑说道:“左龙群给的解药呢?”郑萱说道:“全给天鼎服下了,并没剩下些许。”柳悦清想了一下,说道:“左龙群走时已和耿伯伯化敌为友,小侄看他布下的荼蟾瘴应该 也被他去除了,否则这些时辰过去,前院也早已遭殃,待小侄去看看便知。”便往后门走去。耿沧柔大急,也顾不得脱略形迹,上前一把拉住他,说道:“你别去,让我去。”柳悦清笑着摇 了摇头,便欲挣脱,耿沧柔却是死死拉住不放手,两人争执不下时,却见吴伯雍从角落里长身站起—— 他走上前说道:“柳少侠的话吴伯雍信得过,大小姐,你贵体保重,此事交给属下便是。”不等众人开口,他已快步消失于帘后—— 古仪瑛拉过耿沧柔,坏笑道:“柔大妹子,原来你和柳家少爷这么要好了,可瞒得咱们好苦呀。”耿沧柔羞着叫道:“大姊。”郑萱突然靠过来嘻嘻笑道:“柔儿和柳少侠体贴对方倒也 罢了,你和我家大哥也要抢着去后院,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耿府后院如此奇货可居了。”—— 古仪瑛被她说得立马跳起,粉脸潮红,娇声叫道:“你敢胡说,看打。”粉拳朝郑萱挥打过去,柳悦清和耿沧柔相视一笑,心中都忖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耿沧柔开口说道:“咱 们也快去瞧瞧,不能让吴管家遇险。”—— 柳悦清说了声“是”,两人匆匆向后院行去,柳悦清一掀幕帘,正巧吴伯雍此时闪身而入,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吴伯雍吓得脸色一白,定了定神说道:“后院已无剧毒,请老爷太太回 屋静养。”—— 这一日原该喜气洋洋,却被突发诸事搞得扫兴不已,耿府几个男子伤的伤,昏迷的昏迷,只余诸多女子安然无恙,郑萱和古仪瑛两人前后打理,忙得不容喘息,随凌烛明前来的那些汉子 身居一处屋内,也都是被人下了*,昏迷不醒,郑古两女取来几盆冷水,把这些汉子脑袋往水里逐一浸泡,这才各自醒转,凌烛明走时,连随身带来的聘礼都不曾带回,郑萱便让这些汉子将诸 多箱子皆都带了回去。古仪瑛见冷水颇见效果,便如法炮制,把耿沐先的头也往水里一冲,却是毫无反应,不禁暗暗佩服,这拈花公主的毒物果然是神秘莫测,防不胜防—— 待到诸事完毕,已是日落西山,郑萱见古仪瑛额头尽是汗渍,娇喘连连,不好意思地说道:“古家妹子,今日请你来原是让你沾沾喜气,却拖累你折腾了半天,真是抱歉之极。”古仪瑛 笑道:“咱们什么交情,可不必说这见外的话,我大师兄行事偏激,把你们这儿弄得一团糟糕,我是要替大师兄向姊姊你陪罪了。”郑萱叹气说道:“想不到拈花公主毒物厉害如斯,令咱们 都手足无措,只是拈花公主收徒向来只收女徒,为何你左师兄能得其衣钵?”古仪瑛摇头说道:“我回白马寨后派人去打听一下,左师兄这次回来,性情变得有些古怪,他身上毒物繁杂众多 ,若是再误入歧途,往后不知有多少人会伤在他手里。”—— 这时,耿沧柔从后面掀帘而入,说道:“我也打算去拜访一下拈花公主,等爹爹伤好了我就准备动身。”郑萱吃了一惊,说道:“这么快?柔儿你难得回来,为何不多住几日?”耿沧柔 笑道:“还有柳公子和凌烛明三年之约一事,能早一日解决此事,绣妹便能早一日出嫁,更何况月落乌啼对我们亦是不怀好意,事情繁多,我亦想助柳公子一臂之力。”—— 郑萱点了点头,说道:“武林又是多事之秋,确是空闲不得,你爹爹和柳少侠都在屋内疗伤?”耿沧柔嗯了一声,说道:“夕妹妹也在照顾着三弟,我看他们两个也颇为有缘,萱姨你不 妨留夕妹妹多住几日,等三弟醒来后让他多陪陪夕妹妹。”郑萱凝视着她,略显感慨地说道:“柔儿你呀,只顾着弟弟妹妹,你自己的终生大事怎不去考虑?”古仪瑛在旁也是点头说道:“ 看你和柳悦清相处很是不错,这公子哥相貌俊雅,人品也是上乘,是能托付终生的男子。”郑萱拍了下手,说道:“我也看出柳悦清对咱们柔儿很有好感,清月山庄和南郡耿府,可算得上是 门当户对,只是柔儿,你该把你这张脸蛋弄回来了,如今这个样子,岂不是太可惜了?”—— 耿沧柔哭笑不得,说道:“萱姨,瑛大姊姊,你们也别瞎操心了,柔儿自有分寸,我去休息了。”回身走了几步,转头说道:“柔儿不想和娘亲一样,令至亲之人从此悲伤。”—— 她回到屋内,扑身床褥之上,虽满身疲累,却毫无睡意,明眸望着屋顶梁檐痴痴出神,柳悦清的英俊脸庞于眼前反复闪烁,念及他注视自己孕情深厚,心中一阵甜蜜,却又想到自己的病 症,若谈论婚嫁,生怕往后又会令他痛苦万分,顿时脸色黯然,午后在府外自己对柳悦清稍显冷淡,便是念及这层顾虑,他却是个心思纤细之人,立刻察觉,一时茫然若失,想到这里忍不住 又暗暗好笑,突然爹爹的脸庞闪入,他看着娘亲的画像,神情悲痛欲绝,转眼左龙群满脸狂怒,怒睁双眼瞪着自己。这些人在眼前不停闪现,耿沧柔心头一阵烦躁,微微闭上双眼,爹爹和左 龙群人影渐渐消散,而柳悦清的面目却是愈发清晰,只见他朝着自己微微含笑,露出无限深情—— 耿沧柔再也克制不住,清泪沿颊而下,她翻身侧卧,紧紧蜷起,将头深深埋在枕间,好久才自言自语说道:“若那时候没遇上你,我就不会这么烦恼了吧?” 第145章 道苦衷情意念尽思藏 ——这几日耿府内变故接踵而至,众人元气大伤,如今再无余事,各人足不出户,在府内休养生息,不知觉中过了三日。柳悦清连日在屋内疗伤,伤势恢复颇快。这一日,他运功一周天 后,但觉神清气爽,心中暗暗思索:“我的内伤已无大碍,凌烛明一事虽时限宽广,却也不容迟疑,当该动身为宜,这几日不见柔姊,不知她在做甚?”—— 他缓缓推开门,霞光披洒,整座庭院金光遍布,已是到了黄昏时刻,柳悦清四下张望,却见周围空无一人,不禁心中嘀咕了一声,缓缓踱步而出—— 过了*,柳悦清来到前方庭院,一侧便是厅堂,脑中又浮现出左龙群的相貌,念及左龙群对其二师妹深情,不禁大生感慨,轻叹道:“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很是令人钦佩。”—— 他转头张望,厅堂中并无一人,正暗自奇怪,忽见远处数个家丁走出一间屋子,手中各自捧着事物,柳悦清心中一动,暗道:“那是耿伯伯的书房,只是……”自己离得远了,看不清这 些家丁正搬出何物,便要上前一览,身后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回头看去,管家吴伯雍从廊间匆匆忙忙奔跑而过,柳悦清急忙将他唤住,问道:“吴管家,府上怎未见一人,耿伯伯他们可是出 门去了?”—— 吴伯雍喘了口气,躬身行礼说道:“那日小少爷中了迷香,今日正好过了药效,方才醒转,却是上吐下泻,老爷他们都在少爷房里照料。”柳悦清猛然想起那“芙蓉勾吻香”是三日药效 ,今日正是第三日,当下说道:“在下也去看望一下,不知是否方便?”吴伯雍说道:“柳公子客气,请。”柳悦清说道:“有劳吴管家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往耿沐先的厢房走去,远远便见到郑萱、耿沧柔等几个女子立在屋外,柳悦清走到跟前,问道:“耿夫人,柔姊,你们这是在……”陆唯夕抢先说道:“哎呀,耿沐先吐得 一塌糊涂,还拉……拉……”红着脸咯咯一笑,说道:“耿伯伯他们都在里面帮他清理身子,咱们女儿家当然不方便进去了。”—— 柳悦清恍然点头,笑道:“夕妹妹,你和耿家少爷相处得很不错啊。”陆唯夕一撅嘴,说道:“这臭小子脾气急躁了点,还挺啰嗦的,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不停,这几日倒是清静不少…… 哎,萱姨,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公子的。”郑萱笑道:“夕儿,你说得很有道理,以后多请你管教他了。”陆唯夕脸色一红,口中支支吾吾说道:“没有……这是……”却不知如何分辨 —— 柳悦清微微一笑,目光朝耿沧柔看去,见她也正凝视着自己,两人目光一对,耿沧柔微微侧开了脸,似乎有些发窘,柳悦清怔了一下,厢房房门突然打开,众人转头望去,见耿天鼎走了 出来,他招呼几个丫鬟进屋,郑萱急忙上前问道:“先儿如何?”耿天鼎神态轻松,说道:“折腾了一阵,这会儿应该复原了,再稍作休息便可。”郑萱脸色一喜,从丈夫身边闪过,当先冲 了进去。耿天鼎大叫道:“里面气味难闻得紧,等丫鬟们打扫后你再进去。”郑萱心头挂念儿子,哪里听得进去—— 耿沧绣和陆唯夕相对一笑,也是冲入屋子,柳悦清和耿沧柔最后走了进去,刚跨进屋子,一股刺激气味扑鼻而来,正是耿沐先呕吐之物散发,柳悦清皱了皱眉,屏住呼吸,见到几个丫鬟 清扫时也各自捂着口鼻,秀眉紧蹙,不禁莞尔,而耿沐先坐在床边,神情萎顿,耿落笙和耿天鼎在一旁交谈着,郑萱却是搂着爱子,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这几日耿沐先昏睡不醒,虽然左龙群曾说三日后自行醒转,众人依然忐忑不安,拈花公主的毒物千奇百怪,若无独门解药,想救却也无方,郑萱这三日茶不思饭不想,着实没有一日睡得 安稳。此时见到耿沐先安然无恙,耿府上下心头都是一块石头落地—— 便听耿沧绣拍手笑道:“三弟这次可……可是吓坏我们了……什么东西竟然……竟然这么厉害……弄得我们束手无策……还……还……这么古怪的味道……我先出去一下。”她实在是忍 不住这股奇怪味道,掩着口鼻便往屋外冲去—— 耿落笙叫道:“大家都到外面去,这房子得空置几天才能住人。”众人一股脑儿又走了出去,柳悦清展臂深深呼吸,这才觉得一阵神清气爽,却见耿沧柔在一旁看着自己,一副乐不可支 的表情,便问道:“姊姊什么事这么开心?”耿沧柔微笑道:“你刚才的表情古怪得很,好像是……”她眼珠子一转,又道,“踩着一只大老鼠。”柳悦清失笑道:“那要问你的那个姊姊了 ,何故来这一股怪味。”耿沧柔说道:“你是说谢荟兰谢姊姊?”柳悦清颔首说道:“否则就要远去南疆一次,左龙群手里有拈花公主的成名毒物,其因不得不去查个清楚,左龙群他至情之 性,这种人行事往往会偏激过分,偏走极端,拈花公主的毒物非同小可,左龙群手里有这些东西,实是太过危险。”—— 耿沧柔叹道:“先是凌烛明之事未了,又起左龙群这个枝节,我看若再来几桩这般闲事,给我们三十年都不够用呀。”—— 柳悦清突然笑道:“够用,够用。”他突然拉起耿沧柔的手往一旁走去,却没见吴伯雍在正前方,一下子撞了上去,吴伯雍哼了一声,便摔在地上,柳悦清急忙将他扶起,连声抱歉—— 耿沧柔见他一时莽撞,倒是有些惊讶,未及回神,玉手又被柳悦清拉住,便听他说道:“左龙群这事不难,姊姊,咱们去一处地方我说给你听。”他手上用力,耿沧柔不由自主地被他拉 着往前走,等他停下脚步,耿沧柔这才察觉,自己已随他来到了前庭角落—— 她定了定神,缩回手去,说道:“清弟,你又搞得这么神秘,这次可是什么道理?”柳悦清笑道:“没事,只是想让姊姊一人知道而已。”耿沧柔微现不悦之色,说道:“此事事关重大 ,为何不能让我爹爹他们知道,你再这般胡闹,姊姊可不理你了,我去叫爹爹他们。”转身便走—— 柳悦清急忙说道:“且慢。”伸手拉住耿沧柔,耿沧柔挣脱他,沉脸说道:“我也是个端庄女子,你这般举止轻佻,给我爹爹见到也罢了,若给外人看到,还以为我是不知检点的轻浮女 子,这事你若要说就当面说给大家听,若只告诉我一人,那我不听也罢。”—— 柳悦清愣了愣,这才苦笑道:“我是把姊姊当成我至亲至爱之人,这才把我心中所思说给姊姊听,别无他意,只因此事还未水落石出,太多人知道小弟所说道理,更易走漏风声,若不小 心泄漏给了那个凶手,要揭破他的身份更难上加难,毕竟如今敌暗我明,只能谨慎为上。”—— 耿沧柔听他说自己是他至亲至爱之人,心头砰砰直跳,怒气也就消了,略显愧疚地说道:“我也不该对你发火,真是对不住,你在这里说,也不怕被凶手听去。”柳悦清笑道:“这里是 耿府,谁能有这本领潜入我们附近?不过姊姊也说得对,以防万一,咱们改个时辰再说,你看,吴管家来了。” 第146章 道苦衷情意念尽思藏 ——耿沧柔业已看到吴伯雍走近,脸上一阵飞红,定了定神,瞪了柳悦清一眼,吴伯雍走到两人身前说道:“大小姐,柳公子,老爷说今日少爷康复,人员集齐,是大喜之事,特摆桌庆 祝,吩咐小人叫二位过去,大家都在席上等着二位。”—— 耿沧柔笑道:“爹爹也来铺张一番了?这不像他老人家的路数啊,咱们快去吧。”柳悦清点了点头,走到耿沧柔身侧,说道:“晚间我来姊姊处,这左龙群为何会有拈花公主独门毒物一 事,我已有些头绪,却还要姊姊和我一同琢磨。”他偷偷向耿沧柔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颇有些神秘莫测。耿沧柔愣了一下,点头说道:“也好。”这几日更夫内风平浪静,柳悦清 又足不出户,竟能看出些蛛丝马迹,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心中不由好奇心大盛—— 晚间,已近三更天,耿沧柔早早回到房内,闭门不出,靠窗坐着愣愣出神,想到黄昏时自己气恼模样,忍不住喃喃说道:“我对清弟是不是太凶了?唉,他不会生我的气吧?……他若对 我心生芥蒂……那也是件好事,我……我不能害了他。”幽幽轻叹一声,耿沧柔眉间微现落寞之色—— 正胡思乱想着,便听到一阵极轻敲门声,她收回思绪,起身开门,门外正是柳悦清,他闪身进屋之后,将屋门一关,松了口气说道:“柔姊,没人跟踪前来,这下天机就不会泄露了。” —— 耿沧柔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人奇奇怪怪的,在我南郡耿府,怎么也像做贼一样?”柳悦清嘻嘻一笑,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说耿伯伯灌了我好些酒,如今我脑袋都有些晕眩 。”耿沧柔失笑道:“都怪你,一杯一杯灌我爹爹和二叔,他们许久没饮酒了,想不到今天竟然被你灌了个酩酊大醉,清弟,你真是胡闹。”她拉过两张椅子,坐下说道:“那你说说看,左 龙群的事情你看出哪些端倪了?”—— 柳悦清说道:“那日我在耿府四周绕过一圈,府上围墙虽高,却难不倒绝顶高手,所以耿二叔去后院莫名其妙中了荼蟾瘴之剧毒便也一清二楚了。”耿沧柔若有所思,微微颔首说道:“ 清弟的意思是……”柳悦清似乎很是兴奋,声音一下子高亢许多,说道:“当日耿府,看似只有左龙群一人,其实另有一人藏于暗处,我们都被左龙群吸引心神,对这暗处之人却是疏于防范 了,此人着实了得,差一点便从我眼中混将过去,却可惜他露了一个天大的破绽,让我察觉到此人的身份。”耿沧柔眼中闪现出一丝兴奋之色,说道:“是哪个恶贼?”—— 柳悦清突然放低声音,含糊说了个名字,耿沧柔却没听清,急忙问道:“你再说一遍。”柳悦清嗯了一声,缓缓说道:“此人便是那……”正说到此处,门外突然一声清脆响声,似乎有 人撞到了东西,柳悦清猛然起身,厉声喝道:“谁在偷听?”风一般地撞门而出—— 耿沧柔未及回神,柳悦清已消失不见,她急忙轻呼一声,匆匆跟出,昏暗中,前方柳悦清展开轻功飞驰,再往前数丈,隐约可见另一道黑影快速疾奔,耿沧柔暗暗吃惊:“果然如清弟所 言,另有贼子要暗算我耿府中人。”连忙提起轻功紧跟而上—— 蓦地,耿沧柔耳中听到一阵清脆声音,似是有人随手丢弃物事,前方柳悦清身形缓了一缓,复又急追而上,但见他身法轻巧快捷,掠过一道长廊,一个右转就不见了身形。耿沧柔吃了一 惊,提气猛追,在弯角处猛然疾转,突然间惊呼一声,撞到了一人身上—— 对方一伸手臂将她拉住,耿沧柔这才看清眼前之人正是柳悦清,急忙问道:“清弟,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柳悦清握着她的手,侧过身子望向前方,耿沧柔定睛瞧去,前方一间屋子, 房门仿似才被人推动过,此时正剧烈摇摆,发出低沉吱呀之声。柳悦清望着房门,低声说道:“那人冲进了伯父的书房。”—— 耿沧柔先是一惊,随即大喜,说道:“爹爹的书房就这一扇门,此人竟然逃进这间屋子,那可是再也插翅难飞了。”柳悦清点点头,低声说道:“先让他自行出来,否则咱们再进屋也不 迟。”和耿沧柔走到门前,沉声说道:“阁下偷偷摸摸房前窥听,可是与左龙群里应外合之人?在下稍稍耍了个手段,你果然上当了,阁下如今藏不了行迹,不妨现身一见。”—— 过了稍许,屋内并无一丝声响,柳悦清不禁笑道:“此屋尺丈方圆,朋友在里面如何藏匿?大丈夫敢作敢当,当日你敢让左龙群大闹耿府,今日山穷水尽时却想负隅顽抗?”但屋内依然 悄无声息,可见此人毫无现身之意—— 柳悦清眉头一皱,耿沧柔低声说道:“这位朋友不死心,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柳悦清点头说道:“烦请姊姊取根蜡烛过来。”耿沧柔应声而去,不久便飞速赶回,柳悦清接过点燃蜡 烛,笑道:“我进屋探探。”耿沧柔摇头道:“还是我进去。”柳悦清笑道:“姊姊替我压阵,此人心思狡猾,你守在门口,绝不能让他脱身。”说着便推门而入—— 耿沧柔深知屋内凶险,周遭昏暗之下,对方若用偷袭手段,极难防备,柳悦清体恤自己,才抢先进屋,她芳心微颤,胸口一时柔情大动—— 屋内烛火亮起,四处晃动一番便即停住不动,耿沧柔在屋外屏气细听,屋内安静得毫无声响,竟听不到分毫打斗声、呵斥声、碰撞声。耿落笙他们早已酒酣耳热,大醉不醒,于此间惊动 充耳不闻,因此至今无人过来,四周依然静谧无声—— 又等片刻,屋内依然毫无变化,耿沧柔心弦紧绷,噗通乱跳,掌心泛出汗水,心中不停嘀咕:“清弟进去了这么久,怎没有一丝动静?难道被那人暗算了?”她抬头看去,见那烛影方才 开始一丝不动,已有一盏热茶时辰。耿沧柔急忙大喊一声“清弟”,屋内却无人应答,她芳心大惊,按耐不住,又是一声呼喊,猛然推门而入—— 冲入书房,耿沧柔赫然见到柳悦清正立在屋子中央,负着双手,剑眉紧蹙,似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蜡烛被他置于桌上,烛火轻轻摇曳。耿沧柔松了口气,扑到他身前,说道:“清弟, 你怎不回我话啊?”—— 柳悦清“啊”了一声,这才惊醒,见耿沧柔看着自己,不禁笑道:“姊姊怎么进来了?”耿沧柔说道:“你不答我话,我看这蜡烛又纹丝不动,还以为你被那恶贼害死了,真是吓死我了 。”她泪光盈盈,嘴角却露出一丝安慰笑容,柳悦清看在眼里,心中感激,微笑说道:“我正想着一件奇事,一时出神,竟没听到姊姊唤我,让姊姊无故担惊受怕,小弟真是该死,向姊姊赔 罪。”说着正儿八经朝耿沧柔深深一揖—— 耿沧柔嫣然一笑,说道:“这节骨眼上,你还和我打趣,那恶贼呢,可是被你制住了?”柳悦清苦笑道:“我把这间屋子来回寻了数遍,却没见到此人踪迹。”耿沧柔讶道:“那便是此 人没跑进这间屋子,你却为何不早出来?”柳悦清摇头道:“我一路追赶,离他不过数丈距离,此人逃进这间书房,我是决计没有看错。”耿沧柔更是惊讶,说道:“此屋三面烧砖成墙,只 此一扇房门,他进屋后并无他处可脱身,我在门口寸步不离,并未见到人迹。”柳悦清叹道:“正是此事让我琢磨不透,难道此人就此凭空消失了?” 第147章 道苦衷情意念尽思藏 ——两人四处张望,这间屋子宽阔有限,不过一张桌子数把椅子,一排书橱上摆满书册,整整齐齐,错落有致,并无被挪动过痕迹,且书橱紧靠墙壁,后方决计无法藏人,书橱旁一个深 棕色事物静卧一角,正是耿落笙纪念亡妻、其中安置着许多亡妻画像和遗物的箱子,也未有移动迹象,耿沧柔看到这个箱子,突又想起三日前所生之事,心头一阵悲伤,微微转头,见四周墙 壁梁檐上亦是干净整洁,并无一件事物,更不见一丝痕迹—— 柳悦清沉默半响,才说道:“屋内只有这些事物,那人却能神不知鬼不觉从这间屋子消失,这岂非已脱出常人之能,姊姊可看出其中玄妙?”—— 耿沧柔在屋内走了一圈,在书橱前站立良久,无奈地摇着螓首,说道:“这事极为古怪,你看这张椅子歪斜一旁,显然是被人撞到过,此人进了这间屋子确是不假,之后又用计脱身而去 ,只是我也丝毫看不出端倪。”柳悦清问道:“这间屋子可有暗门?”耿沧柔连连摇头,说不曾有过。柳悦清一笑道:“这样可就更令人糊涂了,既然此人已经脱身,那咱们快去看看伯父他 们。”耿沧柔脸色一变,急声说道:“爹爹他们都醉得糊涂,此人若是趁机下手,可就不妙了,快走,快走。”匆忙转身之下,不留神膝盖撞在箱子上,一声闷哼,那箱子纹丝不动,耿沧柔 却是痛得弯下了腰,捂着膝盖连连喊痛。柳悦清急忙扶住她,说道:“伯父他们醉酒,几位姑娘家却都清醒着,有郑前辈在,那贼子决不敢作乱。”—— 耿沧柔揉着腿说道:“我就怕那人手段毒辣,萱姨也不是他的对手,你看他能从这屋子脱身,这本领已是闻所未闻,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惊人之举呢。”—— 她忍着痛疾奔而出,柳悦清跟随而出,两人在府内各个房间逛了一圈,见到耿落笙等早已熟睡,郑萱这一日劳累,也早已就寝,府内一派风平浪静,不由都松了口气,耿沧柔笑道:“幸 好此人没在府内生事,想必他不知爹爹他们会喝醉。待到明日我和爹爹说去,咱们耿府需加强守卫,此人太过神通广大,若再让他偷袭一次,这里都要天翻地覆了。”—— 柳悦清笑道:“吴管家住哪间厢房?”耿沧柔向前一指说道:“吴管家连日奔波,恐怕早已就寝,你此事还要寻他?”柳悦清说道:“去看看,我对那贼子不放心,吴管家可不要遭他毒 手。”—— 两人边说边来到吴伯雍房前,耿沧柔只推开房门一道缝隙,里面就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耿沧柔急忙把门关好,侧过脸笑着说道:“幸未遇险,你听他鼾声如雷,这些日子可真是把他给 累坏了,咱们也别惊醒他了。”柳悦清笑笑称是—— 两人回身走入庭院,一路漫步,耿沧柔突然说道:“刚才我们追赶时,我耳边传来一个奇怪声音,仿似有人将某物丢弃,你可曾听见?”柳悦清点点头,说道:“原来姊姊也留意到了, 小弟正要去看个究竟。”—— 说话间,两人走到小道一处,柳悦清说道:“我听声音应是在此处附近,咱们这就找找。”耿沧柔点点头,两人俯身探查,只是深夜昏暗,虽有火烛,却也不易看清,两人苦寻良久,耿 沧柔突然娇声唤道:“清弟,你来看,这是何物?”—— 柳悦清急忙走了过去,耿沧柔说道:“这里都是些细小碎片,却又不似木屑,但我捡到几块稍大一些的碎块,或许就是那丢弃之物。”小手一张,掌心处果然是三片碎块,柳悦清急忙拉 着她回到屋内,点灯细看,这些碎块色泽形状并非木质,而是坚竹所铸,薄如刀刃,原本应是一块完好竹佩,分明是给人震碎之后,只余了其中三片而已—— 耿沧柔拿过一块仔细打量,啧啧说道:“这是上好的湘妃竹,或许是某人用作配饰,唉,毁成这样好生可惜……咦,清弟你看,这竹块上刻着字呢。”柳悦清急忙凑近看去,这块拇指大 小的碎片上半截清晰刻着一个“妻”字,下半截却是一片空白,柳悦清急忙展开手中其余两块端详,其中一块上面并无字迹,另一块最小的碎竹赫然书有二字,上“心”下“竹”,占满了整 片竹块—— 柳悦清喃喃说道:“心竹,心竹,难道说是个女子的名字?”耿沧柔颇为赞同地说道:“或许还是持有此物之人的夫人,这等贵重之物,这人弃如敝履,太令人可气了。”柳悦清皱眉说 道:“此人怕被我追上,一时无计可施,便用手段分散我们心神,而他身上只此一件事物,匆忙之下别无他法,只得将这块配物扔出。”耿沧柔叹了口气,说道:“若是被这位‘心竹姑娘’ 知道这件配物已毁,她定会伤心难过的。”柳悦清握住耿沧柔的小手,柔声说道:“这也只是咱们胡乱想的,也非确定之事,姊姊你看,这‘心竹’两字有些奇怪,比那个‘妻‘字要小了五 分大校”耿沧柔脸色一红,抽回手说道:“难道这两个字别有含义?”柳悦清耸耸肩说道:“此事小弟就不得而知了。”—— 耿沧柔拨弄着三块碎竹,幽幽说道:“心竹,心竹,这个人身上别无他物,却也要将这块配饰藏在身上,此人定是对他的妻子念念不忘,用情至深。”—— 柳悦清微微一笑,突然说道:“在贵府打扰多日,小弟实是汗颜,明天我便准备动身西行了。”耿沧柔吃了一惊,说道:“这么快就走?你的伤不打紧吧?不如等痊愈了再动身。”柳悦 清笑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有许多事亟待解决,烛明兄是个大好男儿,我不能让他背负凶手这个恶名,早一日动身更有把握,姊姊,你随我一起去如何?”—— 耿沧柔沉吟一下说道:“我自幼拜师离家,在爹爹身边并没多少日子,原本我是打算回来多住些时日……”她眼珠子一转说道:“我问问他老人家,许不许我出门?”—— 柳悦清笑着说道:“我想你爹爹肯定是求之不得呢。”耿沧柔呸了一声,笑骂道:“贫嘴。”—— 次日,柳悦清向耿落笙拜别,耿沧柔说起要助柳悦清一臂之力,与他同往,耿落笙喜形于色,连口答应,陆唯夕也吵着和清哥哥柔姊姊一起动身,顺道寻找师父,却被耿落笙拦下,耿落 笙声称自己已大致知晓陆唯夕师父行踪,改日亲自带她出门寻找其师父,她起先甚是不依,直到耿沧柔出声安慰,柳悦清更是说耿伯父乃武林泰山北斗,修为精纯,得他指点,武功当能一日 千里,陆唯夕这才委屈答允—— 于是,柳耿两人告别诸人,策马出了荆州,柳悦清调转马头,向东行去,耿沧柔急拉缰绳,赶上和他并肩,脸上显出疑惑之色,问道:“昨晚你说往西而去,咱们这可是向东走了。”— — 柳悦清点头说道:“我意欲去拜访一下拈花公主,只是突然想到一事,便打算先去琅琊山走一遭。”耿沧柔皱眉说道:“你是说去那琅琊绝境?”柳悦清说道:“琅琊绝境一事已过去甚 久,至今都不曾听闻沈通尧消息,此人雄心万丈,好不容易脱身出谷,理应不该一直沉寂无声,家祖那日重伤之下,会否重回那山谷养伤,我亦是十分挂念,拈花公主在昆仑山一带,路途遥 远,不如先去琅琊山探探。”—— 耿沧柔忽然领悟,颔首说道:“琅琊绝境人去楼空,果然没有比那里更适合养伤,或许真能在其中找到柳前辈。”她顿了一顿,似笑非笑地说道:“倘若遇到的不是柳前辈,而是沈通尧 那魔头,咱们该如何应付?”柳悦清剑眉一扬,颇显意气风发,朗声说道:“这姓沈的那日好不威风,此时我已非吴下阿蒙,若真遇到这老儿,更要和他好好大战一常”耿沧柔笑道:“你 这些日子武功大进,定要吓死那沈通尧了。不过……”她明眸轻转,关切地问道:“这几日还有腹痛症状吗?”柳悦清摇头说道:“自那日后便再无此症状,究其原因小弟也很是摸不着头脑 ,恐怕只有遇见我爷爷,向他老人家请教了。”耿沧柔脸上现出一丝忧色,说道:“那白发老者传你深厚内力,好生令人不解,若是知其身份,便能得知其意善恶。”柳悦清微笑说道:“终 有一日会遇见,姊姊别多虑了,此老一把年纪,或许只是家祖一位故友罢了。”耿沧柔轻轻一笑,说道:“但愿如此。”—— 两人策马相谈,沿道疾驰,这一路赶了百余里,到了月上梢头,人和马都尽显疲态,便入了近处一座小镇客栈,休憩一晚再动身 第148章 道苦衷情意念尽思藏 ——柳悦清在屋内收拾妥当,正要出屋,却屋外一声叩门,随即耿沧柔推门款款步入,柳悦清颇有些歉意地说道:“我心急火燎,却让姊姊跟着我受罪,小弟好生过意不去。”耿沧柔摇 着头笑道:“事不宜迟,咱们这一路急赶,明日便能到了山脚,若真能见到柳前辈,那才是一件喜事。”柳悦清说道:“当日我爷爷把宁二公子携走,他若能得他老人家*,如今也该很了不得 了。”耿沧柔推开窗户,斜身倚靠,略显讶异地说道:“不曾听说你们柳家对外收徒,如今是改门规了?”柳悦清笑道:“我家没这个门规,我年幼时曾听爹爹说过,我家祖先也是拜师学艺 ,这几门功夫并非全然柳氏自创,再说武学博大精深,若能收几个徒弟将柳家这几门功夫流传后世,倒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耿沧柔若有所思地说道:“江湖上传言武林有三大擒拿手 ,玉女教的‘破玉罗刹手’就没传到我师父那里,‘摘星揽月手’是秦家庄老夫人的独门绝技,自从她负气出走,多年来不知下落,这门功夫看来也要失传了,如今三大擒拿手只剩柳家的‘ 千丝缠花手’了。”她眼珠子一转,笑吟吟地说道:“那你教我千丝缠花手如何?大不了我当你徒弟咯?”柳悦清看她一脸狡黠之色,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不禁一怔—— 耿沧柔看他发呆,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我只是逗你玩的,只是久仰这门绝学,何时方便,给我瞻仰一番便可。”柳悦清忍不住笑道:“姊姊要学,我岂敢秘技自珍,我先把口诀说 与你听。”说着走到她身边,耿沧柔急忙摇手说道:“好啦好啦,我师父那儿的功夫还没学精,等我功成圆满后在向你请教也不迟。”柳悦清点头说道:“绝情神尼的武功也是独步武林的绝 技,小弟仰慕已久,何时也让小弟一观。”耿沧柔轻打他一下,说道:“你这人还真不会吃亏,我那些三脚猫的功夫你可不一定看得上。”柳悦清笑道:“天地良心,小弟绝无……”话说到 一半,突然响起一阵叩门声,柳悦清顿时住口—— 两人转头齐齐看向门口,又是砰砰几声,果然有人敲门,柳悦清讶道:“这里有人认识我们?还是寻错了房间?”走过去拉开房门,一个黑衣人立在门口,一顶帽笠将脸孔压住,无法看 到此人相貌。柳悦清还没开口,那人已说道:“柳公子耿姑娘果然下榻在此,可否进屋说话?”—— 柳悦清愣了愣才说道:“无妨,请进。”心中却大为惊讶,此人口音极熟,却一时回想不起。待此人进到屋里,伸手摘下帽笠,开口说道:“耿姑娘,你我又见面了。”—— 柳悦清看清对方相貌,忍不住脸色一变,脱口叫道:“左龙群,怎会是你?”一步跨上挡在耿沧柔身前,以防其突然发难,耿沧柔看清此人相貌,也是吃了一惊—— 眼前之人相貌古怪,宛若活死之人,除却左龙群之外怕再无第二人有此异相,耿柳两人知他手中毒物厉害,都是心弦一紧—— 左龙群打量着柳耿二人,见二人神色紧绷,一脸不安之相,忍不住咧嘴一笑,说道:“你们休要慌张,我寻你们只是有一事相问而已,并无伤人之念。”—— 柳悦清定了定神,沉住气说道:“阁下那些毒物确实厉害,不过你若要伤人,在下也只能作玉石俱焚之念了。”左龙群大笑一声说道:“柳少庄主豪气干云,果然了得,左某只欲和这位 耿姑娘说些话,不知是否方便?”耿沧柔展颜一笑,说道:“左伯伯,多谢你这么挂念我娘,我娘地下有知,想必也会暗暗欢喜。”她见左龙群脸色柔和,并无恶意,慌乱之情立去—— 左龙群闻言,嘴角猛一抽搐,大现悲色,叹气说道:“我和你娘认识近十年,却不了解她的心思,世上众人再也没有比我更为愚蠢的了。”耿沧柔说道:“左伯伯性情中人,我们这几日 说来都好生佩服,哪有愚蠢一说。”左龙群愣了愣,说道:“令尊没有怪罪我?”耿沧柔摇头道:“家父从未恨过左伯伯,如今只是个小误会而已,左伯伯不必放在心上。”左龙群长叹道: “南郡耿府,果然名不虚传。”—— 柳悦清这时插口说道:“左前辈手握失传多年的天下第一剧毒和拈花公主赖以成名的独门毒物,却不知是从何处得到?”左龙群摇头说道:“此人对我有恩,他曾叮嘱不便说出他的来历 行踪,我当时应允他了,便要向他守约,只是此人绝非拈花公主,二位大可放心。”柳悦清笑道:“此人可是个男子?”左龙群脱口道:“你怎知……”却又立刻住口。柳悦清说道:“拈花 公主归隐江湖数十年,这些年来谁都不曾见过她,左前辈却如此自信判断此人非她,那定是性别有异,并非女子。”左龙群大笑道:“好个柳少庄主,当日耿府中已见识厉害,如今更是令左 某无话可说。”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前辈过誉。”—— 左龙群笑了一阵才罢,突然转头盯着耿沧柔,目不转睛,直视着她脸蛋,良久却不说话,耿沧柔被他瞧得有些害怕,柳悦清见势,急忙将她拉到身后。左龙群又打量起柳悦清,见他长身 玉立,相貌英俊,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耿家侄女,我看你和二师妹长得颇像,只是这脸上肌肤……似乎有些异状,你左伯伯玩弄毒物这些年头,对药物一类也粗通几分,若是我 眼力不差,你脸上可是……涂了某种药物?”—— 柳悦清心头咯噔一下,他也曾怀疑过耿沧柔脸蛋做了易容,却看不出用了何种手法,此时被左龙群一言惊醒,他暗暗叫道:“该死,我怎未想到这个关键?”紧紧盯着耿沧柔,心头一时 忽喜忽愁—— 耿沧柔犹豫一下,突又转头望向柳悦清,两人目光一对,对方目光灼热,直直凝视自己,匆匆又侧过脸说道:“左伯伯何以有此想法?”左龙群抬起头,现出一缕遐思之色,悠悠说道: “那时我一见你,差些就把你当作了你娘,你和你娘相貌极似,神态更是相近,偏偏你脸上肌肤黝黑,却和你娘大相径庭,你娘是世间少有的美丽女子,她的女儿又怎会难看,再者你手上肌 肤洁白如玉,一人身上端不可能生有两种肤色,如此一算,你左伯伯也就明白了几分。”耿沧柔苦笑一声,说道:“左伯伯目光锐利,侄女不服不行了。”—— 她如此一说,便是承认左龙群所言不假,柳悦清差点一跳而起,双手按住耿沧柔臂膀,激动地说道:“柔姊,你这是……为何?”—— 耿沧柔突然眼泪夺眶而出,她挣脱了柳悦清的双手,哭着说道:“我就是要变成一个丑丫头,让别人都不会喜欢我。”柳悦清张大嘴巴,恁凭他再聪明多智,也不了解耿沧柔为何有这念 头。左龙群看出他迷茫之色,顿时冷冷说道:“好笨的小子,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柳悦清茫然说道:“为了我?”左龙群叹气说道:“耿家侄女,你娘把她的美貌贤惠给了你,却同时也给了你她的疾病,对不对?”耿沧柔流泪点头,哽咽难语,柳悦清惊道:“你是说 你也和你娘一样,先天心脉缺损?”耿沧柔稍稳情绪后才说道:“我出生后不久就生了一场大病,大夫诊断后说我患了和我娘一样的疾病,于是在我六岁时,我爹爹就把我送到了师父那里, 蓬莱的求缘心法对心脉极为裨益,这些年来心坎处倒是真没犯过病。”柳悦清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也不必毁了容貌,这真是……”—— 左龙群冷笑一声,说道:“说你愚笨果然不假,她这个疾病不宜生育,强行怀上,生产时随时都有送命之险,就如同她娘一样,世上男子虽多,却有几人愿意娶一个无法生育的女子为妻 ?耿家侄女或是有了这个念头,才自甘藏起容貌,以免你们这些男人和左某一样,徒增烦恼。”他自嘲一笑,又道,“你和你娘真像,你娘当时也是这个脾气,我数度追求都是无果,却不料 她遇上耿九鼎后,深陷情网而无法自拔,真是天意弄人。” 第149章 道苦衷情意念尽思藏 ——这几句话字字敲进耿沧柔心坎,她转身扑到床上,蒙住面孔放声痛哭,柳悦清叫了声“柔姊”,左龙群却喝住了他,说道:“让她哭哭也无妨,姓柳的小子,我今日前来有一句话需 提醒你。”柳悦清恭声说道:“还请前辈教诲。”左龙群低声说道:“我离开耿府后又在府外偷偷张望过数次,见到耿家侄女愁眉不展,显然是为情所困,当时不知缘起何人,如今才知她心 中牵挂之人就是你,姓柳的小子,耿家侄女钟情于你,你若是对不起她,我左龙群可要翻脸不认人了。”—— 他神色严峻,不似开玩笑,柳悦清怔了一下才正容说道:“晚辈不敢。”左龙群脸色一展,拍了他一下说道:“清月山庄名震武林,名门之后,一言九鼎,如此我便也放心了,这就告辞 ,打扰了。”当下也不多说,说罢转身便出了屋子—— 柳悦清不料他说走便走,心中还有一事正要询问,却听屋内耿沧柔哭声悲切,只得放弃追赶,走回床侧,忖道:“左龙群爱屋及乌,对柔姊很是照顾,有这一位长辈在旁相助,柔姊以后 能少了甚多险阻。”见耿沧柔悲伤得厉害,柔声说道:“姊姊,你也别太过伤心,过些日子咱们去问问岳潇,且看有无根治之法。”—— 耿沧柔仰起身子,转过头来,一张脸庞如梨花带雨,看得柳悦清心中着实怜惜。耿沧柔一抹泪痕,哭着道:“你这人,果真是什么都不懂。”柳悦清笑着说道:“若论聪慧,姊姊原就胜 我数倍,小弟只是不忍见到姊姊如此伤心,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定能寻到化解之法。”—— 耿沧柔摇头说道:“我这是绝症,无法治愈的,孩童时我就知道这是自己命数,在蓬莱时我用药物把自己整张脸染黑,让自己变成丑陋不堪的人,这辈子我无法嫁人生子,便也不需要他 人怜爱,当个丑丫头就不会……就不会吸引男子,想不到你……你……”柳悦清笑道:“想不到遇到我这个做事稀里糊涂,又死命爱你的奇男子,你就无法可想了。”耿沧柔被他说得破涕一 笑,但随即又无奈说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清月山庄柳少庄主,可说是武林奇男子,有多少红颜欲嫁你为妻,我这么难看,哪里能配得上你?”—— 柳悦清握住她双手说道:“你也太把我看高了,如今我不过碌碌无为,不求功高名厚,只盼你能垂青。”他一脸正色,字字铿锵,听得耿沧柔又流下泪来,柳悦清抬手拭去她的清泪,怜 惜说道:“我可是又说错话了?”耿沧柔摇头说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没有认得你,如今我好生烦恼,你……你怎么能对我倾心,我真是……真是……”柳悦清说道:“你再好看万倍 ,我是这般心意,你再丑陋不堪,我仍然对你钟情,人的相貌原本就不是那么重要。”—— 耿沧柔又哭了起来,说道:“你不懂,你不懂,我是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我怎么能害你膝下无子?”柳悦清仰头思索一下,说道:“那咱们领养一个如何?”耿沧柔啊了一声,似有不 解之意,柳悦清缓缓说道:“夫妇膝下无子世上并不少见,姊姊何苦执念于此,义子如同亲生,同有天伦之乐,若是姊姊离我而去,对小弟来说才是世间最悲之事。”—— 他如此深情款款一说,耿沧柔再也按耐不住,纵身扑到他怀里,靠着他胸膛细细抽泣,两人紧紧相拥,许久不说话。过了好些时候,耿沧柔停住泣声,仰起头来说道:“我有时候很凶的 ,你怕是不怕?”柳悦清揽着她笑道:“你若是凶,那世上可就没有温柔女子了?”耿沧柔羞道:“你这张嘴就会说这些疯话,那日你在庭院拉我出去,我可是骂了你一顿,你不生我的气? ”柳悦清说道:“那是小弟胡闹,姊姊骂得正是。”耿沧柔叹了口气说道:“只是过会儿我就后悔了,柳少庄主家风醇正,又怎会是个登徒之辈,再说真是举止轻薄,也不会对我这个丑八怪 轻薄,还好你没怪我,我这便放心了。”—— 柳悦清见她一脸天真,款款道来,忍不住笑道:“姊姊好坏,之前没见姊姊和我说话,我却以为是姊姊凤颜大怒,生小弟的气了,那几日小弟真是茶饭不思,原来姊姊并无这般念头,老 天开眼,老天开眼。”耿沧柔轻捶了他胸膛一下,咯咯笑道:“怎么又提起老天了,都怪你一直这么神秘,连我爹爹都要隐瞒,我当然有其他念头了。”她搂着柳悦清的头颈,柔声说道:“ 其实那时我也想到,自从你和我一同回到耿府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定,眼前尽是你的人影,那时我就想自己是不是已经对你……倾心,我自幼下定决心一辈子不嫁人,怎么能爱上你?所以那 时就对你凶了些,心想我是恶婆子,你总该不会喜欢我了,唉,当时我也好是心痛。”柳悦清笑道:“还好姊姊悬崖勒马,这才没有多了一对苦命鸳鸯。”耿沧柔笑道:“你尽会想法子哄我 开心,我也很是高兴,以后我再也不会凶你了。”她细细轻叹,幽幽说道:“这次左伯伯来到耿府,我才知娘爱上了我爹才奋不顾身,情字一关难以勘破,这时想来,爱人一时胜过相思一世 ,你对我这般好,我这辈子……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了。”说到最后,娇羞不胜,螓首深深埋在柳悦清胸口,不敢抬头看他—— 柳悦清听她吐露心曲,忍不住心花怒放,大叫一声,将她抱着一跳而起,转了一圈才又放下,耿沧柔见他满脸喜色,芳心亦是甜蜜,靠在他胸膛上,心道:“娘,当年你对爹爹的心意, 我这时终于有些明白了。”—— 柳悦清闻着她身上清香,忍不住心神一荡,他定定神说道:“此时无事,要赶路也需到明日,我便把这几件事说给姊姊一听,也请姊姊一同出谋划策。”—— 耿沧柔精神一振,说道:“我被你这几个哑谜惹得一直心思不宁,你快些说来让我听听。”她轻点螓首,突然莲足一点,凑过樱唇在柳悦清嘴上轻吻一下,这才旋身坐到椅上,凝视着他 吃吃而笑,一双明眸深情款款,如同天上两颗繁星—— 柳悦清沉吟一下,说道:“我说一句话,姊姊可千万不能惊骇。”耿沧柔看他神色郑重,好奇之余,不禁笑道:“我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你且说吧,看能不能吓到我。”柳悦清听她说 得有趣,不禁一笑,随即说道:“这几日小弟在耿府所遇数件奇事,事后细细推想,恐怕南郡耿府府内如今有了内奸。”—— 耿沧柔正笑吟吟地听他说道,陡闻此言,却是按耐不住,从椅上蹦起,脱口叫道:“内奸?清弟你这话从何说起?”—— 柳悦清说道:“那日我和耿伯伯交手,不慎重伤了他,次日便有人上门寻事,曾听那使金针的蒙面人无意中说出一句‘重伤之下还有这等能耐’,可知他早已心知耿伯伯受了极重伤势, 这才自信满满,趁虚而入,此人功夫虽强,比耿伯伯却是略逊一筹,耿伯伯安然无好时,此人绝非对手。”—— 耿沧柔想了一想说道:“爹爹受伤,咱们耿府中都知道了,透露出去原也不奇呀。”柳悦清摇头道:“耿伯伯受伤原本只是府中私事,府中即便是丫鬟家丁,都非好事之徒,怎会把此事 向外大肆宣扬,再说我打伤耿伯伯至黑衣人前来,相隔不过一日,若非有人特意报信,绝不会传得如此迅速,耿府戒备虽不比皇宫内院,却也非寻常人物进出自由,再说耿二伯后院荼蟾瘴中 毒一事,也非府外之人所能行事,黑衣人上门挑事时我不过稍有怀疑,耿二伯中毒后,我才对此确信无疑。”耿沧柔大惊色变,说道:“这事如你所说,果然可疑,我当时怎没发觉有此不妥 ,那这个内奸是……”—— 柳悦清摇摇手说道:“我和耿伯伯好不容易击退了这群不速之客,但耿伯伯重伤应敌,伤情更是雪上加霜,我为救沐先兄弟也是吐血晕厥,倘若这内奸趁势再次通风报信,月落乌啼再来 进犯,那耿府上下决计是抵挡不住的,所以那日晚间我让姊姊替我隐瞒伤情,正是让那内奸以为我伤势不重,犹能再战,小弟武功虽然也不怎么高明,但斩杀黑衣人的几招那内奸定然看得分 明,若再派人前来也要掂量掂量,或许不再通风报信,咱们就有喘息之机,事后看来果真如此,小弟急中生智施的计策算是瞒过了这个内贼。” 第150章 道苦衷情意念尽思藏 ——耿沧柔恍然说道:“原来如此,你是担心告诉我爹爹后,怕他神色不自然间,露出破绽?”柳悦清苦笑道:“这内奸狡猾难测,我自当多留意几分,却想不到他能耐之强,竟至于斯 ,能从那书房逃脱,实非我所能意料。”耿沧柔颇有同感,问道:“这件奇事你还没头绪?”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昨夜我苦思一晚,毫无蛛丝马迹可循,这次可是栽了个大跟斗了。我 设下此计,本意让他来偷听我们谈话,此人倒也中计,但这最后一手却是神仙手段,使我功亏一篑,此时想来,尤为不甘。”—— 耿沧柔突然惊呼一声,说道:“那恶贼如今还在我耿府?那我得赶快回去告诉爹爹,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呀,这内奸怀有荼蟾瘴,又能遁天入地,爹爹若一不察可就糟了。”—— 柳悦清摇头说道:“姊姊勿慌,我原本也有些担忧,但之后细细琢磨,那人应无伤害府上众人性命的念头。”他也不等耿沧柔发问,继续说道,“左龙群来耿府一闹,令尊,耿二伯,沐 先兄都是身中剧毒,可谓伤筋动骨,他若要害姊姊全家,此时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何苦又将他们救活?”耿沧柔深深不以为然,说道:“那是左伯伯和我爹交情不凡,才给我爹解药,又不是 那内奸送上解药,这不作数。”柳悦清笑道:“左龙群所用剧毒之物八九不离十是此人所赐,这些毒物非同小可,若无独门手法,却也使用不得,此人传毒物给左龙群,定是将手法也一并相 授,他自身怀有这门绝技,你们又从无防备,他真有心要取耿伯伯他们性命的话,不必等到此时此刻。”—— 耿沧柔苦笑道:“你如此一说,我就更糊涂了,那这家伙潜伏我耿府意图何事?”柳悦清双手一摊,说道:“此事我也不知,我们和月落乌啼数度遭遇,这个神秘门派旗下高手当真不少 ,交手过的不下四、五位,不曾露面的不知还有几人,月落乌啼既然有心,当日却只来一位高手,他们对此事深谋远虑,绝不会轻视贵府,我看定是那内奸通风报信时做了些许手脚。”他突 然大为摇头,喃喃说道:“这究竟是为何呢,这人应是月落乌啼派来耿府内应,却为何所做之事并非不利南郡耿府,这次反而让月落乌啼大乱阵脚,自挫锐气,若这也是在他算计之内,这家 伙究竟心存何念尚且不知,或许这个帮派中并非齐心,只可惜左龙群走得匆忙,我来不及相询他,只能改日再请教他了。”—— 耿沧柔听到他所说之言,心想自己从未念及这些怪异情形,爹爹常说自己聪慧机智,乃是耿府第一,此时想来,忍不住自嘲一笑,暗道:“清弟比我聪明百倍,他绝非不顾我爹爹生死安 危,要我同行,定有他一番道理。”于是心神一定,说道:“你说来头头是道,可是已知这恶人身份?”—— 柳悦清又露出一丝无奈,说道:“拈花公主原本历来单传,不知为何到了这一代,这位不知是第几代的公主一股脑儿收了三个弟子,其中更有一人是男弟子。”耿沧柔哦了一声,说道: “难道说是这个男弟子?”柳悦清颔首说道:“当日在琅琊绝境中,江舞鹤碰见谢荟兰时亲口说出拈花公主收过三个弟子,谢荟兰对此极为意外,而左龙群又说此人是一名男子,如此看来, 极有可能就是这名男弟子偷偷入了月落乌啼,被月落乌啼派出潜入耿府以做内应,这事是否如我所料,得知倒是不难,见到拈花公主时便能一清二楚。”—— 耿沧柔暗暗骇异,心道:“拈花公主收徒向来严苛,这三个弟子定是难得的武学奇才,我家里竟藏着一个极为厉害的武林高手,爹爹他们却毫不察觉,未免太过可怕了,只是这人究竟是 谁,除了我爹爹二叔萱姨、还有二妹三弟之外,都是管家丫鬟家仆,没人看起来像绝顶高手埃”—— 她愣愣出神,极力思索府中各人相貌举止。柳悦清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思,便说道:“我留心观察了几日,既然是男子,那些丫鬟可以置之不算,贵府那些家丁也都是寻常人物,并无异样 。”耿沧柔睁大双眸,骇然说道:“难道是孙老伯,吴管家?”—— 柳悦清迟疑一下,才说道:“我原先便是怀疑吴管家,此人沉稳冷静,左龙群大闹贵府时,他在一旁淡定自若,绝不像个寻常人物。”耿沧柔脑袋直摇,连说了几个“不对”,又道:“ 我爹爹说吴管家四年前来到我府,日夜操劳,未曾有过差池,对下人也极为照顾,他怎么会是月落乌啼派来的内奸?”柳悦清笑道:“我是看他似乎不会武功,拈花公主一身武艺也是十分了 得,亲传弟子应不会只传毒技却不传武功,况且令尊说他来耿府四年多,若要四年多瞒过令尊他们,实是不易之事,你萱姨也是个精明人物,月落乌啼不会如此冒险,真要以管家身份潜伏府 内,一年半载足以,四年内并不作为,颇不合常理,更何况那夜我们追敌,到了吴管家门口,听到吴管家正酣然入睡,便就释然了。”—— 耿沧柔松了口气,展颜说道:“吴管家和孙老伯都是本分之人,我也料想他们不会如此奸恶,唉,这个恶人究竟是谁呢?”柳悦清说道:“我思虑良久,若我们对他处处提防,反而难以 令其露出破绽,不如就当毫不知情,静观其变,才能生出奇效,所以我就大胆没把此事说给你爹爹听,唯恐他老人家知道后举止不自然,而此人行事似乎并非完全不利耿府,倒也不必过分忧 虑,我也正想看看,这家伙葫芦里究竟是在卖什么药。”—— 耿沧柔忧虑之色未去,蹙起秀眉说道:“这内贼的关键就在拈花公主身上,那我们也应该快马加鞭前去南疆,实不该绕道去琅琊绝境。”柳悦清说道:“那人若真和拈花公主有千丝万缕 联系,他领教了我的手段,或会更为留意我们的行踪,这一去南疆,他的身份极有可能就此暴露,此人心意我还不得知,却也不得不防,若将他逼得狗急跳墙,并非上策,暂以不打草惊蛇为 佳,我思来算去,还是不宜直往西前去南疆,反之这一路东行,虽然我确想探查我爷爷行踪,但也是另有目的,可以令他对我们松懈防备,他若在耿府按兵不动,便合意我意,可让我好好探 查一番。”耿沧柔叹道:“你所念之事如此复杂,我是猜不到其中万一的。”—— 柳悦清笑道:“若能遇到谢荟兰,那就更为省心了。”—— 耿沧柔眼神一亮,说道:“你是说谢姊姊?”柳悦清笑道:“正是这位自称姑奶奶的拈花公主高徒,她在梅花坳中每日面对岳溪明那糟老头,肯定无趣得很,以她的脾性决计呆不了多久 ,想必早就动身离开,若是一路上能不期而遇,反能省去南疆一行,即便没有相遇,也不过耽搁几天而已。”耿沧柔嘻嘻一笑,说道:“谢姊姊美貌可人,清弟可是对她也念念不忘了?”— — 柳悦清上前握住她的双手,正色道:“我对姊姊此心天意可表,绝不相负,和谢姑娘萍水相逢,并无挂念之意。”耿沧柔又喜又羞,柔声说道:“姊姊和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等那内 奸身份探明后,我得回去蓬莱一次,给清弟一个惊喜。”柳悦清哦了一声,说道:“惊喜之事?小弟愿闻其详。”耿沧柔眼珠子一转,露出狡黠神色,起身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要看姊姊的 真容么?”柳悦清大喜说道:“那是当然。”一把搂过耿沧柔,朝她脸上左看右望,又拉起手啧啧说道:“姊姊玉手胜雪,脸蛋自然也是娇艳不可方物,肯定是美得不得了。”—— 他一时孩子气大增,耿沧柔看他兴奋喜悦,不知为何也是芳心快乐,靠着他胸膛说道:“我也瞒了你太久了,只是我原本不欲嫁人,这才自甘藏起容貌,如今时间久了,这脸上之物不知 能否全然消去,若是除之不尽,那我还是个丑丫头,你要不要我?”柳悦清低下头在她樱唇上一吻,说道:“你再这么说,我只能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了。”耿沧柔被他一吻,脖子都红了,玉 手捂住他嘴唇,说道:“我信我信,这心就不用挖了。”—— 虽然有诸多要事缠身,此时两人却是沉浸在两情相悦中,一时心魂俱醉,窗外繁星闪烁,似乎也在凝视着这一对小璧人 第151章 却览洞天别有落花犹未谢旗竖招扬 ——次日,两人一早动身赶路,刚过正午,已到了琅琊山山脚下,柳悦清仰头望着山峦,想到那日恶战险况,深深吸了口气,一提缰绳,往山中缓缓行去—— 沿着山道,两人策马进入,一路苍木幽涧,鸟语花香,景致极为优美,柳悦清回头笑道:“那日我和你二叔就在山前好好打过一架,还骂过你二叔,你二叔后来可没生气?”耿沧柔莞尔 一笑,说道:“我二叔后来和我说了,他都直夸幸有你和那位莫公子的一顿臭骂,才让他悬崖勒马,没有做出违背道义的恶事,他谢你们都来不及了。”她心头一阵感慨,说道,“我二叔也 是为了我的疾病,这才中了江舞鹤的奸计,走了这莫名其妙的一遭。”—— 柳悦清点头说道:“经你一提,我倒是记得了,那日有人提起你二叔需护心神丹,我原本琢磨不透这是啥古怪事物,原来是治你心脉疾病的良药。”耿沧柔幽幽说道:“若真有这种灵丹 便好了,我娘也不会死的这么早,只是世间哪会有如此神物,二叔他有时候就是有点傻气,轻易着了别人的道儿,我那时正好从蓬莱回去,从二妹口中听出事有蹊跷,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柳悦清一拍大腿,说道:“那真是要多谢你二叔了。”耿沧柔奇道:“此话怎讲?”柳悦清笑道:“若不是令二叔冒失前来琅琊绝境,柔姊你也不会前来,那我怎能与你相识?”耿沧柔听 他调侃,不禁羞道:“你又说疯话了,别分心神,倘若沈通尧还在山内,咱们可要想个法子,此人武功太高,就你我两人,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呢。”柳悦清淡淡一笑,毫无惊慌之色—— 一路往山谷而行,不一会儿,便已来到琅琊绝境,两人翻身下马,柳悦清抬头望着“空谷绝音”四个字,心神一阵恍惚,耿沧柔拔剑在手,低声说道:“清弟,谷内似乎并无动静,不如 我先进去看看。”柳悦清拍了拍刻字石头,说道:“沈通尧应是不在谷内,咱们一同进入。”拉着耿沧柔玉手,双双而入—— 入到谷内,四周悄无声息,只听闻风声呼啸而过,虽是夏日时分,却也感到一丝苍凉,耿沧柔明眸轻转,赫然见到许多尸骨四下散落,另有不少残碎衣物,已是腐烂了大半,空气中隐隐 有一股尸体腐臭恶气,闻得好生令人心烦,她微觉害怕,忍不住往柳悦清身旁靠去—— 柳悦清四下张望一番,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喃喃说道:“原来不在这里,不知他们去了何处?”侧过脸说道:“我爷爷后来没住在这里,咱们这一次白来了。”突见耿沧柔靠着他, 脸上微现惧色,知她心中忐忑,便环臂搂着她,颇含歉意地说道:“那日随江舞鹤前来的武林好手都死在这里,他们尸身腐烂后,只留下了这些白骨,姊姊别怕。”他嗅了嗅皱眉说道:“只 是这气味太不好闻,既然此处无人,咱们就走吧。”—— 耿沧柔芳心略定,她手指往前一点,娇声问道:“咱们不去那里看看么?”柳悦清放眼看去,在山谷一角,两间茅屋并肩而立,此时看去甚是破旧不堪,甚是惹眼,耿沧柔说道:“这两 间屋子应是柳爷爷和沈通尧的居处,我们去瞧瞧好不?”柳悦清脸现喜色,说道:“正如姊姊所言,小弟倒是疏忽了,还是姊姊心细。”—— 两人走至一间屋前,发觉门窗早已破败,柳悦清推门而入,屋内空无一人,一股潮湿发霉味道极为呛鼻,屋顶千疮百孔,四周青苔蛛网涂壁。耿沧柔掩着口鼻,蹙眉说道:“这屋子如此 脏法,已是好久没人住了。”柳悦清说道:“再去另一间看看。”—— 退步而出,走到隔壁一间,放眼看去,也是一副败坏模样,两人屏气而入,屋内光景也是大致相同,柳悦清苦笑一声,眼光突然落在墙壁上,顿时现出一丝讶色,他走到近处,伸手在墙 上不停抚摸—— 耿沧柔亦是看清,斑驳墙壁上隐约可见无数刮痕,似是刀痕剑迹,只因尘埃满屋,整座墙壁也尽沾脏物,疏忽之下便不易发觉—— 靠到柳悦清身侧,她也细细观赏,近处端详,便瞧出这无数痕迹都是剑痕,正是练剑时刺在壁上所致。两人都是修行剑术之人,打量一番,都露出惊色,柳悦清喃喃说道:“好厉害的剑 术,好高明的剑术。”耿沧柔愕然说道:“这不是你们柳家的剑法?”柳悦清摇头说道:“依这些痕迹来看,这路剑法比‘长剑当歌’变化更为精妙,世上竟然有这等奇妙剑术,真是令人意 想不到。”—— 耿沧柔霍然一惊,说道:“莫非是西禅宗的剑法?”柳悦清说道:“也有可能是我爷爷在此隐居,为了对付沈通尧而参悟出来的新剑法,若是能见到他老人家可就好了。”念及爷爷不知 所踪,猛然间想到他中掌吐血,莫要伤重难治,此时已然不在人世—— 他思绪翻涌,愣在原地发着呆,耿沧柔见他脸色一时迷惘一时忧虑,不知念着何事,她也是满怀心思,想道:“这一路赶来并未见到谢荟兰姊姊,那我和清弟便要西去南疆拜访拈花公主 去了,清弟说要避开府中那个内奸视线,此时到了滁州境地,想必已是摆脱他了。”—— 两人各自想着心思,突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急忙回过头去,正见一人从门口一闪而入,发话喝道:“是谁?”和柳悦清和耿沧柔目光一对,顿时一怔—— 耿沧柔却是脸露喜色,跑上前握住对方双手,叫道:“谢姊姊,你怎么真在这里?”—— 眼前之人竟是谢荟兰,此时此地遇见两人,亦是出其所料,着实愣了一会,眼看耿沧柔一脸欣喜若狂的神色,更是迷惘,茫然说道:“耿家妹子,柳公子,你们是来找我的?”—— 耿沧柔笑道:“正是有一事要请教姊姊,原本遇不到你,我和清弟已打算去令师那里走一趟,自从梅花拗一别,咱们可就没再见过面了。”她搂着谢荟兰的臂膀,着实亲热的样子—— 谢荟兰忍不住笑道:“那糟老头儿无趣得很,住在那里都冷清无聊得要死人了,后来我就偷偷溜了出来,气死那老头儿。”柳悦清走过来说道:“那岳老前辈不就一个人了?”谢荟兰说 道:“我把钗儿和阿大留在梅花坳中,他们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便让他们休养一阵子。”她皱起了秀眉,说道:“这里真是难闻呀,咱们出去说话成不?”一只右手在鼻前乱摇,露出一 副苦相—— 两人见她一副小女儿状,都忍不住发笑,三人走到屋外,耿沧柔看着柳悦清,着实有些惊讶,问道:“你可是已知谢姊姊会到山谷里,这才特意前来?”柳悦清笑道:“谢姑娘的行踪我 确实不知,这次全然是偶然相逢,实令我也惊讶不已。”谢荟兰点头说道:“我离开梅花坳后去桃红岭转了一圈,发现有不少死尸,一想定是你们杀的,后来在山前山后逛了一圈,竟没见到 一人,你们还真厉害,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后来我在江湖上走动一圈,却没听人提起桃红岭一事。”—— 柳悦清说道:“秦初云死了,不过不是死在我们手里。”谢荟兰颇感意外,却也拍手叫好:“这淫贼早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柳悦清微笑说道:“那谢姑娘来到这山谷,却是为了何 事?”—— 谢荟兰眼珠子一转,说道:“那你们先说说,找我究竟有何贵干?”柳悦清沉吟一下说道:“向姑娘打听一人。”于是把左龙群一事原本到来,随即说道:“江舞鹤曾说过令师收了三个 徒弟,其中可有左龙群这个人物?” 第152章 却览洞天别有落花犹未谢旗竖招扬 ——谢荟兰愈听愈是惊讶,柳悦清才收口,她立刻说道:“此人真的用了荼蟾瘴?”耿沧柔点头说道:“是穆夜川穆大侠当面看穿的,左伯伯也未否认。”谢荟兰奇道:“左伯伯?”耿 沧柔笑道:“当时只是误会,才让左伯伯大动肝火,幸亏有瑛姨从中调解,最终化敌为友了。”谢荟兰俏脸一变,说道:“我原以为此人是以他物假作荼蟾瘴,但妹妹说到化敌为友,那左龙 群就不至于欺瞒你们,荼蟾瘴,荼蟾瘴,这早已失传数十年的东西,拈花一门早已没有了,那左龙群却如何能弄到……”—— 柳悦清皱眉说道:“那位左前辈身怀数种拈花公主成名毒物,听他所言,是一名男子将这些毒物传授于他,却不知其身份,在下想起令师座下有一男弟子,莫非正是此人?”—— 谢荟兰摇头道:“此事绝无可能,我吴二师哥早已死了多年了,怎会死而复生,出来害人?”柳悦清和耿沧柔齐声叫道:“死了?”谢荟兰神色突地黯然,说道:“约五年前,他外出采 药,却偷偷爬上了慕士塔格峰,想不到一个失足,从断崖上跌落下来,活活摔死了。”—— 耿沧柔啊地一声,暗叫可惜,柳悦清点头道:“昆仑山脉多是峻拔高耸山峰,地势极险,慕士塔格峰更是如此,但传言这等绝势地方,生有无数奇花异草,令师兄想必是为了找寻这些仙 家草药,才会甘冒奇险。”—— 谢荟兰叹了口气,说道:“二师兄资质强我数倍,原是我师父最得意的门生,想不到会就此送命,我师父痛惜不已,大师姊更是痛哭十多日才回过神来。”柳悦清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 说道:“令师兄大名如何称呼,可否方便一说?”谢荟兰说道:“我师兄他叫吴潇雨,平江人士,卒时三十三岁……”还未说完,柳悦清忍不住莞尔说道:“多谢谢姑娘了。”谢荟兰瞪了他 一眼,说道:“我还没说完呢,平江府内有一个金字招牌‘姑苏凤展’,正是二师哥的先人经营,说来二师兄也算是半个名门之后。”—— 耿沧柔点头说道:“我听说过‘姑苏凤展’,似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织锦店铺,想不到是令师兄的家业。”谢荟兰说道:“如今是二师兄的二哥看管,据说生意依然红火。”柳悦清苦笑一 声,却不答话—— 耿沧柔突然问道:“那姊姊可曾知道有哪位姑娘家名叫‘心竹’?”谢荟兰一时不明白,愕然反问:“心竹,那是谁的名字?”柳悦清从怀中取出三块碎竹,递给谢荟兰后说道:“这就 是那个下毒之人丢弃之物,只可惜已经毁损,只剩下这三块碎物,若他和贵派有牵连,或许姊姊能知道这个名叫‘心竹’的人。”—— 谢荟兰仔细端详,好一会儿才摇头说道:“我对这两个字毫无印象,不是我所识之人的名字。”柳悦清和耿沧柔对望一眼,都是露出失望之色。谢荟兰却没留意两人神情,指着其中一块 说道:“而且这个‘竹’字也写得太难看了,虽然下半截没了,但是你们看这两笔竖线歪歪扭扭的,简直就是三岁小孩子的手迹,或许是孩童涂鸦之物吧。”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字迹丑 陋倒也罢了,如今毫无头绪,该如何是好呢?左前辈的毒物若非令师兄所赐,那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着实令人头痛。”—— 谢荟兰说道:“不瞒二位,我派繁杂诸多的毒物中,除了荼蟾瘴之外,另有不少没传到我师父手中,此人却持有我派失传已久的这些独门毒物,令我也好生不解。”柳悦清沉吟一下,说 道:“听姑娘所言,或许是被他人无意所得,贵派虽然失传,却在他人手里流传了下来。”谢荟兰笑着摇摇头,她向二人招了招手,说道:“你们随我去一个地方,便就清楚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柳耿二人见她竟是往谷内死路前去,都觉诧异不已,急忙跟上。到了深处,柳悦清和耿沧柔先后一声讶叫,原来这座山谷并非形如葫芦,只此一处出入口,在深处另 有一条弯弯小路通往谷外,只是这条小道甚是狭隘,两侧又长着无数杂草青苔,若一疏忽,却也难以察觉—— 谢荟兰回头笑道:“这条道往日少有人走,只因它有些崎岖,常人在此行走,殊为不便。”说着,她拨开一丛杂草,登上小道—— 柳悦清打量了这条山道一眼,说道:“果然不易察觉,上次来到这里,正和沈通尧打得激烈,竟是没看出这条山道,却是被谢姑娘发现了。”他口中说着,也是迈步登入,回头伸手,耿 沧柔轻摇着手,小心翼翼踱步而入,生怕衣衫被勾破,她靠到柳悦清身后,轻声说道:“谢姊姊在旁,咱们不能这么亲昵。”柳悦清说道:“那你跟着我,需小心谨慎,这条道实在不太好走 。”他仰头问道:“谢姑娘,这条道儿通向何处?”—— 谢荟兰突然咯咯一笑,说道:“除了那山谷,这琅琊山内还有另一处妙境,却是你们都不知情的。”柳悦清怔了怔神,脱口说道:“什么地方?”谢荟兰嘻嘻一笑,说道:“柳公子何必 心急,不久就能到了。”她突然神色一变,颤声说道:“那里有些可怕,两位也敢去?”话声中难抑惊惧。柳悦清失笑一声,想都不想,说道:“姑娘既然没有顾虑,柳悦清又岂甘人后,姑 娘尽管带路便是。”谢荟兰又问道:“耿家妹子呢?”耿沧柔笑道:“我想谢姊姊对我们并无恶意,你这么胸有成竹,这一去该无凶险。”—— 谢荟兰哎呦一声,做了个鬼脸,展颜笑道:“我是骗骗你们的,想不到你们如此镇定,吓不到你们呢。”柳悦清和耿沧柔见她三十余岁却还如同小孩般胡闹,都是啼笑皆非—— 她在前面走得不慢,柳耿二人也急忙加快脚步。这条小道七折八弯,极为缠绕,走了许久,两旁峭壁渐现平坦,前方无数苍木满眼尽现,不知觉中已出了这片峡谷,此时已至茂密森林, 这条小道蜿蜒向下,竟是随坡而下,谢荟兰拍了拍手说道:“快到咯。”脚步更是不停—— 说是快到,却又走了近一炷香时辰,前方隐隐约约现出光亮,谢荟兰突向他们招手说道:“二位快来。”柳悦清和耿沧柔疾步跟上,三人从树林奔出,只听一阵急流声响,轰轰沉沉,萦 绕耳旁,正是瀑布的声音,柳耿二人定睛看去,前方另一处峡谷赫然出现,一道瀑布从山巅飞流直下,落入深涧,极为壮观—— 柳悦清突然咦了一声,皱着眉头向前眺望,耿沧柔却已指着对面山峰说道:“清弟你忘了?上次我们随着江舞鹤而来,是从那边进到山谷,那时也看到了这片瀑布,想不到山谷中还有这 条小道能通达这端。”柳悦清恍然说道:“真是如此,难怪看着依稀熟悉。”谢荟兰撇嘴说道:“这江舞鹤混账透顶,行事乱七八糟,跑错地方,竟将沈通尧那大魔头放了出去,柳前辈和我 师祖的一番心血化成乌有,以后江湖上可有好看了。”柳悦清奇道:“谢姑娘的师祖?”谢荟兰轻轻颔首,说道:“随我来。”—— 她疾步走下山道,不一会到了深涧处,一条溪流蜿蜒划过,不少石头生于溪流之上,谢荟兰跳上石块,不停纵跃,柳悦清和耿沧柔也只得效仿而行,三人展开轻功,随着溪流一直往前, 走出不远,她一指右侧说道:“到了。”说罢便跳到了岸边—— 柳悦清也纵跃过去,发现此处也是一座山谷,却因深涧在前,小溪阻碍,需借着溪上石头才能来到,甚是难行,常人绝不会来此,比之爷爷所处山谷更显隐蔽—— 柳悦清放眼张望,这块地方离山涧颇有一段距离,瀑布轰隆声虽清晰可闻,却也减弱不少,眼前小溪经过,微风不吹,另有一番静谧—— 谢荟兰说道:“我带你们去见我师祖。”耿沧柔大吃一惊,说道:“你师祖住在此地?”谢荟兰陡露出一丝伤感,说道:“住了几十年了,我却也是不久前才得知。”她纤手轻扬,捻住 一株藤蔓,轻轻摘下一叶,随手一松,那片新叶飘落下来,随着清波漂流而去 第153章 却览洞天别有落花犹未谢旗竖招扬 ——三人走入谷中,这片山谷和先前那座大相径庭,水流环绕,树荫碧翠,一派春意盎然,耿沧柔看了几眼,笑着说道:“如此雅致景物,怎又会可怕呢?”柳悦清向前一指,沉声说道 :“姊姊你看。”耿沧柔随他手指看去,便见谷中一处角落,零星堆着白骨,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颤声说道:“这里也死人了?难道也是江湖中人?”谢荟兰颔首说道:“应都如此,年代久 远的早已风化入土,剩下的便就不多了。”—— 耿沧柔勉强一笑,说道:“谢姊姊,莫非令师祖也是身故后在此处长眠?”谢荟兰突然做出一副惊吓的表情,说道:“我师祖死了几十年了,这里飘荡的是她的鬼魂,这片白骨都是武林 高人被她吸了魂魄冤死后留下的,你听,这声音正是我师祖在说话着呢。”耿沧柔听得汗毛直竖,正巧一阵轻风吹过,拂得她头颈痒痒的,更是吓得她惊叫一声,脸色惨变,顾不得端庄镇定 ,猛地扑到了柳悦清的怀中簌簌发抖—— 柳悦清见她怕成这样,不禁有些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这世上哪有鬼魂一说,谢姑娘和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就当真呢?”耿沧柔回过头来,看到谢荟兰正盯着自己,满脸 坏笑,一副乐不可支的神色,这才知道上了她的恶当,顿时哭笑不得,大声叫道:“谢姊姊,你……”—— 谢荟兰娇笑不已,拍着手说道:“我早就看出你和柳公子如今关系不一般,却又在我面前故作正经,这下可不就投怀送抱了,哎呀呀,当时我就觉得妹子你和柳公子是天生一对,看来姊 姊我的眼光还是很厉害的,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抱娃娃?”—— 柳悦清脸色一红,忖道:“这位谢姑娘洒脱不羁,说话很没遮拦,常言说南疆那里女子生性开放,和江南女子殊为不同,果不其然,却不知拈花公主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物。”耿沧柔听她 说得露骨,更是羞涩不已,猛然惊觉自己靠在柳悦清胸口,急忙往后让开,谢荟兰清笑声更甚,耿沧柔急得一跺脚,嗔道:“谢姊姊,你找打。”纵身扑上,谢荟兰笑着躲开,两女一追一逃 ,如两只蝴蝶在谷中翩翩起舞—— 柳悦清甚觉有趣,寻思道:“这位谢姑娘看似三十余岁了,却是喜爱捉弄他人,仿似妙龄少女一般天真无邪,倒也奇怪。”他看到那堆白骨,微微收敛心神,仔细打量周处景物,陡然看 到山壁处生有几个山洞,顿时心头一动—— 谢荟兰闪到最右侧的一个山洞前,突然停住脚步,朝洞内缓缓跪下磕了个头,耿沧柔飘身来到她身侧,见她神态极为庄重肃穆,不禁有些愕然不解—— 柳悦清和耿沧柔初次见她端庄郑重,心道:“难道是她的师祖隐居此处,却又为何说她已死了?”两人俯下身子,才发现这个山洞内部甚浅,其中情形一览无遗,便定睛向内望去,洞中 果然有一女子,年约四十余岁,一张脸惨白得可怕,毫无血色,却不掩其娇美姿色,双目紧闭,正盘膝而坐,双手十指紧扣,晶莹剔透如万年良玉,煞是好看,耿沧柔瞥了一眼,暗暗念道: “这位就是拈花公主么,正是天香国色,这双手可比我好看许多了。”她偷偷垂首看了一下自己两只手掌,更是觉得对方双手美丽已极—— 谢荟兰磕头完后,起身说道:“我师祖拈花公主,当年三清山上正是她老人家一招之差,败给了岛主夫人,她老人家已经逝去三十多年了,我前些日子才知她老人家的尸身在这里,幸得 她老人家贵体保存尚好,我才能得以瞻仰。”说着,脸上又浮现出崇敬神色—— 柳悦清和耿沧柔大吃一惊,耿沧柔脱口说道:“你师祖已经死了三十多年?可是,这尸身……这尸身怎会如此栩栩如生,竟有如活人一般?”谢荟兰叹了口气,说道:“师祖她是对自己 下了独门毒药,才能保得数十年尸身完好无缺。”她缓缓走到隔壁山洞,裣衽说道:“晚辈又来打扰前辈清修。”说罢朝两人一招手,示意他们进洞—— 这山洞中竟有人居住,柳悦清更是惊讶不已,也不多想,急忙跟着谢荟兰入了山洞,耿沧柔却是多看了拈花公主尸体几眼,愈看愈是觉得这个美貌的中年女子仍然活着,毫无死亡气息, 她摇着头笑了笑,这才匆匆走到旁边洞口,快步进入—— 这个山洞极为宽广深邃,耿沧柔钻入之后,转过一个弯角,才见到前方有些微光亮,再过一个弯角,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所处之地竟是座翠谷,被山峰环绕,绝峰直插而上,没入云端, 只隐隐见到一线缝隙,光亮便是经此洒下—— 山洞之后别有洞天,令耿沧柔大觉意外,这山谷虽不宽阔,但绝壁包围之下,四面郁郁葱葱,苍翠欲滴,景物甚是美丽别致,山谷中央岩石之上正端坐着两人,背向自己,谢荟兰和柳悦 清已走到二人面前,朝着两人躬身行礼后,谢荟兰挑了处干净地方盘膝而坐—— 耿沧柔急忙走到柳悦清身旁,这才看清两人面目。左侧之人看似已至天命之年,却是瘦如枯枝,脸颊之上几乎见不到肉,眼眶深深陷入,脸色蜡黄,宛如一个活鬼,右臂衣袖中空空如也 ,竟是断了一臂,此时他双目紧闭,端坐着纹丝不动,不知是打坐还是熟睡中,丝毫不曾察觉三人到来。在其右侧是个年老和尚,亦是盘膝正坐,看相貌恐有古稀年龄,不修边幅,脸色铁青 ,如同一块寒冰,双眼倒是神采奕奕,朝着柳悦清和耿沧柔不停打量,身上袈裟早已破烂不堪,仿若乞丐—— 耿沧柔狐疑地望着谢荟兰,示意询问,谢荟兰笑道:“这位大师在武林中可是声望隆厚,当年可是无人不知,大师,我这话说的不错吧?”—— 老和尚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名声不过身外之物,老衲早已置身事外,小丫头何必多言。”他望着柳耿二人,缓缓说道:“老衲清悲,原是少林弟子,只因行动不便,只得在此常住, 多有失礼,还请二位包涵,阿弥陀佛。”说着双手合十,坐着向二人肃穆行礼—— 他一报法号,柳耿二人皆是大吃一惊,柳悦清惊声叫道:“清悲大师?前辈就是前罗汉堂住持清悲大师?”清悲大师悠悠说道:“老衲已经不在少林三十多年了,罗汉堂住持?若不是少 侠说起,老衲几乎忘了还有这事,沧海桑田,岁月如梭,除了谢丫头,这荒野之地也有好些年头没人来过了。”—— 柳悦清和耿沧柔对望一眼,罗汉堂住持清悲大师一身武学修为极高,当年在武林中鲜逢敌手,只是后来突然凭空消失,不知所踪,少林派曾数次派出弟子下山寻找,却都无功而返,这事 当年也是一大谜团,却无人料及这位德高望重的少林大师竟然会在琅琊山中,屈就于一座山洞内,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两人心中疑窦顿生 第154章 却览洞天别有落花犹未谢旗竖招扬 ——谢荟兰看出两人惊疑不定,当下开口说道:“清悲大师和那位前辈,都是因我师祖之故,才被困于此地无法动弹。”清悲大师插口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如何称呼,老衲斗胆 向二位请教。”柳悦清朝清悲大师拜了一拜,报上姓名,耿沧柔亦是如此。谢荟兰看到清悲大师有些迷惘,便咯咯一笑,插口说道:“大师你在这里二十多年,柳公子和耿家妹子的名字自然 没听说过,不过清月山庄和南郡耿府的大名你不会不知吧?”清悲大师哦了一声,脸上显出一丝惊喜,说道:“南郡耿府,武林名家,姑娘是耿府千金,名门之后,请恕老衲孤陋寡闻,只是 那清月山庄……”清悲大师望着柳悦清,示意询问,似乎从未听闻过这四个字—— 谢荟兰一跳而起,叫道:“大师……”柳悦清却笑着打断她说道:“清月山庄是家父十多年前建造而成,大师在山中近三十年,不知其名不足为奇。”他恭声说道:“家父柳重,晚辈年 幼时听家父说起过大师盛名,素来敬仰,晚辈数月前来过山中,不知大师在此隐居,竟是错过拜见大师芝颜。”清悲大师又惊又喜,说道:“原来是柳重的公子,难怪仪表不凡,老衲更是眼 拙了,令祖柳芳霆柳大侠是当今武林第一奇人,老衲数十年前早已仰慕,我和令尊也有一面之缘,当时他尚年幼,后来就不曾再见,如今他可否安好?”——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有劳大师关怀,家父这些年在武林中略有薄名,后来隐居于清月山庄,只是数年前有要事远行,至今未归,晚辈如今也不知他身在何处。”清悲大师哦了一声 ,说道:“令尊名门之后,想必一身武功极为了得,究竟何事能难住柳大侠,让他数载不归,真是奇事一桩。”柳悦清说道:“家父出行时并未提起何事,或许正是十分棘手,才隐瞒不说, 晚辈这次远行正欲打探一番,望能寻到家父踪迹。”清悲大师略现忧色,说道:“四十年余前,江湖上出现了沈通尧沈施主,闹得武林大乱,幸亏有柳芳霆大侠横空出世,救得苍生免遭涂炭 ,却让他困在山中数十载,如今难道又是有魔头出山,而令柳重柳大侠困在某地无法动弹?”柳悦清沉吟一下,说道:“此事晚辈不知,若真如此,能为武林消弭灾祸,柳家义不容辞。”— — 清悲大师点头说道:“我佛慈悲,少侠……”谢荟兰打断他说道:“清悲大师,武林中如今又有大乱迹象,你老人家若能出山,正义一脉可就实力大增了。”清悲大师笑着摇头说道:“ 我被困在这里三十年,一身武功恐怕早就去了十之七八,不足为道了。”谢荟兰笑着说道:“大师名震四海,邪魔歪道一见到你,都要闻风丧胆。”清悲大师摇摇头说道:“我是行将朽木之 人,出不出去已不放在心上,这位施主却是当打之年,却如废人一般,老衲看着不忍,谢施主今日再度前来,是否已有妙手回春之道?”—— 谢荟兰笑了笑,见柳悦清眼神有些疑惑,便笑道:“我溜出了梅花坳后,闲来无事,便又到了这山中游览一番,却是误打误撞到了这处山谷,我一眼见到师祖遗体,当时真吓了一跳,随 后在这山洞里遇上了大师和这位兄台,说起来也是惊险,我一个照面就看出,他们二人都中了我派的独门毒物,还以为是奸邪之辈,幸好大师及时自报姓名,又打出一招大金刚拳,我才没有 痛下杀手,嘻嘻。”她笑了笑说道:“大师中的是‘冰下落魄’,这位兄台体内更是数种毒物集聚,其中有几味早已失传,我当时身上没有对症化解的解药,这才和大师说了,需回南疆一趟 ,取解药后再来相救。”—— 柳悦清恍然,心中却是骇然:“清悲大师武功修为极为精深,爹爹曾说武林中修为最高者不过寥寥,自己和耿伯伯、秦庄主交手或能取胜一招,但少林罗汉堂清悲大师功夫更胜一筹,自 己和他过招实无必胜把握,这些毒物竟把这位大师捆缚在此,动弹不得,着实可见这些毒物厉害之处。”他不住打量清悲大师,却见他全身上下实无异状,不知怎会动弹不得,心中生起一缕 疑窦:“清悲大师中的是‘冰下落魄’,此物闻所未闻,竟会如此厉害,那这位前辈体内聚集数种剧毒而不死,岂不更为高深莫测?”—— 清悲大师似是看出柳悦清心中疑惑,便说道:“柳施主,你来摸摸老衲双腿。”柳悦清走上前去,手掌刚碰到清悲大师大腿,陡地如碰针毡往回一缩,惊道:“怎会如此阴冷?”清悲大 师苦笑一声说道:“三十余年前,老衲来到山中,却中了冰下落魄,当即全身僵硬,难以动弹,险些就被冻死,运功化解了数个月,才将这毒物毒性凝聚到双腿上,虽然废了这双腿脚,但上 半身恢复灵活自如,已是万幸。”他叹了口气,说道:“自那以后,老衲每日每刻都在运功练化腿中剧毒,转眼十年过去,这毒物极为古怪,聚在腿上经脉骨骼中虽不复发,却也极难将其削 弱,所幸老衲内功小有成就,花了十年功夫,却也练化了半数毒性。”—— 耿沧柔好奇心起,也是在清悲大师腿上轻轻一触,果不其然,一股冰寒之气从手上疾窜而入,流淌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忙不迭缩回手,娇呼道:“好厉害的毒物。”—— 谢荟兰却是敬佩万分,说道:“听家师曾经提起,冰下落魄是用千丈高峰绝顶之处的万年玄冰所制,数颗便能瞬间就冻死一个武林高手,大师却能练化这股阴寒,着实不易,按大师所说 ,只需再过十年,大师便能祛尽毒性,就此脱身,却为何如今看来,反而那股阴毒更是剧烈了?”—— 清悲大师说道:“那日你急着替老衲拿解药,去得匆忙,也只说了三言两语,谢施主恐怕早已看出,令师祖拈花公主也是死于冰下落魄的阴毒。”谢荟兰点头说道:“而且用量应是正常 的数十倍之多,这才能将她老人家的尸身如置冰窟,数十年不曾风化腐烂,只是她老人家为何会有此举动,晚辈着实不着头绪。”—— 柳悦清打断她说道:“谢姑娘,你不妨先替大师和这位前辈解毒,余事稍后再谈也不迟。”谢荟兰嗯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有三个巴掌大小,鼓鼓囊囊的,看似其中事物甚多, 她把香囊递给清悲大师,说道:“这是我派‘冰下落魄’的解药‘南离招魂’,原本中了此毒,一日一粒,连服七日便可,只是大师中此毒已有近三十年,历经长久年头,‘南离招魂’是否 还能化解‘冰下落魄’,晚辈也是不知,家师那里如今只剩下这些‘南离招魂’,还请大师笑纳。”—— 清悲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老衲何德何能,怎敢尽取,半数足矣。”谢荟兰将香囊塞在清悲大师手里,笑道:“敝派早已没了‘冰下落魄’,留着这些‘南离招魂’也无用 处,再说调制这解药可要比炼制‘冰下落魄’容易许多,大师毋须担心。”清悲大师说道:“多谢谢施主,老衲就受纳了,这位施主也要相烦谢施主搭救。”—— 他解开香囊,取出一粒龙眼大小的火红丹丸,置入口中吞服而下,谢荟兰说道:“请大师运功化开药力,半个时辰便就功成。”清悲大师道谢之后,便即垂目不语—— 耿沧柔望着盘膝而坐的中年汉子,她进到这里已有一炷香时辰,却没见到这汉子动过分毫,但此人气息尚存,显然并非死人,不禁好奇心大盛,拉过谢荟兰说道:“姊姊,这位大叔中的 又是什么毒物,怎会如同一个活死人?” 第155章 却览洞天别有落花犹未谢旗竖招扬 ——谢荟兰一脸无奈之色,叹着气说道:“这位老兄体内的毒,我也是无能为力……”她扳着手指说道:“他体内寻常毒物暂且不计,我派的八大绝毒之物,他就中了数样,狼毒幻神散 、烟雨江南、残泪花雨,这三样他体内竟都不幸残存,这些倒也罢了,他还中了修罗十跳,此物若论毒性,比荼蟾瘴更是厉害三分,他被这四大剧毒侵蚀这些年头,竟然还留有一命,太匪夷 所思了,我问过家师,此人身上中毒种类之繁杂,时日之长久,连她老人家都有些束手无策呢。”—— 耿沧柔暗暗咋舌,说道:“我爹爹只中了烟雨江南,便就不支,这位前辈体内有许多不同绝毒之物犹能自保,看来他才是不出世的前辈高人呢。”谢荟兰颇有同感地点头说道:“我在师 门研究毒物十年,也是从未见过这等奇事,拈花一门八大毒物,些微数量能致人死地的其中有六,这位老兄六中其三,他体内的毒性,便是几头大象也早就给毒死了,我和师父后来琢磨了一 下,恐怕这些毒药毒性颇有相克之数,以毒攻毒,凑巧保住了他的性命。”她轻叹一声,说道:“可惜我派‘残泪花雨’和‘烟雨江南’失传已久,我和师父不知这两种毒性,否则应能想出 化解之法。”—— 柳悦清和耿沧柔同时啊了一声,耿沧柔脱口说道:“烟雨江南?不正是我爹爹当时所中剧毒?它怎么又失传了?”柳悦清接口说道:“那日在此山山道,谢姑娘你惊退江舞鹤时,不正是 用了‘残泪花雨’?此事谢姑娘怎也忘了?”—— 谢荟兰听到柳悦清说起当日情状,忍不住扑哧一笑,闪烁着狡黠目光,得意地说道:“那是我骗骗他的,残泪花雨带有异香,我就用随身带着的胭脂香粉打了他一个香艳毒物,真把他给 吓跑了。”—— 柳耿两人面面相觑,又失笑不已,当时局势剑拔弩张,谢荟兰却能沉稳冷静,做戏煞有其事,连江舞鹤这等厉害角色也被她当场惊退。耿沧柔急忙问道:“小妹当时就好奇,为何姊姊的 毒药一见雨就会失效?”谢荟兰说道:“我派多数毒物都是无色气体、粉末状之物,多是借着风势或内劲伤人,若是遇到雨势急剧、水流湍急,便会大为削弱,虽说不是毫无用处,但面对江 舞鹤这等高手,已令他不足为惧了。”她叹了口气,说道:“南疆少雨少水,当年师祖炼制毒物时疏于深虑,留下这个缺憾,也正因此,第三代祖师才又设法制成了‘冰下落魄’,此物不受 晴热阴雨天气变化,只可惜这门毒物没有传到我师父手里。”—— 柳悦清想了想说道:“令师祖死于冰下落魄,这位前辈体内也有‘烟雨江南’和‘残泪花雨’的毒性,想必这几件都是那时失传的,不知拈花前辈在这里遇见了什么,竟会悉数用尽这几 门毒物。”耿沧柔盯着中年汉子,苦笑说道:“恐怕只有清悲大师和这位前辈才知其中一二。”柳悦清看着谢荟兰说道:“贵派失传毒物再现,或许也能探出些许端倪。”谢荟兰双手环在胸 前,说道:“等清悲大师运功完毕,我便问他。”—— 半个时辰稍纵即逝,只听清悲大师一声轻喝,双目缓缓睁开,谢荟兰早已凑上前去,急急忙忙地问道:“大师,解药是否有效用?”清悲大师吐出一口浊气,微笑说道:“老衲胸口暖意 融融,双腿似乎也不似以往冷如寒冰,确有功效,只是老衲积毒已久,一粒丹丸效果甚微,看来一旬半月后才能消去毒性。”谢荟兰松了口气,说道:“如有效用那便是好,倘若药丸不够, 我可以回山再炼。”清悲大师笑道:“三十余颗,够了够了,倒是这位施主还请谢施主想想法子。”—— 谢荟兰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大师抱歉了,他体内的毒我没本事化解。”清悲大师一呆,还没回过神,谢荟兰已把其因细说道来,清悲大师听罢,才缓缓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想不 到这位施主中毒如此繁杂,实出老衲意料,老衲斗胆问一句,令师对此也无法可想?”谢荟兰说道:“家师千金孱弱多病,这些日子旧疾复发,家师不能脱身,那日我离山时,家师托我转告 大师,最迟半年,她老人家便会来这里一趟,还请大师原宥。”清悲大师笑道:“令师要老和尚在这里再住半年?也罢,三十年也等了,再过区区半年并无妨。”谢荟兰弯嘴一笑,说道:“ 家师还说,这位兄台中了‘狼毒幻神散’时日过长,或许头脑经脉早已毁损,即便救了性命,也变成了痴呆傻瓜,更何况此人终年少饮少食,身躯早已羸弱不堪,恐怕毒性未解,就会一命呜 呼。”清悲大师微微一怔,双手合十说道:“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只求尽力为之,若这位施主不幸亡故,那也是天定之数。”—— 柳悦清说道:“大师慈悲为怀,令人肃然起敬,只是晚辈不知当年大师为何会来到此山,怎又中了剧毒不能动弹?”—— 清悲大师垂目不语,半晌之后才说道:“此事说来颇失少林颜面,但也无需隐瞒二位施主,三十余年前,我寺藏经阁内被人抢去了三本经书,其中一本记载有四门少林绝艺,老衲当时受方 丈托付,下山前来夺回经书,只是这个对头好生厉害,老衲数次和他交手,都是棋差一招,呕血败阵,最后一次更是凶险,老衲接连中了他三掌,几乎经脉寸断,休养三年才尽数复原。”— — 三人都露出惊容,谢荟兰瞪大眼睛,说道:“大师可是当年少林第一高手,这个偷书贼竟会这么厉害?那为何还要去偷少林功夫?”—— 清悲大师摇头说道:“这位施主并非偷书,而是正大光明闯入少林,那日无巧不巧,老衲下山施一场佛法,未曾和他遭遇,回山后才知他打伤了方丈师兄,菩提院和戒律院两位师兄也受 了些内外伤,少林寺中以他们三人武功修为最杰出,竟都败下阵来,戒守藏经阁的小师弟更不是他的对手,几乎命丧对方掌下。老衲当时又惊又怒,当即告辞下山,追捕凶手,却想不到…… ”他苦笑一声,又道,“若非柳芳霆大侠几次施以援手,老衲恐怕早就毙命当场了。但少林绝学不能遗失,老衲养好伤势后,又动身追寻这位施主,得知此人在琅琊山隐居不出,老衲取道入 山,在山下一处山谷才见到他,顿觉周身如置冰窟,眼前一黑,就此晕厥,等老衲再次醒来时,这才发现全身僵硬如铁,阴冷似寒冰,竟是无法动弹,便知中了异术。”—— 柳悦清长叹道:“原来抢去贵寺经书之人是沈通尧,难怪方丈大师都制不住他。”清悲大师说道:“三清山英雄大会少林寺不曾参与,却知山上遇上惊天变故,死了无数武林同道,少林 上下深感痛惜,据柳芳霆大侠后来提起,沈施主从三清山侥幸逃脱,竟变本加厉残害武林人士,他武功诡异,性格乖僻,却自道禅宗修为,老衲深不以为然,英雄大会后二三年中,沈施主闯 荡南北,杀人不少,少林寺上下也有耳闻,只是不曾料到他会上山进犯本寺,想到此人武功高绝,手段毒辣,方丈诸位师兄弟幸免于难,老衲后来思之,甚感后怕。”—— 耿沧柔感慨说道:“沈通尧作恶多端,柳前辈才将他困在山里动弹不得,如此一来,可救得无数武林人士免遭毒手。”柳悦清无奈地摇头说道:“此人性情极为狠毒,爷爷为何只求困住 他?倘若废其武功,或是斩杀此人,以绝后患,便无后顾之忧,爷爷这般举动,我着实难以看透他的心意。”耿沧柔想了下说道:“我猜柳前辈意图感化沈通尧,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不能随 意取人性命,让他改邪归正,更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清悲大师露出赞许之色,说道:“耿施主此言颇得我佛家真谛,老衲受教了。”谢荟兰笑道:“耿家妹子师尊是绝情神尼,和老和尚 你也算同宗同源。”—— 清悲大师呵呵一笑,说道:“老衲察觉自己竟是动弹不得,当时又惊又怒,运起全身功力,却依然毫无效果,这时便听一人哈哈笑道:‘臭和尚,你中了冰下落魄剧毒,这下就好玩喽, 你内力太差,只能乖乖等死了,甚好甚好,姓柳的,咱们又多了个人陪葬,就更不寂寞了。’正是沈施主的口音。老衲当时虽然极少出寺下山,却也知道冰下落魄这门毒物,陡然听闻自己中 了这门剧毒,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若不是全身僵直难动,恐怕就当场晕厥倒地了。”—— 谢荟兰笑道:“师祖在英雄大会后休养数年,复又重返中原,原来是会那沈通尧去了,莫非当时大师被我师祖冰下落魄所误伤?那太不走运了。” 第156章 却览洞天别有落花犹未谢旗竖招扬 ——清悲大师微笑摇头说道:“当时听闻沈通尧开口,老衲暗暗惊喜,却见他离自己极远,背靠一块岩石盘膝而坐,虽是面带微笑,脸色却极为古怪,老衲仍然清晰记得,他双颊忽青忽 紫,忽墨忽赤,一呼一吸间,就转变了四色,甚是诡异。而在老衲左侧三丈之外,柳施主正渊停岳峙,极显大家风范,他眉间隐隐透出一股黑气,竟是如老衲一样身中剧毒,而他目光却是望 向另一处,并未看着沈通尧,老衲随他眼光瞧去,只见一名三十余岁的女子双手十指呈莲花盛开状,置于胸前纹丝不动,双目更是紧闭,老衲虽与她相隔稍远,却也一眼辨出,这位女施主早 已中毒身亡。”—— 柳悦清和耿沧柔都看了谢荟兰一眼,柳悦清问道:“这位女侠就是谢姑娘的师祖拈花公主?”清悲大师点头说道:“正是拈花施主,老衲和拈花施主素未谋面,当时实不相识,只因这位 女施主是中毒身故,老衲当时绝未想到她便是拈花施主,直到许久之后才知她的身份,阿弥陀佛。”谢荟兰摇头叹道:“师祖终年玩弄毒物,最终却被毒物送了性命,真是造化弄人,却不知 她老人家为何如此,大师可否指点迷津?”—— 清悲大师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道:“老衲到山谷时,令师祖已身故,但何故中毒,老衲确实不知,恐怕只有柳大侠和沈施主才知其中详因。”他见谢荟兰微露不信之色,不禁微 微一笑,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当时中毒极深,生死一线之间,自顾无暇,运功抵抗体内寒毒,却愈发觉得全身更是冰冷,似乎连血液都将冻住,正暗暗叫苦时,山谷入口处陡然又 出现数道人影,从老衲身后扑上前去,举刀扬剑冲向沈通尧。”—— 柳悦清摇头说道:“这些人杀不了沈通尧,都要先中毒而亡了。”清悲大师不住点头,说道:“柳施主虽未亲临,却如亲见,这些人只冲过老衲身前数丈,都纷纷惨叫倒地,口吐白沫, 抽搐不停,不一会儿更是脸色发黑,尽数气绝而亡,老衲虽沉得住气,见到这般光景,也是吓得汗毛竖起,一时岔气,就晕了过去。”—— 谢荟兰拍手笑道:“清悲大师是少林高僧,见多识广,却也吓成这样,师祖若是地下有知,可要得意忘形咯。”耿沧柔笑道:“你这么说清悲大师,大师可要动气了。”谢荟兰笑道:“ 大师是得道高僧,岂会和我这个区区小女子一般见识,大师你说对吧?”朝着清悲大师眨了下眼,露出一副小女儿神态。清悲大师忍俊不禁,说道:“谢施主古灵精怪,老衲动气不得。”— — 谢荟兰撅嘴说道:“这些家伙中了我师祖留下的余毒,我派这几些独门毒物,只是吸入丝毫也能致人死地,这些人功夫练得又不到家,这才当场毙命,换作是清悲大师修为深厚,可就安 然无恙了。”—— 清悲大师说道:“侥幸未死是真,安然无恙可就差远了,老衲再次醒来时,已到了这处山洞,却不知是哪位好心人将我送至此处,当时我冷得发抖,急忙咬牙运功和这股阴冷寒毒抗衡, 毫无心思去琢磨这些事情,直至把这股阴毒逼入双腿,已是数月之后,这时我再也不用受这股冰冷寒气侵蚀,心头着实欣喜时,陡然发现下肢因这股寒毒而无法动弹,老衲虽有双腿,却如无 腿残废,当时心境低落,差些自绝而死。”—— 耿沧柔拍拍胸口说道:“好险好险。”柳悦清却说道:“换做是我困在山洞无法动弹,只怕亦有此念头。”清悲大师呵呵一笑,说道:“老衲若是自绝而死,便是辜负救我到此的侠士, 而老衲能将此毒自全身逼至双腿,再花些时日亦能迫出体外,却想不到过了十年之久,却只化解了其中五分。”—— 柳悦清微微动容,说道:“冰下落魄威力如斯,令人大开眼界,只可惜如今失传了,无缘见识。”谢荟兰得意地道:“冰下落魄取物万年不化的玄冰,自然威力无俦,否则怎会是敝派八 大毒物之一呢。”—— 清悲大师感同身受,微微颔首说道:“此物让老衲吃得不少苦头,确实名不虚传,不过老衲和这股寒毒缠斗十年,对它已是知根知底,掐指估算一番,再有十年八载应能把这毒物祛除干净 ,而老衲修炼了数十年的枯禅,才能忍得寂寞,否则这十年早已忍受不住,正当此关键时刻,这位施主却是突然不期而至。”他瞥了一眼身旁纹丝不动的中年汉子,嘴角挂起一丝无奈笑容, 又道,“老衲在这里隐居,地形极为隐蔽,这些年来并无人来到这里,这位施主突然闯进这处山谷,着实吓了老衲一跳。”—— 说到这里,清悲大师笑了笑,说道:“那些年来,老衲为了祛毒,便在洞中几不出户,也不曾见到沈通尧和柳大侠现身过,清静之余,未免略显孤寂,这时有人出现,老衲甚感心喜,只 是这位施主跌跌撞撞奔进,老衲还未看清他的长相,他就扑倒在地,竟似死去了。老衲好不容易挪动过去,欲翻过他身体看个究竟,身前突然又是一人出现,竟是柳芳霆柳大侠。”—— 柳悦清听到爷爷再度出现,微微动容,更是凝神细听,便听清悲大师续道:“柳大侠乍然现身,老衲猛吃一惊,柳大侠看到老衲,也是深感意外的神情,盯着老衲看了数眼,突然露出几 分喜色,说了几声‘很好,很好’,老衲不知其意,深感迷惘,柳大侠却又道明此人身中几门剧毒,尚有气息,他自己有要事在身,无法在此耽搁,便叫老衲多多照顾这位施主,说完柳大侠 就匆匆离去。老衲当时着实大感迷惘,不知发生何事,但见这位施主气若游丝,不得不救,只因他体内所中之毒比老衲尤为过之,老衲竭尽所能,二十五载悠悠岁月,却只能保住他性命,却 无法令他复原,眼看他如将枯之树,日益羸弱,老衲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柳悦清顿有所悟,说道:“大师连年运功相助,才保住这位前辈不死,大师自身却无暇再逼出腿上寒毒,这等仁义行径,令人肃然起敬。”清悲大师淡淡一笑,说道:“救人一命,功德 无量,老衲这具臭皮囊,没了也就没了,这位施主来历应是不小,身中数门剧毒却仍一息尚存,可知内力极高,柳大侠后来说过一句:‘这位施主剑法很好,和尚若能救他一命,也算功德一 件。’能得柳大侠赞誉者寥寥数人而已,老衲便更是好奇问他的身份,柳大侠却是不语,老衲正想哪一日功成,便能相询这位施主,直至谢施主不意到访,老衲深感菩萨慈悲,这位施主受了 二十五年苦楚,终该苦尽甘来。”—— 谢荟兰显出几分歉意,说道:“可惜这位兄台体内的毒太过杂乱,连我也无能为力,辜负大师一番期许了。”清悲大师笑道:“老衲也知期望渺茫,这位施主到此数年后,柳大侠又一次 造访来到,见到这位施主如此模样,当时就大笑一声,对老衲说了句‘清悲大师果然名不虚传,我原以为这位朋友活不过三天,却给大师生生夺回一条性命’,老衲能得柳大侠赞誉,古井之 心竟也生出一丝惊喜,后来才琢磨出,柳大侠当时要老衲照顾这位施主,其意是等这位施主死去之后,小心将其埋葬,他全身都是剧毒,若不小心沾上即死,实是个危险人物,洞外那些尸骨 有不少是去往山谷的武林人士,他们中毒死去之后,柳大侠一一转移此地,这里方位隐蔽,这些尸骨都含有剧毒,不能随意丢弃山内。”—— 耿沧柔秀目扫了柳悦清一眼,说道:“这位前辈全身剧毒,柳前辈竟把他交予大师,这未免过于托大了。”清悲大师说道:“老衲体内亦有极毒,以毒攻毒,倒是不怕,柳大侠恐也未料 到老衲能让这位施主续命不死,当时显得极其惊讶,又是数年之后,柳大侠再次造访,这次他携着一名女施主前来,只是这位女施主早已逝世,老衲看清她的相貌,正是老衲初入那山谷时见 到的女施主,柳大侠将这位女施主置于地上,说了几句话,老衲这才知道,她正是闻名天下的拈花公主,但老衲相询她为何会中毒身亡,柳大侠当时只是叹气,脸有愧色,却不曾明说,老衲 至今不知缘由。” 第157章 却览洞天别有落花犹未谢旗竖招扬 ——柳悦清急忙问道:“拈花前辈身故之后,可还有毒物未曾用尽?”清悲大师稍想片刻,说道:“老衲并未见到拈花施主的毒物,谢施主,方才你又拜见过令师祖,可曾见到毒物?” 谢荟兰摇摇头,清悲大师说道:“如此便是没有了,老衲将拈花施主的遗体藏在山洞中,随身已无任何事物。”—— 柳悦清怔怔不语,谢荟兰亦是秀眉紧蹙,过得半晌,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大师此处说得清楚明白,拈花前辈遗体到此之后,应该无法从她老人家处取走毒物,或是之前有人下手,此 事恐怕只能请教我爷爷了。”清悲大师茫然说道:“施主此言,老衲甚是不明。”柳悦清将事情原委说出后,又道,“晚辈原想亲自拜访拈花公主,不想在此山遇见谢姑娘,向她道明前因后 果,谢姑娘便将晚辈和耿姑娘带来此处。”—— 清悲大师说道:“阿弥陀佛,柳施主前来这里,是要询问老衲此事,拈花一派虽拥有绝毒之物,却无狠毒心肠,行事素来端正,若是有人以此毒物兴风作浪,定然不是拈花一派人物。” 他隐隐露出忧色,说道,“拈花一派毒物非同一般,被心术不正之人夺去将有极大灾祸,望能消血光于无形,阿弥陀佛。”—— 柳悦清向清悲大师跪拜行礼,说道:“既然如此,晚辈不打扰前辈清修,这就告辞了。”耿沧柔和谢荟兰亦是双双起身,谢荟兰说道:“大师,晚辈和家师定会让您老和这位兄台重出江 湖。”她收起了嬉笑神情,脸色端庄,恭敬裣衽,清悲大师呵呵笑道:“老衲恭候佳音,腿脚不便,恕不相送。”—— 三人离开清悲大师所处山洞,谢荟兰在师祖身前默默伫立,良久才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柳悦清盯着谢荟兰,见她好生惆怅,便问道:“谢姑娘如今打算去往何处?”谢荟兰说道:“应是再回南疆一次吧,没想到清悲大师和那位老兄萍水相逢,毫无顾忌施手相救,却让自己 多困山内二十余年,少林寺大侠风襟,我佩服得紧。”柳悦清和耿沧柔颇有同感,不约而同颔首称是,谢荟兰擦了擦眼角说道:“我回去得和师父说,赌上拈花公主百年以来的威名,也要治 好大师和无名老兄体内剧毒,再将那可恶小贼捉到痛打八十棍子。”耿沧柔咯咯笑道:“八十棍子,那是神仙都吃不消的了,姊姊可要手下留情。”—— 谢荟兰轻蹙眉头,极为烦恼的模样,微微摇头说道:“若真有人从师祖那里偷去了几种毒物,这也说不通啊,那荼蟾瘴可是……”想到荼蟾瘴失传已久,拈花师祖并无此物,这又如何能 偷取得到?—— 柳悦清心中一动,问道:“那荼蟾瘴究竟是何物,为何会突然失传,谢姑娘可否说来一听?”谢荟兰螓首轻点,说道:“告诉你们倒也无妨,此物是采取苗疆瘴气和一种罕见活物合成所 造,尤其关键的就是那个活物,其形如蟾蜍,体色墨绿,躯体上更有明显条纹状,这些条纹在日光下泛出银灰光泽,一眼看去极为诡异,这种活物是百余年前师祖辈得拈花公主无意中在南疆 偏僻之地寻得,或是那里绝无仅有之物,她老人家深诣毒物之道,一眼便知此物其性绝毒,正是制作独门毒物的上上之材,便尽数带回悉心培养,最终制成了荼蟾瘴这当世第一毒物。但数十 年前,鬼纹灵蛤灭绝之后,荼蟾瘴便再无法炼制,就此失传。”—— 三人听到那蟾蜍被叫做“鬼纹灵蛤”,都是生平初闻,心中甚感好奇,待谢荟兰说到此物早已灭绝,柳悦清不禁暗道一声“可惜”,耿沧柔却是露出一丝欣慰笑容,说道:“如此绝毒之 物,灭绝了也是一件好事,若是被奸邪之人得到,更将祸害不校”—— 柳悦清说道:“如今荼蟾瘴再现,便知鬼纹灵蛤并未灭绝,或是拈花公主那里仍有未用的荼蟾瘴。”谢荟兰摇头说道:“荼蟾瘴炼制极为不易,我师祖的师父那时就全用完啦,听家师说 ,连我师祖都没见过荼蟾瘴真物是啥样子,我真是不知南郡耿府里面的荼蟾瘴是从何而来。”柳悦清突然对着谢荟兰长揖到地,说道:“极幸遇见谢姑娘,在下和柔姊若是去了南疆,恐也徒劳 无功,看来如今只有另思良策了。”谢荟兰笑道:“我可没啥功劳,柳公子不必客气,我这就要回去拜见家师,两位又有何打算?”柳悦清说道:“那咱们就不耽搁姑娘行程了,我和柔姊俗 事缠身,改日空暇再来南疆拜访令师,还请拈花前辈多多包涵。”—— 柳耿二人和谢荟兰道别后,回到原先山谷,取了马匹,缓缓行出山脉,耿沧柔幽幽叹道:“清悲大师失踪了数十年,不想竟是困在山中,这一遭收获不小。”柳悦清苦笑说道:“但关键 要事却还是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着手应对。”—— 耿沧柔问道:“南疆不去了,如今我们该往哪里?”柳悦清微笑看着她,说道:“小弟毫无头绪,姊姊不妨指点一下。”耿沧柔见他一脸胸有成竹的笑容,忍不住嗔道:“你早已打定主 意,却来问我,着实该打。”伸手装作敲打过去,柳悦清脑袋一缩,嘻嘻笑道:“我是有两个主意,却都将作漫无目的之举,姊姊或有更高明的想法,小弟这是不吝赐教,并非开姊姊的玩笑 。”耿沧柔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说道:“不许嚼舌根,一副酸秀才的口气。”心中转过了几个念头,说道:“琅琊山中当年轶事,或许只有柳前辈和沈通尧才知,我想应是去找他老人 家,只是柳前辈行踪不定,不知如今身在何处,找他老人家的可是好生困难。”—— 柳悦清笑着点头,说道:“那该如何是好?”耿沧柔沉吟凝思,缓缓说道:“拈花公主失传毒物重现江湖,却非拈花公主所持,依我府当日遭遇变故来看,或许一探月落乌啼便能水落石 出,但这帮派如今透露线索甚少,连其帮主是何人、总舵在何处都成谜团,这该如何查探?”她突然抬起头,望着柳悦清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这两处目标好似也是无法可解,难以着手,这 该如何是好?”—— 柳悦清突然很是开心,拍手笑道:“我那两个想法和姊姊方才所言不谋而合,走,咱们就一路探访,或许会有意外惊喜。”—— 离开琅琊山,两人策马闲逛,暗地里留意打探,一晃过了十数日,却没得到丝毫消息,柳芳霆没有行踪下落倒也罢了,月落乌啼也像从人间蒸发一般,丝毫察不到他们一丝痕迹—— 在江南兜转一番后,两人来到鄂南,如今正值盛夏光景,这一日未至中午,已是燥热不堪,柳悦清耿沧柔甚感吃不消,连胯下马匹也都烦躁已极,两人商议一番,便取道来到了最近处一 座城镇暂避酷暑—— 进入镇中,行人渐多,两人早已翻身下马,牵着马儿沿道缓缓前行,耿沧柔轻轻拭去额头香汗,说道:“我在师父那儿久住惯了,那儿山风海风不断,即便夏季也很是凉快,这一带可真 燥热不堪呀,我离开耿府十多年,反而不习惯这里的气候。”柳悦清笑道:“到了寒冬,北方刺骨严寒,南方多数人也是大叫吃不消,换做是小弟,反而是不愿去到北方定居—— 耿沧柔不禁莞尔,笑道:“我险些忘了,清月山庄所处地方,比我府更为偏南,常听说那里山清水秀,风景雅致,改日重振山庄,我倒要前来观赏一下咯,你做东道如何?”柳悦清摇了 摇头,说道:“小弟和姊姊一同做东,而非做姊姊的东道。”耿沧柔微微低头,有些害羞,突然轻叹一声,说道:“不知我是否有这个福分。”柳悦清见她陡地愁绪浮现,顿时一怔,正欲开 口,耿沧柔蓦地玉指向前一指,说道:“清弟你看,那里好像出了事故。” 第158章 却览洞天别有落花犹未谢旗竖招扬 ——柳悦清抬头看去,前方不远处是个十字路口,路口左手转弯处一座楼房前人头攒动,竟是聚集了不少人物,其中嘈杂声响不断,更能听闻尖叫厉喝之声,似乎有人情绪激昂,高声发 话,却听不清所言何事—— 柳悦清说了句“咱们去看看究竟”,和耿沧柔快步走近,那里围聚人数极多,虽有不少人已陆续散开,却还是内外三层圈了个水泄不通。两人望着眼前团团围住的人群,耿沧柔拉了下柳 悦清,低声说道:“这里人太多,咱们就别管闲事了。”柳悦清暗想:“或许是游手好闲之人偷吃东西,这种事情倒也见怪不怪了。”他仰头看清了这是一间酒楼,心知酒楼中鱼龙混杂,三 教九流之人数不胜数,若起冲突也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想到这里,柳悦清点了点头,正回过身,不经意间见到人群中挤出两人,背朝自己,朝着对面方向快步而去,这两人脚步轻快,不一会儿就在道路尽头消失,柳悦清心头一动,对方走得 匆匆,分明露出了不俗的轻功修为,竟是身怀武功之人,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两人背影看去极为熟悉,彼此似曾相遇过—— 他不及细想,人群中又发出一声鼓噪,柳悦清低声在耿沧柔耳边说道:“我进去看看。”把缰绳往耿沧柔手里一塞,当下大声叫道“借过借过”,硬挤了进去,耿沧柔不愿和这么多人触 碰,牵着两匹马往后远远退开,在一旁静静候着—— 柳悦清暗暗运起一股柔劲,身前挡着的众人不由自主往两旁散开,他毫不费力地挤入圈内,见到酒楼门口阶梯处,两个人瘫坐在地,都是四五十岁的年龄,其中一人手捂着脸,嘴角处渗 出一丝鲜血,另一人满脸怒色,不停揉着左腿。柳悦清一眼望去,心中暗道:“是这两人打架?”—— 只听那揉腿汉子骂骂咧咧,口中不知说着什么,柳悦清跨步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这位老哥,出什么事情了?”那汉子顿时止住叫骂,抬头看了一眼柳悦清,见是个英俊 少年,正含笑望着自己,这一下脸上怒气复又显现,指着柳悦清骂道:“臭小子,你是那恶女人的什么人?”柳悦清一愣,正琢磨着他口中的恶女人指的是谁。汉子见他犹豫不说,更认定自 己所想无误,更是忿恚,大叫一声:“臭小子,敢来消遣人,老孟,我替你揍一顿这小子。”扬起拳头便往柳悦清脑袋上揍了过去—— 柳悦清见此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一拳袭来,更是哭笑不得,他不愿和此人一般见识,身子一侧,轻松避过,那汉子一拳落空,怒极之下一跳而起,却牵扯到腿脚伤势,嘴角一咧,当下 咬牙喝道:“小子躲得倒快,再吃我一拳。”手臂刚一扬起,突然一条彩绫卷过,正缠在汉子手腕处,便听一声清脆喝叫:“倒也。”彩绫猛然一紧,汉子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围观人群又是一阵哄叫,齐齐转眼望去,柳悦清见这条彩绫极为熟悉,心中一动,也是侧头打量,只听一声咯咯轻笑,一条人影如燕子般飘到柳悦清身前,说道:“清哥哥,想不到在这 里遇见你了。”—— 柳悦清定睛一看,眼前娇小玲珑的少女竟是陆唯夕,此时正望着自己,笑靥如花—— 众人一看出现一个美貌少女,都是发出啧啧赞声,柳悦清问道:“小妹子,你不是在耿伯伯府上,怎会来到了这里?这两个人又是什么路数?”—— 陆唯夕突然一阵轻笑,似乎遇到极为有趣事情,半晌才收住笑容,说道:“这二位都是这家店铺的老板,他们刚才吃了一个女人的苦头,却把怒气撒到清哥哥你的头上,你说他们该打不 该打?”柳悦清看着那汉子捂着被彩绫卷过的手腕,一脸痛相,便说道:“他们是寻常百姓,妹妹出手太重了。”他俯下身去在汉子手腕处捏了几下,问道:“这下就不痛了吧?”—— 说来也奇,不过轻捏数下,汉子就觉得手腕处如针攒剧痛减轻许多,他又惊又讶,茫然望着柳悦清,弄不清楚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柳悦清笑了笑,起身问陆唯夕:“是什么样的女子,妹妹说来听听。”陆唯夕说道:“是个很奇怪的女子,这天气热得要命,她却还裹得密不透风,就是面孔也遮得严严实实,说起话来可 凶了,听口音估计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到这家店来拿东西吃却不付钱,这位老板拦住她讨钱,却被她一个耳括子打倒在地,真是无礼,各位,你们说是不是?”众人轰然称是—— 陆唯夕笑了笑,又道:“这恶女人力道十足,依我看,再重几分的话这位老板就被一掌打死了,真是可怜。”说着大摇螓首,对那女子行径极为不满—— 柳悦清说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脑中反复思索方才两人背影,依然无法想起是谁,他走到脸庞红肿的汉子身前,说道:“那个女子饭钱多少,我来替她付账。”这汉子见他年纪虽 轻,却似身怀大本事,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只不过是几个馒头,不值多少钱,不敢麻烦少爷您破财。”柳悦清笑道:“那人连几个馒头钱也要赖账,实在太过无理取闹。”他取出一串铜 钱,塞在这汉子手里,说道:“多下来的配些药,兄台脸上伤势,还是敷些外用药物才妥当。”也不等汉子拒绝,他起身朝陆唯夕扬了扬手,两人一同走出人群。围观众人见他出手大方,便 知其来历不凡,急忙闪出一条道—— 陆唯夕皱起眉头说道:“清哥哥,你也太好心了,干嘛给他这么多钱,咱们应该把那恶女人抓来,让她付馒头钱。”柳悦清笑着说道:“只不过是几个铜钱,或许那个女子确实穷困潦倒 ,饿极了才出此下策。”他一指前方,说道:“你柔姊姊在那里,咱们快过去。”—— 他们缓步而出,耿沧柔早已看见,急忙快步迎上,陆唯夕大喜叫道:“柔姊姊。”燕子般扑入了耿沧柔的怀中,耿沧柔揽住她说道:“夕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唯夕笑道:“我已 经从耿伯伯那里出来好久了,可惜一路上也没见到我师父师姊们,却在这里遇上你们,小妹太高兴了,这些日子你和清哥哥去哪儿了?”耿沧柔摸了摸他秀发,笑道:“咱们去找人了,可惜 没找到。”回过头问柳悦清说道:“那些人看你眼神很是恭敬,你又有什么惊人之举?”—— 柳悦清双手一摊,把陆唯夕所说之事向她转述,耿沧柔听得暗暗好笑,说道:“这确是胡闹之极,夕妹妹,当时你把那位姑娘留住可就好了。”陆唯夕猛摇了几下头说道:“我叫的热腾 腾的汤面刚上来,正吃着高兴,可就管不着几个馒头的事啦。”她突然皱了皱鼻子说道:“那恶女人来得匆忙,像是被人追赶的样子,慌慌张张冲了进来,抢了几个馒头就走,酒楼老板上前 阻拦,却被她打了一个耳光,然后这恶女人就逃了出去,没几步就消失不见了,来去十分迅速,应该是个练家子。”—— 耿沧柔哦了一声,见到柳悦清望着远处怔怔出神,似乎若有所思,便拍了他一下,问道:“清弟,你又想起何事了?”柳悦清把见到两个熟悉背影之事道出,又道:“我想不起来是谁, 他们走得很快,正如夕妹妹所说那样,也是一转眼就不见了。”耿沧柔说道:“或许也是食客而已,你太多心了。”柳悦清微微一笑,突然问道:“夕妹妹,那位姑娘是往哪个方向离开的? ”陆唯夕指着北方说道:“我在窗口处吃面,正巧看得一清二楚。”柳悦清颔首说道:“那两人也是往北而去,这一前一后离开,难道是去追那位姑娘?既然如此,咱们也去看看吧。”—— 耿沧柔笑道:“你这人就是疑神疑鬼,既然如此,咱们就往北走吧,只是过了许久,也不知能否追上。”柳悦清拍了拍马匹说道:“有它们在,应能省下不少力气。”—— 三人这一路向北,沿道疾行,直到出了城镇,并未见到那三人,陆唯夕说道:“那女子走了有一顿饭的时间,早就去远了,咱们这是追不上的。”柳悦清一想也有道理,只得作罢 第159章 却览洞天别有落花犹未谢旗竖招扬 ——耿沧柔一拉缰绳,让马儿缓缓前行,回头望向同乘一骑的陆唯夕,问道:“妹妹这一路只身出来,可是念师父念得紧了?”陆唯夕叹了口气,把脸蛋贴在耿沧柔的背上,幽幽说道: “也不怕姊姊你笑话,我是个孤儿,自幼被师父收养,从来没和师父分别如此许久,却不知师父如今人在何处,她老人家神通广大,我是不担心,只是她老人家为何都不来寻我,我时常胡思 乱想,哪里还能在姊姊府上逗留,其实姊姊你和清哥哥走后第二天,我也就偷偷摸摸溜了出去,耿伯伯他们也没发觉,否则肯定要被他抓回去了。”耿沧柔失笑道:“我爹爹不是说他知道令 师来历,能带你寻到令师,你自己出来乱闯一通,岂不是更费时间?”—— 陆唯夕“哎哟”一声,说道:“我问过耿伯伯了,他就是死活不肯说我师父是谁,真是急得我直跺脚,后来我转念一想,这才想明白了,他是要把我留在府里才这么说的,否则我就跟你 和清哥哥一同动身,这样的话你和清哥哥就不能卿卿我我了,姊姊你说对不?”—— 耿沧柔啊地惊叫一声,羞得耳根也红了起来,急声说道:“什么卿卿我我,小丫头胡说八道,我和你清哥哥是去办要事,小丫头别想歪了。”说着话,忍不住偷偷往柳悦清那处看去,柳 悦清此时也朝她们注视过来,显然听到了耿沧柔的惊叫声,露出询问脸色。耿沧柔急忙定住心神,朝他一笑,示意没事—— 陆唯夕咯咯一笑,说道:“姊姊也会自欺欺人呀,在姊姊家里,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你们两个彼此含情脉脉,可亲近着呢,耿伯伯当然不愿我这个小丫头挡在你们中间,那多碍眼。” 耿沧柔噗哧一笑,说道:“鬼丫头小小年纪,怎懂得这么多,我看你和三弟也相谈甚欢,你这么不辞而别,三弟不知会不会茶饭不思?”陆唯夕笑道:“我和耿少侠相识区区数日,和你们两 个大不一样,再说他做事说话大大咧咧,怎会为我茶饭不思?他这脾气要是和我一同出来,那我可就要茶饭不思了。”耿沧柔心神一凛,暗道:“听她口气,似乎对三弟并无多大情谊,莫非 是我想错了。”转念一想,虽然世上大有一见钟情的男女,但更多的是日久生情,陆唯夕和耿沐先相处只有几日,就要他们两情相悦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耿沧柔想到此处,不禁哑然失笑,回想起自己和柳悦清初次见面,便隐隐动心,或许这才是一见钟情、老天注定的缘分—— 她泛起奇异心思,一时不语,陆唯夕见她久不言语,忍不住问道:“姊姊,你怎么不说话呀,可是小妹说错话,惹你生气了?”耿沧柔猛然惊醒,急忙应道:“姊姊没有……”刚说了一 半,只听陆唯夕大叫一声,说道:“那里有个酒铺,咱们去歇歇脚,我肚子饿了,正想吃些东西。”—— 耿沧柔抬头看去,前方官道旁隐隐可见一间铺子,一展大旗迎风招展,上书数字,只是离得远了,却也辨认不明,只知如假包换是个酒饭铺子,耿沧柔说道:“妹妹刚在酒楼吃喝好,这 么快又饿了?”陆唯夕叹气说道:“被那恶女人一闹,酒楼都乱成一团,我也没心思吃面,后来又看见清哥哥出现,也就更顾不上吃了,这一路还是饥肠辘辘,好生难受。”—— 柳悦清回头说道:“那咱们就过去坐坐,我和你柔姊姊也半日没有进食,此时烈日当空,歇歇脚也好。”—— 陆唯夕拍手叫好,吐着舌头叫道:“好热呀,这是什么鬼天气,我都快要被烤熟了。”耿沧柔笑道:“曾听妹妹老家在北方,那里夏日凉爽宜人,咱们南方可没法和你们那里相比。”陆 唯夕点头说道:“可是冬天北方又太冷了,犹如冰窖,我师父说过她不习惯北方冬天,这些年来几乎都是住在南方。”—— 柳悦清沉吟了一下说道:“令师是南方人士?”陆唯夕一摊手说道:“师父不让我们打听她的昔日事情,所以她老人家的姓名来历,咱们这些徒弟一概不清。”柳悦清笑了笑,就不答话 —— 行至近处,这座酒铺正居于林荫下,满目苍树斜桠,顿时觉得清凉不少。柳悦清刚翻身下马,酒铺里已跑出一人到他面前,哈腰说道:“客官,天热人燥,再往前几十里地可就没有地方 能歇脚的啦,不如进来歇会,喝一碗小酒。”—— 此人五十余岁年纪,五短身材,满身横肉,如同肥鹅,一张脸庞圆滚敦实,笑容可掬,倒像一尊陀佛,柳悦清望着他,笑着问道:“你是掌柜?”此人连连点头哈腰说道:“是,是,敝 人正是这家铺子老板,咱们酒铺在这条道上已经开了二十余年了,虽说多靠许多道上兄弟赏脸,但咱们这里的酒肉饭菜也是一绝,客官不如尝尝,保证几位不虚此行,两位姑娘,你们意下如 何?”—— 耿沧柔和陆唯夕正牵马来到柳悦清身后,这位掌柜见三人着装不凡、气度逼人,不似寻常百姓,便点头弯腰,侧着身子请三人入座—— 柳悦清说道:“既然掌柜说好,咱们就在这里休憩一会儿再走。”说着跨进铺子,这座酒铺开在道旁,却也不小,十余张桌子,数十条板凳,便是百人同来也能容下,四周如再做个门面 ,便和城内大酒家殊无分别。柳悦清走至一桌,说道:“这里有布帘遮阳,再好也没有了。”掌柜也笑着说道:“客官眼力好,那是没得话说了。”柳悦清哈哈一笑,说道:“您老的拍马屁 功夫,更是没得话说。咱们马匹也烦请老板照料一下。”掌柜忙道:“那是应该的,那是应该的。”唤过一名伙计,将三匹马带至旁处安顿—— 掌柜笑眯眯地说道:“三位仪表非凡,显然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不知公子爷如何称呼?”柳悦清不解说道:“在下柳悦清,掌柜的意思是……”掌柜赶忙笑道:“小老儿只是随便问问, 您老相貌堂堂,可知并非一般人物,咱们这里天南地北来得高人不少,老儿也想结识几个,哈哈,这都是废话了,柳爷稍等,咱就给您去安排了。”说着转身便走—— 陆唯夕见掌柜臃肿的身形来回走动,忍不住低声笑道:“掌柜把咱们当作贵人,耿姊姊,你看他对清哥哥毕恭毕敬,就差跪下来磕头了。”—— 耿沧柔说道:“人在外做生意,顾客是老爷,这条道是大路,来往行商走贩不计其数,有官老爷,有山大王,还有江湖混混,鱼龙混杂,不计其数,他们来这里等于照顾你的生意,若是 一不留神,亏待了某位狠角色,那这家酒铺早就被挑了,这位掌柜是明白人,所以才能十数年不倒。”—— 陆唯夕颇有不服,指了指那面旗帜说道:“但这个酒铺也没啥人来嘛,冷冷清清的,姊姊你看,亏他还写着‘人来人往’四个大字,真是名不副实。”—— 三人进铺之前早已看清,这面迎风招展的劲旗上正写着“人来人往”四字,笔法很是不俗,恐是出自名家之手。但酒铺中却是空空荡荡,顾客稀少,中间一桌有四人围着吃喝,各人身上 挂着一二个行囊,看装束是往来各地的商人,左上角有两人端坐,一人须发半白,约五十余岁,侧脸看去颇为苍劲,一身旧衣各处补丁,如同一名庄稼老汉,另一人背对门外,满头乌发,年 纪甚轻,腰板笔直,端坐时亦显出一股气势,最深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独自一人,面对着官道,桌上摆着三四样小菜,正低头吃得高兴,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客人。一个店小二正从铺子 后方转回,和其余三人坐在柜台一旁,懒洋洋的无所事事—— 耿沧柔摸了摸陆唯夕脑袋,笑道:“妹妹若要知道这里生意是否兴隆,不如在此做几天小工,便能一清二楚。”陆唯夕大叫一声,双手乱摇,大声说道:“我不要。”—— 这一下叫唤极响,铺内所有人都向她看来,陆唯夕急忙捂住嘴坐下,脸蛋已是红了 第160章 却览洞天别有落花犹未谢旗竖招扬 ——掌柜这时走了过来,咧着嘴笑道:“做生意有旺季,也有淡季,这个时节天热物燥,又是正午时刻,来的人少了,小老儿早已司空见惯,敢问三位客官吃点啥?”柳悦清说道:“随 便拿几样这里拿手的菜肴,三碗米饭,酒不要了。”陆唯夕眼珠子溜转,四处打量,这时突然说道:“掌柜的,那是什么,看样子很好吃,给我来一份。”她一指白发老太的桌子,一个店小 二正把一盘热菜端上,白发老太迫不及待地夹起其中一块食物,其色泽火红艳丽,不知是何物烹饪。掌柜看了一眼,顿时笑道:“那是小店招牌特色,取材小老儿故地所产牛肉制成,味道上 佳,只是口味辛辣,姑娘若是吃得惯的话,不妨一尝。”—— 陆唯夕面露难色,叫道:“辣的啊,我可是吃不惯呀,只是掌柜你说味道很好,我又有些舍不得……”她想了想说道:“那就上一份给我尝尝。”掌柜应声说好,便告退下—— 柳悦清看了一眼陆唯夕,笑道:“这道牛肉一看便是重辣味道,夕妹妹吃不了辣,恐怕难以入口。”陆唯夕眨了眨眼,问道:“清哥哥和柔姊姊呢?”柳悦清说道:“你柔姊姊是荆州人 氏,我更是长居永州一代,辣味对我们来说习以为常了。”耿沧柔摇头笑道:“我虽出生荆州,却是去了北方十多年,许久不食辣味了,看那牛肉的色泽,怕是连我都无福消受。”—— 陆唯夕露出一丝苦笑,秀目紧盯着白发老太筷子上的牛肉,目不转睛,只见老太嘴巴一张,大片牛肉竟是一口吞下,陆唯夕忍不住轻呼一声,忖道:“这牛肉如此辣法,老太太面不改色 就一口吞下,真是个厉害的人物。”眼看白发老太咀嚼几下,突然脸色一紧,拿起身侧一杯酒水,狂吞数口,这才松了口气,现出一脸满足神色,抬起头来朝陆唯夕这里看来,蓦地双目轻轻 眨动,竟是做了个鬼脸—— 陆唯夕啊地一声,柳悦清和耿沧柔急忙向她看去,陆唯夕指着白发老太说道:“柔姊姊,她,她……”两人转过头瞧去,只见白发老太又低下了头,不瞧柳耿二人一眼,柳悦清看不出异 状,奇道:“夕妹妹,这位老人家有何奇怪?”陆唯夕撅起嘴说道:“她向我做鬼脸。”柳悦清和耿沧柔对望一眼,皆是莞尔失笑—— 只听掌柜一声“好咧”,饭菜陆续上齐,一时香味四溢,柳悦清笑道:“你们手脚倒是很利索。”耿沧柔接着道:“几份小菜色香也都上佳。”陆唯夕低头一看,急忙叫道:“那牛肉呢 ?”掌柜笑道:“烧煮牛肉需掌控火候,火候不够,牛肉生硬如同嚼蜡,过了火候,口味生涩,难以下咽,这也是门功夫活,还得稍等片刻。”陆唯夕恍然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我先 尝尝别的。”话音未落,已是一筷子夹起大块鱼肉,往嘴里塞去—— 掌柜急忙说道:“客官小心烫着……”话音刚落,陆唯夕又是一声尖叫:“好烫,可是真好吃啊。”柳耿两人也动筷各尝一口,柳悦清脸色大动,望着老板说道:“果然好手艺,掌柜的 ,您这几位兄弟的手艺去城里开一家大馆子都绰绰有余,您却屈就于此,未免大材小用了。”老板哈哈一笑说道:“咱们这里加上伙计也没几人,大馆子可没法开,都是老乡,在这里自由点 ,而且一年到头生意也不错,够老儿生活了。”柳悦清哈哈一笑,说道:“知足常乐,这才是高人。”陆唯夕哼了一声,说道:“这老头只是诡辩而已,清哥哥不要上当。”她又夹了另一道 菜,耿沧柔见她吃得猴急,急忙说道:“妹妹慢点。”—— 陆唯夕扇了扇嘴角,皱着眉说道:“这菜确是美味,只可惜好辣呀,我舌头好痛。”柳悦清哈哈笑道:“鄂湘一带众人吃辣习以为常,这几样小菜辣味已减轻不少,小妹子还是吃不消? ”陆唯夕苦着脸说道:“不行不行,还是很辣,这可辣死我了,那牛肉恐怕我不成了。”—— 掌柜笑呵呵地说道:“吃惯了也没那么难以下咽,姑娘多来光顾小店,包你吃得满足。”柳悦清笑道:“姜还是老的辣,掌柜精明过人,随时拉拢生意,贵店有您老把持,不愁不会人来 人往。”掌柜哈腰笑道:“多谢客官吉言,哎,‘祝融镇鸠摩’来了。”柳悦清奇道:“什么‘祝融镇鸠摩’?”掌柜一侧身,店小二端上一盘菜,正是掌柜所言本店招牌牛肉,如同一团火 焰呈现在三人面前—— 掌柜接过盘子,小心置于桌上,笑眯眯说道:“‘祝融镇鸠摩’,请三位品尝。”柳悦清笑道:“原来这道菜叫这个名字,看不出掌柜还是个文人,失敬失敬。”三人见这盘牛肉色泽夺 目、浓香四溢,都是食指大动,各自夹起一块品尝—— 只听陆唯夕惊叫一声,扔下手中筷子,一跳而起,手掌掩住嘴巴,全身不停抖动,只听她不停说道:“好辣……真是……太辣了……哎哟,哎呦。”小脸胀得通红,连眼泪都夺眶而出— — 酒铺里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着她,不少人见她举止滑稽,不禁脸挂微笑,掌柜更是笑着说道:“姑娘禁受不住,那还是不吃为妙。”陆唯夕捂住嘴巴,口中已是辣得无法开口,双脚跺个不 停,柳悦清急忙说道:“掌柜的,快上碗清水。”掌柜一点头,急忙回身走去—— 坐在角落深处的白发老太突然咳了一声,开口说道:“小丫头,你过来。”朝陆唯夕招了下手。陆唯夕连蹦带跳地到了她桌前,白发老太一推身前杯盏,说道:“丫头,喝了它就不辣了 。”陆唯夕口中辣得狠了,也无心思细想杯盏中事物是否妥当,拿起杯盏仰头狂喝了几口—— 白发老太眼角一弯,笑眯眯地说道:“如何,这茶不难喝吧?”陆唯夕啧啧几下嘴唇,突然咦了一声,脱口道:“很甜嘛。”低头往杯里看去,只见其中尚余半杯茶水,漆黑如墨,不可 见底,她忍不住惊叫道:“这是什么古怪东西,颜色怎会如此难看?”白发老太笑道:“老太婆独家秘方,解辣良剂,丫头嘴里可是不辣了?”陆唯夕经她一说,顿时又是一声惊叫,啧啧称 奇:“是呀,嘴里不怎么辣了,这东西怎么这么神奇,有此神物,我可就不用怕辣了。”白发老太笑道:“丫头喜欢,就都给你喝了。”陆唯夕喜道:“多谢婆婆。”—— 她拿着半杯漆黑茶水,喜滋滋地跑了回去,将杯盏放置桌上,说道:“清哥哥,柔姊姊,这东西很好喝,你们也来尝尝。”—— 柳悦清盯着杯中之物端详良久,又瞥了一眼白发老太,暗道一声:“这位老太似非寻常人物,我还是谨慎为妙。”于是笑道:“我倒是不需要,多谢妹妹。”耿沧柔亦有同感,也是笑着 推辞,陆唯夕便捧着杯盏自顾自地又轻啜数口,随即夹起一块牛肉吞下,果然不似方才那般难以下咽—— 柳悦清凑到耿沧柔耳边,低声说道:“柔姊,你能看出那老太太的来历吗?”耿沧柔摇头说道:“你看她恐怕比柳前辈都要年长,江湖上也没听说过有过如此人物,或许就是一般寻常百 姓。”柳悦清说道:“如此高寿,却独自在外,一般人物应不会如此,此老极有可能是世外高人,给夕妹妹的这杯茶水很古怪,我担心其中有毒。”耿沧柔说道:“我也不放心这杯中之物, 黑不溜秋,怪恶心的,天知道参杂了哪些古怪事物,不过我看你神色自若,倒是不惧这劳什子的‘祝融镇鸠摩’。”想到这菜名字如此古怪,耿沧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柳悦清笑道:“我在湖南久居,这等辣味还是不在话下。”说着又夹起一块牛肉,眼角却是偷偷留意起白发老太—— 三人正吃得高兴,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铺子,便听那掌柜大声叫道:“这位大哥,我们这里是酒铺,你,你……哎呦,小心,快撞到了。”惊叫同时,传来一阵撞击声,铺内众食 客急忙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白衣人掀翻了身旁几张桌椅,扑倒在一张木桌上,正急促地喘着粗气 第161章 看风云际会笑恶算何妨 ——酒铺掌柜见状,顿时慌了手脚,跑去扶起桌椅,口中喝道:“你这个人怎地这么野蛮,酒铺之中,你竟敢横冲直撞,还把这里弄得一塌糊涂,客人都被你吓走了,你叫我怎么做生意 ?”突然大叫一声,把柳悦清他们都吓了一跳,只听那掌柜又道,“这条椅子腿断了,你赔我,你赔我。”他拿起从中一断为二的长凳,指着白衣人,气得全身不停发抖—— 掌柜突然叫骂不停,怒目圆睁,气急败坏的样子甚是滑稽,柳悦清等三人都觉好笑,陆唯夕笑着说道:“他再骂这个人,这家酒铺可要被拆啦。”耿沧柔忍住笑说道:“这位兄台受伤了 ,怕不是故意弄翻桌椅的。”—— 掌柜却没听见耿沧柔这句话,一张圆脸涨得通红,挥动着半截椅腿,几乎就要往白衣人脑袋上砸去,白衣人依旧扑在凳子上喘气,却不答话。老板更是气得将手中断凳往地上一扔,冷笑 道:“好大的架子,你究竟是什么人,快从实道……埃”突然又是大声惨叫,把旁人吓了一下,陆唯夕皱起秀眉说道:“这老板一惊一乍的,搞什么名堂?”—— 掌柜连连后退,指着地上说道:“血,血,这是杀人啦,救命啊。”眼珠子只往上翻,眼看着就要晕了过去—— 白衣人又喘息一阵,似乎好转不少,撑起身子,只见她蒙着面孔,双眼闪现凶狠光芒,怒视酒铺掌柜,冷冷喝道:“住口。”声音清脆,竟是个女子,酒铺掌柜见她眼神不善,脑袋不禁 往后一缩,立刻闭嘴不语—— 柳悦清和耿沧柔吃惊地对望一眼,柳悦清低声说道:“是她?她怎么会来这里?”耿沧柔摇头说道:“她被人打伤了,不知是谁下的毒手。”—— 正狐疑间,陆唯夕早已跳起身来,叫道:“是你,就是你。”白衣女子朝她直视过来,陡然看见柳悦清和耿沧柔,顿时怔了一下,也是不曾想到遇见他们。陆唯夕却是拉着耿沧柔的臂膀 连连说道:“就是这恶女人,抢了馒头不付钱,还打伤了人。”—— 耿沧柔低声说道:“这位姑娘是我们的朋友,不是恶女人。”陆唯夕愕然住口,直直看着白衣女子,心头疑窦丛生—— 白衣女子收回目光,站起身来,右臂处一阵剧痛传来,低头看去,半边衣服鲜血浸透,一片血红,她不哼一声,撕下衣角一处,草草裹扎伤处,酒铺掌柜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躲在一旁愣 愣出神,如同木鸡,几个伙计更是不敢上前,远远躲开—— 包扎完毕,白衣女子抬起头,突然瞳孔一缩,向北方望去,眼中隐隐透出怨毒之色—— 柳悦清等顺着白衣女子目光眺望,远处依稀出现数道人影,正往此处行来。掌柜也是聪明人,他来回打量,看清情状,猛然间恍然大悟,脸色刷地变得土黄,战战兢兢地说道:“那些人 是您老人家的仇家吧?我们这里只是家小酒铺,容不下您老三拳两脚的,您看可否……?”白衣女子凶光一闪,拔出腰间玉扇顶住掌柜的咽喉,冷冷说道:“住嘴,再说一字杀了你。”—— 这掌柜张大嘴不敢吐出半字,脑中一阵晕眩,生怕此人说到做到,脑袋不保那可是大大不妙。铺中正在吃喝的几名商贩见状不妙,纷纷放下碗筷,匆匆离开。那一老一少却依然神色自若 ,坐在凳椅上稳如泰山,白发老太捏着筷子,如木桩般纹丝不动,似乎早被吓呆,忘记逃跑。柳悦清偷望几人一眼,那名老者此时也自对面凝视过来,两人四目相交,老者对着柳悦清温和一 笑,柳悦清也点头示意,心道:“这两位果然也非寻常人物。”—— 陆唯夕更是奇怪,暗道:“这女人如此蛮横不讲道理,怎会是柔姊姊他们的朋友,莫非是柔姊姊搞错了?”—— 白衣女子将扇子收回,左掌捂住右臂,缓缓坐下,右手握成拳头,似乎疼痛难忍,她伤疲交杂,满腹怒火,一时也无暇顾及酒铺中其余众人—— 酒铺掌柜偷偷绕了过去,拾起一张倒地凳子置于一侧,正擦了擦额头冷汗,远处而来的诸人已到酒铺门前,只听其中一人朗声说道:“原来这里有间酒铺,咱们去痛饮几杯。”脚步声起 ,已是当先行入—— 数人鱼贯而入,柳悦清和耿沧柔骤然见到几人,脸色大变。进入之人,当先一位也已看见柳悦清,同样颇感意外,开口说道:“柳公子也在这里,真是幸会。”当即坐在白衣女子身侧一 张桌子旁,望着白衣女子,似乎早已料到她也在这里,当即笑道:“姑娘脚步太快,在下追赶得好累。”神情语气中几分轻浮隐隐若现—— 此人竟是曾在江州城现身过的“西禅宗”宗主沈诗恒,而被称作天下第一美女的水芊芊偎在他身侧,手中依然捧着那款极美的织锦卷轴,脸上不见欢愉,眉间却透露淡淡忧愁,仿似心事 重重,双目直直盯着白衣女子,闪烁出一丝凶光—— 在两人身后,那个神秘的蒙面黑衣人紧跟其后,之后又有两人缓缓步入,柳悦清见到他们,心中又是一惊,忖道:“原来他们是此人手下,难怪海琴山庄会遭受灭门之灾,若是这个沈诗 恒在背后捣鬼,那就不足为奇了。”—— 这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容貌身材截然相反,他们也看见柳悦清在位,都是颇为意外,儒生笑道:“柳少庄主,多日未见,幸而贵体安康。”柳悦清淡淡说道:“秦掩迟、铁书盈, 海琴山庄的过节,咱们还没有揭过呢。”—— 儒生模样的是秦掩迟,那粗汉则是铁书盈,他们竟也是沈诗恒手下,柳悦清原本思索不透的几处疑惑顿时豁然,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陆唯夕见柳悦清和耿沧柔脸色凝重,小酒铺内骤变 紧张,忍不住有些害怕,轻轻叫了声:“姊姊。”—— 沈诗恒倒是不以为意,挥挥手示意秦铁二人一旁安坐,望着柳悦清笑道:“柳公子稍安勿躁,沈某今日在此并非是为了阁下而来,江州城内,你我似乎有些误会,幸而皆无伤亡,这里若 是柳公子的地头,沈某理当敬一杯水酒,倘若不是,沈某待会若有失礼之处,也请勿怪罪。”—— 他虽然含笑而言,双目中神光烁烁,目光傲然而视,一副君临天下的表情,耿沧柔一看便有气,起身肃然说道:“木师叔差点死在你们手里,岂能说皆无伤亡。”沈诗恒笑笑,说道:“ 那是舞鹤兄下的重手,他并非西禅宗中人,沈某也是无可奈何。”—— 柳悦清森然说道:“那海琴山庄呢,可是你做的恶事?”沈诗恒笑道:“若是沈某下手,沈某绝不否认,只可惜那时我正和小妹人在姑苏,实无分身之术。”柳悦清愣了一下,心知此人 虽然手段狠毒,但好生心高气傲,不该是胡言之人,当即剑眉紧蹙,沉吟不语 第162章 看风云际会笑恶算何妨 ——沈诗恒见柳悦清在想着心思,也不打扰他,缓缓坐到位子上,望着白衣女子说道:“龙姑娘,江州府内邂逅一面,我对姑娘念念不忘,这些日子四下寻访,终得知姑娘芳踪,追寻至 今,姑娘对沈某为何不假半分辞色,令沈某好生失望。”—— 白衣女子正是梅花坳中那沉默寡言、不近人情的龙姓女子,那一日她从江州府离去,原意是返回梅花坳,却不料在江州城相斗时,无意间被邓积云挑落面罩,露出绝世无双的容颜,竟较 那天下第一美女的水芊芊更美艳三分,沈诗恒瞧在眼里,岂能心弦不动?那时满脑子都是她的容颜,早已没有战意,之后匆匆离去,沿路搜寻打探,终给他得知龙姓女子行踪,一路纠缠至今 ,途间不免打打杀杀,龙姓女子以少敌多,手臂受了重创,若非沈诗恒要活捉她,再者水芊芊跟随沈诗恒,沈诗恒对只露一脸的女子如此痴迷,水芊芊岂能不醋意大发,一路上吵闹不止,令 沈诗恒分心不少,龙姓女子才能躲躲藏藏、边打边退,到了不远处城镇时,早已饥饿不堪,只因她在梅花坳中足不出户,不通人间世故,在镇上拿起食物便走,也不知付钱,闹出了些许风波 ,如今来到这间酒铺时,更是伤疲焦急,难以为继—— 龙姓女子盯着沈诗恒,虽然身陷重围,目光中依然冷漠无比,看得沈诗恒也不禁起了鸡皮疙瘩一身,水芊芊更是觉得浑身难受,一推沈诗恒的肩膀,嗔道:“沈大哥,这个女人像一块石 头,难看死了,你干嘛盯着他不放?”沈诗恒拍拍水芊芊的小手说道:“芊芊,别插嘴。”水芊芊秀眉一皱,狠狠瞪了龙姓女子一眼—— 铁书盈是个粗汉,急性子,瞧见龙姓女子望着沈诗恒,如同木桩,急得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只是十分敬畏沈诗恒,不敢开口说话,只得苦苦忍着,折腾了一会就气喘吁吁,突然叫道:“ 憋死老子了。”转过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柳悦清脱口道:“原来是你们。”铁书盈背转身躯,尽显背影,酒楼前匆匆离去那两人其中之一正是他,那另一人八九不离十是秦掩迟了,往日他从未见过二人后背,所以甚感熟悉却是 死活想不起来是谁,这时铁书盈背向自己,这才一眼瞧破—— 他暗暗忖道:“西禅宗竟纠缠龙姑娘不放,这到底是何原因?”他不曾见到龙姓女子的真容,一时想不明白其中原委,不由眉头大皱。耿沧柔却是猜到几分,不禁替龙姓女子暗暗担忧— — 却见那龙姓女子眼眸中乍现怨毒神色,蓦地又抽扇而出,恨道:“你们都该死。”扬手便向沈诗恒额头点去—— 水芊芊花容失色,惊叫道:“沈大哥,当心。”沈诗恒淡淡说道:“别怕。”随手拿起身旁一张凳子,挡在身前,这凳子取材樟木,质地极硬,龙姓女子打在凳面上,虎口剧震,扇柄拿 捏不住,脱手飞出—— 沈诗恒探臂一抓,握住玉扇置于身旁,望着龙姓女子,悠悠一叹说道:“姑娘既伤且疲,元气大伤,沈某这一路虽然有些唐突,但对姑娘还是以礼相待,姑娘为何对我如视仇敌,令人百 思不得其解,姑娘可否明示一番?”—— 龙姓女子深深吸了口气,捂着右臂伤口,返身缓缓走向柳悦清那桌,铁书盈忍不住跳了起来,指着她大声叫道:“你这个女人,我家公子从来没这么客气说话过,你,你,你不识好歹, 你冷漠无情,你阴差阳错,你大言不惭……”沈诗恒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脸色一沉,喝道:“大铁子,给我住嘴。”铁书盈这才惊觉,急忙捂住嘴,脸色却已变了—— 陆唯夕听他说得好玩,捂着嘴咯咯直笑,低声说道:“耿姊姊,那个憨人有趣得紧,比那个姓沈的要顺眼很多。”这时龙姓女子已到桌前,望着柳悦清说道:“借把兵刃给我。”语气依 然十分冰冷—— 柳耿两人对视一眼,耿沧柔递过自己的兵刃,劝道:“姑娘你臂上伤势不轻,不宜再动武,否则这条臂膀难免有残废之险。”陆唯夕急忙说道:“既然这样,这位姊姊不如歇歇,咱们帮 你赶走这些坏蛋。”她见到沈诗恒,不由来地心生厌恶,清哥哥和耿姊姊和龙姓女子相识,便以为他们也是好友,那就更该出头相助,早已把她是恶女人的念头抛诸脑后了—— 龙姓女子接过剑鞘,拔出长剑,振臂掠动,剑刃寒光闪烁中,龙姓女子双眸却更显阴冷,望着剑刃注视稍许,才缓缓走前几步,目光如刀,转视沈诗恒,柳悦清和耿沧柔见她又欲出手, 都不禁暗暗摇头—— 沈诗恒目视她右手剑柄,叹道:“沈某绝无恶意,姑娘何苦如此。”龙姓女子突将脸上黑布掀去,冷冷说道:“姓沈的,你要的就是这张面孔?”—— 这一张几乎是完美无瑕的脸蛋突然现出,依然是那么冷漠,和江州府内那时相较,更是多了几分憔悴,沈诗恒双眼一亮,傲气神色顿消,嘴角一阵抽动,水芊芊那目光更是要杀人一般, 直勾勾地盯着龙姓女子,银牙直咬,心道:“这世上怎会有比我更美貌的女人,这女人是魔鬼,是魔鬼。”—— 陆唯夕双眼发直,瞪得老大,口中喃喃说道:“我的老天,这位姊姊太好看了,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她是天仙吗?姊姊,她是天仙下凡吗?”她侧过脸望向耿沧柔,耿沧柔也 正凝视着龙姓女子,对陆唯夕所言惘然未闻,陆唯夕摇了摇她臂膀,叫道:“姊姊。”耿沧柔惊觉,回过头茫然问道:“什么?”—— 柳悦清忍着笑说道:“小妹子问,这位龙姑娘是天仙下凡吗?”陆唯夕点点头,说道:“姊姊怎么也神不守舍了,唉,这位姊姊太过美貌,连女人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突然指着柳 悦清说道:“清哥哥,你……你……”柳悦清讶道:“我又如何了?”陆唯夕脸上尽是不信之色,说道:“你怎么不看那位姊姊?这个酒铺里其他所有人都呆住了,你怎么像没事发生一样? ”—— 柳悦清哈哈一笑,说道:“小丫头,你以后便懂了。”他四周暗暗打量一下,安坐在一角的一老一少正直视龙姓女子,两人脸上都露出极为诧异神色,白发老太也是皱着眉头,眼珠子直 在她脸上打转,连铁书盈那个呆子都双眼发直,嘴巴张得硕大,目不转睛,心中暗暗好笑,心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位龙姑娘的容貌,果然连水芊芊都给比下去了,只是她这个龙姓 ……”不由皱起眉头,心中想着另外一件事,一时并没过分留意龙姓女子的相貌—— 龙姓女子突然冷笑道:“你要龙瑶嫣这幅躯体,便拿去吧。”手臂一抬,剑刃竟往自己咽喉狠狠抹去—— 沈诗恒惊呼一声,神色大变,蓦地从凳上站起,叫道:“不要。”却已不及阻止,酒铺内诸人都没料到龙姓女子如此刚烈,伤疲之下自知不敌,竟然拔剑自刎,都是齐声惊呼,坐于角落 的中年人猛然拔身而起,神色异常激动—— 众人皆都措手不及,千钧之际一物破空飞来,正打在剑刃上,龙瑶嫣长剑脱手飞出,同飞来之物齐飞出酒铺之外,双双坠地,此物来得及时,剑刃只在龙瑶嫣咽喉处划出一道血痕,并无 大碍,沈诗恒暗中松了口气,眼光落在铺外利剑上,只见长剑周围杂物遍地,看似是只碗盏,已是碎了一地 第163章 看风云际会笑恶算何妨 ——众人目光转向碗盏飞来之处,柳悦清正自收回右手,而其面前碗盏已是不见,各人便知是他出手,秦掩迟惊异地望着他,暗道:“姓柳的手劲之强,几乎不输宗主,真是奇了。”— — 他与柳悦清曾在海琴山庄正面交手过,自那之后如今才又相遇,其耳聪目明,碗盏飞射破空激啸,分明蕴含内力极强,远胜自己,而当日海琴山庄彼此曾交手一场,对方内力却是远不及 自己,寥寥数月,为何姓柳的内力会如此突飞猛进,秦掩迟惊疑不定,忍不住盯着那只碗盏,着实怀疑此物带有古怪机关—— 龙瑶嫣得救,柳悦清松了一口气,神色一展,走近至龙瑶嫣身前,皱眉说道:“龙姑娘,你何苦如此?”龙瑶嫣盯着他,眼眸中现出无比怨毒神色,毫无一丝感激,她一掌拍向柳悦清面 门,怒道:“为何不让我死?你这般害我,我做鬼都放不过你。”—— 柳悦清一把抓住她手腕,见她一张俏脸惨白如雪,应是常年不见日光缘故,不见一丝血色,此时他离对方不过咫尺,依然感受到她那慑人心魂的美貌,心坎处一时怦怦直跳,急忙深深吸 了口气,强定心神,缓缓说道:“龙姑娘请稍安勿躁,朗朗乾坤,谁都不能害你。”—— 沈诗恒拍拍手,口中大赞说道:“柳兄果然真英雄豪杰,能面对如此美色不动摇,实非兄弟所能及,令兄弟着实敬仰。”柳悦清心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沈诗恒觊觎龙姑娘美貌,此 人心高气傲,周围良将众多,难逢敌手,龙姑娘被逼无奈,才有轻生念头,我决不能让此人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脸色一肃,沉声说道:“在下曾受过龙姑娘恩惠,于理于情皆当出面 ,沈兄身侧有绝代红妆的水姑娘相伴,又何苦为难这位龙姑娘?”—— 水芊芊坐于一旁,脸色阴沉,心里暗骂此人多事,沈诗恒被姓龙的美貌所惑,近日大有冷落自己之意,心中早已恨得牙根痒痒,龙瑶嫣举剑自刎,令她大喜过望,却不料被柳悦清坏事, 救下情敌,气得她差点昏厥过去,此时听他说到自己好话,心头愤懑稍减,忖道:“这人行事鲁莽,嘴里倒是不恶。”—— 她在一旁心神不定,沈诗恒突然从凳上猛地起身,水芊芊正靠着他,被他一带,脱口惊呼一声,扶住凳背,这才没有从椅子上摔落,但已吓得脸色惨白,正欲大发娇嗔,却听沈诗恒朗声 说道:“原来柳兄是要考教兄弟,在江州府内兄弟和柳兄失之交臂,甚为遗憾,如今再度不期而遇,兄弟只能不吝请教了。”—— 柳悦清淡淡一笑,说道:“沈兄会错意了,在下无意与沈兄争锋,只是请沈兄高抬贵手。”沈诗恒大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兄弟就带走这位姑娘,柳兄不妨在此多歇息片刻,恕兄 弟不奉陪了。”说着,大踏步走了过来,出手抓向龙瑶嫣—— 柳悦清剑眉一皱,心道:“好狂的家伙,真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他将龙瑶嫣往后一拉,右手反切过去,与沈诗恒硬对一掌,两人各自一震,向后退开—— 沈诗恒咦了一声,心中惊疑不定,忖道:“这小子在江州府中没见有如此厉害,这一掌好生威猛,这些日子为何武功大进了?”他右手微微发麻,见柳悦清神色自如,更是不敢大意,突 然念头一转,退回到水芊芊身侧,回头对秦掩迟和铁书盈一使眼色,说道:“你们两个,向柳少庄主讨教几招。”—— 铁书盈早已跃跃欲试,听到沈诗恒指名要他出战,大喜过望,跳起来叫道:“我和这小子交手过,稀松平常之极,我一人就能把他打得哇哇叫娘。”双足一蹬,往前冲上,他体型精悍彪 壮,来势凶狠猛烈,扑到柳悦清身前,提起大巴掌一拳抡了过去,口中吼道:“小子,好久不见,今天再见识一下老子拳头的厉害,看我一拳打飞你。”这一拳猎猎带着劲风,确实劲道十足 —— 柳悦清剑眉一扬,喝道:“你倒是试试看。”开掌直推,正迎上铁书盈的拳头,只听铁书盈一声怒吼,如同一只皮球般被震飞出去,他身躯过于庞大威猛,立时压翻数张桌凳,酒铺掌柜 看到铺内家当坏了不少,脸色惨变,抱着头跪到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 秦掩迟脸色一变,跳入场中,抱拳说道:“柳少庄主好身手,秦某前来指教。”此人谈吐言语温文尔雅,柳悦清顿时一笑说道:“不敢当,且请秦兄手下留情。”—— 秦掩迟见柳悦清渊亭岳峙,全身丝毫不露破绽,一时不知如何发招,便说道:“龙姑娘天生丽质,我家沈宗主年少才俊,正是郎才女貌,柳公子也是名门之后,插手破坏他人好事,实非 侠义所为。”柳悦清一笑说道:“贵方强迫龙姑娘,又岂是侠义行径,公道自在人心,在下言行自求无愧于心,也不惧他人评断。”—— 秦掩迟笑了笑,心道:“此子心神颇坚,怕是难以用话语乱其心神,看来只能出手了。”柳悦清一掌震飞铁书盈,他瞧在眼里,心中大为忌惮,突感侧方一个阴冷目光盯着自己,下意识 微斜目光,瞧见水芊芊满脸怒意,狠狠盯着自己,心头一凛,随即领悟,忖道:“我这一番话欲拉拢宗主和龙姑娘,却把这丫头给得罪了。”这个水芊芊颇受宗主宠爱,也不好应付,他想到 此处,暗暗苦笑一声,缓缓向柳悦清走去—— 两人正凝神对峙,酒店掌柜连滚带爬来到两人中间,连连作揖,哭丧着脸说道:“两位大爷行行好,你们一拳就打掉了小人半座酒铺,再来个三拳两脚,这里就全毁了,小人拖家带口, 谋生不易,还请两位老大爷高抬贵手。”—— 柳悦清笑道:“老板放心,在下自有分寸。”跨步便往酒铺外走,口中说道:“秦兄,店内狭小,拳脚施展不开,咱们上空地玩玩。”秦掩迟目中毒光一现,阴测测地笑道:“如此甚好 。”突然食指疾点酒店掌柜胸前死穴,这一下竟是要置其于死地—— 他这一招极为阴毒,酒店掌柜只是寻常百姓,怎能躲过?陆唯夕惊叫一声,捂住双目,不敢多看,铁书盈正从地上爬起,看得分明,不禁大吼一声:“老秦,你这是干吗?”—— 柳悦清勃然大怒,喝道:“这般狠毒,吃我一掌。”他还未跨出酒铺,猛然转身便向秦掩迟扑去,秦掩迟突然笑道:“柳公子,你中计了。”右臂突然转了个弯,手掌凝聚功力,拍向柳 悦清胸口—— 耿沧柔在旁注视,见秦掩迟如此奸恶狡猾,亦是大怒,心道:“好狡猾的家伙,佯攻他人引诱清弟中计,心计不可谓不毒,可惜他这个算盘打错了,清弟如今功力之深,已非你这等跳梁 小丑所能应付。”—— 柳悦清笑道:“这便是你的计谋?可太小看我柳悦清了。”眼看便是中招,他并不慌乱,清啸一声,身法顿止,双手径直探出,秦掩迟正暗自得意,突觉手腕一麻,劲道顿失,还未回过 神,只听柳悦清一声“去吧”,整个身躯被一股大力甩出,摔落在酒铺之外,痛得他一声惨呼,冷汗遍身 第164章 看风云际会笑恶算何妨 ——举手投足间,柳悦清逼退两个对手,在场众人都为之侧目,沈诗恒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冷笑一声,依然淡定自若,角落里中年男子眼中显露出一丝意外,打量着柳悦清,似乎若有所 思,其身旁的老者眼露赞许,不住点头—— 铁书盈哈哈笑道:“老秦,谁让你下流,出手这么阴毒,如今摔了个底朝天,连我老铁都不如,这可丑大了,哎哟,这小子,出手好重,我屁股摔得痛死了。”他先拍着手乐不可支,后 又龇牙咧嘴大声叫痛,旁人见他一副浑人模样,都不禁莞尔—— 秦掩迟心中暗暗震怒:“这个混球,以后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忍着痛缓缓站起,怒道:“我只是一时不察,才给他偷袭得手,你鬼叫些什么,姓柳的小子,咱们再来过。”他出手偷 袭,却倒打一耙,铁书盈满脸都是不屑之色,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不睬—— 龙瑶嫣在一旁沉默不语,面无表情望着柳悦清,见他轻而易举退敌,脸上亦不见喜色,转身便走,沈诗恒余光一直盯着她,此时见她欲抽身离去,目光一寒,正欲飞身阻拦,耿沧柔已一 把抓住龙瑶嫣胳膊,愕然问道:“龙姑娘,你要去哪里?”龙瑶嫣冷冷说道:“既然你们在这里打架,那我走了。”耿沧柔脸色一变,说道:“柳公子可是为你出头,龙姑娘,你怎么能走? ”龙瑶嫣木然说道:“我并无求他助我,你拦着我,可是也对我图谋恶意?早知如此,何必救我,让我死了便好。”—— 耿沧柔哭笑不得,心道:“这位姑娘怎地脾气如此古怪,彷佛认定旁人都要加害于她,那个岳溪明来历不明,是个古怪老头,‘鬼医圣手’更是江湖上出名的难以相处,这梅花坳里的人 竟然都如此难以捉摸,倒是一绝。”她拉着龙瑶嫣柔声说道:“龙姑娘,你且放心,我们对你并无恶意,你当日助我们前去救我师妹,我和清弟都十分感激姑娘,又怎会起害你之心呢?”龙 瑶嫣似乎呆了一下,又道:“我听岳老头吩咐,他要我来助你们,我便来相助,这世上恶人多了,除岳老头之外,我不信其他任何人。”她说到这里,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突然抽动了一下, 那怨毒凶狠的眼神又隐隐闪现—— 耿沧柔见她打消了离去念头,便松开手,心中疑窦丛生,隐隐感觉这个女子身上有着许多隐情,惊世的容颜、冷漠的神态、愤世嫉俗的脾性,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眼看龙瑶嫣留下,沈诗恒欲动之势立收,右手一抬,示意秦掩迟退后,望着柳悦清淡淡说道:“柳兄真人不露相,我这些手下虽然武功不济,却从未一招就败阵,在江州府内,柳兄做戏 真是天衣无缝,那位老爷子恐怕也中计了。”此言一出,可知他并不知道老者传功一事,当时两人虽看似一伙,或也有些貌合神离—— 柳悦清怕他也效仿秦掩迟,出手偷袭,拍了拍早已吓得瘫倒在地的酒铺老板,说道:“此处危险,您老赶紧到后面藏身。”酒铺老板连连点头,双腿却不听使唤,只打着颤儿,无法站起 ,柳悦清手掌一托其背部,酒铺老板哎哟一声,踉跄着扑到柜台处,他急忙连滚带爬窜到后面,一时不敢探头张望,而酒铺四名伙计倒是往前跨出一步,守住柜台,柳悦清见这四人毫无惧色 ,倒也有些佩服:“这些店铺小二可比老板有胆色多了。”—— 突然间,他脑袋微微一沉,似乎有些晕眩,不过这感觉稍纵即逝,柳悦清也不在意,盯住沈诗恒说道:“沈兄两个手下轻敌大意,在下侥幸胜过一招,你我并无嫌隙,何不退一步?”沈 诗恒一笑说道:“沈某生来便不知退字如何写,我欲得之物,便是令祖柳芳霆再世,也无法阻止。”—— 那坐于一角的中年人脸色突然一冷,手中握着一盏酒杯,急速翻转不止。旁人都注视着沈柳二人,并没留意到他,耿沧柔心道:“这个沈诗恒狂妄之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眼角瞥了 一眼龙瑶嫣,愈发觉得她的美貌,实非尘世中人,心头暗暗寻思:“沈诗恒如此狂妄不羁,却还是拜倒在她的裙下,难怪她一直遮起相貌,否则男人见到她,都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知和 当年的魔姬相比,谁更胜一筹。”想到魔姬,她突然心头一惊,忖道:“龙霜月,龙瑶嫣,莫非她们……”—— 柳悦清经他一提爷爷,猛然想到了沈通尧,便说道:“数月之前,在下曾遇见贵派沈通尧老爷子,沈兄可认得他?”沈诗恒脸色一变,说道:“他还没死?不知柳兄在何处见到过他?” 柳悦清见他毫不知情,倒也一奇,暗道:“琅琊绝境一事被江舞鹤闹得满城风雨,他怎会不知?只是看他对沈通尧颇含怒意,莫非其中另有内情,我原以为同是姓沈,武功更是同宗,沈通尧 就是他的先人,或许是我想错了。”—— 他念头转得疾快,口中却不曾停顿,接着沈诗恒话语说道:“沈老爷子与沈兄都身怀西禅宗绝学,又是同姓,原以为是父子相承,这才一问。”沈诗恒淡淡说道:“沈通尧失踪四十多年 ,沈某连三十岁都不到,怎会和他认识,柳兄多念了。”柳悦清笑了笑,说道:“只因当时在下还遇见一人,此人名叫任际天,这位任兄沈兄应是认得吧?”—— 铁书盈一跳而起,叫道:“是任老三,这混蛋去哪儿了,好些日子没见到了,又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柳悦清说道:“数月前在琅琊绝境中,在下几乎死在沈通尧掌下,这位任兄出手相救,不幸被沈通尧一掌击毙。”沈诗恒脸色一变,却不说话,铁书盈大吼一声:“任老三死了?”柳悦 清说道:“任兄死前曾说,他奉沈兄和老爷子之命,才来搭救在下,在下心中一直有个谜团,当时我和沈兄素不相识,却为何要相救在下?”—— 沈诗恒闻言一笑,脸色却是异常冷峻,说道:“救你之人是那位老爷子,在下只是有事需他相助,就顺便买他一个人情。”他见柳悦清嘴唇蠕动,便知他欲说之辞,便抢先说道:“这位 老先生是谁,恕难奉告,柳兄你和他迟早再会相遇,到时自然知晓。”—— 柳悦清也不再追问,岔开话题说道:“这位龙姑娘之事,沈兄仍无罢手之意?”沈诗恒笑了笑说道:“任三哥是我下属,他于柳兄有救命之恩,柳兄也算欠我一个人情,如今还沈某这个 人情如何?”—— 柳悦清平静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当个恶人,和沈兄斗一斗,沈兄若是能胜过在下,便再无人能够阻拦。”他缓缓走到酒铺外,一抬手说道:“沈兄,请。”—— 沈诗恒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柳悦清,你他妈的不知好歹,多管闲事,岂有此理,阿三,你去会会他。”黑衣人低声说道:“是。”纵身跳了出去—— 柳悦清见此人当面而立,迫人气势扑面而来,便知是个劲敌,不敢有所小觑,盯着黑衣人说道:“阁下如何称呼?”—— 黑衣人沉声说道:“我叫阿三。”肩膀一晃,跃到柳悦清跟前,一掌拍出,柳悦清见他身法矫健过人,掌力更是不俗,急忙手上运劲,与其硬拼一掌—— 肉掌相碰声中,两人各自退开一步,黑衣人双臂一错,突然向外舒展,当空挥舞,眨眼间,漫天臂影笼罩身前,气势磅礴威猛,纷纷打向柳悦清—— 这一招十余只臂膀齐头并进,着实难以分辨虚实,柳悦清急忙往后退开,黑衣人一拳打在地面,啪地一声脆响,地面硬生生被其打出一个桌面大小的浅坑,碎石乱飞。旁人见到此人拳头 威力竟然大至如斯,都是暗暗骇异,和老者在一起的中年男子也是略显惊容,似乎对阿三的修为甚感意外 第165章 看风云际会笑恶算何妨 ——柳悦清吓了一跳,心道:“打出这么个大坑,换做是我不知成不成,此人一身功力了得,或不输耿伯伯。”他暗暗奇怪西禅宗里还有这等高手,对方的拳头又已打来,柳悦清急忙往 后一仰,躲了开去—— 铁书盈拿起一张凳子,大步走到店铺外,将凳子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下,拍拍手叫道:“姓柳的小儿,快点反击,你奶奶的,一掌就将老子打得哭爹喊娘,怎么现在就没一点威风,这 般躲躲闪闪像个龟儿子一样,那我老铁岂不是很没面子。”他竟然给柳悦清助威,大出众人意外,秦掩迟皱眉暗道:“这个呆子,浑然是个大白痴。”—— 柳悦清心念一转,忖道:“一味躲闪也非长久之计,且看我用九掌惊龙和他一分高下。”他心神微分,黑衣人已是一拳朝着面门打来,劲风呼啸伴随而至,令人几乎窒息,柳悦清道了声 “好”,也是长拳击出。两人皆是内力深厚,互拼一拳,内力激荡回散,身上衣衫猎猎作响,脚下地面尘土飞扬,气势端的惊人—— 两人各自退开,随即复又冲上,便听拳声呼啸,劲力四散,柳悦清不再闪躲避让,手掌翻腾如蛟龙腾飞,正是“九掌惊龙”绝学,两三式一过,顿时将对手拳脚尽数封住—— 铁书盈一拍大腿,喝彩说道:“这才像话,臭小子几日不见,从哪里学来这门厉害的功夫,你奶奶的,我老铁怎么没这福气。”秦掩迟却是暗暗心惊:“九掌惊龙名不虚传,不知宗主他 能否应付,幸亏有阿三在,此人身份宗主连我们都隐而不讳,看来是大有来历。”他偷偷瞥了沈诗恒一眼,见其凝视激斗双方,神色紧绷,脸上不动喜怒—— 两人这番拆招,场面一时大为紧张,阿三功夫确实了得,一双猿臂舒展极致,一拳一掌出招错落有致,虽不见奇特,却是不动声色将柳悦清的九掌惊龙一一化解,起始尚处下风,十数招 一过,竟已扭转局面—— 耿沧柔在旁看得分明,芳心暗暗骇异:“清弟这套掌法连我爹爹都不敢小觑,为何这个蒙面人不过三拳两脚,就能轻松化解,他的掌法并无奇特之处呀。”—— 她一时心神不宁,恶斗双方身形骤分,柳悦清捂着头,喘气不止,黑衣人阿三却依然如常,丝毫不见气喘,显然已占尽上风,耿沧柔暗道:“九掌惊龙无功,清弟应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该换千丝缠花手才是上策。”黑衣人拳脚刚猛,却是稍欠灵活,而“千丝缠花手”胜在千变万化,出其不意,大有克敌制胜先机,耿沧柔见柳悦清没想到这层关键,忍不住暗自焦急—— 沈诗恒神态大见轻松,转过头望向龙瑶嫣,见她神色如常,依然面无表情,眼神淡漠,似乎场中激斗和她毫无干系,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心头甚为不解,:“此女无论何时都一副冷淡 表情,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莫非真是铁石心肠?果然人无完人,生就一张绝美容貌,脾性上反而怪癖绝伦,实是一种缺憾,若她也如芊芊一般对我死心塌地,便夫复何求了。”他望向倚在 身侧的水芊芊,见她脸上带着些许幽怨,极为动人,忍不住心神一荡,揽住她的纤腰,水芊芊轻轻“啊”了一声,瞄了沈诗恒一眼,见他凝视自己,目光深情款款,俏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喜 悦—— 柳悦清调匀内息,心中暗暗骇异,忖道:“换做是数天前,我恐怕连十招都接不下,除去沈通尧,这个对手是我迄今为止所遇最强之人,西禅宗真是藏龙卧虎。”黑衣人眼如利刀,锋芒 毕露,柳悦清脸色平静,说道:“阁下有无敌的身手,不该是碌碌无名,为何却不敢告知姓名?”黑衣人似乎呆了一下,双眼中显露出一丝迷惘—— 沈诗恒冷笑一声,不耐烦地说道:“柳公子,你我今日针锋相对,又何必套这份交情,痛痛快快打一场便是,何须多言,阿三,为何闲着?”他一声令喝,黑衣人眼中迷惘之色尽褪,重 现杀气,挥拳直捣过来—— 柳悦清轻笑一下,高声说道:“沈兄为何不敢与在下决一雌雄?”沈诗恒一直站着观战,此时突然坐下,微微笑道:“今日是柳兄为这位龙姑娘出头,沈某不过是接下这场阵仗而已,至 于如何应战,柳兄大可不必操心,沈某自有分寸。”柳悦清纵身而起,躲开了黑衣人一拳,哼道:“沈兄对手下如此自信?”沈诗恒突然笑眯眯地说道:“沈某自当有所期待。”—— 他脸上显露出狡黠神态,柳悦清不禁一呆,正欲开口,一阵劲风袭面而来,令人窒息,那是黑衣人拳头又至,柳悦清心道:“我先将他击退,沈诗恒便无法按兵不动。”他急忙收敛心神 ,将拳路看得分明,左手往其手肘上一托,右手手掌沿着手腕切去,这一招精妙绝伦,黑衣人拳头收劲后缩,柳悦清发招如电,未等对方收招,右手五根手指已扣住其手腕—— 这一下反守为攻,大见章法,耿沧柔看得喝彩一声,突然秀眉微皱,摸着额头,脸色甚不好看,陆唯夕顿时察觉,睁大眼睛问道:“姊姊,你脸色发白,可是不舒服了?”耿沧柔笑了笑 ,说道:“没事,我就是头有点晕,可能是天热,先前赶路又急,稍歇一会便好。”陆唯夕移来一张凳子,将耿沧柔按坐下来,瞧了龙瑶嫣一眼,见她冷如寒冰,难以亲近,心头微微害怕, 也不敢叫唤她—— 耿沧柔寥寥数语,柳悦清却听得心中一凛,他出手击退秦铁二人时,也是微感头晕,却是稍现一会转眼便已消失,当时并不在意,之后又有数次眩晕出现,且有愈来愈烈之势,他惊奇之 余,却是不知为何,此时听见耿沧柔如此一说,岂能不令他心惊—— 骇然色变之下,那一阵晕眩感突又传来,这一次极为强烈,柳悦清劲力顿泄,上身一阵摇晃,几乎站立不住,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手指发劲,欲先制住黑衣人阿三。阿三暴喝一声, 猛运内力,柳悦清只觉指尖如触坚铁,隐隐生痛,着实拿捏不住,心头不禁大惊—— 他正晕头转向,双眼迷糊,恍惚间见到一个拳头正打了过来,仓促之下,下意识地左手手掌护在胸前,右臂用力一甩,阿三一拳正击在柳悦清掌心,同时身躯也被抛了出去—— 阿三这一拳霸道无比,柳悦清左掌护身无力,被震得往后倒退不跌,耿沧柔见柳悦清收不住势,急忙起身跃上,飘落到柳悦清身后,柳悦清强压住脑中眩晕,急声叫道:“千万不可…… ”还未话毕,耿沧柔手掌在他背上一撑,只听她一声惊呼响起,两人先后摔倒,耿沧柔秀眉一皱,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柳悦清爬起身,苍白着脸,半晌不说话,稍许弯腰呕出一口血,气息稍稍顺畅,伸手将耿沧柔拉起,歉疚地说道:“唉,小弟说得晚了,害得姊姊受伤……”耿沧柔急忙止住他说话,苦 笑道:“没料到那个人内功如此深厚,我竟是抵挡不了,这才……还好并不重,并无大碍,你可是呕血了,可否要紧?”—— 柳悦清摇了摇头,盯着耿沧柔说道:“柔姊,你先前说有晕眩感,现下可还有此感觉?”他眼神中显露焦急关切目光,耿沧柔匀了下内息,笑道:“就刚才那么一会,现在似乎……没有 ,这是怎么了?”话刚说毕,一阵猛烈的眩晕感直冲而来,顿时脚下发软,急忙抓住柳悦清臂膀,手上却是毫无力气,抓扶不住,翻身往地上摔去 第166章 看风云际会笑恶算何妨 ——清哥哥和柔姊姊受伤吐血,陆唯夕看在眼里,芳心大急,这时冲到两人面前,突见耿沧柔倒地,赶忙上前扶住她,而柳悦清也是摇摇欲坠,脸色极为难看,急忙问道:“清哥哥,你 们这是怎么回事?”—— 柳悦清神智迷糊起来,隐隐约约听见身旁有人说话,却是无法听清,突然全身劲道尽失,上身一晃,仰天便倒。旁人见两人先后倒地,都是齐声惊呼。黑衣人正向他行去,沈诗恒叫了声 “阿三”,黑衣人回过头,沈诗恒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按兵不动,黑衣人往后退了数步,垂臂而立。水芊芊好奇地盯着柳悦清,款款问道:“沈大哥,这姓柳的在玩什么把戏?”沈诗恒看 不出端倪,便拍了拍水芊芊的香肩,说道:“你别打岔,看下去便知。”—— 过得稍许,柳悦清才似乎有些好转,缓缓起身,却见他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低头瞧过耿沧柔,见她仍然倒地不醒,猛然抬头怒视沈诗恒,喝道:“沈诗恒,你好卑鄙,明处说是堂堂正正 交手,暗里却使这种下三烂的勾当,西禅宗的传人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虽是提声叫骂,但声音孱弱之极,显然中气不继—— 沈诗恒正端坐一旁,突闻柳悦清喝骂,不禁勃然大怒,拍桌而起,厉声喝道:“柳悦清,你他妈的狗嘴里说些什么?”柳悦清冷笑一声,说道:“我和耿姑娘身中奇毒,这里除你们西禅 宗之外,还有谁能使得这个手脚?”—— 旁人闻言都是一惊,忍不住忖道:“怎么中毒了,我可没看见有人下毒。”—— 沈诗恒怒色一敛,脸上掠过讶色,皱眉说道:“用毒?柳悦清你说你中毒了?”柳悦清此时胸口恶心难忍,心烦意乱,直欲作呕,他强定心神说道:“柳某从不虚言,你们这些人好生奸 诈,强掳龙姑娘在先,用毒害耿姑娘在后,我柳悦清要在此替天行道。”暴喝声中,铿锵一声,拔出腰间百炼钢刀,却是手中无力,钢刀拿捏不住,掉落地上—— 西禅宗众人各自对望一眼,皆是惊奇不已,蓦地沈诗恒大笑一声,说道:“柳悦清,你井底之蛙,着实孤陋寡闻,我西禅宗百余年来以修炼西禅宗至高武学为旨,凭武技称雄,从不屑用 毒,你不妨去打听一番,我沈诗恒此言是否属实,阁下武功虽然不错,但在沈某眼里不过尔尔,又何必多此一举,柳兄若是心知不敌,大方承认便是,又何故言他。”沈诗恒认定柳悦清故作 中毒姿态,以掩饰其不敌黑衣人阿三,便如此说法,嘲弄柳悦清一番—— 柳悦清心道:“此人心高气傲,自当言无虚假,这就奇了,我和柔姊确已中毒,且这个毒性很是猛烈,虽不如荼蟾瘴,但不输多远。”胸口烦恶愈甚,柳悦清只能运功硬撑,已无心思苦 思其中玄机。他低头看去,耿沧柔脸上已涌起一股黑气—— 众人看得分明,耿沧柔果真中毒,都心头一惊,转眼间柳悦清似也抵挡不住,正盘膝坐下,苦苦运功抵抗,他内力较耿沧柔深得许多,此时脸颊才泛出隐隐黑色—— 沈诗恒和秦掩迟对望一眼,秦掩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沈诗恒忖道:“好高明的用毒手段,难道这里潜伏着其他高手?”他骤生警觉,目光四射打量,自己一众人手尚且不说,柳悦清 一方不过三人,除此之外,只有那个中年人和老者坐在远处,白发老太更是几乎趴在桌上,除此之外,已无他人在常沈诗恒暗暗冷笑,想道:“敢在本宗主眼前故弄玄虚,我倒要见识一下 。”他瞥了龙瑶嫣一眼,见她仍如同雕塑,不见颜色,心中更觉烦躁,望着柳悦清说道:“柳公子既然中了毒,那这场架就打不下去了,你我之间并无过节,不如兄弟助你一臂之力,柳兄意 下如何?”—— 柳悦清沉声说道:“盛意心领,却不敢劳驾沈兄,沈兄断然否认,在下也不多言,至于祛毒一事,在下自有方法。”缓缓转过头去望向陆唯夕,见她脸色如常,不见中毒迹象,犹不放心 问道:“小妹子可有感觉头晕?”陆唯夕摇头说道:“我好得很呀,怎么清哥哥和柔姊姊会中毒呢?”柳悦清叹了一口气,突然上身一阵摇晃,更有些抵御不住,急忙住口不语,心中想道: “只有我和柔姊中了剧毒,夕妹妹几乎一直伴随柔姊身侧,她为何能安然无恙?”—— 铁书盈突然按耐不住,站起身扛着凳子朝着柳悦清大踏步过来,陆唯夕见他神色凶恶,满脸怒色,不由得大为惊慌,挡在柳悦清面前,指着他尖叫说道:“你别过来。”铁书盈咧着嘴一 笑,说道:“小丫头,我一掌就能把你打飞,你还不快快让开?”他蒲扇大的巴掌抬得老高,恫吓陆唯夕。陆唯夕小脸涨得通红,怒道:“你落井下石,算不得英雄。”右手伸入怀中,突然 一想,这暗器威力过猛,在面前炸开的话,连清哥哥都要一同丧命,她手指摸到了这霹雳之物,念到不妥之处,再也无法取将出来—— 她一停顿,铁书盈口中大笑道:“小丫头有啥古怪东西,拿出来给本大爷看看。”手掌当头扇了下来,陆唯夕花容惨变,她身后正是柳悦清,心道:“我不能躲,否则清哥哥会没命的。 ”她一咬牙,伸出小手一拳迎了上去—— 两人体型相差甚远,陆唯夕在铁书盈面前如同一株飘无所依的花朵,这一拳无疑以卵击石,沈诗恒眉头微皱,似乎颇有些不满,突然间余光见到角落处的老者拔身而起,双臂袖口突然鼓 胀起来,心中一动:“果然也是练家子,看样子内功很不俗,他是要出手救这个小姑娘吧,相隔数丈,且看他有何手段?”暗暗留意此人行动—— 陆唯夕迎上小拳头,铁书盈呸了一声,说道:“你那姥姥的,看不起你铁大爷么。”仰着头哈哈大笑,突然间掌心剧痛钻心,忍不住怒吼一声,回过神来,见一人拦在身前,一指正点在 自己手心,一股阴冷正从其指尖传来,铁书盈不禁打了个哆嗦,忙不迭地缩回手,对方收回右臂,目光肃杀,冷冷望着铁书盈,正是龙瑶嫣—— 铁书盈吃了一指,疼痛难忍,不停抚摸着掌心,怒视龙瑶嫣,过了稍许才又哈哈一笑,说道:“你是老大的女人,咱老铁吃了这个亏,也就算了,小妞儿,下次出手可别这么重了,真他 妈的疼得要命。”他谈吐粗俗,众人听得大为皱眉,龙瑶嫣更是杀机盈现,右臂微微抬起,铁书盈见她脸色阴森,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恐惧,往后退开叫道:“我的姑奶奶,不和你打,老子 怕了还不成?”他愈说愈乱,连沈诗恒都听得暗暗皱眉,水芊芊靠在他肩上咯咯娇笑不停—— 龙瑶嫣陡地捂住右臂,手指缝隙间又见丝丝鲜血流出,她原本手臂创伤不轻,这时强行出手,更是伤上加伤。她咬紧银牙,怒视铁书盈,目光若能杀人,铁书盈早已被撕成碎块。铁书盈 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心道:“操他奶奶的,这小妞美得要命,目光却好像地狱里的幽魂,老子我第一次感到背脊发凉,这小妞真可怕,以后老大会不会给她弄死?”不由来地一阵大怒,呸了 几声说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之极。”旁人都暗暗思索这甚是突兀的话语,更是茫然—— 此时,一声尖锐呼啸声破空而起,沈诗恒等急忙转头,酒铺后方一道烟火窜入半空,璀璨惹眼,即便是朗朗白昼亦十分夺目,沈诗恒心神一动,忖道:“这是烽火传信,这座酒铺果然有 些奇怪。”他人正仰头望着半空烟花,沈诗恒已飘然掠到了酒铺后方 第167章 看风云际会笑恶算何妨 ——酒铺后方两块幔布自酒铺上端垂悬到地,遮住两侧方位,柳悦清等人在前面激斗正酣,因幔布遮挡,视线并不能及。一人正将手中之物丢于地上,方站起转身,差点撞上一人,吓得 他往后退开一步,脸色惨白,抬起头看去,只见对方正傲然立于眼前,望着自己冷笑不止,正是沈诗恒悄然而至—— 此人竟是酒铺店小二中一员,他趁着众人分神,竟是溜到酒铺后面,沈诗恒眼角瞥见地上遗弃之物,分明是个火筒,心中已知大概,盯着他说道:“一个酒铺小二,身上竟然有这等危险 东西,你通风报信,是要唤来何人?”他眼神如刀,此人经他一望,不禁打了个哆嗦,心中涌起一丝惧念,随即一想却又不对,硬起腰杆大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赶来阻挠本家大爷…… 哎呦。”话没说完,已是被沈诗恒一把拎起—— 那人身在半空,顿时惊慌失色,手舞足蹈同时,更是破口大骂,沈诗恒对他不理不睬,拎着他走回酒铺,水芊芊见他提着个活人,甚是好奇,眼珠子滴溜溜打量过去,而这名店小二龇牙 咧嘴大呼小叫,更是惹得她抿嘴直笑—— 进入酒铺,沈诗恒手臂一甩,将此人重重摔在地上,见那酒铺老板蜷缩在柜台后面,当即笑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这位朋友,咱们该好好谈谈了。”酒铺掌柜捂住脑袋,大叫道:“ 不是我,不是我。”叫声凄厉,状如发疯。那人被摔在地上,一时起不了身,另外三人将他扶起,沈诗恒见这三人也是小二装束,立在自己身前,目光如炬,似乎并不惧自己,不由得一怔, 心道:“这掌柜的手下可比他有骨气的多。”一瞟那掌柜举止惊慌失措,突然明白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柳公子所中之毒可是你们所下?”—— 三人中年纪最长之人哈哈一笑,说道:“你倒是聪明,不错,正是我等出手,这二人是我们的猎物,岂容你们插手。”—— 他这一说,众人皆都恍然,秦掩迟说道:“公子贤智过于常人,才瞧破奸计,能人果然无所不能。”摇着头不停喟叹。铁书盈一掌拍在大腿上,指着柳悦清叫道:“姓柳的,你可听明白 了,不是咱家老大下的毒,咱西禅宗有头有脸,从不做这等卑鄙的勾当。”柳悦清正闭目运功抗毒,铁书盈一阵大呼小叫,却不管对方能否听见—— 酒铺内那名老者站起身来,走到柳悦清那桌前,见盘中仍有残羹,他从袖里取出一枚银针,突然轻摇脑袋,说道:“这不可能吧?”将银针插入盘中食物内,复又取出,只见银针前半部 分一片乌黑,正是掺有剧毒之象,老者瞪大双眼,脸上显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连连说道:“真有剧毒,难以置信。”—— 众人听得分明,沈诗恒等哦了一声,同是显露诧异,只有铁书盈不明所以,左右观望,见所有人脸色古怪,不禁挠了挠头,脱口说道:“又发生什么事了,他奶奶的,我老铁愈来愈迷糊 了。”—— 老者置银针于盘内,缓缓走到陆唯夕身前,仔细端详着她,陆唯夕正暗自发愁,见这个老者相貌清雅,目光正直清澈,望着自己,倒不显恶意,心头不由一暖,开口问道:“老伯伯,我 脸上可有怪异?”—— 老者莞尔一笑,说道:“姑娘未现中毒迹象,但老朽见到姑娘也食过这些盘中食物,莫非是老朽眼睛花了?”他如此一说,陆唯夕突然跳了起来,脸色发白,全身发颤,惶急万分地叫道 :“这些食物被下了毒?遭了,我可吃了好多,老伯伯,那我也会死掉的对吗?”她鼻子一皱,几乎哭将出来。老者和颜悦色地说道:“那你可是天生异质,百毒不侵?”陆唯夕哭丧着脸说 道:“这世上哪有不怕毒物的,就一丁点毒到我身上,我就要没命啦,老伯伯,你这可糊涂紧了。”刚话毕突然惊觉,心道:“啊哟,我说这位老人家糊涂紧了,那可是在骂他了,这位老伯 伯会生气吗?”也顾不得惊慌,低头做了个鬼脸,偷偷瞄着这个老者—— 老者并不动气,只点点头,顿时不语,回过身缓缓踱步,陡然间被一块石头轻绊脚尖,往前踉跄一下,急忙稳住身形,低头看了一眼,苦笑一声,摇着头走回原位,皱起老眉苦苦思索— — 铁书盈哈哈笑道:“这老头,看似神秘兮兮,竟然被石头绊到,真是好笑,哈哈,哈哈。”他干笑数声,发觉他人都阴沉着脸,都无丝毫笑意,只得收口,喃喃说道:“这可古怪了。” —— 沈诗恒回头问秦掩迟:“你可看出端倪?”秦掩迟果断摇头说道:“属下愚昧,毫无头绪。”水芊芊轻笑一声,说道:“秦大哥何必谦虚,咱么这些人之中,沈大哥武功独占魁首,秦大 哥八方玲珑,乃是出名的智者,这个雕虫小技岂能难倒秦大哥,秦大哥当是早已看破,何必秘而不宣?”沈诗恒点头说道:“此话有理,老秦,你智慧过人,颇有令尊几分风范,你若看不出 来,可就难办得紧了。”秦掩迟躬身说道:“此事真有玄虚,容我再细细想来。”转过头偷窥水芊芊一眼,水芊芊正含笑看着自己,明眸中闪烁着一丝嘲弄,他心中暗暗叫苦:“果然女子与 小人难养也,才得罪了这个女人,她便记恨在心,我真是惹火上身,也忒糊涂了。”—— 他暗自摇头不止,铁书盈冲到他面前,伸手一拍其肩膀,说道:“老秦,有啥想不出的,咱老铁来帮你解决,快说,这姓柳的中了毒有啥不妥的?”秦掩迟见他过来捣乱,更是无法凝神 细思,暗骂道:“你这蠢货,不添手脚已属万幸,我等都大惑不解之事,岂是你能明白的。”他往左边移开一步,铁书盈也挪动身躯将他拦住,秦掩迟急忙右移,铁书盈如法炮制,再一次把 他拦住,秦掩迟被他弄得心烦意乱,怒喝道:“呆子,你挡着我作甚?”铁书盈也是怒道:“我叫你说话,你总躲着我,难道要老子一拳把你打趴下才成?”秦掩迟大怒说道:“胡搅蛮缠, 气死我了。”—— 两人相对瞪眼,各自气得大口喘气,旁人见状好气又好笑,沈诗恒啼笑皆非,沉声喝道:“大铁子,别胡闹,给我闪开。”铁书盈对这位沈宗主甚是敬畏,沈诗恒一开口,他便老老实实 走到旁处,对着秦掩迟龇牙咧嘴,却是不敢再开口—— 两人这一番胡闹,众人皆是大乐,气氛缓和不少,此时一人缓步走到屋外,说道:“这位铁兄弟憨直可爱,颇合本座口味,大铁子,你可是要知道你家宗主为何事犯难,对不对?”这人 倒也不客气,随着沈诗恒唤铁书盈为“大铁子”,仿若已是故交 第168章 看风云际会笑恶算何妨 ——铁书盈听有他人叫唤他“大铁子”,瞪大双眼,转身叫道:“是哪个唤我?”对方一人又走近数步,笑道:“是不才区区。”铁书盈看清此人面目,一皱眉说道:“我不认识你,不 许你叫我大铁子,否则就吃老子一拳……”突然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额头冷汗不断涌出,甚是惊惧的模样—— 这人缓缓踱步到铁书盈身前,约四十岁年纪,一头乌发,鬓若堆鸦,正值壮年,脸庞棱角分明,浓眉大眼,鼻梁高耸,虎背宽肩,长身玉立,乍眼望去,实是一条猛汉,他那双深邃的眼 睛凝视着铁书盈,微笑着说道:“在下比不得铁兄这般结实,可禁受不起铁拳捶打,大铁子,你说是不是?”铁书盈喉咙咯咯直响,半晌才点点头,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是,是”,脸色更 是惨然—— 沈诗恒猛然一惊,心知铁书盈是被此人气势所夺,心生惧意,才难以动弹,世上能有此威严者寥寥无几,这个中年人显非一般凡人,定是大有来历,他沉声喝道:“大铁子,坐回去。” 这一喝隐隐含有佛家“狮子吼”功力,旁人听来并无异常,铁书盈却如梦初醒,顿时软倒在地,直喘粗气,竟如同已大战一唱— 震醒铁书盈,沈诗恒这才好好打量眼前这个中年人,见他长相英武,气度不凡,却感觉不到一丝凌人盛气和练武迹象,心中更是吃惊:“此人若是已达返璞归真境界,那可是我迄今为止 所遇第一人了。”心中戒备心大增,当下起身,沉声说道:“在下沈诗恒,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中年人含笑说道:“‘西禅宗’沈宗主,本座久仰大名,只是本座与大铁子有言在先,解其迷惑,沈宗主不妨稍等,稍后本座便来奉陪。”他说出“奉陪”二字,似乎颇不怀好意,且他 竟不顾沈诗恒指名问姓,颇有看他不起之意,秦掩迟等脸色都为之一变,心道:“这下糟了,宗主从未受过这等气,这中年人可要惨了。”—— 不料沈诗恒眉头一皱,没有发作,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悉听尊便,正巧沈某懒于口舌,尊驾越俎代庖,沈某乐得清闲。”说着又坐了下来,水芊芊在旁盯着这个中年人,感到颇 不自在,望了几眼便不再看他,低声说道:“大哥,这个人稀松平常,你对他为何如此客气?”沈诗恒拍了拍她,说道:“别胡闹。”语声甚是严峻,水芊芊一愣,见他脸色肃然,神态中似 乎有些紧张,于是不敢再多言,偷偷望向那中年人,心中狐疑不定—— 中年人笑道:“水姑娘无需焦急,本座有要事请教沈宗主,请稍等片刻。”回头对陆唯夕说道:“这位姑娘,烦请你照看着柳公子,本座稍许还得有劳柳公子,柳公子内力深厚,这个毒 难不倒他,只是这位姑娘的状况……很是棘手,可不能拖延了。”目光注视着耿沧柔,眉间大见忧色—— 摇摇头,他又望向龙瑶嫣,说道:“姑娘也请留步,在下有要事托付,李老,且看一下这位姑娘右臂伤势如何。”他对龙瑶嫣说话,竟是大为客气,众人见他如同叮嘱,和三方各道数语 ,都是大为惊异—— 中年人说罢,见陆唯夕惊奇地望着自己,不禁笑道:“我这般啰嗦不停,可是变成了懒婆娘的裹脚布了?”他收回目光,望着秦掩迟说道:“这位秦兄,令你大惑不解的可是为何柳公子 和耿姑娘会中毒,而那位姑娘却无丝毫中毒症状?”一指陆唯夕,他并不知陆唯夕名字,只得这般说来—— 秦掩迟叹气说道:“确实如此,如此古怪状况,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铁书盈忍不住说道:“老秦,你又没喝多,怎么变糊涂了?姓柳的中了毒,那小丫头也非得中毒不可?你这不 就变成天大的笑话了?你老秦放了个屁,难道我也立马的放屁不成?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嘴里滔滔不绝,不料突然腹中难受,竟然真放了个响屁,水芊芊惊叫一声,急忙捂着鼻子躲到一边 ,陆唯夕看得有趣,忍不住拍手笑道:“大饭桶,屁哄哄,天不下雨地刮风。”铁书盈怒道:“谁说我是饭桶?”陆唯夕小嘴一撅,叫道:“你这般脑满肠肥,不是饭桶是啥?”朝着他做了 个鬼脸,气得铁书盈哇哇直叫:“我智比山高,小姑娘懂个狗屁?”陆唯夕听他谈吐污秽,俏脸一板,转过头不理他—— 中年人回过头对着陆唯夕一笑,说道:“这位姑娘……”陆唯夕立刻打断说道:“我叫陆唯夕。”中年人点点头说道:“原来是陆姑娘,失敬失敬,陆姑娘机灵活泼,在下很是喜欢。” 陆唯夕听他赞颂,板着的俏脸展颜一笑,说道:“多谢你夸奖埃”中年人面目和蔼亲切,陆唯夕便对他大有好感—— 中年人说道:“陆姑娘、柳公子以及耿姑娘,三位所食之物皆在桌上,并无二致且无分开食用,既然已查明食物中含有剧毒,为何陆姑娘你安然无恙,柳公子耿姑娘却是中了剧毒,陆姑 娘可明白其中关键?”陆唯夕经他一说,顿时醒悟,惊呼一声,大声叫道:“真是奇了,为何我没中毒呢,清哥哥柔姊姊吃的东西我也都尝遍了,大叔,这是什么缘由呢?”她眨着大眼睛反 问中年人,满脸尽布好奇之色—— 中年人笑道:“此事玄妙,暂时我也难以明白,既然铁兄智比山高,想必已参透玄机。”铁书盈顿时张大了嘴,诺诺说不出话,心道:“原来还有这等古里古怪的道理,为什么这小妞儿 没有中毒呢,鬼才知道。”—— 半晌挤不出一句话,铁书盈脸色异常难看,陆唯夕看得大乐,拍手笑道:“大铁子,你不是说自己智比山高么,怎么连狗屁都放不出?捂在嘴里那不就成了满嘴屁话?”铁书盈大怒说道 :“小丫头才乱放狗屁,咱大铁子是大好人,从不放……啊,埃”他突然乱叫两声,双掌一拍,叫道:“我知道了,你这小丫头良心太坏,连毒药都毒不死你,所以你还活蹦乱跳着,这位 老兄,咱大铁子说得可对?”—— 他胡乱说了一通,把陆唯夕惹得眼泪汪汪,怒道:“谁良心坏?该死的大铁子,你去死了。”她一阵娇嗔,中年人不禁一笑,盯着沈诗恒说道:“沈宗主呢?”沈诗恒亦望着他,两人相 互对视,一时无人说话,过得稍许,沈诗恒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惭愧,请兄台指点迷津。”中年人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只能问问当事凶手,只有他才最是清楚。”回转身朝酒铺里 行去—— 秦掩迟俯下身子凑近沈诗恒,在其耳边低声说道:“宗主,此人太过狂妄,不如下手解决了他。”沈诗恒沉声说道:“稍安勿躁,何人出手下毒犹不清楚,那人身在暗处,用毒手法极其 高明,是我生平仅见,且等此事水落石出再说。”秦掩迟微微颔首,不再言语,沈诗恒望着中年人,暗暗思索道:“那枚烟花,不知招来哪方人马,想不到区区一个小酒铺前,会聚集各方高 人,有趣,有趣得紧。” 第169章 看风云际会笑恶算何妨 ——中年人走近至酒铺掌柜面前,温颜说道:“兄台一脸祥和面相,却没料到是个黑心商人,酒铺是你经营,那桌菜最后亦是经你之手送上桌子,如何下毒你最是清楚不过,在下这里请 教了。”他嘴角带着笑容,却生出一股威严,酒铺掌柜早已吓得痛哭流涕,不住摇着头说道:“不要,不要,不是我,不是我……”话说到一半,突然收口,睁大着双眼,盯着中年人身后, 显出惊惧目光—— 中年人身后猛地急风掠动,竟是那三个店小二飞扑过来,两人挥刀横劈中年人,另一人举着哭丧棒,朝着酒铺老板当头一棒砸了下来,来势极为凶猛。中年人笑道:“跳梁小丑,也敢发 威,去吧。”他并不转头,左臂衣袖向后一挥,三人如同撞在铜墙上,齐声大叫,往后弹了出去—— 一招退敌,中年人揽回手,转身看着三人从地上狼狈爬起,颇有嘲笑之意,说道:“原来如此,我早有疑虑,这家酒铺作主之人非那位兄台,果然不出所料,暗中掌局的是你们四人,了 不得,你们身份藏匿得极为隐秘,应是有高人指点,方才传讯出去,可是去邀帮手了?”—— 沈诗恒微微颔首,忖道:“我果然没有走眼,如此轻松震开三人,内功修为极为不俗,是个好对手。”他嘴角微微露出笑意,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 三人被中年人功夫震慑,各自高举兵刃,双臂却不住发抖,可见内心慌乱。中年人笑着说道:“你们不必慌张,在下无意取你们性命,只需说出如何让柳公子中毒的手段,便大可离去。 ”—— 三人听他这番言语,顿时松了口气,最年长那位突然露出凶狠神色,刀尖对着中年人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敢来破坏大爷的好事,你等着,过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口中不停 咒骂,双腿却是剧烈颤抖,显然一副色厉内荏的神情—— 中年人皱起眉头,突然身形一晃,旁人只觉得眼睛一花,他已来到那破口大骂之人面前,身法之快,令人乍舌,只听一阵衣衫撕裂声响,那人店小二装束被一把撕去,显露出一身黑色衣 衫—— 陆唯夕秀目瞥见那黑色衣衫右肩上赫然绣有一轮弯月,急忙指着他大叫说道:“月落乌啼,此人是月落乌啼的人。”—— 那人被撕去衣衫装束,又听一个小姑娘说出来历,脸色巨变数次,突然又哈哈大笑道:“既然知道本帮大名,那再好不过了,本大爷正是月落乌啼中人,你们若想活命,还不快……”说 话声突然一断,正是中年人点了他的穴道—— 中年人朝陆唯夕望去,说道:“这‘月落乌啼’四个字在下还是初闻,姑娘可没认错?”陆唯夕小脸一昂,说道:“那是自然,我都和他们交手了两次,若再认错,那岂不是和某人一样 ,乱放狗屁了。”她仍旧惦记铁书盈骂他言语,此时又回骂了过去,中年人也不禁莞尔—— 酒店掌柜张大了嘴,一脸难以置信,喃喃说道:“他们四个是我老乡,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为何又要杀我,为何要杀我?”突然顿足捶胸,放声大哭起来—— 中年人扬眉一笑,伸手在被他制住的店小二脸上摸了一下,突然往后一扯,从对方脸上撕下一物,似是人皮面具,此人顿时相貌大变,换成了狰狞面容—— 掌柜大吃一惊,支吾着说道:“你,你是谁,严小哥人呢?”此人哼了一声,却不说话。中年人突又欺身飘到另外三人身边,从他们脸上各撕下一张面具,他动作实在太快,三人根本不 及防备,当下面面相觑,背上冒出一股冷汗—— 中年人把四张面具朝地上一扔,朝掌柜说道:“这四人都是假扮的,恐怕你这四位朋友都被他们杀害了。”掌柜脸色惨变,瞠目说道:“死……死了,怎会如此,他们……他们是……寻 常良民碍…”—— 在旁众人亦觉此事颇为凄惨,沈诗恒暗道:“原来又是那老家伙做的好事,我倒要看看这次他又在耍什么手段。”—— 陆唯夕芳心动气,暗道:“那日这个帮派差点害得柔姊姊没命,这次又对清哥哥柔姊姊下毒,还杀了掌柜四个朋友,月落乌啼,你们的手段太过狠毒了,我陆唯夕可不能放过你们。”— — 她气鼓鼓地想着心事,目光不离柳悦清耿沧柔,突见柳悦清微睁双目,瞧着自己,她惊喜之下,大声叫道:“清哥哥,你可醒来了?”—— 这一声叫唤,引得众人齐目望去,柳悦清虽然睁开眼睛,身躯却纹丝不动,依然盘膝坐在地上,眼神示意一下陆唯夕,陆唯夕立刻领悟,快步跑到他身侧,柳悦清低声说道:“夕妹妹, 你凑近过来,我在你耳边说话。”陆唯夕满怀狐疑地向前凑近,只见他双眼无神,面色灰败,更有黑气若隐若现,不禁担忧地叫道:“清哥哥,你可好?”柳悦清侧过脸,嘴巴凑到她耳边, 陆唯夕轻轻啊了一声,见他做出这等亲昵举动,芳心如小鹿般乱撞,想道:“清哥哥不是喜欢柔姊姊的吗?他这是也喜欢我了?”脸蛋顿时飞红起来—— 她脑中一片紊乱,柳悦清已在她耳边低声细语,只是她心神激荡,怎能听清他所言,嗯了几声,犹自出神,柳悦清见她神不守舍,急忙用肩膀撞她一下,陆唯夕这才惊醒,脱口问道:“ 怎么了?”柳悦清说道:“小妹子,我有重要事情相托,别分神。”陆唯夕心神一凝,这才收敛心思,听他一言一句道来—— 他声音极低,旁人无法听见,只见陆唯夕颔首不止,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捂着嘴一脸恍然之色,随即又凝神细听,偶尔微微颔首,突然犹豫一下,眼神不住往酒铺内看去,众人都好奇他 所谈何物,也随着她眼光望着酒铺,欲看出些蛛丝马迹,但其中只余那白发老太在酒铺中,蜷缩一团,似乎怕得紧了,忘记抽身逃脱,却也看不出异状。众人心中更是迷惑,沈诗恒微微冷笑 看着柳悦清,似乎有些不屑,铁书盈原本就沉不住气,这时更是心痒难耐,抓着头说道:“他奶奶的在说些什么,这般神秘,好生令人心烦。”—— 李姓老者走至中年人身边,端详着柳悦清,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说道:“这娃儿内功好是深厚,他中的剧毒毒性很猛,却能将其压下,很了不得啊,果然有其父当年风采。”中年人 笑了笑,说道:“柳芳霆、柳重,如今柳悦清,都是好手,柳家这武学修养颇为令人侧目。李老,你见多识广,这个‘月落乌啼’是什么来历,你可知一二?”李姓老者摇头说道:“属下孤 陋寡闻,不曾听说。”此老竟是中年人下属,颇为令人意外—— 沈诗恒诧异地望了中年人一眼,显然他已听见两人对话,中年人回视他高声说道:“沈兄可曾听说‘月落乌啼’这个帮派?”沈诗恒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铁书盈在旁突然哈哈一笑,插嘴说道:“江湖上门派多得很,大门派有少林和丐帮,西域有崆峒,北方有真定秦家庄,南边有江南霹雳堂,还有南郡耿府、淮阳凌府,都是几代世家,也 算得上底蕴深厚,南疆有三绝,甚是古怪,颇有些名望,洞庭湖那里有个帮派,都是一帮子娘们,咱家也听闻过,另外有些小门派,比方说白马寨、长生门、烈刀斩马帮、白石帮…”说到此 处,他喘了口气,摇着头说道:“他奶奶的,这些乱七八糟小帮派过于繁多,咱说不过来了,反正就是这些帮派等等,我大铁子胸中有数,但说起最鼎鼎大名的,那还要数咱们西禅宗了。” —— 众人见他突然指点起江湖门派,不禁都是愕然,却听他最后一句竟是夸起自己,更是觉得好笑,秦掩迟叹了口气,心道:“这呆子,又开始发毛病了。”皱眉说道:“呆子,你……”铁 书盈突然大叫一声,吼道:“慢着,老子还没说完,就是这狗屁的‘月落乌啼’,老子我闻所未闻,你们这四个兔崽子,在老子面前发威,老子一拳送你们去见姥姥。”他这一声如同惊雷, 吓得三人脸色惨白,被沈诗恒摔在地上的另一人好不容易爬起,经他这么一吼,又摔倒在地,颤声说道:“您老饶命,小的家里没有姥姥,是没法子见到的。”铁书盈一听便乐了,仰天哈哈 大笑—— 铁书盈胡搅蛮缠时,柳悦清早已和陆唯夕说完,他低声说道:“有劳小妹子了。”陆唯夕咯地一笑,斜望着他说道:“清哥哥怎么对我如此客气?”柳悦清微微一笑,又闭上双眼,似乎 异常疲累,陆唯夕看着他,一张俊脸离自己只有三五寸距离,又想到刚才自己胡思乱想,更是脸蛋发烧,芳心如小鹿般乱撞,想道:“清哥哥虽然没说喜欢我,但他这般亲昵举动,都被人瞧 见了,叫我怎生是好?” 第170章 看风云际会笑恶算何妨 ——她突然胡思乱想,竟然愣在原地发呆,这时铁书盈纵声狂笑,她才猛然惊醒,哎呦一声,暗道:“该死,我胡乱想些什么,先救清哥哥和柔姊姊要紧。”她见耿沧柔脸色愈发难看,便 知时间紧迫,不能耽搁,急忙起身疾冲入酒铺内—— 中年人盯着陆唯夕进入酒铺,而柳悦清眼帘低垂,依然神色严峻,转念一想,便已明白了几分,望着铁书盈笑道:“大铁子,看来这位柳兄已勘破天机,这下你可慢了一步。”铁书盈上 上下下打量了柳悦清数眼,又见陆唯夕往那白发老太婆那处走去,忍不住哈哈笑道:“这小妞不就是去找那老婆子说闲话,这也算是天机?老秦,咱们俩也随便说几句,那可不也是天机了? ”秦掩迟一皱眉,极不愿理他,白了他一眼,并不接口—— 中年人微笑不语,一阵微弱响声突然传入耳朵,心中一动:“终于来了。”转头望去,极目远处,依旧风平浪静,想必那声响仍然远在数里之外,未到目及之处,中年人内功深厚,这才 察觉。他心中暗道:“‘月落乌啼’?如此风雅之名,这帮会的帮主或也是个风雅人物,这次南下,真是收获颇丰。”他望了一眼沈诗恒,沈诗恒也正移动目光,显然也已有所察觉,中年人 微微点头,心道:“此人功力很深,难怪云老会折翼在其手里。”—— 他心神微分,陆唯夕已跑到白发老太身前说了数语,白发老太伸手一推,给了陆唯夕一件事物,陆唯夕将其捧起,喜滋滋地跑了回来,中年人离得最近,看清她是拿着两个碗盏,碗中之 物漆黑如墨,轻微荡漾,不禁一愣,心道:“这是何物?”—— 那四名“月落乌啼”的汉子被中年人震慑,躲在一旁不敢发声,此时见到那如同墨汁之物,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道:“这是那老太婆的东西,小妮子刚才喝过一碗,她拿这东西 干什么?”—— 只见陆唯夕跑到柳悦清身前,将其中一个碗盏递了过去,柳悦清接下,当即一饮而尽,那“月落乌啼”汉子更是惊奇,叫道:“这个人疯了,这黑不溜秋的玩意虽能解辣,却怎能解我们 下的剧毒,咱们的毒药可不是麻辣口味的,真是好笑埃”说着大笑几声,另外两人也仰天而笑,只有那被点穴道的一位挤眉弄眼,满脸笑容,却无法笑出声,模样甚是滑稽—— 陆唯夕扶起耿沧柔,将另一碗漆黑茶水置于她的唇边,耿沧柔下意识地大口吞饮,少顷,这一碗茶也尽数被饮尽,陆唯夕这才起身,笑嘻嘻地对那四人说道:“不错,这正是我刚才喝过 的茶水,只不过呢,这甜甜的茶水正能解清哥哥柔姊姊所中剧毒,你们四人对此可就一无所知了吧。”四人闻言均是大惊,三人齐声叫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中年人开口说道:“陆姑娘,这是你清哥哥告诉给你的吧,他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大伙都很好奇,不如说来一听,解所有人的迷惑。”—— 陆唯夕俏脸突然一红,说道:“清哥哥说,那一桌有毒的菜我们三人都食用过,按常理来说我们三人应该都会中毒,但是我至今安然无恙,没有毒发迹象,清哥哥说他苦思好久才想到, 我没中毒并非是没吃到有毒之物,而是在服用吃下了剧毒之物后又服了解药。”—— 中年人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果然是高明的想法,不过在下曾暗自留意过,却未发现姑娘取出过任何灵丹妙药,这几位朋友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应是也不知情,不知柳公子是 如何推断。”—— 陆唯夕眼珠子一转,突然朝着铁书盈唤道:“我说大铁子,你想不想知道?”铁书盈不知其葫芦里卖什么药,一跺脚大叫道:“小丫头快说,他奶奶的吊人胃口,可急死老子了。”陆唯 夕说道:“你这般凶神恶煞,谁说给你听,刚才你骂我狠了,现在叫我声姑奶奶,我就说给你听。”原来她犹念念不忘铁书盈骂她良心坏,众人听着,都感啼笑皆非—— 铁书盈气得哇哇大叫,吼道:“片子丫头,你奶奶的占我便宜,咱们出来干一架,谁赢了谁就是姑奶奶。”他气急败坏,也就顾及不到,无论输赢如何,他也当不了姑奶奶的—— 陆唯夕哼了一声,正欲接着说话,沈诗恒突然冷冷地说道:“小姑娘有话快说,此时已是时间无多,耍嘴皮子功夫回家再练吧。”他脸色一沉,威严勃然而发,陆唯夕见他面目可怕,忍 不住涌起一丝惧意,嘴角笑容立失,颤声说道:“你,你别吓我。”—— 陡地一声长笑自她身旁响起,一人长身跃起,朗声说道:“沈兄何必对姑娘家冷眼恶语?岂不是辱没了你宗主的名头。”陆唯夕转头望去,说话之人正是柳悦清,只见他脸色如常,目光 精湛,显然体内剧毒尽除,大喜之下,拉着他的臂膀,叫道:“清哥哥,你果然好了,这黑不溜秋的东西真是解药。”柳悦清笑道:“多亏小妹子相助,否则你清哥哥还是得大费力气和这门 剧毒斗个你死我活。”陆唯夕听他道谢,心头大乐,笑靥如花,早把方才不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铁书盈瞪着他,如同见到鬼魅,连连说道:“见鬼了,真是解毒了,王八羔子,这事情太稀奇古怪,姓柳的小子,你这是变戏法?”秦掩迟也是目瞪口呆,心中直思索为何柳悦清会知这 碗茶水就是解药—— 柳悦清低头望去,耿沧柔脸上黑气也逐渐消失,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在下接陆姑娘的话头说下去,陆姑娘故居在北方,吃不了这里的辣味,那位婆婆好心,送上这碗茶水,在下久居 湖南,耿姑娘是南郡耿府中人,食辣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因此,在下和耿姑娘都没有喝过这碗茶水。”—— 中年人恍然说道:“原来如此,陆姑娘经受不住辣,喝了这茶,柳公子以此推算出她未中毒的缘故便是此物,便知此物就是解药,高明,高明。”柳悦清笑道:“晚辈也只有些微疑虑, 但除此之外,陆姑娘和晚辈所食其余之物并无二致,不明就里时,只能冒险一试,侥幸一语中的。”—— “月落乌啼”四人都是大惊,那三人齐刷刷怒视着白发老太,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哪里来的解药?”白发老太看了月落乌啼四人一眼,迷惘地说道:“什么解药,老婆子不知 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柳悦清哦了一声,心道:“原来此地有高人暗里相助,偷偷在这位婆婆茶里藏了解药,只是若她不给夕妹妹这碗茶水,我也无法推算出其中含有解药,此人莫非已将这些人下毒之事算计 得一清二楚?如此神人,究竟是谁?”他转念一想,若自己再拖得片刻仍无良策解毒,这位高人怕是会现身相救,柳悦清这时念及,心中暗叫可惜,环顾四周一圈,并未发现可疑人物—— 中年人拍了一下被其点中穴道之人,说道:“既然疑惑已解,你们唤来的帮手也快到了,是走是留悉听尊便。”这四人只是寻常角色,中年人也无兴趣和他们纠缠,将到之人才是正主, 他挥挥手叫他们快些滚开。四人错愕一下,突然显露出跋扈神色,哈哈笑道:“我以为是哪路神仙,趾高气扬,唧唧歪歪,听到咱有人马到来,就慌乱了,不过也是银样蜡枪头,大哥,没有 本领就别出来逞能,哈哈。”一时之间嘻嘻哈哈,满脸得色,浑然忘了先前惊惧慌乱—— 中年人微微一笑,也不再理会这几人,走至沈诗恒身前,指着他说道:“沈诗恒,本座这番正是为了找你而来,在本座面前岂容你安坐于此,给我起身听话。”自他出现一直温文尔雅, 此时转眼消失殆尽,嘴角笑容更是敛去,一脸张扬之色,眼神中散发出异彩,闪耀着兴奋,挑衅之意尽显 第171章 我逍遥处君悲切 ——沈诗恒生性傲慢,冷不丁被中年人一顿呵斥,如下属遭受训骂,岂能按耐得住,顿时大怒,拍案而起,水芊芊正伏在他肩处,沈诗恒这一起身甚是突兀,将水芊芊震翻倒地,痛得她 哀呼一声,手中卷轴失手掉落地上,沈诗恒却毫不在意,杀机遍布脸庞,森然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般与我说话?”—— 酒铺前两人剑拔弩张,杀气陡然间盈盈升起,柳悦清眉头一皱,他看出中年人是故意激怒沈诗恒,却不知两人之间有何过节,正在旁静观其变,陡闻一声嘤咛,低头看去,耿沧柔缓睁秀 目,已坐起身来,柳悦清急忙将她扶起,说道:“柔姊,你可好了?”耿沧柔轻点螓首,说道:“我好多了,这个毒好厉害,我差点就撑不住了。”她刚刚复原,仍未完全清醒,头脑仍然迷 迷糊糊,不知周围事态,迷惘四顾,猛地感到一股杀意传来,忍不住娇躯一缩,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我耳中听见隆隆响声,可是天色变了?”—— 柳悦清见她柔弱无力,忙扶着她到酒铺中坐下,柔声道:“有人来了,姊姊尚未复原,先在此休憩一阵,有事且让小弟应付。”耿沧柔颔首应允,陆唯夕蹦蹦跳跳走了过来,耿沧柔笑道 :“妹妹安然无恙,可就好了。”突然察觉两道目光射向自己,她急忙看去,是龙瑶嫣望着自己,冰冷的目光里隐隐露出一丝关怀,耿沧柔有些意外,笑着向她一点头,龙瑶嫣急忙转过头去 ,嘴角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 柳悦清走出酒铺,那由远至近的响声愈发急促,已能清晰辨认是马蹄踏声,抬头眺望过去,远处人影霍霍,已是能见到来者行迹,隐隐约约有十数人,柳悦清不由一笑,心道:“好大的 阵仗埃”—— 尘土飞扬,蹄声惊人,酒铺众人都已察觉,沈诗恒等艺高人胆大,皆处变不惊,中年人更是笑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想讨个债都难以安稳。”他嘴角微微一扬,盯着沈诗恒说道 :“本座姓秦,名初月,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他一报姓名,众人皆尽动容,柳悦清脱口惊道:“秦家庄大庄主秦初月?”秦初月转过头一笑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柳少庄主洞察玄机,方才真是让秦某甘拜下风。”他语声中果然 带着几分钦佩,柳悦清笑着说道:“性命攸关,在下迫于无奈,不过急中生智,秦庄主过誉了。”心中暗暗嘀咕:“江湖传言秦初月武功深不可测,脾气也古怪得很,他突然南下,在此现身 ,看来是在找这位沈兄的。”他瞥了一眼沈诗恒,想到将有一场好戏可看,便退步回到了耿沧柔身侧—— 沈诗恒听他报出名字,这才收起轻视神色,说道:“原来是秦家庄大庄主,难怪如此张狂,这位想必便是秦家庄五大天王之一的‘封冰一裂斩’李溪岩李兄了?”他朝着老者一打量,暗 中深深吸了口气—— 老者微笑着说道:“沈当家的眼神独到,正是老朽,我家庄主此次南下,是前来寻访沈当家,正忧人海茫茫,无计可施之时,竟能在此相逢,果然是有贵人相助,老朽实是不胜自喜。” 他说话时面带微笑,一脸和气,犹如一慈祥长者对后辈谆谆教导,柳悦清原本就对此老颇有好感,此时骤知其身份,便点了点头,心道:“秦家庄大庄主和五大天王之首亲身莅临,前来寻找 沈诗恒,想必是那秦家老二的死讯传到秦家庄,才惊动了这位大庄主。”—— 沈诗恒略一思索,心中也知大概,说道:“沈某好大的面子,能请动二位前来,实感荣宠无双,只可惜此处乃一黑店,鄙人头脑也不似那位柳少庄主灵活,怕是请不起秦庄主这一碗水酒 了。”他突然怒气全消,笑意吟吟,毫无一丝惧意—— 秦初月也哈哈一笑,说道:“沈宗主客气了,本座也非为喝酒吃肉、吟诗作画而来,只请沈宗主陪同本座活动一番筋骨,之后的事情就好谈了。”沈诗恒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说道:“ 这番说辞,沈某倒是初闻,要请秦大庄主指点。”—— 秦初月一笑,说道:“沈兄也是快人快语,不拖泥带水,那甚好。”双肩一晃,话还未完,已往前掠近一丈,最后一字说罢,人已到沈诗恒面前,右手一掌便打了过去—— 他身法之快,大大出人意料,沈诗恒一个猝不及防,急忙往后仰起身子,飞射出去—— 秦初月早已料得先机,身形一晃,迅捷欺上,沈诗恒全力而退,其势已飞快,秦初月脚下步法更是神速,竟比对方尤快得数分,沈诗恒退势未尽,秦初月已欺近其身前,口中说道:“沈 宗主,接秦某一掌如何?”右掌含劲,往沈诗恒胸口按去,他脚踩碎步、口中说话、手中出招,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旁人见他这几下如行云流水,轻松自若,似乎未用全力,已是快得 肉眼难辨,都不由大为叹服—— 情势危急,沈诗恒脸上陡然闪现出一股青气,暴退中,已闪到酒铺内,只见他双臂探出,左手抓起一张桌子,右掌拍在桌面上,一声脆裂,这张上好槐木的桌子立刻碎裂,经沈诗恒掌力 催动,如同一簇暗器疾射而出,往秦初月全身打去—— 这一手险中求胜,甚是高明,沈诗恒青龙掌力极为了得,碎木飞出,夹带着嘶嘶破空声音,四散激射,笼罩范围极大,秦初月若要尽数躲过,很是不易。柳悦清定睛细看,心道:“沈诗 恒这一招厉害了,秦初月全身周围都是碎木所及之处,沾上一片便是重伤,不知秦大庄主如何化解,若换作我又怎生应付?”他心念飞转,见沈诗恒这招实是精妙,也是暗暗叫好—— 秦初月脚一点地,突然刹住前冲之势,笑道:“果然了得,难怪连云老都不是你的敌手。”往后一个翻身,退出丈许,双足沾地后,左脚脚尖突然往旁跨出一步,右脚迅捷跟上,便在一 丈方圆内来回纵跃,偶尔右手发出一掌,如同戏子走步,甚是奇特—— 这一路步法极为精妙,不踩五行,更非九宫八卦,众人看得愕然,只匆匆一瞥,那些碎木已擦着秦初月身躯而过,秦初月这才止步,一身衣衫洁净如新,不见丝毫破损,柳悦清心中暗暗 赞许,忖道:“果然是当今武林顶尖人物,出手便不同凡响,这步法想必就是秦氏独门绝学‘逍遥步’了。”铁书盈揉了揉眼,说道:“他奶奶的,这家伙可是在使妖术?”秦掩迟皱眉说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暗中也是震骇不已,心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铁书盈突然暴喝一声,打断了秦掩迟的思路,只听铁书盈怒道:“他奶奶的老秦,你怕这个龟儿子 ,我可不怕,待会看我来揍这个龟儿子。”说着,大吐粗气,凶狠地盯着秦初月—— 秦初月待沈诗恒站稳脚跟,这才笑了笑,拍了拍手说道:“惭愧惭愧,秦某原本想偷袭出手,一鼓作气取胜,终究还是无功,沈兄果然高明。”他一派宗师,却作出手偷袭这等极不正大 光明的行径,明明占得优势,口中却大赞对方,柳悦清和耿沧柔对望一眼,柳悦清心道:“常人都说秦家大庄主为人怪癖,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秦初月眺目远望一下说道:“这些人一身黑衣,或是‘月落乌啼’的救兵来了,秦某与他们没有半分瓜葛,想必不是来找我秦家庄麻烦,虽说如此,却也影响到本座手脚,沈宗主,接下 来本座要认真出手了。”他板起面孔,一脸严肃,旁人看去,却有故意为之嫌疑,都禁不住为之一乐 第172章 我逍遥处君悲切 ——沈诗恒走到酒铺外,适才虽侥幸化解对方骤雨般疾攻,但自己模样狼狈,着实脸上无光,他阴森着脸,说道:“秦家老二死在我手里,既然如此,你也给我留在这里吧。”他脸上青 气愈发浓厚,显然是运足功力,陡然间,他一张嘴喝出一字“杀”,跳至秦初月身前,一掌挥出,掌心隐隐含劲,劈向秦初月面门—— 秦初月点头说道:“西禅宗第二层心法‘青龙’雄浑无比,秦某今日能亲身领教,不虚此行。”他一晃身形,又是方才那个步法,一闪便已到沈诗恒身侧,秦掩迟失声叫道:“不好,这 姓秦的脚下很是灵活精妙,宗主肋部有破绽,这下糟了。”—— 沈诗恒的青龙掌法刚猛之极,吐掌间能开山碎石、折金断铁,对手功力稍逊便是抵挡不住,但掌劲追求刚猛,灵活便打了折扣,所以这一掌看似凶猛,秦初月反而躲得异常轻松—— 一掌落空,沈诗恒心头一惊,自己欲扳回一城,有些心浮气躁,这一招出力过猛,左侧露了破绽,他急忙半转身,却见到秦初月望着自己,并无出手之意,一时颇觉意外,阴森森地说道 :“阁下不是要速战速决么?刚才大好机会,怎不出手?以后可不会再有如此好时机了。”秦初月不以为意,笑道:“沈宗主年纪轻轻,青龙心法已是大成,秦某若不眼拙,沈宗主所练不止 于此,秦某不敢冒失,还是谨慎些为妙。”—— 沈诗恒心道:“这只狡猾的狐狸,心中所思恐怕不是如此吧。”他见秦初月不动,他也负手而立,暗暗思索对方这门步法,如何才能抑制他的轻功,一时间,两人负手对峙,都不作轻举 妄动—— 便是这刻,从远处飞奔而来的十余匹骏马已赶至近处,当前一人大声叫道:“‘月落乌啼’在此,谁敢放肆?”声音平顺传出,清晰可闻,显然此人功力非常不弱,装扮成店小二的四人 听闻此人出声,齐声叫道:“是白堂主。”—— 四人喜动于色,一人回头指着众人说道:“白堂主到了,你们这些家伙就等着受死吧。”他前面受气多时,这时有发泄之道,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其余三人也如法效仿,都往地面上 大吐唾液,那人又盯着柳悦清说道:“你小子命大,没有被毒倒,不过在白堂主手下,没有人能逃得掉,哼哼。”他一脸得意,似乎这个白堂主乃是个颇为厉害的角色,心细之人便已暗中思 索,武林中有哪些姓白的好手—— 四人咒骂了一阵,这才住口,回过头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那白堂主一干人已是来到,马上众人纷纷翻身下马,四人又是齐声叫道:“白堂主。”刚迈步欲往那一众人扑去,数声破空轻 响掠过,四人先后惨呼一声,翻身倒地,抽搐数下,双脚一挺,便不动弹。那一干人都吃了一惊,其中一人奔到四人面前,俯身细看,四人后脑各深嵌一枚碎石,鲜血直流,此人伸手探了一 下四人鼻息,早已气息全无,他站起身,又惊又怒,望着众人,厉声叫道:“是谁下的毒手?”—— 这人四旬年纪,长得白白净净,一身灰色布衫,头戴一顶冠冕,如同道士装束,双目细小如鼠,眼珠子溜溜直转,一眼望去便知是一名狡狯人物—— 他那双鼠目来回张望,见到四周好些人物,个个看似厉害角色,此人脸色陡然一变,心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这些家伙发出信号,不是就得手了?难道是骗我不成,那可不就糟了, 小人难防,我竟然中计了。”近十双目光直直望向自己,此人脸色有些发白,行了一礼,艾艾说道:“各位在此商议要事,咱们就不打扰了,咱们这几位兄弟恰巧路过此处,江湖上所谓‘井 水不犯河水’,又有俗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敝帮若是在哪里冒犯了各位,不妨明说,又何苦要了他们性命?”—— 他这一番长篇听得众人颇不耐烦,只是此人作揖陪笑,倒也难以发作,柳悦清打量着此人,暗暗奇怪:“就是此人下令在食物中下毒?只是这人看似稀松平常,‘月落乌啼’中也收揽这 种人物?”此人满脸惊惧,毫无胆色可言,但其一身黑装,右肩一枚月亮刺绣,却是如假包换的“月落乌啼”中人—— 铁书盈不耐说道:“你就是那姓白的龟儿子?”他声如洪钟,这一吼仿若半空响彻惊雷,吓得此人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又看到铁书盈凶神恶煞般的容貌,更是几乎晕厥,翻了翻 眼说道:“我不姓白,小人姓黑,心黑……”铁书盈听得好奇,问道:“什么姓黑,心黑,你这小子可是心很黑?给老子挖出来看看。”此人脸色发白,突然大叫道:“在下姓何,不姓黑。 ”这几个字说得很是流利,说罢便一转屁股跑了回去,那些黑衣人轰然发出一阵嘲笑声,看来这姓何的在月落乌啼中也颇不遭人待见—— 铁书盈拍着腿大乐,提声对着那一众人吼道:“哪个是姓白的,龟缩在后面像个娘们似地,是你大爷的龟孙女吗?”他出口成脏,骂人不是乌龟儿子孙子就是乌龟女儿孙女,陆唯夕忍不 住呸了一下,皱眉说道:“柔姊姊,这胖子说得好生难听,咱们不听成不成?”耿沧柔见聚此人物众多,岂能轻易脱身,她搂了搂陆唯夕,笑道:“咱们别理这粗汉,待会叫你清哥哥扇他几 个耳光,打他那张臭嘴。”陆唯夕喜道:“真是如此?那再好也没有了,打得他哭着叫自己龟儿子。”—— 月落乌啼一众人听到铁书盈谈吐难听,也是一阵骚动,居首之人缓缓走上前,缓缓说道:“是哪位要见白某?”这几字缓缓道来,甚为阴森,铁书盈突然打了个冷颤,抬头望着天说道: “可是要下雪了,老子怎么全身发冷?”水芊芊揉着臂膀,那一跤摔得好痛,此时仍然隐隐作疼,心中正气恼着,听得铁书盈这般胡话,没好气地骂道:“六月飞雪,你老爹死了不?生的什 么冤情?”铁书盈嘿地一声,说道:“我妈死了。”—— 姓白的男子说道:“那我送你去黄泉,你便能和你妈重逢了。”他这句话很是恶毒,铁书盈顿时从凳上跳起,怒道:“龟儿子胡说……”突然大叫一声,往后退开一步,骇然叫道:“你 长得好吓人埃”他一声惨叫,水芊芊抬头望了过去,看清楚此人面目后,她也是惊呼一声,忙不迭地转过头去,吓得花容失色—— 这姓白的左半侧脸庞肤色白净,剑眉朗目,隐隐看出几分英俊容貌,而其右半侧面部则截然不同,半张黑灰色的脸庞,夹杂着些许褐色之物,眼眶深陷,眼珠反向突起,如同死鱼一般, 没有一分完好肌肤,脸颊一动,两侧面部扭曲在一起,如同魑魅,此时他阴沉着脸,目光冷峻,更添几分阴森—— 水芊芊伏在桌子上,心口一阵阵恶心,倘若沈诗恒在身侧,怕是早已扑入他怀里,陆唯夕早已躲到耿沧柔胸口,娇躯簇簇发抖,口中低声唤道:“姊姊,好可怕,好可怕。”耿沧柔抚摸 着她的秀发,也是避开此人脸庞,不敢望去—— 秦初月眉头一皱,心道:“此人相貌应不会天生如此,如此惹人注目,戾气深重,不知其身上发生过何事?”他见此人过于惹人注目,心中陡生好奇,当下暂缓与沈诗恒对峙,注视着他 问道:“在下秦初月,白先生如何称呼?”—— 人的名,树的影,秦初月一报自家姓名,月落乌啼那十余人顿起一阵骚动,白姓男子脸色也是一变,诧道:“可是秦大庄主?”秦初月微笑点头,说道:“如假包换。”白姓男子脸部肌 肉一阵扭曲,涩声说道:“在下白慕平,是什么风把秦庄主吹到这里来了?白某意外得很。”他取出一块黑布遮住脸庞,酒铺前众人不由都松了口气—— 秦初月哦了一声,很是意外,凝视着白慕平,讶然说道:“‘长剑相思’白慕平白兄,你还活着?”白慕平叹了口气,说道:“兄弟再世为人,世间早已物是人非,多年不见,秦兄气色 如旧,白某足感欣慰。”秦初月说道:“当年小弟以为白兄身亡,不胜唏嘘,却不知白兄尚在人间,这二十年来你行迹全无,可是去了哪里?”白慕平悠悠说道:“我如此相貌,与死别无二 致,兄弟早已心如枯木,此次重出江湖,不过是还人之恩罢了。”两人寥寥数语,似乎故交颇深 第173章 我逍遥处君悲切 ——水芊芊惊慌稍定,手肘暗中顶了秦掩迟一下,低声说道:“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看去好生吓人,你和宗主去说,咱们走了成不成?”她心悸白慕平的丑相,更是嫉妒龙瑶嫣的 美貌,恨不得早些离开这鬼地方,秦掩迟苦笑一声说道:“水姑娘去和宗主说,胜过秦某万倍。”水芊芊哼了一声,秀目盯着沈诗恒,见他脸色阴沉,心中微感害怕,迟疑半刻,仍是不敢上 前—— 铁书盈正自生气,指着白慕平叫道:“姓白的,你吓到水姑娘了,人模鬼样的真是失礼,什么长剑相思,不过是个长剑白痴。”他口吐秽言,白慕平眼中厉光一闪,望着秦初月说道:“ 秦兄大驾光临,可是为了兄弟前来?”他对铁书盈不理不睬,铁书盈顿时气得半死,他盛爱出风头,时常大呼小叫,而柳悦清、秦初月、白慕平三人对他轻蔑不屑,如出一辙,铁书盈脸上一 阵难堪,忍不住大吼一声,全身不住发抖—— 秦初月笑道:“小弟只是路过此处,正巧遇到几位故人,便耽搁了下来,怎会料到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将白兄都吸引而至,小弟不是算命先生,岂能未卜先知,小弟也甚是好奇,是什么风 把白兄吹到了这里?”白慕平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说道:“秦兄放心,小弟这次前来不是为了秦兄,但秦兄如此一说,兄弟也放心了。”他目光向四周一扫,冷冷说道:“是哪一位出手加害 本帮兄弟?”双眼四处厉视,驻留在沈诗恒身上,沈诗恒对他不理不睬,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白慕平瞳孔一收,又转望他处,柳悦清,耿沧柔等都在酒铺另一侧,白慕平正往此处看来,李溪 岩突然跨前几步,挡在龙瑶嫣身前,抱拳说道:“白门主可还记得老朽?”—— 白慕平眼光在他脸上转了两圈,欣然说道:“是李溪岩李前辈,幕平虽然眼拙,李前辈可不能不认识。”李溪岩笑了笑,说道:“不敢当,白门主是一派门主,论身份比老朽高出一等。 ”白慕平发出一声苦笑,说道:“那已是二十余年前的事了,白某如今是‘月落乌啼’一名堂主,白门主三字不提也罢。”—— 李溪岩诧道:“‘长剑相思’白慕平,长剑门第七代掌门,当年在武林中好大的名头,人品风流倜傥,剑法独辟蹊径,令许多英雄豪杰心折,无数红粉佳人都为之倾倒,长剑门如今仍在 ,白兄为何会弃长剑门于不顾,去做一名区区堂主,老朽实在难以明白。”白慕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说道:“沧海桑田,人生如梦,白慕平已不是当年的白慕平,长剑更是难以相思,不过 能和初月兄、李前辈再次重逢,已是意外惊喜,恕白慕平失礼了。”说罢,他眼神一变,哀伤苦涩尽去,阴鸷森冷渐显,游视一周,目光落在柳悦清身上,说道:“你就是柳悦清?”—— 柳悦清心道:“终于开始正事了。”他余光瞥了一眼神秘的黑衣人,此人若不是右肩上没有那轮弯月刺绣,便和“月落乌啼”那一帮人毫无区别,先前交手不过数招,柳悦清深知此人厉 害,对其不免有些忌惮,见他静伫一侧,稳如磐石,心中忖道:“有秦庄主一旁周旋,我且放下西禅宗这一路,月落乌啼向来对我不怀好意,这姓白的来头不小,我还是提防他一下为妙。” 暗暗凝住心神,微笑着说道:“正是在下,贵派行事举止都是这等模样,见不得人吗?”他往白慕平身后指了一下,这一路“月落乌啼”前来此处共一十三人,除了方才白慕平和那姓何的显 露过真容,其余十一人都蒙着面孔,难辨身份—— 白慕平说道:“本帮处事一向如此,柳少庄主何必大惊小怪,少庄主如此神气活现,看来是我那帮手下虚传军情,柳少庄主你并未身中剧毒,这般说来,这四个混蛋死有余辜,不足为悯 。”——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白兄可错怪他们了,在下确是曾中剧毒,只可惜另有他人留下解药之方,柳某这才逃过毒手,只是你那四位属下通知白兄不太利索,白兄若是早来片刻,柳某就 有些不妙了。”—— 白慕平意外地哦了一声,说道:“解药?白某倒未曾听说,只是月落乌啼并没打算要柳兄的性命,毒药的份量并不重,‘毒手’二字可不敢当。”柳悦清脸色一沉,冷冷说道:“在下和 白兄素不相识,并无过节,白兄如此做法,令在下很是不解。”白慕平不动声色,缓缓说道:“白某也不识你,只是遵从帮主之令,前来一会柳少庄主。”他突然握住背上剑柄,拔出兵刃, 除了秦初月和李溪岩之外,其余人见了都咦了一声,似乎颇觉意外。白慕平这把兵刃负在背上,旁人不曾注意,此时握持在手,却分外惹人注意,比之寻常青锋,此剑剑身宽了五六寸,几乎 和白慕平等身长短,他将剑刃往地面一插,一声轻鸣,嗡然作响,可知此剑份量着实不轻,沉重厚实之极—— 白慕平取出这等奇门兵刃,柳悦清心道:“李前辈提及此人原是长剑门门主,长剑门三字该是由此兵刃而来,此人如此有恃无恐,定是有一技之长,我大意不得。”口中故作轻松,笑道 :“好厚重的一把剑,难为阁下一直背负着而来,贵帮尽是有些古怪之物,那毒药称作什么,毒性好生厉害,可不是寻常之物吧。”白慕平说道:“毒不倒柳少庄主,不过尔尔,说与你听也 无妨,‘狼毒幻神散’,此物在场诸位应都有所耳闻,白某就不费口舌了。”秦初月脸色一变,正欲答话,白慕平突然举剑过顶,似要发难,柳悦清急忙拔刀在手,白慕平嘿了一声,当头一 剑劈下,却非对着柳悦清,而是将那早已毙命的四人拦腰一劈为二—— 这把大剑分量不轻,在白慕平手中如同无物,这一剑他轻松挥动,面不红气不喘,常人般身躯却有这等强大的臂力,众人不禁暗暗骇异。柳悦清吃惊之余,见他将属下分尸,忍不住怒道 :“你这些属下已是身亡,何必再糟蹋他们的尸体?”白慕平哈哈一笑,说道:“这几人既然已死,我再如何斩杀他们也不会知觉,四人办事不利,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他厉声而笑,一 指柳悦清说道:“我原本想不费手脚将你擒住,不料事不如人意,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我这四名属下可是你出手杀的?”他仍念念不忘四人之死,柳悦清皱着眉头,正欲开口,从李溪岩身 后闪身出现一人,冷冷说道:“是我杀的。”—— 声冷如同塞北寒冰,人俏仿似广寒仙子,说话之人正是龙瑶嫣,她面无表情,盯着白慕平,全身笼罩着一阵肃杀—— 柳悦清暗中摇头,忖道:“这女子重伤在身,却凶狠不减,这四名走卒罪不至死,你却杀了他们,未免过于狠毒了些。”心中涌起一丝不耐,说道:“这些日子‘月落乌啼’一直阴魂不 散,令人着恼,既然白兄在此,可否给在下有个交代,贵帮主处处和在下作对,究竟为了何事?”—— 他一声喝问,白慕平并未作答,柳悦清这才发现白慕平正注视着龙瑶嫣,呆若木鸡,他身后十二人也是直了双眼,无法从龙瑶嫣身上移开—— 柳悦清忍不住暗暗好笑,龙瑶嫣的容貌过于美艳,连白慕平等人都震惊于其美色,她若是这般不遮掩容貌大江南北走一遭,整个江湖怕早已大乱了—— 白慕平双目赤红,胸口不停起伏,喘着粗气,陆唯夕见此人眼神不正,脑中回想起他那魔鬼般的面容,心头顿敢大恶,两三步跳到龙瑶嫣身侧,一把拉住她的臂膀,说道:“这位姊姊, 咱们到店里坐着,这些家伙都瞧着你,看得人好是难受。”急急忙忙将龙瑶嫣往酒铺中拉去—— 龙瑶嫣被陆唯夕牵着手臂,顿感颇为不惯,眼神一冷,正欲甩臂挣脱,白慕平突然厉喝一声:“臭丫头,给我放手。”他勃然大怒,眼中杀机盈现,一剑直劈陆唯夕 第174章 我逍遥处君悲切 ——这一剑当头击下,势若开山裂谷,陆唯夕正牵着龙瑶嫣,见状大吃一惊,还未惊叫出声,龙瑶嫣一把将她推开,冲到白慕平身前,左掌往他右手手腕处斩去—— 方才中毒风波耽搁许久,龙瑶嫣在旁调息一阵,元气恢复不少,此时身法大见灵活。白慕平急将手中巨剑往上提起,龙瑶嫣一掌拍在剑身之上,剑刃往后荡开,白慕平大喝一声,将长剑 抡了个圈,再次凌空劈下。龙瑶嫣急忙往后疾退,这一剑砍在地上,轰然一声巨响,激起大片碎石,剑刃入地五寸之深,地面立现一道数尺长的裂缝,白慕平一副寻常人的身躯,竟有如此大 力,众人望着地面这一条裂痕,都是吃惊不小—— 秦初月叹了口气,说道:“白兄这长剑门的剑法愈修愈醇厚,这一剑换做小弟也难以承受,不仅如此,如今白兄手里更是持有可以排进天下前十毒物的‘狼毒幻神散’,果然是不可一世 ,二十余年不见,白兄可变了许多。”—— 白慕平对秦初月的话并无反应,紧紧盯着龙瑶嫣,陡然闪现出灼热的目光,手掌一松,长剑脱手落地,他却并不在意,双拳紧握,跨前一步,一字一言问道:“你是月儿?”声音不停颤 抖,可见其心神极为忐忑不安—— 龙瑶嫣见他这般样子,脸上显露出一丝厌恶,冷冷说道:“月儿是谁?我不认识你。”白慕平突然又将遮脸黑布撕下,露出那张可怖的脸庞,此时他情绪激动,面容便扭曲不停,陆唯夕 等几个女子看着心悸,都移开目光不去瞧他。白慕平说道:“月儿,我是白慕平,你的慕平哥哥,不认识我了?”他指着自己,口中不停言语,半边无恙的脸庞显露出兴奋之色—— 龙瑶嫣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谁是月儿,你休要胡说八道,否则我便杀了你。”她声辞俱厉,一脸怒色,不似作假,秦初月没料到此女这般性情,皱着眉头打量了几眼,随后走到白慕 平身前,拍了拍他肩膀,说道:“白兄,她不是月儿,当时月儿如她这般年龄,如今过了二十余年,已非豆蔻年华了。”白慕平闻言全身一震,呆呆地望着龙瑶嫣,竟似痴了,李溪岩脸色黯 然,垂目不语,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愣得半晌,白慕平突然大叫一声“你骗我”,转过头狠狠盯着秦初月,咬牙切齿地说道:“秦初月,你休要骗我,她明明就是月儿,为何要说她不是月儿?”他伸出两根手指,又道,“ 月儿是天下第一美女,仅仅过了二十四年,二十四年而已,她的美貌不会改变。”他激动难抑,猛力一指龙瑶嫣,续道,“她说过,上天给了她千年难再生的容貌,就会好好珍惜,就算再过 四十年,八十年,她‘魔姬’龙霜月依然是美貌天下第一。”—— 柳悦清和耿沧柔几乎惊叫出声,在此处又听到“魔姬”二字,实非两人意料所及,柳悦清紧盯龙瑶嫣,心道:“魔姬心狠手辣,龙瑶嫣出手也是毫不留情,莫非她真是魔姬,不对,不对 ,她只不过二十岁左右,‘魔姬’如今可不止这个年龄。”—— 他强忍心头惊骇,陆唯夕却是一声娇呼:“魔姬?你就是杀了好多人的魔姬?风云十八少正在找你报仇,你,你还是快逃吧。”—— 龙瑶嫣不理会她,突然开口说道:“你认识龙霜月?你是她什么人?”她岩石一般冷漠的脸上突然大为激动,凝视着白慕平,眼神里更隐含一丝他人不易察觉的期待,柳悦清和耿沧柔初 见龙瑶嫣情绪波动,均是心道:“此女性情古怪,举止冷漠无情,绝非天生如此,其中关键或就在那‘魔姬’龙霜月身上。”—— 白慕平痴痴地说道:“月儿,我是幕平哥哥,当年我们花前月下,吟诗作画,你怎都忘了?我们去过西域,上过长白山,南蛮之地那些野蛮人也给我们打得哭爹叫娘,那时你好开心,我 也好开心,这张脸也是为了你毁成这般模样,我当时死了的心都有,终究却还是没有死去,我没勇气见你,就躲着你,想不到今日还能重逢,月儿,你怎么能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你可是看我 变丑,故意不认我了?”他起先婉婉道来,深情款款,说到后面,悲痛欲绝,最后数语,透露出森森恨意,令人不寒而栗—— 李溪岩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行至两人身侧,将秦初月拉往旁处,低声说道:“庄主,白门主恐怕还蒙在鼓里,老朽愚见,不妨将此事告知白门主,二十年了,白门主是明白人,应该有所 领悟。”秦初月看了一眼白慕平,摇头说道:“不成,你看他这般模样,岂是忘情之人,只怪龙霜月过于美艳,将这个风流剑客蛊惑到这个地步,想当年‘长剑风流’倾倒众生,如今沦落如 此,魔姬呀魔姬,你果真害人不浅。”李溪岩说道:“你这般说月侄女,那可真不妥了。”—— 两人低声说话,旁人无法得知,铁书盈急得心痒痒,忍不住叫道:“两个人鬼鬼祟祟说着些什么,怎么不大声道来,让大家一同听听?”柳悦清和耿沧柔自不必说,沈诗恒也对龙瑶嫣的 身份饶有兴趣,心想:“看这情形,这姓龙的女子和秦家庄以及姓白的都有瓜葛,这姓白的是原长剑门门主,如今又是月落乌啼的堂主,这小妞牵扯的人真是不少。”他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 ,水芊芊在一旁,见白慕平的容貌着实恶心,只得盯着沈诗恒,见他神采飞扬,不知他正念到什么,便侧头看着他,芳心好生不解—— 秦初月沉吟一下,这才说道:“白兄,这位姑娘姓龙名瑶嫣,并非你所说提及的龙霜月。”白慕平瞳孔一收,喃喃说道:“龙瑶嫣,龙瑶嫣。”突然提高声调,叫道:“你真是叫做龙瑶 嫣?”龙瑶嫣点了下头,仍然问道:“你可是认识龙霜月?”白慕平苦笑了一声,目光黯淡下来,说道:“原来不是她,果然不是她,她不会不认得我,她不会不认得我。”他叹息着摇头, 忽又抬头望向龙瑶嫣,露出茫然目光,愣愣说道:“真是奇怪,你的容貌为何与月儿一模一样,我和她相识好些日子了,却也分不出你和她有哪处不同,嗯,还是有些许差异,月儿没你这么 冷漠,她对我很是温柔,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龙……”突然眼睛瞪得斗大,吃惊地问道:“你也姓龙?你和月儿同姓?”—— 他一番痴话,旁人听得清晰,都已明白了大概,白慕平和龙霜月似乎曾是一对恋人,最后却不知为何劳燕分飞,但见白慕平痛苦之态,可知他久久不能忘情于龙霜月,柳悦清凝视着他, 见其如痴如狂,心中生起几分怜悯,暗道:“白慕平对龙霜月用情极深,莫非龙霜月杀了许多男子,究其原因也是为了白慕平?”—— 耿沧柔望着他半人半鬼的脸庞,心道:“白慕平对龙霜月这一番深情,二十年来都不曾忘记,他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此时看他脸庞,竟不似方才那般丑陋,白慕平双目中射出的一 缕痴情,不经意地撩动了她的心弦,顿时念到自己的娘亲:“爹爹每次望着娘的肖像,也是蕴含着深情,和白慕平别无二致,只可惜……”想到此处,早已热泪盈眶,再也无法静下心绪—— 龙瑶嫣更是激动,直视着白慕平,嘶声说道:“你是她的丈夫?”她目光愈发明亮,白慕平却诧异地说道:“我和月儿相爱了一年后,我不幸遭受毁容灾祸,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样一张面孔,怎么能配得上她天仙一般的人物?自那时起,我远走他乡已有二十多年,终究还是没再见过她一面。”说着,他重重捶打胸口数下,愤闷不已—— 他捶胸顿足,龙瑶嫣也显露出一丝落寞,淡淡说道:“原来如此,我原以为……你是我的爹爹。”冰冷的语气掩盖不了一股失望之意,她又变成面无表情的冰雪美人,白慕平早已张大嘴 巴,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是月儿的……”龙瑶嫣说道:“龙霜月是我的亲娘。”白慕平如同被铁锤重击,摇晃着往后退了数步,嘶哑着声音说道:“她有女儿了?你是她女儿?月儿她在 哪里?你爹爹是谁?”—— 白慕平连问数个问题,龙瑶嫣却丝毫没有理会,茫然说道:“你不是我爹爹,那谁是我的爹爹?我也想知道我的爹爹是谁,我的娘亲死了,我爹爹不知在哪里,我仍然是个孤儿,只是个 孤儿而已。”突然她仰头悲鸣一声,破空而上,如同迷途的苍狼忿怒嘶吼,在半空久久盘旋 第175章 我逍遥处君悲切 ——气氛一时陡转,酒铺前充斥着悲凉,盛夏时节,这方圆之地却如入深秋,尽显萧索,给人一阵凉意,秦初月咳了一声,说道:“白兄,你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这儿女情长的琐事?” 白慕平心头一震,回头望了同行而来的十二人,定了定神,说道:“小弟心神不坚,险些忘了大事,该死,多谢秦兄提醒。”拾起掉落于地的长剑,盯着柳悦清抑扬顿挫地吐出三字:“柳悦 清?”柳悦清笑道:“柳某并未离开。”白慕平眼光转向其身侧的耿沧柔,又一字一句说道:“耿沧柔?”耿沧柔说道:“是本姑娘。”他叫两人名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如同台上戏剧念 词,毫无一丝风流意境—— 白慕平点头说道:“都是正主,很好,咱们手上分个雌雄,弟兄们,给我上。”黑布往脸上一抹,遮住面容,长剑一挥,硬生生斩断酒铺一侧柱子,一声巨响,半座酒铺应声倒塌,沈诗 恒、陆唯夕等人正坐在其中,头顶瓦砾木块纷纷砸下,水芊芊抱住头惊声呼救,陆唯夕猛地跳了起来,尖叫着扑出铺子,酒铺内一阵大乱—— 一剑劈倒酒铺,白慕平飞身扑上,右臂平划,如同舞动大刀,拦腰横斩,一阵劲风呼啸掠过,地面飞沙走石,柳悦清和耿沧柔距其不远,顿感劲风逼迫,几乎窒息,眼见此人力道惊人, 两人都是暗暗吃惊—— 随着他一声令下,在其身后的黑衣人立刻有了动静,其中两人往后退了一步,其余十人纷纷扑上,那被铁书盈吓退的何姓中年人三步并作两步,竟冲在最前头。他脚步很是轻捷,白慕平 长剑卷起劲风尚未平息,他已冲至柳悦清面前,嘎然一笑,叫道:“柳悦清,接我一掌。”一掌挥去,倒也力道十足—— 柳悦清剑眉一挑,他早已对月落乌啼一干人不耐烦,此时对方发难,自己手底也不留情,提劲出手,朝何姓男子当头劈去。何姓男子一声尖叫,被震得往后骨碌翻滚了好几个筋斗,这才 翻身而起,望着柳悦清惊叫道:“好厉害,差点震死小人了。”柳悦清喝道:“你这胆小鼠辈,也敢充当先锋?”—— 耿沧柔整了下衣衫,她差些被倒下的酒铺压住,幸好躲闪及时,才险险避过,一时惊魂未定,突想起白发老太正在铺内,这一来岂不是把她压死了?急忙转头看去,这时酒铺早已成了废 墟,废墟之上,白发老太一手提着酒铺掌柜,笑眯眯地坐在几片瓦砾中间,哪有丝毫慌乱之色,酒铺掌柜却是脸如死灰,双目紧闭,竟是被吓得晕了过去—— 沈诗恒朗笑一声,说道:“真人不露相,原来婆婆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若非这位白兄鲁莽,在场各位兄弟此时仍然被蒙在鼓里。”白发老太嘎嘎一笑,说道:“好说好说,西禅宗和老 婆子也有几十年的缘分,稍许若是方便,老婆子可要和沈宗主多亲近亲近。”沈诗恒嘴角一扬,说道:“沈某恭敬不如从命。”转过头去沉吟不语。白发老太这一番说话,似乎和自己一派颇 有渊源,他极力思索,突然想到了一人,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白慕平嘿了一声,叫道:“你们把耿沧柔给我擒下,柳悦清交给本座来对付。”他怒睁双目,大喝一声:“吃我剑上绝技。”飞身凌空一剑当头劈下,长剑门独门兵刃长度过甚,稍欠灵 活,分量却是大增,一招一式蕴含着极为刚猛劲道,柳悦清眯起双眼望去,这把长剑压顶而来,实有开山裂石之力,心中陡然好胜心涌起,全力举刀上撩,刀剑相撞,两人都感手腕发麻,几 乎拿捏不住兵刃,白慕平往后翻落到地,大笑一声,说道:“柳公子果然好身手,难怪连左护法都不是你的对手。”—— 柳悦清一头雾水,问道:“什么左护法,在下闻所未闻,你们月落乌啼多次找我生事,究竟想怎么样?”白慕平嘿嘿一笑,说道:“柳公子不明白的还多着呢,先敌过我再问也不迟。” 缓缓举起长剑,眼神肃杀,运功作势,振得一把巨剑嗡嗡作响—— 两人针锋相对,秦初月在旁静静凝视,盯着白慕平,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见白慕平眼中凶光盈盈显露,不由叹道:“白兄性情怎会变成这样,当年风流倜傥的‘长剑相 思’呢,当年潇洒不羁的长剑门主呢?”白慕平仰天惨笑说道:“秦兄此言未免有些可笑,我这张脸毁去时,风流倜傥的长剑门主已经死了,如今的白慕平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凄厉笑声中 ,扬剑横扫,朝柳悦清拦腰斩去—— 秦初月摇头叹息,说道:“白兄为何如此执着?你下令围攻柳公子和耿姑娘,不免波及到龙姑娘,她内外皆伤,难以为继,龙霜月与白兄有昔日情分,白兄难道不有所顾虑?”—— 他徐徐说完,白慕平已出三剑,都被柳悦清硬挡回来,急忙稳住脚步,心道:“我这几剑寻常人岂能轻易招架,果然如同帮主所料,柳悦清武功大进,实在小觑不得。”他余光一瞄,多 名本帮帮众正抢攻耿沧柔,这些帮众手上功夫不弱,耿沧柔以少敌多,一时难以招架,不住往后退却—— 陆唯夕在旁见状不妙,大呼一声:“柔姊姊,我来助你。”取出腰间丝带,往黑衣人群中卷了过去—— 秦初月见到陆唯夕出手,不禁咦了一声,喃喃说道:“奇怪了,这丫头莫非是……”—— 陆唯夕丝带如同蟒蛇吐信,刹那间缠上一名黑衣人腰间,陆唯夕大喜,娇声叫道:“给我摔一跤。”用劲拉扯,那名黑衣人一声惊呼,重重摔倒在地。其余黑衣人吃了一惊,手底一缓, 耿沧柔急忙掠到陆唯夕身侧,捋捋鬓角秀发,说道:“妹妹可要留意,这些人比以前那些跳梁小丑要难缠多了。”陆唯夕一笑说道:“能被我拉倒的家伙,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这些家伙真是 烦人,一波刚去一波又来,就像蝗虫一样,讨厌死了,姊姊,咱们再痛打一回。”耿沧柔笑道:“妹妹说的正是。”—— 白慕平瞥了陆唯夕一眼,心道:“这女孩是什么来头,古里古怪的,算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成不了大气候,帮主未曾提及她,先置于一边再说。”他看清陆唯夕出手,便知她修 为极其有限,不足为虑。目光往陆唯夕右侧微微移开,龙瑶嫣赫然跃入眼帘,她静静伫立,臂膀上血迹斑驳,脸色苍白胜雪,如同冰川中摇曳的雪莲,美得令人窒息。白慕平如同被重击,身 躯摇晃了一下,目光痛苦万分,突然他仰天长啸,大喝叫道:“柳悦清,再吃我一剑。”左手搭上剑柄,呈双手持剑状,自下往上斜撩过去,力道猛增数分—— 耿沧柔陆唯夕并肩应敌,柳悦清放心不少,他扬声说道:“再接你一百剑又有何妨。”横刀一挥,震开白慕平长剑,不等白慕平回气,脚踏中宫,直逼而上,刀刃直斩对方胸口。两人对 了几招,柳悦清已摸清白慕平修为底细,因自身内力大增,已凌驾对方之上,但白慕平的兵刃分量不轻,长剑门剑法更是大开大阖,和柳家‘仰云刀法’如出一辙,双方全力火并,胜负也只 在毫厘间,若不主动攻上去,便会大见劣势,柳悦清深蕴此道,立刻扬刀反攻,不再一味死守 第176章 我逍遥处君悲切 ——长剑被猛力荡开,对方刀刃迫近,白慕平毫无闪躲之意,大喝声中,双手抡起,剑身在空中随着荡开之势划了个圈,朝柳悦清肩膀斩去。这一下竟图两败俱伤,柳悦清若刀斩白慕平 ,自己亦会被长剑劈成二段,柳悦清眉头一皱,心道:“这姓白的下手好狠,简直就是面对生死仇敌的招数,竟连自己性命都不顾,我和他素无交往,这事却又从何说起。”他无意与对方两 败俱伤,急忙收刀往后跃开。白慕平精神大振,喝道:“再来。”一剑正中直刺,人随剑身,一股脑儿往柳悦清扑了过去—— 白慕平此时全身破绽毕露,随便从何处出手都能取其性命,但他剑势凶狠,内劲更是澎湃散发,对手若伤到他,自身也难免遭殃,这完全是不要性命的打法,柳悦清又惊又怒,白慕平冲 势极快,柳悦清一时想不出对策,急忙往后直退,两人一进一退,身法都很是迅捷快速—— 白慕平势如疯虎,追打着柳悦清,秦初月望其背影,脸上浮现一丝遗憾,转过头朝着李溪岩一点头,随即走到沈诗恒面前,指着他说道:“耽搁了许久,沈宗主,杀我二弟之仇,你我此 时也该了结一下了。”—— 沈诗恒从凳上一跃而起,说道:“今日风云际会,能见到秦兄、白兄,实属意外,秦兄既然不吝赐教,沈某也不能秘籍自珍,秦家老二死于我手,那是他技不如人,秦家大庄主名扬四海 ,沈某方才已领教。”拍了拍衣衫,望着秦初月,手掌一抬,笑着说道:“好手当前,沈某也是情不自禁,方才打得不过瘾,秦大庄主,请。”—— 他嘴角上扬,笑容中自有一股傲色,秦初月打量他一眼,心道:“好一个傲然睥睨的沈诗恒,不枉我特意前来一会。”他双眼微眯,也露出笑容,缓缓说道:“秦某已先出手过,这次不 如换沈兄先出招。”沈诗恒脸上赤红色陡现,笑容变得有些诡异,森然说道:“秦兄好气度,沈某可是万万不如,换做沈某亲人被杀,就不会如此淡定自若。”他双肩一动,上半身往前微倾 ,陡然间,身躯往前直冲,双掌上下翻飞,一打秦初月面部,一击其小腹,比之先前初次交锋,身法更显迅捷,掌劲亦醇厚数分—— 铁书盈正看得不耐烦,沈诗恒这一出手,他兴奋得狠拍一下大腿,大声叫道:“老大,让姓秦的尝尝咱们西禅宗的厉害。”水芊芊正被轰然倒塌的酒铺搞得灰头土脸,女生天*美,又何况 水芊芊这等绝色美女,眼见尘土污垢一身,早已大倒胃口,在一旁把弄至今,才堪堪弄干净,心中对白慕平恨得银牙直咬,乍听铁书盈大呼小叫,不由怒道:“呆子,你胡乱叫些什么?蛮力 没处发泄,替本姑娘将那个混蛋揍一顿,还是让本姑娘替你在身上挠痒一下?”她葱指指着白慕平,俏脸上尽是不悦之色。铁书盈听到“挠痒”,如被针毡一般跳将起来,大声叫道:“姑奶 奶您手下留情,这手段咱可承受不起。”他似乎特别惧怕“挠痒”二字,猛然发力冲向白慕平,大叫道:“白慕平,你弄脏我家姑奶奶的衣衫,快给她赔礼去。”嘶吼声中,抡起拳头向他背 心砸去—— 白慕平长剑挥动,追赶柳悦清正紧,突听身后暴喝,一股劲风猛袭而来,便侧身避开,铁书盈这一下扑了个空,收势不及,冲出老远才收住势头,回转身子,叫道:“好个龟儿子,躲得 倒快,再吃我一拳。”复又猛扑上去,他一拳一脚皆是大开大阖,只求伤敌在先,疏于自身防备。白慕平被他莫名其妙一阵阻扰,心头怒火上涌,眼中煞气一闪,双手舞起长剑,一剑斩了过 去—— 白慕平受阻于铁书盈拳脚,柳悦清脚步一顿,长吐胸中一口浊气,定睛看去,铁书盈以拳头硬打白慕平利刃,脸色不禁一变,喝道:“铁书盈,你可是找死?”他双脚点地,疾速扑去相 救—— 铁书盈是个莽汉呆子,出拳发招全凭自身兴致,别无他念,这一拳打出,深感力道火候上佳,正沾沾自喜时,白慕平那把异于寻常的巨剑已是迎面劈来,剑刃闪烁,泛出无情光芒,映在 铁书盈面庞上,铁书盈大吃一惊,这一下无论如何都没法子闪避,双眼瞳孔一缩,心道:“难道老子这会儿就要死了?”当下一咬牙,拳劲不减,往对方身上打去,心想自己性命不保,总也 要捞回点本钱才不亏—— 秦掩迟大惊失色,大叫道:“呆子,快闪开。”水芊芊更是没料到自己一言,竟会送了铁书盈性命,她娇躯一晃,双手捂住脸庞,低下头去不忍再视—— 间不容发之际,柳悦清风一般掠过,拦在铁书盈身前,举刀一横,架住了白慕平的利剑,一声巨响,白慕平往后连退几步,几乎跌倒。柳悦清手腕剧震,刀柄几乎拿捏不住,急忙五指运 力,不至兵刃脱手,心头赞道:“此人剑力刚猛之至,武林中恐怕也就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了。”匆匆望了铁书盈一眼,见他张大着嘴,犹未回神,当下抬起一脚将他踢出老远,喝道:“呆 子,想要命的,别上来碍手碍脚。”提刀上前,盯住白慕平,白慕平双目中显露出一丝意外,也正望着柳悦清,柳悦清肃然说道:“贵派为何纠缠柳某,柳某实在不知,只不过白兄这些手段 ,似乎要置柳某于死地,区区虽然不堪,也不愿束手待毙,白兄请了。”白慕平不要命的打法,激起柳悦清几分怒火,话一毕,他扬刀起手,刀刃在空中划了个美妙弧度,如同彩虹经天,当 头劈下—— 李溪岩在旁捻髯观战,注视着柳悦清,见他刀法精湛,内功深厚,举止之间,依稀可见几分宗师风范,忍不住暗暗点头,忖道:“没料到柳家松长兄的公子这般好身手,长剑门白门主成 名多年,竟也奈何不了他,方才那一招,柳悦清的内功修为似乎更胜白慕平,柳家的这门‘冰魄封神诀’真是武林一绝,这娃儿既然有这般本领,身旁又有如月繁霜二老辅佐,清月山庄却又 为何会……”一时疑窦丛生—— 陡然间一声大喝,将李溪岩思绪拉回,他惊觉望去,柳悦清和白慕平身形乍分,又正面过手一招,这声大喝正是白慕平所发,而柳悦清脸上掠过一丝亢奋之色,刀柄疾转,脚步更是不慢 ,大跨步拉近双方距离,刀身斜着劈出,呼啸着疾砍对方肩膀—— 近身、横刀、疾刺,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眨眼难辨,李溪岩嘴角挂起一丝笑容,喃喃说道:“好小子,修为精进若斯,柳重恐怕也不过于此吧。”他移开目光,望向秦初月,大庄主和沈 诗恒激战正酣,秦初月双手掌影霍霍,化出无数虚像,虚虚实实,真假难测,李溪岩心道:“有些日子没见庄主动手,碧落掌法倒是更见精妙了,而这个沈诗恒……”他微微蹙眉,盯着沈诗 恒来回飘动的身形,飘忽难测,形如鬼魅,脸色不时泛起一阵潮红,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邪气,更见诡异—— 李溪岩叹了口气,心道:“西禅宗,西禅宗,梵之心经中,除了无人知晓的‘逍遥’这门功夫之外,最为诡异的就是‘修罗’了。”他摇着头,脸上浮现淡淡忧虑。他侧目看去,秦掩迟 和阿三都按兵不动,铁书盈更是坐在地上,他刚逃离鬼门关,揉着被柳悦清踢中的腰部,茫然望着柳白两人交手—— 另一处,耿沧柔和陆唯夕两人联手,却是渐渐不支,对方十人之中,近半数身手很了得,聚在一起围攻两人,耿陆两人先后数次遇险,陆唯夕手臂被剑刃划开一道口子,疼得她龇牙咧嘴 ,差点哭了出来,耿沧柔亦是守多攻少,渐处劣势,眼看月落乌啼仍然有两人未出手,在旁掠阵,心中暗暗叫苦:“我无论如何得支撑下去,清弟应付白慕平一人已是颇为吃力,不能让这些 人去相助白慕平。”念至此处,耿沧柔刷刷疾刺三剑,倒也将对方逼得往后一退,耿沧柔趁机喘息一下,跳到陆唯夕身边,见她臂膀上血迹斑斑,惊声问道:“妹子,你受伤了?” 第177章 我逍遥处君悲切 ——陆唯夕擦了擦额头汗珠,说道:“皮肉伤,不碍事,柔姊姊,这些家伙还真难缠,咱们又不是臭肉,这群苍蝇为何尽是盯着咱们,真是搞不懂呀。”耿沧柔听她说得有趣,不禁一笑 说道:“西禅宗的人在旁也正虎视眈眈,如今前有狼后有虎,妹妹可曾害怕?”陆唯夕一笑,低声说道:“咱们怕他们作甚,姊姊待会闪开些,妹妹用那东西对付这些家伙,就算是虎狼…… 小心。”她突然惊叫一声,和耿沧柔往两侧疾跳开去,两个黑衣人从两人中间擦身掠过,堪堪扑了个空—— 陆唯夕吐了吐舌头,叫道:“好险。”她转了个身,掠到倒塌的酒铺旁边,手中丝带往地上一卷,缠绕起数块碎石裂木,当做暗器,对着这群黑衣人纷纷打了过去,便听数声惨叫,顿时 有三人被当面击中,吃痛不已,陆唯夕咯咯一笑,又卷起一堆,正欲如法炮制,一道黑影突然疾冲而至,来势甚是凶猛,陆唯夕手中丝带还不及打出,此人剑尖已是刺近她的面门—— 耿沧柔正和姓何的男子缠斗在一块,此人看似猥琐模样,功夫却着实不弱,数招之下难分伯仲,斜眼看见一人冲向陆唯夕,心中顿时大急,方才一阵纠缠,那黑衣人正是其中修为最强之 人,陆唯夕修为不足,实是难以抵挡,她急忙大叫道:“妹子,快退到我这边。”她担心陆唯夕不敌境况下,又生两败俱伤念头,而用那独门暗器,便急忙唤她过来—— 情势紧迫,陆唯夕无暇思索,应了一声“好”,转身朝着耿沧柔扑去,身后黑衣人飞赶而至,剑尖几乎已刺到她的背心,就此要紧一刻,此人一声闷哼,翻身摔倒在地上,扭曲了两下, 便即不动—— 陆唯夕愕然停步,回身望去,此人趴倒在地,纹丝不动,她满脸狐疑,喃喃自语走近至此人身旁,耿沧柔又是叫道:“妹妹,小心有诈。”话音刚落,陆唯夕已将此人一脚踢翻过来,除 下他的面罩,是一名脸颊尖峭的中年人,双目怒睁,嘴角挂着一丝鲜血,早已气息全无—— 此人毙命当场,陆唯夕大出意料,愣了半晌,才轻轻说道:“难道有神仙保佑我么?”她晃了晃脑袋,见耿沧柔面对四名好手,形势颇紧,急忙跃了过去,叫道:“姊姊,我有神仙护体 ,他们打不到我。”没头没脑地大叫一番,撩起丝带朝着那四人砸了过去—— 两女险象环生,柳悦清和白慕平更是恶斗连连,令人观之喘不过气,柳悦清的刀法、白慕平的剑式,都是刚猛难敌的绝技,一招一式,直来竖往,直打得风生水起,四周扬起无数尘土, 刀剑相撞声连绵不绝,震耳欲聋,旁人倒也罢了,水芊芊却是禁受不住,只感觉头痛欲裂,急忙捂着耳朵,藏起脑袋,这才稍稍好受些—— 两人已交手数十招,依然呈胶着之势,难分胜负,便不约而同往后跳开,白慕平胸口不停起伏,可见其耗力甚巨,他望着柳悦清,对方状况较他为好,神采奕奕,气息未乱,脸颊更是泛 起两块潮红。白慕平暗暗吃惊,心道:“这小子竟然犹胜于我,难怪帮主要我小心在意,只是帮主为了对付姓柳的,竟然如此大费周章,真令人摸不着头脑,他老人家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 药?”—— 他脸色铁青,黑布遮掩之下,旁人倒是没法看见,陡然间传来一声惨呼,正是那追杀陆唯夕的黑衣人倒地猝死,白慕平眼中厉光一闪,四周扫了一遍,冷冷望着李溪岩,峻声说道:“李 前辈也要趟这浑水?”—— 李溪岩不以为意,笑道:“老朽只是不忍见那小姑娘惨死剑下,白门主当年仁义为先,如今对小姑娘怎能痛下杀手?”原来那黑衣人毙命,正是此老在旁出手而为,他见陆唯夕难避青锋 ,便出手替她化解了危险—— 白慕平说道:“白某早已说过,二十年来,白某早已看破世间诸事,前辈心有疑虑,只是前辈看不破而已。”他惨笑一声,提剑扬起,飞身扑向柳悦清,喝道:“柳悦清,我还未败。” 一剑直刺他面门—— 柳悦清嘴角显露出一丝嘲笑,突然间暴喝一声:“你看破世间诸事?笑话,白慕平,世间自欺欺人者,便是如同你这般。”他双手握刀往上撩起,刀刃蕴含雷霆万钧之势打在剑身上,白 慕平闷哼一声,竟被扫出老远,长剑更是拿捏不住,落在身侧,白慕平捂着手腕,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柳悦清震退白慕平,脸上潮红色更浓,凝视着半跪的白慕平,眼中战意更盛—— 白慕平突然一口血呕出,将遮面黑布尽染,月落乌啼一众人看得分明,这一招白慕平大败亏输,与耿沧柔交手的数人都不自觉地缓下了攻势,转头观望,身处后方未曾出手的两人对望一 眼,目光深沉,难辨心思—— 柳悦清冷冷说道:“白慕平,你看破诸事,今日为何会与我争斗不休?你放不下一个情字,却大言不惭说看破诸事?”他一字一句道来,白慕平听得全身发抖,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怒 视着柳悦清,双目赤红,嘶声而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乳臭未干的小子又懂个屁。”他俯身拾起长剑,注视着柳悦清,全身一触即发之态,颤抖不止—— 柳悦清缓缓说道:“龙霜月呢,你能忘得了她?”—— 这句话如同一枚重锤打在白慕平身上,他突然僵直不动,持着剑柄的双手愈发握紧,迷惘、痛苦、犹豫、悔恨、不甘,双目中纷纷闪现各种眼光,杂乱繁扰,口中喃喃低语:“月儿,月 儿,你为何不见我最后一面,你的心……”他眼神茫然,四处游荡,突然落在龙瑶嫣脸上,眼光顿时一直,这个冰雪般的少女是龙霜月的女儿,容貌几无二致,都是令人窒息的绝色之姿,她 此时正眺望远方,神情平淡,不见动容之色,众人恶斗仿佛丝毫惊动不了她,白慕平心坎处一阵剧痛,如被针攒,他上身一阵摇晃,突然长吟道:“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我是痴者,只 是执念于此罢了。”他跨步、抬臂、出剑,直斩柳悦清,劲风携剑狂卷,白慕平受了内伤之后,劲道却未见减弱—— 柳悦清哈哈笑道:“笑话,这并非执念,而是执迷不悟,且让我来打醒你吧。”脸上浮现兴奋之色,提气动身,跃至半空,“炎刀七弹指”凌空劈下,刀光铺天盖地,劲道竟是更足—— 黑衣人等心神微分,手下缓了一缓,陆唯夕趁隙掠到耿沧柔身侧,耿沧柔一把拉住她,往后退开数丈,这一阵苦战耿沧柔累得不轻,擦去脸上汗珠,捂着心坎处不停喘息。陆唯夕眺望着 柳悦清,突然一拉耿沧柔的衣袖,低声说道:“姊姊,清哥哥好像有些不对劲,你看他的眼神好古怪呀。”耿沧柔急忙凝目细看,果见柳悦清双眼闪烁着炽热之色,尽是挑衅好战之意,脸色 通红,如身处大热大躁之境,耿沧柔猛然一惊,心道:“清弟如此模样,莫非又是……”—— 何姓男子甚是狡诈,他见到耿沧柔和陆唯夕愣愣注视着柳悦清,全身疏于防备,心头一阵狂喜,向同伴打了个眼色,众人齐齐颔首,只听他大喝一声:“去。”这些黑衣人如一群饿狼, 纵身扑向两个女子—— 耿沧柔猛然惊觉,见众黑衣人势若猛虎,齐身扑来,她急忙叫道:“妹子当心。”把陆唯夕往外一推,自己也忙不迭地疾窜而出—— 陆唯夕哎哟一声,一个翻滚,摔到了酒铺废墟旁,这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大呼几声“好痛”,翻身爬起,她挂念着耿沧柔,刚转过头去欲一看究竟,却是满眼银光闪烁,两名黑衣男子 已提剑刺来,剑尖晃动,已至面前数寸 第178章 我逍遥处君悲切 ——情势凶险,陆唯夕吓得花容惨变,双目一闭,暗叫一声:“完了,我竟死在这几个恶贼手里,师父都还没见到,我就得去见阎王爷爷了,真是命苦呀,只是我只有十六岁,可不想死 呀……咦,我怎么还没死?”突然睁开眼睛,赫然见到那两个黑衣人早已倒地不起,自己却是安然无恙。她眨了眨眼,深感犹如做梦,咬了下樱唇,痛得一跳而起,这才发现身旁站着一人, 竟是那位白发婆婆,正笑嘻嘻地盯着自己—— 陆唯夕愕然问道:“老婆婆,你……”突然“啊”地一声,已被耿沧柔一把抱住,只听耿沧柔颤声叫道:“妹妹,你没受伤吧?好险,好险,真是吓死我了。”陆唯夕感到耿沧柔全身发 抖,心中感激,摇着头笑道:“妹妹刚才说了,我有神仙护体,这些坏人伤不了我的,这两人死了,肯定是天上的老神仙出手相助。妹妹才能化险为夷。”耿沧柔松了口气,拍了拍陆唯夕的 肩膀,却听陆唯夕急声说道:“姊姊,他们又打过来了。”耿沧柔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剩余七个黑衣男子,此时各展利刃,如天罗地网般向自己扑将过来—— 耿沧柔哼了一声,明眸深处隐隐闪出一丝怒火,推开陆唯夕,握剑右手紧了紧,正欲使出绝学“心字十三音”,却听身旁白发老太呵呵笑道:“倒也倒也。”手指朝一个黑衣人凌空点去 ,此人身在最前,提剑冲锋过来,势若猛虎,白发老太的手指还未碰到此人,他突然全身一颤,扑势顿挫,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旁人未及反应,白发老太早已虚空连连点去,口中说个不停:“再给我倒下……倒咯倒咯……”只见黑衣人各个如同中了魔咒,接二连三地纷纷倒地,转眼间已倒下六人,只剩下那个姓 何的安然无恙,便见他左看右望,身旁同伴如中邪般倒下,他原本就胆小,此刻更是吓得脸色铁青,看了白发老太一眼,大叫一声“鬼氨,突然直直跪下,眼珠子一瞪,竟吓得晕了过去— — 白发老太这才拍了拍手,侧过头看着陆唯夕笑道:“老婆子这功夫有些门道吧?”—— 陆唯夕又惊又喜,脱口叫道:“原来婆婆就是老神仙,你这个是什么武功,就这么点一下,连这些臭贼身体都没碰到,他们就昏过去了,好神奇呀,婆婆你告诉我好伐?”白发老太笑道 :“既然是臭贼,那就不能碰到,否则老婆子这双手可就臭不可闻了。”陆唯夕咯咯笑道:“那也说的有道理,这些臭贼真是臭不可闻之极,犹如鲍鱼之肆。”—— 耿沧柔抱拳说道:“多谢前辈相助,前辈神技惊人,晚辈甚是佩服。”白发老太露出一丝诡异笑容,转过头望着柳悦清,说道:“耿姑娘还是留意着柳公子为好,他的眼神……恐怕有些 不妙了。”耿沧柔也已察觉,柳悦清刀法更见张狂,目光愈发炽热,神态也是兴奋难抑,她暗暗吸了口气,说道:“前辈可瞧出了什么端倪?”白发老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盯着柳悦清细 观其脸色变化,苍老的脸上隐约显出一丝迷惘—— 秦掩迟暗暗心惊,忖道:“这老太婆貌不惊人,却有这般厉害手段,仅手指一点,对方就倒地不起,江湖上有这么邪门的功夫?换做是我该如何抵挡?”背上顿时冷汗淋漓,铁书盈看他 突然脸色难看,便开口问道:“老秦,你可是吃坏肚子了?去找茅房解决一下就好。”秦掩迟大怒喝道:“大笨蛋胡说八道什么?”余光瞥见水芊芊捂着嘴偷笑不已,只得摇了摇头,哭笑不 得,暗道:“我和这傻子一般见识作甚,这老太婆诡异得很,似乎是柳悦清他们一路的人,如此一来,宗主又多了一个强敌,不知西禅宗的神功是否能应付老婆子这邪门功夫?”他目光望向 沈诗恒,心头愈发沉重起来—— 秦初月和沈诗恒两人徒手相搏,声势虽不似柳白两人这般惊天动地,险要情状却更胜一筹。沈诗恒双目泛着诡异光芒,指尖挟着丝丝破空之气,落招处处对着秦初月要害,极为阴毒。秦 初月见招拆招,脚底采莲,正是逍遥步法,在沈诗恒四侧游走,出掌收招间,来回行云流水,潇洒飘逸,更见脱俗境意,和沈诗恒凶狠套路殊为不同—— 秦掩迟注视一阵,突然微微一叹说道:“宗主西禅宗功法已练至炉火纯青,朱雀心法更臻顶层,没想到宗主全力施展,秦初月仍然游刃有余,不显破绽,此人威震武林多年,果然名不虚 传。”水芊芊俏脸显露出一丝忧色,说道:“难道沈大哥没有取胜机会?”秦掩迟微微一笑说道:“朱雀心法只不过是西禅宗最底层心法,你沈大哥技不只于此,无需担心。”—— 他话音刚落,沈诗恒突然一个翻身,落到丈许之外,秦初月也单脚落地,滴溜溜地转了数个圈子,才停住身躯,沈诗恒此时脸上赤色猛地涌起,随即如潮退般缓缓消去。秦初月盯着他, 突然笑道:“对付秦某,沈宗主只凭朱雀心法,未免太过小觑本座了。”沈诗恒嘿嘿一笑,说道:“秦庄主报仇心切,沈某如此而为,不是正合阁下心意?”秦初月淡淡说道:“即便是白虎 心法重现,秦某也能让宗主俯首称臣。”—— 沈诗恒面色一冷,森然说道:“大话谁都会说,就看秦庄主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眉头一皱,脸上顿时青气大现,正是西禅宗第二层功力“青龙心法”—— 秦掩迟脸上陡现忧色,说道:“秦初月连白虎心法也不怵,这事有些棘手,青龙心法恐怕还是难敌此人。”水芊芊闻言芳心一紧,急忙问道:“你刚才不是有恃无恐,怎么又说些丧气话 来?”秦掩迟说道:“西禅宗武功由浅至深分四层心法……”水芊芊抢断他话说道:“由下至上分朱雀、青龙、玄武和白虎,愈往上层愈难练成,这我知道呀。”秦掩迟咳了一声说道:“秦 初月刚提及的白虎心法宗主此刻无法施展,若是再晚数月,宗主他就胜券在握了。”他有意无意瞥了一眼阿三,又道:“若按秦初月所言,这一仗可就难打了。”水芊芊小嘴一撇,说道:“ 此人说大话而已,要沈大哥自乱阵脚,沈大哥不会上当的。”秦掩迟说道:“秦初月成名许久,应该不会信口开河,看他神色自信满满,恐怕早已胸有成竹。”他语气沉重,水芊芊顿时惊慌 起来,急忙拉住他说道:“那你快想个法子,你不是也姓秦,同家弟兄好商量,不妨上去劝劝?”明眸四处张望,发现铁书盈垂头丧气,坐在一旁,便朝他一扬手,叫道:“你快去帮沈大哥 打这个恶贼。”铁书盈苦笑一声,说道:“老大他出手的场合,哪有我老铁施展拳脚的机会,大小姐,你就安心瞧着吧,老大可不是烂泥捏的,岂是容易被打发的人。”—— 他话音未落,沈诗恒青龙心法运至顶峰,脸色更见诡异,斜掌成刀,拦腰怒斩过去。他内劲澎湃而出,掌刀未至,掌力已汹涌迫近,秦初月衣衫受其压迫,猎猎作响,不禁笑道:“以掌 为刀,有意思。”他双掌合十,置于胸前,十指微曲,呈莲花微开状,沈诗恒一掌斩在其手心,两股内力相互冲撞,秦初月双手被震开,守势顿破,沈诗恒则垂下手臂,劲道立泄,双方神色 都一变,各自脱口赞道:“好功力。”—— 秦初月低头望着手掌,突然微微一笑,说道:“好一个青龙心法,我秦初月似乎有些轻敌了。”上身微微前倾,突然一窜而出,只见其身法极快,途中化出数道人影,四面八方将沈诗恒 罩住,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铁书盈揉了揉眼睛,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问道:“老秦,这是什么功夫,我怎么看见好多个秦初月,真是他妈的见鬼了。”秦掩迟沉声说道:“秦家庄老庄主秦墨丰人称‘天下一阵风 ’,此人轻功高绝,难逢敌手,据说当时此人和少林方丈比试轻功,少林方丈尽力而为,也追赶不上此人步伐……”铁书盈嘿地一声,说道:“少林寺非以轻功见长,赢了那老秃驴不足为怪 。”秦掩迟冷冷发笑,不屑地说道:“我话还未曾说完,当时比试轻功,秦墨丰是背转身子,倒退而行,如此少林方丈也难以企及,可见此人轻功造诣乃天赋异禀,非常人苦练能及,秦初月 乃秦墨丰之后,所谓虎父无犬子,这轻功身法,恐怕已得秦墨丰真传。”铁书盈望着数个秦初月身影,难分虚实,一张丑脸立刻团在一起,叫道:“他奶奶的,这小子晃来摇去,搞得老子好 生心烦。”—— 面对秦初月惊人身法,沈诗恒在场中纹丝不动,目光凝神,欲瞧清秦初月行踪,只是秦初月脚步实在太快,看清就已不易,更何况将其拦截,沈诗恒不敢冒然出手,双掌运劲护住全身, 静候时机再做反击—— 龙瑶嫣静立一处,明眸注视着秦初月的双脚,脸上显露出一丝淡淡诧异,秦初月脚步愈快,她讶异神色更甚,突然目光上扬,不住打量着飞驰中的秦初月,俏脸隐隐透出惊色—— 僵持稍许,秦初月身法陡然一慢,沈诗恒心中一喜,看准破绽,出掌猛取秦初月胸口,秦初月嘴角突然扬起一丝笑容,沈诗恒看得分明,心头一震:“难道他是故露破绽,引我入瓮?” 思绪未及转动,秦初月手掌对了上来,双掌一交,秦初月顿时被震飞,沈诗恒只觉对方掌中力道减弱不止一半,心头大感狐疑,实不知秦初月此意为何—— 青龙心法着实了得,秦初月如同断线纸鸢,向着铁书盈那处飞去,铁书盈大乐,跳起身拍手叫道:“姓秦的大言不惭,可不是老大的对手,且看……”还未说完,身旁秦掩迟一声惊呼“ 呆子,小心”,铁书盈未及惊觉,便被一人拦腰抱住,随即肩膀处一阵剧痛,一股猛劲破入脏腑,忍不住狂吼一声,喷着鲜血滚出老远—— 秦初月落地站稳,双目隐隐含威,盯着倒在地上*不止的铁书盈,冷冷说道:“既然一掌没取了你的命,也罢,管住你这张臭嘴,否则下次就没这般好运了。”在铁书盈身侧,秦掩迟正从 地上爬起,正是他眼疾手快,及时推开铁书盈,铁书盈这才保住一条性命,秦初月打量着秦掩迟,此时他不似方才微笑和蔼,脸色冷峻,一股杀气席卷而出,秦掩迟被他瞧得心头发毛,哆嗦 着说不出话来。秦初月淡淡问道:“阁下如何称谓?”秦掩迟哑着声音说道:“秦……秦掩迟。”话语声中带着一丝畏惧,不知觉时冷汗从额头直流而下 第179章 我逍遥处君悲切 ——秦初月点点头,说道:“既然是同宗,就饶你这次。”转过身来缓缓走向沈诗恒,突然侧过头望向水芊芊,目中锐光大盛,水芊芊俏脸煞白,差点摔倒在地,秦初月皱着眉头,连连 摇头说道:“红颜祸水,可悲可叹。”便不再理会她,走到沈诗恒面前,只见沈诗恒满脸怒容,身上煞气愈发猛烈,更是冷笑一声说道:“当年一本‘梵之心经’,五门心法,沈朝暮独取修 罗一门,竟至如此戾气,真是令人叹息。”—— 他神色冷淡,不住摇头,沈诗恒却笑道:“秦初月,你竟然对我西禅宗了若指掌,令我大感意外,只可惜我杀意已起,再说都是枉费口舌,今日你便给我纳命来吧。”他哑声而笑,脸色 说不出的诡异,水芊芊秀目望着他,脸上显露出惧色,心道:“沈大哥好可怕,好可怕。”突然掩住脸庞,眼泪已是夺眶而出。与此同时,沈诗恒双掌蕴含青龙掌力,猛然打向秦初月—— 秦初月摇头说道:“西禅宗武功源于修罗一门,朱雀乃‘疾’,青龙旨‘刚’,玄武意‘守’,而白虎则是刚柔并济、张弛有度,你内功修炼不到家,青龙先前对我已是无用,此时再度 施展,怕是要重蹈覆辙。”他身形一晃,陡然间消失踪迹,沈诗恒心头一震,脑袋急转,眼前人影疾闪,秦初月已在自己左侧现身,一掌当面劈下,喝道:“沈诗恒,我叹你连青龙心法都未 臻极致,也敢在本座面前张狂?简直可笑之极。”他掌力奔腾,竟不输沈诗恒青龙心法—— 正如秦初月所言,西禅宗武功源于修罗一门,这门功夫及其狠毒,练至上层境界,修炼者心境亦受其影响,变得凶狠冷僻,沈诗恒此时功力运至巅峰,身心陷于其中,早已无所畏惧。他 阴恻恻一笑,说道:“秦庄主还真是有心人,窥究本宗武学奥妙,若非你我之间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沈某当请秦庄主秉烛夜谈,真可惜乎。”秦初月不施展那古怪的步法,正面出掌打了过来 ,正合沈诗恒心意,他毫不犹豫,运起十成功力,出手硬拼秦初月这一掌—— 一声闷响,秦初月身形一滞,落在地上,余劲缠身,双脚立刻陷入地中,直至脚踝处,沈诗恒躬下腰去,拽紧拳头捂在胸口,肩膀不住发抖,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半晌过后,他哇地一 声,一口鲜血吐在地上,颤抖立去,直起身子说道:“好厉害的掌力,这就是秦家庄家传绝学‘碧落掌法’?难怪秦兄如此自信满满,秦庄主,看来这次沈某是认栽了。”他缓缓说来,脸上 青气已是大减,凶狠之色更是尽褪—— 他坦然认输,秦初月反倒一愣,望着对方,沈诗恒目光湛然,神色有自嘲之意,却未现出失落之色,秦初月忖道:“沈诗恒,你并非轻易言败之人,这般说话不知是何目的,我倒要一窥 究竟。”他沉声说道:“秦某不会手下留情,杀弟之仇不可不报,沈宗主若有后事,不妨先交咐手下。”水芊芊早已心急如焚,这时娇声呼道:“沈大哥。”起身正欲冲向沈诗恒,皓腕被秦 掩迟一把抓住,他朝着水芊芊微微摇头,说道:“姑娘别急,宗主仍有良策。”—— 沈诗恒突然低笑不止,良久才收住笑声,自嘲般说道:“今日沈某千算万算,都不曾算到一座小小酒铺前各派人物汇聚于此,秦庄主,你我之间生死决斗并非在此地,沈某此时也无意与 你纠缠,阿三,你来会会这位秦庄主。”最后一句提声而言,阿三应允一声,一个纵身,跳到了秦初月身前—— 秦初月打量着对方,阿三静静伫立面前,虽沉默不语,但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气势,排山倒海般迎面压迫而来,令人窒息。秦初月心头一震,暗道:“此人气魄不凡,我还是头一次感到 如此压力,这个蒙面人来头不小,似乎更强于沈诗恒。”他深深吸了口气,一时战意大盛,提声喝道:“来者是谁?”—— 阿三不作应答,脚步一定,猿臂舒展,正是展开架势。秦初月冷笑一声,说道:“你是哑巴?”脚尖一点地,朝黑衣人疾冲过去,掌若奔雷,迎面打去。他不敢小觑黑衣人阿三,这一掌 力道更甚从前,秦掩迟等在旁看得吃惊,心中念道:“好家伙,竟然还未使出全力。”—— 沈诗恒脸上掠过一丝杀气,突然喝道:“阿三,全力出手,不必手下留情。”话语如刀,闻者都心头一震,阿三双目陡然精光暴射,便听他长啸一声,双臂舞动,如蛟龙腾渊,双手各发 三掌,即刻将秦初月全身笼罩—— 行家出手,便知深浅,黑衣人阿三一套掌法使出,秦初月猛地感到一股绝强掌劲汹涌扑至,手上压力陡增,他暗吃一惊,心道:“此人内功深厚之极,比沈诗恒更胜一筹,西禅宗里还有 这个人物?”他不敢怠慢,脚踩方位,飘身推开,阿三一掌落空,身躯一旋,神速般欺上,左掌举天,右拳翻地,猛击过去,将秦初月上下两路都封得严实,令他难以躲闪—— 陡遇险招,秦初月也不慌乱,轻喝一声,突然跃上半空,从阿三头顶翻过,他身法极快,阿三疾转回身,秦初月早已落地落地,双肩一晃,隐隐约约中,竟似化出三道身形,猛扑阿三, 阿三眼神冷如坚铁,毫不慌乱,连推三掌,分袭三道人影。秦初月大叫一声“好”,白影一晃,已是绕着阿三四周游走,一阵低沉声响随之传来,秦初月脚尖点地处,不断现出小坑,转眼间 竟已踏出百余个之多,龙瑶嫣呆呆望着秦初月的双脚,神色更是阴晴不定—— 李溪岩身处一旁观战,眉间浮现一丝诧异,大庄主身法迅如闪电,幻影叠叠,凭自己功力都难以分辨虚实,他打量着那黑衣人阿三,捻髯忖道:“大庄主许久都没用全力,却没想到这个 阿三竟然比沈诗恒更为难缠,此人掌法依稀熟悉,蕴含一股浩然之气,仿佛神龙天降,应是正道功夫,为何西禅宗里有这个人物?”—— 两人激战方酣,沈诗恒在旁冷眼相看,白慕平已是敌不过柳悦清,其在柳悦清疯狂刀法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凭借手中巨剑苦苦支撑,在旁观战的两名黑衣人却迟迟不出手,不知在 计算着什么,而那龙瑶嫣独自站于倒塌酒铺前,正在凝神观战,似乎忘乎所以—— 眼光停在龙瑶嫣身上,沈诗恒心中一动,突然心道:“我沈诗恒乃天下霸者,西禅宗亦会成武林第一帮派,能配得上我的除她之外,不作他想。”他心中诡计陡生,脸庞上一股赤红之色 一闪而现,嘴角露出一丝诡笑,旁人都被两场恶战吸引住心神,都没注意沈诗恒在旁暗生鬼胎—— 秦初月和阿三两人掌法精妙,内功更是绝顶深厚,掌力相对,四下散开,方圆数丈皆是劲风激荡,令人难以立足,水芊芊等相距甚近,颇感呼吸困难,急忙往后退到远处,才能得以喘息 ,铁书盈更是看得瞠目结舌,怔怔发呆,秦初月已尽数施展全身所学,即便如此,面对阿三一时也难觅良机,不占半分优势,实无方才对峙沈老大时轻松自如,他不停抓绕头发,心道:“这 阿三不喜说话,整天阴沉沉的,怪可怕的,看不出他武功这么了得,我大铁子差他都差到昆仑山顶去了。”—— 秦初月心中暗暗骇异:“自己这套‘碧落掌法’也算是门绝学,今日全力而为,竟奈何不了这个阿三,不仅如此,此人眼神沉稳,自己身法再快,似乎都难以动摇此人,自我成名以来, 除了柳重、耿落笙之外,此人最是难敌。”他脑中凝思,脚步略慢,阿三神智虽然有些不清不楚,但眼光锐利却是了得,对方一举一动他早已明察秋毫,此刻见对方陡露破绽,毫不犹豫右臂 猛出疾探,向秦初月腹部抓去,他出手之快,比之沈诗恒绝不逊色,秦初月陡感腹部锐气迫近,惊觉时阿三手掌已是贴上肌肤。眼看避之不及,要遭开膛破肚之灾。秦初月脸上蓦地煞气乍现 ,身躯左右一阵剧晃,阿三双目一花,手掌便抓了个空,同时一阵清风掠过,秦初月长衫飘飘,竟是闪到了阿三身后 第180章 我逍遥处君悲切 ——秦掩迟和铁书盈齐声惊呼,两人皆以为秦初月这一掌决计闪避不了,此时见到秦初月不知用何妙法,竟能跑到阿三身后,两人都是错愕不已,铁书盈揉了揉眼睛,盯着秦掩迟,突然 问道:“老秦,你看清这姓秦的怎么避开的吗?”秦掩迟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恐怕只能问其本人了,秦初月秦大庄主,果然令人敬畏。”两人大气都不敢喘,全神贯注瞧着秦初月,而一 旁的柳悦清等人早已被抛之脑后了—— 李溪岩含笑心道:“老爷子的‘逍遥步’才是秦家独一无二的绝学,这一式‘斗转星移’,老夫也是许久未曾见过了,能于绝境处化险为夷,反能令对手显露破绽,除这逍遥步外,恐再 难有第二门步法有此能耐。”阿三招式见老,秦初月正闪到他背部,此时阿三全身各处都是破绽,高手之间对敌,些微纰漏已能送命,何况数之不尽的破绽,李溪岩眼光敏锐,“斗转星移” 一出,大庄主胜券在握,他紧绷的面部这才松弛下来—— 秦初月自然不会错过这等良机,掌发于须臾间,对手修为极为精湛,秦初月不敢大意,运起十成功力,拍向阿三背上“脊中”要穴,他掌心内劲勃发,若是击实,铁打身躯也经受不住, 沈诗恒眉头一皱,却没打算出手相救,秦掩迟却是沉不住气,惊声叫道:“阿三,快逃。”—— 身处险境,阿三顺着自己掌势扑倒,一个懒驴打滚,脑袋在地上一顶,竟然又站了起来,这一下虽然狼狈,但甚是奏效,不仅躲开对方手掌,更是借翻滚之势回转身体,面朝秦初月而立 ,他眼中凶光乍闪,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双掌胸前一错,嘿地一声,右手暴打出去。刹那间,阿三身前掌影垂帘,仿似悠悠白云,连绵不绝。秦初月和李溪岩见此掌势,都是脸色大变, 秦初月身形往后激射而出,退开三丈距离,李溪岩双拳紧握,两人同时齐声叫道:“长生幻灭?”—— 这四字一出,阿三双臂突然停滞一下,双眼迷惘之色一闪而过,复往秦初月追击过去,手掌翻转,在身前画一个圈,横掌推出,这招去势稍显缓慢,但掌心中隐有啸声传来,李溪岩早已 色变,此时更是张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神态。秦初月眉间一皱,侧身避开,他身后是一株杨柳,树身有碗口粗壮,阿三这一掌拍在树干上,一声咔嚓脆响,树干受掌处顿时一裂而开,整棵 杨树轰然倒地,尘土飞扬,声势惊人—— 秦初月一皱眉,望着阿三缓缓道:“雷鸣震泽,这是柳家‘九掌惊龙’掌法,你究竟是谁?和清月山庄柳家究竟有何关系?”——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耿沧柔心道:“听清弟所言,清月山庄除他和繁霜前辈之外,无人幸存,难道这个阿三是繁霜前辈?”她趁暇偷瞄了柳悦清一眼,柳悦清正打得热闹,刀刀砍向白 慕平,似乎并未听见秦初月所言—— “既然是和清月山庄柳家有瓜葛,难怪有如此好身手,只是阁下功夫虽然不错,却误入歧途,这里柳少庄主在场,就将你拿下交予柳少庄主发落吧。”叱喝声中,秦初月缓步走向阿三, 两人怒目相视,气氛更见肃杀—— 秦初月朗朗说来,全场皆能听闻,柳悦清却置若罔闻,满面通红,咬牙切齿,手中刀法凌厉难挡,“天动人间世”、“大漠白刃血”、“边城雷动天”,仰云刀法招招紧逼,穷追猛打, 迫得白慕平毫无应对之法,倚住一角咬牙死守。李溪岩面露惑色,忖道:“柳悦清神情举止极不正常,难道是先前的毒物并未解除,此时又发作起来了?”随即摇了摇头,耿沧柔神色自若, 毫无异状,两人处境相同,应非毒性发作—— 李溪岩叹了口气,低声向耿沧柔说道:“姑娘,柳公子神情不对,这是什么缘故?”耿沧柔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却摇头示意不知,心中打鼓:“难道他那个古怪毛病又发作了?这可如何 是好?”眼前掠过那日情状,耿沧柔更是心急如焚,她一提手中长剑,正欲扑出,陆唯夕一把拉住她,怯生生说道:“清哥哥的眼神……好可怕。”—— 耿沧柔颔首说道:“我去救他。”缓缓向柳悦清走去,白慕平被他亡命般打杀一阵,臂膀身上已被刀刃划开数道口子,几近强弩之末,眼见耿沧柔逼近,却是误以为她要向自己出手,心 头一震,突然吼道:“二位为何还不出手?”—— 这一声嘶吼如饥狼嚎叫,青天白日下令人亦感丝丝寒意,耿沧柔脚步顿了一下,身旁劲风掠动,一道人影从眼前而过,快得看不清是谁,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怒骂声、对掌声,耿沧柔急忙 转身,正见到沈诗恒怒视李溪岩,而龙瑶嫣飘身落在酒铺废墟上,冷冷盯着沈诗恒,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沈诗恒狠狠说道:“李溪岩,你敢出手坏我好事?”李溪岩呵呵一笑,说道:“沈宗主偷袭龙姑娘,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未免失了宗主你的身份,还请沈宗主三思。”沈诗恒阴冷地说道 :“我无暇与你纠缠,只是你碍我手脚,那就休怪沈某不客气了。”他被龙瑶嫣美貌所惑,一心只想亲其芳泽,其余琐事他当前并不在意,于是打算趁龙瑶嫣不备时,出其不意发难,将她手 到擒来后就抽身而退。不料李溪岩虽也不曾提防,但乍见沈诗恒疾扑而去,不假思索间已是斜掌劈出。他被称作“封冰一裂斩”,掌上修为着实深厚绝伦,沈诗恒手掌堪堪便能抓到龙瑶嫣时 ,李溪岩的掌劲已如飞刀射来,无奈之下,只得出手化解,经此一阻,龙瑶嫣也已惊觉,急忙飘身闪开,沈诗恒功败垂成,一腔怒气便欲尽数发泄在李溪岩身上—— 李溪岩微微一笑,对耿沧柔叫道:“姑娘赶快去接应柳少侠,此处由老夫挡着,不必忧虑。”他双掌一错,如同两把短刀,将来路封住。耿沧柔犹豫一下,展颜笑道:“多谢前辈。”她 飘身赶近,从柳悦清身后望去,白慕平双眼发直,气喘如牛,早已不堪疲累,柳悦清却依然生龙活虎,刀上劲道不减,由此看来,再过数招,白慕平就得死在柳悦清刀下,耿沧柔轻蹙秀眉, 跃到柳悦清身前,唤道:“清弟住手。”—— 她这一声叫唤,柳悦清刀法顿时一缓,转过头望着她,耿沧柔秀目注视着他的面庞,见他整张脸赤红似火,颊处犹盛,宛若滴血,张口喘着粗气,额头汗如雨下,衣衫更已湿透,显然异 于寻常。而柳悦清扫了她一眼,双目显现迷离神色,突然间大喝一声,滞在半空的钢刀一劈而下,竟是对着耿沧柔斩落——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陆唯夕在一旁正喘息不止,突见柳悦清对耿沧柔下杀手,芳心大骇,赶忙狂奔过去,大声娇呼:“清哥哥,是柔姊姊呀,你怎么对她动手?”她一阵大呼小叫,丝毫 不顾自身安危—— 耿沧柔一皱眉,抽身往后疾退,心念急转,忖道:“清弟有些神志不清,和当日耿府中打伤爹爹时颇为相似,只是这次脸色古怪情状又殊为不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这一个退步 ,正落在白慕平身侧,瞥见他摇晃不止,大口喘气,尽显疲累之态,实难想象此人能在清弟身上做手脚。她微一愣神,柳悦清又是一刀紧劈过来,这下连白慕平一同砍进,白慕平忙提剑疾走 ,闪出老远。耿沧柔往后翻身,一个跟斗藏入一堆乱石之后,柳悦清这刀斩在乱石上,数块石头飞扬激起,四散落下,耿沧柔急忙一缩头,一股热浪迎面扑至,刮得好生疼痛—— 耿沧柔心道:“这劲道炙热威猛,柳家心法却不是这个套路,定是那白发老头传他的功力,却为何这般异于寻常?”此时柳悦清如同疯虎,乱砍乱劈,岂容耿沧柔凝神思索。她只是略一 犹疑,柳悦清又是挥刀逼近,此时柳悦清功力能和耿落笙分庭抗礼,耿沧柔岂能接得住,急又闪身避开,两人一进一退,转眼间绕着酒铺废墟兜了一圈—— 柳悦清舍去白慕平,紧缠耿沧柔不休,众人瞧得既是吃惊又是疑惑,铁书盈哈哈笑道:“柳悦清被谁蛊惑了?这小子不是和这娘们一直卿卿我我,现在怎么变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 奶奶的,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儿都有埃”他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早已忘了若非柳悦清踢他一脚,他早已是白慕平剑下亡魂了 第181章 弃屋间霞落惹情长 ——耿沧柔耳闻铁书盈疯语,心中又急又怒,而柳悦清眼神涣散,不分敌我,更让她心头大痛,柳悦清刀上劲道极猛,她无法化解,只得边退边想计策。突然间身后撞上一物,脚底一个 踉跄,险些摔倒,柳悦清刀刃迅速划来,耿沧柔大吃一惊,上身急忙往后仰去,刀尖正擦着鼻尖扫过,吓得她一身冷汗,回头看去,却是陆唯夕扑了过来,心急之下收势不住,和耿沧柔撞了 个满怀—— 耿沧柔大惊变色,叫道:“妹子,你怎么过来了?”陆唯夕满脸歉意,说道:“我见你和清哥哥动手,一急之下,就想来相帮,却差点害死姊姊了,妹妹真对不起姊姊。”耿沧柔埋怨说 道:“你清哥哥有点神志不清,这里太过危险,你快去一旁待着。”陆唯夕勉强一笑说道:“我帮姊姊……小心。”突见柳悦清举刀砍来,忍不住惊呼一声,耿沧柔急忙抱着陆唯夕,往侧方 一个翻滚,柳悦清一刀劈在地上,碎石乱飞,耿沧柔背上一阵剧痛,已被数粒碎石击中,疼痛难抑,顿时娇呼出声—— 她脸上掠过一丝痛楚,陆唯夕不由惊道:“姊姊,你受伤了?”耿沧柔摇了摇头,翻身而起,耳边劲风掠过,已见刀影霍霍。柳悦清出手极快,一刀落空,一刀复至,耿沧柔闪避腾挪, 早已尽力而为,如今抱着陆唯夕,这一刀便难以躲闪,她心头突然剧痛一下,心道:“我这就死在清弟手里了?”把陆唯夕往外一推,眼角不禁流下了两行清泪—— 柳悦清心智迷失,耿沧柔命如危卵,眼看一对小情侣就要阴阳相隔,秦初月被阿三所阻,难以分身,李溪岩也忙于应对沈诗恒,难以相救,两人脸色齐变,李溪岩眼神中露出一丝伤痛, 陡然间怒喝一声,掌刀痛斩沈诗恒咽喉—— 龙瑶嫣在一旁冷冷观战,不语不动,如同一块寒冰,柳悦清刀砍耿沧柔时,她微现一丝讶色,明眸注视着两人,嘴角微微抽搐。此时耿沧柔状况危急,千钧一发,龙瑶嫣突然一咬牙,莲 足轻点,如清风般掠到柳悦清身侧,她身法甚快,柳悦清刀刃未及落下,她已赶至,右手出指疾点,而柳悦清急攻猛追,自身守护便弱了不少,几处破绽显露无疑,龙瑶嫣眼光极为敏锐,这 一下正点在其肋部“期门穴”上,柳悦清大叫一声,晃身直退,钢刀插于地上,握着刀柄不住喘息,头顶蒸气腾腾,汗如雨下—— 经她相救,耿沧柔侥幸逃过一劫,她点头说道:“多谢龙姑娘相助。”龙瑶嫣美丽脸庞上掠过一丝迷惘,问道:“他怎么会……杀你的?”耿沧柔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说道:“柳公子 中了暗算,有些神迷智昏,敌我不辨,如今情势很不妙,龙姑娘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龙瑶嫣注视着耿沧柔,眼神中多了一丝暖意,突然间开口说道:“我……我……你…….你们很好。”她这一言颇不着边际,耿沧柔愣了一下,瞧着她眼神中有些迟疑之色,便笑道:“我 不能弃柳公子不管,这位陆姑娘还请龙姑娘照顾一下。”她这话如同托付,闻之悲切,龙瑶嫣听出其中意味,嘴角抽搐一下,略显不解地说道:“我不明白,你和柳公子……他要杀了你,你 为何不先走?你,你……”她眉间微锁,仿似有许多难题令她苦思不解,耿沧柔微微一笑,正欲答话,柳悦清陡然一声暴喝,说道:“这里谁都不许走。”两女蓦地抬头,惊觉之时,柳悦清 已如奔雷疾冲而至,朝二人一气砍出了七、八刀—— 耿沧柔惊道:“炎刀七弹指,龙姑娘,咱们先退。”这招刀术是“仰云刀法”中的绝学,岂能硬接。她急急忙忙暂避其锋,龙瑶嫣却站在原地不动,仍在苦思冥想,竟是忘了闪躲。耿沧 柔“呀”地一声,惊觉时欲返身相救,但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柳悦清刀法快若奔雷,她再提气时已是不及,不禁脸色一阵苍白,娇躯更是摇摇欲坠。李溪岩见状,大声疾呼:“柳公子,刀 下留人。”他距龙瑶嫣不过数丈,此时顾不得沈诗恒,转身朝柳悦清猛扑过去,这一下将背部空门都留出,沈诗恒久战不下,心头火起,如此良机怎会错过,目光煞气顿现,一掌毫不留情拍 在了李溪岩背上,李溪岩狂喷一口鲜血,去势顿尽,跌落到地上,几个翻滚,倒在陆唯夕脚下,陆唯夕见他须髯上血迹斑斑,忍不住惊叫一声:“老爷子,你可没事吧?”—— 秦初月与阿三恶斗了五十余招,犹自难分难解,“九掌惊龙”乃当世第一掌法,久战之下,秦初月压力陡增,他暗暗心惊:“除了柳重之外,竟然还有人将‘九掌惊龙’练至这等火候, 比柳重更见精湛,这阿三究竟是何人,柳家的独门绝学何时泄露给外人了?”这“九掌惊龙”深奥精妙,秦初月颇感化解不易,但他修为深厚,乃当今江湖数一数二的人物,以“碧虚掌法” 拆之,倒也不落下风—— 打得火热之际,耳中传来一声惊呼,正是龙瑶嫣遇险,随即李溪岩受伤倒地,他心神大震,手中一缓,顿时伴随着一股窒息感,阿三的无数掌印铺天盖地压迫而至,秦初月大怒,右手腰 间一抹,一把短刀持于手中,喝道:“吃一招秦某的‘披荆斩棘’刀法。”举刀直刺过去,阿三似乎知道对方兵刃厉害,急忙收手退开,秦初月猛然回头,厉声喝道:“柳悦清,你敢对龙瑶 嫣动手,我叫你活得连畜生都不如。”—— 柳悦清神智尽失,秦初月这声厉喝仿似石沉大海,毫无用处,那刀光阴冷无情,划过天际,一声鸣响震人心魄,却是狠狠斩在一把巨剑上—— 这把巨剑奇异无双,正是白慕平独门兵刃,柳悦清对着耿沧柔死缠烂打时,白慕平一直蹲在一旁喘息不止,旁人见他如此精疲力竭,早已将他忽略不计,不料此时危急时刻,反是他运起 残力冲到两人中间,举剑挡住柳悦清的钢刀,救了龙瑶嫣一命—— 柳悦清刀锋被架,不禁一怔,鼻中气息更是急促,扬起刀柄又一刀砍下,白慕平苦苦支撑,瞥见龙瑶嫣一双秀目望着自己,丝毫没有闪避之意,他又气又急,哑声喝道:“快走,你难道 想死?”他连挡数刀,早将全身力道使尽,柳悦清刀上劲道浑厚难挡,刀刀落实,白慕平胸口宛如就要爆炸,一股热血更是冲至喉咙口—— 刀光闪烁,映照龙瑶嫣那张绝美的脸庞,别有一种风情,她对柳悦清的刀锋视若无睹,盯着白慕平愣愣说道:“你自身都难保,为何还要来救我?”她淡淡道来,白慕平耳中听闻,却如 同一声平地惊雷,他再也按耐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吐得柳悦清满脸尽是,柳悦清慌忙退后,举袖不停擦拭,白慕平惨笑一声,摇晃着身躯跪倒在地,喘息着说道:“我深爱月儿,又怎 能不救她的女儿?只可惜她看不见,永远也看不见了,你快走,我不要再见到你。”他说来撕心裂肺,旁人闻之都不禁暗暗摇头—— 他大声惨笑,突又不停咳嗽,耿沧柔原本对他印象甚劣,此人气度全无,行止乖戾,龙霜月倾心于他,着实令人不解,此时眼见其舍命相救龙瑶嫣,耳闻他狂吼怒喊,心头掠过淡淡怜悯 :“此人痴情之深,倒也难得。”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可悲,恶劣印象便减去许多—— 龙瑶嫣愣了一下,望着狼狈不堪的白慕平,神色一片茫然,柳悦清往脸上一阵乱抓,血迹被他擦得七七八八,缓缓走向白慕平,眼神更见凌厉张狂,原本英俊脸庞此时如同厉鬼,望去令 人不寒而栗 第182章 弃屋间霞落惹情长 ——耿沧柔暗叫不好,这般厮杀不止,不仅龙瑶嫣,连白慕平都要死在柳悦清手里,眼见柳悦清傲然走至白慕平跟前,威风八面,举刀劈下,厉喝道:“先取你性命。”她一声惊呼,苦 思无数计策,却都无法化解当下困局,心头正焦躁不堪,身旁陡然一人掠身而过,扑到白慕平身前,只见她手指朝柳悦清一点,喝道:“乖乖地睡一觉吧。”出手的正是那手段非凡的白发老 太—— 柳悦清扑势顿挫,钢刀脱手掉落,上身摇晃数下,便倒地不起,白慕平捡回一命,喘息着望着白发老太,却见白发老太也正冷冷盯着自己,眼神颇为不善,他苦笑一声,说道:“多谢前 辈……”白发老太一挥手,打断他说话,峻声说道:“你的狼毒幻神散从何而来,快点从实相告,否则,老婆子让你生不如死。”—— 白慕平愣了一下,说道“‘狼毒幻神散’是帮主所赐,我身上并无此物,前辈你这是……”白发老太哼了一声,手臂微抬,突然咦了一声,转眼看向柳悦清—— 只见柳悦清从地上挣扎爬起,捂着脑袋,脸上露出痛苦之意,白发老太盯着他,皱纹遍布的脸上大现惊异,白慕平心道:“这位前辈一出手,我方众人就倒地不起,想必她也是用毒制人 ,所以她才对‘狼毒幻神散’了若指掌,柳悦清却不怵她的手段,此人还真是可怕。”他心底冒起一丝寒意,柳悦清低头在地上一阵胡乱摸索,没拿到自己的钢刀,却是握住一把青锋长剑— — 白发老太低声一笑,说道:“好个柳悦清,这点数量的‘芙蓉勾吻香’竟迷不倒你,那就加重分量,看你还能支撑到何时?”正欲出手,猛然间柳悦清一声怒吼,剑光陡起,化出漫天剑 影,其中一道银光飞斩而至,拦腰横扫白发老太和白慕平—— 白发老太大吃一惊,脱口惊呼,缩手往后疾闪,只觉身前一阵森森剑气掠过,差些就没躲开,她暴退不迭,掠出好远才停下脚步,抬臂一看,右手衣袖处划出数道剑痕,若是慢得半分, 这条右臂便就毁了—— 她暗吸一口冷气,身旁白慕平一个纵跃,更是掠到半空,巨剑挡在身前,柳悦清剑刃又至,正刺在这把巨剑上,白慕平大叫一声,被震得直往外飞出,白发老太看得分明,心中又惊又疑 ,心道:“他剑法精妙倒还罢了,内功为何会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难怪这些人都奈何不了他,白慕平可要遭殃了。”—— 她正疑神疑鬼着,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急忙看去,竟是耿沧柔拉着自己,满脸惊喜之色,她愣了一下,说道:“姑娘你……”耿沧柔脸色更是古怪,抢着说道:“你是……谢姊姊?怎么 变成老婆婆了?”白发老太双目一瞪,突然摇头说道:“被妹妹看出来了?我这个模样可是花了好久时间才弄成的,却还是露馅了。”摇着头娇笑不已,众人陡听一个白发老太发出小姑娘般 的银铃笑声,不禁错愕万分—— 耿沧柔微展笑容,说道:“姊姊化妆天衣无缝,我可没瞧出一丝破绽,只是方才你那声叫唤,给我听出不对了。”—— 谢荟兰眼珠子一转,这才醒悟自己被柳悦清剑招吓得不轻,情急之下,忘记转变声音,她噗哧一笑,说道:“还是妹妹耳朵厉害,姊姊我是服了。”—— 耿沧柔拉着谢荟兰,双目却是紧盯柳悦清,只见他状如疯狂,东刺西斩,白慕平好不容易闪过几招,突然双腿一软,趔趄几步,柳悦清怒哼一声,展臂一剑中宫刺来,白慕平双臂酸麻, 无力持剑,柳悦清这一剑实是无法避让,他心头一叹,脑中突然掠过一丝狐疑:“我这就死了?……帮主要我挑拨柳悦清,却让我送了性命,他老人家究竟安的什么心思?……也好,月儿早 已逝去,我苟延残喘这些年头了,再过下去也了无生趣,不如去地下和她相会……她生前已嫁人了,我死后她也不会前来见我,她负了我,我却救了她的女儿,为何我会有这等遭遇?”刹那 间,他无数念头纷纷闪现,心头百味陈杂,欲哭无泪,叹息声中,他闭目待死,双肩陡然被一双手掌扣住,未及回神,一股力道自肩部传来,身躯不由自主向后飞退,柳悦清一剑刺过,却是 当场落空—— 退出老远,白慕平才发觉肩上力道消失,意外地死里逃生,他怔了怔才回头看去,只见一直按兵不动的两名同伴立在身后,正是他们出手救了自己,不禁一呆,脱口说道:“两位这是… …?”其中一名黑衣人缓缓说道:“白兄弟尽力而为,已使柳悦清癫狂,如此便大功告成,所谓庸才易取,良将难得,帮主身边可不能失了白兄弟这般人物。”他眼神温和,语声清澈,似乎 年岁甚轻—— 白慕平更是迷惑,帮主要自己下毒药、用武力,极尽手段对付柳悦清,原以为是置其于死地,哪曾料想到仅仅是要将其逼疯。柳悦清功力之高,已是令其意外,失智时疯狂搏命,如一头 疯虎,更为难挡,他这次九死一生,此时想来一阵心悸,听那黑衣人婉婉道来,白慕平不由一阵苦笑,哑然说道:“帮主器重,白慕平愧不敢当。”—— 这名黑衣蒙面人又道:“此地已无我等余事,白兄弟也需好好疗伤,如今咱们先撤退。”那姓何的此时正悠悠醒转,迷迷糊糊听到黑衣人所言,脑子立刻清醒,连滚带爬躲到两人身边, 此时急忙说道:“是,是,这些人不好惹,咱们先退才是妙计。”他身边其他同伙死的死,伤的伤,倒地不起的更是莫名其妙之极,早吓得他心胆俱裂,这时听到“撤退”二字,感激得差点 痛哭流涕—— 白慕平喘着气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先撤回左护法处再作商议,小弟内伤深重,恐怕得调养些时日,两位……”他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龙瑶嫣,突然目光一紧,急声说道:“不好,二 位前辈快去救她,她不是柳悦清的对手。”—— 柳悦清失了白慕平这个猎物,四处张望,察觉龙瑶嫣正站在自己近处,他嘴角一裂,目中凶光又现,向她疾冲过去,被白慕平看得分明,虽然念及龙霜月嫁人,他心头带着些许恨意,但 见其女再遇险情,却又慌乱了起来—— 另一黑衣人突然说道:“听说魔姬二十年前在武林中惹得风波不断,害得不少男子送命,如今她女儿长大成人,又是一副魔鬼面孔,此女在世,可见其兴得风浪之势绝不输于魔姬当年, 她若是死在姓柳的少年手里,对敝帮而言有益无害,白兄弟,咱们走吧。”此人语声竟和身旁黑衣人极为相似,若不细辨,宛若一人所言—— 白慕平犹豫不决,柳悦清已向龙瑶嫣一剑刺出,耿沧柔见状,心口之痛欲发猛烈,想到自己和清弟原是为相救龙瑶嫣而出手,此时反而要对她痛下杀手,这事从何说起,更甚者是清弟意 识不清,身不由己,非其所愿行其恶事,如此憾事,令人不忍目睹,她捂着心口处,摇头大叫说道:“不要,不要,清弟住手!快住手1柳悦清神智糊涂,任凭耿沧柔大呼小叫,却无一丝 效用—— 龙瑶嫣盯着柳悦清,眼中突然显露出凶狠之色,怨毒地注视对方,柳悦清被她眼光撩拨,怒声大吼,俊脸通红之色不减,杀气更显浓厚,他双手握住刀柄,举刀便欲劈去。正此时机,一 个冷冷话语声在其身边响起:“好张狂的小子,不把本座放在眼里,给我退开。”随着话声,一道人影扑向柳悦清,去势极快,正是沈诗恒出掌发难。他重伤李溪岩后,便见龙瑶嫣遇险,以 其一心染指此女的心思,岂容她丧命于此,当即撇下李溪岩,掠到柳悦清身前,他见柳悦清功力深厚,令人乍舌,哪敢小觑,青龙心法运至巅峰,脸上青气大盛,挥掌怒劈过去—— 他现身阻拦,柳悦清瞳孔一收,转手扬剑刺挑沈诗恒腰处,但这一变招慢了半分,右掌正被对方击中,青龙掌力非同小可,柳悦清闷哼一声,便往后翻去,沈诗恒这一掌也是十二分功力 尽出,震飞柳悦清后,急忙稳步收掌,一吐浊气,显然耗力甚巨 第183章 弃屋间霞落惹情长 ——柳悦清翻了数个跟头,落在数丈之外,仰面倒地,兵刃更已脱手,耿沧柔见他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偶尔发出一丝叫唤,低沉而又隐含痛苦,宛如负伤凶狼,如此惨状,耿沧柔 岂忍见到,但觉一阵撕心裂肺般痛楚心头涌起,眼泪更是夺眶而出,哭着朝柳悦清奔去—— 她刚起步,脚腕一紧,已被人握住,吃惊之余,忙低头一看,是李溪岩出手阻止自己,他受掌力所伤,脸色萎靡不振,伏在地上爬不起身,这一动又牵扯到伤势,一口血呕在地上,耿沧 柔啊了一声,跪下与陆唯夕一同将其扶起,耿沧柔面带忧色,说道:“前辈,你的伤势……”李溪岩摇头说道:“老夫不碍事。”他松开耿沧柔脚踝,说道:“姑娘切勿莽撞,柳公子此时六 亲不认,你操之过急只会陷入险境,且在一旁看准时机再作相救。”耿沧柔摇头说道:“清弟非沈诗恒对手,我怕他会丧命……”李溪岩咳嗽数声,说道:“别急,再看看也不迟,你看柳公 子,他不是又起身了?”—— 两人侃侃数语,柳悦清已双手撑地,艰难地爬起身子,摇摇晃晃站直身躯,突然间,他双脚一软,又跪倒下来,口中发出呜地一声,用手掌撑住,耿沧柔一声惊呼,已将李溪岩告诫尽数 抛于脑后,迈腿快步奔上。正在此时,柳悦清哇地吐了口血,突然间精神大振,拾起身旁利剑,一跃而起,双目精光烁烁,神完气足,旁人见他刚才起身都如此艰难,转眼便生龙活虎,无不 骇然—— 自柳悦清刀砍耿沧柔,直至沈诗恒掌退柳悦清,来往不过数回,却令人心悬半空,紧张得无以复加,铁书盈在旁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干燥欲裂,他失神般说道:“这小子神志不清爽, 连命都不要了,这般胡乱打法,我大铁子还是头一回见到,真他妈的……可怕。”他难以遏制紧张心弦,说话声不住发颤,说罢眼光不经意往旁边一扫,却又吓得跳了起来,原来水芊芊受不 了这等刺激,早已晕倒在地—— 柳悦清起身之后,捂着脑袋,半晌伫立不动,铁书盈这一番话传入耳里,他猛然转头望去,和铁书盈四目相交,柳悦清眼神乍变锐利,打量着铁书盈,如猛兽发现猎物,铁书盈被他看得 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勉强哈哈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好生尴尬。沈诗恒刚调匀内息,察觉柳悦清眼神不善,又瞧见水芊芊倒在地上,暗道一声“不好”,霍然长身而起,柳悦清早已按耐不 住,提剑往铁书盈奔去,他倒地处相距铁书盈不过三丈,两三步一跨,便到他面前,这一剑直向铁书盈胸口刺去,又疾又快,铁书盈大叫一身,向旁一个翻身,滚出老远,随即翻身站起,他 体型魁梧,身法倒也轻巧,腾挪跳跃未见呆滞,起身之后,双手已各持一块碗口大小石块,手掌发劲,朝柳悦清面部扔了过来,口中犹自咒骂道:“他奶奶的,你小子踢我一脚,救了老子一 条性命,我只是没向你道谢而已,你就下毒手杀我,小子,你可比老子狠毒得多。”—— 他臂力惊人,两块石头呼啸掠过,柳悦清急忙挥剑架开,两声轻响,手臂被石头震得隐隐发痛,不禁一呆,沈诗恒这时已然赶至,峻声叫道:“秦掩迟,快带着芊芊先离去,芊芊若伤到 一根毫毛,我唯你是问。”秦掩迟急忙应答,他见柳悦清如同疯虎,挥打砍杀,也是心头震骇,此时沈诗恒下令,他怎敢迟疑,急忙俯身将水芊芊抱起—— 柳悦清盯着沈诗恒,突然露出一丝惧意,他虽然意识不清,但恍惚之间,隐隐觉得此人功力甚高,不易对付。他四处张望一下,突然一剑斜撩,往秦掩迟和水芊芊身上招呼过去,秦掩迟 大吃一惊,抱着水芊芊往前一跃,迅速躲开。沈诗恒大怒,喝道:“柳悦清,你真该死。”双掌劈出,一锁其咽喉,一穿其胸口,他盛怒之下,出招十分毒辣。柳悦清口中胡言乱语几字,突 然腾身而起,从沈诗恒头顶一跃而过,落地之后,发现秦掩迟抱着水芊芊向北一路狂奔,脸上浮现一股怒色,大喝一声,竟然提剑追了下去—— 沈诗恒皱起眉头,心道:“以如今柳悦清的身手,只凭秦掩迟应付不了,我不能让芊芊遇险,龙瑶嫣只能交给阿三了。”他嘴唇蠕动,朝着阿三暗语数言后,对着发着呆的铁书盈喝道: “呆子,还不快追。”当先追赶下去,铁书盈如梦初醒,急忙迈步跟上—— 柳悦清没头没脑追赶秦掩迟,耿沧柔不禁大急,一拍陆唯夕臂膀,急声说道:“妹子,李前辈拜托给你了,姊姊这就追去,咱们回头见。”她生怕迟则有变,匆匆起身,向李溪岩一揖说 道:“晚辈心急火燎,失礼之处,望前辈海涵。”李溪岩微笑说道:“儿女情长,原是人间常事,柳公子敌我不辨,耿姑娘需小心行事,老头子帮不了你。”耿沧柔俏脸一红,也顾不得腼腆 ,识得方向,展开轻功疾掠而去—— 谢荟兰眼珠子一转,突然也是往树旁林荫中一闪而入,陆唯夕见她突然离去,毫无征兆,忍不住大喊叫道:“老婆婆,你快回来。”谢荟兰却早已消失不见—— 另一处,阿三和秦初月却依然相持不下,秦初月这一路家传刀法甚为了得,因是短刀,收发自如,变招快速,一刀尚未收回,另一刀又逼近身躯,连绵不绝,宛如沧海波浪,一波未平一 波又至,阿三徒手应付大见桎梏,一阵手忙脚乱后,已拔出腰间兵刃抵挡,架住短刀,秦初月仔细看去,却是一把寻常青锋—— 握剑在手,阿三精神一振,转弯一剑刺出,秦初月耳中突然闻到轻微马蹄声音,一怔之下,心神微分,剑尖已到面前,急忙架刀荡开,手腕蓦地巨震,惊觉对方剑上力道着实不小,自己 虎口隐隐发麻,便退开一步,这一耽搁,却已听不到马蹄声去了何处,他被阿三牵绊,无暇顾及身旁琐事,急忙定心凝神,口中赞道:“好剑法。”当下不甘示弱,挥刀出招更见凌厉。阿三 眼神淡定自若,直刺斜挑,上下翻飞,一把剑使得诡异难测,不输秦初月半分—— 两人都是绝顶高手,攻守兼备,打得甚是好看,只是先前柳悦清那处情势变幻莫测,数人都是处于生死关头,旁观者都被吸引过去,不免忽略了此处。只闻叮当声响不断,两把兵刃火花 四溅,那是刀剑相拼所致,这一斗就是三四十招,秦初月越打越是心惊,暗道:“此人不仅掌法了得,剑法造诣也是炉火纯青,今日若不留神,说不定我会败在此人手下,看来非得下辣手了 。”—— 秦家庄“披荆斩棘刀法”有三招锋锐绝技,十分厉害,寻常时候不轻易使出,此时久战不下,秦初月好胜心陡起,便欲以此绝技,速败对手。他深吸一口气,刀锋一转,正欲使出绝技, 阿三突然剑尖微微一垂,劲道稍减,这变化一闪即过,但秦初月绝顶高手,这等良机岂容错过,他探臂展刀,刀刃如毒蛇吐信,疾砍过去。阿三陡觉一股劲风刺入肌肤,隐隐作痛,乍一惊觉 为时已晚,左肩立刻被刀刃斩过,深可见骨,肩部一时鲜血喷出,这一刀砍得着实不轻,阿三禁不住发出一声痛苦吼叫,踉跄倒退 第184章 弃屋间霞落惹情长 ——劲敌重伤,秦初月心头一喜,暗道:“终叫我胜了你,且让我瞧瞧你究竟是谁,敢在此装神弄鬼,我秦初月眼中可不揉沙子。”他深诣兵法之道,一鼓作气,不容对手反扑,阿三倒 退不稳时,他已猱身欺近,刀尖朝阿三面部撩去。阿三一个仰身避开刀锋,秦初月喝道:“你身法再高明,此时也不容你躲开。”刀背下沉,反斩其咽喉,变化之快出人意料—— 这一下阿三决计无法躲闪,秦初月眼神一亮,他不愿取其性命,斩喉刀锋微偏,腕部力道稍减,对着阿三右肩砍去。这一刀若中,阿三双肩遭受重创,自当无力再战,能压制这等高手, 秦初月不禁暗暗得意,嘴角现出一丝笑容—— 秦初月正自鸣得意,阿三双眼乍开,竟是如往常般精光四射,持剑手臂暴涨,虽然重心脚步皆失,一把剑却如流星追月,从秦初月刀锋中穿越而出,正中秦初月右手腕部,秦初月剧痛之 下,脸色大变,手腕往后疾缩,但已受创不轻,他目光烁烁,注视着阿三,霍然叫道:“你1—— 大占上风时,秦初月自恃掌控全局,却犯了轻敌之兵家大忌,转眼受创而退,这一下反胜为败,令他惊怒交集,正吐出一字,阿三剑刃翻滚,又是一剑刺来,这一剑虚虚实实,诡异难测 ,秦初月全身各处要害皆在其范围之内,秦初月识得厉害,捂住右腕暴退数尺,脱开阿三剑势范围,骇然说道:“飞星破清晓,芙蓉解千愁?这是柳家‘长剑当歌’剑法,你,你究竟是谁? ”—— 这一声暴喝,阿三剑法一顿,突然间双目中一片迷茫,锐色顿消,秦初月望着阿三,目光也是惊疑不定,此人柳家独门掌法剑法连番使出,且一招一式酣畅淋漓,威力极大,绝无半分生 疏晦涩,“九掌惊龙”和“长剑当歌”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绝学,岂能轻易精通若斯,显然此人浸润这两门武学已有多年,简直就是柳重再现—— 柳重柳松长乃清月山庄庄主,他精通柳家数门绝学,在武林中已难逢敌手,且行侠仗义,慈悲为怀,素来为天下同道敬仰,自四年前他突然失踪后,行迹不明,无人知其身在何处,正派 人士纷纷探寻他下落,都无功而返,江湖上有人揣测其遭遇黑道高手,惨死其中,但柳重修为之高,少人能望其项背,各派殚精竭虑,也无法推测出有此能耐的黑道高手乃是何人,又传言柳 重飘扬越海,是去了海外仙山,寻求长生之道,此言更是无法考究,许多人听后不过一笑而已,但柳重这些年来究竟身在何处,实是武林一处未解之谜—— “莫非眼前这个神秘的高手就是柳重?”秦初月心中掠过一丝疑虑,当即脱口试探:“你是柳重柳兄?”—— 李溪岩正暗自调息,听得秦初月道出柳重之名,吃惊之余,内息一岔,顿时大声咳嗽不止,陆唯夕在旁吓了一跳,垂目看去,李溪岩点点血迹沾落衣襟,不禁惊慌起来,拉住他的手哭道 :“老伯伯,你可别死埃”李溪岩见她善良可爱,便温和笑道:“小姑娘别担心,老伯伯死不了。”他远远打量着阿三,其身材魁梧,与柳重确有数分相似之处,只是面目被遮,难以辨别 ,他暗暗奇道:“难道柳重这些年藏匿踪迹,是和西禅宗混迹一处,这就奇了。”—— 秦初月见阿三沉默不语,眉角顿时一扬,厉声喝道:“你为何不说话?是不是柳重说一声便可。”阿三缓缓朝他望来,四目相交,秦初月冷笑不止,阿三愈显迷惘,他突然来回摇晃脑袋 ,嘴里发出低声嘶吼,他右肩刀创血流不止,却是浑然未觉,举剑凝视剑刃,不经意间,持剑之手拳头更是紧攥—— 此时他如同受创虎狼,嘴里发出呜咽声,悲凉沉重,秦初月见他任凭自己喝问,也不答话,不由气往上冲,他撕下一角衣物,在手腕处匆匆扎牢,向阿三疾步行去,口中怒道:“你是不 是柳重,快说句话,沈诗恒将你呼来挥去,你应声倒是果断,此时面对秦某,却一再装模作样,可是心虚了?”他怒气勃发,不顾腕部伤势,挥刀劈了过去—— 这一刀斜方砍出,秦初月无意伤人,刀刃去势甚缓,阿三陡然一惊,双肩急忙晃动,秦初月眼睛一花,已失去阿三踪影,他心头一震,急忙扭头看去,阿三已撇开秦初月,提剑往龙瑶嫣 扑了过去—— 柳悦清、耿沧柔以及西禅宗的人先后离开,连月落乌啼一干人马也纷纷退去,那酒铺老板更是早已不知所踪,偌大一个酒铺前死的死、昏迷的昏迷,只剩下秦初月等五人各自对峙,一时 倒也冷清不少。龙瑶嫣悄然立于酒铺废墟前,阿三和秦初月交手正恶,她却毫无兴趣,目眺北方,沉默不语—— 她愣着出神,身后阿三已纵身扑近,龙瑶嫣脚下一挪,闪避开去,阿三肩部重伤,流血过多,身法已大不如前,这一下扑了个空,脚下一个趔趄,几乎当场摔倒,龙瑶嫣冷冷望了他一眼 ,突然闪身飘到秦初月身前,秀目直视着他,目光如刀,寒声说道:“你怎会我娘的步法?”—— 她欺近秦初月,秦初月凝视着她脸庞,脑中往昔旧事不断涌现,更惹得他心潮翻滚,嘴角抽动一下,叹道:“我秦家庄的逍遥步是世代流传下来的家传绝学,你娘把这门功夫传给了你, 很好很好。”他望着龙瑶嫣,眼中一阵亲切之色,龙瑶嫣呆了一下,随即说道:“这事来龙去脉我不知道,我想听听,你能说吗?”秦初月听她说得孩子气,忍不住一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只是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你等我一会可以吗?”他举头望去,阿三摇晃着身躯,直勾勾地望着龙瑶嫣,步履蹒跚,缓缓逼近—— 秦初月摇头叹息,阿三失血过多,此时已呈强弩之末,无需自己动手,连陆唯夕都能轻而易举胜之。此人与己激战正酣,却突然执着于龙瑶嫣,着实令秦初月大惑不解,他心中正反复思 量,龙瑶嫣身形一晃,疾冲而出,一指往阿三右眼插去—— 龙瑶嫣这一指来得突兀,不禁吓了秦初月一跳,秦家庄武学不以指力见长,而龙瑶嫣这一手并非随意一点,显然是另有名师相授—— 阿三脚下虚浮,身躯摇摇晃晃,连站立都极为困难,龙瑶嫣出手极快,转眼便至阿三面前。阿三下意识地脑袋一偏,龙瑶嫣手指擦着阿三发髻而过,竟是落了个空,她急忙缩手而回,阿 三持剑倒转,以剑柄倒撞龙瑶嫣胸口,他重伤之下,应对依然神速,秦初月暗赞一声,深怕龙瑶嫣伤在阿三手里,急忙上前接应—— 龙瑶嫣一声冷哼,侧身飘开,她右臂伤处隐隐作痛,难以支撑良久,当下一咬银牙,变招挥掌正作势打去,突地阿三脚底一软,扑倒在地,摔了个灰头土脸,龙瑶嫣微微一怔,眼中突然 杀机盈现,对着阿三背部死穴按了下去 第185章 弃屋间霞落惹情长 ——这一掌按实了,阿三便即毙命,秦初月大吃一惊,心想此人身上谜团甚多,不能让他就此死去,他飞身赶至,出手挡下龙瑶嫣,龙瑶嫣手掌打在秦初月臂膀上,宛如击中一块硬铁, 她紧盯秦初月,眼神森然,不怀好意。秦初月苦笑一声,说道:“此人杀不得,龙姑娘……”他还未说完,龙瑶嫣白影摇晃,已是往北方飘然而去—— 她身法很是轻盈,待秦初月回过神来,龙瑶嫣已在数丈之外,秦初月大声疾呼:“龙姑娘,请留步。”龙瑶嫣并不停留,冰冷清脆的声音随风缓缓飘来:“你留下他,那我便走了,我娘 的事改天再说。”语声幽幽,飘渺传来,秦初月不曾料到她心思转变如此之快,眺望那远去的白色人影,只得摇头苦笑不已—— 李溪岩摇晃着身子站起身来,缓缓走至秦初月身侧,说道:“嫣侄女仍然在世,那是意外之喜,三庄主的病恐怕有救了。”突地眉头一皱,俯下腰连连咳嗽不止,秦初月出手按在他背部 ,一股内力缓缓输入,口中说道:“李老方才舍命之举太过莽撞,敝庄人才凋零,李老乃镇庄将才,可不能再这般冒险行事了。”—— 秦大庄主内力深厚,李溪岩经他相助,体内翻腾的气血立即平复下来,不过半刻时间,其苍白的老脸浮现出红晕之色,气色大为见好。秦初月这才撤回手掌,略显忧虑地说道:“沈诗恒 出手实不留情,若非李老内功深厚,这一掌怕是要了您老的性命,只是如今这般来看,不休息个十天半月,您老的伤势难以痊愈。”李溪岩笑着说道:“那老朽就休息一阵子吧,这次南下, 老朽未能助庄主一臂之力,深感愧疚。”秦初月大笑说道:“李老这般说法,可是在损初月不成?”—— 李溪岩亦是抬头大笑数声,他嘴角血迹未清,这一咧嘴神态颇有些狰狞,陆唯夕畏惧地瞧了他一眼,颤声叫道:“老爷子,您的表情很是吓人。”—— 李溪岩笑了笑,秦初月沉声说道:“且让本座瞧一瞧此人真容,身怀柳家独门绝技者,自然不是寻常人物。”黑衣人扑倒在地,纹丝不动,秦初月俯身下来,将其转过,仰面朝天,掀开 此人遮面黑幕,李溪岩和陆唯夕凑上前去,三人定睛一瞧,秦初月和李溪岩都不禁咦了一声,满脸错愕—— 此人四十余岁年龄,相貌堂堂,棱角分明,虽然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雪,但脸上英气不掩,十足一表人才。陆唯夕惊叹一声,说道:“这位大叔武功高强,人又长得好看,二十年前肯 定是个风流人物。”她咯咯直笑,丝毫忘了此人原是清哥哥柔姊姊的大敌,眼波流转,正瞧见秦初月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不由奇道:“秦庄主,你脸色很难看啊,这位大叔你可认得?难道是 故交?那可就糟糕咯,你这可不就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了?”—— 秦初月不理会她,问李溪岩说道:“李老可认识此人?”李溪岩摇头道:“恕老朽孤陋寡闻,不曾见过。”秦初月嘿嘿一声,说道:“好家伙,西禅宗的人连柳家的功夫都练成了,所谓 冤家路窄,也不过如此。”—— 他正冷笑不止,昏迷不醒的阿三突然双眼陡睁,竟是恢复了神智,发觉自己躺在地上,眼前三人正围在自己身前,他顿生警觉,目中精光暴射,秦初月等吓地一声,忙不迭地往后跳开, 脸色乍变。阿三趁势从地上一跃而起,目光突又黯淡下去,露出茫然神色,秦初月右臂一展,挡在李陆二人面前,防他攻其不备—— 阿三四下张望一番,突然一声低沉嘶吼,撒开大步低头狂奔,转眼之间就掠出十数丈,秦初月见他身法之快,如未受伤,心底也暗自佩服:“此人筋骨之强,很是了得,换作常人身受这 般创伤,早已不支倒地,沈诗恒究竟是从何处召来如此强人,有此猛将相助,比之当年沈通尧一枝独秀,如今西禅宗更要强横不少。”—— 陆唯夕突然惊叫一声,说道:“黑衣大叔往北面去了,清哥哥柔姊姊也是往那边去的,被他碰上该怎么办?”秦初月沉吟半晌,说道:“小姑娘,咱们也追下去看看,你可有胆量随我同 去?”陆唯夕展颜笑道:“我不怕,叔叔你会保护我的嘛。”秦初月被她说得一笑,回头说道:“李老,我先走一步,您老先把伤势调养好,二弟的后事就烦劳您了。”李溪岩说道:“老朽 领会得,稍延数日后我便去江州城走一遭,庄主也务须将嫣侄女带回秦家庄,三庄主见到嫣儿,或能恢复些神智,那老夫人回庄也就有指望了。”秦初月微微点头,朝陆唯夕一笑说道:“小 姑娘,咱们走。”—— 秦掩迟抱着水芊芊,一路往北飞驰,奔出四、五里后,这才缓下脚步,回头看去,远处一条人影正向此而来,一路大呼小叫,身法倒是不慢,不一会便到近处,秦掩迟看清是铁书盈,不 由得松了口气,不禁说道:“呆子,宗主人呢?”—— 铁书盈冲到他面前收步站定,喘了口气说道:“老大他没到么?他脚步比我快多了,我还以为他早就赶到我前面去了,这才拼了老命急赶,哎呦,这下可累死我大铁子了。”说着撑着腰 大喘了几口粗气—— 秦掩迟向他招了下手,这里树繁叶茂,隐于藏身,两人隐蔽了行踪,等得稍许,却未见沈诗恒路过,秦掩迟脸色一变,脱口说道:“宗主怕是追岔了道路,这下可糟了,那柳悦清可是在 你身后?”他着实有些忌惮柳悦清,听闻沈诗恒没有跟来,心头大为惴惴。铁书盈呸了一声,叫道:“我说老秦,那姓柳的小子一发疯,你就胆小如鼠了?不对,不对,你老秦可不该是这个 样子,他追上来咱们不要性命也要斗斗他,也不能让他在我们兄弟面前逞威。”秦掩迟冷笑一声,说道:“呆子,刚才柳悦清冲过来的时候,怎没见你这么威风?”铁书盈气得暴跳如雷,跳 了出去,指着他吼道:“秦掩迟,莫非你想和我干一架?”他气喘吁吁,怒视秦掩迟,抬臂展腿,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秦掩迟既好气又好笑,心知和这个呆子纠缠下去,那更是无休无了,便话锋一转,说道:“咱们先别起争执,宗主托付咱们守护水姑娘,咱们先找个安全之地落脚,静候宗主前来,水姑 娘若是有些许闪失,咱们可就难辞其咎了。”铁书盈打了个冷颤,望着水芊芊皱眉说道:“她还没醒来?”秦掩迟摇头说道:“水姑娘深受刺激,恐怕还得有些时辰才能醒转。”铁书盈哼了 一声,说道:“这小娘皮,还有那个小娘皮,都把宗主迷得不分东西南北,老子恨不得把她们一掌劈死,才能一解心头郁闷。”—— 秦掩迟暗暗好笑,心想水芊芊若非昏迷不醒,打死铁书盈他都不敢说出“小娘皮”这三字,他白了铁书盈一眼,说道:“呆子,稍后再唠叨也不迟,此地不甚安全,如今先安顿好水姑娘 为重。”—— 铁书盈哈哈一笑,指着前方说道:“老秦稍安勿躁,前面不是有辆马车?正好可以拿来当脚力,这一路狂奔可累死我了。”秦掩迟回头却没看见,急忙走上两步,这才见到林荫道路前方 ,一辆马车赫然入目,静静驻于路旁,只因两侧参天奇木林立,郁郁葱葱,不细看还真不易发现,秦掩迟愣了一下,忖道:“方才这里可有这辆马车?”此地乃是荒郊,有马车在此停留实不 寻常,他心生狐疑,远远站着,反复打量车厢,只因窗户紧闭,无法瞧出一丝端倪,他身负护卫水芊芊重托,不愿在此横生枝节,心念一转,便不作理会—— 铁书盈却是一拍秦掩迟肩膀,说道:“老秦,你怎么这般婆婆妈妈,犹豫不决,走啦。”当先朝那马车冲了过去,秦掩迟大吃一惊,急忙叫唤道:“呆子,不可鲁莽,这马车有些古怪。 ”铁书盈充耳不闻,脚步并未放缓,秦掩迟无奈之下,只得抱着水芊芊紧跟而上—— 铁书盈步伐豪迈,数步一跨就已到马车跟前,便听他一声大喝道:“余乃此处山大王,今日下山,特取尔车一用,尔等速速散去,否则休怪本大王手下无情。”他意欲震慑车中人物,便 大呼小叫一番后,才将车门一掌劈开,秦掩迟见他莫名其妙一阵乱喝,更是大为摇头,哭笑不得—— 刚掀开车门,只听铁书盈一声怒吼,身躯一震,踉跄着往后退开,蓦地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下,竟是昏了过去 第186章 弃屋间霞落惹情长 ——事出突然,秦掩迟大吃一惊,脚步顿止,厉声喝道:“车内何人?为何暗箭伤人,还不快些现身?”车厢内突然传出一阵咯咯娇笑,随即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秦大侠为何不敢 上前一窥究竟呢?”—— 车厢内竟然是一女子,且认识自己,秦掩迟颇感意外,他沉住气说道:“女侠特意在此相候,不妨现身相会,如此不见山水,秦某实在不习惯,恐怕也非姑娘本意。”那女声突然发出啧 啧两下,似乎颇不以为然,随后又说道:“秦兄此话差矣,妾身不过在此休憩,一不招人,二不挡道,只是秦兄的朋友太过鲁莽,这般凶神恶煞冲将过来,怎不惹得咱家花容失色,心口小鹿 乱撞呢?”—— 秦掩迟松了口气,当下将水芊芊负在背后,抱拳说道:“这是秦某兄弟失礼了,他是个粗人,行事毛手毛脚,还请姑娘莫怪。”刚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铁书盈便被此女制住,虽然只是 不省人事,但对方出手高深莫测,秦掩迟也不敢妄动,只得作揖行礼,客气说话—— 他话一毕,车厢中突然响起另一女子的笑声,边笑边说道:“小姐,咱们可不能久待此地,就放过他们算了,反正他们也不是小姐你要找的人。”先前说话的女子接口说道:“也好,我 们暂且先下去瞧瞧再说。”—— 话音刚落,车厢内已缓步走下两名女子,当先一人约三十余岁,虽是不复少女芳华,但一身衣着却是少女装束,面貌姣好,是个美人胚子,在她身侧一名少女正满脸笑意,眼珠不停转动 ,着实活泼机灵,秦掩迟看清两女相貌装束宛如大户人家闺秀,更是觉得奇怪—— 两女缓缓走上前,那少女侧过头朝躺于地上的铁书盈望去,鼻子顿时皱了起来,说道:“这家伙怎么长得象头大水牛,难看死了,他竟然说是附近的山大王,这里附近一马平川,哪里来 的大山?小姐,你说好笑伐,咱们走了便可,为何还要出来看这头死水牛?”年长女子脸色一沉,说道:“钗儿,别多嘴。”少女一缩头,便收口不再说话—— 这两名女子正是谢荟兰和丫头钗儿,谢荟兰虽在秦掩迟之后脱身,却因秦掩迟在此处逗留了片刻,反而被她赶到了前头,但她也不知柳悦清行踪,便欲拦下秦铁二人,想不到铁书盈这个 冒失鬼直冲马车而来,谢荟兰小施手段,便迷倒了此人,更是镇住了秦掩迟—— 谢荟兰眼光落在秦掩迟的背上,幽幽说道:“这位就是传闻已久的天下第一美女水芊芊水姑娘?她怎么了,可是贵体有恙?”秦掩迟心中一震,暗道:“难道这个女子嫉妒水姑娘美艳, 藉此机会来下毒手?”女人天性嫉妒,攀美争艳之心自古长存,水芊芊虽然美艳已臻极致,但发现龙瑶嫣那惊世骇俗的容貌之后,眼中妒忌之色时常闪现,秦掩迟尽瞧眼里,此时想到这层关 键,背上不由起了一阵冷汗—— 谢荟兰见他沉吟不语,惊慌难安,转眼已看穿他的心思,当下轻笑说道:“妾身看起来像杀人越货的人么?非也非也,我只是见到这么水灵灵的一个美貌姑娘有恙在身,于心不忍而已。 ”她右手对着铁书盈轻轻一指,昏迷不醒的铁书盈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似乎醒转了过来,谢荟兰笑道:“并非妾身狂妄自大,妾身若是有意出手,此时秦兄怕是早就横躺于此了。”秦掩迟不 禁心中一沉,忖道:“此女所言,或许并非大话。”突然想起一事,脱口说道:“那白发婆婆可是姑娘师尊?”当时紧要关头,他和陆唯夕等人都没留意到耿沧柔已道破玄机,因而此时仍然 蒙在鼓里—— 谢荟兰咯咯一笑,眨了眨眼睛说道:“你说呢?”她不置可否,秦掩迟更是不敢大意,一时沉吟不语,心中不停盘算着,实难琢磨眼前这名古怪女子究竟意欲何为,想了半天,才说道: “多谢你救醒铁兄弟,惊扰之过,秦某替他赔礼。”—— 谢荟兰轻笑道:“铁兄原本是我出手放倒,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妾身不敢承谢,水姑娘真是容貌出众,我看在眼里都有些心动呢。”她细语款款,不意间已是来到秦掩迟面前,凝视着 水芊芊的花容月貌,脸上突然显露出淡淡落寞—— 她距秦掩迟不过尺许距离,全身似无防备,秦掩迟见她如此托大,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心道:“这女子古怪得很,她已知我和铁书盈底细,在此相遇并非偶然,我秦掩迟也非三岁孩童, 岂能被你蒙蔽其中。”于是朗声一笑,说道:“谢女侠可是和我家姑娘旧识?”谢荟兰摇头说道:“素未谋面,只是好奇她的大名,特来一观。”秦掩迟笑微笑道:“我家姑娘最近日夜兼程 ,颇显劳累,如今体力不支,这才昏厥过去,谢姑娘亦是花容月貌,和我家姑娘春兰秋菊,各胜擅场。秦某正欲赶往前方城镇落脚歇息,不知姑娘能否相助一臂之力?”—— 谢荟兰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说道:“此话怎讲?”秦掩迟说道:“姑娘若是方便,不妨借道相让,秦某深感姑娘好意。”他如此恭声哈腰,除了面对宗主之外,恐怕这是头一遭。谢荟 兰微笑说道:“妾身看秦兄气色不佳,铁兄更是气急败坏,两位可是遇见了仇家?”秦掩迟心中一动,脸上现出苦笑,说道:“仇家也谈不上,只是途中遇见一个疯子,见我家姑娘美貌,一 路纠缠不休,况且此人武功奇高,我和铁老弟都不是他的敌手,只得护住我家姑娘,一路退至此地,早已狼狈不堪了。”—— 谢荟兰秀眉一皱,讶异地说道:“一个疯子有这等能耐?倒是奇了,秦兄可知这疯子叫什么名字?”秦掩迟眼珠子一转,突然长叹一声说道:“此人名叫柳悦清,乃是个无恶不作的采花 大盗,只要是稍有姿色的女子,都难逃此人毒手,他觊觎我家姑娘许久,昔日只因身手不及秦某兄弟等人,这才忍隐不发,如今这柳悦清不知何故,竟是神功大成,我等反不是其对手,这才 退避三舍,姑娘侠义之辈,手段通神,可不能见死不救。”—— 他侃侃而谈,说至激动之余,满脸哀相,仿佛煞有其事,钗儿看得大为愤懑,大叫说道:“你……”谢荟兰暗中出指一点钗儿臂膀,痛得她大叫着跳起,谢荟兰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 按秦兄所言,这柳悦清如今也在纠缠着水姑娘?”秦掩迟苦笑说道:“正是如此,姑娘若是不便相助,那秦某就要先行离开,若再被他缠住,可就大为不妙了。”说罢,他从谢荟兰身侧一闪 而过,作势便欲离去 第187章 弃屋间霞落惹情长 ——谢荟兰笑道:“相助秦兄一臂之力倒也无妨,只是我不知这疯子如今人在何处,却也无计可施,请秦兄指点一下了。”秦掩迟一摊手说道:“在下护水姑娘心切,疲于奔命,却是不 曾留意到姓柳的行踪,或许正往这里追来。”—— 谢荟兰转过身子,笑着说道:“秦兄且慢,徒步而行过于浪费时辰,既然秦兄护主心切,妾身深感秦兄高义,不如送你这辆马车代步,秦兄意下如何?”秦掩迟愕然止步,问道:“姑娘 的意思是……”谢荟兰笑道:“秦兄北上,我们两个姑娘家南下,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有缘,只是去向南辕北辙,妾身只能留给秦兄这辆马车,不成敬意,望请笑纳。”秦掩迟诧异地打量着 谢荟兰,突然听见铁书盈哎哟一声,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便见他不停挠头,口中大叫道:“古怪得很,古怪得很。”—— 紧绷着脸的钗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娇声说道:“你这蛮牛,哪里古怪了?”铁书盈倒也不生气,皱着眉头说道:“我可是醒来好久了,全身却使不上力,无法站起,你们这两个 小妞,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手脚,怎生这般古怪,不过话说回来,那味道蛮好闻的,是啥玩意,给我看看成不成?”方才他掀开车厢窗户,还未看清里面情景,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窜入鼻孔,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便不省人事,此时回想起来,顿生好奇之心,便向谢荟兰讨要此物—— 谢荟兰妩媚一笑,问道:“铁兄此话可是当真?”谢荟兰笑容诡异难测,不知其有何居心,秦掩迟心头一震,忖道:“此女来历颇为不明,神情言辞处处透露出古怪,举止更是难以招惹 ,她如此大方送出马车,定是别有所图,我可不能堕入她的道儿。”他顾及周全,于是当机立断,说道:“多谢姑娘厚意,两位姑娘女儿之身,若无脚力,多有不便,秦某怎能擅自夺爱,再 说城镇就在不远之地,秦某徒步而去也无需多时,在下这就告辞。”快步走到铁书盈身前,拽起他衣衫,拉着他便走,铁书盈大叫道:“这两丫头不是送马车给我们吗,老秦你咋不要呢?” —— 秦掩迟瞪了他一眼,喝道:“呆子,闭嘴。”任凭铁书盈大呼小叫,秦掩迟硬拉死拽不松手,过了老远才松开手。铁书盈怒道:“姓秦的,你干什么扯我走,那女人多好看,也不让我和 她多说些话?”秦掩迟瞪了他一眼,说道:“这女人十分诡异,你看她人在车里,就能让你动弹不得,再和她纠缠下去,咱们连性命都要送在她手里了。”—— 铁书盈呸了一声,说道:“他奶奶的,你休要胡说,我可没见过她,她却知道我姓铁,这样说来,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吧,你看她对我笑得多妩媚,或许是……老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 难看?”—— 秦掩迟额头上冷汗直冒,铁书盈说来无意,他却猛然一惊,忖道:“我也从未见过这个女子,水姑娘名头太大,识她者不计其数,谢荟兰认识水姑娘并不稀奇,但她又在何处知道我和铁 书盈的呢?莫非她是故意拦住我们,这是算计好的。”他心中大骇,猛然间回头一看,伏在后背的水芊芊昏迷不醒,但气息悠长,并无异状,他不禁皱起眉头,着实猜不透谢荟兰这番举动究 竟意欲何为—— 谢荟兰和钗儿目视秦掩迟等离去,两人互望一眼,突然都是格格娇笑起来,花枝乱颤,钗儿笑道:“这姓秦的可真有意思,送他马车都不要,还有那姓铁的笨蛋,这般蠢法倒也是少见, 小姐,你说他们怎么这么好玩?”谢荟兰微笑地说道:“那姓秦的聪明得很,咱们可不能小觑他。”缓步走到马车边,如葱玉指在车厢上敲了数下,脆声叫道:“阿大,该起身了,咱们走啦 。”里头一声应和,一大汉从车厢中爬出,翻上马背,说道:“小姐,咱们往哪儿去?”—— 谢荟兰和钗儿进到车厢中,谢荟兰一撩布帘,往西方一指,说道:“应该是这里,阿大,你让马跑得快些。”阿大大笑一声,叫道:“包在我身上。”用力一提缰绳,骏马长嘶一声,撒 腿就奔,这下突然得紧,钗儿哎呦一声,差点就摔倒下来,急忙坐稳身子,骂道:“阿大,你这是要我的小命啊?”阿大哈哈一笑,说道:“小姐吩咐快些,阿大只能快马加鞭,钗儿姑娘, 失礼了。”—— 钗儿哼了一声,不解问道:“小姐,咱们还没等到柳公子呢,这就走啦?”谢荟兰秀眉一蹙,微现愁容,忧道:“柳悦清脚步快多啦,过了这么久还不见他,恐怕是追秦掩迟走了岔路, 咱们再傻候着也只是徒劳无功,不如四处转转,看能不能碰上他。”钗儿拍手笑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到,那秦掩迟可恶极了,他竟然欺瞒小姐,把柳公子说成十恶不赦的采花淫贼,真是气 死我了,小姐,你怎么不教训一下这两个家伙?”—— 谢荟兰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两人功夫平平,我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再说西禅宗数十年后再度出现,想必并非为琐事而来,更何况铁书盈笨拙愚蠢,他老子可不是好惹的, 此时也不宜与他们结梁子,以后总有机会再见面,你还怕出不成这口恶气?”—— 钗儿轻叹一声,脸现愁容,幽幽说道:“钗儿怕的不是这个,而是担心小姐时日无多,怕等不到那一天了。”谢荟兰闻言,娇躯一震,脸上掠过一丝悲哀,钗儿见状,急忙伏在地上,说 道:“钗儿该死,又提及此事,请小姐恕罪。”—— 谢荟兰定了定心神,将钗儿揽在怀里,笑道:“咱们情同姊妹,怎会怪你,我自幼便是如此,又如何怨得了他人?想到大师姊的遭遇,我可是幸运多了。钗儿,比起梅花坳那时,我是不 是又老了很多?”钗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呀,小姐还是如花美貌,天下间谁比得上?”谢荟兰叹了口气说道:“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却说这等胡话,不过是安慰我罢了,耿家妹子都比我 漂亮许多,再过不久,我可就变成老太婆了。”钗儿螓首直摇,说道:“钗儿可没骗你,不信的话,我拿面镜子出来,小姐您自己瞧瞧,我可是说胡话?”说着便欲起身—— 谢荟兰一把将她抱住,笑道:“我信,我信,这就不拿了。”两人轻笑不止,好一会儿,谢荟兰敛起笑容,又是轻声一叹,钗儿急忙说道:“小姐,岳潇岳大侠都治不好你的病?他不是 号称‘鬼医圣手’,是江湖第一名医,难道是涂了名字?”谢荟兰一怔,随即恍然,忍不住失笑道:“那叫徒有虚名,钗儿你又乱用成语,我给他看过几次啦,他都无计可施,天下第一名医 也有治不好的病,更何况是他,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 钗儿恨恨说道:“当年我和小姐出山,都指望这岳潇能妙……妙手回春,想不到这家伙湖……湖明钓鱼,看他一脸死板板的样子,脾气又臭,最近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鬼混了,改日再碰 到他,我真要踢他两下解解气。”谢荟兰奇道:“什么是湖明钓鱼?”钗儿急道:“就是徒有虚名那个意思,钗儿不过想换个词来说,难道又说错了?”谢荟兰顿时捧腹大笑,半响才说道: “原来是沽名钓誉,这湖明钓鱼该从何说起。”钗儿点头说道:“我正奇怪为什么湖明才能钓鱼,难道是水变臭了,鱼就死了?”—— 谢荟兰笑得肚子痛,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却见钗儿哭丧着脸,便捏了她脸蛋一下说道:“好啦好啦,我不笑话你了,钗儿可不要生气。”钗儿摇头说道:“我是担心小姐的身体,那日在 清风亭,你突然发作,可是吓死我和阿大了。”谢荟兰笑道:“痛痛就恢复了,我还不是没死么,你担心什么,说不定哪天我想出法子了,得到灵丹妙药,就能药到病除。”钗儿心想此话甚 是自欺欺人,只得暗暗叹息,却不道破 第188章 弃屋间霞落惹情长 ——掀开窗帘,谢荟兰提声问道:“阿大,可见到柳公子的踪迹?”阿大回应说道:“还没有,小姐,这条道上有排行人足迹,杂乱不堪得很,可能是柳公子留下。”谢荟兰精神一振, 说道:“沿着脚印,别跟丢了。”阿大说了声是,谢荟兰放下帘子,坐稳娇躯,眉间又现淡淡忧愁—— 钗儿盯着谢荟兰,突然怨道:“小姐,你就知道替他人着想,就不想着自己,这些日子你尽是提起柳公子,莫非小姐你对柳公子……”谢荟兰闻言脸色一沉,喝道:“钗儿,你胡说些什 么?”钗儿吓得急忙闭嘴,谢荟兰见她花容失色,这才惊觉,脸色稍缓,温颜说道:“我并无此心意,柳家是仁义之后,不能至此断绝,我既然得知这些人用狼毒幻神散加害他,我不得不出 手。”钗儿拍了拍胸口说道:“小姐你吓死我了,钗儿……钗儿只是想到柳公子少年英俊,小姐也是温柔美丽,真可谓是郎才女貌,既然小姐对他有意,何不让柳公子知道,再迟可要给别的 姑娘家抢去了。”—— 谢荟兰苦笑道:“我身患这个不治之症,不知还有多少时日能活,就算不死,这张脸再过些年头,恐怕真要变成老太婆了,叫我如何能开得了口,再者柳公子和耿家姑娘两情相悦,我也 不愿介入其中,钗儿,这事休要再提。”—— 钗儿嗯了一声,问道:“话说回来,钗儿有时还真摸不清小姐的手段,既然有意相助柳公子,为何不正大光明给他解药,反而弄得神神秘秘,幸好柳公子着实厉害,换作常人,还真难以 明白小姐留下的那蛛丝……马迹。”谢荟兰仰起头,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过得稍许才道:“柳公子曾说见过咱们拈花门失传多年的剧毒重现江湖,令我不得不介意,我意欲查出狼毒幻神散的 来龙去脉,也是因此之故,自然不便暴露了踪迹,他眼光敏锐,明察秋毫,当时我便想此举难不倒他,定能助他化险为夷,果不其然,他推断之准,不负我所望。”说着,嘴角不禁扬起一丝 笑意,钗儿看得分明,心头忍不住一震—— 谢荟兰悠然神往,钗儿愕然凝视,两人良久不语,正各自发呆着,便听马驹一声长嘶,车厢陡然震动一下,戛然止住,谢荟兰和钗儿娇躯往前一冲,险些摔倒,这才都回过神来,钗儿匆 匆撩开布帘,嗔道:“阿大,你作死啊,差点把小姐摔坏了。”—— 只听阿大急声说道:“小姐,这路草丛里旁躺着一人,小的赶到跟前才发现,真是对不住了……啊,这人不就是柳公子吗?”他一声惊叫,谢荟兰已是花容失色,急忙从马车上探头望去 ,路边一人平躺地上,一身白衫污秽不堪,脸庞映入谢荟兰秀目中,正是柳悦清,此时他脸色煞白,双目紧闭,如同死状,谢荟兰脱口叫道:“柳公子。”从车厢内翻身而出,冲到柳悦清身 前,俯下娇躯,颤抖着伸出右手抚摸着他的脸庞,眼泪已是夺眶而出—— 钗儿没谢荟兰如此好身手,老老实实从车厢内爬下,小步跑到谢荟兰身边,见小姐正抱着柳悦清不住流泪,她脸色一变,急忙大叫一声:“小姐。”谢荟兰这才回过神,惊觉自己泪满脸 颊,急忙侧过身去,钗儿盯着柳悦清说道:“小姐,柳公子好像只是晕了过去,应该还有救。”谢荟兰轻呼一声,探出手掌在柳悦清鼻下一探,气息吹拂她玉指上,只觉沉重炽热,她芳心一 喜,也顾不上肮脏污垢,将柳悦清抱起,好不容易到了车厢内,钗儿急忙也钻了进去,谢荟兰喘了口气,一挥手,阿大会意,策马沿着小道飞驰而去—— 车厢内,谢荟兰低头凝视着柳悦清,脸颊泪痕未干,眉间一缕忧色更是凝聚不散,钗儿看在眼里,暗中一叹,说道:“小姐,柳公子昏迷不醒,莫非是那‘狼毒幻神散’在作祟?”谢荟 兰摇头说道:“他服用了我留下的解药,狼毒幻神散早已解去,你看他脸上并无一丝黑气,先前我也探他的脉象,并无中毒迹象,只是身体虚弱之极,应是耗力过甚、体力不支才晕厥过去, 休息一阵便无大碍。”—— 钗儿奇道:“既然如此,小姐为何愁眉不展?”谢荟兰说道:“咱们等他醒转过来,再作打算。”语声平淡,芳心中早已暗暗叹息,心道:“若他醒转过来仍然疯癫糊涂,我该如何是好 ?用药物再让他安睡吗?我的‘芙蓉勾吻香’对他见效甚微,难道要多用些份量?这又怎是长久之计。”—— 原来无名酒铺前数方恶斗,谢荟兰早已安排妥当,阿三和钗儿在马车内静候,谨慎起见,马车停驻地方相隔酒铺极远,却还是在离去时被秦初月察觉,沿道飞赶下来,原意追上柳悦清, 却先截住了秦掩迟,从他那处没打探到柳悦清下落,她也无意为难两人,便放他们过去,这一路寻来,终究寻到了柳悦清—— 谢荟兰注视着他,百感交集,一时出神,呆呆不语,钗儿一会儿低头望着柳悦清,一会儿仰脸端详谢荟兰,来回数次,这才摇头长叹道:“少女不识愁滋味呀,我也懒得管了。”转过秀 脸朝窗外望去。谢荟兰一愣,随即笑道:“你到识得这句话?稼轩先生可是说少年不识愁滋味,钗儿又乱说了。”钗儿回过脸说道:“少年有愁滋味,少女难道就不能生愁了?小姐,我看你 这般模样,可不就是少女生愁,心头难遣?”谢荟兰被她惹得一笑说道:“我的钗儿小姐,你何时这般文绉绉了,果然真人不露相,谢荟兰小看你了。”钗儿见她高兴,自己也不禁心情大好 ,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我怎么说也不能丢了小姐的面子。”谢荟兰咯咯直笑,伸出手去捏钗儿的脸蛋,说道:“大言不惭,让我来瞧瞧这张脸皮有多厚。”钗儿哀声钻入谢荟兰怀里, 叫道:“钗儿讨饶,不耍嘴皮子了。”两人一阵打闹,车厢内丝丝愁云一扫而空—— 一炷香时间后,前方一座山脉渐渐逼近,隐隐可见山脚下一处村庄,阿大急忙开口请示谢荟兰,谢荟兰极目望了一眼,迟疑稍许,便道:“那里村民人家众多,柳公子身着血迹,可会吓 到他们,咱们绕开着些,看看附近有没有荒废的屋子,咱们暂去落脚。”阿大应了声“是”,一提缰绳,马车驮着他们往东北方奔去—— 这一路又颠簸了数里,幸而距离山脚不远处,数间茅屋参差坐落,看似荒废已久,便急忙驻马停车。谢荟兰等下得车后,挑得一间进屋打量,其中果然空无一人,只剩余些古旧家具,床 椅倒是一应俱全,似乎这间房子空闲不久,灰尘污垢寥寥,不难打扫。谢荟兰脸色一喜,点点头说道:“此屋不错,可作暂时落脚之处。”—— 她回到车上,和钗儿扶起柳悦清,扛着他返入屋子,钗儿将床铺稍作整理,谢荟兰便把柳悦清放在床上,回头对阿大说道:“阿大,你去好好歇息一下,这些日子来回奔波,辛苦你了, 回头我们还得赶路。”阿大咧嘴一笑,说道:“我阿大健壮如牛,这点力气活算不上什么,小姐身子不好,可要多多保重,我去弄些被褥枕头过来,否则你和柳少爷没法子睡觉。”他说罢, 朝谢荟兰躬身一拜,便退到屋外—— 阿大这句话大有语病,谢荟兰闻言,脸上掠起一丝娇羞,擦了擦额头香汗,现出疲累之色,钗儿见状,急忙取过一张椅子,掸净上面尘灰,说道:“小姐,你也累了,休息一下。”谢荟 兰款款坐下,笑道:“稍动下筋骨就不成了?我真的老了。”钗儿略显埋怨地说道:“小姐,咱们为何不找个附近农家歇脚,却来这个破屋?钗儿好生不明白。”谢荟兰轻叹一声,将柳悦清 发狂症状仔细道来,随后说道:“我怕的是他仍未恢复,若到民家歇息,他醒来后再度发狂,寻常村民怎逃得了性命?” 第189章 弃屋间霞落惹情长 ——钗儿吓得脸色发白,颤声说道:“小姐,你说柳公子他变成了疯子?那我们在这里岂不是如坐针毡?”谢荟兰一笑说道:“这词也用的有些不对,不过我看他气息平稳,望能醒转后 恢复神智。”钗儿眨了眨眼睛,看到谢荟兰神色自若,毫无忧色,自然也是心头大石落地,拍着手笑道:“这就叫绝处逢生,小姐你说对不对?”—— 谢荟兰笑了笑,透过窗外远眺,此时夕阳正落山,霞光洒满田间,仿佛饱含深情,俯瞰着世间众物,连这间屋子也都浸染璀璨之色,谢荟兰坐在床沿,凝视着柳悦清,幽幽目光柔情无限 —— 却不料等到次日,柳悦清尚未醒转,前一日谢荟兰主仆都是忧心忡忡,怕他醒来仍然状若疯狂,这一夜都不曾安睡,第二日清晨,钗儿首先支撑不住,趴在桌上酣然入睡,谢荟兰守在柳 悦清身侧,虽也满腹顾虑,但静听屋外鸟语声声,一阵倦意席卷而至,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过不多久,也是迷迷糊糊间,伏在柳悦清身侧入了梦乡—— 近正午时辰,柳悦清眉头突然一皱,似乎梦中受到惊吓,双眼蓦地睁开,右手更是猛然向上撩起,停在半空纹丝不动,半晌才回过神来,略显迷惘之色,四周张望一下,才微微松了下脸 庞,喃喃说道:“原来只是惊梦而已,吓了我一跳,我这是在哪里……头好痛埃”他捂住自己脑袋,摇晃了几下,脸色稍稍好转,坐起身来,眼光一落,顿时吓了一跳,一位姑娘披着秀发 趴在自己身侧,虽说看不见容貌,但耳闻她鼻息阵阵,正睡得安稳—— 柳悦清错愕一下,随即大喜,伸出手摸着谢荟兰的秀发,低声说道:“柔姊姊,原来是你救我到这里,我安然无恙,你可是受累了。”他无意间把谢荟兰当作耿沧柔,眼中满是深情,而 谢荟兰似乎累得紧了,任其抚摸也不惊醒—— 柳悦清见状,少年好玩心态突起,眼中突然闪现出狡黠神色,心道:“待我来作弄一下柔姊姊。”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抓在谢荟兰肩上,小心翼翼缓缓将谢荟兰翻过身子,这一下看清容貌 ,吓得柳悦清惊叫一声:“谢姑娘。”双手忙不迭地缩了回去,俊脸上一阵发红—— 这一声惊呼吓着了正睡得安稳的钗儿,她娇躯一歪,差点从椅子上翻滚下来,急忙扶住桌子,头脑完全清醒过来,惊道:“谁来了?是哪个仇家来了?小姐救命。”手脚一阵忙乱后,才 发觉并无异状,不由愣了一下,转过头猛然发现柳悦清醒转坐起,小姐却躺在其面前一丝不动,她不由惊道:“柳悦清,你醒了?你把小姐怎么样了?”—— 柳悦清才清醒过来,一时没发现屋内还有人,这时看见钗儿,大喜说道:“是钗儿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我又怎会睡在此处?那酒铺呢?沈诗恒人呢?秦庄主去哪儿了? 龙姑娘是否得救?还有……”钗儿突然大叫道:“好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你可是对我家小姐下毒手了?你这个疯子,我家小姐好不容易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你果然是个疯子。” 她大哭小叫,却又怕柳悦清对自己下手,一时不敢靠近,指着他泫然欲泣,一张秀脸涨得通红—— 柳悦清愕然说道:“谢姑娘只是睡着而已,在下并没碰到你家姑娘,这疯子又是从何说起?”他突然心头一惊,猛然想到酒铺和白慕平激斗时,自己神智一阵迷糊,随即就是一片空白, 其间发生何事自己丝毫回想不起,难道是自己不知觉时……想到此处,他脸色变得没有一丝血色,脱口叫道:“谢姑娘。”翻身而起,去探谢荟兰的脉息,入手凝脂,柳悦清脸上一窘,发觉 她脉搏强劲,毫无受伤迹象,不由松了口气,朝她脸上看去,才发觉她正睁开一只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柳悦清呀地一声,惊喜说道:“谢姑娘,你醒来了。”谢荟兰娇慵地说道:“柳公子,我守了你一夜,正欲睡个安稳觉,却被你搂搂抱抱,弄醒过来,你说,你怎么赔偿我?”她眼波流 动,语声柔美,虽说年逾三旬,但容貌之美,可谓天香国色,妩媚神态更是令人神魂颠倒,柳悦清耳闻目视之下,顿时脸色通红,不知所措,突然间发现两人身处同床,一阵幽香传来,更是 撩人心神,柳悦清惊叫一声,忙不迭地从床上跳起,翻下床去便欲落荒而逃—— 谢荟兰咯地一声娇笑,起身抓住柳悦清手臂,笑道:“我可是吃人的老虎?你怎地这般怕我?”柳悦清红着脸,略带愠色说道:“谢姑娘,请你放尊重点。”谢荟兰一愣,嘴角笑容突然 敛去,凄然之色隐隐浮现,明眸含怨,注视着柳悦清,柳悦清察觉她目光中包含痛楚,不禁一愣,谢荟兰轻叹一声,玉手缓缓放开柳悦清手腕,垂下头去,似乎无限伤感—— 钗儿在一旁见状,忍不住怒道:“柳悦清,你这混蛋,我家小姐不辞苦劳,千辛万苦救你到此,你却狼心狗肺,不对我家小姐温言几句倒也罢了,为何恩将仇报,辱骂我家小姐?早知如 此,不如让你死在‘狼毒幻神散’下,我家小姐也不受这个鸟气了。”柳悦清又是一愣,问道:“钗儿姑娘,此话怎讲?”钗儿冷笑一声,说道:“那座酒铺除了老头子一人之外,其余伙计 都是月落乌啼中人假扮,他们在食物中下了这个剧毒,就是为对付你柳大侠而来,若非我家小姐得知消息,先到一步暗藏解药,留下线索,你柳大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柳悦清心 念一动已知大概,盯着谢荟兰说道:“原来那位白发婆婆是谢姑娘,姑娘易容出神入化,看不出丝毫破绽。”—— 谢荟兰摇了摇头,却不说话,依然非常伤心,柳悦清心念一转,便向谢荟兰长揖作礼,道谢说道:“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谢荟兰耸了耸肩,却没抬头。柳悦清心中一震, 忖道:“莫非我方才有所误解,言语中伤了她。”还未开口赔罪,钗儿又冷笑一声,续道:“柳大侠大战力竭,昏倒路边,小姐不顾淤血污垢,将柳大侠救到此地,若非我家小姐出手相救, 秦掩迟和铁书盈那几个恶贼赶到,你柳大侠可还有命否?”—— 她劈头盖脑骂了柳悦清一通,柳悦清俊脸通红,急忙坐到谢荟兰身侧,含着歉意说道:“方才在下忒也莽撞,得罪了姑娘,望谢姑娘莫怪。”谢荟兰又抽动了下香肩,并不答话,柳悦清 暗叹一声,说道:“若谢姑娘不肯谅解,我只得跪请谢姑娘恕罪了。”说罢微微起身,正欲屈腿,谢荟兰突然咯地一声轻笑,突然往前一冲,双手拉住柳悦清两只臂膀,轻声说道:“男儿膝 下有黄金,可不能轻易下跪哦。”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凝视着柳悦清,眼眸中狡黠目光若隐若现,哪有半分怨恨之意—— 柳悦清好气又好笑,说道:“原来姑娘你捉弄我,让我白担心一场。”谢荟兰眼珠子一转,仰头望着他,问道:“那我真的伤心了,你该如何是好?”她凑到柳悦清面前,两人脸庞相距 数寸,眼看谢荟兰娇艳如花,又闻到她吐气如兰,柳悦清心神一阵恍惚,俊脸发红,大现窘态,期期艾艾地说道:“谢姑娘,钗儿姑娘还在旁边,你我这样子可要让她笑话了。”—— 钗儿噗嗤一笑,脸上寒冰早已消去,说道:“我可不会碍人眼球,小姐,奴婢这就告退了,柳公子,你可不许欺负再我家小姐。”说罢朝着谢荟兰偷偷一笑,谢荟兰亦是侧过脸对着她做 了个鬼脸,钗儿咯地一笑,蹦蹦跳跳出了屋子—— 屋中只剩自己和谢荟兰,柳悦清心头更是突突直跳,侧过脸不敢直视谢荟兰,谢荟兰见他一脸窘相,忍不住莞尔,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弟弟可是怕我这个弱女子了?”—— 柳悦清暗暗叫苦:“你若是弱女子,那天底下可就没几个姑娘不是弱女子了。”口中却不能这么说,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谢姑娘,你劳累了一宿,不如先睡一会,在下不打扰姑娘 ,去屋外走走。”他甚为惧怕和谢荟兰共处一室,说罢急忙起身就欲离开,却没想到刚走出几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全身酸麻疼痛,手脚毫无力气,砰地一声摔到了地上 第190章 弃屋间霞落惹情长 ——谢荟兰脸色一变,急忙将他拉起,好不容易推他去到床上,已累得她娇喘连连,擦了下额头香汗,将他上身靠起坐正,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强充好汉,虽然把沈诗恒他们吓得不轻 ,自己却早已强弩之末,元气大伤,若再不好好休息,更会功力大损,得不偿失。”—— 柳悦清无奈一笑,说道:“那时发生何事,我自己竟然一无所知,真有谢姑娘所说如此严重?”谢荟兰将他发狂后发生的诸事一一道来,随后叹道:“我看你素来温文儒雅,谦谦君子一 个,想不到那时就如同发狂的野兽,差点连耿家妹子都死在你手中了。”—— 柳悦清听得脸色骤变数次,突然哇地一下,张口大吐鲜血,把床铺吐得一塌糊涂,谢荟兰皱眉说道:“早知如此,先不和你说了,你看你气色极差,快些躺下静养,这里地势孤僻,倒不 用担心有人上门打扰,即便有人来了,姑奶奶我也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说着,便助柳悦清躺下后,起身走开,柳悦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道:“慢……慢些……柔姊……柔姊她……” 竟是说不完整一个句子,谢荟兰知他要问何事,当即展颜笑道:“你柔姊安然无恙,大可放心,等你养好了伤,咱们便去找她。”柳悦清这才松开手,脸上一片平静,他伤势突然转重,大感 疲累,缓缓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就已沉沉睡去—— 谢荟兰擦去柳悦清吐出的血迹后,静静坐在椅子上,手支着下颚,竟悠然沉思起来—— 十数日后,这一日清晨,谢荟兰推门而入,见柳悦清正坐起身来,透过木窗望着屋外朗朗晴空,正怔怔出神着,连自己进屋也没发觉—— 谢荟兰到床前轻轻一拍他肩膀,柳悦清这才猛然惊醒,转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说道:“谢姑娘,你回来了。”谢荟兰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事儿,竟如此魂不守舍?看你神情悠然 向往,定是又想到了耿家妹子,对不对?”—— 柳悦清一笑说道:“她此时身在何处,我很是挂念,想必她见我不到,也是心忧如焚,好生焦急。”谢荟兰扑哧一笑,说道:“看你们两个卿卿我我,还真羡煞旁人,只是你还没复原, 可不要胡思乱想,否则就和那天一样,又得狂吐血了。”那日他被谢荟兰一阵捉弄,有些意乱神迷,心神激荡之余,牵动了伤势,柳悦清想到此处,便点头说道:“是在下心神不坚,自讨苦 吃了。”谢荟兰嘻嘻一笑,说道:“你今日能坐起来了,看来伤势好了不少?”柳悦清说道:“其实已经好了六七成,躺在床上十余日可憋坏我了,不如出去走走?”—— 谢荟兰眨眨眼问道:“去哪儿?”柳悦清想了一下说道:“不如回去酒铺看看,酒铺掌柜被我们这一下大闹,可是断了财路,若能再见到他,我倒想补偿他一下,往后若是吃不到‘祝融 镇鸠摩’就太可惜了。”谢荟兰说道:“酒铺又不是你弄坏的,还不是白慕平太过粗暴野蛮做下的恶事?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该是白慕平赔酒铺掌柜,与你有何相干?”她突然坏坏一笑说道 :“你想见的是其实是耿家妹子,那圆嘟嘟的老板有啥好看的,哪有我耿家妹子标致,你这人怎么口是心非起来了?”柳悦清笑着摇头说道:“谢姑娘,你究竟芳龄几许?”谢荟兰嘴角一瞥 ,说道:“你这话未免有些失礼了,女孩儿家怎能轻易道出自己年龄?”柳悦清更是忍俊不禁,说道:“你说话举止时常像个小女孩儿家,似乎和夕妹妹一样口吻,决计想不出是出自谢姑娘 你的口中。”—— 谢荟兰笑容一敛,幽幽叹道:“你是说我老了吧?”柳悦清说道:“只能说是谢姑娘童心未泯,天真无邪,令我等饱患忧虑的人着实羡慕不已。”谢荟兰突然若有所悟地说道:“难怪耿 家妹子会被你迷得七荤八素,你这张嘴太过伶牙俐齿,又生得一副俊俏模样,更是名门世家,只有傻女人才会对你不动心。”她顿了一下又道:“夕妹妹又是谁?就是那个吃不惯辣味的小丫 头?”柳悦清一点头,谢荟兰顿时跳起,叫道:“好呀,你这臭小子,原来早就脚踏两只船,有了耿家妹子,又打起人家小丫头的主意,你这是要打算娥皇女英?”—— 柳悦清笑得直摇头,说道:“谢姑娘你这话可说错了,我和夕妹妹并没……”谢荟兰不等他说完,早已扑到床前,打断他说道:“既然娥皇女英了,那三妻四妾也不打紧了,你把姊姊我 也娶过门吧?”—— 柳悦清大笑道:“谢姑娘伶牙利嘴,在下实在不是对手,这话可不能给他人听见,否则有累姑娘名声。”谢荟兰伤心地说道:“你嫌我是老女人?”柳悦清忙道:“在下从无此意,姑娘 万万不可乱想。”谢荟兰犹疑了一下,才又说道:“我今年十七岁的话,你娶我不?”柳悦清不知她为何会一直说到男女嫁娶,忍不住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心道:“她年纪也不轻了,早该谈 婚论嫁,她把此事和我商量,定是托柔姊姊的福,把我也当作亲近的人了。”他心头一热,说道:“姑娘若要嫁人,江湖上大好男儿可不少,在下以后多帮你留意留意,找个好夫君给你。” —— 谢荟兰笑道:“老实告诉你,我可是个小妖女,专门来蛊惑你们这等风流少爷的,你怕是不怕?”柳悦清笑道:“在下不是风流少爷,也不怕小妖女。”谢荟兰说道:“我可有世间最毒 的毒物,亦有蛊惑人心的*,你这也不怕?”柳悦清说道:“看在柔姊的份上,我想姑娘不至于如此绝情?”谢荟兰又轻叹一声,低声喃喃说道:“我真是绝情的人,也不会加害于你的。”这 句话说得甚轻,柳悦清没听清楚,当即出口询问。谢荟兰并不回答,只是问道:“你真恢复了五六成好?”柳悦清点头说道:“或许有八成也说不定,估计再有三四日就能复原。”谢荟兰点 头说道:“那等钗儿和阿大回来,咱们就动身?”柳悦清奇道:“动身?”谢荟兰白了他一眼,说道:“当然去找你的心上人了,我还要去大酒楼好好吃一顿,这里偏僻荒芜,这几日都没吃 过多少荤腥,口中都没味道了。”—— 柳悦清略显歉意地说道:“都是在下拖累了姑娘。”谢荟兰眉间掠过一丝苦楚,突然怒道:“我连睡觉都没睡好,你快出去不许进来,让我好好睡一觉,否则我就要骂人了。”柳悦清见 她不知为何怒气冲天,转眼想到这几日都是她服侍着自己,定是疲累不堪,这才大发娇嗔,他笑了笑,急忙跳下床,说道:“在下不打扰姑娘。”刚到门口正欲推门而出,听到身后突然噗通 一声,急忙转身看去,却见谢荟兰不知为何倒在了地上,柳悦清心头大骇,急忙冲上前去将她扶起—— 他扳过谢荟兰的娇躯,手掌触到她的肌肤,顿觉滚烫无比,一张俏脸隐隐约约泛出黑色,若隐若现,极为诡异,神色痛苦无比,樱桃小口发出嗬嗬叫声,似乎正忍受极痛之苦。柳悦清见 此异状,便知不妙,急忙大声唤道:“钗儿姑娘,钗儿姑娘。”叫了数遍却无人应答—— 谢荟兰突然*起来:“抱住我,快抱住我。”柳悦清不知缘故,一时手足无措,觉得她全身愈发滚烫,更是吃惊,急忙挪了挪她的娇躯,谢荟兰却趁势扑到了柳悦清怀里,双手十指紧紧拉 住柳悦清的胸口衣襟,螓首顶在柳悦清心坎处,全身剧烈颤抖。柳悦清如同抱着一块火铅,燥热难当,吃惊想道:“她身体如此热烫,五脏六腑怎经受得住?”低头看去,见到她白如脂玉的 后颈也是隐隐透出黑色,淋漓汗珠更是如同泉涌,他惊讶万分,心道:“这个症状……难道是毒性发作,她……这又怎么可能。”只是见她实在痛得异常,不便开口询问,犹豫了一下,左臂 轻舒将她娇躯搂住,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心头七上八下,好生忐忑不安—— 正在这节骨眼上,钗儿和阿大却不知去了哪里,两人长随谢荟兰身侧,应有应急善策,柳悦清却是毫不知情,顿觉束手无策,暗暗发愁之际,屋门砰地被撞开,钗儿风风火火冲进屋子, 刚叫了声“小姐”,乍见谢荟兰依偎在柳悦清怀里,不禁怔怔盯着两人 第191章 当年世事今朝会其意茫茫 ——柳悦清迎上钗儿目光,脸上一红,急忙分辨说道:“钗儿姑娘,你别误会,在下没有……”他还没说完,钗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近说道:“柳公子别慌张,钗儿可没把你当登徒 子,我家小姐是犯病了,哎呀,这是旧患,有好些年头了,只是许久都没见我家小姐发作,怎么这会儿又疼起来了呢?”—— 她摸了摸谢荟兰肌肤,又道:“身子滚烫着呢,才发作不久,柳公子你就多忍耐一下了。”柳悦清皱眉说道:“你家小姐这是哪种疾患,如此症状我前所未见,好生奇怪。”钗儿说道: “是毒发了,详情小姐没和我提过,那我也就说不清了,只是知道小姐这个毒发作起来全身疼痛极了,听说比刀割剑刺还要厉害数倍,过后就好了……哎呀,你不会认为我家小姐是个放荡的 人吧?我经常也被小姐抱了个结结实实,她实在是痛得没法子了。”—— 柳悦清心中大惑不解,拈花一门以毒为玩物,怎又会自己中毒了,口中却是说道:“在下并无此意,钗儿姑娘不必多心。”钗儿点头说道:“我知道柳公子是个正人君子,不会趁机加害 小姐,倘若此时在小姐面前的是个登徒子,那小姐可要吃大亏了。”柳悦清说道:“钗儿姑娘说笑了,我都急得手足无措,还好钗儿姑娘回来了,我心头一块大石就放下来。”—— 钗儿点头说道:“我去打盆水来,等会儿给小姐好好擦擦身体,柳公子,你好好看着我家小姐哦。”朝他古怪地一笑—— 柳悦清心神一震,未及叫唤她,钗儿风风火火奔到门外,突听她惊叫一声,又踉跄着退了回来,口中惊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这屋子里可没有人,你们……”话未说完,便如 同遭人重击,砰地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屋外大步跨进两人,屋中情形一览无余,见到柳悦清正抱着谢荟兰,其中一人笑眯眯地说道:“柳少庄主好风流雅致,在这荒郊野外干这快活之事,不如让我兄弟也沾沾雨露 如何?”—— 说话之人竟是封锐平,在他身侧的是练幼阳,秦初云被击毙,桃红岭上势力烟消云散,自那时后,这两人行踪全无,此刻来得突然,柳悦清甚感意外,他心知两人都是心机深沉、手段毒 辣之辈,立生戒备之心,看了钗儿一眼,沉声说道:“许久不见二位,今日路过此地,却是寻何人而来?”—— 封锐平笑着一指谢荟兰,说道:“还请柳兄交出这位姑娘,封某和练二哥受人之托,欲带这位谢姑娘去月落乌啼见一人。”柳悦清冷冷说道:“秦初云一死,二位和梁克修转投月落乌啼 ,如此见风使舵,也算武林一绝。”封锐平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封某这点薄技实是不足为看,有个栖身之所,不至于飘泊一辈子。”柳悦清正要把谢荟兰放在床上,却被谢荟兰紧 紧抓住衣衫,柳悦清见她痛得紧了,心生不忍,便就作罢,冷目横视盯着两人,峻声说道:“谢姑娘有恙在身,恕柳某不能应允二位要求,二位请便吧。”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封锐平闻言笑容更盛,揶揄说道:“柳少庄主口气虽大,手底功夫可不敢苟同,你要英雄救美,先得掂掂自己的分量。”他右手一翻,尾指一道指力射出,直取柳悦清左目—— 柳悦清和他曾交过手,知他“谈笑琵琶指”也是武林一绝,倘若当日,自己还真非其敌手,此时功力大增,区区一个封锐平已是不足为惧。他左手搂着谢荟兰,右掌轻轻一拍,轻松震散 袭来指力—— 封锐平错愕一下,脱口说道:“柳少庄主似乎高明了些,封某有些小看你了。”双手一合,一招“琵琶四方会佳客”,四道指力齐发,已是用出了绝技—— 练幼阳在旁看得分明,眉头微皱,喝道:“三弟,小心别伤了姓谢的,否则没法子向帮主交代。”封锐平笑道:“二哥放心,且看小弟本事。”随着指力纵身扑去,探臂抓向谢荟兰—— 柳悦清心中一动,暗道:“莫非他们还不知我已非当日吴下阿蒙?否则绝不敢如此轻敌。”他大伤未愈,谢荟兰更是伤病发作,绝不能恋战,便生速战速决念头,上身纹丝不动,右掌化 出“九掌惊龙”绝学,一招“雷鸣震泽”雷霆击出,封锐平人在半空,陡见对方掌影变幻莫测、掌力更是汹涌难挡,这一下他大惊失色,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躯被打飞出去,撞在墙上,顿 时晕厥过去—— 练幼阳见状脸色大变,猛然盯着柳悦清,如同见到鬼魅。柳悦清一掌发力,也是气血翻涌,脸色难看之极,练幼阳见他摇摇欲坠,心头大喜:“原来你也受了内伤,差点给你骇到。”他 以为是封锐平的指力伤了柳悦清,慌乱心神顿时一定,滑步欺近,手中已握着一根钢针,疾刺柳悦清咽喉—— 柳悦清身侧并无兵刃防身,这时练幼阳一针刺来,无物可挡之下,眼看钢针来势极快,柳悦清心思转得更快,脚尖挑起床边椅子,探手握住,往身前一挡,练幼阳这一针正中椅身,柳悦 清手腕一震,内力透过椅背,沿着钢针迫入练幼阳体内,练幼阳全身如遭电击,双腿一软,险些摔倒,他急忙撤手退开,正惊慌间,柳悦清大喝一声,木椅顿时四分五裂,其握住的是一条椅 腿,虽不足两尺,权当一把短剑已绰绰有余,他毫不留情,握住椅腿疾刺而出,竟作剑使,一招“北斗惊龙蛇”当空划过,练幼阳急忙侧身,却是避让不及,正中左臂,痛得他大叫一声,往 后飞退—— 柳悦清喝道:“还不快滚,否则休怪我手下留情。”他双目怒睁,脸色虽然憔悴,却仍显威严,练幼阳痛得全身颤抖,若非柳悦清所持的是椅腿,这一下便就废了他的一条胳膊—— 这时钗儿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这一跤摔得她眼冒金星,痛得全身几乎散架,耳中正听到柳悦清说话,咬着银牙说道:“柳公子,他们要对姑娘不利,又把我摔得好痛,你,你千万不要 放过他们。”—— 练幼阳捂着左臂,暗道:“好个臭丫头,竟敢惹老子,柳悦清身手怎会变得如此高明?看来得回去禀告帮主才是,这次真是大败亏输,先捞个本也不错。”他盯了钗儿一眼,脑中恶念顿 起,装作扶起封锐平,手中已是偷偷捏了一把银针。但见他缓缓走到门口,回头说道:“柳悦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个过节,来日练幼阳定然如数奉还。”—— 柳悦清淡淡一笑,正要开口,陡见练幼阳厉声喝道:“臭丫头,给我去死吧。”扬手打出一把“漫天花雨”,无数银针朝钗儿激射而去,而练幼阳趁势跳出屋子,大笑一声,拖着封锐平 转身便走,不料才行出几步,身后一阵疾风迫近,来势极快,他不及防备,胸口一阵剧痛,低头看去,一根木棍赫然插在自己胸口,正是柳悦清手握的椅腿。练幼阳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呼 ,翻倒在地,抽搐数下,便即毙命—— 原来柳悦清见他出手恶毒,不禁勃然大怒,拉起床上被褥往钗儿身上一卷,随后将手中椅腿运力掷出,练幼阳一时疏忽,被当场穿胸而过。柳悦清回过头看去,便见被褥上银针密密麻麻 钉着,钗儿用颤抖的双手拉下被褥,满脸惊慌之色,望着柳悦清,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柳悦清松了口气,朝她微微一笑,低头看去,只见谢荟兰臂膀已渐渐变回欺霜带雪的肤色,顿时喜道:“钗儿姑娘,你快来看,你家小姐这就算是复原了?”钗儿双脚发软,一时站不起 身,便爬了过来看了一眼,颤声说道:“毒性……沉下去了,还好还好,幸亏……柳公子神功盖世,咱们主仆才能……才能化险为夷,多谢柳公子了。”柳悦清笑道:“姑娘客气了。”钗儿 喘了口气,定了定神说道:“柳公子你杀了一个,另一个不死,咱们的行迹都要被暴露了,这怎么办?”柳悦清沉吟说道:“月落乌啼欲捉你家小姐,看来此处不宜久留。”—— 此时,谢荟兰动了一下娇躯,钗儿喜道:“小姐醒转来了,柳公子,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把这被褥换了,该死的坏蛋,好不容易弄干净的屋子,又变成乱七八糟了。”口中喋喋不休, 情绪已是平静下来,走到门口,偷偷往外看去,猛然见到练幼阳的尸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四下张望,却没瞧见封锐平,想必他是醒转了偷偷溜走,钗儿东看西望好久,这才蹑手蹑脚出了 屋子 第192章 当年世事今朝会其意茫茫 ——柳悦清轻轻拍着谢荟兰的香肩,低声叫唤其名字,谢荟兰也不应答,脑袋突然一低,拉着他衣襟的双手同时松开,柳悦清心头一震,转过谢荟兰娇躯,只见她面容已恢复原先娇美模 样,脸上汗珠遍布,神色极为疲乏,她微微睁开双眼,见到柳悦清盯着自己,眉头正自舒展,满脸欣慰之色—— 看她并未昏厥,柳悦清松了口气,他柔声说道:“谢姑娘,你去床上歇息一会,我抱你过去,唐突之处,还请海涵。”抱起了谢荟兰,正要将她放到床上,谢荟兰却是紧紧拉着他衣衫, 微微摇头说道:“我很难受,你别放开我,我,我不想躺在床上。”上身微微一缩,整个娇躯钻入了柳悦清怀里,微闭秀目,便就沉沉睡去—— 柳悦清欲将她放下,却又怕将她惊动,眼看她所受这一场苦楚,大见憔悴,想必是非人所堪,此时模样楚楚可怜,却是睡得安稳,柳悦清叹了口气,便抱着她坐在床沿一角,想到她如同 婴孩样子在怀中酣睡,忍不住一阵哑然—— 他低头看着谢荟兰,她长长的睫毛很是漂亮,双颊隐隐透出一阵晕红,嘴角更是挂着一丝笑意,或许是睡梦中遇见了喜事,柳悦清仰起头悠悠想道:“我和柔姊两情相悦,却还从没这么 抱过她,她看到我这么抱着谢姑娘,可是要大大吃醋了……柔姊的睫毛更是细长,有些弯弯的,那是极美,她脸上的药物不知能否祛尽,从耿夫人的画像来看,可谓是天香国色,柔姊相貌和 她有七分神似,定是不输天下任何女子。”想到多日不见耿沧柔,竟是大生思念情绪—— 痴痴思念,正到情浓时,柳悦清情不自禁长身而起,却差点把谢荟兰摔到了地上,柳悦清一惊之下,急忙手臂一紧,这才抱住了谢荟兰—— 谢荟兰顿时惊醒,便听她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柳悦清喜道:“谢姑娘,你可醒了?”将她轻轻放下,谢荟兰站立不稳,娇躯一晃,急忙挽住他的臂膀,露出一丝笑容,说道:“ 多谢你了,想不到在你面前旧病突发,差点被坏人趁虚而入,幸亏有你在,才保住我和钗儿的性命。”—— 柳悦清笑着摇了摇头,扶着她坐下,说道:“谢姑娘怎会中了毒?这症状如此古怪,我今日还是初次见闻。”谢荟兰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我自作自受而已。”柳悦 清更是不明白,只是见她仍然虚弱不堪,也不便立刻询问,便说道:“谢姑娘先静养一番,我叫钗儿来照顾你。”—— 谢荟兰明眸如星,秋水似泓,看着他的脸庞,关切说道:“我只需休息一个时辰便好,你满脸疲色,方才运功退敌,对你的内伤大大不利,你好不容易休养这么多天,可不能功亏一篑。 ”拉着他的臂膀,柔声说道:“你快躺下休息,莫要恶化了伤势。”柳悦清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打紧,还是姑娘休养为重。”两个互相谦让一番,谢荟兰眼珠子一转,说道:“既然如此 ,我叫阿大准备马匹,咱们这就动身,你放过了那个贼子,他若带人去而复返,便就永无止尽,无法安心疗伤了。”柳悦清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咱们这就离开这里。”说着长身而起,却 是一个踉跄,谢荟兰急忙扶住他,见他脸色苍白,嘴角泊出鲜血,顿时嗔道:“看你这人,都吐血了还说不打紧,你们男人呀就是好面子,还不乖乖躺下休息。”不容柳悦清分说,将他硬按 在床上,盯着他俏脸一正,说道:“你再不听我的话,我就自尽给你看。”—— 柳悦清躺在床上,微笑说道:“在下听姑娘吩咐便是。”谢荟兰展颜笑道:“这才是好孩子,乖。”说着咯咯轻笑起来。柳悦清笑道:“谢姑娘贤德淑惠、威仪棣棣,将来定是位贤妻良 母。”谢荟兰轻叹一声,坐在床边,幽幽说道:“谁家公子哥看得上我这个老太婆,你倒说来听听。”柳悦清笑道:“以后自然会有人陪着姑娘你的,何必如今胡思乱想。”谢荟兰笑道:“ 我刚刚大病一场,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你连这也不许我?”柳悦清忙道:“姑奶奶你尽管遐想,在下洗耳恭听。”—— 谢荟兰想起自己初遇柳悦清时自称“姑奶奶”,更是笑靥如花,乐不可支,侧过头看着他说道:“既然叫我姑奶奶,那你就不能自称‘在下’,而是要称‘侄儿’。”柳悦清笑道:“那 柔姊这个耿家妹子也做不成了,否则岂不是乱了辈分。”谢荟兰白了他一眼,幽幽说道:“那这个姑奶奶就不当也罢。”她犹豫了一下,又道:“你……你叫我一声姊姊可愿意?”柳悦清转 过头盯着她,谢荟兰目光盈盈宛如秋水,也正凝视着他,满脸期待神色,柳悦清心头一震,随即温和一笑,叫了声“谢姊姊”,谢荟兰又惊又喜,注视着他,眼角突然泛出了泪花—— 柳悦清讶道:“姊姊又有何事伤心?”谢荟兰擦了擦眼角,摇头说道:“我太开心了,能有你这样一个弟弟,我便是死了也不枉了。”柳悦清笑道:“姊姊素来开朗,怎么这会儿悲观若 斯?”谢荟兰叹道:“我这毛病一犯就痛得厉害,想死的心都有,或许哪天就痛死了,能在死前做你的姊姊,也算没有白活。”柳悦清沉吟着说道:“你和岳老前辈熟识,岳潇也无法治愈这 个疾病?”谢荟兰黯然说道:“我这病是绝症,岳潇医术再高明,也是束手无策。”柳悦清听她一说,猛然想起了耿沧柔也是身怀先天绝症,无法康复,心中更是暗暗叹息,两个红颜女子竟 然都饱受病痛折磨,谢荟兰更是不知何时便会丧命,所谓天妒红颜,莫非如此?—— 他看着谢荟兰感叹良久,谢荟兰见他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顿时涌起两朵红晕,打了他一下,嗔道:“你盯着我看,可是我脸上有古怪?”柳悦清猛然惊醒,急忙说道:“小弟正 想着姊姊患病一事,失礼了,失礼了。”谢荟兰咯咯一笑,说道:“有时候你就是古板,尽说‘失礼’这些话,我可听不惯,你挂念我,我很是感激,只是这事已无回旋余地,不如不去想它 ,免得徒增烦恼。”柳悦清奇道:“姊姊你这中毒原起何因?”谢荟兰摇了摇头,似乎不愿说明,她摸了摸脸蛋,突然问道:“我是不是变老了?”—— 这一句话好生没有头绪,令柳悦清摸不着头脑,但瞧见谢荟兰脸色严肃,不似说笑,倒不敢调侃她,眼珠子在她脸上打转,因病痛折磨,她满脸汗珠还未尽去,明眸中微微显露出疲态, 和病痛前相比似乎是苍老了些许。他思绪飞转,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谢荟兰把他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便凄然一笑,说道:“你不忍说出,姊姊早已知道了,都要变成老太婆了。”柳悦清急忙 说道:“姊姊多疑了,姊姊容貌并无多少变化,依然是花容月貌,天香国色。”他欲化解谢荟兰心中悲苦,便笑道,“哪家男子娶了姊姊,那是他修来的福气,不知姊夫是哪家名门之后,能 否给小弟引见一下?”—— 谢荟兰展颜一笑,说道:“我说过啦,还未字人呢,如今还是云英未嫁,如假包换的黄花闺女。”柳悦清心头一跳,微笑说道:“姊姊才貌双全,若非俊杰良才,岂能匹配得上姊姊。” 谢荟兰叹了口气,笑容一敛说道:“我是人老珠黄,一副美人迟暮的难看样子,早已不作这个非分之想。”柳悦清一副大不以为然的神情,说道:“此言差矣,姊姊正值盛年,容光焕发,美 艳动人,白慕平对龙霜月念念不忘,定然也会有个男子对姊姊刻骨相思,只是缘分未至,姊姊岂能妄自菲薄,自怨自怜。”他这样一说,谢荟兰双眸中突然流下两行清泪,神色更是难抑悲苦 ,柳悦清吃了一惊,忙出声安慰说道:“姊姊又想起了不快之事?”—— 谢荟兰轻摇螓首,突然推手起身,说道:“说了这么多闲话,却妨到你休息了,你先好好养伤,那恶人若敢再来,姊姊叫他生不如死。”—— 柳悦清想到谢荟兰的手段,甚感放心,于是静心休养,不时沉沉睡去,到第二日,他内伤反而恶化,连连吐血,吓得谢荟兰和钗儿手足无措,柳悦清自己明白这身伤势正是为了击败封练 二人,强运内力所致,最后那一掷也是“长剑当歌”中一招绝学,更令伤情雪上加霜,但于性命倒是无碍,当下开口安慰两女,谢荟兰稍为安心,却是寸步不离,不许柳悦清下地奔走。于是 柳悦清在床上足足躺了六日,内伤这才又渐渐好转—— 这一日,柳悦清自觉伤情无碍,更是挂念耿沧柔,便和谢荟兰商议动身,四人收拾妥当,便即出发 第193章 当年世事今朝会其意茫茫 ——离开荒屋,马车沿着山脉缓缓前行,柳悦清从窗户往外打量,朝日正在自己左手侧,急忙说道:“我们这是往北而去?”阿大在车厢外面说道:“柳大爷说得不错,那天咱们救下了 柳大爷,一路撤到这里,听我家小姐说柳大爷还有几个朋友当时一同对付那些对头,小的想柳大爷肯定放心不下那些朋友,所以救回柳大爷后的第二天,阿大就沿着马车痕迹返回那座酒铺, 幸好这里来往行人不多,马车痕迹几乎没被破损,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寻到那间酒铺。只可惜去到那里,那座酒铺早变成了废墟,四周并无一人,当时我看也找不出个结果,就转了回来 。昨日我闲来无聊,又出去探探消息,不知咋的竟又去了那间酒铺,这次见到了一个大伯坐在地上,朝着那堆废墟发着呆,我觉得好玩,便上前一问,原来这老头就是酒铺老板,他说他们一 家老小就靠这酒铺吃饭,现在酒铺毁了,他就没法过活了,我看他可怜,塞了点钱财给他。小姐,这事我自作主张了,你不要骂阿大。”—— 他回过头往车厢内叫唤,柳悦清说道:“这老头受月落乌啼所迫,他是寻常百姓,养家糊口不容易,你家小姐不会怪罪你的。”望着谢荟兰一笑,谢荟兰回报一笑,低声说道:“你看, 我把他们都当做兄弟姊妹,他们却视我如蛮不讲理的主人,你可不会也认为我是蛮横无理的女人吧?”柳悦清一笑,说道:“我可没有说过这话,咱们且听阿大继续说。”—— 阿大在车厢外哈哈一笑,说道:“柳大爷这一放话,阿大就放心了,且说我给了那老伯铜钱,他气色看上去就好了很多,我就问他两个女子去哪儿了,他指着我过来的方向说道,都去那 里了,无论男的女的,只要是活着的人,都朝北边去了,说罢,这老伯突然伏下身子,哇哇大哭起来。我当时觉得好生莫名其妙,不过见他不像胡言乱语,那我也就不留下了,拍拍屁股又走 了回来—— “直到那个岔路,我心中一动,小姐是在另一条岔路上遇到柳公子,若这些人都走这条岔路,便能走到山脚的村庄,我们早就察觉,我就暗暗算计着,那些人应该都是和死胖子一样,走 到另外一条岔路上去了,我想到这里,便也追了过去,走了一个时辰不到,前方突然出现一座高墙城门,原来是到了一座城镇—— “我进到城门一看,好家伙,真是够巨大的,人多房屋多,那可怎么找人呢,当时我愁得很,正在这时,我突然看见那个死胖子从街角走了出来,身旁还围着许多人,带头的是名三十岁 左右的青年公子,相貌颇为俊雅,只是脸带煞气,很是凶恶,他身旁是个女子,天仙般的容貌,不瞒柳大爷和小姐笑话,我阿大是个大老粗,也看不懂那什么闭月羞草,沉鱼落鸟,只是见到 这女子,我心头不由来一跳,他奶奶的,天下间竟然真有这么美的女子,那青年公子哥还真有艳福,我这等粗人哪有这个缘份,所以一念之后我也就释然了。”—— 柳悦清正思索着他口中死胖子究竟是何人,冷不防听到“闭月羞草,沉鱼落鸟”,忍不住纵声大笑,说道:“阿大兄弟,你这番话令在下好生佩服,那沈诗恒万万不及你。”心中暗暗思 索:“那是沈诗恒和水芊芊,阿大口中的死胖子应该就是铁书盈,他们在这城镇中逗留,不知那黑衣人阿三是否也在其列?”谢荟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再夸他,他可就要认你主人了。 ”柳悦清笑道:“这‘闭月羞草,沉鱼落鸟’八字,我不得不服。”谢荟兰娇声说道:“阿大和钗儿自幼贫苦,没怎么念过书,闹些笑话不足为奇。”柳悦清说道:“阿大爽朗洒脱,钗儿兰 心蕙质,有仆如此,便知主人风姿。”谢荟兰嫣然一笑,明眸中喜悦之色难以掩抑—— 阿大哈哈笑道:“柳大爷,这夸赞咱可经受不起,这几个人虽然面相陌生,但一眼便能瞧出不是寻常人物,他们边走边说,我不敢跟踪这些人,只在暗处隐隐听见几句,说什么‘姓龙的 受伤了’、‘取药物’、‘往北方前去’、‘秦家庄’,这我听得一头雾水,想了一下,正因听到‘药房’二字,我就打听了城中有名的药房位置,所幸就在不远处,我就进去打探一下,幸 好我见过耿姑娘的长相,在药房掌柜面前描述她的容貌,那掌柜就说不曾来过,却是有个白衣女子,带着一青面面具,很是凶恶,他陡一看见,差点吓得晕了过去,不知此人是否就是耿姑娘 ,当时我也弄不明白,掌柜又说这白衣女子抓了点外伤药物,却没给钱,他见这女子很是凶恶,便也不敢讨要,就当白送了。”—— 柳悦清大皱眉头,说道:“这位龙姑娘不懂人情世故,那日在酒楼抢包子,也是不知付钱,闹出好大风波,岳前辈谈吐老于世故,岳潇也是精明之人,为何她却不知世间行事规矩?”谢 荟兰说道:“听岳前辈说她幼时遭遇很悲惨,才变成不近情理,偏激易怒,岳老儿将她收养过来,她在梅花坳中十多年足不出户,连开口说话也极为稀少,他和岳潇也琢磨不透这个姑娘家究 竟是什么心思。”柳悦清哦了一声,提声说道:“阿大兄弟,把你说话打断了,真对不住,请再说下去。”—— 阿大哈哈一笑,说道:“柳爷,你这么客气,折煞阿大了,话说我看问不出什么名堂,就转身回来了。”柳悦清心道:“柔姊追我不至,定是当日走了岔路,如今寻我不到,又没有和龙 瑶嫣同行,那可就难以猜测她的行踪了。”—— 谢荟兰突然问道:“阿大,那年轻公子身边可有个全身黑衣装束的蒙面中年男子?”阿大愣了一下,说道:“似乎未见到有此人,这青年男子身旁有些人物,但都是未掩住容貌,也没人 穿着一身黑色衣裤。”柳悦清看着谢荟兰说道:“你说的是阿三?他竟然不在沈诗恒身侧,那究竟去了哪里?这阿三痴痴呆呆的,看他言行皆受沈诗恒制约,沈诗恒竟能将其置之不管,令人 不得不有些在意。”—— 阿大哈哈笑道:“原来这个人叫阿三啊,我是阿大,他是阿三,再来个阿二,那不就成了三兄弟了,很好,很好,哈哈。”钗儿没好气地说道:“古来有桃园三结义,你这个算什么,‘ 惊叫三笨蛋’?”阿大怒道:“小钗儿,你胡说什么?”钗儿咯地一笑,说道:“你们阿大阿二阿三,都是阿字辈,一开口就啊地一声,那不是惊叫是啥?你的相貌一眼望去就是个笨蛋,你 比我大,那就是大笨蛋了。”阿大怒道:“我是大笨蛋,那你就是啰嗦小婆娘。”钗儿气得差点吐血,一张小脸蛋涨得通红,叱道:“该死的阿大大笨蛋,就你胡说八道。”—— 谢荟兰和柳悦清相顾莞尔,柳悦清笑道:“钗儿姑娘,你不能以貌取人,阿大兄弟胆大心细,打探到耿姑娘的下落,又知道了沈诗恒的行踪,功劳着实不小。”阿大顿时乐道:“柳大爷 ,你这话我爱听,我家小姐佩服你,看来是有几分道理。”—— 谢荟兰拉了一下柳悦清,在他耳边轻声数语,钗儿这下听不清了,忍不住小嘴一嘟,却见柳悦清愈听脸色愈是凝重,似乎遇上十分严重的变故,小脸上便也露出疑神疑鬼的表情。直到谢 荟兰说罢,柳悦清剑眉紧促,忧心忡忡,沉声说道:“这人竟然习有一身我柳家功夫,那我定要把他身份来历弄个清楚。”谢荟兰颔首说道:“咱们这就北上,我看龙瑶嫣和秦初月有些干系 ,如今都往北去,说不定这些人先后都去了秦家庄,不如咱们也去真定探探消息。”—— 马车载着四人缓缓潜行,紧赶慢走,过狮子口,越黄土岗,数日后,便进入了河南境内—— 这一日烈日当空,晒得整片大地毫无生气,阿大赶着马车,不停抹着额头汗珠,马匹垂着脑袋,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蹄子踢踏不停,蹒跚慢行。柳悦清等坐在车内,也是感到如同掉进 火炉,炙热难忍—— 钗儿甩着双手,大叫道:“受不了了,热死了,这鬼老天怎么这么热?小姐,我都要被烤成熟鹅了,这越往北边越热,真是活见鬼了。”她哭丧着脸,望着谢荟兰叫唤不停。谢荟兰侧过 脸朝柳悦清看去,柳悦清笑道:“这里你做主,我不说话。”谢荟兰微微一笑,说道:“我也觉得这天气不对,我们在车里倒没什么,最辛苦的就是阿大了,我们去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息一下 ,凉爽点再出发,你意下如何?”柳悦清笑道:“就依你所说。”—— 钗儿拍手叫好,谢荟兰微微一笑,拉开帘子往外瞧去,古道两旁树木参差,稀稀落落地接到远方,她仰头远眺,极目处未见人家,便回头笑道:“看来咱们还得跑一阵子路才行。”钗儿 长叹一声,耷了脑袋,一脸沮丧之色—— 几人谈笑中,一阵急促马蹄声从身后陡然响起,快速逼近,刹那间自马车右侧疾驰而过,撩起一片劲风。谢荟兰皱着秀眉望去,狂奔而去的共有三匹坐骑,马上人衣着各异,满头乌发, 体型彪悍,是三个年纪尚轻的男子,三人越过他们,头也不回,策马向前,不一会儿就已远去,不见了踪影 第194章 当年世事今朝会其意茫茫 ——柳悦清听到异响,探出头问道:“兰姊,发生何事了?”谢荟兰摇头说道:“有三个男子路过,我没看清这些人面目,依装束来看并非月落乌啼的人,应该不是我们的对头。”柳悦 清笑道:“北方武林好手不输江南之地,若有闲暇时间,我倒是有意结交一些朋友。”谢荟兰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道:“这一路前去秦家庄,途中会路过淮阳,那里可有你急切想见的一个 老朋友,你可想去看看?”柳悦清经她这一提及,心头一震,忖道:“我险些忘了,淮阳凌府正在前方不远,只是凌烛明为了撇清自己嫌疑,定要追查真凶,或不待在府中,我也不必去凌府 耽搁时间。”于是说道:“咱们还是绕开凌府,直接去秦家庄为好。”—— 谢荟兰笑道:“听说凌烛明去了耿府,却没有娶到娇妻,是你横插一手,莫非你心虚了,怕他找你拼命。”柳悦清哈哈笑道:“若真如此,有兰姊在我身侧压阵,我有何惧?”谢荟兰嘴 一撇,说道:“你拆散人家大好姻缘,我可不帮你。”柳悦清一笑置之,忖道:“如此说来,兰姊还不知我和凌烛明之间事情曲折,此事说清需大费口舌,还是暂且不言吧。”当下说道:“ 这些日子没见月落乌啼的行迹,令我甚是放心不下。”—— 谢荟兰轻笑一声,说道:“你千般借口,还不是挂念着耿家妹子,耿家妹子她聪颖过人,月落乌啼那帮子恶贼要算计她,也非轻而易举。”柳悦清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无 计不用,我真怕她有所闪失。”谢荟兰安慰他说道:“咱们有马车代步,到秦家庄也无需多少时日,你就安心吧。”—— 两人说话间,又有数批人物从身后策马而过,去势匆匆,对这辆马车毫不注意,头也不回就跑得老远。柳悦清皱眉说道:“这些人匆匆赶路,看来前边会有大事发生,咱们没时间纠缠, 不如绕个路避开他们。”谢荟兰拉开帘子探着头说道:“这条古道是南北相通的要道,最为便捷,若绕路而行,恐怕又是大费时日,反而得不偿失,傻弟弟,那些人赶路不一定是为了大事, 即便如你所说,那咱们不去理会就是。”柳悦清哈哈笑道:“兰姊说的也是道理,是我多虑了。”—— 朗笑声中,又有两人骑着骏马从后越过,奔到前方,其中一人突然回过头来,朝马车车厢处望来,柳悦清谢荟兰正探头朝外,和此人对了一个照面,只见他约三十余岁年纪,一身衣着红 绿相间,光鲜亮丽,面圆额方,长相颇为俊雅,只是双目中戾气闪烁,眼神不正,满脸轻浮之气—— 柳悦清一看这人装束,看似非男非女,不伦不类,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此人朝柳悦清瞥了一眼,柳悦清内伤还未痊愈,气色依然有些萎靡,乍眼看去毫无学武人的迹象,对方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笑容,陡见柳悦清脸色一沉,颇显轻蔑轻蔑之色,他眼中凶光一 闪,拉住马匹正欲掉头,目光掠过谢荟兰,眼睛立刻大亮,竟不管身旁同伴,脚尖一蹬马鞍,飞身朝马车扑了过来—— 柳悦清见对方突然发难,不敢大意,喝了声:“阿大小心。”眼看此人扑到车前,阿大急忙停住马车,柳悦清谢荟兰先后从车厢中跳出,此人已是横刀立马立在前方,另一人见到变故, 也急忙策马回转,匆忙奔上—— 此人看见柳谢两人出现,嘴角笑容更是欢畅,盯着谢荟兰上下打量,直勾勾露出淫邪目光,柳悦清看得清楚,暗暗震怒,低声对谢荟兰说道:“此人眼神不正,定非正道人物,姊姊你到 我身后去,别中了他的道。”谢荟兰说道:“跳梁小丑一个,我来打发足以,你不是内伤未愈,怎能打发了他?”柳悦清笑道:“只是跳梁小丑的话,杀鸡焉用牛刀。”谢荟兰扑哧一笑,说 道:“动手又呕血的话,你又要躺床上不能动弹,如何去找耿家妹子?”柳悦清神色一僵,一时说不出话来—— 光鲜亮丽的青年正欲开口说话,陡见谢荟兰和柳悦清含笑说话,神态亲昵,双目中顿时怒气大现,喝道:“臭小子该死,吃我一招。”右手一扬,十余枚金钱镖朝柳悦清扑面打来—— 他突下杀手,柳谢两人同时一惊,打出十余枚暗器实属不易,金钱镖划空飞来,破空之声急剧猛烈,可知镖上劲道非同一般,柳悦清剑眉一扬,跨步飞身出去,挡在谢荟兰身前,双掌运 足功力,连推数掌,那金钱镖未到跟前,如撞上铜墙铁壁,纷纷落地,柳悦清右手一挥,怒视对方,喝道:“来者是谁,为何对我们下此毒手?”—— 此人见柳悦清一挥掌,就化解了自己暗器,顿时咦了一声,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另一人此时奔近,见状皱眉说道:“二弟,你怎么又生事了?”二弟笑道:“老大,这妞好美,弄得我 心痒痒的,小弟好些日子没寻乐子了,现在时候尚早,咱们耽搁一会,不会碍事。”说罢,跳下马匹,朝柳悦清走来,口中喝道:“小子,我叫孙寿虎,看你手底不俗,应该也有点名堂,快 把万儿报来。”—— 柳悦清听见他满口污秽,忍不住双眉一扬,叱道:“本少爷柳悦清,看你言语下流,可知有许多无辜女子遭你毒手,今日本少爷要替天行道。”说罢,探手朝孙寿虎手臂抓去—— 他一报姓名,对方两人脸色齐变,孙寿虎惶声叫道:“清月山庄柳悦清,你怎会在这里?”他惊声呼叫,柳悦清出手极快,已到孙寿虎面前,孙寿虎见势不妙,急忙一个翻身,闪到一旁 ,起身站定,脸色变得更是难看—— 他的同伴看得分明,柳悦清这一出手,便知其功力深厚,孙寿虎实非其所敌,心道:“清月山庄名不虚传,二弟平时行为不正,今日却给他遇到煞星了,也罢,让他吃点苦头也好。”于 是负手在旁,静观其变—— 柳悦清一招落空,正欲跟进,谢荟兰突然拉住他,说道:“且慢且慢,这小贼是我的,你可不许抢去。”说着飘身落地,走近至孙寿虎身前,脸色一沉说道:“姓孙的,我来陪你玩玩。 ”—— 孙寿虎正自惶惶,突见谢荟兰走了过来,心头一喜,忖道:“姓柳的我惹不起,对付这妇人我可不在话下,等我将她擒到手来,姓柳的投鼠忌器,便束手无策了。”他心头痒痒,涎笑着 说道:“娘子,你要陪我玩玩,那再好也没有了,不如咱们去床上玩,那才更有乐子,娘子你看如何?”—— 他一脸色迷迷,往谢荟兰身体看去,谢荟兰微微一笑,说道:“就怕你没这个本事。”衣衫飘飘,欺近至孙寿虎身前,孙寿虎哈哈一笑,叫道:“娘子,给我过来吧。”伸手往其肩膀抓 去,出手之快,在旁观战的柳悦清一惊,急忙叫道:“兰姊小心,此贼身手不弱。”谢荟兰娇躯一旋,闪开对方一招,她轻笑一声,说道:“清弟不必担心,一个跳梁小丑,岂是愚姐对手。 ”说罢,她突然一个倒穿帘,笑眯眯地落到柳悦清身侧,而那孙寿虎猛地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蜷曲身子颤抖不已,显得极为痛苦 第195章 当年世事今朝会其意茫茫 ——乍生变故,其同伴急忙跃到孙寿虎身前,探臂抓去,谢荟兰笑道:“这位朋友,你若想活命,还是不要碰他为妙。”此人闻言一怔,低头看去,只见孙寿虎满脸乌云,惨叫不止,伸 手便朝自己抓了过来。此人也是老江湖,见状不妙,匆匆往后跃开,惊道:“你在他身上下了剧毒?”—— 谢荟兰脸色一沉,说道:“此人有眼不识泰山,敢在本姑娘头上动土,我只能小惩一番了。”此人皱起眉头,稍一犹豫,便长揖到地说道:“在下王寿龙,还请姑娘手下留情。”谢荟兰 哦了一声,讶道:“你是崆峒王寿龙?”此人听对方知晓自己,脸上浮现一丝喜色,说道:“正是区区。”谢荟兰说道:“难怪这姓孙的报出名来,我便觉似曾相识,原来是崆峒派的高手, 王大侠,令师弟在江湖上名声颇为不雅,着实有损贵派威名,贵派戚掌门为何不管管?”—— 原来这王寿龙是崆峒三侠之一,崆峒派乃武林大门派,此人在江湖上也颇具侠名,武林中人对他倒是敬重有加,只是三侠中的其余二侠,却和这位王大侠颇不相似,其一孙寿虎,此人是 个十足的好色之徒,沉溺女色不能自拔,且其脾气阴戾暴躁,实令江湖正道痛恨不已。另一人名为庄寿鹤,其在江湖上原本默默无闻,也无人知道其年龄几何、怎般容貌,只因当年崆峒派掌 门戚东方的一句话,说庄寿鹤本领不在王寿龙之下,从此之后崆峒有三侠,便是王寿龙、孙寿虎和庄寿鹤,于是江湖上便流传起了‘崆峒三侠’这四个字,但孙寿虎名声太差,此人位列三侠 之一,未免玷污了‘侠’之一字—— 王寿龙听谢荟兰如此一问,脸现一丝尴尬,说道:“敝派戚掌门闭关已久,早已不理世事,我这位师弟品行确实有所偏差,是我这师兄管教无方,与家师无关,区区在江湖上还有些微薄 名,姑娘看在王某份上,请饶二师弟一命。”—— 谢荟兰说道:“看在王兄的面子上,我可以不取他的性命,只是方才他出言污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否则我谢荟兰的颜面何存?”王寿龙暗中默念了几遍谢荟兰名字,甚觉陌生,眼 角瞥见孙寿虎躺在地上,不停翻腾,双手在身上胡乱抓扯,衣衫早已破碎,肌肤上更是道道血痕。王寿龙心中一凛,心道:“再这样下去,孙师弟怕是难以支撑。”于是定了定心神,转过身 抱拳向柳悦清说道:“柳公子,我师弟恶语伤人,但罪不至死,在下斗胆,向柳公子讨一条人命。”说着从腰间拔出长剑,反手递给柳悦清,说道:“在下一命换一命,救我师弟一命,在下 性命就交给柳公子了。”—— 柳悦清急忙摇手笑道:“王大侠不必如此,在下不敢当,且请收起宝剑。”回头对谢荟兰笑道:“兰姊,他受苦也够了,就放过他吧。”谢荟兰眼珠子一转,朝王寿龙笑道:“那我问你 一件事儿,你得如实说来。”王寿龙忙道:“王某恭敬不如从命。”—— 谢荟兰一笑,蹲下来在孙寿虎背上拍了数下,孙寿虎身躯一震,乱抓的双手突然停顿下来,谢荟兰从怀中取出一物塞入他嘴里,这才起身,拍拍手说道:“稍等片刻,他体内的蛊毒就能 尽除,王大侠,你这师弟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还处处袒护他,真是可惜了。”—— 王寿龙脸上似乎一红,但听到“蛊毒”二字,忍不住大惊失色,半晌才回过神,低头见孙寿虎痛楚大减,脸色更是渐渐好转,便说道:“谢姑娘手段不凡,想必也是名门之后,不知是哪 位高人门下?”谢荟兰笑道:“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我了,本姑娘是拈花公主关门弟子,平生玩玩毒物,王大侠见多识广,我这点雕虫小技自然不入法眼了。”王寿龙苦笑一声,说道:“ 原来是拈花门下,难怪如此高明。”心道:“拈花公主连掌门都忌惮数分,孙师弟这次招惹了厉害的对头,这个哑巴亏吃定了,如此也好,孙师弟若能从此收敛,这毒中的也不冤了。”—— 谢荟兰说道:“我们这一路上遇到好些人马,都如同王大侠一般沿着此道往北而去,莫非前面发生大事了?”王寿龙听她问起此事,脸色一展,松了口气说道:“只因前些日子有人大发 英雄贴,上书召开‘斩魔大会’,如今将至大会召开之日,四方群豪因都往淮阳凌府赶去,敝派也收到这份帖子,在下和孙师弟正为赴会而来,姑娘所言的其余人马在下不敢妄言,但依如今 这个情形看来,往这个方向而去的应都是去参与这场大会的英雄。”—— 柳悦清心头一震,暗道:“风云十八少正欲创立的帮派叫斩魔会,这场大会却叫作‘斩魔大会’,其中莫非有巧合?难道是耿伯伯拒绝任他们的会主之情,他们才兴起的此事?”—— 谢荟兰却是毫不知情,奇道:“‘斩魔大会’?这倒是头一遭听到,不知是斩哪一方魔头?”—— 王寿龙说道:“据说是数十年前将整个江湖扰得不得安宁的魔姬又重现江湖,武林同道人人自危,便召集一处欲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杰出人才为武林盟主,统帅群豪一同对抗这个魔姬。 ”柳悦清闻言,神色一凛,急忙说道:“果真有人看到魔姬了?”王寿龙摇了下头,望向倒地喘息的孙寿虎说道:“这事我并不知情,是前些日子孙师弟向我道来,他说这个魔姬杀人劫物、 无恶不作,双手沾满血腥,咱们作为武林正道,为武林除害正是义不容辞,我想此话倒是不错,便赶往淮阳凌府去一窥究竟。”—— 这孙寿虎竟能大言不惭称自己为武林正道,谢荟兰听得暗暗好笑,突然听闻“淮阳凌府”四字,顿时吃了一惊,余光望向柳悦清,见他也是眉头紧蹙,急忙问道:“王大侠所说的‘淮阳 凌府’,可是以六合剑法闻名大江南北的凌府世家?”王寿龙微微一笑,说道:“江湖上莫非有第二个‘淮阳凌府’?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谢荟兰说道:“这淮阳凌府怎么又和魔姬 牵扯到一块了?他们行事做人一向公道仁义,这些年来难道误入歧途了?”王寿龙诧异地望了谢荟兰一眼。说道:“姑娘此言从何说起,这英雄帖落款之人是淮阳凌府凌氏兄弟,白底黑字更 写明了大会是在淮阳凌府召开,若非凌氏兄弟扯旗大呼,又怎能有如此多的江湖人士齐应?”—— 谢荟兰微微一笑,说道:“小女子才到中原不久,对英雄帖之事毫不知情,多谢王大侠相告。”王寿龙忙道:“不敢不敢。”—— 谢荟兰和柳悦清对望一眼,柳悦清低声说道:“咱们走吧。”谢荟兰点点头,朝着王寿龙说道:“既然如此,我和柳公子就不耽搁王大侠了,告辞。”和柳悦清钻入车厢内,马车又缓缓 往前驶去,王寿龙苦笑一声,见孙寿虎躺在地上喘息不止,脸色已恢复正常,知其体内毒性已解,便俯下身去将他扶起—— 柳秦两人入到车厢内,钗儿早已等得燥热难耐,吐着舌头说道:“小姐,你们耽搁了这么许久,钗儿都快被闷熟了。”谢荟兰笑道:“钗儿别叫,咱们这就走了,阿大,去淮阳的路是否 认识?”阿大叫了声:“去淮阳?小姐放心,您老一声吩咐,就算到淮河河底,小的也丝毫不皱眉头。”钗儿呸了一声,说道:“阿大作死啊,咱们小姐是去淮阳,又不是去摸鱼,到河底去 作甚?”—— 柳悦清笑道:“兰姊与我所见略同,我也正有去淮阳凌府的意思。”谢荟兰俏脸浮起一缕红晕,浅笑说道:“我看你暗自琢磨,就知有去淮阳凌府的念头,否则我怎会帮你做此决断。” 柳悦清点头说道:“这场斩魔大会风云际会,定有不少英雄豪杰到场,柔姊姊极有可能也会前去,咱们不妨去那里候着,胜过无头苍蝇般瞎找。”—— 谢荟兰蜷起双脚,螓首靠在膝盖上,侧过脸盯着他说道:“既然是英雄大会,那要选出个盟主什么的,你这两天好好休养,到时才有力气把这盟主之位夺过来。” 第196章 当年世事今朝会其意茫茫 ——柳悦清淡淡一笑,对谢荟兰所言似无兴趣,谢荟兰摇着他臂膀说道:“若要名震武林,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你可知道武林中有多少年没办过英雄大会了?”柳悦清点点头说道:“ 我知兰姊心意,但在酒铺前,龙瑶嫣说过她娘亲早已亡故,魔姬已死,此时却又有人出来召集大家诛杀魔姬,此等行径,颇为令人玩味。”谢荟兰秀眉一蹙,说道:“你说这事是假的?”柳 悦清微微摇头,说道:“风云十八少多是忠良之后,不会凭空捏造遇见过魔姬。”他将华雨寒张若媛拜访耿府之事道来,谢荟兰初次听闻,这才恍然大悟—— 柳悦清续道:“只因耿伯伯无意斩魔会会主之位,风云十八少颇感群龙无首,或许才动了召开‘斩魔大会’推选武林盟主的念头。”谢荟兰叹了口气,颇有遗憾地说道:“当日耿前辈若 能答应接这个位子,可就少了这个事端。”柳悦清笑道:“既然姊姊如此在意这个会主之位,不如你抢来做做如何?”谢荟兰咯咯一笑,说道:“我是个弱女子,并无这个雄心壮志,再说我 和魔姬并无瓜葛,抢了这个会主去杀她?这不就变成了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了?”柳悦清大笑一声,说道:“魔姬不在人世,姊姊想寻她吃醋也无法子了?”—— 谢荟兰换了个坐姿,双手撑在颈后,悠悠说道:“是哟,魔姬已死,这个斩魔大会即便是选出了会主,也没办法去杀一个已死之人,风云十八少报仇心切,可不要看错了人。”—— 柳悦清猛然一拍大腿,叫道:“是了,原来如此。”谢荟兰和钗儿被他都吓了一跳,花容微变,谢荟兰嗔道:“什么事让你这样大惊小怪?”柳悦清急忙道歉说道:“一年前,风云十八 少见到的是龙瑶嫣,白慕平和龙霜月相处多时,却也难分她们母女二人,可知两女相貌极似,魔姬失踪近二十年,风云十八少中见过她的寥寥无几,或仅仅见过魔姬画像,那就更分辨不出了 。”—— 谢荟兰摇头说道:“此话不对,龙瑶嫣从来足不出户,且时常遮住面孔,无人能见她的花容月貌,梅花坳更是鲜有人来访,风云十八少怎会知道她是魔姬女儿?”柳悦清愕然说道:“真 的一直足不出户?”谢荟兰白他一眼,说道:“不信你去问岳老头儿,是他这么说的。”柳悦清沉吟不语,谢荟兰见他冥思苦想,忍不住推了推他,问道:“你在想什么?”柳悦清说道:“ 或许魔姬没死,只是假死骗过亲生女儿,后来不巧被仇家看到,才兴起今日的斩魔大会,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谢荟兰摇头说道:“此言大没道理,依龙瑶嫣年龄来看,魔姬死时她不过才四、五岁,龙霜月哪需装死骗过诸事不懂的孩童,再者她真有紧要事情需瞒过女儿,这十余年来也没见她在武 林中现身过,这个假死岂不是莫名其妙之极。”柳悦清想了想,展颜一笑道:“兰姊说得有理,是我多想了。”—— 谢荟兰咯咯笑到:“难得能胜过机灵聪明的柳少庄主,我也不枉此生了,你说会不会是白慕平,他要杀龙瑶嫣,才以此诱饵发动各路好手。”柳悦清沉吟半晌,说道:“应该不是他,那 日在无名酒铺前,白慕平对龙霜月痴情极深,正所谓爱屋及乌,我意识不清,对龙瑶嫣痛下杀手时,此人不顾自身伤势,竭力护她周全,不会过了短短数日,反起杀她之心,更不会在江湖上 大肆宣扬举办这个大会,再说他以前是长剑门门主,如今是月落乌啼门下,若此人是发起者,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地点定在淮阳凌家。”—— 谢荟兰笑道:“还有一因,无名酒铺那场混战才过去不久,那白慕平被你打得很惨,肯定要休养一阵子,此时或许还在养伤呢。”她秀目一瞥,拍了他肩膀一下,娇声说道:“那你猜一 下,究竟是谁对龙瑶嫣有如此大的敌意?”柳悦清失笑道:“我不是天上神仙,岂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我也听过传闻,当年魔姬风靡武林,和她有过节的应不止风云十八少诸人,咱们去凌家 走一遭,到时便能一清二楚了。”—— 谢荟兰想了想说道:“我还是觉得你当会主才是上策,你和龙瑶嫣交情不浅,这次在无名酒铺为了她大打出手,以后旁人去当会主,然后派人追杀她,你可要日夜守在她身旁,耿家妹子 可要不愿意了。”柳悦清说道:“江湖上恩怨琐事不计其数,我不过是区区一人,怎能尽数管来?当时只是凑巧碰上,这才助她一臂之力,再说这次大会我虽是前去,但并不打算出手,否则 再疯癫发狂,可就难有这次好运了。”谢荟兰忙道:“也不一定会有这个异状呀。”柳悦清苦笑道:“这次已非第一次发作,那天在耿府中,我就如同当日模样,把耿伯伯打伤了。”—— 谢荟兰脸上露出惊色,柳悦清不等她开口,便将当日之事简略说来,谢荟兰听罢,侧过头苦思半晌,才说道:“这个症状好生奇特,我派‘狼毒幻神散’也有令人失去神智的奇效,但你 第一次并没中毒,第二次时‘狼毒幻神散’也被我解去,究其何因,真是令人费解。”—— 柳悦清说道:“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这次斩魔大会,我就袖手旁观,有兰姊在小弟身边护法,小弟更是乐得清闲。”谢荟兰啐了一口,说道:“叫你的老婆护着你,我才懒得管。”— — 入了河南境内,离淮阳已是不远,到了次日晚间,几人路过一处名为“小竹园”的客栈,这座客栈仿庭院而建,傍靠河流,景色幽雅,众人观之甚为不错,便决定在此落脚—— 两人进入客栈,发现其中已聚集众多江湖豪客,只听人声嘈杂,好不热闹。柳悦清到柜台前一打听,一个扮相略显妖冶的中年女子尖声回应,两人这才知道此时小竹园空房已然不多,柳 悦清赶忙要了二楼两间,伙计将两人匆匆带到厢房门前,也不打招呼,转身奔到楼下。柳秦二人听见伙计一路离去,大呼小叫,不禁相视一笑。进到屋内,柳悦清叹道:“在此落脚的恐怕都 是赶去参加明日斩魔大会的朋友,到时免不了一番争斗。”—— 谢荟兰浅笑说道:“武林大会中,所到之人十之七八并不入流,你看那孙寿虎,根本是不足畏惧的角色,剩下的二三之数才是佼佼者,你无须顾虑太多。”柳悦清笑道:“我无意这个盟 主之位,来的高人众多和我也无关,就怕有邪道中人趁机生事,徒增风波。”谢荟兰想了一想,突然笑道:“你要不费吹灰之力当这个盟主却也不难,明日到凌府中,我用毒物把他们折腾个 七七八八,这盟主之位岂不是手到擒来?”柳悦清失笑道:“咱们不做这个手脚,用毒并非光明手段,也难以服人,该在拳脚功夫上一较高低。”—— 谢荟兰伸手把柳悦清推到门外,嗔道:“好好好,我的柳大侠,您老是最光明正大,我是小毒物,可没你这么多顾虑,快收拾一下东西,我这个小毒女早已饿得半死,你再不给我吃东西 ,我真要放毒杀人了。”柳悦清也早已饥肠辘辘,急忙到隔壁房间稍作整理,稍时之后,两人便匆匆走到楼下—— 这座小竹园中三面是厢房,一面中堂是吃饭喝酒处,中间就被围成一座庭院,今日来客实在太多,中堂早已坐不下,客栈老板在庭院中排了许多桌椅,此时园中围聚着许多吃饭喝酒之人 ,谢荟兰四处张望,只见空位寥寥,只得苦笑一声,说道:“看来这小竹园生意兴隆,还真出人意料。”她侧过脸,见柳悦清转动脑袋,四处张望,忍不住问道:“你在张望什么?”柳悦清 问道:“阿大和钗儿呢,刚到小竹园,他们就不见了踪迹,莫非你吩咐他们去打探消息了?”谢荟兰笑道:“你这可冤枉我了,他们自有去处,这两个小鬼很可靠,耽误不了我们行程,你放 心好了。”阿大看似和她年龄相仿,却被叫做‘“小鬼”,柳悦清听得心头暗暗好笑—— 两人驻足张望,男俊女俏,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清月山庄在武林中名声不小,但见过柳悦清者屈指可数,谢荟兰亦多行于南疆和两湖一带,此处更是无人认得,只是两人相貌不凡,旁 人心知这两人大有来历—— 柳谢二人刚寻到一处空位,还未坐下,从一张四人围聚的石桌旁突地站起一人,摇摇晃晃地跌撞过来,他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好不容易走到二人面前,只见他脸色通红,神色恍惚,直 勾勾地盯着谢荟兰 第197章 当年世事今朝会其意茫茫 ——此人一起身,庭院中顿生骚动,有人偷偷轻笑,另有人指着柳悦清窃窃私语,流露出古怪神情,柳悦清听不清那些人言语,但见来者一脸轻浮,色迷迷地盯着谢荟兰,心中顿时不悦 ,暗道:“昨日才遇见孙寿虎,想不到这里又碰见个色鬼,世间如秦初云这等下流人物真是不少。”他盯着此人,刚开口说道:“兄台……”对方突然脸色一变,狰狞之色乍现,抬臂一掌对 着柳悦清拍去,厉声喝道:“滚开。”—— 这一下偷袭毫无征兆,幸好此人站在谢荟兰身前,距柳悦清稍远,柳悦清下意识地抬臂一挡,对方手掌打在他小臂上,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臂骨一阵剧痛,急忙往后疾退,身后众人纷纷 惊呼,连连起身闪避。柳悦清撞开了三张桌子,这才化解余劲,心中吃惊不小:“此人掌力不弱,难怪如此嚣张。”—— 此人震退柳悦清,又变回笑嘻嘻地模样,目光在谢荟兰脸上来回转动,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大姐,你长得真美,请问芳名如何称呼?”—— 谢荟兰盯着眼前这个青年人,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相倒也端正,一身打扮干净利落,只可惜眼神散发邪气,好色之态一显无疑。她暗暗摇头,也是同样心思:“才碰见了个孙寿虎,这 里又遇到了一个登徒子,真是晦气之极。”虽然心中着恼,脸上依然温和,微微一笑说道:“你我素不相识,要问我名字,怎不先报自家姓名?”—— 青年人醉笑道:“你竟然不认识我啊?可惜了,本少爷是山西易门易乐南,江湖上被称作‘展翅鹰’,姐姐想必听说过吧?”他一报名字,在座不少变了脸色,更有惊呼声此起彼落,显 然此人在武林中颇有名头—— “展翅鹰”易乐南似乎甚是受用,得意洋洋地望着谢荟兰,哈哈笑道:“美人,知道大爷的来头,咱们可以谈谈了。”说罢,一个打嗝,喷出许多酒气,呛人难闻。谢荟兰侧开一步,避 开酒气熏天的气味,心道:“原来是他,我应该想到孙寿虎来此,易乐南怎又会落下,这两人狼狈为奸,江湖流窜,想不到被我先后遇上,正好让我出口恶气。”她瞥见柳悦清沉着脸缓缓走 了过来,心中已有了对策,脸上笑容更盛,说道:“原来是易小哥儿,我只是寻常姑娘家,没缘分认识易家二公子。”易乐南见她一笑,魂儿早已飞上半空,大笑道:“咱们今日相遇,不就 算是大有缘分了?”说笑间,竟大庭广众之下,伸手摸向谢荟兰的脸蛋—— 谢荟兰咯地一笑,摇身避开,说道:“易家二公子我可高攀不上,清弟,这个淫贼交给你如何?”—— 柳悦清也听闻过此人名字,他素来对采花恶贼深恶痛绝,方才差点被易乐南打成重伤,更是怒火难抑,听谢荟兰一说,朗笑一声说道:“兰姊放心,此人稀松平常,不足为虑。”—— 易乐南勃然大怒,吼道:“哪里来的小鬼敢大言不惭,侮辱你易家大爷,先前一掌只是个教训,这一拳就给你送终吧。”猛然扑了上去,双掌齐出,猛打柳悦清胸口。柳悦清冷笑一声, 他存心要给此人一个下马威,双掌运起八成功力,硬对了易乐南一掌—— 旁观之人中又有惊呼声响起,不少人都认为柳悦清不自量力,难逃杀身之祸,正纷纷摇头,易乐南突然发出一声惨呼,整个身躯如同皮球弹出老远,口吐鲜血,洒满了一地,众人目瞪口 呆中,易乐南重重摔倒在地上,当场晕厥过去—— 这一下连许多原本泰然安坐之人都大惊失色,整个庭院顿时寂静无声,眼光都落在昏死过去的易乐南身上,又偷偷打量着柳悦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众人正错愕震惊时,却有三 人长身而起,一人怒道:“臭小子,竟敢伤了我家二公子,你这条小命算是完蛋了。”旁人只看清三人都是中年岁数,还未仔细打量,三人已是朝柳谢二人猛扑而去—— 这三人身法极快,轻功颇为不俗,柳悦清心头一凛,忖道:“看来这几个人修为在易乐南之上,恐怕不易对付。”他正欲提掌应战,谢荟兰突然咯咯一笑,说道:“清弟,且看姊姊的手 段。”那三人堪堪扑到面前,她虚空对着三人各自一指,那三人便如同孙寿虎那时遭遇般,突然间失了劲头,从半空中摔落下来,在地上不停打滚,伸手在身上狂抓乱抠,惨叫不停—— 柳悦清皱起眉头说道:“你在他们身上也下毒了?”谢荟兰小嘴一撅,说道:“看他们凶恶模样,出手就要致你于死地,我当然要让他们尝尝苦头。”她低头扫了一眼易乐南说道:“你 把这个人打死啦?”柳悦清说道:“这个淫贼害了无数良家妇女,死有余辜,只是我也不愿夺人性命,刚才一掌只是废了他武功,此后他应是再难以作恶了。”谢荟兰笑道:“你这一掌可又 招来个难惹的对头,往后棘手的事情愈来愈多了。”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咱们若有百般顾忌,就无法除恶为善了。”谢荟兰五只玉指来回活动一下,笑道:“换作是我出手,这姓易的 吃得苦就更多咯。”—— 他们说话不过是稍许片刻,中毒的三人全身衣衫已被抓得破烂褴褛,面部也是抓痕无数,血迹斑斑,惨不忍睹。旁人见状都骇然色变,转过头望向谢荟兰,有几人发现自己就在她身侧近 处,都忙不迭地远远避开,如见鬼魅一般—— 柳悦清暗道:“论武功,兰姊或许已不如我,但举手投足间下毒神术却是防不胜防,令我甘拜下风。”见地上三人嚎叫惨呼,柳悦清心头不忍,开口叫了声“兰姊”,谢荟兰纤手一扬, 地上三人各自打了个喷嚏,哀声大减—— 四周又是一阵骚动,谢荟兰下毒解毒手段稍一施展,便镇住了在场众人,许多人偷偷打量着她,显露出了惊惧敬佩神色—— 谢荟兰丢了三颗药丸过去,笑着说道:“好啦,我解掉了你们身上的剧毒,下次再这般无礼,本姑娘可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们了。”她拍了拍手,眼光瞄了庭院一下,突然发现众人神色各 异,望着自己,似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有不少人从庭院中悄悄离开,中途不乏摔倒者,这些人慌慌张张爬起,匆匆忙忙奔了出去。谢荟兰忖道:“这一下我可是大出风头了。”微微摇头 ,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柳悦清见逃离者愈来愈多,便朗声说道:“各位勿慌,在下并非来此滋事生非,若非那易乐南调戏我朋友,柳某也不会下此重手,易乐南恶名昭彰,如今只是咎由自取,还请各位不必离 开,我们无意打扰。”—— 他朗朗一番话说来,倒是有不少人脸显慰色,但也有疑神疑鬼之人开口说道:“你这小子究竟是谁,竟敢太岁爷头上动土,山西易门的人你也敢动?‘展翅鹰’易乐南是易家二公子,你 在这里把他打成重伤,我们这里所有人到时候都脱不了干系,姓柳的,你把我们害惨了。”—— 此人一开口,骚动又起,附和者大有人在,更有人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大喊“归隐山林”、“毁容逃命”、“流亡海外”,诸如此类之千奇百怪言语,一时间层出不穷,柳谢二人闻之 好气又好笑,柳悦清说道:“山西易门乃铸剑世家,向来门风严谨,如今只不过出了易乐南一个败类而已,各位为何对此如此慌张?”一年约五旬的老者哼了一声,叫道:“山西易门最是护 短,数代门主向来如此,如今这代门主易寒山更是变本加厉,易乐南是他独子,因此易寒山任由其在外作恶妄为,有好多家闺女被其糟蹋,那些受害者邀人欲除易乐南而后快,都被易寒山率 领易门中人击退。那易乐南有易门主撑腰,更是胡作非为,旁人也奈何不了他,如今你这小子把他打掉了半条人命,易寒山怎会放过你?” 第198章 当年世事今朝会其意茫茫 ——柳悦清大皱眉头,冷冷说道:“原来如此,易寒山也算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经你如此一说,他竟和那戚东方如出一辙,戚东方教出了孙寿虎,易寒山生了个易乐南,都是包庇纵容 自家子弟的老糊涂。”那老者吃了一惊,瞪着双眼愕然说道:“你小子胡说什么?”柳悦清哈哈一笑,说道:“我可不惧那易寒山,这老糊涂教子无方,倘若哪日被我遇上,我先抽他两个耳 刮子,让他清醒清醒才成。”—— 庭院一阵哗然,眼前这少年竟敢当面痛骂易门门主,若非精神失常,那便是来历极不寻常,老者猛地一惊,耸然说道:“姓柳的小子,你究竟是谁?”—— 柳悦清望了谢荟兰一眼,谢荟兰笑道:“你把易寒山都得罪了,那就狂妄到底吧,把这些人镇住,斩魔大会上你便能风光无限了。”柳悦清笑道:“当一回狂徒?这倒也不错。”正欲答 话,从庭院外风一般地掠进两道人影,其中一人扑到一侧石桌前,轰然坐倒在石椅上,仰着头大口喘气,柳谢两人看得分明,心中皆道:“是孙寿虎,这淫贼脚步不慢,倒也赶了过来。”眼 看众人注意力被两人吸引,柳悦清便不开口说话,和谢荟兰走到一处空位坐下,此时小竹园伙计都躲到远处,自然也没人上前招待两人—— 孙寿虎喘气不止,旁侧一青年皱着眉头说道:“孙兄,咱们兄弟都吃得酒足饭饱,这次你可来迟了。”这张桌上原本就有三人围坐,青年话音刚落,另一人也说道:“方才我和彭兄弟正 提到你,说好一起去淮阳凌府凑凑热闹,到这个时辰还不见你大驾到临,正在骂你不守信呢。”说罢,那三人同时发出哄笑声—— 这三人年龄相仿,都是二十余岁的青年男子,孙寿虎深深吸了口气,拿起桌上酒壶痛饮几口,这才平静了下来,那三个青年惊异地望着他,一人说道:“孙兄,你脸色很不好看,身上怎 会这么多伤痕?可是路上遇到仇家了?”另一青年笑道:“莫非是遇到带刺的玫瑰,被抓成这般模样?”第三人笑道:“带刺的玫瑰哪是孙兄的对手,彭兄这话没有道理。”说着三人又是一 阵哄笑—— 孙寿虎哼了一声,突然将酒壶狠狠摔在地上,愤然说道:“他奶奶的,这次我孙寿虎栽到他姥姥家去了,半路上碰上一妞,长得可真美,我心痒难耐,就凑了上去,原本想和那小妞亲热 一下,真没料到那小妞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手指对着我一点,我全身就痒得紧,差些昏了过去,那滋味我可再也不想尝试,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太过可怕。”他神色黯然,精神萎靡,气色更是 不佳—— 那三个青年闻言脸色一变,其中一人偷偷指向谢荟兰,轻声说道:“孙兄,你……你说的那个小妞可是她?”孙寿虎愕然回头,陡地见到柳悦清和谢荟兰赫然在座,离自己不过隔了数个 位子,此时正齐齐望着自己,眼神尖锐凌厉—— 孙寿虎吓得一跃而起,叫道:“你们不是说放过我了,怎又追到这里来了?我到这里只是见几个朋友而已,并没有其他歪念,这位姑娘女侠,你就饶了我吧。”他以为二人在此现身是为 了候他前来,想到谢荟兰的手段,背脊立刻冒起一股凉意,苦着脸大声哀求起来—— 旁人见孙寿虎对谢荟兰怕得甚紧,更是惊奇,他身边三个青年均心中念道:“这孙寿虎倚着戚东方的名头,平常目中无人得紧,今日怎么换了个人似的,看他的脸色,恐怕都要晕过去了 ,这女子手段果然非比寻常,若他们也是前去参加斩魔大会,那可有好戏看了。”—— 彭姓男子一拍孙寿虎的肩膀,皱眉说道:“孙兄,这两人什么来历,连令师都不是他们对手吗?”他话中之意是有崆峒戚掌门在身后压阵,不必如此慌张。孙寿虎苦笑一声,说道:“眼 前这位少侠是清月山庄柳悦清柳公子,他身边的女侠是拈花公主的高徒,孙某是有眼不识泰山,这才变成如今狼狈模样。”—— 他此言一出,庭院中惊呼声更是此起彼落,纷纷向两人望来,敬慕、钦佩、恐惧、怨恨,各种神态显现无疑,心中各自暗道:“原来是清月山庄少庄主和拈花高徒,难怪本领非凡,曾听 闻清月山庄柳氏一门武功独步武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三个青年也都缩了缩脑袋,其中一人低声说道:“孙兄你可真是霉运上头,怎会招惹到这两个门派的人物?”孙寿虎苦笑 道:“我也是色胆包天,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从未见过清月山庄少庄主,又怎知会如此碰巧遇见,果真是霉运当头。”—— 三个青年心道:“若是清月山庄和拈花门派,恐怕连崆峒掌门也难以应付,孙寿虎这次吃定哑巴亏了。”—— 正在此时,一人突然大叫说道:“掌柜的,还不快出来,清月山庄柳少庄主莅临此处,怎能不好好招待?快些上茶,敢有半分差池,你这店可别想继续做生意了。”话音刚落,一声应和 从柳悦清身*院外响起,稍许过后,一名中年人端一茶壶战战兢兢来到柳悦清身前,放下茶壶,手忙脚乱沏好两碗茶,说道:“不知是柳爷驾到,小店招待不周,真是该死。”柳悦清见他满头 大汗,神色慌乱,便笑道:“大叔你别慌,我只不过在此打个尖,住宿一晚,那位兄台不过说笑而已,在下做事没有分寸,惊动了大伙,真是过意不去。”中年人陪笑说道:“好说好说,敝 人是这店的掌柜,柳爷亲临小店,连小老儿脸上都沾了光。”此人也是老江湖,眼神毒辣,此处许多人对柳悦清敬畏三分,他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公子哥是什么山庄的少庄主,看来势 力不小,定是一方霸主,我可不能疏忽大意。”—— 柳悦清一阵苦笑,却又难以解释,侧过头望向方才说话之人,此人也正盯着柳悦清,嘴角似笑非笑,似乎未含恶意。柳悦清起身抱拳说道:“兄台能否赏脸,与小弟共饮一杯?”那人三 十有余,长相颇为英俊,鬓角发迹极长,几乎垂到下颚,双目神光烁烁,显然也有一身不俗本领—— 此人朗声一笑,亦是起身说道:“好说好说,这里人多势杂,还有几位对柳兄似乎不怀好意,咱们出去喝。”他说话间,走到了柳悦清身边,一拉他的臂膀,就将他往外拉,侧过脸对着 谢荟兰眨了眨眼睛,又道:“拈花公主的高徒,在下也闻名已久,一起去如何?”—— 柳悦清见他举止亲热,将他视同故友,便急忙说道:“兄弟闯了祸,得罪了山西易门,不敢添兄台的麻烦。”此人一笑说道:“无妨无妨,易寒山此人教子无方,我对他也不甚待见,兄 弟刚才那一掌可是替天下姑娘出了恶气,如此行径,方某敬佩得五体投地,请受方某一拜。”他作揖地道,果然是深拜下去。柳悦清急忙将他扶起,说道:“方兄言重了,兄弟怎敢当?”心 中忖道:“此人正气凛然,倒也不失为英雄豪杰,值得一交。”—— 两人交谈数句,被谢荟兰重创的易门三人此时好不容易爬起身来,谢荟兰笑道:“三位,你们若不想易乐南丧命,还不快给他救治?”三人狠狠地盯了她一眼,也不多话,匆匆抬起易乐 南,匆匆离开了小竹园,孙寿虎正欲起身,余光瞧见谢荟兰,心头登时咯噔一下,念头顿消—— 柳悦清见庭院气氛古怪,便向四周一抱拳说道:“小子无端打扰了各位兴致,失礼之处,还请海涵,兰姊,咱们和方兄换个地儿。”—— 谢荟兰微微颔首,方姓男子说道:“我有个清净的好地方,咱们过去瞧瞧。”话毕,刚迈出一步,突然间只闻一声怒喝:“姓柳的,你给我纳命来吧。”数声尖锐啸声破空传来,灯火摇 曳中,几道闪着冷光之物向柳悦清激射而去,很是迅捷 第199章 当年世事今朝会其意茫茫 ——方姓男子脸色一变,未等柳悦清闪躲,他一步跨到其身前,拔出腰间兵刃,在身前划出数道银光,几声叮叮细响,这些暗器被方姓男子一一击落,他随即手臂一伸,喝道:“太白欧 阳同,久仰你有一手好梭法,正愁无缘领教,且让我方杰远开开眼界吧。”—— 方姓年轻人自报了姓名,很多人都是咦了一声,柳悦清又惊又喜,注视着他的背影,暗道:“原来他就是方杰远,果然名不虚传。”望着他手里的兵刃,乃是上好的青锋长剑,剑尖直指 一人,此人和方杰远年龄相若,但一脸阴鸷,眼中凶光毕露,更显面容扭曲—— 欧阳同听到方杰远三字,脸色亦是变了数次,这才指着柳悦清说道:“柳悦清,你听说过欧阳离合这个名字吗?”柳悦清心中一动,低头望去,那些被击落的暗器正是几枚铁梭,便说道 :“‘疯魔连环梭’欧阳离合?幼时曾听先人提及,略有耳闻,只是有近十年未闻其现迹江湖,阁下也姓欧阳,莫非是……”欧阳同怒色上脸,厉声喝道:“欧阳离合正是家父,柳重杀了我 爹爹,今日我来讨回这笔血债。”—— 他咬牙切齿,满脸愤恨,在座有不少人暗暗点头,有人低声喃喃自语:“原来欧阳离合是被柳重所杀,这就难怪了,‘疯魔连环梭’一手暗器虽然强悍难敌,但遇见了柳重,便不是对手 了。”—— 方杰远哼了一声,怒声喝道:“欧阳离合作恶多端,那些年他杀的人不计其数,连初入江湖的后生晚辈都不放过,这恶贼满手血腥,早该伏诛,柳大侠不过是替天行道,欧阳同,你在江 湖上也是劣迹斑斑,与你父亲相比不逞多让,如今可是要我方杰远来斩妖除魔?”—— 欧阳同勃然大怒道:“方杰远,就算你有梦婆婆撑腰,我欧阳同又怕你作甚,你辱我爹爹,我先拿你来活祭。”右手一扬,又是三道银光飞射而出,刺向方杰远要害处,比之先前,这一 手速度更快,角度更是刁钻毒辣,旁人见状,都是心头一震,心道:“欧阳家这一手独门绝技是武林一绝,果然有些门道。”—— 三枚铁梭分别射向方杰远咽喉、心坎和小腹,方杰远手腕一动,剑身扬起,看准铁梭来势便欲出剑击落。柳悦清蓦地剑眉一扬,欺身来到方杰远身侧,运足功力向前劈出一掌,一阵劲风 掌心逼出,众人见势不妙,早已散开四周,却仍有窒息之感,不禁骇然色变,急忙定睛瞧去,那三枚铁梭飞至半途,突然间如同撞在铜墙铁壁上,去势顿止,缓了一缓,转向激射出去,欧阳 同甫才惊觉,便听三声脆响,三枚铁梭齐齐钉入欧阳同脚尖前的地面,齐头没入—— 欧阳同吓得脸色惨白,怒视柳悦清,柳悦清撤掌扬眉,森然说道:“此处地狭人多,不易施展,欧阳兄若要替父报仇,你我去外面空地如何?”欧阳同低头死死盯着三没入地的铁梭,脸 色极为难看,并不理睬柳悦清。旁人都知他被柳悦清那一掌震慑,但父*面子皆难放下,一时间踌躇不定,许多人暗暗摇头,心道:“柳悦清武功高得出奇,欧阳同今天这个跟斗是栽定了。” —— 过了半晌,欧阳同突然一顿脚,恨恨说道:“柳悦清,今日人多,本大爷也无心多伤人命,你若有胆,明日不妨前去淮阳凌府,你我在那里一决雌雄。”柳悦清朗声说道:“柳某正欲前 往,到时在凌府中恭候阁下。”欧阳同愣了一下,这才转身愤愤离开,连地上三枚暗器都弃之不泉— 众人中看热闹的不少,见欧阳同灰溜溜地离开,不少人哄然大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嘈杂声中,一个尖锐的声音穿透而起:“欧阳同你这没种的,你怕这混蛋,小爷我可不怕,柳悦清 ,你给我纳命来。”人随声起,一个娇小的身影陡然窜了出来,径直便往柳悦清冲了过去—— 哄笑声戛然而停,那人影三两步就跨到柳悦清身前,一双小手便往他胸口抓去。柳悦清想也不想,曲臂探出,转眼间便扣住了此人双臂,眼光落在此人脸上,眉间不禁一皱,说道:“林 小易,你怎会在这里?”—— 这冒然出手对付柳悦清的竟是林小易,自从琅琊山前一战后,柳悦清早已忘记了林氏父子,没料到此时竟然会在小竹园再遇,旁人见到此人是个小孩子,更是大为惊奇—— 林小易被柳悦清抓住,无法动弹,急得他尖声大叫道:“柳悦清,你欺负小孩子,快放开我,再不放手我要骂人了。”他全身扭动挣扎,提腿朝着柳悦清小腹踢去,柳悦清一甩手臂,将 林小易甩了出去,喝道:“林小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怎又来纠缠不休?你爹爹人呢,怎不见他在此?”—— 林小易翻身落地,突然目中流泪,尖声叫道:“我爹爹死了,你害死了我爹爹。”柳悦清吃了一惊,说道:“小孩子不能胡说,琅琊山后我从未见过你爹爹,我害死他这又从何说起?” 林小易用手一抹眼泪,说道:“你去问那个恶人,他把我爹爹活活打死,说是你干的,我要为我爹爹报仇。”他一咬牙,又扑了上去—— 柳悦清望向谢荟兰,她也是一脸愕然,茫然盯着自己,柳悦清心念急转,忖道:“在琅琊山脚下,兰姊并未随同前去,不认得林氏父子,此事明显便是嫁祸江东的毒计,只是林小易不过 是个孩童,对他用此计策能有何奇效,我还真是捉摸不透。”他一探手,又将林小易擒到手里,林小易大声尖叫,拼死挣扎,柳悦清点了他一处穴道,林小易这才无法动弹,柳悦清说道:“ 林小易,你刚才说我害死你爹爹,这里英雄豪杰众多,你信口开河损我名誉,我岂能轻易放过你,你刚才说的恶人是谁?”—— 林小易瞪着双眼,尖叫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他说是你指使的,我找不到他,只能来找你报仇了。”—— 他这话一说,许多人都笑了出来,这嫁祸他人的谎话一戳即穿,恐怕只能骗骗小孩子,柳氏门人向来宅心仁厚,岂会用这种狠毒手段—— 林小易听见嘲笑声,回过头狠狠盯了众人一眼,说道:“你在琅琊山和我爹爹有过节,肯定是你害死了我爹爹,你这个大恶人,手段也太歹毒了,快解开我穴道,否则我跟你拼命。”— — 谢荟兰咯咯一笑,说道:“你连柳兄弟一招都接不下,还大言不惭说要拼命,江湖上不缺的就是你这种只会说大话的小孩子,你真要报仇,练好武功再来找我们不迟。”她一点林小易的 额头,林小易双脚一软,软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柳悦清抱起林小易,朗声说道:“还有哪位和柳某有过节,不妨现身一会。”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应答,不少人又开始低头喝酒。好一会儿,柳悦清环顾庭院一周,此时庭院中人三三 两两,却无一人看着自己,便一笑说道:“那柳某就告辞了,打扰诸位雅兴,还请见谅。”—— 柳悦清等离开庭院,谢荟兰凝视身侧的方杰远,说道:“传闻有许多人都难见方大侠一面,此处能遇见归鸿堡方大侠,真是令小妹受宠若惊。”—— 方杰远笑道:“那是江湖同道无聊时开的玩笑,我又没有三头六臂,也没做过啥亏心事,哪有如此不近人情,见不得人,柳兄弟,看来今天喝不成酒了。”目光落向林小易。柳悦清说道 :“方兄若不嫌弃,去小弟厢房一叙如何?”方杰远笑道:“如此甚好。”扬手叫唤过一名伙计,在他耳边吩咐数言,随即三人来到柳悦清房内,柳悦清将林小易置于床上,谢荟兰取过三把 椅子,方杰远坐下笑道:“我时常听莫兄弟夸柳少庄主才貌俊逸、身手不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柳悦清笑道:“那不过是花拳绣腿,方兄过奖了。”方杰远摇了摇头,瞟了一眼谢荟兰,又道:“拈花高徒姑娘如何称呼?”谢荟兰报上名字,方杰远一皱眉,嘴唇轻轻蠕动,谢荟兰望 了柳悦清一眼,柳悦清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微微颔首。谢荟兰忙回过头,笑道:“不瞒方兄,小妹虽是拈花公主门下,但行走江湖不久,还没打出些许名堂,所以方大哥对小妹很是陌生,也 不足为奇。”—— 方杰远哈哈说道:“拈花公主用毒天下第一,姑娘方才神技方某业已领教,果然是高深莫测,易门中人岂能不败得一塌糊涂。”谢荟兰笑靥如花,说道:“方大侠很会夸人,和传闻不太 一样,那庭院中多是黑道邪教之流,归鸿堡素来不与他们扯上干系,不知方兄来到小竹园有何贵干?” 第200章 当年世事今朝会其意茫茫 ——她这一问道,方杰远笑容一敛,脸色凝重不少,此时房门咿呀开启,数名伙计端来酒肉饭餐,置于桌上后立刻躬身退出。方杰远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略现忧色地说道:“我是为 斩魔大会而来,今日路过此处,天色晚了,便落脚一宿。”—— 柳谢二人都点点头,柳悦清说道:“我和兰姊也是为此而来,那小竹园中围聚这般多人,应该都是前往淮阳凌府吧?”方杰远说道:“十有八九都是前去凌家的,不过这些人中多是小门 小派出身,我在席间听到些许谈论,大多是慕魔姬之名,但也有欲争一争这个武林盟主之人,如今两位这一闹,恐怕会有不少人打退堂鼓。”—— 柳悦清笑道:“我们也是去旁观大会,方兄若要争夺这个会主之位,我和兰姊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方杰远摇头道:“这个斩魔大会或许有大阴谋啊,我是担心此事,才特意前来。”柳 悦清饶有兴趣地问道:“阴谋一说正是初闻,想必方兄有所高见。”—— 方杰远说道:“你们可知魔姬此人?”柳谢二人相视一笑,柳悦清说道:“近日知晓她不少事迹,若是此女名头,更是久仰多年了。”方杰远颔首说道:“魔姬她十六年前早已死了。” 柳悦清笑道:“小弟知道魔姬已死,这又有何奇怪?”—— 方杰远“啊”地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道:“你知道魔姬已死?这怎么可能?”柳悦清见他脸色大变,不禁愕然,正欲开口,方杰远早已抢断他问道:“江湖上传言是魔姬悄然失 踪、行踪不明,并未提及她死亡,除了……”他突然一顿,似乎欲言又止,咳了一声,又道:“再也无人知道,魔姬其实早已不在人世。”—— 柳悦清点头说道:“魔姬去世之事似乎极为隐秘,并没有多少人知晓。”方杰远点点头说道:“就是如此,我便猜是某人包藏祸心,借诛杀魔姬一事另起恶毒之举,毕竟魔姬已死多年, 无法再见到她,却在这时以除她之名开这场大会,其中大有蹊跷。”柳悦清说道:“我看这里许多人都是青年男子,方兄也说多数人欲睹魔姬一面,才动身前往这场武林大会,另有恶毒之举 小弟却不这么认为。”方杰远笑了笑说道:“望能如此,谢姑娘,魔姬其事迹妇孺皆知,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谢荟兰淡淡地说道:“我是十数天前才知魔姬已死,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魔姬此人,不过方兄所言,小妹自然深信不疑。”方杰远双眼一直,说道:“谢姑娘深居简出,不理世间琐事 ,方某佩服。”谢荟兰笑道:“不敢不敢,小妹心境远未臻至这个境界。”—— 方杰远纳闷不已,谢荟兰如此一说,更是苦笑道:“不瞒二位,婆婆曾向我道来,除了她之外,世上只有寥寥数人知道魔姬去世,二位是从何而知,方某着实大惑不解。”—— 谢荟兰笑着扭头向柳悦清努了下嘴,示意他来说,顺便指了下自己肚子,拿起一碗米饭细嚼慢咽起来,柳悦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也是机缘巧合,我前些日子遇见了魔姬的亲生女 儿。”方杰远正在饮酒,此时差点一口酒喷了出来,脱口说道:“魔姬的女儿?”柳悦清点头说道:“且秦初月和白慕平也都指认她是魔姬之后,正是她亲口说出魔姬早已去世,便知此事不 假。”—— 方杰远喃喃说道:“魔姬还有个女儿?这事婆婆未曾和我提及,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柳悦清听得分明,不由奇道:“方兄是说梦前辈早知魔姬已死?她又怎会……”望着方杰远欲言又止—— 方杰远立刻会意,说道:“其中详情婆婆似乎不愿告诉我们,不过我看婆婆对魔姬有些怨隙,直呼她为小贱人,恐怕魔姬这女人曾惹恼过婆婆,这次婆婆派我前来,也是想看看这场大会 其中真意,或许只是一出闹剧而已。”柳悦清不以为然说道:“发英雄帖的是凌氏兄弟,他们该不会如此无聊吧。”方杰远一拍大腿,说道:“那就可能是杀了龙霜月的凶手设下的奸计。” —— 柳悦清饶有兴趣地说道:“凶手?梦前辈知道魔姬之死详情?”方杰远摇头说道:“婆婆说她只知魔姬是被杀的,何人下此毒手她老人家却不知情,既然此事藏得隐秘,这场大会以斩杀 魔姬之名召开,其中定然大有隐情。”—— 谢荟兰指着林小易说道:“有隐情的地方多着呢,这个小鬼头口口声声说柳兄弟指使他人杀了他爹爹,也不知是谁对他说了这句谎话,若不找出此人,柳兄弟这个麻烦就驱之不散了。” —— 柳悦清叹道:“此事我也莫名其妙,不过此人若要借刀杀人,不会找一个小孩来下手,此人应该还有后招,只要我将他毒计一一破除,不愁他不现身,如今我只能暗等时机,兰姊,小鬼 头身上的迷香药力能持续多久?”谢荟兰说道:“明日晚间便能消除。”—— 柳悦清点头说道:“咱们明日晨间动身,这小鬼头就睡在这里,在凌府可以少了他的纠缠。方兄,久未见莫剑尘莫兄,你可知道他如今可好?”—— 方杰远哈哈一笑,突然显露出乐不可支的神色,拍了拍柳悦清的肩膀,说道:“莫剑尘这臭小子,最近都呆在归鸿堡里不出来了,你可知是为了什么?”柳悦清笑道:“这个小弟实在无 法猜出。”方杰远笑道:“这臭小子要成亲了。”柳悦清又惊又喜,说道:“竟然是这等好事,吉日可定好了?新娘可是哪个巾帼英雄?”方杰远说道:“大婚之日是在半年后,这小子刚回 到归鸿堡,对着我们这些师兄师妹猛然来一句‘我要成亲了’,这个小子闲不住性情,出师后四处飘泊,想不到他……世事无奇不有,以前这小子拍着胸口说咱们几个都比他大,等三师姊嫁 了之后他才会考虑自己成亲之事,想不到如今他第一个成了家室,当时吓得我差点嘴巴都歪了,连西门师兄都摔了个跟头。”柳悦清笑道:“如此甚佳,到时我得向他讨杯喜酒喝喝。”—— 谢荟兰笑道:“新娘子是谁,方兄没说,莫非是个大人物?”方杰远一拍脑袋,说道:“险些忘了,新娘子来头也不小,是洞庭叶前辈的高徒柳依依柳姑娘,名门之后,和莫师弟正是门 当户对,婆婆她老人家也很满意。”—— 柳悦清点头说道:“原来是她。”想到琅琊绝境中莫剑尘替柳依依挨了一掌,两人患难见真情,最后促成了姻缘,不禁微微一笑,替莫剑尘暗暗高兴—— 柳悦清突然发着呆,谢荟兰星眸闪烁,在旁望着柳悦清,方杰远瞧得分明,似乎有所领悟,但又暗暗奇怪,心道:“柳兄弟比这位谢姑娘怕是小了有十余岁,这倒是有些古怪的。”他此 时也甚是高兴,凑到谢荟兰身前,半开玩笑地说道:“谢姑娘,你对柳兄弟也有几分意思吧,什么时候在下也能讨杯喜酒来喝喝?”—— 谢荟兰呀地一声,面红过耳,嗔道:“你胡说什么,我和柳兄弟只是一般……一般朋友而已。”伸出纤手就打了过去,方杰远一缩头,退到柳悦清身边,柳悦清顿时惊醒过来,见谢荟兰 满脸通红,方杰远笑嘻嘻地摇手,他不明就里,愕然问道:“你们这是作甚?”—— 方杰远笑道:“我是问柳兄弟,明年莫师弟成婚,你可是携谢姑娘一同前来?”谢荟兰娇呼一声,突然间冲出了房门,柳悦清微微一笑,转开话题说道:“明日斩魔大会上恐怕风起云涌 ,诡谲难测,方兄对此可有何良策?”方杰远豪爽一笑说道:“我去看看谁能最后当上盟主,自己并无出手争雄之意,方才柳兄辅一亮相,举手投足之间大显名家风范,这些家伙多被你镇住 了,看来明日柳兄才是众望所归。”柳悦清笑道:“只可惜兄弟也是对这盟主之位毫无兴趣,恐怕要让方兄失望了。” 第201章 论胜负刀光剑气 ——当年“魔姬”二字惊艳武林,如今在淮阳凌府召开英雄大会,推选盟主对付魔姬,可知其已重出江湖,定会引得不少人闻风而动,纷纷赶往淮阳凌府一览究竟,柳悦清等料到这等情 形,便于次日天色初亮就动身出发,一个时辰后进入淮阳,再行不久凌府大门已遥遥可见,远远望去,门口人头攒动,已聚集着不少人,柳悦清笑道:“魔姬的来头太大,我们还是来迟了。 ”—— 走至门前,只见好些人接踵摩肩,都使着力气往门内挤去,但前方似乎拥挤不堪,竟是寸步难移,谢荟兰吃惊地说道:“凌家现在就人满为患了?那岂不是里面围了上千人?”正挤得满 头大汗的一个中年人被身旁众人撞开,退了几步,喘着粗气连连摇头,听到谢荟兰所言,便说道:“这位姑娘,不是凌府里面人满了,只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两个野蛮大汉,堵在门内把过道都 给占住了,前面几个兄弟无法撼动他们,这就变得进不去了。”—— 柳悦清见他脚步虚浮,是一介不会武功的平民,不禁奇道:“这位兄台,你们到凌府府里去有何贵干?”那人说道:“凌家是我们这里大户人家,城里哪家哪户不知道的?据说今天要开 什么大会,这里附近百姓都高兴着呢,咱们也来开开眼界,或许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一拿。”柳悦清笑了笑,心道:“这般看来,凌家在淮阳如今依然得势,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起整座 城镇轰动,果然不容小觑。”口中笑道:“兄台借过一步,让小弟看看是哪方人物挡在门口当拦路狗。”—— 那人看出柳悦清三人非寻常人物,急忙闪到一边,正在此时,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奔雷般的响声,由远至近,急速异常,惹得府外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和尚骑着一匹高 头大马,往凌府门口疾冲过来—— 烈日照耀下,这和尚一张光头熠熠发光,圆脸上满是胡渣,双目散发着丝丝凶光,神色颇为不善,其身后斜插一柄禅杖,右手牵着马缰,左手拿着一只烧鸡,正大口咀嚼着一枚鸡腿,样 子甚是滑稽—— 这和尚策马从柳悦清三人身侧一溜而过,眼看就要撞上墙壁,众人惊呼声中,他右掌一拍马鞍,身躯冲天而起,翻了个跟斗落到地上,呼呼喘着粗气,扛起禅杖大踏步走到门口,望着门 口拥簇的人群,一皱眉说道:“怎么回事,他奶奶的不让老子进去是什么道理?”—— 柳悦清暗暗皱眉,心道:“原来是个粗俗的酒肉和尚,看他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莫要伤了寻常百姓。”急忙说道:“大师且慢,府中过道拥挤,暂时无法通过,不如稍等…”还未说完 ,那和尚急躁地说道:“等个屁,他不让我进去,洒家我拆了他的房子,看他再能威风。”口中咧骂不休,突然间大喝一声,脚尖点地,人沿墙壁一路踏上,转眼间便翻上了墙头—— 柳悦清和方杰远齐声喝道:“好轻功。”这座墙二丈多高,这和尚能轻易跃过,轻功造诣极为不俗,柳悦清心道:“这和尚有这般身手,定是个有来头的人物。”心念一动,回头对那汉 子说道:“凌府今日是要开比武大会,凶险异常,弄不好要送命的,若是不信,你看这和尚厉害不厉害?”—— 那人早被和尚的面容惊呆了,等和尚翻上墙头,更是吓得坐到地上,此时柳悦清一问,他连忙叫道:“不去了,打死我都不去了,妈呀,太可怕了。”翻身爬起,忙不迭落荒而逃。另有 好些人正挤在门口,也是前来凑热闹的一干闲人,此时也都和尚被吓得心惊胆颤,顿时一哄而散—— 谢荟兰仰头瞧着这个怪和尚从墙头跳进了凌府,不禁摇头说道:“这和尚把人家的墙头当自个儿的地盘跳上跳下,好生无礼,门口又生出两个大汉拦路,也没凌府的人出来管管,淮阳凌 家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大门处散去好些人,便空了不少,柳悦清笑道:“跑了看热闹的,咱们也就能进去了。”缓步跨入凌府大门,身前簇拥着的数人突然惊叫着左右散开,更有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大声 疾呼叫痛。柳悦清正愣了一下,陡见两团黑影呼啸飞来,形态异常巨大,来势极其猛烈,正对着自己砸下,他脸色一变,方杰远和谢荟兰正在身后,毫无防备,他不便躲闪,心念电转,口中 怒喝一声,猛地提足功力,双掌蕴劲拍在这两团黑影上—— 掌心落实,柳悦清惊觉此物软绵绵地不甚受力,但其中传来的劲道霸道异常,震得自己手臂发麻不已,急忙内劲转向猛吐,口中怒喝一声,将那两块黑物直接震落地上。这一下极为凶险 ,差得半分便会被这怪异之物打中,柳悦清化解险局,却也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暗暗骇异:“好霸道刚猛的内力,和沈诗恒几乎不相伯仲,是谁如此冒失?”他瞧了那俩团黑影一眼,脸色不 由一变,这黑影竟是两个身形魁梧的猛汉,此时横躺地面,双眼翻白,口吐鲜血,早已气绝身亡—— 谢荟兰和方杰远冲到柳悦清身侧,谢荟兰看着他,满脸关怀之色,柳悦清向她笑笑,示意并无大碍,暗地里压下翻腾的血气,心道:“幸亏我内伤好了八九成,否则可要被打得吐血了。 ”抬头望去,眼前赫然站着那个古怪的凶和尚,看其姿势,正是他出手干的好事,柳悦清脸色一沉,说道:“大师对小子出手太重,小子差点就没命了。”—— 怪和尚横刀立马站于眼前,啃着烧鸡,似笑非笑地望着柳悦清,见柳悦清开口说话,便笑嘻嘻地说道:“小子身手不错啊,大出洒家所料,不错,不错,你没受伤,就是洒家出手把握分 寸,你也别大小眼睛瞪着洒家,影响洒家吃烧鸡的心情。”—— 柳悦清暗暗摇头,忖道:“岂有此理,这两人挡在门口定是授意为之,你却将他们打死,未免太莽撞了些。”怪和尚见他神色依然不悦,拍了下光头,说道:“这两个龟孙子挡在门口, 挡了洒家的路,洒家看着好生不快,就吓唬他们一下,好像出手重了一些,小兄弟别介意埃”柳悦清苦笑说道:“若非我曾练了些皮毛功夫,如今躺在地上的就不是两人而是三个人了。” 怪和尚哈哈笑道:“小兄弟你也过谦了,你若真只有练过皮毛功夫,那你就不可能接得下洒家的掌力,这下可被洒家看出破绽了,你是洒家的劲敌哦。”作了个古怪表情,将手里一块烧鸡扔 到嘴里,手掌在袈裟上抹了几下,他那件袈裟污秽之极,双手擦拭数下,反而更觉肮脏—— 谢荟兰看得恶心,拉了拉柳悦清说道:“这和尚出手就杀了两个人,想必不是好人,咱们不必理会他。”怪和尚听得清楚,又大笑一声,说道:“小妮子,你这就不懂了,我这和尚既不 打坐,也不敲钟,无酒不乐,无肉不欢,打杀抢劫更是家常便饭,杀两个人何足道哉。你们几个面生得很,是刚入江湖不久的雏儿吧,不知道我的法号也情有可原,那就告诉你,我便是那江 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正说到此处,突然有人接话说道:“刹那和尚。” 第202章 论胜负刀光剑气 ——怪和尚脸色一寒,怒道:“谁在打乱洒家说话?”那声音又道:“和尚肉吃多了,记性也不好了,我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那你还到淮阳凌府来丢人现眼作甚?”说话间,一人缓缓 从凌府大门外走进,却是一名道人,五旬年纪,相貌清癯,举止沉稳,颇显不凡气度。刹那和尚见到此人。神色突然变得很尴尬,半晌才说道:“你这老道儿真是阴魂不散,洒家正寻乐子着 呢,你咋又跟过来了呢?”—— 道人微笑着说道:“我担心你误入歧途,又怕你心生恶念,只能跟着你来这里,想不到我迟到一步,立刻有两条人命断送在你手里。”刹那和尚怪叫一声,狡辩说道:“这两个人明明就 是那个小娃儿打死的,你怎么把这事也算在我身上?”道人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道:“老道还没年迈到老眼昏花,他们可是中了你的降魔劲才毙命,这位小兄弟不过是发劲打在两具死尸身上 而已,你刚才也分明自己亲口说杀了他们,老道听得一清二楚,你这和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才不过数语,你又对老道口出诳语,所谓骗即是恶,若非你我几十年的交情,这斩魔大会老道第 一个就提议斩你刹那和尚。”他口气严厉,脸色倒是十分和蔼亲近,丝毫没有痛斥和尚之意—— 刹那和尚哇哇大叫道:“臭道士,你敢斩洒家,洒家先一巴掌把你打回姥姥家,你这无情无义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他瞪着双眼,光头青筋突兀,道士脸色一变,正欲答话,一个年 轻人朝他作揖说道:“恭请前辈入府,还请前辈报上法号大名。”—— 柳悦清等三人这才回过神,四处张望一眼,凌府大门内是一座庭院,花草琳琅,小桥流水,令人赏心悦目,正对大门前是一座楼宇,楼宇前站着一名青年,三十余岁,相貌俊雅,一身白 衫显得俊逸脱俗,此时他双手抱拳,含笑凝视着诸人,将那那道士拦住相询—— 刹那和尚一阵风掠到白衣青年身前,叫道:“洒家乃刹那和尚是也,这个臭牛鼻子的名字很奇怪,叫朝夕,伙计你叫啥名字,说来给洒家听听。”他伸手一拍青年男子的肩膀,好生亲热 的样子—— 白衣青年微笑着说道:“久仰两位大名,请。”向楼内一指,说道,“烦请二位前去校场处,英雄大会在那里召开。”朝夕道人点头道:“有劳小兄弟了。”便往里面行去。刹那和尚急 忙跟上,一路向里行去,口中仍然唠叨不休—— 柳悦清笑道:“参加斩魔大会还要先自报家门?既然如此,咱们也不能坏了规矩。”走到白衣青年身前,说道:“清月山庄柳悦清前来凌府打扰。”白衣青年脸色一变,望着柳悦清说道 :“久仰清月山庄大名,柳少庄主能参加这次大会,真是意外之喜,若有不周怠慢之处,还请少庄主多多包涵。”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兄台太客气了,柳悦清不敢当。”他见白衣青年 神色自若,并无异常,忖道:“此处接待的不过是凌府无足轻重的下人,他又怎会知凌烛明之事。”于是便道:“请问凌烛明凌兄如今可在贵府?”白衣青年摇头说道:“不甚详知,请柳少 庄主海涵。”柳悦清微微一笑,不再答话—— 谢荟兰开口说道:“小妹谢荟兰,久仰淮阳凌府大名,今日能够前来观瞻,实感荣幸。”白衣青年全身似乎震动了一下,随即神色自若地说道:“原来是拈花公主高徒,在下有些失态了 ,真是抱歉,还请移步府内。”谢荟兰咯咯一笑,回头道:“方兄……”突然咦了一声,叫道:“清弟,方兄人呢?”—— 柳悦清这才发觉方杰远没了踪迹,愣了一下,说道:“我也没留意到他何时离开的,莫非他已随着刹那和尚他们进去了?”白衣青年此时开口说道:“柳少庄主,凌府还未接待方姓英雄 ,你们说的方兄应该还未进入。”柳悦清哦了一声,见门口又有数人朝这里走来,便一拉谢荟兰,说道:“方兄或有私事,咱们去里面候他。”—— 这座楼房的另一扇大门连接着校场,柳谢两人正走到门口,已是听得刹那和尚怪叫声传来:“你这牛鼻子太无情无义,咱们不如先打一阵,分个高下如何?朝夕臭牛鼻子。”谢荟兰失笑 道:“这疯和尚又胡闹起来了。”柳悦清说道:“刹那和尚和朝夕道长在江湖上颇有名望,据说两人武功极为精深,我已领教了和尚功夫,看他对朝夕道长有些忌惮,想必这位道长更是能人 。”谢荟兰说道:“今日此间不缺高手,咱们大可在旁观赏。”和柳悦清跨入校场中,猛见刹那和尚拔出背上禅杖,向朝夕道长猛扑过去—— 朝夕道长闪到一旁,刹那和尚一个扑空,抬头见到柳悦清现身,便笑道:“小子婆婆妈妈的,这才进来?和尚我手痒得很,陪我过几招如何?”柳悦清一笑不答,眼光早已将周围打量清 楚—— 这是一处四周被房屋围绕起来的校场空地,宽敞得惊人,长宽各有十三丈左右,围成硕大的一处空旷之地,校场中央干净整洁,翻扫一新,显然已为这场斩魔大会准备妥当,如今已有不 少人物到场,分散在角落各处,校场中心是比斗场所,此时空无一人—— 他这一现身,有数十人立刻瞧见了他,顿时有人惊呼说道:“清月山庄柳悦清。”谢荟兰秀目一扫,轻笑着低声说道:“那几个昨日在小竹园里就被吓得不轻,想不到今天还敢来淮阳凌 府。”柳悦清失笑道:“他们顾忌的人是你,昨日你那手段可是震惊全场埃”谢荟兰嗔道:“你放心,今天让你出风头,我绝不出手。”柳悦清笑道:“我坐山观虎斗,乐得清闲。”—— 刹那和尚禅杖往地上一敲,喝道:“原来你是清月山庄的人,难怪能接下洒家的降魔功,佩服佩服,咱们再比过几招如何?”柳悦清摆手道:“刹那大师修为深厚,小子不是对手。”刹 那和尚突然乐了,笑道:“好说好说,那我先去吃块鸡肉,待会再和小子你交手,小子你可不许偷偷溜走。”他听柳悦清赞誉其功力深厚,心头一喜,有些不好意思和柳悦清过招,但柳悦清 身背清月山庄少庄主之名,来头着实不小,能和柳氏门人切磋武艺,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刹那和尚脸上笑眯眯,心中却在想着:“和尚我要想个妙计,叫你不得不和我打一场。”—— 他拖着禅杖便往角落处走,朝夕道长突然抬臂挡住他说道:“且慢,刚才那话要说清楚,我哪里无情无义了?”这一下刹那和尚思绪被打断,便将禅杖砸在地上,怒道:“这两个臭贼挡 在门内,不让洒家进去,幸亏洒家有翻墙的功夫,才破坏了这两个臭贼的毒计,否则你这臭道士能进来?臭道士你说说看,我和尚的妙计你佩服不佩服?” 第203章 论胜负刀光剑气 ——谢荟兰忖道:“这和尚武功倒是不错,只是头脑不好使,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朝夕道长仙风道骨,智慧过人,岂会和这个和尚啰嗦不休。”她在旁听得有趣,强忍笑意,不料朝夕 道长沉吟半晌,点头说道:“果然是妙计,和尚你倒也有些脑筋,老道佩服,收回这‘无情无义’四个字。”—— 他一本正经地道来,许多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刹那和尚怒道:“臭道士打乱了我的妙计,姓柳的小子,我不和你过招很不甘心,咱们还是来比划一下再谈交情。”柳悦清笑着走到刹那 和尚身前,说道:“大师大展妙计,可以放过小子了吧?”刹那和尚拍了拍脑袋,突然左手往前一伸,半只残余烧鸡递上前去,说道:“你和和尚打一架,和尚请你吃烧鸡。”柳悦清望着他 满手污垢,便笑道:“大师好意,小子心领,小子三年内不能吃烧鸡,请大师原宥。”向谢荟兰招了招手,两人往里面行去,只留下刹那和尚愣在原地,皱着眉头喃喃说道:“三年内不能吃 烧鸡,这是什么道理?这娃儿莫非是在练奇功,对烧鸡禁忌,这才接下了我的降魔功。”他突然一拍手,叫道:“朝夕老道,我和尚大大不妙,遇上劲敌了。”—— 柳悦清在中庭右侧后方挑了一处地方站定,谢荟兰走到柳悦清身侧,忍住笑说道:“你那三年不吃烧鸡是怎么回事?”柳悦清笑道:“这位刹那和尚有些疯癫,你若和他正儿八经说话, 恐怕花一个时辰都难以摆脱他的纠缠,他的降魔功很厉害,我可不想和他来一场莫名其妙的比试。”谢荟兰忙问道:“那和尚可打伤了你?”柳悦清摇摇头,四下张望了一下,皱眉说道:“ 一大早就被两个壮汉把门口堵住,让我们欲入不能,淮阳凌府也算是武林世家,就不顾他人坏了大会规矩?怎没见到有人出来招呼一声?”—— 谢荟兰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有些不正常,这座凌府怎么看上去如同一座空城,除了那白衣青年,并未见到其他人……哟,你看那孙寿虎也来了。”—— 她一指门口,嘴角似笑非笑,柳悦清随着她玉指望去,孙寿虎正从凌府大门口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他左侧紧跟着王寿龙,一个蒙面男子扛着一袋事物,随着两人身后一同跨进了大门。那 孙寿虎丝毫不见昨日狼狈模样,一脸得意洋洋,左右查看了一下,说道:“已经来了不少人,师兄,咱们快去抢个位子,今天可有好戏看了。”—— 场地四周摆放着不少椅子,只是今日前来参加大会者人数众多,椅子只有寥寥数十把,定然是僧多粥少之状,许多自持身份者虽然先到,却也不占据。那孙寿虎可没考虑这般许多,话一 说罢,便兴冲冲地奔到一张椅子跟前,正欲一屁股坐下,身旁突然传来一身怒吼:“闪开,这位子是洒家的。”一股劲风旋至,孙寿虎转头看去,蓦然见到一体型巨大的和尚冲将过来,如同 一座小山压顶而下,蕴含极大劲道,吓得他嗷地一声倒退不迭—— 冲将过来的正是刹那和尚,他也看中这个方位极佳之处,抢先抢到了座位,一屁股坐下后,朝着孙寿虎咧嘴一笑,颇显得意之色—— 孙寿虎气得跳了起来,喝道:“你这贼秃,干嘛占我位子,快给我闪开,否则小爷要你好看。”他不知刹那和尚厉害,瞪着双眼走到刹那和尚跟前,一掌便朝对方胸口打去—— 刹那和尚哈哈大笑道:“你这三脚猫功夫,笑掉洒家的大牙。”那蒲扇般的手掌向前一抓,孙寿虎哎哟一声,已被对方制住,王寿龙脸色陡变,身躯刚动,刹那和尚一甩手臂,将孙寿虎 向王寿龙扔了过去,王寿龙急忙接住,顿觉对方这一扔力道极大,自己竟是难以化解,只得抱着孙寿虎往后退了数步,这才消去余劲,脸色更是难看之极—— 刹那和尚拍拍手说道:“崆峒三侠,徒有虚名,王寿龙,快叫你们师父戚东方来,只有他才配和洒家耍耍。”王寿龙见他不将崆峒三侠放在眼里,心中暗暗不快,瞥见孙寿虎脸色惨白, 惊魂未定,不禁骇然,强压住怒火,抱拳说道:“请教大师法号,崆峒三侠王寿龙、孙寿虎今日来此参加斩魔大会,家师并未到常”刹那和尚皱眉说道:“崆峒三侠有三个人,你们两个人 算什么名堂,王寿龙,你身后那位是谁?”王寿龙听他直呼自己名字,更是大怒,冷冷说道:“那是敝派的无名弟子,不入大师法眼。”—— 刹那和尚大笑道:“那小子神神秘秘的,很入洒家法眼,我倒要看看你这无名弟子究竟有何高明之处,敢在我刹那和尚面前蒙着脸装神弄鬼。”他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朝那蒙面人冲了过 来。王寿龙听他报出名字,便自大惊,这和尚疾冲之势迅如猛虎,更令他骇然失色,眼见刹那和尚扑到身前,右臂疾探而出,朝蒙面人脸上抓去,他功力深厚,出手之快,王寿龙慢了半拍, 欲救已是不及,只得大声叫道:“还请大师手下留情。”—— 那蒙面人似乎也吓呆了,不躲不闪,朝夕道人见状,说道:“和尚你又误入歧途了。”伸手比在胸前,不停摇头。他朝着刹那和尚不停说话,却不出手阻拦,有人忍不住讽刺道:“道长 老兄,你是哪家学堂的夫子吧,光说不动手,和尚都要误入你老婆家了。”旁边立刻有人哄笑出来—— 朝夕道长脸涨得通红,却依然说道:“善哉善哉,施主这一席话大错特错,贫道从未娶亲,怎会有老婆?老道若有虚言,那就误入十七八条歧途了。”—— 这朝夕道长在一旁恁自唠叨,多数人的目光仍然在刹那和尚身上,他那大巴掌已至蒙面人面前,那蒙面人突然冷哼一声,左掌飞速抬起,一拳打在刹那和尚的掌心—— 王寿龙暗叫糟糕,这弟子怎如此狂妄,敢接刹那和尚的掌力,这和尚只凭自己喜怒,下手可不会留情,他暗暗咬牙,若刹那和尚伤了门下弟子,他为了崆峒派的颜面,即便明知不敌,也 要出手向刹那和尚找回场子—— 刹那和尚手掌挨了一拳,忍不住哈哈一笑,突然间笑容一敛,咦了一声,叫道:“古怪的。”身躯向后翻了一个筋斗,落到地上,满脸惊容望着蒙面人—— 那蒙面人纹丝不动,拍拍双手说道:“刹那和尚,今日在场能胜你之人不计其数,劝你莫要嚣张过分,未等到大会开始,你就丧命于此,那时可就追悔莫及了。”他声音嘶哑,听不出年 龄长幼,全身却透出一股威严,令人望而生畏—— 刹那和尚愣了一下,望着自己的掌心看了半晌,又注视着蒙面人,倒也不动气,皱着眉头说道:“能接下我的降魔功,崆峒派有这样的人物?你是戚东方戚掌门吧,怎么蒙着脸不见人了 ?”蒙面人一言不发,走到左侧第一排坐下来,王寿龙扶着孙寿虎急忙跟上,两人心中也疑窦丛生,王寿龙忖道:“钱师弟的功夫我是一清二楚,连我都不如许多,刹那和尚的降魔功霸道异 常,除了师父和庄师弟外,别无他人能够应付,庄师弟这次并未下山,钱师弟半路突然蒙住头脸,却不道明原因,我原以为他有苦衷,并未追根问底,莫非真是师父半路偷偷换了钱师弟,他 老人家亲自来了?”他打了个寒噤,偷偷望了蒙面人一眼,随即乖乖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第204章 论胜负刀光剑气 ——蒙面人露了一手,在场众人都是既惊又讶,又有些狐疑,纷纷猜测此人身份,谢荟兰撞了一下柳悦清,低声笑道:“这人身手不弱,眼神又是不善,他若来当这个盟主,可就大大不 妙,我去偷偷把他毒倒如何?”柳悦清摇头说道:“姊姊你也别想着这些古怪念头,真是恶人当道,小弟便会出战。”谢荟兰轻声一笑,又道:“都快日上三竿了,凌府怎么还没人现身,若 再如此等候下去,大家都要不耐烦了。”—— 此时,凌府庭院中已聚集了近百人,许多人等候已久,难免心浮气躁,校场上顿时有些躁动不安,柳悦清叹道:“这里半数以上是江湖上悍匪之辈,哪有这么持久的耐心,凌府当家再不 出现,恐怕凌府就要被他们拆掉了。”谢荟兰说道:“凌烛明如今恐怕恨你入骨,他们把凌府拆了,凌烛明就顾不上你了。”柳悦清失笑道:“孩子气话,不许乱说。”—— 烈日当空,刹那和尚擦着光头上的汗珠,不停咒骂说道:“他奶奶的龟儿子,怎地如此热法,莫非要让生和尚变成熟和尚,居心好歹毒。”他突然从椅子上纵身跃起,厉声喝道:“他奶 奶的熊,凌家有没有活人?有活人的话快给洒家滚出来,否则我一铲子把你这座破院扫平。”他声如轰雷,半空炸开,方圆数十丈皆听得一清二楚,那些不耐烦的人听和尚大声叫唤,急忙起 哄喝彩,拍手大叫,校场中一时热闹了起来—— 他怒吼声音才散,校场旁一间屋子传来开门声,一人缓缓走出,他见到校场上人群簇拥,脚下一顿,才又缓缓往前,来到校场中间抱拳说道:“各位英雄如期而至,凌府深感荣宠,让各 位久等了,实在抱歉之极。”—— 这人一出现,柳悦清不禁错愕万分,心道:“他怎会也在这里?”眼前此人相貌俊朗,脸带微笑,正是那使的一手快剑的邓积云—— 刹那和尚心情急躁,邓积云话未说完,他已跳到其面前,怒道:“臭小子现在才出来,让洒家等得好生辛苦。”邓积云毫不慌乱,笑道:“大师也忒心急了,这场大会风云际会,凌府怎 敢怠慢各位,只不过凌府作为东家,也需准备妥当才行,如今时辰刚好,人也基本到齐,常听闻大师好斗善武,不妨稍作休息,今日比试机会良多,绝不会少了大师一份。”—— 他朝着四周群雄作揖行礼,又道:“如今不妨请凌府当家出来主持这场盛会。”除柳悦清之外,其余人并不识得他,听他口气并非凌府中人,都是心生迷惑,眼看着此人朝着楼宇那处叫 道:“凌兄,你还不现身?”—— 便听一阵朗笑起,从楼宇处传声而来:“凌某早已见过诸位英雄,我原本想让你和这些朋友多打交道,这么快你就把我请上台面了?”随着声音,一人缓缓踱步而出,走到邓积云身侧说 道:“鄙人凌府凌焯明,恭迎各位前来参加斩魔大会。”众人更是吃惊,此人正是在门前要众人逐一自报姓名的青年,原本都以为他是凌府中一名仆人,却做梦都没料到淮阳凌府的大当家府 前亲迎,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聚在他身上,无人开口说话—— 凌焯明望了众人一眼,回过头对邓积云说道:“邓兄,小弟一向深居简出,不太过问江湖是非,这个主持大会一事非我所长,还是请你代劳为佳。”邓积云笑道:“你若不在场坐镇,我 这个籍籍无名之辈可压不了常”凌焯明笑道:“邓兄,今日你大出风头后,可就不再是籍籍无名了。”邓积云哈哈一声干笑,神情有些尴尬,旁人见他们两人谈笑风生,一副交情不浅的模 样,对邓积云顿时另眼相看—— 谢荟兰惊讶半天,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久闻凌焯明是个神秘人物,江湖上鲜有露面,今日一见,果然行径独特,和那凌烛明并不相似。”柳悦清也低声道:“能成为凌府当家的绝 非平庸之辈,此人或许只是深藏不露,定然不会这么简单。”谢荟兰嘿嘿一笑说道:“若他也参加比试,我要去颠颠他的份量。”柳悦清见她又蠢蠢欲动,忍不住一笑,不置可否—— 邓积云轻咳一声,说道:“众位朋友应有所知,今日这场盛会一是选出一位武林盟主,武林中有数十年不曾出现过盟主之人,虽说风平浪静,但也少了许多生气,咱们今日就效仿先人, 选一个德才兼备、技压群雄的英雄豪杰为盟主,以作表率之举,也算为整个武林呈上些许微功。其二就是对付武林公敌‘魔姬’。”—— 他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一丝阴郁,不再说话,场边百余人中有不少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虽然听不清楚所言何物,却是散发出几分躁动—— 凌焯明微微一笑,说道:“邓兄所言很是明了,想必各位都已清楚,鄙人再说一下较武规则,一对一单独比试,连胜两场者可在场外休息,直至无人上台,所有胜者便进入次阵比试,这 个规则,各位意下如何?”—— 刹那和尚急忙跳了起来,开口说道:“使得使得,就算要连胜十个对手,洒家我也是手到擒来。”众人听他口出狂言,都是对他怒目而视,凌焯明笑道:“久仰刹那大师盛誉,常听闻大 师义薄云天、武功盖世,这规则自然对大师无甚影响,但较武中不乏久战耗力者,连场硬战对先出战者有失公允,为了公平起见,此次斩魔大会才订有这条规则。”刹那和尚摆了摆手说道: “这倒有些意思,和尚我武功盖世确是不错,‘义薄云天’倒是头一次听说,你小子招呼洒家,是比较‘武功盖世’呢还是较量‘义薄云天’?”凌焯明微微一笑,说道:“鄙人不争这个盟 主之位,大师若有闲暇,改日请大师领教淮阳凌府的武功造诣。”—— 他这一席话温婉道来,神色中却有一股不怒自威,刹那和尚愣了一下,似乎被凌焯明气势压制住,陡然间不会说话了。朝夕道长突然说道:“和尚别打扰凌当家,否则晚间无烧鸡下酒, 和尚可不要怨我。”刹那和尚闻言跳了起来,叫道:“和尚命可以不要,烧鸡怎能不吃,凌兄弟,凌老大,凌前辈,打扰您说话,和尚和您老说对不起了。”他神色颇为焦急,倒提着禅杖疾 奔到朝夕道长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旁人见他举止滑稽,都暗暗窃笑不已—— 凌焯明神色一展,突然也暗暗失笑,心道:“一个混人而已,本不该和他一般见识。”只因刹那和尚一阵疯言疯语,对凌府大为轻视,凌焯明心中着实不满,这才和刹那和尚针锋相对— — 邓积云在一旁等凌焯明话毕,这才说道:“那咱们就闲话少说,现在……”“且慢,在下还有一事不解。”有人发话,邓积云急忙转头看去,见到发话之人,他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笑道:“原来是柳少庄主,多日不见,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不知柳兄有何高见?”—— 柳悦清说道:“高见不敢当,小弟有一事不明,魔姬自从销声匿迹后,近二十年间,无人知晓她的行踪,更有风声传出她早已身亡,如今竟以斩魔大会再度针对她,莫非邓兄在何处得知 了魔姬行踪?” 第205章 论胜负刀光剑气 ——邓积云深深吸了口气,半晌后才说道:“魔姬当年犯下诸多恶行,柳少庄主恐怕犹不知情吧?”柳悦清笑了笑,说道:“‘风云十八少’中华雨寒华兄和张若媛张姑娘近日前去南郡 耿府,正是为斩魔会一事和耿府主商谈,不巧那日在下亦在耿府做客,这才对魔姬当年行径略知皮毛。”邓积云说道:“那魔姬当年这些行径,柳少庄主又有何想法?”柳悦清淡淡说道:“ 天理难容,理当伏诛。”邓积云展颜一笑,说道:“柳少庄主深明大义,与邓某不谋而合,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柳悦清笑道:“邓兄是怀疑在下正邪不分?”邓积云肃然说道:“邓某顾虑柳少庄主年纪尚轻,不知道魔姬的恶毒,才有此猜忌,是邓某不是,邓某在此赔礼。”遥遥向着柳悦清作揖, 柳悦清还礼说道:“在下只是听闻魔姬再度出山,想到她手段非人,不禁既惊又惧,还请邓兄明示是在何处见过魔姬,在下也能有备无患。”—— 邓积云说道:“邓某并不能确定此女就是魔姬。”此言一出,整座校场一时大哗,有人忍不住说道:“我来这里就是想看魔姬,见识见识天下第一美女究竟长成什么模样,你这小子这句 话又是什么意思。”另外一人接着说道:“斩魔大会,除妖斩魔,如今连魔姬行踪都不定,莫非要我们去斩空气?”柳悦清一扬手,清月山庄少庄主自然有些许震慑力,场中逐渐安静,柳悦 清这才说道:“在下所料不差,邓兄是遇上了和魔姬相貌近似的女子。”邓积云脸上显出惊容,脱口说道:“你怎知……”猛然惊觉,急忙收口不语—— 柳悦清笑了笑,却不说话,邓积云心念急转,突然朗声说道:“在下虽没见过魔姬本尊,却看过魔姬画像。”说着双手连连拍动,只见人群中不少人几乎同时长身而起,掠到校场中央, 邓积云朝当先一人微微点头,此人转身面对群雄,抱拳说道:“清秋小筑华雨寒见过各位英雄。”一指身侧十余人,又道:“这些弟兄姐妹如华某一般,都和魔姬有深仇大恨,彼此志同道合 ,便结拜成了‘风云十八少’。”—— 在场众人不少人“哦”了一声,显然听过这个名头,华雨寒从张若媛手中接过一卷事物,扬臂展开,原来是幅画像,画卷之上,一位妙龄姑娘跃然其中,美艳动人,只是嘴角挂着恶毒笑 容,看去有些诡异,柳悦清和谢荟兰一眼认出,两人都是心领神会,谢荟兰低声说道:“这张肖像和龙瑶嫣有八九成相似,清弟你猜的应没有差错,邓积云见过肖像后,不知何时又见到了龙 瑶嫣的容貌,便认定她和魔姬定有干系,只是这幅画虽好,嘴角笑容却也太过邪恶,实乃画蛇添足之笔。”柳悦清说道:“这些人和魔姬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是绘得愈凶恶愈大快其心。” —— 两人交谈数句,在场众人都盯着画像,许多人竟似痴了,火辣辣的目光看着少女的脸庞,再也舍不得移开半分—— 邓积云拍了拍华雨寒肩膀,华雨寒将画卷收起,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松了口气,有人深感意犹未尽,便大声叫道:“这么快收起来做甚,快打开来让老子再看几眼。”“这么远看不清, 应该拿过来大伙儿轮流观览一个时辰才妙。”“代兄,你这方法不妥,这里几百号人物,一人一个时辰可要看个把月了。”“那就挂在城楼墙上,咱们都看得一清二楚,我看这楼房正是合适 。”“那不就变成了通缉要犯了?”一时七嘴八舌,都是被画像少女美艳震惊之人—— 风云十八少脸上纷纷露出不悦之色,邓积云急忙说道:“邓某前些日子见到一名女子,只是事出突然,邓某不及将她截住,却给我看到她的相貌,正是和画像一模一样,连年岁也是相近 ,邓某虽不敢确认这个女子就是魔姬,但也不能说她不是魔姬,近二十年来谁都没见过她,也不能断定她已身亡,或许正是为寻求永驻青春之法,魔姬才在人间消失,如今大功告成,复又重 现武林,天下女子都有爱美之心,更何况是天下第一美女。所以邓某旨在有备无患,这才以诛讨魔姬之名召开这场大会,只因魔姬这个女魔头手段实是凶残狠毒,惨无人道。”说到最后,他 陡地神色激动,额间青筋暴露,一下子大为失态,众人看得分明,暗暗称奇不已—— 刹那和尚吐出一块鸡骨头,大声叫道:“姓邓的臭小子,这妞儿这么标致,她又怎么惨无人道了?说出来让和尚我长长见识,看看究竟是她高明还是我高明?”许多人闻言都是拍手称是 —— 华雨寒跨前一步说道:“在下家父不幸被魔姬所害,今日参加斩魔大会,正是为父报仇。”当下把当日在耿府和耿落笙所言惨事复又到来,还未话毕,不少人已是显露惊容—— 华雨寒话完,张若媛紧接着说起魔姬杀父之事,自她之后,风云十八少逐一上前诉说,校场上群雄听到魔姬竟然杀害如此众多武林好手,更是脸色大变,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风云十八少最后一人说完,邓积云叹道:“风云十八少先人中不乏前辈名宿,武学修为已臻一流,却被魔姬一剑毙命,当年已是令人震骇,如今二十年不见,这个魔头身手究竟已臻何等 境界,更是无人知晓,风云十八少唯恐不是这个魔头的对手,便召开这场斩魔大会,选出武学最高者为盟主,斩妖除魔,造福武林,魔姬神出鬼没,但这次绝不能让她脱身,否则整座武林又 将兴起一场腥风血雨,却非风云十八少贪生怕死。”说完向四周抱拳作揖,回身看着柳悦清说道:“柳兄还有什么话要说?”—— 柳悦清摇头说道:“风云十八少嫉恶如仇,在下深感敬佩,若有需要,在下亦愿尽微薄之力。”—— 邓积云展颜说道:“有柳兄一言,邓某颇感欣慰。”回头朝场下朗声说道:“繁缛废话暂且不说,比武正式开始,哪位率先出战?”这时风云十八少已经退了回去,校场中央除了邓积云 之外,别无他人——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大喝:“洒家来也。”一人如猛虎扑食冲将上来,正是刹那和尚,他性情火爆,早已等得不耐烦,猛地听到邓积云说比武开始,他便迫不及待抢先上场,伫立在邓 积云面前,拍拍胸脯说道:“谁和洒家干这一架?”—— 邓积云高声叫道:“刹那大师率先出阵,不知哪位有兴趣上来和大师比试过招?”—— 场下不少人听闻过刹那和尚的名头,知道此人一身降魔功刚劲浑厚,极为不易应付,许多人都心头犹豫,按兵不动。刹那和尚见无人上场,冷笑一声说道:“难道今天到这里来的都是龟 孙子王八蛋,一个个都是孬种,连出来打架都不敢?真是令人不痛快。”他鄙视着台下众人,禅杖敲得震天响—— 众人被他冷嘲热讽,纷纷大怒,有几人破口骂道:“臭和尚胡说八道些什么。”其中两人更是按耐不住,长身而起,掠入场中,其中一人厉声喝道:“和尚休要张狂,梁氏兄弟前来讨教 。” 第206章 论胜负刀光剑气 ——出场两人皆为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各自一身青衣劲装,长相相似、身高相仿,连神态也几近一模一样,显然是对孪生兄弟,邓积云见到一上场就是二人,忙道:“二位兄台,咱 们比武是一对一,你们这样以多打少,不符合比试规矩。”—— 两人齐声说道:“我们兄弟二人同心,对手一人,咱们是兄弟联手,对手十人,也是兄弟联手。”他们说话步调毫无差别,犹如只有一人开口,刹那和尚顿时乐了,朝邓积云摆手说道: “无妨,千军万马在洒家面前,照样给打得屁股尿流。”邓积云无奈,只得说道:“既然如此,那三位小心,点到为止,不许伤了对方性命。”说罢,飘然退到场外—— 梁氏兄弟对望一眼,突然一左一右冲了过去,从两侧夹击刹那和尚。刹那和尚哈哈笑道:“敢和我刹那和尚交手,你们两个勇气可佳,那就吃吃洒家的降魔功吧。”他扔下禅杖,马步一 蹲,双掌运力分向梁氏兄弟劈出一掌—— 此时柳悦清已坐了下来,若有所思,一言不发,谢荟兰悄悄问道:“你为何和那姓邓的说这么些话?难道真有意诛杀龙瑶嫣?”柳悦清摇头说道:“她又不是杀人凶手,冤有头,债有主 ,就算魔姬杀人无数,这个仇恨也不该由子女承担。”谢荟兰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道:“父债子还,江湖上屡见不鲜,你看风云十八少出阵诉说魔姬罪行时,咬牙切齿,满脸痛恨,可知 怨毒极深,若是他们知道魔姬已死,这个血海深仇就落在龙瑶嫣头上了。”柳悦清心中一叹,暗暗说道:“我也正是担心此事。”—— 谢荟兰遥遥盯着邓积云,口中说道:“邓积云这人也颇有些古怪,看他对魔姬时常流露出恨意,莫非他的亲戚尊长也被魔姬害死了?”柳悦清说道:“或许他也是风云十八少其中一人, 风云十八少方才现身时,一共才十七位,正少了一人,添上邓积云便成十八之数。”谢荟兰愣了愣,突然笑着摇头说道:“我眼光没你锐利,着实没想到去数清人数,只是按你这么推测,他 是斩魔大会主持一事便说得通了。”—— 柳悦清笑了笑,往校场中间看了几眼,低声说道:“刹那和尚的内功极为深厚,降魔功更是数一数二的刚猛功夫,梁氏兄弟功力不足,只凭轻巧身法缠斗,看来支撑不住几招,和尚要取 胜了。”谢荟兰说道:“今天来的多是年轻人,或都是慕魔姬大名前来凑热闹,恐怕真还找不出几个是刹那和尚的对手。”柳悦清笑道:“若真是这个浑和尚当了这个盟主,也算是一件奇事 了。”他说着话,眼神有意无意落在王寿龙身侧的黑衣蒙面人身上,此人轻轻松松接下刹那和尚一招,显然不是泛泛之辈,王、孙两人神情僵硬,木然而坐,举手投足大见拘谨,以此看来, 莫非此人真是戚东方?—— 他凝神思索,校场四周突起一阵喝彩,将他心思拉回,只见梁氏兄弟摔倒在地,神色痛苦,刹那和尚持杖伫立,威风凛凛,已是取胜—— 邓积云急忙飘身入场,高声说道:“这一场是刹那大师胜。”刹那和尚愣愣说道:“这就结束了?不过瘾不过瘾,那两个草包实在不堪一击,邓兄弟,你唤个高明点的人来做和尚的对手 ,我还没打过瘾呢。”—— 邓积云笑道:“大师稍安勿躁,后面不愁你没对手,先请到一旁休息,您已过关了。”刹那和尚还没听明白,邓积云朝着众人又道,“第一位获胜者乃刹那大师,接下来哪位英雄出场? ”—— 刹那和尚瞪着两只眼珠,大叫道:“不对不对,小子,你不是说要打两架胜出才算么,怎么和尚这下就要去休息了?”邓积云微笑道:“大会规则是连续战胜两位对手,大师一场就打败 梁氏兄弟二人,更是不易,比武大会亦需公平,不能给旁人留下话柄,之后比试机会良多,还请大师稍安勿躁。”—— 刹那和尚绕了绕头,说道:“也罢,洒家就去休息一下,小子,别让洒家等得太久。”邓积云微微一笑,见刹那和尚倒拖着禅杖,奔回坐席,便高声说道:“接下来哪位英雄出战?”— — 随着一声娇笑从中庭东侧响起,一道绿色人影飘然掠到场中,是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姑娘,皓齿蛾眉,容貌姣好,一席绿衣裹住娇躯,显得英姿飒爽,众人见出场的是个美貌女子,都不 由精神一振,发出啧啧赞叹声—— 邓积云见她相貌秀丽,身法不俗,便躬身说道:“请问姑娘芳名?”美貌女子娇笑一声,说道:“这一场是你和我比试?”邓积云说道:“在下只是主持,不上台比武?”女子笑道:“ 我看你毕恭毕敬和我打招呼,还以为你当我对手,真是吓了我一跳。”她“你你我我”的说了一大堆,神色亲热,似乎和邓积云是老相识,旁人见状,都不禁大奇—— 邓积云定了定心神,说道:“不敢不敢,今日来此都是同道好手,在下怎敢献丑,请姑娘别误会。”女子笑眯眯地说道:“好说好说,那谁是我的对手呢?”秀目朝四周望去。突见一个 青年男子飞身来到场中,长相颇显稳重之色,抱拳说道:“宿州蒋空桑,前来向姑娘领教。”—— 女子微蹙秀眉,口中喃喃低语“蒋空桑,蒋空桑”,念了几遍这才抬起头来,笑着说道:“这名字好陌生啊,算了,姑娘我就和你比划一下吧。”也是一抱拳,回礼说道:“本姑娘曲重 秀,请蒋公子出招。”—— 蒋空桑听她说话,似乎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脸上显露出一丝怒色,但听到她报出姓名,立马吃了一惊,脱口说道:“‘凌波彩秀扇’曲姑娘?”曲重秀显得很高兴,笑道:“是我啊 ,你也听过我的名字?”—— 她笑语晏晏,旁人原本都不以为意,此时得知其身份,顿时有人噗嗤一声笑道:“这姓蒋的可要糟糕了,竟然对上了秦家庄五大天王之一的‘凌波彩秀扇’,可要被杀得屁滚尿流了。” —— 蒋空桑深深吸了口气,神色凝重,拔出肩上青锋长剑,缓缓说道:“还望曲姑娘手下留情。”说罢,长剑一振,向曲重秀肩部刺去—— 曲重秀笑道:“你用兵刃,那我也就不客气咯。”从腰间取下一把铁骨玉扇,正是其成名兵刃,一个翻身,避开蒋空桑剑招,手中玉扇展开,朝对方面门划去—— 蒋空桑脸色一变,曲重秀身法轻盈之极,着实出乎意料,眼睛一晃,扇骨已是迎面劈到,他急忙抬剑一撩,剑刃刺在扇面之上,曲重秀叫了声:“好剑法。”身形往下一沉,一缩头,扇 子疾收,点向蒋空桑小腹,蒋空桑哎呦一声,双手握住剑柄,向下狠狠直劈—— 这一式变招很是生硬,但他鼓足力气,往曲重秀头上直劈而下,曲重秀倒也无可奈何,只得收招朝旁边掠开,玉臂舒展,扇尖又点向对手咽喉,三招三个方位,变化之快,旁人无不骇然 叹服—— 柳悦清心中忖道:“传言秦家庄五大天王武功各自独树一帜,‘封冰一裂斩’李前辈内功深厚,掌力惊人,这位‘凌波彩秀扇’是最后入列五大天王行列,今日一见,其身法轻盈,扇中 功夫更是诡异难测,秦初月手下果然猛将如云。”—— 只见曲重秀忽上忽下,忽前忽后,身形飘忽不定,手中扇子更是运用得出神入化,蒋空桑起始还能出招回击,十余招之后已被对方死死压制,徒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横拦竖 挡,挥剑乱扫,显然已是失了章法 第207章 论胜负刀光剑气 ——曲重秀咯咯一笑,说道:“你招式太古板啦,剑法或轻盈,或重拙,你这般胡乱瞎砍,非重拙尔,是笨拙也。”较艺之中,她竟然指点起对方的剑法毛病,蒋空桑顿时涨红了脸,开 口说道:“我,我……”也不知如何回答,手中剑招更是慢了—— 这一下破绽大露,曲重秀趁势疾冲探臂,折扇如灵蛇般穿过剑幕,抵在蒋空桑的胸口,脸上笑意盈盈,说道:“你剑法不灵光,还要开口说话,那岂不是输得更快?蒋公子,抱歉咯,这 场比试是我赢了。”—— 蒋空桑收回兵刃,略显沮丧地说道:“曲姑娘比我高明许多,蒋某自认不敌。”转过身子走出场外,曲重秀秀收回玉扇,笑眯眯地说道:“邓兄,再胜一场就可以了吧?”她也不等邓积 云回答,又开口说道,“接下来哪位出战?”说着话,她莲足小跳了几步,一脸兴奋神色—— 孙寿虎看到曲重秀秀色可餐,早已心痒难耐,此时听她叫阵,便欲起身扑上,突然想到对方是鼎鼎大名的“凌波彩秀扇”,背上顿时一凉,瞥了一眼身旁黑衣人,此人犹如一座大山,静 坐不语,但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威严,令孙寿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急忙咽了下口水,压下那股好色之意,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正想着龌龊念头,早有一人扑了上去,孙寿虎一见此人,立刻乐了,心道:“这小子也想吃天鹅肉?他怎么是这妞儿的对手,嘿嘿,就当看一场好戏吧。”—— 曲重秀打量着出场之人,是个三十岁不到的青年汉子,长相却是令人不敢恭维,五短身材,满脸横肉,额角上还生着一个瘤,一身彩色衣衫更显怪异,不伦不类,令人发笑。曲重秀忍住 笑说道:“你这位老兄是来比武的?”—— 青年人点头说道:“正是,在下金二郎,见到姑娘天香国色,就想和姑娘交个朋友,不知姑娘可赏个脸?”曲重秀见他眼神不正,脸色极为轻浮,俏脸顿时一沉,说道:“姓金的,你有 本事打赢我,咱们再交个朋友。”—— 金二郎眼神一亮,说道:“那就一言为定了。”他大喝一声,迫不及待地扑上前去,双臂展开,欲将曲重秀紧紧抱住,许多人见这个金二郎举止荒唐,都忍不住嘘声大起—— 曲重秀冷笑一声,负手而立,莲足微摆,娇躯往旁一让,只听一声“噗通”,随即又是一声“哎呦”惨叫,金二郎这一抱便落了空,摔了个狗啃泥,疼得他大声惨叫不止—— 曲重秀莲足微抬,脚尖点在金二郎身上,喝道:“你这东西,就凭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参加比武大会?这分明是来找死,要不要你的小命?”金二郎动了两下,曲重秀脚尖如山岳 般沉重,令他动弹不得,这一下金二郎惊慌了,大叫道:“姑奶奶饶命,饶命,小的不敢了,小的这就滚蛋,滚蛋。”曲重秀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道:“那就饶你一命,快点滚吧。”在 其屁股上踢了一下,金二郎又是痛叫一声,手足并用爬起身来,在众人哄笑声中,慌慌张张跑出了校场—— 曲重秀如一只轻灵的燕子,旋身飘落到邓积云身前,笑道:“我这就算过关了吧?”邓积云点头笑道:“‘凌波彩秀扇’名不虚传,还请曲女侠稍作休息。”曲重秀一点头,掠到了场外 ,她一来一去惊艳全场,此时出到场外,仍有不少人不断向她打量过去—— 谢荟兰突然在柳悦清耳边说道:“这个曲姑娘身手可比你的柔姊姊强多了。”柳悦清有些莫名其妙,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谢荟兰一笑说道:“我看一眼就知道咯。”柳悦清思索 一下说道:“此话不好说,柔姊的剑法修为不弱,‘心字十三音’更是玉女教镇教绝学,不输这位曲姑娘的扇法,两人修为在伯仲之间,‘强多了’一说有失偏颇。”谢荟兰笑道:“不妨何 时让她们两人比划一下,我来当判官。”柳悦清失笑道:“我的姑奶奶,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谢荟兰咯咯一笑,却不回答—— 这时上场的是个中年男子,脸色苍白如雪,不见一丝血色,他向邓积云微微点头,招呼示意,返身说道:“姑苏吴惊云,特来请各位英雄指教。”抱拳行礼之后,拔剑在手,双手齐握剑 柄,作朝天一炷香剑势,颇有大家之势—— 吴惊云一报名字,场外稀稀拉拉响起讶异嘘声,似乎不少人听过此人名头,柳悦清听到身侧一声低呼,便侧过头看去,出声的是个青年,见他正皱起眉头盯着吴惊云,便开口问道:“这 位兄台,在下有一事相问,不知能否一叙?”—— 青年回头看到是柳悦清,脸色一变,恭声说道:“原来是柳少庄主,失敬失敬,在下季昱堂,能结识柳少庄主,颇感荣幸。”柳悦清急忙谦虚几句,问道:“这位吴惊云是哪方人物,似 乎有不少人认识他?”—— 季昱堂笑道:“原来如此,柳公子结识的多是武林中人,不知‘姑苏凤展’的人也不足为奇。”柳悦清和谢荟兰一起脱口叫道:“‘姑苏凤展’?”季昱堂颔首说道:“原来二位都听说 过?”柳悦清说道:“‘姑苏凤展’是中原有名的织锦店铺,小弟略有耳闻。”季昱堂一拍大腿,说道:“正是如此,我家娘子慕名这家店铺多年,家中织锦多数都买自‘姑苏凤展’,因此 在下夫妇和店铺老板颇为熟稔,吴惊云正是‘姑苏凤展’的二当家,我原以为他们一家只做织锦生意,这位二当家也只是寻常生意人,想不到他竟是武林中人,这倒是走眼了。”—— 柳悦清往台上望去,吴惊云身躯纹丝不动,稳如磐石,一时也看不出修为高低,心道:“织锦世家却来武林争雄,倒是件有趣的事情,看这里许多人错愕表情,应是和季昱堂一样,不知 吴惊云会一身武学,吴潇雨又曾拜拈花公主为师,看来‘姑苏凤展’野心勃勃,欲在江湖上一争雌雄。”—— 谢荟兰却是大皱秀眉,啧啧奇道:“我没听二师哥说过吴家另有他人习武,这吴惊云难道也拜师学艺了?”柳悦清低声说道:“他起手剑势甚好,或许师承名家,咱们一看便能得知。” —— 果然,只听场外有人开口说道:“吴惊云不是‘姑苏凤展’的人吗?怎么也来斩魔大会凑热闹了?”另一人说道:“段兄远在云南大理,却又为何千里迢迢到淮阳来?”方才开口之人说 道:“周兄有所不知,魔姬是天下第一美女,二十年前我就听说过了,只是当时我当时还是孩童,可不知男女之间那些欢事,如今好不容易听闻魔姬重出江湖,当然要来看看这娘们真容,否 则岂非白活了这么久。”他一说完,四周突然响起一阵哄笑声,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道:“老子也正有此意。”、“天下第一美女,可是让我垂涎三尺。”、“我是偷偷摸摸溜出来的,绝不 能让那口子知道。”显然在场许多人都是慕名而来,欲打听魔姬下落,以求一见芳容—— 姓周的男子哈哈一笑,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位吴惊云吴兄或许也是仰慕魔姬大名,才来一观究竟,你段兄能来,他吴兄自然也能来,你说小弟这话可有道理?”段姓男子嗯 了几声,说道:“周兄高智,兄弟自愧不如。”—— 众人嘻嘻哈哈,调侃胡说,吴惊云却是脸色不变,握剑的双手紧了紧,深吸口气,缓缓说道:“吴某上台多时,哪位英雄赏脸指教?”柳悦清眯着眼睛,仔细看去,发现吴惊云手中青锋 剑刃不停颤抖,虽是轻微,却也瞒不过他的眼睛,柳悦清心中奇怪,暗道:“看他架势,似乎紧张过头,未战先怯,可是兵家大忌。”—— 吴惊云话音甫落,只听一声暴喝:“吴惊云休要猖狂,大爷我来会你。”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条八尺猛汉冲进了凌府,从校场外猛扑而出,一路疾奔,如野兽飞驰卷入场中,停步在吴 惊云身前,一指对方喝道:“好个吴惊云,果然来到淮阳凌府,你要打架,大爷来做你对手。” 第208章 论胜负刀光剑气 ——吴惊云看到此人,先是一愣,陡然间怒气涌现,喝道:“南宫烈,你到这里来做甚?”南宫烈呸了一声,说道:“你吴惊云能来这里,为何我南宫烈不能来?”吴惊云一时气结,半 晌才说道:“这里是比武大会。”南宫烈哈哈一笑,说道:“正是比武大会,我来和你比个胜负,若是比酒大会,大爷我早带个酒坛子过来了。”吴惊云苍白脸颊突然涌起一股血色,愤然说 道:“既然如此,你我就在此一决高下。”剑刃一震,就欲出招—— 南宫烈抬臂一阻,说道:“且慢,这事需在各位面前说个明白。”他回身叫道:“各位英雄好汉,在下‘姑苏凤落’南宫烈,今日来此不为盟主,不为魔姬,就是想和吴惊云干一架,谁 输了谁就关门走人,请大家给咱们做个证。”—— 在场众人一阵叫好,柳悦清和谢荟兰却是一头雾水,不知其中有何内情,柳悦清见季昱堂一脸似笑非笑,似乎正瞧着乐子,忍不住问道:“季兄,这位南宫烈是何许人也?为何又出来个 ‘姑苏凤落’?”—— 季昱堂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地说道:“那是南宫烈胡说八道,此人是‘七彩居’的人,‘七彩居’也是做织锦生意的人家,不巧也坐落在平江府内,两家就成了对手,只因这些年‘姑苏 凤展’名头太响,‘七彩居’被压在下面,生意十分清淡,就鲜有人知了,这南宫烈为了抢夺生意,竟跑到凌府来胡搅蛮缠。”—— 谢荟兰笑道:“既然如此,这一战便是两家店铺间的生死决斗,谁输了可就要关门谢客咯,不知吴惊云应允不应允?”季昱堂想都不想说道:“当然是应战无疑。”—— 他正说罢,吴惊云已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吴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南宫烈,你出招吧。”他剑刃微侧,护住胸口,眼神冷峻,凝视着南宫烈,隐隐散发出一股气势,如其脸色般苍茫 肃杀—— 南宫烈大喝一声“好”,拔出腰间一把金环大刀,对着吴惊云拦腰斩去。他生得高大,手中这把刀亦是厚实沉重,这一刀出手,颇有开山卷海之势,有人识得厉害,忍不住脱口称赞—— 吴惊云脸色煞白,脚下却不退让,剑刃身前一架,竟打算硬挡对方的金环大刀,柳悦清见状,眉头一皱,低声说道:“不好,南宫烈手上劲道十足,吴惊云应使不出这般大力,这一下难 以化解,避之则吉,否则……”—— 他还没说完,刀剑已是相撞,一声铿然响声震人耳膜,只见吴惊云纹丝不动,反而是南宫烈往后退出了一步,柳悦清又惊又喜,季昱堂更是惊讶不已,脱口说道:“真人不露相,想不到 吴惊云竟有此能耐,也不知他是从哪里练来的这身武功。”—— 南宫烈被震退一步,错愕之余,心头怒火骤生,大叫一声:“再吃我一刀。”大步猛冲过去,手中大刀舞得唰唰直响,一刀复又一刀斩向吴惊云,只见刀光闪烁,铺天盖地,招法看似胡 乱砍杀,但因这把兵刃着实沉重,一招一式间生出狂烈劲风,四散激扬,不仅吴惊云衣衫猎猎作响,连校场外观看群雄都感到劲风袭体,颇为不适,都不禁暗暗赞誉南宫烈臂力过人,更是目 不转睛,看吴惊云如何化解—— 吴惊云深吸口气,双手青筋陡然突起,青锋长剑猛地一颤,便已刺出,只见他左刺一式,右挑一招,紧跟着东撩西推,只用了数招,便将南宫烈的刀法尽数化解—— 南宫烈眼中厉光一闪,出招更是急促,手起刀落,眨眼间已砍出三刀,干净利落之极,吴惊云毫不退让,剑如灵蛇,行云流水,将身前护得滴水不漏,南宫烈的刀法虽然声势惊人,却无 法突破吴惊云的剑法,两人一攻一守,一口气交锋二十多招,却依然难分伯仲—— 南宫烈连下重手,却难以逼退对手,心头怒火顿起,喝道:“吴惊云你这个臭混蛋,哪里学来的这门臭剑法,瞒得老子好苦,可是打算不知不觉来我家杀人越货?”说话间,一刀横扫出 去,直斩吴惊云咽喉。吴惊云仰身躲开,缓缓说道:“吴家和你们南宫家从无仇恨,我为何要来南宫家杀人?”南宫烈怒道:“一山不容二虎,我们南宫家在姑苏做绸缎生意,你们吴家也做 绸缎生意,这不是抢我们生意吗?老子看到你们就是碍眼。”他一刀落空,见到吴惊云上身向后微仰,心中大喜,暗道:“好机会。”当头直劈而下,朝吴惊云胸膛狠狠斩去—— 吴惊云冷哼一声,人未站稳,脚下一滑,如鬼魅般往后掠开,南宫烈这一刀全力而为,不留余劲,正中地面,这校场中央皆为青石板所致,极为坚硬,南宫烈这一刀下去,几乎一半刀身 没入进去,只听他哎哟一声,忙不迭地松手,捂住手腕,脸上现出一丝痛意,吴惊云却已站稳,也不追击,对着他抱拳说道:“承让。”—— 群雄之中不少人惊讶万分,这一战吴惊云虽是持剑,却招招是守势,并无一剑攻向对方,按理两人正是均势,南宫烈却在这时伤了手腕,吴惊云不费吹灰之力取得胜利,有几人掠过念头 ,吴惊云未免运气太好了—— 柳悦清微露惊容,说道:“很高明的武功,利用对方攻势反破对方,不攻一剑而能获胜,这几乎已至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武学境界,吴惊云这一身修为……非同小可。”季昱堂似乎也看出 了些名堂,听柳悦清一说,不住点头,颇为感同身受,说道:“若非我识他甚久,我几乎都要怀疑此时在场中的非他本人,不仅武功一流,而且神情举止和在店铺时颇不一样,全然是截然不 同的两个人,真是令人好生疑惑。”—— 柳悦清正欲开口,却被南宫烈打断了思路,只听他怒喝一声,宛如空中响起一声惊雷,骂道:“承你妈的让,王八蛋,我打不过你就要关门走人,这不是要我老命吗,姓吴的,我还没死 ,再来打过。”他怒吼着扑上前去,扬起拳头就往吴惊云脸上猛打—— 吴惊云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翻转剑刃在面前一竖,南宫烈拳头正打在剑身上,说来也奇,他出拳势如风雷,却打不坏这支细薄长剑,吴惊云鬓发骤扬,身躯却丝毫不晃,反倒是南宫烈 忙不迭往后退开,捂着拳头龇牙咧嘴,一脸疼痛神情,极为古怪—— 吴惊云淡淡说道:“南宫兄右臂受创不轻,还请回去好好治疗,莫要留下后患。”南宫烈闻言恨恨跺脚说道:“吴惊云,算你厉害,我这就回去关了店门,离开姑苏,以后平江府就是你 们吴家的天下了。”吴惊云摇头说道:“吴某并没说过要南宫兄关门撤店,这几年‘七彩居’在平江府的生意虽然清淡,却还远不至于关门谢客,何苦再迁到陌生地方重起炉灶?”南宫烈愣 愣地说道:“你说我还能在平江府做绸缎生意?”吴惊云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姑苏凤展’百年老店,做的是公平生意,大江南北人所皆知,又怎会干这种下流勾当,世间欺世盗名之徒 不计其数,吴某却不屑为之。”说到最后,他脸上笑意顿敛,眼眸深处似乎有浓浓恨意,群雄离得远了,许多人都不曾留意,柳悦清却无巧不巧正凝视着他,见他目光一闪,忍不住心头一震 —— 南宫烈哈哈一笑,脸上阴霾一扫而去,扑到吴惊云面前,大巴掌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吴兄果然是大好人,南宫烈和你糊里糊涂打了一架,真是对不住,果然做了错事,连这条手臂都 吃了苦头。”他看着自己右手,掌间已是鲜血淋漓,不禁摇头叹息—— 众人见他方才还是视吴惊云为仇敌,此时却又称兄道弟,好生亲热,都暗暗好笑,也有人心中骇异,南宫烈近身,吴惊云却毫不防备,若是南宫烈突下杀手,吴惊云岂不是死得太冤—— 吴惊云似乎深知南宫烈为人,异常镇定地说道:“南宫兄心事已了,还有何事需吴某相助吗?”南宫烈将手掌在衣衫上蹭了几下,说道:“我在江北没人认识,自然就回‘七彩居’了, 不怕吴兄你笑话,我生怕不识路,错过了这场大会,便叫了两个弟兄先到一步在凌府中拦截,想不到最后还是迟了。”他回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喝道:“是哪位朋友杀了南宫烈的两位兄 弟?” 第209章 论胜负刀光剑气 ——柳悦清和谢荟兰对望一眼,谢荟兰笑道:“原来那两个家伙是这个莽夫派来的,竟是为了争夺姑苏绸缎生意,又在大会上大打出手,这个南宫烈行事鲁莽,果然人如其名。”柳悦清 说道:“而且也是个脑经不太灵光的朋友,与刹那和尚极为相似,都是生性脾气火爆,我看刹那和尚定要忍不住现身承认了。”—— 果不其然,南宫烈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刹那和尚猛地窜了出去,在南宫烈面前横刀立马,气势极凶,南宫烈看见他,不禁一愣,讶道:“和尚你是谁?”—— 刹那和尚怒道:“洒家是大名鼎鼎的刹那和尚,你这混蛋不认识洒家?明白了告诉你,那两个胖胖的臭贼拦住了洒家的去路,是洒家我一掌击毙的,你可是要替他们报仇?”—— 群雄看着两人怒目对峙,南宫烈和刹那和尚都是身材极其魁梧的人,长相凶恶也是半斤八两,此时都是吹胡子瞪眼,宛如同胎兄弟,不少人看得有趣,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南宫烈摸了摸脑袋,摇头说道:“刹那和尚,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功夫很高,我打不过你,我这两位朋友看来是白死了。”他一脸落寞走出了校场,再也不看刹那和尚一眼—— 刹那和尚摸了摸脑袋,喃喃说道:“这个人奇哉怪也,把和尚都弄糊涂了。”眼看比武还没结束,耳边听到朝夕道人一声轻咳,急忙拖着禅杖退了下去—— 谢荟兰摇头笑道:“刹那和尚,南宫烈,还有铁书盈,莫非长得五大三粗的人都是这么愚笨,真是笑死人了。”—— 柳悦清暗暗笑道:“还有铁氏兄弟更是如此,兰姊这话或许还真有些道理。”他问季昱堂说道:“季兄打算何时出场?”季昱堂笑道:“不怕柳少庄主笑话,我只是来这里看看热闹而已 ,不知能否知道魔姬的下落,我对她也是仰慕已久了,至于这个盟主之位,来者高手众多,我武功平庸稀松,也没这个非分之想。”—— 此时又有一人上场挑战,柳悦清看了一眼又问道:“方才季兄说吴惊云与寻常不太一样,此话怎讲?”季昱堂说道:“‘姑苏凤展’的大当家虽是吴漫霞,只因她是长女,便给了她这个 名头,只是据说吴漫霞此女有些疯癫,时常神志不清,胡乱叫骂,打人之事也常有发生,她老公忍受不住,休了她离家出走。自那以后,吴漫霞便被关在府中,不许她出门,‘姑苏慕容’的 生意就完全落在了二当家吴惊云的肩上。”—— 柳悦清一瞥谢荟兰,沉吟说道:“吴家还有个老三吴潇雨,他怎么不照看店铺生意?”季昱堂说道:“吴潇雨啊,他是老四,不是老三,这个人我没见过,据平江府中人说,大当家吴漫 霞发疯后没多久,吴潇雨就时常离家出走,偶尔回来一趟,待不了几日就又动身,过了一年半载,便再也不回来,从此就杳无音讯了。”柳悦清颔首说道:“‘姑苏凤展’是吴惊云一人打理 着,确实不易。”季昱堂说道:“正是如此,我有几次去他们店铺,他忙的那些琐事大事,我看了几眼便觉吃不消,换做是我怕是早就疯了,我后来就在想,吴漫霞吴大当家的莫非就是因此 发疯的。”柳悦清笑道:“生意之事我虽不了解,但季兄此言我不能认同。”季昱堂呵呵一笑,说道:“吴惊云处理事情却是有条不紊,且性情热枕,脸上时常挂着笑容,我若是低落沮丧, 看到他也会莫名其妙地好转过来。”柳悦清说道:“此时的吴惊云却是冷若冰山,几乎不见笑意,与他在‘姑苏凤展’店里殊不相同,但看他举手投足也不似极力做作,仿佛如此性情浑然天 成。”—— 他朝场中看去,此时吴惊云将另一位上场挑战者击败,只见他微微躬身,一言不发,提剑缓缓走到校场外,季昱堂苦笑一声说道:“难道真有两种截然不同性情的?”柳悦清微笑道:“ 斩魔大会结束,吴惊云回到姑苏,季兄不妨再看看。”—— 季昱堂呵呵一笑,见柳悦清目光凝视着校场中央,也急忙收回心思,凝神观战,只见一人飘身入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季昱堂四周一望,忍不住一惊,暗道:“这座校场几 乎已被坐满,谁都上场一遍,这场斩魔大会可要开数天数夜了,却不知何时能知晓魔姬的下落。”—— 柳悦清却想着事情,目光盯着场中,心思早已到了他处,正苦思着,腰间突然巨痛一下,顿时跳了起来,差点惊叫出口,转过头去,见到谢荟兰气鼓鼓地看着自己,满脸娇嗔,急忙开口 说道:“兰姊,你……”谢荟兰早已拉着他往外挤出,退到无人之处,这才松手,柳悦清揉了揉肋部痛处,说道:“兰姊,你这一指差点痛死我了。”谢荟兰哼了一声,说道:“谁让你不睬 我的?”柳悦清愣道:“什么不睬你?”谢荟兰小嘴一撅,说道:“我刚才和你说话,你却不睬我,那我就戳痛你,看你理不理我?”柳悦清听她此话甚是孩子气,不禁失笑道:“我在想着 一件事情,没注意到兰姊说话,是小弟不是。”—— 谢荟兰叹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去想啥古怪心事,真是急死人了。”柳悦清望着谢荟兰,一脸迷惘。谢荟兰向一侧指去,说道:“你看谁来了?”柳悦清随着她葱指看去,脸色顿时 大变—— 只见校场的入口一侧,一个白衣人赫然站立,身材婀娜,长发披肩,虽然带着一张面具,但毫无疑问是个女子,而她那双熟悉的眼眸、淡漠的眼神,柳悦清一眼便看破此女身份,心中暗 暗震骇,忖道:“龙瑶嫣你也忒大胆了,这里许多人都是你娘的仇家,邓积云这个斩魔大会又是为你召开,如今淮阳凌府就是龙潭虎穴,你竟也来闯?”—— 谢荟兰看到柳悦清霍然色变,俏脸上也现出匪夷所思之态,说道:“这个姑娘就是龙瑶嫣吧?我看她那双眼睛和酒铺前是同一人,她胆子也真够大的,来到凌府还如此泰然,真是了不起 。”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此女素来鲁莽,行事从不事先掂量,如今来到斩魔大会,可要掀起一场大乱了。”—— 谢荟兰嗯了一声,说道:“若被人认出她就是魔姬之女,风云十八少首先便会按耐不住,还有那些欲睹她芳容的一干闲人也要对她纠缠不休,这里几百号人可不好应付,清弟,你可有办 法叫她暂时回避一下?”柳悦清苦笑道:“与龙瑶嫣说道理无疑对牛弹琴,而且她应已得知,这个大会其意是要诛杀魔姬,魔姬是她娘亲,这活生生挑衅之举,此时她能按兵不动已属不易, 劝她回避难于登天。”两人说话声音极轻,若是被他人听去,泄露了龙瑶嫣的身份,那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幸好众人心思都在比武大会上,谁都没留意到两人的异状—— 谢荟兰秀眉挑了几下,掩饰不住担忧之色,远远望着龙瑶嫣说道:“该如何不让大家发现她呢?清弟,你可有什么好法子?”柳悦清苦笑着摇摇头,眼光四处一转,说道:“柔姊至今没 有现身,她竟不知道这场斩魔大会?”谢荟兰说道:“或许她另有要事,赶不过来呢,你也别胡思乱想,着实无法子可想时,我用迷香把龙瑶嫣迷倒后,咱们偷偷将她带走,就能化险为夷。 ”柳悦清摇头说道:“这里四周都是人,你一动手说不准就被谁看到了,此举不可。”谢荟兰笑嘻嘻地说道:“你也太小看姊姊我的手段了,等会让你见识一下。” 第210章 论胜负刀光剑气 ——两人说话间,四周群豪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原来又是一人胜出,败者垂头丧气走出场外,竟是走到龙瑶嫣右侧不远处,好几个人围了过去,七嘴八舌说着话,谢荟兰皱起眉头说道: “这些人还真是碍事,早不来晚不来,这个节骨眼上围了过来,气死姑奶奶了。”柳悦清说道:“先静观其变,此时比武到正酣,谁也没提魔姬之事,并未惹恼了龙瑶嫣。”心中暗自庆幸, 若她早来数刻,那时正是风云十八少口诛声讨魔姬,被她听见岂能容忍,这场大会早就无法进行了—— 两人望着场上比武,心思却都在龙瑶嫣身上,几场恶斗都无心观看,接二连三地有人败敌,半个时辰未过,已有三人脱颖而出—— 邓积云扫了一眼校场四周,此时已无人出战,便走到场地中央,高声说道:“还有哪位意欲盟主之位,请尽快出战,否则过时不候。”说罢,等了稍许,却是无人应答,谢荟兰低声笑道 :“斩魔大会来了百余人,除了风云十八少之外,只有六个人对盟主之位感兴趣,恐怕来者中多数是为赏魔姬芳容而来一探消息的无聊人士。”柳悦清笑了笑说道:“我也是有此想法,不过 方杰远在府外消失之后,至今未见他现身,小弟对此甚为介意。”谢荟兰一转眼珠,说道:“这个人一脸古灵精怪,咱们猜不透他的行事,你也别瞎想,等他现身便是。”—— 眼看无人出战,刹那和尚早就不耐烦了,提声喝道:“姓邓的别婆婆妈妈,快点下令,洒家早就等得心痒痒了。”—— 邓积云一点头,朗声说道:“既然已无人出战,那么……”话未说完,只听一声“且慢”,从众人头顶上一人飞身跃过,落到场地中央,冷冷说道:“我也讨一场来松松筋骨。”许多人 见到此人,都露出鄙夷之色,嘘声更是此起彼落—— 邓积云微笑说道:“欧阳兄也要出战?”此人正是昨日被柳悦清惊走的欧阳同,谢荟兰见其上场,对着柳悦清眨眨眼笑道:“他说今日在这里和你再分高低,我还以为只是徒逞口舌之能 ,想不到他真有胆量前来。”柳悦清摇头说道:“徒有胆量,却是误入歧途之辈。”—— 欧阳同盯着邓积云问道:“欧阳同不能夺这个盟主之位?”邓积云笑道:“在下并无此意,无论男女老幼,车贩走卒,斩魔大会都欢迎诸位一显身手,不会厚此薄彼。”欧阳同森然一笑 ,说道:“如此甚好,兄弟也有个不情之请,欲挑一个对手,不知可否?”邓积云愣了一下,随即展颜说道:“只要欧阳兄所指对手没有意见,邓某不敢阻拦。”欧阳同说道:“多谢邓兄。 ”转过头目光如刀,冷冷眺望柳悦清,指着他喝道:“姓柳的,昨日一战未完,今天欧阳大爷再与你一战,你有没有胆量出场?”—— 今日在场众人之中亦有不少昨日正留宿在“小竹园”,亲眼见到欧阳同被柳悦清吓退,此时见他再度挑衅柳悦清,更是讥笑声大作,只听一人悠悠说道:“昨日丧家之犬,今天竟还有脸 叫阵,柳少庄主岂会和你一般见识。”—— 欧阳同闻言大怒,猛然转身喝道:“是哪一位指点欧阳同?”只见一人缓步而出,脸色冷峻,肃然说道:“欧阳同,斩魔大会选举的是正道盟主,岂容你这个妖邪在此兴风作浪。”欧阳 同看着他,突然阴笑道:“华雨寒,你也要尝尝老子连环梭的滋味?”华雨寒沉声说道:“风云十八少无意这个盟主之位,但是欧阳同你在凌府现身,华雨寒今日就在此斩妖除魔,为武林一 扫恶气。”—— 他话一说毕,反手拔出背上利剑,喝道:“这一场就由华某与你一决胜负。”缓步朝欧阳同走去,正在此时,眼前人影一晃,却是柳悦清挡在了自己身前—— 华雨寒讶道:“柳少庄主你……”柳悦清笑道:“此人指名要我出战,还请华兄承让。”华雨寒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华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柳少庄主让给兄弟这一场。”柳悦清沉 吟一下,笑道:“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转身朝场外走去,众人见到他有出手之意,都是精神一振,柳氏武学名扬天下,正欲大开眼界,却不料华雨寒抢了此阵,不禁都颇显失望 —— 欧阳同见是华雨寒出阵,神经没由来地松弛下来,大笑道:“就凭你,也是大爷我的对手?”华雨寒峻声说道:“一试便知。”当先也不多说,扬手一剑就往欧阳同咽喉刺去—— 这一剑去势极缓,欧阳同轻蔑之色立现,喝道:“只学到皮毛的臭小子,也敢猖狂,吃大爷一招。”一招“饿虎偷心”探臂向华雨寒胸口抓去—— 华雨寒喝了一声:“来得好。”长剑回撤,上下翻舞,剑身徐徐而动,宛如花瓣盛开,转眼间便似撒开一张网,缠上欧阳同的手臂,欧阳同急忙变招,手臂一沉,避开对方利刃,直取华 雨寒小腹。华雨寒冷哼一声,剑刃突沉,化出数道剑丝,复又缠住欧阳同这只臂膀—— 欧阳同微微一惊,暗道:“这臭小子出剑看似不快,却能赶上我的变化,难怪如此自信满满。”他连连变招,出掌忽上忽下,前一招攻华雨寒面门,后一式突然俯身下探对方腿脚膝盖, 众人见他这一套掌法颇为不俗,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 面对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华雨寒依然不动声色,冷静沉着,剑法逐一递展,紧盯欧阳同的右掌,欧阳同上攻,他剑锋上切其手腕,对方变招由上至下,华雨寒剑刃也随之挺进中路,他出 剑并不迅速,但无论欧阳同如何变换方位,却都逃不过利剑所指,来往了十数招,欧阳同叠遇险情,数度堪堪被刺中,他吃惊之情愈发浓厚,暗道:“他这剑法怎会如此古怪,倒是小瞧了这 小子。”他心神微分,华雨寒剑势突然变快,只见银光一闪,正中欧阳同手腕—— 欧阳同负伤吃痛,手腕疾缩,但也被刺入数分,受创不轻,他痛怒交集,脱口喝骂:“臭小子,你找死。”扬手一挥,三枚银梭飞射而出,打向华雨寒,这一手正是他成名手法“连环梭 ”—— 华雨寒见他使出成名绝技,脸色也不禁一紧,连刺数剑,几声脆响,三只暗器皆被击落,他正欲换气,眼前银光突闪,另有四枚银梭已是扑面而来。华雨寒吃惊不小,心道:“好快的手 法,竟没留意他何时出手的,不过化解却也不难。”尽势垂落的利剑蓦地扬起,将这轮银梭再度打落。华雨寒掌心一热,生出一股麻意,不禁暗道:“这四枚银梭力道极大,比刚才三枚要凶 狠……呀!”突然一声惊呼,四支银梭才落到地上,又是五枚银梭飞射过来,华雨寒急忙凌空跃起,手中长剑连连挥动,只听叮叮当当清脆声响不断,众人还没看清,华雨寒翻身掠出好远, 落地之后,右手一松,利剑落在了地上—— 欧阳同拍了拍手说道:“臭小子,能化解我的连环梭,也算是条好汉,不过,这场比试是大爷我胜了,要命的话快些给我滚。”—— 观战众人见到欧阳同反败为胜,都是颇感惊讶,不少人暗生疑问:“欧阳同这几把暗器出手虽快,却也不难避让,华雨寒怎么就输了,难道是他使剑慢了,这才不敌败阵?”—— 华雨寒捂着右手手腕,恨恨说道:“‘疯魔连环梭’,原来如此,华某受教了,只是我刺你一剑,你打我一梭,此时还是平手,何言你已取胜?”他拾起地上兵刃,狠狠一握,眉头却是 紧蹙起来—— 欧阳同嘿嘿一笑说道:“你的伤势比我重得多,竟然还要逞强,那就休怪我无情了。”一扬手,又是数枚银梭飞出,众人见他手中暗器接二连三打出,竟似无穷无尽,都是好奇他身上究 竟藏有多少银梭—— 柳悦清脸色微微一变,脱口说道:“不好,华雨寒逞强硬撑,恐怕有性命之忧。”只见华雨寒咬牙挥剑,打掉飞来银梭,手中长剑脱手而去,一飞冲天,第二轮银梭又至,华雨寒无奈之 下,急忙仰身躺倒,堪堪避过,却听欧阳同阴阴笑道:“华雨寒,你的命就由老子拿下了。”话音未落,三支银梭已到了华雨寒胸口,这一下再也躲闪不了,华雨寒面如死灰,正欲闭目待死 ,突然一人飞身扑至,将三枚银梭打飞,朗声说道:“欧阳同,休要伤人性命。”千钧一发之际,正是柳悦清飞身赶至 第211章 尔诈难防 ——欧阳同眼中厉光一闪,喝道:“柳悦清,终该轮到你出场了。”柳悦清低头望向华雨寒,只见他捂着右手,手腕处鲜血泊泊流下,竟是伤得不轻,但他一脸不甘之色,便知也是个心 怀傲气的少年,柳悦清心道:“连环梭攻人不备,华雨寒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换做是我不知其连环梭手法,恐怕也要险象环生,只是如今看过,便无玄机可言了。”—— 他俯身拾起华雨寒落地长剑,低声说道:“暂借兵刃一用。”长身一立,走到欧阳同身前说道:“你指名道姓要我出战,柳某也不推辞,欧阳同,你要留意了。”众人见柳悦清终于出手 ,无不大声叫好—— 昨日柳悦清先是一掌重伤易乐南,欧阳同看得分明,之后他后又徒手震飞自己的银梭绝技,便知眼前这个少年功力深厚,极不好惹,方才声色俱厉,这时柳悦清迎面而立,欧阳同心头猛 然一紧,但他是凶悍之徒,这一缕畏惧稍现即逝,他狞笑一声,喝道:“柳悦清,今日便是我替家父报仇的日子,你给我纳命来吧。”扬臂一挥,看其手势便知正是打出其成名的银梭—— 柳悦清轻喝一声“来得好。”身形乍动,不退反进,人如流星般向欧阳同掠去,手中利剑发出一声颤音,转眼剑光大盛,十数道剑影仿佛同时刺出,犹如莲花绽放,只听叮叮当当声不断 ,在场众人多没看清两人交手状况,陡见一道银光掠空而过,欧阳同蓦地一声痛哼,剑气顿消,只见柳悦清持剑静立,剑尖犹自滴着鲜血,欧阳同捂着右肩,血流如注,显然胜负已分—— 四周群雄都是霍然色变,刹那和尚原本在场下一脸不耐烦神色,看着两人相持,这时见此剑术,顿时如同一口吞下一只大鸭蛋,张大嘴巴半晌无语,曲重秀拍了拍胸脯,喃喃说道:“好 险好险,幸好我出战时没碰上这个少年,他的剑法怎会这么厉害?恐怕也只有大庄主才能应付得了。”吴惊云盯着柳悦清,眼神森然,脸色似乎更见苍白,其余三个获胜者也是神色迥异,都 被柳悦清这招剑法震骇住了—— 柳悦清剑身在地上连抄数下,只见许多闪光之物附在剑上,正是欧阳同的银梭,恐怕不下十个,他深知不能让欧阳同使出后续招数,需在他第一把暗器出手时定胜负,便作疾进快攻之策 ,果然一招便致胜局,他一振剑柄,这些银梭纷纷向欧阳同飞去,落在他的脚尖前,柳悦清朗声说道:“欧阳同,你的右手已废,从此再也不能为非作恶了。”欧阳同怨毒地盯着他,咬牙说 道:“柳悦清,你不如出手杀了我,何必假装慈悲?”柳悦清淡淡一笑,说道:“今日斩魔大会,邓兄要求点到为止,欧阳同,你若不能改过自新,我不杀你,他日也会死于正道人士之手。 ”欧阳同哼了一声,恨恨说道:“柳悦清,这一剑之仇,欧阳同定会想法子报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欧阳同告辞了。”回过身大步就走,就连落在地上的银梭也不取回—— 华雨寒抱拳说道:“多谢柳少庄主相救。”这时张若媛飞奔到他身边,也不避嫌,握住他的手掌,脸上惊惧之色尚未褪尽,华雨寒微微一笑,说道:“让媛妹担心了。”—— 邓积云走到柳悦清身侧,说道:“恭喜柳兄剑法大成。”柳悦清微笑说道:“邓兄过谦了,当日在下不敌邓兄剑术,着实让人耿耿于怀,不知何时还能向邓兄请教?”—— 在场众人闻言心中一凛,他们不知两人当时比武内情,眼看柳悦清剑法实是厉害之极,邓积云却能胜他一筹,顿时对这个青年刮目相看,暗暗收起轻视之心—— 邓积云干笑一声,说道:“柳兄说笑了,如今你的剑法邓某是万万敌不过的。”随即朝场下大声说道:“清月山庄柳少庄主已取一胜,还有哪位出场挑战?”—— 他话音一落,不知何人早已抢先说道:“你也别叫人出场了,不如你和柳少庄主打一架,让大伙过个眼瘾吧。”邓积云摇头笑道:“在下只替焯明兄主持大会,无意争夺这个盟主之位。 ”—— 柳悦清也道:“在下也正是此意,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他一抱拳,正欲退下,突然间校场入口楼房处一声轰然巨响传来,两扇厚实木门如遭重击,飞裂四散,这一块聚集不少观战者 ,事发突然,许多人不及防备,被激射的碎木击中,虽然多是皮肉伤,却也是吃痛不已,急忙纷纷避让,现场一时乱作一团—— 柳悦清停住脚步,极目望去,只见烟尘缭绕中,一人扛着一件事物跨步往校场中间行来,只听他大声喝道:“柳悦清,上次交手白某落败,今日斩魔大会,白某再向你讨教。”随着话声 ,此人一个纵身飞掠到场中,直视柳悦清,峻声说道:“柳少庄主,是否还记得白某?”—— 来者身形细瘦,扛着的事物是把厚重的巨剑,更是令人匪夷所思,柳悦清眉头一皱,说道:“白兄,你我又幸会了。”此人竟是当日无名酒铺前与己恶战一场的白慕平,此时他将巨剑往 地下一插,深入半尺有余,他冷冷说道:“当日一战,白某虽败,却是不甘不服,今日厚颜再来领教,还请柳兄成全。”—— 柳悦清脸色一变,说道:“月落乌啼也来趟这浑水?”白慕平木然说道:“今日是白某独自前来,并非帮主的意思。”柳悦清神色微展,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没必要和白兄一争高 低,而误斩魔大会进行。”白慕平眼神一厉,怒道:“莫非你看不起我白慕平?”—— 他此言一出,场外一角响起惊呼声,只见两个少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飞奔到白慕平面前,齐声问道:“你是‘长剑相思’白慕平白门主?”白慕平愣了一下,反问道:“你们二位是谁 ?”左侧少年说道:“我们是长剑门第七代弟子,你真是白门主白老人家?”—— 白慕平听到眼前少年是长剑门中人,眼神中掠过一丝错愕,盯着两人不言不语,两个少年脸溢兴奋之色,目不转睛望着白慕平,着实仰慕的神情,只因白慕平蒙着面孔,看不到他的神色 ,也没见到他骇人的容貌—— 片刻后,白慕平轻轻一叹,说道:“我早已不是长剑门门主,你们来这里又是作甚,快点让开。”拔出巨剑挥舞一圈,生出一股劲风,两个少年抵挡不住,被剑风卷得连连倒退,白慕平 森然说道:“白某今日是来向柳少庄主讨教功夫的,旁人余事与我无关。”他一振巨剑,指着柳悦清喝道:“柳少庄主,还请赐教。”—— 柳悦清瞥了一眼两个少年,见他们脸上浮现不解神色,心头不由微微一叹,双目神光乍现,正容说道:“白门主,这场比武,柳某绝不会答应。”把手中长剑塞在华雨寒手里,转身便往 场外走去—— 白慕平一时气结,握着巨剑的右手一紧,突听有人说道:“柳少庄主且慢。”声音悠悠,却是从校场外传来,众人齐转过头,柳悦清也注目凝视,只见被白慕平击碎的楼房木门处,两个 黑衣蒙面人齐身出现,和柳悦清遥遥对峙。其中一人说道:“若是月落乌啼参加这场斩魔大会,区区或有把握,柳少庄主该会应允和白门主一战。” 第212章 尔诈难防 ——白慕平大现诧色,显然未料到这二位会在此现身,脱口问道:“两位怎也来了?”左侧一人说道:“前几日咱们见白兄弟神情恍惚,似乎有些心事,随后独自取道往北而去,咱们兄 弟生怕白兄弟出了差池,便一路跟随前来。”白慕平温言说道:“惊动二位大人,白某深感惶恐。”那人低笑一声,说道:“白兄弟不必自责,帮主对这场英雄大会也颇为在意,我们算是顺 道拜访。”突地飞身跃到场中,四周一望,问道:“哪位是凌府当家?”—— 邓积云上前说道:“在下邓积云,受凌大当家之托,暂任这场斩魔大会主持,两位兄台如何称呼?”那人摇摇头说道:“凌焯明深居简出倒也罢了,大当家的不在,二当家人呢,你邓积 云能主持这场大会,挑选盟主?”他眼神中闪着嘲弄之色,颇不把邓积云放在眼里—— 邓积云也不动气,神色平静,缓缓说道:“在下区区无名之辈,自然比不过凌大当家盛名,但这场大会盟主之位是较武产生,数百位武林豪杰共聚一场,尽是能当判定裁夺之人。”—— 黑衣人呵呵一笑,说道:“如此甚好,我月落乌啼也来凑凑这个热闹,只要我方获胜,那敝派掌门就是武林盟主,邓兄你意下如何?”邓积云回道:“只要符合大会规矩,邓某并无意见 ,哪位是贵派掌门,还请出场一见。”黑衣人说道:“他老人家并未到场,我们这些属下上场足矣。”—— 这话说得甚是狂妄,四周群雄顿时大为不满,刹那和尚性情暴躁,更是跳起身来,直冲入场,破口大骂:“臭小子好大的口气,洒家来掂量掂量你的分量。”此人冷冷看了刹那和尚一眼 ,问道:“比武大会定有规矩,这场大会的规矩是什么?”—— 邓积云略微细说了大会规矩后,指着刹那和尚说道:“这位大师神功盖世,已胜了两场,脱颖而出。”黑衣人望着刹那和尚说道:“既然大师已取胜,本座还未出手,不能和大师过招, 大师未免太心浮气躁了些。”刹那和尚气得说不出话,却也知不能坏了大会规矩,转身走到场外,把禅杖往地下一扔,一屁股坐下,口中犹自骂骂咧咧,喘着气反复说着:“气死洒家了,气 死和尚了,气死老子了。”—— 邓积云见黑衣人和白慕平都在场上,便问道:“二位都是月落乌啼中人,不知是哪一位出战来夺盟主之位?”黑衣人说道:“本座,白兄弟,还有……”一指场下另一个黑衣蒙面人,说 道:“他,三人都出战,邓兄,你看我们哪一位先出场较为适宜?”邓积云笑道:“在下无权决定,还请三位自己商议,不过除了白兄之外,二位蒙着面,也不道出姓名,让大家心中猜疑不 定,还请二位兄台自报来历。”—— 黑衣人笑道:“我们原本就不欲暴露相貌,邓兄何必多此一问,我是振武轩辕,那位是修文轩辕,皆是月落乌啼帮主座下弟子,如此回答,邓兄可否满意?”邓积云答道:“不敢,既然 是贵帮帮主高徒,定是身手不凡,在下正欲一睹三位风采。”振武轩辕朝白慕平打了个手势,随即走向柳悦清,望着他说道:“我方先出场的是白慕平白兄,不知柳少庄主此时是否有兴致出 场?”—— 柳悦清方才已走回场下,月落乌啼突然现身,令他心头一惊,暗道:“耿府那场风波后,月落乌啼只在无名酒铺前现过行迹,这些日子没听闻过他们有所动静,看这里四周众人表情可知 ,许多人都还不知这个门派,可知月落乌啼素来行事极为隐秘,这次他们大张旗鼓现身斩魔大会,真是为了这个盟主之位?”他警惕心顿起,眼角余光留意着龙瑶嫣,所幸她依然静靠一隅, 并无失态迹象,当下松了口气,脑中正转过无数念头,猛然听到振武轩辕有此一问,他脸色一沉,说道:“月落乌啼真要夺这个盟主?”—— 振武轩辕笑道:“盟主之位,人人觊觎,帮主雄心大志,岂能错过这场盛会?”柳悦清朗声一笑,说道:“贵帮帮主鸿志,确实令人敬佩,但我柳悦清偏偏就不让贵帮如意。”一摆衣衫 ,缓缓走向振武轩辕,边走边道:“月落乌啼行事乖张邪恶,武林盟主之位在下虽不稀罕,却也不能落到月落乌啼手中,白慕平当日已败,今日再度交手……”正说道这里,一个声音陡地把 柳悦清说话接了过去:“未免太过无趣,浪费时间了。”—— 柳悦清急忙收口,转头望去,只见三人走入会场,当先一名中年人青袍缓带,气度不凡,身后跟着一名老者和一个面容秀丽的少女,旁人见到这三个人出现,认识中年人的一干人脸色均 为之一变,刹那和尚正懒洋洋地斜躺地上,陡见这个中年人现身,顿时坐正了身躯,脱口叫道:“他奶奶的,什么风把他也吹来了?”—— 柳悦清一见此人,也是甚感意外,高声叫道:“秦庄主,些许日子不见,今日你我在此又会面了。”—— 现身之人竟是秦家庄大庄主秦初月,他身后的老者是五大天王居首的“封冰一裂斩”李溪岩,至于那个少女,除了柳悦清和谢荟兰之外,倒是无人认得,不过既然能和秦初月同行前来, 想必也不是小脚色,况且这个女孩子长得清新可人,许多人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秦初月走到柳悦清身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柳贤侄才俊过人,身手更是了得,秦某当年都没你这般本事,再过几年,江湖又是你们柳家独领风骚。”柳悦清急忙说道:“秦庄主过 誉了,那日多亏秦庄主相助才化险为夷,晚辈比秦庄主仍差得远。”说罢朝李溪岩作揖,叫了声“李前辈”后,对妙龄少女说道:“小妹子,这么快又见到你了,幸好你平安无事,我和你柔 姊姊可就放心了。”—— 这个少女正是陆唯夕,他和柳耿两人失散多日,对两人着实想念,此时见到柳悦清,早已笑靥如花,说道:“这一路上有李伯伯照顾我,可没有人敢来欺负我哦。”她回头张望,却没见 到耿沧柔,不禁一怔,急忙问道:“柔姊姊人呢?”柳悦清摇了摇头,说道:“自那间酒铺分开之后,至今不知你柔姊姊的行踪,让我好生挂念。”陆唯夕听他一说,不由得呆了—— 此时,曲重秀来到跟前,叫了声“庄主”,秦初月点了点头,说道:“你也来了。”打量了周围一下,笑道:“好家伙,今天来的朋友还真不少,难得有这场盛会,这位兄台,秦某一时 技痒,是否也能来弄个盟主头衔耍耍?”邓积云脸色微微一变,说道:“秦庄主客气了,咱们这场大会对身份并无限制,秦庄主若要出场,邓某欢迎得很。”旁人听到秦初月亦打算上场,都 不禁精神大振,暗叫有好戏可看了 第213章 尔诈难防 ——秦初月点点头,走到振武轩辕身前说道:“既然月落乌啼三人出战,咱们这里也出三人最为适宜,柳少庄主当仁不让,秦某不才,也权当一人,尚余一人倒是要琢磨琢磨,刹那大师 已经出战过了,否则倒可助我和柳少庄主一阵……朝夕道长,不如你作这第三人选如何?”朝夕道人摇头说道:“小道学艺甚微,怎敢出场献丑,还请秦庄主另择贤明。”秦初月皱眉说道: “那就难办了,这里……”突然脸现喜色,叫道:“是了,这里有位高人徒弟,我险些忘了。”他朝谢荟兰一招手说道:“秦某请姑娘出战,不知可否?”谢荟兰怔了怔,突然一笑,如一只 燕子掠到场上,轻笑说道:“秦大庄主如此看得起小妹?”—— 她一出场,场外数人惊呼不断,孙寿虎更是脸色都变了,想到昨日生不如死的惨状,不禁打了个冷颤,暗道:“这娘们出场,月落乌啼的人可要吃足苦头了。”—— 秦初月盯着她,突然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当日酒铺前,姑娘不动声色,把秦某几乎都瞒混过去,看姑娘对狼毒幻神散了若指掌,想必是拈花公主的高徒吧?”谢荟兰咯咯一笑,说 道:“秦庄主好眼力,所言一丝不差,我原以为易容甚佳,却还是瞒不过秦庄主。”秦初月说道:“姑娘技不止此,对付那位仁兄应是绰绰有余,秦某擅自点将,还请姑娘莫怪。”他往一言 不发的修文轩辕看去,眼神突然一冷—— 振武轩辕见到秦初月挑了一个女子出场,眼中掠过轻视之意,陡听她是拈花公主高徒,瞳孔微微一缩,说道:“秦庄主是打算三局定胜负?”秦初月笑道:“我方三人都有一身薄技,月 落乌啼若能三战二胜,秦某和柳少庄主便不再干扰月落乌啼这次行事,这武林盟主之位贵派或可手到擒来,但贵派若是败了,便退出这场斩魔大会,这番提议,柳少庄主意下如何?”—— 柳悦清剑眉一扬,说道:“如此甚好,晚辈应允此事。”秦初月望着谢荟兰说道:“姑娘和少庄主想必交情甚好,柳少庄主答应了,姑娘也不会有所异议吧?”谢荟兰俏脸微微一红,说 道:“我是凑热闹的,盟主之位与我无关。”—— 秦初月一拍手,叫道:“既然如此,废话不多说,月落乌啼率先出战的是哪一位?”白慕平抢上森然说道:“白某权当先锋,秦兄可是要和兄弟一较高下?”秦初月想也不想说道:“正 欲领教白兄绝技,柳少庄主,振武轩辕就交给你了,那位修文轩辕有劳姑娘应付。”手掌一伸,又道:“白兄,请。”—— 振武轩辕跳到场外,站在修文轩辕身侧,两人负手而立,众人见他们静如磐石,神秘莫测,都是纷纷交头接耳,互相打听二人来历—— 白慕平突地一笑说道:“不想二度见面便要较个胜负,当日秦兄略施功夫,已让小弟佩服不已,今日还请秦兄手下留情。”说罢,晃身欺上,一掌拍向秦初月胸口—— 秦初月伸手架开,说道:“白兄,你扬短避长,殊为不智,和秦某斗掌,你这把巨剑便是累赘。”碧落掌连出三式,将白慕平逼退一步—— 白慕平哼了一声,说道:“白某终年修习剑术,却也没落下掌法,秦兄不可托大。”身形甫稳,脚尖用力点地,如一枝离弦利箭猛然扑上,他背负数十斤重的巨剑,身法竟仍然快如疾风 ,秦初月心中暗暗佩服,当下更不犹豫,双手一抓一截,出手果断凶狠,尽展大家之风—— 柳悦清谢荟兰退回场外,靠在校场边缘之地,柳悦清问道:“兰姊,你有把握对付那个人?”他盯着修文轩辕,眉间紧蹙—— 谢荟兰淡淡一笑说道:“你就放心好了,你谢姊姊是拈花公主的得意门生,区区一辆破车何足道哉。”柳悦清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失笑,点头说道:“你有毒物防身,已立足不败之地 ,我本不该如此担心。”谢荟兰喜上眉梢,低声说道:“你关心我,我很是高兴,秦初月叫得出两个破车的名字,应该早已来到了耿府,如此看来,他是看出这三人的奸计,才如此安排,白 慕平虽厉害,却非秦初月对手,我若是第二场出战,胜了那个修什么的车子,第三场你就不用出手了,他们有备而来,我们取胜定要大费力气,我担心你体内那个毛病……还是不出手为宜。 ”—— 柳悦清暗道:“柔姊对我情深意重,兰姊亦是对我关怀备至,我柳悦清何德何能,能和柔姊终生厮守,更有兰姊这位红颜知己,已是不枉此生了。”他心中感动,朝谢荟兰温柔一笑,谢 荟兰正看得分明,忍不住咯地一声,笑了出来—— 猛听一声暴喝,众人齐声惊呼,柳悦清急忙抬头看去,原来白慕平久战之下,渐处下风,秦初月的“碧落掌法”极为厉害,渐渐占得上风,秦初月何等人物,先机之下,对手几无扭转败 局之势,白慕平见势不妙,忍痛用左手吃了一掌,趁势拔出背上巨剑,当头劈下,秦初月往后闪开,这一剑硬生生砸在地上,青石板顿时裂开,众人见这一剑力道极大,着实匪夷所思,都是 大声叫好—— 秦初月笑道:“白兄还是出兵刃了,这才是真正一较胜负。”说话间他短刀入手,话音一落,刀刃微斜,斩向白慕平胸腹,白慕平眼中厉光一闪,扬剑携起一股狂风,铺天盖地卷向秦初 月—— 谢荟兰看了一眼,笑道:“秦初月短刀刀法灵活,或能克制白慕平的厚重巨剑,比起掌法,白慕平的兵刃更要吃亏得多。”—— 柳悦清嗯了一声,却不答话,谢荟兰见他心不在蔫,便拉了他一下,柳悦清转过头愕然盯着她,谢荟兰嗔道:“这节骨眼上,你又在想着什么奇怪的事情啦?”柳悦清皱眉说道:“那个 振武轩辕的口音我是好生熟悉,似乎曾在哪里听闻过?”谢荟兰白了他一眼,说道:“当日酒铺前,这两个人都开口说过话了,那日听过,今日又闻,便是如此了。”—— 柳悦清现出迷茫之色,说道:“酒铺前这两个人也在现场?我怎么不知道?”谢荟兰陡然醒悟,暗道:“清弟说那天他神智糊涂,乱砍乱杀,原来他没听见这两人和白慕平说话,那就奇 怪了。”急忙说道:“那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柳悦清敲了敲额头,凝思苦想,谢荟兰盯着他,也是一脸紧张之色 第214章 尔诈难防 ——场地中央,秦初月刀走轻灵,劈斩挑刺,杀得甚是好看,白慕平见招拆招,一把巨剑份量厚重,挥舞之间,生出极强劲道,震得秦初月亦不好受,兵刃中原本剑较刀为轻,此刻却是 反其道行之,众人便知两人使出生平绝技,实是大开眼界—— 秦初月短刀受力荡开,急忙飞起一腿,踢向白慕平腕部,白慕平岂会让他得逞,半转身躯,斜挂巨剑,秦初月脚尖正中剑身,便被反震开去,白慕平当仁不让,猿臂疾舞,巨剑横推竖砍 ,划出一个十字,凝力猛斩—— 秦初月翻身落地,人未站稳,剑刃已是逼近,众人屏住呼吸,看秦初月如何化解危机。正凝神细看,秦初月嘴角一扬,突然投身窜入剑光之中,竟不惧对方剑刃锋利,旁人失色间,人影 晃动之下,秦初月不知其用何手段,竟从剑影中穿身而过,欺近白慕平身前,连砍数刀,招招攻向对方要害,这已是生死之搏,惊险远胜方才数仗—— 刹那和尚看得兴起,大叫一声,喝道:“不愧是秦初月,好高明的身法,白慕平要中刀了。”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数声脆响,一声撕裂,秦初云三刀都斩在巨剑之上,眼看白慕平剑势落 空,不及回防,他却硬生生收回攻势,横剑拦断,化险为夷,但秦初月出刀太快,还是划破了他右臂衣袖—— 秦初月脸色一变,收刀跳开,白慕平看着自己破损衣袖,忍不住苦笑一声,说道:“秦兄的‘逍遥步’当世无双,白某千防万防,还是差点中了道。”秦初月哈哈一笑,说道:“白兄过 誉,你的剑法愈发精纯,令我险些就避闪不过了。”他一捋衣衫,衣摆处赫然见到一道剑痕,竟是他闪身掠入巨剑时所留。两人各换一招,依然难分高下—— 白慕平精神一振,喝道:“二十年不见,秦兄身手一日千里,今日之战,或许比当日酒铺前更为凶险。”他深深吸气,丹田运起内力,陡地暴喝一声,飞身跃起,持剑扑上,秦初月喝了 一声“来得好”,持刀右手微缩,左手一掌劈出,凌空打向白慕平,这一掌力道生猛,隐隐发出呼啸响声,白慕平似乎有些意外,急忙巨剑拦在身前,用兵刃硬吃一掌,只见他身法顿挫,往 后一个翻滚,被震到场地边缘,急忙巨剑往地下一插,这才稳住身形。秦初月峻声笑道:“白兄功力也是日臻精纯,只是如今关乎武林盟主之位,秦某不敢手下留情。”缓缓向白慕平行去, 突然上身一晃,竟化出三道白影,同时可见三只肉掌齐现,分左中右三路打去,直让对手无法闪挪腾跃—— 众人看得目眩神驰,这时更是骇然叹服,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据说秦老庄主当年轻功天下第一,难遇对手,今日见到秦大庄主的身法,果然名不虚传。”另一人说道:“虎父无犬子 ,秦家庄近年来恭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大庄主可谓功不可没。”又一人附和说道:“‘逍遥步’天下闻名时,你这小子还没出世,也敢在这里指指点点?”—— 谢荟兰在场外也是咋舌不已:“秦初月一身武学修为已至巅峰,内功掌法刀术都臻一流境界,逍遥步更是绝学,换做是我,此时或已败下阵来,难得白慕平至今未见劣势,此人修为不容 小觑,只是他对两个轩辕甚为恭敬,难道这两人功夫更胜一筹?”她秀目远远打量着振武轩辕和修文轩辕,两人虽然蒙着头脸,但从一头黑发可知其人年岁甚轻,甚至白慕平都比他们略显年 长,她沉吟一下,喃喃说道:“白慕平也可算是绝顶高手,他们若更厉害,江湖上真有此人物?”突然想到一事,急忙问柳悦清说道:“清弟,你对他们可有头绪?”—— 柳悦清愣了一下,脱口说道:“什么?”谢荟兰见他一脸迷惘,忍不住一跺脚,嗔道:“你这呆子,我是问你那两个破铜烂车是谁?”柳悦清奇道:“什么破铜烂车?”转眼顿悟,不禁 莞尔,笑着摇了摇头。谢荟兰急忙说道:“会是凌焯明和凌烛明兄弟俩吗?”柳悦清奇道:“你怎会有此念头?”—— 谢荟兰朝校场中央努了努嘴说道:“校场内如今只剩下邓积云一人在场,凌焯明不知何时竟失了踪迹,清弟,你可知他何时溜走的?”柳悦清苦笑道:“我也被比武较量吸引了心神,实 不知他何时退场离去。”谢荟兰说道:“还有那个凌烛明,他也算是凌府二当家,这场大会惊动了整个中原,又在凌府召开,凌烛明竟未到场,这未免太没有道理了。”柳悦清暗道:“凌烛 明或是为了清月山庄一事,才连斩魔大会也顾不得了,如此说来,我却过来凑这个热闹,真是好生悠闲啊。”—— 他自嘲一笑,说道:“凌烛明此人我见过一面,并非奸恶之人,和月落乌啼行事殊为不同,而且凌烛明的口音我犹记得,和这两位轩辕仁兄殊不相同,不会是他们弟兄。”谢荟兰沮丧地 叹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我这次乃是高见,想不到还是不对,但这个凌府如今只见到过凌焯明一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淮阳凌府,这般硕大一座府邸怎会只有大当家的在场,好歹也应 该有些丫头下人,这……这未免也太古怪了。”柳悦清点头说道:“还有进到校场前,凌焯明特意要我们报上姓名,虽然当时看起来并无不妥,但我留意到自他进到这里之后,依然有不少人 三三两两到场,却没有通报姓名,就如白慕平和秦初月两人,这事透着蹊跷,凌焯明怎会行此奇事?这也太过多此一举了。”—— 谢荟兰笑道:“这个倒不难明白,据说凌焯明极少在江湖上行走,那肯定认识的武林同道就少了,这次机会千载难逢,他在门口守着,便于认识各位武林英雄呀。”柳悦清哦了一声,淡 淡地说道:“或许如此吧。”—— 此时,便听群雄一阵呼喊,秦初月和白慕平已分了胜负,毕竟是秦初月技高一筹,于百招后险胜一手,但白慕平能和绝顶高手秦大庄主相持甚久不落下风,众人都已对他刮目相看,更有 不少人忍不住望向振武轩辕和修文轩辕,暗暗好奇这二位有何等惊人手段—— 振武轩辕走入场中,朝秦初月抱拳说道:“多谢秦庄主指教。”拍了拍白慕平肩膀,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数言,白慕平一言不发,拾起巨剑,默默走下校场,振武轩辕双目如箭,盯着柳悦 清说道:“第二场是在下出场,敢请柳兄不吝赐教。”—— 柳悦清一皱眉,低声说道:“我原以为他会最后压阵,这次是我估算失误。”他拍了拍腰间剑鞘,正欲上场,身旁清香飘过,谢荟兰已是抢先动身,掠到了振武轩辕面前 第215章 尔诈难防 ——振武轩辕见她出场,颇有些意外,目光一凝,说道:“是你?”谢荟兰盈盈秋水打量着对方,口中说道:“莫非我不能和你交手?”振武轩辕愣了愣,秦初月在场外高声说道:“方 才秦某提议由你对阵柳少庄主,但这仅是秦某一家之言,他们二位可没应允过,这位姑娘是拈花公主高徒,正是你振武兄的对手。”—— 振武轩辕突然朗声长笑,说道:“秦大庄主此言有理,是在下误会了,谢姑娘请勿见怪。”—— 谢荟兰笑着说道:“不见怪,不见怪,你们两位名字差不多,衣着装束更是毫无差别,又看不到相貌,哪一个出阵都无二致。”众人听她说得有趣,都不禁轰然失笑—— 振武轩辕眼中厉光一闪,缓缓说道:“久闻拈花公主师门武功‘星泷枪法’震古烁今,今日正要领教。”他双手一展,摆开架势,竟意图徒手应战。谢荟兰咯咯一笑,说道:“我用兵刃 你却是一双肉掌,本姑娘这个便宜可占得大了。”振武轩辕沉声说道:“在下不善兵刃,强行用之,反而不是姑娘对手,并非无理轻视。”谢荟兰轻声笑道:“有便宜不占那是傻瓜,我的掌 法也不高明,可不能拿出来献丑。”—— 她拔出腰间兵刃,正是一把短枪,在身前挽出一朵枪花,说道:“阁下先出招吧。”—— 振武轩辕点头说道:“承让。”跳身跃到谢荟兰身前,右臂一晃,五指对着她面门疾抓过去,谢荟兰轻喝一声:“来得好。”手中短枪一撩,化出一道枪花,直点对手肋下要害处,她以 攻代守,发招之快,比对方肉掌更胜一筹—— 振武轩辕招式未老,右臂陡然下沉,左手亦是发动,双掌先后推出,都落在谢荟兰短枪身上,只见谢荟兰娇躯滴溜溜转动,短枪已被荡开。振武轩辕踏步逼近,右掌猛贯谢荟兰腰间,他 攻守转换极为果断,招招都是针对要害,并无留情之意,谢荟兰见这招过于狠毒,不敢怠慢,一个翻身向后落去—— 她退出丈许,脚刚落地,振武轩辕一声冷哼,如同鬼魅般飘至,双手推掌如山,谢荟兰全身顿时尽被笼罩,柳悦清在场外看得脸色一变,暗道:“这个振武轩辕掌法修为很是精深,兰姊 毕竟是女子,或难以应付,这一场恐怕有些托大了。”只见谢荟兰连连往后纵跃,闪避已是极快,但振武轩辕脚底亦是不慢,紧缠疾跟,出掌更见凌厉,十数招刚过,谢荟兰已数度遇险,大 见劣势—— 坐在场外的孙寿虎此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视之犹如鬼魅的谢荟兰却在振武轩辕手下频遇险情,令他霍然心惊,忖道:“想不到这个蒙面人还真有些手段,杀得这个小娘们毫无还手之 力,正好可以替我出口恶气,只是杀了她未免有些可惜,唉,若是师父和这个蒙面人交手,不知鹿死谁手?”他想到师父,猛然想起身侧端坐的黑衣人,心中一阵打鼓,偷偷地瞥了一眼,实 是不知此人是否就是师尊本人—— 便听振武轩辕一声冷喝:“给我中。”趁谢荟兰闪避掌劲,娇躯向右微微倾斜之际,左臂向内一曲,随即迅速一打,用手背飞弹对方面门,这一招甚是诡异,令人猝不及防,柳悦清在场 外看得眉头一皱,却听谢荟兰娇喝道:“未见得。”螓首向后疾仰,枪尖一点地面,身躯凌空向后跃起,一个筋斗落下,振武轩辕却似早有预判,猛然扑上,不等谢荟兰落地,双手朝她腰间 抓去—— 谢荟兰哼了一声,凌空踢出两脚,正中对方掌心,借力又翻脸一个跟头,趁势聚力,一声清叱,手中短枪如惊涛拍岸,化出无数枪影,刺向振武轩辕,这一式正是“星泷枪法”的精髓, 宛若瀑布倒泻,铺天盖地而来—— 振武轩辕脚步骤停,嘿地一声,身子拔空而起,跃起丈许,比谢荟兰犹高了半个身躯,口中喝道:“好枪法,受教了。”右腿疾扫而出,横踢谢荟兰小腹,谢荟兰眼中怒气一闪,手腕一 转一撩,无数枪影立消,短枪如同一根长棍,狠打振武轩辕右腿髌骨,振武轩辕旋身转了半圈,左脚踢在枪身之上,谢荟兰手腕一震,两人先后落地,振武轩辕眼中厉光一闪,又是脱口称赞 一句—— 这几招攻防煞是好看,旁人看得无不骇然叹服,柳悦清却是松了口气,暗道一声“好险”。谢荟兰抖了抖被震得发麻的右臂,也是心中一凛:“此人内功深厚,虽无兵刃在手,我要胜他 却也不易,看来只能用我的压箱宝贝了。”她笑眯眯地说道:“阁下怎么不出手了?你我这样若是算平手的话,我们这方就处于不败之地了。”—— 振武轩辕冷冷说道:“姑娘是拈花公主高徒,在下若急于冒进,正是犯了兵家大忌,在下这就打一套拳路,请姑娘指教。”他右肩一晃,突然左手出掌发难,谢荟兰此时不再让他抢了先 手,枪花一闪,短枪直刺对方心坎,两人几乎同时出手,行招之快更是不分轩轾—— 短枪虽短,却也长过臂膀,眼看枪尖刺入胸膛,振武轩辕右掌突地拍出,正中枪身,短枪向外一荡,振武轩辕左臂一圈,双手十指猛地抓向对方兵刃,谢荟兰吃了一惊,招式突变,短枪 上撩下探,一口气刺出五、六式,振武轩辕双手连连拍出,每一掌都打在枪身上,毫无偏差,谢荟兰手腕一阵酸麻,便知对方这套掌法大有玄机,急忙一声娇喝,抽回短枪,手臂运功疾振, 枪尖化出无数银光,铺天盖地涌了过去,“星泷枪法”的精髓是当一“密”字,挑出无穷枪影,便是杀招,旁人见到这门枪法威力如斯,也不禁齐声惊呼—— 振武轩辕咦了一声,眼看银光迫身逼近,他急忙向后疾退,谢荟兰岂容他轻易躲避,紧缠而上,枪法更见紧急,只见漫天都是枪影,宛如繁星闪烁,又似密雨滴落,柳悦清看得意兴风发 ,暗暗佩服道:“星泷枪法,果然枪如其名,好不了得。”—— 谢荟兰这一阵急攻极为紧迫,振武轩辕徒手应对,甚是不易化解,只得退避锋芒,尽显狼狈姿态,眼看退至场边,几近去到场外,若出战圈,这一场便也输了,只听修文轩辕峻声说道: “接着。”他离振武轩辕不远,随手扔出一把长剑,振武轩辕反手接住,往枪影中一剑疾刺,只听当地一声,两把兵刃沾在一起,一时纹丝不动—— 谢荟兰看了青锋一眼,突然笑道:“你还是用兵刃了。”振武轩辕说道:“姑娘的枪法太过厉害,在下这是事出无奈。”突然暴喝一声“撤手”,长剑向下猛力一压,谢荟兰哎哟一声, 短枪脱手飞出,振武轩辕合身扑上,手指点向谢荟兰右肩,便欲将她制服。谢荟兰惊叫一声,右手往前一推,似作负隅顽抗,振武轩辕突然间身躯一震,踉跄几步,宛若醉酒,便听谢荟兰拍 手笑道:“倒也倒也。”看着振武轩辕,娇艳脸庞笑靥如花 第216章 尔诈难防 ——振武轩辕身躯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摔倒,他急忙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物放入口中,谢荟兰无意趁势追击,方才被对方震落短枪,虎口剧痛未去,这时抚摸着右手手掌,回头朝柳悦 清嫣然一笑—— 柳悦清也笑了笑,突然脸色大变,脱口叫道:“小心。”谢荟兰反应甚快,急忙回头,惊见振武轩辕纵身扑近,双掌齐推而出,他中了自己的毒物,竟然毫无异状,吓得她“呀”地一声 ,忙不迭一侧娇躯,便听一声撕裂声响,谢荟兰左手臂膀衣衫尽被撕下,整只玉臂当众暴露,她又羞又怒,喝道:“该死。”右手手指凌空一弹,振武轩辕猛地闷哼一声,怦然摔倒在地,便 即不动—— 众人一片哗然声中,柳悦清已是飞身跃上,落到谢荟兰身前,脱下长衫披于其身,谢荟兰红晕满脸,朝他满怀羞意地一笑,还未开口道谢,身后劲风又至,柳悦清急忙揽着她飘身掠到远 处,这才转过身躯,只见修文轩辕作势发掌,余光扫过振武轩辕,便朝两人跨步逼近,双目杀机盈现—— 邓积云见势不妙,匆忙飞身入场,到了振武轩辕身旁,俯身朝他细细一看,不禁皱起眉头,望着谢荟兰说道:“姑娘用毒了?”—— 众人都是心中一凛:“常闻拈花公主用毒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她只不过手指一点,振武轩辕就倒地不起,这手段直如通神,令人匪夷所思。”—— 谢荟兰脸色一沉,说道:“他从背后偷袭,本姑娘若是慢了半分,此时躺在地上的就不是他而是我了,使如此卑劣手段,本姑娘又怎能容情?话说回来,本姑娘没听你说过这场大会不能 用毒,应该也不算坏了规矩。”—— 邓积云苦笑一下说道:“大会并不禁用毒,只是贵派门下几门毒物太过厉害,这位振武兄恐怕难以抵挡,还请姑娘出手解救。”—— 谢荟兰咯咯一笑,说道:“我也没打算要他性命,你这人比这群阴阳怪气见不得人的东西要强多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姑娘就发发慈悲吧。”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两粒褐色药丸 扔给邓积云,说道:“两粒就能解除毒性了,话说回来,这一场是谁获胜呢?”—— 邓积云接过解药说道:“理当姑娘取胜。”谢荟兰拍手笑道:“三局两胜,那就是我们胜出,月落乌啼滚回家了。”邓积云笑了笑说道:“姑娘若有意这个盟主之位,之后还请勿伤人性 命。”谢荟兰冷哼一声,说道:“你当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我这条手臂若是被废了,姓邓的你砍下一条手臂给我?”邓积云暗道:“此女太过刁蛮,我还是不和她说话为妙。”俯身把 解药塞入振武轩辕口中,向修文轩辕说道:“烦请兄台把他扶出场外。”—— 修文轩辕冷冷说道:“且慢。”他注视着柳悦清,缓缓说道:“在下和柳少庄主一战还没比过,不急着退场。”—— 人在场外的秦初月脸色一变,谢荟兰已忍不住叫道:“三局两胜,我们已经赢了两场,这第三场已无关大局,不用比了。”修文轩辕淡淡说道:“三局二胜是秦庄主所说,记得当时在下 并未开口表示赞同。”谢荟兰不由气结,喝道:“你,你这也……”修文轩辕说道:“斩魔大会谁都能出场,邓兄,你是大会主持,且请说句公道话,我修文轩辕能否上场,由你一言定夺。 ”—— 邓积云迟疑一下,应声说道:“兄台当然可以出战。”修文轩辕朗声一笑,说道:“既然如此,这一场由在下出场,按照规矩,谢姑娘胜了一场,便可再战,我是先领教姑娘的绝学,还 是和柳少庄主一决胜负?”—— 谢荟兰秀眉一挑,说道:“就由本姑娘……”柳悦清伸手一拦,低声说道:“这场原本就该我出场,兰姊且到场外休息。”谢荟兰关切地问道:“你……可不打紧?”柳悦清摇了摇头, 走上前峻声说道:“我柳悦清就在这里,月落乌啼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不妨一并使出。”—— 修文轩辕朝邓积云行礼说道:“我兄弟暂请邓兄照料一下。”邓积云一点头,扶起振武轩辕往后推开,谢荟兰也跳出场外,落在秦初月身侧,此刻她身披柳悦清的外衫,极为宽大,急忙 束装一番,低声问道:“秦庄主,你可看出此人有何意图?”秦初月沉吟一下,淡淡笑道:“校场中只有他和柳少庄主二人,便是他手段通天,怕也难以施展,姑娘不妨静观其变。”—— 修文轩辕低笑一声,说道:“在下久仰柳少庄主武功盖世,敝派左护法曾数次提起,修文轩辕自不量力,欲请少庄主指点一番。月落乌啼既然落败,修文轩辕此仗是以个人身份参战,还 请少庄主不吝赐教。”——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承蒙阁下看重,柳某恭敬不如从命。”修文轩辕眼神一亮,闪过一丝欣喜,说道:“听闻少庄主拳脚兵刃功夫俱佳,在下先领教少庄主的‘九掌惊龙’。”说 罢,作一抱拳,凝神运气,便等柳悦清发招—— 只听一声“且慢”,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人,和修文轩辕同样装束,亦是蒙着头脸,修文轩辕回头看去,见到此人现身,忍不住一愣,问道:“左护法你进来了?”—— 左护法轻咳一声道:“修文轩辕不必急噪,坏了帮主大事恐怕就不好交代,老夫不得已进入凌府,正是劝你稍等片刻。”修文轩辕目光一冷,问道:“左护法有何高见?”左护法说道: “正为斩魔而来。”—— 柳悦清听到此人声音,眉头一皱,暗道:“怎么这老贼也来了?”陡听对方说到“斩魔”二字,更是心头一动,插口说道:“这里有哪个魔头惹得月落乌啼兴师动众,在下愿闻其详。” —— 左护法说道:“少庄主贵人多忘事,斩魔大会这四字有何而来,少庄主这会儿就忘记了?”柳悦清不及回答,他又续道:“老夫也听说过‘风云十八少’些许名头,侠义事迹令人佩服, 这位是华兄弟吧,听说你的仇家便是这场大会要斩的魔头,老夫在此请教,此人是谁?”遥遥望着华雨寒,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之色—— 华雨寒一愣,不知此人有此一问究竟何意,一旁的刹那和尚早已忍耐不住了,拳头重重捶地,骂道:“他奶奶的你这老鬼,何必这么婆婆妈妈?斩魔斩的是谁,和你这老头儿又有何干系 ,要打就打,啰啰嗦嗦说这一大堆,洒家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在场群雄听他叫骂,都是颇有同感,不少人欲看高手相搏,亦是深感不耐,顿时大声起哄,左护法缓缓说道:“请各位稍安勿躁,老夫只耽误各位些许时间。”四周嘈杂喧闹,他的声音 却是清晰可闻,众人心神一凛,立刻静了下来,谢荟兰神色一紧,暗道:“此人内功不俗,若也出场,定是个劲敌,看修文轩辕对他客气恭敬,此人在月落乌啼中身份不低,且听他如何说道 。”正一抬头,柳悦清却是飞身掠到了她的身旁—— 谢荟兰见他神情紧绷,便笑道:“出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会这么难看?”柳悦清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节骨眼上此人现身,定有满腹诡计,我要看看他搞什么花样。”谢荟兰奇道: “你认识这老儿?”柳悦清笑道:“姊姊竟如此健忘?我和姊姊初次碰面时,你吓走的那个老儿便是他。”谢荟兰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事我可忘得一干二净了,原来是他,这老 儿一手金针确是阴毒,不过今日朗朗晴日,他的金针毫无用武之地,只是好久没见到那个长得像女儿家的公子少爷,他可是后来又被杀掉了?”柳悦清摇了摇头,经她这一说话,猛然也想到 宁怜雪郁温柔,许久不见,自己也不知两人如今身在何处 第217章 尔诈难防 ——他定了定神,低声说道:“前些日子在耿府中,这老儿和耿伯伯也斗过一场,自身武功当不可小觑。”秦初月正在身侧,此话入耳,脸色不禁一变,柳悦清看得分明,笑着说道:“ 那日耿伯伯受伤在先,与他交手在后,自然吃亏不少,却也没有败仗,寻常时候,此人远非其对手。”谢荟兰松了口气,拍拍胸口说道:“清弟你可吓了我一跳。”秦初月微皱两道浓眉,目 不转睛盯着这个蒙面老儿—— 华雨寒在场外朗声说道:“前辈有所不知,这次大会原是我们‘风云十八少’提议召开,正为了对付大魔头魔姬龙霜月,此魔头杀人无数,满手血腥,‘风云十八少’都和她有不共戴天 的血海深仇,誓要将她碎尸万段。”—— 他话音刚落,一道白影疾掠而过,冲向华雨寒,一道银光突起,直刺其咽喉,他身旁的张若媛眼疾手快,大叫一声“小心”,一把将心上人推开,银光擦着华雨寒胸口而过,险些就是破 膛之灾。华雨寒不及回神,这道白影身子顿挫,疾转半圈,复又猱身扑上,出掌直拍华雨寒面门,张若媛见势不妙,娇喝道:“好狠的手段,你是什么人?”出掌相对,白影身躯一震,落了 下来,张若媛却是秀眉轻蹙,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风云十八少都聚在一处,张若媛受伤吐血,余人无不大惊,其中数人反应较快,纷纷出掌拔剑,尽施厉招,这道白影往后掠开,一来一去快如飞燕,只听左护法大声叫道:“修文老弟, 将此人截祝”两人同时扑上,一前一后夹攻这道白影,阻其身形,断其后路—— 柳悦清和秦初月齐齐变色,柳悦清一拍大腿,叫道:“这老儿原来是这心思,这下子中计了。”秦初月冷冷一笑,说道:“在秦某面前玩弄花样,柳少庄主,这老儿是我的,我要让他尝 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谢荟兰瞥了一眼秦初月的侧脸,一吐舌头说道:“秦大庄主,你这神情还真是可怕。”三人眼看龙瑶嫣冲入校场,便知今日这场大会已难善罢甘休,都是神情冷峻,急 思对策—— 华雨寒惊魂稍定,见到张若媛负伤,心中痛惜,狠狠看着那道白影,只见是个白衣人,身材婀娜,显然是个女子,却也是黑纱遮脸,看不到容貌,他握紧腰畔剑柄,怒道:“你这人究竟 是谁?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下如此杀手?”—— 龙瑶嫣明眸中散出怨毒神色,瞪了华雨寒一眼,突然厉声喝道:“给我滚开。”甩手射出长剑,朝左护法胸口打去,同时纵身扑上,一指点向左护法额头—— 左护法侧身躲开飞来利剑,手掌连拍带打,将龙瑶嫣逼到圈外,龙瑶嫣连连变招,却是无法近身,她眼中煞气更盛,猛地拔出腰间兵刃,正是一把折扇,往对方手肘敲去,使剑并非其所 长,折扇一出手,更见精妙凌厉,左护法一个不察,手肘吃了她一扇,痛彻他冷汗直冒,急忙挥掌打去,他内力了得,掌风呼啸,将龙瑶嫣迫得往后一退,趁势喝道:“华雨寒,你可知她是 谁?”—— 华雨寒愣了一下,不知其意,龙瑶嫣这时持扇欺进,疾点左护法后脑,修文轩辕见这女子修为不俗,怕左护法有差池,急忙掠入两人中间,举剑挡下,龙瑶嫣厉喝一声“滚开”,扇骨沿 着剑身疾转而下,连点修文轩辕左胸要穴,修文轩辕心神一震,急忙胸腹一缩,剑刃一压,将折扇往地面击落,寻思暗道:“此人扇法有些古怪,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套路。”—— 左护法见华雨寒一脸迷惘,便又说道:“你才说要报血海深仇,难道转眼就忘了?”华雨寒猛然一惊,看着龙瑶嫣,失声叫道:“她……她就是魔姬?”——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邓积云更是脸色骤变,长身立起,只是他人在角落,众人都没留意到他,刹那和尚大叫道:“魔姬出场了,如此甚好,让洒家好等,且让洒家看看你的花容月貌。 ”众人纷纷盯着这个白衣女子,许多人眼中射出炽热光芒—— 白慕平早已认出龙瑶嫣,此时群情耸动,他暗暗吃惊,猛地心头一热,大步走到场中,扬起巨剑往地上砸去,只听轰然巨响,震人耳鼓,一时骚动立去,白慕平厉声喝道:“她不是魔姬 。”龙瑶嫣一个翻身往后跃开,转过头看着白慕平,目光闪烁,狐疑不定。群雄被他一说,更是摸不着头脑,东看看西望望,也不知该信何人—— 左护法目光一寒,冷冷说道:“白兄弟。”白慕平盯着左护法,突然说道:“我见过这个白衣女子,她不是魔姬。”左护法说道:“原来白兄弟见过她,既然她不是魔姬,那又是何人, 老夫倒要洗耳恭听。”白慕平眼中怒气一闪,喝道:“你……”左护法冷冷说道:“白兄弟这是要造反啊,帮主一番苦心,却不料竟碰上狼心狗肺之人,真是可悲可叹。”白慕平瞳孔一缩, 握着巨剑的手不停颤抖,不知是气急还是怒煞—— 只听一人朗声说道:“这位女侠是否就是魔姬,只要让她现出真容,便能得知。”正是邓积云发话,他缓缓走到场中,说道:“各位听邓某一言,暂别动手。”左护法笑道:“主持发话 ,老夫自当从命。”往后退开数步,远远避开龙瑶嫣,似乎怕她再次骤下杀手—— 华雨寒阴沉着脸,缓缓点头,人却是向前跨了一步,风云十八少其余人也都紧随而上,十多人目光狠狠盯着龙瑶嫣,不容她有一丝异常举动—— 邓积云向龙瑶嫣作揖说道:“此间许多人对姑娘有所好奇,还请姑娘解下面纱,让在场朋友一睹真容。”—— 柳悦清连连摇头,苦笑道:“那个左护法好生奸猾,龙瑶嫣来到会场,此人早已察觉,她是按捺不住的性情,怎容他人辱骂自己亲娘,他故意有此一问,正是激得龙瑶嫣现身。”谢荟兰 奇道:“这老儿当日没在酒铺前,他怎会对龙瑶嫣知晓甚祥?”柳悦清说道:“或是白慕平说起,亦或是轩辕两人相告,只是月落乌啼竟连龙瑶嫣也要算计,却在我意料之外,他们帮主究竟 是怎样一个人,我是愈发好奇了。”—— 秦初月突然说道:“龙瑶嫣一人对付风云十八少,再有通天本领也无法脱身,柳少庄主,本座要出手救她,你是助我还是助风云十八少?”柳悦清淡淡一笑,说道:“晚辈助公道助正义 ,秦庄主何必多虑。”秦初月说道:“我原本想和少庄主一较高低,看来此事今日无望了。”大笑声中,他纵身跃起,如苍鹰一般天降场中 第218章 尔诈难防 ——谢荟兰听得疑惑,问道:“你和他打什么哑谜?”柳悦清笑道:“秦庄主一代枭雄,智慧过人,早已悟出我话中之意,不愧是和我爹爹齐名之人。”谢荟兰打了他一下,笑道:“你 这话分明就说你也和你爹爹齐名咯。”柳悦清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看他对我恭敬有加,我难道不能和他齐名?”谢荟兰推开他,刮着脸颊说道:“亏你说得出口,真不害臊。”柳悦清 莞尔一笑,紧盯着场中众人,心头盘算应对之法—— 龙瑶嫣眼中现出鄙视之色,漠然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放肆?”邓积云微微一愣,暗道:“这女子好奇怪,我只是出言相询,她却尽出恶口,看来并非善人。”他心中一动, 依然和颜悦色说道:“姑娘若有难言之隐,不妨明说,只是这位前辈所言是真是假,却要麻烦姑娘一现真容才能明白。”龙瑶嫣冷冷说道:“啰嗦。”不再理会他,转身朝华雨寒走去。刚跨 出两步,眼前人影一闪,邓积云又拦在身前,他神色突转冷峻,肃然说道:“还请姑娘取下面纱。”—— 龙瑶嫣勃然大怒,喝道:“那你就给我去死吧。”手中折扇疾点邓积云双目,出手狠辣,如同仇人相搏—— 她出招突兀,邓积云毫无防备,急忙上身后仰,堪堪避过,龙瑶嫣扇尖往下猛打,直插邓积云胸口死穴,这一招更为过之,邓积云脸上怒色一闪,突然拔出腰间长剑,手腕微动,眨眼间 已是刺出四、五道剑势,出剑之快,肉眼难辨,龙瑶嫣手腕一震,折扇已被荡开,眼前更是剑光闪烁,直袭胸前,她急忙用左手食指一弹,仓促间正中剑身,这才堪堪化解—— 邓积云收剑护身,脸色更是森然,怒道:“这位姑娘,我不过问你数言,你为何要伤我性命?”龙瑶嫣哑声说道:“世间男人都是恶鬼,拦我者,杀。”不容分说,又是猛冲欺近,手中 折扇连点邓积云全身各处要穴,这套扇法乃是一套点穴奇功,招招不离对手身上要穴,精准之极,令人叹为观止—— 邓积云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轻喝一声,右臂陡然暴涨,手中长剑骤雨般疾刺而出,一把青锋利剑化作一幕剑雨,铺天盖地反扑龙瑶嫣。龙瑶嫣一时眼花缭乱,却不避让,折扇敲刺推打 ,只听叮当作声,密密麻麻,正是剑扇相碰—— 挡了十余剑,却见对方出剑愈发快速,几乎难以辨认,龙瑶嫣招架不住,只得靠着脚下灵巧步伐和卓越轻功,掠出老远,虽避开绵绵剑雨,衣衫上却已中了几道剑痕,幸好未伤及皮肉, 众人见到这个温文尔雅的俊俏青年剑法快得出奇,都是瞪大眼睛,现出惊容,有人暗暗忖道:“难怪此人能打败清月山庄柳悦清,方才这轮排山倒海的攻势,换做是我怕早就中剑受创了。” —— 出手便大占上风,邓积云毫无得意之色,缓缓逼近龙瑶嫣,眼神愈发凌厉,说道:“姑娘若不愿显露真容,请恕在下要用强了。”—— 龙瑶嫣折扇护住前胸,却不答话,眼神更见冷漠,邓积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那就得罪了。”扬剑轻挑,不过右肩微颤,又是剑光闪动,他的剑法实在是太快,对手若无法看破剑路 ,三五招内便定败局。龙瑶嫣亦知厉害,瞳孔一缩,脚下踩着莲步,手中扇子左支右挡,且战且退,邓积云一口气刺出十余剑,龙瑶嫣竭力抵挡,幸未有片寸之伤—— 邓积云一声清叱,向前陡跨出一大步,身子几乎矮了一半,剑尖从下疾撩而上,直挑龙瑶嫣的面纱,这一招极其古怪,龙瑶嫣不曾想到对方会从这个方位攻过来,手中招式一老,便无法 化解,眼看就要中剑,只听一声“大胆”,近龙瑶嫣面门的剑刃突地一歪,往下疾坠,邓积云虎口一热,一条臂膀顿时发麻,他不及吃惊,眼前猛地一黑,一人虎背熊腰伫立眼前,怒视自己 ,龙瑶嫣看到此人背影,已辨出是秦初月到场,便往后跳开,喘了口气,眼中闪烁着警觉之意,朝秦初月看去—— 邓积云功败垂成,紧紧握住剑柄,盯着秦初月,眉头大皱,场外众人见差一些便能看到此女相貌,也都暗呼可惜,只是秦初月这一出场,许多人便知又有好戏可看,参加大会的多是好事 之辈,性喜热闹,见此情状,无不大声叫好,极尽煽风点火之举—— 秦初月看着龙瑶嫣,见她满身煞气,忍不住微微摇头,发问说道:“你为何不敢取下面纱?”龙瑶嫣目光一冷,问道:“什么意思?”秦初月说道:“令堂当年头顶武林第一美女称号, 闯荡南北,也没见她遮住自己面孔,你这是怕什么?难道是没脸见人么?”他这一番话极为尖锐,龙瑶嫣尖声叫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说这些浑话,我……我要杀了你。”她全身不停颤抖 ,显然已是气极—— 秦初月冷冷一笑,转过身不再瞧她,望向邓积云,脸上显出复杂之色,半晌才叹道:“原来快剑冯门当年仍有遗孤幸存,今日你的快剑造诣远超当年冯老爷子,冯老爷子九泉之下也该瞑 目了。”—— 邓积云露出一丝惊色,脱口说道:“你怎会知道……”突然住口不语,秦初月续道,“阁下姓邓,又是快剑冯门之后,那该是冯秋霜冯女侠和邓青云邓兄的独子,我记得你是叫邓华安, 为何改名字了?”—— 邓积云半响不作声,突然间仰天大笑起来,如鬼哭狼嚎一般,响彻云霄,陆唯夕听他笑得着实凄厉,心头微微发怵,拉了拉柳悦清衣袖,说道:“清哥哥,这个人笑起来怎么这么难听? ”柳悦清说道:“他心里难过,过会就好了。”心中忖道:“邓积云原来是快剑冯门之后,当年快剑冯门惨遭灭口,一家二十七口人被屠杀殆尽,一个不剩,想不到幸存遗孤,看他对魔姬极 为仇恨,难道这也是她干的好事?”—— 良久之后,邓积云才收住笑容,低下头来,只见他满脸都是泪痕,更夹着丝丝血迹。邓积云竟然流出血泪,众人见状都是一惊,都觉他情绪激烈,其中大有文章,不少人暗自嘀咕时,邓 积云一抹血泪,一字一句地说道:“想不到有人还记得快剑冯门,我这十多年来过着非人的日子,隐姓埋名,就是要诛杀魔姬此人,替冯家满门老小讨回这个公道。”—— 秦初月神色凝重,瞥过龙瑶嫣一眼,说道:“快剑冯门是魔姬下的毒手?”邓积云咬牙说道:“这魔女虽遮住相貌,却亲口报出姓名,我亲耳听闻,若非我娘当年死命守护,我邓积云今 日又岂能站在这里?”他指着龙瑶嫣说道:“冯门血案,惨无人道,我邓积云欲知她是否就是魔姬,请她摘纱一见,可有违情理?”—— 在场知道快剑冯门惨案者不乏其人,快剑冯门在武林中不算大门大派,只因灭门这类事情在江湖上并不多见,若非深仇大恨,寻常没人会干这种灭绝人道的勾当,因此当年这事发生之后 ,震动整个武林,当时连少林寺都派出戒律堂首座苦明大师前去冯门追查凶手,最后却是毫无收获,这件灭门风波在江湖上闹了多年才逐渐平息,凶手是谁也就不了了之,此时从冯门遗孤邓 积云口中再次提及,竟然是魔姬所下毒手,知情者均心想:“难怪邓积云会主持这个斩魔大会,原来他也是魔姬受害者之一,又怕一人难敌,这才出此策略。”—— 秦初月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说道:“快剑冯门遭了这么大的变故,秦某也是心痛之极,不过冤有头债有主,邓兄是明辨是非之人,应知这个道理。”—— 邓积云突然笑道:“邓某自认至今未做过无理举动,秦庄主这话,令邓某有些糊涂了。”—— 秦初月漠然一笑,一指龙瑶嫣,说道:“她虽非魔姬,却是魔姬龙霜月之女龙瑶嫣姑娘。”邓积云闻言全身大震,失声叫道:“魔姬女儿?” 第219章 尔诈难防 ——众人乍闻魔姬已育有一女,都惊讶错愕之极,风云十八少更是脸色大变,目光齐齐看向龙瑶嫣,眼中仇恨光芒大炽—— 白慕平一顿脚,长叹说道:“秦初月,你这可是要害死她了。”秦初月冷冷说道:“谁会害死她,谁敢害死她?”白慕平一怔,愕然说道:“难道说你……”—— 秦初月望向龙瑶嫣,目光如刀,峻声说道:“既然已揭明身份,你可以取下面纱了吧?”龙瑶嫣漠然说道:“自以为是,我为何要听你吩咐?”秦初月勃然大怒,喝道:“你难道就见不 得人吗?你不愿取下,就让秦某动手替你代劳。”出手便朝龙瑶嫣脸上抓去,龙瑶嫣怒哼一声,脚下踩着碎步,往后退开闪过。秦初月喝道:“逍遥步是秦家庄绝学,你娘不过学了些皮毛, 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身形一晃,龙瑶嫣眼睛一花,秦初月猛然到了面前,她吃了一惊,手中折扇直插其咽喉,秦初月抬臂一架,折扇正中他手臂,龙瑶嫣顿觉打在一块铁板上,震得手掌 隐隐生疼,心中更是骇异,知道对方功力高过自己甚多—— 秦初月手臂一挥,龙瑶嫣被他带得一个踉跄,脚步立时错乱,秦初月已探臂抓向她面纱,说道:“龙霜月的女儿,真的就见不得人了?”—— 刹那和尚看得哈哈大笑道:“秦初月那小子发什么疯,就要看人家姑娘的相貌,难道这妞是他的女儿?但没听说过秦初月成亲了,这是哪门子的事,怎么不告诉洒家一声,连个喜宴也不 摆摆,真是混蛋到家。”旁人听他莫名其妙地痛骂秦大庄主,无不愕然—— 秦初月眼中杀机一露,手指几乎沾上龙瑶嫣的面纱,身旁突然一阵劲风逼近,如潮汹涌,出掌者内功极其深厚,秦初月吃惊之余,一个逍遥步掠开数丈,定步看去,竟是柳悦清出手相阻 ,脸色顿时一沉,说道:“柳少庄主可要出尔反尔?”——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晚辈原无此打算,只是见到秦庄主盛气凌人,欲强人所难,晚辈心有不平,这才多管闲事。”秦初月冷冷说道:“你是说我不该向她出手?”柳悦清颔首说道 :“晚辈愚见,龙姑娘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定有她自己的苦衷,若她自愿取下也罢,秦庄主这个行径,却有失庄主身份。”—— 秦初月大笑一声,说道:“柳少庄主果然糊涂,那日酒铺前,你我都见到过她的容貌,这块黑纱当日能取下,今日为何就不能取了?”柳悦清淡淡说道:“龙姑娘的心思,晚辈并不知情 。”—— 在场众人都在臆想着龙瑶嫣的长相,魔姬之女相貌决计不差,但究竟何等天香国色,却是想象不出,这时一听秦初月和柳悦清都已见过龙瑶嫣纱下真容,更是一阵鼓噪,纷纷叫嚷着要看 龙瑶嫣的相貌,只因多数人忌惮秦初月和柳悦清的威名,不至于冲入场内,但校场四周早已乱成一团—— 邓积云深深吸了口气,压制住激动心情,说道:“多谢秦庄主指点迷经,她是魔姬之女,那是否能见相貌已无关紧要了。”他慢慢走向龙瑶嫣,一字一句说道:“姓龙的,当日江州府中 我无意挑落一个女子面具,见到她的相貌,正是和魔姬一模一样,那个女子可是你?”—— 龙瑶嫣手中折扇一振,森然说道:“那日一剑之仇,今日正好讨回。”她已知邓积云剑术厉害,不敢小觑,话音刚落便即出手,折扇对着邓积云腹部“天枢穴”点去—— 邓积云惨笑一声,面容一阵扭曲,叫道:“你这女子要报一剑之恨,我却要讨回满门公道,老天开眼,果然你来了这里,给我受死吧。”他早已运足功力,只闻暴喝一声,长剑如流星般 刺出,这一剑凝聚了他全身的功力,出剑之快,仿若流星坠地、闪电破空,一帮看热闹的杂人何曾见过这等快剑,此时霍然一惊,全场鸦雀无声—— 只听得秦初月怒吼一声:“大胆”,两道白影嗖地飘起,紧接着一声闷哼,一人重重摔落在地,这几个变故说来话长,却几乎同起同落,旁人一阵眼花缭乱,待定睛看去,已是见到邓积 云躺在地上,大口喷出鲜血,长剑更是脱手飞落,秦初月拳头紧握,望着邓积云,满脸怒容—— 原本抢先出手的龙瑶嫣已掠出老远,左手捂着脸庞,自手指缝中流出一丝鲜血,眼尖之人顿时开口惊呼:“哎呦,那姓龙的中剑了。”另有人开口说道:“这位姑娘竟是魔姬的亲生女儿 ,这里不少人都是魔姬的仇家,她冒失上场,胆子也忒大了。”又有人说道:“没想到邓积云也是找魔姬报仇的,那这个斩魔大会岂不是多此一举,谁人愿假手他人为自己报仇?”“邓积云 被打伤了,是秦庄主出手的吧,原先还以为他和这位姑娘也有过节,口气咄咄逼人,这时怎么又替她解围了?”“难道真是给那疯和尚说中了,秦初月是这位姑娘的生父?那真是艳福不浅了 。”“那和尚疯疯癫癫的,别信他胡说八道。”一时间群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事情峰回路转,众人都是一头雾水,难辨究竟—— 邓积云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身来,他一心欲杀龙瑶嫣,自身毫无防备,秦初月掌力何等了得,这一掌硬生生把他打成重伤,只见他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突然哇地一声,又是狂喷鲜血。他 狠狠盯着秦初月,双目赤红,嘶声说道:“秦庄主果然名不虚传,好深厚的掌力,我为冯家二十七口冤魂报仇,你……你秦初月为何阻我杀那个贱人?”他神若厉鬼,满脸鲜血,模样很是狰 狞—— 与此同时,十余个人从校场外掠身扑入,将秦初月等人团团围住,柳悦清左右张望一下,见正是“风云十八少”众人,此时各持兵刃,满脸怒意,虎视眈眈望着秦初月和龙瑶嫣,他暗暗 摇头,正欲开口,秦初月哼了一声,回头望了一眼龙瑶嫣,见她受伤掩面,脸上更是涌起一阵怒色,绽舌春雷厉声喝道:“邓积云,你这小子糊涂透顶,活该挨这一掌。”他一发怒,气势更 是威猛,旁人耳朵都是嗡嗡直响,刹那和尚远远地一吐舌头,叫道:“乖乖不得了,老虎发威了,姓邓的要大大不妙了。”—— 邓积云被他怒斥,双目怒睁,厉声叫道:“我糊涂透顶?笑话,秦初月,换做是你全家被杀得一干二净,见到仇人在眼前,你还能沉得住气?”秦初月哈地一笑,神色间全无笑意,指着 龙瑶嫣冷冷地说道:“你们冯家老小是她杀的?”邓积云没料秦初月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才叫道:“魔姬那贱人把我全家杀得干干净净,我也要让她断子绝孙,先拿她女儿祭刀,再除魔姬 这个妖女,秦初月,你给我闪开。”他捡起地上长剑,无视眼前的秦初月,踉踉跄跄朝龙瑶嫣走去 第220章 尔诈难防 ——秦初月身形一晃,又将邓积云拦住,说道:“先败秦某,此路才通。”邓积云气得全身发颤,只说出个“你”字,牵动胸口伤势,又呕出口血,众人见秦初月竭力维护龙瑶嫣,不禁 又惊又诧,不知其心中打得什么算盘—— 柳悦清暗道:“此人遭遇不幸,也是个可怜的人,他对魔姬的怨恨,非只言片语便能化解。”他留意着华雨寒等人,见他们虽围着自己诸人,却没出手发难,其中数人不时望向邓积云, 似候其开口,柳悦清原本就有疑虑,此时更是确信,微微点头忖道:“果然如此。”—— 两人当场对峙,僵持不动,秦初月双手负在背后,淡定自若,邓积云微弓上身,呼吸急促,手中长剑不住颤抖,如蓄势待发,又似难以持握,众人心中都有一念:“邓积云伤重,如何能 敌过武林绝顶高手秦初月?”眼看又有一场好戏可看,众人都目不转睛,噤口不语,校场中央只闻邓积云喘息之声,竟是宁静得可怕—— 过了稍许,邓积云发出低沉笑声,说道:“我蓄意召开这场斩魔大会,原意就是引出魔姬,如今却是她女儿到场,这倒也罢了,亦算到报仇之事不会一帆风顺,但拦我者会是你秦初月, 此事邓某却万万不曾料到,只是我也留有后招,秦初月你只孤身一人,如何能破得众人之势?”他扬臂一挥,便听风云十八少众人齐声大喝一声“是”,数人抢先跃出,银光闪动,手中兵刃 已往龙瑶嫣身上砍杀过去—— 秦初月大怒,厉喝道:“放肆。”身形乍动之时,眼前陡然剑光大盛,邓积云早已防他出手救人,说话间蓄力已久,重伤之下出剑依然快得惊人。秦初月虽然强他一筹,却也不敢小觑冯 门快剑,眼看邓积云作势拼命,他身形一晃,逍遥步亦是不慢,转眼便给秦初月避过锋芒,他长衫飘飘,腾挪间颇有逍遥韵味,余光扫过龙瑶嫣,见她正捂着脸庞,一动不动,似乎那一剑重 创了她,此时犹未能回神,秦初月不禁勃然色变,厉喝一声:“嫣儿快闪。”—— 风云十八少中,华雨寒功力稍强,当先快了一步出手,此时他已将手腕包扎妥当,面对仇人更不在意伤势,一剑当先刺去,狠辣兼备,和方才缓慢柔和的剑招殊为不同—— 剑尖距龙瑶嫣咽喉只有数寸时,一把长剑灵蛇般划过,正压其剑身之上,华雨寒右臂一阵发麻,力道消失得无影无踪,剑尖不由垂下,只听叮叮声不断响起,刺向龙瑶嫣的兵刃被一一挡 开,华雨寒定睛看去,竟是柳悦清拦在身前,横剑而立,状如天神—— 华雨寒脸色一变,森然说道:“柳少庄主,你这是作甚?”柳悦清手中长剑一挥,肃颜说道:“在下和秦庄主同样心思,龙姑娘你们杀不得。”—— 邓积云踉跄着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柳悦清的胸口衣襟,怒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这女人是魔姬那贱人的孽种,我们杀她有何不妥?”—— 柳悦清看着他,露出一丝无奈笑容,说道:“邓兄也是风云十八少其中之一吧?”邓积云全身一震,半晌才说道:“诸事都瞒不过柳少庄主你的法眼,不错,邓某也属风云十八少,我们 十八人为了报仇,吃尽苦头,寻访多年才有今日雪恨良机,你柳悦清若执意要阻拦咱们,风云十八少也只能得罪了。”柳悦清神情木然,缓缓说道:“你邓积云杀过人没有?”邓积云哼了一 声,说道:“江湖人谁手里没有几条人命,柳少庄主多此一问。”柳悦清颔首说道:“有人若为死于你手下的人复仇而来杀你,那邓兄又该如何?”邓积云冷笑一声说道:“邓某岂甘束手待 毙,自当奋力迎战,能否报仇成功,且看他们是否有此能耐?”柳悦清猛地虎目怒睁,说道:“既然如此,你们要杀这位龙姑娘,且凭本事过了我柳悦清再说吧。”他斜步一跨,正挡住龙瑶 嫣,手中长剑胸前一横,看着风云十八少,神色冷静异常—— 秦初月哈哈大笑道:“好个柳悦清,非同凡响,秦某这时也不得不佩服你了。”—— 华雨寒呸了一声,骂道:“两个邪魔歪道,护着一个魔头余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柳悦清,那日在耿府我华雨寒看错你了,吃我一剑。”一剑飘飘刺出,又变回徐徐缓慢的招式,将柳 悦清上半身尽数笼罩转— 邓积云脸色数度变化,突然厉喝道:“华兄弟,钱兄弟,周兄弟,韩兄弟,你们四位缠住姓柳的,其余人给我杀了这贱人,秦初月交由我来对付。”他咬咬牙,运起体内残力,剑光闪动 ,立时封住秦初月的去路—— 风云十八少齐喝一声“是”,却有六人扑向柳悦清,剩余十一人一股脑儿往龙瑶嫣冲去,只见他们咬牙切齿,眼中尽是怒火,显然是恨极了龙瑶嫣—— 柳悦清长叹一声,他一转剑柄,化出一道弧形剑光,化解了六人攻势,随即举剑过顶,作刀法往下连斩,竟用出了仰云刀法中的“炎刀七弹指”,更是把六人迫得手忙脚乱,只得往后暴 退。柳悦清想都不想,手中长剑激射飞出,直取扑向龙瑶嫣的十一人,口中喝道:“仇令智昏,果然不假,华雨寒,你们风云十八少如此行径,和魔姬有何差别?”—— 他奇招迭出,最后一招脱手飞剑更是怪异,众人看得不明究竟,秦初月却是大喝赞道:“好一式‘越江斩轩辕’,长剑当歌名不虚传。”他也不甘落后,已取出短刀,出手干净利落,邓 积云快剑虽然凌厉,却被他一一化解干净—— 扑向龙瑶嫣众人尚在中途,却已察觉身后剑气袭来,其中数人急忙闪身避开,柳悦清这一剑虽然精妙,但一把兵刃毕竟范围有限,不可能将十一人尽数拦住,只有四人稍受阻拦,尚余七 人已如猛虎下山,冲至龙瑶嫣面前—— 柳悦清眉头一皱,不解龙瑶嫣为何纹丝不动,犹如待死一般,眼看华雨寒等退出老远,他急吸口气,便欲抢上相救,便在此时,龙瑶嫣身躯一晃,扑将上前的七人但觉眼前白影一晃,已 是失去目标,不由大骇停步—— 龙瑶嫣穿花绕步闪过七人,手臂一展,接住了柳悦清抛出的长剑,却是欺近邓积云身前,怨毒地说道:“邓积云,你该死。”她此时怒极,左手剑直斩对方面部,右手折扇疾点其腹部, 脚下双腿连番踢出,转眼之间便已使出五、六招—— 邓积云残笑一声,厉声叫道:“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就怨不得我了。”长剑化成数道银光,直刺出去,他不顾自身性命,只求让对方丧命剑下,对龙瑶嫣夺命杀招视而不见。众人见他 如此重伤,剑势依然快得可怕,都是心下骇然—— 龙瑶嫣哼了一声,侧过身子,突然抛下手中长剑,径直探出,抓住了邓积云的兵刃,脚下连点,整个娇躯往对手身上撞去,邓积云见她不要命般冲至跟前,一时也没有对策应付,急忙将 剑柄往后一拉,欲腾出利剑再斩对方,龙瑶嫣左手掌心顿时被划破,鲜血淋漓,她却丝毫未觉,如疯虎一般扑了过去,左掌右扇,如雨点般朝邓积云身上落下—— 秦初月望着龙瑶嫣,突然苦笑一声,说道:“这孩子,和她娘可一点都不像。”—— 邓积云往后退开几步,见龙瑶嫣胡乱出手,丝毫不见章法,他扬手刺出一剑,正中龙瑶嫣的左臂,胸口却也被对方踢了一脚,血气顿时涌到喉咙口,急忙硬生生忍住,而龙瑶嫣又发疯似 地扑上,她眼神怨毒,看得邓积云心头发毛,破口骂道:“你这个疯女人,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他连刺三剑,龙瑶嫣急忙一个翻身跃开,邓积云一提气,突然内息一岔,右腿顿时发软 ,险些摔倒,急以剑尖一撑地面,脸色却是变了—— 龙瑶嫣避开对方剑刃,翻身着地,她双眼被血污遮住,颇为影响视线,匆忙间抬手往脸上擦拭,这才惊觉面纱已被邓积云一剑挑落 第221章 不意烽烟起 ——她原本戴着面纱、掉落后却因满脸血污将她绝代美貌遮掩,其后她和邓积云一番恶斗,却是生死攸关,远非前面比试过招能够相较,众人看得目眩神驰,一时也没留意她的容貌,此 时场中情势稍缓,众人回过神来,目光聚集在她的脸上,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邓积云盯着龙瑶嫣,咬牙说道:“果然是罕见的妖艳,魔姬当年也是用这副魔鬼面孔兴风作浪,夺去无数人的性命,你这妖孽不除,往后江湖难有宁日。”—— 刹那和尚坐在一旁,看见龙瑶嫣艳光夺目,禅杖都掉在地上了,张大着嘴愣愣发呆,喃喃地说道:“这妞儿美极了,他奶奶的,她要是做我的老婆,那可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不成,不 成。”他原本天不怕地不怕,这时见到龙瑶嫣十分凶悍的样子,心中也有些颤栗,又听邓积云破口痛骂龙瑶嫣,脸上怒气立现,长身站起,怒吼道:“放你妈的狗屁,这么漂亮的女娃子是什 么妖孽,小妞儿是妖孽的话,洒家就拍拍屁股把妖孽娶回家了。”—— 这话虽然粗俗了些,却是令在场不少人暗暗点头,都有同一个心思:“这个女子容貌之美是我生平仅见,也只有魔姬这个传说中天下第一美女才能生出这样的女儿,若被邓积云一剑杀了 未免太过暴殄天物了。”—— 朝夕道人不住点头说道:“和尚这番话很有道理,不错不错。”他眼观鼻,鼻观心,不朝龙瑶嫣那边望去—— 左护法嘿嘿冷笑数声,说道:“此女只凭相貌便能蛊惑人心,实是危险人物,放任不管,江湖将起滔天巨浪。邓兄弟、华少侠等诸位,老夫且助你们拦住秦初月,快将这个妖女擒下。” 他话音一落,纵身向秦初月扑了过去—— 秦初月哼了一声,说道:“就凭你,还差得远。”双掌推出,和对方硬碰一招,他内力了得,左护法禁受不住,一个筋斗往后翻开,落地后又退了两步,反观秦初月腿脚生根,纹丝不动 ,一拍双手,大喝道:“李老,秀姑娘,给我护住龙姑娘。”他恼怒此人奸诈,心中已起了杀念,缓缓向左护法逼近—— 李溪岩双手合十,说了声“是”,与曲重秀一同飞奔入场,却见刹那和尚按耐不住,怒吼一声:“洒家等了这么久,怎么是你这小妞先上场了?这成何体统,先得让洒家我过过手瘾。” 他凌空跃起,一杖扫向李溪岩和曲重秀,两人急忙停步,都是一怔,不知刹那和尚此举何意,却见他跃过两人,一收禅杖,朝秦初月那里扑去,如同一座小山当头压下,手中禅杖挥舞生风, 半空中大叫道:“秦初月,你让让,这老头儿让给我和尚。”当头一杖便往左护法砸下。左护法见对方招式刚猛,颇不易应对,急忙向后一跳,禅杖砸落地面,敲出一个大坑,左护法见状, 忍不住惊道:“好俊的功力。”—— 刹那和尚大笑道:“正是如此,你们这些人太过啰嗦,坏了和尚我比武的兴头,你这老儿看似有些手段,正好当我的对手。”扬起禅杖当胸抡去,他一招一式都是大开大阖,举手投足虎 虎生风—— 左护法眉头一皱,暗道:“常闻刹那和尚疯疯癫癫,蛮横无理,今日一见,果然无虚,竟也来插手我月落乌啼之事,倒是个棘手事情。”他心念一动,闪身避开,转过头望向朝夕道人, 说道:“听说道长明辨事理,嫉恶如仇,今日原是斩杀魔姬大会,刹那大师似乎对老夫有所误会,还请道长劝劝大师。”—— 朝夕道长双手合十,垂首说道:“和尚你今日来凌府是为何事?可是魔姬杀了你的家人?”刹那和尚仿佛脚底被钉子扎了一下,突然跳起来,满脸怒容说道:“这婆娘敢有雄心豹子胆了 ,做这天杀的事情,我刹那和尚一杖就送她见阎王爷去。”朝夕道长不住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和尚又误入歧途了,我不过问你一句,你又何必如此动怒,况且你有哪位家人魔姬能对他 下手?”刹那和尚一愣,突然哈哈笑道:“臭牛鼻子,洒家差点着了你的道,洒家今年四十八岁,三岁死了父母,那时候魔姬她连个鬼影子都没出现,洒家更没成过亲,如今是无父无母无妻 无子,魔姬要和洒家弄个血海深仇也无从下手啊,哈哈。”他突然乐不可支,狂笑不已,脸颊肌肉不停抖动,朝夕道人抬头瞧着刹那和尚点点头,神色间非常满意—— 左护法不知朝夕道长此举何意,但刹那和尚的降魔功据传极为厉害,正一时踌躇,眼光突然掠过振武轩辕,见他站在不远处,此时已经复原,正凝神望来,便朝他一使眼色,又朝修文轩 辕打了个手势,两人顿时领会,先后掠起身形,落在秦初月和柳悦清身前,修文轩辕沉声一笑,说道:“柳少庄主,耽搁许久,这一仗终究还是要打的。”此时柳悦清手中无剑,修文轩辕便 也徒手发难,挥掌直拍过去—— 朝夕道长抬头看着左护法,捻须说道:“刹那和尚是出家之人,慈眉善目,慈悲为怀,怎能看你们滥杀无辜?听秦施主和柳施主所言,这位龙姑娘并未手沾血腥,当年诸多恶事非她所行 恶果,诸位强加仇恨在她身上,未免有些不合情理,刹那和尚应和本道同样心思,这才出手相助那位姑娘,却非与你们有过节。”—— 众人听他说刹那和尚慈悲为怀,都忍不住暗暗摇头,这和尚相貌凶神恶煞,谈吐粗俗不堪,哪有半分慈眉善目的味道,这个道长说话夹杂不清,却也好笑,但后半句数语倒颇有几分道理 ,令不少人暗暗点头,心道:“这糊涂道长也不是全然糊涂。”—— 刹那和尚闻言却是大怒,呸了一声说道:“臭牛鼻子胡说八道,我和尚慈悲为怀?慈悲你个头,我他奶奶的来这里不过是来抢个盟主玩玩,这几个黑不溜秋、看不到面孔的臭贼却来坏我 好事,怎不惹得我怒从心头起。”他抡起禅杖,怒道:“你这老儿,敢打扰我抢这盟主之位,就吃洒家一杖。”禅杖当头劈下,力道着实不弱—— 左护法暗暗叫苦,刹那和尚功力深厚,这根禅杖蕴含力道极大,自己若全力出手,也不难应付,只是如今秦初月和柳悦清在场,实不愿枉费力气在这个疯和尚身上,他心念一转,暗道: “先稳住这莽和尚再说。”当即往后跳开,急声说道:“大师休要发怒,除去魔姬之女,比武大会可继续召开,老夫绝不干涉大师出场,大师意下如何?”—— 却不料刹那和尚更是发怒,喝道:“臭老儿,死老儿,谁说洒家许你杀魔姬之女?”左护法顿时一愣,刹那和尚嘿嘿一笑,说道:“咱和尚还有一件事从未做过,就是讨个老婆生个娃, 我和尚武功盖世,这小妞美得很,洒家正好将她拿来当老婆,以后生个娃可是千年一现的俊才,谁敢对她动手,洒家可是不乐意了。”他方才还说过鲜花牛粪一事,转头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 此言一出,旁人都是忍耐不住,发出一阵狂笑声,有人笑得大跌,指着刹那和尚说道:“贼和尚一把年纪,居然犯了花痴,魔姬之女何等人物,怎会瞎了眼睛,看上你这个丑……”话音 顿断,显然被别人捂住了嘴巴,一声怒喝声响起:“龙姑娘大美人,看上的应该是我这个风流才子,死和尚一边去。”另有人突然开口说道:“魔姬号称天下第一美女,咱们可都没见识过, 她女儿如今可在这里,若被杀了岂不可惜,至少也要给咱们一亲香泽,各位说是不是?”顿时有许多人轰然叫好 第222章 不意烽烟起 ——风雨十八少听到刹那和尚疯言乱语,都对他怒目而视,又闻近半数人起哄不止、口中尽吐污秽言语,更是露出了怨毒神色,华雨寒恨恨瞪了刹那和尚一眼,冷冷说道:“都是歪魔邪 道,令人可笑,姓龙的贱人,今日你非死不可。”秦初月和柳悦清两大高手被轩辕兄弟阻挡,当下无人相助龙瑶嫣,除却邓积云之外,其余十七人一同逼近,龙瑶嫣看着诸人,眼神中依然是 冷漠异常—— 只听华雨寒一声大喝“上”,诸人刀剑齐施,斩向龙瑶嫣,柳悦清和秦初月正各自应战,无暇分身,刹那和尚大叫道:“岂有此理。”正欲转身扑去,只听左护法笑道:“大师稍安勿躁 ,老夫和你过两招。”话音未落,呼地一掌拍了过来,刹那和尚举起禅杖挡开,怒道:“臭老头儿果然不是好人。”——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龙瑶嫣就要被刀剑刺中,她突然脚尖一点地,嗖地一声往前疾跃,十余把刀剑竟都斩她不到,一道白影如鬼魅般飘忽不定,转眼闪到风云十八少身后,风云十八少 大吃一惊,急忙止步转身—— 龙瑶嫣身法之妙,连邓积云都对她束手无策,此时又一次化险为夷,观者无不松了口气,刹那和尚更是哈哈大笑,虽不知龙瑶嫣施展的正是秦家绝学逍遥步,但一眼便知是门绝技,忍不 住一拍大腿,叫道:“妙啊,着实妙埃”有人见他手舞足蹈,便开口问道:“我说和尚这般兴奋,莫非真起了歪念,把这个姑娘来当夫人了?”刹那和尚听得清楚,急忙摇手说道:“非也 ,孔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是孙子,远之则是冤大头。’和尚不能当孙子,想来想去还是当冤大头为好。”旁人听他一顿胡诌,都是哈哈大笑,有人叫道:“孔夫子说的是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和尚半桶子水,还敢提孔夫子?”—— 刹那和尚才一会儿又把刚才自己所言尽数否定,如此颠三倒四,让不少人窃笑不已,刹那和尚却毫不在意,他禅杖一指风云十八少,喝道:“你们自称侠义中人,可知决斗亦要公平,单 独决斗的话和尚我不再过问,倘若以众欺寡,等和尚宰了这臭老儿后再找你们算账。”拉回禅杖反向扫出,疾撞左护法胸口—— 朝夕道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悠悠说道:“你这和尚,从未见你相助他人,今日令本道深感意外。”刹那和尚嘿嘿一笑,说道:“和尚我只好打架,余事与我何干?”朝夕道长又是一笑 ,再不答话—— 华雨寒等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怎容刹那和尚出言威胁,只听一人说道:“华二哥,这贱人身法玄妙,我们人多,不必顾虑她,向两翼展开,呈围拢之势,她便无计可施了。”—— 只听一人说了声:“善哉。”三人落到了龙瑶嫣身侧,正是李溪岩、曲重秀和谢荟兰,李溪岩望着风云十八少,露出一丝悲悯神色,说道:“方才说话的是‘金刀无敌’叶钊的公子?” —— 此人二十余岁,相貌甚是豪迈,手中一把金刀闪闪发光,听李溪岩叫出他的来历,微微错愕一下,说道:“晚辈叶君豪,前辈认得家父?”李溪岩报上名字,感慨说道:“叶钊兄刀法精 湛,老夫曾见过几次,深感佩服,今日见到其公子艺成名就,叶钊兄也该含笑九泉了。”—— 李溪岩盛名远播,风云十八少一听,都是脸色齐变,叶君豪抱拳说道:“原来是李前辈,失敬失敬。”李溪岩点头说道:“老朽废话不说,这位龙姑娘与本庄颇有渊源,还请诸位少侠高 抬贵手。”华雨寒忍不住抢话说道:“今日我们是为报仇而来,李前辈若要阻拦,晚辈也只好失礼了。”李溪岩是秦家庄中人,秦初月维护龙瑶嫣在先,李溪岩岂会违背庄主之意,华雨寒深 知其中关键,也不多费口舌,他惨然一笑,说道:“还有哪位要护着这个贱人?不妨一同现身,风云十八少一十八人,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也要报这个血海深仇。”其余诸人齐喝一声,刀剑 一挺,顿时气势大盛—— 谢荟兰突然咯咯一笑,说道:“好个火爆脾气的公子哥,待姊姊给你消消气,睡一觉仇恨便消。”摇身一晃,突然欺入华雨寒身前,华雨寒大吃一惊,急忙提剑砍去,谢荟兰娇声说道: “舞刀弄剑,姊姊可要怕的。”她蓦地伸手一点,华雨寒闷哼一声,顿时翻身便倒,她手中未缓,复又凌空点向叶君豪,说道:“你吹胡子瞪眼,惹得姊姊我好怕,你也躺下休息啦。”便见 叶君豪一声不发,轰然倒地—— 两人无缘无故昏将过去,吓得风云十八少其余诸人后退不迭,其中一人厉声叫道:“你,你这妖女,你竟然下手杀害他们,你简直不是人。”他手中利剑抖个不停,显然心中极为惊惧, 其余人看着倒地两人,也是面如死灰—— 谢荟兰拍拍手说道:“他们只是中了我的芙蓉勾吻香而已,睡一觉便好,并无性命之忧,你这剑抖得姊姊我好生心慌,不如放下吧。”朝他招了招手,那人怕她又施奇功,吓得往后暴退 ,谢荟兰愣了一下才笑道:“你别慌,我还没出手呢。”—— 曲重秀上前拉住谢荟兰玉臂,明眸闪现兴奋之色,叫道:“我的老天,这位姊姊,你这是什么功夫,伸个指头就把人放倒了,说给我听听如何?”谢荟兰嘻嘻一笑,说道:“天机不可泄 漏。”她目光掠过风云十八少,突然笑容一敛,沉声说道:“各位若有信心应付拈花公主的毒物,不妨上前一试。”—— 风云十八少皆都踌躇不定,拈花公主毒物名震天下数十年,无人不知,倘若只凭武功,风云十八少虽然各自修为有限,但十余人齐上,人数占尽优势,即便是秦初月柳悦清这等高手,面 对一窝蜂的对手,也甚感棘手,但遇上使毒高手,风云十八少都觉无从应付,自己人数再多,对方只需一挥手,就能毒倒一片,华雨寒和叶君豪毫无征兆中毒倒地,如此手法防不胜防,风云 十八少剩余众人呆在原处,一时进退两难—— 谢荟兰吁了口气,回头朝龙瑶嫣眨了眨眼,龙瑶嫣目光柔和了不少,谢荟兰笑道:“这样才像个姑娘家嘛,你这么漂亮,可不要凶巴巴的模样,大家才会更喜欢你。”龙瑶嫣怔了一下, 茫然说道:“你在说些什么?”谢荟兰哎哟一声,暗道:“岳老头说他从未出过梅花坳,如今看来,她和一张白纸别无两样,只凭自己喜好行事,这岳老儿真是害了她。”—— 她摇头叹息,却听身旁一声怒喝,只见修文轩辕踉踉跄跄往这边退来,他和柳悦清斗了数十招,毕竟柳悦清技高一筹,渐占上风,这一掌打得修文轩辕脏腑震动,气血翻涌,几乎就要口 吐鲜血—— 谢荟兰大喜叫道:“清弟,这破车子姊姊替你拿下。”正欲出手,柳悦清朗声叫道:“杀鸡焉用牛刀,看小弟扯下他的面具,看看究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晃身欺近,身法快速异 常,转眼到了修文轩辕面前,此时对方门户大开,破绽尽露,柳悦清当仁不让,“千丝缠花手”探臂而出,往修文轩辕脸上抓去—— 左护法陡见修文轩辕遇险,心头大惊,急声喝道:“小儿,快躲开。”修文轩辕脚下已乱,无法收住退势,眼看他脸上黑布就被柳悦清挑落,左护法双眼急得直欲冒火,心神微分之下, 刹那和尚一拳打来,他急忙出手招架,却用力不够,被震得眼冒金星,差点仰天摔了一跤 第223章 不意烽烟起 ——便听一声厉喝,许久未动的白慕平突然扬剑怒砍,向柳悦清右臂斩下,柳悦清急忙缩手,白慕平出手在修文轩辕背后一拍,修文轩辕身躯一挺,转眼恢复阵脚,左护法翻身而起,松 了口气,回过头怒视刹那和尚,叫道:“贼秃好大的拳劲,你也吃老夫一掌。”猱身扑上,掌影纷飞,往刹那和尚身上拍去,势欲讨回方才一掌之耻—— 修文轩辕和振武轩辕对望一眼,两人和对方较量一番,已知秦初月和柳悦清功力都在自己之上,以一对一,实是一场苦战,两人深深吸了口气,同时说道:“秦柳武林世家,果然没这么 容易应付,轩辕兄弟再领教了。”振武轩辕抢先发难,双掌一错,拍向秦初月胸口—— 秦初月眉间扬起怒色,喝道:“秦某面前,怎容你们这等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给我倒下吧。”他脸上露出煞气,右手扬起,猛然向前压下,振武轩辕双掌合一,正撞在他手掌之 上,只觉对方自掌心传来的内力浩瀚无涯,无穷无尽,比之方才犹胜数分,自己掌力却似一条溪流,落入大海,顿时无影无踪。他大吃一惊,心道:“秦初月何时练成了这么深厚的内力?” 他暗叫糟糕,秦初月嘿了一声,右掌粘着对方双掌,轻转一圈,往前猛然推出,振武轩辕一声大叫,往修文轩辕那里摔去—— 修文轩辕眼神大变,急欲出手接下,却听一声“且慢”,一道人影飞速掠至,赶在修文轩辕之前探手而出,在振武轩辕身上一托一拍,随即往前一送,振武轩辕狠狠摔在地上,哇地喷出 了一口鲜血—— 此人来得突兀,修文轩辕错愕转头,只见他和自己几乎一样的装束,也是黑布蒙面,背上扛着一个硕大的袋子,不知其中是何异物,王寿龙和孙寿虎见此情状,急忙转头,发现身侧的座 位早已空空如也—— 此人目光注视着秦初月,秦初月也已察觉来者并非等闲之辈,脸色凝重之极,两人一阵沉默,此人突然握紧袋口,双臂用力甩出,这只巨大布袋便往秦初月飞了过去,秦初月眉头一皱, 不知其中是何事物,不敢轻易接下,急忙提掌打出,强劲内力落在布袋上,布袋来势微微一挫,却未尽势,秦初月脸色一变,急忙侧身闪躲,这只布袋落到秦初月身后才轰然坠地,只听几声 脆响,麻布纷纷碎裂,一人从中溜溜滚出,仰天倒地,便见他七窍流血,早已气绝身亡,王寿龙远远见到亡故之人相貌,他猛然拔身而起,脱口惊道:“钱师弟。”—— 众人听得分明,齐目注视黑衣蒙面人,暗道:“此人杀了崆峒戚东方门下弟子,这个仇恨可是不轻,这家伙究竟是何人,连戚东方也敢招惹?”—— 黑衣蒙面人扫了王寿龙一眼,便转过头去,盯着秦初月缓缓说道:“‘沧海’这门奇功,秦大庄主终究还是练了。”—— 秦初月眼中精光乍现,沉声说道:“兄台如何称呼?”黑衣蒙面人摇头说道:“暂且不能道明,请秦兄见谅。”秦初月双眉一扬,冷笑道:“原来也是月落乌啼中人,两位轩辕兄不敌, 换阁下上场,那就让本座领教一下你的本事吧。”他双肩一晃,摇身扑上,一掌当面拍去,喝道:“能看出本座‘沧海’武功,眼力确是不凡,想必手上功夫也不差。”他这一掌雷霆万钧, 显然不敢轻视眼前之人—— 黑衣蒙面人不避不让,左手推出一掌,两人硬拼一招,黑衣蒙面人上身一阵摇晃,最终却是稳住了身形,反观秦初月,往后跨出一大步,显然是逊了一筹,众人见状都是大惊,朝夕道长 双手合十,说道:“善哉善哉,沧海奇功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位黑衣施主的功夫,似乎是柳家的冰魄封神诀,这倒是奇了。”—— 这一席话清晰可闻,柳悦清听得清楚,顿时大吃一惊,瞥过黑衣蒙面人后,注视着朝夕道长,急切问道:“道长,你说什么?”朝夕道长“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柳施主也在这里, 冰魄封神诀是贵派绝技,柳少庄主最熟悉不过了,小道多言,小道多言。”柳悦清皱眉不语,望着黑衣蒙面人,不知朝夕道长所言真假—— 黑衣蒙面人听到朝夕道长说出“冰魄封神诀”五字,瞳孔不禁一缩,似乎有些愕然,这眼神稍纵即逝,却正巧落入柳悦清眼中,只听场外有人笑道:“这道长说话疯疯癫癫,柳少庄主你 还是别信他为妙。”—— 柳悦清心中疑窦丛生,此时却不容分心,急忙定神说道:“晚辈失礼,向前辈讨几招。”话音一落,伸手探出,抓向黑衣蒙面人的右肩—— 黑衣蒙面人抬臂一挡,口中说道:“振武,修文,魔姬疑惑世人,她的后人留不得,给我除去,白慕平,你是助月落乌啼还是助她?”—— 振武轩辕和修文轩辕齐声叫道:“是。”飞身扑向龙瑶嫣,白慕平愣愣望着黑衣蒙面人,皱眉说道:“你……是帮主他老人家?”—— 黑衣蒙面人冷冷说道:“白慕平,你之前所为如同叛帮,若是贵帮帮主驾到,定会把你依帮规处置。”他纵身跃起,避开柳悦清当胸一掌,一个旋身落到左侧,半转身躯,正和柳悦清秦 初月两人对峙,他突然发出一声朗笑,说道:“柳少庄主,秦大庄主,你们二位不妨齐上,且看本座如何以一敌二,击败两位当世高手。”—— 他这番口出狂言,秦初月和柳悦清却都没动怒,秦初月侧过头看着柳悦清,突然笑道:“世间狂妄之徒,秦某看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柳悦清笑道:“那这仗如何打法,晚辈被他这 一挤兑,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秦初月说道:“秦某见猎心喜,这一仗还请少庄主承让。”柳悦清笑道:“若此人真是身怀敝派绝学,还请庄主手下留情。”秦初月笑道:“此人武功若真 出自你们柳家,秦某可没办法藏私。”两人互拍一掌,身形乍分,秦初月双手化出数十道掌影,猛攻黑衣蒙面人,柳悦清却是扑向龙瑶嫣那处,修文轩辕和振武轩辕身手不弱,风云十八少更 是人数众多,他生怕谢荟兰和李溪岩等人寡不敌众,急忙赶去相助—— 黑衣蒙面人望着面前掌影霍霍,依然沉着冷静,说道:“这是碧落掌法吧,老夫正要领教。”他双手虚空一提,突然一拍一勾,也是打出一套掌法,秦初月猛攻数招,被他尽数化解,此 人抢前一步,合掌成拳,往秦初月太阳穴轰去,秦初月眉头一皱,微退半步,出招拆挡,黑衣蒙面人撤手变招,一口气打出三掌,直取秦初月小腹,秦初月紧跟对方变化,拳路往下。两人各 施绝技,打出的掌法都是变幻莫测,精妙之极—— 三十余招后,两人依然不分伯仲,秦初月暗暗吃惊,心道:“此人内功不俗倒还罢了,这路掌法怎如此诡异难测,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功夫,为何我从未见过?”他正一掌拍在对方手背上 ,对方手臂一沉,借力变转方向,俯身猛拍秦初月右腿髌骨,秦初月不敢鲁莽,急忙脚尖一点,凌空往后翻去,落在丈许之外 第224章 不意烽烟起 ——黑衣蒙面人也不急攻,当即站稳收势,转过头盯着朝夕道长,悠悠问道:“道长见多识广,我这门拳法的来历你可看得出?”朝夕道长神色出奇地严峻,沉默半晌,轻叹一声,摇头 说道:“小道孤陋寡闻,确实不知。”黑衣蒙面人又看向秦初月,问道:“秦庄主,本座可有资格是你的对手吗?”秦初月突然笑道:“确非大言不惭,秦某就遂你心意。”他双臂舒展,掌法 套路猛然一变,猿臂长探而出,隔着近二丈的距离,一掌打向黑衣蒙面人—— 此掌一出,黑衣蒙面人眼神顿变谨慎,喝道:“秦庄主的‘沧海’神技,本座正要领教。”他左手化翻掌击出,气势悠远深沉,和他方才拳脚套路大相径庭,只见掌影汹涌卷出,秦初月 聚集“沧海”劲道的掌法竟似抵挡不住,眼看黑衣人手掌迫近,秦初月扭身跳开,黑衣人不等他站稳,接着一式紧跟而上。秦初月怒喝一声,脸上青气一闪,身躯摇晃之间,一掌猛按下去, 黑衣蒙面人左手举臂架开,随即右掌直切,拆得数招,秦初月长啸一声,跃上半空,黑衣蒙面人不甘示弱,亦似苍鹰掠起,秦初月右掌作刀,当空直斩对方,黑衣蒙面人双臂微曲,左掌似探 囊状,疾扣秦初月的手腕,一声闷响后,黑衣人落地,往后骤退,化解缠身劲道,秦初月却是翻了半个跟斗,倒栽葱往下摔落,眼看就要坠地重伤,众人惊呼声中,秦初月双手一拍地面,翻 身而起,双脚稳稳落地,许多人见状松了口气,不约而同暗道“好险”—— 秦初月神色凝重地说道:“除去柳少庄主,你是第二个会柳家功夫的人,难怪敢口出狂言。”他左脚轻点地面,又道,“这事果真奇怪,柳家武功竟然外人参透,且不止一人,看来清月 山庄中变故不小埃”—— 他如此一说,许多人都惊讶异常,正有人要开口发问,秦初月猛地一晃肩,化成一道白影,眨眼间已掠到黑衣蒙面人身前,只听他喝道:“九掌惊龙虽是掌法奇学,却也非无敌功夫,阁 下要击败秦某,恐怕还早了一百年。”秦家逍遥步举世闻名,此时秦初月全力施展,更是令人目眩神迷,旁人未及叫好间,黑衣蒙面人已被秦初月的影子团团困转— 另一处,柳悦清掠到了谢荟兰身前,此时修文轩辕和振武轩辕早已抢先攻上,将两人截住,风云十八少见强援突至,无不精神大振—— 振武轩辕飞身扑上,一掌拍向谢荟兰,叫道:“风云十八少,我来缠住这女人,你们快去杀了魔姬女儿。”修文轩辕扔了几粒丹丸事物过去,喝道:“这是芙蓉勾吻香的解药。”张若媛 急忙伸手接转— 风云十八少忌惮的是谢荟兰的毒物,此时有人替他们抵挡,顾虑顿去,张若媛也不细想为何这两个人会有拈花公主毒物的解药,当下给昏迷不醒的二人吞服后,长身站起,转身扑向龙瑶 嫣,喝道:“贱人受死。”也不多言,拔剑就刺—— 龙瑶嫣眼中杀机一闪,手臂微抬,正要出手,柳悦清风卷尘沙般呼啸而至,挡在她身前,双掌疾探,抓住两个攻向龙瑶嫣青年的手腕,两人立刻全身酸软,手中兵刃立刻落地,柳悦清掌 中运力一推,将两人甩出后,又是一掌发力打出,将近身三人逼得倒退不迭,随即踢出一脚,正中张若媛手中兵刃,几人陡见强敌到场,各自一惊,急忙缓下了脚步,定睛看去,半路杀出的 竟是柳悦清,张若媛捂着右腕,睁大眼睛,迷惘地说道:“柳公子,你这是……”—— 柳悦清抱拳说道:“姑娘名门之后,深明大义,诸位惨事并非这位姑娘所为,还请诸位三思。”—— 张若媛眉头一皱,还未答话,身旁一道劲风掠过,突袭柳悦清,柳悦清举臂一挡,将对方震退,仔细看去,出掌的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便说道:“这位仁兄……”只说了半句,此人就 破口大骂道:“姓柳的,亏你是清月山庄的少庄主,竟然助纣为虐,护着这个孽种,清月山庄枉称一个‘仁’字了。”—— 柳悦清苦笑一声,心道:“看来这段恩怨化解着实不易,却也不能让他们滥杀无辜之人。”他目光一扫,只见李溪岩和修文轩辕互相对峙,却都按兵不动,振武轩辕却已和两位姑娘斗得 激烈,柳悦清知此人武功甚高,但谢荟兰和曲重秀也非弱者,以二敌一应是绰绰有余,他转念一想:“此人身手甚佳,口音又似曾耳闻,我却无论如何记不得此人是谁,真是奇哉怪也,也罢 ,此时顾不得他了。”他身躯一挺,如一座巍巍山峰伫立当前,峻声说道:“柳某深知多说亦是无益,就不废话,先前柳某曾已明言,诸位欲杀这位龙姑娘,就先过区区这一关。”—— 只听一人说道:“母债女还,天经地义,魔姬行踪不明,我们就向她女儿讨这笔血债,这有何不可?”随着话声,华雨寒缓缓走上前来,他迷毒才消,行走时不免有些踉跄,眼神却是森 然冷酷,死死盯着柳悦清—— 柳悦清摇头叹息,说道:“华兄也是名门之后,为何这般不明事理,冤有头、债有主,杀人者是魔姬,龙姑娘虽是她的女儿,却不曾伤过你们各家一人,不该卷入这场风波之内。”—— 华雨寒哈哈一笑,却是神色冷淡,毫无一丝笑意,她说道:“阁下说的好一口风凉话,你又非当事之人,竟也敢大言不惭,这姓龙的在此,休想让我们放过她,给我闪开。”他也不等柳 悦清开口,举剑便刺了过去—— 柳悦清伸手在剑上一弹,华雨寒虎口一热,剑柄差点拿捏不住,急忙缩手回去,柳悦清微微一笑,耳中却突然听到秦初月说到柳家武功,不免心神一震,暗道:“那黑衣人十分古怪,莫 非真如那位道长所言,他用的功夫若是我柳家绝学……难道他就是阿三?”—— 他凝神一想,随之暗暗摇头,阿三浑浑噩噩,眼神时常透出迷惘之色,眼前这个人并无此状,况且两人身高也不尽相同,阿三虽然身形魁梧,却比眼前这个黑衣人要矮了半个头,气质或 能相似,身高却是难以模仿—— 华雨寒见柳悦清突然愣愣出神,便向风云十八少其余诸人使了个颜色,众人悄悄扬起刀剑,欲攻个措手不及。柳悦清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把剑一挥,剑刃指着华雨寒说道:“华兄这个手 段并不高明。”—— 华雨寒不禁气结,张若媛见到心上人神色尴尬,便忍耐不住跳身而出,喝道:“姓柳的,看剑。”连刺数剑,柳悦清看在眼里,暗暗摇头,张若媛剑法造诣十分有限,但自己又不便出重 手,只得退了几步,闪过对方剑招,张若媛见他不敢抵挡,信心大增,大声叫道:“各位,咱们不能听到清月山庄之名,便吓得腿脚软了,大家齐心协力,诛杀贱人,报仇雪恨。”口中说话 ,飞起一脚踢向柳悦清。其余人轰然叫好,七八人齐身闪出,围住柳悦清,他们深知此人武功高强,若不将他缠住,便无从谈论报仇之事—— 柳悦清一皱眉,心道:“这下倒是难办了。”风云十八少并非奸邪人物,自己难下重手,略一迟疑,已有数人冲过他身侧,朝其身后的龙瑶嫣飞扑过去,华雨寒身法最快,三两步欺到近 身,厉声喝道:“贱人,血债血还,纳命来。”手中长剑如流星赶月,直刺龙瑶嫣咽喉 第225章 不意烽烟起 ——龙瑶嫣身形一晃,华雨寒眼前一花,便失去了对方踪影,正自一愣间,身旁劲风突至,转头看去,对方已欺近身侧,食指疾点自己太阳穴,出手亦不容情,他惊慌之下急忙倒退,两 道人影从他两侧掠过,一人说道:“华二哥别慌,看我兄弟来助你。”一刀一枪分刺过去,龙瑶嫣凌空一跃,从两件兵刃上方翻过。刚避开杀招,又是两把利剑穿刺过来,龙瑶嫣右腿踢出, 好不容易将它们荡开,华雨寒已调匀气息,急忙提剑冲上,一时间,风云十八少中八人抢上围攻,猛砍怒斩,出手招招都是致命绝技,杀得甚是惨烈—— 柳悦清被其余九人缠住,无法脱身,眼角瞥见龙瑶嫣受到围攻,已是左支右绌,渐显不支,心中微微一叹,暗道:“我若救她,便只能伤了这些人的性命,这无疑是饮鸩止渴,于事无补 。”眼看秦初月谢荟兰等都酣战当场,无法脱身,柳悦清当机立断,沉声喝道:“各位朋友留意了,接柳某一招‘千山叠瑞雪’。”一转剑柄,突然数十道剑芒齐现,漫天剑影疾射而出,几 乎不分先后刺向九人,茫茫剑气覆盖整座校场,令人目眩神怡—— “长剑当歌”盛名当前,当不输“六合剑法”,风云十八少自是久仰,柳悦清这一声喝叫,众人皆都心头一凛,早已凝神提防,却也没料到这一剑招如此厉害,无数道剑影席卷而来,剑 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九人不知如何才能防住这一式,情急之下无暇细想,各自运起全力,手中兵刃舞动旋转,在胸前撒开一张大网,只听一阵叮叮当当,柳悦清收剑回手,剑影顿消,九 人脸色惨白,其中三人兵刃落地,更有七人衣衫上剑痕累累,狼狈不堪—— 旁人看得分明,都是心头骇异,不少人暗中想道:“这招剑法怎会如此可怖,换做是我上场,该如何抵挡?柳悦清没伤一人,恐怕还是手下留情了。”在场许多人只知“长剑当歌”之名 ,却未亲眼见过剑招,此时一看,都是大为折服—— 柳悦清目中厉光一闪,扫过脸色苍白的诸人,抱拳说道:“承让。”回头看去,只见龙瑶嫣且战且退,几乎已退到了校场深处,身后不远处是凌府“龙虎阁”,若退到墙下就再无退路了 —— 华雨寒看清局势,精神大振,喝道:“贱人,今日叫你退无可退。”手中剑招运用更为缜密,其余诸人也都合围而上,把周围去路一一堵上,众人正从柳悦清的剑招中回过神,看到龙瑶 嫣形势危急,都不禁暗呼可惜,如此一个貌美动人的女子,难道真的要死在风云十八少的手里?—— 却见一柄长剑直刺而出,直取龙瑶嫣眉间,龙瑶嫣急忙侧身,剑刃擦着肌肤而过,断落几根青丝,众人惊呼声中,又有两人刀剑当头砍刺,龙瑶嫣脸色煞白,手中折扇架开兵刃,脚下往 后一退,背上突着一物,不知觉时后背靠上了墙垣—— 张若媛娇声喝道:“她无法再后退了,华二哥,杀了她。”—— 场外猛地发出一阵嘘声,便听有人叫道:“恶贼住手,休要伤龙姑娘一根汗毛。”只见两个青年男子飞身扑到场中,口中怒道:“以众欺寡,算什么好汉。”拔出兵刃朝风云十八少刺了 过去—— 这八人见有人出手相救龙瑶嫣,虽觉惊讶,却也不能让对方耽搁自己复仇,早有二人飞身上前拦下这两个青年,捉对厮杀相斗—— 只见华雨寒脸色铁青,狠狠盯着龙瑶嫣,森然说道:“杀父之仇,并非华雨寒一人背负,诸位,咱们一起出手,了结了这贱人,告慰先人在天之灵。”其余五人齐声叫好,六把兵刃闪亮 刺眼,同时朝龙瑶嫣身上斩去—— 柳悦清大叫一声“住手”,飞身扑上欲去相救,身旁突然疾风扬起,却是一人背向自己飞退而来,似是收势不住,柳悦清急忙站稳出手,将他托住,这才看清此人竟是秦初月,只见他脸 色煞白,嘴角挂着一丝鲜血,竟然受了内伤,柳悦清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只见黑衣蒙面人负手伫立,望着自己,眼神冷峻坚忍,却是安然无恙—— 柳悦清眉头一皱,黑衣蒙面人已说道:“柳少庄主想救姓龙的丫头,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柳悦清定了定神,暗道:“难怪秦庄主无暇顾及龙姑娘,看来是落了下风,难以分心,想 不到今日淮阳凌府到场人物中,此人才是最为棘手。”—— 黑衣蒙面人拦住柳悦清去路,龙瑶嫣那方情势更危,风云十八少中除了华雨寒等四、五人武学修为稍高之外,其余诸人只能算是二三流人物,但六人一起出手,却也可抵一位高人,龙瑶 嫣心知在劫难逃,嘴角一阵抽动,一滴泪珠从眼眶悄然滴落—— 六把利刃堪堪攻至龙瑶嫣身前,只听一人冷冷说道:“臭小子们,你们可是忘了白某?”一把硕大无比的巨剑突然压下,六件兵刃被其击中,其中五把纷纷碎裂,各人捂着手腕往后退开 ,一人挡在龙瑶嫣身前,喝道:“谁敢上前,休怪白某无情。”眼神肃杀之极,正是“长剑相思”白慕平—— 他在一旁良久不动声色,柳悦清等又是激战正酣,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将他忘却,此时见他出手救了龙瑶嫣一命,都是暗叫一声“侥幸”,除了风云十八少之外,今日到场者绝大多数和魔 姬并无恩怨瓜葛,自然不愿见到龙瑶嫣死于非命,白慕平这一出手,不少人脱口大声喝彩—— 黑衣蒙面人冷声说道:“白慕平,你真敢救她?”白慕平冷笑一声,说道:“你在月落乌啼中就任什么职位?”黑衣蒙面人说道:“老夫并非月落乌啼中人。”白慕平巨剑往地下一插, 喝道:“既非本帮中人,也敢来号令白某?笑话,若是帮主驾到,白某自有一番说辞。”他转过头一扫风云十八少众人,突然盯着华雨寒说道:“你这小子功夫倒是不错,是最强的一个吧, 尚能保存兵刃,也算有些门道。”—— 白慕平巨剑份量厚重,其内力又深,一剑斩下,立刻断了五把兵刃,华雨寒功力胜过其他几人,这才勉强保住青锋不碎,但虎口发麻,原先创口复又破裂流血,只因整条臂膀被震得发麻 ,竟感受不到一丝痛意—— 他骇异眼前此人功力,想到功败垂成,更是流露出极恨之色,白慕平见状,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子,全身都是仇恨,倒和我……”只说到一半,身旁一人鬼魅般飘出,正是龙瑶嫣,她 一身轻功极为出色,一转眼已冲到华雨寒面前,突出一掌狠狠印在了他的胸口 第226章 不意烽烟起 ——这一手甚是突兀,龙瑶嫣身法快得惊人,华雨寒又全无防备,躲闪不及,硬吃了这一掌,众人惊呼声中,华雨寒惨叫一声,喷出大口鲜血,立刻晕了过去,仰天便倒,一名弱冠少年 正在其身侧,急忙将他扶转— 龙瑶嫣陡下杀手,白慕平目光一冷,极感意外,那些少年原本就满腹仇恨,此时华雨寒受其重创,更是怒火爆发,张若媛爱郎心切,眼看华雨寒伤重,几乎当场晕厥过去,她悲愤难忍, 嘶声叫道:“这贱人好狠毒啊,不杀她天理难容。”其余人齐声大喝,都赤红了眼睛,齐步逼近,刀剑都往龙瑶嫣身上招呼,神色疯狂,口中更是怒骂不已—— 白慕平轻叹一声,巨剑扫开十余把兵刃,厉声喝道:“他虽中了一掌,却无性命之忧,你们还不快些退下救治,若再纠缠龙姑娘,休怪白某剑下无情。”黑衣蒙面人远远听到,插口说道 :“魔姬之后心狠手辣,怎能轻饶?白慕平,你仍然执迷不悟,要护着她?”白慕平缓缓说道:“魔姬的女儿,白某护定了。”巨剑一扫,逼退了龙瑶嫣身侧的三人—— 黑衣蒙面人哼了一声,转头看着柳悦清,问道:“清月山庄侠义为先,姓龙的如此恶行,柳少庄主可有高见?”柳悦清看了一眼龙瑶嫣,暗叹一声:“她出手伤了华雨寒,无疑是火上浇 油,这女子性情偏激,究竟是正是邪,实是不好说。”他心中暗暗叫苦,口中却是说道:“龙姑娘以寡敌众,差些送命,情急之下出手稍重,这是过非过,也难下定论。”—— 黑衣蒙面人哈哈一笑,说道:“好个难下定论,清月山庄柳氏后人不过如此。”他向四周抱拳说道:“在场诸位朋友,老夫方才提议,原意除魔卫道,不料这里却有是非不分之人护着这 个奸邪女子,若不除去姓龙的,往后不知还有多少人会如同这位华公子惨遭毒手,各位扣心自问,此女该杀不该杀?”—— 众人面面相觑,场中情势风云突变,实令人喘不过气,风云十八少欲杀龙瑶嫣时,不少正义人士隐隐觉得,魔姬所造的罪孽由其偿还,于请而言颇为过分,心中便起同情之感,但她突然 出手加害华雨寒,行径未免有些卑鄙,便觉得黑衣蒙面人此言并非无理,只听有人说道:“你看那姓龙的脾性暴躁,神态凶恶,手段更是毒辣,除了美貌之外,毫无淑女闺秀风范,那位前辈 说的有理。”另一人开口道:“此言差矣,龙姑娘是被风云十八少逼得紧了才出狠手的,换做是你被这些人围攻一顿,恐怕也要杀他个血流成河了。”稍远处一人打起圆场说道:“魔姬和风 云十八少之间的恩怨和我们并无干系,各位何必多虑,在旁看热闹便是。”—— 场外议论纷纷时,一人却跳入场内,肃然说道:“魔姬一事不关敝派,但朋友你杀了钱师弟,这个仇不能不报。”说罢,当胸一拳击出,招式正宗醇厚,眼尖之人立刻看清,脱口叫道: “崆峒神拳。”—— 出场之人正是崆峒三侠之一王寿龙,他见钱师弟枉死,早已震怒,却因秦初月和此人恶斗,实无插手机会,此时双方各自收手,正是他出场良机,他在旁看得分明,深知对方功夫不亚于 秦初月,胜过自己不少,但师门仇深,若不出场,崆峒一派丢人就丢大了—— 黑衣蒙面人喝道:“萤火之光,也敢逞强。”右手一推,王寿龙被挤得脚下一个踉跄,急忙定住脚步,出手往对方腹部拍去—— 柳悦清心头恚怒:“这老儿极为狡诈,不知他执意要杀龙瑶嫣,究竟心存什么鬼胎,看来要平息这场纷争,不仅要应付风云十八少,还需杀退此人,王寿龙虽是崆峒三侠之一,却不是此 人对手,需得将他替下,以免遭到毒手。”他握了握剑柄,说道:“前辈巧舌如簧,晚辈猜不透前辈的心思,但是月落乌啼并非善类,前辈和他们沆瀣一气,就休怪晚辈失礼了。”他刚踏上 一步,秦初月突然伸臂一拦,沉声说道:“柳少庄主,这老儿是我的。”—— 柳悦清朝他看了一眼,秦初月虽然嘴角挂血,中气却是十足,可知其内伤不重,便一笑说道:“自当相让秦庄主。”秦初月说了声“多谢”,飘身掠上,向王寿龙拍出一掌,去势厚重, 王寿龙吃了一惊,急忙跳开,秦初月冷冷喝道:“有秦某在场,何须你来多事。”反手一掌打向黑衣蒙面人—— 柳悦清微微点头,心道:“听闻秦初月多年不曾一败,这个神秘老儿竟能令他受伤,我倒要看个究竟,刚才秦初月说了句‘九掌惊龙’,令我好生在意。”他剑眉紧蹙,仔细打量着这个 蒙面老儿,耳中清晰听到张若媛喝道:“可恨邓大哥不知去向,若他在场,姓白的又有何惧。”—— 她这一发话,柳悦清急忙四下张望,果然不见邓积云踪迹,连凌焯明也不知去向,不由暗暗奇怪:“邓积云和魔姬亦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方才龙瑶嫣差点死在华雨寒手里,姓邓的这个仇 不想亲手报了?还是秦初月那一掌把他打成重伤,支撑不住,这才从凌府退去?”他摇摇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转头望去,谢荟兰等三人犹自缠斗不休,轩辕兄弟着实了得,面对成名已久 的“封冰一裂斩”李溪岩,修文轩辕打得有声有色,丝毫不落下风,振武轩辕一人应付谢荟兰和曲重秀,虽处下风,但也不至败局,柳悦清暗道:“月落乌啼人才济济,不比秦家庄逊色,月 落乌啼帮主到底是何人,竟让他搜罗了这些俊才,轩辕兄弟已是极为难缠,还有尚未露面的江舞鹤,不知此人是否在暗中谋定思动,真是令人不得不防。”—— 几番交手之后,如今局面反倒是柳悦清腾出手来,没有对手,他瞧了一眼各人形势,便已下定心思,心想:“该先擒下轩辕兄弟,瞧一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始终介意两人口音,提剑 便作冲去,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陡然传来,柳悦清猛觉脚下一阵摇晃,似乎连大地都震动了,急忙抬头看去,正见到刹那和尚降魔掌力凌空劈出,左护法被震得往后翻出,肩膀撞在了“龙虎 楼”墙垣之上—— 左护法一声痛哼,刹那和尚哈哈一笑,猛地又是一声闷响响起,这一下群雄都已听清,和方才那声巨响如出一辙,正是从这座“龙虎楼”里传出,刹那和尚挠了挠头,错愕说道:“洒家 的降魔功竟如此厉害,打得这屋子也哭爹叫娘了?”—— 他正说着胡话,“龙虎楼”中此时隐隐升起一阵烟雾,只见破瓦、碎木纷纷落下,墙垣更是各处龟裂、乱石接二连三往下坠,左护法见此异状,急忙纵身掠开,以免被木石压住。刹那和 尚愣了一下,满脸扑上一片尘土,他急忙伸手往脸上乱擦,口中连呸数声,陡见左护法脱身而走,顿时怒道:“臭老头儿,还没分胜负,竟敢临阵脱逃。”提起禅杖急追而去—— 柳悦清见到龙虎楼异状,心中闪过一念,瞳孔不禁一缩,猛地大声喝道:“*,龙虎楼里有*,大伙儿快闪。”话音刚落,一声惊天巨响,震得众人双耳欲聋,场中激斗各方都急忙撤手退 开,咯咯声响中,“龙虎楼”往校场方向轰然倒塌下来 第227章 不意烽烟起 ——龙虎楼近十丈高,这一倾倒惊天动地,群雄皆都大惊失色,不少人转身亡命奔逃,离“龙虎楼”稍近的更是用尽吃奶气力,唯恐慢之不及,被压其下焉有命在?白慕平一剑逼退风云 十八少,抓住龙瑶嫣手腕往校场入口处跨步疾奔,风云十八少见情势凶险,也是顾不了报仇杀人,纷纷往后疾退—— 张若媛突然悲鸣一声,叫道:“华二哥还在里面,我要去救他。”她状如疯狂,却被两个少年死死往后拉去,正一阵大乱,一人突然飞身掠到华雨寒身前,拉起他暴退过来,便闻裂天动 地一声巨响,“龙虎楼”已完全倒下,将校场平地多半砸毁—— 张若媛双脚一软,瘫坐地上,救出华雨寒之人走到她面前,将华雨寒推了过去,张若媛悲喜交集,急忙双臂抱住华雨寒,一时泪如雨下—— 那人松了口气,笑道:“辛亏及时,华兄保得性命,并无大碍。”张若媛泪眼婆娑,抬头看去,见出手相救的竟是柳悦清,顿时愣住了,连“多谢”二字也忘了出口—— 柳悦清笑了笑,看了一眼华雨寒,突然神色大变,紧紧盯着他的胸膛,风云十八少因他维护龙瑶嫣,对他极为不满,此时见他出手救了华雨寒,恶感顿减不少,正欲道谢,突见他神色疾 转诡异,目光森然,生怕他另有诡计,三个少年急忙闪身拦在张若媛身前,向他怒目而视—— 过得半晌,柳悦清才移开目光,望着张若媛说道:“华兄所中掌法阴毒狠辣,张姑娘还是快些替他疗伤,否则对脏腑危害甚大。”他转头望向场中,脸色变得十分沉重,张若媛正要开口 ,柳悦清早已如一头苍鹰,往校场中掠了过去,她急忙低头看去,华雨寒胸口一个掌印清晰可见,呈深蓝色,宛若中了剧毒,浅浅凹陷下去,此时青天白日,却也有些诡异,张若媛呆呆看着 这个掌印,茫然说道:“这是什么掌法?”—— 秦初月被黑衣蒙面人一掌震伤,一时颇感脸上无光,早已撤掌出刀,沧海神学辅之披荆斩棘刀法,威力更胜之前,这一路刀光上穷碧落下黄泉,旁观者早已眼花缭乱,骇然叹服,黑衣蒙 面人深知秦家这门刀法厉害,也是拔出青锋,以剑法应对—— 两人兵刃激斗,杀过三十回,黑衣蒙面人一支长剑挥洒之间,隐含金戈铁马,雄浑劲势,透出肃杀之意,一刺一劈,顺逆回转,极具将相之度,秦初月一把短刀虽是变幻莫测,却也难以 攻破对手。数十招后,秦初月更是惊讶,暗道:“此人武功着实古怪,掌法高深莫测,剑法也是从未见过,这套剑法蕴含皇者之气,显然不是一般武学,难道此人是大内高手,常年隐于宫廷 ,这才不为人所知?”突又摇了摇头,觉得此念甚是不妥,黑衣蒙面人似是看出对方心神微分,长剑陡如灵蛇出洞,疾刺秦初月面门—— 秦初月眼前银光一闪,一惊之下,脑袋往右一侧,剑刃擦着鬓发而过,极为惊险,吓得他急忙收敛心神,傲气陡升,暗道:“我堂堂秦初月竟然胜不了你这个三流角色,真是笑话了。” 短刀刀柄一紧,刀式一变,刀刃晃动之下,化出四道银光,分左右上下四处方位同时袭去,这正是“披荆斩棘”刀法中的夺命三招之一“小雨初现”—— 黑衣蒙面人大笑一声道:“久仰‘秋雨三式’是秦庄主压箱绝技,老夫今日能亲身拜会,不虚此行。”长剑一振,化出一道剑虹,一阵叮当轻响,已是将秦初月这一招绝技破去—— 秦初月眉头一皱,脱口说道:“飞星破清晓?”黑衣蒙面人眼中精光一闪,点头说道:“正是长剑当歌,秦兄好眼力。”秦初月哼了一声,说道:“柳家绝学并非破解不得,阁下且慢得 意。”刀转半圈,突刺对方—— 黑衣蒙面人一声轻喝:“夜雨初伤?好刀法。”长剑撩起,在身前化出一幕剑雨,刀剑碰撞一起,两人各自身躯一震,骤然分开—— 黑衣蒙面人往后踉跄几步,站稳身形,盯着秦初月,冷笑一声说道:“果然是刀中绝技,受教了,最后一式秦庄主不妨也一同使出,且看老夫能否接下?”—— 秦初月脚刚落地,复又疾冲而上,口中说道:“秦某自然不会藏私,看刀。”正要使出“秋雨三式”最后一招时,突然脚下一阵摇晃,秦初月逍遥步顿被打乱,他脸色一变,吸气往后跳 开,听到柳悦清高声叫喊,回头看去,正见“龙虎楼”迎面倒下—— 骤生变故,秦初月也不慌乱,急忙提气掠起,他轻功绝佳,当世无双,往场外疾退,“龙虎楼”倒得虽快,却不及他身法迅捷,尘土碎石飞扬半空,秦初月却是丝毫无伤—— 定住脚步,秦初月四处张望,只见一道黑影疾窜过来,正是那黑衣蒙面人,显然也逃过楼房压顶,秦初月暗叫一声“好家伙”,当下暗暗提起内力,不敢有丝毫松懈—— 黑衣蒙面人掠到他身前,长剑在胸口一置,说道:“事情有变,秦庄主,老夫无暇和你纠缠了,接我一招。”剑刃转动,突然数十道剑芒如乍开莲花,四散暴射,汹涌刺向秦初月,这一 招分明就是柳悦清才使出的“千山叠瑞雪”,但黑衣蒙面人化出的剑影更密,便知其功力相较柳悦清更胜一筹—— 秦初月“呀”地一声,短刀立斩而出,只听身旁一个声音扑耳而至:“秦庄主,我来助你。”正是柳悦清飞身赶到,他二话不说,长剑剑尖坠地,猛地用力上撩,和对方剑影相撞一块, 无数剑影顿时消去大半,秦初月刀走轻灵,直取中宫,正斩在对方剑格上,便听一声脆响,黑衣蒙面人剑柄顿时碎裂,他左手一甩抛去兵刃,退出几步,两个人影欺入,拦在他的身前,柳秦 两人定睛一看,竟是轩辕兄弟—— 柳悦清眼角余光往谢荟兰那处望去,见她已退在校场之外,毫发无损,心中大定,目光如刀紧盯黑衣蒙面人,说道:“阁下竟会柳家武功,可敢报上姓名?”—— 黑衣蒙面人呵呵笑道:“老夫早就说过,二位齐上才是老夫的对手,方才若非柳少庄主赶来及时,秦庄主可要回庄休养好些日子了。”—— 秦初月嘴角一扬,显露出鄙视神色,黑衣蒙面人装作未见,却十分留意柳悦清脸色,见他一脸阴沉,当即拍了拍手说道:“柳少庄主执意要知老夫身份?”柳悦清冷冷说道:“关乎家门 荣辱兴亡,前辈若不答应,晚辈只能用强了。”—— 黑衣蒙面人摇头说道:“你不是老夫的对手,我此时也无意杀你,凌府出了这个乱子,这场大会只能不了了之,这事老夫确没算到,今日只得作罢了。”他转头看去,突然呵呵一笑,说 道:“有个朋友又来了,莫非是他做的手脚?”—— 柳悦清和秦初月闻言一怔,不由随他目光看去,赫然看见自“龙虎楼”废墟中,一道人影缓缓走出,此时许多人正往凌府外面逃去,都没留意到这人出现,只见他脚步踉跄,缓缓行来, 走过校场中央,柳秦二人这才看清此人相貌,正是比武中途失去踪迹的邓积云—— 秦初月脸色一寒,柳悦清见他神色不对,急忙伸手一拦,低声说道:“秦庄主切勿激动,龙姑娘在白慕平手里,不知安危如何?”秦初月神色一变,猛然转过头去,寻到白慕平那处,果 然见到龙瑶嫣在他身旁,急忙说道:“少陪。”大踏步走了过去—— 柳悦清皱着眉头望向邓积云,见他也正死死盯着龙瑶嫣,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便足尖轻点,掠到他身前,挡住他说道:“邓积云,‘龙虎楼’竟会埋有*,这事是谁干的?你?还是凌焯明 ?”—— 邓积云脚下一顿,咳嗽两下,脸色异常难看,眼神依然望着远方,口中说道:“是邓某所为,只可惜事与愿违,与邓某所期相差甚多。” 第228章 不意烽烟起 ——柳悦清双目陡张,厉光一闪,尚未发作,谢荟兰已从远处飞身掠至,冲到邓积云身前,一掌朝他脸上掴去,怒道:“邓积云,你干出这种勾当,和魔姬又有何差别?”—— 谢荟兰愤然出手,这一掌力道不轻,邓积云并不避让,左侧脸颊吃了一掌,重重摔倒在地,他哇地一声,吐了口鲜血,挣扎着爬起身子,却仍然对柳悦清和谢荟兰视而不见,咬着牙绕过 二人,往前径直走去,口里喘着粗气,眼神如负伤饿狼,谢荟兰见他神情狰狞,目光凶恶,一时倒也不敢再近他身前—— 邓积云往校场出口走去,此时周围早已乱成一团,许多人惊慌失措,正往凌府外逃去,却也有近二十人大胆沉着,虽远远退开校场中央之地,却欲一观变故究竟,并未立刻离开。人群涌 动之中,一人缓缓立在一侧,负着双手注视校场之内,脸色异常平静,邓积云正是走向此人,柳悦清已看清此人相貌,心中一凛,暗道:“凌焯明这时出现,凌府被毁去一幢楼,他并无惊怒 之色,可知他早已得知邓积云这番安排。”他在意两人行动,便也跟随了过去—— 邓积云走到凌焯明面前,眼神更见凶恶,似要将凌焯明撕裂,钢牙咬得咯咯直响,突然切齿说道:“凌焯明,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只有‘龙虎楼’的*炸开,其余的呢,怎会没有一丝动静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凌焯明愣了一下,这才皱眉说道:“邓兄此言甚是奇怪,霹雳堂的*是你一人取来安置,在下双手孱弱无力,不能相助邓兄,*一事我始终没有过问,如今却又为何来怪罪于我?”—— 邓积云怒道:“整座凌府我前后都埋下了*,就等魔姬入殻,就算是她武功再高,整座凌府一起爆炸,她亦难逃生天,若不是你暗中做了手脚,方才炸开的就不只是龙虎楼一处,姓龙的贱 人早就毙命当场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群雄无不色变,众人万万没料到整座凌府都被埋下了*,霹雳堂的*威力举世闻名,这一爆炸不仅是整座凌府灰飞烟灭,连在场的众人都随之陪葬。邓积云这招不可谓不 毒,许多还未离去之人顿时如炸开了锅,纷纷破口大骂—— 凌焯明霍然色变,怒道:“你要毁去我整座凌府?”邓积云惨笑一声,说道:“只要能报得了冯门之仇,余事于我又有何干系?”凌焯明脸色变了数下,突然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 此,这事是我大意了,邓兄,你心思深沉,凌某也被你瞒过了。”—— 柳悦清听清二人交谈,也自暗暗惊骇,心潮起伏不定,当即走近二人,望着凌烛明摇头说道:“凌兄何必出此下策?”他知若非凌焯明应允,邓积云绝无法在凌府施下重重布置,此事关 键仍在凌焯明身上—— 凌焯明缓缓道来:“柳兄有玲珑心智,却也难以看出这场大会玄机,只是凌焯明此时无法奉告。”柳悦清回头望了一眼如同废墟的校场,冷笑一声说道:“凌兄高看在下了,就算魔姬手 段如何狠毒,此时不过是其女儿在场,你们竟用*算计,而不顾到场众多江湖朋友性命,如此恶行尤胜魔姬。”凌焯明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在下并无此意。”—— 一声怒喝响起,便见秦初月如风一般扑了过来,他全身尽沾尘灰,颇显狼狈之态,眉间怒气勃发,柳悦清见状,忍不住吃了一惊:“难道龙瑶嫣没躲过*,香消玉殒了?”不及细想,秦初 月已扑到凌焯明身前,一把将他提起,喝道:“姓凌的,你和邓积云敢用这种手段,就不怕我毙了你?”他剑眉扬起,满脸怒色,早已气急败坏。凌焯明看着他,嘴角突然扬起一丝笑意,说 道:“秦庄主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吧?”他神色镇定,丝毫没有慌乱之色,秦初月见他如此冷静,倒是一怔,不禁也有些佩服,凌府掌门胆色确有过人之处—— 秦初月将他往地上一扔,峻声说道:“淮阳凌府,自凌傲翔以来素以侠义道自居,虽然秦某看不惯你们凌家这种自命清高不凡,但凌傲翔和凌绝星在世时,凌府行事光明正大,也被武林 同道认同,凌绝星才死了十多年,凌府就出了你这个不成材的当家?凌烛明人呢,为何不见他行迹?”—— 凌焯明从地上缓缓爬起,眉间痛苦之色一闪而过,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凌府成名虽晚,却也不容秦庄主小觑,凌某如何行事自有分寸,不必由秦庄主说三道四。”他神情肃穆,这 时显出一府之主的气派,秦初月嘿嘿一笑,说道:“秦某乃秦家庄庄主,凌兄是淮阳凌府府主,彼此分庭抗礼,常闻贵府六合剑法天下第一,秦某却未曾见识一二,此时不自量力,敢请凌兄 指教一番。”他这一说,无疑是向凌焯明下了战书—— 凌焯明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双手自幼断了几处经脉,无法练功,秦庄主一掌便能打死在下,也无需比武这等烦事浪费时间。”—— 他坦然而言,秦初月和柳悦清却是一惊,秦初月抓住凌焯明的手臂,捋起他衣袖,手臂之上数道剑创赫然可见,呈暗褐色,微微鼓起,显然这些剑创已有不少年头,凌焯明淡淡说道:“ 这些伤痕已经二十多年了,不过凌焯明从未与他人提及,如今二位既然已知,还请二位替凌某保密,别向他人道出。”柳悦清暗想:“不知是谁如此狠毒,对他下这等毒手,难怪他脚步虚浮 ,眼神无光,竟然是残疾之躯,倒也有些可怜。”—— 秦初月哼了一声,放开凌焯明手腕,回头大步而去,凌焯明手无缚鸡之力,秦初月自持身份,不便对他动手。柳悦清望着秦初月离开,突然说道:“是谁对凌府如此怨恨,而对凌兄下此 毒手?”凌焯明笑了笑说道:“这事不提也罢,我只是被废了手少阳三焦经和手太阴肺经,这些年来不免有些体弱多病,一直深居简出,江湖上的恩怨俗事倒也管得少了。”—— 柳悦清心中一动,看了邓积云一眼,低声说道:“凌兄如此一说,在下有些明白了,莫非是邓积云以武挟持,而令凌兄身不由己?”凌焯明哈哈一笑,说道:“秦庄主都胁迫不了凌某, 何况他人,柳兄未免小看在下了。”柳悦清见他一直隐而不说,心头一阵焦躁,跨前一步,一字一顿说道:“今日凌府中江湖人物伤亡众多,日后必会掀起风波,此中曲直,还请凌兄务必相 告。”—— 凌焯明笑道:“柳少庄主何必纠结此事曲直,月落乌啼恐要散去,少庄主可要将这些人留下?”—— 柳悦清急忙抬头看去,只见轩辕兄弟早已鸣金收兵,正四下张望,似在寻找何物,眼神透出焦灼,黑衣蒙面人已不知去向,或是先走了一步,而左护法也不见了踪影,和他久战不分胜负 的刹那和尚亦是不在场内。凌焯明说道:“那位左护法和光头大师被压在碎石堆下,恐怕凶多吉少了。”—— 柳悦清脸色一沉,突然说道:“邓积云,剩下的*呢,你埋在何处?”邓积云大笑一声,说道:“这座凌府中,院子楼房,地底悬梁,即便是你们脚下,都埋藏着*,只可惜老天捉弄我, 就‘龙虎楼’炸开了,否则,姓龙的早就死无葬身之处了。”—— 柳悦清冷冷说道:“你的风云十八少兄弟呢,也不管他们死活了?”邓积云惨笑道:“我们一十八人为了报仇,早有必死决心,柳少庄主,你多虑了。”他一咬牙,往风云十八少其余众 人走去—— 柳悦清听得眉头大皱,邓积云处心积虑,抱有同归于尽的念头,那埋下的*威力之大,由“龙虎楼”崩毁殆尽可见一斑,他急忙说道:“凌兄,这里已是险地,还请离开此地才是上策。” 凌焯明苦笑一声,说道:“府中有众多要物不能遗失损毁,柳兄请先行一步,凌某还走不得。”他快步走上拉住邓积云,肃声说道:“邓兄,‘华星楼’可也布局了?”—— 邓积云嘿嘿一笑,拭去嘴角血污,说道:“虽不曾布下,但若剩余*尽数引爆,华星楼能否安存也是未知之数。”凌焯明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他胸口衣襟,喝道:“邓积云,你……”邓积 云手掌一挥,将凌焯明打倒在地,说道:“你杀了那姓龙的贱人,我就取出所有*,保你凌府安然无恙。”—— 他话音刚落,一阵朗笑声从龙虎楼那处飘然而至,随之一人悠悠说道:“邓积云,你以为只有‘龙虎楼’炸裂倒塌是天意为之,真是可笑之极。”邓积云猛然回头,只见两道身影从废墟 上方缓缓走了过来,柳悦清定睛一看,不禁大喜,大声叫道:“方兄,这里天翻地覆,你却躲到哪里去了?”—— 走在左侧的正是方杰远,其在庭院门口突然消失不见,此时才姗姗出现,柳悦清和谢荟兰惊喜交集,却也心生疑窦,而在其身侧,一名九尺大汉傲然而立,脸上凹凸不平,尽是疙瘩,神 情也有些木讷,满脸紧绷之色,略显拘谨之状—— 邓积云看见此人,瞳孔不禁一缩,讶道:“你是西门一见?”方杰远笑眯眯地说道:“正是西门二哥,邓兄既然认识二哥,那就不用多说了。”邓积云流露出沮丧之色,恨声说道:“原 来如此,我自信满满,*埋藏方位引燃手法都无差错,为何只有龙虎楼倒塌下来,竟不想在此遇见西门兄,那我大惑当可解开,这一仗我败得不冤。” 第229章 不意烽烟起 ——柳悦清凝视着西门一见,此人静静站立一旁,虽然貌不惊人,但其身材奇高,渊亭岳峙之下,更显威猛之态。他是初闻西门一见这个名字,不甚了解,却听邓积云话中隐含钦佩之意 ,便知此人定有过人之处—— 谢荟兰却是喜道:“梦婆婆足下高徒,西门二侠稳健,方四侠潇洒,早已人所共知。”她顿了一下,又道,“曾听闻西门二侠有过人本领,嗅觉灵敏,远超常人,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 虚。”说着咯咯一笑,笑靥如花。方杰远哈哈大笑说道:“我这二哥天赋异禀,自幼便能嗅出常人不易察觉的气味,我们都常说西门二哥长了个狗鼻子。”他挪揄西门一见,西门一见微微一 笑,却不答话—— 邓积云苦笑一声,说道:“没想到我竟然栽在了梦婆婆手里,天算还是不如人算啊。”他伤重难支,只凭一口真力强撑,此时陡然泄气,立刻支持不住,便往地上摔去—— 凌焯明松了口气,说道:“有西门兄化险为夷,凌府能得以保存,凌焯明感激不尽。”他朝西门一见躬身拜倒,西门一见急忙伸手拦住,开口说道:“凌兄,不必客气。”他一开口,字 字铿锵有力,一股浓重的闽南口音—— 凌焯明拜倒不下,也不强求,又道:“如此一来,这个大会也就到此为止,凌某有事需要料理,各位或走或留,悉听尊便。”他一言说罢,沿着中庭四周缓缓踱步,不时俯身下来手掌抚 摸地面,脸上神色很是凝重。柳悦清见他举止奇怪,不由得略感奇怪,朝他背影多看了几眼,这时方杰远朝他招了招手,便收回思绪,笑道:“方兄神机妙算,化血光之灾于无形,孔明再世 ,也不过如此。”—— 方杰远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恐怕咱们危机还没消除,我和二哥查探*时,从高处见到府外聚集着百余名黑衣蒙面人,把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看他们人人蓄势待发,或是对咱们有所图 谋。”—— 柳悦清皱眉说道:“那定是月落乌啼的人,竟然如此兴师动众,真是如此看重这个盟主之位?”他目光一扫,轩辕兄弟此时还未离去,依然低头苦苦寻找,柳悦清略一思索,便知两人是 在寻左护法那老儿—— 方杰远四周一张望,猛然间到远处的秦初月,忍不住讶道:“那是秦家庄庄主,二哥,咱们去打个招呼。”刚跨出一步,他陡然想起一事,说道,“险些忘了,我和二哥遇到一件奇事, 咱们一路解除凌府*机关时,一直隐隐觉得身后有人跟踪,数次往返查探时,却发现不了一丝蛛丝马迹,柳兄一直在大会场中,可有发现异常之处?”—— 柳悦清沉吟了一下,说道:“能避开方兄耳目之人,想必不是寻常人物,会场之中倒是没有异状,不过自从龙姑娘现身之后,校场内形势严峻,小弟对场外之事并没留意太多。”方杰远 一笑说道:“或是我和二哥太疑神疑鬼了,若真有人跟踪,也逃不过二哥的鼻子。”西门一见微微点头,示意赞同,方杰远向柳悦清一拱手,便往秦初月那里走去—— 柳悦清想了一下,也不知所以然,正苦笑一声,便听振武轩辕突然叫道:“在这里。”双手探出,运力扔开数块巨石后,废墟中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声响,随即一处乱石堆瞬时炸开,一 个人影窜到半空,吓得振武轩辕往后暴退,冲天飞人重重着地,几乎站立不稳,只见他顶着一个光头,手握禅杖,正是至今不知所踪的刹那和尚—— 修文轩辕赶了过来,见到刹那和尚现身,忍不住喝道:“贼秃,左护法人呢?”刹那和尚满脸鲜血,相貌狰狞,他被倒塌楼宇的砖石砸中,压在下面,任凭他如何使力,却无法动弹,直 到振武轩辕听到动静,挪开几块石头,他才一鼓作气,脱困上来,早已累得半死,伸手在脑袋上乱摸一通,鲜血尘土混在一块,更见肮脏—— 他刚重见天日,还未分清东西南北,修文轩辕已向他扑来,他听到风声,还以为是那左护法出手偷袭,顿时怒吼一声,叫道:“老头儿,兔崽子,咱们这一架还没干完。”拉起禅杖当头 打去—— 修文轩辕怒道:“疯和尚找死。”侧身避开禅杖,探臂疾打,往刹那和尚胸口抓去,他武功甚强,刹那和尚满脸鲜血,双目难以睁开,不能见物,这一掌难以避过,便听朝夕道长喝道: “和尚小心。”人随声至,拦在刹那和尚身前,利剑出鞘,用剑身挡下对方一掌,修文轩辕拍在对方兵刃上,顿觉内力石沉大海,便知这道人貌不惊人,却是个劲敌,急忙翻身往后掠开,正 在此时,从废墟中又爬出一人,轩辕兄弟侧目看去,现身之人正是左护法—— 振武轩辕脱口叫道:“左护法,你……”只见左护法哇地一声,连口喷血,显然伤势极重,轩辕兄弟掠到他身旁,左右将他扶住,左护法嘶声说道:“快退到府外。”两人也不恋战,携 着左护法往凌府外退去,刹那和尚正在擦去脸上血迹,朝夕道长更是无意阻拦,群雄此时也早已走了大半,三人顺利脱身离开—— 柳悦清心中牵挂一事,此时无意阻拦三人,回头向谢荟兰说道:“兰姊,咱们也过去看看。”便急急走到秦初月那里,此时白慕平正端坐在龙瑶嫣身后,右掌按在她背心处,龙瑶嫣双目 紧闭,脸颊雪白,呼吸十分急促。秦初月和李溪岩围在两人身侧,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柳悦清急忙问道:“龙姑娘受伤了?”李溪岩点头说道:“据白兄弟所言,嫣姑娘不巧被一块石头砸中,内伤沉重,如今白兄弟竭力救治,望能化险为夷。”柳悦清看着李溪岩,突然说 道:“李前辈称龙姑娘为嫣姑娘,秦庄主更是叫她为嫣儿,莫非魔姬是秦庄主的……”李溪岩笑道:“大庄主并未娶妻,嫣儿非庄主之女。”柳悦清微微点头,缓缓说道:“龙姑娘的逍遥步 是秦家庄家传绝学,晚辈这才有所误会,不知庄主和李前辈是否清楚龙姑娘师承何门?”—— 秦初月皱眉说道:“少庄主有何事询问秦某,不妨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柳悦清不禁一笑,说道:“晚辈受教了。”转过身去,猛然见到凌焯明正和谢荟兰在远处凑耳交谈,只是 离得远了,也无法得知两人在说些什么,柳悦清暗暗奇怪,眼角余光又见风云十八少诸人手忙脚乱地扶起邓积云,将他搀扶到华雨寒身旁,邓华两人是十八少领军人物,此时都身受重伤,其 余众人一时感到群龙无首,互相低声私语,不时往龙瑶嫣这里望来—— 柳悦清看他们脸上都是不甘之色,便知他们没杀了龙瑶嫣,甚不甘心,虽然凌府此时情状凶险,也不曾退却,柳悦清无奈一笑,朝秦初月说道:“秦庄主请移步,晚辈有一事请教。”说 着朝华雨寒行去。秦初月毫不犹豫紧跟过去,李溪岩在白慕平身旁护法,不便跟随—— 两人来到华雨寒身前,风云十八少都是吃了一惊,数人猛然起身,拔剑在手,指着两人,眼中却露出恐惧之色。柳悦清笑道:“我和秦庄主若要加害各位,在下也不会出手相救华公子了 。”当下止步,一指华雨寒胸口说道:“敢问秦庄主,这是什么掌法?”—— 秦初月低头看去,风云十八少早已端详过华雨寒胸口掌印,无人能看出其来历,此时听柳悦清开口,十数双眼睛又聚集华雨寒胸口,这道深蓝色掌印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出一丝诡异之色 ,秦初月紧皱眉头,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秦某孤陋寡闻,实看不出这是何门何派的绝技?”—— 柳悦清哦了一声,说道:“龙姑娘这门武功,原来不是传自秦家庄。”秦初月微微点头,见柳悦清有些失望,又略带轻松之色,一时心中好奇,当即开口相询。柳悦清缓缓说道:“当日 清月山庄巨变,敝庄如月伯伯死去时,胸口也中了一掌,与华雨寒胸前掌印极为相似。”他竭力控制自己心神,淡淡道来,秦初月反而脸色一变,脱口说道:“如月老人死了?”清月山庄血 案他早有耳闻,只是他人在江北,对此事详情并不清楚,虽然听闻山庄死伤甚惨,但如月繁霜两老功高绝顶,不输自己,应是能脱险,此时陡然得知如月老人已死,秦初月岂能不骇然失色— — 张若媛急忙说道:“龙瑶嫣这门恶毒的掌法,定是她那该死的母亲传授,只有心肠恶毒的人才去练这种恶毒武功。”秦初月眼中精光一闪,凝视着张若媛,张若媛花容惨白,娇躯簌簌发 抖,却是咬紧银牙,对视秦初月丝毫不让—— 秦初月突然一笑,说道:“小姑娘心神坚毅,若有名师指点,将来定成气候。”他长舒口气,说道:“柳少庄主不必焦急,等嫣儿醒转过来,问她便知。”—— 柳悦清颔首说道:“晚辈也只有此法可想。”他回头看了风云十八少一眼,众人灰头土脸,满身污垢,好生狼狈的模样,他微微摇头,说道:“诸位或许不知,魔姬早已亡故,人已死去 ,再大的怨恨也该消了。”—— 张若媛脸颊一紧,脱口说道:“龙霜月果真已死?” 第230章 不意烽烟起 ——柳悦清点头说道:“这事似乎知情者不多,在下凑巧听龙瑶嫣姑娘亲口道出,龙霜月死了十多年应是无假,既然魔姬身故,诸位的仇也该消去了。”他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邓积云, 皱眉说道:“邓积云恐怕亦是蒙在鼓里,欲以这场斩魔大会引出魔姬母女,将两人一网打荆”—— 风云十八少陡闻魔姬早已死去,各自面面相觑,不少人想到龙瑶嫣终非元凶,方才热血冲头,才一意欲杀之后快,此时冷静了许多,定神细想,实是有些不妥,此生亲手报得血海深仇已 是无望,好几人扑倒在地,放声痛哭—— 张若媛咬了咬牙,起身朝柳悦清一拜,说道:“多谢柳少庄主相救华二哥,往后若有缘再会,小女子再报救命之恩。”柳悦清笑着连连摇头,张若媛俯下身去架起华雨寒的臂膀,正要将 他抬起,从旁边突然伸出两只手,按在华雨寒身上,一人开口说道:“姑娘若要救他性命,还是别动他为妙。”—— 风云十八少和柳悦清齐转头看去,不知何时两个陌生男子挤入众人当中,各自伸出一只手,扶在华雨寒肩膀,一人约三十岁上下,另一人稍长,已有四十余岁,两人看着华雨寒胸前,神 色甚是严峻—— 张若媛脸色一变,叫道:“你们是谁?为何要拦着我们?”中年人转过头来望着张若媛,温言说道:“这位小兄弟所中掌法非同一般,不能轻举妄动。”—— 青年人正搭着华雨寒脉搏,此时松手说道:“还好,这一掌打得不重,出掌者功力不足,实属万幸。”柳悦清垂下目光,猛然见到两人手腕处各系有一条七彩丝带,煞是惹眼,他心中一 动,暗道:“此物好生熟悉,可是在哪里见过?”—— 张若媛听此人说得煞有其事,倒也不敢造次,急忙问道:“这是那姓龙的出手加害华二哥,着实可恶,连秦家庄庄主都不曾见过这门武功,这位大哥可知这是什么掌法?”她并非愚者, 见两人侃侃道来,定是知道这掌印的来龙去脉—— 青年人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口中的秦庄主在中原武林可算得上绝顶高手?我方才看他和那个黑衣人交手,武功很是不错。”风云十八少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此人这番话说来,似乎 初闻秦初月之名,如今江湖上还有不知秦大庄主威名之人?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柳悦清猛地一拍大腿,拉过这个青年走到一旁,低声说道:“两位可是从天岛而来?”郁温柔手腕上也有相同事物,柳悦清曾经见过,只是分别久了,一时不曾念及,如今听闻青年人这 一番话,顿令他想到当时遇见郁温柔时,她对中原诸事也不甚了解,和眼前这个青年人别无二致—— 青年人“呀”地一声惊叫,脸色大变,中年人听他一声惊呼,急忙赶了过来,青年人在中年人耳边匆匆数语后,两人死死盯着柳悦清,柳悦清看清他们神色,便知自己所料不差,心中一 时百感交集,如月老人果然是死于天岛武学,岳溪明当日所言并无虚假,只是掌印颜色深浅不一,令他一时难以断定—— 中年人从怀中取出数粒伤药,走过去塞在张若媛手里,说道:“一日三粒,需连服三日,此掌掌力独辟蹊径,若不祛尽,后患无穷。”话毕又走到柳悦清身前作揖说道:“这位是柳少庄 主?还请借一步说话。”往人稀少的空处走去,柳悦清缓步跟上,来到远处,中年人左右看了一眼,说道:“在下叶归来,这位是我五弟张朝云,正属天岛郁岛主座下,柳少庄主可是见到了 敝门郁大小姐?”—— 叶归来略一思索便知大概,柳悦清暗暗佩服此人聪颖,实非寻常人物,口中说道:“在下和郁温柔郁姑娘曾有一面之缘,却也是数月之前的旧事,我也许久没见过她的踪迹,不知如今她 身在何处。”—— 张朝云一拍手,对着叶归来叫道:“三哥,岛主所料果然不错,小公主不知去向,果然是偷偷来到了中原,我们这趟来得不冤了。”叶归来现出忧虑之色,说道:“我们还不知小公主的 行踪,她对中原陌生得紧,极易遭遇凶险,还需尽快找到她才是。”他又向柳悦清作揖说道:“多谢少庄主指点。”—— 柳悦清摇头说了声“客气”,正要询问掌印一事,陡然间校场中央响起一声沉厚低鸣,随即传来破耳巨响,柳悦清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却见校场中碎石飞舞,硝烟弥漫,漫天尘土飘 舞,宛若末世降临,只听有人惊叫道:“怎么还有*,不是已经尽除了吗?西门一见,西门一见,啊……”突然惨叫一声,显然是被炸到,满目烟雾中,也不知此人是谁,生死如何—— 众人脸色大变,都是有些发怔,却见火光接二连三闪现,不仅是校场中央,就连后面诸多房屋也都纷纷开始炸裂,一时整座凌府烟雾腾腾,直冲云霄,原本仍然留在凌府未离开的诸多豪 杰见到情势凶恶万分,纷纷夺路而逃,轻功上佳者更是从墙头一跃而上,翻到了凌府外围—— 只听刹那和尚大吼叫道:“他奶奶的哪个天杀的弄出这个玩意,可是要害死洒家了。”他举着禅杖来回舞动,往大门口杀出一条血路,急摇着大光头,见到秦初月等人按兵不动,仍然守 在龙瑶嫣身侧,忍不住大叫道:“姓秦的,这次你充好汉也罢,怎连性命都不要了?和尚我可服了你了。”他脚下飞快,边跑边回头张望,眼见漫天烟雾笼罩四方,便不住摇头叹气,毫无方 才豪迈之情—— 柳悦清大惊失色,谢荟兰和凌焯明正在校场中央,爆炸剧烈,两人岂非尸骨无存,他急忙抬头张望,眼前雾蒙蒙地,着实看不清究竟,他一咬牙,掠身而起,竟一头扎进浓烟之中—— 耳旁*爆裂声、碎物坠地声不断响起,柳悦清屏住呼吸,眯着眼睛四下寻找,突然头顶一阵疾风逼近,他下意识地跳开一旁,便听一声巨响,一块硕大碎石砸在身前,柳悦清暗道“好险” ,正惊魂未定时,依稀见到远处一道人影划过,急忙冲了过去,几个纵跃后,到了烟雾稍淡的地方,柳悦清这才看清,自己已掠过了“龙虎楼”,来到了凌府深处—— 他擦了一下额头冷汗,此地硝烟浓厚,令人窒息,柳悦清皱眉看去,眼前五、六座房屋早已轰然倒塌,就这一转眼间,淮阳凌府全府半数以上尽成废墟。柳悦清心道:“西门一见自信满 满处理掉了所有*隐患,确也令邓积云无功而返,但怎会又生爆炸?”想到方杰远说起的异状,不仅脸色一变—— 满地碎木乱石,不良于行,柳悦清心中焦虑,不知谢荟兰此时人在何处,正欲返回往校场处寻去,突然看到数丈之外,一人正从地上爬将而起,烟雾蕴绕四周,依稀可见此人长发披肩, 正是位女子,身影苗条,和谢荟兰极为相似—— 柳悦清心中一喜,大声叫道:“前面可是兰姊?”爆炸声虽然还未全消,但柳悦清声音嘹亮,远远传了过去,那人听到语声,正转过头来,从此人身旁数丈远处,又一道人影从废墟堆中 长身而起,一道银光随之乍现,正向那女子刺去,柳悦清脸色一变,心道:“这道银光……莫非是利刃?”急忙怒喝一声:“小心,有人偷袭。”—— 女子吃了一惊,歪了下身子,偷袭之人身法极快,已是掠至,只听女子惨呼一声,显然已经中招,柳悦清听到这个惨呼正是谢荟兰声音,心急火燎之下,厉声喝道:“混帐东西,休要伤 人。”他功力提至巅峰,旋风一般扑了过去—— 那人抽回兵刃,谢荟兰仰天便倒,但这一下似乎并未致命,此人复又利刃当头斩下,竟毫无留情之意,柳悦清离开十数丈距离,此时怎赶得及,眼看谢荟兰就要命丧当场,柳悦清双眼都 红了 第231章 复又见迷神乱智 ——却见另一处废墟后,又一道人影掠出,间不容发之际挡在谢荟兰身前,双手持握兵刃,在胸前架起,恰好挡下对方利器,经此耽搁,柳悦清已如流星般掠过,俯身抱起谢荟兰,窜到 远处收势骤停,喘着气喃喃低语:“好险,好险。”突然间察觉自己后背冷汗透衣,心坎处更是狂跳不止—— 他俯下头去,朦胧之间,却也看清谢荟兰满脸血污,神色痛苦,一双秀目正注视着自己,她见抱住自己的是柳悦清,眉间顿时舒展,拉着他手臂说道:“我……我好痛……”头一歪,便 晕厥了过去—— 柳悦清移动目光,见她左肩一处剑创,四周大片血迹,此时伤口仍然向外涌出鲜血,他急忙出指点了她几处穴道,血流这才缓了下来—— 这一剑穿肩而出,伤势极重,柳悦清脸上乍现怒色,猛然回过头去,只见两个男子各持一柄利剑,相互对峙,背对自己者是出手搭救谢荟兰之人,背影极为熟悉,但情急之下,柳悦清一 时想不到此人是谁,目光转向那行凶之人,此人脸颊微瘦,一身灰衣短打,双手小臂尽显露出,右手持着一把长剑,左掌紧握剑鞘,双手手背青筋暴露,正傲然伟立,目光却是阴森冷峻,全 身一股浓烈杀气凝而不散,仿似从地狱爬上的一尊厉鬼—— 柳悦清“啊”地一声惊叫,脱口喝道:“凌烛明?”眼前此人竟然是英雄大会上不曾露面的凌府二当家凌烛明,柳悦清心思如电,无数念头纷纷闪现:“我原以为他为求查明冤名真相, 以正自身清白,这才不在凌府,却不料他竟是隐匿府中,如此杀气横溢,出手加害兰姊,难道兰姊和他之间也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思绪一阵混乱,着实不明其中究竟—— 凌烛明微微转头,见是柳悦清救下谢荟兰,脸上杀气稍敛,颇为意外地说道:“是柳兄,你怎会在此?”柳悦清苦笑道:“贵庄生得好大一场变故,我一路前来是为找寻一人,凌兄身在 府中,却没参加英雄大会,令小弟颇感意外,此处险象环生,小弟先失礼移步了。”谢荟兰重伤在身,需及时救治,他心急如焚,虽诸事不明,却也无暇打听,当下抱起谢荟兰,便欲离开— — 凌烛明神色一紧,厉声喝道:“且慢,这女人不能带走。”柳悦清愕然问道:“凌兄认识这位姑娘?”凌烛明说道:“虽不曾见过,但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把我和绣儿害得好苦。” 他用剑尖指着谢荟兰,咬牙切齿的神情,显然是对她深恶痛疾—— 柳悦清皱眉说道:“凌兄这话兄弟实是不明所以,小弟认识谢姑娘虽不长久,却也知她为人,绝非奸邪之辈,此中恐有误会。”未等凌烛明开口,他又说道:“其中曲折,稍时小弟再向 凌兄讨教,人命关天,小弟告辞了。”—— 凌烛明目光一闪,见柳悦清转身就走,顿时大喝道:“柳悦清,放下她,这个女人非死不可。”提剑猛冲上去,一旁正纹丝不动的那人突地滑步而出,挡在凌烛明身前,说道:“凌烛明 ,你凌家和我吴家的恩怨,这时也该算清楚了。”—— 柳悦清飞奔向外,耳中听到此人言语,便想起此人身份:“原来是吴惊云,难怪能救下兰姊,只是凌府和吴家怎么又有恩怨了?从未听说过淮阳凌府也卖过织锦。”—— 这时爆炸声响渐息,熊熊烈火却愈烧愈旺,四周逐渐燥热难堪,热浪阵阵袭来,柳悦清只觉如同身置火窟,更是不敢怠慢,几个纵跃已来到“龙虎楼”废墟之地,这才心神一定,提气掠 过校场,所幸怀中谢荟兰身子暖和,并未渐渐冷去—— 他一路飞奔,渐近凌府门口,此时归鸿堡方杰远西门一见和天岛叶归来张朝云都围聚在此,他们闻得动静,都转头观望,见柳悦清抱着一个女子,其满身血迹触目惊心,不及惊讶间,方 杰远急忙迎了上去—— 到了众人身侧,柳悦清站住脚步,大声叫道:“各位,谁有金创药?”方杰远看清受伤之人,大为吃惊,叫道:“金创药?柳兄弟,谢姑娘受伤了?”他眼神在谢荟兰身上扫过,大皱眉 头说道:“是左肩,这是剑伤?是谁下的毒手?”—— 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是一头雾水,这里炸得天惊地动,诸位怎还未离开?”—— 方杰远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物,说道:“这是敝门独制药物,对创口甚有益处,不妨一用。”柳悦清谢过取来,突又想起一事,抬头看了下四周,问道:“曲姑娘呢?夕妹妹也不见了踪影 。”—— 李溪岩说道:“龙姑娘伤势不轻,白门主救治正在紧要关头,咱们便也无法退去,方才一阵剧烈爆炸,这里乱成一团,好些人走得匆忙,庄主看到这里情势凶险,便让陆姑娘快些逃了出 去,秀姑娘也去凌府外面打探状况了。”—— 柳悦清微微点头,脸上却露出一丝难色,说道:“曲姑娘不在,这下就难办了。”他回头看去,却见风云十八少此时也不见踪影,想必趁乱早早脱身而去,如今周围还有不少人,正是被 这突如其来的轮番爆炸伤得不轻,走得迟了,在同门搀扶下缓缓凌府外退去,柳悦清扫望一眼,约有十余人,却没见到一名女子,不由暗道:“张若媛也不在场,此事有些棘手了。”—— 李溪岩突然笑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救命要紧,少庄主且放下男女之别,老夫想谢姑娘也不会怪罪于你。”他看出柳悦清为难之处,便即说破,几名男子听李溪岩这般道来,都是转 过身去,望向他处—— 柳悦清长舒口气,说道:“李前辈此言甚是,晚辈明白了。”剥开谢荟兰衣衫,露出左肩,此时流血已止,但一片血迹将她欺霜赛雪的肩膀尽染赤色,柳悦清小心翼翼擦去伤口四周污秽 ,倒出伤药,轻轻涂抹,便见谢荟兰娇躯微微一动,秀眉轻蹙,显然感到了疼意。柳悦清闻到一阵药物清香,沁人心脾,便知此药颇为珍贵,心中更是放心不少—— 涂完药物,柳悦清正将谢荟兰衣衫整理好,便听白慕平说道:“总算大功告成。”同时龙瑶嫣喷出大口淤血,脸色却是好了不少,白慕平撤回双掌,撑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滚滚 而下,满脸疲惫之色,显然耗力甚巨—— 秦初月扶起白慕平说道:“多谢白兄大力援手,秦某感激不尽。”白慕平却是累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秦初月回头望了凌府一眼,说道:“这把火短时恐难熄灭,且交给官府处理吧,咱们 先离开此地。”众人齐皆称是—— 龙瑶嫣缓缓站起身来,眼神从白慕平秦初月和柳悦清身上一一掠过,露出一丝复杂神色,这才转过身,默默往凌府大门走去,秦初月苦笑一声,也不说话,扶着白慕平,紧跟在龙瑶嫣身 后,柳悦清将伤药还给方杰远,称谢之后,抱起谢荟兰,也是快步而出—— 叶归来和张朝云对看一眼,同时一点头,紧跟众人往前,不时低声细语,神情凝重,只因二人落在最后,柳悦清等人并未见到两人交谈 第232章 复又见迷神乱智 ——校场中此时几无余人,落在最后的数人正从秦初月等身旁匆匆而过,一人走入入府小楼,转过身来扫过凌府内院,忍不住摇头慨叹,目光一转,发现龙瑶嫣向自己走来,一张美绝人 寰的俏脸映入眼帘,此人脸色大现紧张,猛地转身边往外跑去—— 穿过门前小楼,这间楼房虽邻校场,却是靠近凌府大门口处,离内府尚有距离,也未曾埋有*,尚未损毁,龙瑶嫣正一步跨出小楼,陡见黑压压地一片人众将凌府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她还 未细看,一道黑影突向她迎面袭来,其势甚是猛烈,龙瑶嫣眼中煞气一闪,便欲出手迎击,却听秦初月李溪岩齐声叫道:“不可伤她。”秦初月飞身冲天而起,落在龙瑶嫣身前,双手推出, 正接住飞来之物,他手掌含劲,化解来势后,开口说道:“秀姑娘可受伤了?”—— 这突飞而至的竟是曲重秀,只见她俏脸煞白,嘴角挂着血迹,已然受创,便见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略受内伤,却不妨事,有高人拦路,庄主留神。”秦初月微微颔首,将曲重秀往 身后一推,曲重秀退到李溪岩身旁,盘膝坐地,运功疗伤—— 只闻一声惊呼,一人踉跄倒地,四肢抽动几下便即不动,竟是气绝身亡,众人放眼看去,眼前错落躺着十余具尸体,却不是死于*火势,秦初月眉头一皱,猛地抬起头来,脸色一沉,朝前 方望去—— 便听一人笑道:“这位可是秦大庄主?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一号人物。”此人站在居首方位,满脸笑容,却是散出强烈邪气,煞是惹眼,秦初月冷眼看去,却不相识,正欲开口,柳悦 清已冷声喝道:“江舞鹤,你果然也在此地,英雄大会召开至今,你并未现身,却是在凌府府外相候,月落乌啼今日大举来犯,想必要有所作为。”—— 青年人正是江舞鹤,他听出柳悦清的声音,嘴角笑意更甚,说道:“柳少庄主也在?难得难得,少庄主尚能安然无恙,确实福泽深厚。”他眼神落在了谢荟兰身上,此时谢荟兰依然昏迷 不醒,江舞鹤看得分明,又是古怪一笑,说道:“这位不是拈花公主高徒谢姑娘?怎受伤了?可惜可惜,当日琅琊山中曾受她一番指教,今日原想报答,是谁下这般狠手,辣手摧花,未免大 煞风景。”——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顿废话,秦初月当先不难烦,大手一挥,冷冷说道:“江舞鹤,秦某也曾听过你的名头,见面倒不如耳闻,如此婆婆妈妈,啰嗦不停,月落乌啼就你这等人物?”—— 江舞鹤脸色一变,突又复原,脸上涌起强烈的邪气,笑道:“秦庄主指教正是,令敝人茅塞顿开。”他拍了拍手,说道:“今日斩魔大会选盟主,不知这位盟主花落谁家,敝人虽是不明 ,却也确定绝不是这些胆小鼠辈,是秦庄主?还是柳少庄主?”—— 柳悦清等人早已看清,月落乌啼前来凌府的怕有二百余人,眼前黑压压地一字排开,将各人去路断开,而不少黑衣人各自压着一人,看这些人装束,正是前来参加斩魔大会中人,此时他 们垂头丧气,显然已被制住,柳悦清略一扫过,被擒住的竟有五、六十人之多,不过没见刹那和尚、朝夕道长和王寿龙诸人,走在柳悦清等人身后的尚有数人,此时见到有人拦路,便即驻步 ,静观其变—— 柳悦清朝地上死尸扫了一眼,并未发现陆唯夕在其中间,被擒众人中也无她的身影,想必是她古灵精怪,自有法子脱身而去,心中稍感放心—— 秦初月峻笑说道:“盟主之位,月落乌啼也派人争夺,不过贵派一败涂地,令人不忍睹之,这个武林盟主是哪方人物都无妨,却和月落乌啼已毫无干系。”他指着轩辕兄弟,脸上露出不 屑笑容,月落乌啼数百人顿时一阵鼓噪,只因眼前此人是秦初月,便也无人敢开口反驳痛骂—— 江舞鹤突然沉默不语,稍时才抬头,眼中精光一闪,难得露出正容,缓缓说道:“月落乌啼今日前来,不是为了这场斩魔大会。”他仰头望了一眼凌府熊熊烈火,又道,“亦不是为了淮 阳凌府。”他朝众人逐一看去,一字一句说道:“正是为了秦庄主和柳少庄主而来。”—— 他盯着秦初月说道:“当今武林,柳秦凌耿四大世家,耿落笙,凌绝星,柳重,再加上秦大庄主,四位乃是江湖上武功最强的高手,如今,凌绝星死去多年,耿落笙胸无大志,虽人在江 湖,却如同归隐不出,柳重四年前失踪不见,生死不知,当今武林头号人物便是秦庄主你了。”—— 秦初月大笑一声,说道:“如此看来,贵派早已看上秦某了,之前秦某安然无事,只是时辰未到而已。”江舞鹤亦是大笑一声,说道:“不瞒秦兄,月落乌啼欲一统江湖,秦兄乃是最后 障碍。”他顿了一下说道:“清月山庄已毁,海琴山庄烟消云散,如今凌府也荡然无存,当今武林中,只余秦家庄一处名门。”—— 柳悦清截口说道:“海琴山庄惨事原来也是你们所为,月落乌啼毒辣手段,在下总算领教了,今日凌府炸毁,月落乌啼又少了一处眼中钉,贵派帮主处心积虑,厚积而发,果然野心不小 。”—— 江舞鹤邪笑道:“四大世家成名已久,月落乌啼只是后起之秀,若不是步步为营,岂能觊觎巅峰之位?”秦初月说道:“听阁下口气,秦某也已是束手待毙的局面了?”江舞鹤笑道:“ 秦庄主傲气凌人,月落乌啼有胆子欲杀秦庄主,却也不敢妄想臣服秦庄主。”秦初云怒极而笑,说道:“江舞鹤,就凭你的本事?”江舞鹤微微一笑,侧过身来,从他身后闪现一人,走上前 来,说道:“秦初月,你我这一仗还未打完,此时正该分出胜负。”—— 此人正是精通柳家绝学的黑衣蒙面人,他在江舞鹤身后,众人都不曾注意,此时现身而出,秦初月见他并未离去,虽是意料之中,却也不禁眉头一皱,调侃说道:“月落乌啼招招布有先 机,莫非今日我秦初月真要毙命于此。”他心知眼前此人极为厉害,比自己犹胜一筹,单打独斗,自己或许凶多吉少,但他愈遇强敌,逾是战意高昂,当下喝道:“既然如此,那废话少说, 秦某就和你打个痛快。”话音未去,已是先发制人,欺身而上,一掌迎面直拍—— 两人一交手,江舞鹤神色一展,向柳悦清身后诸人看了一眼,说道:“诸位和秦庄主、柳少庄主同往,虽令人称道,只是月落乌啼急欲纳贤,不知诸位可有意向改换门庭?”他不识方杰 远等人,还以为只是寻常角色,武功有限,也不曾十分在意,稍作提议,若是对方不允,他便出手杀之,也无大碍—— 方杰远猛地笑道:“月落乌啼我可高攀不起,西门二哥,你的意见如何?”西门一见木然说道:“邪门歪道,实不可取。”方杰远一拍手说道:“兄弟所见略同,李前辈和我们同仇敌忾 ,自不必说,这些朋友,你们是哪各门派的,方某虽不得知,不过咱们要和月落乌啼大干一场,你们还是避开为妙。”两人往身后看去,身后众人看到许多人被月落乌啼杀害擒住,见势不妙 ,早已驻足,这些人武功并不高强,已生慌乱之相,这时听方杰远开口,都禁不住往后退去,有人转过身去,却瞧见内府熊熊火势并未减退多少,顿时愣在当场 第233章 复又见迷神乱智 ——叶归来和张朝云一直紧皱眉头,打量着那个黑衣人,但闻方杰远一开口,两人不约而同轻笑一声,张朝云说道:“三哥,咱们初来乍到此地,就看到好多有趣的东西,你说这月落乌 啼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好像是个稀奇古怪的帮派。”叶归来点头说道:“这个门派杀了这么多人,手段太毒,绝非正派。”张朝云一拍大腿说道:“不是正派那就是邪派,他们如此邪恶却要 我们加入,岂不是让我们和他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未免欺人太甚了。”叶归来问道:“那兄弟有何高见?”张朝云正色道:“自然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叶归来说道:“我介意那个黑衣 蒙面的家伙,这人竟然会咱们的武学,未免有些奇怪。”张朝云说道:“正是,这老儿方才使出了‘金戈剑法’,还真是有模有样,听说他又学了什么柳家的武功,原来是个偷窃他派武功的 毛贼,只是兄弟我如今给气急了,这个邪里邪气的朋友好生张狂,实是令我忍无可忍。”叶归来哈哈笑道:“既然如此,就痛打一顿如何?”—— 正说笑间,两人笑声顿止,猛然飞身扑起,一左一右向江舞鹤扑去,张朝云喝道:“大言不惭的东西,先拿下你再说。”—— 两人一唱一和,甚是有趣,柳悦清等都是忍俊不禁,脸挂笑容,江舞鹤脸色却是阴沉下来,尚未发作,对方已突袭身前,竟是十分快速,他这才吃了一惊,急忙往后暴退,堪堪避开,却 已知这两人都是身怀绝技的人物—— 张朝云一掌落空,咦了一声,脱口说道:“臭小子虽然张狂,倒也有些本事,躲得倒快。”他跨步欺进,挥掌紧劈,掌心隐发轰隆声响,可见威猛之极—— 江舞鹤眼中邪光大盛,喝了声“找死”,出掌迎上,亦是响起风雷般沉闷声响,两人对了一掌,张朝云往后大退一步,顿时现出惊容,叫道:“好古怪的力道,震得我手臂好痛。”—— 江舞鹤甩了甩臂膀,消去透臂而入的酸麻,暗道:“这个青年貌不惊人,却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他使的掌法和我很是相近,莫非也练过‘无妄’一书?”他双手向前一错,护住胸口,喝 道:“朋友何方人物,还请指教。”—— 张朝云连连搓手,看来也不好受,摇头晃脑之余,突然嘻嘻一笑说道:“名字说来无妨,我叫张朝云,来历却是说不得,你有本事便自己看破吧。”说话间,他跃身而起,连拍三掌,分 袭江舞鹤头胸腹三处,这几掌悄无声息,和方才一招雷霆声势大相径庭—— 他出掌飞快,江舞鹤无暇思索,急忙出手化解,只听一阵噼啪声,两人转眼交手过了十招,张朝云笑道:“功夫虽然甚强,但只凭这点本事,就要留下我们,未免有些目中无人了。”他 一曲身,一个扫堂腿横扫过去,江舞鹤急忙跳起,张朝云握掌成拳,左右开弓,朝他胸口连番打去,江舞鹤双掌推出,正中对方拳头,借此劲力往后飞退,落地之后,看着张朝云笑嘻嘻地看 着自己,一脸轻松模样,不禁暗暗骇异:“此人内力虽逊我一筹,但拳脚套路古怪异常,令人难以捉摸,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此人物。”—— 他一时踌躇,柳悦清这时已把谢荟兰置于妥当地方,上前说道:“江舞鹤,你月落乌啼不过你和轩辕二位三人,我们这里却有五位高人在场。”他指着方杰远等人又道,“月落乌啼欲逐 鹿中原,今日却不能让贵派如愿。”—— 江舞鹤微微一笑,说道:“柳少庄主话不能说得这么自满,敝帮行事向来谨慎,帮主千里之外亦能运筹帷幄,今日武林好手尽聚于此,正是敝派名扬天下的良机。”他指着周围被制住的 众多武林豪杰,说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朋友将加入月落乌啼门下,敝派声势更为壮大,当今武林四大世家烟消云散,谁能和月落乌啼分庭抗礼?”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颇显睥 睨天下之色—— 众人听他一番狂言,都不禁暗暗动怒,连原本一脸和气的李溪岩也阴沉着脸色,柳悦清皱了皱眉,暗道:“江舞鹤此人素来张狂,今日尤甚,看来自认掌控全局,便更显飞扬跋扈,此时 若不压制月落乌啼的嚣张气焰,恐怕武林之中再无和他们抗衡的门派了。”—— 只听曲重秀开口说道:“邪门歪道,尽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秦家庄有庄主、风云二老和五大天王镇守,就凭你们这几人,妄想夺下秦家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她盘膝坐在地上 ,说话中气不足,但俏脸上神色凛然,自有一番威严—— 江舞鹤脸上邪气一闪,显出淡淡嘲笑神色,说道:“姑娘想必就是颇有名望的‘凌波彩秀扇’曲姑娘,刚才敝人已手下留情,否则姑娘只怕早已开不了口,那位老爷子应是‘封冰一裂斩 ’李老前辈,据说是五大天王中功力最深的一位,这二位朋友相貌陌生,难道也是同列其中的两位?”—— 方杰远嘴角一直挂着不屑之色,此时更是连连摇头,说道:“你叫江舞鹤?果如秦庄主所言,见面不如闻名,眼光之差,令人好生可笑,所谓自以为是的狂徒,便是你这种人了。”—— 江舞鹤眼中杀机一闪,脸上邪气却更浓厚,冷笑道:“此时徒争口舌之利,稍后让你后悔不及。”侧目望向曲重秀说道:“秦家庄老庄主早已老迈,不足为虑,云长老和西禅宗一战,大 伤元气,镇庄之主秦初月秦庄主也远在凌府,此时秦家庄非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埃”——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李溪岩白须颤动,怒喝道:“姓江的,你月落乌啼又干了什么好事?”柳悦清念头更是转得飞快,说道:“贵帮帮主去了秦家庄?”—— 江舞鹤眼珠微斜,有意无意扫了一眼秦初月,这才说道:“非敝帮,却是西禅宗。” 第234章 复又见迷神乱智 ——柳悦清心神一震,忖道:“沈诗恒去了秦家庄?竟是在这节骨眼的时刻,或是月落乌啼的好计,此人身手高明,手下皆非弱者,难怪江舞鹤说出四大世家烟消云散的狂言,秦初月不 在庄内,沈诗恒便无对手,还有那黑衣阿三……秦家庄危如累卵,着实不妙,斩魔大会西禅宗并无一人到场,江舞鹤此言应该不假。”—— 他转过头去,只见李溪岩须发一阵飘扬,脸上显露怒色,正和黑衣蒙面人激斗的秦初月更是手中一顿,出手缓了一缓,差些被对方偷取一招,好不容易稳住形势,却已处了下风—— 柳悦清暗道不好:“秦庄主心神乱了,对手又是劲敌,这场交手秦庄主难有胜算。”他暗中运劲,便欲出手替下秦初月,李溪岩却已扑到江舞鹤身前,喝道:“好个诡计多端的恶毒小人 ,吃老夫一掌。”他含怒出手,这一掌用了全力,“封冰一裂斩”以掌力沉厚享誉江湖数十载,其劲道深沉,实不输云长老—— 江舞鹤低喝一声:“来得好。”他不退不让,右掌猛提,径直拍出,正和李溪岩硬对一掌,当日江舞鹤与繁霜居士互较掌力,亦不落下风,李溪岩修为虽深,却逊于繁霜居士,一掌交换 ,对方掌心一股强力沿臂卷至,震得李溪岩往后跨出一大步,曲重秀急忙说道:“李老,方才我和此人交过手,这贼子内功很深,你需小心在意。”—— 李溪岩老脸上飘过一丝讶色,显然未料到对方年纪轻轻,内功修为竟胜过自己,当下沉声说道:“果然有狂妄的底气,正好让老夫大展身手。”话音刚落,柳悦清已从他身侧掠过,朗声 说道:“杀鸡焉用牛刀,李老前辈,此人交给晚辈便可。”利剑出鞘,正欲攻上,江舞鹤突然喝道:“且慢,柳悦清,你可还要他们的性命?”—— 柳悦清手中一顿,眼光掠过,顿时大怒,止步喝道:“江舞鹤,你这卑鄙小人,竟用这无耻手段,可是不敢和柳某一战?”—— 只见月落乌啼一众黑衣人齐出刀剑,正架在被擒者的脖子上,柳悦清投鼠忌器,往后退到李溪岩身侧,盯着江舞鹤,怒目而视—— 江舞鹤微微一笑,侧过身来,振武轩辕和修文轩辕也闪到一旁,众多黑衣手下更是往两侧挪步,闪出一条空道,柳悦清等不知其意,只得沉住气静观其变—— 突闻蹄声响起,渐近众人,稍时过后,两辆马车先后出现,行至江舞鹤身旁才稳稳停住,当先一辆马车车厢珠帘低垂,里面黑乎乎地似有一人,却一直纹丝不动,柳悦清见状,心头暗道 :“好大的阵仗,此人来头不小埃”—— 果然,除却数十名扣拿人质的下属之外,其余黑衣人都拜服到地,江舞鹤和轩辕兄弟也都躬身行礼,只听江舞鹤大声叫道:“恭迎帮主大驾。”—— 柳悦清脸色大变,直直盯着厢内黑影,目不转睛,只是其中黝黑一团,实看不清楚究竟,但月落乌啼帮主终于现身,岂不令他精神大振,暗道:“今日需设法揪出此人,看看究竟是哪个 魔头遗祸江湖。”—— 白慕平爬起身来,缓缓走向马车,柳悦清和李溪岩因他相救龙瑶嫣,便也没作阻拦,他缓步走近,行礼说道:“帮主,你老人家怎也来了?”—— 马车中传出一人声音:“是白堂主啊,听你说话内息不足,可是受了内伤?”他说话徐缓沉稳,慢慢道来,闻者甚为惬意。白慕平恭声说道:“多谢帮主关怀,属下并未受创,只是运功 救了一人,一时元气大损,方才调养稍许,此时已见大好。”—— 月落乌啼帮主沉默半晌,又开口说道:“能让白堂主出手相救之人,定是与其渊源颇深。”白慕平说道:“是魔姬之女,还请帮主恕罪。”月落乌啼帮主“哦”了一声,说道:“你救人 一命,也是替月落乌啼积德,老夫怎会怪你?只是老夫来晚了,凌府竟成火光冲天,左护法也已伤痕累累,想必盟主之位并未花落我派,老夫多问一句,这场斩魔大会选出的盟主是哪位同道 朋友?”—— 自江舞鹤等现身拦住自己去路,柳悦清并未在人群中见到那位左护法人影,原以为此人或是伤重难支,早已毙命当场,此时闻言,便往另一辆马车看去,心道:“此人既然没死,那该是 在那里养伤,真是可惜。”—— 江舞鹤躬身说道:“据说是比武当场出了变故,魔姬之女突然现身凌府,这场比武大会原就是准备对付魔姬,此女现了踪迹,便闹出莫大风波,最后用上*手段,却还是无功,淮阳凌府反 而因此荡然无存。”—— 月落乌啼帮主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在这里摆出阵仗,想必这几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顿了一下,又道,“那两人功夫很好,一位是秦初月秦庄主,另一位是何人,怎 和我们装扮如此相近?”—— 江舞鹤说道:“此人来历不明,但他亲口言及和帮主交情深厚,这才主动请缨,欲助帮主夺取武林盟主之位。”—— 月落乌啼帮主说道:“多谢这位仁兄了。诸位朋友,老夫虽来迟一步,却还赶得及,老夫若是要当这个武林盟主,不知诸位有何异议?”—— 李溪岩沉声说道:“武林盟主,比武较之,取胜者是盟主,这才令人心服口服,帮主想要号令武林,还得出场一显身手。”—— 月落乌啼帮主发出呵呵一阵笑声,说道:“此言甚为有理,老夫无言辩驳,那咱们就赌一局如何?”李溪岩问道:“如何赌法?”月落乌啼帮主说道:“诸位算是一方,我月落乌啼算另 一方,我方若是获胜,老夫就是武林盟主,贵方技高一筹,那月落乌啼便将这些俘虏全数归还,各位意下如何?”—— 柳悦清不耐烦地说道:“校场之内,你月落乌啼已输二场,此时竟又要再次交手,比试无穷无尽,太过啰嗦繁缛,不如你我二人一决胜负,看你月落乌啼可有资格当这武林盟主。”—— 月落乌啼帮主笑道:“柳少庄主误会了,老夫已知白堂主和振武轩辕败阵,修文轩辕也非少庄主对手,自当不会多此一举,老夫这里推举一人出战,贵方由几人出场,老夫并不作限定。 ”说罢,拍手声响起,江舞鹤颔首说道:“徒儿受命。”仰天发出一阵长啸—— 柳悦清急欲一睹月落乌啼帮主真容,听他并无出场之意,剑眉向上一扬,忖道:“好大的架子,真是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说不得我用强把你拽出车厢。”猛地听到江舞鹤长啸声抑 扬顿挫,高低起伏,略显诡异之状,便低声说道:“李前辈,月落乌啼行事很不光明磊落,这啸声大有古怪,咱们需留神防他们的诡计。”李溪岩点头说道:“老夫省得。”—— 只听江舞鹤舌绽春雷,厉喝一声:“出来吧。”一声巨响,另一辆马车车厢突然炸裂,木板四散飞射中,一道人影冲天而起,只听铿锵脆响不断,这道人影冲势殆尽,反向落下,江舞鹤 手向柳悦清一指,喝道:“杀了。”这道人影发出一声嘶叫,如鬼哭狼嚎般,听得众人眉头一皱,都抬头看去,此人已是双手贯出,分打柳悦清李溪岩两人—— 柳悦清微微一惊,暗道:“好快的身法,来者并非简单人物。”因无法看清来者相貌,柳悦清不敢托大,猛提内力,大叫一声:“来得好。”当仁不让出掌相迎,李溪岩亦不甘示弱,双 掌掌力如涛,全力回击—— 柳悦清和李溪岩内功皆是极深,当世能同时接下他们一掌的怕是无此能人,这人却毫无畏惧,疾冲之势毫不停顿,眨眼间,三人手掌对在一起,李溪岩立刻闷哼一声,往后暴退数步,柳 悦清也是抵挡不住,只觉得一股猛劲席卷全身,如惊涛骇浪般,简直可畏可怖,他不及细想,脚尖一点地面,拔身而起,骇然念道:“这是何人,怎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他在半空一个翻身 ,俯视而下,终于看清此人相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怎会是你?”此人白发苍苍,年岁已老,脸上青气浮现,阴森诡异,正是从琅琊山脱困而出、许久不知行踪的沈通尧 第235章 复又见迷神乱智 ——在场众人中,除了柳悦清之外,并无二人曾见过沈通尧,叶归来和张朝云来自天岛,更是不知此人来历,但这老儿一掌轻松震退两大高手,惹得众人都是脸色一变—— 柳悦清猛坠身形,落地之后,早已拔剑在手,大叫一声:“李前辈快退,此人不能硬碰。”李溪岩刚压下涌上喉咙的鲜血,听到柳悦清大声喝叫,反倒是一怔,沈通尧嘴角挂起阴森森的 笑容,双肩一晃,只听脆响声不断,人已欺到李溪岩身前,李溪岩不料对方身法快得令人匪夷所思,“呀”地一声惊呼,往后飞退而去—— 沈通尧嘿地一声,凌空拍出一掌,掌风直撞李溪岩,千钧之际,柳悦清风一般掠入两人中间,长剑一震,剑芒如花开般厉射而出,席卷沈通尧,一出手就是“长剑当歌”中的杀招“千山 叠瑞雪”,见过这招的数人都感诧异,李溪岩落定身躯,凝神望去,也是露出惊容—— 沈通尧双手一合,脸色由青转赤,往后飘开,如同鬼魅,柳悦清剑势虽快,却也不及,这一下被李溪岩看出端倪,大惊叫道:“西禅宗?”—— 江舞鹤拍手赞道:“好眼力,正是西禅宗武学,柳少庄主一人难敌,各位今日若想安然无恙,敝人劝诸位齐上才是上策。”—— 却见柳悦清咬紧牙关,“长剑当歌”绝学一招紧跟一式,数丈之内剑气纵横,剑影如画,月落乌啼一方慢慢往后退开,以免受创,沈通尧虽是空手,但他手脚皆被锁链铐住,时而拍掌化 解,时而挥动锁链架开兵刃,每一招平谈无奇,却能轻易化解柳悦清倾尽全力而为的剑术。转眼杀了十数招,柳悦清一个倒拔杨柳,往后暴退数丈,落地之后,大口喘着粗气,在校场之内, 他激战数场,也不曾如此疲累,可知方才一阵猛攻,已是大耗真力—— 沈通尧扬起手来,呆呆望着衣袖,原本完好无损的袖口此时千疮百孔,不堪入目,他端详良久,突然怒哼一声,猛然抬头朝柳悦清怒视而去—— 柳悦清急喘几口,心想:“数月不见,沈通尧的功夫又强了不少,换作琅琊绝境时,以我此刻修为应能和他相持,但方才怎会如此束手束脚,真是奇了。”他定了定神,才觉内力渐复时 ,一阵疾风扑面,眼前人影晃动,沈通尧已回过神,复又拍掌袭来—— 只听一声“住手”,叶归来和张朝云从两侧跃近,各出一掌,往沈通尧双肩拍去,两人见柳悦清阵脚未稳,恐他接不下此老一掌,急忙出手相助。沈通尧眼中凶光一闪,双掌推出,顿时 把两人震退,方杰远见势不妙,五指如钩,抓向沈通尧面门,沈通尧举臂一挡,方杰远五指正中对方小臂,只觉入手极硬,如触坚铁,吃痛之下,急忙收手跳开,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三人稍稍阻挡沈通尧,柳悦清回过内劲,大声喝道:“诸位小心,此人沈通尧是当年三清山英雄大会惨事元凶之一,一身功夫无人能敌,绝不可轻敌。”他口中提醒,手里更不含糊,打 出一式绝技,正是“九掌惊龙”绝学中第一招“云海茫茫”—— 方杰远按了一下隐隐生疼的五指,听柳悦清说出这老儿名字,脸色顿时大变,喝道:“原来是你这臭老儿,五弟武功尽废,正是你这老儿干的好事,今日给五弟报仇了。”他从莫剑尘那 里得知,沈通尧凶残狠毒,武功极高,当日数人联手都不敌他,此时也顾不得以多打少,长身跃起,跨步逼近,跳到沈通尧身后,叫道:“二哥,这人太过厉害,且助小弟一臂之力。”一口 气拍出三掌,飘忽不定,疾取沈通尧背部要害,起手就是师门绝学,毫无留手之意—— 沈通尧低吼一声,右掌向前一拍,震散柳悦清掌力,左臂往后抡去,一股猛劲随手而出,方杰远抵挡不住,急忙滑步避开,西门一见在旁目光一闪,突然跨步向前,他身材高大,几步便 到沈通尧面前,拔出背上兵刃,是一把厚重的钢刀,当头斩下,声势极为猛烈—— 沈通尧看也不看,探臂拿捏过去,他出手如电,西门一见尚不及反应,已被捏住刀刃,冷峻的脸庞闪过一丝诧异,手掌一紧,沉声喝道:“撤手。”猛力往后拉去,却见沈通尧嘿地一声 ,钢刀在他手里纹丝不动,西门一见竟无法取回兵刃—— 沈通尧右手扣刀,左手趁势劈出,向西门一见心坎印去,西门一见无奈之下,只得撤刀拍出一掌,化去沈通尧掌力,却也是蹬蹬蹬往后直退,沈通尧一甩手,竟将手中钢刀扔了回去,西 门一见见钢刀飞到自己面前,急忙出手握拿住,眉间露出一丝痛苦,陡然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立受内伤。方杰远急忙扑身上前,出手相助—— 江舞鹤笑道:“如今沈通尧不比琅琊山时,柳少庄主,就算令祖在此,恐也难敌。”—— 柳悦清早已察觉,沈通尧武功突飞猛进,原先已是绝顶功夫,如今更进一步,更诡异难知的是此时他神色凶恶,满脸杀机,但目光散乱,举止张狂,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手脚上的锁链镣 铐更令人摸不着头脑,他心中诧异,暗道:“沈通尧出了琅琊山后悄无声息,怎会和月落乌啼共同行事?看情形他已受制于人,一举一动都听江舞鹤号令,此事不同寻常。”—— 他侧目扫过,秦初月和黑衣蒙面人久战至今,依然相持不下,但黑衣蒙面人一身武功极为惊人,秦初月虽并未溃败,却已落了下风,柳悦清暗暗皱眉,忖道:“一个黑衣蒙面人虽厉害, 却也难成气候,如今多了沈通尧,事情可就要棘手多了,难怪月落乌啼这次自信满满,大张旗鼓,不知今日能否如同在琅琊绝境中一般化险为夷。”他盯住沈通尧,喝道:“沈通尧,你可还 认得我?”—— 沈通尧将方杰远逼得倒退不已,突然听到柳悦清发问,一怔之下,手上缓了下来,愣愣转过身来,迷惘地道:“沈……通尧,这名字好熟悉,我是谁?你又是谁?我认得你?你也认得我 ?” 第236章 复又见迷神乱智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柳悦清等人心头雪亮,沈通尧已然神志不清,如今大打出手,实是身不由己,其余人倒也罢了,柳悦清心头百般滋味一股脑儿涌上:“沈通尧成了疯子,难 道是月落乌啼做的手脚?他武功极高,不会被月落乌啼轻易擒住,怕是用了诡计,只是沈通尧也不会轻易着人暗算,看来还是在琅琊绝境之内……莫非是宁怜香……”想到当时宁怜香几能和 沈通尧分庭抗礼,或是那时在山谷内和他激战之后元气大伤,这才被月落乌啼趁虚而入,终受制于人。此念闪过,柳悦清寻思暗道:“沈通尧受人控制,这场苦斗恐怕不分出个结果不能罢休 了。”他暗暗吸了口气,朗声说道:“江舞鹤,你搬出沈通尧,却也休想让我们俯首称臣,今日一战,正好把清月山庄和海琴山庄的帐一并清算。”眼见沈通尧复又扑上,他不敢怠慢,挥掌 击出“雷鸣震泽”,圈向沈通尧面门,正是“九掌惊龙”极刚猛的一招—— 方杰远望向西门一见,西门一见微微摇头,示意无妨,方杰远露出一丝宽慰笑容,转头见柳悦清出掌猛攻,不由叫道:“二哥,咱们也上。”西门一见说了声“好”,他将兵刃挂回腰间 ,徒手迫近,一拳往沈通尧左肩,拳劲极猛,隐隐发出呼啸声—— 两人师出同门,方杰远的拳路却和西门一见大相径庭,他翻掌打出,去路飘忽,忽袭上方,忽探中路,转眼又打向沈通尧后背,十分诡异难测,和当日莫剑尘所施展的全然一个套路,西 门一见或因身材高大威猛,拳路变化远逊方莫两人,但一招一式无不蕴含极强内力,拳风划过之处,尘惊土溅,两人拆挡互补,威力大了不止一倍,而柳悦清的“九掌惊龙”更是绝学,三人 联手齐攻,沈通尧虽是强悍蛮横,却也有些抵挡不住—— 叶归来和张朝云稍作喘息,见三人攻上,便就按兵不动,看得十数招,两人脸上惊色更浓,叶归来低声喃喃说道:“中原武林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岛主虽是武学奇才,却非此人对手。 ”张朝云苦笑一声,说道:“我们兄弟七人中或要四人联手,才能制得住这个老儿,却不知当年老岛主能否与他较量一番。”他连连摇头,发现李溪岩神色凝重,观战不语,忍不住问道:“ 前辈,那老头是哪方人物?看他神色不善,该不会是好人吧?”—— 李溪岩说道:“此人是西禅宗前宗主沈通尧,四十多年前在中原武林惹出了极大风波。”当下略说了沈通尧当年行事,又道,“自三清山英雄大会后,此人在江湖上胡乱杀戮,不少武林 好汉都死在他手中,可谓是作恶多端,满手血腥。”张朝云一拍手,怒道:“如此恶人,真该千刀万剐,我一眼看到那位柳少庄主,便知他是好人,三哥,咱们可不能让好人死于非命,却让 这个大恶贼逍遥快活。”叶归来笑道:“这位少庄主武功比你高多了,五弟你说这话未免有些大言不惭。”李溪岩呵呵一笑,说道:“小兄弟这话虽然有失偏颇,相貌俊雅的并非都是好人, 不过这位柳少庄主却如小兄弟所言,是宅心仁厚的人物,他的爷爷柳芳霆更是武林名宿,正是他当年制住了沈通尧,才挽回武林中千百计英雄好汉的性命。”—— 叶归来和张朝云露出惊喜之色,叶归来说道:“原来是柳芳霆的后人,此人对我……派有极大恩情,也曾听说他武学修为当世第一,我派上下早已景仰数十年了。”张朝云注视着沈通尧 说道:“三哥,虽说以众欺寡非君子所为,但这老儿手段狠毒,咱们做替天行道之事,有时也得从权,待小弟相助他们一臂之力。”叶归来低声说道:“不急,先看一下沈通尧的武功,此人 太过厉害,若能发现他武功的破绽之处,才有胜算。”—— 李溪岩满脸迷惘之色,心道:“这两个青年究竟是什么来历,似乎对中原武林诸事一概不知,想不到除了月落乌啼之外,又悄无声息起了这么一个门派。”—— 三人寥寥数语,柳悦清等三人已和沈通尧苦战百余招,西禅宗功夫诡异难测,沈通尧时以青龙心法出手,掌力刚猛,偶尔提起朱雀心法,身法快若惊鸿,辅以绝强的内功修为,虽然以一 敌三,却已渐渐扳过劣势,再过十数招后,更是丝毫不落下风—— 但见他脸上赤色闪过,整个人飘身疾掠,划过一道光影,冲至西门一见面前,三人中以西门一见最输灵活,面对朱雀心法左支右绌,大失章法,此时乍见沈通尧来势甚猛,微微一惊,急 忙一掌横推,沈通尧嘿嘿一笑,侧身出手,五指正扣住他手腕,西门一见顿感手腕酸麻,全身气力立消,沈通尧用力一甩,西门一见翻起一个跟斗,撞落地上,他虽筋骨强壮,这一下却也痛 得他眼冒金星,脸色煞白,全身筋骨如同寸寸断裂—— 方杰远怒吼一声,飞起一脚,直踢沈通尧颈部大椎穴,沈通尧反手一掌,正拍在方杰远脚尖上,方杰远整条右腿一阵发麻,往后凌空翻出,沈通尧一声阴笑,如苍鹰飞身掠起,追扑过去 ,张朝云在旁看得一清二楚,当下大叫一声:“兄台留神。”提气纵身扑出,双掌一错,直轰沈通尧后脑,欲以围魏救赵之计,解方杰远危局—— 他手掌未及沈通尧,一人突然掠到身前,正是振武轩辕,他举臂和张朝云对了一掌,两人同时落地,只听江舞鹤说道:“不为月落乌啼所用之人,明年今日便是你们的忌日。”振武轩辕 摇身一晃,探臂抓向张朝云的面门。张朝云在校场见过此人动手,知他武功甚强,实乃劲敌,急忙出手拆招,这一耽搁,便无法前去相救方杰远—— 沈通尧神智混乱,却对交手局势判断甚明,心知方杰远难逃自己这一掌,出掌之后,嘴角挂起一丝恶毒笑容。方杰远暗道一声“糟糕”,人在半空,毫无借力之处,无奈之下,只得硬着 头皮回击一招。和沈通尧肉掌一碰,震得他往后又飞开数丈,几乎撞到墙壁,他急忙脚尖连点墙垣,一个筋斗翻下,稳住身形,暗道一声“好险”,对方这一掌劲道大弱,方杰远惊讶之余, 忍不住抬头打量过去—— 却见沈通尧脸上闪过一丝怒色,随即眼中又大现混乱,回过头去张望,李溪岩此时正收回右手,说道:“沈通尧你休想在此伤人。”原来是李溪岩见势不妙,当下出手相救,“封冰一裂 斩”掌力非同小可,这一掌凌空斩出,沈通尧便已惊觉,腾出左手化解,打向方杰远的一掌就弱了数分—— 方杰远死里逃生,惊出一身冷汗,暗叫一声“侥幸”,定住心神,展开身法在沈通尧四周游走不定—— 柳悦清先前一阵疾攻,耗力不小,正稍作调息,几令方杰远惹来杀身之祸,心中顿生怒意,跨步来到沈通尧身前,喝道:“沈通尧,差些便让你凶计得逞,只有你这个恶人,我柳悦清绝 不手下留情。”他猛吸一口气,内劲在体内疾转,长剑发出低沉颤音,陡地柳悦清一声轻喝,利刃化出一道惊芒,猛刺沈通尧的咽喉 第237章 复又见迷神乱智 ——沈通尧眉头一皱,探臂直抓剑刃,柳悦清这招剑法虽蕴含真力,但沈通尧功力在他之上,这招剑法输于变化,实不如“千山叠瑞雪”等几招更生威胁,方杰远见柳悦清用出如此平淡 一招,忍不住眉头一皱—— 眼看剑刃刺近,沈通尧手指也已堪堪沾到剑身,他猛然五指合拢,欲强扣兵刃,却见他手掌成拳,竟是抓了个空,刺向咽喉的剑影猛地消失无踪,而另一道剑影不知何时赫然现形,柳悦 清大叫一声:“沈通尧,吃我这招‘紫气开天阙’。”剑如惊鸿,狠狠刺向沈通尧额头—— 李溪岩和叶归来齐声赞道:“好剑法。”这一招“紫气开天阙”是“长剑当歌”最后一式,以内力生出幻剑虚影,以此障眼法蒙蔽对手,真剑实刃却是刺向他处要害,等到对手发现上当 ,已是不及应对,是为这套剑法最厉害的杀招—— 防无可防之际,沈通尧手臂突然急提,右手食指弹出,正中剑身,柳悦清虎口一热,他用力握紧剑柄,脚一点地,飞跃而起,半空中,柳悦清提剑疾振,人随剑势,如天兵降临,当头压 向沈通尧,沈通尧好不容易化解凶险,却也是阵脚一乱,此时无法攻上,脸上赤色一闪,如一头滑鱼飘出,往方杰远撞去,他化守为攻,潇洒自如,李溪岩看得眉头一皱,暗道:“此人太过 厉害,柳悦清和方杰远联手,也难以制服此人。”他看了一眼西门一见,只见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满脸萎顿之色,显然受创不轻—— 方杰远急忙跳开,闪过沈通尧杀招,柳悦清又已迫近到来,剑作刀式,使出一招“仰云刀法”,斩向沈通尧背后,沈通尧脸上赤色一闪,突然鬼魅般从柳悦清身旁擦身飘过,欺近方杰远 身前,手指一弹,方杰远防备不及,顿时中招,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柳悦清挥剑怒砍,沈通尧不及取方杰远性命,眼见剑光刺眼,化解不易,当下阴声一笑,飘身疾退数丈—— 西门一见大吃一惊,急忙奔近,方杰远倒在地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我一时疏忽,被那臭老儿点了穴道,动弹不了。”西门一见扛起他飞奔到后面,一张蒲扇大小的手掌在方杰远 身上拍了数下,方杰远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却仍然无法动弹,他急忙摇头说道:“二哥,这是沈通尧独门点穴手法,你解不了的,先别管我,快去相助柳少庄主。”西门一见微微颔首,说了 声“当心”,转过身往沈通尧踏步逼近—— 秦初月那方形势更是严峻,黑衣蒙面人尽用柳家绝学,秦初月虽然运用沧海心法,却仍感压力层层叠进,且此时交手已过百招,黑衣蒙面人却只用柳家掌剑绝学,在校场中施展过的另一 门武学却片招不出,秦初月生怕对方陡然变招,打自己一个出其不意,一直暗暗留心防备,这一下谨慎过度,出掌更现保守,应付扬名已久的柳氏绝学,愈发觉得吃力—— 黑衣蒙面人桀桀一笑,说道:“恐怕秦庄主从来没这般狼狈过,四大世家只余其一,秦庄主也该隐退了。”他横掌拍去,又是一招“九掌惊龙”中的绝学,秦初月退开一步,沉着化解, 口中说道:“秦某终会归隐,却是要在月落乌啼覆亡之后,阁下此言未免操之过急了。”黑衣蒙面人说道:“秦庄主要说大话,也要能离开淮阳凌府后才能说道,今日且看你有什么本事跨过 老夫这一关。”秦初月从未被人如此轻视,此时闻言,心中狂怒可想而知,但脸上却不动气,淡淡说道:“定让阁下领教。”—— 他话音刚落,耳中飘过一声痛哼,他和黑衣蒙面人激斗正酣,对方步步紧逼,令他实在无暇留意一旁战况,但耳中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当听到沈通尧名字,心头忍不住大震,自己曾听爹 爹听说过此人,着实是鲜有敌手的绝顶高手,此人拦路在此,可见月落乌啼确有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念头,之后各种声响传入耳中,虽不目见,却也是大致了解战局,己方虽不占优,但也不见 劣势,心中便稍稍安定,此时又听到有人呼叫,眼角一瞥,原来是西门一见吃了沈通尧一掌,呕血疾退,场中只剩下柳悦清孤军奋战—— 秦初月眉头一皱,突然大喝一声:“李老,且去助柳少庄主一阵。”李溪岩双手并拢,颔首说道:“老朽遵命。”他在旁凝神观战,心中雪亮,柳悦清一人绝非沈通尧对手,此时方杰远 等人受伤退下,自己若不出场,局面将更见劣势,当下毫不犹豫,沉声说道:“沈老宗主,老朽恭请指教。”不见他扑上,立在原处手掌成刀状,凌空斩出,正是其成名掌法“裂冰斩”。沈 通尧人在半空,正向柳悦清扑下,察觉对方掌刀凝力,拦腰斩至,其劲极为刚猛,不由得怒哼一声,扬臂挥起,用手上锁链抵住飞来猛劲,李溪岩毫不犹豫,猱身扑上,双手疾打,他深知沈 通尧远胜自己,手下便不留招,直出杀手取对方要害,沈通尧见他掌力深厚,倒也不敢小觑,连拍带打,见招拆招—— 柳悦清赢得喘息之机,急忙擦拭头上汗珠,心中默默念道:“老天爷,拜托你让我撑过这场恶战,别让我在紧要关头失去神智。”他想到耿府比武和酒铺恶战时的异状,心头难免惶惶, 两次都是面对绝强对手、苦战中心神逐渐迷失,此时对手更强,不知是否又会重蹈覆辙—— 他一分神,李溪岩已被沈通尧震退过来,不禁猛然一惊,急忙叫道:“李前辈,我来助你。”扬剑抛射过去,正是“越江斩轩辕”这诡异招数,剑才脱手,他翻掌如风掠过般快速,紧随 剑势而上,一招“灵动万里”,当头按下—— 剑掌齐出,其势更甚,李溪岩脱口赞道:“好功夫,柳少庄主,老夫助你一掌。”左右手连环扬起,两道掌风突袭沈通尧双腿,欲令他顾此失彼,与此同时,两道人影从李溪岩身后快速 掠过,扑向沈通尧,一把青锋,剑气浩荡,横扫沈通尧胸口,一把折扇,化出无数扇影,拍打沈通尧面门而去,令人眼花缭乱之极—— 这二人正是叶归来和曲重秀,叶归来虽然对沈通尧一无所知,但他隐隐觉得若不将这老儿制住,在场诸人都会遭遇大难,心下早已准备见机出手,此时柳悦清和李溪岩纷出杀招,他也毫 不犹豫,使出师门绝学,欲合力制住这可怕的老儿—— 四大高手齐攻沈通尧,江舞鹤在旁脸色一变,但要上前相助却为时已晚,嘴角笑容顿失,心道:“沈通尧再强,也是接不下四人的猛攻吧?”—— 沈通尧蓦地怒睁双眼,喝道:“杀鸡屠狗的功夫,怎奈何得了老夫?”上身一侧,柳悦清的利剑擦身而过,左掌成拳轰出,化去李溪岩掌刀厉劲,右掌荡出锁链,正缠住叶归来的剑身, 臂膀往右扯去,借用叶归来的利剑荡开曲重秀疾点而至的折扇,百忙之中,抬腿往柳悦清的腰间点去,他同时化解四人猛攻招数,一气呵成,着实高明,各人脸色骤变,只听啪地一声,柳悦 清一掌正中沈通尧的右肩—— 这一掌力道极大,沈通尧闷哼一声,飞退出老远,撞到了数名月落乌啼手下,这几人大口喷出献血,心脉立碎,翻身倒地而亡,柳悦清右手伸出,握住飞回而来的利剑,心道:“今日一 战也是众人围攻沈通尧,但我方人物和当日琅琊绝境中不可同日而语,却还无法制住他,西禅宗这门功夫果真够邪门的。”—— 当日一众青年功力有限,今日李溪岩等身手高了不少,柳悦清自己功力更是脱胎换骨,苦战至今,依然占不到半分优势,柳悦清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抬头看去,沈通尧正从几人尸体上 翻身爬起,眉头一皱,俯身喷出一口鲜血—— 曲重秀喜道:“这老贼受伤了。”沈通尧神智散乱后,出手至今,只说了寥寥几句话,这时听到曲重秀开口,不禁怒道:“谁他妈的受伤了,小丫头找死。”提气直冲过来,四人急忙飞 身散开,柳悦清笑道:“老家伙不是神志不清吗?怎知老贼这二字说的是你?”曲重秀听他说得有趣,虽是兵凶战危的局面,却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238章 复又见迷神乱智 ——江舞鹤松了口气,神色微展,突地脸上邪气闪过,冷冷说道:“差点着了你们的道了,如今情势未明,还是轻敌不得,修文兄……”朝他一点头,修文轩辕心领神会,说了声“是” ,两人纵身扑出,江舞鹤掌现风雷之声,猛劈李溪岩,修文轩辕十指如钩,擒扣曲重秀的扇子,李曲二人陡迎强敌,只得撇开沈通尧,回身迎击—— 如此一来,柳悦清一方形势陡转吃紧,李溪岩修为稍逊江舞鹤,曲重秀受了些内伤,出招更是大见掣肘,柳悦清和叶归来两人应战沈通尧,也是苦苦支撑的局面,只有张朝云和振武轩辕 仍然难分高下—— 却听一声闷哼,曲重秀当先支持不住,修文轩辕一掌正中她持扇之手,她拿捏不住扇子,脱手飞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修文轩辕却不留情,跨步追上,扬剑刺向她咽喉。李溪岩正在不 远处,见状老脸猛然变色,喝道:“休要伤人。”扑向修文轩辕,出掌打向他背部,修文轩辕收剑回身,突然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江舞鹤早已迫近李溪岩身后,出掌猛击,修文轩辕看得分明 ,对江舞鹤修为亦是心头有数,他大笑一声,喝道:“老头子,你完了。”无意避让,硬接对方这掌,虽然被震退一步,却令李溪岩身形一滞,江舞鹤掌力趁势奔腾而至,李溪岩猛然一惊, 急忙挥臂向后拍去,匆忙之下,只运起三成功力,顿时被打得连连后退,扑倒在曲重秀身旁,一口鲜血喷出,尽染地面—— 江舞鹤大笑一声道:“秦家庄两大高手今日毙命于此。”他眼中邪光大盛,杀机毕露,双手齐出,掌心中风雷声更是响了数倍,显然运功已至巅峰。李溪岩胸痛如绞,提不起内力,急向 曲重秀叫道:“秀姑娘,你快走。”曲重秀一把推开李溪岩,自己翻身打了个滚,江舞鹤双掌齐都落空,他却不介意,笑道:“且看你们怎么逃出生天。”身形一晃,已来到了李溪岩面前, 李溪岩暗叹一声:“罢了,罢了。”闭目等死—— 柳悦清和秦初月俱都大惊,秦初月怒吼一声,便欲飞身相救,黑衣蒙面人喝道:“秦初月,有老夫在此,你脱不了身。”右手手臂暴涨,五指颤动,拍出一式奇招,正是秦初月无时都在 提防的那门奇学武功—— 这一阻拦,秦初月便无法前去搭救,眼看李溪岩危在旦夕,秦初月脸上怒气勃发,厉声叱道:“秦某让你生不如死。”猛吸口气,头发竟然根根树立,神态更似出笼猛虎,翻掌直击而出 ,掌力滔滔犹如沧海横流,澎湃汹涌,黑衣人方一触碰,便觉这股内劲大不寻常,自己掌势顿溃,才“咦”了一声,已被震飞到空中,秦初月眉头一紧,嘴角一股鲜血泊泊流下,他却毫不在 意,飞身扑起,喝道:“杀了你,给李老报仇。”跃到黑衣蒙面人上方,当头一掌压下,虎目怒睁,雄威之态一现无遗—— 柳悦清正全力应战沈通尧,也无暇腾出手来相救李溪岩,他和此老相见区区数面,却颇感其温文儒雅,是位慈祥亲和的老者,亦是不愿见他丧命于此。正心痛如绞之时,叶归来飞掠到他 身边,一掌打在他肩膀之上,柳悦清不防他朝自己出手,未及惊讶,身躯便往李溪岩那里飞了过去,耳中听到叶归来说道:“快去救人。”这才察觉一股柔劲将自己托起,往江舞鹤飘去—— 叶归来这一掌并无伤人之意,柳悦清借着这股劲道,人已转过半圈,面朝江舞鹤迅速欺近,他也不开口,青锋疾刺江舞鹤后背,剑影沉沉,和“千山叠瑞雪”颇为相似,只是少了几分肃 杀,却多了些许飘逸,这招正是“长剑当歌”第五式“芙蓉解千愁”—— 江舞鹤察觉背后杀机已至,不及杀人,急忙向前一跃闪过,柳悦清不敢怠慢,又连杀数剑,把江舞鹤逼到远处,危急一解,柳悦清这才松了口气,暗道一声“侥幸”—— 李溪岩起身道谢,柳悦清却是一阵踌躇,若自己去应战沈通尧,李溪岩和曲重秀都已受伤,难以应付江舞鹤等人,倘若护着两人,叶归来怎能敌得过沈通尧?战至此时,己方人虽然不少 ,却现出捉襟见肘的局面—— 躲在小楼中的诸人看到这一场恶战,都是瞠目结舌,神情惶恐,此时见到柳悦清等颇有招架不住的迹象,更是心慌,其中一人突然大叫一声:“我受不了了,快让我离开。”说话间已当 先跃出,他身旁一人反应慢了,伸手一抓,却拉了个空,只得急声叫道:“这位仁兄,不能出去,快些回来。”正是季昱堂开口喝叫—— 柳悦清不及反应,此人已从他身旁跑过,朝月落乌啼那方低头猛冲而去,柳悦清暗叫一声“糟糕”,心道:“如此紧要关头却来添乱,真是莫名其妙。”他知这人吓得紧了,急忙扑上, 欲将他拉回,却见江舞鹤疾掠而过,一掌正拍在此人背上,那人惨叫一声,在地上连滚数圈,喷血而亡。柳悦清勃然大怒,一声厉喝,挑出一幕剑影刺去,江舞鹤知其厉害,邪笑声中,飘身 而退—— 季昱堂见状,恨恨一顿脚,双手拦起,叫道:“各位,这些黑衣人下手毫不留情,咱们不能冒失冲出,无端送了性命。”他回头看去,凌府中浓烟滚滚,实是无法靠近,退路也已断去, 参加这场大会的众多豪杰,武功高的早已先撤了一步,留下的这几位都是身手平庸之辈,无力相助杀敌,更谈不上脱身,如今只求柳悦清等能击退月落乌啼,否则在场众人都将性命不保,季 昱堂咬了咬牙,藏身于小楼中凝神观战—— 柳悦清听见季昱堂的声音,心道:“他也没有离开,这些人若被江舞鹤抓去,不死也要受罪,得想个法子救他们脱困。”—— 他暂离战局,叶归来一人苦苦支撑,一把剑直刺斜斩,显出浩然之气,竟是黑衣老者方才在校场内缠斗秦初月时所施展的剑法,只是他功力较弱,剑法威力便也稍逊一筹,十数招之后已 有些招架不住,凭借身法连连闪躲,出剑更是艰难。沈通尧提起“朱雀心法”,身法诡异飘忽,令叶归来手忙脚乱,好不容易闪过数招,沈通尧出掌直取叶归来小腹,去势极快,叶归来闪避 不过,出手硬挡,顿时被震得往后倒退不已,待停下脚步,也是一口鲜血喷出—— 柳悦清急忙说道:“李前辈且与姓江的虚与委蛇,想法子拖延,不能强敌硬攻,晚辈去助叶兄。”李溪岩点头还未回答,便听秦初月一声闷哼,柳悦清和李溪岩转头看去,只见秦初月捂 着嘴巴,五指缝隙间鲜血滴答流出,脸色难看之极,那黑衣蒙面人离他有两丈距离,半跪身躯,不停喘息,虽尽显疲态,却未见受伤—— 柳悦清暗暗叫苦,心道:“秦庄主也受伤了,如今怎敌得过月落乌啼这些人?莫非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虽机智善于应变,此时却是无计可施,思前想后,不知如何才能脱险,眼 看沈通尧如猛虎般扑向叶归来,柳悦清暗叹道:“看来只能尽力而为了。”他掠到叶归来身前,剑下连施奇招,将沈通尧逼得往后一退,叶归来这才喘着气说道:“多谢多谢,差一点就死在 这老头的手里了。”—— 江舞鹤也不急着追杀李溪岩等人,突然吹了下口哨,沈通尧凶狠的目光稍稍隐去,便垂手伫立不动,江舞鹤看着柳悦清笑道:“柳少庄主功夫一日千里,真令敝人惊讶万分,但少庄主再 神通广大,今日局面也难善罢,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柳兄睿智过人,定能有所定夺。” 第239章 复又见迷神乱智 ——柳悦清淡淡一笑,说道:“月落乌啼雄心万丈,欲揽天下俊杰,贵邦人才济济,原也不用在意柳某。”江舞鹤笑道:“帮主雄韬伟略,对俊才贤者自当另眼相看,斩魔大会余子碌碌 ,眼前几位却都是将相之才,敝帮心仪已久。”柳悦清说道:“江兄却不担心,在下假意加入贵帮,从贵帮内部出手瓦解,或许此举对在下而言,更是便利。”江舞鹤说道:“如柳兄这般厉 害人物入了敝帮,帮主自然会有对策,柳兄想必早已察觉,沈通尧是死心塌地听敝人号令,为敝帮办事,柳兄若能辅佐敝帮,敝帮也有善策叫柳兄不生异心。”柳悦清暗道:“果然如此,沈 通尧身不由己,原来是中了他们的道儿。”他脸色一沉,说道:“沈通尧是被你们下了药物?”江舞鹤邪笑一下,显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说道:“药物?或许是吧,对敝帮而言,忠于敝帮 ,为敝帮效命才是为首要事,听令者自受重用。”柳悦清指着被制住的一众人问道:“这些人呢?”江舞鹤笑道:“柳兄也太多管闲事了,敝人欲知柳兄意思,但这几位的想法,敝人也要过 问,实无余暇和柳兄详谈。”——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江舞鹤,你聪明一时,糊涂一世,清月山庄一事用得好计谋,此时却问出这些废话,你说我柳悦清会依你所言,加入月落乌啼?”江舞鹤也不动气,笑容依旧 ,说道:“敝人爱才之心,才特意劝说柳兄,别无他意。”柳悦清突然笑容一敛,峻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清月山庄的血仇,柳某尚未找你讨回,你却在此大言不惭,真是可笑。”他 说话间缓缓走近,此时离江舞鹤不及一丈,这句话刚说完,他欺身扑上,抛剑而起,双手连扣带拿,直探江舞鹤全身要穴,他用出家传绝技“千丝缠花手”,欲擒下江舞鹤,再谋求脱身之法 —— 江舞鹤陡地一笑,一个翻身从柳悦清头顶越过,落在他背后,笑道:“柳兄应变极快,才思敏捷,敝人估算到柳兄会有奇招,着实不敢大意。”—— 柳悦清也不答话,此时利剑下落,他伸手接住,立弃擒拿手不用,换作剑招,“飞星破清晓”后紧跟“千山叠瑞雪”,这两招都是范围极广的杀招,江舞鹤深知厉害,暗道:“柳悦清这 个强敌还是交给这老头儿为妙。”便往沈通尧那边退去—— 柳悦清心头一喜:“你果然中计了。”突然大声叫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诸位快撤。”他正在李溪岩身侧近处,反手一掌,打在李溪岩腰部,李溪岩还未回神,轻飘飘地往后 飞去,正落在谢荟兰身侧,便听到柳悦清传音说道:“还请前辈带谢姑娘离开。”手中毫不停顿,拉住曲重秀的手腕,说道:“姑娘也请先走一步。”一甩臂膀,曲重秀吓得一声娇呼,不由 自主飞向凌府里面—— 李溪岩愣了一下,秦初月厉喝一声:“李老,依柳悦清所言,快快离去。”李溪岩轻叹一声,俯身将谢荟兰抱起,一闪退入小楼之中—— 江舞鹤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柳悦清脚下行云流水,掠到西门一见和方杰远身前,方杰远被点穴道后,数度运气冲穴,却毫无效果,只得眼睁睁看柳悦清等人迭遇险情,早已心急如焚, 却是无可奈何,西门一见被沈通尧一掌打在胸口,若非他身强力壮,早已毙命当场,此时盘膝坐地,运功疗伤,也是动弹不得,柳悦清扫过两人一眼,摇了摇头,便掠过扑到秦初月身前,连 刺数剑,将黑衣蒙面人逼退,柳悦清说道:“秦庄主也请先退。”一拉他手腕,秦初月却如同一尊石像,拉扯不动半分,柳悦清正一皱眉,只听秦初月说道:“柳少庄主可是要一人留下?如 此出风头的好事,秦某又怎能拱手想让。”—— 原来柳悦清早已察觉,自己一方纷纷受伤,已无力和月落乌啼抗衡,再缠斗下去,只能全军尽墨,不如自己挡住月落乌啼,秦初月和天岛两人照应方杰远和西门一见绰绰有余,只需拖延 半刻时辰,便能让他们脱险,而他把江舞鹤逼退到沈通尧身前,更是借其之身挡住沈通尧,令沈通尧无法扑上,以争取更多抽身时间。他深知李溪岩若为自身颜面,定当奋战到底,便设一念 ,求他救出重伤的谢荟兰,此老慈悲为怀,定不会不顾她的生死。秦初月眼光何等敏锐,他见柳悦清把自己两大属下推到往府内,便即瞧破他的心思,当下及时出口发令,李溪岩果然依言行 事,但秦初月乃秦家庄一庄之主,要他逃走还不如杀了他,柳悦清拉不动他,也就作罢—— 秦初月侧过脸看了一眼柳悦清,一提气大喝道:“李老,秀姑娘,带着这些臭小子快些滚蛋,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他一脸豪气,嘴角却是鲜血泊泊流出,显然内伤不轻—— 江舞鹤顿时恍然,心中怒气大增,却是邪邪笑道:“两位这般豪情壮志,令敝人钦佩不已。”—— 柳悦清盯着秦初月,笑道:“晚辈小看了秦庄主。”秦初月抹去嘴角血迹,露出洒脱的笑容,说道:“你们柳家三代眼高于人,只管自己当滥好人,却不把他人放在眼里。”柳悦清眼角 掠过龙瑶嫣,说道:“秦庄主对龙姑娘十分关怀,龙姑娘的周全还请秦庄主多多费心了。”秦初月大笑道:“好个柳悦清,还真敢指点秦某埃”—— 叶归来和张朝云靠近到两人身旁,柳悦清皱眉说道:“两位兄台,你们……”叶归来说道:“两位侠骨丹心,令我兄弟两好生敬佩,咱兄弟虽然武功不济,却也见不得恶人猖狂,这场交 手咱兄弟退不得。”柳悦清知道再说一字也是多余,三人都是傲骨铮铮的铁汉,让他们此时逃走,实是绝无可能之事—— 柳悦清和秦初月再不多说,齐目望向月落乌啼,四个一流高手一字排开,渊停岳峙,肃目凝视,隐隐透出磅礴气势—— 江舞鹤从四人身上逐一望去,说道:“区区四人,还能成什么气候,那两位下属朋友,往后而去是凌府内院,此时爆炸余威尚存,火势仍猛,这一去正所谓飞蛾扑火,形势急迫,柳少庄 主昏招迭出,可见几位大势已去。”——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真是如你所言吗?”江舞鹤愣了一下,尚未明白柳悦清此言何意,却见秦初月往后看了一眼,嘴角挂起一丝欣慰笑容,便也抬头望去,一眼扫过,他脸色顿时 一变,怒喝道:“柳悦清,你果然奸诈。” 第240章 复又见迷神乱智 ——原来此时凌府中,爆炸声已听闻不见,恐怕*早已全数用尽,诸多房屋也烧了七七八八,诸人身在门口,虽有一幢小楼遮挡,不能窥探校场和内院的状况,江舞鹤却望见空中烟雾逐渐 转薄,不似方才浓烟遮天,显然内府火势渐小,凌府之内已大为安全,柳悦清早看出了端倪,便将李溪岩和曲重秀推入府里,反而更易脱身—— 江舞鹤一时不察,竟遭挫败,顿觉脸面无光,他再不动声色,此时也是气得全身发抖,双目中燃出激怒之色,黑衣蒙面人沉声说道:“两个受伤的废人,逃不远,此时追去还来得及。” 江舞鹤蓦地大叫一声:“沈通尧,去追上他们,杀无赦。”沈通尧猛然间双目大开,怒吼一声,如苍鹰掠起,从柳悦清头顶掠过,往凌府府内疾掠过去—— 秦初月厉喝一声:“给我滚下来。”短刀划出一道光芒,拦腰直斩沈通尧,沈通尧毫不停顿,一掌向下劈出,正和秦初月刀光相撞,秦初月嘿地一声,刀势转变方向,狠狠击在地面,嘴 角血迹更浓,黑衣蒙面人一闪而出,说道:“秦初月,你的对手是老夫。”不等秦初月调息回气,提掌便是打来—— 柳悦清见秦初月气息紊乱,便知沈通尧这一掌着实不轻,秦初月虽是接下,却伤上加伤,眼看黑衣蒙面人发难,便提声喝道:“哪里来的老匹夫,偷学到柳家功夫,柳悦清前来领教。” 剑刃劈挑过去,把黑衣蒙面人挡在身前,轩辕兄弟此时并进发难,扑向四人,江舞鹤邪笑道:“四人中两位伤势不轻,不用敝人出手,月落乌啼胜算已定。”—— 只听一声暴喝,方杰远全身一阵颤动,一口血箭仰天喷出,他大声喝道:“姓江的休要瞧不起人,有我归鸿堡二人,死也不让沈通尧入府。”话音一落,他和盘膝疗伤已久的西门一见纵 身掠起,朝沈通尧猛扑过去—— 沈通尧如一头大鸟,正跃到了楼房顶部,突觉下方有异样,俯身看去,见到两人扑来,他眼中煞气一闪,双掌往下迎去,正对上两人,便听方杰远哇地一声,西门一见同时发出一声低鸣 ,两人如同撞到铜墙墙壁,反弹坠下,砰地摔到地上,方杰远当场昏了过去,西门一见也是摔得脑袋七荤八素,乱成一团,喷出几口鲜血,幸而他筋骨极强,并未当场晕厥—— 沈通尧身子一挫,伸手抓在墙壁上,如同一只猿猴,俯身看去,见到地面鲜血淋漓,赫然醒目,眼中立刻露出兴奋之色,脸上青气陡然闪现,从墙上翻身跃下,双手直取两人胸口要害— — 江舞鹤听到“归鸿堡”三字,略显错愕,又见沈通尧对付两人,更是眉头一皱,暗道:“这沈通尧竟不依我言,不去追秦家庄两人,反而和他们纠缠不休,也罢,归鸿堡梦婆婆的手下也 不是弱者,我迟早要去解决那老婆子一干人物,今天先除掉两人,倒也有益无害。”—— 西门一见踉踉跄跄欲站起身来,却是伤重难支,腹痛如绞,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内力,他怒吼一声,扑到了方杰远身上,不让沈通尧加害他—— 而离两人不远处,龙瑶嫣脸色苍白,神色萎顿,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场恶战,脸上虽然目无表情,眼中却是隐隐透露出乱色,显然心绪并不宁静,眼看西门一见遇险,嘴角微微抽动一下, 捂着自己胸口,俏脸上飘过一丝痛楚,突然掠身冲出,挡在西门一见身前,玉指疾出,朝沈通尧额头点去—— 她被巨石砸中,好不容易被白慕平救回性命,却是内伤极其严重,此时强行出手,行招软绵无力,沈通尧回手一挡,龙瑶嫣顿时跌出老远,牵动体内伤势,也是口喷鲜血,白慕平在远处 看得清楚,瞳孔一缩,大叫道:“龙瑶嫣,你不要命了?”—— 沈通尧愣了一下,突然嘶声叫道:“先杀了你这小妞再说。”拔地跃起,向龙瑶嫣猛扑而去,龙瑶嫣一咬牙,脚下施展“逍遥步”,正欲往后退开,内息却在此时猛地一岔,脚下再无力 气,砰地一声摔在地上。沈通尧脸露狰狞笑声,俯身便抓了过去—— 白慕平猛然大叫一声:“住手。”目光尽赤,他尚未复原,欲救龙瑶嫣也是力不从心,柳悦清这一方都在苦战,更是无法抽身相救,秦初月脸色大变,神态更显暴怒,掌掌蕴含十成功力 ,竟是把黑衣蒙面人打得不住后退—— 眼看龙瑶嫣就要命丧沈通尧掌下,从府门外突然飞来一块黑乎乎的事物,向沈通尧的脑袋疾射过去,沈通尧立刻惊觉,半途变招,抬臂打在飞来之物上面,却听他一声低哼,竟然接不住 此物,被震得往后连退数步,还未收势,便听一人说道:“老头子,久寻你未果,今日终叫我碰上你了。”一道人影从府外掠进,穿过月落乌啼诸人,月落乌啼一众人才惊觉,已是被他突破 重围,忍不住齐声怒骂—— 此人提掌欺近,猛地一掌拍向倒退未止的沈通尧,沈通尧怒吼一声,猛灌内力于双脚,转眼止住退势,内息流转不停,从双脚转移到双臂,全力击出,两人四掌碰撞,沈通尧又是退开数 步,须发皆扬,脸上显出一丝惊色,突然现身的不速之客往后翻了筋斗,落地后稳稳站住,他一捋衣摆,朗声说道:“好个臭老头儿,一别多日,功力竟精进于斯。”—— 此人虎躯威颜,脸上一道伤疤赫然醒目,柳悦清匆忙之间瞥了此人一眼,脱口叫道:“宁怜香。”—— 这一分神,他手中剑势一缓,江舞鹤突然嘿地一笑,脚跨奇步,竟欺身掠入柳悦清剑幕中,柳悦清“呀”地一声,才惊觉时,江舞鹤的一张面孔几乎已贴在自己脸上—— 柳悦清脸色一变,急忙回剑敲去,江舞鹤笑道:“柳少庄主,你这一分心神,便是大败亏输、无法挽回的局面了。”低头避开,出手更是毫不留情,一掌按在柳悦清小腹处,柳悦清大叫 一声,仰天喷出大口鲜血,顿时晕厥过去,身子往后平飞出去,落在了龙瑶嫣身侧—— 宁怜香看到柳悦清中掌,脸色一沉,打量了一眼江舞鹤,开口说道:“原来是你,诡计多端的东西,竟练成了‘无妄’,此时无暇理会你,先放你一马。”他声音尖锐,宛若夜枭,盯着 沈通尧,突然笑道:“沈通尧,你怎变成阶下囚了?真令宁某失望。”他大踏步跨近,脸上隐隐浮现皎月般光芒,一掌缓缓拍出,喝道:“今日再接我‘月道’一掌。” 第241章 几多仇望君明示 ——这一掌几不闻声,看似并无异状,沈通尧却知厉害,全力出手迎击,双掌相撞,一股气流四散爆发,卷起两人身侧无数尘土,煞是惊人,江舞鹤此时没了对手,便细看过去,两人身 躯各自一晃,并不分高下,宁怜香毫不犹豫,连推数掌,沈通尧也不退让,一一接下,江舞鹤见他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露,脸色禁不住一变,暗道:“宁怜香能和沈通尧打成平手?琅琊山 内他还稍逊一筹,此时沈通尧功力突飞猛进,宁怜香却能与他抗衡?绝不可能,沈通尧在搞什么鬼?”突然大喝一声:“沈通尧。”沈通尧身躯一阵,眼中厉光闪过,提掌攻势更疾—— 江舞鹤眼珠子一转,心道:“宁怜香出现是我意料之外,看来需抓紧下手,先除了秦初月此人,以免夜长梦多。”秦初月此时受内伤牵制,劲道大不如前,应付黑衣蒙面人已是守多攻少 ,极为吃力,江舞鹤笑道:“秦庄主这门‘沧海’心法或修炼不久,强运其中内功法门,反而伤了自己脏腑,真可谓得不偿失。”他缓缓走了过去,秦初月见他眼神中邪光乱闪,便知其意, 心中一震,暗道:“莫非今日我秦初月毙命于此。”手中一顿,肩膀顿时吃了黑衣蒙面人一掌,痛得他冷汗淋漓,脚下踩着“逍遥步”,往后掠开—— 许久未作声的月落乌啼帮主此时悠悠一叹,说道:“秦大庄主,如今你已山穷水尽,可有遗言要留?”宁怜香猛然一惊,暗道:“此人口音甚是熟悉,是谁?”他翻掌伸出二指,*沈通尧 双目,沈通尧一缩头,宁怜香趁机掠到秦初月身边,说道:“你是秦初月?沈通尧怎会神志散乱,听那小子命令?”—— 秦初月苦笑一声,说道:“此事你欲问我,我也不知所答,今日情势我秦初月危机重重,宁怜香你又何苦来插手这趟浑水?”他回头望向柳悦清,江舞鹤这一掌力道十足,不知他是否已 毙命,秦初月远远张望,却看不出一丝端倪,眼神又掠过龙瑶嫣,心道:“若能想法子救出嫣儿,我死也瞑目了。”—— 他注视着龙瑶嫣,却见她似乎正盯着宁怜香,原本冷若冰霜的俏脸现出几分惊喜之色,嘴角微笑若隐若现,他心中一动,暗道:“宁怜香能做沈通尧的对手,要救出嫣儿也非难事。”于 是一定心神,遥遥望向月落乌啼帮主,说道:“秦某已是困兽,柳少庄主也不省人事,帮主此时胜券在握,何不现身一见,秦某虽死也无遗憾了。”—— 月落乌啼帮主说道:“老夫虽不是不能见人,却是时机未到,秦庄主既然没有遗言,老夫也就不多说了,来年今日,老夫或许会到秦庄主坟头上一炷香,以藉思念。”秦初月仰天大笑道 :“好个吝啬的老鬼,非要让秦某死不瞑目,也罢,且看你们哪位来取秦某的性命。”虽然既伤且疲,但毕竟是秦家庄大庄主,往前一站,威风凛凛,令人心生惧意—— 月落乌啼那方还未及开口,从凌府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正是朝凌府而来,江舞鹤心道:“又有不速之客来到?莫非是秦初月他们的援军?听马蹄声不过两匹而已,若真是前 来相救他们,也不成气候,除了耿落笙之外,旁人不足为虑,这老儿窝在耿府久不露面,自然不会是他,秦初月今日在劫难逃。”他自认想的十分周全,脸色不改,笑容满面,一副淡定自若 的神情—— 便在此时,两声骏马嘶叫一声,已是停在府外,声音刚落,两道人影冲天而起,掠过月落乌啼一众人,落在场地中央,江舞鹤猛地笑容一敛,暗道:“好俊的轻功,恐怕不下秦初月,江 湖上还有这等高手,难道真是耿落笙出马了?”—— 这两人站稳身形,众人才看清来者是对少年男女,少年相貌俊雅,少女貌美如花,两人站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只见少年四处张望,看到宁怜香,脸上猛然现出惊喜之色,大叫道:“ 大哥,果然是你,让小弟好找。”说着朝宁怜香扑了过去—— 宁怜香见到这个少年,早已满脸意外之色,见他扑来,伸手挽住他,说道:“二弟,你怎会来到这里,而且你怎会……”这少年竟是当日那个文弱书生宁怜雪,此时却现出上乘轻功,宁 怜香脸颊一动,露出了惊讶之色—— 宁怜雪笑嘻嘻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见到大哥……”话未说完,却听少女一声娇喝:“叶三哥,张五哥,小妹来助你们。”如一头轻燕掠到叶归来身侧,一把短剑早已入手,撩起 一抹幽怨,斩向振武轩辕咽喉,振武轩辕见少女剑法精妙,一惊之下,急忙出手化解,少女轻哼一声,短剑连劈带砍,杀得振武轩辕一阵忙乱—— 叶归来和张朝云齐俱大惊,叶归来叫道:“小公主你快退下,你若受伤,我们可没法向岛主交代。”少女嘻嘻一笑,说道:“两位哥哥放心,小妹好久没动手,有些技痒而已。”—— 宁怜雪看了少女几眼,嘴角一笑,说道:“大哥,稍后和你一叙。”他缓缓走到少女近处,说道:“柔妹妹,这两个毛贼交给我如何?”少女笑道:“也好,且让小妹看看你的剑法火候 。”宁怜雪笑道:“妹妹莫要窃笑便可。”少女咯咯一笑,一个虚招逼退振武轩辕,闪到张朝云身旁,飞起一脚,直踢修文轩辕手腕,修文轩辕急忙缩手,少女早已拉着张朝云往后跑去,轩 辕兄弟正打得火热,渐占上风时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少女打乱阵脚,岂能甘心,同时厉喝一声:“休要走。”齐身扑上—— 只见宁怜雪掠到少女身前,手中已握住一把长剑,又薄又弯,很是独特,黑衣蒙面人看到这件兵刃,双眼顿时透出惊异目光—— 振武轩辕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吃我兄弟一掌。”兄弟二人各自出掌,分袭宁怜雪胸腹要害,宁怜雪笑容一敛,现出几分紧张,左手一拍剑柄,双手乍开,左手握着一把不到二尺的 短剑。众人见其手中兵刃竟是一把子母剑,正感意外时,宁怜雪轻喝一声,双剑分刺二人,子剑如灵蛇出鞘,上挑振武轩辕咽喉,母剑似苍鹰扑食,下劈修文轩辕头顶,两把剑从不同方位击 杀二人,招式奇妙,令在场众人都是心头一凛—— 轩辕兄弟稍显轻敌,以为眼前这个少年年纪甚轻,想必功力有限,此时陡逢奇招,两人都是暗吃一惊,眼看利刃近身,急忙拔出兵刃架开。宁怜雪似乎想了想,这才吐出数字:“再接我 这一招。”双剑借势收回,猛地相撞一下,发出龙吟般脆响,余音未绝,宁怜雪双臂一振,子剑化起一团剑影,如猛虎扑食直捣两人面门而,母剑更是散出无数剑芒,宛若烟花绽放,万道剑 影铺天盖地齐攻轩辕兄弟,轩辕兄弟怎料会有这等精绝的剑术,只听哎呦两声,两人双双中剑,负伤疾退—— 月落乌啼这方众人大惊,江舞鹤更是神色疾变,只见轩辕兄弟一个伤了左臂,另一个右胸中剑,都非轻伤,恐怕已无力再战。他皱起眉头,不住打量着宁怜雪,暗道:“宁怜雪乃一介书 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吗?怎会一转眼间剑术如此高明了?”—— 宁怜香微微一怔,随即跨步来到宁怜雪身旁,说道:“好个二弟,竟然不声不响练了这门绝学,我要和这贼老头儿一决胜负,那些跳梁小丑二弟就交给你打发了。”—— 宁怜雪看着沈通尧,只见沈通尧望着宁怜雪,愣愣出神,似乎在想着心事,宁怜雪注视良久,俊脸上浮现感慨之色,说道:“我认识这老儿,他把柳前辈害得好苦,小弟也正要找他,替 柳前辈报仇。”—— 他话音一落,便听少女一声惊呼:“宁哥哥,这不是柳大哥吗?他……他可是死了?”宁怜雪心头一震,急忙转过头看去,果然见到柳悦清平躺地上,满脸鲜血,生死未卜,不禁大惊失 色,大叫一声:“柳大哥。”双剑一拢,插回背后,转身扑将过去 第242章 几多仇望君明示 ——宁怜香眉头一皱,暗道:“二弟行事毛手毛脚,实不像个江湖中人,也真难为他了。”他朝沈通尧喝道:“老头子,你我还未分胜负,怎不打了?”沈通尧似没听见宁怜香说话,犹 自望着宁怜雪,宁怜香暗道:“这沈通尧怎会变得痴呆了?如此一来,便是将他打败,也扫兴得很。”他念头一转,双目闪出柔光,突然喝道:“江舞鹤,你给沈通尧看的究竟是什么书?” —— 另一处,宁怜雪扑到柳悦清身旁,俯身探他鼻息,却未察觉他呼吸气息,又握住他手腕,所幸脉搏尚有微弱跳动,却也几乎不察,宁怜雪恨声说道:“究竟是谁下的毒手,重伤了柳大哥 ?”咬牙切齿之下,悲愤之色溢于言表—— 少女走到他身边,拉了一下他衣袖,低声说道:“柳大哥他没救了?”宁怜雪猛然惊醒,起身说道:“对,要快些救他,否则就来不及了。”他回身走到宁怜香身边,复又拔出子母剑, 紧紧握住剑柄,说道:“是谁下毒手加害柳大哥?”—— 江舞鹤笑着说道:“正是敝人出手,小兄弟神情激愤,可是要找敝人报仇?”宁怜雪怒道:“正要替柳大哥讨回公道。”他也不多说,振剑欺身而上。江舞鹤虽然神态轻松,但宁怜雪方 才的剑招,乍一看绝不输柳家“长剑当歌”,轩辕兄弟竟然过不了两手就已负伤,两兄弟虽有轻敌之过,但这门剑法绝不寻常,江舞鹤心中早已暗暗提防,此时宁怜雪迎上邀战,他不敢怠慢 ,手掌腰间一抹,自现身之后首次取出兵刃,乃是一支黑色笛子,刚护住身前,宁怜雪双剑已是攻至,又疾又快,正气浩然,江舞鹤笛子挥起,一声怪异声响,双剑已被荡开,但其手臂被震 得酸麻不已,更是暗惊想道:“这小子内力也很深厚,不是等闲人物。”—— 宁怜雪一招无果,当下变招,子剑横断,母剑直斩,竟似划出一个“井”字,双剑一横一竖,朝江舞鹤攻去,行招非常古怪,秦初月是武学行家,一眼看出其中妙处,忍不住赞道:“好 剑法。”这一招看似古怪难测,却已把对手去路尽数封住,滴水不漏,江舞鹤心中更是震骇,眼中邪光大盛,厉声喝道:“给我散。”左掌猛拍笛子中间,一声刺耳轰鸣,如惊雷突响,穿破 云霄,笛随声起,连点而出,剑笛相撞,锐声不断—— 十余声撞击后,双方身形分开,谁都没占到半分便宜,宁怜雪脸色稍显严峻,说道:“能伤了柳大哥,果然身手不俗。”他子剑突然回彻,置于左胸心坎处,江舞鹤微微一愣,正不解宁 怜雪此招意图,宁怜雪已开口说道:“给柳大哥报仇了。”往前跨出一步,母剑剑尖陡地翘起,众人只觉眼前银光一闪,江舞鹤一声闷哼,一道鲜血洒起,其人往后踉跄而退—— 月落乌啼一方群情耸动,白慕平哎呦一声,惊呼出口,连月落乌啼帮主的身影也颤动了一下,似乎大为震惊。江舞鹤此时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他却一个跟斗又咬牙站起,右肩处血流如 注,转眼染透了整条手臂—— 宁怜雪犹豫了一下,突然叫道:“你快走,否则我就杀了你。”他神色激动,子母剑颤动不停,显然心神激荡不已,江舞鹤哇地一声,咳出口鲜血,喃喃说道:“好剑法,好剑法,敝人 受此重创,还是出道头一遭,这剑法太过可怕,看来‘六合剑法’和‘长剑当歌’要易位了,沈通尧,你能接住方才一招吗?”他转过头盯着沈通尧,口中发出一声轻喝,正是发出口令,让 沈通尧来出战宁怜雪—— 秦初月在旁冷冷说道:“月落乌啼想当这个武林盟主,却假手两个外帮人物,月落乌啼也不过如此,这位老兄,我看你走眼了,相助这个不成气候的门派。”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秦 庄主自顾不暇,却忧怜他人,未免可笑,若非宁家兄弟突然到场,你秦初月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秦初月笑道:“秦某对生死并不在意,只是不将那个鬼鬼祟祟的帮主拉出现形,却实不甘 心。”他突然提高声音,叫道:“帮主阁下,你若再按兵不动,月落乌啼今日就休想当这个武林盟主了。”—— 月落乌啼帮主沉默不语,秦初月冷冷一笑,脸上显出不屑之色,却听沈通尧开口说道:“十……十关……篆。”脸上突现畏惧之色,竟是十分踌躇,不敢上前对付宁怜雪—— 宁怜香见他神色诡异,早已大步拦在兄弟身前,此时看清他脸色,忍不住说道:“沈通尧,竟然也有你惧怕的东西,这可是天下一大奇闻了。”大笑声中,一掌迎面打去—— 他欲和沈通尧一决胜负,此时虽有许多不明之处,却也无暇思虑,沈通尧哼了一声,脸上惧色敛去,浮现凶恶之态,抬掌回击,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一招一式极蕴威势—— 此时,一人开口说道:“秦庄主,你以为你们胜券在握了?”秦初月等人按声寻迹,竟是一个黑衣手下发话,此人靠在马车前方,正闭着双目,开口说话却不看着对方,甚是奇特—— 秦初月怒笑一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发话?”那人身躯一颤,又道:“我……我是传达……传达帮主之意,并非……并非是小人……和秦庄主……说话。”声音发颤,显 然面对秦初月,此人早已栗栗危惧—— 秦初月嘿地一声,说道:“你这老鬼倒也古怪,惜不见身,却让下人传你之言,可是形势陡转直下,惧于出面?未免令人可笑。”—— 传言之人稍停一会,才接口说道:“秦初月……你休要得意,不过来了区区两个少年而已,月落乌啼……依然掌控全局,哈哈……哈哈。”这个下人传达月落乌啼帮主所言,竟连最后两 声大笑也不漏过,那少女忍不住嫣然一笑,秦初月却是怒不可遏,喝道:“秦某的名字,也是你这个区区小贼说道的?”他虽伤重,此时却飞掠而出,往月落乌啼的马车奔去—— 传言之人见到秦初月向他扑来,不由得惊叫一声,抱着头跪蹲下来,却见黑衣蒙面人身形一晃,拦在秦初月身前,拍掌将他拦住,秦初月盯着此人,嘴角一扬,说道:“你这臭老头,真 是阴魂不散埃”—— 秦初月被拦住,传言之人心神稍定,起身喘了口气,便听宁怜香嘿地一声,被沈通尧一掌震退了几步,传言之人呵呵一笑,开口说道:“有沈通尧和黑衣兄在此,我月落乌啼便处于不败 之地,宁怜香,你还远远不如沈通尧,在此争雄还差些火候。”—— 宁怜香脸色更见温润,脸色竟如同一块美玉,肌肤比之龙瑶嫣水芊芊更显吹弹得破,反衬那道伤疤愈发诡异,他眼中柔光一闪,喝道:“沈通尧,敢不敢接我这一掌?”话音一落,手掌 水平推出,这一招柔和典雅,不带半分杀气,却听月落乌啼帮主大声叫道:“‘月道’顶层心法?沈通尧,‘修罗’加‘无妄’,快。”沈通尧双颊陡转煞白,大现阴森之色,双目凶光大盛 ,全身更是透出一股浓烈煞气,右掌直拍而出,和宁怜香正对一掌,只听宁怜香大叫一声,往后连连倒退,一时化解不了对方猛劲,直退到墙垣处才尽势,沈通尧这一掌掌力之猛,可见一斑 —— 宁怜雪惊呼一声,喝道:“休伤我大哥。”提剑向沈通尧斩去,沈通尧见他砍将过来,瞳孔一缩,往后跳开,他畏惧宁怜雪的剑招,竟是不敢正面迎击 第243章 几多仇望君明示 ——江舞鹤捂住右肩,沉声说道:“沈通尧,害怕这个臭小子作甚?”沈通尧眼神一阵混乱,嘶声说道:“十,十关篆,我,我要想想……”江舞鹤不耐说道:“什么十关篆,胡说八道 ,莫名其妙。”—— 黑衣蒙面人突然说道:“沈兄所言,应是这位少年的剑法名字,他或曾经见过这套剑法,铭心镂骨,才反复道来。”江舞鹤心神一凛,暗道:“沈通尧神智混乱,却还能记得这套剑法, 看来这‘十关篆’果非一般剑术,刚才伤我那一招,我竟然都未看清剑招来势,若非下意识挪动半步,那一剑便是穿心而过,此时想来,真是惊险之极。”他皱着眉头望向宁怜雪,实是不知 他用了何种奇术,数月未见,已非吴下阿蒙—— 只听黑衣蒙面人说道:“月落乌啼今日前来夺取盟主之位,却聚拢当世诸位高手,尤以‘梵之心经’五大心法皆汇聚于此,更令人意想不到,还有柳氏一门……”他指了指少女和叶张两 人,又道,“你们天岛一脉,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英雄大会。”—— 他说出这一席话,少女脸色大变,叶张两人却是深皱眉头,少女脱口叫道:“你怎知我们是天岛来的?”这一句话无疑是承认了自己三人身份—— 黑衣蒙面人嘿嘿一笑,说道:“这两位朋友,方才一番激斗,所施展的是‘玲珑拳’、‘雷霆掌’、‘金戈剑法’,都是天岛独门武学,而姑娘那几手剑招,正是天岛独门剑术‘红蓼剑 法’,看那两位朋友对你礼数有加,想必是郁岛主的千金郁姑娘吧?”—— 少女正是郁温柔,在琅琊绝境中和柳悦清等分别后,一直和宁怜雪形影不离,只因两人有事缠身才久未露面,不料如今在此现身,却被人当场叫破来历,岂不令她大惊失色—— 当年天岛在中原一场轶事,如今在场许多人虽不曾亲临,却也略有所闻,诸人听到这三人来自天岛,都是心神一震,秦初月瞥了一眼郁温柔等三人,暗道:“四十余年过去,天岛重现中 原武林,又要兴起一股大风浪了。”他沉声说道:“这位朋友有句话说错了。”—— 黑衣蒙面人“哦”了一声,问道:“还请秦庄主指教。”秦初月说道:“梵之心经中‘长生’一书早就失传,怎可说是五大心法齐聚一堂?”黑衣蒙面人呵呵一笑,说道:“‘长生’早 已现身凌府,只是秦庄主不知而已。”他俯身拾起地上数块石头,突然一挥手,碎石朝小楼顶部疾飞而去,劲道十足,便听几声轻响,这几块碎石被人击落,随之一道人影纵身掠下,落在众 人面前—— 此人乍一现身,秦初月看了他一眼,不禁一笑道:“你说此人练的是‘长生’武学?”黑衣蒙面人说道:“秦庄主来凌府晚了一步,不曾见到这位兄台出场献艺,真是可惜,但老夫尚未 眼拙,所言应无偏差,吴惊云,‘姑苏凤展’二当家竟是深藏不露的武学奇人,失敬失敬。”—— 被黑衣蒙面人道破行踪的竟是吴惊云,只因柳悦清和谢荟兰双双伤重昏迷,而吴惊云和南宫烈斗招时其余诸人并不在场,所以各路人马竟无一识得此人,只听吴惊云微微躬身,说道:“ 前辈既然已经说破,吴惊云不敢虚言,后生晚学正是练了‘长生’心法,武学奇人万万不敢当,方才在一旁看前辈武功,才是真正的奇人高手。”—— 秦初月嘿了一声,说道:“好小子,偷偷摸摸到了秦某跟前,秦某竟然一无所知,这‘长生’绝学还真有点门道。”—— 吴惊云脸现惶恐之色,说道:“秦庄主过奖了,听说秦庄主远近闻名,吴惊云区区一个店铺当家,不敢和秦庄主比肩,晚辈藏匿一旁,实是无意偷窥各位比武,只是挂念一人伤势,这才 不曾离去。”说着,他缓缓走到柳悦清身侧,低头凝视稍许,叹道:“他受伤很重,如此侠义少年,可不能死。”伸手按在柳悦清胸口,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青气,当场运功替柳悦清疗伤— — 秦初月冷冷说道:“好啊,如今梵之心经五门心法汇聚一堂,可要比试一下哪个分支更胜一筹?”黑衣蒙面人笑道:“秦庄主取胜不了老夫,我看最强的定然不是‘沧海’,江舞鹤重伤 ,‘无妄’也难成气候,看来还是沈老宗主的‘修罗’独占鳌头了。”秦初月突然一笑,指着沈通尧说道:“就这疯癫老儿,连刚出道的雏儿都打不过,还有脸面争夺这个盟主之位?”—— 众人都转头看去,果然沈通尧白眉紧皱,盯着宁怜雪,显出苦苦思索神态,都不禁十分诧异。那传言之人突然说道:“宁怜雪,你这套剑法从哪里学来的?”宁怜雪脸色一正,说道:“ 晚辈承蒙柳……”只说了五个字,宁怜香拍了他肩膀一下,插口说道:“今日不是来询问武功溯源,当今武林谁是武学至尊,才是要一决较出,沈通尧,你若不敢出战,西禅宗就是最末流的 门派,还不快些给我滚蛋。”—— 沈通尧尚未回答,突另有一人阴冷地说道:“好个张狂的小子,大言不惭说西禅宗最末流,连当年柳芳霆也不敢说这等大话。”声音苍老,可知发话者年岁不轻,宁怜香转目望去,却见 到许多黑衣人栉比鳞差,聚于一处,不知是何人发话,他突然双眼射出一股柔和光芒,尖声叫道:“何人鬼鬼祟祟的躲在背后?相较于西禅宗,你这老儿更是末流之下的一个蝼蚁而已,还不 快些现身。”最后数字他猛运内力,疾吐而出,他口音原本就尖锐,此时更如夜枭,刺耳穿脑,秦初月等高手不过眉头一皱,那些月落乌啼手下一众却都抵挡不住,纷纷摔倒在地,口中发出* ,显得痛楚难当—— 宁怜香这一声如同狮子吼,震倒一干人后,嘴角挂起一丝冷笑,放眼打量,陡地显出一缕异色,说道:“原来贵派还有高手在场,却扮作虾兵蟹将,难怪敢大言不惭,宁某差些走眼了。 ”—— 月落乌啼一众手下多数瘫倒地上,爬不起身,却有两人傲然而立,两人一左一右,离那帮主马车有七、八丈的距离,此时对望一眼,同时发出一声冷哼—— 江舞鹤堪堪稳住肩部剑创,见到这两人怒目对视,忍不住霍然色变,沉声说道:“你们两个绝非月落乌啼门众,究竟是什么人?”—— 左侧之人突然纵声大笑,口音苍老,正是方才发话之人,他猛地拉下黑布面罩,说道:“江舞鹤,多亏你们有这个古怪装束,才能让我老头子藏身其中,月落乌啼这个帮规可真是便利啊 。”他笑容陡然一沉,指着宁怜香说道:“你说西禅宗是武学末流?好个说话不知检点的狂小儿,就凭你这个不成气候的‘月道’?”—— 此人撤下面具,众人见他鹤发童颜,一眼看去恐有古稀年岁,脸上却是干净得没有一丝胡须,不禁都是一愣,宁怜香打量着他,忍不住嘴角一弯,峻笑道:“西禅宗的人?去月落乌啼当 名走卒,还真是令人佩服。”—— 他出言嘲讽,白发老人脸色猛然一变,却立刻缓了下来,他快步走上前,说道:“小子又怎懂得老夫心意,老夫苦心打入月落乌啼,正是为了……”突然一顿,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白发 老人已闪到沈通尧身侧,只见他一连封了沈通尧身上近十处穴道,沈通尧正苦思宁怜雪的剑招,白发老人出手又快得匪夷所思,转眼间,沈通尧竟被当场制住 第244章 几多仇望君明示 ——江舞鹤又惊又怒,说道:“前辈此举究竟何意,能否明言相告?”他剑创不轻,不敢动气发怒,连说话都变得低沉轻细,未免有些古怪—— 却听白发老人说道:“宁怜香,沈老宗主神志不清,你欲和宗主比试高低,此时若你获胜,也是胜之不武,不如等沈老宗主恢复原样,再比过也不迟。”宁怜香沉吟一下说道:“此言有 理,宁某就等他些日子,何时比试,老先生可有打算?”—— 白发老人想了一下,说道:“老夫愚见……”却听另一个未曾倒下的蒙面黑衣人接口说道:“明年三月初三,三清山巅,再开武林大会,武林盟主不妨也在那时选出,各位意下如何?” —— 众人转头看向此人,此人伸手一撩自身衣衫,便听撕裂声响,一袭黑衣从中碎成无数破布,脸上黑布随之不见,现于众人眼前的是个四十岁左近的中年人,脸颊尖峭,神态冷峻,眼中闪 出一缕煞气,他朝众人看了一眼,又道,“当年英雄会诸派高人后裔此时皆已到场,这封战书,各位可有胆量接下?”—— 秦初月盯着他打量几眼,脸上挂起一丝不屑之色,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妄下战书?”中年人斜跨几步,说道:“西禅宗沈诗恒沈宗主座下董元力,特来请诸位到时上三清山 一会。”—— 秦初月闻言,看了沈通尧一眼,说道:“沈诗恒又在动什么脑筋?据说他前往我秦家庄做客,此时又来定三清山英雄大会,话说回来,沈通尧和沈诗恒,究竟谁才是西禅宗的宗主?”— — 董元力远远看着白发老者,正看到对方眼神烁烁,凝视自己,脸色着实不善,他神色不改,说道:“这位可是铁忘愁铁老前辈?”白发老者咦了一声,有些意外地说道:“老夫久不露面 ,却还有人记得老夫?”董元力峻笑道:“令公子是晚辈好友,曾听铁兄说过前辈相貌,才能认得。”铁忘愁哼了一声,说道:“那臭小子,听说跟着沈诗恒混迹,真是个不成材的东西。” —— 秦初月看着铁忘愁,暗道:“这老儿竟是铁忘愁,听爹爹曾提过,这老儿是沈通尧的部下,在其部下诸人中此老武功最是高绝,对沈通尧亦是忠心耿耿,他冒险扮作月落乌啼中人,想必 是为解救沈通尧才行此险招。”—— 董元力说道:“沈宗主是沈老前辈的侄孙,沈老前辈年岁已高,当年又销声匿迹,西禅宗一脉不能没落,沈宗主于危难之际挑起本宗大梁,必能将西禅宗发扬光大。”铁忘愁冷冷说道: “发扬光大?哼,这臭小子眼光很高啊,竟还要召开英雄大会选出盟主?今天这场英雄会他反而不来,却定在这劳什子的三清山……他奶奶的。”董元力说道:“宗主身有要事无暇前来,况 且宗主无意诛杀魔姬,今日这场英雄会半途而废,若是传入天下豪杰耳中,未免落下笑柄,不如到时于三清山承接举办,亦能算武林一件兴事。”—— 铁忘愁哼地一声,说道:“老夫接下了,三月初三三清山英雄大会,那日若能如常召开,老夫定随同沈宗主前来。”他扶起沈通尧,返身便走—— 江舞鹤怒哼一声,沉声喝道:“姓铁的,你敢带走他?”铁忘愁回头怒道:“臭小儿,是不是要和老夫打一架啊?”江舞鹤神色一凝,暗道:“轩辕兄弟、白堂主都身受重伤,我也难以 再动手,这蒙面老儿不知什么心思,看他似乎已有袖手旁观之念,恐怕不会再出手相助,此时除了帮主亲自出面,否则还真是无人拦得住这姓铁的。”想到正不多时之前,对方才处捉襟见肘 局面,此时反倒是己方无人,局势瞬息转变,实难预料,江舞鹤心中不禁百般滋味,脸上锐气大失—— 月落乌啼帮主突然叹道:“舞鹤,不必相阻,时不与我,再强求也是无益,这位董兄,明年三月初三,月落乌啼定将上山与诸位同场切磋武艺,去吧。”—— 他这一声令下,便是撤退之意,江舞鹤躬身应道:“徒儿遵命。”扬手一挥,月落乌啼倒地众人都爬起身来,随着轩辕兄弟等从马车两旁纷纷走出凌府大门,白慕平远远凝视龙瑶嫣良久 ,才转身走在最后,秦初月见他背影凄凉,正想唤住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轻叹一声,便就作罢—— 董元力对着秦初月等人一抱拳,说道:“三清山英雄大会可否前去,诸位还请发个话。”秦初月毫不犹豫,当先说道:“秦家庄接下了这封战书。”宁怜香也道:“宁某自然不会落下。 ”董元力望着神色萎顿的西门一见,说道:“归鸿堡梦婆婆不在场,西门兄能否做主?”西门一见说道:“回去请示婆婆,再做决议。”董元力也不多问,转头看向郁温柔,说道:“天岛一 方当年乃始作俑者,如今这场英雄会,不知贵岛郁岛主可有兴趣?”—— 郁温柔沉默半晌,这才说道:“我爹爹他不会前来中原,这场英雄会恕天岛不能前来共襄盛举。”—— 董元力微现诧异之色,看了郁温柔数眼,这才说道:“既然这样,董某也无话可说,中原各大豪杰既然已允诺,在下受宗主所托之事也算幸不辱命,柳少庄主和这位身怀‘长生’绝学的 兄台,还请诸位转告一声,董某这里就告辞了。”一个纵跃,像一头大鸟往后跃起,转眼就已去远了—— 秦初月哼了一声,说道:“好个西禅宗沈诗恒,竟不将天下诸人放在眼里,距明年三月初三尚余半年多辰光,看你能精进多少。”凭沈诗恒现在修为,比之自己尚且稍逊一筹,更不提能 斗过那个黑衣蒙面人,绝无可能在三清山技压群雄—— 想到这里,秦初月猛然一惊,急忙抬头看去,却已不见了黑衣蒙面人的踪影,心知自己一时疏忽,却给他悄无声息地离去,秦初月连连摇头,气极而笑—— 却听宁怜雪说道:“那马车还在原地,里面说话的人难道还没有离去?”秦初月和宁怜香齐身扑到马车前,原来牵拉马车的骏马被宁怜香一声叱咤,都是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自然已无 法挪动,秦初月一掌劈开车厢,里面早已人去楼空,宁怜香木然说道:“这个月落乌啼帮主实不是大人物,三清山英雄大会,此人不足为虑。”—— 秦初月却是有另外念头,一副沉思模样,而宁怜雪和天岛郁温柔等三人早已围到柳悦清身前,吴惊云正在运功替他疗伤,只见柳悦清苍白的脸颊上似乎起了一丝红晕,却依然紧闭双目, 昏迷不醒 第245章 几多仇望君明示 ——柳悦清腹部生受一掌,当场不省人事,不知多久后神智渐复,耳旁隐隐闻得嘈杂声响,迷糊之间,他口中发出一声轻呼,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睡在一间屋内—— 只听耳旁一人说道:“柳大哥,你醒了?”柳悦清转过头望去,一双少年男女正注视自己,满脸喜色,柳悦清看到他们,也是喜道:“宁二公子,郁姑娘,你们怎么……”—— 守在床侧的是宁怜雪和郁温柔,多时未见两人,柳悦清也时常挂念,此时不意重逢,柳悦清一坐而起,说道:“琅琊山内不知二位是否脱险,时常惴惴不安,你们何时来到的?这里又是 什么地方?”他四周看去,这是一间厢房,干净宽敞,而此时房中多人在场,门外更是沸反盈天,喧哗嚣闹,显然也聚集着不少人物—— 却见秦初月等齐聚屋内,又看到吴惊云也正伫立一侧,柳悦清不禁一怔,忍不住脱口问道:“秦庄主,月落乌啼撤走了?”—— 秦初月经过一场大战,显然元气未复,此时疲色难抑,盘膝坐在一旁,他看了一眼柳悦清,笑道:“柳少庄主重伤之下,这么快就复原了,功力深厚,如今已胜过秦某许多。”柳悦清这 才想到自己吃了江舞鹤一掌,急忙暗中搬运内功,内息却是运转流畅,并无阻塞症状,脏腑亦无不妥,便翻身下床,说道:“江舞鹤掌力雄浑,我可是睡了多日了?”—— 郁温柔抢先说道:“柳大哥这下说错了,我们落脚在此才一个时辰的,你就醒转了,咱们还以为你要昏睡数日,看你气色好得很,我和宁大哥心头大石落地咯。”柳悦清说道:“这就奇 了,难道是江舞鹤手下留情?”秦初月开口说道:“依秦某看来,或是吴兄的内功心法得助柳少庄主复元,看来以后救人治伤无需岳潇那臭小子了。”—— 宁怜雪在柳悦清耳边细说数语,柳悦清顿时恍然,起身朝吴惊云作揖说道:“多谢吴兄相救。”吴惊云微微一笑,说道:“柳少庄主不必客气。”他神色拘谨,显得颇不自在,柳悦清转 念想到他和凌烛明在府中对峙,不知胜败如何,心道:“真人不露相,‘姑苏凤展’中竟有人练就失传多年的‘长生’心法,如此一来,‘梵之心经’五门心法已各有主,吴惊云和凌烛明之 间有何冤仇尚不得知,但当时吴惊云说话时满腔怨毒,看来两人之间过节不小啊。”—— 他稍一凝思,屋门砰然一声已给撞开,只见十余人蜂拥而入,原本宽敞的厢房顿显拥挤。其中一人还未站稳,已开口大叫道:“听说柳少庄主醒转过来了,他老人家的没事,那真是老天 开眼了。”话音一落,这些人已看见柳悦清果然安然无恙,都是大喜过望,齐声叫道:“多谢柳大侠相救,大恩不言谢,以后用得着小弟的地方,请柳大侠尽管开口,不必客气。”又有人说 道:“柳大侠伤势无恙,却也没这般快痊愈,我这里有上好伤药,柳大侠不妨拿去一用。”说着,一个青年男子挤到前面,把手中一个白瓷瓶子递了过去,柳悦清急忙摇手谢绝,那人执意要 柳悦清收下,两人来回推就几下,郁温柔从一旁伸手拿过瓶子,笑道:“我们这就收下了。”那人这才大喜退下—— 秦初月颇为不耐,挥手说道:“既然谢过了,你们也快些滚蛋吧,否则打扰清净,老子可要出手打发你们了。”—— 那些人一听秦初月开口发话,顿时吓得不敢出声,急急忙忙退到门外,最后一人不忘将门掩上,柳悦清看得有趣,却也不明就里,不禁问道:“这些人为何对我这么客气?”—— 秦初月嘿了一声,说道:“这些人在武林中也算小有名气,若被月落乌啼擒去当仆众,可就失了颜面,你把他们从月落乌啼手上救下,免受大辱,他们自然对你感激涕零,急着前来拜谢 。”—— 郁温柔笑道:“柳大哥,你还睡着的时候,他们早就谢过秦庄主了,这一仗令你们两位庄主名声大扬,可把其他人都给比下去了。”宁怜雪笑道:“我听大哥谈起过,秦庄主早已是赫赫 有名的人物,江湖上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妹子这话可说的不妥了。”郁温柔一撅嘴,说道:“我是不知道嘛。”—— 秦初月起身说道:“柳少庄主已无大碍,秦某回房去休息了,告辞。”也不多言,转身推开房门,跨步而出,吴惊云也说了句“告辞”,闪身而出—— 柳悦清走到门口,向外望去,入眼是一座豪华府宅,乍一瞧去,气派绝不输任何名门府邸,十余间厢房错落排布,秦初月推开了左前方一间屋子,而吴惊云的厢房似在转角第一间。柳悦 清张望一下,暗道:“这是哪家权高势重的官府宅院吧,造得如此阔绰,却又为何接待我们这些江湖人物?”一时也想不起来参加斩魔大会诸人中哪一位能有这等住所,便皱眉说道:“此处 主人是哪位高人?”—— 郁温柔说道:“据说是淮阳凌府的一处别府,我们打退了那些黑衣人后,见柳大哥你们伤病满营,打算找一处地方落脚的,刚出那座被烧烂的府邸,就遇上一个老头,他说是凌大公子料 到斩魔大会上有不少人受伤的,早已安排妥当,这座府邸空置已久,最近才被凌府收来修缮一新,尚无人居住,正能腾挪房屋给诸位英雄养伤,那个秦庄主还不等对方说完,就一口答应来到 这里,咱们也就没法子,跟着到了这个地方。”—— 柳悦清喃喃说道:“凌焯明?这人……还真是难以捉摸。”缓缓踱回屋内,突然肩膀上被拍了一下,他急忙抬头看去,眼前站着的是张朝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说道:“听我家小 公主说柳少庄主你聪慧过人,此时皱眉沉思,又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柳悦清愣了一下才知他口中的“小公主”指的是郁温柔,便笑道:“张兄说笑了,那是郁姑娘抬举小弟,小弟并无 过人之处。”这时屋内只剩下宁怜雪和郁温柔,还有叶张二人,柳悦清有一事早想询问,此时便问道:“宁兄弟,郁姑娘,当日琅琊山中,家祖带着二位从谷底脱身,不知他老人家此时人在 何处,我久未得知消息,心中时常挂念。”—— 宁怜雪说道:“柳大哥无须担心,柳老前辈安康如旧,那日离开琅琊山,他老人家为了造就小弟,便带着小弟和柔妹去往雁荡山,于山脚一处隐蔽居所住了好些日子,那里人烟罕至,柳 大哥就算有心寻找,恐怕也难有蛛丝马迹。”—— 柳悦清疑惑地道:“造就……?”郁温柔笑道:“柳爷爷把全身功力都传给了宁哥哥,他现在武功好得不得了,连小妹都不是他的对手呢。”柳悦清又惊又喜,说道:“原来如此,恭喜 宁兄弟了。”宁怜雪略显惶恐之色,说道:“柳爷爷传授内力给我,自己却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小弟当时实不该接受柳爷爷这番好意,还请柳大哥恕罪。”柳悦清愣了一下,想到当年 叱咤武林的第一高手柳芳霆此时已变成一个寻常老人,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看着宁怜雪一脸愧色,柳悦清不禁笑道:“家祖如此做法,自有他老人家一番深意,宁兄弟宅心仁厚,实是家祖传人不二人选,话说回来,你也算是我们柳家弟子了。”郁温柔咯咯笑道 :“宁哥哥是柳老前辈亲传的,这般算来,柳大哥,你都矮了宁哥哥一辈了。”宁怜雪忙道:“妹子别胡说,柳爷爷虽传我武功,却没收我做弟子,吩咐我以后若见面,也是叫他柳爷爷,柳 大哥,你若不嫌弃小弟愚昧,咱们结拜兄弟如何?”—— 柳悦清喜道:“我也正有此意。”交换生辰八字,柳悦清大了数月,正是大哥,屋内此时并无香火,两人便就从权,相互跪下磕头交拜—— 看着两人起身,郁温柔笑靥如花,说道:“宁哥哥初入江湖,以后还得柳大哥多多提携了。”柳悦清说道:“那是自然,二弟学武不久,掌法剑术等应都未臻精纯,等空闲下来,我们两 人先切磋一下,看看二弟该如何改进。”宁怜雪说道:“柳家爷爷没教我柳家世代相传的武功,只是把在山谷内自创的一门剑法传授与我了。”—— 柳悦清喜道:“爷爷的自创剑法?他老人家是武学奇才,这门自创剑法应是极为精妙。”叶归来在旁细细听闻,此时心中一动,插口说道:“莫非是叫做‘十关篆’?”宁怜雪点头说道 :“是叫这个名字。”郁温柔奇怪地看着叶归来,说道:“叶三哥,你怎么知道这剑法名字的?”叶归来笑道:“当时兵凶战危,小公主也没留意,宁少侠一剑重创江舞鹤,沈通尧吓得口中 喃喃自语,说的不就是‘十关篆’这三个字么?”宁怜雪颔首说道:“我也听到了,柳爷爷和我说他这套剑法在谷中创成,还未在江湖上露过面,应是无人识得,沈通尧竟然能看出来,当时 我给吓了一跳。”柳悦清顿时想到第二次进入山谷,发现一间小屋墙垣上剑痕累累,高深难悟,当时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剑法,此时听宁怜雪侃侃道来,这墙垣上的剑痕极有可能是爷爷创这门 剑法时所留,于是说道:“爷爷困住沈通尧近四十年,每日形影不离,沈通尧见过这门剑法也不足为奇。” 第246章 几多仇望君明示 ——叶归来一拍大腿说道:“难怪这老儿先前桀骜不驯,见到宁少侠这几剑却大现畏色,只可惜那一剑偏了数分,没刺中江舞鹤心坎,那家伙满脸邪气,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好人。”—— 宁怜雪挠了挠头,说道:“那一招叫作‘寒沙射彩蝶’,我练这套剑法才没多久,柳爷爷说我只精通了五成都不到,姓江的正好也侧了下身子,所以就刺偏了。”郁温柔笑道:“那你多 练练,可不要丢柳爷爷的脸哦。”宁怜雪突然想起一事,急忙说道:“在雁荡山中,我和柔妹还遇见了柳爷爷的夫人,据她老人家说她已在那里住了许久年月。”—— 柳悦清更是惊喜,说道:“我幼时见过奶奶几面,后来再无她老人家的讯息,原来她在雁荡山隐居。”宁怜雪笑着说道:“柳奶奶甚是想念柳大哥,只是柳爷爷当时伤势不轻,为了照顾 柳爷爷,柳奶奶无法离村,便嘱咐我和柔妹,见到柳大哥定要把两位老人家的行踪告知于你。”柳悦清说道:“兄弟若是方便,等这里事情了结后,咱们便动身前往雁荡山如何?”宁怜雪颔 首应允—— 柳悦清心念一转,突然说道:“谢荟兰谢姑娘可也在此处养伤?”宁怜雪点头说道:“是有这么一位姑娘,她伤得好重,是位老爷爷带她来到这间府邸。”柳悦清说道:“那我得稍稍失 陪了。”说罢便往屋外走去,宁怜雪急忙叫道:“小弟带大哥去见谢姑娘。”快步跟上,屋内郁温柔和叶张两人低声几句后,奔到宁怜雪身侧,拉着他的衣袖,低声说道:“我也去。”—— 到得屋外,宁怜雪当先引路,柳悦清在他身后四处张望,才发现几乎所有厢房都已住人,应都是斩魔大会上受伤群豪,而门外不时有相同衣着的男子在府内来回奔走,该是此处家丁,凌 焯明有此预见,或是邓积云安排下*手段后才做这个安排,难怪凌府除了凌氏兄弟两人之外,空空荡荡,无一余人,原来都被安排到了这座别府,柳悦清忖道:“若这些家丁都留在校场那边, 恐怕早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了。”转念想到凌焯明行事古怪,正邪不定,难以捉摸,他为何能接受邓积云请求,让其肆意在凌府四周安排*,此中道理柳悦清实无法明白,而凌烛明的行径更有玄 机,分明人在府内,却藏而不现,而对谢荟兰痛下杀手,却又为了何事?种种不解之处铺天盖地而来,令柳悦清一时抓狂不已—— 他苦思冥想,却毫无头绪,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过一个弯角,前方是府邸正门,一道白影从门边突然闪过,虽见疾快,仍给柳悦清看清,这道身影娇小婀娜,正是龙瑶嫣。想必是此女性 情孤僻,不喜热闹,这才悄悄离去,柳悦清也不多想,他脚步稍缓,却见宁怜雪和郁温柔朝后方走去,便急忙跟上,眼看两人宛如一对璧人,心中不禁为宁怜雪暗暗高兴,眼前突然掠过耿沧 柔的音容笑貌,柳悦清心神一阵恍惚,暗暗寻思:“柔姊去哪里了,真是令人牵挂,她竟连斩魔大会都未前去,难道是寻我未果,犹自四下奔走找我下落,这才无暇前来凌府?还是去了她师 父绝情神尼那里,去洗掉她脸上涂染之物?”想到这里,柳悦清心头一热,暗道:“柔姊聪明伶俐,应不会遇上凶险,等此处事了,我立刻动身前去找寻她,不知她挂念得我可紧?”—— 却听宁怜雪声音传来:“到了。”柳悦清急忙定神看去,眼前竟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青石作墙,古松成檐,四周奇花绽放,绚丽多姿,柳悦清看了一眼,展颜笑道:“这可算是上等厢 房,比我们住的那几间屋子要强得许多。”—— 郁温柔笑嘻嘻地说道:“正是如此,我们刚到这里,大家都被各自分到一间厢房,倒也奇怪的,在此接待的青年人似乎早有安排,谁住哪间厢房,都经此人指点……好生奇怪。”柳悦清 急忙问道:“此话怎讲?”郁温柔说道:“我和宁哥哥走在一起,却一个分在中间厢房,另一个分在右侧角落里,那时当先而行的是秦庄主,在他身旁的是一位绝色姊姊,她真是好看呀,就 是受了伤,脸色憔悴,又有些冷冰冰的,稍显美中不足,秦庄主被分到最靠外墙的一间屋子,倒是和柳大哥处在同一排,那个绝色姊姊是分在最靠中央庭院的一间屋子,按理说来这里厢房无 人居住,除了大小之外别无差别的,换做是我应会逐一依次安排,省得麻烦。”宁怜雪想了一下说道:“或许男女有别,或许不同门派之间分在一起会有冲突,那位朋友如此做法,想必有他 的道理。”郁温柔摇头道:“不对,他问名字后才指引咱们到各处厢房,又没询问各人门派来历,明显是不是宁哥哥说的嘛。”—— 柳悦清心道:“问名字,问名字……”突然想起一事,暗吃一惊:“难道是……”这时,三人已到了小楼门前,柳悦清按了下门,所幸并未锁上,轻松便给推开—— 进到屋内,一股清香徐徐飘来,令人心神一振,宁怜雪四下张望,屋内空无一人,却有楼梯直通而上,便说道:“谢姑娘应是在二楼静养。”三人登上楼梯,来到二楼,果见一个女子静 静躺在床上,窗前另有一个少女正眺望窗外风景,柳悦清一眼认出,颇觉意外,叫道:“曲姑娘,你……”女子闻声回头,竟是“凌波彩秀扇”曲重秀,她食指置于唇前,示意安静,柳悦清 急忙住口,悄悄来到床前,曲重秀低声说道:“谢姑娘正睡得熟甜,三位别惊扰了她。”—— 柳悦清微微点头,垂目看去,谢荟兰沉沉安睡,身上血迹早已清除干净,右肩白布包裹,创口也已处理妥当,心中稍安几分,转头问曲重秀道:“曲姑娘怎也来了?”曲重秀闻言,瞪了 他一眼,说道:“在淮阳凌府,你自己大出风头,却叫我和李老爷子带着一群毛手毛脚的笨蛋偷偷离开,如今那些人可把你彻头彻尾颂扬一番,柳少庄主,你这个算盘倒是打得实在高明。” 柳悦清笑道:“在下粗俗愚笨,举措不当,还请曲姑娘海涵。”曲重秀愣了愣,突然叹道:“常听说清月山庄柳家都是奇男子,如今看来,确实有些道理,你舍命相救我们,却毫不居功,难 怪连庄主都很钦佩你呢。”—— 她突然古怪地一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听见谢姑娘睡梦中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想必你们之间情分不浅,你这位少庄主骗了多少小姑娘,让她们为你茶饭不思?”柳悦清脸上一 红,忙道:“曲姑娘说笑了,李老前辈也在这座府上?”曲重秀颔首说道:“庄主当时还未脱困,咱们属下岂能独善其身?把那些小毛孩子带出凌府大概十余里地后,我和李老便匆匆赶回, 这位谢姑娘伤重,也无法远行,就让她随着我们一同前来,只是去到凌府,却见你们和月落乌啼都没了踪影,打听下来,才知你们到了此地。”—— 柳悦清笑道:“原来如此,季昱堂他们也都脱险了,月落乌啼这次行动毫无收获,着实令人大快人心……”他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江舞鹤曾提起,西禅宗沈诗恒去了贵庄,秦庄主为 何不赶回真定,莫非忘了此事?”曲重秀摇头说道:“大庄主和那蒙面人交手,强运内力,自身也大为受害,此时他内伤十分严重,需要静养几日才行,此时若奔波而回,反而有害无益。” 柳悦清现出一缕忧色,说道:“如此一来,沈诗恒他……”曲重秀笑道:“你也别担心啦,大庄主虽然离庄千里之外,却依然能让西禅宗吃一下闷棍。”说着眨了眨秀目,露出俏皮神色,柳 悦清愣了一下,这才笑道:“秦庄主高明手段,柳悦清反而有些杞人忧天了。”—— 曲重秀走到窗边,将两扇窗户一一推开,说道:“我和李老一到这里,都没遇上府里的人,还来不及定两间房,就遇到了大庄主,大庄主叫我前来看护谢姑娘,我看你那时抱着受伤的谢 姑娘,急得不得了,便知……嘻嘻,我就来这里和谢姑娘作伴,只是她睡到现在还未醒转,我和她还没说上一句话呢,你们住在哪几间屋子,等谢姑娘醒来后,我们过来串门一下,哎呀呀, 庄主叫我守在这里,我一转身就到这楼里了,他住哪间屋子我也不知情。”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宛如黄鹂轻啼,神色更是天真烂漫,着实看不出这个娇柔少女便是名动武林的“凌波彩秀扇 ” 第247章 几多仇望君明示 ——三人来到她的身侧,向外望去,宁怜雪张望一下,指着东面说道:“咱们几间屋子都在那里,秦庄主的亦在其中。”曲重秀随他手指看去,秀眉弯起,甚为不解地说道:“你们都住 在东侧角落呀,怎么谢姑娘被送到了这间西面的小楼?好生莫名其妙。”郁温柔想了想说道:“这里主人见谢姊姊受伤太重,便腾出这间上好房间,东面人多,实在太过嘈杂,不宜谢姊姊休 息养伤。”曲重秀哦了一声,啧啧说道:“原来如此,那这里主人宅心仁厚,令人敬仰,不知是哪位大善人?”郁温柔咯咯笑道:“这是凌家别府,主人就是那姓凌的了。”曲重秀“哦”了 一声,俏脸微微显出讶色—— 两人说笑不停,柳悦清却是侧过头看着屋外,眺望着远处西面群雄所处房屋,暗暗忖道:“西面,东面,那些房屋……”突然问道:“最东面的一排房间,除了我和秦庄主之外,还有谁 被安排在那里?”宁怜雪略一思索,说道:“那一排房屋共四间,分别是柳大哥、秦庄主、我大哥和吴惊云吴先生暂住,反而是一些籍籍无名之辈,住的厢房都靠近中心庭院。”柳悦清一皱 眉,说道:“如此安排,秦庄主不曾反对?”宁怜雪摇头说道:“秦庄主只说了句客随主便,便没再开口。”郁温柔突然插嘴说道:“我看见秦庄主那时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很古怪的,当 时我没介意,此时你们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了。”—— 柳悦清眼神一亮,突然说道:“宁兄弟、郁姑娘,曲姑娘在凌府受了伤,此时若有人冲入这座小楼,恐会惊到谢曲两位姑娘,有劳你们在此相助守候。”曲重秀急道:“柳悦清,我不… …”柳悦清笑道:“曲姑娘,在下一番好意,还请姑娘笑纳。”嘴角一扬,也是现出古怪笑容,曲重秀芳心一震,正愣神间,柳悦清已是缓步下了楼梯—— 郁温柔蹙起秀眉,从窗口向外俯视,见柳悦清离开小楼,往东面行去,却没出府,而是到了最东面那排厢房,正叩一间屋门,她急忙拉过宁怜雪,指着柳悦清说道:“宁哥哥,你看柳大 哥,他去找吴惊云作甚?”宁怜雪笑道:“这个我可不知,或许有要事找那位吴先生商量吧。”郁温柔小嘴一撅,说道:“他倒是自由快活,却叫我们留在这里,早知如此就不带柳大哥过来 了。”宁怜雪笑着摇头,也不说话,曲重秀说道:“二位在这里也是闲来无事,不妨去楼外逛逛,谢姑娘这里我一人看着足矣。”郁温柔一跳而起,说道:“我是说笑的,姊姊别当真,柳大 哥说曲姑娘你受伤了,若有恶人冲进楼里,咱们能帮姊姊打退恶人。”曲重秀笑道:“府内高手聚集,谁有熊心豹子胆,赶来这里惹事?”郁温柔笑道:“哎呀,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谨慎 总是好事的,姊姊,咱们说些话可好。”拉着曲重秀的手,好生亲热—— 宁怜雪靠在窗檐,眺望整座府邸,前来此处的群豪多是在凌府爆炸中受到重创,另有十人被月落乌啼打伤,共二十余人,这些人都心想有秦初月柳悦清两大高手坐镇,这座府邸便是极佳 疗伤之所,便都在屋内静心休养,此时院中并未见人,宁怜雪望了一眼,陡见柳悦清从吴惊云屋内闪身而出,又快步到了秦初月的房前,叩门而入,他轻声念道:“不知柳大哥他和秦庄主吴 先生说些什么,柔妹说我江湖阅历几如一张白纸,我也正想和他们交谈一番,定能获益匪浅。”转念又想到柳悦清郑重嘱托,顿时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也罢,改日请教大哥也不迟。”听 到身后传来娇笑声,回头望去,只见两个少女吃吃而笑,神态亲密,宛若一对好姊妹,宁怜雪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这一日,诸多伤者在这间凌家别府养伤,倒也相安无事,柳悦清秦初月等人所在厢房房门紧闭,都无出门之意,整座府邸静谧无声,偶尔听闻几声蝉鸣,圆月高挂,颇显清幽—— 近三更时,秦初月房内突然亮起烛光,稍时屋门打开,黑夜中,只见秦初月闪身出了房门,碎步快走来到柳悦清屋前,伸手轻扣房门,柳悦清似乎已守候多时,转眼半开房门,秦初月闪 身进了屋子,柳悦清将房门紧紧关上,却不掌灯,着实有些神秘莫测—— 两人小心谨慎,却不料隔着两人屋子不远处,一道人影从墙角长身而起,目光烁烁,望着柳悦清的屋子,过了会儿才转身匆匆离开—— 夜色朦胧,西面那幢三层小楼中,宁怜雪郁温柔和曲重秀早都回屋休憩,只留下谢荟兰静静安睡,自中剑之后,谢荟兰至今未曾醒转,柳悦清晚间又来看过,却是脸现忧色,可知她的伤 势不容乐观—— 便在此时,一道黑影乍现二楼窗外,这间窗户并未紧闭,那道黑影轻轻一推,窗户被其轻拨而开,黑影跳入屋内,却是无声无息,锐目遥遥望去,床上谢荟兰正裹被熟睡,黑影双目射出 凌厉目光,他似知谢荟兰伤重,不能动弹,便也不怕现出行迹,大步走到床边,拔出腰间兵刃,是一把冰冷利剑,剑刃隔着棉被抵住谢荟兰,沉声喝道:“快些起来。”—— 杀身之祸迫在眉睫,谢荟兰却是纹丝不动,黑影再度喝道:“贱人,还不起身,休怪我手下无情了。”谢荟兰还是毫无反应,黑影愣了一下,喃喃说道:“莫非已经死了?”急忙探手抓 住被褥,往外一掀,顿时咦了一声,惊讶莫名之极—— 此时虽然夜深,月光透入屋子,四周事物却也隐约可见,睡床之上,竟非谢荟兰就寝被褥之下,入眼之物仅只两个绣花枕头而已,这个不速之客方才惊觉,楼梯上已传来脚步声,但闻一 人开口说道:“来者可是凌烛明凌兄?”—— 黑影猛然转身,从楼梯口隐隐现出烛光,随着脚步声愈近,烛影更见明亮,便见三人从楼下缓缓而上,黑影看清三人相貌,顿时瞳孔一收,说道:“是你们?”—— 上楼者当先一人搀扶着一个女子,此女鬓发散乱,花容憔悴,正是谢荟兰,扶着她的少年便是柳悦清,在两人身后伫立的却是吴惊云,他默默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双目之中隐隐闪现抑 制不住的怒火恨意—— 柳悦清拉过一张椅子,扶着谢荟兰坐下,又将手中蜡烛放在一旁桌子上,这才转身走到不速之客面前,微笑说道:“小弟猜得凌兄不是今日便是明日会来造访,又深虑谢姑娘的周全,才 用了移花接木之计,还请凌兄别见怪。”—— 烛火闪耀中,不速之客相貌一览无余,瘦峭的脸颊、峻拔的身躯,果然是凌烛明,只是相较南郡耿府相会时,此时他更是消瘦不少,柳悦清打量了他一眼,皱眉说道:“凌兄别来无恙? 为何见你憔悴许多?”—— 凌烛明半晌不语,突然苦笑一声,说道:“我这番安排,原本就是为了不让柳兄看出破绽,却还是显露了马脚,柳兄智慧过人,凌烛明实是无话可说。”—— 柳悦清摇头叹道:“兄弟若是智慧过人,也不会令谢姑娘受此重伤,这次也是幸得秦庄主相助,兄弟才能安排这场疑阵,凌兄若不露面,谢姑娘便时时刻刻有杀身之祸。”—— 凌烛明收回兵刃,往床上一坐,问道:“我的心腹见到秦初月正和柳兄在你屋里,而这位朋友也是饭后闭门不出,为何你们又会现身此地,小弟实是不明白。”—— 柳悦清脸色突然一正,沉声说道:“凌兄欲解这个疑问,小弟心中也有许多不明谜团,如今这座楼中只有你我和吴兄在场,谢姑娘伤重,原本不宜前来,只是早时变故差点令她丢了性命 ,她是当事受害之人,实是不得不到场,小弟先问凌兄一言,为何要对谢姑娘下此毒手?”—— 凌烛明又现出狂怒之色,狠狠盯着谢荟兰,胸口起伏不定,竟是气极,柳悦清惊讶地看了谢荟兰一眼,谢荟兰满脸迷惘之色,两人都猜不到半分头绪,不知他为何如此忿怒—— 突然一声叮地轻响,凌烛明将手中青锋往地上用力一插,便见整个剑身没入地面,只余剑柄尚露在外,柳悦清心中一凛,暗道:“凌烛明这……”还未细想下去,凌烛明已开口说道:“ 谢荟兰你是不是拈花公主的徒弟?”谢荟兰低声说道:“正是。”凌烛明一点头,看向柳悦清,脸上浮现出悲痛神色,哽咽说道:“绣妹她中毒了,差些送了性命。”柳悦清一惊,急忙说道 :“是耿沧绣耿姑娘?此事怎讲?为何牵扯到了谢姑娘?”凌烛明定了定神,说道:“那日离开耿府,我便取道回到凌府,柳兄一事令我一路心神不宁,便在府内休息了数日,这一日正要出 门,不料耿大伯突然造访上门。”柳悦清插口问道:“耿落笙耿伯父亲自出府?”凌烛明颔首说道:“他见到我后道出缘由,原来是绣妹在家中给人偷下了剧毒,当场不省人事,我又惊又怒 ,急忙连夜往南赶去,到了耿府,见到了耿夫人,耿夫人早已不知哭过几回,耿府上下一片凄惨景象。”—— 谢荟兰似乎有所领悟,缓缓说道:“耿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她说话声音微弱,显然受创至今尚未复原,身子极为虚弱。凌烛明神色木然,一字一句地说道:“听耿伯父相告,绣妹所中 剧毒正是拈花公主独门毒物‘修罗十跳’。” 第248章 几多仇望君明示 ——柳悦清和谢荟兰闻言,都是全身一震,谢荟兰轻叹口气,却不开口,柳悦清说道:“拈花公主四大绝毒之一的‘修罗十跳’?谢姑娘,中了此毒,可有生还希望?”凌烛明遭遇巨变 ,柳悦清见他情绪不稳,便称呼谢荟兰叫谢姑娘,以免更激怒于他。谢荟兰点头一下后又一摇头,说道:“可说能保住性命,也可说性命难保,修罗十跳,此物毒性猛烈,常人若中此毒之后 ,心跳十下之内,便就没了知觉,若拖延时辰太长,便是救了回来,也会变成全身瘫痪无法动弹的废人,所以此物才令江湖众人深感畏惧,但此物却是怕寒惧冷,万一中毒之后,半个时辰之 内将中毒者置于寒冷境地,此毒便不会进一步发作,可暂时保住中毒者性命,待服下解药后,便如同寻常人一般无异。”—— 凌烛明一拍大腿,拔身而起,怒道:“就是这个东西,害得绣妹生不如此,我……我好恨,柳悦清,你说这贱人该杀不该杀?”他紧握拳头,额头青筋暴露,显然正极力克制情绪,深深 压住怒火—— 柳悦清听到“修罗十跳”厉害如斯,也是满脸忧色,又闻凌烛明之言,急忙说道:“如此说来,耿姑娘未死?”凌烛明怒道:“虽侥幸留命,但绣妹无时无刻要身处寒冷之所,她只不过 是个寻常姑娘家,怎……怎经受得起这个……这个折磨?”柳悦清松了口气,说道:“活得性命便是大幸,人若死了,便就无法可想了,谢姑娘,你身上可有解药?”谢荟兰说道:“‘修罗 十跳’不似‘荼蟾瘴’,家师如今也时常炼制,当然就常备解药咯。”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柳悦清伸手接过,走上前递给凌烛明,说道:“凌兄赶去凌府,耿姑娘便能少受些许苦楚。” —— 凌烛明却并未受取,只是开口说道:“耿伯父已讨得解药,绣妹如今剧毒已解,柳兄无需多此一举。”柳悦清松了口气,收回解药,一拍凌烛明肩膀,正色说道:“柳悦清以性命做保, 加害耿姑娘的并非谢姑娘,若谢姑娘是凶手,小弟这颗项上人头凌兄尽管拿去。”凌烛明看了一眼谢荟兰,又盯着柳悦清,激愤之色敛去,却现出一丝异色,叹道:“不是我信不过柳兄,只 是此事如此看来,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柳悦清问道:“耿伯父可曾提起过耿二姑娘何时给人下的毒?”凌烛明沉吟半晌,说道:“应是在我离开耿府后十日左右。”柳悦清神色微展,说道:“如此说来,谢姑娘便不是凶手了 ,那时谢姑娘正和小弟人在琅琊山内,当时耿沧柔姑娘也在场,她亦可替谢姑娘作证,南郡耿府众人一言千金,凌兄对在下有所疑虑,也该信耿姑娘口中所言。”—— 凌烛明愣住了,站起身来回踱步,过得良久才喃喃说道:“不可能,还会有谁身怀拈花公主的毒物?不是谢荟兰……那又会是谁?左龙群,这个人……这个人……”想到当时左龙群和耿 家已化敌为友,倘若怨念再生,也不会只对耿沧绣下手,凶手绝不会是他—— 凌烛明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不由心乱如麻,突然像失去了力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垂头不语—— 柳悦清脑中掠过无数念头,原本许多生有疑问之处,此时一一想来,顿时迎刃而解。他转身缓缓走到窗前,将窗户紧闭,向吴惊云说道:“有劳吴兄查看一下三楼,有无他人藏匿此中? ”吴惊云应声上楼,稍时走了回来,说道:“楼上无人。”柳悦清见凌烛明和谢荟兰都是不解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道:“敌人太过狡猾阴险,我这是谨慎起见,不想让第六人听见我们的交 谈。”—— 其余三人都是一愣,凌烛明讶道:“第六人?”柳悦清笑道:“秦庄主此时在一楼坐镇,如此我们大可不必担心有人偷窥偷听。”谢荟兰微微一笑,说道:“你做事素来神秘,这次又有 什么高见?”柳悦清笑道:“原本倒没有高见,我曾见凌兄义举,可谓侠骨柔肠,绝不会无故伤人,只是这里来了这么多人养伤,耳目众多,我便请秦庄主替我把风一下,免得隔墙有耳,此 刻我们相商之事若遭泄露,令凶手再生毒计,岂不是要再生风波了?”—— 凌烛明脸色一红,柳悦清分明是考虑到他的名声,以免落下杀人凶名,不禁惭愧不已,柳悦清又道,“刚才和凌兄一番相谈,这个凶手心智非同寻常,或许这时此人也藏身于这座府邸, 所以小弟请到秦庄主和吴兄相助,如今看来,倒是小弟的一招妙棋了。”他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一丝顽皮笑容—— 谢荟兰噗嗤一声,轻笑说道:“你这人,又要不正经了?”便听秦初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柳少庄主,你再啰嗦不休,秦某就不管这趟子闲事了。”—— 柳悦清忙道:“秦庄主稍安勿躁,我这就说来。”伸手一挥,拍灭了烛火,整座小楼顿时一片黑暗,只听柳悦清说道:“耿姑娘中了‘修罗十跳’剧毒,此物是拈花公主独家所有,别无 分店,江湖众人皆知,凌兄这才出手欲杀谢姑娘,却已落入了真凶圈套之中。”他顿了一下又道:“但凌兄为何深信不疑凶手是谢姑娘?只因拈花一门自开派至今素来单传,既然谢姑娘是上 一代拈花公主的传人,左龙群又无可能是凶手,这下手加害耿姑娘的凶手除谢姑娘之外别无他人,但拈花一派传到谢姑娘这一代已非单传,谢姑娘的师父一共收了三个徒弟,谢姑娘是拈花公 主门下最小的弟子,凌兄对此却不知情。”—— 凌烛明闻言,双眼立刻发直,只是四周漆黑一片,旁人无法看清他表情,但听他说道:“拈花公主弟子不止一人?这事我……我确实不知。”柳悦清说道:“拈花一门常年身处南疆,与 中原往来甚少,我们对这个门派所知甚少也不足为奇,谢姑娘应也认为如此,否则,当日在琅琊山内,江舞鹤曾道出拈花公主收有三个徒弟,你不会满脸吃惊神色。”谢荟兰点头说道:“家 师不喜四处闯荡,常年居住山脚幽地,南疆认识她老人家者不少,中原却是寥寥无几了,而师父收了三徒一事更是鲜有人知,我至今不解江舞鹤如何知晓我派中诸事,而且所知甚详。”—— 柳悦清说道:“凌兄对拈花一派所知寥寥,恐怕除了几门毒物还有世代单传之外,连如今拈花公主长相都并不清楚,凶手正是利用凌兄之不知情,让凌兄落入他设的圈套。当日在耿府中 ,左龙群用了多种拈花一门的毒药,令我等束手无策,凌兄那时亦在场,繁霜伯伯曾好意提醒小弟,留心拈花公主弟子的毒物,却道出了谢姑娘名字,凌兄应是由此得知谢姑娘的身份。”— — 凌烛明赞同说道:“柳兄此言分毫不差,在下那时正在繁霜前辈身侧,不巧听到了谢姑娘的名字。”他初次称谢荟兰为谢姑娘,口气中已是不含敌意—— 柳悦清续道:“繁霜伯伯好心却差点办了件坏事,耿姑娘中了‘修罗十跳’,想当然凌兄会认为是拈花一门下毒,既然拈花公主不出南疆,只可能谢姑娘是凶手了,但凌兄和谢姑娘从未 照过面,如何寻到谢姑娘是个大问题,不久之前,耿伯伯推辞了风云十八少的请求,拒当‘斩魔会’会主一职,风云十八少正苦于设法诛杀魔姬,为报血海深仇,便由邓积云出面,广发英雄 贴,召开‘斩魔大会’,凌兄便有一念,在这场大会上或能遇到谢姑娘。”—— 凌烛明脸上讶色渐浓,此时忍不住说道:“柳兄这番话如同亲见,莫非是家兄告知?” 第249章 几多仇望君明示 ——柳悦清否认说道:“我和令兄只在校场上见过一面,埋*杀谢姑娘一事应是二位同谋共划,令兄又怎会将此中内情向我道明。”—— 凌烛明愣了一下才道:“绣妹中毒,我认定是谢姑娘下手加害,便出门打探谢姑娘行迹,人海茫茫,寻一个素不相识之人难于登天,那时小弟正束手无策,却在一家客栈偶遇风云十八少 的人,无意听见他们商议召开斩魔大会一事,正为何时何处召开争论不止,当时我便如柳兄所言,若是开这场英雄大会,天下英雄闻风而来,或许谢姑娘亦会亲临盛会,我心生一计,当即假 扮家兄出现在他们面前,明言凌府能借出场地,举办这场斩魔大会,有‘淮阳凌府’的金字招牌,更能汇聚天下英雄豪杰,风云十八少当即欣然同意。”他苦笑一声,说道:“这只是万中之 一的可能,实属无奈之下的下下策,却不料谢姑娘果真莅临敝府,当时从我大哥口中得知,小弟真是窃喜不已。”—— 柳悦清点头说道:“我初到凌府,焯明兄候在门口一一询问来者身份,当时甚为奇怪,直到身处这座别府才令我恍然大悟,凌氏兄弟都不识谢姑娘,只得以此法确认,虽然有些突兀,却 也并非不合情理,咱们都是局外之人,又怎能察觉其中另有玄机,当时焯明兄乍闻谢姑娘名讳,脸色突变,我原以为他只是凌府一个家丁,这才惊于拈花公主的大名,但其是凌府府主,那就 另当别论了,淮阳凌府盛名远播,绝不输于拈花公主,凌府当家掌门又怎会如此失态?”—— 凌烛明说道:“此事是我求大哥相助,他比我年长十余岁,自幼疼我,便应允了我擅自决断之事,却又担心拈花公主用毒手段神出鬼没,耿府那日咱们被毒物所困,几近束手无策,后来 时常回想,小弟仍然感到不寒而栗。我们兄弟两人苦思良久,才决定使用江南霹雳堂的*,拈花弟子再神通广大,也难逃此阵,风云十八少亦对魔姬十分忌惮,若她在斩魔大会上现身,要想个 法子将她斩杀当场,和我之念不谋而合,于是其老大邓积云自告奋勇,他身上有重金数千两,他一个江湖落拓之人竟如此大富大贵,倒也颇令人有些意外,当时由他出面向霹雳堂讨取*,我和 大哥以防邓积云心生怀疑,便放手让邓积云在凌府内外安置*,我暗地里留意他的举动,却见他不仅在校场之内,连我各处楼房四周也都埋下*,便知此人心计深沉,生怕校场*炸不死魔姬,竟 将整座凌府设下*,一同引燃,那时就算魔姬本事通天,也难逃此劫。”—— 谢荟兰和吴惊云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自己才踏入凌府大门,一只脚已入了鬼门关,幸好当时只有校场一侧楼宇当先炸毁,让群雄有脱身良机,这才免除了一场惨剧。柳悦清说道 :“邓积云却没发现他埋下的*被西门一见兄察觉后,掐断引线,才免于劫难,但凌兄却在西门一见行事之后,又把引线接上,方杰远提及他和西门一见在行事中隐隐觉得有他人在暗处跟踪, 那人便是凌兄吧?”—— 凌烛明说道:“我深虑谢姑娘手段神通广大,又念及绣妹所受非人之苦,当时实是欲将谢姑娘千刀万剐,但小弟面对拈花一门诸多绝毒之物,莫不重足累息,既然已知谢姑娘人在府中, 凌某也就弄了些手段,于是除了‘华星楼’和‘苍松阁’之外,其余诸地又接回*引线。”—— 柳悦清缓了一下才道:“原来那座小楼叫做‘苍松阁’,凌兄不曾想到,‘苍松阁’内无*,任凭其余*一同炸开,谢姑娘仍能从这处缺口脱身?”—— 凌烛明说道:“前来凌府的有数百人,我不能为了自己私怨,却害得大伙一同丧命,留出‘苍松阁’一条道路便于各位从凌府脱身而去,也正因如此,我托大哥将谢姑娘请入后院,如此 一来,‘苍松阁’的破绽便不是破绽了,眼看当时我便能杀了谢姑娘,柳兄和这位吴兄突然现身,令我功亏一篑,可把小弟气坏了,如今想来,亏得两位到场及时,凌烛明才未铸成大错。” —— 柳悦清松了口气,黑暗中他展颜一笑,说道:“耿姑娘遭人下毒一事这便说清了,所幸谢姑娘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奸人设计陷害,让凌府毁于一旦了。”—— 凌烛明说道:“淮阳凌府,身外之物,凌烛明并不挂怀,绣妹能脱险痊愈,要我这条性命也可。”他起身走到谢荟兰身前,躬身作揖说道:“凌某误会姑娘,令姑娘遭受大难,着实过意 不去,还请谢姑娘原宥,在下欠姑娘一条性命,来日姑娘若有难处需凌某相助,凌某万死不辞。”—— 谢荟兰幽幽一叹,说道:“绣姑娘有这么一个痴情男子为她着想,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凌烛明,这一剑我先记下,改日若是你将凶手拿住,不可忘了将他提到我面前,让我狠狠刺他一 剑。”凌烛明正容说道:“理当如此,多谢姑娘宽宏大量。”—— 谢荟兰抚摸着额头说道:“我也累了,能否让我休息一下?”柳悦清笑道:“一场误会消除,如今兰姊你大可安心在这张床上睡觉了。”他将谢荟兰抱起,走到床边,虽说四周漆黑一片 ,谢荟兰依然满脸通红,羞道:“你让我自己走呀。”柳悦清将她小心放在床上,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回身走到凌烛明身侧,开口说道:“如今另有一事,此时正好一并说清,吴兄,凌烛 明与你有何过节?‘姑苏凤展’和‘淮阳凌府’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两家,为何你与凌兄相见却如生死仇家?”—— 凌烛明也是猛然怒睁双眼,脱口叫道:“我也正满腹疑虑,我和你素不相识,却为何昼日时分与我性命相搏?正要一听分说。”—— 吴惊云深深吸了口气,却淡淡说道:“我和凌烛明之间,柳少庄主莫非也要当和事佬?”柳悦清说道:“在下暂无此意,但淮阳凌府是赫赫江湖世家,而‘姑苏凤展’常年经营织锦生意 ,虽天下闻名,却和绿林江湖并不相干,如今两位牵扯在一起,难免令人心头犯疑。”吴惊云盯着柳悦清,只能隐隐看出其轮廓,他心中一动,开口道:“也罢,此事说来也无妨,我姑苏凤 展被他们凌家害惨了。”—— 凌烛明脸色一变,愠道:“吴惊云,你这话什么意思?”—— 吴惊云露出凄然神色,却是竭力克制心神,说道:“‘姑苏凤展’大当家是我大姊,却在十四年前转而由我主持,凌烛明,这事缘由想必你毫不知情吧?”凌烛明露出迷惘之色,说道: “这事和我又有什么干系?”柳悦清沉吟一下,突然插口说道:“我在比武大会上遇到一个名叫季昱堂的年轻人,据他所言其是‘姑苏凤展’的旧客,稍稍提及了‘姑苏凤展’,吴氏共姊弟 四人,原本店铺是大姊吴漫霞打理着,十余年前,不知为何吴漫霞突然发疯,神志不清,‘姑苏凤展’便转由二弟吴惊云经营,吴漫霞从此深居简出,再也无人见她抛头露面。”吴惊云点头 说道:“柳少侠知道此事,那再也好不过了,我大姊吴漫霞突然发狂,变成疯子,全是拜‘淮阳凌府’所赐。” 第250章 几多仇望君明示 ——凌烛明气极而笑,说道:“我把清月山庄烧成了废墟?又将‘姑苏凤展’吴漫霞害成了疯子?往后不知还有什么罪行落到我凌烛明头上,真是荒唐。”—— 吴惊云沉声说道:“我们姊弟丧父甚早,娘又体弱多病,大姊十岁就独自照看店面,忙无闲余,直至二十过五才嫁人生子,却不料有一日,一个男人闯入大姊家中,一剑杀了大姊夫,更 可恨的是这畜生毫不留情将我那刚满三岁的侄子杀死后,在他脸上身上斩了百余剑,一个活生生的婴儿转眼就变成一摊烂泥……禽兽不如,禽兽不如……”说到这里,吴惊云声嘶力竭,已是 怒极—— 众人闻言,都是脸色骤变,谢荟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更是惊叫一声,头脑一阵晕眩,胸口泛起阵阵恶心。凌烛明怒道:“哪个畜生下手如此狠毒,真是丧……丧尽天良。”—— 吴惊云大声喘息,怒视着凌烛明,峻声说道:“做出这等……惨无人道……恶行的畜生就是……你的爹爹凌绝星。”话音刚落,凌烛明猛然冲上前去,扯住吴惊云胸口衣襟,吼道:“胡 说八道,我爹爹怎会做出这等事来?”楼下秦初月此时也开口说道:“秦某愚见,凌绝星素来侠骨柔肠,行事堂堂正正,此事妄言是其所为,秦某亦不认同。”四人眼前一阵光亮,只见秦初 月手持一支初燃蜡烛,缓步上阶,走到三人身前,笑道:“如此黑灯瞎火,却说这些恶事,诸位不怕,谢姑娘可要禁受不住了。”—— 柳悦清回头看了谢荟兰,果见她脸色难看得紧,急忙坐到床边,关切地问道:“兰姊,可是剑创又生疼了?”谢荟兰摇头说道:“我没事,听到小孩子被杀,我有些难过。”柳悦清握住 她的玉手,只觉她双手冰凉,想是受了惊吓,便安慰说道:“我在姊姊身边,你且睡吧,不听便好。”—— 秦初月说道:“吴兄为何得知杀人者是凌绝星?”吴惊云说道:“也是凑巧,前一日我吃坏了肚子,家里却无治疗腹泻的药物,折腾一夜不曾好转,便去了大姊家中,大姊成亲后就搬了 出去,当时我去到大姊家中,大姊一家三口正在院子里玩儿,我肚子痛得厉害,无暇和大姊打招呼,匆匆跑去后面翻找药物,就在这节骨眼上,那畜生闯进大姊家中,二话不说就将姊夫杀了 ,我在后面隐隐听到,这恶贼说你那奸夫勾引我老婆,敢玩弄我凌绝星的女人,就该杀,这小娃儿眉清目秀,以后长大了也是不个好东西,也该杀。只听大姊哭着叫凌绝星手下留情,凌绝星 却点了大姊穴道,我听到婴儿大哭声音突然断了,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他苦笑一声,说道:“当时我在后面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牙齿咯咯直响,一时连肚痛也忘了,生怕凌绝星发现我,那我这条命也难保,所幸凌绝星并未察觉屋内还有一人,只听他扔下一 句话:‘看你是‘姑苏凤展’的当家,便饶你这条性命。’随即就没了声响,我吓得愣了许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冲到前面一看,那场面惨不忍睹,当时我立刻昏了过去。”—— 秦初月听得皱眉不语,柳悦清也是脸色凝重,而凌烛明松开了吴惊云的衣襟,全身更是颤抖不已—— 吴惊云长吐口气,说道:“大姊当时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看见夫丧子亡,便就疯了,我和三弟四弟曾求过名医,都说是刺激所致,无药可医,我们只能将她常年锁在屋里,一个好端端的 女人从此神志不清,凌烛明,这都是你爹爹干的好事。”说到最后,他已咬牙切齿,双目犹如喷火而出—— 凌烛明大声叫道:“不可能,那人不会是我爹爹,定是有人假冒他干的恶事,淮阳凌府家训严苛,绝不会做出这等恶毒之事。”—— 吴惊云冷冷一笑,说道:“斩魔大会上你妄用*,波及数百人性命,只是侥幸死伤不多,你可以为了一个女子而不顾天下群雄生死,凌绝星之妻做出叛夫不贞行径,却被人冤枉到了我们吴 家,凌绝星轻易信人,迁怒我吴家也不足为奇,你们凌家世代相同血脉,处事方法相近由此可知一斑。”—— 凌烛明往后连退数步,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大哥从未和我说提及此事,是你胡说,你悖言乱辞,休要骗得过我。”他咬牙切齿,额头青筋突显,猛地怒吼一声,纵身向吴惊云 扑去—— 吴惊云眼中杀机一闪,手指刚沾上腰间剑柄,却被秦初月出手按住,便听他一声轻喝:“住手。”左掌向凌烛明一拍,阻他近身,说道:“凌烛明你稍安勿躁,吴兄言犹未尽,其中是非 更未明了,你就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凌烛明怒道:“他胡说八道,秦初月你堂堂一庄之主,也相信他这一派胡言?”秦初月冷冷说道:“你怎能断定他所说之事仅是无中生有?”凌烛明 哼了一声,说道:“我爹爹是正道领军人物,锄奸铲恶素来受人敬仰,他老人家死得早,我只在幼童时见过他,但无数人在我面前提及家父,无不颂扬,秦初月,你见过他做过哪件伤天害理 的恶事?”秦初月沉吟说道:“这倒是不曾见过。”凌烛明哼了一声,咬牙说道:“我爹爹死了十多年,如今却有人诬陷毁他名誉,我凌烛明又岂能放过他,秦初月,你闪开。”他怒视吴惊 云,烛光之下神色凄厉,显然也已怒火中烧—— 吴惊云脸色冷如寒冰,他一字一句说道:“我冤枉你爹爹?我姑苏凤展吴家和你淮阳凌家从无瓜葛,为何要冤枉你?”秦初月微微点头,颇为赞同地说道:“姑苏凤展并非江湖帮会,他 们吴家或许根本不知你们淮阳凌府这个门派,更是不知凌绝星这个人物,吴兄此言有道理。”凌烛明反驳说道:“便是如此,也不能断定是家父杀了人,或是有人行凶之后,却移祸江东,冒 充家父。”—— 秦初月还未开口,只听柳悦清说道:“凌兄这个想法也是不妥,那日这位吴兄吃坏了肚子,前去他大姊住处取药,此乃突发之事,凶手岂能事先预料,吴兄人并不在前院,凶手到场亦是 不知暗处另有他人在场,况且吴家上下那时无人会武,嫁祸凌绝星前辈未免有些多此一举。”—— 凌烛明猛然回头,脱口说道:“柳兄言下之意,这事是家父……”柳悦清摇头说道:“断定令尊是凶手也为时尚早,世间许多事到最后真相大白,往往和自己预料大相径庭,我……我对 吴兄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吴兄应允在下。”—— 他说到后面声音发颤,身躯也是微微抖动,坐在床边似乎就要摔倒,凌烛明皱眉走近,问道:“柳兄,你可是身体不适?”秦初月嘿了一声,说道:“你这小子中了江舞鹤一掌,却不好 好养伤,在这里指点江山,如今可禁受不住了?”柳悦清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在下恳请吴兄暂时放下仇怨,给柳某一些时间,定将此事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不让真凶逍遥法外。 ”吴惊云犹豫一下,凌烛明大声说道:“若到时柳兄只要说出一句,吴家惨案是家父所为,凌烛明定当自刎替家父谢罪。”—— 吴惊云默然不语,柳悦清说道:“方才吴兄亲眼见到,凌烛明……他……他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淮阳凌府……更……更有百余年侠义名声,若是冤枉替人受罪,或许……或许正中真凶 下怀。”他喘着气说到后面,吐字更为艰难,谢荟兰起身拉住他的手,急声说道:“清弟,你先调息一阵,再说也不迟。”凌烛明大步跨到他身前,说道:“谢姑娘休慌,我来助他。”和柳 悦清双手相贴,一股真气传入他的体内—— 吴惊云深吸了口气,说道:“柳兄何时能查清此案?”柳悦清喘着气说道:“给我……只需……”直觉体内血气翻涌,一股热气在丹田处翻滚,这一句话竟是说不下去,突然向前一冲, 摔倒在地—— 谢荟兰惊呼一声,也不顾自身剑创,急忙探身搀扶,凌烛明眼疾手快,早已一把拉住他,只听柳悦清说道:“凌兄,带着谢姑娘离开小楼,快。”口气充斥焦急,凌烛明不明就里,一时 怔住了。秦初月反应极快,知柳悦清这一言必有其因,急忙掠到谢荟兰身前,将她抱起,口中喝道:“凌烛明,吴惊云,先随我退去。”疾退到窗边,一掌劈碎窗户,跳了出去,凌吴两人虽 然一头雾水,但见秦初月如此情急,定是有异事发生,急忙也是从窗户翻身而出—— 四人刚落地站稳,但闻楼中一声怒吼,一道人影随声跃出,正是柳悦清,他人在空中,低头向下俯视,一眼见到四人,他仰天长啸,声音穿空而上,响彻整座府院,秦初月脸色一变,刚 喝了一声“柳悦清”,柳悦清已是凌空扑下,手掌当头直击而来,竟是用上了“九掌惊龙”绝学 第251章 无计处郎情妾意 ——凌烛明急声叫道:“留神。”他在秦初月身侧,见其抱着谢荟兰,难以腾手,急用肩膀将他撞开,匆匆拔出利剑,在身前化出一道剑影。柳悦清一掌被挡,左手五指似钩,出手如风 ,转眼扣住了凌烛明的兵刃,他伸手一拉,凌烛明猝不及防,竟一招就被夺去了手中兵器—— 凌烛明大吃一惊,脱口叫道:“柳兄你……”眼前突然精光四射,柳悦清夺到兵刃后使出“长剑当歌”剑法,剑气如涛,反刺凌烛明咽喉。秦初月急忙放下谢荟兰,喝道:“凌烛明,柳 悦清他或许神智糊涂了,快闪。”口中说话,脚下更是不慢,提气扑了上去—— 却见吴惊云更快一步,掠到凌烛明身前,身形未稳,青锋已在身前撩起一席剑幕,柳悦清无数剑芒疾刺而至,竟穿不透这层剑幕,全数被吴惊云化解干净—— 凌烛明吓出一身冷汗,暗道一声“好险”,定睛凝视柳悦清,隐隐可见他脸上杀气遍布,眼神凌乱无章,果然是神智不清症状,他心中大奇,问秦初月说道:“秦庄主,柳悦清这是…… ?”—— 秦初月说道:“二十余天前,秦某和他在一座酒铺前相遇,曾与西禅宗和月落乌啼两派恶斗一场,柳悦清和白慕平交手争斗中,也是突然神志不清,如若今日,但这次他自己先出声示意 ,否则在楼中骤然发难,倒也有些凶险。”谢荟兰幽幽叹道:“听说他在耿府和耿落笙较武时初有此症,算来今日已是第三回了。”她捂着受伤肩膀,秀目望着柳悦清,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 秦初月笑道:“今日这里强手如林,又无西禅宗和月落乌啼搅局,咱们先将这个臭小子制住再说。”放眼望去,两人恶斗不下十招,吴惊云看出柳悦清剑法厉害,一支长剑疾舞挥动,将 全身护得滴水不漏,柳悦清连番施展绝技,却无法伤到吴惊云一丝一毫—— 正睡得安稳的各路人马早已被柳悦清长啸惊醒,纷纷起身,除了伤重之人打开窗户眺望之外,余者来到屋外,向事发之地聚拢,宁怜雪和郁温柔最先到达,两人见到柳悦清和吴惊云斗得 凶狠,似乎不像讨教功夫,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柳悦清久战不下,脸上凶色更浓,突然大步欺进,右手挥剑横斩,左手疾探而出,直取吴惊云右手手腕,竟去强夺对方手中兵刃,宁怜雪惊呼一声,脱口叫道:“这一招好生凶险,柳大 哥怎会这般冒失?这条左臂可要不保了。”—— 幸好吴惊云并无伤人之意,挥剑荡开兵刃,往后跳去,躲过柳悦清的擒拿招数,柳悦清眼中怒意一闪,长剑连闪,一招‘千山叠瑞雪’化出万千剑芒,疾刺而去。吴惊云在斩魔大会上见 过这招,深知厉害,当下不敢怠慢,严防死守,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不断,柳悦清刺出的每一剑都被弹开,不少人这时赶到现场,看到在校场上震动无数英豪的这一招绝技被吴惊云轻松化解, 皆都露出叹服之色—— 秦初月颔首说道:“‘长生’一书果然有其独到之处,换做是我用‘沧海’绝技,也无法如此轻松化解,这门绝学失传已久,不知吴惊云从何处得来?”凌烛明说道:“吴惊云这门剑法 防守虽强,进攻却毫无作为,一味抵挡挨打,终究不是办法。”秦初月说道:“就看吴惊云如何变招了,谢姑娘,你是使毒行家,药物之类应也有深究,柳悦清这个情形可有法子医治?”谢 荟兰苦笑一声,说道:“耿家妹子早已问过我此事,只是他并非中毒所致,我并无解救之法。”她想了一下说道:“听他说他在江州城中被一个老头擒住,那老头传功给他后,他便功力大进 ,已能和耿落笙战成平手,而这个古怪症状也是那时之后才突发的,或许和传功一事脱不了干系。”秦初月皱眉说道:“既然是传功,又何必留有这个隐患,若想加害柳悦清,手段不计其数 ,大可不必传功给他,我秦初月虚度四十余载,从未见过这等奇事。”—— 宁怜雪突然说道:“这位前辈应无加害柳大哥之意。”秦初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口中哦了一声,眼角瞥见郁温柔拉着宁怜雪的臂膀,俏脸上微微显出忧虑神情,他不禁一笑,说道:“望 能如宁二公子吉言。”宁怜雪握了下拳头,刚开口说道:“不瞒秦庄主,我……”还未往下说去,便听吴惊云轻喝一声“退开”,他猿臂疾展,剑如灵蛇掠食,猛点柳悦清眉间,众人见他初 次出剑反击,都是齐声喝彩—— 柳悦清见他反守为攻,下意识地往后翻去,这一下用力过猛,一个筋斗翻出数丈,正闪到围观众人一侧,他落地一个踉跄,在他身侧一人不知详情,还以为两人仅是比试过招而已,见他 险些摔倒,便叫了声“小心”,伸手前去相扶—— 谢荟兰花容一变,暗叫道:“糟糕。”秦初月已厉声喝道:“别去扶他,都给我闪开。”出言却是迟了,柳悦清眼中凶光一闪,反手一掌正按在此人心坎,这一下正中要害,力道甚是沉 重,那人惨叫一声,鲜血狂喷,顿时倒地毙命—— 众人大惊失色,柳悦清眼中煞气更浓,手起剑落,又刺死身旁两个愕然发愣的观战者,这一下群雄大哗,许多人连连往后退去,有人大声叫道:“杀人了,清月山庄柳悦清杀人了。”现 场顿时一阵混乱—— 吴惊云双眉猛地扬起,脸上现出一股怒意,一个纵跃来到柳悦清身前,沉声喝道:“柳悦清,住手。”一剑斜斜刺去,却是毫无精妙可言—— 柳悦清剑势一顿,随即反手撩出,吴惊云被扯得身躯一歪,竟是架不住这一剑,谢荟兰低声说道:“吴惊云能守住柳家绝学‘长剑当歌’,好不容易反守为攻,这一剑竟如此浅陋,宛如 初学剑术的庸手。”—— 宁怜雪突然说道:“我去把柳大哥制住,莫要让他再伤人了。”郁温柔樱唇微动,正想说话,宁怜雪已掠身而起,扑到吴惊云身前,说道:“这位大哥,柳大哥就交给小弟吧。”也不管 吴惊云是否应允,子母剑已然入手,双剑如凤凰展翅,往两侧乍然分开,只听他一声轻喝:“柳大哥,接我一招‘缱绻丹心舞’。”双剑突拢,当胸直刺,未到柳悦清身前,双剑复又分开, 游走向前,剑刃忽上忽下,飘忽不定,竟是不知这一剑要刺向何处—— 秦初月拍手喝道:“好一招‘缱绻丹心舞’,果然有些门道。”凌烛明盯着宁怜雪手中双剑,目光闪烁不定,神态更是错愕讶异 第252章 无计处郎情妾意 ——柳悦清瞳孔一缩,他已看出对方这招剑法非同寻常,急用一招“飞星破清晓”架住双剑,卸力推开,宁怜雪脸色一紧,稍稍迟疑一下,突然翻转子母双剑,子剑水平疾刺柳悦清咽喉 ,柳悦清反应亦不慢,剑刃回转,挑起对方子剑,忽听宁怜雪说道:“柳大哥,对不住了。”将母剑扬起,突然一声清叱,宁怜雪眉发齐竖,用力斩下母剑,正打在柳悦清剑背之上,便听一 声龙吟之声悠扬清亮,柳悦清却是闷哼一声,竟被硬生生击倒在地,宁怜雪不及撤剑,已是急声说道:“柔妹妹,快点他穴道。”郁温柔应了一声,掠到柳悦清身侧,她出指如风,接连点住 他数处要穴,柳悦清闷哼一声,立刻不能动弹,宁怜雪身躯一晃,低声说道:“还好没伤了柳大哥,这一下侥幸之极。”母剑往地上一插,喘息几口,紧绷的双颊这才松弛下来—— 在场高手甚多,诸人见宁怜雪两招便制住了柳悦清,都是心头一震,秦初月暗暗忖道:“好家伙,这一招劲力刚猛,子母剑配合更是天衣无缝,换做是我当他对手,该如何化解?难怪沈 通尧对他也忌惮数分。”—— 他略一分神,凌烛明已上前扶起柳悦清,说道:“把柳兄扶到房内静养。”在场众人多未从宁怜雪的剑法中回过神,一时没留意到凌烛明,只见吴惊云抄起柳悦清另一只手臂,和凌烛明 一同将柳悦清带进小楼当中。看着地上死去的三人,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郁温柔关切地看着宁怜雪,说道:“你没事吧,柳爷爷叫你不可如此用力,你怎么忘了?”宁怜雪笑道:“我见柳大哥不妥,只想到先化解这场危机,倒是忘了柳爷爷的叮嘱,不过我只 用了九成力道,还差那么一点,并无大妨,咱们快去看看柳大哥。”拉起郁温柔的小手便追了上去,郁温柔秀目四周一望,看到不少人向这里看来,脸上不禁一红,却见这些人目光闪烁,尽 是惊骇敬服,便知他们是被宁怜雪的剑法震住,芳心又是一阵惊喜。两人刚跨入小楼,身旁多了两人,定睛一看,是叶归来和张朝云,郁温柔脱口说道:“你们也来了?”—— 叶归来笑道:“小公主现身了,咱们岂有不来之理。”张朝云说道:“屋外都打得震天响,我们若听不见,可就和死人无异了,话说回来,这位小兄弟剑法好厉害,我们小公主的眼光果 然有独到之处。”郁温柔羞道:“张五哥,你也别打趣小妹了,柳大哥是我们的好朋友,咱们快上去看看。”—— 秦初月抬头望着圆月怔怔出神,旁人认出是他,见他伫立不动,也无人上去打扰,众人都是远远眺望小楼那处,并未作离去打算—— 思索良久,秦初月这才收回思绪,见周围聚着许多人,哼了一声,转身也往小楼走去,眼角余光瞥过,依稀瞧见宁怜香远远靠在一株梧桐树旁,斜目而视,正往这里看来,秦初月心道: “宁怜香到了这里就闭门不出,听说他平素独来独往,不喜与人打交道,看来此言不虚。”也不多细想,快步走入小楼—— 上到二楼,诸人已聚在床边,一人听见秦初月脚步声,回头一看,便开口叫唤一声“秦庄主”—— 说话之人是方杰远,秦初月一点头,说道:“你伤好了?”方杰远笑道:“虽未好转,但也无大碍,多谢秦庄主挂怀。”—— 秦初月走到众人身前,见柳悦清已被放置床上,此时双目紧闭,便问郁温柔道:“这位姑娘,你又点了他睡穴?”—— 郁温柔摇了摇头,凌烛明开口说道:“柳兄方才还清醒着,后来全身一阵剧颤,便昏了过去。”吴惊云一只手正从柳悦清心坎处离开,便听他说道:“柳悦清性命无碍,过些时候便会醒 转,诸位不用多虑。”—— 郁温柔看着吴惊云,突然说道:“你是大夫?能不能救得柳大哥?柳大哥胡乱杀人,莫非是生病了?”吴惊云微露苦笑,说道:“在下不诣此道,确实无法得知柳少侠为何会发狂杀人, 还请姑娘海涵。”—— 方杰远身旁一人开口说道:“杀人之举,非病状,是伤天害理的恶行。”说话之人正是西门一见,郁温柔看他人高马大,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宁怜雪闻言摇头不已,说道:“柳大哥绝 非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杀人定是事出有因。”—— 秦初月翻了翻白眼,冷笑道:“咱们在江湖上打滚,杀个人算什么稀罕事情,秦某杀过的人何止三个,却又有谁能奈何得了老子,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果真清闲啊,秦某不奉陪了。”一 言说罢,回头就走,转眼消失在楼梯口—— 凌烛明说道:“诸位可听过这个症状。”当下把柳悦清异常举止缘由说出,但他也是从谢荟兰和秦初月口中得知,自己知晓地方甚为不详,说得模糊,但众人也都明白十之八九,不禁面 面相觑,无人做声—— 凌烛明察言观色,见众人茫然不语,便知获不到半分头绪,当下说道:“既然如此,诸位不妨回去自己厢房休憩,斩魔大会上已是元气大伤,如今再折腾一番,更不利伤情,还是多多休 养为宜。”方杰远看了凌烛明一眼,忍不住问道:“你这小子是谁?竟敢在此大发号令。”凌烛明笑了笑说道:“淮阳凌府凌烛明,此处正是在下别府。”—— 宁怜雪甚为意外,脱口说道:“你就是淮阳凌府的后人呀。”凌烛明一怔之下,还未回答,西门一见脸色森然,沉声说道:“原来是你,你大哥凌焯明他……”话犹未尽,方杰远伸手在 他胸膛拍了一下,西门一见便住口不语,方杰远说道:“原来如此,此间主人到场,咱们远到是客,自是不便多多插手,柳悦清还请有劳烛明兄了。”—— 目送方杰远和西门一见离去,凌烛明说道:“诸位也请回吧,柳兄此处由在下一人守着足矣。”—— 宁怜雪摇头说道:“我是柳大哥结义兄弟,大哥有难,兄弟岂有不在场之理?我也留在这里。”说着走到一旁,将子母双剑置于脚边,盘膝坐下,郁温柔急忙挨着他坐下,说道:“我也 不走,叶三哥,张五哥,你们先回房,反正都在府里的,若有变故也来得及照应。”叶归来也不反对,点头说道:“谨如小公主所言。”一拉张朝云,两人向郁温柔躬身行礼,从楼梯缓步而 下—— 吴惊云走到窗边,屋外夜凉如水,月色更见幽冷,映在吴惊云脸上,他的目光亦是静如止水,其背向着凌烛明,缓缓说道:“凌烛明,你我之间的事该如何了断?”—— 凌烛明微微一怔,突然明白他话中含义,目光一扫柳悦清,说道:“你是顾虑柳悦清从此以后会变成一个疯子,吴家血案便不会真相大白?”吴惊云沉默稍许,才又说道:“并非吴某小 看他人,方才和柳少侠一番深谈,这场斩魔大会中竟有如此许多内情,全场几百人众全然未察其中内情,唯有柳少侠洞察玄机,我吴家一案若真另有真相,恐怕除了柳少侠之外,别无他人能 破。”凌烛明闻言也不动气,说道:“吴兄此言凌某颇为感同身受,如今我还未知他如何知道我会在晚间来此。”他露出无奈笑容,略显感慨地说道:“柳悦清心细如发,能洞察底蕴,实是 胜过我等许多,但人所犯案,再精密算计,难免留下蛛丝马迹,我凌烛明虽然不才,不过事关家父声誉,凌烛明自当竭尽所能,擒拿真凶,以正家父清白。” 第253章 无计处郎情妾意 ——他现出肃穆神色,续道,“再说柳悦清会变成疯子,这话未免太过骇人听闻,或许一宿过后他便恢复正常,我们不如先静观其变吧。”吴惊云悠悠叹道:“但愿如此,只不过他这个 症状已现三次,往后恐怕更会频繁发作,以吴某愚见,在哪次癫狂发作之后,极有可能他便再也恢复不了,终将变成一个疯子。”—— 宁怜雪听得清楚,此刻开口驳斥说道:“不会的,我定会替大哥解去隐疾,否则,柳爷爷……柳爷爷他肯定会很伤心的。”他对视着吴惊云,这个脾气温和的少年脸上初现一丝怒色,郁 温柔看在眼里,忍不住一阵黯然—— 吴惊云嘴角一扬,微笑说道:“但愿如此,吴家一事,吴某还要倚仗柳少侠,他若有恙,我又要多费手脚了。”说罢,他脚尖一点,从窗户轻飘飘跃出,凌烛明气往上冲,扑到窗前叫道 :“吴惊云,休要看不起人,我凌烛明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宁怜雪和郁温柔面面相觑,不知两人所谈何事,只见他们神色各异,便知不是寻常琐事,或许还和柳悦清有关,宁怜雪想到吴惊云方才一席话,心神更是不宁,望着昏睡中的柳悦清,眼 神中饱含心事—— 凌烛明目光落在宁怜雪的子母双剑上,注视良久,突然问道:“这把剑你是从何处得来?”宁怜雪啊了一声,从地上一跳而起,说道:“我险些忘了,是柳爷爷给了我这对剑,他老人家 说这对剑是淮阳凌家的独门兵器,留在他身边好久了,柳爷爷用这把剑创出了一套新剑法,不久之前便将这门剑法传授与我。”凌烛明微微点头,说道:“是制住柳悦清的那门剑法?果然是 好剑法。”宁怜雪突然现出为难之色,挠了挠头说道:“当时柳爷爷好意,我也推辞不过,只是这对宝剑既然是贵府兵刃,由小弟持有极不妥当,还是还与凌大哥为好。”俯身拾起子母双剑 ,推上前递给凌烛明—— 郁温柔见状,忍不住叫道:“你没了剑,那……”宁怜雪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郁温柔收口不语,却是大皱秀眉—— 凌烛明看清她的脸色,突然笑道:“你所学的这套剑法可是只有这两把剑才能施展?”宁怜雪惭愧一笑,说道:“柳爷爷说他这套剑法正是按这两剑一长一短所创,一流武学高人换其他 兵刃,只要长短偏差不大,并无妨碍,但我资质愚钝,又是毫无学武根基,这两把剑形状颇有些特殊,若使这套十关篆剑法,换了兵刃或不顺手。”郁温柔螓首连点,接口说道:“就是嘛, 你又只练了这门剑法,没了子母双剑,遇上强敌你可如何是好?”宁怜雪摇头微笑说道:“我正想去在打造一对兵刃,不是己物理当归还原主,岂能占为己有?”—— 凌烛明走上前去,拍了下宁怜雪的肩膀,说道:“这对剑应是家父之物,后来被人夺去,已有十多年了,你提到的柳爷爷可是柳芳霆前辈?原来这对剑给他夺回来了,我们凌府子母双剑 并非只此一双,这对剑就赠于宁公子吧。”郁温柔喜道:“多谢凌大哥,宁哥哥,你快谢谢凌大哥呀。”宁怜雪推辞再三,凌烛明坚持己见,宁怜雪无奈之下,只得道谢,将子母双剑收回— — 凌烛明说道:“柳前辈当年轶事,我也略有耳闻,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无事不能,柳悦清体内顽疾,或要请教他爷爷才能解决。”—— 三人目光同时注视着柳悦清,宁怜雪忧道:“但愿那位吴先生所言只是危言耸听,柳大哥可不要变成疯子。”—— 所幸宁怜雪担忧之事并未出现,次日旭日初升、曙光微现时,柳悦清身躯微微一动,口中一声轻喝,惊动了守在他身旁的三人,宁怜雪正睡意朦胧着,听闻声响,如坐针毡一般跳起身来 ,把身旁的郁温柔吓得不轻。此时,凌烛明已到床前,宁怜雪郁温柔急忙赶了过去,宁怜雪擦了擦双眼,低头见到柳悦清缓缓睁开双眼,顿时喜道:“柳大哥,你可醒过来了。”—— 柳悦清嗯了一声,便欲起身,动了一下,却无法动弹,郁温柔顿时想起,急忙出手在柳悦清身上拍了几下,说道:“柳大哥昨晚好凶的样子,我就出手点了你的穴道,你可别见怪呀。” 柳悦清缓缓起身,捂着脑袋,突然苦笑道:“我这个病该如何是好呢?”—— 凌烛明见他恢复正常,暗暗松了口气,说道:“柳兄化险为夷,实是再好不过了。”柳悦清起身落地,剑眉紧蹙,颇为忧虑地说道:“暂时没有复发,毫无惊喜可谈,我前两次都是和强 手过招时,催运内力后才突发此症,原以为只要不出手不运功就安然无事,这次却非如此,令我好生不解。”凌烛明说道:“昨夜我和秦庄主等数人在此稍作商讨,都不知如何相助柳兄,恐 怕还需寻到传你功力的老人,才能解去你这个隐患。”柳悦清叹道:“我也只见过此老一面,对他身份来历一无所知,不知如何寻找,如今我先求访岳潇,看他是否会有良策?”凌烛明一拍 脑袋,脱口说道:“‘鬼医圣手’?此人医术极其高明,应能医到病除。”—— 柳悦清看了一下四周,说道:“我这可是占了谢姑娘的房间,此处江湖朋友众多,谢姑娘这一晚却是在哪里休憩?”凌烛明一愣,想了想说道:“她说去了柳兄房间暂宿,昨晚一阵混乱 ,咱们只注意柳兄,倒是把谢姑娘疏忽了。”柳悦清忙道:“我过去看一下,兰姊身受重伤,实比小弟更需静养。”说着往楼下走去,凌烛明等三人急忙随他而行—— 走入庭院,三具死尸并未被打理,柳悦清看得分明,脸色不禁一变,正欲询问,正巧一人从东侧厢房出来,正见柳悦清朝自己这里走来,吓得他脸色大变,叫道:“别杀我,别杀我。” 转过身狂奔而去—— 他大声叫喊,惊动各间屋子,众人纷纷推门而出,看见柳悦清,许多人神色一变,都是往后退回屋内,砰地一声,锁上大门,紧闭不出—— 柳悦清怅然若失,低声说道:“那三个人……果真是我……”凌烛明安慰他说道:“柳兄当时神志不明,身不由己,并非有意杀人,何必介意?”柳悦清摇着头连连叹气,全然变得无精 打采—— 只听一人说道:“这话有理,柳悦清,你也不是凡夫俗子,就算杀了几人又能怎样,不过中了他人一个邪术而已,就如此婆婆妈妈了。”柳悦清抬头看去,秦初月正走了过来,满脸不屑 之色—— 来到柳悦清面前,秦初月朝他打量一眼,眼角现出一丝笑意,说道:“折腾一晚,柳少庄主依然精神焕发,倒是苦了凌兄和宁二公子了。”凌烛明淡淡说道:“秦庄主休养一日,气色俱 佳,看来伤势恢复喜人。”秦初月大笑一声,说道:“还好还好,有劳凌兄挂念,柳少庄主行色匆匆赶了过来,可是又生什么急事了?”—— 柳悦清摇头说道:“晚辈只是过来看看谢姑娘而已。”走到原本自己所在厢房,伸手才一叩门,房门却一推而开,竟未闩上,柳悦清一怔,急忙推门而入。秦初月奇道:“昨日我离开甚 早,也没有留心到她,原来她转来这里休憩了。”说着也是跨步而入—— 进到屋子,却见屋中除了他们几人之外,空空如也,并不见谢荟兰踪迹,柳悦清立在当场,愣愣出神,秦初月看清他脸色,不禁笑道:“柳悦清,看你神色便知,又有难题扔给你了可对 ?”柳悦清托着下颚说道:“谢姑娘受创不轻,绝非一两日便能复原,她不会不辞而别……难道是被人掳走了?” 第254章 无计处郎情妾意 ——凌烛明四下打量一圈,说道:“昨日晚时,我的心腹在暗处分明见到有人进到这间屋中,亦看清屋内另有他人,原以为是秦庄主和柳兄,但柳兄那时早已人在西面楼中,莫非是谢姑 娘进到这间屋子,被此人所擒。”—— 柳悦清摇摇头,走到屋外,沉吟不语,凌烛明等随他缓步而出,柳悦清抬头盯着他说道:“那是故作迷阵以惑凌兄,当时这间屋内的是曲重秀姑娘,叩门拜访的是李溪岩李前辈,而秦庄 主此时正在吴惊云屋内。”—— 凌烛明疑惑问道:“我的心腹确实看明,当日来此者共三十二人,且无李前辈和曲姑娘,谨慎起见,昨日晚间我那心腹又来偷偷清点人数,若他们二位在场,岂非人数不对了?不知柳兄 用了什么瞒天过海的手段,小弟着实一头雾水。”—— 柳悦清望了秦初月一眼,说道:“昨日也是极巧,我醒转后到小楼去探望谢姑娘,见到李前辈和曲姑娘,而在淮阳凌府,我等和月落乌啼苦战时,李前辈和曲姑娘护送几位朋友先行离开 ,之后放心不下秦庄主,便一路来到这处别院,却是晚了不少时辰,凌兄你的心腹却早已将咱们一干人安排妥当,也不曾料到另有他人姗姗来迟,更凑巧的是,曲姑娘到此之后,秦庄主就托 她前去西面小楼照应谢姑娘,谢姑娘当时就曾言道,入府后未见府上之人,随即我又去拜见李前辈,他正在秦庄主房内养伤,也是未和凌兄这些属下相逢,而我那时已隐隐猜出凌兄欲对谢姑 娘不利,便借着凌兄对此并不知情的李前辈和曲姑娘设了一计,才令凌兄现身。”—— 凌烛明一时不语,出神良久才说道:“凌某此时觉得,谁要是作了柳兄的对手,定是会败得惨不忍睹,无地自容。”秦初月哈哈一笑,说道:“我秦某也颇为认同,柳悦清,比起你爹爹 ,你这小子更是厉害多了,若非月落乌啼大闹一场,我看那场斩魔大会上武林盟主非你莫属了。”柳悦清笑道:“晚辈并无此雄心,不过月落乌啼这个邪派,晚辈决不允它继续兴风作浪。” —— 几人边说边走,此时吴惊云、叶归来等人也都从屋中行出,听说谢荟兰不见踪影,也是颇感奇怪。当下众人齐力寻找,凌烛明开口问道:“柳兄可否明言,你是如何看破我要在夜间刺杀 谢姑娘?这事我若不弄明白,实是寝食难安。”——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你派人在此安排,却太作痕迹,问清姓名来历,又将我和秦庄主等人全都引入最东侧的厢房,却把谢姑娘安排到西边小楼中,想到我初入凌府时,令兄也曾要我 报出名字,就觉得事情有异,后来再回想起当时凌府中诸多异事,就猜出个大概了……这间屋子,是宁怜香的?”几人正走到一间屋子前,柳悦清指了指紧闭的房门,看着凌烛明示意询问— — 凌烛明一点头,目光瞥向吴惊云,说道:“正是宁怜香的房间,我当时人在凌府,正被那位吴兄拦住,此处所有房间都是家兄安排,原本正是用来接待大会中受伤的朋友,但在凌府中诛 杀谢姑娘一事功败垂成,我和家兄便在此又设一计,只是连家兄也小觑了柳兄,不知柳兄早已看破他的计策。”—— 柳悦清笑道:“你们若事先隐瞒这座府院是凌府别院,或许能瞒过我。”说着叩门叫道:“宁兄可在?”—— 宁怜雪开口说道:“我大哥早就走了。”柳悦清脸色一变,宁怜雪早已续道,“我大哥喜独来独往,只不过许久未见到我,便来到这里,昨日黄昏时刻我大哥和我稍作交谈后,便独自离 去,他性格有些孤僻,定是未和诸位打招呼,诸位这才并不知情。”—— 他侃侃而道,秦初月却是霍然色变,猛地冲上前去,一掌劈开房门,柳悦清不防之下,被他吓了一跳,只见秦初月冲进屋内,柳悦清等急忙先后奔入,果然屋内也无一人,秦初月脸色变 得阴森可怖,柳悦清闻色知意,急忙说道:“秦庄主已知内情?”—— 秦初月吐出一口气,说道:“昨日半夜,咱们制住你柳少庄主之后,我见到一人在那里。”走到屋外,沿着石道走到转角处,一指前方一棵苍劲梧桐说道:“虽是晚间,但秦某依然能够 看清,那人便是宁怜香。”—— 宁怜雪惊道:“秦庄主是说……我大哥他离开后不久又悄悄回来这里?”秦初月冷冷说道:“若你所言无差,便是如此了。”柳悦清摇头说道:“不对,若是宁怜香在夜前回到这里,那 人数就不对了。”凌烛明沉吟一下,说道:“来了李前辈和曲姑娘,就算宁怜香不辞而别,也该是三十三人之数,这令在下又有些迷惑了。”柳悦清笑道:“我昨日前去探望谢姑娘时,正见 到龙姑娘也出了府邸,若她也没回来,那就不差一人了。”他突然笑了笑,说道:“我原以为只有龙姑娘不辞而别,便斗胆请李前辈藏匿行迹,并未阻拦曲姑娘在府内走动,原来如此,宁怜 香亦早早离去,李前辈人在府内,定然也落入凌兄心腹目中,如此几番阴差阳错,才令人数终究未变。”—— 秦初月脸色一变,急忙返身出屋,凌烛明皱眉说道:“既然如此,秦庄主所见的宁怜香是夜间来到,他是为掳走谢姑娘而特意去而复返??”郁温柔急忙说道:“怎能如此轻易确定,如 今离去者不少,不只宁哥哥的大哥一人。”—— 柳悦清沉吟不语,暗道:“确不该如此轻易定论,凌烛明说昨日共有三十二人到场,如今连二十人都不足了,莫非这些人中有兰姊的仇家?这才下手加害于她,难道是在‘小竹园’惹下 的过节?是山西易家的人?龙瑶嫣也不见了,但她不会去见兰姊,若说性格孤僻,比之宁怜香,龙瑶嫣尤为过之。”—— 正在此时,秦初月又跨步而入,柳悦清回头说道:“可见到龙姑娘去而复返?”秦初月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柳悦清笑了笑,突然开口问道:“秦庄主,李前辈和曲姑娘人呢?”—— 秦初月脸色一沉,说道:“你是说他们掳走了谢荟兰?”柳悦清笑道:“晚辈并无此意,李前辈和曲姑娘是何等人物,柳悦清在斩魔大会早已拜服,此时正想向他们二位道谢。”秦初月 这才稍缓神情,摇头一笑说道:“柳悦清啊柳悦清,你这张嘴说来头头是道,让人难以反驳,江舞鹤提及西禅宗正进犯我秦家庄,此处已无需他们,我让他们回秦家庄去了。”柳悦清脸色突 变,说道:“晚辈竟把此事忘了,秦庄主人在这里,贵庄下属功力有限,如何能抵挡住沈诗恒?”秦初月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说道:“沈诗恒睥睨天下,狂妄自大,这次便让他吃 个败仗,杀杀他的锐气。”柳悦清似乎没听见秦初月说话,忧色重重,喃喃说道:“兰姊也知西禅宗进犯秦家庄,莫非是随李前辈和曲姑娘赶去支援了?可是她的伤……”—— 众人正茫然毫无头绪之时,一个家丁突然匆匆走到凌烛明身前,叫了声:“二少爷。”将手中一封书信递给凌烛明,凌烛明取过拆开,看清信上文字,猛然色变,把书信塞到柳悦清手中 ,柳悦清急忙低头阅览,宁怜雪等也都凑近身来,便听凌烛明说道:“果不其然,谢姑娘遭人擒住,这份书信写得分明,若要救人,三日之内需往南追去,但去往何地,这份书信上却未写明 ,很是奇怪啊。”—— 柳悦清猛地抓住那下人,喝道:“你是在何处收到这封书信的?”下人急忙指向门口,惶恐说道:“就在门口,一个蒙面黑衣人递给我的,我看不到他的相貌,不过肩膀上绣着一轮月亮 ,我见此人有些可怕,不敢久留,接过书信就跑了过来。”—— 柳悦清秦初月和凌烛明三人齐声叫道:“此人离开不久,应能追上。”柳悦清反应最快,一个转身便往府外奔去,凌烛明拦住秦初月,说道:“秦庄主内伤未愈,暂且稍等,我安排坐骑 ,再一同赶去。” 第255章 无计处郎情妾意 ——从凌府别院飞奔而出,柳悦清心急如焚,官道之上来往行人众多,只听右手远处响起一声惊呼,急忙转头望去,十数丈开外,一个黑影策马撞到数人,飞驰离去,另有几人闪在路旁 ,指着黑衣人背影破口大骂—— 柳悦清心头雪亮,不禁大怒,暗道:“好个贼人,今日定要将你追上。”四下张望,正前方一座店铺前,一头骏马拴在路旁,他心头一喜,飞奔过去,一掌断裂缰绳,翻身上马,朝黑衣 人急追而去,店铺中一人听闻异响,奔到店外,惊见有人抢了自己坐骑,惊怒之下大声喝叫,什么“偷马贼”、“天杀狗贼”乱喊一通,一旁众人连遇奇事,都是又吃惊又好笑,着实不知这 些人什么来路——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不一会就出了淮阳,眼界顿时开阔起来,柳悦清远远看去,那黑衣人犹离自己甚远,不下三十余丈,他一咬牙,提鞭连连催打胯下坐骑,这匹马也极为了得,迈开大 步如腾云驾雾,一口气跑出二十余里地,丝毫不见疲累—— 柳悦清抬头一看,前方那人胯下也是难得一见的宝马,但自己抢夺来的更胜一筹,已是渐渐拉近距离,他心头暗喜,心道:“再过几十里,终能叫我给追上,马儿,给我再加把劲。”— — 荒郊野外,一路平坦,便能全力策马追赶,只见尘土滚滚,但闻蹄声阵阵,好生惊人,又过了五十余里地,眼看前方来到一处岔路,那黑衣人毫不犹豫,转往右手岔路奔逃,这时,柳悦 清离他已不过十丈左右,但胯下坐骑这一路猛赶,蹄下步法渐缓,已是甚为疲累之状—— 柳悦清自言自语说道:“马兄啊马兄,您老再坚持一会,追上那恶贼,你就有草吃了。”也不管马儿是否能听懂,却见它大口喘着粗气,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柳悦清叹息一声,猛见黑衣 人坐骑也慢了下来,顿时转愁为喜,若没了马匹,柳悦清有十足信心凭脚下功夫赶上此人—— 又过不久,便听一声哀鸣,柳悦清胯下坐骑双腿一软,直往地上摔去,柳悦清腾身而起,稳稳落地,前方黑衣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异状,回过头来扫了柳悦清一眼,柳悦清看清此人装束 ,果不其然黑布蒙面,他怒气上冲,大喝叫道:“月落乌啼的狗贼,把谢姑娘擒去哪里了?”—— 黑衣人双目微现嘲弄眼色,并未开口回答,一提缰绳,马匹窜了出去,柳悦清暗叫道:“糟糕。”怒声叫道:“休想走。”却听对方马匹也是一声嘶鸣,竟也累得往地上倒去—— 柳悦清见状哈哈大笑,喝道:“看你还如何逃走。”大步追近,那人翻落到地,双脚一点,往前纵身掠起,轻功竟是不弱。柳悦清心神一震,不及细想,急忙提气猛追,转眼已来到一座 山脚下。只见他们如两道流星,一前一后,在山脚下沿道飞驰—— 追赶数里,前方黑衣人轻功极好,柳悦清全力猛追,竟是难以迫近,他心头一震,暗道:“此人究竟是谁,如此身手,就算与我交锋,也是胜负未料,却为何只顾奔走逃脱?”正一分神 ,黑衣人已转过山脚,却闻一声马儿嘶鸣声从山脚一处传来,柳悦清飞速赶上,转过山脚,顿时收住脚步,不知何时,另一个黑衣人骑马出现眼前,正对着自己缓缓行来。而原先第一个黑衣 人竟是不知所踪,柳悦清顿下脚步,四下望去,这里虽然四周灌木丛生,但要藏匿一人,却是绝无可能,柳悦清比黑衣人稍慢,不过须臾时刻,那黑衣人竟是不知所踪,柳悦清脸色一变,暗 道:“当日耿府,那个神秘人物进到耿伯伯书房后便不知去向,今日怎又会出现相近奇事,月落乌啼果然厉害手段层出不穷。”—— 他定了定神,朝马上黑衣人细细打量,比之方才那人,此人偏瘦,头发乌黑,而原先那人半数白发,更为年老,柳悦清向他上下打量,实是无法看出此人便是原先自己苦苦追赶之人,他 沉声说道:“这位朋友,你在这里久候,可是为了在下而来?”黑衣人轻笑一声,说道:“柳少侠果然聪明,正是等候尊驾。”—— 此人声如黄鹂,清脆动人,竟是个女子,柳悦清怔了一下,眼光落到她右肩上,盯着绣月瞧了数眼,说道:“如此甚好,我也正有事请教贵派,既然姑娘……”那女子突然抢过话说道: “柳少侠是要寻找谢荟兰谢姑娘,妾身早已有所耳闻,如今正是为了此事前来和柳少侠相会。”柳悦清听她大方承认,反而有些意外,口中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姑娘指点迷津。”—— 蒙面女子说道:“谢姑娘此时已在信阳,妾身来此,正是带柳兄弟前去信阳和谢姑娘相见。”她咯咯一笑,说道:“不过这里距信阳可远着呢,柳兄弟没有脚力的话,倒……倒真有些难 办。”柳悦清沉吟稍许,才淡淡说道:“姑娘无需费心,我这双腿也不是无用之物,大可去到信阳。”他冷冷看了蒙面女子一眼,又道,“月落乌啼好厉害的手段,不过区区半日,竟把谢姑 娘从淮阳劫持去了信阳,贵帮昨日从淮阳凌府撤退,却复又转回,这一招在下万万没有料到,让贵帮有机可趁了。”蒙面女子说道:“这次在淮阳凌府,敝帮大败亏输,帮主更是在妾身面前 时常提及柳兄弟的过人之处,妾身又怎能小看你了。”柳悦清略显不耐,说道:“闲话少说,若去信阳,此时便动身吧。”—— 蒙面女子笑道:“好胆色,柳兄弟不怕其中有诈?”柳悦清剑眉一挑,冷笑数声,却不回答。蒙面女子看得分明,又是一阵娇笑,说道:“是妾身废话了,这就替柳兄弟带路,只是信阳 离此尚远,若无坐骑,柳兄弟便是铁打的人,这一路赶去也怕是禁受不住,等姊姊替你找匹马儿代脚哦。”突然从马背上跃起,风一般往柳悦清扑来,柳悦清冷笑一声,侧过身子,蒙面女子 却并非出手攻他,从他眼前一掠而过。柳悦清余光一扫,惊见一骑马老汉正缓缓行了过来,他心思飞快,急忙大声叫道:“住手。”飞身扑上,他身法极快,后发而先至,追上蒙面女子,右 手探出疾扣,正擒住了蒙面女子的手腕,蒙面女子嘤咛一声,软软往地上倒去—— 柳悦清没料到得手竟如此轻易,愣了一下,缩手说道:“休要伤了这位老伯。”蒙面女子坐在地上,望着柳悦清凄声说道:“妾身不过是向这位老伯商量一下,能否将这匹马卖给妾身, 柳兄弟这一下可弄痛我了。”她揉着手腕,眼神哀怨,如泣如诉—— 柳悦清真是哭笑不得,心道:“月落乌啼都非善人,这女子行迹古怪,我更要留神。”当下向骑马老者看去,老者似乎早已吓呆,坐在马匹上双眼发直,半晌说不出话来,不过耳中倒是 听得分明,正听见蒙面女子婉婉道来,他急忙一个跟斗翻下马背,连声说道:“不必了,不必买了,这马儿小老儿送给二位了,公子哥,姑奶奶,饶小老儿一命吧。”边行礼边往后退开,退 到山道转角处,那里正巧有个凹入岩壁,老头儿一不留神摔了进去,吓得他一声大叫,顿时见不到其人影,柳悦清吃了一惊,正要过去相救,却见这老儿从这凹处爬将出来,一溜烟跑得无影 无踪,柳悦清皱眉望着蒙面女子,蒙面女子耸耸肩,秀目微现歉意—— 经此风波,两人一时不语,过得片刻,蒙面女子先开口说道:“如此有了脚力,明日便能到达信阳了。”柳悦清哼了一声,也不客气,翻身上了马匹,说道:“那少啰嗦,快动身。”蒙 面女子也不动气,娇笑一声,说道:“柳少侠请跟紧了。”—— 信阳与淮阳相隔三百余里,这一日一路紧赶,到了日落时分,也只走了近二百里,无奈之下,柳悦清只能途中找了间客栈住下,蒙面女子这一路并未胡生事端,一言不发朝前赶路,柳悦 清跟在她身后亦不言语,心中却是不停盘算,月落乌啼如此大费周章把自己引往信阳,定非善意,只是他艺高人胆大,毫无惧色,更何况谢荟兰非救不可,而月落乌啼帮主从淮阳撤走,也极 有可能去到信阳亲自坐镇,若是如此,便更合他的心意,柳悦清早就想会会这个神秘莫测的一帮之主,这些日子可受够他们的恶气了—— 这一晚,柳悦清闭目养神,只因需时刻提防蒙面女子,也不敢安睡,所幸一晚相安无事,次日动身出发,过了午时,终于抵达信阳城内 第256章 无计处郎情妾意 ——蒙面女子一扯辔绳,让马匹放慢脚步,手指拢起耳旁鬓发,回头笑道:“这两日赶得急了,柳少庄主却仍是神采奕奕,毫无疲色,不愧是名门之后。”柳悦清皱眉说道:“何须这多 废话,不知贵帮人马和谢姑娘是否也已到了此地?”蒙面女子轻笑一声,说道:“你怎知谢荟兰未到呢?”柳悦清说道:“谢姑娘遭贵派所擒是在昨日半夜时分,我只迟了三四个时辰,此时 说不定在下捷足先登了。”蒙面女子笑道:“柳少庄主你放心,谢姑娘早已恭候大驾了。”她突然拉掉脸上黑布,叫道:“这玩意儿可闷死人了,不戴也罢。”—— 柳悦清咦了一声,并未料到此女会显露真容,只见她比谢荟兰稍稍年长,柳叶眉丹凤眼,瑶鼻挺拔,樱唇红润,颇显美艳姿色,柳悦清盯着她良久不语,美貌妇人展颜笑道:“柳少庄主 ,你盯着人家看,怪不好意思的。”柳悦清急忙移开目光,尴尬笑道:“失礼,失礼,在下一见夫人相貌颇有些熟稔,正出神思索,唐突之罪,还请夫人莫怪。”他见到此女妇人装扮,便改 口称她为夫人—— 美貌妇人脸色一变,似乎掠过一丝惊慌,又似极为意外,一刹那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但转眼恢复镇定,笑道:“定是柳少侠见到哪个妇道人家和妾身相貌仿似,这才有所误会,妾身长居 月落乌啼帮内,今日还是初次行走江湖呢。”柳悦清微笑说道:“想必夫人在帮内权位极重,贵派帮主才会将此重任托付给夫人。”美貌妇人咯咯笑道:“柳少侠说笑了,妾身不过是领路带 人,哪有什么重任压肩,莫要笑坏了妾身,只是敝帮上下对柳少庄主极为敬仰,妾身欲先睹为快少庄主的风采,这才不自量力揽下此事,这一路风平浪静,还是多亏柳少侠的福呢。”她突然 手一指前方,说道:“前面转过两个弯,便到了敝帮信阳分舵了。”—— 柳悦清得知月落乌啼这个分舵竟是处在闹市中,不禁稍感意外,依言而行,到得地头向前望去,前方一座大宅尽占街市一角,两扇木门紧闭,左右各一头石狮坐镇门口,神态狰狞,颇显 雄姿,柳悦清仰头打量,宅门上方一跟悬梁漆以朱色,三个金色汉隶大字“静波府”张弛有度,若非妇人引路至此,决计不会想到如此官威堂堂的大宅竟是江湖帮会的分舵处—— 柳悦清稍一沉吟,回头问道:“这里真是贵帮的分舵?”美貌妇人笑道:“如假包换,柳少庄主随我进去便知。”她上前叩门数下,不一会儿,大门缓缓开启,美貌妇人说道:“柳少侠 请。”当先迈步跨了进去—— 身处龙潭虎穴,柳悦清不敢大意,他深深吸了口气,全神戒备,跟着美貌妇人进入府中,余光扫到开门之人,正是两个黑衣蒙面汉子,柳悦清心头一震,暗道:“这个妇人所言或许不假 ,这座宅院看似极大,不知兰姊被囚在何处?”他看了一眼整座宅院构造,竟是比耿府凌府更为宽阔宏伟,柳悦清吃惊之余,心想:“这么一处惹人耳目的处所,月落乌啼拿来当作分舵,却 无人知晓,这个帮派行事诡异隐蔽,处处可见厉害。”他定了定神,问道:“谢姑娘如今身在何处,还请夫人指点。”—— 美貌妇人微微一笑,说道:“柳少侠稍安勿躁,既然少侠来此,定会让你见到你的红颜知己,只是如今另有一人也颇想和柳少侠一会,敝帮这才不遗余力,将柳少侠请至敝居。”—— 她缓步朝里走去,穿过大堂绕过数间厢房,途中不少黑衣蒙面汉子从两人身侧行过,都是停下向妇人躬身行礼,柳悦清便知自己所料不错,这妇人在帮中地位极高,不仅如此,月落乌啼 中高手云集,此女绝不会是寻常人物,或也是大有来历—— 正沉吟间,柳悦清随着妇人已来到庭院,中间硕大一座池塘,假山奇石参差坐落,正中央一座园亭,沿阶花草遍布,飘逸缕缕清香,很是清幽自然,便听美貌妇人朝着园亭提声唤道:“ 叶老儿,柳少庄主到访,你可要与他相见一面?”—— 亭中竟然有人,柳悦清急忙望去,果不其然,美貌妇人话音刚落,一道人影拔身而起,远远望去,此人头发花白,美貌妇人又称他为“叶老儿”,定是年岁不小—— 便听那人说道:“终于还是请到了柳少侠,月落乌啼还真有些手段,小老儿不服不行。”美貌妇人眼如弯月,颇为欣喜地说道:“既然如此,叶老儿当日许下誓言,如今是否还作数?” 叶老儿笑了一声,颇显苍老口音,说道:“且让我和柳少侠叙谈片刻,我老头子人在这里,府中戒备森严,夫人大可不用担心小老儿会不辞而别。”美貌妇人沉吟一下,说道:“你这老儿武 功甚高,手脚又滑溜,要对付你还真是头痛,倘若你敢溜出这里,敝帮可就不再手下留情了。”叶老儿毫不动气,柔声说道:“使得使得,老头子这把骨头也禁不起折腾了,一切听夫人安排 。”美貌妇人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柳悦清心中疑惑丛生,听两人交谈,这位姓叶的老者似乎欲见自己,却又不知为何与月落乌啼牵扯上了关系,老者更是以此答应月落乌啼某事,不知是自愿而为还是被要挟而不得已为之 —— 只听叶姓老者开口说道:“柳少庄主为何不过来一谈?可是顾虑老头儿对你不利?”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不敢,老人家既然要见晚辈,晚辈岂有不允之理。”沿着石阶跨过池塘, 缓缓走入园亭,只见一个身材瘦孝年逾六旬的精干老者正负手而立,身侧一张石桌上置放一张瑶琴,古朴典雅,看似并非凡品—— 柳悦清看了瑶琴几眼后,抬头望向老者,此老一头三寸短发,半黑半白,耳阔如扇,鼻挺如山,一双眼睛却是有些细小,闪烁着异样光芒,脸色慈祥温和,盯着柳悦清,露出一丝笑容— — 便听老者说道:“老朽在此相侯,终究还是等到了柳少侠。”柳悦清讶道:“晚辈和前辈素不相识,不知前辈寻找晚辈是有何事?”老者坐到石凳上,指着身旁说道:“你也坐下吧,此 时并无他人在这院里,柳少侠不必拘束。”他抚摸着桌上瑶琴,悠悠说道:“老朽请少侠前来,是为询问一人下落。”柳悦清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人,急忙问道:“前辈可是‘叶门伯牙’ 叶操前辈?” 第257章 无计处郎情妾意 ——老者脸上掠过一丝意外,讶道:“柳少侠一言中的,佩服佩服。”柳悦清笑道:“那位夫人方才叫唤前辈,晚辈得知前辈高姓叶,前辈身侧又静置这把瑶琴,当今武林,琴不离手的 叶姓名宿,除了‘叶门伯牙’之外别无余人。”叶操大笑说道:“闻名不如见面,柳少侠果然厉害,难怪月落乌啼面对少侠尽处下风,只是少侠今日独身到此,却太过胆大妄为了。”—— 柳悦清苦笑说道:“只因晚辈一位好友被月落乌啼擒住,或正困于这座府内,晚辈不得不来,却不曾想到叶前辈竟也身处其中,若以叶前辈的身手,区区一座分舵恐怕难不倒您老吧?” 叶操笑容一敛,略显愁容,叹气说道:“老爷子被月落乌啼囚禁在总舵,老朽受制于人,实是身不由己。”柳悦清拍了下大腿,恨恨说道:“晚辈在琅琊绝境中曾见过宁前辈,当时曾欲相救 ,只因晚辈功力粗浅,并未功成,之后便再也未见到他老人家了,原来宁前辈已身在月落乌啼总舵。”叶操颔首说道:“至今老朽还未探出他们总舵方位,自然不能离去,但老夫却有一物需 交与二少爷,老朽听闻柳少侠和二少爷交情不错,便就和月落乌啼做了笔交易,请他们助柳少侠前来,如今老朽烦请柳少侠将此物转交二少爷,此事一了,老朽便再无心事了。”——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包事物,裹得严实,看不出其中之物,叶操抚摸此物数下,笑道:“此乃老朽生平所著,虽看似乐谱,却包含天文、星相、武学、风水诸多学识,是老朽毕生心血 ,二少爷有一身了不得的武学,辅以这些学识,定能成为一代宗师。”—— 他将此物递过,柳悦清却不伸手相接,只是说道:“晚辈如今身在险地,或不能能安然闯将出去,这本要物若给晚辈,着实不妥,不如晚辈先助前辈脱身如何?”—— 叶操摇头说道:“海琴山庄遭遇巨变后,二少爷不在庄内,实属万幸,只是如今他人在何处,老朽实不得知,再者老朽相允诺月落乌啼一事,若能相助老朽找寻到柳少侠,老朽便要加入月 落乌啼,既有此誓,便不能反悔。”—— 柳悦清听到叶操竟欲投身月落乌啼之中,脸色不禁一变,急忙劝道:“月落乌啼行事恶毒,以种种迹象可见,这帮派中人实非善类,叶前辈以侠义闻名天下,岂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 叶操笑道:“加入邪派,并非一定要为非作恶,或许更易办事,月落乌啼总舵在何处无人知晓,如今定要打探出总舵方位,一是要救出老爷子,二是能将这邪派连根铲除,此事极为凶险 ,老朽年迈,活不了几年,这等险事还是交给老夫为宜。”—— 柳悦清感慨说道:“侠之大者,叶前辈当之无愧,常听说‘海琴山庄’仁义泽世,果不虚传。”恭恭敬敬接过此物后,他正色说道:“晚辈前来,原是为搭救一位姑娘,不曾想到能遇见 叶老前辈,既然前辈托付此物给晚辈,晚辈便是性命不保,也要护住此物周全。”叶操朗声大笑,似是极为欣喜—— 柳悦清将书册小心置于怀中,从庭院遥望四周,入目不下十数间房屋,谢荟兰此时被囚在哪一间,实难知晓,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前辈今日可见到月落乌啼压着一位受伤女子进到 这座府邸?”叶操摇头说道:“老夫受制于人,在静波府内深居简出,并未留意到有人被擒入府中。”柳悦清微微点头,突然长身而起,说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前辈了,晚辈有要事在 身,告辞。”叶操微微颔首,柳悦清一拱手,往后倒掠出亭—— 此时院中并无一人,柳悦清暗想机不可失,身在龙潭虎穴,大张旗鼓探查谢荟兰行踪殊为不便,趁着四下无人,他急忙穿过廊间,隐入暗处,穿花绕步间,如同一条游鱼水中游走,轻轻 悄悄,不惊尘埃,转眼间飘过四间厢房,却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柳悦清眉头一皱,前方左右两侧都有数间房屋,屋前极为开阔,若要探这几间屋子,极易被人发现,他不打算此时就惊动那个妇人,稍一踌躇,正见一个黑衣蒙面汉子从转角处现身,悠 然自得信步行过,柳悦清毫不犹豫窜了出去,信手拈来将其制住,拖回藏身之处,森然喝道:“不许出声,否则立刻杀了你。”—— 蒙面汉子全身一抖,颤着声音说了个“是”字,转过头看见柳悦清面露凶色,更是吓得双腿发软,往地上倒去—— 柳悦清按住他喝道:“被你们抓来的谢姑娘给关在哪里,从实说来。”蒙面汉子翻着白眼,指着右房远处一间房子,颤声说道:“大爷说的可是右肩受了伤的婆娘?她被夫人关在西面的 大房子里,就是那间房子,小的绝不敢骗……”最后一个“你”字还未说出,柳悦清恼他口吐“婆娘”二字,掌心内劲一吐,将他震晕过去—— 柳悦清翻上屋顶,依此人所指,疾奔到西侧大屋,这才纵身跳下,心头暗暗警惕,进入静波府时见过几个黑衣蒙面人后,自己和叶操相谈稍许,除了方才制住之人之外,其余黑衣蒙面人 如同凭空消失,整座府邸空无一人,连那个美貌妇人也不见踪迹,其中定有毒计安排,正等自己入瓮。他靠住墙壁,突然暗暗后悔,美貌妇人在月落乌啼地位甚高,自己一时心软,没将她擒 住,否则此刻便能省去诸多手脚—— 他凝神屏息,缓缓往窗下挪去,突然间一声巨响,似是破门声音,只听这间屋内有人一声惊叫,是个女子声音,随即一个男人纵声大笑,颇含淫邪之意,女子连声叫道:“不要,不要, 休要过来。”极含惊恐之意—— 柳悦清勃然色变,纵身扑将出去,冲入屋子,厉声喝道:“月落乌啼的淫贼,你家小爷来了。”刚说了这一句话,突然一股奇香扑面而来,柳悦清猝不及防,大口吸入,只觉得脑袋一沉 ,但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倒也倒也。”下意识飘过“中计了”的念头,随即眼前一黑,便就昏了过去—— 恍惚间,柳悦清渐渐恢复神智,只觉自己身躯如被云彩包裹,全身柔软温暖,淡淡清香萦绕四周,宛如置身幻境,实是惬意舒适。他心思依然迷糊不轻,胡乱想道:“我这是死了?去到 天宫仙界了?还是……”突然清醒过来,惊觉自己正睡在床上,软枕靠头,柔衾裹身,满屋芬芳,似是身处女子闺房之中,柳悦清这一惊非同小可,猛地坐了起来—— 以下略去561字,没办法,还请见谅 第258章 无计处郎情妾意 ——苦笑一声,略去489字—— 柳悦清全身一阵哆嗦,突然大叫一声:“*该死。”回手一掌打去,美妇不料柳悦清会出手打向自己,惊叫一声,往后一个翻滚,这才险险避开—— 柳悦清一掌摆脱美妇纠缠,心头*却是更加猛烈,他心知不能久留,眼角已扫到自己衣物正放置床边木椅上,他一把抓起衣衫,如丧家之犬推门而出,这才惊觉漫天星辰,已是到了晚间— — 月色如织,前方不远处一间房屋灯火通明,其余诸屋却是黑灯瞎火、房门紧闭,整座静波府沉寂依旧—— 柳悦清正胡乱穿上衣衫,美妇突然推门而出,*着上身,大叫道:“有人糟蹋我呀,清月山庄柳悦清糟蹋良家妇女啊。”柳悦清回头怒道:“你……”突然又别过头,原来美妇不穿上衣就 跑出来大呼小叫,柳悦清怒道:“恬不知耻的*,改日再和你算这笔账。”他看到原本漆黑一片的各间房屋先后都亮起烛火,显然已被美妇叫唤惊动,自己体内还有劳什子的“含羞乱神香”, 实是不能逗留,急忙提气狂奔,掠过那间原本独自灯火通明的房间,柳悦清呀地一声,如被丝线扯住,蓦地停住了脚步—— 只见这间屋内,一个女子悬吊半空,螓首低垂,秀发披散,身上衣衫破碎褴褛,肌肤上血痕遍布,显然曾遭酷刑,柳悦清虽看不清她相貌,但乍眼看清她体态衣着,正是谢荟兰无疑—— 柳悦清强忍心头烦燥,撞入屋内,谢荟兰缓缓抬起头来,入眼的是这张熟悉的脸庞,顿时俏脸一展,轻声说道:“你还是来了?”柳悦清见她披头散发,脸色憔悴,心中又惊又痛,此时 无暇询问,急忙扑上前去,以掌代刀斩断麻绳,谢荟兰落到地上,软软向后倒去,柳悦清急忙抱起她,从屋中掠身而出,翻上屋顶,看清去路,纵身跃起,翻过几处房屋,便跳出了静波府— — 此时,数十人从各间屋子推门而出,一身黑衣劲装,并非早已就寝模样,美妇却转身走入屋内,不一会儿便见她复又出现,这时她已穿戴整齐,脸上媚色已消失殆尽,诸人迅速围上,美 妇摆摆手说道:“此地事情已了,趁夜立即动身南下,赶回总舵。”黑衣人群都点了下头,转身迅速散去—— 美妇微微一笑,玉臂抬起,手指撩着鬓发,缓步走入一间未亮烛火的房间,只听屋内一人说道:“外面吵闹得很,可是柳悦清来了?”美妇走到桌边,点起蜡烛,满屋顿时光亮,便见江 舞鹤盘膝坐在床沿,正运气疗伤,此时他微微仰首看着美妇,嘴角扬起一丝异笑—— 美妇拉过一把椅子款款坐下,媚眼盯着江舞鹤右肩处,说道:“看你休养了一日,竟还未有丝毫好转,怜雪只是秀才书生一个,你怎会给他刺伤的?”江舞鹤笑容一敛,冷冷说道:“夫 人的意思是江某大意,才遭重创?”美妇螓首直摇,不以为然地说道:“就算你心生大意,十个怜雪也伤不了你,这事好生令人不解。”她转头盯着闪烁不停的烛火,俏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 之色—— 江舞鹤说道:“宁家老二应是遇到奇缘,才有这般本事,夫人不在场,就没亲眼见到,连沈通尧这老贼看到他的剑法,都是露出恐惧之色,宁家老二这套剑法绝不简单。”美妇微微笑道 :“再厉害的剑法,可比的上‘六合剑法’?或是‘长剑当歌’?”江舞鹤脸上邪气一闪,说道:“夫人可也要亲自尝试一番?”美妇娇笑着道:“我连江湖上二三流的武功都应付不来,连 沈通尧都顾忌的剑法,妾身可不敢一尝滋味,只是沈通尧被那铁忘愁带去,这事若被老爷子知道,可否妥当?”江舞鹤说道:“夫人在敝人面前胡说倒也罢了,而沈通尧神智错乱,一入江湖 ,江湖必定大乱,我帮原就此意,其人是否为敝帮所用并非关键。”—— 美妇幽幽一叹,说道:“当日你将那本奇书给了沈通尧,令妾身意外之极,原来老爷子早有打算,这本奇书能让沈通尧变成疯子,凭此人武功修为,江湖上可要乱成一锅粥了。”江舞鹤 闪过一丝得意目光,笑着说道:“此书名为无妄,正所谓‘无妄,元亨利贞’,只修练此门绝学,并无大碍,但若带武修行,便能生出无妄之灾,沈通尧练过‘修罗’再练‘无妄’,成疯实 乃情理之中。”美妇错愕一下,才道:“原来有此一说,这门无妄倒也邪门。”江舞鹤突然轻叹一声,脸上邪气消失不见,却有一丝隐忧,说道:“即便按部就班单练这一门功夫,也非毫无 风险,老爷子常年痛疾,不时现出走火入魔之相,正因无妄而来,这门武功极其邪门,此话一言中的。”美妇脸现惊色,说道:“怎会如此?我曾问过老爷子此事,他说只是数十年前留下的 旧患,无药可医,原来他并未道出实情。”—— 江舞鹤说道:“无妄心法玄妙精深,修炼到上层境界,内力愈发刚猛,人体却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有限,如此强大的内力蕴藏体内,极易反攻修炼者其身,老爷子已练至炉火纯青,其 症状也更明显,这些年来,我已多次见他全身剧痛、神形扭曲、生不如死的惨状,令我惊心不已。”美妇盯着他说道:“你也练了无妄心法,可不怕日后重蹈覆辙?”江舞鹤强颜笑道:“老 爷子早有妙计,月落乌啼千方百计欲抓柳悦清,正是为了老爷子的疾病。你可知柳悦清为何突然功力大进?那老爷子将自身多余无用真气传入柳悦清体内,如同满溢湖泊放水泄洪,便无堤崩 坝溃之虞。”美妇不解问道:“有此妙招,却为何大费周章捉拿柳悦清,咱们随手一抓,便是千百人也能擒获。”江舞鹤皱起眉头说道:“夫人是老爷子最亲近的人,这些事情你浑然不知么 ?”美妇幽幽叹道:“貌合神离,不说也罢,否则他尽是倚仗你们做事,却不对我推心置腹。”江舞鹤邪笑一声,续言前事说道:“不知为何,老爷子似对柳家怨恨极深,他曾提起要让柳家 后人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听说柳悦清数度发疯,见人就砍,和沈通尧极为相似,便是老爷子将内力传入他体内所致,无妄内力和柳家‘冰魄封神诀’相融合,便成了柳悦清的心腹之患,定 当能让他生不如死,至于身败名裂……”江舞鹤突然诡笑一下,说道:“他可是中了‘含羞乱神香’后又救走了谢荟兰?”美妇似乎想起什么,恨恨说道:“我欲和他快活一场,却给那贱人 占去了便宜,真是可恨。”—— 江舞鹤纵声大笑,这一下牵动剑创,忍不住眉头紧皱,说道:“中了‘含羞乱神香’后还能坐怀不乱,柳悦清也真了得,夫人你这次太大意了,到口的肥肉又让他给跑了,可惜,可惜。 ”美妇怨怼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擒住了谢荟兰,严刑拷打之下,她已将拈花公主近年来新制的毒药都给了你,为何不杀了她?也不用多此一事。”江舞鹤摇头说道:“夫人兵行神速 ,却是早到一步,她只交出了一门新近制成的毒物,而且份量极少,柳悦清便已入府,咱们也就不方便行事了。”美妇讶然说道:“我看她被打得伤痕累累,怎还如此倔强?竟是不要命了? ”江舞鹤叹道:“拈花一脉都是无惧生死,而谢荟兰更是杀不得,老爷子答应过先生,绝不加害拈花公主门下一人,这次若非迫不得已,原本并未有向谢荟兰施刑的打算,此事算是捅了个不 小的篓子,绝不能让那位先生得知,否则月落乌啼可有*烦了。” 第259章 无计处郎情妾意 ——美妇哼了一声,说道:“谢荟兰被柳悦清救去,此事如何还能瞒得住?”江舞鹤笑道:“柳悦清中的‘含羞乱神香’乃奇淫之物,他若想不死,定会和谢荟兰行那苟且之事,谢荟兰 中剑在先,受鞭刑于后,早已只剩半条命,再经此激烈房事,定然性命不保,如此一来,奸杀拈花门下的罪名便会落到柳悦清的头上,和月落乌啼毫无干系了。”美妇眼珠子一转,笑道:“ 原来如此,引柳悦清来此竟还有这等内情,妾身却丝毫没看出来,谢荟兰若是一死,柳悦清百口也难辩解,难怪你们要如此大费周章,柳悦清虽然精明,却还不是你们的对手。”江舞鹤说道 :“夫人心中只有风月之事,敝人也不敢让夫人操心,柳悦清即将身败名裂,夫人首当一功。”美妇突然说道:“既然如此,妾身能否讨个赏?我也中了‘含羞乱神香’,还请江弟弟救我。 ”—— 她媚眼如丝,便欲纵身扑去,江舞鹤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夫人勿开玩笑,‘含羞乱神香’对女子无用,夫人却来捉弄敝人,给老爷子知道了,他要大为动气。”美妇定住娇躯,突然 娇笑道:“看来你可比那柳悦清还要古板,也罢,改天终叫我抓到姓柳的少年,再好好享乐一番。”一阵轻风飘过,淡香杳杳,已是人影皆无—— 静波府内,美妇和江舞鹤谈笑风生,而在静波府外,柳悦清背负着谢荟兰,正往城外一路狂奔而去—— 此时虽是晚间,但街上行人依旧众多,柳悦清却无法顾及这些寻常百姓,人如惊鸿划空,在街上撒腿飞奔,只听无数惊呼声此起彼落。柳悦清咬着牙,掠过十数个巷口,转过七八个弯, 好不容易奔出了信阳城,已是汗流如注,气喘如牛,尽显疲态—— 谢荟兰伏在柳悦清的背上,闻着他身上一股浓烈男子气息,右侧脸颊贴着柳悦清背部,轻声说道:“你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天色这么黑,我可是在做梦?你身体复 原了?你慢慢走好不?可不要这么快呀。”她喃喃说着话,嘴角露出浅浅微笑,神色安详恬静,极为享受这一刻—— 过得稍许,谢荟兰感到有些异状,缓缓睁开双眼,这才惊觉柳悦清仍然健步如飞,并无停步之意,她脸色一变,急忙叫道:“清弟弟,快停步,这里是哪儿?咱们离开信阳好远了吧?哎 呀,你怎么满头是汗,快把我放下。”她连连叫喊,柳悦清却是置若罔闻,也不作声,只是埋头疾奔。谢荟兰见状更是惊讶,伸手捏了柳悦清一下,她全身遭受鞭伤。这一动牵扯伤势,俏脸 现出痛苦神色,手指在柳悦清颈部一捏,顿时惊叫道:“你……你怎么身上好热?不对……”—— 她满脸惊慌,正匆匆询问,只听柳悦清喘着粗气说道:“兰姊……你……你别说话,我……我带你再……再多走一会……月落……月落乌啼……便就……追不到你……了。”他开口艰难 ,宛若重伤之人,谢荟兰不明究竟,更是芳心大乱,捶打着柳悦清说道:“你快放我下来,我……我痛死了。”—— 她这一叫唤,柳悦清急忙顿步停住,咬着牙将谢荟兰轻轻放下,也不回头看她,颤声说道:“兰姊,你……你快走,我……我不能见你。”拔腿往外跑去,谢荟兰疾呼一声,正要呼叫, 柳悦清砰地一声,重重摔了个跟斗,坐起身来,双拳紧握,连连敲打自己的脑袋,似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谢荟兰竭力起身,全身肌肤火辣般剧痛,直钻心坎,她娇躯一晃,几乎站立不住,急忙深深吸气,强忍疼痛,挣扎着朝柳悦清走去。柳悦清承受毒物之苦,强忍心神不乱,手脚酸软之下 ,无法提气逃离,听到谢荟兰脚步声渐近,心中更是大骇,大声喝道:“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他说话充斥着哀求,谢荟兰不明所以,便停下脚步,望着他颤抖不停的身躯,问道:“清弟,你可是中毒了?”她察觉到柳悦清异状极似中毒,心头反而一松,若是如此,还真难不倒自 己—— 柳悦清双手狠狠抓着地上泥土,喘息着说道:“是‘含羞乱神香’,你快走,我不能害了你。”—— 谢荟兰闻言,顿时花容惨变,喃喃说道:“原来是‘含羞乱神香’,月落乌啼,你们好狠毒的手段。”她款款凝视着他虎躯背影,脑中浮现出他俊朗的面容、温柔的眼神,芳心猛地一颤 ,叹道:“如今也只有我能救你了。”缓缓走近柳悦清,柳悦清骇然叫道:“不可,兰姊你……你……”情急之下,他提气长身而起,却是站立不稳,复又一个筋斗狠狠摔倒—— 谢荟兰走近他身前,微微俯身,人已倒在柳悦清的怀里,柳悦清发颤的双手握住她两只玉臂,颤声道:“你……你这又是何苦?”谢荟兰看着他,只见他满头大汗,额头青筋暴露,两颊 却是通红,嘴唇上鲜血遍布,更是触目惊心。谢荟兰心中怜意大增,幽幽说道:“‘含羞乱神香’无药可解,你若就此死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她缓缓擦去柳悦清唇上血迹,秀目中柔情无 限,猛地抱住他,樱唇吻上了柳悦清的嘴唇—— 保险起见,此处略去131字—— 荒郊野地,不见人迹,此时只闻喘息声,一阵狂风暴雨后,一切归复平静,仿若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 璀星闪动,于夜空中发出夺目光亮,柳悦清却是脸如死灰,目光呆滞,瘫坐在地上,谢荟兰重伤未愈,又经此事,此时已晕厥过去,柳悦清却因此解了体内淫毒,全身已无异状,想到方 才自己兽行,顿时心痛欲死,愣愣发着呆,突然间流下了两行泪水—— 夜风呼啸而过,柳悦清听在耳内,竟十分刺耳,他突然啪啪打了自己几个耳光,连连叫道:“柳悦清,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害了兰姊,你该有何脸面再见她,你又有 何脸面再去见柔姊?”一边怒吼一边狠狠抽打,十数下后,顿时觉得眼冒金星,砰地一声,脑袋一垂,撞到了谢荟兰身上,这才惊觉谢荟兰仍然全身*,急忙取过她的衣衫,满脸通红之下,手 忙脚乱盖在她的身上—— 好不容易遮住谢荟兰身躯,柳悦清低头看去,谢荟兰双目紧闭,颈部数道鞭痕触目惊心,幸好俏脸未遭摧残,柳悦清脑中浮现出她的娇躯,全身上下也是伤痕累累,不知月落乌啼为何对 她下此毒手,柳悦清心头怒火抑制不住,心头狠狠发誓:“月落乌啼这帮恶贼,下次遇见,我柳悦清绝不再手下留情,兰姊的公道定要加倍讨回。”—— 他深深吸了口气,镇住心头怒火,伸手擦去谢荟兰脸上污垢,突然间脸色大变,察觉到谢荟兰并非酣睡,而是重伤之下,气若游丝,随时都会气绝身亡。他急忙扶起谢荟兰,遮掩躯体的 衣衫顿时掉落,柳悦清哎哟一声,定住心神,帮她穿戴妥当后,抬起她双手,掌心相对,一股内力传入她的体内,谢荟兰轻哼一声,秀眉微蹙,有了些微反应—— 柳悦清心中叫道:“不能死,兰姊你不能死,我定要把你救活。”内力源源不断传送过去,一炷香后,只听谢荟兰轻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正吐在柳悦清身上,柳悦清察觉到她气息微 微转粗,心头一喜,传送的内力稍顿,谢荟兰又嘤咛一声,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柳悦清一探她脉搏,依然若断若续,急忙把掌心贴住谢荟兰后背,谢荟兰缓缓睁开双眼,无神地看着他, 嘴角挂起一丝欣慰笑容,弱声说道:“你好啦,那我死也瞑目了。” 第260章 无计处郎情妾意 ——柳悦清脸上飘起一股异色,发怒说道:“胡说八道,什么死不瞑目,我不许你死。”伸手在怀中一探,幸好伤药并未给那妇人取走,他拿出瓶子,用力捏碎,取出一粒往她口中塞去 ,肃然说道:“快些吞下。”—— 谢荟兰小口微张,依言服下,过得稍许,药力催开,谢荟兰精神振作不少,脉象也不似方才那般若断若续,她微笑望着柳悦清,柔声说道:“这下可浪费你一颗药丸了。”说着突然大声 喘息起来,秀眉紧促,显得颇为痛苦—— 柳悦清轻拍谢荟兰后背,满脸疚色,惭愧说道:“都是我害了你,兰……姊,我做了冒犯你的事情,你狠狠打我一顿,我反而觉得好受,我……我真是……”谢荟兰像是没力气地靠在柳 悦清胸口,脸上并无怨怼之意,喘了几口气,害羞地说道:“你这傻瓜,事有轻重之分,你怎可如此不顾自己性命?你若死了,清月山庄的仇由谁来报,淮阳凌府和姑苏凤展之间的怨恨怕也 难以化解,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弱女子,江湖上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无足轻重之人而已,能用我的性命换你一命,谢荟兰此生已无遗憾。”—— 柳悦清哽咽说道:“姊姊你胡说什么,在清弟心中,姊姊是重中之重,我,我……”激动之余,口舌不灵,一时不知如何往下说去—— 谢荟兰轻叹一声,说道:“有你这句话足矣,也不枉我以身……”突然大觉害羞,低头不语—— 柳悦清双臂环住她,心头感激万分,实是无法言语,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小弟有个请求,还请姊姊应允。”谢荟兰嗯了一声,懒洋洋地蜷缩在柳悦清怀里,却不起身,柳悦清扶起 她,盯着她明眸正色说道:“柳悦清虽非圣贤,行事却也素来堂堂正正,兰姊若不嫌弃小弟年少轻狂,不介意小弟曾冒犯姊姊,恳请兰姊下嫁小弟。”—— 谢荟兰娇躯轻轻一震,她不曾料到柳悦清会向她求婚,此时闻言,芳心不禁巨颤,秀目凝视着柳悦清,神色激动不已。柳悦清拉起她的小手,柔声说道:“只是小弟如今诸事缠身,深虑 自身危机重重,这条小命不知何时便会不保,姊姊跟着我,恐怕要吃不少苦头了。”谢荟兰两行清泪随颊流下,泣声说道:“我怎么能够做这种事情,耿家妹子……她才是你的良配。”柳悦 清挠了下头,苦笑说道:“小弟也不欺瞒姊姊,小弟确是与柔姊相交更深,但对兰姊你也颇为投缘,如今陡生此事,也属天意,柔姊那里小弟会前去相告,柔姊兰心蕙质,想必她亦能释怀。 这或许就是天赐良缘,天意让小弟和兰姊终生厮守,兰姊可不能不允哦。”—— 他侃侃而道,谢荟兰却早已哭得梨花带雨,不能自己,听到“终生厮守”四字,再也无法平静,抱住柳悦清,靠在他的肩膀大声痛哭—— 柳悦清抚摸着她的秀发,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但他毕竟是男子,当先定住心神,耳中听闻谢荟兰哭声渐弱,便说道:“姊姊,咱们先去寻找落脚之处,你身上伤痕累累,不能在荒郊野地 逗留过久。”—— 谢荟兰靠在柳悦清身上,却不答话,柳悦清笑着说道:“你再赖着不走,天可就要转亮了,我们这副衣衫褴褛的模样,实不能给他人见到。”谢荟兰却依然纹丝不动,柳悦清眉头一皱, 拉开谢荟兰说道:“兰姊别胡闹了,咱们……呀1突然惊呼一声,只见谢荟兰双眼紧闭,早已不省人事—— 原来谢荟兰这几日连遭变故,凌烛明那一剑不仅重创她肩膀,剑气入体,又伤了她体内经脉,被月落乌啼擒去后遭受一顿毒打,更是元气大伤,方才为解柳悦清体内淫毒,拖着残躯和他 一番云雨,令她几近油尽灯枯,柳悦清那颗药丸暂时镇住她体内伤势,这一阵痛哭流涕,却令她伤情如山洪爆发,柳悦清不知觉时,谢荟兰已是昏迷过去,危在旦夕—— 柳悦清脸色大变,急忙按住她背心,内力源源不断传送过去,却是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他那瓶伤药全散落地上,好不容易又捡起一粒,颤抖着塞到她嘴边,谢荟兰却毫无反应,柳 悦清一跺脚,抱起她发疯般一路狂奔而去—— 两人身处四周一片荒地,柳悦清也不辨方向,全力奔走,一口气奔出近十里地,远处隐隐可见亮光,该是一座城镇,柳悦清露出一丝喜色,心中不停说道:“不能死,我无论如何都要救 回你。”所幸谢荟兰身躯依然暖和,并未逐渐凉去—— 他心中祈祷,突然一个踉跄,一口鲜血仰天喷出,丹田中内劲如同乱麻,交缠一块,这一路全力奔跑,已是超出他身体所限,脏腑立受重伤,差一点就摔倒在地—— 跌跌撞撞跨出几步,柳悦清堪堪稳住身形,强行搬运内力,转眼健步如飞,不一会又奔出近两里,所见城镇已经不远,柳悦清这才看清,不知如何自己竟是回头到了信阳,他顿了下脚步 ,神色一变,随即又露出喜色,心道:“信阳是座大城,定有不少良医,虽说月落乌啼分舵在此,却也管不得许多了。”迈开大步,重又进入信阳,他辨路识地,不往静波府方向行去,远远 绕开,转过一个弯角,赫然见到一座客栈,柳悦清快步冲将过去,此时已至五更天,客栈大门紧闭,柳悦清不假思索一掌拍飞客栈大门,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人已直冲而入—— 客栈中,一个店小二正趴在柜台上打着盹儿,这一声惊天霹雳吓得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颤声叫道:“打雷……天塌了……”猛然见到一个人影站在面前,更是大叫一声:“鬼啊。”双 眼一翻,往后便倒—— 柳悦清正要开口讨要厢房,见这店小二竟然惊吓过度,晕了过去,暗叫了声“糟糕”,当下朗声唤道:“掌柜的可在?”—— 叫唤几声,便见一人从后面拖着脚步慢慢行来,揉着眼睛,半梦半醒地说道:“这么晚了,谁在这里大呼小叫,二牛这臭小子怎没把门关上,可扰到大爷我的好觉了。”此人竭力张开眼 睛,正看见柳悦清伫立面前,也是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地上,柳悦清深怕他也就此晕厥,急忙说道:“兄台别慌,我大姊突发重病,只是要一间厢房休息,深夜打扰,还请多多包涵。”— — 此人定了定神,爬起身来扑到柜子那里,翻出一支蜡烛点燃,这才看清柳悦清的相貌,只见他衣衫不整,全身血迹斑斑,着实凶恶的一副装扮,而脸上口鼻处流出鲜血,更是诡异之极, 其手上抱着一个女子,竟似遭受暴打,已然昏迷不醒,手脚显露的肌肤伤痕累累,这一下把他吓得不轻,脑袋也完全清醒过来,心头暗暗发怵:“难道是山寨大王强抢民女,哎呦,这该如何 是好?”—— 他愣在原地,并未开口回答,柳悦清却是心急如焚,不耐说道:“兄台,可有空余厢房?”这掌柜如梦初醒,说道:“有是有,只是……”柳悦清把谢荟兰背到肩上,一把拉过掌柜,快 步往后走去,口中说道:“快些带我过去。”—— 掌柜身不由己,一路跟着柳悦清往后面厢房行去,走过几间房,掌柜开口说道:“到了到了,这间正好空着,快些放手,我的臂膀都要断了。”柳悦清急忙松手停步,连声道歉后,推开 房门走了进去,掌柜见他神色温和,不似坏人,心神略定,抚摸着生疼的手臂,说道:“少爷,我们这客栈留宿的都是寻常百姓,还请您老行行好,别伤了他们,您老手上的劲道可真不小啊 。”—— 柳悦清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兄弟情急了,抱歉之极。”他取出一把铜钱,塞在掌柜手里,说道:“烦请兄台帮我请镇上医术最高明的大夫过来,家姊病恙甚重,却不知染了何病,正要 请大夫诊查。”掌柜看着手中钱财,脸上露出难色,说道:“如今时辰不对,大夫早就关门就寝了,除非等到天亮,或者少爷你这身蛮力,倒可强行把大夫捉来,我可没这个本事。”柳悦清 心想此话也有道理,便说道:“多谢掌柜,天亮之后,我若不唤你,还请别打扰我和家姊。”—— 掌柜点头称是,柳悦清进到屋内,便紧锁房门,小心翼翼将谢荟兰放在床上,摆成盘膝而坐姿势,随后探其鼻息,所幸并未断绝,柳悦清握了握拳头,暗道:“冰魄封神诀亦有疗伤之法 ,岳溪明曾说用它除尽久治不愈的内伤,今日定也能救得兰姊。”他端坐在谢荟兰身后,双掌贴上她的后背,脑中掠过冰魄封神诀治伤要诀,缓缓提起内劲,丹田却是一阵剧痛,只觉内力紊 乱如麻,几乎难以驾驭,心知自己伤势之重,较谢荟兰好不了多少。柳悦清一咬牙,暗道:“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救回你。”深深吸了口气,一股真气缓缓送入谢荟兰的体内 第261章 冬去迎春 ——盛夏时季,日长夜短,两人疗伤只过了半个时辰,东方便隐隐透出光亮,客栈中有住客起得甚早,此时闻得开门声响,随之人声粥粥,多人正围拢相谈,却是询问夜间惊动,掌柜含 糊其辞也不说破,心中想道:“这个少爷来历不明,我若多嘴,万一惹恼了他,可就大大不妙了。”—— 屋外一片嘈杂,柳悦清却已入忘我之境,内力随着谢荟兰经脉各处游走,此时已打通数个内劲淤积之处,原本气若游丝的谢荟兰突然剧烈喘息起来,脸上涌起一抹嫣红,蓦地喷出一口淤 血,气息这才缓缓平复—— 柳悦清虽紧闭双目,却对周围所生诸事一清二楚,已知谢荟兰口吐淤血,便安心不少,牵引冰魄封神诀内功在谢荟兰体内游走,行至其右臂处,猛一滞顿,竟似遇上极强阻碍,柳悦清连 催数次内力,却依然无法打通,一惊之下,得知阻碍之处正是云门穴,云门穴属手太阴肺经,凌烛明当时一剑正刺在此穴近处,剑气渗透,便重创了手太阴肺经—— 数度运功无效,柳悦清早已汗流如注,全身湿透,脸上更是难掩疲惫,一股倦意汹涌袭来,竟隐隐觉得后劲不足,心头一震,转眼便是内力狂泄,竟弱了七八成。这时正是疗伤紧要关头 ,尚未圆功,柳悦清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咬牙提起内力,往谢荟兰手太阴肺经淤塞处撞去—— 谢荟兰内伤好转,神智渐清,察觉一股暖流在体内涌动,汇合自身内力,贯穿全身百骸,甚是受用,此时一股极强内力反复撞击自己右臂伤处,刺痛连番传至,她知是柳悦清正运功打通 自己受伤经脉,当下凝神集气,将内力往右臂处引导过去—— 忽地柳悦清脸上掠过痛楚之意,张嘴一口鲜血喷出,全吐在谢荟兰背上,谢荟兰听他一声闷哼,后颈随即一热,便知不妥,正要开口,柳悦清已知她异动,急切说道:“姊姊……切不能 动,否则……两人都将走……走火入魔。”谢荟兰听他说得吃力,不知出了何事,芳心更是忧急,但柳悦清此言不差,自己若乱了阵脚,两人都将万劫不复,无奈之下,只得强行定下心神— — 柳悦清松了口气,神情却更见痛楚,他数度催力,却似功力不足,仍然无法打通谢荟兰右臂伤处经脉,正要强行使出十二分功力,突然间腹痛如绞,鲜血狂喷,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他急忙咬牙屏息,这才没有摔倒,丹田中一股热气缓缓升起,柳悦清心头一震,暗道:“难道我的病情又将发作?”若真是此时发作,自己胡乱砍杀,不仅是谢荟兰性命不保,整座客栈中 人都将随之陪葬,柳悦清一念至此,全身冷汗直冒—— 突听谢荟兰一声*,脸色乍变,颤声叫道:“清弟……”语调极为痛苦,原来柳悦清乍一分神,内息稍乱,谢荟兰立受影响,体内内劲顿失方向,四下乱冲,全身犹如针攒,甚是疼痛,忍 不住开口叫唤,柳悦清立刻惊觉,急忙收住思绪,引内力回正道,自身丹田却是愈发炙热,他一咬牙,暗道:“就算我毙命于此,也不能再滥杀无辜。”他大喝一声,掌心内力澎湃而出,这 一下使得谢荟兰体内真力滚滚,增强几乎有一倍之多,便听她娇呼一声,阻塞至今的右臂经脉霍然间通畅无阻—— 谢荟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一时神清气爽,右臂痛楚更是大减,柳悦清手掌已离开自己后背,便知运功完毕,她自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时保得性命,心中很是喜悦,满脸欢欣转过头叫 道:“清弟,我……呀。”突然脸色惨变,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柳悦清仰天倒下,满脸鲜血,样子极为惊悚,谢荟兰扑到他面前,伸手抹去他脸上血迹,看着他双目紧闭,实是瞧不出生死,她颤抖着声说道:“清弟……你,你别……吓我,你快 醒醒,快醒醒,这……这究竟怎么回事……”突然扑倒在他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柳悦清眉头蹙了一下,微微动了动身体,谢荟兰立刻惊觉,急忙起身,柳悦清缓缓睁开双眼,见一张带雨梨花的美颜近在眼前,便露出笑容,虚弱地说道:“你怎么哭成这副模样,伤势 未愈,不可大喜大悲。”—— 谢荟兰捶了他一下,哭道:“都怪你,你吐得满脸鲜血,我……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若死了,我……我好害怕。”—— 柳悦清双臂轻展,将她搂住,谢荟兰伏在他胸口,悲喜交集而来,一时停不住哭泣,柳悦清抚摸着她的秀发,笑道:“兰姊不哭,我虽然吐血,却把你救了回来,这可是有赚不赔,世上 哪儿还能找到如此占尽便宜的事情,你应该放声大笑,哭成这样才是令人奇怪。”他声音虚弱不堪,可知这场疗伤大费其精力—— 谢荟兰噗哧一声破涕为笑,说道:“你就会逗我开心,吐了这么多血,怎能说不要紧,我刚才急得不得了,宁愿你不要救我,也不能……”柳悦清微微一笑,手指按在她樱唇上,打断她 说话,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又睁开眼,拍着她肩膀轻声说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们还没成亲,你就要甩手而去,我可不许你对我如此狠心。”谢荟兰双手一撑,挣脱他的怀抱,此 时整张床血迹斑斑,两人口吐的鲜血淤血混杂一块,着实触目惊心。谢荟兰只得挑了床沿一块地方坐下,秀目凝视着柳悦清,问道:“你真要娶我为妻?”—— 柳悦清也要翻身而起,却不知为何双臂无力,竟无法撑起身子,谢荟兰按住他双肩,柔声说道:“你和那天一样,老毛病又发作了,明明伤得那么重,偏偏硬冲好汉,那次躺了十余日, 这次您老打算要在床上歇息几天?”柳悦清听她一说,便想到不久之前荒弃小屋中养伤之事,不禁一笑,说道:“那我躺着,兰姊可不要生气了。”谢荟兰眼神极尽温柔,柔声说道:“那日 今时,你两次救我性命,姊姊真是感激不尽。”柳悦清握着她玉手,说道:“两次都是姊姊相救小弟在先,姊姊为何不说,这次更是……要说感激不尽,应是小弟才对,姊姊若能下嫁小弟, 那是小弟的福缘,是前世敲破木鱼修来的福气,还请姊姊应允。”—— 谢荟兰默默看着他,脸上神色复杂难辨,良久不语,柳悦清叹道:“姊姊可还没原谅小弟?如此的话……”谢荟兰打断他说道:“我没有……你这傻瓜,别胡思乱想。”秀眉蹙起,显出 一丝痛楚,柳悦清忙不迭松开手,说道:“我握痛你了,真对不祝”谢荟兰摇头说道:“不是啦,我只是全身痛得厉害。”她摸着臂上鞭痕,嘴角挂起一丝苦笑—— 柳悦清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然坐了起来,倒是把谢荟兰吓得不轻,便见他满脸怒色,气极说道:“是江舞鹤那贼子干的好事?他们竟下得了如此辣手,简直是可恶至极。”他满 脸激愤,剧烈喘息起来,谢荟兰忙道:“哎呀,你内伤未愈,怎么能……”还未说完,柳悦清已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谢荟兰扶着他往后挪了一下,让他靠坐妥当,埋怨说道:“早知你定不下心,我不和你说这事了。”柳悦清喘了口气,说道:“吐了口血,我气息顺畅多了,月落乌啼擒住你倒也罢了, 为何要对你用刑?”谢荟兰说道:“他们忌惮我手中的毒物,江舞鹤将我掳去,便是逼我交出这些毒物,我当然不允,就被他手下的几条狗咬了几口。”柳悦清皱眉奇道:“月落乌啼早有你 拈花一门的诸多毒物,我曾想过,左龙群手里的荼蟾瘴或许就是江舞鹤所授,他还问你要这些东西?何必多此一举?”谢荟兰微微笑道:“他们掌握的都是多年以前我派留下的毒物,家师近 年来研究药物,又调制出许多新的玩意,在斩魔大会上我曾对振武轩辕使毒两次,先是用了芙蓉勾吻香,原意将他迷倒,却是毫无效用,之后就使出我师父最近制成的一味毒物,便立竿见影 ……”柳悦清不住颔首,说道:“原来如此,贵派成名已久的毒物,此人中而不倒,并非他自身百毒不侵,该是手中有了相应解药,而令师新制的毒物,月落乌啼就束手无策了。”他皱起眉 头,凝神细想,谢荟兰见他又露出冥思神色,便推了他一下,说道:“你也别劳神了,就算他们拿去了我派所有毒物,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第262章 冬去迎春 ——柳悦清脱口说道:“你这样……”谢荟兰白了他一眼,抢着说道:“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当然受不住鞭打,保命要紧,你柳大少爷对此可有不满?”柳悦清见她大发娇嗔,不禁 笑道:“我是说你早该见机行事,这些毒物没什么大不了,到时候看我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谢荟兰扑哧一笑,点了他额头一下,说道:“休要胡说八道,月落乌啼有称霸武林的雄心,若 不是忌惮我派毒物,何需如此大费周章,如今武林中如同又多了一个拈花门派,且是邪道路数,你们这些正派人士可要好好想个对策。”柳悦清笑道:“我倒不必苦想,有你在我身边,月落 乌啼又有何惧?”谢荟兰嗔道:“休要乱想,你休息着,我去换件衣服,如此肮脏,我可穿不下去。”低头看着全身衣衫尽是烂泥血迹,忍不住连连摇头—— 柳悦清说道:“你这般模样出去,可要吓坏寻常百姓了,再说如今我们人在信阳,不远处就是月落乌啼分舵,你我伤疲不堪,实不能冒此风险,我去叫店小二过来,让他去买些衣物。” 他爬下床,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谢荟兰起身拉住他说道:“你这一身可比我更为糟糕,店小二这时撞见你,定会拔腿去报官府。”柳悦清笑道:“这倒不妨事,开店的看过的异人不计其数, 千奇百怪者皆入其眼,不会大惊小怪。”当下到门口探出头,稍候片刻见到一个跑堂的路过,急忙唤他到门前,塞了些铜钱在他手里,说得几句话,那人哈着腰快步而出,过了不久便又返回 ,果见他买回两套衣衫,塞给柳悦清,从柳悦清手中接过一物后飞奔而出,仿若身后有凶物追赶—— 柳悦清走回谢荟兰身边,坐下直喘着气,谢荟兰看得一清二楚,那店小二见到他满身血迹毫无异色,仿佛司空见惯,不禁奇道:“你和那小二说了些什么?他都不问你一句话,也不往里 面张望,好古怪呀。”柳悦清休息片刻,才笑着道:“我和他说去买两套适身衣物,不许开口问话,不许停留一步,办得到再赏一贯铜钱,否则你反给我十贯铜钱。”—— 谢荟兰咯咯娇笑道:“你这人,怎会想出这么古怪的法子?你问他要十贯铜钱,那还不如杀了他算了。”柳悦清望着她嘻嘻一笑,却不答话,谢荟兰见他神色古怪,便问道:“你眼神好 奇怪,我身上可有异物?”柳悦清笑着摇了摇头,谢荟兰见他依然神秘不答,又欲大发娇嗔时,突然叩门声响自门外传来—— 她正一错愕,柳悦清缓缓走了过去,开门一看,开口说道:“就放门口,有劳二位。”稍时见他双手举着一件庞然大物,颇为吃力抬进屋子,竟是一个浴桶,谢荟兰还没明白其意,柳悦 清喘息着说道:“新衣衫……干净之物,你先……洗个澡,否则也……难以穿着。”—— 谢荟兰飞红着脸说道:“我在这里洗澡?你,你……”柳悦清笑道:“兰姊是我的人了,共处一室并无妨碍。”谢荟兰嗔道:“我可还没答应嫁给你,你转过头去,不许偷看。”柳悦清 一笑转过身躯,盘膝而坐,调理内伤—— 谢荟兰褪尽衣衫,跨入浴桶,柳悦清虽然背对着她,她仍然红着脸娇羞不已,全身缩入水中,惊觉桶中水温清凉惬意,显然柳悦清想到她全身鞭伤,难以用热水冲澡—— 她擦了擦脸,望着柳悦清虎背,脑中顿时回想起荒野间自己以身相许,脸上更是发烧不已,芳心暗思:“这家伙,莫非也想到昨夜我以身救他,又想肆无忌惮看我洗浴,眼神才会如此古 怪。”想到他素来正人君子,却也不免会有些坏念头,忍不住好气又好笑,脑中浮现先前旖旎情事,更是满脸飞红—— 她将身上淤泥血垢擦洗干净后,跨出浴桶,如做贼一般匆匆穿好衣衫,见柳悦清并未转身,这才松了口气,这一身黄衫虽显宽大,却无不适。一番装束,谢荟兰精神一振,坐在柳悦清身 旁,目孕深情,静静看着他,也不发声惊扰—— 近两个时辰之后,柳悦清仍未完功,谢荟兰听他气息沉重,额头汗如雨下,便知正是紧要关头,她起身走到窗边,微开一道缝隙,屋外昏昏沉沉,天色并不好,乌云遍布,疾风劲吹,应 是很快便要下雨,她幽幽一叹,轻声说道:“你如此耗力救我,我却还不知能否和你这样太平到老,只是如今我把自己给了你,这一生便也无憾了。”—— 她原本几乎将死之人,此时虽然伤重,却已无性命之忧,柳家疗伤心法极有效果,谢荟兰心中佩服不已,她走动几步,更觉体内内劲充沛,犹胜伤前,全身皮肉伤还需时日才能痊愈,倒 也急躁不得—— 便听柳悦清一声轻呼,已是功成,他顾不得床上血迹,往后仰天倒下,满脸疲惫之色,谢荟兰快步走到他身侧,关切问道:“可觉伤势有所好转?”柳悦清说道:“这几个时辰让我恢复 不少,只是耗力过头,痊愈还需时日。”谢荟兰微微放心下来,说道:“那你也去洗澡换身衣服,我……我决计不会看你。”—— 她脸上掠过一丝红晕,柳悦清倒没留意,口中说道:“让我喘口气,唉哟老天爷,想不到疗伤都累死人了。”谢荟兰听他说话孩子气,心头一乐,娇笑道:“柳少庄主向来沉稳,此时怎 如同小孩儿一般?”柳悦清笑道:“过些日子又要过尔虞我诈的日子,此时不休养一番更待何时,兰姊比我更大几岁,可有时说话不也像个小姑娘家似的?”—— 谢荟兰原本笑语晏晏,听柳悦清说罢,脸色陡转凄然,颇见黯然神伤,过得稍许,她似乎下定决心,盯着柳悦清说道:“有一件事我原本不打算和你说,只是我没料到咱们之间生出这么 多事儿,如今你是我最亲近的人,这件事我思前想后,还是要让你知道为好。”柳悦清微笑看着她,见她说到这里,突又止口不语,又现犹豫之色,便说道:“此事很难开口?那过些日子再 说也不迟,反正时间长着呢。”—— 此言一出,谢荟兰突然把持不住,失声痛哭,伏在柳悦清的肩上泪流不止,柳悦清一头雾水,不知谢荟兰怎会如此伤心难过,只是身上衣衫不净,无法搂过她安慰,只得柔声说道:“你 是拈花公主的高徒,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你的,不妨说来听听。”谢荟兰又哭了会儿,用柳悦清衣袖擦了下脸庞,抬头说道:“你可知我为何时常说话像小姑娘家?”柳悦清愣了一愣 ,笑道:“这有何不可?”谢荟兰又问道:“那你为何叫我姊姊而不是妹妹?”柳悦清更是糊涂,拍了拍脑袋说道:“当日你要我叫你姊姊,更何况你一眼看来较我年岁稍长,我年纪该小你 几岁,我当然更不会叫你妹妹了。”谢荟兰推了他一下,怒道:“原来是我让你叫你才叫的,如此心不甘情不愿,这又是何苦?”—— 她突发脾气,柳悦清忍俊不禁,摸摸她的秀发,说道:“原来是我没看透你的心思,你是要当妹妹而不是姊姊,罪过罪过,我说兰妹妹……”他一改口,谢荟兰怒色尽消,花容绽放,满 脸乐不可支,捶了他一下嗔道:“你这坏蛋就爱捉弄我,我这就和你说了,我今年只有十七岁,这样的话我应是姊姊还是妹妹?”—— 柳悦清这才真的大吃一惊,差些从床上跌落,过了半晌才说道:“你说你才十七岁?这可是骗我的?”瞪大双眼盯着谢荟兰,一副决然不信的神色 第263章 冬去迎春 ——谢荟兰叹道:“女孩儿家谁不想把自己装扮的年轻美艳?世上有不少年过花甲的老太婆打扮的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仿若豆蔻年岁的少女,那也不足为奇。”柳悦清插口笑道:“这 是老妖精,我可不敢见到。”谢荟兰莞尔一笑,续道,“像我这样年龄比你小,相貌却已成老太婆的可就不多了,难怪你不信,只是我句句实言,否则,你去问我师父便知其中真假了。”柳 悦清见她神色凄然,便知她容貌如此,其中定然大有文章,急忙说道:“那日你毒性发作,全身剧痛,好了后你问我是否变老,你的容貌变化……莫非因你体内剧毒所致?”谢荟兰轻轻点头 说道:“我有这个毛病之后,每发作一次,面相就苍老一些,所以啦,如今十七岁就变成这副相貌,再过几年,恐怕你就要叫我婆婆了。”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却掩不住满腹凄怆—— 柳悦清脸色苍白,茫然问道:“体内含有剧毒,竟然会有这种奇症,实是难以置信。”谢荟兰说道:“我是毒物玩久了,身体不知不觉被这些剧毒侵入,等到察觉为时已晚,这就叫自作 自受,也怨不得他人。”—— 柳悦清心中感慨,耿沧柔和谢荟兰两个美貌少女竟是各生奇症,耿沧柔的疾病实属绝症,虽不致命,却无药可医,反观谢荟兰的病状可要古怪许多,他念头一转,说道:“难怪你和岳潇 颇为熟稔,可是以前请他为你医治?”谢荟兰嗯了一声,说道:“我体内蕴毒,师父对此毫无办法,我这些年痛得紧了,有时候实是觉得生不如死,后来听到‘鬼医圣手’天下闻名,便抱着 死马当作活马医,去找他一试,只可惜岳潇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如此一来,我也就死心啦。”柳悦清脸色苍白,颤着声说道:“这般说来,你以后还会……”谢荟兰无奈说道:“一年要发作 数次,梅花坳中岳老头不许我随你去桃红岭,正是怕我途中发作,反而添了你的手脚。”—— 柳悦清心中一个谜团顿时解开,突然想到一事,便说道:“这位岳前辈能教出岳潇这等武林奇才,本人应在武林中也是极有身份,妹妹对他可知一二?”谢荟兰沉吟一下道:“我从未听 他谈过自身琐事,又见他双腿残废,常年隐居坳中,足不出户,也无询问念头,不过倒是听说了一事,岳潇是他收留的孤儿,两人只是义父义子,并无血缘之亲。”柳悦清精神一振,脱口说 道:“龙瑶嫣所学诸多武功,除逍遥步之外,其余该是这位岳前辈所授,若真如此,倒是有些头绪了。”他洋洋洒洒说了好些话,谢荟兰凝神细听,脸色时而沉重,时而错愕,最后更是难抑 震惊,猛然转头盯着柳悦清,说道:“这岳老儿是天岛中人?”—— 柳悦清说道:“虽是猜测,恐不差矣,龙瑶嫣一掌打在华雨寒胸口,却给张朝云看出了来历。”谢荟兰捂着嘴巴惊道:“如此说来,岳老儿莫非就是云破?或是伊心素?”柳悦清摇头道 :“或许也是郁岛主座下残存之人,只可惜当时我毫不察觉,只能来日再想法子查出此老身份了。”谢荟兰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们不如这就回梅花坳去,当面问个水落石出。”柳悦清笑道 :“此老隐姓埋名数十年,若想不告诉你,随便胡造一个名字便成,如今有更简单的手段,不必远去洞庭。”—— 谢荟兰明眸一亮,拍手说道:“问你爷爷柳老前辈,他是当局者,十有八九知道岳老儿的身份。”柳悦清笑眯眯地点头,示意正是此法,口中说道:“原先我正愁不知爷爷行踪,如今见 到了宁兄弟,已是从他口中打听到了爷爷下落。”谢荟兰脸上现出异彩,说道:“柳老前辈传奇人物,小妹久仰其名,却从未亲眼拜见,我能不能随你一起去见他老人家?”柳悦清笑道:“ 从今以后,我的爷爷便是你的爷爷,为何不能去见?他老人家见到你高兴都来不及呢。”—— 谢荟兰羞涩一笑,起身缓缓踱了几步,转身凝视着柳悦清,脸色端庄,肃声说道:“小妹这个病无药可治,不仅如此,近年来疼痛愈发猛烈,或许哪一次发作时,会因忍受不住而丧命, 我这样一个女子,你也愿意娶我为妻?”—— 柳悦清咬着牙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亦是脸色肃然,缓缓说道:“柳悦清对谢荟兰此情不渝,苍天可证,愿我俩此生能结为夫妇,患难与共,永世不负。”他这段话说得庄重深情,谢 荟兰听到一半,已是泪流满面,待他言罢,更是顾不得其衣衫上污垢血迹,猛地扑到他怀中,喜极而泣—— 柳悦清让她哭了会儿,才拍拍她香肩,说道:“好啦,别哭了,我身上脏得很,都把你这身干净衣服糟蹋了。”谢荟兰螓首在他怀中摇了几下,撒娇似地说道:“我今天好生快活,你不 许放开我,等会再去买套衣衫给我就成了。”柳悦清笑道:“天色已暗,咱们要趁夜离开这里,免得月落乌啼寻到咱们踪迹。”谢荟兰吃惊说道:“你伤势这么重,为何要匆匆赶路?”柳悦 清摇头说道:“休息了这几个时辰,我气力恢复了不少,好姊姊,你让我沐浴换身衣服如何?”—— 谢荟兰一把推开他,嗔道:“还唤我姊姊?那你一辈子叫我姊姊咯?”柳悦清笑道:“叫惯口了,该是……兰……妹……妹。”朝她眨了眨眼,谢荟兰又是一声失笑,喝道:“饶舌,我 出去拿些吃的来,不妨碍您老人家弟弟沐裕”红着脸跑出了屋子—— 到得晚间,二人唤掌柜来到屋内,掌柜看到满屋血迹,差些晕厥过去,柳悦清塞了些铜钱在掌柜手里,也不多说,便和谢荟兰匆匆离开,谢荟兰此时已购得两匹坐骑,但柳悦清刚骑上马 ,才一奔走,就觉得胸腹间剧痛难忍,几乎摔下马背,他知内伤太重,难作远行,无奈之间,只得又回到客栈静养,过了七八日,柳悦清体内伤势才好转不少,两人这才趁着夜色动身—— 出了城门,柳悦清回头望着信阳城,笑道:“所幸月落乌啼这些日子并未发现我们,在城门口也没设下埋伏,得以让我们安然逃脱。”谢荟兰笑道:“你不是春申君,江舞鹤也非李园, 这信阳更不是那棘门,怎会有埋伏?你这又多虑了。”柳悦清哈哈一笑,说道:“把我比作春申君,实是过奖,若江舞鹤是李园那贼,月落乌啼那位帮主岂不成了楚考烈王了。”谢荟兰说道 :“此人若是楚考烈王倒也罢了,如今看来,此人心机手段都胜过楚考烈王甚多,咱们都无法得知他下一步动静。”柳悦清颔首说道:“距明年三月尚远,时间甚是宽裕,这些日子里我就和 月落乌啼斗一斗,定要揪出这位神秘帮主,看看是何方神圣。”他紧握一下拳头,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谢荟兰牵马奔到他身侧,说道:“你内伤未好,不宜急赶,咱们慢慢前行便是。”柳悦清喘了口气,笑道:“月落乌啼分舵正在信阳,我怕在此时间久了,多生事端,如今既然打算不作 久留,还是快些赶路省心,我这一路边走边疗伤,到了秦家庄也该能痊愈了。”—— 谢荟兰愣了一下,不解问道:“你要去秦家庄?这一路北上,我还以为你是去见凌烛明,难道这……莫非是……”柳悦清说道:“这一路前去秦家庄,当会路过淮阳,只是凌烛明怕已不 在淮阳凌府了。江舞鹤曾提起秦初月和李老曲姑娘前来淮阳凌府,,沈诗恒乘虚而入,秦家庄防备空虚,如何挡得住西禅宗众人?秦初月却是对此胸有成竹,如有千里之外运筹帷幄的才能, 不知他安排了什么妙计,我很想见识一下。”—— 谢荟兰失笑道:“你这人好奇心过甚,秦初月此人脾性有些怪异,别看他在凌府和你意气相投,说不定什么时候性子突变,就变成歪门邪道了。”—— 柳悦清笑道:“秦庄主脾气往日虽有耳闻,但这次会面,却也没有传言说的那般怪异,况且秦家庄似乎和魔姬渊源颇深,我听秦初月叫龙姑娘为嫣儿,两人关系绝不一般,魔姬一事牵扯 到风云十八少血海深仇,我也想趁机打探一下,二十年前留下的谜团,如今也该水落石出了。”谢荟兰拍了下自己额头,叫道:“老天爷,清月山庄凶案,月落乌啼一事,如今连魔姬之事你 都要插手,不知还有什么事情突然发生,你又会兴致盎然揽过,我的好哥哥,这样一算,给你延寿到二百岁恐怕都不够呀。”—— 柳悦清说道:“淮阳凌府和姑苏凤展之间的仇怨,我也曾答应过凌烛明替他查明,此时虽无明显迹象,不过我隐隐觉得,才不过半年时间,这些事情接二连三出现,其中必然有所牵连, 如今魔姬一案线索最多,我便想从此中着手,望能探出些许门道。”—— 谢荟兰沉默半晌,突然说道:“那你不去找柔姊姊了?” 第264章 冬去迎春 ——柳悦清怔了一下,才明白她指的是耿沧柔,他仰头望去,天空乌云层层叠起,把星月遮掩得不见一丝痕迹,昏暗中谢荟兰看不清他表情,只听他幽幽说道:“许久不见她,我也好生 挂念,只是如今……我却怕和她相见后,两人都会痛苦不堪。”谢荟兰诧异说道:“此话从何说起?”柳悦清说道:“我已决意娶你为妻,又岂能再去耽误她?她……她定然会极恨我……” 谢荟兰秀眉皱起,摆手说道:“你不准备把柔姊姊娶过门了?”柳悦清愕然说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能够……”谢荟兰突然咯咯一笑,打断他话说道:“傻哥哥,当今男子多是三妻四 妾,只娶一个的倒是罕见,你柳家门丁稀薄,多娶几个老婆兴旺门户,那才是大大不错。”—— 她侃侃说完,猛地发现柳悦清把脸靠了过来,两匹马原本挨着前行,两人相隔极近,这一下冷不丁地凑近,柳悦清的鼻子差点贴上谢荟兰的脸颊,吓得她一声轻呼,叫道:“你怎么这样 看我?好生吓我一跳,难道我说错了,哎呀呀,苗疆那里女子生性奔放,我跟着我师父,多少也沾了些她的脾性,你可不要讨厌我哦。”—— 柳悦清坐正身躯,问道:“令师不是汉人?”谢荟兰点头说道:“她是苗人,她老人家小时候上山采药时,失足翻下山崖,腿脚都断了,正遇上我师祖路过,顺手救下了她,后来我师祖 见师父天资不错,正无弟子,便将她老人家列入门墙。”柳悦清说道:“听妹妹说令师有三个徒弟,除你和吴二师兄之外,还有位大师姊,江湖上却从未见过她,不知如何称呼?”—— 谢荟兰脸上掠起一丝忧伤,低声说道:“大师姊是师父千金,说起来比我还要小几个月呢,但她一出生就算入门了,就成我和二师哥的大师姊了。”柳悦清说道:“原来是令师千金,她 的本事相较妹妹,谁更高明?”谢荟兰转头奇道:“你怎么对我派事情感兴趣了?”柳悦清笑道:“咱们之间的喜事,当然得告知令师,改日我亲自前去南疆拜会令师,当然先要清楚贵派重 要人物,才不至于失了礼节。”谢荟兰撅了下嘴,嗔道:“我才不信你是这个念头呢,你可是怀疑月落乌啼手握我派镇派毒物,我大师姊就是幕后元凶?”柳悦清叹道:“我确有此念,只是 从未见过你大师姊,也不好就此决断,这才……”谢荟兰猛地大声叫道:“决计不可能,我大师姊不会是幕后元凶,她……她也不可能是……幕后元凶。”说到后面,声音泫然欲泣,竟是十 分伤心。柳悦清暗暗诧异,沉吟半晌,突然开口说道:“大师姊不是凶手,这件事情果真令人头痛得很。”谢荟兰擦了擦眼角,说道:“你这么信我说的话?”柳悦清笑道:“我不信你的话 还能信谁的?”这句话说得深情,谢荟兰不禁嫣然一笑,一时心魂俱醉—— 两人连夜往北赶去,柳悦清伤势未复,这一路边行边疗伤,走得极缓,过了五日,才又到了淮阳地头—— 柳悦清拉住马匹,说道:“我们去凌府看看。”谢荟兰点头称是,两人入了淮阳,行过数条巷道,远远已是望见凌府大门,生过这么一件惊天大事,此时凌府门口却并无人驻足,想必是 过了数日,想凑热闹一探究竟的都早已来过—— 两人翻身下马,走近到凌府门口,赫然见到两扇门上贴有两张纸条,纸上一个“封”字触目惊心,柳悦清看了数眼,回头笑道:“这里的官老爷们竟敢查封江湖世家的宅院,倒也颇有胆 色。”谢荟兰说道:“这场斩魔大会爆炸烈火接踵而来,又死了不少人,官府若不出马,淮阳城内定会人心惶惶,等过了风头这两张纸便会被取下,最终此事便会不了了之。”柳悦清颔首说 道:“我也正是这个想法,咱们进去看看。”纵身跃上了墙头—— 谢荟兰也不迟疑,莲足轻点,只听嗖地一声,越过墙头丈许,竟是直直往府内落去,她这一下毫无防备,差点一个跟斗栽倒,吓得她一声惊呼,稳住身法,这才站定—— 柳悦清跳到她身旁,看着她脸色发白,惊魂未去,便说道:“兰妹这下好轻功,换做是我恐怕也难以如此越过。”谢荟兰嗔道:“你武功可比我高多了,可别这么恭维我。”说罢回头望 去,高墙赫然而立,森然肃穆,她摇了摇头,暗道:“我竟能跃起这么高,真是奇了。”—— 两人穿过大门后的小楼,跨入校场,满目疮痍赫然可见,校场上散落着无数乱石残砾、焦木碎片,尚未清理,原本府内大小宅屋不少,但在那场爆炸中半数以上荡然无存,如今只剩下两 三间孤伶伶地相依伫立,却也见到不少烧焦痕迹,正中一座高楼,其上一块牌匾摇摇欲坠,却还是能看清匾上三个大字“华星楼”。清风徐徐,凌府中却尽是一副死气沉沉迹象—— 如此惨象跃入眼帘,令人黯然神伤,谢荟兰挽着柳悦清臂膀,低下头不忍卒视,柳悦清也是伫立不语,满脸遗憾之色—— 两人发呆良久,柳悦清轻叹一声,说道:“此处无人,咱们这就走吧。”原路返回翻墙而出,两人牵过马匹,一路缓缓而行,不一会儿又到了凌府别院,原本在这里休养的众多武林豪杰 此时早已各自归去,不见秦初月、吴惊云等人踪迹,别府中只剩下两个老头扫着落叶,柳悦清上前询问,其中一个老头向他说了一大堆话,此老牙齿不剩几颗,说话含糊不清,两人好不容易 听了个大概,知道这座别府两日前已无人居住,原本这里还有十余个家丁,昨日也都被发了些银子,各自打发回家,如今就剩他们两个,自己年老体迈,走不了远路,就捎信回老家,让老家 派人来接他回去,只能在淮阳再多待几日—— 柳悦清谢过之后,也不停留,两人退出别府,往北行去,谢荟兰侧过头看着他,问道:“宁怜雪果然已不在这里,大海茫茫,往后要寻找可难得紧了。”柳悦清微笑说道:“这次路过淮 阳,我早有所准备见不到宁兄弟,只是想到当日凌焯明把你引入凌府后面,那一场爆炸不知他是否躲过,既然顺途到此,便来确认他的生死,却还是扑了个空,莫非真已当场身亡了?”谢荟 兰俏脸飘过一丝怒色,恨恨说道:“这个混蛋若是没死,我当要给他两个耳括子,耍弄奸计,让我生受这一剑,真是可恶之极,清哥哥,这家伙差点就害死了你的妻子,你可要为我讨回公道 哦。”—— 她这一番撒娇,柳悦清忍俊不禁,呵呵笑道:“若他已死,这公道只能向凌烛明去讨回了。”谢荟兰摸了摸右肩伤口,说道:“其实我并不怨他们,反而有些感激这两个臭小子,若非他 们如此莽撞,我和你又怎能……”说着微微低头,嘴角挂起一丝笑容—— 柳悦清翻身上马,说道:“此处已无余事,我们这就前去真定秦家庄。”—— 两人才一离开淮阳凌府,华星楼中一道人影闪出,竟是柳悦清原欲寻见的凌焯明,他神色木然,眼神掠过校场看着前方小楼,许久不语,直到一阵劲风拂过,吹到脸上一阵凉爽,他才霍 然惊醒,转身走入华星楼,沿着阶梯缓缓走上楼去—— 华星楼是凌府诸多楼房中最为高耸一幢,上下共有四层,凌焯明走到三楼,放眼望去,近十个柜子沿墙放置,柜上整齐排列着诸多书籍,密密麻麻不下千册,凌焯明走到正中柜子前,伸 手一按上方一块石砖,只听一阵闷响,眼前柜子往左侧挪开三尺左右,显露出一个窄窄的弧形洞口,凌焯明侧身而入,柜子又缓缓复原归位,不留丝毫痕迹—— 书柜之后别有洞天,竟是一间宽敞厢房,更有一扇窗户,此时虽被幕帘遮住,却还是隐隐透入些许光亮,房中并无多少摆设,颇显宽敞,正中摆放着一张蒲团,蒲团之上,一个老人闭目 盘膝,正襟危坐。凌焯明走到他对面坐下,看着老人,眼角微微一动,开口说道:“柳悦清来过了。” 第265章 冬去迎春 ——老者满头白发,脸上皱纹横生,恐已过花甲之岁,身材瘦小,此时端坐蒲团上,显出几分悲凉。老者缓缓睁开眼睛,慢慢说道:“他没进到这里吧?”凌焯明冷冷说道:“在校场那 里稍作停留,便和谢荟兰一同离去了。”老者脸上掠过一丝意外,说道:“原来谢荟兰未死?凌烛明也未功成?拈花一脉果然不可小觑,你们兄弟二人费尽心思,把凌府基业都赔上了,却还 没杀了她,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凌焯明并不动气,依然毫无表情,说道:“我和前辈相识一十九年,前辈在此隐居至今,几乎足不出户,凌府如今只剩这座华星楼,我已遣散凌府诸多弟兄,府上此时除了你我之外,别 无他人,往后可无人可照料前辈,前辈也该离去了。”老者嘴角挂起笑容,说道:“你要赶我老头子走?”凌焯明说道:“不敢,前辈对凌府恩重如山,凌焯明不敢有此妄念。”老者说道: “如此甚好,我老了,十九年前,我刚到这里,还是生龙活虎的一条汉子,如今腿脚不便,全身骨头似乎都要断了,怎还能离开这里?只要华星楼未倒,凌府便不算烟消云散,更何况你和凌 烛明仍然在世,淮阳凌府还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老头儿实想不出有更好的去处,只得厚起脸面多多打扰了。”—— 他寥寥数语,话意甚明,凌烛明也不多说,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凌烛明也不作勉强,华星楼中尚留有诸多书籍,涉猎广泛,前辈若觉无趣,不妨以此消磨闲时。”—— 老者笑道:“贤侄有此苦心,老头儿恭敬不如从命,六合剑法不在其内,老头儿也就不顾忌会落下偷窥绝学的骂名。”—— 凌焯明躬身说道:“晚辈告辞。”开启机关,走出这间密室后,他深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老儿一天比一天愈发羸弱,看来将命不久矣,凌焯明,你已忍了十多年,再忍忍就将 到头了。”—— 老者微笑看着凌焯明从洞门消失后,笑容一敛,脸上神情错综复杂,喃喃说道:“明年三月,三清山又召开英雄大会,天意如此吧,我也该做一了断了。”—— 柳谢二人不在淮阳多做驻留,策马奔出城外,沿着官道一路往北,柳悦清抬头一览天色,说道:“此时时辰尚早,当可在落日前赶到开封府,明日应能进入冀南地区,后日便可到真定。 ”谢荟兰皱眉说道:“如此急赶,咱们人受得了,这两匹马恐怕也难以支撑,为何要如此匆忙?”柳悦清扬眉说道:“西禅宗或许仍在真定,我要去会会那黑衣人阿三,且看他是何方人物? ”谢荟兰说道:“原来如此,柳家武功原不外传,此人竟然深蕴精通,其中定有文章。”柳悦清叹道:“我曾有过此人是我爹爹的念头,但在斩魔大会上又遇见另一个会我柳家武功的蒙面人 ,就令我有些捉摸不透了,当日在梅花坳中,岳前辈看过我身上的冰魄封神诀内力心法,当面指出其中遭人篡改,如此看来,两人之中必有此事元凶。”—— 谢荟兰讶道:“竟有此事,岳老头倒不曾提起,这老头儿何时看过你们柳家内功心法了?”柳悦清将此事来龙去脉稍作转述,随后又道:“经他指点,我练第三层心法便无走火入魔迹象 ,岳前辈此举于柳家大有恩惠,我才认为他不是当年天岛叛徒。”谢荟兰幽幽说道:“又多了件令人捉摸不透的怪事,你竟然还如此兴高采烈,换做是我,早就头痛死了。”—— 柳悦清朗声一笑,说道:“世事变化不定,才令人意兴风发,歪门邪道诡计奸策千变万化,也逃不过正道人士斩妖除魔的决心。”他见谢荟兰连连摇头,满脸苦色,便又说道:“我方才 想了一下,凌焯明应该没死,此人精明肚肠,绝不会如此不明不白死去。”—— 谢荟兰浅浅一笑,说道:“你肯定又看出什么破绽了,别打哑谜,我知道我很笨的,你就开门见山说了吧。”—— 柳悦清摇头笑道:“娘子聪慧过人,只不过咱们各擅胜场而已,当日琅琊山内局势如此惊险,你亦能设计用假毒药惊退江舞鹤,如此应变,为夫可就不行了。”—— 他夸口称赞,谢荟兰却是笑得肚痛,马匹疾驰不停,她没坐稳险些摔将下来,急忙拉住缰绳,收敛心思,嗔道:“我差点都被你害死了,咱们还没成亲呢,可不许你‘为夫’、‘为夫’ 乱叫。”柳悦清见她差点坠马,也是吓了一跳,一拉缰绳,稍稍放缓脚步,说道:“谨遵贤妹所言。”—— 谢荟兰也一收缰绳,两人并肩前行,谢荟兰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江舞鹤愚蠢一时,才给我骗到,这次我却吃了他好大一个亏,改日我也要让他尝尝皮鞭的滋味。”她冷哼数声,随 即展颜问道:“刚才我问你的事儿你还没回答我呢。”—— 柳悦清说道:“在凌府别院,那位扫地老伯说了,凌府的家丁都被拿了银子各自回了老家,这遣散一事定是凌焯明所为,可见他逃过了一劫。”谢荟兰忙道:“还有凌烛明呢,为何不是 他?”柳悦清说道:“他留在凌府只是为了要杀下毒害耿沧绣的凶手,如今你既非凶手,他又对耿沧绣情深,这时早就往南郡耿府飞赶过去了吧,再说凌氏兄弟合力算计邓积云,所以凌焯明 对邓积云所言之语有些也不能作数,凌府中*埋藏地点凌焯明应该一清二楚,他当然明白哪些地方不会波及自身。他定是没死,这实乃幸事一件,凌家和姑苏吴家之间的这件疑案更有把握水落 石出了。”—— 这一路往北,放眼看去,遍野荒地,满是苍凉景物,两人边谈边走,倒也不显寂寞。两人原意落脚开封,路程并不遥远,过了午后,天色放晴,等到霞光遍地,开封府已近在眼前—— 两人下马入城,沿街缓缓前行,此时已近傍晚,大街小巷反而热闹起来,两侧不少店铺已开始挂起灯笼,颇为惹眼,谢荟兰四周张望一下,笑道:“这些店家赶忙着要做夜市生意,却也 未免太早了些。”柳悦清脸现憾色,说道:“若非赶路,倒可以观赏一番,这条街周围店铺云集,晚间定会热闹非凡,咱们还是去找个清静的地方落脚,这一路赶来,我有些疲累了。”—— 谢荟兰说道:“你伤势未愈,白天赶路吃紧,于你伤情绝无益处,走,咱们找家上好客栈。”柳悦清微微一笑,两人对开封不熟,转过好几条道路街口,终于找到一家僻静客栈,叫了两 间相隔房间,柳悦清匆匆吃了点东西后,就进屋闭门不出。谢荟兰不便惊扰他疗伤,也回到自己屋内,推开窗户,一览窗外景物—— 两人所处这一排房间不临大街,向窗外一眼看去,遍是寻常百姓的房屋,绵绵红砖绿瓦,各式屋顶形状各异,别有一番韵味,谢荟兰大伤初愈,此时甚感疲累,便稍稍掩起窗户,倒在床 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正睡得香甜,突然一阵异声入耳,谢荟兰霍然惊醒,下意识坐起身来,发觉屋内并无异状,才松了口气,耳中那声响再度入耳,听清是传自窗外,甚是轻微,极难辨认,谢荟兰推窗向外 望去,这时明月西沉,天际微亮,不知觉已是到了次日清晨,而在数十丈之外,两道身影在屋顶飞奔疾走,一前一后,正迎面而来,其势极为迅捷—— 谢荟兰心头微微一惊,暗道:“这两人轻功皆为不弱,只是远了,看不清相貌,不知是哪方高人,看此情状,似是后者追赶,前者奔逃,或者是……”她猛然一惊,叫了声“清哥哥”, 转身飞奔出去,跑到柳悦清门口急叩数下,不一会儿,房门咿呀打开,柳悦清睡眼朦胧,瞧见谢荟兰正略显惊惶看着自己,不由一愣。谢荟兰见他无事,俏脸一展,又唤了声“清哥哥”,闪 身进到屋内—— 柳悦清拍了拍额头,顿时清醒过来,问道:“妹妹何事?”—— 谢荟兰拉着柳悦清来到窗前,拨开窗户,一追一逃的两人此时已无踪影,谢荟兰四下张望一下,入眼空旷,并无一丝人影,心头暗叫一声“糟糕”,回头问道:“清哥哥,刚才有人在屋 顶疾走,你可听见了?”—— 柳悦清一怔,随即说道:“并未听见,我运功完毕就睡下了,可能酣睡过头,丝毫没有察觉,在屋顶奔走,那就是武林人士半夜赶路,也不足为奇。”谢荟兰托着下颚说道:“那两人虽 在远处,不过看两人奔跑情势,此时恐怕落下巷道去了。”柳悦清凝神听了一会,说道:“我听不出异响,看来已跑远了,这里矮房参差坐落,只要进到巷道,摆脱就容易许多。”他向外张 望一下,又道,“天色已亮,今日还要赶路,妹妹不如再去休息一会。”—— 谢荟兰幽幽说道:“他们朝此奔来,我原以为欲对我们不利,似乎是我想多了,清哥哥,我在这里守着,你去安心睡觉。”—— 柳悦清搂过她吻了一下,说道:“我不妨事,若是恶贼过来打扰,看你清哥哥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谢荟兰咯地一笑,还未开口,突然间远处一声惊呼响起,柳谢两人猛然转头望去, 正是从一处巷道传来,虽离得远了,两人还是清晰辨出方位,柳悦清皱眉说道:“光天化日之下,莫非真是杀人行凶?兰妹妹,咱们去看看究竟。”说着从窗口跃出,谢荟兰喊道:“清哥哥 ,等等我。”急忙纵身追上 第266章 冬去迎春 ——越过几间屋顶,柳悦清眼前一晃,谢荟兰竟已掠到他前方,轻功之佳,简直不下秦初月等绝顶高手,他吃了一惊,正要开口,谢荟兰在前方脚步一缓,柳悦清来到她身侧,赞许说道 :“兰妹妹,这些日子你功夫精深不少,连我也追赶不上了。”谢荟兰眨眨眼睛说道:“我也正奇怪着呢,自从在凌府中剑之后,我就没施展过功夫,短短几日怎会功力大进?昨日凌府那座 高墙我竟然也一跳而过,应该是不成的,真是奇哉怪也。”柳悦清笑道:“你功力大进,好事一桩,或许对你病症亦有好处,至登峰造极境界便能百毒不侵,以前似乎哪本武林秘籍中有此一 说,妹妹不妨再接再厉,更进一步。”谢荟兰笑靥如花,朝他妩媚望去,说道:“托你吉言,望有此福缘。”—— 两人星丸弹跃,转眼已至一间绿瓦屋顶,惊呼声正是从此近处传出,两人低头俯视,下方是一条狭窄巷道,左右并无人迹,急忙先后跃下,转过一个弯角,猛然见到一个中年妇人坐在地 上发愣,脸上布满惊吓之色,—— 柳悦清急奔到她身前,问道:“大婶,发生什么事了?”妇人毫无反应,显然已是吓傻,谢荟兰摇了几下妇人身子,连唤几声,这中年妇人好不容易回过神,转头见到柳悦清和谢荟兰, 又是尖声大叫,吓了两人一跳,柳悦清连忙说道:“大婶,我们不是坏人,请勿慌张,看大婶如此惊慌失措,不知遇上什么凶险之事,还请告知。”—— 妇人叫声顿止,看了柳悦清一眼,神色突然放松,拍着胸口说道:“你们不是坏人,那好极了,那好极了,那个混帐东西,竟敢撞倒老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哎哟,撞得我骨头都 要断了,小哥儿,看你相貌不错,筋骨尚佳,替我出出这口恶气,那个臭女人野蛮得,哎呦,哎呦……”她激动说话,不小心牵扯到痛处,脱口大声呼痛—— 柳悦清忍住笑说道:“我没见到有人,大婶可看清撞你的人往哪里去了?”妇人向前一指,说道:“这条路并无岔口,我正从那里走入,过了这条小巷就到家门口了,却被迎面撞翻,那 臭女人眼神凶恶得很,瞪了我一眼就跑走了,真是天杀的贱货,死了也没棺材……”一时破口大骂不停,柳悦清皱皱眉头,朝谢荟兰一使眼色,两人快步从妇人身侧离开—— 奔出小巷,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纵声大笑,谢荟兰笑弯了腰,说道:“这位大婶有趣得紧,早吓得魂不附体,转眼又气势汹汹骂人,就不怕被那人听到,那就更有苦头吃了,不过撞倒 寻常百姓,那女人也真可恶,这妇人被撞得不重,也算捡回一条命,实该回家烧烧高香才对。”—— 柳悦清说道:“那女子如此莽撞,一路而来,不知有多少人曾经遭殃,可惜我们迟来一步,却没追上这两人,否则倒要认识一下这两位鲁莽朋友。”—— 他话音刚落,谢荟兰突然一指前方,说道:“清哥哥,快看。”柳悦清急忙抬头,见到数十丈之外,一人冲天而起,翻身落在房顶,稍作停留,突似有所发现,脚尖轻点,如飞燕般划空 而过—— 柳悦清脱口说道:“就是她,快追。”此人身形婀娜,秀发随风扬起,看背影正是个女子,十有八九便是撞人正主,两人毫不迟疑,也是翻上屋顶,提气急追—— 前方女子身法极高,便见她如一缕青烟,游走不定,柳悦清全力追赶,反而愈拉愈远,他吃惊之下,忽见谢荟兰在身旁掠过,转眼已超过自己,便开口说道:“兰妹,你先追上去,别让 这个女子再伤路人。”谢荟兰说了声“是”,身法又快了数分,柳悦清看在眼里,又惊又喜,却又想道:“兰妹功力突飞猛进倒也罢了,为何我的功力减退不少,莫非是我重伤初愈,这才力 不从心?”—— 他转运内息,果然察觉内力流转不似往常猛烈浑厚,减弱竟有四五成之多,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抬头看去,谢荟兰已在数丈之外,而前方女子突然从屋顶跳落,转眼不见了踪影—— 谢荟兰看得清楚,匆匆赶到女子跳落的地方,也是扑将下去,柳悦清心中一惊,暗道:“兰妹追得匆忙,莫要中了他人暗算。”他晚了半刻,却也将将赶到,低头俯视四周,察觉并无异 状,便轻轻跃到下方巷道,左侧不远处是个三叉道口,右方却是个死胡同,柳悦清不假思索向左奔去,刚转过路口,旁边突然探出一只手将他拉住,柳悦清收步转头,只见谢荟兰拉着自己, 做出“噤声”手势,蹑手蹑脚走到不远处一个墙垣直角处,悄悄探出头去张望一眼,缩回头朝柳悦清打了个手势,示意让他过去,柳悦清悄悄走近,靠在谢荟兰身旁,向外看去—— 巷道转角前方,便是一条东西方向的城内要道,此时清晨时分,路上并无来往行人,而在道路中央,赫然可见两人迎面相峙,一人背对自己,身材婀娜苗条,正是刚才所见的女子,柳悦 清扫过她背影,顿时认出,忍不住轻声说道:“是龙瑶嫣,她怎会在这里?”目光游走,转移到另一人身上,柳悦清看到他面目,更是大吃一惊,眉头深皱,暗道:“宁怜香?这两人怎会牵 扯到一块?难道连他也和魔姬有牵连?”—— 只见宁怜香脸色平静,目光更是波澜不惊,沉稳凝视着龙瑶嫣,却不开口说话,只有眉间那一道分外惹眼的疤痕,才令人有些触目惊心—— 龙瑶嫣背向二人,二人不知她此时神情如何,只见她香肩微微起伏,不住喘息,便知她这一路奔走,已显疲态,柳悦清暗道:“依兰妹所言,是龙瑶嫣追赶着宁怜香,两人之间难道有过 节?否则龙瑶嫣为何会对他紧追不放,宁怜香身手不弱于秦初月,龙瑶嫣能将他拦住,确实难为她了。”—— 他正思索着,却感到谢荟兰拉扯他的衣袖,转过头看去,谢荟兰朝龙瑶嫣那里努了努嘴,现出询问神色,柳悦清耸了耸肩,示意不知—— 两人惊疑不定,却听龙瑶嫣开口说道:“我不过想问你几句话,你为什么一路躲着我避而不见?”她声音清脆婉转,柔美悠扬,如黄莺出谷,和往常嘶哑冷漠的口音大相径庭,柳谢两人 都是初闻她说话语气如此温柔,更是惊讶难抑—— 宁怜香淡淡说道:“在下早已说过,和姑娘并不相识,姑娘却一路纠缠至此,令在下好生困扰,还请姑娘到此为止,在下身有要事,恕难奉陪。”抱拳行礼后,转身便走—— 龙瑶嫣娇躯一颤,猛地冲上前去,转过身来,挡住宁怜香去路,柳谢两人终于看到她的神情,此时她并未蒙着面孔,露出绝世美貌,脸上也已不见原先冷漠凶煞,却遍布着激动之色。究 竟事出何因,会让这个又不知人间世故却又有几分凶悍的女子如此失态,柳悦清正暗暗好奇,便听龙瑶嫣咬着牙说道:“你骗人,你说,你这脸上的伤疤究竟从何而来?” 第267章 冬去迎春 ——宁怜香脸色微变,迟疑稍许才说道:“不过是多年之前的旧伤,在下行走江湖,难免结下仇家,所谓刀剑无情,这一剑创正是当年仇家所留。”—— 柳悦清猛地一皱眉,暗道:“宁怜香在说谎。”果听龙瑶嫣大叫道:“你胡说,你这分明是刀砍留下的疤痕,绝不是剑创。”她咬着嘴唇,激动之下,两颊隐隐透出红晕,更有一股令人 心悸的美丽,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微微移开目光,心头暗暗骇异:“这女子的容貌,难怪魔姬当年……能风靡整个武林。”—— 宁怜香却毫不动色,淡淡说道:“刀创剑伤有何区别?再说和姑娘并无干系,还请姑娘不要纠缠在下。”龙瑶嫣双手揉了下脸庞,缓缓说道:“我只想解去十六年前留下的一个谜团,你 说你脸上的是剑伤,那你右手手背上可是烈火灼烧的伤痕?”她目光一垂,盯着宁怜香的右手,两道锐利眼神霍然闪现,宁怜香如被针刺,右手往回一缩,说道:“在下身上伤痕累累,难道 姑娘要一一指出?”—— 正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将右手忙不迭藏起,却是欲盖弥彰,当可知龙瑶嫣所言不差,柳悦清不禁暗暗偷笑。龙瑶嫣脸上现出一缕怒气,猛地提高声音,说道:“十六年前,你可曾去 过淮阴城郊,在穆家村里救了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当时有个恶贼放了一把大火烧毁了村子,烧死了我娘,你脸上的刀伤便是那恶贼所砍,手背也是那时被火焰卷过,才有了那道伤痕,我说的 可有不对?”—— 宁怜香突然笑了笑,抚摸着手背上的伤疤,说道:“或许当年是曾有过这么一件事,只是过了十多年,在下早已记不得了。”龙瑶嫣脸上猛然现出惊喜之色,快步走到宁怜香身前,仰着 头注视着他,说道:“我就是那个小姑娘,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都挂念着当年救我性命的男孩子,想不到那日终让我遇见了,我一看到你脸上伤疤,便猜想会不会是你,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说到后来,竟是不住点头哽咽,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显然激动不已—— 她陡然靠近,宁怜香似乎颇不适应,往后退了几步,脸色陡转紧绷,柳悦清见他手忙脚乱,忍不住暗暗好笑:“龙瑶嫣美绝人寰,连宁怜香都有些招架不住了,龙瑶嫣显露笑容却是初见 ,可知当年穆家村之事令她念念不忘,才会一路追赶宁怜香,以求问个清楚明白。”—— 龙瑶嫣解开藏在心中十多年的谜团,心情大好,说道:“我知道我定会遇上救我的那位大侠,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了。”她拍手大笑,显然沉浸在欢乐喜悦中,莲步轻移,走 到宁怜香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袖,如小女儿家般开口说道:“我如今孤身一人,真不懂这世间繁琐规矩,你带我闯荡江湖好不好?正可以教我好多事情呢。”俏脸满是笑意,原本冷漠冰冷的 神情早已荡然无存,宛如冬去春来,她长得极美,此时温情款款,更是令人心醉—— 她款款说道,却没察觉宁怜香脸色早已变了,龙瑶嫣方才说完,他突然惊叫一声,仿若看见恐惧之物,极为惊慌失措,便听他连声说道:“不要,不要,你快走开,别靠近我……”陡地 拔身而起,如同丧家之犬,沿着大道一溜烟地狂奔而去,龙瑶嫣不料他会如此慌张,稍一怔神,宁怜香便跑了个无影无踪—— 柳悦清和谢荟兰对望一眼,宁怜香面对沈通尧这等强敌都毫不惧色,此时却是跑得甚疾,似乎看到了令他极为惊惧的东西,龙瑶嫣如此美丽,无论如何都牵扯不上“惊惧”二字,两人连 连摇头,都是满腹疑惑—— 龙瑶嫣眺望宁怜香远去方向,现出一丝失落,突然脸色一沉,冷冷说道:“躲在暗处的朋友,此时也该现身了吧。”—— 柳谢两人暗叫一声不好,都觉尴尬,虽说并非有意,但暗处窥人私事终究不妥,正要现身,却听到一阵笑声从另一处响起,随着脚步声起,一人开口说道:“龙姑娘,你我可又见面了, 也算是缘分不浅埃”—— 柳悦清脸色一变,低声说道:“沈诗恒?”见谢荟兰也是娇躯一颤,神情紧张,急忙握住她的小手,此人既然现身,两人暂时打消现身念头,依然藏身窥视—— 龙瑶嫣转过身去,从另一条小巷中缓缓走出数人,当先一人正是沈诗恒,身后黑衣人阿三赫然在列,却没见到水芊芊,连铁书盈和秦掩迟亦是不知所踪,只剩下许深贝推着轮椅跟在沈诗 恒身后,轮椅上坐着一人,垂目不动,柳悦清一眼看出,曾在江州府内见过此人,当日也是如此模样,不知是何方人物—— 看见此人,龙瑶嫣脸色顿转阴郁,目光冷漠,却不说话,沈诗恒似乎并未察觉龙瑶嫣神态骤变,走到近处,微笑说道:“不料在此又遇见姑娘了。”—— 龙瑶嫣哼了一声,吐出四个字“阴魂不散”,并不搭理沈诗恒,转身迈步便走。沈诗恒脸色一变,身形甫动,挡住龙瑶嫣去路,说道:“那日在酒铺前,沈某要事在身,先行一步,终究 失去姑娘芳迹,时常挂念不止,如今不期而遇,也算是缘分一常”龙瑶嫣眼中煞气乍现,拔出腰间玉扇,厉声喝道:“姓沈的,谁和你缘分一场,胡说八道之极。”当下不容分说,扇尖如 作短枪,一招灵蛇出洞,疾点沈诗恒眉间而去—— 沈诗恒一皱眉,往后退开一步,侧头避让开去,暗道:“与此女毫无相谈之法,我沈诗恒阅人无数,如此古怪脾气的女子倒是头一遭遇到。”他摇身晃步,五指直夺龙瑶嫣手中玉扇,口 中说道:“沈某方才看得明白,姑娘对那位兄台温婉有礼,言辞举止正如大家闺秀,却为何对沈某如此无情?”他在暗处窥视清楚,龙瑶嫣对宁怜香脉脉含情,岂不令他醋意大发—— 龙瑶嫣提扇轻舞,化出朵朵扇影,将沈诗恒拦在一丈距离之外,手中折扇扇面猛地一张,怒道:“无耻之徒,何须多言,且给我纳命来。”含劲抽打过去。沈诗恒哼了一声,手指在扇面 一弹,龙瑶嫣虎口一热,顿时被震退几步,便听沈诗恒厉声喝道:“好贱人,敢如此侮辱沈某,莫要以为沈某不敢伤你。”大步跨前一步,脸上青气闪过,抬臂正欲拍出青龙掌力,却听一人 说道:“多日不见,沈宗主别来无恙?”—— 沈诗恒掌至中途,闻声立刻停住,往后疾步退开,转头望去,只见柳悦清和一个美貌女子缓缓走近,柳悦清朝龙瑶嫣微微点头,招呼道:“龙姑娘,你好。”—— 龙瑶嫣眼中掠过一丝讶然,回应说道:“你也来了?”柳悦清笑道:“恰巧路过,正闻此处有异声,在下便来一探究竟。”他转过头望向沈诗恒,此时离得近了,见他神色略显萎顿,似 有大病初愈症状,不禁略感讶异,口中却是含笑说道:“短短月余,在下和沈宗主三度碰面,可也算缘分一场?”—— 沈诗恒闻言也是笑了,说道:“西禅宗和柳家早有数十年的缘分,柳兄此言,沈某颇感认同。”柳悦清笑道:“那就好极了,看来今日这场架就不用打了。”沈诗恒颔首说道:“柳兄身 手高明,江湖上鲜有敌手,那日酒铺前能阅览柳兄神技,彼此若真交手,在下实无取胜把握。”柳悦清说道:“西禅宗独门绝学,在下也不敢以身亲尝。”他顿了一下,忽然问道:“沈兄可 是从秦家庄而来?”沈诗恒皱眉说道:“柳兄何出此言?”——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前些日子淮阳凌府召开斩魔大会……”龙瑶嫣听到柳悦清说到这事,脸色一沉,眼中厉光闪现,柳悦清察觉到她神色变化,却也不做理会,续道,“沈兄错过这 场盛会,着实有些可惜。”—— 沈诗恒淡淡说道:“不过是场江湖碌碌余子生起的无聊大会,沈某并无兴趣。”柳悦清说道:“沈兄雄才大略,自当瞧不起这等闲事,不过月落乌啼却是连帮主都现身到场,在下从这位 帮主口中得知,沈兄错过这场斩魔大会,其因是去往秦家庄,这才无暇分身到场,那日秦家庄大庄主人在淮阳凌府,如此一来,沈兄在秦家庄来去便如无人之境了吧?”沈诗恒哼了一声,不 悦说道:“此事和柳兄并无关系,何必多此一问?”柳悦清说道:“在下正要前去秦家庄拜访,听说沈兄已抢得先机,在下未免有些忐忑不定,这一趟前去是否只是徒劳而以?” 第268章 冬去迎春 ——沈诗恒大笑一声,说道:“柳兄这番话万万不能给秦初月听到,否则秦初月打破脑袋都要来找你算账。”柳悦清笑道:“说笑而已,沈兄不必当真。”他眼角无意掠过黑衣人阿三, 又道,“沈兄麾下猛将不少,尤其是这位阿三兄,和秦庄主不相上下,秦庄主不在庄内,就算秦老庄主坐镇,也不是沈兄的对手。”沈诗恒脸色突然一沉,说道:“柳兄未免太小看秦家庄了 ,秦初月何足道哉,真正厉害的人物反是默默无名之辈。”柳悦清愣了一下,实不明白他此言所指何人,沈诗恒看出他的迷惑,便道:“柳兄前去秦家庄就一清二楚了,何必由沈某在此饶舌 。”柳悦清也不多问,抱拳说道:“是在下失礼。”—— 沈诗恒剑眉一扬,脸上笑容一敛,说道:“柳兄此时现身,想必不仅仅是说这些闲话,可还是要插手她的事?”指了一下龙瑶嫣,神态间隐隐透出几分威严—— 柳悦清淡淡说道:“在下深受岳老前辈恩泽,龙姑娘一事,在下不能不管?”沈诗恒想不起来他口中所说的岳老前辈是谁,也不作细思,脸色十分不悦,说道:“我敬重柳兄才华武功, 却不是惧怕你,柳兄一再阻拦沈某,沈某也不是人人可欺,今日若再交锋,柳兄仍有取胜把握?”柳悦清沉吟一下,却抛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沈兄这番进入江湖,可有雄心壮志?”他 目光如电,凝视对方,缓缓说道:“一统武林,称霸江湖,才是西禅宗复入江湖的目的吧?”—— 沈诗恒既不承认又不否认,只是说道:“柳兄真知灼见,那日酒铺中沈某已有所领教,此时更是洗耳恭听。”柳悦清说道:“沈兄这次去秦家庄,应是吃了场败仗,我一看沈兄气色,正 是元气大伤的症状。”沈诗恒脸色一变,转眼又恢复正常,说道:“柳兄好眼力,沈某这次惨遭败绩,原不足为题,既然柳兄一眼看出,沈某也无隐瞒之意。”柳悦清说道:“明年三月初三 ,三清山重开英雄大会,沈兄提出这一建议,在下稍作推测,便就猜出三分,三清山英雄会技压群雄,便是武林第一人,沈兄好大的气魄。”沈诗恒大笑数声,神采飞扬,朗声说道:“若非 如此,人生岂有意义,只可惜柳兄无此雄心,否则你我定能成为知己。”—— 柳悦清微笑道:“我一无雄心者,沈兄已难胜我,江湖上比我高明者不少,沈兄若再沉溺女色不能自拔,明年三月初三也不必前去三清山了。”沈诗恒瞳孔一缩,若有所思地说道:“柳 兄此言确有几分道理,当今江湖上实有一人令我有些忌惮,此人来年定不会缺席这场大会,沈某是该好好想想对策。”他抬头望着龙瑶嫣,突然笑道:“龙瑶嫣,武林大会前,沈某就暂不见 你,明年沈某当上武林盟主后,这盟主夫人之位,便是龙姑娘你的了。”他手臂一扬,说道:“走吧。”—— 龙瑶嫣一咬牙,正欲作势扑上,柳悦清伸手一拦,将她挡住,目送西禅宗一干人离去,眼光落在轮椅上纹丝不动的中年人身上,良久注视,直至远去—— 龙瑶嫣狠狠望着远去的沈诗恒,突然怒道:“你拦着我作甚,那个混蛋,那个混蛋,实该万死……”—— 柳悦清脸色一沉,转过身来看着她,说道:“就算沈诗恒实该万死,龙姑娘你现在冲去,就能杀了他?”龙瑶嫣提声叫了个“你”字,却无法接口,柳悦清也不容她思索,又道,“姑娘 不能冲动行事,梅花坳中岳潇岳兄成名已久,远近闻名,处事自有其独到之处,龙姑娘不如观而效之,这才能有所成就。”龙瑶嫣怒道:“你这是在教训我?”柳悦清摇头说道:“在下只是 见到姑娘一是不懂世间规矩,二是性易焦躁忿怒,事事只凭自己喜恶,如此行走江湖,往后定会步步荆棘,这才好意提醒,实不敢言教训二字。”—— 龙瑶嫣满脸怒色,俏脸铁青,咬牙说道:“姓柳的,你不过救过我两次,就来指使喝骂,简直是……岂有此理,我……我一命换一命,杀了我算了,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把手中折 扇当面扔去,柳悦清扬手接住,手心微微发麻,可知这一下力道着实不轻,显然龙瑶嫣已是气极—— 场面剑拔弩张,谢荟兰见势不妙,便把龙瑶嫣拉到身旁,说道:“清哥哥,你也别怪龙姑娘气恼,你看那沈诗恒趾高气扬,见到他那张臭脸,我心中就来气,直想扑上去抽他几个耳括子 ,我说龙姑娘你也别怪清哥哥,这姓沈的就是个无赖痞子,对他生气那是在作亏本生意,有赔无赚。”—— 龙瑶嫣露出迷惘之色,盯着谢荟兰,说道:“你……怎么……”谢荟兰以为她不解自己所说,便笑道:“我是说姓沈的家伙可恶,你别和他一般见识。”龙瑶嫣摇头说道:“你叫他清哥 哥……这是……?”谢荟兰“氨地一声惊呼,捂住小嘴,心中暗叫糟糕,龙瑶嫣还不知自己年龄秘密,这一下无意吐露,难怪龙瑶嫣极为惊讶—— 她想了想,便笑道:“这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其实我只有十七岁,比你们都小,所以就叫他清哥哥了。”转过头朝着柳悦清笑了笑,眼中尽是情意—— 柳悦清走到谢荟兰身侧,说道:“沈诗恒虽然乖张狂妄,但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如此一来,直到三清山英雄大会时,龙姑娘自身安危暂时无虞。”他此时恢复温和之态,望着龙瑶嫣说道 :“今日我替龙姑娘解除心头之患,便要向龙姑娘邀此功劳,请龙姑娘应允我一事。”—— 龙瑶嫣漠然说道:“你说吧,反正我身不由己,大不了一死算了。”谢荟兰忙道:“清哥哥不会提无理请求,龙姑娘你大可放心。”—— 柳悦清说道:“在下和兰妹路过开封,是要北上前去秦家庄,这一路还请龙姑娘跟随我们,途中无论有如何变故,都请龙姑娘不要擅自离去。”—— 龙瑶嫣沉默不语,谢荟兰说道:“这里到秦家庄不过二、三日路程,不算长久,况且清哥哥提出这个请求,想必有其意图,但对你绝无伤害之心,你大可放心。”龙瑶嫣看了柳悦清一眼 ,俏眉微皱,说道:“若真是如此,不如明言,我不喜有人对我故弄玄虚。”—— 柳悦清颔首说道:“秦初月叫你嫣儿,你可知其中是何道理?”龙瑶嫣想了想,摇头示意不知,柳悦清说道:“我不信魔姬龙霜月,也就是你亲娘是这些惨案的凶手,此次北上,我意欲 探查风云十八少的血海深仇,令尊是何许人也,想你也是迫切欲知,若能遇见秦初月,当能知晓其中真相。”龙瑶嫣点头说道:“是的,那日我就想和他好好说话,却被那个黑衣人牵扯进来 ,我就离开了,只是,那个宁……宁……”柳悦清说道:“宁怜香?当年救了你的宁怜香?十六年都等下来了,还怕往后见不到面?难道你不想替你娘洗脱这个罪名么?”龙瑶嫣脸色一变, 突然说道:“能让我娘脱去凶手嫌疑,我这就随你们去秦家庄,还请你多多相助。”—— 三人随即动身北上,只因龙瑶嫣美貌过于惊人,开封府又是大城镇,一路上惹得无数路人注目,少年公子更是双目放光,上前搭讪者不计其数,都被谢荟兰一一打发,龙瑶嫣在一旁冷目 旁视,仿佛这场骚动与自己毫不相干—— 三人好不容易来到郊野,摆脱闲人纠缠,这才稍缓脚步,谢荟兰侧过脸看着龙瑶嫣,摇头苦笑说道:“我此时才明白你为何常年遮住脸庞,世间俗人浪子不计其数,没完没了地纠缠不休 ,果真令人讨厌,龙姑娘,我看你这一路还是藏起你的容貌,免得多生枝节。”—— 龙瑶嫣想也不想,摇头说道:“不要。”谢荟兰见她回答干脆利落,反倒一怔,但见她露出坚毅神色,沉声说道:“我再也不要遮起自己的相貌了。” 第269章 冬去迎春 ——柳悦清微微点头,说道:“我也赞同,兰妹你自己也抛头露面,怎就不许龙姑娘了?”心中暗道:“是秦初月的话打击了她,此女自尊之强,不逊须眉。”—— 谢荟兰一撅嘴,娇声说道:“清哥哥,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你兰妹妹可是丑八怪,怎比得上龙姑娘天生丽质,那些轻薄浪子可看不上我。”柳悦清笑道:“兰妹谦虚,世上若有你这么 美丽的丑八怪,我看天底下女子都要抢着当丑八怪了。”谢荟兰瞪了他一眼,芳心喜悦,口中却说道:“到时候还有人上来纠缠龙姑娘,就有劳我们的柳少侠出面,本姑娘已吃不消了。”柳 悦清笑道:“咱们一路快行,当可避开诸多麻烦,兰妹何必操心。”他大喝一声:“走了。”一振马缰,胯下骏马便撒开蹄子向前飞奔—— 谢荟兰嗔道:“你这人……”才一开口,发觉柳悦清已奔出老远,急忙转头叫道:“龙姑娘,我们也快追上去。”龙瑶嫣嗯了一声,两人策马急赶。龙瑶嫣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脸上 冷漠大减,仿若冰雪融消的神色,谢荟兰方才偷偷见过,那时龙瑶嫣面对宁怜香,也是这般温柔,这时复又如此,谢荟兰好奇之下,开口问道:“龙姑娘可有开心之事?”—— 龙瑶嫣有些愕然,问道:“你说什么?”谢荟兰笑嘻嘻地说道:“龙姑娘神情愉悦,嘴挂笑容,我认识你也有两、三个年头了,可是初次见到你露出笑容,该是遇上心喜之事,不妨说来 听听。”龙瑶嫣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慌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苦思后才说道:“我见到了当年救我的恩人,这才有些失态,谢姑娘别见怪。”谢荟兰摇摇头说道:“你温柔的模样才更好看 ,原先冷冰冰的,反而令人不寒而栗,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一共都没说过几句话吧?”龙瑶嫣点了点头,说道:“你是女子,咱们说说话并无大妨,若是臭男子的话,哼。”双目中又露出一 丝凶光—— 两人一路疾驰,耳旁风声呼啸而过,却对两人相谈并无影响,彼此声音清晰可辨,谢荟兰见她神情又变凶狠,不禁一笑问道:“龙姑娘竟是如此憎恨男子,只是天底下好男人也不少,清 哥哥他就是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若是说他是臭男人可就有些过分啦。”—— 龙瑶嫣望了一眼前方柳悦清的背影,微微点头说道:“柳……他是什么地方的少庄主吧,柳少庄主确实不错,倒不令人厌恶。”她突然目光迷离,幽幽说道:“还有一个人,他也不是臭 男人,只是如今他去了何处,我却是不知。”谢荟兰闻言,便知她所说之人是宁怜香,心中暗想:“她似乎对宁怜香颇为钟情,当年救命之恩,十多年来念念不忘,龙瑶嫣并非天生性格乖戾 ,只是把温柔一面隐藏深处,不知她遭遇过什么事,竟令她对天下男子都如此憎恶?”虽然满腹疑惑,却也不知是否询问—— 不日后,三人已达真定府路境内,柳悦清询问几个路人,便已大致知晓秦家庄所处方位,此时,前方一条河流清晰可见,柳悦清眺望一番,便说道:“这条河应该就是滹沱河了,沿着它 往东走,秦家庄就在河岸对面。”—— 三人策*,好不容易见到一处船家做摆渡生意,却因无法同时承载三人三马,只得来回两次。过了河再往东行去,不一会儿,滹沱河岔出一条支流,向北蜿蜒,前方数十丈外,一座山庄赫 然坐落,柳悦清回头对二人说道:“看来这里就是名震江北的真定秦家庄了。”—— 谢荟兰明眸中现出一丝异彩,娇声说道:“秦家庄好大的名头,今日正能一窥其真面目。”秦初月不坐镇庄内,依然能大败西禅宗沈诗恒,这等本事,实是令她有些好奇,她一念至此, 芳心更是难抑兴奋—— 龙瑶嫣略显急促之态,停下脚步,远远望着这座山庄,神情变幻莫测,柳悦清看到两人有些手足无措,忍不住笑道:“咱们这次不是来打架的,两位何必如此拘谨?”挥挥手,示意两女 随他过去—— 走了几步,龙瑶嫣突然问道:“到了秦家庄,你真能替我娘昭雪平反?”柳悦清剑眉紧蹙,说道:“在下自当相助姑娘,查出此案线索。”龙瑶嫣微微点头,说道:“我信柳少庄主。” 柳悦清紧握拳头,肃然说道:“在下决计不许有人受到不白之冤,定会让真相大白。”谢荟兰说道:“你替凌烛明来追查吴家一案,也是认为凌绝星是冤枉的?”柳悦清点头说道:“凌烛明 也不是杀我山庄诸多兄弟的凶手,我有报仇决心,却不能错杀好人,却让真正凶手逍遥自在。”谢荟兰叹道:“清哥哥,你还真沉得住气,我可是服你啦,换做是我,看见仇家在我面前,早 就将他千刀万剐了,哪还能想到是真是假。”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这个对手人在暗处,又极为狡诈,头脑远比常人灵活,我只有打起精神应付,才能阻他阴谋得逞。”—— 交谈间,三人已缓缓走近山庄,眼前一条小河横拦在面前,上方搭起一座石桥,倒也通行无忧。三人走上石桥,谢荟兰眼波流动,看到桥旁立有一块石碑,上书三字,她定睛望去,口中 一字一句道来:“凝,思,桥。”—— 柳悦清笑道:“好一座凝思桥,寻常一座青石板桥,却给起了如此风雅名字,反而令人遐想了。”谢荟兰纤手抚摸石栏,说道:“听闻秦老庄主夫妇皆是才情横溢,这‘凝思桥’三字说 不定就是他们题字刻上。”柳悦清笑道:“或许正如兰妹所言。”—— 来到山庄门前,柳悦清尚未开口,却见山庄大门忽地开启,一人从庄内跨门而出,边走边道:“秦某料想柳少庄主不日会大驾光临,正在庄内日夜守候,看来秦某这次所料并不偏差。” —— 现身的正是秦初月,此时他气定神闲,一眼便知他在斩魔大会上所受内伤已是尽愈,柳悦清抱拳说道:“晚辈特来打扰秦庄主,还请勿怪。”秦初月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知你脾性 ,想要前来亲眼看看,我在凌府所说是否只是口出狂言,还是真的能让沈诗恒这臭小子碰一鼻子灰,灰溜溜滚回去。”—— 他笑着往柳悦清身后看去,见到谢荟兰紧跟着柳悦清,倒是有些意外,说道:“哪阵风把拈花高徒也捎来了?”谢荟兰微笑说道:“在淮阳凌府,小女子得过秦庄主相助,此时特来道谢 ,可算迟否?”秦初月一笑说道:“姑娘客气。”眼光向旁移去,这才发现两人身后稍远处,龙瑶嫣俏生生静立着,宛若一朵冷艳梅花,孤傲清绝—— 秦初月笑容一敛,走到她面前,颇显感慨之色,看着她说道:“姑娘终于来了。”龙瑶嫣缓缓点了点头,葱指指向柳悦清,说道:“这位柳少庄主说了,只要来到这里,我娘杀人的冤情 便能真相大白,如此我便来了。”—— 柳悦清一皱眉,心道:“我可没这样说过啊。”才欲分辨,却听秦初月颔首说道:“柳少庄主连此事都已看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不错,你娘不是杀人凶手,既然今日你回到了秦家庄 ,当年恩怨便该全盘说与你听,柳少庄主,谢姑娘,还请移步庄内。”—— 柳悦清心头一震,暗道:“看来其中内情不止于此,不知是否和柳家凌家诸事有所牵连。”眼看龙瑶嫣紧跟秦初月步入府内,柳悦清朝谢荟兰点头示意,两人并肩而行,跨进武林中享誉 已久的秦家庄—— 两人沿阶缓步慢行,左右看去,秦家庄虽处北方,整座庄园却十足江南园林风貌,小桥流水,楼台水榭,美轮美奂,尽收眼底,谢荟兰看了几眼,就已啧啧称叹,连连叫好—— 秦初月回头说道:“在下祖籍绍兴,先祖常年居住江南一带,七十余年前才迁居北方,打造这座庄园,原是家父以怀江南生活罢了。”谢荟兰叹道:“这样一座庄园,宛如皇家府邸,如 今北方被金贼占据,完颜一族生性残暴,倘若给他们得知有此佳处,那可不得了。”秦初月淡淡一笑,说道:“俗人陋地,江湖人士看看便就罢了,那些皇亲贵族可看不上眼。”—— 四人走过一座小桥,前方蜿蜒小道向两侧展开,道旁翠竹丛生,满眼绿色,优雅清静,柳悦清透过茂密树丛,隐隐见到右前方三个尖角破林而出,居于树丛上方,颇为惹眼,正要仔细看 去究竟是何物,却见秦初月转往左边行去,只得暂且收了观赏念头—— 一路之上,虽见到几个秦府家丁,但是享誉武林的风云二老和五大天王都不见身影,柳悦清和谢荟兰各自纳闷不已,不知觉时,四人已是来到了一座宅屋门前—— 秦初月顿步回头,看着柳悦清说道:“柳少庄主今日前来,秦某先给你一个惊喜。”伸手推开掩着的房门,里面是一间大堂,内有数人,其中一个女子回头张望,正和柳悦清四目相对, 柳悦清一声惊呼,女子更是喜上眉梢,转身奔出,口中唤道:“你终于来了,可让我等得好苦。”掠到柳悦清面前,拉起他的双手,脸上绽放出欣喜笑容 第270章 冬去迎春 ——柳悦清微笑应道:“柔姊姊,我正不知如何寻你,不想你捷足先登,比我先到了秦家庄。”—— 这个少女便是耿沧柔,自那时酒铺前两人分散之后,柳悦清一直无法得知她的行踪,时常心头挂念,如今竟在秦家庄和她不期而遇,惊喜之余,脑中闪过一念,笑容顿时有些尴尬,回头 看了谢荟兰一眼—— 耿沧柔却没有察觉,口中笑道:“那还要多亏秦庄主,否则咱们又要错过见面了。”眼波流转,这时谢荟兰款款行入,两女四目相会,耿沧柔大叫道:“兰姊姊也来了?这又是意外之喜 ,我可念得你紧了。”腾手拉过谢荟兰,着实亲热—— 谢荟兰嘻嘻一笑,说道:“好些日子不见,我也想死耿家妹子了,这次见面,咱们可要好好聊聊才行。”说着,向柳悦清眨眨眼,做了个鬼脸,柳悦清不禁一怔,不知她此举何意—— 厅堂中尚有三人,此时也齐齐走近,柳悦清已认得李溪岩和曲重秀两人,另一人是个男子,年逾四旬,脸型方正宽厚,却是不修边幅,满脸胡渣,甚是沧桑,只是眼神锐利,隐隐闪着精 光,便知不是寻常角色,谢荟兰看了他一眼,拍手说道:“这位是‘剑冻梨花雨’应辰荪应大侠?”—— 中年男子露出一丝笑容,说到:“何以见得?”谢荟兰说道:“秦家庄五大天王除了李前辈和曲姑娘在场,便只剩下了其他三位,五大天王名头齐响,小女子怎会不知,闻名辨色,就只 ……”中年男子一伸手,阻她往下续说,抢先说道:“何以见得我是应辰荪而非陆晨星?”谢荟兰咯咯一笑,说道:“陆晨星我见过一次,当然识得了,五大天王中只有应辰荪和陆晨星年岁 相仿,你不是应辰荪还会是谁?”中年男子大笑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应某无法故弄玄虚,这位姑娘聪慧伶俐,在下受教了。”—— 秦初月介绍说道:“这位是拈花公主高徒谢荟兰谢女侠,不是一般人物,应兄弟不如多多亲近。”应辰荪心中一凛,拈花公主的名字人所皆知,他脸上顿时现出一丝惊色—— 几人相互打过招呼,李溪岩早已见到龙瑶嫣,一时百感交集,低声对秦初月说道:“庄主,嫣姑娘今日到此,莫非是……”秦初月微微点头,说道:“终须做一了断,我秦初月虽然给人 看作是怪异之徒,但秦家庄曾经造的孽,绝不能就此推诿干净。”他抬起头望向龙瑶嫣,说道:“我带你去两个地方,你的身世,你娘杀人冤案一事真相,今日全盘说与你听,你意下如何? ”—— 龙瑶嫣嘴角抽动数下,颤抖着声音说道:“若真如你所言,龙瑶嫣感激不尽。”她强压着激动,全场众人却早已看得分明,柳悦清和谢荟兰对望一眼,不禁感慨不已—— 秦初月跨出厅堂,回头说道:“三弟面前,还是去的人少些为妙,柳少庄主,不如你一同前往如何?”柳悦清摇头笑道:“若晚辈所料不差,此事牵涉到秦家庄庄内私事,晚辈无意探人 隐私。”秦初月露出赞许神色,颔首说道:“柳悦清不愧是柳悦清,若真只为藏私,秦某何须将你们带入山庄,秦某要你同往,自有要你非去不可的理由。”—— 柳悦清愣了一下,他猜不透秦初月的心思,当下抱拳说道:“既然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秦初月转眼看向耿沧柔和谢荟兰,问道:“二位女侠……”谢荟兰突然拉住耿沧柔的臂膀,笑道:“我和耿家妹子有要事相谈,咱们的份也请柳少庄主代劳了。”说着朝耿沧柔神秘一笑 ,耿沧柔一脸茫然,全然摸不着头脑—— 出了厅堂,秦初月当先往来路返回,柳悦清观物视景,细细留意,却丝毫看不出一丝端倪,这一路行来毫无打斗痕迹,更令人捉摸不透的是,除了秦初月李溪岩等人,并无他人在场,不 知沈诗恒究竟如何大败而归,这路奇兵究竟是何方神圣,任凭柳悦清竭尽脑汁,也猜不出丝毫头绪—— 走过岔口,秦初月笔直向前,正往先前柳悦清所见的三个尖角而去,柳悦清眼角余光瞥向龙瑶嫣,只见她脸色如水,波澜不惊,已然恢复平静。龙瑶嫣察觉到他正看着自己,也侧过头回 望他,眉头一皱,露出些许狐疑目光,柳悦清朝她微微一笑,便扭过头问秦初月:“秦庄主,风云二老此时不在庄内?”—— 秦初月脸上微现憾色,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二弟不幸死于江州,尸体被江州官府收去,这些日子我难以抽身,便托风云二老前去江州处理,二老一直忙于此事,只能错过和少庄主会面 了。”柳悦清忖道:“秦初云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血浓于水,他惨遭横死,秦初月还是流露出伤痛之意。”当下说道:“练幼阳曾也是庄主座下爱将,日前晚辈错手将他击毙,还请庄主 海涵。”秦初月哦了一声,说道:“练幼阳死了?也罢,此人心术不正,想必是又做了恶事,给少庄主撞见,才取了他的性命,如此说来,此人死了也是件好事,况且他和封锐平梁克修早已 不是秦家庄的人,他们生死与秦某毫不相干。”他语气平和,丝毫不显惊讶,果然并不在意此人生死—— 柳悦清说道:“从他们三人行迹中得知,秦二当家死后,三人便加入了月落乌啼,别的帮派倒还罢了,月落乌啼这一门派的话,还请庄主多多提防。”秦初月哼了一声,脸上现出不屑之 色,冷笑道:“就凭他们这两个毛贼,我秦初月再不济,也轮不到他们在我面前猖狂,少庄主未免过于看高他们了。”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对晚辈而言,月落乌啼实乃头号大敌,着实 轻视不得,此派素喜做那偷鸡摸狗的事,西禅宗沈诗恒虽也不容小觑,却是堂堂正正较量,反而容易对付。”—— 秦初月猛地转头,脸上乍现怒色,喝道:“堂堂正正?这混帐东西趁我不在庄内,前来取我地盘,如此行径太过阴险无耻,若非秦家庄内尚有高人坐镇,秦家庄此时恐怕已和清月山庄相 同遭遇了。”他手指向前一指,喝道:“你们看。”—— 柳悦清急忙转头看去,三人这时穿过竹林小路,眼前豁然开朗,方才满眼郁郁葱葱,如今又是另一番风景。碧绿草坪绵延向前,方圆极为开阔,草坪尽头处,三座楼宇一字排开,样式并 无差别,柳悦清先前所见尖角原是这三座楼宇的顶部,楼宇四周更是种植着无数奇花异木,缤纷绚烂,清香四溢,放眼望去,如同置身世外桃源、人间仙境,江湖世家的山庄中竟有如此美轮 美奂的奇景,大出柳悦清意外,顿时愣住了,龙瑶嫣也隐隐露出羡慕之色,目不转睛欣赏着眼前这幅极美画卷—— 秦初月看清两人神色,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往楼宇处一指,说道:“西禅宗到此大闹一场,已把周围景物毁去不少,下人连日修复,还需数日才能完工,如今残败模样不足以驻足观赏, 走吧。”说着跨上面前碎石小路—— 这条碎石小道沿着草坪,从最左侧的小楼旁通往楼宇背面。更深处另有玄机?柳悦清心中暗暗思量,只是听了秦初月所言,他细细端详,果然草坪上小楼前,处处留有打斗痕迹,泥土掀 翻,草木折断,只是事后作了修复,若不细看,却也难以察觉,柳悦清心道:“原来秦家庄中人在这里和沈诗恒他们大战一场,这三座楼宇没给沈诗恒拆去,真是万幸之事。”—— 走到小楼近处,柳悦清注视着小楼门前房檐,三座楼门前檐上各挂有一块墨色牌匾,其上分别书有三个斗大的玉色隶书:“青字楼”、“红字楼”、“彩字楼”,一条小溪从最右侧的“ 彩字楼”楼侧蜿蜒流过,潺潺溪流声音反而更增清幽,柳悦清仰头看了三座牌匾几眼,突然暗暗好笑:“不知这些题字是谁起的,乍一看来宛如青楼妓院,秦初月不曾发觉么?”—— 他缓缓走近,猛然发现红字楼门前一株紫藤树下盘膝坐着一个男子,垂首闭目,如同老僧坐定,对三人到来恍若未闻,只因他背靠这株宽阔大树,身影皆被遮挡,自己方才正对三座楼时 便无法看见此人 第271章 道尽悠悠事 ——柳悦清驻足细观,从侧面看去,此人年岁和秦初月相仿,脸颊光洁白皙,轮廓棱角分明,鼻梁峻挺,颇显阳刚气势,而一头乌发披肩散下,一身白衣如同皎月,又添几分清秀,柳悦 清看清他的相貌,心头赞道:“好一个俊秀的男子。”—— 他一停脚步,在他身前的龙瑶嫣便即惊觉,也盯着中年男子看去,秦初月却是脚步不停,龙瑶嫣见他转过青字楼,便收回目光,疾步赶上,柳悦清暗道:“秦家庄还有这么一个古怪的人 物?难道是陆晨星?”此人身旁放置着一把带鞘利剑,柳悦清顿时闪过这个念头,但此时无暇细想,敛住心神匆匆行过—— 走过青字楼,一座石屋赫然入眼,秦初月已站在屋前等候二人,龙瑶嫣和柳悦清先后来到门口,只见石门紧闭,屋前门下尘埃遍布,仿似许久没人到此的迹象,门檐上方亦刻有四字:“ 花落尘埃”,只是石屋被青藤环绕,几乎将这四个大字完全遮掩,若不留心,还真不易看到—— 秦初月盯着这扇紧闭着的大门,目光深邃,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咱们进去吧。”伸手一推,石屋大门咿呀一声,缓缓开启—— 柳悦清和龙瑶嫣定睛往屋内看去,满屋通幽,寂静无声,左侧墙壁上凿有一扇窗户,日光从窗户散落进屋,光影婆娑,更增几分神秘。石屋中并无多余物事,只有中央放置着一具棺木, 隐隐透出润泽光色,竟非一般木材所制—— 柳悦清心中一动,暗道:“看这个光泽,这座棺木莫非是……”眼看秦初月和龙瑶嫣已走进石屋,他急忙也跟上,才跨进屋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令人心神一振。方才他在屋外已隐隐 闻到这股气味,原以为是屋子四周环绕的花卉散发而出,此时才知是自这座石屋中向外飘散,柳悦清细细嗅闻,终于得知这股清香源自眼前这座棺木—— 突听龙瑶嫣一声低呼,她依秦初月所示,向棺材内看了一眼,顿时娇躯一晃,往后退开一步,脸上显出惊讶之色,似是看到极为不可思议的景象。柳悦清快步到了棺材前,虽然棺盖合上 ,却是通明透亮,内部一览无余,他目光落在棺内,也是脸色大变,几乎一跳而起,脱口叫道:“这是……”—— 棺材中躺有一人,其双目微张,嘴角含笑,容貌极美,活脱脱是个妙龄少女,这位少女正静静睡躺于内,身着一袭白色轻衫,手指通白如玉,肌肤柔滑似珠,神情更是活灵活现,若非身 居棺材中,决计看不出已是个死人,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少女相貌活生生便是另一个龙瑶嫣—— 柳悦清转头望向龙瑶嫣,又紧紧盯住棺材内的女子,相较之下,棺中女子脸颊更为瘦小,一对秀眉稍显浓厚,除此之外,两人相貌宛若孪生姊妹,几乎完全一样。柳悦清顿时想到一人, 极为不信地看着秦初月,问道:“秦庄主,这位难道……就是魔姬……龙霜月姑娘?”—— 秦初月颔首说道:“正是霜月弟妹……”转过头凝视着龙瑶嫣,续道,“也就是你的娘亲。”—— 龙瑶嫣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又听闻秦初月这番话,不信之色尽显,摇头说道:“这是我娘?不可能,我娘是死在淮阴的,那场大火把我娘烧得尸骨无存,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女人不是我 娘,绝不是我娘。”她突然露出凶狠目光,狠狠盯着秦初月,咬牙说道:“你骗我,你为何要骗我?”—— 秦初月苦笑道:“你娘死在淮阴确实不假,只是你娘并没有葬身火海,而是被人杀死的,我去往穆家村,正见到一个少年守着你娘的尸体,是他道出了全部情由……”他突然顿了一下, 似乎有些犹豫,随即又道,“你娘是秦家的媳妇,秦家不能让她尸体流落在外,自然是要接回下葬,穆家村这场大火惨烈无比,烧毁了数十间屋子,死了不下百人,我以为你也不幸死于这场 变故,便带着你娘的尸体回到了秦家庄,这座‘花落尘埃’便是那时打造,只为妥善存放你娘的尸体,这具棺木更是上等寒玉铸造。可令尸体常年如新,不至腐烂,你娘如此美丽,若是就此 归于尘土,未免有些可惜了。”—— 龙瑶嫣缓缓走回棺木旁,凝视着棺内女子,眼前这个神色安详长眠不醒的女子竟是自己原本早已不求奢见的亲娘,虽然她早已亡故,但栩栩如生的相貌,宛若正欲脱棺而出。龙瑶嫣幽幽 目光端详她的相貌,仿佛从铜镜中凝望着另一个自己,一时心弦恸悼,两行清泪缓缓沿颊滑落,这个沉默冷淡的少女初次流露出悲伤之色—— 柳悦清抚摸着棺材外壁,入手冰凉如水,实是上好良玉制成,他朝棺内细细看去,隐隐可见一层淡淡雾气萦绕在龙霜月尸体四周,手掌按在棺盖上方,更觉一股冰凉寒气透掌而入,便撤 手问道:“秦庄主唤龙姑娘母亲为弟妹,难道龙姑娘的父亲是令弟秦初云……”—— 秦初月摆摆手,笑道:“霜月弟妹怎会看得上我二弟那种人,少庄主这是想多了。”他走到龙瑶嫣身旁,低声说道:“嫣侄女,你在此不妨多留一会儿,稍后我带你去见你爹爹。”—— 龙瑶嫣芳心一震,才回头去,已看到秦初月拉着柳悦清退到屋外,让她们母女稍作相陪,心头更是百感交集—— 柳悦清仰头望着碧空云彩,良久后才开口说道:“晚辈从家父口中得知,秦庄主兄弟共有三人,既然不是秦初云,难道龙姑娘的爹爹是庄主三弟?”秦初月说道:“我既然称呼霜月为弟 妹,自然不打算瞒过柳少庄主,不错,嫣儿的生父正是三弟秦望天。”柳悦清大吃一惊,脱口说道:“江湖传言秦望天早已变成了……”突然觉得此话不宜在秦初月面前说出,急忙收口不语 ,脸上却现出讶异之色—— 秦初月也不动气,淡淡说道:“那又如何,若非……”正说到此处,便见龙瑶嫣缓步从石屋行出,她脸颊上仍有泪痕,神色却是平静不少,走到秦初月身前,抱拳说道:“多谢秦庄主妥 善安置我娘,这份恩情,龙瑶嫣感激不荆”秦初月摆手说道:“自家人,不必客气。”上前关闭屋门,紧紧扣住门环,又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的爹爹。”龙瑶嫣神色一紧,急忙紧紧 跟上。柳悦清落在最后,回头望去,这座石屋静静坐落,竟显得神秘朦胧,谁都不曾想到其中躺着当年惊艳整座武林的魔姬龙霜月—— 沿着石阶往回,稍时便又回到三座小楼正前方,秦初月远远指着静坐的俊秀男子,缓缓说道:“嫣儿,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第272章 道尽悠悠事 ——龙瑶嫣目光一凝,遥望此人,却见对方如同一座磐石,纹丝不动,仿若没有丝毫气息,她一时不知秦初月所言真伪,咬着牙强忍心中激动,朝此人慢步靠近—— 秦初月和柳悦清跟在她身后,柳悦清嘴唇一动,正欲询问,秦初月伸手示意他先别开口,柳悦清转过头,见到龙瑶嫣已在俊秀男子身前站立,便和秦初月绕到侧方驻步—— 俊秀男子似乎才察觉有人来到,缓缓抬起头来,龙瑶嫣的脸庞跃入眼帘,他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脸上流露出迷惘,只听他一字一句顿地说道:“你……是……谁……?”吐字极慢,口齿 竟是颇不灵便—— 龙瑶嫣现出错愕之色,思索一下,才开口说道:“我叫龙瑶嫣,你……是我爹爹?”俊秀男子眉头一皱,开口说道:“爹爹……谁是……我……的……爹爹。”他说话思路极为不清,龙 瑶嫣转过头来望向秦初月,脸上掠过一丝冷色,不悦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初月走到俊秀男子身前,盯着他说道:“三弟,她是你和龙霜月的女儿,你回想不起来了?”俊秀男子看到秦初月,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但听他出言相询,又飘起茫然神色,缓缓摇 头说道:“我不……知道,女儿是什么?”秦初月眉头一皱,喝道:“你真不记得龙霜月了?”他这一声很是响亮,俊秀男子身躯微微一震,脸现苦思,似在极力回想,龙瑶嫣猛地现出不耐 神色,突然叫道:“你怎不说话?你究竟是我爹爹不?”俊秀男子啊了一声,似乎吃了一惊,柳悦清急忙走到她身侧,低声说道:“他有些失忆了,龙姑娘你先别发话,让他静静想来。”— — 俊秀男子拍了下额头,皱眉说道:“龙霜月……我好熟悉……可是……记不得了……或许她认识我……”突然上身一晃,险些摔倒在地,急忙伸手撑住,捂着脸庞,显出一丝痛楚神色— — 秦初月长叹一声,说道:“原以为你见到亲生女儿,便能唤回你的记忆,如今看来,终究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他回过身来,向龙瑶嫣说道:“令尊是秦某的三弟秦望天,当年他和你 娘成婚后生下了你,我原以为霜月弟妹曾和你提及,如今见你毫不知情,或许是你当时年幼,你娘又死得突然,这才不及相告。”—— 龙瑶嫣和柳悦清脸色齐变,却是各怀心思,柳悦清暗道:“传言秦望天已经疯了十数年了,今日一见,虽看不出疯癫模样,但举手投足间分明就是个浑浑噩噩的痴呆汉子,龙霜月当年风 靡武林,怎会嫁给一个傻子?门当户对虽然不错,却也太委屈自己了。”—— 龙瑶嫣指着秦望天说道:“他是我爹爹?你说这个白痴……他是我爹爹?”突然冷笑一声,断然说道:“你这句话,我龙瑶嫣绝不相信。”—— 秦初月突然盘膝坐在秦望天身侧,抬臂打了个手势,示意二人也一同坐下,柳悦清不假思索就坐在了秦初月对面,龙瑶嫣迟疑少许,随即缓缓走到相隔不远的另一株紫藤树下,娇躯轻靠 树身,盈盈秋波泛动着涟漪,说道:“你有长篇大论,我正好洗耳恭听。”—— 秦初月看了她一眼,突然笑道:“我见你第一面,便发觉你和你娘性格殊不相同,此时看来,反而和你爹爹倒是有些相近。”龙瑶嫣略显不耐地说道:“说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作甚?”秦 初月说道:“秦某兄弟三人,虽是一母所生,性格却是迥异,秦某三弟豪放洒脱,性如烈火,是秦家三兄弟中最为耐不住性子的一个。”—— 柳悦清颔首说道:“我也曾听家父说过,他见过庄主三弟一面,当时家父正打跑了一干山贼,解救下一对落难母女,秦望天那天正路过那处,山贼却已远去,只留下那对母女在一旁哭泣 ,他不问事由,认定家父欺负了这对母女,冲上前就对着家父打出一拳。”—— 秦初月笑道:“这事我倒是不知,碰上松长兄,三弟这下子要吃苦头了。”柳悦清也笑道:“家父说庄主三弟虽是莽撞了些,误认自己调戏良家父女,但由此可知秦望天嫉恶如仇,正是 侠义风范,家父顿时心生好感,过了几招,便把他制住,之后三言两语把误会解开,家父一听他是秦家庄老三秦望天,便和他打趣说若是遇上你大哥,这场没头没脑的架就要打好久了。”秦 初月大笑拍腿说道:“松长兄的武功我素来佩服,好些年没见到他,也不知这老兄藏到哪里去了,你这小子真不知道你爹爹的下落?”柳悦清无奈地摇摇头,秦初月长叹一声,说道:“柳重 不在,明年三清山英雄大会,可是要失色不少埃”柳悦清微笑说道:“子替父出战,那也是一样的。”秦初月瞪着他,突然笑道:“你这小子去三清山,我秦初月大大头疼,想必沈诗恒也 如我一样心思。”他回头看着秦望天,突现落寞神色,说道:“三弟,若是你能清醒过来,三清山上谁是你的对手。”—— 柳悦清听得清楚,心神一震,脱口问道:“你说什么?”也是望向秦望天,这个俊秀的男子安然端坐树下,目光清澈如水,望着两人说话,神色极为平静,丝毫不沾风尘,宛若世外高人 —— 秦初月沉声说道:“当日在淮阳凌府,我得知西禅宗大举进犯,却胸有成竹,你可知为何?”柳悦清想了一下,喃喃说道:“我在开封遭遇到沈诗恒,他曾亲口提到在此遭遇败仗,这个 心高气傲的男子……”眼中流露出些许不信之色。秦初月点头说道:“正是三弟留守庄内,我才能对西禅宗无所顾忌,三弟功夫强我数倍,区区一个沈诗恒何足道哉。”—— 柳悦清连连摇头说道:“当年秦望天是挡不住家父三拳两脚,他怎么能敌得过沈诗恒?一个人武功精进再快,也不可能……”突然住口不语,想到自己也是转眼之间,跃升到绝顶高手行 列,世间奇事诸多,又怎能一概而论。他喃喃说道:“莫非也是受人功力,这才突飞猛进?”但即便是强如爷爷柳芳霆和沈通尧,也强不过秦初月数倍,如此说来,秦望天岂非是武林第一人 了?—— 秦初月说道:“柳少庄主可知风云十八少的父辈是如何死的?”他突然转变话题,柳悦清愣了一下,一时并未开口。龙瑶嫣在旁早已不耐,猛地听他转而说到风云十八少,脸色立刻一紧 ,盯着秦初月看去—— 柳悦清说道:“华云贤是胸口中剑而死,此事我曾听家父提及,当年在江湖上传得纷纷扬扬,只因华云贤身上并无别处伤痕,由此推断乃是一剑毙命,据说华云贤一身功夫不弱,家父也 曾明言,凭他和凌绝星的剑法,斩杀华云贤倒也不难,但一剑致命却办不到,后来传言凶手是华云贤熟悉的人,只有如此,华云贤便能在毫无防备之下中了暗算,这才一剑致命。只是之后又 出现了几起相似凶案,死状都如华云贤般一剑毙命,却令众人茫然不解了,听说不少擅于断案的江湖能人彻查许久,也弄不清其中缘由,而凶手不久之后就销声匿迹,至今不曾再见过这致命 的一剑,于是这几件凶案便成了当今江湖上最大的一宗迷案,只是不知邓积云如何得知凶手是龙霜月,她若有这手剑法,定会传给龙瑶嫣姑娘。”他看了龙瑶嫣一眼,又道,“龙姑娘数次遇 到生死关头,也没见她使剑作为兵刃,可知她擅长之技并非剑法,所以在淮阳凌府时,我便知凶手十有八九并非龙霜月,至于真凶,还请秦庄主指点。”—— 秦初月现出一丝苦笑,说道:“霜月弟妹当然没这个本事,华云贤胸口的一剑是三弟所刺,若风云十八少都声称父辈死于魔姬手里,那这些人的死亡症状便该完全一致。” 第273章 道尽悠悠事 ——柳悦清骇然说道:“秦望天?这究竟……”虽是极为不信,但秦初月神色肃然,绝非说笑,顿时闭口不语—— 龙瑶嫣却是一跳而起,怒目瞪着秦望天,咬牙说道:“是你杀的人?却来嫁祸我娘,真是该死。”猛地向秦望天扑将而去—— 秦初月双眉一扬,厉声喝道:“退回去。”右臂衣袖一拂,卷起一股劲风,顿时将龙瑶嫣逼退,只听秦初月喝道:“我还未说完,龙瑶嫣你不许动手。”—— 龙瑶嫣站稳脚步,脸上浮现一股杀气,恨恨望向秦初月,一副深恶痛绝的凶样,柳悦清急忙起身,拦在她身前,微笑说道:“龙姑娘请稍安勿躁,秦三庄主若真是令尊,又怎会把杀人恶 名嫁祸于你娘,且听秦庄主说完也不迟。”龙瑶嫣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脸上煞气转眼即消—— 秦初月瞥了秦望天一眼,见他脸色波澜不惊,并未有波动,这才松了口气,看着龙瑶嫣继续说道:“三弟武功突飞猛进,正是为了你娘。”他顿了顿又道,“望天和霜月弟妹认识时,她 已有了魔姬之称,只因她长就一张过于美丽的脸蛋,身边免不了有些流言蜚语,三弟对霜月弟妹一见钟情,这小子虽然急躁了点,但头脑灵活,实不输你柳少庄主,自见到霜月弟妹后,他时 常想法子亲近霜月弟妹,再者望天相貌俊雅,霜月弟妹对他也颇有好感,过了些许日子,两人便就熟稔了许多。”—— 柳悦清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秦望天如今相貌俊雅不俗,可见当年年少时更为英俊,尤其是他那双眼睛……他详视着秦望天的双目,突然瞥了一眼龙瑶嫣,发现她那对明眸和秦望天极为 相似,都是丹凤秀目,清澈通透,龙霜月却不是丹凤眼,论眼型之美,倒是女儿胜过了娘亲—— 秦初月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时整座武林追求霜月弟妹的男子不计其数,其中更有武林世家的后起之秀,比如华云贤,比如白慕平,无论才貌学识,都不输给三弟,而三弟自 幼不喜习武,年近二十才学了一些浅薄武功,武学方面更是不敌那些少年公子。霜月弟妹识得三弟之前,和白慕平已相识一年有余,若非白慕平无端失踪,不知下落,或许他们两人早已成好 事,而三弟认识霜月弟妹后吃了不少苦头,都是男人间的争风吃醋,兴起的无聊争端。”—— 龙瑶嫣嘴角突然扬起一丝笑容,三分不屑,七分厌恶,似是对秦初月这句话颇为认同,秦初月却当作不见,又道:“直至有一日,霜月弟妹被一人掳去,那贼子欲强行占有霜月弟妹,三 弟得知消息后,便赶去搭救,却不顾身手远逊对方,实是有去无回情状,所谓兄弟一枝,我当时不能坐视不理,便出手解救下了她,三弟那时领悟到若无一身绝学,实是难以和霜月弟妹厮守 ,于是便向家父讨去了‘沧海’一书,修炼书上武功。”—— 柳悦清啊了一声,插口说道:“原来是‘沧海’奇学,听闻此书正是在秦老庄主手中,但秦老前辈和庄主你不曾练过此书武功,江湖中人无人得见,因此梵之心经五门心法中以‘沧海’ 最为神秘不过,原来令弟已将其参悟。”—— 秦初月微笑说道:“传言梵之心经有第六门心法‘逍遥’,却是无人知晓其在何处,若传言属实,这门功夫才是梵之心经最神秘的一门武学了。”—— 柳悦清心神一凛,猛地想到清月山庄被毁那日,江舞鹤也曾提起“逍遥”二字,当时他曾以为此乃戏言,却不料此时从秦初月口中再次听闻,莫非真有这门功夫?他想了想,摇头说道: “传闻而已,难考真伪,其一并无这么功夫,否则其余五门心法都已出世,怎会单独遗留‘逍遥’一门,其二这门功夫早已毁损,这才六缺其一。”—— 秦初月颔首说道:“我和家父的心思和柳少庄主不谋而合,秦家家传武学源远流长,家父对这些外门武功兴趣寥寥,‘逍遥’有无一事并不在意,而家父获得‘沧海’一书时日虽久,更 是没有染指碰过。”—— 柳悦清叹道:“倘若令弟这一身惊人武学皆有此书而来,秦庄主想必也不曾参悟,否则庄主早是当今武林第一人了。”秦初月笑了笑说道:“我当然看过沧海这门心法,柳少庄主你以为 我秦初月没有称霸武林的雄心?”柳悦清笑道:“这个晚辈不敢妄自猜测。”秦初月脸色一肃,略显凝重地说道:“我四岁学武,九岁一览‘沧海’武学,却直到四年前才开始修炼这门功夫 ,柳少庄主你可知这是为何?”柳悦清摇摇头,却是不语。秦初月说道:“这门内功极为霸道,修行者若非内力深厚,决计无法容纳其新生如滔滔江水的内功,极有经脉寸断而亡之险,此心 法名为‘沧海’,便取义只有一望无际的沧海才能容纳奔腾而来的大江之水,所以秦某并非不想修炼,而是不敢。”—— 柳悦清若有所思,转头看着秦望天,说道:“令弟如此模样,莫非就是……”秦初月点头说道:“他不顾性命,急于求成,舍弃秦家武学,强行修炼‘沧海’,且是用了不少旁门左道, 武功一日千里,两年不到竟是给他练成了这门奇学,却也难以驾驭体内内力,立受重伤,最终虽然侥幸活命,却坏了脑子,从此变成了一个疯癫的人。”—— 秦望天两道清澈目光直视而来,宛如清澈溪水,静静流淌,他听着秦初月所诉,脸色却十分平静,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大哥正在讲着他的旧事,柳悦清摇摇头,现出一丝怜悯神色,此人为 了得到魔姬龙霜月的芳心,付出的代价未免太过惨痛了—— 龙瑶嫣脸上也显出了一丝奇怪之色,望着秦望天默然不语。秦初月说话时,时刻留意秦望天神色变化,见他依然面无表情,心中暗暗一叹,说道:“三弟神志不清,却练就了一身惊人武 功,我和他交手数次,每次还未过到三十招,我便惨败,那时我便知三弟已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了。”他顿了顿,又道,“而霜月弟妹得知三弟为修炼武功已致成疯,心痛不已之下,便想救 治法子,那时华云贤等人依然纠缠不清,三弟疯癫之后,只记得霜月弟妹一人,眼看这些人时常围绕在她身旁,恐怕是那时起了杀机,不声不响把这一干人先后除去,连我都轻易被三弟击败 ,华云贤虽然武功不错,又怎会敌得过三弟,据我所知,丧生在三弟手下的十余人,都是一剑穿胸而过,当场毙命。”—— 柳悦清皱眉说道:“既然如此,华云贤等人的遗孀口口声称丈夫是死在龙霜月手里,这是何道理?”—— 秦初月说道:“此事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弟妹她是个善良的女子,她不愿见到三弟多犯杀孽,多次苦苦哀求,想方设法挽救这些人的性命,或是三弟杀人时,弟妹也赶去事发之地,三弟 杀人后飘然离去,却把弟妹留在了现场,这才遭人误解。”—— 柳悦清略一思索,说道:“华云贤等人既然有后,被杀之前应早已娶妻生子,却为何仍然对龙霜月纠缠不清?”秦初月冷笑一声,说道:“霜月弟妹美貌世所罕见,天下男子又有多少如 你柳悦清,面对天下绝色却毫不动心?华云贤也只是个凡夫俗子而已。”柳悦清皱眉说道:“话虽如此,但只凭这个缘故,风云十八少将此血海深仇埋藏十数年后才作公布,未免太不合情理 了。”秦初月说道:“这些江湖侠士都是成名人物,却为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最终丢了性命,此事若是流传开,岂不是大损这些人的威名?哼,都是些死要面子的顽固之人,如今还不是让 子女纷纷出来报仇雪恨了?” 第274章 道尽悠悠事 ——秦初月这番话与柳悦清当时臆测不谋而合,柳悦清暗道一声:“果然如此。”便又问道:“白慕平却没有遭令弟毒手,想必是失踪之故,这才侥幸活了一命,而快剑冯门更是被灭门 ,似乎和其余几件凶案并不相同,其中难道另有隐情?”—— 秦初月摇头说道:“快剑冯门血案我也深有疑虑,冯门中确有一人也曾钦慕弟妹,弟妹对他却无情意,后来也就没见过这个男子了,我都不知此人姓名,三弟对他也不甚熟悉,他怎会去 到冯门惹事?而且满门被杀,死者都是身中刀伤,又和三弟往日举动颇不相符,他只以剑作刃,不该无故弃剑用刀,只是邓积云一口认定凶手是霜月弟妹,令秦某也百口难辨,如今三弟难以 道明此事详情,又让我如何替他辩解。”—— 柳悦清叹道:“晚辈曾听耿姑娘提及,白慕平舍命相护龙瑶嫣姑娘,可知他对龙霜月至今依然念念不忘,或正因其至情至性,才使龙霜月垂青。”秦初月淡淡说道:“若论至情至性,三 弟又怎会输与旁人,只可惜他神志不清,错杀了这么多人,令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免有些困扰。”—— 柳悦清苦笑着摇头说道:“原来杀人的并非是龙姑娘的母亲,而是她的父亲,这事果真为难得紧。”他沉吟着说道:“令弟最近可又出过秦家庄?”秦初月摇头说道:“已是在此地十余 年了,他几乎寸步不离这些紫藤树,更别说踏足庄外。”柳悦清点点头忖道:“海琴山庄中被杀之人多是一剑毙命,但秦望天不离此处,这件凶案非他所为。”秦初月看出他正想着心事,便 问道:“柳少庄主可还有疑虑?”柳悦清笑着摇摇头,心头却有些无奈,当年凶案内情百转千回,最后却还是牵扯到了龙瑶嫣,一时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龙瑶嫣陡地哼了一声,怒道:“这人杀了人,却怎能说是我的爹爹?”—— 秦初月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说道:“霜月弟妹和三弟两情相悦,若不是那些人纠缠弟妹,两人早已缘定三生,当时三弟虽然疯了,霜月弟妹却并未嫌弃三弟,那是一个深秋季节,他们二 人便是在这里成婚的。”—— 龙瑶嫣娇躯一颤,满脸激动神色,脱口叫道:“不可能,你说这个疯子,这个杀人恶魔,他是我的爹爹?胡说,胡说八道。”她指着秦望天,香肩剧烈抖动,情绪几近失控—— 秦初月从地上一跃而起,沉声说道:“无论你如何抗辩,秦望天就是你的爹爹,否则你怎会学得秦家庄的不传之秘‘逍遥步’?”—— 龙瑶嫣愕然不语,她虽不诣世事,却也非愚笨之人,秦初月这句话驳得她哑口无言,龙霜月若非秦家媳妇,秦家确实不会把镇门绝学相授,她回想到穆家村被烧前几日,娘亲自把逍遥步 的口诀传给了自己,此乃板上钉钉之事,如此一来,秦初月这番话并非凭空捏造,更何况娘亲的尸身……她猛地身体一晃,险些摔倒在地,自己苦等十余年,终于知道自己爹爹是谁,但他此 时坐在树下,神智混乱,状如石木,和死人几无差别,对自己更是毫无记忆,龙瑶嫣想到这里,两行清泪迸目而出—— 柳悦清皱了皱眉,眼光掠过秦望天的双手,这双手纤细秀致,略显苍白,宛若女子玉手,竟是十分好看,而他身侧一把青锋静躺脚踝边,亦是不显张扬,就这双手一把剑,能三十招击败 秦初月,让华云贤等武林高手一剑毙命,快剑冯门几乎从此消失,秦家庄内竟深藏一名惊世骇俗的绝顶高手,江湖上却是无人知晓,柳悦清暗暗惊叹:“可惜他为了练功,终使自己神智错乱 ,龙霜月却不嫌弃他,也是个奇女子。”他想起一事,开口问道:“两人情投意合,又已成婚,龙姑娘的母亲为何又去到穆家村?从秦庄主刚才所言可知,龙姑娘母女去穆家村不是路过拜访 ,而是住了不少时日。”—— 秦初月摆了摆手,说道:“秦家庄家事秦某只能相告至此,其余诸事不便告诉柳少庄主,嫣儿,若是信我所言,快去上前叫唤爹爹,他对你娘情深意重,你今日来到,或能让他清醒过来 。”—— 龙瑶嫣默默走到秦望天身前,秦望天缓缓抬头,两人静静对视,龙瑶嫣嘴唇蠕动数下,才轻声吐字唤道:“爹……爹……”—— 秦望天对她微微一笑,随即缓缓低头,又变回波澜不惊状,龙瑶嫣转过头来盯着秦初月,秦初月叹道:“若他连你也认不出,恐怕这一生都难以恢复神智,可怜的三弟。”—— 他正叹息不已时,一个声音遥遥传来:“这是老头子和姓龙的贱人造的孽,你想让她认祖归宗?先问问我老婆子可会允许。”声音苍老沙哑,可知来者年岁已高—— 三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众人蜂拥朝红字楼前行来,李溪岩、曲重秀等皆在其列,当先一人是位老妇人,秦初月并未细看,只是微微蹙眉,略显不悦之色,高声喝道:“李老,不是让你们 别让外人入庄,我正有要事在身,无暇待客。”—— 便听那苍老声音说道:“李溪岩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拦老身入庄,初月我儿,多年不见,你的老脾气怎还没改啊?”说着已是走到近处—— 秦初月定睛打量,顿时现出喜色,脱口叫道:“娘,你出走十多年来从未回来过,我一时没听出您老的声音。”说着快步上前,奔到老妇人身前,作揖说道,“今天是哪阵风把您老吹回 了秦家庄?”—— 柳悦清暗道:“秦初月的娘亲?秦老庄主的夫人?据说她出走秦家庄十多年,想不到今日能在此遇见这位前辈高人。”定睛看去,秦初月面对着一名老妇人,这妇人满头白发,看似年逾 古稀,穿着一套青色上装,围着一条银色腰带,下着一条褶边裙,顿觉其年轻不少,眼角浅浅皱纹也和其年岁颇不相符,想必常年精心养颜,才未尽显老态—— 他打量着这位老妇人,老妇人也转头朝他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对视,柳悦清跨步过去正欲拜见,老妇人已是转头盯着龙瑶嫣,脸上突然显出极为厌恶的神色,冷冷说道:“果然和那妖精 长得一模一样,又是一个祸害人间的小妖精。”—— 龙瑶嫣听得清楚,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叫道:“老婆子找死。”突然掠身飘起,猛扑而上,食指疾点老妇人的额头,这一招柳悦清在桃红岭上见过,一招就夺取数人性命,这时出手便就 是杀招,显然已被老妇人一言激怒—— 老妇人哼了一声,说道:“小妖精又偷偷摸摸学了他家奇怪功夫,就这点伎俩,也敢班门弄斧。”也不闪避,出掌一招回击过去。秦初月脸色一变,忙道:“娘,还请手下留情。”—— 柳悦清正走到老妇人身前,他一眼便知老妇人这一掌极为厉害,龙瑶嫣恐难以化解,一时无暇细想,冲身上前,左手推开龙瑶嫣,右掌和老妇人硬拼一招,顿觉老妇人掌中力道奇大,自 己功力反而弱了很多,这一下被震得眼冒金星,翻身便往地上倒去 第275章 道尽悠悠事 ——只听两声娇呼,两个女子从老妇身后双双掠出,扑到柳悦清身前,一左一右将他扶住,柳悦清定了定神,见是耿沧柔和谢荟兰,脱口说道:“你们也来了。”耿沧柔看着他,关切说 道:“清弟,你没受伤吧?”柳悦清摇头说道:“不妨事,胸口有些血气翻涌而已,这老婆婆的力道真是不小,差点就中了她的道了。”谢荟兰微现愠色,低声说道:“这老太婆很是可恶, 我去教训她一下。”正要转身,柳悦清一把拉住她,耿沧柔急忙说道:“妹子无需急躁,咱们远来是客,不能打扰别人家事。”转眼看了一眼龙瑶嫣,见她对着老妇人怒目而视,却未受伤, 便松了口气—— 柳悦清听耿沧柔称呼谢荟兰为“妹子”,略一思索便知大概,心头猛地一跳,偷偷打量耿沧柔的神色,但见她温和平静一如往常,看不出丝毫异样—— 秦初月身形一动,挡在欲再扑上的龙瑶嫣身前,说道:“娘,难得你回来,不如去厅上一坐,这里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老妇人说道:“你在这里能高谈阔论,换作老婆子就不方便了?”她脸上神色稍缓,露出嘲弄笑容,又道,“我离开秦家庄十多年,这三座楼宇依然如故,并不显破旧,反而是我……已 经老了。”秦初月笑道:“娘精神矍铄,风采依旧,您老这话很不妥当。”老妇人摆摆手,说道:“我不是来听你恭维言辞,看秦家庄今日模样,想来西禅宗那些混球并没把你秦家这块基业 毁去,老婆子这次倒是多操心了。”—— 秦初月恍然说道:“娘亲虽久离山庄,却仍挂念庄内诸事,既然如此,这次回来就别再走了。”老妇人一皱眉,也不置可否,话锋一转,说道:“我来看看望天我的儿如今可还安好?” 从秦初月身旁一闪而过,旁人眨眼间,老妇人就已站在秦望天身前,身法之快,竟是不下秦初月—— 柳悦清好不容易定下心神,眼光随意一瞟,陡地发现来者诸人中,一人身材奇高,露出几乎一个脑袋,此人柳悦清竟也认得,正是在淮阳凌府中见过一面的西门一见,而其身旁,方杰远 亦是在列,柳悦清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位秦老夫人……”陡然间想起当时沈通尧在琅琊绝境中一番言辞,心中更是明白了数分—— 老妇人和秦望天四目相视,老妇人强压着心头激动,凝视良久,才颤声说道:“天儿,我的儿,你还认得出我吗?”—— 秦望天亦是目不转睛,两道目光直射在老妇人脸上,过了稍许,一阵清风掠过,拂起秦望天满头黑发,尽遮双目,他缓缓抬手将遮住脸旁的头发拨开,眼神蓦地亮了一下,轻声说道:“ 你……是我娘?”—— 秦初月几乎纵身而起,满脸惊喜之色,扑上前去,抓住了秦望天双臂,急声说道:“三弟,你认出娘了?你终于清醒了?”众人见到素来沉稳的秦初月此时如同小孩般雀跃,都是大为惊 奇—— 老妇人哽咽着说道:“是我,我是你娘,这十几年来让你受苦了。”话音刚落,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秦望天目中火花如绽放烟火,刹那又黯淡下来,他望着兴奋不已的秦初月,平静地说道:“你为何如此高兴?我又做了什么事?”秦初月一呆,忙道:“刚才你认出娘了,那你也该认得 大哥我呀,我是谁你且说说看。”秦望天想了想,茫然说道:“你是我很熟悉的人,你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可是我记不得了。”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老妇人,好奇地问道:“这位老太太,你是 谁?”—— 老妇人瞳孔一缩,跨到他跟前,一把推开秦初月,紧紧盯住秦望天说道:“你方才不是叫我娘了?怎么又改口了?”秦望天摇头说道:“我叫你娘了?我不记得了,我不认识你,我不认 识你,你别这么看着我,你的眼神好可怕。”说话间,秦望天嘴角一阵抽搐,猛地他大叫一声,一掌推开了老妇人,拾起地上的长剑横于胸前,原本平静如水的脸上初现惊慌之色—— 秦初月急忙出手搭在秦望天握剑手背上,说道:“不可。”回头对老妇人说道:“娘,咱们先离开这里,三弟这十几年脾气变了不少,暂时别打扰他为好。”老妇人哼了一声,说道:“ 我看他也不太对劲,当年是你爹那老不死的给了天儿那本邪门的书,害得天儿成了疯子,天儿当年行事冲动张狂,此时又怎会满身死气沉沉,连你我都不认得了?那老头子又在天儿身上干了 什么好事?”秦望天苦笑一声,说道:“这事您老人家错怪爹爹了,三弟这些年武功日益精进,神智却反而愈发恶化,记忆力更是大不如前,时日长久后,人也逐渐变得安静,这两年几乎已 不开口说话。”老妇人脸上乍现怒色:“就是那死老头子做的好事,他人呢,怎不见他现身?”秦初月见秦望天逐渐镇定,便放开手说道:“他老人家的此时人在卧房,我陪娘一同去见爹爹 。”—— 老妇人冷笑一声,说道:“好大的架子,你爹爹人愈老,也愈变古怪了。”她看了秦望天一眼,又道,“今日既然老婆子我来了,见不见你爹爹老婆子并不在意,天儿在秦家庄已变得人 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要带他离开秦家。”话音一落,从秦初月身旁一闪而过,探手就扣向秦望天的臂膀—— 秦初月大惊,大声叫道:“娘,不可……”话音未落,秦望天已是双眼陡睁,闪出烁烁精光,尽去浑噩之色,只听他低声喝道:“接招。”手中利剑随声刺出,却是极为平淡的一招剑术 —— 老妇人喝道:“臭小子,敢对你老娘我不敬,真是反了。”五指暴涨,正要将秦望天制住,却听秦初月大叫一声“小心”,人已快如闪电扑至,旁人只觉眼前白影衣衫,剑气森冷,秦初 月早已拉着老妇人飞掠出数丈之外,这才猛然定步,柳悦清等赫然见到他衣衫上多出十数道剑痕,左手衣袖处更见褴褛,差一些就伤到了手臂—— 众人还未回过神,秦初月早已回转身来,一把推开老妇人,秦望天已如一道鬼魅,欺身冲到秦初月身前,剑刃一震,化出千万道剑影,宛如漫天飘雪,死死笼罩住秦初月全身,秦初月深 知秦望天厉害,此时徒手,绝无法抵挡对方的剑招,急忙猛运内力,大喝道:“三弟,住手。”—— 这一声宛如晨鼓劲捶,柳悦清等在旁只觉脑中一阵眩晕,险些摔倒,秦望天手中兵刃一缓,秦初月疾展“逍遥步”,脱出剑势包围,而秦望天脸色更见肃穆,剑刃微微一沉,陡地发出轻 微颤鸣声,方位不变,再度刺向秦初月胸口—— 秦初月“哎哟”一声,现出一丝惊慌之色,他身后有座假山,只见他往后拍了一掌,震下数块碎石,秦初月脚踢手打,将这些碎石纷纷击向秦望天,便听坚石呼啸飞过,破空声极为刺耳 ,可知秦初月这几下已用出了全力,除秦家庄中人之外,余者见他全力应付秦望天,都是诧异万分,柳悦清皱起眉头,暗道:“秦初月说秦望天武功远胜他,神智不清时,就算面对是自己的 大哥,出手也不会手下留情,难怪秦初月如临大敌,方才这几下,连当日应战沈诗恒时都不曾如此尽力,只是秦望天这一剑,似乎看不出有何高明之处。”—— 他思绪未休,向秦望天飞去的石块还未近身,仿佛受到强力挤压,砰砰几声,竟先后碎裂,四散落地。秦初月毫不犹豫,如大鸟一般飞掠而起,又闻一身巨响,其身后的假山炸得四分五 裂,散落一地 第276章 道尽悠悠事 ——众人齐声惊呼,都不料秦望天的剑术已臻无形剑气的境界,秦初月方才若是慢了半分,便就尸骨无存了,这等修为,江湖上已无二人臻至—— 柳悦清骇异不已,暗道:“难怪沈诗恒会惨败,便是我爷爷到此,也非秦望天的对手,想不到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却练就了当世第一的武学。”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却见秦望天又扬剑 作势,眼看秦初月还未落地站稳,柳悦清暗叫一声“不好”,急忙飞身扑上,而秦望天已朝秦初月又刺出一剑—— 眼看情势急迫,柳悦清早已拔剑在手,一声清喝:“秦兄,不可骨肉相残。”剑刃化出千道光影,正是绝技“千山叠瑞雪”,强行阻挡秦望天这石破天惊的一剑—— 秦望天陡遭突袭,却丝毫不乱,长剑横扫,柳悦清剑影顿时溃败,双剑撞碰到一处,一声脆响之下,柳悦清闷哼一声,如撞铁壁,直往一株树上反震而去,数人见状不妙,同时飞身扑上 ,其中谢荟兰身法最快,一道绿影闪过,当先拉住柳悦清,化险为夷—— 秦望天一剑退敌,还未收势,左掌突然拍出,和飞身扑上的老妇人硬对一掌,地上落花尘土顿时四散激扬,秦望天嗯了一声,身躯纹丝不动,老妇人往后一个翻身,轻巧落地,右半身却 是一阵发麻,心头又惊又喜,暗道:“臭小子功力又深了好多,真是要天下无敌了。”—— 李溪岩生怕老妇人生出差池,早已掠到她身侧,说道:“老夫人,三庄主有恙在身,不可过分逼迫。”老妇人瞥了一眼秦望天,见他呆呆站立着,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她哼了一声,说 道:“都是你家老爷做的好事。”—— 秦初月走了过来,说道:“三弟看见紫藤花叶,心神便会十分安定,辛亏娘亲歪打正着,否则让三弟打得兴起,还真难以制服他。”他脸上显出轻松笑容,眼尖之人却已看清,他的额头 渗出滴滴冷汗,显然他也生怕秦望天心神失控,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老妇人抬头打量着周围紫藤树,在其中一株树身上拍了一下,说道:“难怪老婆子好奇,秦家庄何时多了这些紫藤,原来如此,老婆子那里可没种这些树,如此看来,我要带走天儿,你 这位庄主必然不允了。”—— 秦初月笑道:“此事再作商议也不迟,娘先去见爹爹一面如何,即便是衔怨再深,十余年过了,也该淡去不少。”老妇人脸色一沉,说道:“旁事我都可视若无睹,天儿和魔姬这两件事 ,休想让我原谅这老头子。”她脸色缓了一缓,说道:“我就去看看那臭老头儿,十多年过去了,我倒也想听听这臭老头还有什么话要说。”她看了三座小楼一眼,皱眉说道:“‘青字楼’ ?‘红字楼’?‘彩字楼’?秦家庄何时有了这些古怪的名字?真是今不如昔了,你爹爹可住在这里?”秦初月说道:“他老人家并未搬来此处,还在原来的厢房。”老妇人说道:“那便好 。”回头对西门一见等人说道:“你们三人便听初月吩咐,在庄内稍等片刻。”三人齐声说道:“是。”柳悦清这才看清除了方杰远和西门一见,另一人也是个青年男子,似乎比莫剑尘更年 小一些,长相颇为俊秀,身材却稍显矮小—— 秦初月向李溪岩微微点头,说道:“辰荪和秀姑娘若要问起霜月弟妹之事,不妨明言,如今已无隐瞒必要了。”李溪岩说道:“老朽遵命。”秦初月朝龙瑶嫣说道:“嫣儿,你随我一同 前去。”龙瑶嫣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追上前方的老妇人—— 李溪岩朝柳悦清等人说道:“诸位还请回大堂处稍做休息,今日老夫人来到,失礼之处,尚请海涵。”众人齐说客气,只见秦望天抬首仰望,此时紫藤花早已凋谢,他手捧紫藤树的残叶 ,如失魂落魄般怔怔出神,于是都不打扰他,从红字楼前悄悄退离—— 返途中,柳悦清轻叹一声,说道:“想不到秦老庄主的夫人就是归鸿堡梦婆婆,若非今日得见,恐怕咱们都还一无所知。”方杰远笑道:“婆婆和我们倒不曾隐瞒,只是不许我们这些弟 子在外宣扬,她老人家这些年来深居简出,其真实身份江湖上便鲜有人知。”柳悦清想了一想,说道:“恐怕是方兄听到西禅宗进犯秦家庄,这才飞书传信给秦老夫人以求增援。”方杰远点 头说道:“婆婆毕竟是秦庄主的亲娘,咱们这些弟子也不知她老人家为何离开秦家庄,远走闽南,但念及西禅宗的厉害之处,我思前想后,此事还是得让婆婆知道,果然婆婆连夜动身赶来汇 合,只是西禅宗惨败而归,倒是大大出乎婆婆意料。”—— 李溪岩脸现激动之色,感慨说道:“老夫人不在庄内十多年,一听山庄有难,便赶回支援,可知她对秦家庄仍有不少情分。”柳悦清说道:“秦老夫人出走似乎是和龙霜月颇有干系,难 道是婆媳之间不和的缘故,李前辈可否方便一说?”李溪岩脸色微微一变,说道:“这事是秦家庄隐私,实是不便与外人所言,还请柳少庄主不必追问。”柳悦清一想也是,他人家里私事, 实是无需告诉外人,既然风云十八少的血案凶手自己已知,魔姬其余琐事便和自己干系不大,于是向李溪岩笑了笑,不再相询—— 三言两语间,众人回到厅堂处,应辰荪和曲重秀已在堂中静候,这时急忙上前,将大家迎入堂中。谢荟兰拉扯了柳悦清一下,低声问他:“刚才在紫藤树下,秦初月说了些什么,莫非他 真知道二十年前那些血案的凶手?”柳悦清缓缓点头,目光四周扫了一下,沉声说道:“当年屡犯命案的凶手不是魔姬龙霜月,而是秦庄主的兄弟秦望天。”—— 此言一出,除了李溪岩之外,其余诸人都纷纷惊呼出声,满脸讶色,连曲重秀都难抑错愕,谢荟兰怔怔说道:“你是说这十几个武林好手都是秦望天那呆子所杀,秦初月莫非是糊涂了, 这事着实令人难以置信。”忍不住连连摇头—— 柳悦清凝视着李溪岩,突然问道:“李前辈如此镇定,想必秦家庄中知道这事的人不止秦老庄主夫妇和秦庄主三人吧?”李溪岩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老朽和风云二老在秦家庄已有数 十年,三庄主所为咱们三老也一清二楚,辰荪和秀姑娘年岁尚轻,二十年前还未入庄,庄主也没和他们提起,对此事自然一无所知。”—— 应辰荪略显茫然,奇道:“李伯伯说的凶手,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牵扯到三庄主。”曲重秀一跺脚,拉过他在他耳边低声叙说,风云十八少惨案不久前才公之于众,应辰荪未去淮阳 凌府,便不知情,这时曲重秀解释一番,他才恍然大悟,骇然说道:“我只听过华云贤等人都是死于一门极为厉害的剑法之下,想不到竟然是三庄主下的手,怎又牵扯到了魔姬身上?”—— 不仅是应辰荪,谢荟兰等人心中都有此疑问,多双目光齐齐望着柳悦清,耿沧柔柔声说道:“秦庄主对你和龙姑娘所言之事,可否说来给我们一听?”李溪岩抢先说道:“原本庄主要各 位同往,可知并无隐瞒之意,只是三庄主有恙在身,人多了怕刺激到他,前去的人愈少愈好。”说罢转头望向柳悦清,柳悦清顿时领悟,便将秦初月那番话一字不差当场转述,最后才悠悠说 道:“这场惨剧竟是为了一个女人而生,最后败者丢了性命,胜者虽得到了魔姬,却是生不如死,可悲可叹。”—— 与方杰远同来的矮小男子突然说道:“有何可悲可叹?为了心爱之人,便是丢了性命也要长相厮守,这才是真英雄、痴汉子,秦望天,了不起。”他声音又细又尖,入耳甚不好受 第277章 道尽悠悠事 ——柳悦清也不答话,盯着李溪岩说道:“恕晚辈愚昧,有一事尚未明白,秦庄主邀我和耿姑娘谢姑娘同往,其意是欲借晚辈之口,向风云十八少道明真相,既然此事是贵庄三庄主所为 ,秦家庄早已知道真相,为何至今隐而不语,成了一桩武林悬案?”—— 李溪岩苦笑一声,说道:“当年霜月和嫣儿在穆家村遭遇变故,霜月惨死,嫣儿不知所踪,老庄主和庄主都以为她也早已不在人世,而霜月和三庄主成婚一事知者甚少,霜月死后,其尸 身安置在秦家庄内,此事更是隐秘,连二庄主也不曾让他知晓,二庄主被逐出山庄后,大庄主才打造了那间‘花落尘埃’石室,霜月姑娘自那以后便长眠那里,如此一来,那些欲报血海深仇 的人找寻不到霜月,自然也无法行报仇之事,倘若道出真相,杀人者是三庄主,这些人若是来秦家庄报仇,恐怕更会惹出更多血光之灾,三庄主一身武学已无人能敌,风云十八少一十八人齐 上,也将落得尽数惨死的地步,但若要说服他们放弃仇恨,却又谈何容易,不如让霜月背负这个杀人恶名,虽然有些亏欠于她,但能救下许多人的性命,想必霜月在九泉之下也能释怀,只是 如今嫣儿在世,又差点因此事死在淮阳凌府,庄主心思有了些许变化,这才以柳少庄主之口向天下公开此事真相,柳家一言九鼎,无人不信。”—— 柳悦清沉声说道:“我若向风云十八少道明原委,岂不是送了风云十八少的性命?”李溪岩说道:“不道明原委,嫣儿会被风云十八少无休止的追杀,除非嫣儿死或是风云十八少死,因 此还请柳少庄主从中周旋,咱们庄主极少佩服他人,但对少庄主的才智甚为器重,或能想出两全其美之策,这才将此事真相告知于你,如何转告风云十八少,还请少庄主自己定夺。”柳悦清 紧紧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晚辈若说出杀人者乃是秦望天,风云十八少定会前来秦家庄报仇,方才在红字楼前,稍有风吹草动,秦望天便会出手自卫,其势绝不留情,秦庄主这等人物尚 且难以脱身,换做是风云十八少岂有命在?如此一来,晚辈间接成了杀人凶手,李前辈,贵庄这个计策还真是高明。”李溪岩呵呵笑道:“少庄主请勿动气,只因三庄主头脑有恙,庄主无奈 之下才出这个下策,少庄主若也无计,大可隐瞒不说,只是嫣儿有些不明事理,还请柳少庄主多多照料了。”—— 柳悦清苦笑道:“这么一个烫山芋,却是不动声色扔给我,好一个秦家庄,好一个秦初月。”谢荟兰在旁忍不住说道:“只是可怜了淮阳凌府,好端端一座府邸就此灰飞烟灭,凌氏兄弟 若知真相,可要被活活气死了。”李溪岩捻髯微笑,也不动气—— 柳悦清问道:“秦老庄主身体安康?”李溪岩说道:“老庄主年事已高,有些神志不清,再者腿脚也有些不便,所以这些年来鲜有出门,所以各位这次前来,并未见到老庄主现身。”耿 沧柔也颔首说道:“我来了数日,原想去拜访,却被秦老庄主在门口回绝了。”柳悦清往门外看了一眼,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秦家三代汇聚一堂,此时在说些什么?”—— 众人相谈正酣,却听一声尖叫划破天空,竟是异常凄厉,厅堂中众人豁然色变,柳悦清等数人辨出这尖锐的叫喊正是龙瑶嫣所发,不及细想间,诸人纷纷抢出堂外,李溪岩稍一辨认,脱 口惊道:“不好,是从老爷房中发出的叫声。”应曲二人齐齐点头,三人当即转身沿道飞快奔去,柳悦清等不知发生何事,也不敢怠慢,紧随三人前去一探究竟—— 众人绕过厅堂,沿着石板路匆匆往山庄后方急赶,一马当先的李溪岩奔到一幢褐色砖石屋子旁,只听一声脆响,眼前这间房舍屋门猛然炸裂,他吃惊之下,当先缓下脚步,却见碎木飞扬 中,一道白影从屋内掠出,朝众人这里疾驰过来,李溪岩定睛一看,脱口叫道:“嫣儿,你为何……”还没说完,龙瑶嫣已是电光石火般从他身旁掠过—— 众人见此异状,纷纷停下脚步,看清龙瑶嫣嘴角挂血,神色狰狞,一阵旋风般扑往秦家庄大门方向,柳悦清等不明究竟发生何事,都不便阻挡,眼看龙瑶嫣转了个弯,投入树丛之中,就 不见了踪影—— 李溪岩怔了一下,急忙朝龙瑶嫣破门而出的屋子奔去,到了屋前,快步进入,四下一张望,顿时愣在原地,宛若被定住身子一般,满脸震骇之色,可知他见到了不可思议之事—— 这时,其余诸人也都赶至,步履最快的是谢荟兰,她扑到李溪岩身后,随着李溪岩目光望去,顿时娇呼一声,转过头去再也不愿多看一眼—— 房屋中是卧室摆设,极为宽敞,靠左侧一张床榻上一个老人靠着墙壁,双目怒睁,已是没了气息,身前血迹斑斑,床榻之上更是遍布鲜血,甚为阴森恐怖,秦初月立在床前一侧,脸色阴 晴不定,不知在思索何事,梦婆婆则是满脸怒容,回头看到诸人纷纷冲进屋子,忍不住怒道:“李溪岩,把他们都赶出去,一群多管闲事的后辈,别在老太婆面前啰嗦不休。”—— 方杰远和矮小男子面面相觑,两人都望见对方眼中的讶色,仿佛都见到一桩难以置信的奇事—— 李溪岩还未答话,便听曲重秀惊叫道:“老爷子,老爷子死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捂着嘴,秀目中闪烁着惊慌神色,应辰荪也是脸色大变,疾步跨进卧房,不住打量死去的老者 —— 柳悦清等一听眼前这个死去的老人就是享誉武林数十年的“一阵风”秦墨丰,也都十分意外,明眼人一眼可知,秦墨丰才死不久,房内秦初月和梦婆婆两大高手坐镇,杀死秦墨风难于登 天,而龙瑶嫣为何又会撞门而逃,众人都是毫无头绪—— 柳悦清暗暗忖道:“秦墨丰死了,又是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此事传出,月落乌啼和西禅宗将有如何反应,须得小心留意。”秦墨丰这些年来早已不理江湖诸事,一直隐居不出,秦初月 更是步入绝顶高手行列,秦家庄换他当家作主许久,但秦墨丰名动武林数十载,如今身故,定会掀起一阵风浪—— 秦初月沉默半晌,此时回转身子,但见他神色依旧木然,对李溪岩说道:“李老,这间屋子你唤些下人收拾干净,老爷子的尸身暂且置于青字楼中,那里尚能置放些时日不至于腐烂,辰 荪、秀姑娘,我有事安排,且随我来。”说罢便迈步走出屋子—— 梦婆婆皱了下眉头,突然喝道:“秦初月,你给我站住。”夺门而出,挡在秦初月身前,秦初月剑眉一挑,说道:“娘还有何事示下?”梦婆婆说道:“刚才商谈的事情,难道就这样无 疾而终了?”秦初月神色稍缓,轻叹说道:“娘你出庄十余载,儿子原是一片好意,请求娘能回到秦家庄,只是不曾料到您老会有如此诸多要求,令初月好生为难。”—— 梦婆婆冷哼一声,说道:“我是你的亲娘,由我执掌秦家庄有何不可?”秦初月肃然说道:“子承父业,哪有女子夺权掌舵,初月此事万万不允。”梦婆婆怒道:“你若不允,老太婆就 不进这个秦家庄?”秦初月淡淡说道:“请您老多多振兴归鸿堡,恕初月不便挽留。”梦婆婆愣了一下,突然笑道:“好个初月我儿,还真赶老太婆我走,十多年不见,你也大不一样了,也 罢,此事不谈,龙瑶嫣既然是那贱人的女儿,不许让她留在秦家庄。” 第278章 道尽悠悠事 ——秦初月摇头说道:“此事也恕出月难以从命,嫣儿是三弟女儿,让她流落在外,有损秦家庄威名。”梦婆婆怒道:“你这臭小子怎会如此倔强?你看那龙霜月,把秦家庄搞得一团糟 ,弄疯了天儿,气走了我这个老婆子,如今龙瑶嫣才到庄里,又活活把老头子弄死,你秦家庄莫非要毁在这对母女身上?”—— 秦墨丰夫妇当年伉俪情深,江湖上人所共知,后来秦老夫人从山庄出走,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少人前去山庄一问究竟,却都被吃了闭门羹,这些年来并无人清楚其中原因,此时秦老 夫人无意说出,远走他乡竟是因魔姬而起,便知其中渊源定然不浅—— 秦初月扬眉一笑,说道:“秦家庄若是如此轻易就被毁去,倒不如就此解散罢了。”向梦婆婆作了一揖,又道:“您老想要三弟神智恢复,如今只能寄托在嫣儿身上。”—— 梦婆婆长舒口气,深深看了秦初月一眼,突然一笑说道:“子承父业,不能女子夺权掌舵,好个子承父业,我说初月我儿,你至今不作婚嫁,将来谁来子承父业?”—— 秦初月眉头一皱,说道:“您老怎又提及此事?这等闲事,初月如今还无暇顾及,我去追嫣儿回来,您老若愿留下,等初月回来便是。”他走到柳悦清身旁,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道: “邓积云他们衔恨太深,秦某便拜托劳少庄主替我周旋了,柳家名声在外,这些人该是信得过你。”—— 柳悦清一点头,秦初月已如大鸟一般掠出,梦婆婆摇头说道:“这小子还是傲气凌人,连他老娘都不放在眼里,追那贱人?哼哼,都跑那么远了,还追得上?”她回头对方杰远等人一招 手,叫道:“咱们去跟着那臭小子,老二死了,老三疯了,老大再一塌糊涂,秦家真要断子绝孙了。”也不和李溪岩等人打招呼,转身就走—— 方杰远等三人听她一发号令,岂敢怠慢,急忙追了上去,李溪岩抱拳喊道:“老夫人留步,庄主不时便回,可不要错过了。”梦婆婆摆摆手,说道:“不必了,你们家庄主可看不起老婆 子,老婆子在这里只会丢人现眼,去咯,去咯。”声音远远传来,身影已是消失不见—— 李溪岩愣着不语,曲重秀望着梦婆婆离去方向,低声说道:“这位就是老庄主的夫人?还真是个古怪的人。”李溪岩叹了口气,说道:“夫人以前性情温和,自从三庄主出了点事后,她 老人家就有点变了,这十多年未见,更是和往日大相径庭,令我也吃惊不校”他转身略带歉意地说道:“柳少庄主,二位姑娘,三位特意到访,想不到庄内生出不少风波,招待不周,还请 海涵,老朽先要清理老庄主尸体,还请三位回前面厅堂休息。”—— 柳悦清望着屋门破碎的卧房,着实想不出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龙瑶嫣凄厉惨叫,秦墨丰吐血惨死,种种变故,看来只有当时在屋内的三人才清楚,柳悦清心神一定,当即作揖说道 :“前辈客气了,晚辈突兀造访,才是深感不安,如今秦庄主有事相托,晚辈不敢耽搁,这就告辞了。”—— 李溪岩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强留,见谅,见谅。”—— 耿沧柔笑道:“我和谢姑娘这也走了,多谢李老前辈这些日子款待。”李溪岩呵呵一笑,众人寒暄几句后,三人便告辞离开了秦家庄—— 走在凝思桥上,柳悦清缓缓踱步,手掌划过栏杆,悠悠凝思出神,两女对望一眼,耿沧柔款款走到他面前,柳悦清并未察觉,依然往前直行,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吓得他急忙定住,探 臂抓住耿沧柔的柔荑,失声叫道:“哎哟,柔姊小心。”—— 耿沧柔白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天大的事让我们的柳少爷如此神不守舍,我差点被你撞到河里去了。”柳悦清露出一丝歉意,挠头说道:“真对不住,我正在想着龙瑶嫣,一时出神, 没留意到姊姊。”—— 谢荟兰闻言一跳而起,叫道:“好呀,你这个负心汉,我们可都只想着你,你却对姓龙的神魂颠倒,原来你也是个见色起意的家伙,气死人了,柔姊,咱们别理他。”她满脸娇嗔,狠狠 瞪了柳悦清一眼,拖着耿沧柔便往前走—— 柳悦清愕然说道:“什么见色起意……”猛然间恍然大悟,脱口叫道:“不是这个事情,兰妹妹你误会我了。”飞奔追到二女身前,连连说道:“我可没对龙姑娘神魂颠倒,这是个天大 的误会,你们可别动气。”脸上带着惶急神色,搓着手十分不安—— 耿沧柔轻笑一声,说道:“兰妹妹和你开玩笑呢,你也别急。”拉住谢荟兰的小手,娇声说道:“兰妹妹,你清哥哥肯定有想不通的谜团,这才苦思冥想,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 谢荟兰脸上突然掠起一丝娇羞,摇着耿沧柔的玉手,尽显小女儿家神态,瞥了柳悦清一眼,嗔道:“我就不愿见他故作神秘,却不告诉咱们,显得咱们都是笨蛋,柔姊姊,你说气不气人?” —— 耿沧柔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咯地一笑,柳悦清也不禁莞尔,突然间想起一事,顿时笑容敛去,现出羞愧之色,偷偷看了耿沧柔一眼,期期艾艾地说道:“柔姊……我……我……”耿沧 柔讶道:“什么?”柳悦清又支吾着说了几个“我”后,才说道:“我和兰妹妹的事,兰妹妹……都告诉你了?”—— 他在秦家庄里听到耿沧柔改口称呼谢荟兰“兰妹妹”,便知谢荟兰或已将那日两人阴差阳错结合之事道出,原本他也有此心意,这时面对着她,羞愧心涌起,竟是犹豫良久才说出口来。 谢荟兰原本神色自若,此时俏脸立刻飞过红晕,双手拉着耿沧柔更是不放,低声说道:“清哥哥一直为此事心怀愧疚,姊姊你别对他生气好不好,要怪就怪小妹,都是小妹的错。”—— 耿沧柔搂住谢荟兰,柔声说道:“若不是妹妹舍身相救,清弟如今早就……妹妹何错之有?”她顿了顿,看着柳悦清说道:“你喜欢兰妹妹么?”柳悦清发着呆愣愣点了下头,耿沧柔问 谢荟兰道:“兰妹妹你呢?”谢荟兰羞涩地嗯了一声,耿沧柔展颜笑道:“既然两情相悦,就不是天大的事,你们二位结为夫妇便成,为何一个向我道歉,一个也是满脸愧色对着我?”—— 柳悦清跨前一步,脱口说道:“我……”却戛然住口,不知如何往下说去,谢荟兰发急说道:“柔姊姊,你和清哥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不是那时无计可施,我,我实不该插足你们 当中,妹妹我……我好生抱歉。”陡地抱住了耿沧柔,埋首于其肩膀,失声痛哭—— 耿沧柔拍着她香肩,柔声安慰说道:“好啦好啦,妹妹也老大不小了,这是喜事,哭它作甚。”抬头看见柳悦清也是热泪盈眶,神情激动,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双目竟也模糊了起来 第279章 道尽悠悠事 ——她急忙揉了揉眼,暗暗叹息一声,说道:“清弟弟,兰妹妹是我的好妹妹,你以后若欺负她,我可不饶你哦。”柳悦清一呆,心知她此言一出,自己和她的海誓山盟已成空,心头不 禁大痛,却强定心神,缓缓说道:“柳悦清不敢有负兰妹妹。”—— 谢荟兰娇躯一震,挣脱出谢荟兰怀抱,手掌擦了几下脸庞,望着耿沧柔正色说道:“姊姊须应允小妹一事。”耿沧柔笑道:“妹妹如此郑重,不妨说来一听,看我是否能够办到。”谢荟 兰说道:“还请姊姊答应妹妹一同下嫁清哥哥。”耿沧柔顿时呆住,她不曾料到谢荟兰会有此念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柳悦清脸上掠过一丝惊喜,却强行忍住,忐忑不安地望着耿沧柔—— 谢荟兰见她沉吟不语,急急说道:“你和清哥哥也是情投意合,你能成全我们,难道就无法成全自己?柔姊姊,咱们情同姐妹,可不要分开呀,若能一同嫁给他,那是再好不过,你若不 同意此事,那妹妹也不嫁给他了。”耿沧柔急忙说道:“不许胡说,这不是让人笑话了?我的事尚可斟酌,妹妹绝不能乱来。”谢荟兰摇着她的臂膀,撒娇般地说道:“不许斟酌,就这么定 了,清哥哥,你说好不好?”朝着柳悦清眨了眨眼,红着脸娇笑不已—— 柳悦清微笑点头,走到两人跟前,盯着耿沧柔笑而不语,耿沧柔被他看得满脸飞霞,推了他一下,嗔道:“你这么古怪看着我作甚,以后你要是对我们姊妹不好,可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妹子,咱们走,别理他。”—— 两个少女往前一路跑下“凝思桥”,柳悦清大喜过望,远远望着两女倩影,暗暗忖道:“柳悦清啊柳悦清,如此贤妻,一个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你竟要娶二人,未免有些贪心了。”— — 两女跑出数十丈后才止步停下,谢荟兰满脸欢欣,笑着说道:“姊姊答应这场婚事,我看呀清哥哥心头大石终于放下了。”耿沧柔笑道:“他那个人满脑子都是江湖大事,就喜欢琢磨那 些咱们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哪有空闲去想这些儿女情长的琐事。”谢荟兰摇头说道:“柔姊姊此言差矣,清哥哥重情重义,若不是他千里追踪,救下妹妹,妹妹早就死在月落乌啼手里了 。”耿沧柔听见“月落乌啼”四字,脸上现出一丝怒意,咬着银牙说道:“这个门派可恶至极,着实该想个对策除掉它,否则往后整个江湖难以安宁。”谢荟兰说道:“是呀,在淮阳凌府也 是好生惊险,幸亏宁家兄弟赶到,否则咱们都成了月落乌啼的阶下囚了,这个邪派做事既极不光明磊落,下次见到那些绣着月亮的黑衣人,就让他们尝尝毒药的滋味。”—— 两女说话间,柳悦清已赶上,听到她们在谈论“月落乌啼”,便开口说道:“月落乌啼也有拈花一派的毒物,兰妹妹用毒这一手段恐怕难以奏效。”谢荟兰轻轻一笑,略显神秘地说道: “拈花公主门下,手段可不止于此,江舞鹤算盘打得天真,我非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柳悦清轻嗯了一声,说道:“拈花一派毒物名扬天下,他们派中高手云集,辅以这些毒物,便 能无敌于天下,恐怕他们就是这样的心思。”—— 耿沧柔插口说道:“我却认为这事大有不妙之处,单是一个荼蟾瘴,当时就令大伙儿束手无策,月落乌啼若以此要挟武林,恐无几人能够应付。”柳悦清点头说道:“柔姊此言也有道理 ,如今得想个法子探明月落乌啼的总舵,一举上门将其捣毁才是唯一之计,淮阳凌府那一役,月落乌啼抛弃往日隐秘作风,转而大张旗鼓,我担心此后他们更会四下出击,拔除各个门派,到 时整个江湖再也无人能和他们抗衡了。”耿沧柔脸现忧色,担心说道:“真如你所言,那家父也极为凶险?他老人家武功虽高,却不善对付使毒的,想到那日情景,此时我仍然心有余悸。” —— 谢荟兰笑着说道:“姊姊你也别担心,清哥哥定会想法子探到月落乌啼老巢在哪儿,这事就不用你我费神咯。”柳悦清苦笑道:“妹妹也太高看我了,这个月落乌啼隐藏极深,这次能探 明一处分舵已是幸运,总舵落脚何处我却是毫无头绪。”谢荟兰笑道:“不急不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明天咱们就知道咯。”—— 她突然停下脚步说道:“我要回去师父那里一次,上次我正要回南疆,却遇上‘狼毒幻神散’的事,就急着前来相助清哥哥了,至今未能见到家师,如今是不得不去,清哥哥你可要随我 一起去见家师?”柳悦清说道:“我正打算南下苏州,去拜访‘姑苏凤展’吴家,妹妹不和我们同去?”谢荟兰摇头说道:“我要帮师父做一件事儿,再迟迟不归就赶不及了,而且阿大和钗 儿许久不见,他们在淮阳等我这些天,恐怕也早已坐立不安了,我先去和他们相会,再一同回师父那儿,这次就无法陪清哥哥了。”柳悦清笑道:“那我们还能同行几天,到淮阳再作分别。 ”—— 三人骑马一路南下,过了两日便到淮阳,谢荟兰去到阿大和钗儿暂住之处,两人识得耿沧柔,彼此也不算陌生,说得寥寥数语,谢荟兰急着要赶回南疆,便催促阿大钗儿收拾行李—— 耿沧柔和谢荟兰交头接耳私语几句后,便把柳悦清拉了过来,自己远远走开,柳悦清搂着谢荟兰,两人倾诉数语,待到阿大驾着马车行来,谢荟兰和两人依依惜别,柳悦清关怀问道:“ 路途遥远,你身体可要紧?”谢荟兰按了下肩膀,笑道:“好多了,我不是去找人打架,回去南疆并非凶险大事,你莫非把我当作老婆子了?”柳悦清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说道:“那 你一路小心。”谢荟兰娇羞不已,推开他说道:“别胡来,阿大和钗儿看着呢。”柳悦清哈哈一笑,谢荟兰跳上马车,挥手作别—— 柳悦清目送谢荟兰远去,这才携着耿沧柔,牵马缓步南下,耿沧柔见他神情有些闷闷不乐,笑着问道:“看你心事重重,若放心不下兰妹妹,此时追去还来得及。”柳悦清轻轻一叹,摇 头说道:“在凌府这场斩魔大会,几乎让月落乌啼趁势得手,他们大张旗鼓,连帮主都亲自出马,看来留给我们的时日并不多了,我是觉得如今情势紧迫,南疆来回一趟太费时辰,如今还是 先往南为好。”耿沧柔展颜说道:“既然你已有此打算,为何还这么愁眉苦脸,我们分别好些日子,都没见你如此挂念我,兰妹妹果然与众不同。”柳悦清微微一笑,调侃说道:“原来姊姊 吃兰妹妹的醋了,这可令我始料不及呀。”耿沧柔嗔道:“我就不能吃醋?我就要吃醋,大大吃醋。”撅着嘴大现娇憨,一扫往日娴静之态—— 柳悦清忍不住莞尔,搂着她说道:“我是有些挂念兰妹妹的身体,这一路回去,体内毒性可千万不要发作。”耿沧柔奇道:“什么毒性?你说兰妹妹中毒了?我看她并无中毒迹象,话说 回来,拈花公主的高徒又怎会中毒?”柳悦清吃惊说道:“我还以为你们私下说话,她把所有事情都和你说了,既然你已知兰妹妹只有十七岁,怎会不知她身体疾病?”耿沧柔摇着头吃惊不 已,说道:“我和兰妹妹说了一半,秦老夫人突然造访,兰妹妹说话就被打断了,后来变故接踵而至,便就再也没提及,也就说了那事儿而已。”说到最后,羞涩地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再 往下说去—— 柳悦清喃喃自语:“我还以为……”还未说完,耿沧柔抢口说道:“你说兰妹妹中毒,究竟是怎么回事?”柳悦清当下边走边说,刚一说罢,耿沧柔顿时停步,埋怨说道:“兰妹妹既然 有此顽疾,又身怀剑伤,你怎能让她单独回去南疆?路上这伤病要是发作起来,那该如何是好?咱们快去追她。”柳悦清忙道:“兰妹妹有阿大钗儿照顾,当无凶险,我只是有些挂念,这次 去苏州追查一件悬案,且看看是否和月落乌啼有所牵连,实是耽搁不得,姊姊不如回耿府去看看令妹。”—— 耿沧柔笑道:“家妹好得很呀,我去看她作甚?” 第280章 道尽悠悠事 ——柳悦清把耿沧绣中毒一事道出,随即说道:“兰妹也因此身受重伤,闹出好大一件风波,我不知兰妹妹未及提起,早知如此,我在秦家庄就该告诉姊姊,是我疏忽了。”耿沧柔脸色 剧变,急声叫道:“二妹中了‘修罗十跳’?左伯伯不是和爹爹化解了误会,怎么又会……”柳悦清摇头道:“此事不见得是左龙群所为,听说耿伯伯亲自去南疆讨解药,如今凌烛明或也已 赶到了耿府吧,‘修罗十跳’虽然厉害,却还是比不上‘荼蟾瘴’,令妹此刻定然早已化险为夷。”耿沧柔神色不定,沉吟一下说道:“清弟,我需回耿府亲眼见到二妹无恙才能安心,你这 么迫不及待地前往苏州,定有大事要办,我原想伴你身旁相助于你,但此时我心神不宁,反会添你手脚,就不陪你同行了。”—— 柳悦清握起她的玉手,说道:“姊姊回府,我便放一百颗心,如今下毒凶手未明,万一耿伯伯中计,迁怒拈花一脉,那就大事不好了,还请姊姊在其中周旋,绝不能让恶人奸计得逞。” 耿沧柔颔首说道:“我也正有此顾虑,只得先走一步,清弟前去苏州,可要万事小心。”柳悦清点头说道:“自当谨记姊姊叮嘱。”耿沧柔含情脉脉看了他一眼,跨步上马,急匆匆地往荆州 方向赶回—— 谢荟兰和耿沧柔先后离去,柳悦清突然涌起一丝寂寞,他不禁苦笑一声,自语说道:“柳悦清你是怎么了,清月山庄的仇尚未得报,江湖上更是风云诡谲,你怎能被儿女情长牵绊?”他 定了定神,策马离开淮阳,沿道东向前往苏州,一路上倒也安稳太平,数日之后,已是进入平江府—— 自唐代以来,苏州和杭州便是江南最为繁华富庶之地,引得诸多官宦子弟、商贾文人竞相前往。形态各异的园林,穿城绕巷的小桥流水,其景色秀丽精致,相比杭州大气磅礴,苏州却另 有一番风味——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此时天色渐暗,不少人家亮起了烛火,如同繁星闪烁,宛如一副极美画 卷,柳悦清泛舟河上,看着船夫轻摇船桨,静静欣赏河水倒映出的美丽景致,心头感慨丛生,便轻声低吟这首《送人游吴》—— 随着船夫一声“客官,到了。”柳悦清这才拉回思绪,抬头一看,船夫已将船只稳稳靠上岸边,便笑道:“有劳大哥了。”纵身上岸,四下张望了一下,转身往西行去—— 他此时正去往“姑苏凤展”的店铺,斩魔大会告一段落后已过了不少时日,按理吴惊云早已回到了苏州,毕竟姑苏凤展需要他打理上下,不会在外耽搁许久,只是柳悦清从未到过苏州, 人生地不熟,兜转数条街道后,竟还未寻到吴家绸缎店铺,柳悦清想了一下,忖道:“依船夫所言,‘姑苏凤展’应是在此地,但一路前来并未看见,难道是我疏忽看漏了?”他摇了摇头, 正巧走到十字路口,无意间往左边扫了一眼,却见一处店家门匾上写着“七彩居”三个大字—— 柳悦清心中一动,暗道:“七彩居,七彩居,这个名字如此熟稔,我是在哪里听过?”他轻声念着这三个字,不知不觉已走到“七彩居”门前,便听店铺中一个洪亮声音传来:“七彩居 ,祖传丝绸工艺,精美绝伦,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包您满意,这位客官,你可是来买织锦的?那可就来对了,苏州城内卖织锦的,除了咱‘七彩居’之外,可找不到第二家店咯。”—— 随着这个声音大呼小叫一番,一个巨汉从店铺中大步而出,冲到柳悦清面前,哈哈大笑道:“朋友不如进来看看。”—— 柳悦清早听得暗暗好笑,这时抬头打量这个汉子,两人目光一对,都是诧异万分,齐声叫道:“是你?”—— 原来这个汉子正是南宫烈,斩魔大会上柳悦清见过他一面,此时一眼便即认出。“七彩居”为了和“姑苏凤展”抢夺生意,南宫烈才在淮阳凌府和吴惊云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回,柳悦清想 到当时情状,展颜微笑说道:“南宫兄何时回来的?看你神清气爽,红光满面。七彩居的生意想必是如日方升,真是可喜可贺。”他目光绕过南宫烈,往店内看去,硕大一个店铺却是冷冷清 清,并未见到一名顾客—— 南宫烈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说道:“好说好说,你是哪里的庄主?在淮阳凌府我见过你出手,功夫厉害极了,你到这里来……难道要找我南宫烈比试比试?这个……我可打不过你啊。” 双手一阵乱摇,脸上显出一丝尴尬—— 柳悦清忙道:“南宫兄想多了,在下并无此打算,这次远道而来,是想拜访姑苏凤展的吴惊云兄,不料一时走错了路,反而到了七彩居,把南宫兄给惊动了。”他转过身去,眺望接到对 面,一排店铺绵延数十丈,却只有正对着“七彩居”的一家关门谢客,连门上牌匾似乎都被拆下—— 柳悦清指着那家店铺说道:“听说‘七彩居’和‘姑苏凤展’正巧对街相望,这家莫非就是……”南宫烈不等他说完,已是连着叫了几声“是”,随即说道:“不错,那家原来是吴家‘ 姑苏凤展’的店铺,可惜老弟来晚了一步,也就四、五天前,吴惊云兄把店铺搬走了,据他说已在盘门附近找寻到了新址,在那里重新开张,可惜我当时没有详细询问,真是帮不了老弟。” 柳悦清暗暗忖道:“姑苏凤展迁铺去了西南角,听说平江府中最热闹的就是这条街,姑苏凤展是江南第一织锦铺,怎会舍了此地迁去他处?”—— 南宫烈见他沉吟不语,便拉住他往店内走去,边走边说:“少庄主要是买织锦,咱们七彩居的织锦也不比吴家的差到哪里去,不如看看我们家的货色。”柳悦清还没婉言谢绝,已被南宫 烈拉了进去—— 好不容易有桩生意,南宫烈双眼烁烁放光,柳悦清还没站稳,他已捧出各式织锦,往柳悦清面前一放,呵呵笑道:“老弟瞧瞧,这些织锦都是上佳良品,包您满意。”—— 柳悦清低头观看,各式织锦花色奇异,色泽光亮,果然都是上品之物,柳悦清随手拿起一件,看似并不轻薄的织物,入手竟轻飘飘如若无物,柳悦清脱口赞道:“果然是好。”南宫烈得 意地说道:“咱家从不虚言,客官也是识货的高人,怎能骗得了你。”柳悦清笑道:“我对丝绸之物一窍不通,却听说苏州丝织甲天下,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这件看似不是凡品,还请 请教其中玄妙。”他指着手中这款织锦,相询南宫烈—— 南宫烈愣了一下,现出尴尬神色,支吾着说道:“这个……这个……”柳悦清奇道:“南宫兄莫非有不便之处?”南宫烈敲了下脑袋,咧嘴说道:“没难处,没难处,只是……只是…… ”他还反复念叨“只是”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店铺深处传来:“只是我大哥对此一窍不通,无法解释其中门道,还请这位公子见谅。”话音刚落,只听咿呀一声,柳悦清急忙转头看去, 这才发现店铺中竟然另有一间暗室,此时房门轻开,一名年轻姑娘款步到柳悦清身前裣衽说道:“公子手中这一件织锦,是江南地区常见的翠毛狮子锦。” 第281章 南有名门佳子弟 ——这位女子约二十余岁,身材娇小,长相俏丽,皮肤尤为白皙,一头乌发垂到腰间,更增风致,活生生一个江南水灵灵的俏佳人—— 柳悦清急忙放下手中织锦,抱拳说道:“多谢姑娘指点,在下柳悦清,和这位南宫兄曾有一面之缘。”女子抿嘴一笑,柔声说道:“公子谈吐不凡,定是名门子弟,妾身关氏,如今是‘ 七彩居’当家,多谢柳公子光顾,这件翠毛狮子锦还能入公子法眼吗?”—— 南宫烈看到关氏现身,不由得一阵错愕,此时见她款款而谈,更是叫道:“二妹,你怎么出来了?夜晚转冷,你快些进屋去,可别着凉了。”关氏微微一笑,说道:“难得这位公子光临 小店,我还稍懂些自家物事,咱们不能坑了客人。”她突然咳嗽数声,轻轻喘息后说道:“公子若不满意这款,不妨再看看其他样式。”—— 柳悦清看了她一眼,随即问南宫烈说道:“关姑娘这是受了风寒?”南宫烈苦笑一声,说道:“家妹自幼体弱多病,尤其受不得风寒,老弟,南宫烈可要失礼了。”一把抓住关氏臂膀, 把她拉进暗室后,关上房门,便听暗室中南宫烈正说着话,关氏也偶尔开口,只是细语柔声,不似南宫烈这般响亮—— 柳悦清无意探听南宫家私事,便随意观览花式繁杂精美的各式织锦,心中却不停寻思:“七彩居的生意果然冷清得很,我到这里有一炷香时辰,却还没见到另有他人进店,这家店铺能至 今未倒,也算是件奇事。”他笑着摇了摇头,突然目光一紧,只见左侧墙上正中挂着一件绣花织锦,隐隐之中竟是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盯着这张织锦端详良久,南宫烈和关氏话毕,推门而出,柳悦清正自凝思,一时也未察觉,南宫烈蒲扇大的巴掌在他肩头一拍,大叫一声“老弟”,吓得柳悦清差点一跳而起,急转身 来,南宫烈见他脸色都变了,忍不住哈哈笑道:“老弟在想啥事着?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柳悦清镇定心神,指着刚才细看的那款织锦,问道:“这款织锦古朴雅致,看去甚为精美,其中可有什么名堂?”南宫烈一拍大腿,赞道:“老弟眼光独到,可了不得,这是本店镇店之 物,名曰‘百花朝凤锦’,客人来到咱家店里,可都尽夸着它呢。”柳悦清心念一转,笑着问道:“既然是镇店之宝,莫非是非卖物?”南宫烈有些歉意地说道:“老弟若早来几个月,倒是 可以卖给你,如今却是不成的了。”柳悦清奇道:“那是为何?”南宫烈说道:“这副‘百花朝凤锦’原有一对,只是数月前一个公子哥儿带了一位十分美貌的姑娘来到我店,其中一副被他 们购去,原本他们开口声称把这幅也一同买下,却被我和二妹拒绝了。”—— 他这一说,柳悦清顿时想起,水芊芊曾手捧一卷书画,自己无意见过一次,图案犹能记得,正是这副‘百花朝凤锦’,当日匆匆一掠,此时几乎回想不起,若非南宫烈无意提起,还真念 不到她身上。他抬头看着这块织锦,心道:“沈诗恒曾说和水芊芊来过平江府,原来是来此求购这款织锦,看来他确无虚言。”—— 南宫烈盯着柳悦清,见他望着“百花朝凤锦”沉默不语,还以为他要这张织锦念头并未断绝,忍不住急道:“老弟,你不如换其他的,就这一件咱家实不能卖。”——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南宫兄,你误会了……”正要说下去,却听关氏声音复又传来:“难得这位柳公子喜欢‘七彩居’的织锦,大哥你可别和客人争得面红耳赤,把客人吓跑。” 便见关氏又走了出来,脸色更显憔悴。她走到柳悦清身旁,行礼说道:“我大哥冒失之处,还请公子不要见怪。”她食指如玉,指着“百花朝凤锦”说道:“公子看中了这款织锦?”柳悦清 摇头说道:“在下前些日子见过一位姑娘持着这副‘百花朝凤锦’,原来是从‘七彩居’购得,既然此物是贵店镇店之物,在下岂能夺人之美。”—— 关氏螓首微摇,说道:“公子休要听我大哥乱说,七彩居的织锦都是寻常之物,细锦中这款‘百花朝凤锦’虽是翘楚,却又怎比得上官府内侍制成的贵重,公子不嫌弃的话,这款‘百花 朝凤锦’当可割让。”—— 柳悦清微微一笑,摆手示意拒绝,说道:“在下对绸缎一窍不通,如此精美绝伦之物给与在下,未免有些暴殄天物,在下这次初到平江,原是去‘姑苏凤展’,不想走错地方,打扰到了 南宫兄和关姑娘,这就告辞了。”朝两人抱拳后,便退出了“七彩居”—— 关氏原本期许的俏脸陡然黯淡下来,神色略显忧郁,低声幽幽说道:“‘姑苏凤展’,唉,又是姑苏凤展,也罢,也罢。”转身向屋内走去,背影竟是十分落寞—— 南宫烈愣愣看着关氏娇小的背影,心头一阵怒气上涌,朝门外一阵怒吼:“又是‘姑苏凤展’,他妈的‘姑苏凤展’有什么好,那些破烂的东西,你南宫大爷我碰都不想碰一下,我呸。 ”朝地上重重吐了口痰,往店内一张椅子上坐下,连喘粗气,可见他气得不轻—— 柳悦清穿过门前街道,到了对面,南宫烈喝骂声依然从店内传出,清晰可闻,不少来往过客乍闻之下,都纷纷投去惊奇目光。柳悦清摇了摇头,也不介意,走到“姑苏凤展”店门口,这 时店铺人去楼空、大门紧锁,柳悦清只能从门缝隙中稍作窥视,却也看不出个究竟,只能作罢,抬头看了下天色,自语说道:“如今时辰尚早,就去盘门附近一趟吧。”—— 他心思一定,便往太湖方向走去,其步履轻便,也就顿饭时间,已是遥遥望见盘门城楼,他询问路人,此人也知“姑苏凤展”搬迁至此地,稍作指引,柳悦清一听就在不远处瑞光寺塔北 侧,连声道谢后,往东北快步穿过瑞光寺,向北行过三十余丈,街旁可见零星店铺,柳悦清左右观望,赫然见到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门匾上书着“姑苏凤展”四个金漆大字—— 柳悦清大喜过望,走到“姑苏凤展”店铺门口,这条街道稍显冷清,“姑苏凤展”店铺内却是好生热闹,偌大一个店面挤进数十人,比之“七彩居”冷冷清清,宛若云泥之别—— 柳悦清暗道:“‘姑苏凤展’名扬天下数十年,这里远不如旧址繁盛,生意却依然兴旺,这个金字招牌果然了得。”“七彩居”的织锦自己看来已是上品,“姑苏凤展”号称平江民间织 锦第一,究竟其织锦还能胜过“七彩居”多少?他猛然间来了兴趣,着实想亲眼鉴赏一下—— 走入店铺,铺内宽阔,几乎有三个“七彩居”大小,四处装饰极新,多处借以织锦装饰,美轮美奂,却又不输典雅古朴,柳悦清暗暗赞道:“如此气势恢宏,‘七彩居’确实无法与其相 较。”他四下张望了一眼,未见吴惊云在场,便走到一处柜前,细细端详起这家闻名四方的绸缎店铺所造的织锦,一探其中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第282章 南有名门佳子弟 ——“姑苏凤展”店铺虽然不小,但进店客人络绎不绝,却也显得拥簇不堪,吴惊云在店内安排了六、七人打下手,仍显捉襟见肘,生意兴隆可见一斑。不少客人体态富贵,衣着华丽, 显然是有财有势的名望家族中人,眼看这些人都已挑选了不少织锦,还不停叨念着“为何你们姑苏凤展搬来这么偏远地方?”、“卧龙街那里生意好好的,这一搬走可苦了我老太婆了。”、 “你们吴当家的在不在?兄弟我想和他谈谈。”七嘴八舌,众说纷纭,店内极为嘈杂不堪—— 一个伙计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擦了擦头上汗珠,走到柳悦清身前,哈着腰问道:“公子爷,看你面生,可是初次来咱们店里,有没有看中的样式?小的粗通织锦,不如给您介绍介绍?” —— 柳悦清正拿着一件重锦挂轴观赏,闻言便轻放妥当后,转身说道:“我是吴惊云兄的朋友,今日是来拜访吴兄,不知他此时是否在店中?”—— 伙计摇头说道:“公子你晚来了一步,半个时辰前吴掌柜的去了天庆观前的故月阁,今日怕是不回来了。”柳悦清皱皱眉头问道:“故月阁?那是什么地方?”伙计说道:“是酒楼啊, 在天庆观前故月阁也极有名气,大多数平江的百姓都知其名,看来公子不常来平江。”他笑嘻嘻地指着刚才柳悦清观赏的这副重锦挂轴,说道:“重锦在江南多是达官贵人府上之物,几乎都 是官办锦院制作,民间作坊重锦做得好的人家可不多,咱们吴家的重锦也算一绝,公子对这副可有兴趣?”—— 柳悦清摇手说道:“既然吴兄不在,在下就不打扰贵店了。”急忙闪身挤出店铺,暗道:“天庆观前就在卧龙街不远,早知吴惊云去了那里,我就不必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可惜可惜。” 他摇摇头,便又返身前往天庆观前,心中思绪又起:“‘姑苏凤展’的织锦确如其名,精美无双,但说要胜过‘七彩居’一大截,却也未必如此,两家做工实是难分优劣,而‘七彩居’的‘ 百花朝凤锦’更如天造之物,胜过‘姑苏凤展’店中所展各式织锦。”一念及此,他疑窦丛生:“两家手艺不分轩轾,为何‘七彩居’生意远不如‘姑苏凤展’?”—— 见此怪异情状,柳悦清一时不禁沉思,脚步缓了下来,但生意场上的玄妙却又怎能一眼瞧破,他苦笑一声,摇头自语说道:“他们生意好坏干我何事,我又何苦操这个心。”虽说如此, 吴惊云还是不得不见,“姑苏凤展”生意兴旺,门庭若市,吴惊云倘若在店铺,恐也无暇与自己长叙一番,如今去了酒楼,反而方便说话了—— 到了天庆观前,柳悦清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故月阁”,果然是间上下两层的大酒楼,此时酒楼中人头攒动,座无虚席,柳悦清跨步走到门口相问,果被告知里面已无空位,需得在 外候着,他也无意久等,便向店小二打听,不料那店小二竟是识得吴惊云,此时这位吴二爷正在二楼厢房内与一位李老板喝酒,当下便要带柳悦清上去二楼,柳悦清急忙止住他,稍说几句后 便走到酒楼外,靠在右手处一根石栏上,心道:“吴惊云修炼‘长生’,是为他大姊报丧子之仇,那是江湖中的纷争,执掌‘姑苏凤展’,这是生意场的俗事,吴惊云一人应付两角,也真难 为他了。”—— 近一个时辰后,却仍未见吴惊云从酒楼内走出,柳悦清自语说道:“这也忒久了,不知何时才能散场。”他抬头望着空中,一轮新月已挂树梢上方,柳悦清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这才想到 自己已是近四个时辰不曾吃喝,无奈地摇头苦笑,正转头四下张望,耳中却听到故月阁内伙计一声吆喝:“李老板,严老板,吴掌柜,走好。”急忙转头看去,只见十数人从故月阁中依次行 出,当先一人五十余岁,气色尚佳,身材却显臃肿,锦袍玉带,光鲜亮堂,令人为之侧目—— 柳悦清忖道:“好一个富贾商人,或是吴家重要客商,吴惊云才如此看重。”他多看了此人一眼,顿时轻轻咦了一声,只觉得此人相貌依稀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目光便盯着此人脸庞 ,愈看愈觉熟悉,却不知在何处曾有过一面之缘。柳悦清拍了拍脑袋,心道:“我和商贾之流从无往来,应是不会见过他,或许只是容貌相似而已。”—— 这时,吴惊云也现身门口,和周围数人稍作絮叨,便作揖告辞,独自离开,走过热闹的天庆观前,他脚步顿时轻快起来,不一会儿穿过数条街巷,周围人群变得稀落,嘈杂声更是渐渐远 去—— 前方一条河流横腰拦断,一座石桥跨于河上,吴惊云快步走到石桥中间,突然顿步停住,沉声喝道:“是哪位朋友一路跟随吴某,还请现身一见。”他生就虎背熊腰,身板一挺,立刻散 发出一股威势,江湖高手风范尽显—— 只听一人说道:“在淮阳,在下和吴兄打过照面,吴兄可还记得?”一人缓步跨上石桥,吴惊云转过身来,看清来者竟是柳悦清,反倒一怔,愣愣说道:“原来是柳少侠,你怎来到平江 了?”—— 柳悦清微笑说道:“在下闲来无事,便在中原乱走一通,北方金人作乱,时局不稳,在下也是怕麻烦的人,就转回江南,正巧路过这里,顺道前来拜访吴兄一面。”他走到吴惊云身前, 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小弟从卧龙街往盘门来回一趟,这时好不容易才见到吴兄,令在下好生难寻。”—— 吴惊云显出歉意,缓缓说道:“柳少侠去过敝家店铺了?吴某若是知道柳少侠特意前来,这场酒宴早就推辞不去了。”柳悦清笑道:“在下是不速之客,吴兄又不能预先料到,在下这叫 自作自受,实是怨不得他人。”两人顿时齐声大笑—— 笑得数声,吴惊云先敛住笑容,正色问道:“柳少侠特意来找吴某,可是为了当日之约?”柳悦清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点头说道:“谢姑娘和在下颇有渊源,她被卷入了耿家二姑娘中毒 迷案,凌烛明误认谢姑娘是下毒凶手,而他和耿二姑娘早有婚约,而凌家却又在吴家血案中大有嫌疑,有此牵连,即是在下不曾允诺吴兄,也无法置身事外,吴兄虽有一身奇功,却不是江湖 中人,不知当今江湖时局险恶,在下此时尚有余暇,便来见吴兄一面。”—— 吴惊云没料到其中有这等复杂牵连,惊讶之余,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说道:“柳少侠的意思是,下毒凶手并非谢姑娘,而我大姊的儿子也不是凌绝星所杀 ?”—— 柳悦清一笑说道:“前者当可断定,而吴家这场血案的凶手,此时还不能妄下定论,‘姑苏凤展’在平江府名声显赫,这事没传到官府那里?他们没派人追查过此案?”吴惊云苦笑一下 ,说道:“凶手当场自报家门,此事已无追查必要,淮阳地处金国范围,官府真要派人前去缉拿凶手,势必极为繁琐,那些官老爷怎肯为区区一个百姓生死劳师动众?”柳悦清轻叹一声,说 道:“吴兄言之有理,如今过了十余年,许多蛛丝马迹早已消失殆尽,恐怕更难查明真相了。” 第283章 南有名门佳子弟 ——吴惊云现出坚毅神色,说道:“大姊丧子发疯,三弟和四弟也因此一个丧命一个离家出走,吴某时常念及,那贼人害得我吴家凄惨至此,实该千刀万剐。”他略显苍白的双颊涌起一 阵血色,牙齿紧咬,双眼仇恨目光烁烁闪现—— 柳悦清忖道:“这件事或许真的难以水落石出,凌绝星早已死去多年,凌烛明对此事根本一无所知,吴家大姊也早已疯癫,只有凌焯明……唉,此人行踪向来难测,如今凌府毁去,更是 难寻其踪迹,如此一来,我打算追查也是无从下手,柳悦清啊,柳悦清,旁人再赞你如何聪明过人,这场血案终究是件无头公案,看来你只能放弃了。”—— 他长舒一口气,说道:“我方才去到卧龙街,不想‘姑苏凤展’已迁往盘门,这还是得南宫烈指点,否则今日恐怕无法遇见吴兄了,听说‘姑苏凤展’在平江府生意兴隆,怎会搬出闹市 ,去到偏僻的西南角?”—— 吴惊云看了下天色,说道:“时辰不早,我得去大姊家里走一趟,柳少侠可有兴趣同往?”柳悦清心中一动,颔首称好,两人一路行往盘门方向,途中,吴惊云谈起“姑苏凤展”诸事, 柳悦清才知吴漫霞疯了之后,吴家兄弟便将她迁到太湖附近,此间山清水秀,吴家欲借天地灵气,医治吴漫霞的病症,而如今“姑苏凤展”生意愈做愈大,吴惊云为了照料吴漫霞方便,索性 劳师动众,将店铺迁出卧龙街,搬到离太湖更近的瑞光寺塔附近—— 柳悦清不禁一阵感慨,说道:“吴兄此举用心良苦,令姊定能恢复神智。”吴惊云叹道:“若真如此那就好了,吴某双亲见背甚早,自幼便是家姊照料,视家姊如同亲娘,此生若不能替 大姊报此大仇,我……我吴惊云有愧于大姊,死也不会瞑目。”他紧紧握着拳头,现出一丝激动神色,但转眼就惊觉,脸色一松,指着前方说道:“往前就是家姊如今住处,如今虽有人照应 ,我却放心不下,只要空时便过来探望一番。”—— 这里已出了盘门,柳悦清沿着小道缓步前行,已能闻得太湖水声,阵阵传入耳中,令人颇感心怡神清—— 吴惊云说道:“此处原本住的人极少,常年清静,对大姊病情颇为有益,换做常人,反倒不一定住得惯。”说着,两人已来到太湖边,依湖畔走到山麓附近,可见几处宅院错落有致,吴 惊云走到其中一座门口,拿出一把锁匙开门而入,柳悦清跟在他身后跨入院子,便看清这间宅院颇为精致,不过一座前院四间厢房而已,此时宅院之内悄无声息,其中两间厢房透出微弱烛火 ,更显清静幽深—— 这时,从一间厢房悄悄走出一人,隐约可见其身材娇小,分明是个女子,只见她蹑手蹑脚往吴惊云这里而来,猛然间察觉到院中立有一人,吓得她“啊”地一声惊叫,却又急急忙忙捂住 嘴巴,脸色急剧惨变—— 吴惊云一皱眉,说道:“小铜铃,你一惊一乍这是作甚?怎么房内如此昏暗?你去大夫人房内,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小铜铃听到声音,这才惊魂稍定,拍了拍胸口,低声说道:“原来是二老爷,你这么无声无息地站在这里,小铜铃可要被你吓死了,二老爷你别作声,大夫人她刚刚睡着,要是惊醒她, 咱们可就有苦头吃了。”—— 吴惊云颇显意外地说道:“此时还未到二更,大夫人就寝了?小月琴、小琵琶她们人呢?”小铜铃小嘴朝几间厢房努了努,说道:“二老爷你贵人多忘事,琵琶姊姊有事告假数天,现在 还没回来呢,月琴姊姊早就回屋子了,今天晚间轮到我照顾大夫人.”吴惊云笑了笑说道:“是我忘了,那你也去休息吧。”小铜铃应了声“是”,突然看见吴惊云身旁多了一人,心头一奇 ,轻轻“咦”了一声,多看了柳悦清两眼,才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屋内—— 吴惊云回头说道:“家姊既然就寝,柳少侠,咱们去外面走走如何?”柳悦清点头说道:“此处清静无声,莫要惊扰了令姊和各位姑娘。”—— 二人出了宅院,沿着小道去往太湖湖边,柳悦清一览湖岸风光,虽是夜色沉沉,倒也另有一番风韵,他望着湖上点点渔火,笑着说道:“此处风景美妙,令我也陡生隐居念头,吴兄能在 此地修缮一屋,比之在下可要洒脱许多。”吴惊云摇头说道:“那座宅院耗时耗力,更是把‘姑苏凤展’积累多年的钱财尽数用光,若不是大姊重患在身,吴家也不会如此折腾。”柳悦清咋 舌说道:“‘姑苏凤展’被称作江南第一织锦铺子,吴家定是富甲一方,想不到民间修造一间宅院如此费财,咱们江湖中人可就便利多了。”吴惊云大笑说道:“柳少侠误会了,并非修造这 座宅院耗费财物巨大,而是吴家生意做了几十年,也没多少钱财留下。”—— 柳悦清瞪大眼睛,脱口问道:“这是为何?”吴惊云说道:“常人都说‘姑苏凤展’织锦天下第一,这只不过是民间作坊相互比较,官场锦院中无论是工具还是织锦手法,都比咱们高出 甚多,所以我们做的也只是小生意,更何况‘姑苏凤展’被称作天下第一不过区区十余年,当年苏州城内最有名的织锦店并非吴家。”柳悦清恍然说道:“原来如此,我幼时便听说过‘姑苏 凤展’的大名,便以为它成名已有数十年,原来并非如此。”吴惊云微微颔首,说道:“当年苏州第一正是‘七彩居’,其规模远胜如今的‘姑苏凤展’,直到十五年前,‘七彩居’当家南 宫老爷过世后,‘七彩居’便一蹶不振,生意江河日下,如今只靠着卧龙街那间老铺子勉强维持生计,而‘姑苏凤展’的生意却突然好了起来,不少原先在‘七彩居’干活的伙计都转投我们 店中,‘七彩居’里手艺高超的锦工不少,‘姑苏凤展’便也收编入门,化了不少钱财把原先制锦的作坊扩大了好几倍,这次原本想把作坊也搬到盘门附近,只因如今有些拮据,便就暂且作 罢。”—— 柳悦清笑着揶揄说道:“难怪南宫烈气势汹汹追着吴兄到了淮阳,你们吴家把他们生意抢走,他岂能不红了眼睛。”吴惊云莞尔一笑,摇头说道:“我们吴家倒是和他们并无敌意,‘七 彩居’的织锦功力极为精湛,‘姑苏凤展’原本就以它的织锦当作对手,如今确已能和他们平起平坐,只是……”他沉吟一下,显露出一丝不解,缓缓说道:“这些年来,我也不时前去‘七 彩居’店里,毕竟一街之隔,倒也不是窥探军机,只想知道为何他们生意陡转直下,莫非真是织锦功力一泻千里?但数次前去探究,‘七彩居’的织锦一如往日,每件都是上等品,但就是卖 不出去几件,如此诡异事情,其中缘故,实是我心头一大谜团。”—— 柳悦清笑道:“吴兄执掌‘姑苏凤展’,却担心‘七彩居’过不下去,可不似一般商人那样冷酷无情啊。”吴惊云淡淡一笑,说道:“我对生意场上的事并无兴趣,只是硬着头皮苦苦支 撑,吴家如今只剩我一人,我若再弃之不理,‘姑苏凤展’转眼便会消亡。”说着,他神色黯然,颇有惆怅地说道:“但‘七彩居’若倒下了,从此就再也见不到那副‘百花朝凤锦’了。” 柳悦清听他提起“百花朝凤锦”,急忙问道:“在下也见过这副织锦,精美自当不论,其中难道另有妙处?” 第284章 南有名门佳子弟 ——吴惊云说道:“‘百花朝凤锦’是‘七彩居’镇店之宝,民间细锦中它当排第一,无另一款能出其右,我方才说‘姑苏凤展’织锦技术几能和‘七彩居’分庭抗礼,就只这一款‘百 花朝凤锦’,‘姑苏凤展’却是甘拜下风。”柳悦清奇道:“‘七彩居’的锦工转投贵店,也无法做出这款细锦?”吴惊云说道:“柳少侠去过‘七彩居’,可见到了一位姑娘?”柳悦清哦 了一声,说道:“是姓关的女子?”吴惊云颔首说道:“这款‘百花朝凤锦’就是关氏亲手制作,这是她的独门手艺,别无他人会得。”—— 柳悦清颇显意外,讶道:“我原以为织锦产出极为复杂,可有不少工序,这位姑娘能一人造出民间第一细锦,我真是走眼了。”吴惊云说道:“她是南宫烈的堂妹,是绸缎世家后代,但 能制出‘百花朝凤锦’,也算是个不世奇才,可惜可惜。”柳悦清问道:“吴兄是为这位姑娘抱不平?”吴惊云呵呵一笑,说道:“算是,也可算不是,此女年幼时已定亲,却不料还未等到 她未婚夫前来迎娶,竟不幸染上重症,据说是无法医治的绝症,只是南宫家口风紧,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她的这位未婚夫知她得病之后未满一年,便再也没出现在南宫家,这段姻缘就此名存 实亡,可怜的姑娘家,竟碰上如此薄幸之人,而南宫烈碌碌无为,‘七彩居’如今只剩她一人支撑着,看来也时日不多了。”深深叹息一声,尽显可惜之情—— 柳悦清沉默不语,暗自沉思:“难怪南宫烈将她匆匆拉入屋内,而关氏接连把两幅‘百花朝凤锦’出售,‘七彩居’果真已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了,真是可惜了那些极好的织锦。”—— 吴惊云似乎想到了什么,停步说道:“和柳少侠说了许多不相干的事,吴某失礼之处,还请莫怪。”柳悦清笑道:“虽是闲话,听来也饶有兴趣,方才在天庆观前,从故月阁里当先出来 的那位中年人,吴兄对他可知多少?”吴惊云愣了愣,颇显意外地说道:“柳少侠指的是李老板?他和大姊有些沾亲带故,又经常照顾吴家的生意,这次做东是他执意邀请,吴某盛情难却, 只能硬着头皮赴约。”他苦笑一下,颇显无奈地说道:“我甚为不喜这种酒宴,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柳悦清说道:“看来这位李老板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以他一身惹人注目的衣着,可是官场达人?”吴惊云说道:“柳少侠想到岔处去了,大姊的丈夫便是他的远房表弟,自从我姊夫惨 死、大姊成疯之后,李老板更是时常前来探望,这份人情令我无法推辞。”柳悦清点头道:“如此看来,倒是位心善人物。”吴惊云笑道:“涅槃经曰:‘善男子,知善因生善果’,此话大 有道理,李老板在苏杭两地都经营着买卖,原本平平淡淡,这几年来生意突然红火起来,没过多时就成了富贵人家,他也自开玩笑说常年积德,菩萨显灵了。”—— 柳悦清笑道:“当今我朝苏杭两地最是富庶,这位李兄眼光独到,能于苏杭……”突然顿住不语,皱眉苦苦思索,吴惊云立刻惊觉,急忙问道:“吴某所言可有不妥?”柳悦清抬头看着 空中新月,又沉思稍许,才说道:“我在故月阁乍见这位李兄,便觉眼熟,却一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幸得吴兄提醒,数月前,我曾在杭州海琴山庄内,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吴惊云愕然说道:“难道说李老板他……”柳悦清摇头笑道:“我并无他意,海琴山庄在杭州也算富甲一方,宁老爷子更是声望隆厚,李老板精明人物,岂有错过之理,菩萨显灵是假, 长袖善舞、多钱善贾那才是真的。”吴惊云大笑道:“好个‘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柳少侠若也趟咱们这趟浑水,吴惊云恐怕就得关门大吉了。”柳悦清也是大笑道:“纸上谈兵,这作不 得数。”—— 两人闲聊不止,一路走到了阊门附近,这才惊觉,吴惊云微微惊道:“不想和柳少侠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辰,竟到了这里,咱们不如就此回去城中?”柳悦清心中已有念头,便说道: “在下在平江还需待得数日,此时突然想起一事,需往郊外一转。”吴惊云忙道:“可需吴某一同前去。”柳悦清笑着推辞道:“小弟私事,不敢有劳吴兄,明日若是方便,在下想见令姊一 面,不知可否?”吴惊云点头应允,慨叹说道:“在下俗事缠身,又天性愚笨,所幸认识了柳少侠,这趟淮阳之行并非白跑一趟,吴家血案就仰仗柳少侠了。”柳悦清说道:“吴兄言重,在 下如今也只是尽力而为,难说有多少把握。”—— 两人当下作揖告别后,柳悦清喃喃说道:“寒山寺,寒山寺,倒是可以去走一遭。”四看当下无人,便施展轻功,如一缕青烟消失于夜色中—— 寒山寺离苏州城并不远,柳悦清脚步飞快,不久便至,只见寺院大门紧闭,早已关门谢客,柳悦清摇头苦笑一声,转身走上离寺院不远处的枫桥,桥上过客来往,桥下船只沿江缓缓前行 ,柳悦清靠着一处栏杆,恁自发愣,夜风清冷拂面,头上新月如钩,颇显凄清悲凉—— 柳悦清托着下颚,喃喃低语:“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懿孙公这首诗已流传了数百年,这个邪派是用了《枫桥夜泊》起首四字为名,其中莫非另有深意?”他抬头望着前方 寒山寺,晚间于寺外看不出任何端倪,便点了点头,暗道:“明日进到寺院去,看看其中是否有‘月落乌啼’的线索。”—— 他一推栏杆,挺直身躯,正要下桥,忽地从江面上悠悠传来一缕古筝乐声,竟是十分悦耳,柳悦清停下脚步,往声音来处张望,便见一艘客船向枫桥这里缓缓驶来,古筝声正是从其中飘 出—— 客船驶到桥下,船夫仰起头来,大声叫道:“柳悦清柳公子可在这里?”声音苍老,但颇显豪迈,柳悦清愣了一下,暗暗奇道:“是找我的?”这下回过神来,才发现桥上聚集着不少人 ,显然都是被这乐声吸引而至,猛地回想到自己初入杭州时,在飞来峰下这等景象也似曾相识,却不知船中引筝者又是哪位音律高人—— 他无暇细想,朗声叫道:“柳悦清在此,这位大伯有何事指教?”船夫掌控手中船篙,将客船稳稳停在江心,古筝乐声并未中断,依然悠扬清澈,那船夫抬头往桥上看来,有数人正围在 石桥中央,船夫目光掠过,停在柳悦清脸上,笑道:“柳公子,这里有人要见你一面,敢问可移尊驾?”柳悦清问道:“何人见我?”船夫叫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柳悦清心头一震,当 下想也不想,飞身从桥上跃下,只听惊呼声此起彼落,桥上众人惊魂未定时,柳悦清已重重落在船头,震得客船一阵摇晃,桥上不少人更是脱口叫道:“这船要翻了,危险。”—— 却见船夫毫不惊慌,手握船篙在江中滑动,竟是硬生生将剧烈摇摆的船身渐渐稳住,柳悦清转过头看着船夫笑道:“船家掌船功夫厉害得紧,佩服佩服。”船夫脸上掠起一丝苦笑,说道 :“柳公子这一跳惊到老头儿了,差些便要舟覆人亡,好险好险。”柳悦清歉然说道:“是小子不留神,真对不祝”船夫摇头说道:“老头儿倒也好说,这舱内的主人可不要给吓坏便好。 ”—— 柳悦清笑道:“这位主人可不简单,老人家无需操心。”他走到舱门口,提声问道:“柳悦清已然上船,能否进舱一见?” 第285章 南有名门佳子弟 ——只听一个娇柔声音自舱内传出:“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还请船家沿江而下,过了这块地方,奴家再和柳公子促膝长谈。”—— 柳悦清不曾料到船中竟然是个女子,闻言急忙退了一步,讷讷说道:“在下不知是姑娘在此,多有失礼之处。”当即盘膝坐在舱外,耳中听到古筝乐声清脆,轻轻敲打着心坎,令人神迷 心醉,他不禁脸露微笑,忖道:“宁怜雪的琴音和这位姑娘的筝曲相作比较,不知哪一人才更胜一筹。”思绪随着轻柔乐声飘散,木浆扬波,潺潺低语,更如珠落玉盘,沁润心境—— 船行里许,乐声乍停,柳悦清心头一震,却听舱内女子柔声说道:“听闻柳公子转道平江,是慕‘姑苏凤展’之名而来,不想清月山庄少庄主亦喜好织锦之物。”她声音清脆,可知年岁 尚轻,或是位妙龄少女,柳悦清心中一动:“月落乌啼中也有这等人物?倒是可惜了。”—— 他思念转动,当即说道:“在下承蒙‘姑苏凤展’吴二当家援手,又听闻吴大夫人身怀采薪之忧,此刻南下途中,顺道而来探望,却非另有目的。”那女子哦了一声,说道:“曾听闻柳 少庄主是个能人,本帮钦佩者不可胜数,小妹时而闻之,好奇之心愈盛,正闻少庄主到来,便擅自前来打扰,还请柳少庄主勿怪。”她自称小妹,柳悦清便知此女尚比自己年幼,心中寻思: “此女谈吐成章,温柔淑雅,或未足陷淤泥,尚能挽救。”他心肠原本颇软,此时起了“救人”念头,便问道:“在下和贵帮原本势同水火,姑娘与在下私晤,可否难以向贵帮帮主交代?” —— 少女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说道:“柳少庄主竟挂念起我这个籍籍无名的丫头,若少庄主你精通歧黄之术,更可替吴大夫人除病,柳家素来宅心仁厚,小妹总算见识了。”—— 柳悦清苦笑一声,忖道:“此女心思灵敏,竟被她猜中我来此真意,只是‘姑苏凤展’少涉江湖纷争,还是不谈为妙。”当即岔开话题说道:“姑娘特邀在下来此,敢问有何指教?”少 女幽幽一叹,说道:“我只想见见你,不可以么?”柳悦清一怔,心道:“她如此回答,令我难以接口,此女心思我尚不知,且慢回答。”眼角瞥向驭舟老者,见他淡然镇定,船行稳妥得当 ,并未朝自己看来,心中又琢磨盘算,却听少女续道:“你何时去见吴惊云?”—— 柳悦清不知她为何尽问吴家之事,眉头微皱,说道:“吴家做的是织锦生意,还请贵帮莫要牵扯到无辜之人。”少女闻言,轻轻说道:“那是自然,小妹本无此意,既然柳公子多心,小 妹便不谈吴家。”—— 此言完毕,她突然沉默不语,古筝声复又响起,这一曲《高山流水》弹奏悠扬委婉,极为悦耳,柳悦清微合双目,凝神细闻,脸上流露敬佩之色,不意间,心绪随着曲调飘飘荡荡,撑舟 老者回头相望,烁烁目光掠过柳悦清脸庞,嘴角突现一丝高深笑容—— 只听一声脆响,一曲未完,柳悦清往甲板上摔倒,竟是失去了知觉—— 迷糊间,柳悦清耳边隐约传来淙淙水声,更有渔歌轻轻飘荡,闻之十分悦耳,正听得悠然神往时,猛地一跳而起,大叫了声:“这是哪儿?”顿时清醒过来—— 他双脚落地,脚下一阵摇晃,差点站立不稳,急忙劲透双腿,这才没有跌到,那渔歌逐渐响亮,柳悦清心中一动:“莫非我是在船上?”脑中回忆起当时情况,自己听那女子古筝弹奏正 自入迷,却不知不觉中神智渐渐迷糊,终究不省人事。他想到这里,忍不住一拍大腿,恨恨说道:“我大意了,竟然如此轻易中了他们的诡计。”—— 那女子定然也是月落乌啼中的人,用乐声制住自己,这一手令人不易察觉。柳悦清苦笑一下,四下张望,见自己正处在一间屋内,奇怪的是屋中除他之外,连一粒灰尘都没有,屋门紧闭 ,只有巴掌大小的窗户那里稍有一丝缝隙,点滴光亮透射进来,才能看清屋中全貌—— 便听屋外有人发话说道:“柳公子,你可醒转了?”声音从窗户缝隙传入,柳悦清立刻辨认出是那船夫口音,他气往上冲,扑到窗前喝道:“好个阴险狡猾的贼子,你果然也是月落乌啼 派来的。”船夫悠悠说道:“那可不尽然。”柳悦清冷笑一声,说道:“石桥上游人众多,你却只盯着我发话,显然往日曾有照面,而我跳上甲板,震晃船只,若是寻常船夫,这一下或会被 震到水中,您老却是纹丝不动,面不改色,在下心中便知一二了。”—— 船夫沉默稍许,这才大笑一声,说道:“柳少庄主果然聪慧过人,老夫正奇怪,依少庄主此时身手,跳上船来怎会如此失态,原来其中另有深意。”柳悦清叹道:“我原想考校那位弹奏 者,却见到连你这位船家也是位高手,当时我心生警觉,却不料还是着了你们的道儿,说吧,你们月落乌啼这次寻我又有何事?”—— 船夫呵呵笑道:“柳少庄主且慢动气,敝帮只是让柳少庄主在这屋里静呆数日,绝无伤害之意。”柳悦清讶然说道:“你们要困我在此,为何不点我穴道?或是捆缚住我?就凭你一个区 区老儿,又怎能挡我离去。”船夫说道:“柳少庄主真能从这间屋子脱身而出,那再有十个八个老夫也是阻挡不了的。”—— 柳悦清闻言脸色一变,急忙用力一推窗户,竟是纹丝不动,他奔到屋门前推拉几下,竟也是如此,他剑眉一扬,往门上含劲劈出一掌,只听一声闷响,自己竟被震得半身酸麻,一只右臂 更是软软垂下,一时无法动弹。他捂住右肩,咬牙说道:“这门难道是铁做的?”—— 船夫拍了下手,说道:“正是如此,不仅仅是门窗,整座船舱都是精铁所制,即便是你脚下地板,也是铁皮上铺了一层木板,柳少庄主武功盖世,老夫久仰,但这样一座江上铁屋,还是 能困住您这位大人物的。”—— 柳悦清气极反笑,朝地上一坐,说道:“你们要让我在这铁笼子里住几天?”船夫说道:“老夫这就不清楚了,只等帮主示下。”柳悦清哎哟一声,叫道:“那我吃喝拉撒该怎么解决? ”船夫笑道:“此事不用柳少庄主担忧,帮主也不愿见到柳少庄主饿死,更何况这屋里若是臭气熏天,老夫在此也颇不好受。”—— 柳悦清耸了耸肩,突然仰天躺在地板上,自嘲说道:“既然这样,本少爷就在这里休息几日,倒也不错。”—— 话虽如此,被关在只有一丝微光透进的铁屋中,滋味实不好受,仅仅过了一日,柳悦清便感如同过了半月之久,那船夫倒也没说虚言,这一日三次送上食物,那扇窗户虽小,正能递入饭 菜,人却无法通过,柳悦清见都是些大鱼大肉,尽是十分精美的菜肴,便也不客气吃了个干净—— 他心头好奇,暗暗嘀咕:“阶下囚竟也有如此待遇,倒也难得,许久没有这般歇息过,月落乌啼这也算做了件好事?”他笑着摇了摇头,突然低叫一声“糟糕”,暗暗叫苦道:“我和吴 惊云提起,今日去他大姊住处,如今时辰已过,唉,这次可失信于人了。”他靠在船舱墙壁上,无精打采地叫道:“船夫老儿,船夫老儿。”却没人回应,柳悦清一皱眉,声音提高不少,大 声道:“船夫老儿,可听见没?”却还是没人回应—— 柳悦清凝神细听,只闻水流声响依然,船身亦是轻轻摆动,显然仍在水上漂行,那老头儿应在船上,却不知为何不作应答,柳悦清困在其中,也无可奈何,忖道:“看来他们得关我几天 才做罢手,这里空荡荡的别无一物,甚是无聊,不如练功罢了。”—— 这些日子他突感功力倒退不少,心想或许是变故接二连三发生,自己无暇修行,所谓不进则退,便是这个道理。于是盘膝坐下,运起“冰魄封神诀”第三层心法,周天搬运一轮,脸上惊 讶乍现—— 猛见他扬声吐气,凌空推出一掌,一阵劲风涌出,只听船舱咯咯几声轻响,船身受力来回荡漾,柳悦清脸上却不见喜色,眉头更是紧促,喃喃说道:“奇了,再如何练功荒废,也不至于 内力倒退如此厉害,恐怕只剩斩魔大会当日五成功力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摈除脑中杂念,凝聚心神修炼柳氏独门心法,除了吃喝睡觉,他心思都扑在武学上,之后数日反而过得甚快,七天以后,便见他往地板上出掌一击,一个临空翻身,轻 巧落地,吐出胸口一股浊气,这才功毕—— 苦修数日,柳悦清脸上神采奕奕,双目精光内蕴,他却摇了摇头,轻叹说道:“我功力竟倒退至如此地步,今日我若再和耿伯伯交手,都挡不了他二三十招。”他来回踱步,沉思静想: “难道是传入我体内的功力并不会长久驻留,过时便会烟消云散?这太没道理了,不符武学要旨。”他突然笑了笑,低语说道:“若真如此,那我也不会动辄神智不清,乱砍乱杀,除去这个 隐患,功力低些就低些吧。”他现出一丝笑容,仰天躺下,望着船舱天花板,心道:“这月落乌啼,难道要关囚我在此一辈子吗?”—— 他正想着心思,船舱外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声,似是有人敲着舱门,柳悦清猛地从地上一跳而起,扑到门口问道:“谁在外面?”—— 只听一个银铃声音传来:“柳悦清,你还在里面?” 第286章 南有名门佳子弟 ——柳悦清愣了一下,回应道:“当然。”这些日子来的都是那船夫老头,今日突然换成一个少女,令他有些惊异,随之又怒气上冲,因他已听清少女口音,正是她于那晚弹奏古筝,诱 得自己身陷囹圄,当下沉声说道:“姑娘好高明的手段,柳悦清这次认栽了。”—— 少女叹了口气,说道:“小妹严令在身,实是骑虎难下,所幸公子此刻毫发无损,小妹并未酿成大祸。”她语声幽怨,确有愧疚之意,柳悦清虽不知其语虚实,却也不好发作,当下开口 说道:“何为严令,在下愿闻其详。”—— 那少女却不说话,顷刻之后,船舱那个小口突然打开,一物从外面塞入,落在木板上,哐地一声,竟然份量不轻,柳悦清低头一看,是把短刃,不禁脱口问道:“这是……”少女突然打 断他说道:“他们找到人了,马上就来此凿船,你本事再通天,这次也将必死无疑,这事我原本不知情,否则……这把短剑能削铁如泥,能助你脱困。”她顿了顿,有些感慨说道:“柳悦清 啊柳悦清,你的造化还真是不浅。”—— 柳悦清一听凿船恶计,忍不住吃了一惊,耳中幽幽传来少女一声叹息,更是心中一动,说道:“姑娘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来相救在下?”—— 舱外少女并未回答,柳悦清等了稍许,又开口叫道:“姑娘,姑娘。”却依然毫无回应,柳悦清心中一动,急忙拾起地上短刃,拔出鞘来,一道寒光闪现,果然是件利器,柳悦清将刃口 抵住铁墙,稍一用力,短刃没根而入,不由赞道:“好兵刃。”—— 有了这件削铁如泥的宝贝,柳悦清轻轻松松脱困而出,纵身跳到甲板上,他四下张望,船上此时空无一人,船夫和少女都不知去了何处,这艘客船靠在湖湾处,随着水流轻轻漂移,四下 无其他船只路过,因此并未发现这艘无人客船—— 柳悦清暗思那位少女身份,她怎会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又为何会出手相救,还有她口中“找到人了”究竟意指何人,种种疑团,令他一时沉吟不语—— 稍许过后,柳悦清拍了拍甲板,长身而起,船只此时几近岸堤,他稍展轻功便飞身上岸,忖道:“月落乌啼竟要凿船,看来是非杀我不可了,难道他们已认定我也是个棘手人物了?”— — 想到这里,柳悦清心头一乐,游目看去,自己正处在太湖西岸,于是绕着太湖走了半圈,好不容易来到东岸,并不费力就看见那日晚间去吴漫霞住所的小道。柳悦清沿道而上,不一会儿 那座院子已遥遥在望,吴家血案一事迄今过去时日太久,从吴惊云那里已难得线索,虽然吴漫霞早已神志不清,如今却也只能寄望于她身上,或能从她口中得知一些蛛丝马迹—— 柳悦清摇头无奈一笑,自语说道:“真能从她那里获知凶手线索?恐怕连铁书盈那混球也不会相信的。”他深深吸了口气,已至宅院近处,突见从吴家走出数人,柳悦清心中一凛,急忙 闪到一侧,藏身在一块突起岩石后,刚匿好身形,这几人已转身,从自己身前鱼贯而过,不一会儿,这群人已是远去—— 柳悦清闪身现形,远眺这几人的背影,他已看出当先一人就是和吴家渊源颇深的李老板,便就不在意,转身来到吴家宅院,此时大门已然紧闭,柳悦清叩门数下,不一会儿,只听咿呀一 声,有人应声开门,柳悦清眼前一亮,现身之人是个容貌姣好、身材娇小的少女,约十六七岁的芳龄。这个少女见门前站着一位陌生少年,怔了一下,才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你是找哪户 人家?”——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请问吴惊云吴兄此时可在?”少女脸色微微一展,回话道:“二爷他早就去店铺了,公子爷你可也是来买织锦的?那应该是去城中呀,怎么跑到这湖边来了呢 ?”她吴侬软语,如黄鹂鸟般的口音甚是悦耳,柳悦清微笑问道:“这位姑娘是小月琴还是小琵琶?”—— 少女呀地惊呼一声,惊道:“公子爷你怎会知道婢女的名字?公子爷脸生得很,婢女似乎并未见过。”—— 柳悦清哈哈一笑,正欲解释,只听房门开启声响,又一个少女拿着一张面盆,走出中间屋子,盯着她说道:“月琴姊姊,怎听到你大呼小叫的,莫要惊动了……”突然发现了柳悦清在场 ,顿时叫道:“这位是柳公子吧?二爷他不在这里。”—— 这位少女便是柳悦清那晚见过的小铜铃,他见对方认出自己,便朝小铜铃拱手说道:“小铜铃姑娘,今日在下又来打扰,惊云兄不在,不知能否拜见吴漫霞吴大夫人?”—— 小月琴滴溜溜地小跑到小铜铃身旁,一把拉住她,两个少女低声交谈着,不时转过头来扫过柳悦清,突地又都是脸现忧色。柳悦清也不知她们在说着什么,只得在一旁静候—— 稍许,只见小铜铃朝着自己招了招手,便急忙走了过去,小铜铃柔声说道:“公子爷是二爷的朋友,见见大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大夫人她这里有些不妥……”说着指指自己脑袋, 又道,“这些年来,除了二爷和李老板,还有我们这三个丫头之外,大夫人见到其他生人,情绪十分不稳,有好几次差点闯出大乱子,不知公子爷找我家大夫人有何贵干?”—— 柳悦清模模糊糊地说道:“在下早知吴夫人身患疾病,今日正是为了此事前来,原本在下和吴兄约定七日前就来拜访,不料中途出了点岔子,拖至今日。”—— 小月琴眨了眨双眼,颇显好奇地说道:“公子爷是大夫?常听人说名医大多是糟老头儿,公子爷这么年轻,就能给人治病啦。”小铜铃用肩膀撞了小月琴一下,叫道:“月琴姊姊休要胡 说八道,你怀疑二爷的眼光吗?”小月琴捂着嘴,连连摇头,支吾着说道:“小月琴可没有这个意思。”小铜铃朝着柳悦清甜甜一笑,说道:“方才说笑了,二爷交代于我,是公子爷的话, 便带您见大夫人,公子爷,那就请进吧。”说着推开中间那扇屋门—— 柳悦清点头示谢,小铜铃和小月琴当先走进屋内,小铜铃轻声说道:“公子爷,你轻些,大夫人受不了惊吓。”她轻手轻脚而入,柳悦清缓缓跨进屋子,正前方一扇窗户明亮通透,一个 长发披肩的女子坐在靠椅上,正对着这扇窗户,背向自己,柳悦清虽看不到她的容貌,却已知她正是这里的主人吴漫霞—— 小铜铃还未走到吴漫霞身旁,只见靠椅轻摇,吴漫霞随着椅子缓缓转了过来,两道目光正巧落在柳悦清的脸上,柳悦清还未看清她的相貌,便听吴漫霞一声凄厉惨呼:“我的儿呀,想死 娘了。”从靠椅上摇摇晃晃站起,跌跌撞撞疾冲而来,双臂疾张,欲将柳悦清抱入怀中 第287章 南有名门佳子弟 ——柳悦清侧过身,吴漫霞扑了个空,便往地上摔去,小铜铃和小月琴大声惊呼,柳悦清眼疾手快,伸出手臂将吴漫霞轻轻一托,稳稳当当扶住了她,口中说道:“吴大夫人还请小心。 ”—— 小铜铃和小月琴吓得脸色惨白,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急忙各自上前,一人抓着吴漫霞一条臂膀,小铜铃颤声说道:“大夫人,这位不是少爷,是大夫,二爷特意请他来替夫人您看病的。 ”—— 吴漫霞转过头来,盯着柳悦清上上下下不停打量,柳悦清这才看清她的相貌,虽然传言她已成疯十数年,此刻却是容光焕发,其相貌姣好,衣着也十分光鲜亮丽,宛若大富人家的贵妇人 。柳悦清正自有些诧异时,吴漫霞脑袋一甩,满头乌发披在双肩上,目光呆滞,直直看着柳悦清,愣愣问道:“你是大夫?”—— 柳悦清心中一叹,柔声说道:“吴大夫人不必惊慌,我是受吴惊云兄之托,来和你说些闲话。”吴漫霞侧过头,脸上浮现出冥思苦想的神色,陡地嘴角一裂,露出一丝傻笑,挣脱两个丫 头的搀扶,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爹爹看我寂寞,就把你叫过来陪我玩儿,好极了,咱们去划船好不好?”她拍手大笑,很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小月琴插口说道:“大夫人,吴惊云是二爷的大名,他不是你爹爹。”柳悦清摆摆手,示意无妨,含笑说道:“吴大夫人若要去划船,在下当可相陪同去。”小铜铃和小月琴齐齐一惊, 正要出言喝止,吴漫霞却已冲到柳悦清身前,拉住他的双手,蹦跳不停,宛若一个小姑娘,喜滋滋地说道:“你果然是个好人,告诉你,我好久没去划船了,哎呀呀,都是吴惊云那臭小子不 给我出门,早知他管老婆这么严实,我绝不嫁给他,哼。”—— 吴漫霞才把吴惊云叫作爹爹,转眼又变成了他的妻子,柳悦清一时莞尔,笑道:“去湖上一览,才是最惬意的事情,吴大夫人请。”心头却是不停嘀咕:“吴漫霞神智糊涂,恐比秦望天 更甚,唉,此事更是难上加难。”—— 他侧身而立,吴漫霞笑嘻嘻地走到门口,正欲跨出,门口一道绿影闪现,挡在吴漫霞身前,吴漫霞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连连尖叫,柳悦清怕她出意外,急忙掠到她身边,却察觉两道冰 冷目光射向自己,正是那道绿影注目过来,柳悦清转头扫了一眼,发现这道绿影也是位美貌少女,看似比小铜铃和小月琴大了几岁—— 小铜铃和小月琴碎步跑到她的身边,齐声欣喜叫唤道:“琵琶姊姊,你出去快半个月,可回来啦?”柳悦清心中一动,原来这位姑娘就是吴惊云当晚提及的小琵琶—— 小琵琶嘴角一弯,微笑说道:“好久没见两位妹妹,我也怪想你们的,所幸姊姊私事办得顺利,终于赶回来了。”此言说罢,突然脸色肃然,冷冷说道:“二爷早已交代过,大夫人不能 出湖游船,倘若出了大事,你们哪个能够承担?”小铜铃尴尬一笑,说道:“有这位大夫作伴,大夫人不会出事的。”小琵琶微蹙秀眉,冷眼瞥了柳悦清一眼,冷笑道:“就这人?你们可知 他的底细?你们如此随便让他带走夫人,他若有加害夫人之心的话,你们能看得出?”小铜铃眨着眼睛,闪烁着不信之色,说道:“他要加害大夫人,进屋就可以动手了,何必要拐弯抹角, 再说这位大夫和二爷前些天一同来过,他们两位相互认识,不会出岔子的。”小琵琶摇头说道:“我们身受二爷重托,需十分小心谨慎才是,二爷说过大夫人如今这个样子,不宜前去湖上, 既然是二爷做的规矩,咱们丫头绝不能抗命。”—— 她转头上下打量起柳悦清,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真是大夫?”柳悦清摇头说道:“不是。”小铜铃和小月琴齐声惊呼,小铜铃指着他,颤声叫道:“你……你怎么……难道……”脸色 大变之下,竟是说不下去—— 柳悦清笑道:“是两位姑娘把在下认作大夫,在下并未亲口承认过。”小铜铃更是惊慌,指着他说道:“原来琵琶姊姊说得不错,你……你不是好人。”小琵琶面无表情,扶起吴漫霞往 屋内走去,小月琴急忙拉过靠椅,两人将吴漫霞扶着坐下,小琵琶转身说道:“柳公子到访此处究竟有何意图,不妨明言。”—— 柳悦清沉吟一下才道:“在下这次前来,确有一事相询吴大嫂,只因吴大嫂神智有些不同常人,令在下有些为难。”小琵琶沉稳说道:“你先说是什么事情,咱们三个丫头在场,公子所 言应该还是能听得明白。”柳悦清一笑说道:“你们三位年纪尚小,这事都已过了十多年,当年三位都是孩童,并不在吴家,怎会得知?”—— 说着,他跨上一步,小琵琶怕他又有不轨意图,急忙拦在吴漫霞身前,柳悦清也不介意,凝视着吴漫霞缓缓说道:“吴大夫人,你可还记得你的儿子?”—— 吴漫霞抬起头来,眼神迷惘,在柳悦清脸上游走不定,愣愣地说道:“我儿子,我儿子是吴惊云呀,他这些天一直来看我,你……你找他……有什么事?”—— 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说道:“吴大夫人你有个儿子,十四年前被人杀了,这件事你可有印象?”—— 此言一出,小铜铃和小月琴都是吓得一声惊呼,花容惨变,小铜铃捂着嘴退到墙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柳悦清也不看她们惊慌失措的神态,目光烁烁,紧盯吴漫霞,续道:“在下 是来查明杀害令郎的凶手身份,盼吴大夫人能记起当年旧事。”—— 吴漫霞张大嘴巴,脸上神色极其古怪,小琵琶见状不妥,急忙叫唤道:“夫人,夫人。”吴漫霞冷不丁地一声凄厉大叫,把小琵琶也吓得不轻,惊慌地看着她,这时吴漫霞扭曲着脸,惨 叫道:“我儿子死了?我有个儿子,他死了?谁是凶手?谁是凶手?”猛地盯着柳悦清,咬牙切齿,恨恨说道:“是你,你是杀人凶手,我要杀了你为我儿报仇。”说着从靠椅上扑出,双手 十指齐齐抓向柳悦清的脸庞—— 柳悦清往后退开一步,避过吴漫霞这一击,吴漫霞落地踉跄一下,复又向柳悦清怀中撞去,柳悦清急忙探手扣住她的双臂,吴漫霞顿时全身酸麻,一时动弹不了,小琵琶脸色一变,叫道 :“休要伤了大夫人。”柳悦清心道:“莫要起了误会。”急忙松手退开,吴曼霞身上劲道未消,软软坐到地上,却是一口浓痰向柳悦清吐了过去—— 柳悦清侧身避开,急忙说道:“大夫人你别……”小琵琶突然插口说道:“铜铃妹妹,月琴妹妹,你们照顾好大夫人,柳公子,还请到屋外说话。”她当先走出屋子,柳悦清怔了一下, 急忙追出屋外,只听到屋内吴漫霞突然放声大哭,连连叫道:“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呀。”哭声刺耳传来,令人断肠—— 小琵琶走到屋外,轻声说道:“柳公子,小琵琶正要去城中添置一些物事,可否边走边谈?”柳悦清颔首应允—— 出了宅院,小琵琶掩上大门,两人沿着小道缓步而行,柳悦清侧过头打量小琵琶,只见她一张鹅蛋脸,清秀可人,肌肤白皙,颇有江南水乡女子水灵风韵,神色沉稳,隐隐透出几分老练 ,和其年龄颇不相符,他看了几眼,忍不住轻轻一叹—— 小琵琶明眸轻转,脆声问道:“柳公子何事烦心?”柳悦清展颜说道:“我是在感叹吴惊云兄眼光不俗,能寻得姑娘照料吴夫人,难怪他不仅能安心经营店铺,且自身神功大成,有姑娘 这等厉害人物在身侧,他自是放一百个心。”小琵琶嘴角一弯,初次露出一丝微笑,只听她淡淡说道:“我一个小丫头,哪谈得上厉害不厉害,公子过奖了。”柳悦清说道:“我提起杀人惨 事,小铜铃和小月琴都是吓得色变,琵琶姑娘却不动声色,这份镇定着实难得。”小琵琶幽幽一叹,说道:“我爹娘是在我眼前被人杀死的,这种杀人惨事,小琵琶见怪不怪了。”她微微垂 下头去,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柳悦清歉然说道:“在下失言,姑娘莫怪。”小琵琶摇摇头,转过脸淡淡一笑,柳悦清急忙问道:“姑娘唤我出来,不知有何指教?” 第288章 南有名门佳子弟 ——小琵琶说道:“不瞒公子,小琵琶来到吴家做丫鬟,算来已近六年了,往日从未听说二爷寻人来治疗大夫人的疯病,小琵琶才疏学浅,却也知道人一旦疯了,就极难变回原样,这时 听到公子受二爷之托前来,小琵琶有些半信半疑。”—— 柳悦清笑道:“姑娘是怕我借惊云兄之名而来,对大夫人意图加害?”小琵琶摇头说道:“二爷他人很好,我信他结交的朋友也是个好人,只是有些不明白而已,大夫人受苦这么多年, 莫要让她更增痛楚了。”柳悦清又是一声叹息,连连叫道:“可惜可惜。”小琵琶讶然说道:“公子又有何事不如意了?”柳悦清叹道:“可惜琵琶姑娘你晚生了十余年,若早个十数年进到 吴家,凭姑娘冰雪聪明,此时定能助我查出真凶。”小琵琶摇头说道:“公子过誉了,小琵琶远不如公子聪明,再说我若十四年前已进入吴家,说不准凶手把我一同杀了,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柳悦清想了想,莞尔一笑,点头说道:“姑娘此言甚有道理。”—— 小琵琶踢着脚下碎石,不经意问道:“我听二爷提起过,杀人凶手他早已知晓,此人武功很是高强,二爷后来拼命练武,也是为了练就高强本领前去报仇,怎么这时候又来找寻真凶了? ”柳悦清笑道:“那是因为原先那个杀人凶手可能并不是杀人凶手。”小琵琶一愣,颇有不解之意,柳悦清却也不愿在一个丫鬟面前多提此事,只是说道:“真凶或另有他人,吴兄不愿误伤 无辜之人,在下正好闲来无事,便来相助吴兄一次。”小琵琶突然咯咯一笑,脸蛋如绽放清莲,甚是好看,她笑意盈盈,柔声说道:“真凶是其他人的话,这个难题可不小,我看定是柳公子 比我家二爷更聪明数倍,他才会叫公子来啃这块硬骨头。”—— 柳悦清忍不住大笑一声,说道:“姑娘原来是个鬼精灵,在下佩服不已。”小琵琶也笑道:“公子早就赞誉过小琵琶,若不展现一下,岂不是变成公子拙眼不识人了嘛。”柳悦清摆摆手 ,笑道:“不谈这个了,否则在下真的要被姑娘驳得哑口无言了。”—— 他沉吟一下,问道:“你们三人这些年来一直服侍着吴夫人?”小琵琶点头说道:“大夫人神智混乱,离不了人,小月琴和小铜铃和我不同,她们都是平江人士,老家就在城中,隔个三 两天就回城里住几日,我老家在山阳,爹娘死后,现在那里也荒废了,就一直安身在这间宅院,倒也清静怡然,空暇时便去平江城里逛逛,也不会寂寞冷清。”—— 柳悦清说道:“如此说来,琵琶姑娘是吴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小琵琶微微颔首,说道:“我照料大夫人多些,却也谈不上最亲近,大夫人神智出问题后见人不多,稍显亲近的恐怕也 就五六个人而已。”柳悦清问道:“琵琶姑娘常在大夫人身旁,可听闻过她说起其子被杀的事?”小琵琶侧过头回想片刻,才摇头说道:“小琵琶印象中,大夫人从未在我面前说过这事儿, 她每天就呆坐在窗前,有时候数个时辰纹丝不动,一天到晚也说不上十来句话,大多还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清楚的话讲不了几句,更别说夫人爱子被杀的事了。”柳悦清哦了一声,默默 往前走去,却不再说话—— 两人一路缓步前行,相谈许久,已远远瞧见了城门,柳悦清似乎显得有些苦恼,之后就再也没开口说话,小琵琶默默盯着他,也不出声—— 直到城门口,小琵琶站住脚步,才说道:“柳公子不必忧虑,此事急不得,所谓剥茧抽丝,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柳悦清问道:“姑娘怎知我烦心何事?”小琵琶轻轻一笑,说道:“ 公子说过找大夫人是询问夫人爱子被杀的细枝末节,按常理神志不清的病人绝无法能够答你所问,公子恐怕是别无办法之下才出此下策,如今询问未果,这件事该如何收场,岂不是令公子烦 躁不堪?”—— 柳悦清向小琵琶竖起大拇指,夸赞说道:“姑娘冰雪聪明,是我生平仅见,有姑娘在吴夫人身旁,实是在下之幸。”小琵琶怔了一下,未及明白话中含义,柳悦清已向她说道:“小琵琶 姑娘,往后可能还会倚仗于你,还请姑娘多多相助。”小琵琶裣衽说道:“二爷对小琵琶恩重如山,大夫人的事便是小琵琶的事,小琵琶愿柳公子早日查获真凶,为吴家报仇雪恨。”—— 柳悦清微微颔首,说了声:“在下告辞。”当下作别,柳悦清匆匆入了苏州城,小琵琶明眸深邃,凝视着柳悦清的背影,玉指拢起一缕秀发,俏脸竟显出捉摸不定的神色—— 进入城中,这次柳悦清驾轻就熟,不一会儿就走到卧龙街上,转角处遥遥可见“七彩居”三个大字,柳悦清来到店铺前,却见大门紧掩,竟是闭门谢客。柳悦清愣了一下,喃喃说道:“ 难道‘七彩居’也要改换门庭了?”他打量着门口,却无此迹象,便生改日再来的念头,正欲转身离去,陡然间耳中听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正是从“七彩居”中传出,柳悦清心中一动,急 忙上前叩门—— 便听屋内咳声并未停顿,柳悦清听出是个女子声音,便知是那关氏,于是朗声叫道:“是关姑娘吗?在下柳悦清,今日再度前来打扰。”—— 好不容易关氏止住咳声,又过了稍许,店门缓缓开启,只见关氏扶着门框,正不住喘息,脸色苍白如雪,一脸疲乏神色,眼光往柳悦清脸上扫了一下,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弱声说道:“ 原来是公子,你是来买织锦的吗?”—— 柳悦清稍一错愕,见关氏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急忙说道:“姑娘身体欠安,在下不敢打扰,这就告辞了。”向她行了一礼,便即转身离开—— 只是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同时几声惊呼此起彼落,柳悦清转头张望,惊见关氏倒在地上,数人正路过“七彩居”,被吓得齐声惊叫,却是连连倒退,避之不及。柳悦清脸 色一变,急忙飞奔过去,俯下身子扶起关氏,见她双目紧闭,早已昏迷不醒,连忙喊了几声“姑娘”,关氏毫无反应,柳悦清暗道:“南宫烈怎会不在此处?‘七彩居’只凭一个弱女子勉强 支撑,岂能不亡。”他不敢迟疑,当下抱起关氏,快步行入“七彩居”,奔到店铺内屋处,撞开内屋房门,跨步冲入,看清屋内情状,轻轻“咦”了一声 第289章 南有名门佳子弟 ——这间内屋竟比外面店铺更为宽敞,一缕光亮从半掩的窗户中透入,屋内光景清晰透明,除却桌椅木床之外,另有几部形状庞大的机械占据着内屋近半地方,靠一侧墙边,一张檀木桌 上搁置着两只香炉,正自冉冉焚香,淡雅清香满屋散落,透鼻而入,柳悦清心神顿时一振—— 他将关氏放到床上,听闻到她低声轻喘,呼吸时断时续,颇显困难,柳悦清伸手摸了下她额头,触手微热,心头微微一惊,暗道:“她是受了风寒,我身上并无药物,看来须寻个大夫来 诊断才妥当。”—— 他冲到屋外,门口仍有数人并未离去,正探头探脑往铺内张望,柳悦清风一般掠到门口,倒把这些人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开,柳悦清眼疾手快,拉住一个青年男子,说道:“这位大哥 ,烦请你请来一位大夫,这里有人病倒了。”—— 那人惊魂稍定,愣愣回道:“找个……大夫……过来?”柳悦清颔首说道:“小弟初到此地,人生地疏,有劳大哥了。”青年男子露出一丝笑容,点头说道:“难道是南宫烈那粗汉子倒 下了,我还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死了,他也不会生病,这小子也中邪了?真是奇怪了。”此人显然没见到关氏晕倒,柳悦清笑了笑,也不解释,青年男子急忙说道:“这事好办,兄弟你就在这 里等着,我很快就拉个好大夫过来。”当下匆匆离去—— 柳悦清松了口气,向众人作揖说了声“失陪”,进入“七彩居”内,快步走进内屋,见关氏依然未醒,气息却是平缓了不少,心头略安,又退了出来,心道:“男女有别,我若和关姑娘 共处一室,未免会给人落下话柄,于关姑娘名声不利,我还是在外面等候为佳。”—— 他负手在铺中来回踱步,仔细欣赏着琳琅满目的织锦,门口几个过客见他举止有些古怪,一时不知他的来头,都偷偷张望打量,却没人敢进屋与他攀谈——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隐隐能听见“男子……我家……二妹……”相隔远了,极难听清。柳悦清心中一动,缓缓走到门口,刚一止步,陡地随着一阵劲风拂面,一个人高马 大的汉子如大山般立在面前,手中还提着一人,正是方才去请郎中的那位仁兄,柳悦清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喜道:“南宫兄,你可赶回来了。”—— 这条猛汉正是南宫烈,只见他满脸通红,双目怒睁,瞪着柳悦清,尽显狂怒之色,牙齿咬得滋滋直响,猛地将手中青年甩开,一把抓住柳悦清的衣襟,吼道:“柳悦清,你……你究竟对 二妹做了什么?”—— 柳悦清看他神色异样,大失常态,不禁有些狐疑,但依然沉住气说道:“令妹受了风寒,先前晕了过去,南宫兄却不在场,我只得托人前去请大夫,南宫兄为何如此动怒?”南宫烈喘着 粗气,突然手一松,怒道:“柳悦清,你不是个好人。”冲进店铺,便听他大叫了声“二妹”,横冲直撞扑入了内屋—— 柳悦清挠着头苦笑道:“我不就是没买你家的那副镇店之宝而已,又何苦对我如此恶言相对?”俯首见被他甩落的青年男子痛得脸色惨变,在旁人搀扶之下才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口中早 已破口大骂,柳悦清心道:“南宫烈这混球,行事也太过鲁莽了。”当下摇摇头,掩起店门,转身来到了内屋—— 南宫烈正跪在床前,蒲扇似的手掌按在关氏的额头,神情平静不少,柳悦清跨进屋里,开口说道:“南宫兄怎么……”南宫烈转过头来,看着柳悦清,脸上显露惊慌神色,跳起身来,双 手在胸前一错,惶声说道:“柳悦清,你别过来,否则,我南宫烈就对你不客气了,我,我……”脑袋左右转动,似乎在察看四周地形—— 柳悦清好气又好笑,喝道:“南宫烈,你在搞什么名堂,为何对我如防大敌?”南宫烈拳头紧握,挡在关氏身前,怒道:“你对我二妹图谋不轨,你这个淫贼,我南宫烈真是错看你了。 ”柳悦清听他胡说八道,脸色一沉,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前,双手使出“千丝缠花手”,一把扣住了南宫烈双手,喝道:“南宫烈,你此话何意,何来如此污蔑我?”—— 南宫烈虽练过几式武功,但在柳悦清面前实是不值一晒,毫无反抗之力便给擒住,柳悦清十指传来力道甚烈,双臂酸麻不止,极为难受。南宫烈却毫不变色,脸上怒气更甚,叫道:“你 奸淫良家妇女,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想抵赖?”—— 柳悦清脸色大变,十指更是用力,痛得南宫烈龇牙咧嘴,险些晕了过去,但柳悦清气怒交集之下,并未发觉,怒声说道:“什么奸淫良家妇女,人证物证皆在,南宫烈,今日你给我把话 说清楚了。”—— 南宫烈疼得冷汗尽冒,脸上掠起一丝不屑之色,说道:“柳悦清,你杀了我就能掩盖你的恶行?你做得好事这些天早已传遍整个平江府,恐怕已无人不知,想不到你这厮生得相貌堂堂, 却是个龌龊的无耻之徒,我,我绝不会让你……让你伤害二妹……”突地张嘴一口鲜血喷出,柳悦清这才惊觉自己用力过甚,急忙撤手叫道:“南宫兄,对不祝”—— 南宫烈踉跄退后,不意间撞到了床角,惹得整座木床剧烈颤动一下,这可吓坏了他,急忙按住床榻,见关氏并未被惊醒,他才转头怒目而视,问道:“柳悦清,你究竟想怎样?”—— 柳悦清无奈地说道:“在下今日前来,原是打算向二位询问一件琐事,只是方才没见到南宫兄,此时南宫兄一现身就对着在下一阵痛骂,着实令人深感莫名其妙。”—— 南宫烈怒气稍减,却仍然神情严肃,僵硬着口气说道:“你难道不是对我二妹见色起意?二妹昏迷不醒,不是你下手加害的?”柳悦清大皱眉头,说道:“在下从无此意,南宫兄误会了 。”当下稍作叙述关氏晕厥前后之事,随即说道:“南宫兄不在‘七彩居’,在下又不能独自留下关姑娘,这便找寻了一人去找大夫,这‘见色起意’四字从何说起?”—— 南宫烈挠挠头,神情有些尴尬,哈哈干笑几声,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是那件事,想不到是个误会,哎呀老弟,你也别动气,这几天外面尽传着你的一件事儿,未免令我心 生防备。”—— 柳悦清早已想开口询问,此时急忙相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给在下落上‘淫贼’的骂名,还请南宫兄指教。”—— 南宫烈开口反问道:“柳悦清你可否知道潘思思?”—— 柳悦清颔首说道:“这些年来风靡武林的两个民间女子,扬州水芊芊,淮安潘思思,她们虽不是江湖中人,却在江湖人中赫赫盛名,一个是天下第一美女,另一个被称为世间最善女子, 我都是久仰大名。”—— 南宫烈说道:“数天前,那个潘思思在平江府现身,她去衙门控诉有人奸污了她,而做了这件好事的人就是你,柳悦清……”—— 他话未说完,柳悦清早已一跳而起,叫道:“胡说八道之极,我从未见过潘思思这女子,她……她怎能以此事诬陷我,败坏我的名声?”南宫烈说道:“我乍听此事,原本也将信将疑, 只是咱们寻常百姓都深知,潘思思姑娘心地善良厚道,绝不会无故陷害他人,之后又听说潘姑娘拿出了一件事物,才令人不得不信你是凶手。”柳悦清愕然问道:“那是何物?”南宫烈说道 :“据说是你的衣衫,其中有一事物,当时你办完事后,落下衣衫匆匆离去,潘思思便将这些衣衫事物在衙门当面呈上。”—— 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突然盘膝坐到地上,合上双目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南宫烈见他举止奇怪,诧异之余,也顾忌他另有企图,急忙凝神戒备,瞪着柳悦清,大气都不敢松一口—— 约一盏热茶后,柳悦清才缓缓睁眼,乍见南宫烈盯着自己,目光凶狠,如临大敌,忍不住失笑道:“南宫兄请勿慌张,在下问你一事,那潘思思今年芳龄多少?”南宫烈丝毫不解其意, 却如实回答道:“二十余岁,应比二妹稍稍年幼。”柳悦清微微颔首,眉头紧蹙,低声自语道:“若是这样,这倒奇怪了。”—— 南宫烈说忙问道:“什么奇怪?哪里奇怪了?”柳悦清从地上跳起,说道:“话说回来,只凭衣衫事物,又怎能断定是我柳悦清所为?”南宫烈说道:“此事详情我真是不知,不过衙门 里也透露出风声,就在第二天,有个神秘人物进到衙门,当场也指认出这些东西是你的,如此一来,衙门里那些人也无话可说了。”—— 柳悦清拍拍身上灰尘,笑道:“看来我要去衙门一趟,才能将这件事弄个明白,看看那个陷害我的人究竟是哪方高人?”南宫烈目光一直,惊道:“你要私闯衙门?”柳悦清笑道:“既 然已经告到官府,若不去会会潘姑娘和那个神秘人物,我柳悦清的污名又该如何洗脱?”南宫烈摇头说道:“且慢且慢,你就这么去衙门,定是给他们当场抓住,然后打入死牢,依我看此事 不宜操之过急。”—— 柳悦清不停打量南宫烈,似乎发现新奇事物一般,眼神很是古怪,南宫烈一阵哆嗦,不禁问道:“你这么看我是作甚?”柳悦清还未回答,只听一人弱弱说道:“一个莽汉竟会说出‘不 宜操之过急’这六个字,岂不是令人瞠目结舌?” 第290章 南有名门佳子弟 ——两人闻声转头,关氏撑起身子,已是半坐起来,南宫烈顿时喜道:“二妹,你可醒转了。”关氏轻轻拍了几下额头,说道:“我没大事,已醒转了些时候,大哥不必担忧。”她挪了 下身子,抬头望着柳悦清,浅浅笑道:“我记得是在门口一下子晕了过去,想必是公子援手相助,妾身这里多谢了。”柳悦清急忙摇手说道:“姑娘不必客气,病未痊愈,还请静养为宜。” —— 关氏不以为意,淡淡说道:“这是妾身的老毛病,早已习以为常。”她眼波流动,瞥见南宫烈仍然直挺挺地站在床前,架势十足,便奇道:“大哥,你这样子……可是要和柳公子要打一 架?”—— 南宫烈这才醒悟,自己仍然双手护住胸口,全身戒备的姿势,忍不住哈哈一笑,吐气垂手,走到关氏面前,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脸色一展,说道:“额头冰凉,风寒似乎退了,那便是好 。”缩回手笑道:“我原以为柳少庄主欲对你图谋不轨,这才盯着他,如今看来,他也不是那么坏。”关氏白了他一眼,说道:“大哥你休要胡说,那件事定是假的,我方才晕倒后,柳公子 并未,并未……”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娇羞地说道:“其中定然有所误会。”她向柳悦清说道:“我大哥方才失礼,还请柳公子不要见怪。”—— 柳悦清说道:“不敢,这事姑娘也听闻过了。”关氏刚点了点头,南宫烈已抢先说道:“如今不但是平江府内,恐怕早已传到他地,你自己怎会不知道?”柳悦清苦笑道:“在下中了奸 人的恶计,被关在船上数日,这几天与世隔绝,岂能料到出了这么大的奇闻,”南宫烈啧啧说道:“吴惊云在我面前赞你聪明绝顶,想不到也会着了道儿,哈哈。”—— 关氏瞪了他一眼,微嗔道:“大哥你又胡说了,柳公子莫要动气。”柳悦清笑道:“我还得多谢南宫兄告知此事,这次托了潘思思的福,我柳悦清这下变成了人人不齿的淫贼了。”—— 关氏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问道:“柳公子曾来过‘七彩居’,今日再访可是另有要事?”柳悦清颔首说道:“原本确有一事想请教姑娘,不过姑娘此时贵体欠安,不如在下改天再来拜访 。”关氏螓首轻摇,说道:“妾身已感觉好多了,公子是江湖中人,令妾身颇感意外,‘七彩居’素来和江湖人士并无牵连,不知公子再次特意造访有何事请教?”—— 柳悦清说道:“我去过了‘姑苏凤展’,方才正是从吴漫霞处辞别,就立刻转道来到贵处。”—— 南宫烈忍不住奇道:“吴漫霞不是早就疯了,你去见她作甚?”—— 关氏拉了他一下,低声说道:“大哥且听柳公子说下去,别打岔。”南宫烈似是甚为听从关氏的话,当下就收口不语—— 柳悦清说道:“吴漫霞是因其丈夫儿子被人所杀,才致疯癫,在下这次前来,正是为了他家这场血案,只因从吴家听到‘七彩居’几桩轶事,便就过来打听一下。”关氏神色微变,俏脸 紧绷着说道:“公子之意,吴家血案和七彩居有所牵连?”柳悦清忙道:“在下并无……”才说了半句,南宫烈已按耐不住,纵身跳起,扑到柳悦清面前,叫道:“你是说我们杀了吴漫霞的 老公和儿子?这……这简直是荒唐之极。”柳悦清急忙摇手说道:“南宫兄别误会……”正欲辩解,突然屋外一阵巨响,竟似有人破门而入—— 柳悦清和南宫烈急忙抢身冲到屋外,只见不少官兵已冲进了七彩居,将店门堵得水泄不通,两人正觉诧异时,从官兵身后挤出一人,指着柳悦清说道:“他,他就是那淫贼,还请大人将 其拿下。”看装束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却是满脸愤色,怒视着柳悦清—— 官兵中带头一人朝柳悦清看了几眼,问道:“你确定是这个人?”指点者连连点头说道:“在他身旁的就是这家店的主人南宫烈,他亲口叫出这人名字,我听得清清楚楚是柳悦清这三个 字,这里其他在场朋友也应该听见,就是那个侮辱了潘思思的淫贼。”—— 带头官兵狠狠点了下头,跨上几步,指着柳悦清说道:“你就是柳悦清?”柳悦清点头说道:“正是在下。”带头官兵听他承认得爽快,倒也有些意料之外,怔了一下才说道:“柳悦清 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侮辱良家妇女,快些束手就擒,乖乖随我回府听候发落。”—— 柳悦清拍拍手说道:“我也正有此意,还请官大哥带路。”带头官兵点头说道:“臭小子识时务,不错,来人。”从他身后走出两个手下,带头官兵一挥手,喝道:“据说此人是个练家 子,你们上去,把他手脚都捆缚好。”两人点头领命,一人拿着一根极粗的麻绳走到柳悦清身前。柳悦清笑道:“我有意随你们去衙门走一遭,何苦还要绑我?”—— 带头官兵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人奸恶狡诈,自然要把你制住才最稳妥。”他突然拔出背上钢刀,厉声喝道:“‘七彩居’南宫烈包藏淫贼,理当同罪,也给我拿下……”突然眼睛一 亮,往南宫烈身后看去,柳悦清顿时察觉,猛然回头,见关氏不知何时来到门口,扶着门框,怯生生望着铺中,见到众多官兵在场,她不禁露出一丝惧意—— 诸多官兵陡然见到一位俏佳人现身,都是纷纷转头,不少人眼中露出贪色目光,直勾勾向她看去,南宫烈脱口叫道:“二妹,你怎么出来了,快些进去。”脸上现出焦急之色,朝着关氏 连连摆手—— 带头官兵哈地一笑,喝道:“南宫烈,原来她是你的妹妹,好极了,一同带走。”手中钢刀往空中一挥,众士兵齐声叫好,有不少人忙不迭地抢身而出,向关氏猛扑过去—— 南宫烈大怒道:“给我滚回去。”伸手往前一推,他原本力大,又习过武,这一掌力道着实不小,顿时把扑上来的官兵纷纷震倒,只听击惊呼惨叫声接连响起,官兵纷纷倒地之余,店铺 内摆设妥当的织锦也被掀翻了不少—— 柳悦清原本神色自若,此时见到官兵对南宫烈和关氏发难,也是脸色一沉,突然出手在两个官兵肩上一扣,这两人一声不响,缓缓软倒在地—— 带头官兵吃了一惊,大叫道:“你们竟敢反抗,这……这是造反了……给我拿下他们。”当先抡起一刀,往柳悦清颈上斩去—— 此人这一刀刀法虽说不错,在武林高手眼中却是粗陋不堪,柳悦清徒手探出,抓住对方钢刀,带头官兵未及吃惊,虎口一阵酸麻,钢刀已是脱手—— 柳悦清夺下对方兵刃,往地下一扔,喝道:“七彩居与此事毫无关联,休要波及无辜。”带头官兵正被他的身手吓得心惊肉跳,突然听柳悦清口气缓和,顿时又狂妄起来,胸口一挺,叫 道:“抗命不从,殴打官兵,罪不可恕,不可放过,你这小子自身难保,休要给我多嘴。”他也练过几手把式,自诩本领不弱,当下出掌推打柳悦清的胸口,而他身后更是涌上众多手下,七 彩居店铺原本并不宽敞,此时骚乱一起,店铺中无数织锦上品尽数毁坏—— 关氏眼看自家东西被活活糟蹋,一时心痛如绞,眼泪夺眶而出,大叫道:“住手,求求你们,快些住手。”她目光四下无助扫望,猛然间见到那款“百花朝凤锦”已是摇摇欲坠,随时将 毁于一旦,她再也忍耐不住,踉跄着脚步,不顾生死凶险,往这款“七彩居”的镇店之宝扑将过去—— 原本在“七彩居”门口看热闹的路人,这时见到双方激斗厮杀,急忙退出老远,那个指认柳悦清的汉子更是连滚带爬跑到了道路对面,惊恐地望着店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 南宫烈正和几个官兵纠缠,猛然见到关氏冲了出来,惊得他一声大叫:“二妹,你这是做啥?快些到屋内去,这里太危险了。”他一拳打翻两个官兵,正欲向关氏靠去,却被冲上前来的 三个官兵挡住了去路—— 南宫烈气急败坏,怒道:“你们再纠缠不休,休要怪我手下无情。”那三个官兵置若罔闻,其中一人当先冲上,南宫烈双眼怒睁,骂道:“该死的狗奴才,老子杀了你。”挥起大手掌便 向对方脸上挥去—— 那人突然脚步一顿,身形立止,口中发出一声冷哼,竟不躲闪,挥掌迎面回击,正中南宫烈的掌心,便听南宫烈又是一声怒吼,猛地狂喷一口鲜血,往后暴退,一招之内便身受重伤—— 关氏惊呼一声:“大哥。”突然一阵气喘,脚下不稳,差点就要摔倒在地,好几个官兵如狼似虎般向她扑去,关氏见状,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几欲晕去—— 南宫烈擦去嘴角鲜血,直勾勾地盯着打伤自己的那个官兵,看清是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青年,神态颇显诡色,南宫烈忍不住嘶声叫道:“你是谁,这一掌力道凶猛,咳咳,衙门里面绝无 你这种本事的高手。”说着又是连吐几口鲜血—— 对方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笑容,说道:“我是来杀柳悦清的,可惜你们也被牵连进来,只能一个不留了。”晃身欺进,翻掌朝南宫烈面门打出一掌,隐含风雷劲声,可知掌力更甚先前—— 南宫烈心口气血翻涌,双腿无力,一时想不出对策,他脑袋一热,吹胡子瞪眼厉喝道:“大不了一死,把你这混蛋一同送到阎王老子那里。”话音才落,猛感腰间一痛,不由自主地飞了 起来,腾云驾雾般往门口飞去,他身躯如同一座小山,这一下正好往官兵人群中掉落,一阵惊叫声中,官兵纷纷四下躲闪,眼看南宫烈便要坠地,一人飞速窜到他的身侧,抓住其衣襟,提着 他飞奔到了店铺外,这才将他放到地上,南宫烈拍了拍额头,抬头看去,见柳悦清扶着关氏,脸色严峻,望着“七彩居”铺内默然不语 第291章 极惊还险寒山寺 ——关氏被柳悦清搂住,羞得俏脸如同一朵大红花,低声急道:“公子快放下我。”柳悦清顿时惊觉,急忙松开手,说了声“得罪”,关氏喘息一下,开口谢道:“多谢公子出手救了我 和大哥。”柳悦清微微摇头,示意不必多礼,目光却不移动,依然死死盯住门口—— 此时,从“七彩居”缓缓走出一人,朝三人打量了一下,目光转到柳悦清身上,笑道:“柳公子还真是多情种子呀,南郡耿府耿沧柔,拈花高徒谢荟兰都对你情有独钟,你才霸占了潘思 思不久,如今又勾搭上了这位姑娘,好一位风流少庄主,佩服佩服。”—— 柳悦清暗暗震怒,侧目瞥了一眼关氏,见她羞红褪去,脸色陡变煞白,娇躯不住颤抖,显然被对方这番秽语气得不轻,他剑眉一蹙,抬头冷冷说道:“我若不出手,南宫兄和关姑娘早就 命丧店内,江舞鹤,你还有脸和我说这些话,在衙门中指认我的可是你?”—— 这个官兵打扮的青年正是江舞鹤,彼此照面多次,岂有不识之理。江舞鹤见他认出,也不惊讶,嘴角又扬起那股邪异的笑容,说道:“柳公子做事不干净,又岂能怪敝人多管闲事,再说 你干了人所不齿的勾当,敝人却是正义之举,不怕柳少庄主日后报复。”—— 柳悦清勃然大怒,厉喝道:“放屁,你月落乌啼狡诈阴险,竟敢以此诬蔑于我,你也太小看柳某了,潘思思人呢,叫她出来见我。”—— 江舞鹤连连摇头,啧啧说道:“潘姑娘是个寻常女子,陡遭不祥灾祸,如今身心还未复原,柳兄要她在此现身,是打算杀人灭口?”—— 柳悦清听他越描越黑,一时失去冷静,猛然身形一动,扑向江舞鹤,打出一式“雷鸣震泽”,同时喝道:“江舞鹤,谢姑娘的仇还未算清,如今又来颠倒黑白,岂有此理,吃我一掌。” —— 江舞鹤脸上笑容一敛,邪气大盛,但听他沉声喝道:“九掌惊龙绝学,来得好。”当下毫不犹豫,吐气开掌,蕴力拍出,他衣袖此时吹鼓涨起,*声更是大作,可知他对柳悦清不敢有任何 轻视之心—— 两人出手招法相近,气势相仿,旁人还未看清,这一手已交换而过,柳悦清往后暴退数步,脸上一阵潮红涌起,捂着胸口皱眉不语,反观江舞鹤气定神闲,纹丝不动,显然占了上风—— 带头官兵也奔到店外,冲到江舞鹤身旁,指着柳悦清说道:“江兄弟,他杀了咱们好几个兄弟,这是造反了,快将他擒住,交给咱们发落。”江舞鹤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多麻烦 ,我把他杀了,就是给你属下报仇,还请官大哥稍退一步,伤了您老可就不妙了。”—— 带头官兵怔了一下,嘀咕着道:“杀了这个姓柳的?大人可没这个交代呀。”看着江舞鹤目光邪气大露,说不出的诡异,他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开去—— 邪笑声中,江舞鹤跨步走向柳悦清,说道:“少庄主功力退步惊人,在淮阳凌府时威震群雄,如今怎会如此不济了?莫非是看不起敝人?”几言说罢,已是逼近他身前,双肩一晃,两只 手掌分别打出一掌,直取柳悦清的胸腹两处要害,江舞鹤的掌法虽不显快,但蕴含内劲极为深厚,一招一式都夹杂着轰轰雷声,也算是独家掌力—— 柳悦清深知厉害,一个筋斗往后翻越而起,街道上地形开阔,比之店铺内狭小空间更易闪躲,他纵身而起,抓住街旁铺子檐下木梁,翻身跳上屋顶,江舞鹤也是一鹤冲天,紧追而至,掌 随人势,拍向柳悦清后背。柳悦清哼了一声,往前猛扑,两人一进一退,在屋顶上绕了个偌大的圈子后,柳悦清趁势俯身捡起一块瓦片,朝江舞鹤扔了过去,江舞鹤一掌碎瓦,脚步却微微一 阻,柳悦清急忙跳落地面,江舞鹤脚尖一点屋顶瓦片,凌空扑起,当头俯冲扑向柳悦清,口中说道:“柳少庄主,你只顾躲避,不敢与敝人堂堂正正过招,这是为何?”—— 柳悦清看无法摆脱纠缠,心念转动,冷笑说道:“贵派月落乌啼狡诈多端,诡计层出不穷,我不得不防啊,阁下欲览在下陋技,在下这里就献丑了。”他长身一定,再不避让,左手扬起 ,右掌直探,宛若腾空而起的蛟龙,煞是好看。此时,江舞鹤已然扑近,柳悦清一声清喝:“接我这招‘龙腾深渊’。”—— 江舞鹤眼中兴奋之色闪过,叫道:“来得好。”也是尽展奇学,两人在街中恶斗,转眼间已是交手了十数招,却还是未分胜负—— 南宫烈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关氏走到他的身前,抓住其臂膀,忧忧而道:“大哥,我看你吐血了,可不打紧吧?”南宫烈摇头笑道:“我并不碍事,只是咱们的店铺可就完了。”往“ 七彩居”方向看去,虽然看不清店内细状,但方才一阵骚乱,店内早已被毁得七七八八,关氏听他如此一说,清泪夺眶而出,凄声泣道:“‘百花朝凤锦’,唉,这真是可惜了。”—— 南宫烈紧握拳头,怒视着官兵,咬牙说道:“都是这些狗奴才,可把二妹你害苦了,他奶奶的,我要杀几个泄火一下……”—— 关氏吓得脸色惨白,急忙打断他说道:“你这是要造反的话,休得胡说。”所幸在场众官兵都被柳悦清和江舞鹤的恶斗吸引过去,没人留意到南宫烈这几句气话—— 南宫烈不情愿地闭上了嘴,余怒未消,依然龇牙咧嘴,突听江舞鹤一声暴喝,急忙看去,见到柳悦清正向自己倒退而来,急忙出手在他肩膀一按,柳悦清这才借力稳住身形,南宫烈叫道 :“柳悦清,你先歇会,这臭小子打我一拳,痛死我了,我得还他一掌才够本钱。”提拳直往江舞鹤冲了过去—— 柳悦清见状大惊,顾不得胸口气血翻涌,如离弦之箭扑向南宫烈,探臂抓住他的手腕,向后一甩,南宫烈庞大身躯腾云驾雾般朝关氏飞了过去,柳悦清借此力道向前猛冲,口中喝道:“ 南宫兄,还请照顾令妹为重。”身躯在空中突转一圈,长袖随掌疾展,攻向江舞鹤的面门,这一招大开大阖,其意滔滔不尽,连绵不绝,江舞鹤眼中闪出兴奋之色,手底下更不怠慢,一躬身 ,双掌齐推,十足硬碰硬的对了一手—— 南宫烈人在空中,陡见官兵们趁机围住了关氏,带头一人更是急不可耐,展臂往关氏身上抱去,不由得大怒,厉声吼道:“该死的狗杂碎,你们敢碰二妹一根手指头,我把你们千刀万剐 。”口中怒骂不停,人已扑至,他出手毫不留情,双手连劈带砍,将围着关氏的官兵一一打翻倒地,抬起右腿,重重踢在扑向关氏的那人腰间,一声惨呼响起,这人被震得穿过街道,摔在了 “七彩居”门口,当场昏厥过去 第292章 极惊还险寒山寺 ——南宫烈出了一口恶气,愤懑稍去,当下扶起了关氏,关氏吓得站立不稳,一双小手紧紧拉住南宫烈,娇躯直颤栗哆嗦不止,口中吐出几个字:“你……你……柳公子他……”南宫烈 说道:“我得护着二妹,不能让这些可恶的官兵欺负到你。”转头看去,柳悦清正和江舞鹤打得激烈,虽然稍处下风,但其九掌惊龙掌法精妙,江舞鹤一时也难寻胜机—— 拆解数招后,江舞鹤突然笑道:“少庄主这一套是‘九掌惊龙’?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不过尔尔,不知柳家‘长剑当歌’剑法又有何能耐。”往后跳开一步,从怀中取出长笛,当胸便 作利剑刺去,他出手甚快,柳悦清大吃一惊,急忙侧过身躯,笛子擦着胸口堪堪划过,柳悦清往后跳开,喝道:“好奸诈的手段。”银光一闪,利剑已是入手,如银月弯弯当空划过,一式“ 北斗惊龙蛇”刺向江舞鹤,又疾又准—— 江舞鹤神色微变,突然笑道:“好剑法,比之那繁霜老头,柳少庄主似乎更胜一筹,当日未能和柳兄一战,差些便遗憾终生了。”但见他双目邪光一闪,手中长笛迎着银光敲打刺点,清 脆声响接二连三,无人能看清两人对了几招,旁观者都已瞠目结舌时,江舞鹤突然冲天而起,手中长笛化出无数笛影,铺天盖地猛戳柳悦清全身要害—— 南宫烈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小子,功夫可比我强多了,难怪一下子就把我打得好痛。”他双手一拍,握紧拳头吼道:“柳悦清,用那招打败他,开花的那招。”旁人听他胡言乱语,都 深感奇怪,但都被这场恶斗吸引住了目光,没人移开目光来看他—— 柳悦清笑道:“千山叠瑞雪?就依南宫兄所言。”他往后翻了个筋斗,脚才落地,江舞鹤手中铁笛已然近身,柳悦清握着剑柄的手掌虎口一紧,顿时千万道剑影散射而出,果有几分奇花 绽放的意境,转眼便将江舞鹤的攻势瓦解殆尽,随之剑气作势纷纷反扑,如狂涛巨浪卷起。江舞鹤脸色一凝,急忙往后飞退,柳悦清手臂一顿,剑影立消,只见江舞鹤已是退到了五、六丈之 外,正提起左臂,衣袖上三处剑痕清晰可见,这一招终是让柳悦清占了上风—— 江舞鹤扫了衣袖上剑痕几眼,嘴唇轻轻蠕动,似乎自语了数句后,抬头看着柳悦清,邪笑说道:“好剑法,好剑法,内力输我三分之下,竟也不落下风,我这条臂膀差些就毁于你剑下, 难怪老爷子对柳家的‘长剑当歌’时常挂在嘴边,推崇备至,敝人受教了。”口中连声赞誉,似是不经意地将笛子置于嘴边,如要吹奏一曲,柳悦清猛地想起在琅琊山内他相仿举动,自己和 耿沧柔因其笛声而身受重伤,若非谢荟兰及时赶至,实是难以安然脱身。他一念想起,不禁心神大震,厉喝道:“各位快捂住耳朵,江舞鹤,你休要伤害无辜。”提剑疾扑冲过去—— 这一声暴喝令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无人依他所言,江舞鹤摇头笑道:“为时已晚,柳悦清,这些人的性命都是你害的。”嘴唇已沾上长笛,正要运功发出那股魔音时,一缕琴音不知从 何处悠悠传来,如泣如诉,悠扬婉转,转眼遍布整座大街,江舞鹤眉头突然一皱,忽地仰头张望,柳悦清冲到一半,耳中已听闻琴声,心知情势有变,急忙收势站住,也是目光四转动,寻找 这缕琴声自何处而来—— 悠扬的琴音突然一挫,一个声音轻柔响起:“江大哥请住手,这里街上好多百姓,不能伤害他们性命。”—— 话语清脆温柔,是个姑娘家开口说话,各人都已分辨出声音方位,只听南宫烈叫道:“在屋顶。”诸人仰头看去,在“姑苏凤展”旧店铺屋顶瓦上,不知何时安坐着一个女子,一身白衣 胜雪,面缠紫色轻纱,遮住了半张面孔,膝上搁着一张清琴,此时并未弹曲,盈盈秋波正俯视着众人,秀目弯如新月,极为好看—— 江舞鹤看见她,脸上邪气一散而尽,皱着眉头问道:“云姑娘,你这是要从中插手?”—— 云姑娘明眸一弯,似乎露出了笑容,她手指在琴弦上轻拨几下,发出悦耳琴音,口中悠悠说道:“我见不得这么多人死去,江大哥风雷魔曲一出,这里又有几人能受得住?所以小妹只好 管管这趟闲事了。”—— 江舞鹤哼了一声,说道:“老爷子还真是心思繁多,你这丫头又有何本事敢如此狂言?”云姑娘咯地一笑,说道:“小妹自有妙计。”她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弄,悦耳曲声悠扬生起,如 泉水淙淙,沁人心脾—— 柳悦清盯着这个女子细细观看,婉约般的双眼透露出一丝温柔,琴声空灵婉转,甚是好听,半曲未过,已骇然叹服—— 正渐渐入迷时,身旁突然接连传来噗噗声响,柳悦清余光瞥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原先观看热闹的民众、虎视眈眈的官兵,此时一一扑倒在地,闭上双眼,不少人脸含微笑,竟是 当众酣睡不醒。柳悦清脑中一个念头立刻闪过:“这个琴声与那日船上琴音甚是相似?或许那日船舱中的女子就是她。”突然又是一人倒下,只听南宫烈连连喊道:“二妹,你醒醒,你醒醒 。”原来关氏坚持不住,也摔倒在地,南宫烈连连呼喊,却是毫无用处,他正弯腰去扶起关氏,陡地膝盖一软,往前扑倒,差点便来了个狗啃泥—— 柳悦清一时大骇,心知这个古怪女子实是劲敌,实不能让其继续弹奏,但一股强烈睡意冲上头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也不由自主垂了下来。这个曲子似有催人入眠的奇效,不一会 儿间,除了柳悦清和江舞鹤两人之外,其余诸人都早已倒地不省人事—— 江舞鹤望着云姑娘,流露出古怪神色,他并未受到琴声所扰,依然从容自若,注视着云姑娘良久,突然开口说道:“多日不见,云小妹的琴艺日臻娴熟,几乎直追令师境界,难怪老爷子 会派你前来,莫非他老人家信不过敝人?”—— 云姑娘咯咯一笑,娇声说道:“江大哥也别动气,老爷子对我说了,柳悦清一身内功深厚无比,比之江大哥尤为过之,他老人家确实担心江大哥,便差小妹前来助阵,不过小妹方才偷看 了他和江大哥这场交锋,掌法剑术果然了得,但内功深厚却不尽然。否则,江大哥可就大大不妙了,嘻嘻。”她和江舞鹤看似极为熟稔,说话也毫不遮拦,并不担心江舞鹤会动怒—— 江舞鹤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笑容,说道:“那也不见得,斩魔大会时的柳悦清,内功确实高出我一筹,但敝人亦能制胜败他。”云姑娘眨了眨眼睛,奇道:“斩魔大会时的柳悦清?那时他 武功更高么?那就奇了,怎么这下子退步了这么多?难怪老爷子如此慎重,比你更强的话,岂不是和老爷子一样厉害了?”—— 她叽叽喳喳连说多言,心神微微一分,手指顿时一缓,柳悦清困倦已极,几乎就要摔倒在地,这下琴音一弱,他膝盖一软,左脚跪到地上,一阵剧痛传来,头脑顿时清醒,他如被针毡, 纵身跳起,怒道:“好奸恶的妖女,吃我一剑。”扬臂将兵刃甩出,他和云姑娘相隔甚远,这一招“越江斩轩辕”却是“长剑当歌”不传之秘,去势如流星赶月,又疾又快,云姑娘乍然惊觉 时,剑尖已是到了眼前 第293章 极惊还险寒山寺 ——云姑娘陡遭凶险,吓得惊叫一声,手中琴音顿止,欲起身闪避已是不及,眼看利剑就要穿胸而过,从她身后突然跃出一人,千钧之际出手一弹,正中剑身,但听一声悦耳鸣响,长剑 转向冲天激射而起,随后坠落下了屋顶—— 云姑娘惊魂未定,螓首僵硬转动,往救她一命之人看去,此人黑衣装束,黑布遮脸,右肩绣着一轮圆月,正是月落乌啼中人的装束,便听此人说道:“小丫头骄傲自满,这次可得到教训 了。”—— 此人声音苍老,显然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云姑娘明眸中闪过惊喜之色,脱口叫道:“师父,你怎么也来了?”老者哼了一声,说道:“老夫若不赶来,你这丫头焉有命在?”他低头俯 视,只见柳悦清正朝自己这里望来,目光中隐隐现出忿怒,老者不禁笑了一声,说道:“好个柳悦清,果然身手不凡,难怪帮主对你如此看重。”—— 柳悦清心头忧虑,南宫烈等受到琴音所染,不知是否伤重,如今只剩自己孤伶伶一人,对方却是三个高手,尤其是最后出现的老者,竟能轻而易举弹开自己的兵刃,绝非易敌之辈,以一 敌三,自己胜机渺茫,却又不得不应战,否则南宫烈和关氏……—— 他一念及此,身躯立刻一直,朗声说道:“月落乌啼既然找上在下,在下自当奉陪到底,三位是谁先出手指教?”江舞鹤突然笑道:“柳少庄主,你以为今日月落乌啼前来寻你是和你比 武过招?”柳悦清沉声说道:“贵帮纠缠在下许久,所用毒计无数,此次潘思思一案想必又是你们在身后指示,还真是些阴魂不散的东西。”—— 江舞鹤拍手笑道:“柳少庄主独具慧眼,聪明过人,凡事都不出你所料,不错,此事正是敝帮指使,为的就是令柳少庄主身败名裂。”此刻周围路人皆都受琴音所染,倒地不醒,江舞鹤 便也没了隔墙有耳之虑,爽快承认。柳悦清气往上冲,冷冷说道:“果然好毒计,月落乌啼尽是小人奸贼,江舞鹤,你便是那首位,纳命来吧。”他长剑已失,便翻掌迎击,一掌甫出,转眼 化开数道掌影,直取江舞鹤全身要害—— 屋顶老者突地俯下身子,右手在琴弦上一挑一拨,发出两声轻响,音不甚高,柳悦清却如受重击,闷哼一声,身躯猛地一颤,脚下踉跄,差些匍匐摔倒在地—— 江舞鹤淡淡笑道:“柳少庄主,你若安安静静在那船舱里,今日月落乌啼也不用前来为难你了,太湖碧波万顷,实是柳少庄主最佳归处,只可惜……”突然住口,晃身欺近柳悦清身前, 续道,“往日月落乌啼处处留情,今日柳少庄主可没这么容易逃出生天。”他不等柳悦清站稳,掌势尽含风雷之声,迎面劈去—— 柳悦清稳住脚步,抬手劈出一招“云海茫茫”,屋顶老者此时手指又一拨琴弦,柳悦清哼了一声,手掌不由自主垂了下来,他大吃一惊,急忙一个翻滚往后避开,江舞鹤这一掌拍在地上 ,打碎数块青石,碎石四下乱飞,不少深深嵌入两旁墙壁之内。柳悦清翻身而起,心中掠过一个念头:“好个江舞鹤,这次果然是来取我性命,我若是在这里死了,这奸淫良家妇女恶名就再 也洗脱不尽了。”他顿时领悟到,月落乌啼不择手段,是要让自己身败名裂、柳家门风沾羞,其用心险恶,令人发指—— 他脸上闪出激怒之色,见到江舞鹤又欺身逼近,顿时扬眉大叫道:“江舞鹤,先杀了你再说。”他毫无避让之意,脚下划出一个弧步,右脚脚尖一定,双手突成拳抓双式,左拳直捣对手 面门,右抓劲扣江舞鹤腹部,这招“劫玉埋香”是“九掌惊龙”中最具攻势的一招,出招狠辣无情,往往一招便能夺人性命,若非月落乌啼行事如此恶毒,柳悦清轻易不会用此狠招—— 江舞鹤嘿嘿一笑,眼中邪光大盛,展臂发掌直探柳悦清胸口,竟对柳悦清的绝招视而无睹,颇有两败俱伤的情势。柳悦清也不容让,左手突张,又掌乍拢,竟然中途变招,拳变爪疾扣江 舞鹤双眼,抓化拳往其腹部捣去,此中变化精妙绝伦,实是这一招“劫玉埋香”精髓所在,眼看江舞鹤便要中招,突然又是铮铮数声琴音,柳悦清嘿地一声,丹田内力再泄,双臂立刻软软垂 下,又是不攻自破—— 这一次他有所防备,疾运内力,脚尖点了下地面,整个人冲天而起,险险避过,转头望向,果然又是那老者干的好事,其弹指之间可令自己阵脚大乱,险象环生,若不先击退此人,自己 迟早要死在江舞鹤手里—— 柳悦清念如电转,更不犹豫,飘身翻落到江舞鹤身后,毫不停留,身形陡然折向,往老者那里飞身跃去,大喝一声:“老贼休得欺人太甚,吃我一掌。”对着云姑娘身前的那张古琴一掌 拍下—— 云姑娘惊呼一声:“师父,这张琴……”话说了半句,柳悦清掌势已至,吹的她秀发向后扬起,云姑娘急忙捂住面部,生怕遮脸的轻纱被掌风吹走。老者却是不慌不忙说道:“丫头尽慌 些什么,老夫的宝贝谁人能动?”左手拇指用力挑起商弦,只听一声厚重声响,如同虎啸龙吟自琴弦爆发,柳悦清突然听闻嗡地一声,宛若无数钟鼓在耳边齐鸣,震得脑中便要炸裂一般,一 阵眼冒金星,一时看不清事物,他惊骇之余,突又察觉到身后强劲席卷逼至,暗道一声“是江舞鹤”,急忙丹田沉气,往下方急坠而去—— 云姑娘拍手笑道:“还是师父厉害,这张海月清辉若被毁损,笙儿可就要心痛好一阵子了。”秀目望向柳悦清,只见他被江舞鹤连连追击,不住躲闪避让,数次差些避让不过,几乎就要 伤在对方手里,云姑娘秋波微微闪动,低声说道:“柳悦清中了师父这一招‘清音破浪’,竟还未倒下,果然是名门之后,笙儿可有些小看他了。”—— 老者拨弄数下琴弦,说道:“柳悦清承受了帮主多余功力,这股内劲非同小可,他其实已胜过为师不少,只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如帮主所言那么高明。”云姑娘抢着说道:“江大哥刚 才也提起过,莫非柳悦清原来的武功真有这么好,连师父也敌他不过?”老者微微颔首,说道:“否则咱们何需如此兴师动众,来了这么多人对付他,老夫推测,柳悦清应和帮主能打个平手 ,但如今他接不下我的‘清音破浪’,那就不是帮主的对手了,今日他要脱身更是难上加难。” 第294章 极惊还险寒山寺 ——云姑娘妙目眺望着柳悦清,显出一丝异色,拉着老者的衣袖低声说道:“咱们真要杀了他?徒儿和他交谈过几句,不是什么恶人,帮主为何要除之而后快?”老者摸了摸她的秀发, 说道:“帮主雄才大略,有统帅武林的雄心,江湖四大世家以柳家最为盛名,其武学博大精深,早已扬名*,当年柳芳霆年纪轻轻就是江湖第一大侠,柳悦清嫡传柳家武学,亦然会成大器,那 便是帮主最大的心腹之患,所以帮主才煞费心思将其铲除,以绝后患。”云姑娘眨眨眼睛,颇为不解地说道:“那帮主还传他功力,岂不是多此一举?”老者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往后若 得帮主应允,我再说与笙儿听也不迟。”他垂目望去,江舞鹤依然和柳悦清纠缠不休,柳悦清不住闪腾躲让,江舞鹤使出浑身解数,却还是无法克敌制胜,老者微微摇头,说道:“江小子最 近功力也退步了,柳悦清中了‘清音破浪’,暂时无法视物,江小子还是对他束手无策,看来需老夫出马才行。”—— 他拾起置于瓦面的古琴,云姑娘芳心一惊,玉手不自禁地搭在琴面上,老者似是愣了一下,才说道:“笙儿你不让我出手?可是担心柳悦清那小子?”云姑娘急忙缩回手,连连回道:“ 没有,没有。”老者忍不住笑道:“你就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舍不得这个臭小子了?”云姑娘眼露羞意,转眼又恢复正常,拂着飘扬而起的秀发,淡淡说道:“师父休要胡说,柳悦清虽然名 头正盛,但要笙儿看上他,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摔烂你这张臭琴。”转过头望了柳悦清一眼,轻声幽幽一叹—— 柳悦清中了“清音破浪”,虽未受伤,但双目直冒金星,几乎不能视物,只靠双耳闻声辨物,但听四周拳声轰轰,含劲刚猛之极,便知是江舞鹤发掌疾攻。他稳住心神,四下游走,数十 招转眼即过,并未受制于江舞鹤掌下,眼中金星渐渐消退,陡然眼前一亮,视野尽复,见一团黑影当头罩下,正是江舞鹤发掌劈至,柳悦清“嘿”了一声,头一侧,终能还击一掌—— 柳悦清突有还手之力,江舞鹤猝不及防,险被击中,匆忙闪身避开,柳悦清大喝道:“江舞鹤,如此情状你却制服不了我,今日交手,你便输多胜少了。”当下提气运劲,“九掌惊龙” 掌法连出三式,兵凶战危时,柳悦清深知绝不能手下留情,方才心中连呼“侥幸”了,江舞鹤武功套路大开大阖,内力刚猛,武林中也算翘楚之辈,但掌法中尚缺变化,又是声响惊人,这才 令自己虽不能视物,却还能以身法自保周全,换做对手是秦初月沈诗恒之辈,诡异的招数、鬼魅的身法,自己早已死在他们掌下了—— 江舞鹤正飘身落地,一眼看穿柳悦清这招厉害之处,显然也动了杀己之心,口中轻哼一声,但见其双目中散出一股强烈邪光,诡笑道:“柳少庄主,你使出全力,敝人也不能藏拙,就看 你如何化解江某这一掌。”右手从左臂下穿过,呼地一掌打了过去—— 这一招并无繁琐变化,直来直往,当胸推出,转眼间,两人双掌对上,江舞鹤目中精光如同烟花绽放,刹那间闪亮一下,随即转眼便消,柳悦清却是感到对方掌心传来的内力如山脉巨震 、狂浪拍岸,胸口立刻气血翻涌,喉咙口一甜,差些一口鲜血当面喷出—— 震骇之余,柳悦清硬生生吞下鲜血,大声喘息起来,老者提琴飘身落地,正要发功拨弦,陡然见此变故,手指一停,不住点头赞道:“这才是江小子的武功修为,原来刚才并未全力施展 ,这小子还是臭脾气不改埃”—— 老者轻松发话,却见江舞鹤并未趁势追击,反而捂着胸口,哇地一声呕出鲜血,老者目光一紧,云姑娘更是娇声惊呼,刚纵身从屋顶飘落,江舞鹤早已提掌扑上,柳悦清此时阵脚未复, 江舞鹤眼利手快,毫不留情当头劈下,叫道:“柳悦清,这一掌就送你归西去吧。”脸上邪异诡笑消失不见,隐隐现出狰狞之色—— 柳悦清正平复胸腹中的血气,丹田提不起内力,眼看难以避过这一掌杀招,心中一叹,一时无数思绪纷纷而起。正当这紧要关头,一阵破空声响从身后呼啸而至,只听江舞鹤一声怒喝, 缩回手掌纵身跳开,一道白光划过其身侧,锵地一声落在地上,柳悦清定了定心神,才看清此物是一把青锋长剑—— 事出突然,柳悦清死里逃生,顿时想道:“莫非来了援手?”正狐疑时,身后有人喊道:“柳兄,请接着。”柳悦清刚回转头去,又一道白光向他迎面射至,这次是一把带鞘长剑,来势 平和,柳悦清扬臂一把握住,高声喝道:“多谢吴兄。”他疾转身子,利剑脱鞘而出,朗声说道:“江舞鹤,柳某再领教阁下的兵刃造诣。”话音一落,剑已直刺过去—— 这突然现身的人竟是吴惊云,他四下扫望无数倒地之人,目光落在关氏身上,瞳孔突然一缩,沉声喝道:“好毒的手段。”从腰间又拔出一把剑,飘身来到老者面前,说道:“吴惊云请 前辈赐教。”—— 老者目光一冷,盯着吴惊云看了几眼,这才说道:“你就是吴惊云?”吴惊云奇道:“前辈认识晚辈?”老者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梵之心经‘长生心法’门下,已仰大名,你是来阻 碍本帮好事的?”吴惊云摇头说道:“晚辈不敢。”老者脸上眼中微现怒色,喝道:“既然如此,为何阻拦老夫?”吴惊云微微恭身说道:“柳少庄主是晚辈好友,朋友有难,自当挺身相助 。”老者嘿了一声,问道:“他是个采花淫贼,老夫替天行道,你也打算阻拦老夫吗?”吴惊云淡淡一笑,说道:“晚辈不信柳少庄主是这种人,其中定有误会。”—— 老者轻轻一叹,摇头说道:“既然如此,多说无益,请划下道吧。”眼中突然诈色一闪,手指突然拉起琴弦,一声曲调从琴弦破竹般响起,宛若乌鸦啼鸣,尖锐凄凉,震人心弦,吴惊云 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如雪,身躯微微一晃,如受重击,老者却是开口说道:“‘敲金穿石’难不倒你,再接老夫一曲。”两个小指同时拨动宫羽双弦,曲调顿变,犹如战马奔腾,雄壮豪放, 满街尽传—— 吴惊云眉头一紧,脚下退开一步,眼中精光闪过,沉声喝道:“好奸诈的老鬼,看招。”老者琴音中蕴含极强内力,吴惊云毫无防备,转眼已身受两招,脏腑几遭重创,惊怒之下,岂能 让对方再出杀手,手中剑刃一震,向老者手中清琴切去—— 老者托起琴腰,往后一个翻身,避开吴惊云的剑招,人在半空,手指在琴弦上轻挑慢打,数个音律叮咚响起,如珠玉落银盘,旁人闻之甚是好听,吴惊云却神色更见严峻,喝道:“好古 怪的武学招数,果然轻视不得。”顺手剑招连绵不绝,每一式都直取那张“海月清辉”,吴惊云心知这张清琴最为古怪,若能破之,眼前这个对手就不足为惧了 第295章 极惊还险寒山寺 ——老者面对“长生心法”门下,亦是不敢大意,吴惊云剑下招式虽然平常无奇,但剑上蕴含极深内力,也非能轻易化解,他心头暗暗喝彩,突然翻转手中清琴,吴惊云一剑正中琴背, 只闻一声轻响,利剑竟无法刺穿,吴惊云微微一愣,老者提着手中清琴猛然发招,竟作长棍使用,拦腰横扫吴惊云,吴惊云剑式一转,在胸前化出一幕剑雨,清琴立被荡开,老者似不意外, 执掌琴足,复又连攻数招,却都被吴惊云手中细剑一一挡下—— 转眼过了二十招,老者以琴做兵刃,却攻之不进,便提着清琴暴退数丈,堪堪定身站住,盯着吴惊云说道:“传言‘长生心法’重守轻攻,其武学要旨是‘铜墙铁壁,滴水不漏’,今日 一见,果不虚言。”吴惊云淡淡说道:“晚辈此时无暇与前辈闲谈,还望前辈能够撤手。”—— 老者眼睛眯成一条线,似乎有些笑意,说道:“‘长生心法’虽是武学奇功,却也难不倒老夫,你能守住天下诸多兵刃,却如何抵御无形之物。”他突然盘膝坐下,置琴于膝,手指勾住 一根琴弦,便听他清喝一声“去”,琴弦嗡地剧颤,内劲借着琴弦,疾射吴惊云的咽喉—— 吴惊云翻起剑刃,在颈部前一挡,这股内劲顿时弹开,剑身受力反震,不停颤动,吴惊云暗暗佩服这个老者内功深厚,口中却是说道:“内力也算有形之物,晚辈侥幸还能化解。”—— 他刚消去剑上余力,耳中突然一阵巨响,宛若各种乐器齐声鸣奏,声响威猛宏亮,几乎穿破耳膜,吴惊云眼前一阵发黑,左腿一软,顿时单膝跪地,便听老者大笑道:“你能挡我兵刃, 却如何抵御这个琴声?”笑声未落,琴音又起,老者双手十指都按在宫弦之上,但见他抹挑勾打,指法甚为古怪,尽出浑厚雄壮之调,颇有君王驾临的气势。吴惊云耳中千音乱奏,头痛欲裂 ,骇然念道:“此老武功好生邪门,我竟是小看他了。”—— 他心头大惊,急忙运功抵御,将剑刃插在地上,权作拐杖般起立身子,正在此时,便听柳悦清一声痛哼,吴惊云急用余光看去,只见他吃了江舞鹤一掌,跌落在街旁,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 吴惊云暗叫一声“糟糕”,此时他全神应付老者已十分吃力,岂有余暇去照应柳悦清,眼前这个对手无论使用枪戟棍棒、奇门兵刃,他并不顾虑,但这老儿用乐声毁人心神,却是“长生 心法”不能顾及之处,老者内力与自己相差无几,偏偏“长生心法”防守是其所长,进攻却是短处,吴惊云心念一转,依然想不出取胜之法,他一咬牙,拔出长剑展臂就朝老者手腕削去—— 老者一拍琴头,竖起琴身,吴惊云一剑又是刺在琴背上,老者呵呵笑道:“‘长生心法’缺憾就在守之过甚,攻就不及,如此粗陋剑法,老夫不起身足以应付。”他手指一口气拂过七根 琴弦,吴惊云耳中如被七根细针刺入,脸上隐隐现出痛苦之色,左手翻掌拍在琴背之上—— 老者往后退了一步,笑道:“掌法更不是你之所长,不过这招力道十足,老夫赞你一句。”如杂耍般将琴身转动半圈,手指牵起琴弦,音调又是突变,发出一阵低沉曲调,整条街道扬起 一丝阴森诡异—— 吴惊云拍了拍脑袋,针攒似的痛楚才稍减,此时听闻老者转变曲调,好奇之余,暗暗忖道:“这老儿不知又出什么花样,这张琴竟是精铁所铸,想要毁损殊为不易,再拖延下去柳少庄主 就更不妙了。”他一掌中的,出手冰凉,果然此琴非木所制,难怪利剑都难以刺穿,这老儿手握此琴,举重若轻,更是了得—— 却听江舞鹤在一旁突然发话道:“您老再全力弹奏这门‘绝音断魂’,敝人只怕也承受不住了。”他说话时正双手合十,纹丝不动,显然也在抵抗这曲魔音,而柳悦清更是盘膝端坐,口 中流出泊泊鲜血,老者琴曲绵延不停,他受了内伤,已呈苦苦支撑状—— 老者手指一顿,琴音立消,便听他说道:“老夫弹得兴起,罪过罪过……”身躯突然冲天而起,吴惊云一剑正从其脚下刺过,老者落到一侧,拍着琴弦说道:“老夫苦战‘长生门下’, 这也是无奈之举。”—— 老者琴音一停,吴惊云精神顿时一振,不用分出心神抵抗,他一声清啸,提剑纵身扑向老者。老者抱起“海月清辉”,又往后退了数步,略显无奈地说道:“是吴小儿纠缠不休,江小弟 岂能责怪老夫。”—— 江舞鹤眼中邪气一闪,猛然厉喝一声:“吴惊云,你难道不顾他们性命了?”—— 吴惊云手中一顿,转而剑挡身前空门,回头匆匆扫望一下,江舞鹤指着倒地不起的南宫烈,说道:“老头儿‘绝音断魂’中尚有最后几段音调未起,若一出手,那是连昏睡中的人也将被 夺去性命,你再逼得紧了,可要亲自断送‘七彩居’这两位的性命?”—— 吴惊云大吃一惊,不知其言真伪,眼光匆匆掠过南宫烈和关氏,所幸两人并无异状,他暗暗忖道:“绝不能让南宫烈和关姑娘死在这里,这些官兵虽然碌碌无为,我也不能无所顾忌,眼 前这两人武功绝顶,或也不太会得罪官府,如今看来,杀敌救人是个下策,先想法子救走南宫烈兄妹再说。”—— 他缓缓往江舞鹤走去,却依然时刻防备着老者,江舞鹤瞥了一眼柳悦清,突然笑道:“吴兄莫非改变主意了?”吴惊云冷冷说道:“江兄有何打算,吴某无法揣测。”江舞鹤笑道:“敝 帮意在柳悦清此人,吴兄原本就是事外之人,‘姑苏凤展’生意兴隆,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吴兄何苦牵涉其中?”吴惊云双眉扬起,正色说道:“吴某肝胆一片,不容你们滥造杀孽。”江舞 鹤并不动气,说道:“吴兄执意如此,便是送了‘七彩居’二位的性命,所谓意气用事,并不妥当,柳悦清奸淫他人姑娘,这也是罪有应得,吴兄犯不得为他以命相搏,此事到此为止,还请 吴兄置身事外,你意下如何?”—— 吴惊云一时气结,江舞鹤要挟之意一显无疑,自己却是投鼠忌器,进退两难,正犹豫不决时,远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马蹄声,来势极快,四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从街道尽头,数匹骏马 奔腾而来,转眼便到近处—— 吴惊云看清策马之人,脸色一变,脱口叫道:“是你们?”显得十分意外,当先一人是个青年男子,体壮如牛,喘着气大声叫道:“二爷碰上棘手事情,咱们岂能不来相助?”情势所逼 ,吴惊云不及细想,高声叫道:“好兄弟,给我这匹马儿。”—— 大喝声中,吴惊云飞掠过去,一个翻身坐在青年身前,抢过马缰,同时喝道:“都随我来。”策马向柳悦清扑去 第296章 极惊还险寒山寺 ——江舞鹤见这匹骏马冲势凶猛,脸色微微一变,当即闪身避过,柳悦清不知吴惊云有何打算,全神盯着他。吴惊云策马扑到柳悦清身侧,朗声叫道:“柳兄,上马先撤,赵兄弟,救出 那位姑娘。”向关氏匆匆一指,又提缰奔至南宫烈处,俯下身子抓住其衣领一提而起—— 南宫烈体形厚重,份量不轻,吴惊云胯下骏马虽是一匹良驹,但背负三个男子,却有些承受不住,两只前蹄一阵趔趄,几乎摔倒,吴惊云见势不妙,急忙说道:“冯兄弟,南宫烈就拜托 你了。”翻身自马背上一跃而下—— 柳悦清应变极快,吴惊云一声大喝,他便猜出了七八分,从地上一跃而起,与此同时,那位赵兄弟风风火火赶至,探臂叫道:“柳爷,快上马。”柳悦清毫不犹豫,握住赵姓男子手掌, 脚下一点,身躯腾空而起,在空中划了个美妙弧线,轻巧落在赵姓男子身后—— 赵姓男子微微一怔,才展颜赞道:“柳爷好功夫,差点惊到小人了。”柳悦清谢道:“过奖过奖。”赵姓男子叫道:“柳爷,关家小姐烦请你相救,留神了。”奋力一振缰绳,马儿冲至 关氏面前,却无减速之意,柳悦清凝神吸气,双腿紧紧夹住马肚,看准时机,猿臂舒展,将关氏揽过,随即翻身上马,关氏受琴音所扰,依然昏睡不醒,柳悦清无奈之下,只得让她靠在自己 胸口,一阵幽香扑鼻而来,柳悦清脸上顿时一阵发烧—— 吴惊云这时跃到另一匹骏马背上,最前方的赵姓男子回头看了一眼,便道:“大功告成,咱们先撤。”马蹄飞扬,不一会儿,五匹坐骑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江舞鹤走到老者身旁,老者提着琴问道:“你不去追?”江舞鹤摇头说道:“吴惊云既然牵扯其中,咱们不能痛下杀手,老爷子还需倚仗此人大做生意,否则柳悦清又如何能逃出此地? ”他嘴角挂起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说道:“柳悦清逃脱不了的,咱们慢慢追去也不迟,云小妹你说对还是不对?”说着往老者身后瞧去—— 方才四人殊死恶斗时,云姑娘却不知躲到了何处,此时突又现身,但闻她娇喘吁吁,香汗淋漓,竟大现疲乏—— 她擦了擦额头汗水,说道:“不想吴惊云竟会前来,这可大大不妙,我还是不去为妙。”—— 老者呵呵一笑,说道:“丫头不要多虑,这次为了柳悦清,连帮主都要亲自出马,有你师父和帮主在场,你还顾忌那吴惊云作甚?”云姑娘哦了一声,却仍然有些犹豫不决,江舞鹤挥挥 手说道:“老头儿,你再不走,可就要错过好戏了。”他转头望着云姑娘说道:“云小妹不想去看这场好戏,就随其意,咱们不必强求。”—— 老者摸了摸云姑娘的头,抱起铁琴说道:“咱们走。”和江舞鹤往西面走去,两人不疾不缓,毫无急迫之意—— 云姑娘愣愣望着两人背影,突然一跺脚,快步跑着跟上,娇声说道:“我服你们了,去就去,只是江大哥和师父若保护我不周,被那吴惊云……嘻嘻,那就了不得咯。”江舞鹤说道:“ 就凭他,还差得远呢。”他嘴角一扬,他才吐血不久,却依然神采飞扬,露出些许傲色—— 老者稍缓脚步,云姑娘走到他身旁,回头瞥过一眼,远远看去,那些官兵依然横七竖八躺在街上,甚为滑稽,她轻笑一声,问道:“帮主可是在寒山寺中静候柳……悦清大驾光临?”老 者说道:“有你这番折腾,帮主也只能在寒山寺里和柳悦清会面了。”云姑娘垂下头低声说道:“原来被师父看出来了,还请师父莫要怪罪。”老者笑道:“看来你还是舍不得吴惊云那小子 ,算了,有帮主亲临,柳悦清这次绝无法逃走。”—— 吴惊云等人一口气奔出阊门,这才稍稍缓下,一马当先的赵姓男子一勒缰绳,收住奔势,其身后四匹骏马也都纷纷放缓了脚步,赵姓男子看着吴惊云说道:“二爷,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了 ,你看这下去哪里才最妥当?”—— 吴惊云目光扫过南宫烈和关氏,微微蹙眉说道:“先去我住处藏身,南宫烈和关姑娘昏迷不醒,咱们不便和对方多做纠缠,等两人醒转后再从长计议。”柳悦清忙道:“各位随吴兄前去 ,在下就不跟同了。”吴惊云怔了一下,顿时领悟,他脸色一变,说道:“柳兄是怕牵连我们?那岂不是太见外了?”柳悦清苦笑道:“月落乌啼旨在杀我,不知还会有多少高手前来,我和 你们同行,只会牵连各位,在下就算一人,也不是非死不可。”吴惊云连连摇头说道:“柳兄这番话太过见外,岂不是把吴惊云视作凉薄无耻的小人?你特意前来平江助吴惊云查断吴家血案 ,吴惊云若让你在此丧命,我这颗人头此时就割下奉送给柳兄。”他握紧了拳头,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激动之色——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吴兄你……”吴惊云插口打断道:“无需多说,咱们齐力抵抗这些恶人,绝不能任由他们为非作恶,走,咱们往南去。”—— 几个手下齐声应是,柳悦清急忙说道:“不可。”众人向他看去,柳悦清续道:“吴兄既然已经抛头露面,那吴家就极不安全,此时赶去极有可能亦会遭到埋伏,如今另寻隐秘地方才是 上策。”吴惊云皱了皱眉,喃喃说道:“那该去哪里为好呢?”—— 他正沉吟思索,北方突然马蹄声大作,似有不少人物正冲他们奔来,众人急忙抬头张望,极远处尘土飞扬,声势惊人,显然来者不少。只听赵姓男子惊呼一声,叫道:“是月落乌啼,他 们追上来了,快走。”大喝一声“驾”,胯下良驹当先窜出,往西奔去,吴惊云等人急忙也纷纷策马,紧随赵姓男子的身后—— 吴惊云和柳悦清头转北向,对面来势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近处,来者约有数十人之多,果然尽是“月落乌啼”装束,吴惊云“哼”了一声,说道:“难怪那两人见咱们撤退,依然不急 不忙,原来在这里留有埋伏,真是可恶至极。”柳悦清“嗯”了一声,突然抬头问道:“如今去哪里为好?”—— 吴惊云犹豫一下,赵姓男子抢先开口说道:“这一路不知仍有多少埋伏,咱们不如去‘寒山寺’,那里是佛门重地,‘月落乌啼’绝不敢在古刹造次。” 第297章 极惊还险寒山寺 ——柳悦清笑道:“赵兄好计,咱们就去寒山寺吧,吴兄意下如何?”—— 吴惊云甚为佩服柳悦清的头脑,听他赞同,自然也不作细想,当下喝道:“兄弟们,去往寒山寺。”—— 众人一路往枫桥方向急赶,至寒山寺不过短短数里,却遭遇到了“月落乌啼”三拨人马,但对方离得尚远,己方这五匹良马又脚力非凡,摆脱倒也非难事,不一会儿,寒山寺就已远远可 见—— 吴惊云挥挥手,叫了声“停”,众人急忙拉住马匹,吴惊云转头眺望,未见“月落乌啼”追兵,于是从马上跳下,说道:“别惊扰了寺中和尚,咱们下马。”—— 众人依言下马,牵着马匹往寺院走去,南宫烈体魄过于沉重,仍让他趴在马背上,眼见他睡得安稳,鼾声不断,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进得寺院,不少香火客参拜佛堂,却无人喧闹,耳中只闻和尚诵经,燃香袅袅,佛家*肃穆尽显无遗。吴惊云说道:“咱们别扰了佛门圣地,所幸此处住持我见过几面,且让我先进入叩拜 。”—— 众人颔首称是,吴惊云转过身来,一个小沙弥已迎到寺门前,双手合十行礼说道:“诸位施主可是前来拜佛求缘的?”—— 吴惊云回礼说道:“小施主好,在下吴惊云,今日特来宝刹,是要见贵寺住持,不知他老人家可在寺院内?”—— 小沙弥露出意外之色,说道:“原来是吴施主,住持正在禅房内,小僧这就前去禀告。”目光向他身后诸人扫了一眼,转身向寺内走去—— 过得稍时,只见一个中年和尚快步走了出来,奔至吴惊云身前,刚定下脚步,脱口说道:“这位兄台就是吴惊云吴兄?”—— 这个和尚面容清秀,颇有几分书卷气,想必年轻时也是位英俊少年,吴惊云盯着他,怔了一下才问道:“大师你是……”中年和尚说道:“贫僧妙善,是妙慎住持的师弟,妙慎师兄此时 正闭关参悟佛经,还需数日才能出关,此时无法见客,还请吴兄多多见谅。”—— 吴惊云回应道:“大师客气了。”当下稍述前来寒山寺之因,随即指着南宫烈和吴氏说道:“这二位是‘七彩居’的掌柜兄妹,不幸被一众恶人陷害,此时昏迷不醒,在下一时想不出藏 身善地,特来麻烦贵寺。”—— 妙善和尚双目圆睁,说道:“阿弥陀佛,竟然有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此不顾王法,佛祖都不会宽恕他们的,阿弥陀佛。”他朝吴惊云行礼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吴兄和各位还请 入寺,但请别惊扰佛堂中参拜的诸位施主。”—— 吴惊云又道:“大师不禀报妙善主持,是否有所不妥?”妙善和尚微微一笑,说道:“师兄慈悲心肠尤胜贫僧,岂有不允之理。”吴惊云谢过后,转身说道:“赵兄弟诸位,你们把马匹 安顿好,不能惊扰了寺内诸位大师。”诸人点头称是,吴惊云把南宫烈拖下马背,妙善和尚说道:“这位就是南宫施主?久仰大名,素来无缘得见,好强壮的身躯,且让贫僧助你一臂之力。 ”—— 他见吴惊云拖着南宫烈稍显吃力,便上前出手相助,柳悦清背负着关氏,跟随着妙善和尚从佛堂一侧的小道走入寺院后方,妙善引众人到一间房舍,略显歉意地说道:“近日来寒山寺的 香客甚多,此时已无多少空余厢房,诸位人多,不如在此稍做休息。”当下推开门,里面倒也宽敞,吴惊云和妙善把南宫烈推到墙角,房内有一张木床,柳悦清便把关氏放在床上,众人安顿 完毕,妙善和尚喘着气擦了擦额头,才笑道:“诸位稍后,贫僧去沏壶茶。”说罢,便转身出了厢房—— 吴惊云松了口气,说道:“我们身在寺内,应能躲过‘月落乌啼’的耳目。”柳悦清却是紧绷着脸,丝毫不显轻松之意,来回踱步说道:“吴兄切不可轻视这个帮派,我曾数次遭险,几 经波折才能脱身,这个帮主手下厉害人物车载斗量,自己定然也非等闲之辈。”他走到南宫烈身旁,俯下身子凝视良久,才回头说道:“那个蒙面老者功夫诡异难测,只凭琴音就能判人生死 ,江湖上竟然还有这等人物,吴兄对此可有线索?”吴惊云摇头说道:“在下练‘长生心法’只求为大姊报仇,照看‘姑苏凤展’都已应接不暇,极少去过平江府以外的地方,除了凌烛明之 外,对柳兄闯荡的江湖一无所知。”—— 柳悦清说道:“或许叶操叶前辈在场,便能和此老分庭抗礼。”吴惊云疑惑地问道:“叶操?”柳悦清说道:“是武林名宿,人称‘叶门伯牙’,一手琴艺武学都已出神入化,不逊于那 老儿。”吴惊云听他说到江湖人物,便微微一笑,并不接口往下说去—— 他微微推开窗户,倚靠窗边问道:“柳兄如此看重‘月落乌啼’,你说他们会不会寻到这里?”柳悦清沉吟一下说道:“到时若是形势变化,便由我将他们引开,‘月落乌啼’旨不在你 们,我若脱身离去,诸位就有惊无险了。”他拍了下南宫烈的胸口,说道:“南宫烈和关姑娘若能及时醒转过来,咱们更不会这般受制于人。”—— 吴惊云点点头,眼中掠过一丝讶色,问道:“柳兄当日说要来拜访家姊,我等候到半夜却仍不见柳兄现身,此时又去‘七彩居’,难道他们和……”柳悦清急忙打断他说道:“吴兄且慢 误会,在下出了些事情,才致失约,正要请罪。”将自己受困于客船数日之事细细说来,吴惊云这才恍然,大笑说道:“原来如此,柳兄如此聪明绝顶之人,竟也会中计,你对这个帮派大为 忌惮,原来事出有因。”柳悦清摇了摇头,这事他事后数度想起,如今再度言及,他也是啼笑皆非—— 正在此时,房门“呀”地一声打开,妙善和尚托着一张圆盘走进屋来,其身后跟着数人,除了赵姓男子等五人之外,另有一男一女跨进了厢房,妙善才放下手中圆盘,男子早已跨步冲到 柳悦清身前,握起他的手惊喜说道:“果然是柳大哥,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柳悦清也是笑道:“宁兄弟,郁姑娘,多日不见,你们怎会也到了此处?”—— 这对少年男女竟是宁怜雪和郁温柔,两人乍一出现,柳悦清又惊又喜,拍着宁怜雪的肩膀,两人好生亲热的模样—— 郁温柔笑靥如花,说道:“我和宁大哥刚好参拜完毕,正回身走出佛堂,还是宁大哥眼尖,看到似是柳大哥从堂前经过,后来碰上这位大师,我们询问他一下,果然是你,这位大师泡好 茶,便领我们过来了。”—— 宁怜雪向屋内扫了一眼,赫然见到昏睡中的南宫烈和关氏,他不禁一怔,随即深深望了柳悦清一眼,问道:“柳大哥,那件事可是真的?”柳悦清没明白他话中含义,愕然说道:“宁兄 弟所指的是……”郁温柔突然咯咯娇笑,一双眼珠子在柳悦清脸上转个不停,但听她边笑边道:“当然是柳大哥的风流韵事咯。”—— 柳悦清沉吟一下,忽然领悟他们所言之事,轻叹一声,说道:“原来是潘思思那件事。”郁温柔“呀”地一声,惊叫道:“难道柳大哥真的……”柳悦清摇了摇头,未及分辨,妙善和尚 打断说道:“各位不如坐下喝杯茶,再作详谈,敝寺素来清净,这里无人打扰,诸位大可放心。”说罢,他拉起吴惊云的手臂往外走,吴惊云正拿起一杯茶,手中茶杯差些翻掉,急忙又放回 桌上,还未开口,只听妙善笑着说道:“吴兄随贫僧去见下妙慎师兄,毕竟……”他转过头,目光往屋内众人扫了一眼,显出一丝为难之色—— 吴惊云微笑道:“大师顾虑令师兄会介意擅自私藏咱们这群人?那我随你去拜见妙慎大师,向他道明一切,若有风波,一切由吴某承担。”当下说道:“赵兄弟,你们就待在这里,不得 随意走动。”随着妙善往屋外走去—— 赵姓男子点头称是,五个人快步围拢到桌前,桌上八只杯子早已沏好茶水,赵姓男子呵呵一笑,说道:“咱们喉咙火得要冒烟了,柳爷,在您老面前失礼之处,可别怪罪小的。”柳悦清 正沉吟不语,此时抬头笑道:“诸位大哥辛苦,兄弟尚未谢过救命之恩,才是失礼之极。”说罢朝五人长揖到地,五人齐声回礼说道:“不敢。”赵姓男子拿起一盏酒杯,痛饮见底,笑道: “柳爷也别谢咱们了,咱们听从吴爷吩咐,辛亏有那丫头通风报信,否则咱们还真赶不及。”—— 柳悦清不解问道:“小丫头?那是谁……”郁温柔窜到桌前,双手各拿起一盏茶杯,笑道:“柳大哥,咱们也不客气喝杯茶咯?”柳悦清笑道:“无妨无妨。”目光掠过桌面,脑中突然 灵光一闪,猛地大喝一声:“不能喝。”手起掌落,扫过桌面,回头叫道:“郁姑娘,快扔掉。”赵姓男子身侧另外四人正要取杯,却被这一掌尽数扫落,郁温柔吓了一跳,双手一松,两杯 清茶顿时落地,便见几道银光一闪,茶水溅湿地面,青石地面立刻变成黝黑之色 第298章 极惊还险寒山寺 ——柳悦清惊道:“茶中有毒。”蓦地抬头叫道:“吴兄,快擒住妙善。”立刻纵身朝门口扑去—— 吴惊云正跨出厢房,耳中闻到背后一阵骚动惊叫,急忙转头,才要看看究竟,一阵劲风突然袭胸而至,劲道十足,显然发难之人功力不低。吴惊云不及细想,急忙回击硬对了一掌,吴惊 云功力只提到一半,被震得往屋内退去,柳悦清飞身赶至,出掌按住吴惊云的肩旁,吴惊云这才身形一定。两人齐目看去,出手之人是那妙善和尚,此刻他清秀脸庞现出狰狞笑容,说道:“ 好个柳悦清,毒茶也算计不了你,果然有些本事,难怪帮主会亲临此地。”柳悦清怒道:“你……”只说了一个字,只听砰地一声,妙善和尚伸手一拉,房门已给重重关上—— 关门声响才散,身后噗通一声,有人摔倒在地,柳悦清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赵姓男子仰天倒地,印堂发黑,口吐白沫,已是不省人事,其余人都是满脸诧异,惊恐莫名—— 吴惊云大叫一声:“赵兄弟。”扑到他身前,俯身看去,赵姓男子伸出舌头,口中说道:“小,小……”却只吐了这一个字,脑袋一歪,便没了呼吸,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刚喝了 这杯茶就当场毙命,好厉害的毒性,想不到月落乌啼手段如此狠毒。”—— 吴惊云全身一颤,咬牙说道:“月落乌啼?这个天杀的。”他紧握拳头,额头青筋暴露,显然怒火难抑,另外四人想到自己差点也喝了这杯要命的茶水,险些也步入鬼门关,都是面面相 觑,大现惊惧之色—— 郁温柔怔怔盯着碎了一地的杯盏和变黑的青石地面,明眸中突然露出恐惧神色,一声娇呼,纵身扑到了宁怜雪的怀里。宁怜雪揽住她,发觉她娇躯不停颤栗,显然是怕得紧了,便拍拍她 的香肩,柔声说道:“妹子沉住气,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郁温柔轻摇螓首,抬头说道:“我,我拿了那茶水……我差点害了你……幸好,幸好……”说到一半,突然流下泪来— — 宁怜雪又是感激又是怜惜,他凑近郁温柔耳边,轻声说道:“这里好多人看着呢,妹子先站到我身后去,我倒要看看这些恶贼还有什么恶毒手段。”他双眉一紧,罕见地动了怒气—— 郁温柔这才猛然醒悟屋内尚有他人,急忙伸手一推,跳出宁怜雪的怀抱,脸蛋儿飞红了起来,所幸其余众人都围在死去的赵姓男子周围,并没注意到两人亲昵举动,郁温柔这才心神稍定 ,拉住了宁怜雪的臂膀,轻轻咬着嘴唇—— 她正心如小鹿乱撞时,吴惊云突然长身而起,咬牙说道:“我要去问个清楚。”飞身掠到门口,柳悦清急忙喊道:“吴兄且慢。”吴惊云充耳不闻,握住门把手往后一拉,整扇门往后砰 地一声巨响,撞在墙壁之上,他用力极大,可知早已愤怒之极—— 才开房门,吴惊云陡地一声轻叱,飞身冲霄直上,几乎要穿破屋顶,柳悦清等来不及回神,只闻嗖嗖声响不断,几道黑影从门外射入,向众人打来,来势迅猛之极,令人猝不及防—— 柳悦清离门口最近,当先看清飞来之物竟是一枝枝箭矢,对着方寸之地射箭,屋外之人显然打算制自己于死地,他不及细想,人已向后暴退,一根箭矢已至面门,他拔剑出鞘,将箭矢打 落,却听到惨呼声接连响起,吴惊云的四个手下躲闪不及,纷纷中箭倒地—— 四人用肉躯挡下大部分箭矢,宁怜雪和郁温柔拔出兵刃,将射向自己的几枝挑落,两人深知狭小之地躲闪极为不易,都不敢轻举妄动,宁怜雪挡在郁温柔身前,扬剑护住全身,郁温柔四 下稍一张望,见背后正是厢房窗户,她急忙说道:“大家快从窗户出去,在屋内难以和对方周旋。”—— 柳悦清和宁怜雪齐声叫道:“不可。”宁怜雪说道:“窗户外若也有弓箭手在场,咱们冒然破窗而出,岂不是变成了活靶子?还是想法子从前门突破。”柳悦清施展轻功掠出,奔到桌前 ,脚尖将其挑向宁怜雪,随即又奔回窗前,挡在关氏身前,说道:“宁兄弟,郁姑娘,两位护住南宫烈,夺门杀敌交与我和吴兄两人就是。”—— 宁怜雪伸手抓住桌子一脚,拉着郁温柔挪到南宫烈身前,把桌子置于身前,如此箭矢再猛烈也难以伤到三人,宁怜雪俊颜稍展,说道:“想不到那位大师也是‘月落乌啼’的人,早知如 此,适才初见时我若先发制人,这几位朋友也不会惨死了。”他叹了口气,低头看着中箭的四人,脸上现出悲悯神色—— 吴惊云手指钩住屋顶横栏,探腿踢了一下屋门,屋门猛地关上后,轻巧落地,柳悦清抓起两把椅子,扔向门口,将屋门死死顶住,脸色一展,拍了拍墙壁说道:“这间屋子甚是牢固,咱 们暂时并无凶险。”—— 吴惊云低下头去,见方才还是生龙活虎的五个壮汉,此时竟都魂断寒山寺中,他双颊泛起一阵潮红,转过身往门口处喝道:“妙善,你给我出来?”他怒极欲狂,这一声呵斥蕴含全身功 力,虽是隔着墙壁,却仍然直透屋外,只听外面一阵惊呼响起,随后又是接连不断的嘈杂声响此起彼伏,也不知出了何事,吴惊云沉住气,丝毫不为所动—— 过得稍许,屋外骚动才平复下来,便听一人呵呵笑道:“吴兄有何高见?”正是妙善和尚开口说话,吴惊云问道:“在下和贵寺有何恩怨,为何出手如此狠毒?”妙善和尚说道:“贫僧 与吴兄往日素未谋面,自然与你没有过节,只是授命斩杀柳悦清,误伤了这几位兄弟,贫僧亦是过意不去。”—— 柳悦清开口说道:“妙善,你也是月落乌啼的人?”妙善当即回道:“正是,柳悦清你如今是瓮中之鳖,贫僧也无需瞒你,此时这间厢房前后有数十名本派弟子张弓搭箭,只要我一声令 下,这间屋子再坚固不破,也难挡万箭齐发,你再足智多谋,也难逃一死。”柳悦清淡淡说道:“难怪你把我们引入这间屋子,此屋前后左右都无遮挡,如此一来,柳某就插翅难飞了,为了 对付柳某,贵帮真是煞费苦心啊。”妙善说道:“帮规在上,贫僧自当听从帮主吩咐,只可惜柳悦清你太过聪明了,却害了吴惊云兄一同受困。”他顿了一顿,又道,“吴兄,你若替贫僧拿 下柳悦清,贫僧就放你出来。” 第299章 极惊还险寒山寺 ——吴惊云冷冷抛下一句“荒唐”,便不搭理妙善,退到柳悦清身旁,脸现愧色,低声说道:“都怪我所思不周,如今柳兄被困于此,实乃吴某之过……”他连连道歉,柳悦清却不以为 意,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此时形势还不算坏,暂且月落乌啼无法冲进屋子,咱们便有周旋余地。”他安慰数语,随即朗声叫道:“妙善大师,你如此为非作恶,若是被你师兄知晓,恐 怕难以善后。”—— 妙善笑道:“妙慎那个老古板头脑很不清爽,天天给我唠叨个佛学禅经,惹得老子好生心烦,若非帮主有令,老子早就一掌劈了他。”他此时口气一转,已无半分佛门弟子口吻,完全是 江湖悍匪的谈吐,柳悦清恍然说道:“原来阁下是假和尚,贵帮如此大费心机,柳某反倒有些受宠若惊。”他低声向吴惊云说道:“妙慎大师并非同伙,也未遭毒手,这算是个好消息。”— — 妙善哼了一声,说道:“当和尚没乐子,你这臭小子又怎会明白,等我把这里大大小小的臭和尚一块儿杀了干净,那才是大为快活的事情。”吴惊云借着妙善说话声,亦是低语:“妙慎 大师与我交情不浅,咱们需想法救他,这个妙善口气不善,说不定真会下手杀人。”—— 柳悦清点点头,大声说道:“这里的和尚与你们月落乌啼无冤无仇,何苦多造杀孽?妙善,你让弓箭手全部退开,柳某立刻出来。”妙善哼了一声,说道:“弓箭手退开?岂不是让你逃 之夭夭?柳悦清,你身旁还有四个朋友吧,你识相的话快快现身,否则连他们都会陪你丧命于此。”柳悦清沉默不语,想道:“就算弓箭手包围在此,我们四人此时也尚有逃出机会,只是南 宫烈和关姑娘两人……他们如何能从这里脱困,却是个天大的难事。”—— 宁怜雪看出柳悦清为难之色,便低声说道:“不如让小弟出去冲杀一阵,柳大哥你断后,见机行事。”他和郁温柔守住窗户,半晌也不敢放松,柳悦清见他神色紧绷,忍不住笑道:“月 落乌啼一时不会发难,两位不必如此拘谨。”郁温柔蹙起秀眉,说道:“咱们一直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他们在外面轻松自在,咱们没吃没喝,不是饿死就是渴死,对了,不能洗漱,先要臭 死了。”—— 三个男人听她说得有趣,都是一笑,柳悦清莞尔说道:“咱们要想个法子脱困,同时救出南宫烈和关姑娘,所以此事甚不好办呢,郁姑娘可有何高见?”郁温柔朝两人扫过一眼,说道: “一个五大三粗的巨汉,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他们功夫如何?”柳悦清笑道:“南宫烈还有些粗薄之技,关姑娘才是手无缚鸡之力。”郁温柔双目一直,咋舌说道:“那还有办法呀?他们 这一出去,早就被箭射死了,咱们武功再强十倍,也没法子护住他们。”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如此看来,只能舍我一命了。”他长身而起,便欲打算自投罗网,吴 惊云脸色大变,急忙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柳悦清向他看去,但见他脸色异常激动,猛烈地摇了摇头,柳悦清感激之余,却是说道:“除此下策,就别无良方了。”—— 吴惊云说道:“你们三位先突破重围,我在此守着他们二位,月落乌啼对我和南宫兄他们并无杀念,柳兄你远走高飞,他们自然也会撤走。”—— 他话音一落,屋外突然另一人开口说道:“吴兄聪明人,难得说出这个好计策,只可惜被敝人听到,就没这么轻易让你们得逞了。”—— 柳悦清脸色一变,低声说道:“是江舞鹤,他赶来了。”宁怜雪一握剑柄,说道:“是他?区区手下败将,且让小弟对付他。”柳悦清心念一转,突然抬高声音说道:“宁兄弟且慢,江 舞鹤不足为惧,但他身旁有个糟老头儿,耍得一手极好的琴上功夫,南宫兄和关姑娘正是听了他的琴音,才至今昏迷不醒。”—— 他话音一落,弹琴老者的声音悠悠响起:“不敢不敢,柳公子的武学造诣,老朽也是十分敬佩,恕老朽多言一句,柳公子刚才提及宁兄弟,难道是海琴山庄宁怜香?”—— 柳悦清听他说话声音嘶哑,不似方才那般清醇宏亮,心中一奇,暗道:“难道这老儿受伤了,这才姗姗来迟?”吴惊云的“长生”心法也是当世绝学,老者若是负伤也在情理之中,他对 老者的琴音颇为忌惮,若他内伤不轻,可算是去了一个劲敌,想到这里,柳悦清顿时精神一振—— 宁怜雪高声说道:“小生宁怜雪,宁怜香是我大哥。”老者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问道:“宁家老二怎么也赶上这趟浑水了,有趣有趣,吴惊云,老夫正想和你谈谈,你不妨出到屋 外,老夫绝不出手为难你。”—— 吴惊云心思一转,这才笑道:“有事不如当面明言,吴某不喜欢偷偷摸摸的行径,我和前辈你素不相识,自然也不该有鬼鬼祟祟的事情,但说无妨。”—— 屋外一阵沉默,屋内柳悦清等人看不见屋外情形,郁温柔眨眨眼睛,问道:“这位兄台,那位老爷子说了不出手,你怎么不趁机脱身?在这屋内手脚施展不开,你可是失去一个脱身良机 。”—— 吴惊云摇头说道:“曾听柳兄提过,‘月落乌啼’诡计多端,防不胜防,或许引我出去也是一个毒计,吴某需三思而后行。”柳悦清笑道:“步步为营,吴兄学得好快,只是咱们事事谨 慎,却无益于脱困。”吴惊云双眉一扬,微现喜色,说道:“难道柳兄已有妙计?”柳悦清说道:“妙计也谈不上,若能等到夜间,四周月黑风高,便于我们脱身大有好处。”—— 郁温柔一拍手,笑道:“果然妙计,咱们……”突然惊觉自己声音太过响亮,急忙压低口音说道,“周围漆黑一片,那些弓箭手就没法子射箭,这下咱们定能脱困。”柳悦清苦笑一声, 说道:“这只不过是我臆想之愿,如今却有两个难题不易解决……”他在地面写下“箭火”两字,说道:“这间屋子我们虽防得住门窗出入口,但对方用箭强行攻之,却也难以抵御,若*攻, 咱们更无计可施了,但愿姓江的没有想到这个计策。”吴惊云略显忧色地说道:“纵火一事固然可虑,但此举声势不小,惊动了官府就不妙了,月落乌啼即或许也有这个计策,只是不愿使用 罢了。”—— 柳悦清点头称是,说道:“我们四人脱身不难,他们二位就有些棘手了,不知到了晚间,他们是否能够醒来,那老儿琴音法术太过诡异,就怕化解也需独门手段。”—— 吴惊云一咬牙,说道:“到时但凭天命,三位护着南宫兄妹先走,我断后接应,应能化险为夷。”柳悦清笑道:“长生门下防守之术武林第一,定能护得咱们周全。”他顿了一顿,又道 ,“到日落尚有些时辰,咱们找些事情打发一下。”突然提声叫道:“弹琴的老伯,我和你赌一把如何?” 第300章 极惊还险寒山寺 ——老者怔了一下,脱口问道:“赌什么?”柳悦清笑道:“你若胜了,用不着你出手,柳悦清亲自奉上项上人头……”江舞鹤眼神一亮,抢先说道:“倘若我们输了呢?”柳悦清说道 :“倘若弹琴的老头输了,你们就要放我一马,今日不得再追杀我。”江舞鹤皱眉问道:“今日不能追杀?难道明日……”柳悦清呵呵笑道:“我若是说从此不得追杀我,想必你们月落乌啼 绝不会做这笔生意,区区一日的话,怎么算来你们都是有赚无赔。”江舞鹤脸上掠过一丝喜色,想也不想说道:“好,就和你赌一把,赌什么?拳法兵刃、诗词歌赋随柳少庄主挑选一样。” 说罢回头朝老者说道:“敝人替您老接下这场赌局,还请莫怪。”老者无奈地一耸肩,说道:“柳悦清不会和老夫比试弹曲奏乐,至于拳法兵刃、诗词歌赋,老夫可没把握胜得过他。”—— 柳悦清说道:“前辈不必多虑,晚辈不出这座厢房,也能完成这场赌局,前辈担忧力所不及,便请那位江兄相助于你,晚辈并无异议。”—— 老者眼中罕有地露出一丝怒意,冷笑道:“好个柳悦清,如此狂妄嚣张,你要和老夫赌什么,快些说来,别啰啰嗦嗦说这么一大堆废话。”—— 柳悦清淡淡说道:“我和吴兄等人被贵派妙善带入这间厢房,妙善在送上的茶水中下了剧毒,所幸晚辈瞧出端倪,才侥幸活得性命,敢问前辈,晚辈是如何得知茶水中下了剧毒?”—— 他此言一出,吴惊云脸上不禁显露微笑,此事自己也正狐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眼看柳悦清嘴角扬起一丝古怪的微笑。吴惊云也是暗暗好笑,心道:“也只有柳悦清能想出这等古怪的 赌局,对方决计无法琢磨出合理答案,看来这场赌局柳悦清赢定了。”—— 老者和江舞鹤面面相觑,两人心中同时叫道:“上了这臭小子的恶当了。”柳悦清破谜解惑之能,两人早已有所耳闻,这场比赛绝对有输无赢。老者深深吸了口气,扬手唤过妙善,问道 :“你把这件事从头至尾说一遍,不许有丝毫遗漏。”他和江舞鹤来迟一步,不曾亲眼见到当时经过,只得询问妙善—— 妙善很是畏惧这个老者,听他问话,急忙正言说来,生怕有所遗漏,说得极为缓慢,待说到赵姓男子毒发身亡时,已过了一柱香的时辰—— 老者听不出一丝端倪,眼角瞥了一眼江舞鹤,见他也是少见的迷茫模样,不禁暗暗叹了口气,问道:“你没有遗漏关键?还是你私下暗地里把茶中有毒的事偷偷告诉姓柳的小子?”—— 妙善吓得脸色惨白,双手乱摇说道:“没……没有,小的怎敢,前……前辈千万别误会……”他正结结巴巴解释,屋内柳悦清开口说道:“妙善和尚所言句句属实,而且也没遗漏之处, 前辈大可放心。”妙善听柳悦清替他解释,这才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老者深知柳悦清一言九鼎,绝无虚言,他仰起头,静静沉思不语,江舞鹤也是托着下颚,一脸苦思冥想的神情,一时间周围突然寂静的可怕—— 柳悦清回身边走边说道:“如此咱们就能拖延一阵子,天色就快暗了,局势愈发对我们有利。”—— 郁温柔好奇地说道:“柳大哥,你是怎么看破茶水中被下了毒药?咱们可都是一无所知呀。”柳悦清笑笑往门口一指,随即手掌在耳边做了个手势,示意隔墙有耳,暂不便说,郁温柔一 想也有道理,便不好再问,宁怜雪见她满脸狐疑,便笑道:“柳大哥自会告诉咱们,妹妹你先忍耐一下。”—— 正在此时,躺在地上昏睡已久的南宫烈突然发出一声轻哼,吴惊云急忙来到他身前,只见南宫烈缓缓张开双眼,仍然是睡意朦胧的模样,吴惊云蹲下连连拍他的肩膀,叫道:“南宫兄, 南宫兄,快醒醒。”—— 南宫烈撑起上身,揉了揉眼睛,入眼之人竟是吴惊云,吓得他吼了一声,从地上一跳而起,叫道:“吴惊云,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柳悦清回过头笑道:“南宫兄总算醒过来了,甚好甚好。”南宫烈看见柳悦清,也哈哈一笑,说道:“你还没走,也是甚好甚好,咱们……”突然想起不省人事前,自己明明是在卧龙街 上,怎么此时竟然变了地方?—— 他一转头,正和吴惊云四目相对,南宫烈往后跳开,指着吴惊云喝道:“吴惊云,你究竟想怎样?”—— 吴惊云叹气说道:“南宫兄稍安勿躁,你我这时正被困在寒山寺内,关姑娘此时犹未醒转,还请南宫兄多多照料令妹。”—— 南宫烈听到“寒山寺”三字,惊得双目怒睁,待吴惊云谈及关氏,南宫烈急忙四下张望,果然见到关氏躺在床上,急忙飞身扑了过去,叫道:“二妹,二妹,你快醒醒。”摇晃几下她的 身躯,关氏毫无反应,南宫烈不及细看,还以为她已丧命,顿时悲吼一声:“二妹,哪个天杀的害了你,大哥替你报仇。”—— 吴惊云皱了皱眉头,说道:“关姑娘和南宫兄都是受琴音所染,此时只是沉睡,并无性命之忧。”南宫烈低下头一看,果然关氏鼻息沉沉,正睡得香甜,他乐得咧嘴一笑,拍拍胸口说道 :“二妹原来没死,真是吓死我了。”—— 吴惊云说道:“南宫兄不可轻举妄动,咱们如今身陷险地,稍一疏忽,关姑娘的性命恐就不保,还请南宫兄沉住气。”他早已摸透南宫烈的脾气,性急如火,不受他人束缚,只有关氏才 能镇得住他,果不其然,南宫烈听到关氏性命有忧,急忙连连点头说道:“谨遵吴兄吩咐,南宫烈绝不鲁莽。”他目光朝宁郁两人打量过去,郁温柔正抿着嘴盯着他,一副乐不可支的神态。 南宫烈挠了挠头,他着实不知事情来龙去脉,想了一下,又忍不住开口说道:“只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哪位可以道明一下?”—— 南宫烈及时醒转,柳悦清心头一喜,朗声问道:“二位若是说不出其中缘由,这场赌约就是柳某胜出了。”—— 江舞鹤叹了口气,说道:“此乃柳兄专长,旁人实不是对手,敝人认输,老头子你呢?”似笑非笑地盯着老者,老者苦思良久,却也是一头雾水,无奈地一摊双手,说道:“老夫也无法 解开这个迷,如今恐怕只能……”他正要开口认输,突然一个声音自一旁传来:“破绽是茶杯的数量,柳少侠,这个回答可有谬误?”—— 柳悦清听见江舞鹤服输,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又闻弹琴老者也是束手无策,双目更是闪出精光,心中念着脱身之法,冷不丁听闻这一句话,脸色顿时一变,此人口音苍老,并不陌生,柳 悦清却一时回想不起来,暗道一声:“这个人怎么会……”—— 他惊疑不定,却听江舞鹤和弹琴老者同时高声叫道:“恭迎帮主大驾。” 第301章 奇珍异物 ——屋内诸人豁然色变,柳悦清森然说道:“月落乌啼帮主?”此人呵呵一笑,说道:“正是老夫。”柳悦清强忍心头激动,沉声说道:“月落乌啼帮主久未露面,在淮阳凌府外也不轻 易显山露水,今日竟然会亲自到场,莫非真是特意为取我性命而来?我柳悦清倒有些受宠若惊了。”月落乌啼帮主笑道:“柳少侠贵人多忘事,咱们曾在江州府中见过一面,说起来已是识得 不少日子了。”柳悦清早已怀疑那个白发老头便是月落乌啼的帮主,此时听他亲口确认,柳悦清心中暗道一声‘惭愧’,说道:“那日是你传功与我?既然阁下欲杀我而后快,又何必多此一 举?”—— 月落乌啼帮主说道:“如今此事也不必瞒你了,老夫修炼武学,日益精进同时,体内却生得一股真气四下乱撞,痛苦犹如万箭攒心,这股真气乃是多余之物,老夫常年经受此苦,却非无 法化解,久不化解,后患无穷,若要去除,可以嫁接之法,以传他人之手段而消除自身隐患,老夫早已选中了柳少庄主,久等至今,终于功德圆满。”柳悦清冷笑道:“如此抬举在下,真是 愧不敢当。”月落乌啼帮主似乎心情很好,乐呵呵地说道:“这股多余真气另有一个隐患,其发作时,时常会神志不清,狂性大发,功力愈高,发作间隙就愈短,柳少庄主替我解除心腹之患 ,老夫这里理当先道谢一声。”也不顾柳悦清在屋内能否瞧见,他长身向厢房作揖到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柳悦清若有所悟,说道:“我受你这股真气,一时功力大增,却有数次神智尽失,见人就杀,原来都是你这老匹夫搞的鬼。”月落乌啼帮主说道:“正是如此,老夫当时不敢断定,便派 了白堂主等人前去一试,果如老夫所料,柳少庄主,这个滋味可不好受吧?”柳悦清顿时回想起当时无名酒铺前凶险一战,心中颤动一下,他双拳紧紧握住,冷冷问道:“那日对我下毒又为 何事?”—— 月落乌啼帮主说道:“狼毒幻神散?此物不过是余兴之事,更能迷乱你的心智,亦能掂量你疯癫时的修为深浅,这股余劲有数十年深厚,令你眨眼就变绝顶高手,一时名声大震,可算是 功德无量了吧?”—— 柳悦清勃然大怒,眼中迸发出熊熊怒火,咬牙说道:“好个月落乌啼,我与你有何深仇大恨,竟如此陷害于我?”—— 月落乌啼帮主淡淡说道:“深仇大恨?哼,老夫看不惯你们柳家自命清高,自居天下第一,偏要让你们柳家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柳悦清冷冷说道:“桃红岭上在下遇见邓积云也是你的安排?”月落乌啼帮主呵呵笑道:“沈诗恒被那水丫头迷了心窍,要去桃红岭对秦初云动手,他一心一意替水丫头报仇,老夫当时 去他那里做客,得知这个内情,便设了个计把你引到江州,邓积云只是个跑腿的而已。”—— 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潘思思诬陷我侮辱她,也是你指示的?”月落乌啼帮主大笑一声,说道:“柳少侠你说呢,潘思思被称作天下最善女子,她若没遇见柳少侠,又怎么会有 柳少侠的衣物?”柳悦清冷冷说道:“既然如此,又何须困我数日?若非有高人相助,恐怕我柳悦清此时早已命丧太湖湖底了,阁下好毒的手段,只可惜事与愿违,令帮主失望了吧?”—— 月落乌啼帮主突然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说道:“老夫知你不会轻易就此丧命,否则今日老夫也不必来了。”他仍然心平气和,口气中毫无沮丧之意—— 柳悦清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烦燥,喝道:“多说无益,潘思思人呢?让她来见我。”—— 月落乌啼帮主道:“柳少侠要见潘思思,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只不过柳少侠似乎忘了一件事……”柳悦清冷冷问道:“有话快说。”他对月落乌啼帮主痛恨之极,若不是有数件要事悬而 未决,他早已冲出去与这老儿厮杀一场了,此时强忍着怒气,双颊却是涨得通红,吴惊云等从未见过他如此狂怒,但都不知情由,只能狐疑地看着他,却不便插嘴询问—— 月落乌啼帮主道:“柳少侠和敝帮打赌一事还没结果,只是不知老朽方才所言是否一语中的?”—— 柳悦清剑眉轻蹙,说道:“只不过一句茶杯数量实在过于简略,还请帮主详细道来。”—— 月落乌啼帮主说道:“理当如此,妙善将柳少侠等带入这间屋子时,柳少侠这一方共有十一人,妙善却只沏了八杯茶,柳少侠正是从其中看出了破绽。”妙善此时正在江舞鹤身侧,听到 帮主如此一说,顿时目瞪口呆,暗道:“八杯茶怎会出了纰漏?老子真是想不透。”眼看江舞鹤对着自己耸了耸肩,嘴角略带嘲笑之意,妙善更是摇头不止,露出一丝苦笑—— 只听月落乌啼帮主说道:“妙善方才说了,他从这间屋子退出后就遇上宁怜雪和那位姑娘,之后再去泡的茶水,返回到屋内之后又将吴惊云唤出,如此便显而易见了,妙善你沏茶时已将 少去三杯茶所指之人算好,就是吴惊云和七彩居兄妹三人。七彩居兄妹据说是受了琴音所扰正在熟睡,这两杯茶倒也算了,你却不让吴惊云饮此茶水,就匆匆将他叫出屋子,如此情急原本就 有些古怪,虽然并不显眼,但柳悦清是心细如发之人,行事素来极为谨慎,当场就看出其中不合理处,心生疑虑之下,便破了你的下毒之计。”—— 妙善听到最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我只不过叫唤一声吴惊云,柳悦清便看出了破绽?他……他不是人……不是人。”抱着头惊叫不已—— 月落乌啼帮主脸上闪过得意之色,问道:“柳悦清,这一席话可否中的?”柳悦清心中暗暗警惕:“这月落乌啼帮主心思缜密不下于我,手段毒辣更是了得,难怪月落乌啼能拢络许多高 手,此人是枭雄一名,在七彩居门口他若是早早现身,恐怕我是来不到寒山寺了,只是这个赌局……”他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帮主睿眼慧智,便是这个道理。”月落乌啼帮主嘴角扬起一 丝诡异笑容,说道:“既然是月落乌啼胜了,那么柳少侠你……”这句话说得格外响亮,似乎已是胜券在握,分外得意—— 宁怜雪失声叫道:“糟糕,柳大哥输了,那岂不是要……”柳悦清若败,项上人头便就不保,三人深知柳悦清一言九鼎,如今柳悦清被逼入绝境,几无回旋余地,都是大现忧虑,焦虑地 看着柳悦清,只有南宫烈不知事情来龙去脉,愣愣瞧着他们,一脸茫然神色 第302章 奇珍异物 ——柳悦清眉头微皱,暗暗叹道:“‘月落乌啼’帮主如此厉害,若不尽早铲除,往后就更麻烦了……月落乌啼……月落乌啼……”脑中顿时灵光一闪,说道:“帮主老儿,你虽说得分 毫不差,这场赌局却还是在下胜了。”月落乌啼帮主也不动气,微笑道:“此言如何讲法?”柳悦清说道:“在下是与贵帮弹琴的老伯下了赌局,江舞鹤也能算上,在下却不曾记得和帮主你 赌过什么,他们二位解答不了在下的问题,这场赌局就是贵方败了。”—— 吴惊云皱起眉头,微微摇头,喃喃说道:“此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对方三人都是月落乌啼中人,由谁作答并无多大区别,柳悦清生扣其中字眼,虽是无法反驳,却也显得有些狡诈 了—— 月落乌啼帮主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道:“柳少庄主此话很有道理,不错,是老夫所思不周,这场赌局是我们败了,愿赌服输,柳少庄主可以走了。”他扬手一挥,喝道:“大家散开, 不许阻拦。”一众弓箭手依令放下手中劲弓,往两旁纷纷散开—— 吴惊云松了口气,走上前双手按住柳悦清的肩膀,微笑说道:“柳兄才智不输当年诸葛武侯,吴惊云佩服得五体投地。”柳悦清摇头说道:“吴兄过誉,既然月落乌啼帮主亲口认输,咱 们这就出去吧。”—— 郁温柔一跳而起,叫道:“困了咱们许久,总算能重见天日,我倒要瞧瞧这个帮主是怎样一个人物。”南宫烈看到关氏依然没有醒转,只得把她负在后背上,柳悦清正要去开门,吴惊云 突然按住屋门,说道:“柳兄,你说这位帮主并非善人,会不会欲擒故纵,引我们出去再动手?”回头嘱咐道:“南宫兄,宁兄弟,郁姑娘,出得此门,对方若是出手,还请尽快往寺外撤走 ,不宜恋战。”柳悦清笑道:“如今他们想对付我们,也是不易得手。”—— 吴惊云这才发现,屋中此时昏暗之极,凭借窗外隐隐火光透入,才有一丝微不足道的亮色,只因自己已习惯了暗中视物,这才没有留意,他缩回手,暗暗忖道:“原来已到了黑夜,如此 看来,就算没有这场赌局,我们也有极大把握能逃出寒山寺。”—— 柳悦清推开屋门,当先跨步走了出去,吴惊云等紧随其后,众人走到屋外,定睛看去,都不由微微一惊,整座屋子前围聚着不少人,尽是月落乌啼中人,除了帮主等重要人物之外,另有 数十个手下手掌长弓,将这间屋子密密麻麻包围起来,郁温柔看得咋舌不已,若非柳悦清宁怜雪两人及时喝止,自己冒失破窗而出,恐怕早已被射成刺猬了—— 柳悦清抬头望去,对面数个月落乌啼手下手持火把,自火光中依稀可见,正中一个老者身材极为彪悍,隐隐散发出皇者气势,江舞鹤和弹琴老者等分立此人身后两侧,看来这个老者就是 月落乌啼的帮主,柳悦清深深望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丝嘲笑,问道:“帮主老儿,你我早就见过面,为何还要遮住相貌,岂不是多此一举?”—— 只见月落乌啼帮主也是一身黑衣,面缠黑布,一身装束如其手下,他眼神似乎往柳悦清身后扫过一眼,才开口说道:“老夫今日为何来此,柳悦清你非愚笨之人,应早已心知肚明,如今 本帮暂输一局,老夫不得不隐藏身份,过了今日,柳悦清你可要时时留心自身安危。”他目光闪烁不停,隐隐显出恶毒之色,柳悦清心中一凛,嘴里却不示弱,淡淡说道:“在下也不是随随 便便就会丢了性命的人,帮主大可放心,不过帮主能遵守赌约,倒是令在下有些刮目相看。”—— 月落乌啼帮主嘿嘿笑道:“难道在柳少侠心中,我这个帮主竟是如此卑劣不堪?”柳悦清沉声说道:“帮主数次所作所为,实是令在下不敢恭维,月落乌啼足以称得上江湖大帮,何不堂 堂正正行走江湖,帮主既然胸怀壮志,也当光明磊落,才能造福苍生,还请帮主回头是岸。”月落乌啼帮主双目厉光一闪,冷冷说道:“你这是在教训老夫?”柳悦清摇头说道:“不敢,在 下只是可惜帮主。”月落乌啼帮主挥挥手说道:“你若再胡说八道,休怪老夫改变主意,将你们全都留下。”—— 南宫烈看到月落乌啼帮主嚣张之态,心头顿时火起,忍不住怒吼一声,吴惊云突然重重咳了一声,望向南宫烈背上的关氏,南宫烈虽然脑筋不好,但事情牵扯到关氏,突然聪明起来,急 忙捂住嘴巴,心道:“南宫烈啊,你要忍住自己的脾气,等二妹脱险后,你再找回这口晦气也不迟。”便见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脸颊上,强行压下胸中怒火—— 柳悦清沉默半晌,抬头说道:“既然如此,在下这就告辞,只不过今日在下这一脱身,贵帮借潘思思嫁祸本人之计就落空了,在下定会洗脱污名,还自己一个清白。”月落乌啼帮主默然 不语,突然转过头望向妙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妙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色甚是难看,蓦地朝柳悦清怒目而视,破口骂道:“可恶的小兔崽子,你不过是碰巧走运,才没喝了那杯毒酒, 有种的话,咱们这就手上分个高下,耍嘴皮子算哪门子英雄好汉?该死,早知道我就多上三杯茶,你这小子就看不出破绽了。”—— 柳悦清听他口吐秽言,剑眉一挑,俊脸掠过一丝怒意,但他硬生生压住火气,冷冷说道:“并非在下运气好,而是阁下太过愚蠢,就算你补缺了这三杯,在下也不会去喝这杯茶的。”妙 善张大嘴巴,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看他惊讶得下巴都会落到地上,柳悦清淡淡一笑,说道:“我们初到此地见到一位小师父,他亲口说去禀告妙慎住持,而你出现后却说住持正在闭关,出关还需时日,两位所言相互矛盾 ,在下那时就起了疑心,之后来到这间屋子内,你却又以去见妙慎住持之名将吴兄带走,和你之前所言大相径庭,这般数次相悖,其中定不寻常,如此一来,我便认定你这位妙善大师必然有 所图谋,于是我起了戒心,不敢去碰这杯茶水,只可惜……”他突露出痛惜之色,说道,“我还是慢了一步,断送了赵兄的性命,妙善啊妙善,若不是我在场,这里被你毒死的就不是一个人 了,妙慎大师人呢,可也是遭了你的毒手?”—— 妙善只听到前面半截话,就已惊得目瞪口呆,柳悦清最后问他妙慎之事他丝毫没有入耳,只是愣在原地发呆,柳悦清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转过头望向月落乌啼帮主,月落乌啼帮主说 道:“柳悦清你放心,妙慎大师安然无恙,区区一个寺院住持,老夫不会为难他的。”—— 柳悦清和吴惊云同时松了口气,柳悦清抱拳说了声“多谢”,月落乌啼帮主有些惆怅,叹道:“柳悦清啊柳悦清,你若不是柳家的人,入我月落乌啼,本帮可就如虎添翼了。”柳悦清冷 冷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告辞了。”他生怕拖久了又生出事故,当下一抱拳,从弓箭手让开的道路中匆匆穿行而过—— 吴惊云等也不怠慢,跟着柳悦清快步离去,郁温柔瞪了月落乌啼帮主一眼,突见诸多黑衣人中一人穿着浅色衣装,似是雪白之色,蒙着脸往这里凝视过来,郁温柔心头一震,心道:“此 人好像是个姑娘,她,她难道是在看宁哥哥?”她不经意地拉住宁怜雪的臂膀往前快走,却见白衣少女眼神未变,郁温柔这才知她并未注视宁怜雪,芳心稍稍安定下来,正暗笑自己怎会如此 疑神疑鬼,突然感到一股强劲掌风从身旁呼啸打来,她顿时惊呼一声,匆忙间纵身往上跃起 第303章 奇珍异物 ——柳悦清和吴惊云走在前方,突闻身后惊叫,急忙转头看去,火光之中,只见郁温柔和宁怜雪腾空而起,一个黑衣人如饿虎夺食般扑上,出掌猛打人在半空的两人。柳悦清一眼看清那 黑衣人是月落乌啼帮主,却不明白他为何要向宁郁二人出手,正自一怔,宁怜雪在空中左臂一伸,拉过郁温柔,往后一个灵巧翻身,掠出二三丈之外,轻巧避过月落乌啼帮主凶猛一击—— 月落乌啼帮主一掌落空,飘落地上,注视着宁怜雪,极为意外地说道:“宁怜雪,你果然练就了一身高明武学,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说。”最后一个“说”字他吐气喝出,如半空炸出 一个惊雷,火光顿时忽隐忽现,几乎便要熄灭,南宫烈脑袋剧痛如烈,差点晕了过去—— 柳悦清眉头微皱,暗道:“在淮阳凌府了门前,他不是已见到宁怜雪出手?如今所言竟似方知,难道说那个帮主是他人装扮,这才不敢现身?”心中疑虑一起,急忙拍了下南宫烈的肩膀 ,说道:“此地不可久留,南宫兄你快走,我和吴兄稍后赶上。”南宫烈犹豫一下,才点头说道:“等我安顿好了二妹,就来帮你们打这群坏蛋。”背着关氏朝寒山寺外飞奔而去,月落乌啼 帮众被帮主那声怒喝震得晕头转向,都没有留意到南宫烈从自己身前奔过—— 宁怜雪肃然说道:“是柳芳霆爷爷亲传面授,我和前辈素无交往,方才为何要偷袭晚辈?”月落乌啼帮主双目陡然怒睁,厉声叫道:“柳芳霆,又是那个柳芳霆,可恶,你这臭小子,天 下武功千万种,你他妈的偏偏去学柳芳霆的,真是气死老夫了。”江舞鹤急忙上前在其耳边轻声耳语,说了约莫十数句话,月落乌啼帮主瞳孔一缩,喝道:“好个臭小子,连沈通尧都被你的 武功给吓跑了,老夫倒要看看你练的剑法究竟如何高明?”话音一落,人已向前窜出,转眼就到了宁怜雪的身前,抬掌疾劈,掌声亦是蕴含轰雷声响,和江舞鹤掌法果然极为相似—— 柳悦清高声叫道:“此人掌力不可小觑,宁兄弟需得提防。”宁怜雪说了声“是”,扬剑劈出,月落乌啼帮主徒掌荡开剑刃,翻掌直抓宁怜雪的面门,又疾又快,相比江舞鹤身手显然高 出了一筹—— 吴惊云大怒喝道:“老头子,你说好放人一马,为何出尔反尔?”月落乌啼帮主这一抓被宁怜雪避过,他反手一扫,正中宁怜雪剑身,宁怜雪虎口一热,手中兵刃差点拿握不住,急忙跳 开一步,月落乌啼帮主冷笑道:“赌局输了,老夫应允月落乌啼今日不为难柳悦清,却没答应不能为难他人。”他双目精光四射,喝道:“柳芳霆教给你的剑术呢,在老夫面前你还想秘技自 珍?”他跨步中宫,掌随意动,一口气拍出四五掌,既厚重且轻灵,顿时把宁怜雪逼入险境—— 郁温柔惊见心上人遇险,如何能沉得住气,娇喝一声:“休要伤我宁哥哥。”从宁怜雪身旁掠过,向月落乌啼帮主飘飘忽忽拍出一掌。月落乌啼帮主显出一丝嘲弄之色,说道:“就这点 功夫,也敢来做老夫的对手?”抽出左手,回掌迎击,郁温柔惊觉对方掌力奇大,急忙莲足轻点一下,整个人腾空飞起,月落乌啼帮主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说道:“轻功倒是不俗,难 怪小丫头如此自信,舞鹤,这丫头就交给你对付了。”火光中,他摇身一晃,又欺近宁怜雪身前,说道:“臭小子在江湖上转了一圈,竟连老婆也弄到手了,不错,不错。”嘴里连连称赞, 手下却是毫不留情,一掌朝宁怜雪当头劈下—— 柳悦清在旁看得清楚,顿时大怒,叫道:“好个无耻的老鬼,休要伤了宁兄弟。”宁怜雪一身武学得之堪称奇遇,但交手经验甚少,月落乌啼帮主狡诈难防,柳悦清生怕宁怜雪出意外, 此时顾不得自己脱身,纵身飞扑过去,手中长剑一振,直刺月落乌啼帮主咽喉—— 月落乌啼帮主沉声喝道:“来得好。”发力一掌震退宁怜雪,猛然转身,双目透露谨慎,全然如临大敌情状,但见他拔出腰间利刃,回剑迎上,正撩在柳悦清剑刃上,只听柳悦清嘿了一 声,经受不住对方剑上劲力,往后跌跌撞撞退开—— 月落乌啼帮主愣了一下,随即出手连刺数剑,柳悦清好不容易一一化解,却又往后大跨数步,几乎又要退到那座被困许久的屋子门口—— 宁怜雪调匀内息,眼见柳大哥不敌这个老儿,不禁心头一急,叫道:“这位老伯,你要见识晚辈的剑法,晚辈就恭谨不如从命了,您老还请留神。”双手在剑柄上一合一开,顿时分成一 长一短的子母双剑,宁怜雪双剑一错,清吟一声:“平策荒岩虎。”两道剑影已随声朝对方当头斩落—— 月落乌啼帮主乍见宁怜雪手中兵刃,眼中立现诧色,脱口叫道:“凌家独门兵刃?”才说罢这数字,对方剑尖已至,他眼光锐利,看破这一剑非同寻常,顿时赞道:“果然好剑法。”手 中长剑立刻绞出,便听叮叮两声,月落乌啼帮主内功较为深厚,宁怜雪双剑立被荡开,脚下也被带得一歪,但他并不慌乱,猛提内力,大踏步欺近月落乌啼帮主身前,口中又长吟道:“我吟 怜花开。”剑势顿变,长剑稳住,短剑一化二,二变四,须臾之间就化出数十道剑影,宛若在月落乌啼帮主身前盛开一株鲜花—— 这一剑若被刺上,月落乌啼帮主胸口可就变成一头刺猬了,他虽然还想多看一眼这美妙的剑术,此时却只能作罢,当下厉喝一声,剑走游龙,直刺剑花中心,宁怜雪手臂巨震,剑光顿消 ,急忙往后跳开一步,脸上微微现出一丝惊慌—— 月落乌啼帮主连破两招,也不急着反击,盯着宁怜雪说道:“只有这两招吗?老夫可是意犹未尽,你若无更高明的剑法,今日可逃不出老夫手掌心。”—— 他这一席话霸气十足,宁怜雪闻之更为之一怯,忖道:“这位老伯功夫好厉害,这两下震得我手臂都发麻了,看他眼神凶得很,难道真是要杀了我?我可不认识他,怎么就得罪了他呢? ”他紧紧握着剑柄,却是踌躇不语,愣愣想着心事—— 除了帮主和江舞鹤,月落乌啼其余众人按兵不动,柳悦清这时跨步上前,凝神细看爷爷独创的剑招,宁怜雪使出“我吟怜花开”,柳悦清心领神会,不禁微微一笑,暗道:“这招和‘千 山叠瑞雪’颇为相似,想必是爷爷创这门剑法时,借鉴了长剑当歌剑法之精髓。”正暗自叫好着,陡然见到宁怜雪脸现怯色,转眼又失魂落魄,不禁暗道“不好”,对阵当中,分神乃是大忌 ,更何况面对如此强敌,柳悦清急忙叫了一声“宁兄弟”,宁怜雪霍然一惊,抬起头来,正见郁温柔被江舞鹤一掌逼退,他心头一惊,暗道:“我若不敌死了,柔妹妹也会丧命于此,这怎么 成,我不能这么懦弱。”—— 他猛然抬起头来,俊脸上扬起一股战意,双剑轻轻一颤,整个人腾空而起,只听他悠悠吐出五个字“天刻狂龙印”,突然俯身凌空冲下,双剑泰山压顶一般直斩月落乌啼帮主,这一招气 势磅礴,柳悦清和吴惊云都禁不住脱口叫好 第304章 奇珍异物 ——月落乌啼帮主大赞一声“好”,他亦感受到宁怜雪剑势压人,令自己难以喘息,他心念疾转:“臭小子果然遭遇奇遇,柳芳霆这老不死的宝刀未老啊。”他双手握住剑柄,运起十成 功力猛然撩起,旁人心头猛地一震,三把剑猛烈相撞,月落乌啼帮主大喝一声:“臭小子你才习武,内功怎比得上老夫?这一招你就给我败吧。”全身劲气聚集于双臂,欲以绝强内力反震宁 怜雪,令他不敌而退—— 柳悦清看出不妥,大惊之下,急忙提剑扑向月落乌啼帮主,吴惊云应变稍慢,一时不知发生何事,竟自在原地发愣。只听宁怜雪大叫一声:“我不会败的。”一阵狂风从他和月落乌啼帮 主两人之间卷起,柳悦清正扑到近处,一股烈风突然扑面而至,毫无征兆,只觉全身肌肤如撕裂般疼痛,竟被这股强劲震得跌落地上—— 无暇细想,柳悦清双掌往地上猛力一拍,翻身而起,飘落到远处才定住身子,突然又打了个冷颤,心道:“好冷,这股劲道怎会如同寒冰一般?”定睛瞧去,不少月落乌啼黑衣人都被这 股劲风打中,纷纷摔倒在地,哀鸣不止,江舞鹤也顾不上和郁温柔缠斗,如惊弓之鸟退出老远,原本满脸邪气的脸上闪烁着震惊慌乱,吴惊云和弹琴老者离那帮主更近,首当其冲遭袭,此时 皆被卷到远处,两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好生狼狈不堪—— 陡听郁温柔娇呼一声:“宁哥哥。”如燕子一般掠去,柳悦清这才回过神,瞪目看去,宁怜雪半跪在地,以短剑撑地,宛如岩石般僵直不动,月落乌啼帮主更是仰天倒地,毫无动静,不 知是生还是死—— 月落乌啼一方不禁大哗,江舞鹤和弹琴老者飞身扑向帮主,而郁温柔已冲到宁怜雪身旁,流着泪说道:“宁哥哥,你怎么忘了柳爷爷的话,这样子,你,你……”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宁怜雪缓缓起身,满脸尽是倦色,身子摇摇晃晃几欲跌倒,郁温柔急忙扶着他,宁怜雪转过头望着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这位老伯太厉害了,我若不拼命,肯定会死在他手里 ,妹妹也就无法逃出这里,我,我只能殊死一搏。”郁温柔摇头哭道:“这样的话,你也会死的,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宁怜雪抬起手掌,微微颤抖抚摸着郁温柔的脸颊,笑道:“我还 不一定会死呢,妹妹先别哭。”眼珠子左右稍一张望,突然喜道:“是柳大哥。”—— 柳悦清看到两人神情不妥,急忙奔了过来,入眼处宁怜雪神情萎顿,郁温柔更如沾雨梨花,悲切难抑,他急忙问道:“郁姑娘,何事如此伤心?”说着伸手去搀扶宁怜雪,刚触到他身体 ,柳悦清顿时惊道:“好冷,宁兄弟,你的身体怎会这么阴冷?”—— 宁怜雪摇摇头说道:“那位老伯呢?”柳悦清愣了一下,才知他指的是月落乌啼帮主,便转头看去,江舞鹤和弹琴老者已围在其身旁,而这位帮主却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柳悦清心头一喜,脱口说道:“宁兄弟,你杀了这个老贼,那是为武林苍生造福,这次你的功劳可就大了。”宁怜雪疲倦地说道:“是这么回事呀,柳大哥说好,那就是好事了。”郁温 柔在一旁却是连连跺脚,叫道:“你们二位别在这里废话啦,快先找个地方,否则宁哥哥也要没命了。”柳悦清无暇细问,急忙点头说道:“宁兄弟,我来背你出去。”—— 当下不再耽搁,柳悦清将宁怜雪负在背上,郁温柔已是往寺门方向冲去,柳悦清和吴惊云亦是步履轻快,趁着月落乌啼帮主倒地不起、其余诸人惊魂未定时,紧跟着郁温柔向外疾掠—— 只听不知何人惊叫道:“他们逃走了。”诸多月落乌啼手下急忙拾弓搭箭,吴惊云断后护卫,见状不妙,顿时喝道:“贼子敢尔?”脚下不慢,接连刺出数剑,挑断了十余张劲弓—— 冲过这群黑衣人围困,郁温柔识得去路,沿道向左转弯,前方就是寺院大门,此时寒山寺早已闭寺,寺内并无参拜烧香的游客,郁温柔秀目望去,寺院门口黑压压的围着一群人,此刻张 弓搭箭,正对着自己。她芳心一惊,暗道:“门口也有埋伏,这就糟了。”这些弓箭若射出,自己倒也罢了,柳悦清背着宁怜雪,实是躲闪不便,她急忙娇喝一声“柳大哥小心”,拔出腰间 短剑,投身向拦在门口的黑衣人冲去—— 柳悦清虽慢了半步,此时也已奔至,看清寺门口情形,心头更是一凛,背上的宁怜雪依然全身冷如冰雪,令他焦虑不已,正要想个法子突围,陡见郁温柔不顾生死冲往敌人阵内,心念一 转,暗道:“看来只能强行冲出寒山寺了。”—— 郁温柔身法极快,转眼冲入对方阵中,手中短剑东刺一剑西砍一招,那些黑衣人来不及射箭,已接连被砍倒在地,连声惨叫,原来郁温柔见到形势严峻,下手就不留情,黑衣人或被断腕 或被卸肩,来回一个照面便有十多人受了重伤,黑衣人惊慌之余忙不迭地四下撤退,顿时阵脚大乱—— 郁温柔游走一圈,伤了不少人,心下颇感歉意,但看到黑衣人往两侧散开,心头一喜,回头看去,柳悦清在自己背后不远处,急忙叫道:“柳大哥,快过来,我把这群恶贼打跑了。”— — 她话音一落,一个苍老声音从寺门方向响起:“小姑娘得意忘形,谁说你得胜了?给我退回去。”郁温柔急忙螓首转回,一道黑影已扑至面前,朝自己一掌打下。她“呀”地惊呼一声, 举掌回挡,只是对方掌力浑厚,震得她如一片秋叶飘荡而起,郁温柔急忙凝神吸气,飘出丈许,轻巧落地—— 柳悦清赶到她身旁,问道:“如何?”郁温柔揉着胸口说道:“这人好大的力道,打得我很痛。”两人抬头看去,这个黑衣人已如苍鹰般掠到后方,口中冷冷吐出两字:“放箭。”黑衣 手下已重摆阵势,当即张弓搭箭,吐气发声,一时间,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射了过来—— 柳悦清和郁温柔脸色齐变,除了月落乌啼那方数人举着火把,才有寥寥火光之外,整座寺院天昏地暗,如此情状之下,这些箭矢实不易躲,两人将兵刃舞得滴水不漏,护住身前缓缓往后 退却,好不容易抵御了一波攻势,已被逼退到佛堂门前—— 阻挡郁温柔的黑衣老者冷冷说道:“看你们还能挡多久?再射。”柳悦清目光一紧,拉过郁温柔,急促说道:“你照看好宁兄弟,我去替你们杀开一条血路。”郁温柔还未回答,一道人 影闪到两人面前,喝道:“不能胡来,快退入佛堂。”吴惊云已匹马赶到,他反手一掌正中佛堂大门,这掌力道十足,大门霍然开启,堂中烛灯光芒透射而出,堂前顿时一片光明—— 黑衣老者大笑道:“亮如白昼,对本帮更是有利,吴惊云,你这是弄巧成拙。”吴惊云沉声说道:“果真如此么?”抓起地上数枝箭矢运劲甩出,便听月落乌啼那方数声惨叫,握着火把 的几个黑衣人都是胸口中箭,当场倒地气绝,手中火把坠落地面,转眼熄灭 第305章 奇珍异物 ——黑衣人群一阵大哗,吓得往后疾退,吴惊云等四人趁势退到佛堂内,郁温柔皱起秀眉说道:“咱们退到这里面还是逃不出去呀?他们把佛堂围住,足以把我们活活困死。”吴惊云摇 头说道:“月落乌啼出动的弓箭手太多,这次是有备而来,姑娘你有把握能冲出那个箭阵?”郁温柔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吴惊云说道:“如今我们只能趁乱突围,月落乌 啼帮主生死未明,我看这些手下不会逗留多久,咱们不能先自乱阵脚。”他突然在大堂游走不定,转了一圈,将佛堂所有烛火尽数熄灭,顿时整座寺院一片漆黑,再也不见一丝光亮—— 郁温柔眼前一黑,已看不到任何事物,不禁惊叫道:“你这是作甚?”柳悦清却是拍手赞道:“妙计。”郁温柔辨认声音,急忙走到他身侧,吴惊云说道:“我们看不见事物,反之他们 也无法瞧见我们,如此一来,那些弓箭手就不足为虑了。”—— 柳悦清笑道:“没了这些心腹之患,月落乌啼的高手如今不过四人而已,这样咱们脱身便就不难了。”郁温柔这下也明白了,拍手笑道:“原来如此,就算和那三个人缠斗,如此黑灯瞎 火,这些耍弓箭的在远处辨认不出我们方位,到近处又难分敌我,绝不敢胡乱出手,果然是妙计呀。”吴惊云说道:“咱们这就等候良机,一鼓作气冲出包围。”—— 郁温柔低声叫道:“宁哥哥你还好吧?”她着实担心宁怜雪,生怕他最终不支,那才是终生憾事,所幸宁怜雪开口回应道:“我没事,妹妹先应付那些恶人,我撑得住,柳大哥你先把我 放下吧。”他声音微弱已极,若不细闻,真不易听清—— 柳悦清说道:“咱们随时准备突围而出,宁兄弟你暂且忍耐片刻。”却依然背负着他,续道:“月落乌啼大举人马进犯,寺内各位师父安危令人顾虑,早知如此……”话未说完,便听郁 温柔娇声呼道:“小心。”飞身将柳悦清撞开,柳悦清跌撞而走,差些将宁怜雪松手甩出,急忙双臂用劲扣住,脚步未稳时,耳中听到“叮”地一声轻响,似乎有一物正中地面—— 吴惊云猛然望向佛堂门口,他在暗处待久了,双目已能看出些微事物,隐隐看到门口有个人影轮廓,他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有胆色,竟敢独自闯入佛堂。”—— 这人影开口说道:“吴惊云?柳悦清人呢?”口音分明是出掌拦截郁温柔的老者,柳悦清忍不住说道:“你们帮主已经……”又说到一半,郁温柔再度扑了过来,一把推开他,叫道:“ 这人诱你开口,用暗器打你。”—— 柳悦清脸色一变,郁温柔说话同时,果然又听到那个“叮”声,原来是黑衣老者出手偷袭,却不知是什么暗器—— 郁温柔替柳悦清解了围,朝门口说道:“你这人,出手未免太不……嘿……”一声轻喝,往一旁闪开,稍带怒气地说道:“你这老贼,竟还想出手伤本姑娘,告诉你,在本姑娘面前,你 这个手段毫无用处。”—— 那道人影似乎微微一颤,惊叫道:“你,你怎会看出我的金针?”郁温柔闻言,也是娇呼一声,脱口叫道:“金针?难怪我听你口音怎会如此耳熟?你,你就是那个要杀宁哥哥的恶贼。 ”—— 她这一说道,柳悦清猛然回想起来,那日亦是在夜间,这老儿偷发金针,却被郁温柔叫破,此时情状宛如当日,难怪对方会惊怒交集,只是顾忌到自己一开口,对方便能识破自己方位, 又能偷下杀手,这才忍着不出声音—— 对方老者愣了一下,也想起当日之事,脱口说道:“你就是那个女娃子?”郁温柔怒道:“正是本姑娘,有本姑娘在,你这手暗器偷袭已无用处,既然你三番两次要加害宁哥哥,就休怪 本姑娘手下无情了。”说话间,她已悄悄动身扑上—— 黑衣老者当日虽是顾忌谢荟兰手中毒物才不甘撤走,但郁温柔数次喝破自己射发暗器,亦令他心惊胆颤,至今仍不知她用的手段,竟连细不可见的金针亦能一目了然,这时陡知对面又是 这丫头,正暗叫一声“晦气”,突然打了个哆嗦,忙不迭地往一旁纵身扑出,眼见一道黑影从身旁掠过,手臂剧痛一下,已被锋锐之物所伤—— 黑衣老者捂着臂膀往后退去,只听郁温柔说道:“你往哪里退,我可是一清二楚的哦。”黑衣老者来不及惊慌,腹部又是中了一腿,痛得他冷汗直冒,差点跪倒在地—— 郁温柔缓了缓身法,说道:“我就斩你一条臂膀,让你无法用这么恶毒的暗器,唉,我原本不该出手如此重,只是……只是你太可恶了,三番两次要我们性命,我不能放过你。”在没有 一丝光亮的佛堂中,她却对对方方位了若指掌,当下一剑就对着老者右臂砍了过去—— 黑衣老者闻言,忍不住暗暗叫苦,他深知自己功力高于郁温柔,只是如今堂内毫无光亮,自己不能视物,对方却丝毫不受影响,瞎子怎能和明眼人交手,原本他欲趁着夜色偷袭,此时却 弄巧成拙,漆黑一片的佛堂反成了自己的心腹之患,他心中一惊:“难道我会死在这丫头手里?”危急间他急中生智,突然大喝一声,提气往后暴退,郁温柔这一剑擦身而过,黑衣老者已是 撞开佛堂大门,退到了佛堂外面—— 郁温柔差之毫厘没有得手,暗叫一声“可惜”,正欲趁胜追击,却听黑衣老者气急败坏地叫道:“放箭,快放箭。”她芳心一惊,急忙往后倒掠出去,回到佛堂内,只听吴惊云急声叫道 :“快躲到佛像后面。”她依言窜到一尊佛像身后,这才松了口气—— 众黑衣手下正手忙脚乱张弓搭箭,却听远处有人说道:“且慢。”随着声音,只听杂乱脚步声渐近,柳悦清等看见佛堂前逐渐亮了起来,都是心中一凛,柳悦清低声道:“咱们趁势冲出 ,一有亮光大大对我们不利。”—— 吴惊云颔首说道:“正是如此,何时是良机?”柳悦清一扬眉,说道:“就是此时,冲。”三人毫不犹豫,如三支离弦之箭从佛堂飞射而出—— 佛堂外,月落乌啼一众都转头看向一边,火光渐亮,当先一人快步走近,黑衣老者当先看清,急忙恭身说道:“恭迎帮主。”正是月落乌啼帮主来到—— 柳悦清冲出佛堂,听得清楚,心中大惊:“这老贼竟然没事?宁兄弟这下失算了,如今敌众我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大喝一声,一腿扫开拦路的数个黑衣手下,厉声喝道:“挡我 者死。”如天兵一般杀出一条血路—— 月落乌啼帮主骤然来到佛堂前,寺院门口的黑衣手下大喜过望,却也分了心神,柳悦清等突然杀出,一时不及阻拦,转眼已让他们冲到了寺门口—— 眼看就能脱难,从月落乌啼帮主身后,江舞鹤和弹琴老者双双掠出,齐身扑上阻拦,月落乌啼帮主亦不含糊,从地上挑起两张硬弓,合弓搭箭,运足功力射出,这一箭如流星赶月,掠过 当空,便听吴惊云啊了一声,右肩当场中箭 第306章 奇珍异物 ——柳悦清跑在最前方,突听身后吴惊云惊呼,回头看去,见他肩膀中箭,而江舞鹤等更是飞身逼近,心头怒气一闪,纵身回到吴惊云身前,呼呼两掌,将江舞鹤和弹琴老者挡在圈外, 叫道:“吴兄先撤。”吴惊云摇头说道:“宁少侠伤势不能耽搁,你先走。”拔出肩上利箭,这根箭没入甚深,这一下疼得他脸色煞白,差些就晕了过去—— 月落乌啼帮主沉声喝道:“柳悦清,宁怜雪,吴惊云,你们谁都别想走。”他站在最后,又拉出满弓,手指一松,箭矢对着柳悦清眉心破空呼啸而来,柳悦清心中一凛,暗道:“这箭矢 力道极强,难道宁兄弟丝毫没伤到他?”—— 就此耽搁,江舞鹤已如鬼魅般迫近,出掌拍向柳悦清身上要穴,吴惊云怒喝一声:“该死。”举剑挑落飞来箭,但右肩方才中箭,剧痛之下,手上力道大减,被箭上蕴含的力道震得半身 发麻,喉咙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人影一晃,弹琴老者已欺到身前,吴惊云脸色一变,他全身此时都是空门,弹琴老者一出手便能制住自己—— 不料弹琴老者看了他一眼,并未出手发难,突然身形一晃,往郁温柔那里扑去,吴惊云顿时一愣,不知弹琴老者为何放过了他,脸上显出迷惘之色—— 月落乌啼帮主双目煞气一闪,突然喝道:“为何要放过吴惊云?都给我杀了。”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厉喝声却如惊雷响彻半空,余音袅袅之时,又张弓连射数箭,分别攻向三人,端的 又狠又准—— 柳悦清挥剑将江舞鹤封在圈外,眼见一道箭矢直往自己眉心而来,急忙展剑挑落,箭上力道沉重,震得自己几乎拿捏不住兵刃,心中更是一凛,这老儿若未受伤,那便是最棘手的对手了 —— 郁温柔被弹琴老者拦下,数度尝试突出重围,皆都无功,这时面对着寺院大门,月落乌啼帮主这一箭正对着她的后脑勺,眼看躲闪不过,郁温柔却如同背后长了眼睛,猛地屈身蹲下,堪 堪避过,短剑趁势朝弹琴老者腹部撩去,弹琴老者抬腿飞踢,扫开郁温柔的兵刃—— 左护法原本站在帮主身旁,陡然听到帮主“咦”了一声,便说道:“帮主,她就是我曾提起过的那个古怪丫头,周围目不见物,她却能躲过属下的金针,当日未曾取了宁怜雪的性命,和 此女颇有关系,方才在佛堂中又如法炮制,反令属下受创。”—— 月落乌啼帮主手中硬弓微垂,说道:“就是这个丫头?当今武林仍有人具有‘天听’奇术,难道是天岛东方稀星的后人?”左护法摇头说道:“这个属下不得而知。”月落乌啼帮主峻声 说道:“此女更不可留,都给我杀了。”—— 左护法听他口吻,是一个都不放过的意思,转头扫过寺院门口,说道:“既然如此,吴惊云就交给老夫吧。”—— 立在月落乌啼帮主身后的妙善瞪大眼睛,脱口说道:“吴惊云不是不能杀的吗?怎么……”月落乌啼帮主回头冷冷看着他,峻声说道:“究竟帮主是你,还是我?”妙善打了个冷颤,连 声说道:“属下失言,帮主请勿怪罪。”月落乌啼帮主哼了一声,指着吴惊云说道:“不杀吴惊云,难杀柳悦清,难道你们要老夫白费这番心血?”妙善闻言,更是说不出话来。月落乌啼眼 中厉光一闪,喝道:“左护法不得手下留情,吴漫霞那里老夫自会前去解释。”—— 左护法回了声“是”,凝神集气,五指抓向吴惊云面门,出手便是夺命凶招,果然已无留情之意—— 吴惊云深知这个左护法不是易敌之辈,急忙扬剑点出,他肩膀受创,挥剑颇受影响,但“长生心法”着实了得,一把剑进退自如,守得毫无破绽,左护法不断变招,却依然无法攻破吴惊 云防守,心头不由一阵急躁,暗道:“这小子已经受伤,我却还久攻不下,未免太失颜面了。”他心生毒计,猛地往后跳开,右手十指轻轻一弹,却听一声脆响,吴惊云剑刃上闪出一丝火光 ,转眼消失不见—— 吴惊云手腕一震,剑尖微微下垂,眼前光芒一闪,右臂臂弯处一痛,手上气力顿无,兵刃脱手落地,左护法哈哈笑道:“你还是中了我的金针,受死吧。”飞身扑上,吴惊云没了兵刃, 左护法心头一喜,当胸打出一掌—— 兵刃脱手,右臂吃痛,吴惊云临危不乱,滑步避开,手指在臂弯处一摸,果然一根细针钉入肉中,他扬手拔出,怒道:“好个无耻老鬼,就做偷鸡摸狗的事。”见左护法又出掌攻至,他 气得紧了,左掌回击过去,骂道:“吴某没有兵刃,你也休想得逞。”—— 另一处柳郁两人应付江舞鹤和弹琴老者,也都情势见紧,郁温柔原本修为尚浅,柳悦清负着宁怜雪,出手大受桎梏,所幸两人逼近寺门,对方不得不占据寺门阻断退路,这一下有些分神 ,柳悦清和郁温柔才不至于节节败退—— 柳悦清心中连呼不妙,月落乌啼帮主仍然静立佛堂门口,不知是有意戏耍还是另有目的,射出数箭后迟迟未见他再度出手,但此人功力高深,实是令人忌惮,柳悦清一念及此,回头看到 郁温柔和吴惊云都已渐渐不支,心念一转:“如今需先让他们和宁兄弟逃出寒山寺,不然定会全军覆没。”—— 他心念已定,突然大喝一声,舍去江舞鹤不顾,窜到弹琴老者身前,手中长剑连刺带挑,尽出狠手,将弹琴老者逼开,朝郁温柔叫道:“快走,不得停留。”郁温柔还没来得及回答,江 舞鹤邪笑道:“柳少庄主,你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只是太小看敝人了。”他时时留心柳悦清脱身,这时早已拦在寺院门口,挡住去路,柳悦清轻叹一声,喝道:“江舞鹤,今日就先杀了 你。”出手一招“芙蓉解千愁”,剑影撩起,亦真亦幻,虚实不定,江舞鹤手中玉笛一紧,才要出招化解,耳边突然听到几声惨呼,眼前火光一闪,四周光亮陡转黯淡—— 惨叫声是从月落乌啼方位传来,江舞鹤急忙转头看去,朦胧间,只见数个人影接连倒下,这些人都手持着火把,这一翻倒,火把便拿捏不住,纷纷坠地熄灭,转眼整座寒山寺又变成漆黑 一片,月落乌啼一方不能视物,手脚都缓了下来,江舞鹤心中一动,失声叫道:“不好,柳悦清他们要溜。”—— 话音刚落,又一个尖叫声破空响起,是个女子声音,弹琴老者脸色突变,大叫道:“笙儿,出什么事了?”无心再和郁温柔纠缠,飞身往佛堂方向扑去—— 郁温柔苦撑良久,早已香汗淋漓,眼见弹琴老者撤走,这才松了口气,四下张望,一道黑影蓦地冲到他面前,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便听黑影低声说道:“郁姑娘,是我。”郁温柔拍拍 胸口,说道:“是柳大哥啊,真是吓了我一跳,我的那个对手好生厉害,差点就死在他手里了。”—— 柳悦清张望一下,一时看不见吴惊云人在何处,只发现三道黑影往佛堂前掠去,极为快速,他转念一想,这三人应是江舞鹤等人,只是如今不知那些惨叫声原起何因,眼看月落乌啼一片 惊慌失措,柳悦清低声说道:“咱们快走。”—— 郁温柔正想问一事,见柳悦清驮着宁怜雪已跑出了寺院,她急忙提气赶上,三步并作两步掠出寺门,此时终于逃出生天,郁温柔生起再世为人的念头,她追上柳悦清问道:“不见了吴惊 云,难道他还被困在寺院中?”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火光灭了,看人视物极为不易,即便不退,也难以辨认各人相貌,吴兄头脑灵活,应该不会死在月落乌啼手中,说不定先于我们逃 了出来。”—— 他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一人笑道:“柳兄之言素来入木三分,这一次当然也一语中的,佩服佩服。”两人同时止步转身,柳悦清喜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月落乌啼这次可说是机关算 尽,却一事无成。” 第307章 奇珍异物 ——来者正是吴惊云,他虽然全身多处受创,却依然健步如飞,边走边说:“咱们先离开此处,不能让月落乌啼再寻到我们。”郁温柔急忙说道:“宁哥哥,咱们先要救宁哥哥。”柳悦 清沉吟稍许,说道:“离开平江府,向北走。”吴惊云和郁温柔对他的话甚是信服,当下都一点头,三人走上荒道,往北而去—— 一路奔走中,吴惊云悠悠叹道:“咱们脱身了,不知南宫烈兄妹是否也回到七彩居,这次把他们无端牵扯进来,有些令人过意不去。”柳悦清摇头说道:“月落乌啼要的只是我的性命, 这次是我把诸位牵扯进这趟风波,该是我向你们赔罪。”—— 柳悦清背上的宁怜雪突然开口说道:“柳大哥此言差矣,那位帮主也要杀我,说不定连柔妹妹他们也要一网打尽,这些人……真是恶毒极了。”他声音极轻,三人好不容易才听清,可知 他此时早已虚弱不堪—— 郁温柔轻呼一声,叫道:“宁哥哥,你……你……”宁怜雪说道:“我没大碍,只是全身冷得要命,五脏六腑……小腹……好冷。”郁温柔急得差点哭了出来,叫道,“这是修罗阴劲倒 走丹田,你会没命的,柳大哥,你想个法子救救他。”柳悦清不明其中详情,却知事态严重,急忙安慰说道:“咱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思对策。”吴惊云叹道:“此时若有马匹那该多好 。”—— 若以骏马作脚力,能省下不少力气,吴惊云正感叹着,背后突然响起急促蹄声,赶得甚急,声音渐渐清晰,竟是朝四人而来。吴惊云脸色微微一变,说道:“难道是他们追上来了?还真 是快埃”—— 柳悦清回头望了一眼,脱口说道:“是辆马车,或不是月落乌啼的人。”他当先放缓脚步,郁温柔和吴惊云也都各自停下,转眼马车奔近,驾车人张开手大声招呼,三人看清此人相貌, 都是一喜,柳悦清提声叫道:“可是南宫兄?”—— 马车到了四人身前停下,车夫果然是南宫烈,只见他跳下车来,擦擦额头说道:“好险好险,我南宫烈若是迟了一步,可就看不到你们往这个方向走了,这下可追得我好辛苦。”—— 柳悦清讶然问道:“南宫兄,你怎会……这辆马车又是……”南宫烈尚未回答,只见关氏缓缓从车厢内走出,说道:“我和大哥甚不放心,便来相助各位,柳公子,吴……公子,这位姑 娘,若不介意,还请上车,由我大哥送你们一程。”—— 柳悦清见她现身,更是喜道:“关姑娘醒了?”关氏向他行礼说道:“我听大哥说了,是三位救了我们兄妹的性命,关氏在这里多谢了。”柳悦清摇手说道:“关姑娘不必客气,有这辆 马车,就帮了咱们大忙了。”背着宁怜雪当先钻了进去,郁温柔紧跟而入,吴惊云向关氏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却又摇了摇头,钻入了车厢,关氏最后款款走上,指着前方向南宫烈轻声说道 :“大哥,沿着这条路笔直走去。”说罢也钻进车内,南宫烈应了声“好”,手中马鞭一扬,骏马一路北向疾奔,健步如飞—— 车厢中,柳悦清将宁怜雪靠着坐好,转头问郁温柔:“姑娘说的修罗阴劲是什么功夫?”郁温柔坐到宁怜雪身旁,拉着他右手臂膀说道:“宁大哥这一身功力是柳爷爷传给他的,只因当 时沈通尧偷袭时,那一掌全力而为,且不说重伤了柳爷爷,更将一股内力打入了柳爷爷的体内,柳爷爷说这门内力叫作修罗,而柳爷爷将自身全部功力传给宁哥哥时,这股修罗内劲也一同进 入了宁哥哥的体内。”—— 柳悦清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道:“沈通尧练的功夫正是源自于‘修罗’一书,那一掌竟然如此厉害,爷爷和宁兄弟竟都化解不了?”郁温柔说道:“柳爷爷说了,沈通尧的功力和他 老人家几乎不分伯仲,这一掌沈通尧全力而为,劲道非同小可,自己若是化解也无不可,但自己年老气虚,恐需长久时日,他老人家看到宁哥哥后生起了爱才之心,又担忧沈通尧逃出琅琊山 ,武林再起风波,便想打造一个能与之抗衡的高手,就选中了宁哥哥,当时时间紧迫,柳爷爷传功给了宁哥哥,但这股修罗内劲也随之进入了宁哥哥的体内。”她叹了口气,续道,“柳爷爷 传功后叮嘱说道,宁大哥年少力壮,这股修罗内劲尽数化解仅需半年左右,但在未将它化解之前,绝不能使用十成功力,否则极易遭受修罗内劲倒走丹田,如此便会走火入魔,这次月落乌啼 帮主太过厉害,宁哥哥恐怕是没了办法这才破了戒。”说到这里,眼泪又流了下来—— 柳悦清沉住气说道:“难道就没有解救方法?”郁温柔摇摇头,凄然说道:“柳爷爷不曾说过,我也心乱如麻,如果能救回宁哥哥,就算要我抵命,我也心甘情愿。”—— 宁怜雪斜斜靠在车厢内,闭着双眼,似乎已晕了过去,此时突然微微睁眼,开口说道:“柔妹妹,扶我坐正。”声音虽然虚弱,却是坚定沉稳,郁温柔急忙扶着宁怜雪,让他坐成盘膝姿 势,宁怜雪艰难地双手合十,说道:“妹妹别说傻话,我的内伤无大碍,运功压下这股内劲便好。”当即闭眼,在马车里就地调养伤势—— 吴惊云看了一眼外面,马车在荒郊奔跑,四周漆黑一片,他转头问道:“咱们如今该去哪里?”—— 柳悦清沉吟一下,望着关氏问道:“姑娘和南宫兄怎会又转回到了寒山寺?”关氏微微一笑,还未答话,南宫烈的声音已从车外传来:“我和二妹逃出寒山寺不久,二妹就醒转了,我带 着她回到七彩居,一路上就把寺中事情说了,只是中间我晕过去了,这些实在没法子说得清楚,二妹听我讲完,就叫我驾着马车去寒山寺,咱们七彩居虽然有些穷困,卖了不少东西,幸好这 辆马车还是留了下来,今天可派上用处了。”柳悦清摇头说道:“两位这次太过冒险了,倘若没和我们相遇,冒然冲入寒山寺中,岂不是又落入了月落乌啼手中?”南宫烈呵呵笑道:“我也 想过这样太过危险,不过二妹要我这么做,南宫烈当然义不容辞,二妹,你说是不是?”—— 关氏浅笑一下,缓缓说道:“在寒山寺中,诸位若不是为了照顾我们兄妹两人,凭诸位身手脱险轻而易举,正是我们拖累了你们,才让大家遭遇险事,诸位高义,救了我们兄妹的性命, 我和大哥自当报答。”吴惊云叹气说道:“江湖厮杀凶恶,这些刀光剑影之事和寻常百姓小打小闹殊不相同,吴某这次北往南回一次,才深深领悟江湖险恶,关姑娘和南宫兄都不知其中凶险 ,那些月落乌啼的高手,随便一人就能杀了二位,这次所幸无事,却不会次次如此好运,还请二位往后三思而后行。”关氏神色平静,毫无惧色,淡淡说道:“所谓知恩图报,江湖侠士不都 是如此么?我和大哥若不来相助,那才是无情无意的小人了。”—— 柳悦清见她正色说来,心中颇为感动,顿时觉得这么一个娇弱女子,身上一股侠气不让须眉三分,令他肃然起敬,他拍了拍吴惊云肩膀,示意他无需再多言,吴惊云眼中也现出赞许之色 ,微微一笑,坐到一旁。柳悦清说道:“再送一程,我们就下车,这里离平江府已远,再往前行,两位回去殊为不便。”—— 关氏螓首轻摇,轻轻说道:“我和大哥暂且不回平江了。” 第308章 奇珍异物 ——柳悦清和吴惊云都是一惊,齐声问道:“这是为何?”关氏脸上露出淡淡忧伤,轻声说道:“‘七彩居’已经被官府的人弄得一团糟啦,那副‘百花朝凤锦’也毁了,如今店里已无 一件完好物品,这座店再回去又能如何……”说到这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时竟停歇不转— 马车突地停下,南宫烈的脑袋伸入车内,满脸惊慌望着关氏,连连叫道:“二妹,二妹,你又犯病了?”关氏弯下腰又咳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止住,她喘息数下,抬头说道:“大哥, 我不打紧,你快去掌着马车,别出差池。”南宫烈焦急说道:“二妹,你的箔…”关氏说道:“咳好了就没事啦,大哥别担心,快去。”南宫烈“哦”了一声,不情愿地又回到了车外—— 关氏朝三人笑了笑,才又续道:“今日在平江府闹出这么大一个风波,‘七彩居’也不是安全之地了,大哥刚才向我说起那个月落乌啼……这个……帮派?他们要加害柳公子,这才在寒 山寺兴师动众,这次他们功败垂成,倘若我和大哥回去‘七彩居’,他们知晓后把我们擒住,以此来要挟柳公子的话,岂非又会让柳公子犯难了?”—— 吴惊云愣了一下,才叹道:“这层关键我倒没想到,月落乌啼不择手段,这确是个好计,依柳兄性情,定然也不会不去相救,到那时以寡敌众,绝无生还之理,姑娘家心思之缜密,远远 胜过吴某。”—— 关氏微笑说道:“妾身重疾在身,性命不足为虑,为我这个将死之人而害了别人,关氏岂不是罪孽深重了,更何况我大哥生龙活虎,是条好汉,我也不能让他遭遇凶险,所以妾身如今虽 然背井离乡,却比留在平江更为妥当。”—— 柳悦清略显愧色,说道:“在下做事冲动,这次来到平江府,闹出这么大一个乱子,把‘姑苏凤展’和‘七彩居’也都搭上了,真是愧对二位。”吴惊云说道:“柳兄此言差矣,莫非是 不把吴惊云当成兄弟?”关氏微笑说道:“吴大哥切勿动气,这位柳少侠书生气浓了些,说话有些酸腐,不让他说出来,恐怕这一路都要念记着了。”柳悦清呵呵一笑,望着关氏说道:“我 们这里几位都是江湖行走惯了,四海为家,倒是关姑娘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关氏浅浅一笑,略显惆怅地说道:“妾身这个病不宜在外走动,这些年来几乎足不出户,身外之事皆不知闻,如今既然出来了,不如大江南北好好畅游一番,妾身已想明白了,人生苦短 ,与其关在屋里等死,还不如策马江湖走一遭,这才不枉人生。”—— 柳悦清伸出大拇指,笑道:“关姑娘此时谈吐,已颇有江湖女侠的豪爽风范了。”关氏脸上涌起一丝红晕,说道:“你们都是江湖侠客,江南的吴侬软语恐怕你们都不爱听呢。”她脸上 闪烁着兴奋之色,和其在“七彩居”时那副病怏怏的神色颇不一样—— 只听南宫烈的声音自马车外响起:“二妹,话虽如此,但此时已晚,咱们需找个地方落脚,你若受了点寒气吹着冷风,那怎还得了?”关氏叫道:“大哥,你二妹还没这么娇弱,如今盛 夏未过,哪来的寒气?”回头朝众人笑了笑,说道:“不过还是要休息一晚,不睡觉可不行的。”—— 郁温柔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几人谈话,目光停留在宁怜雪脸上,见他头顶淡淡白烟蕴绕不散,额头上汗珠沿着脸颊流淌下来,脸上偶尔闪现出一丝痛楚,心知他运功疗伤正到关键处,心 中暗暗祈祷保佑,樱唇蠕动,似乎念了一番极长话语,脸色这才微微一展,转过头问道:“关姊姊,你患的是什么疾病?”—— 关氏并无隐瞒之念,当即说道:“我这个病是肺痨,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她一开口,吴惊云脸色顿时黯然,柳悦清更是豁然色变,而郁温柔却是眨眨眼睛说道:“这是什么毛病呀?柳 大哥,哎,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吴惊云和关氏面面相觑,这世上竟然还有不知“肺痨”这个绝症之人?实是太过奇怪了,两人顺眼望向郁温柔,见她神色又不似作假,更是一头雾水,不知这个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柳悦清有所准备,却仍然惊奇地问道:“你们那里没人患有此病?”郁温柔摇头说道:“岛上人们患病是司空见惯,不过这个肺痨病不曾见过,回头我去问问我爹爹,不知他听说过没有 ,只是你们脸色都这么古怪,难道这个肺痨病很厉害?”柳悦清苦笑道:“在中原几乎是绝症之病,根本无法医治,难怪关姑娘一眼看去弱不禁风,早前还晕倒在店中。”—— 关氏无奈一笑,说道:“起初我仅是肺处有些不适,拖久了后才变成肺痨的,生病之后,大哥就不让我离开家门,生怕去了外面恶化病情,他还三番五次叫我撤手不去管‘七彩居’的杂 事,只是我不愿见到‘七彩居’就此倒下,才坚持到今日,看到苦苦支撑着的店铺毁于一旦,我反而放下了一门心事,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就算是死在路上,我也要出门远游一次。”—— 她说来虽然平淡如水,旁人听在耳中隐隐有股悲切之意,郁温柔更是难过得揉了揉鼻子,秀眉轻轻一皱,突然说道:“我有个法子,或许能治好关姊姊的病。”—— 她此言一出,三人都是露出极为不信之色,吴惊云急忙说道:“姑娘,你这话未免有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得收口不语,柳悦清也是说道:“肺痨自史载起就是绝症之一 ,再高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郁姑娘这是不知道此症可怕之处,才会如此断言的吧?”—— 郁温柔小嘴一撅,说道:“有岛上的麒麟血,区区一个肺痨何足道哉?”她脸上现出不屑之色,心头却是不停打鼓,暗暗想道:“这个肺痨究竟是什么毛病,柳大哥不是少见多怪的人, 竟然也谈之色变,莫要真说了大话,麒麟血治不了这个绝症,那岂不是丢人了?”—— 柳悦清脱口叫道:“麒麟血?那是什么?”郁温柔嘻嘻一笑,说道:“详细的话可不能说,但应能包治百病,咱们岛上许多重病的人就用麒麟血治好的,我想肺痨这玩意应也不在话下。 ”—— 她话音一落,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中几人猛地往前一冲,差点摔倒,郁温柔惊叫一声,急忙扶住宁怜雪,正惊魂未定着,南宫烈突然闯进车厢,跪在郁温柔面前,连连磕头说道:“请 姑娘救我二妹一命,我南宫烈今生就替您老做牛做马了。”—— 郁温柔吓了一跳,红着脸说道:“你快起来,这……这成何体统。”关氏说道:“大哥,你快去掌好马车,晚间可不要出了什么意外。”南宫烈急忙连声说“是”,起身说道:“我听见 二妹有救了,心里一高兴,就忘了马儿了。”俯身出了车厢,郁温柔拍了拍胸口,笑道:“这可吓得我不轻呀。” 第309章 奇珍异物 ——柳悦清沉吟一下,突然说道:“郁姑娘,南宫姑娘能否随你出海?”郁温柔转头问道:“出海?为何要出海?”柳悦清讶道:“不是要去岛上救治关姑娘的疾病?既然是岛屿之地, 理当出海前往。”—— 郁温柔摇头说道:“我爹爹可不许岛外的人前去岛上,所以抱歉啦,我不能带你们前去,如今只能由我回岛将麒麟血带过来,这样关姊姊就能药到病除了。”柳悦清苦笑一声,忖道:“ 竟然有这等规矩,真是不合情理。”但他人地盘立下的规矩,自己也不便反驳,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关姑娘只能静候郁姑娘佳音了。”关氏微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劳累郁家妹 子,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她得此绝症多年,早已心灰意冷,此时乍闻世间有能治自身绝症的奇药,一颗芳心顿时狂跳不已,求生意念大增,暗自早已把“麒麟血”三个字反复念了数百遍, 却仍然想象不出这是何物—— 柳悦清说道:“岛外人士不能一同前去,郁姑娘也非一二日便能来回,那关姑娘只能寻个安全地方住下等候,平江府周围还是吴兄南宫兄两位更为熟悉,吴兄你可有妥当安身之处?”吴 惊云说道:“平江府内在下朋友不少,藏身住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只是如今生出一个月落乌啼,或许城内已不安全,关姑娘和南宫兄还是离开平江府远些为好。”郁温柔也连连点头,说道 :“他们可恶极了,关姊姊你们在城中,这些坏蛋说不定偷偷摸摸又找上门来,真是讨厌得很。”关氏微笑说道:“我没出过远门,实是不知哪里才是安全之地,不妨请柳公子和郁姑娘代劳 寻觅了。”郁温柔笑道:“我对这里也不熟,柳大哥,还是你琢磨一下吧。”柳悦清颔首说道:“吴兄方才说的有些道理,暂时离开平江府确是上策,在下想了一处地方,应能保得关姑娘和 南宫兄安全。”他顿了顿又道。“去南郡耿府如何?我和耿府上下甚为熟稔,府内都是侠骨正气的须眉巾帼,和两位定能意气相投。”—— 南郡耿府在武林中闻名已久,只是如今马车中关氏对江湖之事丝毫不知,郁温柔自天岛而来,也不曾听说过耿府的名头,只有吴惊云缓缓点头说道:“南郡耿府?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应该颇有些来头。”柳悦清笑道:“江湖四大世家,耿府是和淮阳凌府齐名的一个门派。”吴惊云微现惊容,说道:“原来如此,那是很了得。”关氏眼珠子在两人脸上一转,笑道:“就依 柳公子所言,妾身和大哥去南郡耿府稍作打扰,避过风头再回平江府去。”—— 柳悦清从车厢探身出去,拍了一下南宫烈说道:“南宫兄,咱们要转道前去荆州,可不能再往北而去了。”南宫烈早已听清众人说话,哈哈笑道:“荆州我认得,不用柳兄指引,一切包 在南宫烈身上。”他听闻二妹有活命机会,心头早已欣喜万分,脸上洋溢着兴奋之情,柳悦清看得分明,心中亦是有些感慨,当即回到车内,宁怜雪此时仍在打坐运功,众人都避免惊扰到他 ,柳悦清缓缓坐下,望着吴惊云说道:“吴兄往后如何打算,也随我们一同前去荆州?”—— 吴惊云摇头说道:“我不能撤下大姊和店铺袖手离去,今日送诸位一程后,就立刻回去平江府,我这一身薄技虽无过人之处,自保还是绰绰有余。”柳悦清笑道:“那过些日子,我和吴 兄又能在平江府相遇了。”吴惊云一时不明其意,愕然不语。柳悦清说道:“吴家血案一事未明,在下行事不愿半途而废,自当再回平江,誓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吴惊云松了口气,笑 道:“有柳兄此言,吴惊云便放一百个心。”—— 关氏看着柳悦清,突然说道:“既然两位有要事在身,不如妾身自己去往荆州,有家兄照料,不会出什么差池的,柳公子和潘思思姑娘之间的误会也要解开,否则那件事传扬愈久,于公 子名声更为不利。”—— 柳悦清轻叹一声,说道:“月落乌啼今日没杀了我,便让我有洗脱污名之机,来回也差不了这几天,这一路若是风平浪静,正可让我好好思索一下吴家这件迷案。”吴惊云沉声说道:“ 柳兄遭受冤屈,吴某定当竭尽所能,在江湖同道中言明此事,绝不会令柳兄声名受累。”柳悦清拍了拍吴惊云肩膀,感慨说道:“在寒山寺内已承吴兄之情,在下对吴家一事未成,却受吴兄 诸多照应,实是颇感惭愧。”吴惊云不以为然地说道:“若非我带你们前去寒山寺,大家都不会遇险,吴某其实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柳悦清笑道:“寒山寺被困那是月落乌啼设下的毒计,吴兄不是神仙岂能算中,不过咱们被困在屋内,月落乌啼迟迟未下手,却是托了吴兄的福气。”吴惊云耸了耸肩,露出一丝笑容, 说道:“为何我丝毫不曾察觉?”柳悦清说道:“咱们最后在寺院门前那一场恶斗中,我听到那妙善吐出一句‘吴惊云杀不得’,想必是月落乌啼甚为看重吴兄这个人才,才不忍杀之。”— — 郁温柔听他一说,也连声附和,吴惊云侧过头沉思片刻,才说道:“确有此一言,但也难说是对我手下留情,那妙善胡言乱语,做不得数。”柳悦清说道:“妙善深知吴兄不能有所伤害 ,这才在给我们毒茶时寻了个借口支开吴兄,月落乌啼帮主这个枭雄当时也没用火攻困死我们,想来也是顾虑到吴兄性命,并非是怕惊动官府,只是后来被宁兄弟打得好生狼狈,气急败坏了 ,才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连放我一马之事都抛之脑后了。”吴惊云皱眉说道:“如此看来,这位帮主朋友和我颇有牵连,难道是我所熟识之人?那就奇了,柳少庄主是我结识的第一个武林 中的朋友,在此之前,我并未遇见过这么厉害的高手。”—— 柳悦清想了一下,又问道:“那本长生心法是何人交给吴兄的?”吴惊云说道:“那是在四弟离家出走之后,我走南闯北去找寻他的踪迹,去到了金国境内,在一座绝岭孤峰上救下一个 正要跳崖自尽的老人家,他说自己曾也是个练家子,只是身怀绝症,不仅功力散尽,更是活不过几年,饱受病魔折磨之下,实是忍受不住了,便想一死了之,我千说万劝后,他才暂消自尽念 头,当时这位老人家拿出一本书籍塞在我的手里,说这是能让所有武林人士垂涎欲滴的武功秘籍,反正自己活不久了,原本想随着自己一同埋入山谷,如今就转赠于我,我当时低头看去,这 本书封皮上书有偌大两字:‘长生’。”他淡淡笑了一下说道:“我对武功一事一无所知,但念及大姊的深仇,那时就想到这或许就是天意,练成这本秘笈上的功夫,便能去找凌绝星报此深 仇,于是我放下寻找四弟之念,回到‘姑苏凤展’,忍辱负重修炼长生心法,这两年终有小成,报仇之念又起,前些日子听闻淮阳凌府开英雄大会,我借此机会去了断仇恨,不料没遇见仇人 ,又被告知凌绝星并非杀人凶手,那时着实令我不知所措。” 第310章 奇珍异物 ——柳悦清摇摇头,颇显感慨之色,说道:“吴兄福泽深厚,令我深感羡慕。”郁温柔在旁边也附和说道:“是呀,连那老头儿都对你刮目相看,这长生心法看来是门奇学。”柳悦清笑 道:“那是自然,梵之心经流传至今百余年,不少人欲求而不得,尤其是长生心法,失传了近五十年后,如今复又出土,心经五门绝学再度齐聚一堂,这一下可有好看了,吴兄,你可知那位 老人家的来历?”—— 吴惊云摇头说道:“我和这位老人家不过一面之缘,他赠书与我后便飘然离去,并未告知其姓名来历,依他所言其活不了多久,如今恐怕早已辞世多年了。”柳悦清叹气说道:“难道月 落乌啼帮主和此人颇有交情,这才不愿对你下杀手。”吴惊云笑道:“或许正如柳兄所言,你的推测素来灵准得很。”柳悦清大笑道:“吴兄过誉,小弟实不敢当。”—— 吴惊云也是大笑几声,随后掀开帘子朝外面张望一番,开口说道:“这一来一往,如今离平江府倒也不远了,诸位要前往荆州,吴某就在这里告辞了。”柳悦清知他要回去城内,便也不 阻拦,说道:“吴兄已臻一流高手境界,月落乌啼奈何不了你,却不得不防他们向令姊下手,还请吴兄多多照看令姊。”吴惊云点头说道:“我理会得,柳兄请多多保重。”—— 关氏见状,便让南宫烈停下马车,吴惊云向她和郁温柔一一告辞,便跳下了马车,南宫烈对着吴惊云一抱拳,也不开口说话,又扬臂甩出马鞭,随着一阵咕噜咕噜声音,马车复又一路前 行,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车厢内,宁怜雪运功疗伤,柳悦清等都不去惊动到他,关氏斜斜靠坐着,星目困顿,竟是要沉沉睡去,柳悦清看得分明,便开口说道:“南宫兄,这里附近可有落脚之处,如今怕是已到 亥时时分,咱们住宿一晚再赶路。”南宫烈回道:“再往前好长一段路都是荒郊之地,或有废弃的屋子,咱们大老爷们住一晚倒也无妨,两位姑娘家恐怕会禁受不祝”—— 郁温柔闻言叫道:“你小看咱们姑娘家,我爹爹常说随遇而安,只要不是恶心可怕的地方,又怎会禁受不住了?”关氏也揉了揉眼睛说道:“我倒也无妨,马车颠簸,我可不能睡得安稳 了。”他朝郁温柔笑笑又道,“妹子不好意思,我实是困倦得很,若再一路紧赶,我怕是支撑不住了。”郁温柔笑道:“姊姊身体不好,理该养足精神,说实话我也有些困顿了,可要好好休 息一下的。”—— 南宫烈叫了声“好”,说道:“那你们再坚持一下,等俺找个妥当的地方,大家都养足精神,明日继续赶路。”郁温柔急忙说道:“虽说废屋荒庙咱们都不介意,但要找个干净些的地方 ,臭不可闻的地方本姑娘坚决不要的。”说话间,她似乎已经闻到臭气熏天的味道,皱起鼻子不住摇头,惹得关氏轻笑不已—— 郁温柔嘻嘻一笑,陡然见到柳悦清正凝视着自己,好奇之下,脱口问道:“柳大哥,我的脸上可有古怪?”柳悦清猛然回神,笑了笑说道:“初遇姑娘时,我发现姑娘吐辞和我们颇不一 样,时常会在句尾拖出一个‘的’字,但今日从寒山寺相遇至今,姑娘却只刚才吐露了两个‘的’字,我有些觉得好奇而已。”郁温柔脱口说道:“原来是这件事呀。”她突然抿着嘴轻笑不 已,俏脸浮现难为情的神色,瞥了宁怜雪一眼,说道:“我们岛上说话甚是随意,只要不吐那些污秽难听之言便可,小妹幼时养成的说话习惯,说着说着就顺口了,只是伴着宁哥哥练武时, 宁哥哥说这样说话着实大有语病,会让人笑话的,我就听他的话竭力改正,只是十多年说得惯了,处处留心还是不经意吐露出来了,柳大哥可不要笑我。”说罢,又望向宁怜雪,眼中满是深 情—— 柳悦清失笑道:“原来如此,贵岛上风俗和咱们这里有诸多不同,是我少见多怪了。”他顿了一下又道:“贵岛禁止岛外人士去到岛上,姑娘以后下嫁宁兄弟的话,那该如何是好?”郁 温柔不提防柳悦清冒出这句话,顿时羞不可抑,垂下头轻声说道:“柳大哥怎问这个事情?我和宁哥哥相识不久,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柳悦清笑道:“相识不久,却一直共患难,宁兄 弟能找到你这么一位红颜知己,是他的福气。”郁温柔红着脸说道:“宁哥哥家仇未报,他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她随口一说,柳悦清猛然也想到自己身负仇恨正如宁怜雪一般,也不知何时 才能一了恩怨,忍不住叹了口气—— 却听南宫烈突然说道:“这事有何难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姑娘嫁了书生秀才,就别回去岛上了,把你爹妈接过来便好,一座小岛怎能和咱们大好江山相比,比不了,比不了。”—— 柳悦清和郁温柔对望一眼,两人都是莞尔一笑,柳悦清转头看了关氏一眼,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闭眼入睡,虽然路途颠簸,但她睡得甚是安稳,想必是累得紧了,柳悦清急忙叫道:“ 南宫兄,还未发现过夜之处?”—— 南宫烈嘿了一声,答道:“你倒也问得及时,到了到了,这里正好有座破庙,躲藏一晚也是可以。”话音刚落,马车便缓了下来,转而稳稳停住—— 柳悦清和郁温柔先后下得马车,一座破庙眼前赫然而立,自己所站地方是一条山间羊肠小道,原来不知觉中马车早已改道爬坡走了小路,柳悦清赞道:“南宫兄策马本事果真了得。”南 宫烈哈哈笑道:“过奖过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柳悦清说道:“我进去看看。”这座破庙山门已倾,他长驱跃入庙中,不一会儿便从里面奔出,说道:“这座庙虽然荒废已久,里面倒也不见污秽,咱们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南宫烈连 连点头,把马车在庙前固定妥当后,俯身探入车厢,突然“氨了一声,只听他连连唤道:“二妹,醒醒,醒醒。”想必是看到关氏睡着,有些意外。柳悦清急忙说道:“别让他惊动了宁兄 弟。”和郁温柔奔了过去,便见南宫烈扶着关氏从马车走出,关氏打了个哈欠,仍是半睡半醒—— 郁温柔抿嘴一笑,说道:“这位大哥,你快扶着关姊姊进去吧,关姊姊身体不好,可别吹着夜风着凉。”南宫烈连连称是,扶着关氏走到庙门口,突然回头说道:“小姑娘心地很好,我 在这里谢了,我叫南宫烈,你以后唤我名字就行。”—— 郁温柔听他说得有趣,便笑着说了声“好”,南宫烈这才走入庙中,柳悦清看着车内,说道:“宁兄弟行功未完,看来只能让他待在车内,郁姑娘也去休息吧,这里由我守着便行。”郁 温柔摇头说道:“我在这里守着宁哥哥,等他练功好了,我再休息也不迟。”她挑了块干净地方坐下,又道,“这里万籁俱寂,寺内寺外有一点动静,我立刻便知,真有人偷偷靠近可瞒不了 我。”—— 柳悦清回头看了一眼寺内,正能看见南宫烈兄妹,他便也坐在一块石头上,说道:“有郁姑娘这门奇功,咱们真是便利不少,所谓‘天听’功夫,莫非也是天岛独家绝学?” 第311章 世外山间神仙老故友聚 ——郁温柔脸上显出讶色,脱口说道:“柳大哥也听到了?那月落乌啼帮主竟然说出‘天听’这两字,真是奇了。”柳悦清愕然问道:“此话怎讲?”郁温柔说道:“我自出生时就能听 出极细声响,些微动静于我耳中清晰可闻,所以在寒山寺……还有那天,贼老头子在黑暗处打出金针,我能听得一清二楚,这本事除小妹之外,只有我曾奶奶才有。”—— 柳悦清脱口叫道:“东方稀星前辈?”郁温柔说了声“是”,续道:“她老人家后来生下我爷爷,他却没这门功夫,之后我爹爹也没有,我曾奶奶曾常叹这门奇功就此失传,着实可惜, 却不料我天生又有了这个听觉,当时可把我爹爹乐坏了。”—— 柳悦清叹服说道:“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本事,可算异术一门,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郁温柔连连摇头说道:“其实身怀这门功夫后患太多,夜晚就寝后,尤以万籁俱静时,我的耳旁却缠绕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令人难以入眠,我年幼时实不习惯,都不知哭过几回了,年长 后好不容易适应了,这才能安然入睡,只是如今这门功夫救了宁哥哥一命,我就再也不抱怨啦。”她嫣然一笑,又道,“对了,我爹爹和我说了,我曾奶奶称这门功夫为‘天听’奇功,却也 只有郁家的人知道,那个帮主竟说得一字不差,我就以为中原也有这门功夫,但柳大哥如今却这么一说……就更令人迷惑不解了。”—— 柳悦清沉吟说道:“我从未听闻过这门功夫,却还不能妄下断论,或是我孤陋寡闻而已。”他连连摇头,苦笑道:“今日一会,这个月落乌啼帮主果然有些神秘莫测,其通晓万事,实在 是个棘手的劲敌。”郁温柔大有同感,说道:“咱们都不知柳大哥你出的那个难题,却被这位帮主一语道破,真是个了不起的高人。”柳悦清叹气说道:“这位帮主老儿愈是厉害,月落乌啼 便愈是难斗,莫非真要给他们一统江湖。”郁温柔眨眨眼睛,说道:“一统江湖不好吗?我们天岛上所有人都听我爹爹和二叔的,大家安居乐业,过得都很快活。”柳悦清说道:“贵岛或许 民风淳朴,这才相安无事,中原人各怀异心,不是任何一个人都甘愿寄人篱下,你看宋朝建朝数百年,还不是有异邦族人连年抗争,咱们汉人皇帝已经一统江山,却也过得不安稳。”—— 郁温柔咯咯笑道:“什么宋朝异邦的我可是一无所知,但我从岛上来到这里,这里的人尔虞我诈,心计都是深得很,有些手段我做梦都无法想像,实在是令人胆颤心惊。”柳悦清颔首说 道:“正是如此,武林若是落入大奸大恶之徒手里,那就会刮起腥风血雨,大家都不得安宁,这位月落乌啼帮主野心太大,做事手段却很是低劣,为了武林同道着想,这个盟主之位还是不能 落入他的手里为好。”郁温柔幽幽说道:“我认识宁哥哥后,宁哥哥就数次遇险,这次差点又送了性命,难道是我天生犯煞星,触了宁哥哥的霉头,才让他事事不顺。”此言说罢,她叹了口 气,满脸闷闷不乐之色—— 柳悦清忍不住笑道:“天岛之上也传这种无妄之谈?”郁温柔也展颜一笑,说道:“我们郁家世代也研究易学之术,免不了有些疑神疑鬼。”柳悦清说道:“周易是中原学术,贵岛上也 有流传的话,或许天岛上最早的住民是从中原过去的。”郁温柔点头说道:“确如柳大哥所言,这事岛上记载过,先辈初次踏上这座岛屿已是三百余年前的事了,岛上景物美妙,宛如仙境, 令人流连而不愿离去,先辈们这才定居岛上,世代繁衍至今。”柳悦清抬起头,浮现神往之色,悠悠说道:“今生若是有幸去一次天岛,那才是人生无憾了。”他知天岛规矩严明,不让外人 入岛,而自己更是不知这座岛屿坐落在茫茫大海何处位置,欲去也不得法门,只得徒呼奈何,长叹不已—— 郁温柔眼珠子一转,轻笑道:“若是柳大哥的话,爹爹该是允你去岛上做客的。”柳悦清好奇地问道:“这不是破坏贵岛的规矩了?”郁温柔笑道:“其他人倒也罢了,我爹爹在我懂事 后就说过,中原有个柳家对咱们天岛有过大恩大德,我就问这个柳家是什么人物,我爹爹告诉我这位前辈高人就是柳芳霆柳爷爷,柳爷爷救过郁家人的性命,但我欲知更详,爹爹却笑而不答 ,他对自家女儿竟然也有所隐瞒,真是奇了怪了,后来我和宁哥哥去柳爷爷家里住了好久,就缠着柳爷爷询问,柳爷爷却说没有这回事,一时又把我给弄糊涂了,不知该信谁的……”说着, 她一撅嘴巴,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 柳悦清失笑道:“双方都谦和礼让,都该信。”郁温柔莞尔一笑,说道:“柳大哥你别奇怪,我没生柳爷爷的气,柳爷爷对宁哥哥有栽培之恩,我对他老人家极为敬重的,也就在四年多 前,令尊突然来到了天岛之上,在家父那里住了好些日子。”—— 柳悦清“啊”了一声,一跳而起,睁大双眼盯着郁温柔,大声叫道:“你说什么,我爹爹去了天岛?”他这声惊呼来得突然,郁温柔顿时吓了一跳,见他神色激动,目光热切,心中不禁 有些害怕,茫然答道:“令尊可是柳重柳大侠?我在岛上遇见的便是他,难道是凑巧同名?”柳悦清握紧拳头,仰天不语,思绪一时乱如麻:“爹爹失踪不见,原来是去了天岛,难怪大江南 北都见不到他的踪迹,这座岛屿中原无人知晓,更是无人能前去探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多年疑虑一朝散尽,心柔欢喜,当下纵声一笑—— 郁温柔缩了缩脑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此时,却见南宫烈从庙里一窜而出,叫道:“柳兄弟,我听你一声惊叫,又出大事……”突见柳悦清笑容满面,绝不似遭遇突变的情状,顿 时愕然止步,愣愣发呆—— 柳悦清急忙分辨道:“对不住,我一时心喜,忍不住失态了,惊扰到了南宫兄,真是抱歉。”南宫烈挠了挠脑袋,说道:“我还以为又来了恶人,正想大展身手,原来我又想错了。”柳 悦清作揖说道:“南宫兄请照看好关姑娘,这里有我和郁姑娘镇守,不打紧。”南宫烈呵呵一笑,说道:“那我就再去睡一会了,刚才正和吴惊云那臭小子干了一架,眼看就能揍他一拳,可 惜可惜,等会儿可不能让那臭小子逃走,哼哼……”边说边走回入了庙内—— 柳悦清暗暗好笑:“南宫烈这呆子正做得好梦,可惜被我给惊醒了。”他望向郁温柔,却见她长舒口气,如释重负,不禁奇道:“你的脸色怎么……”郁温柔拍拍胸口说道:“柳大哥, 你让我着实吓了一跳呢。”柳悦清颇不好意思地说道:“家父四年前不辞而别,在下苦于不知其下落,如今从姑娘口中得知家父人在天岛,在下也就安心了。” 第312章 世外山间神仙老故友聚 ——郁温柔讶道:“是爹爹邀柳前辈前去天岛的,当时挖山凑不出人手,便托令尊前去相助。”柳悦清脱口问道:“挖山?”郁温柔颔首说道:“只因小妹未曾亲逢其事,其中关键我就 说不清楚啦,简而言之,天岛上有座火山,当年这山有些不太平,爹爹他们就想出一个法子引水入山,使它平静下来,只是我爹爹他和二叔两个人功力不足,最后无法打通山洞,只得找柳前 辈前去帮忙。”—— 柳悦清吃惊地说道:“原来有这种事,家父离开时从未提起,我和家母都毫不知情。”—— 郁温柔笑道:“柳前辈来到天岛后盘桓一月不到就又离岛而去,这一来一往也用不了多久,我爹爹又不愿太多人知道这座岛屿,柳前辈也就不提及了。”柳悦清点头说道:“有道理,只 是……”他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道:“既然家父早已回到中原,那此时究竟人在何处呢?真是令人好生不解。”突然想到沈诗恒身旁的阿三,他心中一凛,随即摇头,转念盘算:“阿三不 会是我爹爹,沈诗恒武功虽高,但比秦初月逊色不少,更不会是爹爹的对手,难道是淮阳凌府出现的那个神秘人物?”此人武功胜过秦初月,但满眼凶煞气色,绝非正道人物,又怎会是侠名 远播的柳重,柳悦清转眼又将此人否定,一时也无他法可想,暗叹一声,忖道:“极有可能爹爹出海后云游海上,去了另一座仙岛,这才迟迟未归,这也是很有道理的。”—— 他脸色阴晴不定,郁温柔见他念着心事,也不打扰他,起身走到马车旁,往车内瞧去,宁怜雪依然盘膝而坐,喘着粗气,神色颇有些痛苦,郁温柔怔怔看着他,俏脸难掩忧色—— 柳悦清和郁温柔各怀心事,一时无语,明月洒下清辉,静静照在这片大地,清幽怡人,后半夜顷刻而至,阵阵困意向郁温柔袭来,不知觉中她娇躯斜斜靠在马车上,垂头渐渐睡去。正迷 迷糊糊间,陡然间宁怜雪叫唤一声,郁温柔顿时惊得睡意全无,抬头看去,宁怜雪弓着身躯,喘息不停,尽显疲倦之色—— 郁温柔急忙爬入车内,端详着他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宁哥哥,你运功好了?”宁怜雪一个翻身躺了下来,胸口起伏不定,喘着气说道:“总算将它压了下去,累死小生也。”郁温 柔听他孩子气般说话,芳心石头终于落地,噗哧一声笑道:“什么小生,小生的,这个节骨眼上又来书呆子气了。”她见宁怜雪满脸倦容,心中大生怜惜,拉着他的臂膀,手指刚触其衣衫, 便惊叫一声:“怎么出了一身臭汗?宁哥哥,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宁怜雪嗯了一声,笑道:“我可是竭尽全力为了保命,才流了这一身臭汗,躺着好生难受,还不如起来走走。”挣扎着起 身,郁温柔连连叫着“当心”,也不顾心上人满身湿漉,扶着他慢慢走到车外,柳悦清早已候在一旁,宁怜雪看着他笑道:“我在车内疗伤许久,却令大哥和妹子心神不宁,真是罪过罪过。 ”—— 柳悦清问道:“修罗真气压制下去了?”宁怜雪点点头,一脸轻松之色,微笑说道:“总算暂保无虞,还是柳爷爷的内功更胜一筹,小弟也算走了一遭鬼门关。”郁温柔拉着他轻轻说道 :“以后可不能这么不顾自己的性命了,这次我,我……”心神一阵激荡,竟是哽咽难语,连眼眶都红了—— 宁怜雪又是感激又是怜惜,柔声说道:“是我不好,以后不会让妹妹再担心了。”他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又道:“不过那个帮主被我狠狠揍了一下,我也颇感解气。”—— 郁温柔忍不住笑道:“你又胡说八道了。”扶着他坐到一旁,靠在他身侧坐下,星目凝视着他,款款说道:“那个帮主不过摔了一跤,后来又生龙活虎挡住咱们去路,我还差点被他射了 一箭呢,话说回来,你全力一击都伤不到他,此时想来都为之后怕。”—— 柳悦清和宁怜雪对望一眼,都是神色沉重,郁温柔这句话正中两人担忧之处,柳芳霆的内功已臻绝顶境界,宁怜雪得其传功,无视丧命之险全力一击竟都无果,此人护体内功精湛绝伦, 恐怕相较沈通尧尤为过之,邪道中竟有此高人,岂不令人忧心忡忡,柳悦清反复思量,一时竟觉无计可施,忍不住苦笑一声,叹道:“有此劲敌,来年三清山英雄大会更将风云诡谲了。”— —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柳兄不必杞人忧天,月落乌啼帮主并非毫发无损。”—— 柳悦清等三人乍闻人声,都是惊得脸色突变,急忙转头往发声处瞧去,星夜幽色中,一道人影自远处道上恍恍惚惚走来,不徐不疾,片刻间到了三人面前,这才止步停下,只见他一身夜 行黑衣,宛若月落乌啼中人装束,不过肩上并无绣月图案,也不见黑布遮脸,是个三十余岁的青年汉子,长得不丑不俊,不高不矮,只有一双眼睛宛如繁星两颗,精光闪烁不停—— 三人都不识这位突来之客,柳悦清沉声说道:“兄台何人?到此是来相见柳某?”青年人微微一笑,反问道:“柳悦清?”柳悦清缓缓点头,中年人又问道:“才从寒山寺脱身?”柳悦 清依然颔首,青年人一拍双手,说道:“那就好,难得我跟踪了数个小时,总算没追错人。”突然手臂一扬,手中已多了一柄钢刀,在月色下散发出清冷的光芒—— 柳悦清和郁温柔皆是一惊,急忙各自拔出兵刃,郁温柔拦在宁怜雪身前,满脸戒备神色,柳悦清持剑抱拳说道:“阁下也是月落乌啼的人?特为追杀柳某而来?”—— 青年人笑道:“黑衣装束的都是月落乌啼的人么?柳公子此话未免有些奇怪了。”突然纵身跳了过来,一刀斩向柳悦清胸口—— 柳悦清早已凝神戒备,此时更不怠慢,长剑斜刺而出,刀剑纠缠一起,随即骤然分开,青年人呵呵一笑,转眼又连续劈出四五刀,端的疾快,柳悦清翻转剑刃,竖起一挡,手臂顿时一阵 发麻,对方刀上劲道着实不小,柳悦清心中一惊,心道:“此人刀法不弱,是个劲敌。”他手腕一震,看准对方刀法破绽,一剑当胸刺去—— 青年人笑道:“这就是闻名于世的‘长剑当歌’?正要领教。”侧身避过剑尖,反手一刀撩向柳悦清的腰间—— 两人斗得几招,各自逐渐放开手脚,月下庙前,两道冷光来回闪烁,互有攻守,相持不下,郁温柔和宁怜雪在旁凝神观战,这时也都微微点头,郁温柔说道:“宁哥哥,这个人的刀法很 是不错,和那个满脸邪气的姓江的难分轩轾,柳大哥可又要苦战了。”宁怜雪看了几眼,说道:“妹妹此言甚是,不过比之月落乌啼帮主可要逊色不少,我若没受内伤,便有法子取胜。”— — 青年人突然往后一跳,避开柳悦清刺来一剑,拍拍刀身说道:“兄弟呀兄弟,咱们不再加把劲,可要给人家小夫妻看低了。”他直跨一步,眼神一紧,手中刀法突然一变,斜斜砍出一刀 ,刀走游离不定,虚虚实实,竟似不知砍向何处,脸颊?肩膀?胸口?腿脚?柳悦清竟看不清出对方刀势走向,似乎全身各处都在刀刃范围中,便明白对方使出了看家本领,当下也不敢怠慢 ,挥剑疾刺几下,转而一招“北斗惊龙蛇”,强行震开这把厚重的钢刀—— 青年人脸色微微一变,脱口喝道:“好剑法,这才有意思。”手中刀法接连不断,一招一式皆虚虚实实,变幻莫测,于月色之下更见神秘 第313章 世外山间神仙老故友聚 ——柳悦清化解几招,心中愈发骇异,对方这套刀法诡异难测,每一刀砍出,似乎并未攻向自己,却又似随时都能至自己于死地,变化之多进退之快,极难捉摸,自己连连施展“长剑当 歌”绝技,却也只堪堪化解—— 他微微分神,青年人看得清楚,刀尖如毒蛇吐信当面点来,柳悦清急忙挥剑打掉,刀尖划过鼻尖,一股寒劲透入,柳悦清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暗道一声“好险”,连刺三剑迎面反击,青 年人识得厉害,急忙收刀跳开—— 柳悦清喘了口气,说道:“兄台究竟何人,使得这一手好刀法,绝非无名之辈,还请赐告尊姓大名。”青年人皱起了眉头,摇头说道:“不成不成,我这一说姓名,你我不就沾亲带故了 ?这一架怎还打得成?柳公子,你要知道咱叫什么名字,先胜过我手中这把破刀再说。”他向郁温柔怪异地一笑,冷不防又出刀发难,向柳悦清当头砍去—— 郁温柔轻哼一声,秀眉一皱,低声说道:“这个家伙怎么如此轻浮,竟然对我挤眉弄眼,真是可恶,柳大哥说他刀法高明,却也不一定胜过我的剑法,待会叫这家伙尝尝本姑娘的厉害。 ”—— 宁怜雪摇摇头,正色说道:“柔妹妹休要轻视这套刀法,你看这一下平推而出,攻去方位看似是腰下三寸,其实后招变化源源不断,或许……嗯,应该是取向柳大哥的双目。”他话音刚 落,青年人刀尖晃动,果然变了方向,向柳悦清眼睛划去,和宁怜雪所言分毫不差—— 柳悦清心道:“短短几月,宁兄弟竟能看出对方武功套路,其练武天分或更胜我,爷爷的目光果然厉害。”他提剑将钢刀荡开,青年人退开一步,侧过脸看了宁怜雪一眼,脸上露出惊讶 之色—— 郁温柔愕然问道:“宁哥哥你见过这套刀法?”宁怜雪微微摇头,说道:“我一直和妹妹在一起,你没见过,我自然也是初次观览,柳爷爷曾说许多武功都是有套路可循,你能提前看破 愈多,便更能立足于不败之地,这句话我可记着呢。”郁温柔笑道:“那你和他交手,岂不是稳操胜券了?”宁怜雪又摇头不止,说道:“这位仁兄的刀法很好,按柳爷爷说法定然是江湖上 闻名已久的一门功夫,哪有如此容易全数看破,有些招法太过玄妙,只能随势而变。”—— 青年人劈出几刀,逼得柳悦清身法顿挫,却不趁势疾攻,反而提刀往后跳开,以刀尖指着宁怜雪说道:“这位兄弟好锐利的眼神,连月落乌啼帮主都吃了你的大亏,看来今日我也要和你 痛快一战。”他一震刀刃,喝道:“柳公子,十刀之内,你我需分出胜负。”身形飘起,拔刀当头砍向对方—— 柳悦清却是哭笑不得,对方似乎不含敌意,出手的刀法却招招厉害之极,自己不敢托大,只得打起精神应付,却大感这一仗打得莫名其妙,眼看刀光迫近,他也提气喝道:“好,十招之 内分胜负。”当下再不容情,“长剑当歌”绝技绵绵不断,只见山庙前剑气纵横,刀光迷幻,宁怜雪和郁温柔都看得如痴如醉时,蓦地两人错身分开,刀光剑影尽消,两人面对面凝视对手, 突然都是哈哈一笑,青年人抱拳说道:“佩服佩服,我已尽力而为,却也难胜柳公子半式。”柳悦清微笑说道:“彼此彼此,阁下刀法精湛绝伦,在下也早已竭力抵挡,才幸而未败。”—— 青年人嘿了一声,转头看着宁怜雪说道:“接下来该向宁公子讨教了。”宁怜雪却不起身,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小生内伤未愈,动不得真气,定非兄台对手。”青年人皱眉说道:“ 那岂不是很无趣?我连夜跟踪,好不容易赶上了,却没架可打,着实无趣得很。”—— 柳悦清盯着自己手中长剑,暗暗调息数下,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忖道:“这些天来我苦修内功,倒也颇见成效,差不多已恢复至斩魔大会时八成功力,再过些时候应能完全复原。”他耳 中听到青年人说话,暗暗想道:“此人追赶咱们竟是为了比武过招,我似乎在哪里也见过这等人物。”心思一转,立刻想到了项出云,此人也是嗜武如命,当日来到清月山庄欲和自己大战一 回,行径和眼前的青年人别无二致,只是两人武功强弱却是有云泥之别,柳悦清念道:“换做是斩魔大会时,我能胜他一场,但北上去秦家庄时若遇见此人,反而是他技高一筹了。”—— 青年人才唉声叹气完,便听一声怒吼响起:“哪个龟儿子在外面大吵大闹?二妹怎能安睡,真是无法无天了。”只见南宫烈大踏步跨出庙门,却没走近,气鼓鼓地张望过来,原来庙外刀 剑相斗,早已将庙内的南宫烈和关氏惊醒,只听刀剑声急促剧烈,关氏满脸都是畏惧之色,南宫烈挡在关氏身前护住她,这时刀剑声一去,他火爆性子怎能忍耐得住,当即冲将出来,关氏则 是缓缓走到门口,倚着败坏的门栏,尽显俏生生的模样—— 郁温柔哎哟一声,叫道:“关姊姊,你可不能出来,刀剑无眼,伤了你就大事不妙了,宰猪的,你快去看好关姊姊,否则叫你哭都来不及。”—— 南宫烈听她说的话奇怪,忍不住向她看去,只见郁温柔指着自己和关氏说道:“还愣着做啥呀?”南宫烈突然明白,跳起来叫道:“你说我是宰猪的?”郁温柔愕然说道:“我们那里宰 猪杀牛的都和你差不多模样,五大三粗的,这很奇怪吗?”—— 她一语道来,宁怜雪嘴角挂起微笑,关氏更是捂着嘴乐不可支,青年人有些泄气,无精打采地说道:“这里有寻常百姓,那更是不能打了。”突然抱拳说道:“在下庄寿鹤,来得唐突, 惊动了各位,柳公子的剑法果然深不可测,庄某深感佩服。”—— 柳悦清吃了一惊,脱口叫道:“崆峒三侠之一的庄寿鹤?”青年人颔首说道:“正是庄某,略有薄名,不想柳公子也曾听闻。”—— 柳悦清说道:“庄兄过谦了,崆峒三侠在武林中颇有威名,尤以庄兄为盛,只是庄兄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难知行踪,今日有幸得见,着实令在下有些意外。”庄寿鹤哈哈笑道:“柳公 子是责怪庄某来得无理了?”柳悦清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庄兄请勿误会。”他心思转动,突然想到了孙寿虎,忖道:“孙寿虎在我和兰妹妹手里吃了大亏,莫非他是为此而来的。”当下 急忙说道:“庄兄今日到此,可是为了贵派孙师兄之事?”庄寿鹤连连摇头,说道:“孙二师兄?不对不对,柳公子千万别把我和二师兄混在一块,我和他行事方式全然不同,混淆一起可就 要我的命了。” 第314章 世外山间神仙老故友聚 ——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说道:“我一路追赶柳公子,其一是久仰柳家武学,柳家掌剑刀法无一不是名震江湖,庄某孤陋寡闻,急盼一睹究竟,这些年长久隐居在南疆之地,庄某也正 想颠颠自己的份量,正好借柳公子的功夫一用,‘长剑当歌’果然比我的刀法高明多了,这下班门弄斧,还好见者不多,也不算丢脸了。”说着咧嘴一笑,做了个古怪表情—— 柳悦清忙道:“庄兄谦虚,庄兄的刀法变幻万千,在下心头早已叫苦不迭,若再斗下去,在下定会败在庄兄手里了。”庄寿鹤笑道:“难说难说,既然你谦虚我也不张扬,咱们也就不用追 究十招八招之后的事了,只是可惜,可惜……”说到这里,他连连摇头,叹气不已,柳悦清也不知他可惜何事,正奇怪着,庄寿鹤接着说道,“‘长剑当歌’已领教,‘仰云刀法’却还没见 识,着实有些不甘心啊。”—— 柳悦清看着他手指说道:“庄兄有这个‘其一’,想必还有‘其二’,不妨也说来听听。”庄寿鹤也看着自己翘起的食指,失笑说道:“那就接着说‘其二’吧。”他又伸出中指,续道 ,“其二是月落乌啼帮主受了重伤,这些天恐怕不能来找柳公子的麻烦。”三人听罢,都是又惊又喜,柳悦清脱口问道:“庄兄可否详细言明?”—— 庄寿鹤说道:“我在月落乌啼埋伏了数日,这黑衣蒙面的装扮倒也便利,无人识破我的身份,只是被几个人呼来唤去,令我很是不快,这次这帮主老儿在寒山寺摆下大阵仗,我也被派了 过去,这帮主神神秘秘的,等见到了柳公子,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件破事,反正我蒙着面化身一个虾兵蟹将,就在一旁尽看好戏。我在月落乌啼有二十余日,略闻帮中杂事,这帮主老儿的确有 些真功夫,比庄某都胜过不少,我见猎心喜,只是我有些私事在身,无法露出形迹,否则便和他斗上一斗。”他转过头看了宁怜雪一眼,说道,“当时这位宁公子一剑把帮主老儿打翻在地, 眼看就是死了的样子,可把我吓了一跳,后来你们逃向寺门那里,才走不久,那老儿就翻身而起,当时也没见他有啥异样,只是一言不发,到门口我看他张弓射了你们几枝阴箭,力道雄厚之 极,令我惊骇万分,宁公子那一剑蕴含内力之深,换做是我,恐怕这条命都没了,这个月落乌啼帮主竟然分毫未伤,难道此人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他突然笑了起来,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说道;“我却没料到这老儿走到佛堂前已勉为其难,这几箭强行射出后,更是有些站立不稳,等到火光突灭后,就喷了好几口血,随即就往地上 倒了下去。”—— 郁温柔听到这里,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宁怜雪说道:“宁哥哥,原来你这一剑重伤了那个老坏蛋,我还想呢,这老坏蛋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怎么会打不死的。”宁怜雪笑道:“如此能让 月落乌啼不能前来找柳大哥的麻烦,我就算大功告成了。”—— 庄寿鹤嘿嘿一笑,说道:“此话也难说,若非月落乌啼中有人暗助于你们,依当时情势,几位还是极难脱身而出的。”柳悦清说道:“原来是庄兄灭的火光,真是大承恩情。”庄寿鹤连 连摇头,说道:“非也,翻了火把的不是庄某,是个白衣蒙面女子。”柳悦清奇道:“白衣蒙面女子?”郁温柔突然惊叫道:“是她,肯定是她,我见到那老坏蛋身后站着个白衣女子,那时 我急欲往寺外奔逃,只匆匆看了一眼,这女子也是蒙着面庞,看不到容貌。”庄寿鹤翘起大拇指说道:“月落乌啼中就她着一身白衣,姑娘眼神锐利,正是这个女子。”郁温柔突然有些忸怩 ,看了宁怜雪一眼,却不答话—— 柳悦清皱起眉头,说道:“既然只有她是一身白衣,那在卧龙街前我已和她照过一面,当时一场恶斗,可谓性命相搏,如今为何却要救我们?”庄寿鹤说道:“女人的心思变化万千,咱 们男人就别费这个力气去琢磨了,这个女子好生了得,用暗器打翻持着火把的人后,又一掌拍在自己左肩,竟把自己也伤得不轻,顿时呕血倒地,我突然起了恻隐之心,那些月落乌啼下属都 惊讶帮主倒地不起,四周乱成一团,我就趁机又打伤了几人,望能救得那白衣女子的性命。”—— 郁温柔眨眨眼睛,好奇说道:“你伤人是为了救人?这我就不懂了。”柳悦清说道:“伤者多了,更能蒙蔽那位帮主视线,这人头脑非同一般的聪明,只有持着火把的人和这位白衣女子 受了伤,或许瞒不了此人。”庄寿鹤点头说道:“她这般多此一举反而画蛇添足,不自残更不着痕迹,这小姑娘胆子虽大,却不甚聪明。”郁温柔苦笑道:“如此尔虞我诈,换做是我绞尽脑 汁想这些事情,恐怕都活不过二十岁。”—— 宁怜雪微笑说道:“各人各胜擅场,柳大哥原本就比咱们聪明一些,我也就懒得费脑子思索了。”柳悦清沉吟一下,问道:“这位姑娘来历庄兄可否知晓?”庄寿鹤说道:“你要去谢她 一番?那甚好,我当了那臭老头几天下属,被支来唤去,甚是觉得不快,正想找他去痛快地打一架,你何时前去,不妨来唤兄弟一声。”柳悦清失笑说道:“庄兄想多了,在下和月落乌啼有 许多过节,他们也欲致我于死地,往后定会有殊死缠斗,既然我们受了这位姑娘偌大恩情,到时能劝她改邪归正,不要误伤人家性命。”庄寿鹤大笑道:“传言柳公子是多情种子,果然无假 ,好一番怜香惜玉的说辞,那我也不瞒柳公子了,这位姑娘的名字我无意中听到过几次,姓云,云朵的云,双名绊笙,羁绊之绊,笙箫之笙,名字很秀气,容貌就不得而知了,我见她时她都 蒙着脸,这姑娘极受一个弹琴老者喜爱,当时她自伤惊叫倒地,我若没看错,第一个飞奔过来的就是那弹琴老者。”—— 柳悦清颔首说道:“他们二人是师徒,自然情谊不浅,只是弹琴老者欲杀我而后快,他的徒弟却设计助我们逃走,师徒二心,颇为奇怪。”—— 庄寿鹤说道:“庄某潜伏他们总舵时,发现这个帮派有很多神秘之处,只可惜时日匆匆,我若呆得久了,恐怕会显露痕迹,就更难以脱身了。”柳悦清问道:“庄兄为何要偷偷扮成月落 乌啼下属,埋伏其中,难道是月落乌啼也盯上了崆峒一派?”庄寿鹤摇头说道:“咱们这破门派离平江府远着呢,这帮主胃口再好,也难对敝派有兴趣,这次潜入月落乌啼,只是庄某私事而 已。”他突然又抬手做了个“三”的手势,说道:“其三是向柳公子询问一人,我去月落乌啼暗访未果,特来请柳公子指点迷津,听说柳公子曾和项出云见过一面,可知他如今去人在何处? ” 第315章 世外山间神仙老故友聚 ——柳悦清听他询问项出云,也不知两人之间有何恩怨,但自己并不清楚项出云行踪,大可不必隐瞒,当即说道:“项出云曾来过敝庄,已是数月前的旧事,当时项兄因较艺而来,却因 敝庄出了些事故,未能遂其所愿,之后在南郡耿府又曾相会一面,如今其人行踪在下确实不知。”庄寿鹤眉头一皱,说道:“这可就麻烦了,我曾隐隐听到他去过清月山庄,还以为他正和柳 公子在一起,这家伙数月不回南疆一次,还真逍遥自在了。”柳悦清说道:“当日他和敝庄繁霜伯伯一同进退,此时或许仍在伯伯身侧,庄兄不必太过牵挂。”庄寿鹤一拍大腿,恍然说道: “原来和项出云在一起的是前辈高人繁霜居士,庄某走眼了,既然是清月山庄的人,柳公子可否知道,繁霜前辈带项出云前去月落乌啼是为了何事?”—— 柳悦清脸色一变,脱口说道:“繁霜伯伯到月落乌啼去了?”庄寿鹤沉吟一下才道:“我只看到项出云随着一个人高马大的老人去了到月落乌啼总舵,可不敢确定他就是繁霜居士,我没 见过繁霜前辈,只是你说他们两人在一起,我就按着柳公子的话说了。”柳悦清奇道:“人高马大?”庄寿鹤点头说道:“和项出云几乎一般身高,我识得项出云多年,他身材魁梧奇特,我 实在是没见过如他一般高大的男子,想不到那个老头子亦是长有九尺身材,我当时看到着实吃了一惊。”柳悦清神色一展,笑答:“那就不是繁霜伯伯了,他比项出云要矮近一个脑袋,想必 是两人告别分开后,项兄又结识了其他江湖人物。”庄寿鹤仰天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莫非还在月落乌啼中?那就有些不对,说不得改日我再去探查一次。”他顿了顿脚说道:“那 日我迟了一步,没追上他,失去了踪迹,他若被困在月落乌啼中,着实令庄某头痛。”—— 柳悦清问道:“庄兄急寻项出云有何要事?”庄寿鹤苦笑一声,说道:“项出云的老子和我是莫逆之交,这些日子他老子想念儿子紧了,他自己却又是个大懒虫,就拜托我去把项出云拎 回来,我曾受过他些许恩惠,这事就无法推辞了,中原之地太过辽阔,寻人正是最难之事,这些日子可把我给跑苦了。”柳悦清想想此言不差,心头暗暗好笑,项出云有个极懒的爹爹,却又 能让三侠之一的庄寿鹤替他来回奔波,世上奇事诸多,实非自己所料—— 庄寿鹤回头扫了庙内一下,便说道:“既然问不出项出云的行踪,那庄某这就告辞了,来得唐突,请各位多多海涵。”向众人连连作揖后,突然嗖地一声,已掠到数丈之外,可见其轻功 造诣亦是不俗—— 柳悦清没料到他说走就走,急得他连忙高声喊道:“庄兄留步,我有一事相询。”庄寿鹤止住身形,回转身来,柳悦清问道:“庄兄提起月落乌啼总舵,敢问它在何处?”庄寿鹤微微一 怔,不解说道:“你们不是都去了寒山寺了?又和他们干了一架,月落乌啼几乎倾巢出动,自然那里就是他们总舵所在,月落乌啼寒山寺,那可是极有名的,柳公子聪慧绝伦,怎会多此一问 ?”柳悦清愣愣地说了声“多谢”,垂首沉吟了一会,摇头苦笑道:“竟然真是如此简单,实是大出我的意料。”抬头一望,庄寿鹤已是远去,只听得他的声音悠悠传来:“他们的虾兵蟹将 都驻扎在穹窿山上,寒山寺内的只是他们的首脑人物。”—— 南宫烈缓缓走了过来,望着庄寿鹤离去方向,说道:“这姓庄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是无理得很,柳兄弟,你怎么不把他臭打一顿,这家伙害得我和二妹睡不安稳,着实可恶。”— — 他吹胡子瞪眼神情奇特,柳悦清莞尔笑道:“在寒山寺内我们承他相助之情,臭打他一顿岂不是落下恩将仇报的恶名?”南宫烈愣了一下,讪讪一笑,说道:“竟有这等事?那就放过这 小子一马了。”他话音刚落,关氏已开口说道:“就你这点粗浅的功夫,也敢拦着人家?这位庄公子功夫远胜于你,三招两下就要了你的命,大哥你呀,就嘴巴会逞能。”南宫烈摸了摸头, 笑道:“二妹你不是不会功夫的?怎知我挡不了两三招?”关氏捂着嘴笑道:“这可是连瞎子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我可没大哥这么笨。”柳悦清等闻言都是哈哈大笑,南宫烈不由气结不语— — 柳悦清看了看天色,说道:“宁兄弟元气恢复,大伙儿都去睡吧,不久之后天色将亮,就无法睡得安稳了。”他双目闪着一丝欣然之色,似乎有喜事突然降落,令他兴奋莫名,其余诸人 却没察觉,都进到了庙中,纷纷就地而安,柳悦清抱着剑鞘,曲腿坐在了庙门口,长夜重归寂静,只剩夜风徐徐吹拂—— 这日天色一亮,众人先后醒转,休养一夜,柳悦清等四人都是神采奕奕,一扫疲态,只是宁怜雪依然脸色苍白,满脸憔悴之态,郁温柔拉着他的手,怜惜之色溢于言表—— 柳悦清端详着宁怜雪脸色,皱眉问道:“那股真气仍在作祟?”宁怜雪说道:“此时倒没发作,不过昨日我内力大耗,今日隐隐觉得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柔妹妹为此也发愁着。”柳悦 清忙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宁怜雪摇手说道:“不可,这里山间野外,不知还会遇上什么凶神恶煞,如今赶路要紧,在此打坐练功又要耽搁了。”柳悦清笑道:“咱们绝艺在身,怎会 怕了凶神恶煞?宁兄弟体内隐患我也感同身受,若不及时去除,实是后患无穷。”他想到自身也被月落乌啼帮主强行打入邪门真气,至今已令自己数度丧失神智,想到这里,他更是心惊不已 ,暗道:“昨晚恶战,所幸并未发作,否则可要一团糟了。”他缓缓说道:“关姑娘的病情也拖不得,赶路自然不能耽搁,宁兄弟有我照顾,郁姑娘不如先回天岛取药,再来南郡耿府汇合, 郁姑娘你看此法如何?”—— 郁温柔闻言,脸上现出犹豫之色,望着宁怜雪说道:“这个,我……我……”宁怜雪一时没留意她的神情,连连点头说道:“大哥此法不错,咱们能省去不少时间,柔妹妹,你……”突 然看见她为难之色,不禁一怔,脱口问道:“你的脸色怎会如此难看?”柳悦清无奈地一笑,说道:“傻兄弟,她是不舍得和你分开,又想着救关姑娘,正进退为难着。”—— 宁怜雪看着郁温柔笑道:“咱们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露出难过的表情,不妥,不妥。”郁温柔跺跺脚,低声说道:“我就是不愿和你分开嘛。”只因柳悦清在旁,她声音细不可闻,宁 怜雪都没听清,便问她说了什么,郁温柔摇摇头,却不言语—— 这时,关氏走过来说道:“大哥已把马车准备妥当,大家可以出发……各位脸色都不甚佳,莫非又出了什么事?”柳悦清把三人所谈之事略一说来,关氏不禁笑道:“这等小事,怎令三 位烦恼了?宁公子和郁姑娘小夫妻如胶似漆,柳公子你也能狠心将他们拆开?我这个病一时半会也死不了,郁姑娘不必如此行色匆匆,且等宁公子伤势好了再动身也不迟。”—— 郁温柔正愁眉苦脸着,听关氏这么一说,顿时笑颜如花,拉着她的手说道:“多谢关姊姊,我就是放心不下宁哥哥,你不会把我当恶人,认定我见死不救吧?哎呀……”她突然惊叫道: “我和宁哥哥还不是协…小夫妻,姊姊你说得不妥。”俏脸红得如一只大苹果,瞥了宁怜雪一眼,见他深情地望着自己,脸蛋儿更是红了 第316章 世外山间神仙老故友聚 ——柳悦清皱眉说道:“在此逗留也非上策,不如边行边做打算。”关氏微笑着摇摇头,说道:“妾身有一拙计,我和大哥这就往荆州前去,柳公子你们不必一路跟随,我们两人只是寻 常人家,路上并不惹眼,实是不能再拖累三位了。”—— 柳悦清稍一思索,决然说道:“关姑娘此言甚是,烦请二位将我们送至城镇,我看宁兄弟伤势似有反复,需寻个地方静养一下为妙。”宁怜雪现出惭色,说道:“都是小生拖累了各位。 ”—— 南宫烈在马车上久候不至,心头一阵急躁,这时冲将过来,说道:“你们唠叨不停,不赶路了?何不上车再谈?”关氏嗯了一声,看着宁怜雪说道:“宁公子此时能否上车随行?”宁怜 雪莞尔说道:“小生虽然有些内伤,却也不至于羸弱至此,自当能行。”他起得身来,上身猛地一阵摇晃,差些站立不稳,郁温柔急忙扶住他,宁怜雪皱眉说道:“若不压制住这股邪气,恐 难行动自如,去到镇上我需再调息一阵才行。”—— 柳悦清拍拍手说道:“那事不宜迟,咱们就快动身。”众人齐声叫好,逐一进入车厢,南宫烈当即策马,离开了这座荒郊废庙—— 一群人向西而行,午时未到,来到了宣州芜湖境内,宁怜雪欲找个清净之所打坐,便和柳悦清郁温柔一同下了马车,原意是南宫烈驾车直往荆州而去,却不料芜湖遥遥望着长江,关氏欲 一览水路风光,不顾南宫烈坚决反对,执意要乘船去到鄂东再走陆路,柳悦清等相劝几句亦是无果,无奈之下,只能依关氏所言,马车一路奔到江岸客船处,这次换作关氏和南宫烈下了马车 ,关氏笑道:“走水路马车便无用了,妾身将它托于柳公子照顾,这马儿随我们多年,可算良驹一匹,也能权当各位的脚力。”—— 柳悦清等先后下车,与关氏和南宫烈告辞后,郁温柔突然奔到关氏身前,摘下手腕上的七彩丝带,将其系在关氏腕部,关氏瞪着秀目凝视着丝带,正自狐疑不定,郁温柔已笑道:“这是 我们那里辟邪消灾的事物,传言只要把这条彩虹丝带缚在手上,天大的灾祸也能安然避过。”关氏急忙说道:“如此贵重之物,妹妹怎能给我?快快取下为宜。”郁温柔摇头说道:“姊姊身 体欠安,有此物保佑,定能化险为夷,若不是我放心不下宁哥哥,便能早去早回,姊姊不生我的气我已感激不尽了。”关氏眼眶泛红,颇为感动地说道:“我还没谢过妹妹奔波救命之恩,妹 妹再这么客气,姊姊真的要无地自容了。”郁温柔嘻嘻一笑,突然想起一事,叫道:“关姊姊,咱们已经熟识啦,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了,告诉小妹如何?”—— 宁怜雪拉过郁温柔说道:“关姑娘不是江湖中人,大宋风俗流传至今,姑娘家是不能在外说出自己闺名的。”郁温柔瞪大眼睛,脱口说道:“竟有这等奇事?男人的名字呢?”宁怜雪笑 道:“男子可以在外抛头露面,也没有藏名一说,而一般寻常人家女子婚后随着夫姓,自身名字便不重要了,只有大户人家的女子取名才极为考究,却也不会轻易说与他人听的。”郁温柔咋 舌说道:“这不是重男轻女么?凭什么男人的名字随便说,女子就不行?简直就是荒唐。”—— 关氏轻笑道:“这是流传千年的风俗,就算咱们女子有诸多怨怼,也是无可奈何的呀,听说江湖中人洒脱,就无这些陋俗规矩。”郁温柔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是不知这些乱七八糟的规 矩,姊姊莫要生气。”关氏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妾身结识了你们不少的江湖侠客,也可以算是半个江湖人,大可不必被这些规矩束缚,妾身姓南宫双名心慧,乳名思箴,妹妹以后叫我思 箴便可。”—— 郁温柔错愕万分,不解问道:“姊姊不是姓关吗?怎么又改姓南宫了?”关氏笑道:“我夫君正是姓关,只是十四年前……”她神色突变黯然,郁郁说道:“他突然不辞而别,至今都没 他下落,那时我们还未成亲,但订了亲的女人就算是出嫁了,我就改成了夫姓,若以你们江湖人来说,便是成亲后女子也可以不用随夫姓,那我就该叫作南宫思箴。”—— 郁温柔低声念了几句,随即赞道:“南宫心慧,南宫思箴,这两个都是好名字呀,姊姊不说那才是可惜了。”南宫思箴笑道:“妹妹才是人如其名,温柔可人,百炼刚化为绕指柔,宁兄 弟好福气呀。”郁温柔脸色一红,叫道:“姊姊又来取笑人了。”—— 柳悦清望了一下客船那方,说道:“那艘游船尚有不少空位,这里相距平江并不算远,月落乌啼或会紧追而至,如今事不宜迟,两位不如这就动身,等月落乌啼事情了结,便可再回平江 ,重振‘七彩居’。”南宫烈握紧了拳头,愤愤说道:“柳兄弟,那群龟儿子就交给你了,俺南宫烈到时候再谢你大恩大德。”柳悦清连连说道:“不敢,不敢。”见南宫思箴和郁温柔仍在 私语,便走近两人,说道:“关……南宫姑娘,快请动身吧。”—— 南宫思箴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望柳少侠事事遂心,郁姑娘事事如意,宁公子身体安康,南宫思箴必当天天念经诵佛,以祈三位吉祥多福。”—— 郁温柔紧握着南宫思箴的玉腕,肃然说道:“姊姊稍等些时日,宁哥哥身体大好后,我就回岛取麒麟血去。”南宫思箴说道:“有劳妹妹了。”向三人行礼告辞后,走到南宫烈身边,轻 声说道:“走吧。”—— 柳悦清向郁温柔低声数语,郁温柔连连点头,扶着宁怜雪回到车上,柳悦清说了句“稍等片刻”,掠过南宫兄妹,飞奔到游船那处,南宫烈和南宫思箴对望一眼,都是一脸不解,两人缓 缓走近,却见柳悦清借来纸张笔墨,笔走游龙,写了几段文字后,这才搁笔,将题字纸张交给南宫思箴,寥寥数语后,便又匆匆赶回—— 郁温柔见他翻身登上马车,策马赶车往镇中行去,便探头说道:“有了这封书信,南郡耿府中人便不会有所疑虑了?”柳悦清笑道:“不瞒郁姑娘,柳家和耿家自父辈便是故交,耿伯伯 千金耿沧柔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室,她认得我的笔迹,南宫兄妹便能安心在耿府避难。”—— 郁温柔和宁怜雪都是惊喜交集,郁温柔咯咯笑道:“柳大哥果然了得,这些日子不见,竟然都娶回娇妻了,这般风流韵事,小妹倒是要洗耳恭听。”宁怜雪在旁也是微笑说道:“恭喜柳 大哥,到时小弟要讨一杯喜酒喝了。”柳悦清笑道:“我俗事缠身,短时之内还顾不得自身私事,说不定反是宁兄弟先我一步。”宁怜雪和郁温柔互望一眼,彼此都是一脸深情,郁温柔握着 宁怜雪的手掌,娇羞说道:“我还得回去请示我爹爹,他老人家还不知道宁哥哥呢。”—— 柳悦清在车外驾着马匹,车中只有他们两人独处,郁温柔抚摸着宁怜雪的俊脸,脉脉含情,低声说道:“我爹爹定会喜欢你做他女婿的。” 第317章 世外山间神仙老故友聚 ——柳悦清开口说道:“郁姑娘,我求你一件事,不知可妥当?”郁温柔收回情思,笑道:“柳大哥,你怎么和我们这么见外?请说便是。”柳悦清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贵岛的 麒麟血真能万病皆治、起死回生?”郁温柔笑道:“起死回生不敢说,不过岛上喝过麒麟血的人,即便是极难医治的重病,都立刻药到病除,你是担心思箴姊姊的病?”柳悦清说道:“我… …我这里有两例疑难杂症,中原之地无药可医,麒麟血或许能有功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郁姑娘能否多取一些麒麟血回来。”郁温柔想了一下,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回岛 看看,若能多取,定当替柳大哥拿来。”柳悦清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他微微仰望天空,脑中浮现耿沧柔和谢荟兰的俏脸,他左手轻轻握了下拳头,喃喃自语道:“柔姊,兰妹,这麒麟血或许真能治好你们体内顽疾,虽然我不知这是何物,但求祈福老天, 定要让你们身体复原,便是要了我的性命,我也是心甘情愿。”—— 三人一晚未食,此时都是饥肠辘辘,于是下到馆子饱餐一顿后,来到城郊寻得清静之地,宁怜雪在车内再度盘膝运功,压制体内修罗邪气,柳悦清和郁温柔替他护法,那日在凌府别院, 变故接踵而来,因此无暇交谈,此时闲来无事,便各自说了琅琊山分别后的诸事,柳悦清侃侃道来,一个时辰仍未说罢,郁温柔听得连连咋舌,吃惊说道:“宁哥哥在柳爷爷那里练功,数月 一晃而过却犹不知,没想到柳大哥竟然遭遇到这些事情,中原武林果然纷争不断,好生可怕。”—— 柳悦清靠着一株白杨,笑道:“郁姑娘这是后悔来中原了?”郁温柔摇摇头,说道:“那也不见得,只是慨叹中原寥寥数月,所遇奇事可抵得上天岛一生,虽然有些令人惴惴不安,却也 很是有趣。”柳悦清朝车厢望了一眼,说道:“我和宁兄弟初见时,他还是个在飞来峰上抚琴弹曲的书生少年,如今却成了身怀绝技的少年俊才,此刻细思,宛如南柯一梦。”—— 郁温柔说道:“当日柳大哥为了救那位谢姑娘匆匆离开,便也无法去见柳爷爷柳奶奶,柳大哥若无余事,如今咱们一同东去雁荡山如何?”—— 柳悦清大喜说道:“我也正有此意,还请郁姑娘带路。”—— 郁温柔笑道:“柳大哥你也毋须焦急,这次去取麒麟血,我不得不回天岛一次,正要往东海方向去了,等宁哥哥疗伤好后,咱们就动身。”柳悦清不住点头,一时感慨万分,暗道道:“ 若是能寻到爹爹,再找回娘亲,三代同堂,那更是圆满之极了。”—— 两人又等候近半个时辰,才听到宁怜雪长舒口气,似是行功完毕,柳悦清和郁温柔走至车前,便见他从车内一跳而下,说道:“让柳大哥和柔妹妹久候了。”—— 郁温柔眼珠子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关切问道:“此时还有异状吗?”宁怜雪淡淡说道:“比之昨日更是好了不少,我自身的功力恢复愈多,便愈能把这股邪气死死压住,昨日耗费真气过 甚,才让它有可趁之机,如今它已不能作乱了。”郁温柔展颜一笑,大现宽慰之色,拉着他的臂膀说道:“那咱们这就赶路咯……呀,你身上又全湿透了,好一股汗臭。”捂着鼻子皱眉不语 —— 宁怜雪和柳悦清都莞尔一笑,宁怜雪笑道:“压制修罗邪气好生辛苦,我汗出如浆也颇不好受,看来我需依柳爷爷所言,修罗真气不完全消尽之前,绝不能妄用十成功力,这次可吃足苦 头了。”—— 郁温柔揉了揉鼻子,说道:“那咱们去见柳爷爷如何?”宁怜雪愣了一下,不住点头说道:“我怎把这事忘了,妹妹已经向柳大哥说了?”郁温柔说道:“那是当然,咱们先去东雁荡拜 见柳爷爷他们,随后就出海去天岛,如此顺路,当可省去许多奔波。”宁怜雪应了声“好”,说道:“好些日子没见他老人家,我也很是想念,咱们一块去。”郁温柔拉着宁怜雪跨入马车, 回头笑道:“咱们这就动身,还得劳驾柳大哥这一路权当一次车夫了。”—— 柳悦清大笑道:“使得使得,这些日子南北奔波,心力憔悴,今日纵马奔驰,才是快意人生。”当即上了马车,转向东南,三人一路大道疾行,路上波澜不惊,到第四日午前,便入了雁 荡山脉—— 前方山峦起伏绵延,波澜雄壮,森林枝繁叶盛,更能闻得淙淙水声,鸟语蝉鸣,柳悦清昂首远眺,见此壮丽景物,疲惫之色立时尽去—— 郁温柔探头四下张望了一下,挪身到了车外,蹙起秀眉说道:“这里就是雁荡山,怎生我毫无印象?”柳悦清说道:“雁荡山地域宽阔,咱们只是到了北雁荡,去往东雁荡还需些时辰。 ”郁温柔恍然说道:“原来如此,我只在柳爷爷家里住着,周围可都不熟。”宁怜雪也探出半个身子,笑道:“我当时也是初次来到这里,那日是从西面进入,今日从北方前来,我也分不出 这是哪儿了。”—— 柳悦清笑道:“东雁荡我有些印象,只是入山这辆马车可不好走啊。”郁温柔急忙说道:“柳爷爷并未住在山内,是在东雁荡山脚下的一个村落,若能绕着走,咱们就不必入山了,这马 儿是思箴姊姊的坐骑,咱们不能扔在这里。”—— 柳悦清应声叫道:“去到东雁荡后,要请郁姑娘指点了。”郁温柔笑着应了声“是”,宁怜雪也是笑道:“柔妹妹若不认得,我也认得。”郁温柔回头瞪了他一眼,宁怜雪神色一窘,朝 她做了个鬼脸,郁温柔噗哧一笑,娇躯挪了过去靠在宁怜雪的身侧,宁怜雪环臂轻轻搂住,闻着她身上幽幽清香,心神不禁一荡—— 自北雁荡往东,沿着山脉而行,郁温柔指着险山峻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而拉着宁怜雪偷偷轻笑,时而凭空吹着口哨,化作一曲悦耳曲调,悠久回荡,宁怜雪凝视着她,微笑不语— — 这一路走得颇快,待到霞光遍地、黄昏渐近时,东雁荡已在眼前,郁温柔眼珠子四下转动,打量着四周地形,宁怜雪已是指着前方岔道笑道:“从左方小道往前再走十余里就能看到村落 ,便就到了。”郁温柔小嘴一撅,娇嗔说道:“我也看出来啦,谁让你说的,找打。”轻轻捶了宁怜雪几拳,向柳悦清说道:“从左方小道往前再走十余里就能看到村落,便就到了。”—— 她依样画葫芦说了一遍,宁怜雪只得苦笑不已,柳悦清精神一振,应道:“明白了,马儿,驾。”念及马上就能见到爷爷奶奶,柳悦清脸上难抑兴奋之色—— 转入左侧小道,徐徐走了十余里,果不其然,一座小村落赫然入目,但见村落周围好大一片农地,此时仍有不少人下田耕种,马车踢踏而至,顿时将这些人惊动,好几个壮汉放下手中生 活,快步聚拢一起,紧盯着马上不速之客—— 转眼来到众人身前,柳悦清拉住马匹,郁温柔早已从车厢里纵身跃下,眼珠子四下扫过,突然笑道:“多日不见,大伙儿记不得我了?”—— 众人盯着郁温柔,早已都是激动之色,又听她开口说话,当下齐声轰然叫道:“是小仙姑,小仙姑回来了。”好几人转身往村内狂奔而去,一路上只听他们大喊:“小仙姑回来了,小仙 姑回来了。”—— 柳悦清既吃惊又好笑,实是不解这些人的怪异举动,却见一个满脸污垢的庄稼汉子跨前一步,说道:“小仙姑回来了,怎不见你的小丈夫?这个男人又是谁?”抬头看着柳悦清,颇有不 善之意 第318章 世外山间神仙老故友聚 ——郁温柔笑道:“这位是柳大哥,他人很好的,不是坏人,王大哥可别这么凶呀。”她正回头过去,宁怜雪已从车厢中钻身而出,众人又是连连呼叫,朝他围了过去—— 柳悦清跳下马车,走到郁温柔身旁,看着这群颇似发疯的人,奇道:“你们住在这里发生过什么怪事,怎对你一口一个‘小仙姑’叫不停?”郁温柔捂着嘴窃笑不停,好一会儿才喘了口 气说道:“这些都是寻常百姓,我刚到这里时无意露了些武功,他们就把我当作了仙人,柳大哥不妨也耍弄几招,我看他们更要向你磕头膜拜了。”柳悦清失笑说道:“这事还是免了,我爷 爷他们就住在这里?”郁温柔说道:“是呀,这里与世无争,大伙儿都淳朴无邪,和我岛上颇有些相似,隐居在此安乐之极。”—— 宁怜雪好不容易从众人包围中挤了出来,闪到郁温柔身旁,叫道:“且慢,我和小仙姑这次回村是来见老神仙的,大家可不能拥挤一块,老神仙还在那间屋里?”—— 另一个长相白净的中年人说道:“老神仙啊,自然还在那屋舍中,只是……”他突然犹豫了一下,旁人脸色也都黯然不少,宁怜雪脸色一变,急忙说道:“柳爷爷怎么了?”柳悦清一听 他们口中的老神仙便是柳芳霆,也是心头一震,却听这个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日子老神仙的身子羸弱不少,看气色更是不佳,好些日子都不见他出屋了,恐怕……是在屋内养病吧 。”—— 柳悦清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握着中年人的双臂,激动说道:“我爷爷在哪间屋子,快说。”他手上力道非凡,中年人双臂宛如被铁钳钳住,痛得他冷汗直冒,宁怜雪说道:“柳大哥随我 来,我知道。”当先往村里奔去,柳悦清松开手,看见中年人脸色苍白,便知自己用力大了,急忙说了声“得罪”,脚底发力冲天而起,越过众人头顶,疾步跟上了宁怜雪—— 众人一阵哗然,望着柳悦清背影,皆露惊骇之色,中年人揉了揉臂膀,连连叫道:“痛死我了,这小子是什么人,出手这么重,险些要了我的老命。”郁温柔暗暗好笑,说道:“柳大哥 是老神仙的亲孙,他一听爷爷身体欠安,一时激动,让朱大哥受罪了,小妹替柳大哥向你陪罪。”说着裣衽一礼,朱姓男子吓了一跳,说道:“小仙姑不必多礼,这我可承受不起埃”他抬 头愣愣望去,喃喃说道:“老神仙的亲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柳悦清跟随宁怜雪掠过数间茅舍,到了村内深处一座木屋,屋前站着一位老妪,正眺望着天边晚霞,宁怜雪快步走近,老妪听闻脚步声,转过头望了过来,看见宁怜雪,脸上露出笑容, 说道:“怜雪,才出门不久,你怎又回来了?”—— 宁怜雪急声说道:“我听朱大哥说柳爷爷身患疾病,他老人家可在屋内?”老妪叹了口气,说道:“人已年迈,这是避免不了的,这位是……”转头见到他身后的柳悦清,脸上显出一丝 疑问—— 柳悦清凝视着眼前这位老妇人,她虽然年事已高,脸上却甚少皱纹,鹅蛋脸,丹凤眼,隐隐可见年轻时是个相貌美丽的女子,他心中一动,耳中只听宁怜雪说道:“柳奶奶,这位就是我 提起的柳悦清柳大哥,也就是……”柳悦清这时再不怀疑,不等宁怜雪说罢,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扑入老妪怀中,叫道:“奶奶,我是清儿,我……我终于见到您老了。”—— 老妪一时没回过神,脸上露出吃惊神色,脱口叫道:“清儿?重儿是你爹爹?”柳悦清频频点头说道:“正是,孩儿长大后,爹爹未提及两位老人家行踪,孩儿不知奶奶人在哪里,所幸 得宁兄弟告知,此时终能又见到奶奶一面,孩儿真是不孝。”说到这里,激动之余,竟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老妪又惊又喜,急忙扶起柳悦清,不住打量着他,笑道:“真是我的孙子,好好好,这么一表人才,我柳家之后果然都是人中龙凤,好好好。”她连连说好,眼眶也不禁湿润了,宁怜雪 见到柳大哥祖孙相会,也是暗暗高兴,转眼想到柳爷爷的病情,急忙转身推门而入—— 柳悦清擦了擦眼角,叫道:“爷爷在屋内?我去拜见他老人家。”亦是快步冲入屋内,只见宁怜雪已是跪在一个老人身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柳悦清扫过老人脸庞,顿时叫了声“ 爷爷”,扑到老人身旁,跪着说道:“许久没见到爷爷,真是想死清儿了。”—— 这老儿正是柳芳霆,与琅琊山中初见相比,脸上锋锐神色暗淡不少,这时目光温润,看着膝下两个少年,尽显慈祥之色,但见他呵呵笑道:“清儿今日怎么也来了?这可太出乎老头子的 意料了。”—— 柳悦清在爷爷脸上打量一番,见他神色稍显萎顿之外,并无其他不妥之处,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爷爷,听门口村民说您老身前欠安,可吓了清儿一跳,您老……可不打紧吧?”—— 柳芳霆笑道:“爷爷年纪大了,又不是天上神仙,岂有不生病之理,只不过是些小毛病,不碍事。”他扶起两个少年,抬头朝柳悦清身后笑道:“老婆子,你日夜不停唠叨要见清儿,这 会儿可不就见到了。”—— 柳悦清转头一看,郁温柔挽着林湘华款款而入,门口不少村民更是探头朝屋内张望,各个目光都甚是好奇,林湘华走到柳芳霆身旁坐下,笑道:“都是你这个死老鬼,来到这里却差点死 掉,这几个月折腾死老婆子了,若不是看在咱们几十年夫妻情分上,我才懒得管你。”—— 柳悦清叹道:“爷爷奶奶在此隐居倒也罢了,却该派人给孩儿捎个信,害得清儿此时才见到你们,真是……”摇着头无奈地连声叹气—— 柳芳霆和林湘华对望一眼,柳芳霆大笑道:“你看这孩子,才一见面就数落咱们这两个老不死的,简直就是……”和林湘华同时叫道:“岂有此理。”林湘华笑道:“清儿别生气,老头 子这数十年管住那沈通尧很是辛苦,我老婆子在这里隐居,却有许多事要老婆子做,也是抽不开身,更何况不清楚清儿踪迹,怎又如何告知捎信?”她突然想起一事,说道:“你爹爹还没消 息?”柳悦清看了郁温柔一眼,苦笑道:“有消息,也可说是没消息。”当下把郁温柔所说之事复又述出,柳芳霆夫妇都是错愕不已,林湘华望着郁温柔讶道:“柔儿当时怎么不说?”—— 郁温柔脸上掠起一丝红云,有些惭愧说道:“我也是最近才知柳叔叔失踪,真是对不住二位老人家。”林湘华忧虑不已,说道:“重儿是我一手带大,当年年少武功已难逢敌手,应不会 死于仇家手中,莫非遇上海难了?”—— 柳悦清等都是默然不语,若真是遇上狂风巨浪,船只倾覆,便是通天本领也无济于事,柳悦清曾也有此念,却是不敢深思,此时林湘华乍一说出,柳悦清不禁黯然神伤 第319章 世外山间神仙老故友聚 ——屋内气氛变得有些沉闷,柳芳霆皱了下眉头,突然拍拍手说道:“今日相会乃是大喜,暂不谈不快之事,重儿那小子命硬得很,我就不信他会死在海上。”柳悦清展颜一笑,说道: “爷爷此言正是,奶奶,咱们也不必杞人忧天了。”—— 林湘华说道:“好好,咱们今晚热热闹闹快活一场,我老婆子也好久没动动筋骨了,今晚就来杀鸡宰羊,替清儿接风。”说着往门口走去,柳悦清急忙叫道:“怎能叫奶奶劳累,让清儿 来便可。”急忙飞奔而出,林湘华早已和围在门口的众多汉子妇女说了数语,那些人齐声轰然叫好,有人大叫道:“老神仙的孙儿来咱们村庄了,当然要庆贺一番,您老就歇着,有咱们这些 人便成。”—— “杀猪咯”、“宰牛咯”,接二连三的吆喝声响起,众多村民一哄而散,不少壮丁纷纷开锅起火,平静的山村一时热闹了起来—— 柳悦清走到林湘华身侧,望着骤然忙碌的村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孩儿唐突前来,却麻烦这些兄弟了,其实大可不必这么铺张。”林湘华笑道:“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每 年热闹的日子没几天,过惯清修生活倒也没什么,这些庄稼汉姑娘家却都是年轻人,性喜欢闹,既然他们这么热忱,清儿也不必辜负他们好意—— 柳悦清道了声“是”,挽着林湘华的手臂,笑道:“他们怎么称您老叫作‘老神仙’?”林湘华笑道:“你奶奶功夫虽然比不上那个死老头,却还算有些浅薄之技,这里的人都没见过江 湖侠客,你奶奶年轻时喜好炫耀,这么露了几手功夫,就被他们奉若神明了。”柳悦清哈哈笑道:“难怪他们也恭恭敬敬称郁姑娘为小仙姑,原来如此埃”—— 他话音一落,身后郁温柔的声音传来:“柳大哥在说我什么?”柳悦清和林湘华转过身子,便见宁怜雪搀着柳芳霆缓缓走了过来,郁温柔紧靠在宁怜雪身旁,正投来好奇目光,柳悦清见 柳芳霆脚步虚浮,已不复琅琊山内宛若仙风道骨的飘逸之态,心头忍不住一酸—— 柳芳霆笑道:“老婆子,清儿,你们在念着什么好事,说来让老头子也高兴一下。”林湘华笑道:“此时不谈江湖事,自然就是说些家常琐事,你怎么出来了?”柳芳霆笑道:“待在屋 内气闷得紧,你们都出屋了,我老头子也放马出来溜溜。”林湘华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放马溜溜?能被你溜着的马,那该是怎样的一匹病马啊?”柳悦清等听得有趣,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柳芳霆似乎对这位夫人毫无办法,只得耸耸肩无奈一笑—— 林湘华说话时,一直看着村口,这时突然叫道:“来了,来了。”柳悦清转头向村口看去,只见一匹骡车缓缓行入村子,车上坐着数个女子,有老有少,柳悦清眯着眼睛定睛看去,脸上 蓦地露出惊讶之色,叫道:“她怎么也在这里?”—— 骡车上坐在最左侧的一位少女,明眸皓齿,容颜娇美,柳悦清远远已看清,正是自斩魔大会后分别多时的陆唯夕,今日在此不期而遇,顿时大喜,陆唯夕也瞧见了他,从骡车上纵身跳下 ,燕子般飞掠到柳悦清身前,脱口说道:“清哥哥,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来看我的呀?”—— 柳悦清摸了摸她脑袋,笑道:“那日凌府中,我好生担心夕妹妹你被月落乌啼抓去,这时见到你了,你柳大哥心头大石也放下了。”陆唯夕笑嘻嘻地说道:“我碰见那群黑衣坏蛋了,还 好我溜得快,他们也没来追赶我,否则,哼哼,我让他们尝尝我独门暗器的滋味。”她眼珠子转动不停,来回不停张望,却没见到耿沧柔,忍不住说道:“柔姊姊呢,她怎么没来?”柳悦清 笑道:“你柔姊姊府上有急事,她赶回去了,改日我带你去见她。”陆唯夕拍着手连声叫好—— 这时,骡车已缓缓到了众人身前,车上一个青衣老妪走下说道:“夕儿,怎么毛手毛脚的就冲了出去,真是没规矩,林大姊,你终于见到孙儿了。”—— 林湘华点头笑道:“正是,那日我无意说出想念清儿,大妹子却替我操劳奔波一次,我这个做大姊的还没谢过你,真是过意不去。”青衣老妪说道:“我又没把你孙子带来,这谢字就免 了。”双眼朝柳悦清上下打量,口中啧啧称赞,柳悦清见这位老太面生得紧,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此老就是陆唯夕的师尊,她们前来劫持柳悦清时,柳悦清正昏迷不醒,便错过了照面,自然不识,难怪柳悦清闻言一头雾水,便要开口询问,一个看似瘦弱的中年妇女突然冲到柳悦清的 面前,一把抱住柳悦清,叫道:“是清儿,是清儿来了。”柳悦清毫无防备,微微一惊,定睛一看,顿时大呼道:“是娘亲吗?”中年妇女含泪连连点头,哽咽说道:“是我,我的儿,三年 没见,你可长得这么大了。”—— 陆唯夕呀地惊呼一声,叫道:“您老是清哥哥的娘?”中年妇女笑道:“小妹子,直到今日才让你们知道我的身份,真是对不住了。”她紧紧抱着柳悦清,早已热泪盈眶—— 意外之事一桩接着一桩,柳悦清再聪明百倍也无法猜出其中内情,但三年前离家出走的娘亲此时活生生站在面前,却是丝毫不差,他心中思绪翻涌:“娘从清月山庄出走,却是来到了东 雁荡,不知为何从没捎个信回来。”—— 骡车上最后跳下几个女子,是婉儿菡儿等人,款款走到师尊身前,盯着柳悦清的脸庞,突然各自捂嘴咯咯直笑,柳悦清渐定心神,脱开娘亲怀抱,猛然发现这些美貌女子盯着自己窃笑不 语,心头不由暗暗奇怪—— 林湘华笑道:“大妹子,老头子说大家才聚在一起,不谈武林中事,早有人去准备酒馔,咱们先大吃大喝一顿,好好热闹一番。”老太也是露出一丝微笑,说道:“难得汇聚一堂,这主 意甚好,吃饱喝足再和你孙子谈那江湖事,林大姊,你的孙子可了不得,如今名头之胜,可不比他爷爷当年逊色。”—— 柳芳霆笑道:“将门虎子,我柳芳霆虽然不才,柳家的武学却是武林一绝,清儿秉性奇佳,理所当然能出人头地。”林湘华瞪了他一眼,说道:“一把年纪还王婆卖瓜,也不知羞。”柳 芳霆大笑数声,向柳悦清说道:“清儿,这里还有一位故人,你也识得,咱们这里一闹,也该惊动他了,这位老兄腿脚不便,咱们过去看看他。”柳悦清点点头,饶有兴趣地问道:“是哪一 位?”柳芳霆笑道:“你们见面时这老儿用的是什么名字,他便是什么人了。”向东侧一间木屋走去,众人急忙跟在身后,柳悦清有满腹疑问询问娘亲,却也十分好奇爷爷口中故人是谁,侧 过头来望向娘亲,见她泪流不止,嘴角却挂着欣慰笑容,显然不胜自喜,柳悦清心道:“娘亲不会无故抛下我的,她离家出走自有原因,我不必胡思乱想,稍时过后和娘好好聊聊便是。”— — 正走到木屋前,屋门突然咿呀一声向外缓缓开启,一个瘦小男子推着一辆轮椅,从屋内缓缓行出,轮椅上一个耄耋老人,正往柳悦清这处看来,这老儿竟是梅花坳中的岳溪明,柳悦清更 是意外,此时无暇细想,急忙快步上前,拜倒在地磕头说道:“岳前辈好,晚辈有礼了。” 第320章 世外山间神仙老故友聚 ——岳溪明惊喜交集,脸上泛出笑容,乐呵呵地说道:“我正好奇屋外为何热闹了起来,便出来看个究竟,原来是柳少庄主大驾光临,你我许久不见了,在此再度相会,咱们老少也算颇 有缘分。”柳悦清笑道:“正是如此,您老对晚辈的恩情,晚辈绝不敢忘。”月溪明知他说的是修正心法一事,微微摇头说道:“小事一桩,柳少庄主如此挂念,反让老儿有些不好意思了。 ”—— 柳芳霆走上几步,说道:“岳老儿才到没多少日子,不曾见过这两位,来来来,我来向您逐一引见。”拉过宁怜雪说了名字,岳溪明颔首说道:“宁小兄弟我听你提过,长得一表人才, 不错不错。”宁怜雪上前行礼拜见,岳溪明微微点头,又道,“举止稳重,仪表更是出众,柳兄眼光独到,收到一位佳徒。”柳芳霆笑道:“我传给他柳家内力,却没传柳家拳脚兵刃功夫, 所以只算半个门生,这一位……”指着郁温柔,脸上突然现出一丝奇色,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是如今天岛郁岛主的女儿郁温柔姑娘。”—— 岳溪明“哦”了一声,不住点头,一双老目注视着郁温柔,凝视良久并未移开,似乎有些神游天外,竟自发怔不语,郁温柔心中暗暗奇怪,但不能失礼,也是向岳溪明裣衽行礼,娇声喊 道:“晚辈郁温柔见过岳前辈。”岳溪明这才猛然惊觉,回过神急忙说道:“免礼免礼,郁……姑娘长得标致可人,可许了婆家?”郁温柔红着脸不语,林湘华早已叫道:“你这老儿,一上 来就问姑娘家许不许婆家,这可要吓坏小姑娘的。”岳溪明笑道:“我看郁姑娘甚是亲切,就脱口问了,郁姑娘可别生我这老不死的气啊。”郁温柔嫣然一笑,摇头说道:“前辈说笑了,晚 辈不生气。”—— 柳悦清笑着说道:“这位又是哪位武林名宿,能教出夕妹妹这样高徒,想必本人亦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他回头朝青衣老妪看去,陆唯夕急忙说道:“我师父从未提过她的名字,连 咱们徒弟都不知道师父的来历,清哥哥你也就别问了。”柳悦清依然微笑盯着青衣老妪,说道:“前辈今日不改心意吗?”—— 青衣老妪一直在旁一言不发,柳悦清突然有此一问,她一笑说道:“小子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柳悦清笑道:“我对前辈来历已猜出三分,前辈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或是另有难处, 并非不愿道出。”青衣老妪侧了下头,奇道:“今日你初见老身,就已知我的来历?那你说说看老身究竟是谁?”柳悦清笑道:“前辈无意继续隐瞒了?”青衣老妪大笑一声,说道:“往日 冤情一朝已了,老身再怨天尤人岂非庸人自扰,小子,我听过你聪明过人,在南郡耿府、淮阳凌府中都大出风头,老身和你赌一次如何?”—— 柳悦清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宁怜雪和郁温柔,笑道:“打赌之事,我不日前才遇上一次,想不到今日复又再来,欲赌何事,还请前辈明言。”青衣老妪说道:“你若真能说准老身来历 ,老身便允诺助你一次,往后你若有天大的难处,便可来相求老身,老身也当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她话音一落,林湘华喜不自禁地叫道:“大妹子如此厚爱清儿,那是清儿的福气。”青衣老妪翻了翻眼,说道:“老身还不一定会输呢,大姊有如此把握?”林湘华笑着连连点头,青衣 老妪顿时气结—— 柳悦清急忙插口说道:“倘若晚辈说错了呢?”青衣老妪说道:“那你也得依老身一事,如何?”柳悦清皱了皱眉头,说道:“所依何事?”青衣老妪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怕我要你 干那些伤天害理的恶事?”柳悦清笑道:“晚辈并无此意,只是前辈此时迫不及待说出,想必这事已经火烧眉毛了,这才有此一问。”—— 青衣老妪哈地一笑,说道:“火烧眉毛还不至于,不过老身确也有些头痛,只是这事不违背侠义二字,你允是不允?”柳悦清笑道:“既然如此,晚辈就允了,前辈的尊姓大名……”青 衣老妪急忙止住他说道:“且慢,老身先将你依我之事告明。”她指着身后诸多女弟子说道:“我这些徒儿很令我伤脑筋,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却都小姑待嫁,柳少庄主,你觉得我这些徒 儿如何?”柳悦清愣了一下才说道:“前辈是要晚辈当月老,替你的徒儿找寻如意郎君?”—— 众人闻言都是大奇,林湘华愕然说道:“大妹子,你……”青衣老妪一众弟子更是齐齐满脸飞霞,不住跺脚叫道:“师父,您老又胡说八道了,弟子不嫁,侍奉师父就好。”陆唯夕扑到 青衣老妪的怀中,连连不依。青衣老妪搂着陆唯夕,叹了口气说道:“婉儿菡儿她们倒也罢了,你年龄最小,又最调皮,是我最操心的一个丫头,柳少庄主,若是你输了,你就娶我的夕儿为 妻,夕儿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应能配得上你。”—— 柳悦清霍然一惊,陆唯夕更是张大了小嘴,望着青衣老妪纹丝不动,显然是惊呆了,而青衣老妪却是正色说来,并无玩笑之意,柳芳霆夫妇打量着陆唯夕,都是暗暗点头,林湘华暗道: “夕儿相貌性情都是上佳,作清儿的媳妇确是天作之合。”青衣老妪的其他徒弟听到师父话锋一转,才松了口气,却又担心起小师妹,多双秀目都凝视着柳悦清,且听他如何回答—— 柳悦清怔得半晌,看了陆唯夕一眼,突然摇头苦笑道:“如此的话晚辈不能接下这场赌约,白首之约不能以赌注而定之。”青衣老妪笑道:“果然是少年英侠,老婆子没看错你,不过柳 少庄主已答应老身这个赌约,弃之也算输了,依然得依老身所言。”林湘华也在旁边附和道:“夕儿这次回来时常提及清儿你,想必她对你甚有好感,大妹子虽说是赌,却也可说不是赌,清 儿不必立刻回绝。”—— 青衣老妪怪笑一声,说道:“老婆子素来不按牌理出牌,只是你这小子能说出方才那几句话,便知哪个姑娘家做了你的老婆,绝不会耽误终身。”柳悦清无奈一笑,说道:“多谢前辈夸 奖。”他似乎下了决心,正直身子,回头说道:“爷爷奶奶都已知这位前辈的来历?”林湘华笑着点点头,青衣老妪大笑道:“好个柳悦清,你还怕你万一说中了,老婆子存心耍赖,矢口否 认?”—— 柳悦清笑答:“世上赌局,自然应有在旁作证人士,但晚辈对前辈岂敢有此心思,前辈数十年前已是名动武林,晚辈原本并未听说过您老的大名,只是机缘巧合,恰巧于这位岳前辈处听 闻,之后在耿伯伯处又得知一些蛛丝马迹,这才稍有把握,前辈正是那‘彩绫秋鸿’盛诗黛,亦是江南霹雳堂郑商安堂主的夫人。” 第321章 尽论江湖风雨定风波去 ——他一言说罢,周围突然一阵沉默,青衣老妪叹了口气,她身后诸多弟子都是看着陆唯夕,脸上失望神情尽显无遗,陆唯夕垂下螓首,瞧不见她的神情,但她默默转过身子,却是显出 一丝落寞—— 林湘华走到青衣老妪身前,拍了拍她肩膀说道:“大妹子,这事从长再议。”青衣老妪无奈地一笑,望着柳悦清说道:“好小子,听人说你才智极高,今日一见,老身这才信了,只是… …你这小子,也太过狠心肠了。”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摇头说道:“晚辈如此做法是为了夕妹妹,倘若我假意输了这场赌局,才有负于她。”—— 盛诗黛皱眉说道:“此话老身不明白。”宁怜雪在旁抢着说道:“柳大哥已有婚约,自然不能辜负他的未婚妻,否则岂不是要被人骂作负心汉了。”—— “未婚妻”这三个字一出,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柳夫人早已扑上前来,抓着柳悦清臂膀,喜动于色,连连说道:“这是真的吗?清儿。”—— 柳悦清还没回话,盛诗黛这时跳了起来,叫道:“未婚妻,难道就是江湖上传言的那个潘思思?臭小子,听说你和那个女人搞出名堂来了,这才要娶她为妻?”她瞪着柳悦清,一脸铁青 ,方才和蔼之色尽去,陆唯夕见状不妙,扯着她的衣袖,怯生生地说道:“师父,您老别这样。”—— 郁温柔冲上几步,说道:“不是姓潘的女子,柳大哥压根没见过她,这事是月落乌啼的帮主陷害他的,柳大哥暂无空暇去查,如今只有寥寥数人知道柳大哥被冤枉了,柳大哥的未婚妻是 ……那个……”她对耿沧柔并不熟悉,一时叫不出其名字,宁怜雪急忙接上说道:“是南郡耿府千金耿沧柔姑娘。”—— 柳芳霆夫妇对望一眼,齐显惊喜之色,林湘华说道:“夕儿回来也常提到她的这位柔姊姊,清儿,原来你和耿家姑娘已有婚约,真是大喜之事,你难得来到村里,怎不把这位耿姑娘一同 带来?”柳悦清说道:“耿府这些日子生出不少事情,柔姊在耿府相助耿伯伯打理府中琐事,暂时抽身不出。”林湘华微微点头,突然一把抓住柳芳霆,说道:“老头子,咱们看来要出去走 走,到荆州去见见你未来的孙媳。”柳悦清搂着娘亲笑道:“到时候娘也和我们同去。”—— 却见陆唯夕缓缓走到柳悦清身前,低声唤道:“清哥哥。”柳悦清心神一震,转头望着她,见她两颊似有泪痕,心中掠过一丝歉意,柔声说道:“夕妹妹,清哥哥不能对不住你,还请夕 妹妹体谅。”陆唯夕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没事,清哥哥能和柔姊姊在一起,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她突然凑过嘴巴,在柳悦清耳边低声说道:“我师父脾气有些怪,擅自做主,清 哥哥可别生气。”随即跳开一步,朝柳悦清嘻嘻一笑,转而躲到了众位师姊的身后—— 众人见她并未伤心难过,都松了口气,盛诗黛抓了抓自己的白发,喃喃说道:“这就奇了,这小妮子口口谈着这臭小子,我还以为她被这臭小子迷上了,难道并非如此?”林湘华忍住笑 说道:“夕儿古灵精怪,说不定早有心上人了,你又何苦替她操心?”—— 陆唯夕并未悲伤欲绝,柳悦清便安心不少,暗道:“岳溪明当日所言,盛诗黛是个无恶不作的蛇蝎妇人,三清山惨事元凶之一,如今却在此……”他眼光扫过岳溪明,见他眼神柔和,毫 无一丝怨恨,不由暗暗称奇:“如今岳溪明对她毫无恨意,或许当年三清山上另有隐情。”他心中一阵宽慰,暗道:“我原本打算再去梅花坳,如今既然在此相逢,可免我来回奔波。”—— 众人在木屋门口谈论纷说,不一会儿日落大地、月上柳梢,村中各处篝火燃起,村民们早已把村子中央一块空地打扫干净,各家各户搬出屋中桌椅,在空地上围成极大的一张矩形桌子, 之后鸡鸭鱼肉各式酒菜纷纷上桌,转眼就摆满了整一张大桌。一个青年姑娘大步来到众人身前,婉婉说道:“老神仙们,小仙姑们,还有这位公子爷,快来快来,咱们都弄好了,大家一起热 闹咯。”—— 林湘华笑道:“老婆子也许久没疯了,也罢,今晚就放肆一次,大妹子,咱们走。”盛诗黛一拍手,叫道:“就当如此,管他什么武林恩怨、儿女情长,今日不如浮生一醉。”两人当先 快步行去,柳芳霆捻髯微笑,朝众人一挥手,说道:“走了。”十余人前簇后拥来到桌旁,各家村民也都纷纷前来,在临时搭成的大桌周围坐成一圈,竟是有七、八十人之多—— 十数名村中男子各提一坛美酒,于各人面前碗中斟满,顿时酒香四溢,沁人心脾,柳悦清赞了声“好酒”,一个中年汉子拍拍他肩膀,说道:“老弟好眼光,这便是咱们大宋赫赫有名的 东阳酒,咱们村里的老杨最喜好的就是东阳酒,家中可藏得不少,今日可让他花血本了。”他扬手朝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精瘦汉子招了几下,精瘦汉子老杨咽着口水,望着一樽樽美酒,眼中泛 出灼热光芒—— 柳悦清哈哈一笑,将面前满满一碗好酒痛饮而尽,高声吟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果然是好酒,咱们身在他乡,饮此美酒才是应景 ,宁兄弟不喝一碗?”—— 宁怜雪摇摇头笑道:“小弟自幼滴酒不沾,自当不胜酒力,东阳酒香醇浓郁,后劲更是了得,小弟内伤未痊愈,还是不饮为妙。”他转过头去,却见郁温柔皱着眉头浅尝一口,秀眉大皱 ,把酒碗置于桌上,夹起一块鸡肉囫囵吞下,这才发现宁怜雪盯着自己看来,便摇头笑道:“我也从不饮酒,这滋味有些无福消受,还是罢了。”—— 村民们却都是大口喝酒,毫不皱眉,连女子都是各个一饮而尽,看得宁怜雪等咋舌不已,郁温柔低声笑道:“咱们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都没见过他们如此狂放,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宁怜雪笑着点了点头,他各式小菜稍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郁温柔见他吃得甚少,急忙又夹过一块鸭肉塞在他嘴里,说道:“酒不喝,肉还是要吃的。”—— 这一晚吃喝狂欢闹了有近一个半时辰,除宁怜雪和郁温柔滴酒不沾、三个老人和柳悦清浅尝轻酌之外,多数人都是喝得酩酊大醉,不少人歪歪斜斜地回到各自屋内倒头就呼呼大睡,有些 醉得厉害的便睡在空地上,所幸此时刚入初秋,晚间也不寒冷,不至于受了风寒—— 盛诗黛一众师徒都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连陆唯夕也都喝了不少酒,途中更是吐了数次,这时蜷在菡儿师姊身旁如同一只羔羊,柳悦清放眼看去,心中微微一叹,身旁他的娘亲柳夫人 拉住他手臂,说道:“清儿,我头好晕,你扶我到屋里去。”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柳悦清急忙搀扶着她,眼光扫过她面前的空碗,笑道:“娘,我记得你也从不喝酒,今日喝了如此许多 ,便禁受不住了。”柳夫人笑道:“我见到清儿,自然心里快活,若何时再见那个冤家,我更是要痛饮十杯八杯才行。”柳悦清听她说到爹爹,心头一阵迷惘,却见柳夫人突然泪流满面,更 是心神一震,急忙说道:“娘,我扶你回屋去。”扶着娘亲走到偏东侧的一间小屋中,柳夫人扑倒在床上便昏昏沉沉睡去 第322章 尽论江湖风雨定风波去 ——柳悦清低头端详着娘亲,昏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态,却隐隐可见她满脸舒泰安详,便舒了口气,脸上现出宽慰之色,转身悄然走了出去—— 村落中,四周篝火多已燃尽,只剩三两处仍有零星火光,宁怜雪和郁温柔正围着柳芳霆夫妇和岳溪明畅言高论,岳溪明当先看到柳悦清走出屋子,便扬手向他招呼,柳悦清急忙快步走近 ,笑道:“三位老人家可是要宁兄弟说些江湖轶事?”—— 岳溪明和柳芳霆夫妇对望一眼,三老齐声大笑,岳溪明说道:“你这小子,我听夕儿说你满脑子江湖大事,果然不假。”柳悦清愣了一下,柳芳霆接着说道:“怜雪才说起他这次初入江 湖,遇到不少奇事,多和清儿你有关,如今尚有许多不明之处,三番四次向我和老太婆请教,清儿更是憋了许久,恐怕早已忍不住了。”林湘华笑道:“咱们少喝酒,就是怕一醉倒就无法听 清儿来说这些大事,咱们虽然隐居已久,偶尔听听江湖琐事也无伤大雅。”岳溪明笑道:“原本咱们准备把盛老婆子一同拉来,想不到这婆子竟把自己灌醉得一塌糊涂,一把年纪还像个小孩 子一样,你们三个娃子,却还不如一只脚都踏进棺材的老太婆。”柳芳霆说道:“你这番言辞,所幸盛大妹子听闻不到,否则你这把老骨头可保不住了。”岳溪明笑道:“有你老哥压阵,我 便没了顾忌。”两人顿时仰头大笑—— 林湘华拉过柳悦清在自己身旁坐下,说道:“你们都别废话,清儿,你先说说怎么和耿家姑娘相识的,她不是五、六岁的时候就被送去绝情神尼那里了?我还以为她这一辈子要当尼姑了 ,一直琢磨不透耿家那些长辈的心思,原来是老婆子想岔了。”—— 岳溪明忍不住笑道:“柳夫人最在意的是少庄主的终生大事,其余诸事可都不管了。”他招手向郁温柔说道:“柔儿,把我推到火堆旁,不靠着火堆取暖甚觉不适。”郁温柔应了一声, 起身推着他的轮椅往旁边挪了挪,靠在未熄的一堆篝火旁,岳溪明笑着说了声“谢谢”,老手拍了拍郁温柔的手背,慈祥之色尽显—— 柳悦清看了岳溪明一眼,说道:“前辈和家祖有生死交情,却称呼晚辈少庄主,未免有些见外了。”岳溪明怔了一下,笑道:“不错,提醒的是,那老朽就叫你清儿如何?”柳悦清笑着 点头,说道:“前辈当年和家祖武林齐名,清儿厚颜亲近,您老不生气便好。”—— 岳溪明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柳兄当年是武林第一人,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上,清儿莫非是喝醉了酒,头脑糊涂了?”柳悦清淡淡一笑,说道:“若是中原武林,自是无此人物,但前 辈若是当年远渡来到中原,多时不曾一败的郁秋痕郁老岛主的话,就自不同了。”—— 此言一出,岳溪明猛然色变,若非他双腿残疾,此时恐怕便会一跳而起,郁温柔却是娇呼一声,盯着岳溪明惊喜而道:“老爷爷你是郁秋痕?我的……曾爷爷?”岳溪明回头盯着她,神 色变幻莫测,却不言语,双手扶着轮椅把手,竟自颤动不已—— 沉默稍许,柳芳霆一声大笑打破寂静,说道:“你这老儿,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今日既然被清儿看破,不如早些换回名字,一把老骨头了,难道真准备把岳溪明这个名字带到棺材里啊? ”—— 岳溪明摇头一笑,望着柳悦清感慨说道:“好个清儿,果真聪明,你说出盛老婆子的名字就令我惊讶万分,如今连老头子我的来历你都一清二楚,天底下还有什么事瞒得了你?”—— 他如此一说,无疑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郁秋痕,郁温柔看了一眼郁秋痕,又转头望向柳悦清,满脸惊异之色,仍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耄耋老人便是自己的曾祖父——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郁前辈过誉了,就这数月之间,我所遭遇无数令人困惑之事,如今依然都是悬而未决,聪明二字您老休要再提。”—— 林湘华问道:“你是说重儿造起的清月山庄被人烧得精光一事?”柳悦清微微颔首,随即又摇头说道:“并非只此一事,淮阳凌府、南郡耿府、真定秦家庄,与武林并无来往的姑苏凤展 ,都是生出不少奇事,令人着实捉摸不透。”他理了理思绪,将这些门派中所生诸事逐一说来,三老和宁郁两人都是凝神细听,柳悦清挑选其中关键之处,这样也侃侃说了近一个时辰,才好 不容易说罢,他深深吸了口气,叹道:“这些悬案多是无头无脑,凭清儿一人甚觉力不从心,从宁兄弟口中得知爷爷奶奶在此隐居,清儿特来请二老指点迷津。”—— 柳芳霆脸色很是凝重,皱眉说道:“当年三清山英雄会被*毁于一旦,今日淮阳凌府英雄会又是重蹈覆辙,西禅宗再现,沈通尧重出江湖,神秘帮派兴起,莫非江湖太平了这些年头,又动 乱开始了?”—— 林湘华似笑非笑地看着柳芳霆,揶揄说道:“老头子啊老头子,你看你白白困住沈通尧几十个年头,到最终还是给他逃了出来,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老头子,你赔我四十年的独守空闺 。”众人听她说得甚是孩子气,都是莞尔一笑—— 柳悦清说道:“如今沈通尧倒也罢了,在淮阳凌府中清儿和他照过一面,此人似乎练功走火入魔了,颇有些神志不清,口中胡言乱语,举止更是古怪莫测,咱们对付一个疯子总是要容易 些。”宁怜雪也接口说道:“怜雪也赞同柳大哥所言,况且沈通尧忌惮柳爷爷传授我的这门剑术,他一看我出剑,脸上就显出惊惧之色,这老儿若再出手伤人,我定会替天行道,绝不会让琅 琊山内的憾事再发生……我……我……”突然握紧拳头,俊脸露出少有的激愤之色—— 柳悦清知他念念不忘柳芳霆在山谷内遭暗算一事,心中一阵感动,暗道:“宁兄弟淳朴温厚,能有绝艺在身,实是武林之福。”他换了个坐姿,又道:“沈通尧姑且不论,如今月落乌啼 才更令人顾虑,这些日子北至淮阳凌府、南到姑苏凤展,此派人物无所不在,那江舞鹤更是放话月落乌啼要当武林至尊,清月山庄被毁一事,此人也颇有嫌疑,清儿这些日子都是在琢磨如何 对付这个邪恶门派。”—— 他一指宁怜雪说道:“月落乌啼手下兵多将广,江舞鹤的武功已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左护法和轩辕二使各自身怀绝艺,而那位月落乌啼帮主更是了得,前些日子在寒山寺中,宁兄弟为让 大伙脱困,全力舍命和此人恶战一场,也只能落得两败俱伤,而沈通尧成疯应该也是此人所施手段,这么一个身怀绝学、心智深沉的邪派人物,清儿一念及他也颇感不寒而栗。”—— 柳芳霆缓缓点头,说道:“难怪我见怜雪脸色不妥,似大伤初愈,原来如此,真是难为你了。”宁怜雪摇头说道:“所幸有大哥柔妹在旁相助,我才能及时运功疗伤,此时已经不碍事了 。”柳芳霆仰天悠悠说道:“修罗真气潜伏在你体内,这么一个心腹之患还是趁早除去为妙,所谓正邪不两立,清儿你们和月落乌啼迟早会有一场恶斗,那个帮主既然手段高明,就不容咱们 轻视,正道多一人便能多一份胜算,改日待我来思个良策。” 第323章 尽论江湖风雨定风波去 ——柳悦清说道:“清儿也有个古怪症状百思不得其解,正要请教爷爷。”柳芳霆笑道:“你且说来听听。”柳悦清把数次丹田异状、神志不清的怪事如实道来,神色甚是凝重,说道: “当日我被那月落乌啼帮主擒去后,莫名其妙承受他不少内力,一时功力大进,却也有了这个隐患,耿伯伯父女两人先后差点死在清儿手中,而在淮阳凌府中更是有数人被清儿所杀,让清儿 好生愧疚。”—— 柳芳霆转过头来问妻子:“你可知这门功夫吗?”林湘华笑道:“若论武学,天下有谁比得上你,你怎又来问我了?”柳芳霆笑道:“我在山中数十年,江湖上有哪些新创的武学一概不 知,孤陋寡闻咯。”林湘华摇头说道:“重儿行走江湖后,我几乎就在这里隐居不出,比你这老头子强不了多少。”—— 宁怜雪突然说道:“若是月落乌啼帮主,我或许能猜出他练的功夫。”众人都转头望向他,宁怜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听柳大哥说过,江舞鹤是月落乌啼帮主的徒弟,大 哥,兄弟我没记错吧?”柳悦清点头称是,宁怜雪松了口气,说道:“当时一个蒙面人识破江舞鹤的武功,他脱口说的是‘无妄’二字,依常理而言,师徒武功源于一脉,这位月落乌啼帮主 修习的武功十有八九也是‘无妄心法’。”—— 三个老人听到“无妄”二字,都是脸色突变,柳悦清却是笑道:“能得知江舞鹤武功来历,那位帮主自然不言而喻,宁兄弟说得不错。”宁怜雪摇头笑道:“那日黑衣蒙面人说出‘无妄 ’两字时,大哥却是伤重昏迷,定是没有听见,否则凭大哥过人智慧,早就胸有成竹了。”柳悦清心中一动,忖道:“他们师徒武功源出一脉,难怪江舞鹤打我一掌,我半日不到便能复原, 若非是他,这一掌或能要了我的性命,可谓侥幸之极。”他看着郁温柔,微笑说道:“郁姑娘,宁兄弟伴着你久了,言辞比往日可锐利多了。”郁温柔嘻嘻一笑,说道:“宁哥哥可不笨哦, 柳大哥可不要小觑他。”—— 柳芳霆长叹一声,说道:“原来是无妄心法,清儿,此人年龄几何?”柳悦清说道:“和爷爷相仿。”柳芳霆微微点头,说道:“如此看来,月落乌啼帮主应是那个人了。”他望着郁秋 痕说道:“郁兄,宁无城当年功败垂成,蛰伏这么些年头,还是念念不忘武林盟主之位,此时终于卷土重来了。”—— 柳悦清吃了一惊,脱口说道:“月落乌啼帮主是宁无城?”郁秋痕脸色慎重,缓缓说道:“应是他吧,无妄原本就是他的独门武功,月落乌啼帮主年岁也和宁无城相似,当年并没听说此 人有师兄弟,应是他本人没错,其藏住相貌,恐怕也是不让他人识破面目。”柳悦清心中有些疑虑,却见两老都是信誓旦旦,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柳芳霆说道:“既然是无妄心法,清儿这门古怪症状便有迹可循了,据说无妄心法伤人伤己,那股真气修炼愈是精纯,愈是会有走火入魔之险,修炼者更会时常心智尽失,究其原因,传 言是当年撰写这本心法之人是个心计毒辣的邪派高手,书写时故意弄错几处,才让后来修行者后患无穷,宁无城自然也是上了恶当,却已骑虎难下,如今竟被他借清儿身躯化解凶险,这股真 气反来祸害清儿,清儿这才时常心神失常。”—— 林湘华忍不住怒道:“这宁无城当年害得凌傲翔惨死,如今又用这种卑鄙手段加害清儿,当年怎么没把他炸死在山上,这老天也是糊涂透顶。”柳悦清淡淡一笑说道:“此人对柳家怨恨 极深,这才处处陷害清儿,我玷污潘思思的恶事也是此人设计流传江湖,他亲口说要让柳家后人身败名裂,口气怨毒得很,想必是对爷爷你当年识破他们诡计怀恨在心,念念不忘。”—— 林湘华颇不以为然地说道:“他说你是淫贼,你也不辩解,让全天下的人都误认为柳家子孙是人人唾弃的采花淫贼?”—— 柳悦清笑道:“月落乌啼行事缜密,原本打算在平江一带劫杀清儿,让清儿沉冤而死,所幸清儿遇得贵人,这才屡屡逃出生天,听到你们二老的消息,我想念你们甚紧,就赶了过来,诬 陷之事缓缓也不打紧,迟早我会弄得一清二楚,您老也别着急。”—— 林湘华忍不住叹道:“你这孩子怎不知轻重,洗脱这种污名怎能迟缓,更何况对手是宁无城这个老奸巨猾的人,说不定还会有无数毒计等着你,清儿,咱们两个老头老太在这里遇不上什 么风波大事,明日你快些动身去找那个潘思思,这女子不是被称作天下最善女子,怎会做出诬陷他人的不义之事?”—— 柳悦清拉着林湘华的衣袖,说道:“宁兄弟受伤在先,我怕路上有所闪失,郁姑娘一人难支,这一路也权当护法,再者我体内这个祸害也需想个法子除去,正束手无策呢,想请爷爷奶奶 助清儿一臂之力。”—— 柳芳霆颔首说道:“这股无妄之气不除,确是后患无穷,只是我和沈通尧同处这么多年,他的西禅宗心法我略知一二,化解尚有把握,无妄这门功夫我却丝毫不通晓,郁兄对此可有高见 ?”—— 郁秋痕摇头说道:“清儿方才说到,你久战之后才会生出这股异状,在寒山寺中你和月落乌啼恶战一场,按理也该心神失常,却未发作,这门无妄心法还真是邪门。”柳悦清忙道:“当 时清儿也忐忑不安,去到寒山寺之前,我和江舞鹤在平江府卧龙街上已斗过一场,体内也无异状,如今我也着实难言它何时再会发作。”郁秋痕沉吟一会,说道:“你身受无妄功力,能和耿 落笙一较高下,之后却连江舞鹤都不堪以敌,莫非这股真气在你体内长久了,就自行化解得一干二净?”柳芳霆摇头说道:“这就大驳武学常理,清儿又没荒废武学,内力又怎会无故减弱, 按你所言,宁无城也不必寻人转嫁内力……转嫁……清儿,最后一次发作之后,你可是也将内力传给过他人?”—— 柳悦清愕然答道:“清儿并未传授武学给他人,当然没有……”突然收口不语,剑眉紧蹙,脸色十分凝重,众人见他神色突变,心中也是一凛,林湘华说道:“清儿,可记起什么不妥之 事了?”—— 柳悦清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定是这样了,如此这般,那些奇事才能说得通。”他突然拳头握紧,说道:“清儿想起一事,或与此极有干系。”当下他将谢荟兰遭遇生死之险、自己全 力相救之事道来,但谢荟兰以身相救的细节实无法开口,便就略去,随后说道:“那日之后,清儿就觉得功力退步不少,而兰妹妹却如脱胎换骨,身手一日千里,数次显露轻功身法,已是远 胜清儿。”—— 郁秋痕点头说道:“如此便说得通了,谢丫头的功夫我甚是清楚,绝无如此精湛修为,定是清儿急于救人,以内力助她疗伤,糊里糊涂便把这股无妄真气也一股脑儿传给了她,谢丫头一 夜成就绝世修为,倒是因祸得福了。”—— 柳悦清却无丝毫欣喜之意,脸色惨白,惶然说道:“兰妹妹体内有了这门无妄真气,岂不是会和清儿一样,时而神志不清,胡乱杀人?”柳芳霆点头说道:“或有此顾虑,梵之心经五门 心法,除了‘长生’之外,其余四门心法都有些邪门,这位谢姑娘因无妄真气而功力大进,说是因祸得福,怕也不见得。” 第324章 尽论江湖风雨定风波去 ——柳悦清长身而起,说道:“我竟然把这股无妄真气传给了兰妹,我想方设法救她,却不知反而害苦了她,我,我……”他神色激动,难以压抑,抱着脑袋连连摇头,林湘华见他痛苦 万分,不禁惊讶万分,说道:“清儿,你这是怎么了?”柳悦清痛苦说道:“爷爷奶奶,郁老前辈,你们有所不知,这股无妄真气一发作,神志不清倒也罢了,丹田痛如刀绞,令人生不如死 ,这才最为可怕,兰妹妹是个女孩儿家,怎能忍受这个痛楚?清儿……清儿要赶去昆仑山。”他脸上露出悔痛之色,懊恼神情一显无疑—— 林湘华拍了拍柳悦清的肩膀,安慰说道:“清儿不必自责,听你所言,当时若不施救,谢姑娘性命不保,你只是全力救人而已,何苦自责?”柳悦清咬着牙说道:“兰妹当时全身伤痕累 累,都是月落乌啼干的好事,对一个姑娘家竟做出如此狠毒之事,简直是丧尽天良,清儿实在是……好恨。”他想到无妄真气发作时痛不欲生,自己尚且难忍,何况一个姑娘家,说着眼眶都 已红了—— 林湘华盯着他,惊疑地说道:“清儿,你和这位谢姑娘交情不浅吧,她是你什么人?”来到村内,柳悦清虽然在老人家面前流露出小儿女之态,从其口中所言遭遇诸多变故可知,是个处 事沉稳冷静之人,此时竟然大为失态,岂不令林湘华又惊又疑—— 郁秋痕搭口说道:“谢丫头若是不说,旁人决计不知她的真实年龄,这丫头于此守口如瓶,若非她寻岳潇治病,咱们才知她年岁尚小,如今清儿你口口称她妹妹,想必她已向你道出这个 秘密,柳夫人这话老朽颇为感同身受,清儿,你和谢丫头究竟是什么交情?”—— 柳悦清心念一转,便不作隐瞒,坦然说道:“谢荟兰姑娘亦和清儿订下白首之盟,方才一直说着月落乌啼的事情,此时才告知三位老人家,是清儿的不对。”—— 众人听得分明,都是惊讶不已,郁温柔失声叫道:“柳大哥,你是准备娶两位妻子呀?”林湘华眉花眼笑,连连摸着柳悦清的脑袋,说道:“这么个好消息怎不早点说来,两位孙媳,一 个是耿府千金,一个是拈花高徒,清儿,你的眼光确实不错,比你这个不成气候的爷爷可要强多了。”柳芳霆笑道:“你说清儿娶的媳妇比我强,岂不是说两位孙媳比你这位柳老夫人要胜出 一截?”林湘华顿时一愣,没想到欣喜之下随口一说,却是把自己贬低了,她佯怒说道:“死老头子,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了。”—— 众人哄笑声中,郁秋痕却无笑意,看着柳悦清说道:“清儿,谢丫头身患怪病,无药可医,这事你可知道?”—— 柳悦清点头说道:“兰妹早已告诉我了,她前去梅花坳正为寻访岳潇兄治疗她疾患,只可惜岳兄对她顽疾也束手无策,岳兄医术精湛,他若是无法,此症怕真是无药可医了。”—— 林湘华急忙问道:“什么疾病,清儿快些说来,老婆子听得不明不白的。”郁秋痕叹气说道:“谢丫头是拈花公主的弟子,常年玩弄毒物,不知觉中这些毒物逐渐侵入她体内,不断积累 ,长此以往,便令她体内各处都遭受剧毒侵蚀,五脏六腑血液经脉都无一幸免,近年来剧毒时常发作,苦不堪言,其师拈花公主也是束手无策,谢丫头便来相求潇儿,拈花一派毒物天下第一 ,这些剧毒自幼就已在她体内积累,可以说是病入膏肓,她才不过十七岁,看去却已三十余岁的相貌,正是因此缘故。”他注视着柳悦清,缓缓说道:“谢丫头生的是绝症,不知何时便会死 去,你深知她如此状况,却还要娶她为妻,是为了可怜她?”—— 柳悦清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清儿从无此心念,这次正是有求郁姑娘,望她能救得兰妹性命。”郁秋痕眼光转向郁温柔,讶然说道:“你这丫头,能有什么本事治好她的绝症?”郁温 柔笑道:“您老可知咱们岛上有个神物,那是这里也见不到的上古神兽,只在书中记载过……”她还没说完,郁秋痕已是脱口说道:“丫头说的是那只麒麟兽,难道你准备用麒麟血?”—— 郁温柔惊叫一声,愣愣盯着郁秋痕,俏脸上激动之色乍现,郁秋痕奇怪地看着她,正要开口,却听郁温柔一声娇呼,哭着叫道:“你是我曾爷爷,是我曾爷爷。”猛地扑到了郁秋痕怀里 ,泣道:“曾爷爷,你老人家还在人世,太好了,太好了。”—— 郁秋痕哈哈笑道:“机灵的鬼丫头,原来你才信我是你曾爷爷啊,柳兄,看来你的话也没什么份量嘛,哈哈。”柳芳霆笑道:“谁叫你这老头子自称岳溪明,换做是我也是不敢轻易置信 ,这麒麟血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郁秋痕笑道:“天岛上所有事物都要告诉你这老儿?错错错,我残废已久,此生难再回去岛上,也不愿中原人踏足染指,自然不愿多提,你也休要多问。”郁温柔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笑 道:“这就对了嘛,若不是曾爷爷,怎会知道麒麟血?”郁秋痕捏了她一下鼻子,啧啧说道:“鬼丫头原来是在试探老夫,但你怎知麒麟血能治谢丫头的绝症?”郁温柔说道:“咱们岛上患 了重症的人,只要喝下一碗麒麟血,再重的病都能治好,所以我想耿姑娘和谢姑娘的病患也不在话下。”—— 郁秋痕听着不停摇头,郁温柔才一说罢,他便立刻说道:“胡闹胡闹,麒麟血是能治万千病症,却解不了剧毒,谢丫头此病因毒而起,麒麟血治不好她。”—— 郁温柔脸色一变,惊道:“那该如何是好?”郁秋痕见柳悦清脸色蓦然变得难看之极,忍不住叹道:“也罢,你回岛取些麒麟血,尝试一下总胜于无,那位耿姑娘也有重病,无药可医? ”—— 郁温柔点头说道:“这次柔儿回去是要用麒麟血救三个人,耿姑娘是先天心脉缺损,听说她的娘亲就是患得此病,英年早逝,而另一位思箴姊姊得了肺痨,不过据说这个病在中原无药可 医,很是可怕,我也着实没有把握,但如今咱们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所以我打算见过柳爷爷柳夫人后就出海回岛,想不到在这里能见到曾爷爷,柔儿真是高兴坏啦。”—— 林湘华听得分明,忍不住说道:“清儿,耿家姑娘是先天心脉缺损?”柳悦清点头说“是”,林湘华一呆,随即说道:“先天心脉缺损不宜生育,耿姑娘的娘亲英年早逝,是不是生她的 时候死的?若是如此,你娶她为妻岂不是不能要孩子?那位谢姑娘更是朝不保夕,清儿你……”柳悦清打断林湘华说道:“奶奶,便只一线希望,清儿都要想法子治好她们的顽疾,余事清儿 并未念及。”—— 古时传宗接代乃人生一大要事,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江湖人虽然更为豁达,却也甚少有婚嫁后无子嗣,林湘华听柳悦清这番言辞,忍不住连连摇头,说道:“清儿啊,柳家你 一脉单传,岂能无后,老婆子也不是古板的人,你可以娶她们两个,只是还得娶一个能生儿育女的女子为妻才是正道,陆姑娘我看很不错,老婆子也来当个红娘如何?” 第325章 尽论江湖风雨定风波去 ——柳悦清苦笑道:“奶奶,如今清儿正想法子对付月落乌啼,儿女情长的事只能先放放,您老也别强求清儿了。”他急忙转移话题,问郁秋痕说道:“当日在梅花坳中,前辈说起当年 英雄大会,其间所言似乎对郁岛主一方知之甚详,仿若无时无刻都在其身边窥伺,原本我有些疑心,直至斩魔大会时,龙瑶嫣姑娘一掌拍在华雨寒胸口,被看破是天岛武学,于是晚辈对前辈 的身份就再无疑虑了。”—— 郁秋痕笑道:“原来如此,嫣儿跟着我十年多了,在梅花坳中寂寞无事,我看她也能住得长久,就教了她一些武功,这门天心掌是岛上不传武学,她随手一掌,却给清儿看出破绽了。” —— 柳悦清说道:“如月伯伯也是身中同样掌力而亡,只是龙姑娘造诣不深,并非她下的毒手,前辈当日需隐瞒身份才未说破,但谁是凶手您老恐怕已是心知肚明了。”—— 郁秋痕叹气说道:“天岛中人往日从不出海,当年只有老夫一时兴起,驾船到了中原,之后也应无人再如此兴师动众,柔儿,你爹爹怎会允你出海的?”郁温柔正听得兴起,突然曾祖父 对她发问,不由俏脸一紧,讪讪说道:“我是偷偷摸摸出来的,我爹爹当时毫不知情,可是现在知道了,就派遣属下天岛彩虹叶三哥和张五哥寻到中原来了。”郁秋痕摸了摸她的秀发,笑道 :“你这丫头,孤身一人漂洋过海,真是胡闹。”郁温柔吐了吐舌头说道:“那时我只想出来玩儿,可没想到深处,这条小命如今还在,或是曾爷爷保佑着柔儿。”郁秋痕哈哈笑道:“小丫 头油嘴滑舌。”—— 祖孙两人调侃几句,郁秋痕笑容一敛,说道:“因此这个凶手不是云破便是伊心素,当年来到中原的天岛好手,除了这两个恶贼之外,我的夫人、我的其余好兄弟都死在三清山上了…… ”他突然住口,眼眶通红,满脸悲戚之色,连声哀叹,这件惨事如今已过四十余年,郁秋痕依然满腹悲愤,耿耿于怀,众人见状,也都神情黯然—— 郁温柔抢着说道:“不对不对,曾爷爷你弄错了,曾奶奶没死,她现在住在岛上好好的。”—— 郁秋痕大叫一声:“柔儿你说什么?”他身子往前一冲,差点从椅子上翻落,郁温柔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着,说道:“曾爷爷你别激动,曾奶奶也一直挂念着你,她眼睛瞎了行走不便 ,近年来都是爹爹和二叔照料着。”—— 众人大喜,柳芳霆乐呵呵地笑道:“东方贤妹死里逃生,可喜可贺,你这老儿也可不必唉声叹气了。”—— 郁秋痕强忍激荡心神,缓缓说道:“柳兄先别打岔,咱们还是听清儿往下说去。”人却微微侧过头去,偷偷擦拭着眼眶—— 郁夫人东方稀星仍然在世,这次郁秋痕定然也要一同回岛了,两老分别四十余年,终能相会,柳悦清暗暗高兴,口中说道:“天岛郁家属下都是一身绝技,也只有这两人才能避开繁霜伯 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山庄,亦能杀害如月伯伯……”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这两人中可有会易容的人?”—— 郁秋痕想了想说道:“易容之术咱们天岛确有人精通,但此二人不曾习过,云破此人原先是在岛上卖艺的,只是自身喜好,并非谋生,常年以往练就了一身奇功,骨骼能缩能伸,时而展 若巨人,时而缩如侏儒,整座岛上只他一人会此异术,但这谈不上易容之术。”—— 柳悦清笑道:“这不就是中原的缩骨功吗?我曾见过秦家庄云老现过这门功夫,果然有如神技。”他连连点头说道:“易容之术可后来习之,既然有这门缩骨功,自然能改易他人,那日 在清月山庄中清儿遭遇到一人,他自称淮阳凌府凌烛明,却极有可能是云破所扮。”—— 柳芳霆在旁听着,此时笑着问道:“为何不是伊心素?”柳悦清说道:“郁前辈曾说过,伊心素此人身高不足,宛若女子一般,而假扮凌烛明之人身材极高,几乎和如月伯伯不相上下, 绝非伊心素所能扮之。”—— 郁秋痕长叹道:“云破此贼果然未死,他最痛恨的人也是你们柳家,用斩尽杀绝的手段不足为奇,清儿当时能逃出生天,也是福缘深厚,如今只有伊心素不知去向,否则当年三清山惨事 始作俑者再度兴风作浪,比之当年恐怕更不得了。”—— 柳悦清笑道:“西禅宗已下好战书,明年三月初三于三清山上再开英雄大会,广邀武林群雄上山参加,不少门派已是允了。”—— 三个老人齐声惊叫“什么”,都是脸色巨变,郁秋痕脱口说道:“再度召开英雄大会?还是那个不祥之地?不妥不妥。”柳芳霆皱眉说道:“当年英雄会是中原武林与你们天岛比试高下 ,这次缺了天岛一脉,就成了中原武林群雄一争雌雄,西禅宗、宁无城、云破,这次英雄大会乍一听来就甚为不妙埃”——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人声音:“当年霹雳堂的……*让你们吃足苦头,这次老婆子……老婆子也要大展身手,让见鬼的西……西禅宗尝尝老婆子的……手段。”——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盛诗黛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酒意尚未全退,口中一阵嘟哝,摇晃着走到林湘华身旁,噗通一声径直坐下,把众人吓了一跳,林湘华笑道:“大妹子醉成这样了,怎 不去休息?咱们这是谈着废话,无甚大事。”—— 盛诗黛迷糊着说道:“大姊你也别骗我,我……我听到三清山,还有什么西……西禅宗,他奶奶的,姓沈的可恶……可恶至极,我要……出这口恶气……否则,否则……”还未说罢,突 然脑袋垂下,往后翻倒地上,鼾声一起,竟是又睡着了—— 柳悦清暗暗好笑,口中说道:“这位盛前辈不也是当年惨事元凶之一吗?如今怎又会和爷爷你们称兄道妹的?”—— 林湘华笑道:“这事简而言之,盛大妹子当年是被郑商安和他二太太陷害的,那时郑二太太年轻貌美,却是蛇蝎心肠,郑商安被美*惑,将这女人娶进门,那年英雄会尚未召开,但这位二 太太也欲插一手,就盘算出*的毒计,花言巧语骗得郑商安,设计把盛大妹子关在霹雳堂中,这位郑二夫人却以盛诗黛之名在外招摇,外人却不知情,便以为这女人就是盛大妹子,三清山上最 后一次引燃*的其实就是他们夫妇。”—— 柳悦清一拍腿说道:“我时常不解霹雳堂的*威力硕大,怎会如此轻易被人偷出,且数量之多更是异于寻常,这可是大动作,霹雳堂中竟无人察觉,太异于常理,若是霹雳堂当家挪用,这 就说得通了,只是郑商安在中原武林侠名极隆,不但铲除不少邪派恶徒,更是救济甚多灾民穷人,清儿年幼时常能听闻夸许这位堂主的赞语。”—— 柳芳霆说道:“郑商安日常行径很是侠义,颇有大侠风范,但此人野心不小,听闻三清山英雄会之事,便有了夺取盟主之位的念头,他们夫妇心思相近,这才会一拍即合,使下了这个毒 计,我是事后去了一次霹雳堂,这才知道其中曲折,凑巧之下,救出了盛女侠。”—— 郁温柔说道:“这个郑商安好生可恶,还有那个二夫人,柳爷爷,你救下盛前辈时不曾臭打这两个坏蛋一顿?” 第326章 尽论江湖风雨定风波去 ——她说得孩子气,众人都笑了起来,柳芳霆摇头说道:“杀了他也无济于事,此人为了盟主之位一时糊涂,平时倒也没什么恶行,否则他大可杀了盛女侠灭口,我到霹雳堂时,他对着 我痛哭流涕,说他一念之差造成无法挽回的错事,着实痛不欲生,当下说出三清山*一事,老夫才知冤枉了盛女侠。我见他并非无药可救,便和他下了一张契约,令他往后多做善事,补偿当日 之过,若能办到,老夫便保住他的名声,倘若办不到,即便是他逃往千里之外,我也会前来取他性命,当时他便允了,只是后来我为了牵制沈通尧,也无暇再去管这趟子闲事,清儿说他名声 极隆,看来此人并不负我所望,唉,只可惜,沈通尧他……”说到这里,他脸色黯然,颇显失落—— 柳悦清愕然说道:“爷爷你困住沈通尧四十年却不杀他,难道也是……让他改邪归正?”林湘华叹气说道:“清儿,你爷爷有时候做事怪异得很,我也猜不到他的心思,感化沈通尧?还 不如感化一只野狗,至少它还会对你吠两声,这个沈通尧才是无药可救。”—— 柳芳霆笑着拍拍柳悦清的手臂,说道:“当年不是爷爷我不想杀他,是杀不了,沈通尧的功夫虽然差我那么一点点,但自保的话绰绰有余,他生有一双腿,打不过难道还不能逃跑?我数 次杀他未果,缠着他不放,从江南追到关外,从澜沧江追到了长白山,足足缠斗了三年多,却还是功败垂成,那三年间沈通尧的功夫精进不少,我愈感难以胜他,长此以往,恐怕我要反过来 被他追杀了,于是追到昆仑山的时候,我原打算暂时作罢,却不料沈通尧竟然去了拈花公主那里大闹一场,我赶去相助,这才将他击退,那时拈花公主知了我和沈通尧之间的事,又感激我保 住拈花一脉,便欣然下山助我对付沈通尧,于是我和拈花公主设了一计,将沈通尧引入琅琊山底的一座绝谷中,随后拈花公主用她门下的剧毒,将山谷出口封锁,我知拈花一脉毒物举世无双 ,沈通尧功力再深厚也不敢沾染,如此便能将他困在谷内不能动弹。”—— 柳悦清点头说道:“沈通尧和爷爷离开山谷,清儿之后又去了一次,在谷内小屋前偶遇兰妹,才见到了拈花公主的尸体和清悲大师。”柳芳霆哦了一声,说道:“你去过瀑布后的山凹了 ?清悲大师气色如何?可笑在同一座山内,我却有十余年没去见过这位老友了。”柳悦清说道:“清悲大师为了救他身旁的中年人,如今体内‘冰下落魄’余毒尚未尽除,不过兰妹和她师父 已经想法子解救大师和中年汉子,这些日子过去了,清悲大师的剧毒应该全化解了吧。”他顿了一下,问道,“爷爷,那个中年人是谁,您老说他很了不得,能得您老赞誉的人,应该也是闻 名的人物吧?”—— 柳芳霆点头说道:“当时为了困住沈通尧,拈花公主几乎用上所有随身看家毒药,山谷入口处剧毒凝聚,无论人畜,只要沾上一点就能送命,唉,这座山谷很是偏僻,一般无人到来,我 和拈花公主特意选在这里困住沈通尧,系因防备不知情人冒失前来而中毒身亡,不想后来还是有不少人踏足前来,都为之送了性命,仅有二人凭着深厚内力护住心脉侥幸不死,却也变得半死 不活,这二人就是少林清悲大师和这位中年汉子,可见此人一身修为不输成名许久的清悲大师。”—— 柳悦清恍然说道:“难怪当年探访琅琊绝境的人无一生还,原来都是死于拈花公主的毒物之下,武林中风传数十年,都把这块地方说成妖孽丛生之地,大伙儿如谈虎色变,却是无人知其 真相。”—— 柳芳霆颔首说道:“我也是后来从湘华口中得知此事,如今想来,这事十分不妥,虽然困住沈通尧多年,但因此死的人并不在少数,你爷爷这件事恐怕是做错了。”他深叹口气,又道: “当日在山谷中,我一时不察,竟没看见山谷最深处亦有一条小道能通出谷外,原以为谷口封闭之下,便成了无法逃脱的绝地,沈通尧当然也发现了这条小路,欲借此脱困,我欲拦之已不及 ,拈花公主见势不妙,又打出数种绝毒之物,这下为了阻挡沈通尧,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了,这么一来,连我也立刻中了道儿,只得当场运功逼毒,沈通尧却不顾性命向拈花公主打出一掌 ,正是这一掌送了拈花公主的性命,一代奇女就死于琅琊山中。”—— 柳悦清意外地说道:“清儿见到拈花公主时,她尸身未腐,兰妹妹说她师祖是死于冰下落魄,怎又会被沈通尧杀害了?”—— 柳芳霆说道:“拈花公主最后阻拦沈通尧时,自身也被这些毒物侵入,避不过沈通尧的掌力,是她断气之前将冰下落魄用于自身,这才永葆尸身不会腐烂。”他叹了口气说道:“正因我 和沈通尧体内都中了绝毒之物,为了保住性命,便运气苦苦抵抗,这一来无法动弹,直到这些毒物不再是心腹之患时,已是过了差不多三年时日,这三年内,我和沈通尧几乎都是大眼瞪小眼 ,状如木偶般日日夜夜运功迫出体内剧毒,只有觅食时才从小道出谷一趟,却也匆匆赶回,其余时辰几乎不敢行动一步,也正因如此,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武林同道闯入此地,接连送命。 ”—— 郁温柔有些不明,抢口问道:“柳爷爷,你不是能从山谷出去,取好食物后怎又回来了?”—— 柳芳霆呵呵一笑,说道:“并非我不愿出谷,只是体内剧毒未除,我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与之抗衡,山谷内反而更为安全,我和沈通尧中的是烟雨江南冰下落魄这种绝毒之物,江湖 上原本就没几个人能从这些剧毒逃得性命,我和沈通尧当时也是苦苦挣命,那些日子可以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好不容易祛尽体内所有毒性,已是过了近八年。”—— 他长叹一声说道:“当时,清悲大师曾误打误撞到了山谷,我知他也中了剧毒,正叹少林少了一位得道高僧,却在谷中没见到他的尸体,而沈通尧当时还没祛尽毒性,我要杀他易如反掌 ,只是这八年耗尽了我们心力,我想沈通尧经此劫难,恶性会少了不少,就没夺他的性命,却不料……”他叹了口气,甚是遗憾地连连摇头,随即续道:“当年谷口遍布的毒物,过了八年却 仍未散去多少,这倒也是件奇事,我不敢托大,依然从小道出谷,游览山脉一番,终被我发现清悲大师的落脚之处。”—— 柳悦清说道:“清悲大师不是爷爷你送到那山凹里的?他老人家说他在谷口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已躺在山凹内,若非爷爷相救,那该是谁将这位大师背出山谷?”—— 柳芳霆微微一怔,说道:“此事我倒是不知,我惦记着沈通尧,和清悲大师说了寥寥数语后就回到了山谷,而拈花公主的尸身一直搁在谷内也不是办法,就把她也送到了清悲大师那里, 事情就那么无巧不巧,便是那天,我来回才一顿饭时间,回到山谷,就见到一个中年汉子在谷口倒地不起,当时我吃了一惊,算起来已经有五、六年无人来到此地,这时为何又有人前来?谷 口毒物凝聚不散,老头子可不敢再去惹毒上身,当时我原以为此人死了,却发现仍有一口气,看到他腰间的兵刃,更令我大吃一惊。” 第327章 尽论江湖风雨定风波去 ——柳悦清眼珠子一转,说道:“此人兵刃定是独门兵器,寻常刀剑的话爷爷绝不会有‘大吃一惊’之说。”—— 柳芳霆笑道:“清儿聪明,这把兵刃就是怜雪手中的子母双剑,我生怕这对兵刃遗落,便暂留身侧,在谷中岁月悠久,闲暇无事时,时常把弄这对兵刃,研创‘十关篆’却是因沈通尧之 故,我将这门功夫传给怜雪,一是不愿见它失传,二是倘若沈通尧到了‘四神合一’的境界,这门‘十关篆’剑法亦能重挫他,之后怜雪艺成出师,身边暂无合适兵刃,我就让他拿去一用, 但叮嘱他终要归还凌府,不能长时占据己有。”—— 宁怜雪从腰间取下子母剑,置于掌中说道:“正依柳爷爷所言,当时我曾要归还这对宝剑,凌烛明和怜雪相谈数语,得知怜雪只会一门剑法,便将这把宝剑相赠于我。”—— 柳悦清早已脸色变了,皱眉说道:“此人身怀凌家独门兵刃,身中绝毒而不至丧命,难道这个中年汉子是……”柳芳霆缓缓点头说道:“应是凌傲翔的独子,淮阳凌府前掌门凌绝星。” —— 柳悦清脱口说道:“这分明不对啊。”众人见他突然大为激动,都是一愣,林湘华忙道:“清儿,何事让你这么沉不住气了?”柳悦清站起身自,来回不停踱步,支着下颚沉吟不语,林 湘华见他不语,便说道:“清儿你……”只说了三个字,郁秋痕已抬臂示意她先别说话,宁怜雪更是笑道:“柳大哥沉思不语,便是他想到了古怪之处,在寒山寺内我就见过他这般神情了, 柳奶奶,咱们还是别惊扰到他。”—— 林湘华嘿地一声,说道:“这孩子真是……”柳悦清突然抬头说道:“奶奶,清儿在回想当时清悲大师所言,我分明记得这位大叔是二十五年前来到琅琊绝境,当即中毒昏迷不醒,至今 人在山内不曾出去,这二十五年难道是大师记错了。”柳芳霆说道:“没错,没错,我也记得是二十五年有余,这事假不了。”—— 柳悦清皱眉说道:“凌绝星是凌家独子,既然他二十五年前就被困在山内,几乎成了一个废人,那凌烛明究竟是谁的子嗣,他才不过与清儿年龄相仿。”柳芳霆讶然说道:“凌烛明只有 十八、九岁?”郁秋痕笑道:“你这老儿在山内诸事不管,孤陋寡闻,清儿说得没错,凌烛明决计不到二十五岁,若这个形同废人的中年汉子是凌绝星,那凌烛明的生父又会是谁?”—— 郁秋痕思索一下,说道:“当年三清山上凌傲翔遭袭而亡,死前将子母剑扔出,最后掉入绝崖下面,或许就是给此人拿去也未尝不可,依此人进入山谷时间来算,之后也曾有人见过凌绝 星在江湖上现身过,传言他是在十三年前才因疾亡故,下葬时虽未请武林同道前去,不过千真万确是有此事。”—— 柳芳霆想了想,这才叹道:“如此说来,此人并非是凌绝星了,他既不能开口也无法写字,其身份怕是要成一谜团了。”—— 林湘华笑道:“要知他身份又有何难,秦初月耿落笙他们都认识凌绝星,你不是见过此人的相貌?向他们描绘一次不就能知道了?”柳芳霆摇头说道:“都过了数十年了,我只见过他幼 时相貌,又怎能凭空叙述?”林湘华转头看着柳悦清道:“那还有清儿,他最近才见过,自然不会忘记。”柳悦清也是摇头说道:“此人昏迷二十余年,几乎粒米不沾,多亏有清悲大师为其 续命,才保不死,但其人已是消瘦如一具骷髅,相貌更是大变,和当年入山中毒时早已判若两人,就算此人是凌绝星,耿伯伯他们恐怕也辨认不出了。”林湘华有些泄气,摇着头说道:“这 么说来,一个和清悲大师修为相当的高手,身份却成谜了?”—— 柳悦清说道道:“您老不必多虑,如今兰妹妹的师父拈花公主正在……”郁温柔忍不住咦了一声,脱口叫道:“拈花公主?”柳悦清笑着将拈花公主这四字代代相传一事稍言数句,郁温 柔啧啧奇道:“竟然还有这等事,中原之大,果真无奇不有。”柳悦清笑道:“拈花公主正想法子解除此人体内剧毒,只因有数种毒物拈花一脉失传甚久,调制解药甚不容易,不过据兰妹说 其师已有对策,应能化解这些古怪的剧毒。”—— 柳芳霆颔首说道:“拈花一脉不少毒物在对付沈通尧时已经用尽,冰下落魄便是如此,此物倒是有些可惜了,但清儿说又见到了它,却不知何人重现了这门奇绝之物?”—— 柳悦清脸色凝重,说道:“月落乌啼中出现不少拈花一脉的独门毒物,江舞鹤此人对拈花门中诸事了若指掌,兰妹师徒为此亦是大为困扰,清儿隐隐觉得,如能把此事探明,许多疑团都 将水落石出。”—— 柳芳霆挥挥手说道:“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你们三个娃儿都给我出村,不给我弄个水落石出不许回来。”林湘华忍不住叫道:“老头子你何必这么急?”柳芳霆正色说道:“清儿他们年 轻有为,此时正该去捍卫江湖正义,在此浪费时日怎行?”林湘华说道:“那也不必这么急,多住几天也无妨。”柳芳霆咦了一声,说道:“方才是老太婆你催着清儿去洗脱污名,这时怎又 不放他走了?”林湘华说道:“既然已经迟了,就不如在这里陪陪老婆子,你当年弃我而去,我可不愿清儿也如你这般狠心肠。”柳芳霆苦笑一声,摇头说道:“迟缓一日,或许就会生出无 法挽回的变故,当年三清山我若是晚去一步,整座武林恐怕早就改朝换代了。”林湘华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一时无法反驳,忍不住气结,指着他叫道:“你这老头子,简直……”—— 柳悦清见两老起了争执,急忙说道:“爷爷,清儿不必如此来去匆匆,在江湖滚爬多日,清儿早已伤痕累累,如今尚未痊愈,既然这里清静,让清儿彻底把旧伤养好,况且郁姑娘要回天 岛一次,来回也需时日,不如等郁姑娘事情办妥,我们三人再一起出发也不迟。”—— 郁秋痕也说道:“怜雪体内的修罗真气也需想法子解决,否则徒有一门惊世绝学却是束手束脚无法尽用,再碰上宁无城可就没今日好运,需尽快将这个心腹之患除去。”—— 柳芳霆笑道:“你已有妙计?”郁秋痕笑道:“今日已晚,改日待清儿内伤痊愈再说吧,有清儿相助,怜雪体内这股顽疾极是有望除尽。”—— 郁温柔一跃而起,惊喜说道:“曾爷爷这话可当真?”郁秋痕笑道:“我这个曾爷爷再隐世不出,看着我的未来曾女婿,可也要认真一回了。”郁温柔大羞嗔道:“曾爷爷,你怎取笑柔 儿了,我不理你了。”众人大笑声中,郁温柔拉起宁怜雪往外就跑,躲到老远才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满脸愕然的宁怜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玉手抚摸着宁怜雪的俊脸,明眸含情,款款叫 了声“怜雪哥哥” 第328章 尽论江湖风雨定风波去 ——次日,郁秋痕催促郁温柔尽快出海,快去快回,郁温柔惊讶不已,她原意和曾爷爷一同回岛去见曾奶奶,却被郁秋痕推辞,郁温柔不知曾爷爷的心思,只得作别孤身前往台州出海, 而宁怜雪要在村内除去体内心腹之患,无法随同前往,她拉着宁怜雪说了好些悄悄话后,和他依依惜别,村里养着不少骏马,她牵过一匹出了村庄,便往东海方向策马飞奔,宁怜雪遥遥张望 ,转眼郁温柔就消失在远处—— 他转身走回村内,昨夜醉酒睡在屋外的一众男女醒转之后,都是各自回屋就寝,此时时辰尚早,村内冷冷清清并无一人,这些日子他和郁温柔几乎形影不离,出入都是成双成对,此时虽 是暂别,宁怜雪陡然觉得身边少了一人,心中一股寂寞悄然而起,他叹了口气,暗想:“柔妹妹不日便回,宁怜雪呀,你可要定下心来,把这股修罗真气祛尽才是正事。”—— 此时,柳悦清从屋内走出,看出宁怜雪有些落寞,走上前笑道:“郁姑娘才走不久,你就念着她了?”宁怜雪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郁前辈说能化解我体内的这股邪气,大哥可知是 用什么方法?”柳悦清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其中内情,正想前去求教,宁兄弟不妨先去询问,我去见见我娘。”—— 宁怜香点头道:“兄弟明白了。”柳悦清转身来到娘亲门口,叩门数下,屋门咿呀一声打开,柳悦清见娘亲虽已醒转,却是宿醉未消,急忙扶着她进入屋子,母子俩相谈甚久,过了一个 多时辰,柳悦清才从屋内走出—— 村民们一早已纷纷出门,有的下田干活,另有不少出了村子去别处做买卖。林湘华这时正在田间小道散步,柳悦清急忙走到她身旁请安,林湘华看着他满脸笑意,慈祥地说道:“你去见 过你娘了?”—— 柳悦清点头说道:“清儿心中有个症结,我娘三年前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清月山庄,她和我爹不同,是个不会武功的妇道人家,这一去毫无音讯,清儿都以为娘出了事故,早已不在人世了 ,却不料竟会在此再度相逢,方才问了娘亲,这才去了我心头一块疑团。”—— 林湘华说道:“你娘数月前来到这里,那时她昏倒在村子口,被这些村民发现,好不容易救回她的性命,却发现她不仅形销骨立,神智也有些糊涂,说话颠三倒四,我竟然一时没认出她 就是我的儿媳,她也浑浑噩噩说不出个所以然,我看她可怜,便请了不少大夫替她看病,再者这里世外桃源,颐养身心,养了好些日子才恢复了神智,抱着老婆子大哭了一场,她身子尚未痊 愈,也行不得远路,就让她在这里住着了,之后的事你娘应该都告诉给你听了吧?”——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我娘是出来找我爹的,当年我爹爹就对她说需往东海一行,娘离家后便也去向东海那边,在浙闽一带苦苦寻找,不时出海打探,但天下之大,寻一个人无疑是 大海捞针,她吃尽风霜雪雨的苦楚,病困缠身,又念我爹念得紧,终于支撑不住了,这才变得有些神智异常,真是难为我娘了,这几年受的苦非人所堪。”—— 林湘华微微一笑,说道:“我知她身份时,怜雪和柔儿都出村去往中原了,就没法子把这事托他们带口信,只是我知清儿得知我和老头子在这里,自会前来相见,也就少了几分忧虑,清 儿啊,你娘一知清月山庄大难,急得都不知道哭过几回了,如今看到你安然无恙,总算能安心不少。”—— 柳悦清有一事实是不明,这时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奶奶在这里隐居多年,为何不回清月山庄住下,清儿五、六岁后就再也没见过您老了,真是有些不太明白。”—— 林湘华笑道:“你爹爹成家立业,一身武学又是当世数一数二,老婆子那时无所事事,就又念起你爷爷,这老头子抛弃我和沈通尧‘长相厮守’,多年没有他的消息,我甚是挂念,但我 不知他在琅琊山内,只得云游四海寻他踪迹,有一日无意到了这里,却赶上这里生了瘟疫之灾,死了不少人,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留下来相助他们,那几年这块地方洪涝严重,瘟疫去了又 来,时常反复,每次都夺走不少人的性命,实令我脱身不得,最近几年倒是不再复发,我便有了离村的念头,只是这里的村民都把我当作老神仙伺候,我多次要走,却被他们拦住不放,只是 我盛年时犹不觉得,如今老态龙钟了,这些年愈发思念你们得紧,便打算就此回去清月山庄,却陡生你娘这件事,让我又寸步难行,你娘病情未好,那老头子却又来这里养伤,我无奈之下, 只能拜托盛大妹子,若能把清儿接过来住,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她突然向柳悦清身后招了招手,柳悦清转头看去,盛诗黛的两个女弟子正从屋内走出,林湘华扬手示意她们过来,两个女弟子飞奔来到,林湘华说道:“后来盛大妹子说起你昏迷不醒的 奇事,随即又被人掉了包,才没把清儿带回村里,你们两个丫头见过清儿了,清儿却还不认得你们,老婆子来引见一下,这位是苏菡姑娘,这位是孙青婉姑娘。”—— 两女向柳悦清齐声叫道:“柳少侠好。”柳悦清急忙回礼:“两位姑娘好。”柳夫人微笑道:“她们失手回来,都是神情落寞,盛大妹子住在这里十余日,更是没一日睡安稳过,那时可 把老婆子给烦死喽。”—— 孙青婉咯咯一笑,说道:“当时月落乌啼烧了屋子,又被那个姓程的搅了浑水,咱们师徒都有些晕得七荤八素,敌人又会易容,掳去了柳少侠,又把个该死的痨病鬼变成了你,这才着了 道儿,只是当时咱们不知缘故,都以为柳少侠被烧死了,后来家师又把你……不,不,是把痨病鬼扔了个七窍流血,当时可吓坏了我们。”她莞尔一笑,说道:“所幸那人不是柳少侠,咱们 几个做徒弟的才松了口气。”—— 柳悦清笑道:“对方想方设法掳走我,却被繁霜伯伯截住,将我救下,没让月落乌啼奸计得逞。”—— 苏菡微微皱眉,说道:“那病鬼不是给烧死的,是师父气急之下摔死的,此人应是无辜牵连,断送了性命有些可惜。”—— 柳悦清心中一动,随口说道:“两位姑娘还记得此人是什么长相?”—— 孙青婉想了想才将此人相貌述出,转头看着苏菡说道:“师姊,我说的可有差错?”苏菡答道:“师妹记性真不错,我可是把这人忘得差不多了,经你一说,应是这般模样。”—— 柳悦清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原来他是死在月落乌啼手中,那小鬼竟然冤枉我杀了他爹爹。”—— 孙青婉吃惊地问道:“柳少侠,难道是我说错了?”—— 柳悦清忙道:“孙女侠请勿误会,此人名叫林碧天,在去琅琊山时他和其子林小易曾在山前阻拦,和我有过一面之缘,之后林小易说我杀了他爹爹,言之凿凿,令我好生奇怪,听了二位 女侠这番言辞,终令我豁然,凶手是那月落乌啼,却来嫁祸于我,着实可气。”苏菡幽幽说道:“其实若论凶手,应该是家师才对,她老人家……唉。”叹了口气,再不言语—— 柳夫人突然说道:“江湖厮杀送命司空见惯,林碧天丧命究其原因还是月落乌啼作恶,清儿,你说林小易是小鬼,想必是个孩子,改日再遇见他当和他说清便是,从小仇恨缠身,来日便 会误入歧途,那就不好了。”柳悦清恭声称是 第329章 尽论江湖风雨定风波去 ——走过田间,柳夫人询问两女:“令师昨晚饮酒不少,可不要紧?”孙青婉笑道:“她老人家大事虽没,只是头痛得紧,略有不适罢了。”柳夫人笑道:“我从未见过她如昨日这般欢 喜,这才没了节制,她最近难得过来,稍时我去看看她。”她转头又向柳悦清问道:“你的内伤如何?怜雪体内的修罗真气还需有你相助才行。”—— 柳悦清笑道:“完全复原恐还需两三日,只是清儿犹未明白对付这股真气的法门,正准备去向郁前辈指教,也好有所准备。”—— 柳夫人说道:“郁岛主、怜雪和你如今都是修习了冰魄封神诀的内功,只凭怜雪一人内力,化解修罗真气要数月之久,三人合力便能大为缩短时日,昨夜你们睡去后他和我们两个道出情 由,你爷爷赞同一试。”—— 柳悦清奇道:“郁岛主因疗伤才练过咱们心法,他自身原本的功力……”柳夫人说道:“他从三清山逃出生天,几乎已是油尽灯枯,自身功力已散得七七八八,若不是你爷爷给了他柳家 心法,早就挨不过数日,天岛剑法掌法独树一帜,内功这一门却是弱项,这几十年他在梅花坳修身养性,反倒把冰魄封神诀练至巅峰,可以说已不输你爷爷当年。”柳悦清讶道:“原来还有 这等事,清儿见他两次,从未察觉到郁岛主身怀精绝内力,还以为他功力早已全废。”柳夫人笑道:“郁岛主神华内敛,精气不外露,当今武林可没几个能有此境界,由他在旁相助,才有把 握克制住修罗真气。”—— 柳悦清精神一振,说道:“宁兄弟去了修罗真气桎梏,对付月落乌啼更多了一个好手,清儿身上的担子也觉得轻了不少,奶奶,我这就回去打坐疗伤,也好早一日相助宁兄弟。”—— 三日后,柳悦清内伤尽祛,众人来到郁秋痕房内,宁怜雪盘膝坐于屋子正中,郁秋痕在其身前,两人四掌相抵,柳悦清依郁秋痕之言,在宁怜雪身后坐下,掌心缓缓贴在其命门要穴,郁 秋痕凝重地颔首说道:“此时便可开始。”三人各自运起柳家的冰魄封神诀,垂目凝神,屋内顿时寂静无声—— 不一会儿,宁怜雪额上渐现蒸气,蕴绕不散,脸颊两侧更是泌出汗水,反观郁秋痕和柳悦清却仍无异状,盛诗黛的一群女弟子看得奇怪,不自觉地在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盛诗黛摆了摆手,让女弟子们到屋外去,自己也随之行出,柳芳霆说道:“咱们不能打扰他们三人,都去屋外等吧。”—— 众人到了屋外,盛诗黛对着柳芳霆说道:“你说宁家小子体内这股邪气要半年才能化解,难道有郁老儿和你孙子相助,立刻就能妙手回春?”—— 柳芳霆微笑说道:“怜雪的内力不是自行修炼、循序渐进而成的,如今虽有一身绝强内力,但他并没有学过内功心法,这短短数月能将‘十关篆’剑法练到如此地步已属难得,冰魄封神 诀的心法他还不太会搬用,难以立刻将修罗真气迫出体外。我原本打算等怜雪回来后,在我这里再住个一年半载,好好修习我柳家的这门内功,融会贯通后更臻精纯,但江湖风波已起,时不 待我,所幸郁兄和清儿亦精通冰魄封神诀,如今在旁相助,恐怕只需数个时辰就能功成圆满。”—— 盛诗黛嘿了一声,说道:“当年你慈念一起,赐给郁秋痕你家不传之秘,如今竟派上用场了,你这老儿鬼心思还真不少。”柳芳霆大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岂能预知数十年后的事情, 武功原是用来强健体魄、行侠仗义的,秘技自珍那就成了废纸一张。”盛诗黛一拍手说道:“柳老儿这句话说的好,既然你不介意绝学外传,老婆子也就不知耻地替我这些女弟子要门功夫。 ”柳芳霆一怔,突然笑道:“盛女侠垂青柳家武学,令老夫受宠若惊,不知是哪门武学入你法眼?”盛诗黛说道:“我的弟子都是女子,你那掌法剑法都太过威猛,不适宜女子练习,只不过 那门‘千丝缠花手’多为灵巧之招,传授给我这些不成才的女弟子如何?”—— 柳芳霆笑着连连点头,说道:“这门擒拿手确是适合女子修炼,你和内子早已结拜姊妹,她也会这门功夫,你怎不向她讨取,反而等到如今问我老头子?”林湘华笑道:“大妹子早就向 我开口讨要了,只是我也是由你传授,又怎能擅自把柳家的功夫外传。”柳芳霆叹了口气,说道:“柳家历代武学传子不传徒,至今没收过一个徒弟,这个陋习甚为不好,以后清儿怜雪有了 子嗣后,也该收些徒弟,壮大咱们柳家武学。”他扫过诸多姑娘家,笑道:“等这里事情一了,有劳湘华传她们千丝缠花手,盛女侠你看意下如何?”盛诗黛回头叫道:“你们这些丫头,还 不快谢过柳前辈。”—— 众女早就又惊又喜,她们深知“千丝缠花手”是武林一门绝学,今日自己福泽深厚,能得当年武林第一人亲传这门功夫,每张俏脸都尽显激动神色,纷纷上前磕头谢道:“多谢柳前辈成 全。”随即又围在盛诗黛身旁,叽叽喳喳地叫道:“多谢师父苦心栽培。”—— 盛诗黛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师父除了这一身内力尚可见人之外,手上功夫着实贻笑大方,你们若能参悟‘千丝缠花手’,往后行走江湖便能少几分凶险,为师老了,也只能帮你们到这 里了。”—— 众人闲聊时,几个姑娘家从门口打量屋内,郁秋痕和柳悦清头顶也渐渐汇聚了一团白雾,郁秋痕稍深一些,都是凝而不散,林湘华看着柳悦清,不禁感慨而道:“清儿的修为已胜过当年 重儿了,你看他几乎已到三花聚顶境界,听你说在琅琊山内,几个年轻人中清儿的武功最弱,我看柔儿姑娘就差了清儿好大一截。”—— 柳芳霆说道:“清儿说了,他被宁无城下了暗算,体内有了他过剩的无妄真气,这才功力大进,当时能和耿府掌门不分高下,绝非数年打坐修炼之功。”他看到宁怜雪气息渐重,已是现 出一丝疲态,不由叹道:“修罗和无妄,两者心法不同法门,却令这两个少年吃苦不小,清儿虽糊里糊涂化解干净,但那位谢荟兰姑娘却是令人放心不下,清儿得好好补救才行。”—— 林湘华笑道:“你一听到你的孙媳受苦,就也舍不得了?”柳芳霆笑道:“咱们柳家历来都只娶一妻,清儿娶了二位姑娘,绝不能有所偏心。”林湘华说道:“清儿人品佳,行事正,我 看他不会亏待柔儿和兰儿的,只是她们都身怀重症,令人有些放心不下。”她眼光扫向屋外,悠悠说道:“不知此时,柔儿是否已回到了天岛?”—— 一个时辰过去,只听宁怜雪喘息声渐重,额头汗流如注,宛如身置烘炉,眉间痛苦之色渐浓,郁秋痕脸色却突变煞白,仿似罩了一层白寒雪,头顶雾气更深,只有柳悦清闭目沉色,并无 太大异状—— 此刻早已过了晌午,三人行功久未完毕,三个老人还沉得住气,盛诗黛几个女弟子都是窃窃私语,眼看宁怜雪和郁秋痕的面容神情愈见可怕,姑娘们都有些疑神疑鬼—— 柳芳霆看在眼里,摸了摸身侧陆唯夕的脑袋,笑道:“丫头们稍安勿躁,他们疗伤正到关键时分,再过些许时辰便能完毕,别惊扰到他们了。”陆唯夕忧道:“宁公子喘得这么厉害,可 不要禁受不住呀?疗伤竟会这么痛苦?”柳芳霆说道:“修罗真气原本就十分霸道,更何况怜雪体内的这股真气更是来自沈通尧的内力,此时正和封神诀的内力在殊死抗衡,在怜雪经脉各处 来回冲突,自然有些苦楚,不过我看怜雪倒也能忍受,应无凶险,丫头们不必慌张。”陆唯夕咋舌说道:“这个沈通尧的功夫还真是邪门呀。”盛诗黛沉声说道:“你们以后若是遇见这个沈 通尧,切记不能和他硬拼,逃命为上。”众女不由自主齐齐点头,盛诗黛突然叹了口气,说道:“真撞见这老鬼,恐怕想逃命都难埃”—— 柳芳霆夫妇对望一眼,都是莞尔一笑,林湘华才要开口,宁怜雪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长吟,清澈宏亮,顿时满屋皆是回响,震得一众女弟子在屋外都忙不迭地捂着耳朵,陆唯夕更是大叫道 :“好刺耳朵埃”往后退出几步,连连摇头 第330章 尽论江湖风雨定风波去 ——这声长吟久不散去,过了约一盏热茶辰光,宁怜雪才收住啸声,满屋转而寂静,三个老人抢入屋内,只听郁秋痕吐气叫道:“成了。”双掌一撤,宁怜雪身后的柳悦清脸色顿时变得 苍白异常,上身一阵摇晃,竟是仰天往后倒去—— 林湘华脸色一变,正要抢身上前搀扶,却听郁秋痕双眼一睁,喝道:“柳夫人别动。”他从轮椅上凌空翻起,跃到柳悦清头顶,倒栽葱状一掌拍下,惊呼声中,郁秋痕这一掌正中柳悦清 头顶,柳悦清将倒未倒的身躯突又坐正,苍白的脸上蓦地涌起一股血色,郁秋痕沉声喝道:“抱元归一,静心沉气,引我内力行走经脉,快。”柳悦清双手缓缓合起,成莲花势置于丹田处, 脸上的血色转眼便又消去—— 林湘华被郁秋痕一喝大声,不禁愣了一下,陡见郁秋痕一掌当头拍出,顿时大惊,才要扑上,柳芳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胳膊,低声说道:“别慌,郁岛主要成全清儿。”林湘华眉头 一皱,郁秋痕喝叫声此时传来,她才顿悟,松了口气说道:“这老儿也不事先说一声,真是吓我一跳。”—— 柳芳霆笑了笑,见宁怜雪缓缓睁开双眼,生怕他碰到身后犹自运功的两人,急忙上前扶起他,宁怜雪此时全身被汗水浸透,满脸倦容,显然大耗力气,柳芳霆朝他脸上端详稍许,白眉顿 时一展,宽慰说道:“果然大功告成,郁岛主宝刀未老。”—— 宁怜雪擦拭额头汗水,笑着说道:“郁岛主的内力和柳爷爷不分伯仲,再有柳大哥相助,沈通尧的修罗真气当然无法抗衡,只是如今,柳大哥和郁岛主这是在……”他望着两人,眼中露 出不解之色—— 柳芳霆说道:“就如同当日我传功给你,郁岛主也在传功给你柳大哥,怜雪,你全身湿漉漉的,不如先去换套衣物。”宁怜雪点头称好,转身飞步而出—— 陆唯夕正在门外,见宁怜雪跑出屋子,急忙大叫他的名字,宁怜雪停下脚步,陆唯夕到他面前,笑道:“宁公子打坐完了?”宁怜雪点头笑道:“我这一身湿漉漉的颇不好受,稍作失陪 。”朝自己屋子奔去,途中暗暗运气,体内的修罗真气果然已是无影无踪,心头大喜之下,便欲放声大笑,突然捂住嘴,想道:“我莫要惊动了村里人。”—— 等他换上一身褐色衣衫,匆匆回到郁秋痕屋前,从屋内突然传出一阵惊叹,宁怜雪急忙推门而出,见郁秋痕摔到地上,柳芳霆正将他扶起,连连感慨说道:“郁兄如此垂青清儿,咱们柳 家不知该如何报答?”和林湘华合力将他扶到床上,宁怜雪转头看去,柳悦清仍然垂目正身、盘膝运功—— 此时郁秋痕脸上锋锐神色已消失不见,满脸疲态,短短几个时辰就仿佛苍老了十余岁,他轻轻拍了一下柳芳霆的手背,有气无力地笑道:“我这身功力原本就是你们柳家的,今日物归原 主,老头子也就放下一门心事了。”—— 柳芳霆叹道:“郁兄何苦如此,清儿内功已颇有火候,再磨练数年也该有大成,这下让郁兄武功尽失了。”郁秋痕微微摇头说道:“柳芳霆啊柳芳霆,就只允你传功给怜雪,不准清儿受 我这一身功力?”柳芳霆苦笑道:“郁兄双腿不便,情状和我不尽相同。”郁秋痕说道:“你说我是废人?哈哈,废人就废人吧,反正老头子也活不了几年,这身功力浪费了还不如给了清儿 ,来年三清山英雄大会迫在眉睫,清儿恐怕来不及自行磨练内功,我传功给他,就不惧那宁无城和沈通尧了。”—— 柳芳霆看了宁怜雪一眼,微微笑道:“郁兄此言也有道理,咱们两个老不死的在咽气之前,打造出他们两个后起之秀,也算是功德一件,有他们坚守武林正道,武林这场风波定能平息, 不会再出现血流成河的憾事了。”—— 盛诗黛在旁突然说道:“一个柳家后人,一个柳家高徒,柳老儿,你的如意算盘真是不错,有这么两位年轻高手,整座江湖都是你们柳家的了,这一招高明之极。”—— 柳芳霆大笑道:“柳家可没有这颗雄心,盛女侠不必过虑,你若要当这个盟主,我倒可以让清儿和怜雪助你一臂之力。”盛诗黛嘿了一声,说道:“抽身于江湖之外何等逍遥自在,老婆 子又何苦趟这浑水。”柳芳霆笑道:“那可不成,盛女侠亲承相助清儿一事,怎能这么快就忘了?”盛诗黛翻了翻白眼说道:“老婆子说出的话岂会反悔,清儿宅心仁厚,我也不怕他会出什 么鬼点子。”—— 众人说笑着,却听柳悦清长吁一声,已是运功完毕,他睁眼缓缓起身,走到郁秋痕身前,拜倒谢道:“前辈这番大德,清儿着实无以回报,这次真让您老受苦了。”—— 郁秋痕功力才失,一时无力动弹,靠在床上笑着说道:“清儿,老头子助你一把,你就不会再输给宁无城和沈通尧了,老夫能否求你一事?”柳悦清颔首说道:“前辈但说无妨?”郁秋 痕说道:“云破和伊心素若是没死,你杀了他们后把他们的人头拿到老夫面前,老夫要祭奠死去的兄弟。”柳悦清正色说道:“这两个奸贼若还健在的,清儿把他们带到前辈面前,让前辈亲 手发落。”郁秋痕宽慰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实是累极,才一说罢就沉沉睡去—— 柳芳霆向众人一招手,大伙儿都悄悄退了出去,柳芳霆拉住柳悦清和宁怜雪,说道:“过了今日,你们两个动身如何?”林湘华急忙叫道:“你这老头子,两个娃儿难不成不能在这里多 住几日?怎把自家人尽是往外赶啊?”柳芳霆说道:“怜雪体内修罗真气已除,清儿更是得到郁岛主一身功力,两个年轻高手在这村里逍遥快活怎能成事,月落乌啼和西禅宗迟早要去对付, 不如趁热打铁,夫人你说是不是?”林湘华呸了一声,拉过两人说道:“柔儿从天岛还没回来,怜雪还得在此等柔儿,清儿,你也陪陪老婆子吧?”—— 柳悦清笑道:“爷爷方才说得有理,这些日子我也整日都在琢磨着如何应付月落乌啼,兰妹的事清儿拖延不得,我原想此时立刻动身西去,不过爷爷说明日动身,那清儿就再住一晚。” —— 林湘华摇头叹道:“你就听这死老头的话,也不管老婆子了,算了算了,你们男人满脑子都是江湖大事,老婆子是留不住你的了。”她看着宁怜雪说道:“怜雪暂不许走,等柔儿回来再 动身。”—— 柳悦清笑着抱住林湘华说道:“奶奶你别动气,清儿承诺过吴惊云,替他破了吴家血案一事,男儿一诺千金,清儿不想失信于人。”宁怜雪也说道:“柳大哥较小弟聪明百倍,有他出马 ,月落乌啼和西禅宗定将闻风丧胆,我也放不下柔妹妹,就在村里多住几日,我想柔妹妹也快回来了。”—— 柳芳霆一拍手说道:“如此也好,劳累一日,大伙也各自去休息吧。”当先往自己屋子方向缓步而去,柳悦清向宁怜雪说道:“贤弟,时辰尚早,咱们不妨去村外走走。”宁怜雪颔首称 是,两人向林湘华盛诗黛和诸女弟子拱手作别后,向村口行去—— 陆唯夕望着柳悦清的背影,便欲张口叫唤,林湘华突然开口说道:“小妮子们过来,老婆子这就开始传授‘千丝缠花手’,哪个丫头练得差劲,休怪老婆子来打屁股。”众女大喜过望, 齐声叫好,蜂拥着围在林湘华四周,陆唯夕也被师姊们拉了过去,转眼间柳悦清的背影已渐渐远去,芳心陡然掠过一丝失落 第331章 言非浪子恶事落难知会英雄助 ——走到村外,柳悦清伸了个懒腰,远眺层层山峦,入眼处绵延不绝无穷无尽,心潮随之起伏不定,悠悠叹道:“若非我琐事缠身,便也在此隐居不出,更或于此重建清月山庄,那也是 个不错的主意。”宁怜雪微笑说道:“大哥所思与我不谋而合,小弟原本就对江湖厮杀极不习惯,若不是为了救我爷爷和娘亲,我和柔妹妹早打算在村里久住了。”柳悦清想到在琅琊绝境中 ,相救宁柏仁和李梦醉而没得手,之后再不曾见过两人,如今尚不知两人生死,他心中忖道:“这次去到平江,需好好和这个帮主斗一斗,管他是宁无城还是其他跳梁小丑。”—— 他沉吟不语,宁怜雪见他心事重重,便问道:“大哥有何难事?不妨说来听听。”柳悦清拉回思绪,笑道:“我在想若那月落乌啼帮主真是宁无城的话,你们就和他是有同宗之源,宁无 城,宁柏仁,他们之间或有牵连也说不定。”宁怜雪诧异地说道:“我听柳爷爷说过,宁无城这人心肠狠毒,做过许多恶事,凌傲翔前辈就是被他偷袭杀死的,如此恶人,该不会和我们宁家 有干系,再说家祖家父他们也从没提起过宁无城此人,应该只是姓氏恰巧相同。”—— 柳悦清捏着自己下巴,走了几步,突然转头问道:“在杭州城内、于寒山寺中,月落乌啼两次欲取你性命,后一次更是这位帮主亲自动手,不知他们为何要除去你而后快?那时兄弟你还 只是个文弱书生,又怎会和江湖帮派扯上关系?”—— 宁怜雪无奈地连连摇头,说道:“自那日从琅琊山中脱困之后,我也苦思前因后果,之前我从没伤过他人性命,更谈不上什么刻骨仇恨,思来想去,或是家兄在江湖上结下的仇家,这些 人打不过家兄,便来寻我报仇了。”—— 柳悦清点头说道:“有道理,宁怜香身怀月道心法,免不了他人觊觎,结下深仇也不足为奇,既然你大哥有这门武林奇学秘籍,你怎会没有修习?”宁怜雪苦笑道:“家兄比我大了有五 岁,他初习武时我尚未出世,我爷爷似乎又不喜欢家兄待在家里,所以家兄幼时便云游四方,一年难得回来一次,至今我见他之面也屈指可数,再说我也懒得舞刀弄剑,还有像木头人般打坐 ,我也深感无趣,家祖功夫很是不错,他曾问过我要不要练武,我当时一口回绝,比之武学,我更喜欢音律一事,那时叶老才到山庄不久,我就缠着他学习弹琴,这门功夫我可全部学下来了 。”说到这里,俊脸上露出淡淡傲色—— 宁怜雪说的叶老自然就是“叶门伯牙”叶操,柳悦清听他说到音律,便笑道:“当日在飞来峰上,我早已领教兄弟神乎其技的弹琴功力,宁前辈被称作‘琴剑双绝’,兄弟你却拜叶操前 辈为师,真是出乎意料得紧。”—— 宁怜雪突然大笑数声,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半晌才说道:“我爷爷这个‘琴剑双绝’名号其实是名不副实,他虽有一身功夫,却从不用剑,虽然满腹经纶,却不会弹琴,小弟我也不知 他老人家‘琴剑双绝’的名号是从何而来的?”—— 柳悦清闻言,吃惊说道:“竟然还有此事,难道无人见过宁前辈弹琴舞剑?”他突然想到淮阴三绝中的张诺栖,自称“淮阴第二剑”,却身上无剑,他们二人颇有些相似之处—— 宁怜雪笑道:“我有几次偷偷见到我爷爷在庭院内练武,他每次用的都是大刀,从未见他以剑练武,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也曾问过他‘为什么爷爷你被叫做‘琴剑双绝’,却为何使的是 刀,从未见你用剑,更没见你弹过琴。’”—— 柳悦清笑道:“你爷爷怎么答你的?”宁怜雪一皱眉,脸上笑意顿敛,犹豫半晌才闷闷不乐说道:“当时我就问了这么一句话,他老人家就脸色大变,露出很凶恶的神情,唉,这神情我 如今都还记得清楚,像魔鬼一样,我从未见过爷爷现过这么可怕的表情,他连声叫道:‘你偷看我练武?你看我练刀了?’我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应该是被吓坏了,却已不记得是点头还是摇 头,我爷爷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便走,就因这事,我对习武就没丝毫兴趣,甚至说有些避之不及,我只是偷偷看他练剑,他不知情就对我大为光火,后来我对爹爹说了,他只是一笑了之, 也没多说一句话。”他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之色,可知这个少年对此事仍然有些耿耿于怀—— 柳悦清说道:“偷窥别人练武原是江湖大忌,但你们是祖孙就另当别论了,宁前辈如此忿怒倒也颇为奇怪,我这么无意一问,却让兄弟想起不快之事,真是过意不去。”宁怜雪笑道:“ 我和爷爷之间谈不上亲密也不见生疏,只是这些日子没见到他,反而有些想念他老人家了,其实我也恨不得飞到寒山寺那里,和月落乌啼帮主再一决胜负,只是想到柔妹要带回麒麟血,好几 位姑娘都要用它治病,只能再忍几日了。”柳悦清颔首说道:“此事有劳兄弟,郁姑娘一回来,你们不妨先去南郡耿府,耿姑娘和南宫姑娘都在那里,我再随同谢姑娘前来,能省下不少时间 。”宁怜雪笑道:“大哥如此安排再好不过了,两位嫂子我只匆匆见过一面,这次前去可要好好恭喜一下。”—— 两人边说边谈,沿着山脚行至一座山谷,宁怜雪停下脚步,怔怔望着谷内,缓缓说道:“看到这座山谷,令小弟不禁想到那日琅琊山内的险事,此时想来,宛如隔世,那沈通尧疯了之后 ,恐怕更会伤人无数,实是令人忧心。”柳悦清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无妄此书太过邪门,改日兄弟若抢得此书,切记要将其毁去,这门功夫害人太深,不留也罢。”宁怜雪握紧拳头说道: “小弟正有此想法,绝不能让这门邪功再为害他人了。”—— 柳悦清回头见到村庄已在视线之外,不由笑道:“咱们这就回庄吧,奶奶久未见咱们回去,可又要急了。”宁怜雪笑道:“如今你我功力之强,哪个毛贼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柳悦清皱 了皱眉说道:“我介意爷爷提及的‘四神合一’,不知这是什么功夫,这‘修罗’邪功‘白虎’已是顶层,难道其中另有绝学?”宁怜雪问道:“柳爷爷不曾详谈么?”柳悦清摇头说道:“ 爷爷只知有这么功夫,但沈通尧未臻火候,爷爷就不曾见过,当年沈通尧已十分了得,倘若更练成‘四神合一’这门功夫,岂不是无人能制他了?”宁怜雪紧紧握住拳头,说道:“就算他有 四十神合一,咱们两人拼了性命,也要阻他为恶江湖。”柳悦清笑道:“正是如此,兵来将挡,咱们不能被这个邪魔歪道夺去了气势。”—— 两人转身往回,宁怜雪边走边道:“当日和南宫兄妹分开时,大哥把身上钱财都给了他们,明日动身身无分文可不行。”他从怀中取出数锭银子,塞在柳悦清手中说道:“这些是小弟家 中之物,宁家山庄虽遭不幸,不过大多钱物都存在各处通兑商行中,这些白银大哥拿去兑点铜钱,以免路上诸多不便。”—— 南宋市场上流通的货币是铜钱,白银虽不作流通之用,但也能兑换不少铜钱,柳悦清原想推辞,但见宁怜雪盛意难却,便收下说道:“那大哥就却之不恭了。”宁怜雪笑道:“宁家财物 虽不至于富可敌国,衣食无忧却还无需担心,大哥若是觉得不够,小弟屋内还有许多,大哥不妨一同拿去。”—— 柳悦清摇手连称“不必”,随即说道:“听说海琴山庄这几年也涉足经商,生意红火,那如今宁家人都不在杭州,这些生意谁来接管,难道是那个李老板?”宁怜雪奇道:“李老板?这 是哪位人物?”柳悦清说道:“我曾在姑苏凤展见过此人,听说他和宁前辈生意往来密切,我还以为兄弟见过此人。”宁怜雪笑道:“家祖生意往来从未和我提及,他老人家都不在庄内接待 生意客,所以我连他老人家究竟在做什么买卖都一无所知,反正偶尔会隐约听到上月入账不错、这次又进了一批好货色,我也是听过作罢,从未放在心上,当不知爷爷他们做的是什么买卖。 ” 第332章 言非浪子恶事落难知会英雄助 ——柳悦清说道:“生意场上的事我也是一窍不通,海琴山庄家大业大,月落乌啼或是看中你们的财力,这才对宁老爷子下手。”宁怜雪微微点头说道:“这次遇见庄寿鹤,确是帮了大 忙了,既然得知了月落乌啼总舵所在之处,咱们将其捣毁,爷爷和娘亲便能得救。”柳悦清掐指一算,说道:“你我就在南郡耿府汇合,再一同去月落乌啼总舵,这次可要好好大闹一番,也 受够他们的气了。”宁怜雪笑道:“正是要大干一场。”—— 次日,柳悦清来到郁秋痕屋内与他作别,他半跪在郁秋痕身侧,着眼望去,郁秋痕将全身功力几近全数传给了柳悦清,此时更显老态龙钟,一双慈目凝视着柳悦清,却是温润亲和,柳悦 清心头感动,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郁秋痕也是百感交集,沉默少许,拍拍他肩膀说道:“走吧,男子汉大丈夫不该依依不舍,老夫还等你擒回贼人报仇雪恨呢。”柳悦清点头说道:“清儿定不辱使命。”郁秋痕说道:“ 听你说嫣儿在江湖上行走闹了不少笑话,唉,她是一张白纸,原本想让你带着多历练历练,如今反而是给清儿你添了不少麻烦。”—— 柳悦清摇头说道:“前辈客气了,清儿得过龙姑娘多次援手,实是感激不尽。”郁秋痕笑道:“清儿你素来谦抑,老夫心知肚明,嫣儿若是在外不习惯,你替我向她托句话,就说让她回 我这里吧,总比外面清静些。”柳悦清说道:“若能遇见龙姑娘,我替前辈把话带到,只是她是魔姬之女,身负不少冤屈仇恨,恐怕难如前辈所愿,在此太太平平过日子。”郁秋痕不显惊奇 ,对龙瑶嫣身份毫不在意,依然笑着说道:“有清儿在旁相助,老夫就不担心这事了。”柳悦清苦笑道:“前辈这下子把清儿当成通神之人了,清儿绝无这么大的能耐,龙姑娘性情很是古怪 ,清儿面对她时,常觉束手束脚,也不知到时会起什么波折。”—— 郁秋痕叹了口气,说道:“嫣儿是潇儿去外面替我采药时在荒林中发现的,当时她只有七岁,全身伤痕累累,衣衫更是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倒在叶草堆旁昏迷不醒,潇儿见她还有一 口气在,就把她带回了梅花坳中,当时潇儿医术已颇有火候,终于救回了她一条命。”—— 他说起龙瑶嫣的旧事,柳悦清也想从中探知她为何性情会如此冷漠,当下坐在郁秋痕身侧问道:“龙姑娘生死一线,定是遭遇大变故了,她可有提起往日遭遇?”—— 郁秋痕说道:“她醒来后闭口不言,伤势痊愈后我再次问她,她依然一言不发,随后在梅花坳中住了些日子,她就一个人孤伶伶地待在一处角落,几乎不出声音,每一次我和潇儿欲靠近 她,她双眼就露出凶狠的目光,直直盯着我们,就似一头受伤的凶狼,当时她还是个小孩子,经她这么一瞪眼,老夫心里竟然也生起一丝寒意,但我看她没地方可去,就让她在梅花坳里面住 下了,大约过了半年,她看到老夫和潇儿不再一副恶狠狠的神情,却依然不喜说话,到那日我让她随你们去桃红岭,这十五年来她说的话不如常人一日之言。”—— 柳悦清说道:“龙姑娘一直在梅花坳中足不出户,性情或才变得如此怪异,从桃红岭和龙姑娘分道后,这次为了她的身世,清儿和龙姑娘一同北上去了秦家庄,龙姑娘已不似以往那般不 近人情了。”—— 郁秋痕脸上现出一丝慰色,笑道:“我让她随着你们闯闯江湖,正是想变变她这种古怪的脾气,这也不是因久居梅花坳中之故,嫣儿曾透露过几句,她娘是被烧死的,而她侥幸活了下来 ,四处流浪,却被不良之人拐骗,在一处农家住了一年多,这家主人是个老男人,品行极劣,免不了被他拳打脚踢,有几次差点断送了性命,那人见她年纪轻轻,相貌却是绝美,又生淫邪之 心,竟欲强行玷污她,当时她还只是个孩子,唉,她宁死不从,有一次被打得狠了,奄奄一息,几乎断气,那男人见她半条命都没了,一时松了警惕,终被她逃出了虎口,晕在树林中,正被 潇儿所救。”—— 柳悦清恍然说道:“原来如此,我听兰妹妹曾提及,龙姑娘极为痛恨男子,原来是这个恶男人做的好事,简直是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郁秋痕叹道:“世间多有这邪恶之辈,那也无法可想,后来嫣儿伤势虽然痊愈,但先前一年多被折磨狠了,落下一些病根,虚弱之极,我看她可怜,在梅花坳中也无事,冷冷清清的,就 传她一些功夫,有天岛家传的,也有在梅花坳中老夫自己琢磨出来的,当时老夫生怕你起误会,便没将此事说破。”—— 柳悦清笑道:“龙姑娘身手虽然不俗,但和如月伯伯相较,却还稍显不如,清儿从没想过她会是凶手。”—— 郁秋痕说道:“嫣儿在梅花坳这十五年中只离开过一次,去年晚春时她出了梅花坳,次日才回,我和潇儿后来才知,她是去杀那个令她吃尽苦头的恶男人,我曾多次和她说过不要怀恨在 心,可惜这事她还是念念不忘。”他突然自嘲一笑,又道,“她从幼童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容貌变得愈发美艳,可说是连老夫都从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我早就看出潇儿对嫣儿心仪,心 想两人日夜相处,迟早能生男女之情,却不料十数年一晃而过,嫣儿对潇儿不仅没有一丝好感,反而更加冷淡了,杀了她心头极恨的那个男子后,还是一如往常冷漠。”—— 柳悦清笑道:“前辈或许不知,龙姑娘早有心仪之人,是宁兄弟的大哥宁怜香,才会对岳潇兄不假辞色。”—— 郁秋痕讶道:“竟然有此内情,嫣儿认得宁怜香?意外,意外之极。”—— 柳悦清说道:“龙姑娘母亲被火烧死,正因有人去了穆家村放火杀人,她们母女当时正在穆家村内,被无辜波及,宁怜香那日路过,出手救了龙姑娘,宁怜香脸上那条伤疤就是救人时留 下的,龙姑娘念念不忘他的救命之恩,这才芳心暗许,清儿去秦家庄前,无意遇到龙姑娘和宁怜香,他们一番交谈,清儿才略知一二。”—— 郁秋痕不住点头,突然长叹一声,叫道:“罢了罢了,原来嫣儿已有喜欢的人,我原本想撮合她和潇儿,后来察觉嫣儿并不喜欢潇儿,又想当一回嫣儿和你之间的红娘,想不到你们两个 各自心有所属,老头子这下子可是多事了。”—— 柳悦清吃惊地说道:“前辈要撮合我和龙姑娘?”—— 郁秋痕笑道:“一个郎才一个女貌,嫣儿虽然脾气怪了点,但也事出有因,慢慢的总能改的,不过老夫这个红娘如今也做不成了,宁怜香也是少年俊才,嫣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哈哈。 ”他大笑几声,脸上尽显宽慰之色—— 柳悦清笑道:“前辈也算是龙姑娘半个生父,说不定到时候和宁怜香一同来此看您老,可谓喜事一件。”郁秋痕笑道:“对,对,喜事一件,清儿,老夫就不耽误你了,既然身系江湖要 事,那就赶快出发。”柳悦清应了声“是”,当即磕头拜别—— 出了屋子,柳悦清即向柳芳霆等众人告辞后,孤身一人离村,策马疾行,一路疾驰而去 第333章 言非浪子恶事落难知会英雄助 ——这次爷孙重聚,竟能见到奶奶和娘亲,又得郁秋痕传授功力,意外之喜接踵而至,只是得知自己稀里糊涂把潜伏体内时常作乱的无妄真气传给了谢荟兰,令他好生放心不下,于是他 出了雁荡山后,便匆匆向西,去往千里之外的昆仑山—— 一路纵马前行,柳悦清脑海中掠过往日无数古怪情状,心中大是懊悔:“那日回到淮阳凌府,兰妹越墙时轻功极高,而后追踪龙瑶嫣,我更是拍马也追赶不上,我竟没察觉其中不妥,忒 粗心大意了,真是该死,不知这些日子她可有被这股真气折磨。”想到自己深受这门邪功之害,心头更是焦虑,寒山翠玲远在吐蕃境内,柳悦清的心思早已飞了过去—— 这一日,柳悦清来到江州府境内,眼看天色已晚,便牵马入了城,打算在此找家客栈借宿一晚。慢行于街上,四周景物依稀熟悉,他心中猛地一动,暗道:“这里不正是秦初云毙命之地 ?月落乌啼帮主也在此用计陷害于我,今日竟又回到了此处,不知秦庄主是否已将秦初云的尸体收回。”他沿途找寻落脚之处,转眼见到道旁一座楼宇依稀熟悉,楼内灯火通明,不少人进进 出出,甚是热闹,定睛一看,正是邓积云带他闯入的那座青楼,柳悦清想到这件荒唐事,忍不住摇头轻叹,暗暗好笑—— 正走过青楼门前,猛地从里面奔出一人,直愣愣地冲到了柳悦清的面前,张开手臂将其拦住,柳悦清定下脚步,一眼看去,竟是那家青楼的老鸨青姐儿,虽然只见过一面,柳悦清依稀记 得她的相貌,见她挡住自己去路,不由愣了一下,皱眉说道:“你是青姐儿?我和你们窑子没啥干系,你挡着我作甚?”—— 青姐儿嘴角一歪,笑容满面地说道:“我认得你这个公子少爷,是柳公子对不对?那日来我窑子可是找寻水芊芊姑娘的?咱们江州城里可找不到像公子爷这么俊俏的男人,青姐儿我又怎 会忘记,如今过了好些日子,公子爷又来咱们江州府,看您老风尘仆仆,到此又有何贵干?”—— 柳悦清忙道:“在下只是路过此地,去客栈住一晚就走,青姐儿若是没事,在下这就告辞了。”他实是不愿和老鸨多做交谈,以免旁人有所误会,急忙抱拳正欲离开,青姐儿急忙连连说 道:“慢着慢着,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公子爷怕我作甚,我有几句话想问问您老,耽搁不了多少时辰。”柳悦清一怔,脱口问道:“你有事问我?”青姐儿点了点头,满脸郑重之色—— 柳悦清牵着马,和青姐儿让到路旁,青姐儿说道:“上次拉着公子你闯楼而入的邓爷没和你一同前来?”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青姐儿说的是邓积云?我和他并无交情,彼此不太熟稔 ,他的行踪我可不清楚。”青姐儿叹了口气,说道:“这邓大爷还是不来的好,他这么楼里一闯,这倒好了,几个丫头被他那张脸蛋给迷住了,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就发着神经似地唠叨着他 ,前些日子差点都闹出人命来了。”—— 柳悦清听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邓积云确算是个美男子,相貌出众,气宇轩昂,宁怜雪虽然相貌不输他,但身上多了几分柔弱纤细的气度,反而不易吸引异性,只是连窑子里的女子都对 邓积云一见钟情,这就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他心思一时转不过来,竟是不知该如何接口—— 青姐儿察觉到了柳悦清神色古怪,急忙续道:“公子爷你也别诧异了,咱们这里面的姑娘家出身不同,不都是不知耻不知廉耻的人,为了生计所迫才没法子干这档子买卖的姑娘也不是没 有,有个令她们喜欢的人儿,我青姐儿也乐意搭这根红线,只是看上这位邓爷的不止一个,就令我很难办了,原本想把邓爷亲自找来,但这事我青姐儿又没办法,这些日子正苦恼着,就见到 公子爷从我眼前晃过,可真是天降贵人了。”—— 柳悦清摇头笑道:“可惜我也不知邓积云如今在哪里,恐怕帮不上忙。”青姐儿笑意满脸,说道:“无妨无妨,只要公子见到了邓大爷,替青姐儿托个口信,让他来我这里一趟便成,余 事不敢有劳公子爷。”柳悦清忍住笑说道:“在下若遇见邓积云兄,自然如实相告。”青姐儿喜道:“那就多谢公子爷了,公子爷菩萨心肠,公子爷菩萨心肠。”连连说了几个“公子爷菩萨 心肠”,竟似如释重负—— 柳悦清稍感奇怪,但也不愿多问,说道:“青姐儿还有他事要说吗?”青姐儿犹豫了一下,才讪笑着道:“还有一事请公子爷多多帮忙……”她顿了一下又道,“就是水芊芊……水姑娘 的事。”柳悦清奇道:“水姑娘又和你牵扯上什么关系了?”—— 青姐儿笑道:“我听说芊芊姑娘出身扬州思海楼,论名气咱这间小庙实在是无法相提并论,只是最近芊芊姑娘也不回思海楼了,咱们这里又人手紧张了些,唉,说来说去还是姓邓的造的 孽,迷得咱们姑娘家七荤八素,上个月萍小妹念他念得紧了,不肯招呼客人,差点从二楼跳了下来,幸亏几个姐妹眼明手快,把她拉住,可吓死我姑奶奶了,发生这件事后,好几个姑娘都吓 得病倒了,但生意又不得不做,我情急之下,这就想到了芊芊姑娘……”—— 柳悦清皱眉说道:“水芊芊似乎是只卖艺不卖身,青姐儿你这个……”—— 青姐儿笑着打断说道:“我也就让她在我们楼里弹个曲,唱个小调什么的,怎敢让她做那件事儿,公子爷你们都是神仙,从二楼跳下去都安然无事,咱要得罪了芊芊姑娘,几条命都不够 看啊,我只是见她如今无所事事,不如来我这里帮个小忙,等姑娘们病好了,我青姐儿也就没心事了。”—— 柳悦清听出话中玄机,问道:“水芊芊近来无事?青姐儿你见到过她了?”青姐儿讶道:“她住在江州好些日子了,公子爷不知?”柳悦清摇头说道:“她与在下也无交情,青姐儿怕是 想岔了,她身边该是有个青年男子,他们二人才是形影不离,你没见到这个人?”青姐儿摇头说道:“芊芊姑娘身边是有不少人物,只是你说的三十多岁的青年人……我并未见到,其他几个 ……绝非壮年,难道是那个人……”她似乎想起一事,脱口叫道:“有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一眼看去就很奇怪,我看不到他的相貌,也没敢仔细打量,难道公子爷说的是他?” 第334章 言非浪子恶事落难知会英雄助 ——柳悦清脸色一变,暗道:“是阿三,他也在这里?那沈诗恒又怎会不在?不如晚间去打探一番,探探西禅宗的虚实。”他不禁问道:“这些人都很有本事,怎会让你得知他们的落脚 之处?”青姐儿愕道:“他们来这里住了半个多月了,也不是偷偷摸摸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昼日水芊芊还常去闹市闲逛,许多人都见到过她,她相貌绝美,自然惹人注意。”柳悦清笑了笑 ,说道:“原来如此。”于是询问水芊芊在江州府的住址,青姐儿以为他应允了自己所求,当下喜滋滋地把水芊芊落脚之处告诉了他,随后一直道谢不停,柳悦清也不便说清,只得含糊其辞 说了两句后,拱手告辞—— 走过一个街口,柳悦清左右张望一下,便取道右侧道路,才行出数步,身后突然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由远至近,更听有人大声叫道:“柳悦清,你给我站住。”口音娇甜清脆,又是姑 娘家开口叫唤—— 柳悦清刚转过身,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在柳悦清身前止住,倒是吓了他一跳,刚定下心神,从马车上跳下一条娇小的人影,扑到柳悦清面前,满含怒气地说道:“柳悦清,你……你…… 这么些日子不见,你竟然去窑子鬼混,果然传言不假,你这个色魔,我家小姐真是看错你了。”说着纤手一扬,竟是狠狠一个耳光朝他扇去—— 柳悦清抬手抓住对方手掌,皱眉说道:“钗儿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眼前这位姑娘是谢荟兰的丫头钗儿,她脸罩寒霜,怒色难抑,挣了下臂膀,却是无法动摇半分,便恨恨盯着柳悦清,怒道:“是我啊,柳公子在外面逍遥快活,钗儿可是打扰到你了?” —— 柳悦清苦笑道:“钗儿姑娘你误会了,在下并非在此寻欢作乐。”转头一看,阿大正拉着马缰,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很是怪异。柳悦清心念一转,喜道:“你家小姐呢,可是在车内?”他 甩开钗儿手腕,快步走到车厢前,掀起幕帘,阿大倒也没阻拦,只见车厢内一个少女正含笑盯着自己,却不是谢荟兰,柳悦清一怔之下,转而喜形于色,脱口叫道:“柔姊姊,你怎来了?” —— 车内之人竟是耿沧柔,她一见柳悦清极为意外的神色,忍不住展颜一笑,娇声说道:“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了?”说着话,挪动娇躯缓缓走下马车—— 柳悦清笑道:“我怎会不高兴,这些日子没见到姊姊,可是把我给想疯了。”耿沧柔脸上闪过一丝羞意,嗔道:“才一见面就疯言疯语,难怪钗儿姑娘要破口大骂了。”柳悦清扰扰头说 道:“小弟被一阵痛骂,早已大叫冤枉,欲辩清白。”—— 耿沧柔低声和阿大说了几句,阿大应了声“好”,独自驾着马车往前行去,随即她拉着钗儿,笑着对柳悦清说道:“咱们边走边说,你看好些人都看着我们,这里不方便说话。”—— 柳悦清这才看到周围不少人早已停步,向他们纷纷投来疑惑目光,便笑道:“钗儿姑娘这一掌向我袭来,若是不惊动旁人反而奇了。”钗儿脸蛋一红,却又怒哼一声,扭头往前走去,柳 悦清牵着耿沧柔的玉手,说道:“这钗儿见面就没头没脑骂我一顿,未免有些荒唐,此事需得说清楚才行。”耿沧柔微微一笑,两人急忙紧跟而上—— 走过约半里地,钗儿这才停下,转过身来,见柳悦清和耿沧柔走到身前,便瞪了他一眼,叫道:“耿姊姊,这个人很是靠不住,你怎还和他这么亲热?”—— 柳悦清和耿沧柔对望一眼,都是莞尔一笑,柳悦清说道:“钗儿大小姐,我是在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大动肝火?”钗儿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和潘思思的好事如今已经传遍大江南 北了,还要我再说一遍?我家小姐对你……对你……把什么都给你了,你却和那个姓潘的贱人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你说,你的良心在哪里?”—— 柳悦清脸色严肃,沉声说道:“这事传遍了江湖?”钗儿冷冷说道:“那是当然,我原本不知潘思思是何许人也,不过这一路前来,不知听了多少江湖人在谈论此事,这才知道她和水芊 芊齐名,这个贱人做如此龌龊之事,也配称作‘天下最善女子’?”柳悦清侧头看着耿沧柔,见她神情似水,不见一丝喜怒哀乐,一时也不知她心中所想,急忙问道:“柔姊姊可信此事是小 弟所为?”耿沧柔浅浅笑道:“不信。”柳悦清大为宽慰,说道:“柔姊这般一说,来日我再问过兰妹便可。”耿沧柔笑道:“兰妹妹自然也是不信。”—— 钗儿瞪大眼睛叫道:“耿姊姊你……”耿沧柔抢着说道:“难道你不信你家姑娘的眼光?”钗儿嗫嚅着说不出话,过会儿才抗声说道:“这家伙聪明过人,我家小姐定是被他骗了,这才 死心塌地说他好。”耿沧柔忍不住失笑,望着柳悦清说道:“你再不说个明白恐怕我也没法子帮你了。”—— 柳悦清笑道:“钗儿一上来就手口并用,我欲解释都无暇开口。”钗儿被他说得脸色一红,却仍然气鼓鼓的神情,柳悦清指着前面说道:“此事非一三言两语能说清,不如在下请钗儿姑 娘去喝杯茶如何?”钗儿脸蛋一红,随即冷冷说道:“你休想用一杯茶打发我。”柳悦清笑道:“那是自然,兰妹手下爱将,在下岂敢小觑。”说罢,拉着耿沧柔朝街对面的茶馆行去,钗儿 叫了声:“你……”急急一跺脚,快步追了上去—— 到了茶馆内,三人让店小二安顿好马匹,挑了一角雅座,要了一壶上等龙井,柳悦清便将青姐儿拦着他一事说出,随即笑道:“当日沈诗恒用计杀秦初云,我被邓积云挟持到了这家青楼 ,才有了如今这桩闲事。”—— 听罢柳悦清解释,钗儿脸色依然阴沉,问道:“那潘思思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有人把你挟持去了那个妖精的屋子里了?”—— 柳悦清叹道:“钗儿姑娘此言也算对了一半,我虽然没见过潘思思这个女子,当时却是被人劫持,好些日子动弹不得。”钗儿瞪大眼睛,一时不明所以,耿沧柔急忙拉着他说道:“你被 谁擒住了?有没有伤到你?”柳悦清摇摇头说道:“他们困住我正是让我变成人人唾弃的采花淫贼,之后还未下手加害于我,我已脱困而出,令他们功亏一篑。”当下将自己去到平江之后的 事情逐一说来,耿沧柔脸带微笑,不时看着钗儿,露出些许高深莫测的神情,但听到他被困在船舱之内数日、寒山寺遭遇凶险时,才露出忧虑之色,钗儿却是目瞪口呆,不知是震惊还是另有 心思,愣愣看着柳悦清,心中不悦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柳悦清乍一说完,便笑道:“钗儿姑娘,如此您老可还有怨怼?”钗儿满脸通红,捂着脸说道:“柳公子,真是对不起,我只是替我家小姐着急,得罪你了,你可不要告诉我家小姐,否 则钗儿可就要被小姐骂死了。”耿沧柔笑道:“潘思思这件事我和她说了,千般解释你不是行止放荡的轻薄之人,可惜钗儿姑娘偏不置信,非要听你亲口一言,钗儿,你柳大哥说了这些话, 你可信不信?”钗儿跺了跺脚,不依说道:“姊姊你……” 第335章 言非浪子恶事落难知会英雄助 ——柳悦清微笑说道:“南宫兄妹平安到了耿府,这些日子我甚为挂念此事,如今可以安心不少。”耿沧柔颔首说道:“南宫姑娘向我道出此事情由,也知你寒山寺中遇险,可把我吓坏 啦,月落乌啼竟要致你于死地,早知如此,我该陪你一同前去平江府的。”柳悦清说道:“这位帮主对我们柳家怨恨极深,这才先以无妄真气乱我心神,后又嫁祸淫贼之名于我,只可惜他在 寒山寺中并没能夺我性命,便让我有反击之机。”—— 钗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真是如此,那个坏蛋就要大呼可惜了,当日柳公子被困在船上,他们凿沉大船,就能得逞奸计了,啊,柳公子对不住啊,我不是咒你去死,只是想到便 说了。”耿沧柔问道:“救你的那个女子是谁你可有头绪?”柳悦清摇头道:“她没留姓名,我也没当面见到她,只知这个女子也是月落乌啼的人,如此便知此帮中人并非齐心,或许这就是 他们一个大破绽。”—— 钗儿吐了吐舌头,正要说话,耿沧柔已开口说道:“月落乌啼总舵在寒山寺那里,你怎会又来到了江州?”柳悦清说道:“我有一事更为重要,要赶去兰妹那里,这一路正是前往南疆。 ”钗儿神色一动,脱口说道:“去见我家小姐?”柳悦清点头说道:“这一次虽然我毫不知情,却是我害了兰妹,所以需快马加鞭赶往昆仑山。”当下把去往东雁荡后诸事逐一说出,说到自 己数次神智失常,痛苦不堪,是那“无妄真气”在体内作祟时,耿沧柔这才明白。柳悦清神色黯然,当他说至这股真气传入了谢荟兰体内,钗儿突然流下泪来,哽咽着说道:“原来如此,原 来如此。”—— 耿沧柔搂过钗儿,款款望着柳悦清,柔声说道:“这次是为了寻你,钗儿和阿大千里迢迢而来,兰妹妹前些日子不知为何,有两三次胸腹痛得厉害,险些昏了过去,却又不似毒性发作, 连拈花前辈都有些束手无策,只是听她迷迷糊糊喊着你的名字,钗儿心疼兰妹妹,和阿大回到中原来找寻你,只因不知你行踪,他们无计可施,便去到耿府寻到了我。”—— 柳悦清紧握双拳,脸上露出痛惜之色,咬牙说道:“果然是无妄真气作祟,这正是我……我担心之事,我这就赶往昆仑山,去见兰妹妹。”—— 耿沧柔捏了捏钗儿的鼻子,说道:“这下钗儿你信了不?清弟可负了你家小姐?”钗儿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眼泪汪汪盯着柳悦清,哽咽着说道:“柳公子,请你救救我家小姐,她,她实 在是痛得不行了。”说到最后,忍不住放声大哭,顿时把茶馆内的人齐齐惊动,纷纷转头向他们投来好奇目光—— 柳悦清毫不犹豫说道:“我这就赶去她那边,柔姊你还是回去耿府,宁兄弟和郁姑娘不日会携着麒麟血去你府上。”耿沧柔颔首说道:“我听南宫姑娘提及,她身怀绝症,需用此物治疗 ,虽然我和爹爹他们都不知这是何物,但听她说得郑重,令我也不免起了好奇之心。”柳悦清握住她的手说道:“麒麟血不仅能治疗南宫姑娘的病,或许连你和兰妹的病症亦是有效,我已托 郁姑娘多取些回来,我这次前去昆仑山,便是打算和兰妹也一同去到耿府,望能到时药到病除。”—— 耿沧柔听到自己心坎疾病也有望医治,顿时一喜,随即定下心神,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一同去昆仑山,这一路遥远,咱们同去路上也有照应,接兰妹妹后咱们再一同回去荆州 。”—— 柳悦清点头说道:“如此也好,钗儿,我和耿姑娘先行一步,你们不如在城里留宿一晚再出发赶来,如此可好?”钗儿螓首微点,说道:“柳公子你们赶路快,不必替我和阿大操心,还 请两位一路保重,我替小姐谢谢二位了。”—— 柳悦清推桌而起,说了声:“柔姊姊,咱们走。”出了茶馆,取回马匹向城外行去,耿沧柔在他身旁欲言又止,到了城外后,耿沧柔拉住他问道:“咱们怎不等明日天亮再出发,我还想 去买一匹马呢,如今就一匹坐骑,去往昆仑山路途遥远,怎驮得了我们两人?”—— 柳悦清说道:“无妨,这一路沿途有不少城镇,明日再买一匹也不迟。”他翻身上马,笑嘻嘻地指着身前,又一伸手,示意耿沧柔上马,耿沧柔脸蛋一红,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纤手 放在柳悦清掌内,柳悦清臂膀用力,将耿沧柔拉到身前,环臂将她搂住,一振马缰,骏马一声长嘶,撒腿便跑了出去—— 夜间郊外并无他人,周围不见光亮,若非两人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寻常百姓岂敢此时孤身上路。耿沧柔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心神一阵紊乱,将螓首靠在他的胸口 ,说道:“你对我和兰妹妹如此情重,我们却都是一副残躯,真是亏欠你太多了。”—— 她幽幽自语,柳悦清耳旁风声疾掠,听闻不清,低头问道:“柔姊,你说了些什么?”耿沧柔芳心一震,脸颊埋入他的衣襟,笑道:“你对兰妹妹如此情深,兰妹妹若是得知,这一欢喜 ,病痛恐怕就全好了。”柳悦清哈哈笑道:“虽是孩子气话,我也望能如此,你和兰妹妹都是我的爱妻,你们身受苦楚,我亦感同身受,恨不得自己替你们承担。”耿沧柔听他说得深情,抬 头朝他嫣然一笑,芳心喜乐无限—— 顿了一下,柳悦清又道:“青姐儿说水芊芊在江州城住了好些日子,她和沈诗恒向来形影不离,我原想去探探虚实,如今却是怕在城里逗留久了,万一遇上姓沈的会生多余枝节,不如早 些赶路,只是辛苦了姊姊。”—— 耿沧柔说道:“沈诗恒和月落乌啼帮主分明相识,当日在江州府中,两人联手对付我们,往后要除去月落乌啼,需防西禅宗从中作梗。”—— 柳悦清赞同说道:“去昆仑山接兰妹妹到南郡耿府后,我便一路赶去平江府,这位帮主生性狠毒,那我也用些手段对付他,此人当年可害了不少人。”—— 耿沧柔微微一惊,坐正娇躯问道:“清弟你已知此人来历?”柳悦清说道:“从我爷爷口中得知,此人极有可能是宁无城,当年在三清山上下手加害凌傲翔的贼人,而我清月山庄的凶手 亦是有些线索。”说到此事,柳悦清又不得不稍作叙述,随即说道:“这次前去东雁荡,令我收获颇丰,不少谜团茅塞顿开,虽又现出其他费解之处,但吴家血案小弟已有些眉目了,只是少 了一处关键。”耿沧柔柔声说道:“既然如此,你不如直接前往平江,兰妹妹那里我一人前去足矣。”柳悦清笑道:“这些日子我想到兰妹妹,心神有些不定,若这次不去,唯恐心有杂念, 月落乌啼不好对付,稍有纰漏就会万劫不复,我思来想去,还是先跑昆仑山一次了。”耿沧柔啧啧叹道:“咱们柳公子如此多情,兰妹妹心头可要欢喜得开花了。” 第336章 言非浪子恶事落难知会英雄助 ——柳悦清失笑说道:“姊姊贫嘴,去往昆仑拜见拈花公主,我还有另外一事,姊姊你还记得琅琊山内的那个中年人?”耿沧柔应道:“和清悲大师一起的那个活死人?”柳悦清嗯了一 声,说道:“我爷爷说此人是淮阳凌府前掌门凌绝星。”—— 耿沧柔大吃一惊,花容失色,柳悦清续道,“我当时乍闻此事,也如姊姊般讶异,此人若是凌绝星的话,淮阳凌府和姑苏凤展两家就有许多事情说不通了,听兰妹妹当时提起,她师父正 想法子救醒这位大叔,我也有些迫不及待前去拈花公主那里,这缺少的一处关键正是这位大叔的身份。”耿沧柔颔首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撇下平江府不管,迫不及待往西赶路。”柳悦 清叹道:“小弟感叹时间紧迫,去了平江府势必还需往昆仑山跑,后再回往平江,可就耽搁久了。”耿沧柔哎呦一声,懊悔地说道:“早知如此,那匹叠雪就不还给瑛姨了,有它相助,昆仑 山弹指便到。”—— 她提及神驹“叠雪”,柳悦清顿时想起和耿沧柔初遇情形,忍不住柔情一动,低头吻了她一下秀发,叫道:“咱们走,到前方镇上再找寻住宿之地。”—— 两人骑马在荒野道上奔驰,陡然间一阵蹄声迎面传来,柳悦清当先察觉,细听之下,竟是一匹马儿正跑向自己这里,来势急促,他心神一凝,说道:“不知是谁往这里来了,夜晚时分, 这匹马或不寻常,咱们留意一下。”耿沧柔也是听得分明,颔首说道:“一骑而已,江湖人赶路也属常事,咱们不必理会。”柳悦清放缓马匹,笑道:“多事之秋,我也有些疑神疑鬼了。” —— 两人稍谈数言,前方一道黑影乍现,确是一匹骏马撒蹄直冲而至,柳悦清凝神看去,突然咦了一声,脱口讶道:“马背上怎会无人,难道是受惊跑散的马儿?”—— 他正惊讶不已,那匹马儿已从两人左侧飞掠而过,这时两人才看清并非马上无人,而是骑马者匍匐于马背之上,全身尽被遮住,黑夜中不易看清。柳悦清心念急转,人已随念动,耿沧柔 眼前一花,只见柳悦清如一阵清风掠过,转眼便赶上了奔驰中的骏马,竟是快得肉眼难辨。她又惊又喜,暗道:“清弟功力大进,这身轻功可真了不得,那位郁岛主果真是成全了清弟。”— — 她惊喜不已,一时愣愣看着柳悦清,竟自呆了,柳悦清却是出手如电,脚刚沾地,双手已扣住缰绳,厉喝一声:“畜生,给我停住。”往后用力一勒,这一下力愈千斤,马头顿时往上一 仰,长声嘶鸣,四肢一软,便往地上摔去,柳悦清眼疾手快,伸手抓起马上之人,往后跳开,这匹马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耿沧柔吓了一跳,急忙从马背上跳下,飞奔掠去,柳悦清将马上之人置于地上,耿沧柔扑到他身边,说道:“清弟,你这是做什么?好生吓我一跳。”垂目瞧去,突然脸色一变,惊道: “‘淮阴第二剑’张诺栖,他怎会伤成这样?”—— 柳悦清摇摇头,俯身叫了几声“张兄”,却不闻张诺栖回答,只见他紧闭双眼,嘴角血迹斑斑,显然受伤不轻,柳悦清出掌按在张诺栖胸口,一股真气缓缓输入,约一盏热茶时辰后,张 诺栖突然哇地一声,连连喷出鲜血,吐得全身尽是,耿沧柔看得心惊,双手合十,口中喃喃低语—— 便听张诺栖轻哼一声,缓缓睁开双眼,柳悦清撤回双手,脸现喜色,说道:“张兄,还认得小弟吗?”张诺栖瞥了柳悦清一眼,虚弱地说道:“原来是柳少庄主,多谢……多谢援手。” 竭力坐起了身子,大口喘着粗气,显然伤势不轻—— 柳悦清奇道:“张兄怎会如此狼狈?况且连夜纵马疾奔,更会令伤势雪上加霜,穆兄和程兄如今人在何处?”—— 张诺栖喘着气,嘴角扬起一丝苦笑,说道:“我是吃了沈通尧一掌,差点连这条命都丢了,看来老天爷还不让我早早去见阎王,才让我遇见了柳少庄主。”—— 柳悦清和耿沧柔齐声惊道:“沈通尧,张兄遇见了这个老魔头?”—— 张诺栖深深吸了口气,强忍内伤,沉声说道:“柳少庄主,耿姑娘,请无需挂念张某伤势,我寻个掩蔽之处就能自行疗伤,如今穆大哥、程兄弟还有秦庄主梦婆婆等人苦战沈通尧,请二 位速去救援。”他低头看着马蹄印说道:“我方才晕厥了,不知来时道路,两位随着这匹马的蹄印,应能寻到,江州城西三十里地一座乱石坡,若无援手,穆大哥他们恐难以支撑许久。”— — 柳悦清脱口惊道:“这几位都是一流高手,更何况还有秦庄主压阵,怎也敌不过这个沈通尧?”—— 张诺栖苦笑一声,说道:“梦婆婆不察之下先伤在沈通尧手下,秦庄主为了照应她,一时腾不出手应敌,咱们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柳悦清毫不犹豫应道:“城西三十里,距此不过十里左右,应能赶得上,小弟这就前去支援,柔姊留下照应张兄。”耿沧柔急声叫道:“我也去,若是沈通尧的话,我……我不能不去。 ”她脸上显露焦急之色,回头看了一眼张诺栖,他如此伤重,又是荒郊野地,将他弃之不顾,难免会遇不测,她念及此处,顿时露出犹豫之色—— 张诺栖咬牙说了句“我也同行”,挣扎着站起身来,耿沧柔见他摇摇晃晃,站立都极为艰难,忍不住说道:“张兄,你这……”张诺栖打断她说道:“我休息一阵便好,况且……我也不 能舍下大哥三弟独自逃命……”他深深吸了口气,踉跄着走到马匹旁,强行提气,却是脚下一软,单腿跪到了地上—— 柳悦清翻身跃上了张诺栖所骑的马匹,随之将他拉到背后,说道:“张兄,小弟带你一同过去,柔姊,事不宜迟,咱们快赶去救援。”一振马缰,就往乱石坡方向赶去,耿沧柔赶紧上马 追上,想到沈通尧就在前方,芳心忍不住暗暗打鼓—— 十里地并不遥远,脚下骏马竭力疾奔,转眼已跑过了七、八里,柳悦清突然脸色一变,将马匹停下,耿沧柔急忙也一拉缰绳,打量了四周情形,比之江州城外更是荒芜冷清,她心中正自 一动,突听柳悦清低声喝道:“是在偏南方位,柔姊,咱们快去。”又是策马奔了出去—— 耿沧柔跟着他又行了一段距离,耳中猛然传来异响之声,夹杂不少人怒骂呵斥,前方果然有人激斗正酣,声音逐渐清晰可闻,显然就在不远处,柳悦清再度拉住马匹,说道:“我先去看 看,柔姊你护着张兄,见机行事。”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背影闪动数下,已是远去—— 耿沧柔翻身下马,走到张诺栖身旁,说道:“张兄,你伤势未愈,还请找个隐蔽之处,小妹要去助柳公子一臂之力。”拉着张诺栖的马儿缓缓前行—— 张诺栖望着柳悦清远去方向,半晌才回神,说道:“好轻功,好轻功,有他相助,大哥他们有望脱险了。”他望着耿沧柔,突然说道:“传言柳少庄主玷污潘思思姑娘一事,其中是否有 所蹊跷?”—— 柳悦清展开轻功,悄无声息地靠近前方激斗处,眼前地势已近长江一条支流,河道南北而向,放眼看去,两岸乱石成堆,荒草遍野,穆夜川等人为何会在此和沈通尧大打出手,柳悦清也 懒得去想,只是秦初月亦在此地,却令他有些好奇—— 这一晚明月当空,荒郊之地视线颇佳,前方一座乱石山丘赫然出现,打斗声正是从山丘之下传来,此时早已清晰可闻,柳悦清快步来到山丘上方,悄悄探头望去,山丘下是宽阔无垠的平 川之地,被一条河道截断阻挡,河岸旁零星站着几人,另有三人于河前相搏,黑影来回纵跃,斗得甚是激烈—— 柳悦清凝神遥遥望去,只见一人腾空跃起,如鬼魅般扑前窜后,身法着实鬼魅难测,对面两人合力招架,却也难以支撑,柳悦清虽看不清他的相貌,但这身法却已辨出,暗道一声:“是 西禅宗武学,此人应是沈通尧。”他深深吸了口气,长身站起,如绽春雷般喝道:“沈通尧,你又在此胡作非为,让小爷来会你。”猛虎下山一般扑了过去 第337章 言非浪子恶事落难知会英雄助 ——乱石山丘下,诸人激斗正酣,乍闻有人厉声叫喝,都是一怔,不少人转头看去,柳悦清如苍鹰般从坡上飞掠而至,宛若神兵天降,一个盘膝而坐的男子开口叫道:“好轻功。”正是 秦初月出声喝彩—— 众人惊疑来者绝佳的轻功造诣,不少人都闪过一个念头:“此人是敌是友?”柳悦清早已欺入三人中央,眼前一人满脸煞气,果然如假包换是沈通尧,一时战意大盛,峻声而道:“沈通 尧,休要在此伤人。”他一晃身挡在沈通尧面前,右手早已当面拍了过去—— 沈通尧怪叫一声,挥拳格挡,两人交换一掌,柳悦清纹丝未动,沈通尧却是往后连退数步,这才站稳—— 众人见状更是吃惊,沈通尧武功之强,可与柳芳霆分庭抗礼,此时竟然一掌不敌,来者功力之高,简直令人匪夷所思,黑夜中柳悦清来得突然,众人都不及看清他是何人,不少人脸色都 已变了—— 沈通尧被一掌震退,脸上怒意闪现,蓦地提气逼近,双手运掌如风,齐齐向柳悦清打来,和沈通尧激斗一场的两人早已气喘吁吁,此时腾出闲暇,急忙往后退开运功调息,其中一人见到 沈通尧出手极为狠毒,急忙脱口提醒:“兄台小心,此人不是泛泛之辈。”—— 柳悦清笑道:“沈通尧,我和他算是老朋友了,自然不会有所轻敌。”他仰天清啸一声,双掌打出一式“守星护月”,将沈通尧掌力震散,随即一招‘寒山远岫’,正中沈通尧手腕,痛 得沈通尧一声怒吼,往后跳了开去—— 柳悦清暗中一握拳头,暗道:“郁岛主传我这一身功力,如今面对沈通尧,我也不处于下风,爷爷一掌之仇,今日或能向他讨回。”他突然跃上半空,展腿便往沈通尧面门踢去—— 沈通尧手腕吃痛,也不惊慌,双目中精光一闪,左掌含劲劈出,柳悦清脚尖点在他掌心,一股猛劲沿足反震,竟是有些抵挡不住,急忙一个翻身往后落地,眉头一皱,沈通尧的这股内劲 自己极为熟悉,正是纠缠自己多时的“无妄”内劲,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暗道:“沈通尧竟然练了‘无妄’?真是奇怪,无妄加修罗,沈通尧果然仍是最棘手的劲敌。”—— 沈通尧正要再度扑上,肩旁却被人一搭,顿时静了下来,从他身后缓缓走出一名白发老者,其手握住沈通尧手腕,说道:“老宗主,你打了有一个时辰,不妨先休息片刻吧。”沈通尧似 乎颇为听这个老者的吩咐,口中发出一阵嗬嗬声,身上杀气却是渐渐淡去—— 柳悦清却不敢放松,正要开口,便听秦初月已说道:“是什么风把柳少庄主吹到这里来了?”柳悦清转过头去,见秦初月双掌按在梦婆婆背心上,正在为她疗伤,便瞥了一眼,黑夜中隐 约可见她脸色不佳,颇显萎顿之色,柳悦清急忙问道:“秦老夫人伤得可重?”秦初月说道:“是沈通尧下的手,这老儿凶狠手段可没减少一丝一毫。”—— 柳悦清快速扫过四周情状,在场人数不少,几乎都是自己相识之人,淮阴“三绝”老大穆夜川站在秦初月左侧不远处,闭着双眼,静静伫立,月色之下颇显神秘,梦婆婆身旁一个身材瘦 小的汉子正手握青锋,双目注视着婆婆,显出几分焦虑之色,此人柳悦清也认得,在秦家庄中跟随梦婆婆一同现身庄内,应是归鸿堡中之人,而方才和沈通尧激斗的两道黑影是方杰远和程震 阳,两人功力与对手相差不小,这时早已气喘如牛,方杰远微微弓身,尽显疲态,程震阳大口吸气,大步走到柳悦清身旁,一拍他肩膀,叫道:“好小子,功力更胜从前了。”——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张诺栖兄正随耿姑娘往这里而来,程兄不妨前去接应一下。”说着朝来路一指,便转过头去,目光烁烁,盯着前方沈通尧,只见他双目神光涣散,显然神智尚 未复原,此时被白发老者拉住,竟是不再发难,心中一凛:“这位老者能抑住发疯的沈通尧,定然也是位高人。”—— 程震阳闻言,转头往乱石坡上望去,果见坡上两道黑影隐约可见,他也不细想,大叫一声:“二哥,你果然讨来救兵了,老三可是佩服死你了。”脚下一发力,身躯冲天而起,便往坡上 扑去,方杰远在旁累得汗如雨下,突见程震阳跃起三丈有余,和沈通尧恶斗一场竟还有如此脚劲,忍不住嘿地一声,叫道:“好个霹雳腿,果然名不虚传。”—— 却听白发老者哈哈笑道:“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柳少庄主,你不是在潘家丫头的温柔乡中吗?怎么一转眼就到这里来了,臭小子的行踪还真有些神秘莫测。”柳悦清接二连三听人谈起潘思 思之事,心头暗暗苦笑:“我至今连潘思思样貌都不曾见过,这些人却都认定是我玷污了她,还真是莫名其妙之极。”他剑眉一扬,问道:“恕晚辈孤陋寡闻,敢问前辈尊姓大名。”白发老 者又是大笑一声,说道:“你不识我?不奇不怪,老夫隐居了三十余年,成名时你还没出生,当年老夫名镇四海,无人不知,如今却是你小子威风八面,天下皆闻,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说着轻叹一声,一时有些落寞之态—— 他说了一大堆话,却没回答柳悦清所问,柳悦清心中一乐,口中说道:“前辈过誉了,在场诸位英雄都胜过晚辈不少,晚辈岂敢狂妄。”—— 白发老者翻了翻眼,说道:“老夫铁忘愁,你可知道?”柳悦清琢磨一下,微微摇头,秦初月突然说道:“他就是那个呆子铁书盈的老子,也是当年沈通尧手下得力干将之一。”—— 柳悦清讶然说道:“铁书盈的爹爹?”仔细打量一番,却见铁忘愁和铁书盈两人相貌体形毫无相似之处,不禁莞尔,说道:“铁前辈再次出山,可见雄心不减,莫非是又要相随沈通尧与 天下群豪一争雌雄?”—— 铁忘愁突然笑容一敛,仰天长叹一声,说道:“一争雌雄?江湖之大,若是让一个疯子成了武林至尊,天下又有多少人会心悦臣服?柳少庄主,你是当下难得的少年俊才,可有法子令老 宗主神智恢复?”—— 柳悦清眉头一皱,说道:“沈通尧疯了倒也罢了,他神智若一恢复,岂不是又成了惹起当年腥风血雨的大魔头?此事恕晚辈不能答应。”铁忘愁嘿嘿一笑,说道:“柳少庄主眼界之窄, 令铁某大失所望埃”柳悦清不动声色,淡淡说道:“此话怎讲?”铁忘愁说道:“老宗主疯了之后,行事不按常理,这些日子多次与人动手厮杀,已伤了不少性命,老宗主的武功天下无敌 ,铁某也非其敌手,这些日子铁某想尽办法苦苦抑制住老宗主,令他不再滥杀无辜,但铁某已是强弩之末,怕是再也支撑不了多日,若不能让老宗主恢复神智,往后死在老宗主手下的可要不 知多少人了,铁某如此一说,柳少庄主还能泰然对之吗?”—— 柳悦清心头一震,沈通尧心智失去,杀人更不会留情,如此一来确是无人能挡,铁忘愁此言不无道理,他沉吟半晌,抱拳说道:“多谢铁前辈高义之举。”铁忘愁愣了一下,尚未明白柳 悦清为何谢他,只听柳悦清又道:“晚辈不能让天下人性命皆落入沈通尧手里,他是疯未疯,都是整个江湖的心腹之患,如今晚辈定将全力以赴,将沈通尧斩于此地。”他突然拔出背上长剑 ,凝重地说道:“还请前辈让开,晚辈不想伤及于你。”—— 铁忘愁双目乍展,厉光闪现,大笑道:“果然不出铁某所料,侠义道中人只求除恶才算扬善,真是荒谬之极,柳少庄主,铁某绝不会让你杀害沈老宗主。”柳悦清沉声喝道:“您老就不 管天底下诸多百姓的性命了?”铁忘愁笑道:“老宗主若是恢复不了神智,也只能怪天下人的命不好了。” 第338章 言非浪子恶事落难知会英雄助 ——柳悦清脸上怒气一闪,尚不及开口说话,肩膀突然被人一拍,只听一人说道:“柳兄何必与此人多言,西禅宗门下岂有善类,今日不将这姓沈的老贼留下,替莫师弟报仇,我方杰远 就妄为江湖人物了。”说话者便是方杰远,他调息一阵,疲态稍去,这时跨上一步,与柳悦清并肩而立,又现生龙活虎之态—— 却听一人高呼喝道:“姓方的,这老贼是我掌中之物,岂容你越……越俎代庖。”说罢,一道身影掠到两人身前,柳悦清见是程震阳,不禁余光一扫,张诺栖已到了穆夜川身侧盘膝坐下 ,便笑道:“这老儿厉害得紧,程兄还没打过瘾?”程震阳握紧拳头,叫道:“那是自然,未分胜负,岂能罢休。”当下不容分说,凌空跃起,大叫道:“姓沈的老贼,再吃我一腿。”脚蕴 千斤之力,朝沈通尧当头踢下—— 柳悦清和方杰远都吃了一惊,方杰远脱口叫道:“这家伙脾性如此刚烈,犯了兵家大忌。”也是纵身跳了过去—— 铁忘愁哼了一声,喝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他握住沈通尧的手掌一松,沈通尧“呜”地尖叫一声,扬起一拳,正中程震阳脚心,顿时将他打出丈许,右肩一晃,转 眼欺至方杰远身前,方杰远对他心生顾虑,见他来势汹汹,急忙斜窜了出去—— 程震阳落到地上,咧嘴“哎呦”一声,说道:“好痛好痛,这老鬼力道真不小,差点把我腿骨都打断了。”他揉着脚底,心头大为震骇:“这老儿果然深不可测,我和方杰远两人与之缠 斗,有些勉为其难了。”——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龙吟般轻响,柳悦清起手一式‘飞星破清晓’,剑化叠影,刺向沈通尧。沈通尧正欲追赶方杰远,眼中乍见剑光,一眼便知厉害,嗖地一声往后退开,如鬼魅般灵活 诡异—— 柳悦清一招落空,第二式又起,脚下步伐轻盈灵快,紧缠沈通尧不放,沈通尧虽然头脑糊涂,但于武学依然目光敏锐,见柳悦清起手剑招,便知这个少年是生平罕遇的劲敌,当即“朱雀 心法”运至顶层,身法更见迅捷—— 柳悦清连刺数剑,却无法沾到沈通尧衣襟,当下剑势一转,突然横剑拦腰扫去,沈通尧桀桀一笑,翻身跃到柳悦清头顶,一掌当头狠拍而下—— 轻功是“朱雀心法”中绝学,而沈通尧掌力中却已蕴含了青龙内劲,柳悦清顿感窒息,他面色不改,忖道:“我正想一试自己内功心法已臻何等境界,沈通尧这一掌正合我意。”急忙脚 下站稳马桩,突然换剑于左手,右掌运起全身劲力拍出,两人才交手数掌便呈内力相搏之态,旁人见状无不变色—— 秦初月手掌虽不离梦婆婆背心,目光却是注视着柳悦清,这时见他竟力拼沈通尧,嘴角便微微一扬,现出一丝赞许之意—— 便听沈通尧轻哼,身躯往后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数丈之外,柳悦清却早换剑持回右手,喝道:“沈通尧,家祖困你四十年,如今便由我柳悦清替天行道,再吃我一剑。”他一掌迫退沈通 尧,体内内劲急速流转,并无半分不适,郁秋痕把体内残余内力传给了自己,自身内力充沛,早已至“冰魄封神诀”顶层心法境界,如今终于能和沈通尧抗衡。他念及此处,更是精神大振, 飞扑过去,手中利剑破空斜斩,宛若劈山一击,正是“长剑当歌”第三式“天涯落笙箫”—— 沈通尧不敌暴退,铁忘愁忍不住脸色大变,袖口陡然鼓胀充盈,突见沈通尧眼中精光闪过,竟是毫无惧色,便敛去内劲,袖口复又垂下,但见柳悦清这一式好不威猛,真有开山裂地之威 ,于是大叫一声:“老宗主,接兵刃。”扬手将自己腰间钢刀扔了过去,而柳悦清剑刃已至沈通尧胸前,沈通尧头也不回,反手一把握住,回刀一架,正于千钧之际架住了对方的剑刃—— 铁忘愁微微一笑,还未开口叫好,却见沈通尧钢刀脱手飞出,双臂连连摇晃,往后暴退不迭,这一招竟又惨败,铁忘愁虽是老江湖,也不禁张大了嘴,满脸难以置信之色—— 柳悦清大喝一声“好”,身形暴涨,如飞箭般扑上,沈通尧此时胸口空门大开,铁忘愁正闪过“不好”的念头,柳悦清出脚如闪电,正中沈通尧的小腹,便听沈通尧一声惨呼,砰然间摔 出老远,口中鲜血飞洒一地—— 众人见到柳悦清如天神一般,功力强得可怕,都是心神巨颤,一时无不骇然变色,柳悦清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大踏步向沈通尧走去,铁忘愁顿时回神,大叫一声:“柳悦清,你给我站住 。”飘身挡在他和沈通尧之间,柳悦清咬牙说道:“快让开。”铁忘愁苦笑道:“柳少庄主神功惊人,但铁某决不能让你伤害老宗主,铁某的性命你就拿去吧。”说罢,双掌含劲推了出去— — 柳悦清轻叹一声,也是拍手一掌,震得铁忘愁往后退了一步,柳悦清上身轻轻一晃,眼光掠过沈通尧,感慨说道:“铁前辈忠心赤胆,若能走上正途,那才是苍生之福。”—— 铁忘愁苦笑说道:“多说无益,等来世铁某再与柳少庄主把酒言欢吧。”他神态张扬,头发根根竖起,手掌微微颤动,接连拍出数掌,他深知自己不是柳悦清的对手,显然是舍命亦要救 下沈通尧—— 柳悦清心生感慨:“此人忠心耿耿,沈通尧有此属下,也是他的造化,看来今天杀不了沈通尧了。”他察觉铁忘愁这几掌功力精纯,已臻一流高手之境,比其子铁书盈高明数倍,心中暗 暗赞许,脚下往后一退。正在此时,柳悦清突觉身旁一阵清风拂动,一人掠到自己身前,打出一路拳法,一举震散了铁忘愁的掌力—— 铁忘愁脸色突变,跳开一步,森然说道:“秦庄主也想留下老夫么?”—— 发难者竟是秦初月,他虽替梦婆婆疗伤甚久,却依然功力充沛,较之柳悦清不逞多让—— 秦初月脸上显出一丝笑容,说道:“此时夜深人倦,秦某懒得再大动干戈,铁兄意欲带走沈老宗主,秦某不打算阻拦,柳少庄主想必也是和秦某一般意思?”他回头看着柳悦清,柳悦清 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秦庄主前辈身份,小子不敢有异议。”秦初月笑道:“归鸿堡和秦某有些渊源,亦能放过沈宗主,只是‘淮阴三绝’与秦某毫无瓜葛,他们若要留下你们二位,秦某 也不便阻拦……”他还未说完,程震阳早已按耐不住,大声叫道:“不劳你替我三兄弟做主,我正要替二哥报一掌之仇,岂容他们逃脱,铁忘愁,我来和你一较高下。”他满脸怒容,威风凛 凛走向铁忘愁,显然是准备殊死一战—— 铁忘愁深吸口气,微笑道:“久仰‘霹雳腿’之名,今日能和程兄过招,老夫三生有幸。”程震阳怒道:“就算你恭维我,也休想我手下留情,沈通尧打我二哥这一掌,便也让我还他一 腿,然后再谈交情。”他身形微微一弓,正作势一腿扫出,只听穆夜川幽幽一叹,缓缓说道:“三弟,二弟这一掌暂且记下,今日就放过他们吧。”—— 程震阳身躯一僵,猛然回身,脱口问道:“大哥,这是为何?”穆夜川嘴角挂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笑容,依然平静地说道:“要事迫在眉睫,实不能在此徒费气力,今日就饶过沈通尧 吧。”程震阳甚是听从穆夜川所言,当下狠狠跺脚数下,忿忿说道:“我大哥说饶你们一次,还不赶快走。”—— 铁忘愁抱拳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手下留情,来日相见,再容铁某示谢。”走到沈通尧身前,此时沈通尧已是晕厥过去,铁忘愁将其搀扶起身,两人缓缓沿着河道离去,柳 悦清注视着他们背影,竟是无端生出一丝凄凉之意 第339章 言非浪子恶事落难知会英雄助 ——秦初月拍了拍方杰远的肩膀,说道:“秦某擅自替归鸿堡做了主张,方兄可有介怀?”方杰远展颜一笑,说道:“婆婆是秦庄主母亲,庄主之意,想必婆婆并不反对。”他快步走到 梦婆婆身前问道:“婆婆,你贵体可有大碍?”—— 梦婆婆伸了伸筋骨,说道:“有我儿替我疗伤,婆婆自然无碍,我这把老骨头可是不中用咯,三拳两脚就被姓沈的打伤,愧当你们的堡主了。”瘦小汉子扶住她,尖声说道:“婆婆此言 差矣,若非婆婆耗了沈通尧不少力气,咱们等不到秦庄主和柳少庄主到来,都早已毙命在此老手下了,那位柳少庄主……”突然咦了一声,似是看到惊讶之事—— 梦婆婆和方杰远随着她目光瞧去,只见柳悦清正盘膝坐地,竟是当场运功调息起来,程震阳眉头一皱,忍不住叫道:“柳兄弟,你怎么在……”话说一半,却被穆夜川扣住手腕,一把拉 了回来,程震阳叫了声“大哥”,穆夜川微微摇头,说道:“柳少庄主受了内伤,不能惊动他。”—— 程震阳脱口叫道:“他受伤了?这就奇了,沈通尧不是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穆夜川轻叹道:“正因如此,柳少庄主才会受伤。”他转过头对着秦初月,颇有深意地说道:“秦庄主想必 也已看出其中玄机,这才拦在他身前抢先应付铁忘愁,不知小弟此言是否说中?”秦初月笑道:“何以见得?”穆夜川说道:“铁忘愁功力逊于沈通尧,柳少庄主与其拼掌力,却不占上风, 小弟推测柳少庄主重伤了沈通尧时,亦是令自己元气大伤,接下铁忘愁一掌已是勉为其难,再硬撑下去说不定会死在铁忘愁掌下,秦庄主何等人物,柳少庄主受伤岂能瞒得过你?”—— 秦初月深深望了穆夜川一眼,说道:“穆兄虽然双眼不睁,却似乎对周围诸事变化了然于胸,‘千眼神鹰’名号果然不虚,况且穆兄不用依仗事物便能独自来去自如,莫非穆兄并非不能 视物,而是假装瞎子,瞒过了咱们所有人?”—— 穆夜川嘴角一阵抽搐,平静的脸上掠过几分激动之色,猛地转过身子,走到张诺栖身旁,背对着秦初月说道:“秦庄主说这些不相干之事作甚,小弟双眼不能视物已有十余年,又何须故 弄玄虚,今日你我相聚在江州城中,所为何事莫非秦兄已抛诸脑后了?”—— 秦初月说道:“秦某怎敢遗忘,只是如今柳悦清突然现身,不如等他疗伤完毕,有他相助,我等便更有把握救人。”穆夜川现出难得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道:“想不到傲视天下的秦庄 主如今也需要他人相助,着实令小弟始料未及。”秦初月也不动气,反问穆夜川说道:“龙瑶嫣与本座有些渊源,西禅宗更和秦家庄有过节,沈诗恒胆敢擒去龙瑶嫣,秦某自然不能放手不理 ,只不过穆兄竟对她如此关切,不知是何道理?”—— 穆夜川叹了口气,说道:“行侠仗义,何须道理,西禅宗不是正道,岂容他们强扣这位龙姑娘,路见不平,淮阴三绝理当拔刀相助。”—— 秦初月点头说道:“既然如此,秦某也不客气了,对方高人不少,尤其是……”他瞥了柳悦清一眼,又道,“那两位精通柳家绝学的神秘人物,功力不比秦某逊色,秦某就暂借淮阴三绝 之力,这份人情来日秦某必会偿还。”—— 他话音一落,只听梦婆婆冷冷说道:“秦庄主我儿,你就这么把老婆子我忘记了?”秦初月转过头,梦婆婆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脸上尽显不悦之色,他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您 老伤势不轻,相救嫣儿一事不能劳您再出手,更何况……”他突然收口不语,直视着梦婆婆,目光深邃,其中大有深意—— 梦婆婆脸色一沉,说道:“你是说我和龙瑶嫣之间的怨隙?不错,她们姓龙的是秦家的罪人,龙霜月害惨了天儿,龙瑶嫣又气死了你爹,你休想要我认她这个孙女,只不过老婆子更是对 西禅宗深恶痛绝,若不是沈通尧这个老鬼,咱们秦家岂会被柳家压住翻不了身?如今武林第一早是秦家庄的了,老婆子不把西禅宗杀干净就枉废‘梦婆婆’这三个字了。”她越说越是动气, 不禁牵动了内伤,一时连连咳嗽,秦初月皱眉说道:“娘你别动肝火,咱们不谈旧事,回到江州城中,孩儿前去救人,免不了又是一番交手,您老还是先疗伤为好。”梦婆婆闻言,微怒说道 :“你是说老婆子不中用了,这点芝麻伤病就要卧床不起?哼,我就要去看看,那姓龙的贱人被沈诗恒折磨成什么模样,最好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才是大快人心,嘿嘿。”冷笑数声,回 头叫道:“老二,老三,到时候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手。”方杰远和瘦小汉子面面相觑,瘦小汉子尖声应了声“是”,对着方杰远耸耸肩,显得颇为无奈—— 穆夜川听着两人交谈,脸色大动,最后实是忍耐不住,脱口而道:“孙女?难道说龙霜月是秦庄主你的夫人?”—— 秦初月摇头说道:“不是……”梦婆婆突然抢着说道:“穆大侠是要询问秦家的私事?”程震阳听她口气不善,忍不住喝道:“你这老婆子,怎对我大哥……”穆夜川急忙叫了声“三弟 ”,示意他收口,随即怔怔说道:“晚辈曾和龙霜月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只因这些日子听闻‘风云十八少’正在找她寻仇,淮阳凌府那场轰动武林的争雄大会据说亦是由她而起,但她是秦家 的媳妇却是初次听闻,心中好奇多问几句,还请婆婆莫要怪罪。”—— 梦婆婆冷冷说道:“她是嫁给了秦家的儿子,但绝不是秦家的媳妇,姓穆的小子休要胡言乱语。”她余光瞥见秦初月眉头轻皱,更是冷笑一声,说道:“龙家母女身份你早已在柳悦清面 前说得明明白白,还怕别人知道?初月我儿,老婆子决计不许天儿再有分毫伤害,否则老婆子便同你拼命。”秦初月淡淡说道:“世上有谁能伤得了三弟?娘亲你过虑了,三弟对霜月弟妹一 番深情,您老若能体恤三弟苦衷,不该对她们母女如此苛刻。”他虽然是和自己亲娘说话,却也不经意露出一庄之主的威严,梦婆婆不禁一呆,一时被秦初月驳得哑口无言,竟是无话可说— — 两人一番争论,除了柳悦清和耿沧柔之外,其余旁人都是不明不白,穆夜川思索一下,便说道:“秦家庄的家事,咱们旁人不知其中一二,实是难做论断,但相救龙瑶嫣姑娘一事,还请 两位能够齐心合力。”—— 秦初月微笑说道:“那是自然,如今万事具备,只等柳少庄主了。”—— 他话音刚落,柳悦清从地上长身而起,笑道:“既然如此,岂能让在下耽搁诸位,不如这就动身?”—— 耿沧柔在一旁静静不语,星眸一直凝视着他,这时见他起身,便如一只燕子扑到他身旁,关切地问道:“你怎会受伤了?可要紧不?”柳悦清笑道:“轻微小伤,已无大碍。”他拉着耿 沧柔走到秦初月身前,说道:“晚辈已听到诸位所言,龙姑娘被沈诗恒擒住,此事甚是不妙,秦庄主,咱们可以动身了。”—— 秦初月颔首说道:“不错,正该动身,敝庄应兄弟和归鸿堡西门兄此时在江州府中坐镇,此时也该去接应他们二位了,咱们走。”当先折身往江州府方向行去,柳悦清等人皆是跟在他身 后,只因张诺栖伤重难支,便由马匹驮着他一路前行,各人为了照应他,脚下便快不起来 第340章 言非浪子恶事落难知会英雄助 ——柳悦清和秦初月并肩而行,秦初月稍稍说了事情原委,原来当日秦初月为了追回龙瑶嫣,便出了山庄,只唤了应辰荪与其同行,在大江南北兜兜转转,只因龙瑶嫣颇不通人情世故, 一路之上闹了不少笑话,秦初月便也有迹可循,花了不少时日,终于在江州府附近打探到了龙瑶嫣的行踪,正要前去一会,却不料西禅宗众人竟也在江州府中驻留,而龙瑶嫣不幸被沈诗恒所 擒,正被关在城北民居之内,秦初月和应辰荪当即赶去相救,但沈诗恒在龙瑶嫣囚禁之处埋下重兵,不但黑衣人阿三在场,就连在斩魔会上和秦初月柳悦清交手过的黑衣神秘人也赫然在列, 此人亦是精通一身柳家功夫,着实是个强敌,秦初月未料到会遭遇此人,当时险象环生,差点就要丧命,却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淮阴三绝恰巧路过,得三人相助,秦初月等这才能逃出生天, 穆夜川得知秦初月是相救龙瑶嫣而来,当即表示愿相助他,此时形势敌众我寡,秦初月便也欣然接受好意—— 这一日他养精蓄锐,到了晚间动身再去硬闯,却不料刚到城西附近,竟是碰上一场恶斗,交手双方竟是沈通尧和梦婆婆,梦婆婆武功不及对方,即便四人合力,也是难敌对手,梦婆婆更 是吃了沈通尧一掌,受创不轻,秦初月等急忙上前相助,街道巷子狭窄,沈通尧又势若疯虎,众人担心伤及无辜,施展不开手脚,于是且战且走,一路打打杀杀来到了这处乱石坡,但沈通尧 功力强悍,秦初月又要分心梦婆婆的伤势,集众人之力竟也奈何不了沈通尧,而在恶斗之中,张诺栖一不留神,吃了沈通尧一掌,身受重伤,穆夜川扶他上马,让他先离此地速速疗伤,但张 诺栖在途中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随后他遇上柳悦清却是众人都不曾事先料及—— 柳悦清听罢,脸色变得十分凝重,说道:“那个神秘人物比之阿三似乎更为难缠,再加上沈诗恒,三大高手坐镇,实是免不了一场恶战。”秦初月说道:“昨日交锋,不知为何沈诗恒并 未在场,不过另有一个棘手人物当时现身,倒令秦某有些意外。”柳悦清问道:“是谁?”秦初月说道:“项乐豪此人你可听说过?”柳悦清一摇头,示意不知,秦初月说道:“淮阴有三绝 ,这是近些年来才在武林扬名的三人,但是南疆亦有三绝,却是享誉武林多年,‘南疆三绝’便是寒山翠岭拈花公主、崆峒掌门戚东方和这位项乐豪项兄。”柳悦清点头说道:“南疆三绝之 一?看来不是等闲之辈,此人和西禅宗也有交情?”秦初月说道:“此事我并不清楚,当日他未向我出手,否则我秦初月还真难以脱身。”他自嘲地一笑,续道,“但其在西禅宗府上做客, 和沈诗恒是友非敌,今日我们大举进犯,此人怕是不出手也不成了。”—— 耿沧柔忧虑说道:“如此一算,西禅宗一方便有四大高手,沈诗恒手下更是人才济济,咱们人数虽然不少,却仍然有些捉襟见肘。”—— 归鸿堡中瘦小汉子突然尖声说道:“这些人武功再高明,怎比得上沈通尧,柳少庄主数招就把这个老魔头打成重伤,那四个人更不在话下,柳少庄主你说是不是?”—— 柳悦清瞥了他一眼,笑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瘦小汉子微微错愕,突然转过头去,并不答话,梦婆婆此时插嘴说道:“柳少庄主,就我这位徒儿的姓名来历此时不能相告,还请见 谅。”她看着秦初月,眉间紧蹙,竟是颇怀心事,柳悦清闻言只能作罢,心中一阵嘀咕,目光扫向方杰远,见他突然眨了眨眼,向自己露出似笑非笑之色,心中更是茫然不解—— 秦初月突然说道:“归鸿堡梦婆婆座下五个弟子,西门兄和方兄正在婆婆身侧,莫剑尘兄并未出堡,剩下两位就是薛黎兄和姬艳妃姑娘,如此说来,这位便是薛黎兄了。”—— 梦婆婆嘿地一声,说道:“初月我儿,竟然对我堡中之事了若指掌,难得,难得。”秦初月微笑说道:“归鸿堡是您老所创,初月或多或少总能得到一些消息。”梦婆婆难得露出笑容, 说道:“我这位徒弟说不定并非薛黎而是姬艳妃,初月我儿也并非事事皆能掌握。”秦初月大笑道:“男女有别,初月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梦婆婆哈哈大笑一声,显得十分开心,转移话题 说道:“柳少庄主,到时就靠你三下五除二,一举打发一两个高手,咱们胜算就多了不少,初月我儿,你在武林中呼风唤雨多年,没想到如今被一位少庄主压制住,我看你不如隐退江湖,娶 妻生子才是正道。”—— 柳悦清和耿沧柔听她又催促秦初月讨老婆,均忖道:“这位秦夫人连连逼婚,我看秦初月连中意之人都未遇见,怎谈得上娶妻一事,更不论生儿育女了。”两人对望一眼,耿沧柔捂着嘴 ,眼角尽是笑意—— 柳悦清莞尔一笑,随即说道:“晚辈武功并不如诸位所言般高明,只是想到前些日子在寒山寺中,宁怜雪兄弟出其不意重创月落乌啼帮主一事,便效仿他以雷霆之势攻沈通尧之不备,这 才速战速决,只是如此战法,自己需使出十二分功力,其实大伤元气,我击退沈通尧后,气血于体内翻涌,几乎已到了喉咙口,随后和铁忘愁对了一掌已是勉为其难,正所谓伤敌亦伤己,不 是良法,再者沈通尧疯疯癫癫,晚辈尚可用计对付他,沈诗恒等人都是神智清晰,若以此法冒进,反而得不偿失。”—— 耿沧柔皱起眉头,说道:“既然如此,不如稍等数天,等梦前辈和张兄复原之后再去救人,多两个强手更有胜算。”柳悦清叹道:“沈诗恒对龙瑶嫣垂涎已久,只是数次不得手而已,如 今人落在他手里,龙姑娘极有失身之难,而这位龙瑶嫣姑娘性情又和旁人不太一样,就算沈诗恒不侵犯她,被囚禁久了,她那凶狠脾气一生,说不定也会当场自尽,咱们实是无法再拖延了。 ”—— 他侃侃而道,却没察觉一旁的穆夜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待他话音一落,穆夜川突然对着程震阳说道:“三弟,二弟拜托你了,我先去会会西禅宗。”说罢,他提气纵跃,已往前掠去— — 程震阳回过神来,穆夜川早已在十数丈之外,他不由大惊,朗声叫道:“大哥,你孤身一人前去太过冒险,等等兄弟。”正冲出两步,回头却见张诺栖伏在马背上,只得硬生生收回脚步 ,目光来回张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穆夜川素来冷静,当日在南郡耿府中,左龙群毒技震骇全场时,穆夜川面不改色,着实沉着镇定,柳悦清和耿沧柔尽数看在眼里,此时见他按耐不住,冒然行事,尽显焦虑之态,两人都 是惊讶万分,柳悦清心念一转,急忙说道:“秦庄主,不能让穆兄一人前去,我们赶快前去接应。”—— 秦初月颔首说道:“张兄和娘无需急赶,我和柳少庄主先行一步。”耿沧柔急忙说道:“我留下来照应秦夫人和张兄,程兄不妨一同前去,强敌当前,多一人更有胜算。”秦初月精神一 振,说道:“有耿姑娘护法,秦某就无后顾之忧,咱们走。”三人各自展开轻功,急追穆夜川而去—— 不一会儿,三人已至江州城下,却没见到穆夜川的踪迹,柳悦清皱眉说道:“我们这一路追得甚急,却仍赶不上他,穆兄练就好一身轻功,实令在下拜服。”秦初月揶揄着道:“此人说 自己不能视物,跑得却比无数明眼人都快,这个‘千眼神鹰’还真是难以捉摸。”—— 程震阳瞪了秦初月一眼,说道:“大哥功夫远胜我兄弟俩,只是寻常不显露而已,他早就入了城,此时定是往城北而去了。”—— 秦初月说道:“西禅宗离这里也不远,秦某就先行一步了。”当下展开逍遥步,身形一晃就飘出数丈,端的快得惊人—— 秦家庄素来以轻功见长,秦墨丰更是天赋异禀,当年练成天下第一轻功,虎父无犬子,秦初月得父亲亲传,一身轻功造诣亦能独步武林,便见他健步如飞,两边房屋飞速后退,黑夜中只 见一道黑影掠过,便没了踪迹—— 来到城北,秦初月驾轻就熟到了一座大宅前,刚站稳脚步,身后柳悦清话声已至:“这里便是龙姑娘被囚禁的地方?”—— 秦初月猛然回头,眼前人影一闪,柳悦清已是呼地一声,飞落到了自己面前,仰头打量着面前大宅,脸上显露出几分郑重之色。秦初月神色微动,盯着柳悦清说道:“柳少庄主最近想必 是有所奇遇,一身功力大进,论轻功秦某也差点输给了你。”柳悦清笑道:“秦庄主过誉,你我几乎并肩出发,到此地晚辈却是落后了数个身位,还是秦庄主技高一筹,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还请秦庄主示下。”眼前这座大宅漆黑一片,屋内毫无光亮,也闻不到一丝声响,极为不同寻常,柳悦清虽是艺高人胆大,却也不得不谨慎应对—— 秦初月伸手推开大门,说道:“我来这里寻人的,嫣儿不在这里。”他大步跨进大宅,柳悦清心生疑窦,却也只得紧跟而入。秦初月四下略一张望,脸色陡转凝重,一个箭步窜到内屋门 前,一掌拍散木门,木门似乎被异物阻隔,竟然无法往前倒下,秦初月抓起门板往后甩手扔出,突然身躯微微一震,顿时僵直不动—— 柳悦清掠到秦初月身边,发现秦初月神色严峻,目光阴森得有些可怕,急忙转头瞧去,见到屋门口一个巨汉背对着屋外,跪倒在地,竟是纹丝不动,只因他将门口堵死,那两扇门便无法 向内倒去,而此人背影极为熟悉,柳悦清眨眼一看,脱口惊道:“难道是西门兄。”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拍,巨汉宛若山崖断裂般轰然倒地,柳悦清看清他的面目,果然是西门一见,此时他气 息全无,全身冰凉,早已亡故多时 第341章 计内计密中因竟驻众豪杰步 ——秦初月脸色铁青,喃喃说道:“好家伙,这次是我大意了。”目光变得冰冷如铁,已是走入屋内,柳悦清脸上更现悲色,黯然跨步而入,这才见到屋内另有一人倒地不起,只因西门 一见身材魁硕,又直挺挺跪在门口,两人这才一时没有看见。这时秦初月快步到此人身前,将其扶起,大声叫道:“应兄弟,应兄弟。”柳悦清忖道:“果然是‘剑冻梨花雨’应辰荪,他还 留得一命,实属万幸。”—— 柳悦清俯下身子朝西门一见细细看去,此时程震阳从门外大步闯了进来,他虽然腿力过人,轻功却非其擅长,被两人拉下不少距离,直到此时才追至,他甫一入门,见到屋内异状,也是 脸色一变,脱口叫道:“这是怎么回事?”眼珠子掠过两人面孔,显然他不认得西门一见,只是盯着秦初月扶起之人叫道:“应辰荪?秦庄主,这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 秦初月森然说道:“极有可能是西禅宗下的手,我留下应兄弟和西门兄在此监视,竟让他们反击一阵,是我托大了。”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显然已是怒极—— 柳悦清起身叹道:“是他们无错,西门一见死在柳家的‘九掌惊龙’掌下,只能是他们二人下的手。”他叹了口气,问道:“应兄可还有救?”—— 秦初月说道:“脉搏尚在,如今晕了过去,伤势虽然不轻,却不致命。”他手心按在应辰荪背心,一股真气传入他体内,也就呼吸之间,应辰荪突然闷哼一声,随即剧烈咳嗽,顿时醒转 了过来—— 柳悦清和程震阳见他无恙,脸上掠过喜色,秦初月从怀中取出伤药,塞在应辰荪手中,应辰荪见到是庄主到场,急忙叫了声“庄主”,便要挣扎起身,秦初月按住他说道:“应兄弟,此 时不宜多说。”—— 应辰荪摇头说道:“是西禅宗下的手,那个黑衣人武功极高,我和西门兄不是对手,西门兄舍命堵住门口,小弟这才侥幸活命,我这条性命是西门兄救的。”他咬牙切齿,满腔悲愤,突 然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秦初月拍了他肩膀一下,一字一句说道:“西门一见的仇,秦某替应兄弟前去索回。”他直起身子,一捋衣摆,转身大步走向屋外—— 应辰荪一抹嘴角鲜血,哑声喊道:“庄主留心,他们人手众多,诡计多端,我和西门兄已是小心谨慎,却还被他们察觉,这些人心狠手辣,还请庄主以自己千金之躯为重。”他深知秦初 月脾性,此时是任何话都劝不回的,若非自己内伤深重,他定会毫不犹豫跟随秦初月前去—— 柳悦清也默默转过身,此时无暇安葬西门一见的尸身,应对西禅宗才是当前大事,他一拉程震阳,低声说道:“咱们走。”—— 三人走出大宅,柳悦清问道:“龙姑娘被囚之所想必离此不远了吧?”秦初月一指斜对面的府邸,沉声说道:“就是那间。”他大步走去,到了门前,毫不犹豫一掌按上,只听一声巨响 ,将上好榆木所制之门拍得寸寸碎裂,秦初月疾步跨入,厉声喝道:“沈诗恒,快给秦某滚出来。”—— 柳悦清和程震阳对望一眼,程震阳笑道:“我程震阳算是脾气火爆之辈,想不到这位看似儒雅的秦庄主也比我差之不多,可算是同道中人了。”柳悦清说道:“穆夜川兄恐怕早已闯入, 此时却听不到半分打斗声响,莫非已落入对方手中?”程震阳摇摇头,颇为不解地说道:“我大哥从来都是异常冷静,从不轻率行动,今日大失常态,我也是头一回见到。”柳悦清说道:“ 穆兄可是也和龙瑶嫣有渊源?”程震阳愣愣说道:“从未听他提起,这倒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匆匆进入府邸,两人稍一打量,这座府邸亦占地宽敞深邃,满府灯火通明,却未见一人,秦初月更是不见踪影,程震阳笑道:“这个秦初月,难道直冲要害之地了,他就不怕遭人暗算? ”话音才落,一声砰然巨响从左侧响起,程震阳皱眉说道:“他去往囚禁龙瑶嫣的屋子了,不过怎没见人出来阻拦?”柳悦清忙道:“咱们也过去瞧瞧。”—— 两人朝声响处疾奔过去,耳中异响声此起彼落,秦初月连连出手,把数间屋子的房门一一打碎,柳悦清追到他身后时,秦初月正一掌劈出,第七扇房门已毁于其手中—— 这些屋子间间火烛高照,难怪秦初月逐一破门而入,但七间屋子中并无一人,秦初月脸上怒气更盛,柳悦清沉吟说道:“对方算准秦庄主必将复返,恐怕已提前一步从这里撤走,这间府 邸说不定早已人去楼空了。”—— 秦初月冷冷说道:“堂堂西禅宗竟然也会遁走,沈诗恒啊沈诗恒,当日我还敬你是一条好汉,想不到只是一头丧家之犬。”他说得甚是大声,唯恐旁人听闻不见,柳悦清暗暗发笑,忖道 :“沈诗恒若隐藏行迹,秦初月用这方法激他现身,倒也算是条妙计。”—— 只是秦初月这一番话毫无效果,整座府邸依然毫无声息,柳悦清轻轻一叹,说道:“昨日秦庄主劫人不成,西禅宗想必是不愿与秦庄主针锋相对,对西门兄和应兄下狠手,也是令他们无 法跟踪,咱们这是晚来一步,龙姑娘已被带往他处了。”—— 秦初月反手一掌狠狠打在一块岩石上,冷冷说道:“姓沈的功夫不行,诡计却是不少,你让我秦初月无法寻你,却也太小看秦某了……什么人?”猛然转身,一道人影已向三人掠来,秦 初月双眉一扬,作势就欲发掌,对方看见秦初月已拉开架势,急忙唤道:“秦庄主且慢动手,是在下。”随着话音,人落在三人面前,原来是至今追踪不至的穆夜川—— 柳悦清一直担心穆夜川遇险,此时见他安然无恙,心头一块石头落地,程震阳更是喜道:“大哥,你这一走忒也快了,兄弟我追赶得好苦。”穆夜川脸上现出一丝愧色,缓缓说道:“是 我莽撞了,西禅宗若还在此地,此时我怕已被他们擒住,真是惭愧。”柳悦清皱眉说道:“他们果然撤离此地,如此一来寻人可要费些手脚。”—— 穆夜川伸手一摊,掌中赫然有一张白纸,便听他说道:“找寻龙姑娘行踪不难,二位且看纸上留笔。”—— 秦初月取过白纸,柳悦清和程震阳凑近细看,已看清纸张是澄心堂纸,细薄光润,纸上书有数行字迹,柳悦清轻声念道:“深山幽静处,清雅仙人居,不见花沁香,只闻旧人哭。若要相 救龙瑶嫣,请去往东北郊外百里地。”最后一字念罢,柳悦清急忙抬头问道:“穆兄,这张纸条你是从何处取得?”—— 穆夜川说道:“府邸最里处有间闺房,这张纸在梳妆台上放置着,我虽不能视物,却也察觉出此物不同寻常,便取来给三位一看。”柳悦清失笑道:“穆兄私闯姑娘闺房,若被他人知道 ,怕是会传出不少流言蜚语。”穆夜川淡淡说道:“在下瞎子一个,避讳便少了许多。” 第342章 计内计密中因竟驻众豪杰步 ——这些文字娟秀圆润,确是出自女子之手,这最后两句白话指点出龙瑶嫣的下落,但起首四句古诗却难解其义,柳悦清皱眉说道:“东北郊外百里地?离此可不算近,非一个时辰不能 到达。”—— 秦初月也懒得动脑子,当下说道:“既然是有了嫣儿下落,咱们这就去往东北郊。”当下再不逗留,转身往府邸外走去—— 程震阳急忙跟上,皱眉说道:“秦庄主,你就不曾想到这或许是个陷阱,那些人早埋伏在那里,就等秦兄入瓮了。”秦初月大笑一声说道:“埋伏也好,入瓮也罢,这一仗鹿死谁手尚未 定数,程兄若不敢去,秦某也不强求。”程震阳怪叫一声,大声说道:“他奶奶的谁说我不敢了,老子我当先锋,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昨天还没打过瘾,手中正痒得很。”他突然凌空跃起 ,越过秦初月往前飞奔,秦初月笑了笑,回头说道:“穆兄,柳少庄主,咱们也赶上吧。”飞身往外掠去—— 穆夜川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又一场恶战将至,秦庄主,柳少庄主,百余里地徒步去不可行,还是先找几匹坐骑为好。”话音刚落,秦初月和程震阳已在数丈之外,他叹了口气,只得 飞步跟上—— 四人之中,只有柳悦清并未行动,他抬头凝视府邸内,稍一沉吟,竟是转身又往府中行去,快步来到了穆夜川言及的屋子,烛光微透纱窗,此时并未熄灭,他稍一犹豫,才上前叩门,便 听“吱”地一声,这扇金漆木门缓缓而开,现于柳悦清眼前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 闺房内烛影摇红,这年轻女子打量了一眼柳悦清,突然轻叹一声,回身走到梳妆台前缓缓坐下,其秀发垂到腰间,这时轻轻一甩,颇显娇弱妩媚,便听她幽幽说道:“公子深夜拜访,不 知所寻何人?”—— 柳悦清向屋内打量一眼,这才说道:“穆夜川手中纸张可是姑娘所书?”—— 女子又是一叹,说道:“是那个瞎子说的?我叮嘱他不要透露我在这里,他满口应允,转身就失信于我,男人呀,难道都是这等行径?”——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别误会,穆兄并未提及姑娘,只是那几行字墨迹未干,砚香尚存,仿似才书写不久,在下便想到题字者尚未离开府邸,就过来一碰运气,果然遇见了姑娘 。”—— 少女苦笑一声,说道:“常听说柳悦清柳少庄主聪慧过人,看来任何事都瞒不过你。”她明眸凝视着柳悦清,霎那间眼神变得极为错综复杂—— 柳悦清心头一震,忖道:“她的眼神我很是熟悉,又叫出我的名字,显然是我熟识之人,是哪位姑娘?”但又挂念那张字条,便问道:“在下不能久留,如今唐突来此,只是问姑娘一句 ,你是如何知道龙瑶嫣姑娘已在百里之外的地方?”—— 少女淡淡一笑,说道:“秦掩迟他们带着龙瑶嫣去往那里,我当然知道咯。”—— 柳悦清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转眼却已抱拳说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指点,在下这就前去相救,告辞了。”才一转身,身后少女一声轻笑,颇有嘲弄之意,只听她悠悠说道:“想 不到柳少庄主也逃不过美色所诱,实是令我大失所望,往日所见果然是做不得数的。”—— 她这一席话说出,柳悦清便停住脚步,又转回身子,正要开口分辨,却见少女拿起身旁一卷物事,缓缓打开,柳悦清看清此物,瞳孔一缩,脱口说道:“姑娘你是水芊芊?你……你怎会 变成了这个模样?”—— 少女默然不语,半晌之后才说道:“我易容成这个模样,柳少庄主还是认出我了,佩服佩服。”柳悦清摇头说道:“姑娘手中之物乃是百花朝凤锦,在下曾见姑娘怀抱此物而不离手,便 猜出了姑娘身份。”—— 那卷物事已被全数展开,已是能辨明是件织锦画卷,画卷上赫然呈现百花朝凤图案,正是“七彩居”镇店之物百花朝凤锦,这件传世奇物南宫思箴仅织有两件,当日官兵闯店捉拿柳悦清 时已毁损一件,如今硕果仅存的一件就在水芊芊手中,她对这件宝贝极为珍视,应该不会出手送人,此时它在这个少女手中,柳悦清想也不想就说出了她的名字—— 水芊芊低头抚摸着百花朝凤锦,喃喃低语:“如今也只有这卷织锦陪伴着我了。”她突然抬起头,满脸幽怨之色,强颜笑道:“柳少庄主既然认出我了,可打算把我擒下?正能用来交换 龙瑶嫣。”—— 柳悦清朗声一笑,说道:“姑娘认为天下人都会做这种卑鄙之事?错了,在下绝不屑于这等行径,更何况水姑娘指点了龙姑娘的行踪,在下只有感激之意。”水芊芊深深看了他一眼,笑 道:“柳少庄主在此耽搁,怎不赶去相助你的朋友?”柳悦清微微一惊,暗道:“我确实在此逗留久了,莫要让秦庄主身陷险境。”他一抱拳说道:“在下告辞。”回身走了几步,突然又转 头说了句:“多时不见,姑娘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样了。”水芊芊轻拢鬓发,淡淡说道:“或许如此吧,少庄主,请恕芊芊不送。”柳悦清身形一晃,便从香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芊芊注视着柳悦清离去,玉手从脸颊一侧拉起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之下那张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绝世容颜,此时却显露出诡异的神色,嘴角更是扬起一丝恶毒的笑容,自语说道:“龙瑶 嫣,我绝对不会让你抢走沈大哥的。”—— 柳悦清出了水芊芊香闺,原先各间明亮的屋子烛火尽熄,整座府邸已是一片漆黑,柳悦清抬起头望向天空,脱口说了句:“难怪目不能见物,原来连明月都不知去向何处了。”此时疾风 劲吹,乌云遍空,一时宛如山雨欲来风满楼—— 望了一眼多扇被秦初月毁坏的屋门,柳悦清摇着头一笑,飞身掠过,正要冲出府邸大门,前方突然一阵劲风扑面而至,转眼已至面前,竟是有人偷袭发难,柳悦清反应神速,脚下用力, 身躯冲天而起,脚下忽地一声,一物擦着鞋底呼啸而过,啪地落在身后,似乎是块坚石,柳悦清暗叫一声“好险”,才要沉气落地,蓦地一道人影扑向自己,来势极为凶猛,便听那人说道: “姓柳的,去死吧。”柳悦清身子正往下坠落,一只掌印已到了他的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柳悦清强运内力,右掌直拍而出,和偷袭之人对了一掌,惊觉对方掌力十分霸道刚猛,震得自己手臂一阵发麻,柳悦清借力往后一个翻身,往庭院一颗桂树方向退去,喝 道:“何方高人偷袭柳某?也吃我一掌。”说话间,双脚在桂树树身上一蹬,人似流星掠过般扑向那道黑影,提起八成功力,反击打出一掌—— 对方似乎有些忌惮柳悦清的武功,偷袭未果之下,急急往旁边跳开,柳悦清掌势落空,从那人身前掠过,落在丈许之外,一个回身,对方也正转了过来,两人便成对峙之态 第343章 计内计密中因竟驻众豪杰步 ——便听对方抢先开口说道:“果然好身手,难怪敢如此嚣张霸道,可气可恨。”柳悦清皱起眉头,竭力注视过去,才隐隐看出此人轮廓,满脸不修边幅,颇有几分邋遢味道,此时虽看 不清对方脸色,但其出手毫不留情,谈吐之间更显怒气冲冲,可知此人来意不善—— 来不及诧异,柳悦清开口问道:“阁下是谁?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下此狠手,竟是要取我性命。”—— 对方阴沉着说道:“我也不识你,但你是柳悦清,我和你就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南疆项乐豪,项出云便是我的独子。”—— 柳悦清轻呼一声,喜道:“原来是项前辈,项出云兄曾经拜访过清月山庄,晚辈和他也算有些交情。”—— 项乐豪哼了一声,说道:“有些交情?恐怕是有些过节吧?否则柳悦清你怎会狠下杀手,把我独子活活打死。”柳悦清大惊,说道:“项出云死了?你是说我杀了项出云?这……这真是 胡说八道之极。”项乐豪走上两步,柳悦清看清他脸上狂怒之色不似作假,更是摇头说道:“我最后遇见项出云兄是在南郡耿府,那是数月之前的旧事,之后他跟随在敝庄繁霜伯伯身侧,晚 辈已许久没见到过他了。”项乐豪怒道:“笑话,我儿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我就在他身边,他亲口说杀他的凶手就是你,他武功虽然不太灵光,却从不言假,绝不会陷害你。柳悦清,我项乐豪 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却把他给杀了,我……我要把你千刀万剐。”说到这里,他再也按耐不住,一声怒吼,纵身直冲过来—— 柳悦清正欲分辩,却见项乐豪扑势极猛,当下不敢怠慢,身子侧闪而过,双手连抓带扣,直取项乐豪双肩要穴—— 项乐豪大喝一声,上臂往上猛举,竟用手肘撞开了柳悦清的擒拿招数,左手翻掌当胸打出,掌中劲力澎湃,隐隐可闻呼啸之声。柳悦清急忙往后退开一步,错手往对方掌心猛点,项乐豪 咦了一声,手臂往下一沉,往柳悦清腰间拍去—— 柳悦清暗赞一声“好”,项乐豪功力深厚,仅仅两三招就能窥见一斑,变招之快更令人意外,方才以手肘招架,就是十分古怪的招数,自己手腕受撞,竟很是生疼,他抖抖手臂消痛,猛 然间掌化一招“云海茫茫”,打出无数掌影,这招胜在变化无方,令人虚实难辨—— 却见项乐豪哈地一声,叫道:“这是柳家的掌法?也不怎么高明啊,难道是江湖人夸张其词了?”说罢,定住身形,右掌疾拍,便听一声脆响,两人肉掌相交,柳悦清纹丝不动,项乐豪 被震得往后大跨一步,上身往后仰去,忍不住呲牙叫道:“内功是比我深厚多了,你这恶小贼,武功早已登堂入室,心肠却是十分恶毒,今日若不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他仰天长啸, 竟是凄厉惨绝,宛若夜枭—— 柳悦清暗暗叫苦:“此人误认我是杀人凶手,这个冤案非要说个清楚。”当下说道:“项前辈,我……”项乐豪怒声打断他,厉喝道:“住口,我不和仇人说话。”他双手抓着胸前衣襟 ,突然向外一撕,竟把上身衣衫扯成两半,露出一身精壮躯体,这一动作豪放洒脱,柳悦清被惊得一怔,不知他此举何意,项乐豪已是跃将过来,掌带劲风,狠狠劈至—— 在清月山庄,柳悦清见过项出云动手,南疆项家武功走的是刚猛套路,当时项出云一身武学虽不足为道,但掌间蕴含内力却是十分强劲,项乐豪功力胜子数倍,柳悦清竟是颇觉窒息之感 ,衣衫更是被激得猎猎作响,心中更是敬佩,暗道:“倘若当时拜访清月山庄的是项乐豪,江舞鹤恐怕就没这么轻松应对了。”—— 他心念一分,项乐豪手掌转眼到了胸前,柳悦清生出警觉之意,下意识地跃上半空,一掌当头劈下,项乐豪身形一晃,突然失去了踪影,柳悦清脚一落地,身形一晃,疾退到了府邸庭院 中央,四下一扫目光,左手侧不远处一道人影隐约可见,看体型就知是项乐豪,柳悦清神色微微一展,项乐豪似乎也发现了柳悦清身影,忙又飞步冲了过来,抡起一拳,直打面门而来—— 晚间周围昏暗,原先大亮的府邸因被秦初月毁去不少房门,屋内烛火尽熄,此时更是几乎不见五指,两人视力颇受影响,堪堪能见到对方人影,这一来一去过了数招,怕一个不留神中掌 ,都是心存顾忌,守多攻少—— 项乐豪喘了口气,胸口气血翻涌,一时有些岔气,他急忙凝气调息,脸色却变得很是难看。其为子报仇,来到中原,一路上听过柳悦清的名头,这时交手一场,才知厉害,他心头暗道: “这姓柳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明,辛亏我早有所准备,这才能和他相持不下,倘若是白天,恐怕我就难支撑良久了,在南疆老子的内力数一数二,不过和姓柳的一比,反而是我逊了一筹,这他 妈的真见鬼了。”他素来自诩内功修为登峰造极,想不到被柳悦清胜出一头,心中好胜心陡起—— 就这空暇之间,项乐豪气力尽复,一个虎纵跳上前来,眯着眼看清柳悦清负手而立,并无追击之意,忍不住大笑道:“可惜可惜,方才你若不停手,我一口气转换不过来,此时你已胜了 ,臭小子你让胜机溜走,老子却不会手下留情,看招。”双掌贯出,他一招一式直来直往,变化不多,全凭掌中之劲,以力降敌——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在下此时实是无暇在此逗留,如此失礼了。”躲开项乐豪几招掌法,右肩微微一晃,一招“长生幻灭”打出,掌影席卷而去,只听项乐豪又是大笑一声,出手 朝他面门拍去,口中说道:“‘九掌惊龙’繁杂精深,但此时却对我毫无用处。”柳悦清淡淡说道:“真是如此吗?”身躯突然一晃,项乐豪眼前一花,已是失去了柳悦清的踪影,双手抡了 个空,身子收势不住,往前一跌,随即全身一麻,已被柳悦清扣住了双肩要穴—— 项乐豪全身力气尽消,一时脸如死灰,咬牙说道:“好一招‘千丝缠花手’,项乐豪服了,臭小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是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柳悦清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温声说道:“晚辈和项前辈无冤无仇,为何要出手加害?前辈如今该信,令郎并非死于晚辈之手。”—— 项乐豪愣愣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挠头说道:“你这小子不给我一剑,却说这些话,看来你果然不是凶手,这就奇了,那小畜生为何要叫你的名字?”—— 柳悦清苦笑道:“晚辈已不是第一次遭受冤屈,想必是有人看我不顺,这才事事和我作对。”项乐豪握了握拳头,说道:“可恶,那小畜生再多说几个字就好了,现在没头没脑的,让我 怎么去找凶手?”他突然双手敲打着胸口,仰天大叫道:“我的儿啊,究竟是谁杀了你,你能不能显显灵,告诉爹爹一声?”声音极是悲怆—— 柳悦清也是脸色黯然,他不知项出云临死前为何会叫出自己的名字,此时却无暇思索,当下问道:“听说昨日项前辈和西禅宗等人在一起,可知如今他们人在何处?”他对水芊芊所言并 不全信,依然怀着戒心—— 项乐豪说道:“城郊东北百里外,有一处山脉……”他才说到一半,柳悦清便打断他说道:“多谢项前辈指点,晚辈不能久留,出云兄之死虽非晚辈下手,但他道出晚辈姓名,晚辈也脱 不了干系,到时定会相助前辈报此深仇。”他挂念着秦初月那方,当下也不多言,急忙转身掠出了这座府郦— 项乐豪愣了一下,才失魂落魄地说道:“若不是他那还会是谁下的手?”猛然间全身气力消失得无影无踪,瘫坐在地上,而在此时,一抹火光从府邸一角亮起,项乐豪却丝毫不察,依然 纹丝不动,茫然仰望着夜空 第344章 计内计密中因竟驻众豪杰步 ——火光渐近,水芊芊提着灯笼从石板小道款款走了过来,秀目凝视着项乐豪,突然笑道:“项老爷子*着上身坐在这里,可不要受风寒了。”—— 项乐豪叹了口气,说道:“柳悦清武功太高,我这一次是败得心服口服,但他不是杀我儿的凶手,这一场恶斗反是多余了。”水芊芊咯咯一笑,说道:“那本姑娘事前费尽心思的安排岂 非付之东流?柳悦清是当今天底下最聪明的人物,或许他就是凶手,方才那些话并非真言,只为稳住项老爷子,那该怎么办?”项乐豪一呆,皱眉说道:“他为何要骗我?我被他制住动弹不 得,他要杀我是举手之劳,没道理多此一举啊。”水芊芊轻笑道:“他能强行霸占那位潘姑娘,还有什么恶事做不出来?我猜他只觉得在这里杀了你不妥,就编造了一段子虚乌有的话来笼络 你,如此一来项老爷子对他心服口服,身旁便多了一个强援,来年三清山英雄大会,项老爷子若也去凑凑热闹,看在今日情分上,你也难以拉下脸面和他争雄,这位柳少庄主岂不是少了一个 劲敌?”项乐豪眉头皱得更紧,喃喃说道:“有道理,这个话也很有道理。”—— 半晌后,项乐豪大力点了点头,抱拳说道:“水姑娘一语提醒梦中人,项某铭感五内,柳悦清嫌疑仍存,项某自然不会轻视他,也决不会相助此人,倒是姑娘这番恩德,项某实是……实 是……往后姑娘若有事能用得上项某,项某万死不辞,绝不皱一下眉头。”水芊芊拍手笑道:“有南疆一绝这一句话,水芊芊可就放心了。”项乐豪作揖到地,说道:“此处既无他事,项某 也不留在这里了,水姑娘,告辞。”转身便走—— 水芊芊微笑说道:“小女子不送了。”话音刚落,只听府邸大门之外有人说道:“项前辈恐怕此时还走不得。”人影从门外一闪而现,拦在项出云面前,项出云双眼一直,水芊芊更是脸 色微变,脱口说道:“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挡在门口的竟是方才告辞的柳悦清,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盯着水芊芊缓缓说道:“水姑娘可没料到在下实未离开,反而杀了个回马枪吧?”水芊芊尴尬之色稍纵即逝,娇笑道:“柳公 子驻足未走,可是恋恋不舍我这位绝代佳人呀?”—— 柳悦清淡淡说道:“在下虽喜欣赏红颜美人,却还不至于贪恋美色,姑娘这番揶揄之言,只是浪费口舌罢了。”他缓缓走到水芊芊身前,注视着她冷冷说道:“在下和姑娘有何深仇大怨 ,为何要说这些话诬蔑于我?”—— 他目光如刀,在烛火之下更显锋锐,水芊芊被他盯得心头发毛,颤声说道:“你说我诬陷你?这话未免有些过了,我也只是依事推断,又没确定说你就是杀人凶手。”她确实说了“我猜 ”两字,柳悦清在府外听得清楚,倒也不能反驳什么,于是说道:“事无确凿证据,还请姑娘别妄自猜度,我强行霸占潘思思一事,难道也是你亲眼所见?”水芊芊愣了一下,反问道:“江 湖上最近都在传着这事,难道也是假的?我并非江湖中人,当然信以为真了,正奇怪着柳少庄主你堂堂正正一个少年英侠,怎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她口气很是惊讶,显然不是伪装— — 柳悦清肃然说道:“此事也非我所为,我若真是淫贼,今日姑娘单身一人在此,早已遭我毒手了。”水芊芊摸了摸脸蛋,笑道:“这话有道理,果然不是柳公子干的,那小妹方才失言, 还请柳公子莫要怪罪。”她裣衽行礼,眼波流转,朝项乐豪摇着螓首说道:“柳少庄主还是一如既往正气凛然,项老爷子,令郎看来真不是他杀的。”—— 水芊芊手提灯笼,柳悦清这才看清了项乐豪的相貌,和项出云确有七分相似,都是一脸豪迈,只是此时项乐豪备受丧子之痛,便多了几分憔悴之色,约五旬之龄,正是盛年,柳悦清暗道 :“水芊芊叫他一声老爷子,倒是把他给喊老了。”—— 事情百转千回,项乐豪被搞得有些迷糊,连连摇头苦笑道:“如今我也不知你是不是凶手,你和水姑娘的话都有道理,再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我都要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凶手了?”—— 水芊芊听他说得有趣,不禁一阵娇笑,说道:“我随便说了一席话,让柳公子耽搁了,你此时不去救那龙瑶嫣,难道不担心你的那些同伴打不过阿三他们?”柳悦清平静地说道:“水姑 娘你未免小觑了秦庄主,他是和家父、耿伯伯等齐名人物,岂会轻易败阵?此时我还有事想和水姑娘一谈,正是欲走不得。”水芊芊难得露出惊讶之色,眨眨秀目问道:“柳公子特意为小女 子驻足留步,小女子深感惶恐,不知柳公子所言何事?”—— 柳悦清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姑娘处心积虑谋划在下和这位项前辈相斗,在下欲知其中缘故。”水芊芊展颜笑道:“公子这话小女子实不明白。”柳悦清说道:“项前辈在此伏击我 ,似是早已知晓在下会来此地,在江湖人眼中,水姑娘可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昨日秦庄主来此救人未果,改日定会再度前来,水姑娘却是独自留守这里,好生淡定自若,令我也有些 不解,西禅宗强手如云,姑娘不同往显然更不合情理,但在姑娘房中,我见姑娘胸有成竹,便起了疑心,所以就欲擒故纵,耍了点小手段,果然让在下听到一些有趣之事。”—— 水芊芊依然笑意盈盈,却已显出几分勉强之色,她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是服了柳公子,要做你的对头还真是令人头痛啊。”柳悦清说道:“姑娘过奖了,在下曾和姑娘见过数面 ,不过这次相谈数语,却感姑娘似乎性情大变,说话口吻都似换了个人,岂能不令在下介意。”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今日之前,在下和姑娘从未交谈一言,更谈不上得罪过姑娘,姑娘却 用这个手段陷害在下,未免不够光明磊落了些。”水芊芊俏脸上突然显露出一丝恨意,直视着柳悦清说道:“柳悦清,你不说倒也罢了,如今又让我想到那日酒铺中发生之事……你,你实在 是可恶之极。”—— 柳悦清这才明白了,略显愧意地说道:“在下当时被月落乌啼帮主暗算,中了此人无妄邪功,这才神智尽失,听说我对姑娘痛下杀手,实非在下本意,还请姑娘恕罪。”—— 水芊芊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你能伤得了我?笑话,有沈大哥在,谁能伤我一根头发,我恨你的不是此事。”—— 柳悦清哦了一声,沉吟说道:“除此之外,在下不知还有何处得罪了姑娘?”—— 水芊芊秀目厉色一闪,冷冷说道:“当时龙瑶嫣自刎,你却多管闲事横插一手,她是我此生最强的劲敌,有了她,沈大哥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你当时若不多此一举,我此时也不会这般命 苦,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第345章 计内计密中因竟驻众豪杰步 ——柳悦清没料到她会以此事迁怒自己,一时哭笑不得:“常闻女子心思古怪,难以捉摸,水芊芊念念不忘这件事,未免太过可笑了。”他温声说道:“龙姑娘被沈诗恒追得无处藏身, 她性情原本就过激,在下又怎能见死不救,姑娘那时一直在沈诗恒身旁,也该劝劝他。”—— 水芊芊苦笑道:“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沈大哥生性高傲,他怎会听旁人之言?我和龙瑶嫣争风吃醋,那也不敢和他明说,否则他定会抛弃我选择那个贱人,这贱人相貌……相貌确是胜 我一筹。”她眼角泛泪,悲戚之色跃然脸上—— 柳悦清说道:“在下说句多事之话,沈诗恒豺狼之性,实非姑娘托付终生的良伴,姑娘身处思海楼多年,出淤泥而不染,在下很是敬佩,还请姑娘慎重思虑,以免误了终生。”—— 水芊芊擦了擦眼角,莞尔笑道:“想不到柳公子如此多情,竟然在意小女子的归宿,我不过是个弱女子,找个如意郎君也在情理之中,柳公子你这么棒打鸳鸯,也算是侠义之举么?”— — 柳悦清摇头说道:“在下只是提醒姑娘,姑娘既然多心,那在下也不多费唇舌,但龙姑娘我救也救了,姑娘若是难消心头之气,大可自己来找在下,这种栽赃他人的卑劣行径,太不够正 大光明了。”他突然跨前逼近到水芊芊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项出云可是你指示他人所杀?”—— 项乐豪在旁听着两人说话,只因他们所谈之事与自己并无干系,也插不上口,这时猛然听见柳悦清这一句话,惊得几乎一跳而起,冲到柳悦清面前,按住他的肩膀,大声叫道:“你说什 么?”—— 水芊芊俏脸一变,随即又露出笑容,说道:“柳公子可不要开玩笑,我怎有本事干这个勾当?”柳悦清说道:“姑娘亲口所说费尽心思做了安排,让我和项前辈大战一场,或许就是你设 计杀死项前辈的儿子,然后嫁祸于我,如此我就成了项前辈的生死仇敌,这一场恶斗也就难以避免了,我这番推断水姑娘你认为是否合情合理?”—— 项乐豪凝神细听,仔细一琢磨,果然大有道理,猛然间双目怒张,瞪着水芊芊说道:“原来我儿是被你所杀,真正的凶手竟然是你,你可瞒得我好苦啊。”他脸颊剧烈地抽动,瞪大了双 眼,显露出狂怒之色,右掌缓缓提起,眼看就要对着水芊芊一掌拍下—— 水芊芊惊呼一声,手中灯笼拿捏不住,顿时往地上坠落,柳悦清眼疾手快,俯身抄起,手臂一展,挡在项乐豪身前,说道:“项前辈且慢,且听她如何分辨?”—— 他拦住项乐豪,水芊芊芳心稍定,拍着自己胸口,咋舌说道:“吓死我了,你们还真要对我这个弱女子动手呀?我最多踩死一个蚂蚁,你们这些男人就算不会武功我也打不过,更何况当 时我遇见项老爷子时,是项老爷子开口说令郎被杀,否则小女子又怎会知道这件凶案?柳公子,虽然事事都在你指掌之间,这件事你却是完全错了。”—— 柳悦清转头问项乐豪:“她这话不假?”—— 项乐豪翻了翻眼珠,杀气顿消,挠着头发说道:“被她这么一说,似乎真是如此,我追查凶手,一路打听谁是柳悦清,在这城里遇到了水姑娘一伙人,她一听说我在寻你,便说能替找出 你的行踪,今日午后,她又对我说你这几日或许就会来到这座府邸,如我要为子报仇,便叫我想法子出奇制胜,只因你武功太高,她断定我绝不会是你的对手,我原本不太服气,但后来一想 ,若能两三下就报仇雪恨,那也不错,我这个人生性懒惰,能省些力气那是再好也不过了,于是我和水姑娘琢磨出一个偷袭法子,果然如她之言,今日见你闯入了这里,那时我着实糊涂了, 看不出这位水姑娘有如此厉害的本事,竟然事事在其预料之中。”他打量着水芊芊,此时他杀意全消,摇着头直呼“难以置信”—— 柳悦清瞥了水芊芊一眼,见她秀眉朝自己挑了几下,难抑得意之色,口中说道:“这等雕虫小技,恐怕还不入柳公子的法眼吧?”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姑娘才智高深,在下遇人不 少,姑娘可算其中翘楚,想不到我一入江州府中,毫不知觉地就落入了你的算计之中。”—— 水芊芊皱起眉头,颇为不信地说道:“你察觉到了?”—— 柳悦清说道:“青姐儿就是姑娘在江州府的眼线吧?姑娘当时为报令堂被秦初云侮辱致死之仇,在青姐儿的青楼里住过些时日,自然就和她熟识了,这种人见钱眼开,只要用些钱物便能 让她替你做事,更何况你所托事情并不难,只要青姐儿一见到我,就放话出去你水姑娘在此久住,又编了个青楼姑娘相思邓积云的怪事,要我来找你当说客,当时我就觉得事有蹊跷。”—— 他见水芊芊显出不解之色,便一笑续道,“我和姑娘见过几次,这事你知我知,但青姐儿照看青楼生意,她又怎知你我相识?就算她误把当日江舞鹤劫走的女子当作了你,那个绿衫女子 被江舞鹤负在肩上,我一入房,江舞鹤就带她跳窗而出,在那种情境之下,你我绝不会看得见对方,但青姐儿却脱口而出你我相识,那只有一种可能,是她听他人所言,我细想之下,这个‘ 他人’十有八九就是水姑娘本人。”—— 水芊芊轻呼一声,说道:“我先入为主,自己认识柳少侠,却疏忽了青姐儿并不知此事,真是百密终有一疏。”—— 柳悦清笑道:“只是姑娘这一番苦心,怎不怕徒劳无功?倘若在下没来到江州府,你再安排缜密也无法付之行动。”—— 水芊芊咯咯一笑,神秘地伸出一根葱指,说道:“龙瑶嫣被抓住了,前两天耿沧柔也来到了江州府,柳公子如此多情之人,与这两位姑娘又是关系亲密,若是得到消息,怎愁你会不来? 在这里守株待兔或许会花些时日,但和茫茫人海找寻你相比,可要省下不少力气。”—— 柳悦清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说道:“巾帼不让须眉,姑娘冰雪聪明,若再有一身武学,此时早已名动江湖了。”—— 水芊芊叹了口气,说道:“我在思海楼中这么多年了,旁人都以为我是楼中花旦,在扬州无人不知,风光无限,谁又能知,每一日我都要面对那些臭男人,时刻都会保不住这一身清白, 尔虞我诈看得多了,我这个笨脑袋似乎也稍微聪明了些,但和柳公子相较,依然有云泥之别。”—— 柳悦清朝屋外看了一眼,说道:“在下莫名其妙被姑娘怨恨一场,如今耽搁了许多时辰,可要赶去救龙姑娘了。”他突然笑着扫了两人一眼,又道,“这次是真的走了,水姑娘和项前辈 还要阻拦在下吗?”水芊芊幽幽说道:“如今还有谁能拦得了柳公子,龙瑶嫣若是没死,沈大哥恐怕……”她由喜转悲,明眸又泛起泪花,如此艳丽无双的女子自悲自叹,整个世界宛若都变 得伤心欲绝 第346章 计内计密中因竟驻众豪杰步 ——项乐豪一拍大腿,说道:“姓沈的竟然如此可恨,有这么好的一位姑娘竟还不知足,他娘的,我若是有这么一个媳妇,做梦都要笑不动了……”想到自己儿子,他一阵心痛,突然一 握拳头,喝道:“柳少庄主,项某和你一同前去,若是遇到姓沈的,我便要替这位水姑娘抽他两个耳括子。”—— 柳悦清把灯笼塞在水芊芊手里,说道:“姑娘痴情实在难得,望沈诗恒能知你这番心意,改邪归正,成就一段武林佳话,姑娘也别自艾自怜,在下也愿相助姑娘,令姑娘心愿得偿。”— — 水芊芊听他安慰自己,一时泪如决提,哭着说道:“你们都是好人,我……我做了这些恶事,让你们相互厮杀,你们都不记仇,我……我真的……”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柳悦清和项乐豪对望一眼,都是露出笑容,柳悦清说道:“比试过招,也算不上什么恶事,姑娘不必自责,还请姑娘多多保重,在下告辞。”—— 他拱手行了一礼,正要动身,水芊芊似乎想起一事,拉住柳悦清的手叫道:“慢着。”柳悦清咦了一声,水芊芊急忙缩手,擦拭了一下眼角泪水,说道:“已经耽误久了,我还有些话要 和柳公子说,请慢移步。”柳悦清皱眉说道:“姑娘你人在这里,沈诗恒和龙瑶嫣却在数里之外,姑娘你不担心他做出不轨之举?”—— 水芊芊摇头说道:“沈大哥这时闭关修炼,恐怕要好些时日才能功成出关,我要和柳公子你说件密事,对柳公子而言或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倘若今日我不告诉你,恐怕凭你再聪明数倍 ,也难以知道其中真相。”她叹了口气说道:“柳公子对芊芊仁至义尽,芊芊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这一番话若能相助于你,芊芊也心安不少了。”—— 她如此一说,柳悦清只得打消离去之念,问道:“水姑娘还有何事指教?”水芊芊看了一眼项乐豪,微笑说道:“项老爷子能否稍稍离开一会,我和柳公子很快就能说完。”项乐豪心想 对方避嫌,定是有私事要说,立刻说了声“好”,深深注视了水芊芊一眼,走到了府邸之外,心中暗暗奇怪:“水芊芊不是和姓沈的年轻人要好?怎么看起来又对着柳悦清情意绵绵的?听说 她是出身妓院,果然是有些放荡。”—— 两人等项乐豪走远,水芊芊轻笑道:“这位项老爷子看我的眼神很古怪,恐怕认定我和柳公子要说些贴心之话,把我当作水性杨花的坏女人了。”—— 柳悦清苦笑说道:“避免瓜李之嫌,你我确不应该单身相处。”水芊芊咯咯一笑,说道:“那方才柳公子独自闯入我的闺房,就没这层顾忌了?”柳悦清说道:“在下为解纸上之谜,这 是性命攸关的要事,才唐突而入,但在下对姑娘并无不敬之处。”—— 水芊芊笑道:“不错,公子那时为了正事,心胸坦荡,水芊芊这时也是为了正事,自然也不会心怀惭愧。柳公子,阿三此人你还记得吧?”—— 乍闻“阿三”之名,柳悦清精神一振,脱口说道:“我和他交过手,自然记得,家传武学不会轻易泄漏,此人却会我一身柳家绝艺,在下一直想查个水落石出。”—— 水芊芊脸上笑容变得有些古怪,说道:“柳公子啊柳公子,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连铁书盈都想得明白的事情,你怎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她连连摇头,俏脸上浮现不以为然神色,又 道,“阿三会柳家功夫,柳家功夫又不外传,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明白?”—— 柳悦清脸色一变,霍然惊道:“难道阿三他是……?”—— 水芊芊颔首说道:“不错,他就是你的爹爹柳……重,是这个名字对吧?”—— 听到柳重之名,任凭柳悦清如何沉着冷静,也禁不住惊叫一声,冲上前去按住她的香肩,峻声说道:“你说阿三是我爹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心神激荡,连说数个“不可能”, 无意间手中用上力道,水芊芊忍受不住,痛得娇声轻呼:“柳公子,你再用力,我可要死在你的手下了。”柳悦清这才惊觉,急忙松开手,脸上一红,歉然说道:“对不住,是我鲁莽了。” —— 水芊芊揉了揉肩膀痛处,展颜说道:“我不是江湖中人,也认不清你们哪些人是清月山庄的,哪些人又是海琴山庄的,是沈大哥亲口告诉我阿三是柳重,清月山庄的柳重,我又不止一次 听别人提起你是清月山庄少庄主,那他岂不就是令尊大人了?”—— 柳悦清愣愣说道:“秦初月向我提起过,那日在无名酒铺前,他曾看见了阿三的相貌,并非家父芝颜,秦庄主和李前辈都认得家父,又怎会看错?”—— 水芊芊淡淡说道:“我不识柳重,沈大哥也没谈起过令尊相貌,依小女子推测是沈大哥他们给令尊戴上了人皮面具,所以才会相貌大变,反正他浑浑噩噩的,就是个呆子,给他戴个面具 也不是难事,柳公子你说对不对?”—— 柳悦清皱眉说道:“浑浑噩噩?家父从无疾病,又怎会如同傻子一样,难道是……”脑中突然闪过秦望天,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水芊芊笑了笑说道:“沈大哥说他是在东海边碰见令尊的,听说当时令尊昏倒在海滩上,是沈大哥救了他,之后沈大哥用了什么法子就让令尊变成如今模样了,叫什么‘白虎’、‘摄魂 作法’,武功之事我一窍不通,有点儿记不祝”柳悦清失声叫道:“白虎?沈诗恒不是没练成西禅宗顶层心法?否则又怎会敌不过秦初月?”水芊芊哼了一声,说道:“沈大哥武功高着呢 ,只因他对令祖施了法术,元气大伤,这才在酒铺前敌不过秦初月,如今闭关,正是要恢复当日功力,以作来年争雄之备。”—— 柳悦清越听越是惊心,凝视着水芊芊,见她神色不似无中生有,便道:“秦掩迟和铁书盈也知此事?”水芊芊说道:“除我之外,唉……”她一声叹息,脸泛愁云,幽怨说道:“那时我 和沈大哥情正浓时,无话不说,耳鬓厮磨时,他得意地对我说了此事,所以这个秘密除了他知我知天知地知之外,绝无第三人知道,他说柳重武功甚高,定能助他成为武林至尊,而我就是至 尊夫人了,如今温言犹在耳边,他却已移情别恋,真是个多情的人啊。”——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姑娘留字那四句短诗,是在慨叹自己遭遇,沈诗恒分明是无情之人,姑娘却说他是多情,可见你还是心地善良。”—— 水芊芊苦笑道:“我被称作天下最美女子,却给龙瑶嫣胜过,潘思思是天下最善女子,却用这种手段诬陷你,世间传言果都不可信,说不定哪天生者其实已死,而死者却仍然活在世上, 这些人还暗暗嘲笑世人,讥讽世人皆被其愚弄,心机深沉者真是数不胜数呀。”—— 柳悦清喃喃说道:“生者已死,死者尚存,这话颇有些玩味,我对姑娘有些刮目相看了。”他长舒口气,说道:“姑娘指点之恩,柳悦清终生难忘,阿三此时就在那座山上吧?”水芊芊 点了点头,柳悦清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前去会会此人,他是否是家父,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多谢水姑娘盛情相告。” 第347章 计内计密中因竟驻众豪杰步 ——水芊芊说道:“那位叫作秦初月的男子武功好厉害,听说是江湖上最强的人物之一,沈大哥他说这一次闭关出来,就能武功尽复,连秦初月都非他的对手,我也知道沈大哥性情不好 ,当上了武林至尊后恐怕又会做不少恶事,但是……但是……”说道这里,她秀眉微皱,犹豫不决,过了好一会儿才似下定决心,但见她一咬银牙,说道:“据说那座山脉以前是秦初云的地 盘,如今这淫贼死了,山上就人迹罕至,极为清静,沈大哥不想被闲人打扰,便选在那里修炼,柳公子若能趁他练功未成时出手,或能解除江湖一大危机。”—— 柳悦清闻言,猛然惊道:“原来姑娘所言的山脉是桃红岭,不错不错,桃红岭是在江州府东北角百余里之外,我竟然没有想到。”水芊芊颔首说道:“原来那里叫做桃红岭,那座山阴森 森的十分肮脏,本姑娘可不喜欢住那儿,所以这些日子还是留在了江州府内,所幸能遇上柳公子,我把沈大哥的行踪告诉于你,也算是为武林做了件善事。”—— 这一番话令柳悦清极为意外,水芊芊竟会告知沈诗恒练功内情,又求自己对沈诗恒出手,其中缘故实是不清不明,他不禁问道:“水姑娘对沈诗恒一往情深,此时却泄漏天机,在下若是 将沈诗恒杀了,姑娘岂不是要懊悔一生?”—— 水芊芊幽幽说道:“沈大哥虽然不是好人,但至今也没做什么大恶之事,柳公子宅心仁厚,轻易不杀人,我才敢把沈大哥的行踪告诉于你,还请柳公子别和那位秦庄主明言,沈大哥杀了 秦初云那个淫贼,秦初月可不会对沈大哥手下留情的。”柳悦清皱眉说道:“姑娘的意思是……”水芊芊盈盈一拜,说道:“沈大哥武功还未复原,不是公子的对手,还请公子饶他一命。” 柳悦清沉吟半晌后说道:“在下答应姑娘请求,只是沈诗恒武功不弱于我,鹿死谁手尚未知晓,在下只能尽力而为。”水芊芊笑道:“有公子这一番话,水芊芊大为放心,小女子再也无话可 说,就此别过。”—— 柳悦清点头说了声“告辞”,飘然离去,水芊芊含笑看着柳悦清背影消失,转过身往闺房走去,眼中闪烁着几分担忧,另有几分恶毒,她喃喃说道:“柳悦清,你为什么也要去?我原想 ……算了,你们就拼个你死我活,龙瑶嫣一死,沈大哥就不会变心离我而去了。”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笑容,脚下踩着碎步,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府邸之中—— 出府邸后,往北走了不远,却见项乐豪横刀立马挡在道路中央,柳悦清只得慢下脚步,讶然问道:“项前辈,你这是……”项乐豪嘿嘿一笑,说道:“你休要慌张,项某想通了,你绝不 会杀我儿子,咱们不必杀个你死我活了,小子,你这是去救那个美丽的女孩?不如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他手臂一挥,说道:“走喽。”也不等柳悦清开口,展开轻功就往东北方向迈步疾奔 —— 柳悦清急忙一提气,追到项乐豪身侧,说道:“项前辈和他们在一起多日,彼此早已熟稔,此时反击一手,恐怕不妥。”项乐豪嘿嘿笑道:“我是来寻你报仇的,又无意和他们称兄道弟 ,柳家在武林中侠名远播,你和那姓龙的女孩熟稔,那她应该也不是坏人,项某这次助你也可算是伸张正义吧,哈哈。”他此时仍然*着上身,仰天大笑不停,柳悦清微微一笑,忖道:“项乐 豪和项出云父子虽然相貌迥异,但性格豪爽却颇为相似。”—— 两人一路飞驰,出了三四里地,只听空中轰隆隆一声巨响,黑夜中惊雷乍落,柳悦清和项乐豪微微吃了一惊,脚下才缓了缓,头顶倾盆大雨如瀑布降下,转眼就把两人淋得全身湿透—— 柳悦清哎呦一声,说道:“方才看天色已十分不妥,想不到这时下起大雨,可有些麻烦了。”项乐豪大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数下,叫道:“该死的老天,我正要和那西禅宗的人大战一场, 这么稀里哗啦落雨,那就没法子尽兴交手了。”柳悦清说道:“项前辈在府中还没打过瘾?”项出云冒冒失失来到清月山庄,报仇之外,另存与人一较高低之念,父子俩人都嗜好武学也是如 出一辙,一念及此,柳悦清不禁暗暗好笑—— 项乐豪摇头说道:“那里乌黑一片,怎能打得过瘾?唉,何时青天白日时,我和小子你再痛痛快快交手一次,那项某就无遗憾了。”柳悦清微笑说道:“来日方长,晚辈也很乐意向项前 辈请教,在府邸中和前辈虽然只交手数招,却是令晚辈受益匪浅。”项乐豪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若是青天白日,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能支撑五十招不败?不对不对,一百招应该还成, 还是免不了输给你。臭小子,你的功夫是怎么练成的,从娘胎里开始修行也到不了这个境界啊……臭小子,你脚下慢点,你再快得话项某就跟不上你了。”—— 两人口中说话,脚下却是不停,仍是飞速前进,但百余里地实是不近,两人一口气奔出四十余里,项乐豪已有些气喘,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叫道:“小子,咱们这一路奔过去,到了桃红 岭恐怕也是精疲力竭,怎还能与你的对头交手?”—— 柳悦清笑道:“是该借两匹坐骑才是,晚辈方才想着心事,倒是没留意这个。”—— 项乐豪瞪眼盯着柳悦清,见他神色如常,毫无一丝疲态,心头更是拜服,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小子,你可是我近年来见过的最高明的人物了,我项乐豪甘拜下风啊,拈花公主倒也罢了 ,咱们南疆三绝中戚东方修为最为精深,我看他也远不如你这小子厉害。”柳悦清笑道:“戚掌门和项前辈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小子哪敢比肩。”—— 项乐豪嘿了一声,扭头四下张望一下,皱眉说道:“这里荒无人烟,看来还得靠两条腿才能去到桃红岭,真是要命。”他连连唉声叹气,只得跨步飞奔赶路—— 柳悦清飘然而行,风雨中姿态飘逸,宛如仙人,甚是潇洒,他笑着说道:“听庄寿鹤兄说起前辈行事独特,如今却能随晚辈赶百余里地,着实令晚辈有些意外。”项乐豪哼了一声,说道 :“庄寿鹤?那臭小子又啰嗦了吧?不就是说老子懒惰,老子岂会和他一般见识。”—— 又赶了十余里地,两人在途中路过一座小镇,终给他们寻得两匹骏马,后半途便省力不少,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来到了桃红岭山脚下—— 柳悦清牵住马匹,仰头凝视着前方,桃红岭雨势虽然弱了不少,却也淅淅沥沥,绵绵落下,绵延山脉朦朦胧胧,几不可见,柳悦清想起数月前初次前来,那时也是晚间时辰,当时遭遇各 种变故,此时仍然历历在目,一时起了几分遐思—— 项乐豪伸头东张西望一番,却看不出一丝动静,便说道:“奇哉怪也,倘若两方恶战,山里总会发出些许声响,怎么这片山脉一丝动静也没有,也看不到一丝亮光,难道我们来晚了,已 经分了胜负?”—— 柳悦清摇头说道:“这里曾是秦初云的地盘,晚辈来过一次,稍稍熟悉山中地形,秦初云当时扎营于猫鹰窝上,此时人去楼空,沈诗恒大可在峰顶隐居练功,项前辈,咱们去往猫鹰窝看 看究竟。”项乐豪精神大振,大声叫道:“原来是猫鹰窝,果然是隐秘的地方。” 第348章 计内计密中因竟驻众豪杰步 ——两人深入山岭,不一会儿,猫鹰窝已在眼前,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说道:“项前辈,西禅宗就在山上,你和他们并无过节,我看前辈还是不宜与他们正面冲突。”项乐豪哈哈笑道 :“我和他们虽无过节,他们掳人行径却不是正大光明的行径,偶尔让项某行侠仗义一次如何?”他突然瞪了柳悦清一眼,说道:“你怎知他们在上面?我还是没看到这山里有一丝动静,就 是连鬼都没见到一个。”—— 柳悦清往地上一指,说道:“这里马蹄印不少,痕迹尚新,晚辈愚见,应是秦庄主他们先到一步,这些脚印也是往猫鹰窝而去,龙姑娘被囚之地十有八九就是在那里了。”—— 项乐豪握紧拳头,喝道:“那咱们就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当先冲了出去,柳悦清身影一晃,转眼便从项乐豪身旁掠过,只听他说道:“救人事不宜迟,晚辈先去山上,前辈请慢慢赶来 ,失礼了。”话音一落,人影急速远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雨幕中—— 项乐豪愣了一下,突然摇了摇头,脸上尽是不信之色,轻功非其擅长功夫,但柳悦清顷刻之间就将自己远远甩开,这份轻功造诣,恐怕连当年轻功天下第一的“一阵风”秦墨丰也要骇然 叹服了—— 柳悦清跃上山头,沿着当日入山路径飞奔而上,到了山顶处,当日恶战之地如今空空荡荡,见不到一个人影,耳中只闻风雨飘零声响,如细细低诉,无比凄凄冷清。柳悦清并不停步,沿 着山道行往后山,又见到两边房屋林立,当日秦出云手下为了阻挡自己等人,尽数出动聚于山顶,所有屋中皆都无人,如今宛如当时情状,但此刻不少房屋已见败坏之相,屋门破碎,房顶倾 塌,显然已有许久无人居住,柳悦清纵身掠过,心中感慨不已:“秦初云一死,这些人群龙无首,便作鸟兽散了,若是去到民间四下作乱,百姓们就不太平了,沈诗恒杀了这个淫贼,却也并 非是件好事。”他这才悟到为何秦初月袖手不管他,任他在桃红岭当山大王,想必也是头痛这些亡命之徒没了秦初云束缚,流窜到江湖上,更会扰得民不聊生—— 前方一座山峰赫然出现,柳悦清心神一凝,心知当时秦初云的住处、也就是那座大宅院就在此峰之上,如今龙瑶嫣极有可能被囚于那里,西禅宗那伙人和秦初月等人恐也已交上了手,他 暗暗提起戒心,脚下发力,几个纵跃之后,飞身掠上峰顶,双脚一落地,便听一人说道:“柳少庄主还是赶来了,这下可帮了大忙了。”柳悦清向话声处看去,只见张诺栖微微含笑凝视着自 己,脸色虽然有些萎靡不振,却仍然如同一株苍松伫立在风雨之中,雨水不停从其背上剑鞘滴落,浑身早已湿透—— 柳悦清愕然注视着他,说道:“原来是张兄,你的伤势可有大碍?”张诺栖苦笑道:“堪堪压下,却无法与人交手,所以秦庄主和秦夫人要在下在此守候柳少庄主,柳少庄主总算来了, 让张某好等。”柳悦清有些意外,说道:“莫非所有人都已来到了这座峰头?”张诺栖颔首说道:“咱们来到这里快顿饭时间了,秦庄主见久未候至柳少庄主到来,便等不及了,就和秦夫人 等一同入了这座庄园,抢先动手救人去了。”柳悦清微一皱眉,急忙说道:“秦庄主好快的身手,我在江州城中耽搁了一会,可不要误了大事了,张兄,我也先行一步了。”—— 他转身便往庄园中走去,张诺栖忙道:“我也同去。”如一道轻烟掠到柳悦清背后,突然眼中厉色一闪,左手扬起,竟是出指点向柳悦清背后要穴—— 这一指悄无声息,雨声掩饰之下更是神鬼不知,眼看柳悦清就要受制于张诺栖指下,柳悦清突然身形一晃,往前荡出丈许,在空中转过身去,这才飘然落地,冷冷盯着张诺栖说道:“你 果然不是张诺栖,幸亏我留有戒心,才免得受制于你,你究竟是谁?”—— 张诺栖偷袭未果,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双眉紧成一团,随即展颜笑道道:“你说我不是张诺栖,那我又是谁?”柳悦清冷冷说道:“不久前,张诺栖兄和在下碰面,我听他称秦夫人为梦 婆婆,他人称谓不是说变就变,你却陡然叫出了秦夫人三字,未免令人生疑,更何况张诺栖兄虽被称作‘淮阴第二剑’,但他从不用剑,阁下背上这把剑鞘未免太过于惹人注目了。”他盯着 张诺栖背上剑柄说道:“张诺栖身受重伤,几乎不能动弹,短短数个时辰无法复原,你这一出手已是形迹败露,更不必费柳某的口舌了。”—— 此人仰天大笑道:“果然事事都瞒不过柳少庄主,佩服佩服,我原想出其不意,就易容他人,却不料扮作不该装扮之人,大显破绽,早知如此,我实该换个人易容一番,就能轻轻松松将 你擒下,如今事不如人意,那老夫只得活动一下筋骨了。”话音才落,他晃身欺近,当面一掌拍了过来—— 柳悦清喝道:“来的好,在下正要领教。”也是一掌打出,两人手掌一对,各觉手腕巨震,都是脸色一变,柳悦清哼了一声,说道:“好贼子,武功倒是不弱,真是可惜了。”说话间, 他又连拍数掌,挟雨势直击,更见劲道十足—— 对方凝神拆招,卸下掌力,右肩微曲,左手发掌疾拍柳悦清左肩,口中也不忘回道:“可惜什么?”柳悦清手掌推渡,牵过此人左臂,往外一拉,那人脚下一个踉跄,脚步顿时有些散乱 。那人吃了一惊,急忙收手往后一跳,柳悦清陡占上风,口中喝道:“你一身武学也极为深厚,竟然也替西禅宗为虎作伥,岂不可惜?”他口中厉喝,手上更不怠慢,打出一式“雷鸣震泽” ,猛击对方胸口要害—— 两人交手两三招,柳悦清已知此人功夫甚强,几乎和沈通尧不分轩轾,绝非秦掩迟铁书盈之流能比,只是如今易容成张诺栖模样,便看不出其真面目,若是西禅宗门下,定然是从未谋面 过的人物—— 那人笑道:“我虽认识沈诗恒,却非他的属下,项乐豪我也认得,难道我也成其门下了?非也非也。”他看清柳悦清掌法来势,猛地招式一变,左手亦是直攻而上,竟也打出了一招“雷 鸣震泽”—— 柳悦清霍然一惊,未及反应,双掌再度相碰,这一次两人都运起“九掌惊龙”绝技,掌间力道极强,两人都被对方余劲震得往后连退数步,柳悦清按了下微微发麻的臂膀,脱口而道:“ 是你。”—— “九掌惊龙”是自家绝艺,柳悦清怎能不识,此时乍见对方使出,掌法功力都是炉火纯青,宛若苦修此掌已有多年,柳悦清立刻大悟,喝道:“好个贼子,淮阳凌府你作乱未果,如今又 在此现身,正合我意。”他深知此人连秦初月都甘拜下风,更是打起精神,凝力出掌 第349章 计内计密中因竟驻众豪杰步 ——那人脚步轻点,左闪右避,闪过几招后,翻掌劈出,化解了柳悦清的掌力,柳悦清一声轻叱,身躯往前急倾,手腕一沉,突然扣向对方两侧肋部,这一招是“千丝缠花手”的擒拿招 数,对方既是强敌,柳悦清早已放下轻视之心,施展浑身解数,变招之快令对手防不胜防—— 那人错愕一下,突然踢起一腿,直点柳悦清面门,柳悦清头一歪,双手直抓此人小腿,那人也早已暗生戒心,招式未老,早已收腿而回,翻掌拍出无数掌影,正是那招“长生幻灭”—— 柳悦清大笑一声,说道:“好一招‘长生幻灭’,此时境况阁下用这招未免有些失策了。”他屈身蹲下,脚下连踢十数脚,毫不犹豫攻出‘横断南荒’,原本此招紧接‘龙腾深渊’威力 才更甚一筹,但柳悦清瞧出了对方“长生幻灭”的破绽,便长驱直入,极为大开大阖—— 只听对方嘿地一声,似乎有些防备不及,右臂匆忙挡在胸口,柳悦清一脚正蹬在他的右臂上,这一腿蕴含猛劲,竟把此人踢出数丈远,但此人确也十分了得,坠地时右掌一拍地面,借势 翻身落地,往后又踩出几个深坑,堪堪稳住了身形,回头一看,瞳孔猛然一缩,此时他离悬崖边只有尺许距离,再退两三步就会坠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那人急忙向前一个疾冲,远离悬崖,惊魂稍定,右臂中腿之处疼痛锥心传来,不知是否伤及骨头,他盯着柳悦清森然说道:“难怪连沈通尧也不是你的对手,柳少庄主这些日子功力又上 一层楼,如今恐怕已天下无敌了。”—— 柳悦清淡淡一笑,面对眼前这个强敌,即是对方手臂受创,也不敢急功冒进,眼光往对方右臂一扫,沉声说道:“阁下此言过奖了,在江州府中在下和项乐豪前辈比试一场,期间也是用 了这招‘长生幻灭’,却被项前辈轻易化解,这招是‘九掌惊龙’掌法中极为虚实莫测的招数,项前辈却一眼就看出这招虚实,轻松破解,令我好生不解,而这时阁下向我打出这一招,令我 陡然解开谜团了。”——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那又怎样?”柳悦清说道:“此时已过三更天,周围漆黑一片,你我欲看清对方就已穷尽目力,更何况他物,‘长生幻灭’再如何变幻莫测,在视野不佳的夜间 却是毫无效用。”—— 那人怔了一下,微微点头说道:“果然有些道理,白昼黑夜迎战手段殊不相同,如此浅显的道理我却是不知,难怪柳少庄主用的都是‘九掌惊龙’中变化甚少的几招,老夫反而误入歧途 了,想不到连项乐豪那个莽夫都比老夫高明。”—— 柳悦清双目精光一闪,正要说话,却听崖下一声暴喝:“谁家在喊项某的名字。”只闻呼啸一声,一道人影跃上山峰,重重踏上地面,目光如炬,四下一扫,见到柳悦清,顿时大笑说道 :“好小子,脚下可比项某快得多了。”柳悦清笑道:“晚辈这身瘦骨比前辈轻巧许多,自然也就快些。”他口中说话,眼光却是不离对手,项乐豪也看见此人,一时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 是谁,忍不住脱口问道:“这人是谁?小子你和谁在打架?”—— 柳悦清头也不转,说道:“此人是晚辈的对手,还请前辈不要插手。”他缓步向那人走去,沉声说道:“阁下武功虽然过人,此时伤了一臂,功力可就要大打折扣,这次你的如意算盘或 许打错了。”—— 那人静静凝视着柳悦清,突然笑道:“今日算我失策,只是柳少庄主要杀我怕是也下不了手吧?”他伸出三根手指说道:“其一,老夫是何人你尚未得知?其二,老夫为何会你们柳家功 夫也是个谜团?其三,老夫在此出手擒你,其中缘故柳少庄主更是不知,有这三个不解之处,柳少庄主对老夫绝不会起杀意。”—— 柳悦清暗暗叹了口气,说道:“这话的确不错,不过在下打算将阁下擒住,阁下如此处心积虑偷习柳家武功,要知身份或非难事。”他步步逼近对方,全身散发出一股威严,在夜雨不止 的山峰,更有一种孤傲之势—— 那人叹气说道:“少庄主竟要赶尽杀绝,和你往日行事殊不一样,这些日子少庄主也变了不少啊。”柳悦清悠悠说道:“江湖凶险,逼得在下不得殚精竭虑,以求自保。”那人笑道:“ 少庄主要擒下老夫怕也不易,老夫不过受伤一条手臂,也非三两下就会败阵,柳少庄主你不担心早已入到庄内的秦初月那伙人?”—— 柳悦清说道:“秦庄主武功强于在下,江湖经验更是老练,岂容在下替他忧虑,阁下废话连篇,在下听得索然无味。”那人突然朗声大笑,笑声直穿云霄,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是吗? 未必见得。”柳悦清脸上掠过一丝不耐,正要抢前出手,却听身后爆发出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柳悦清身躯随之微微一颤,竟是连山峰都颤动了,他大吃一惊,急忙倒穿而出,回头看去,庄 内早已火光冲天,四周顿现明亮璀璨—— 项乐豪猛然跳起,大叫道:“这是怎么回事?”柳悦清心思转动更快,暗道:“这是*?西禅宗手里怎会也有这种东西?难道又是霹雳堂搞的鬼?”眼看项乐豪冲进了院子,他急忙收回思 绪,定睛瞧去,顿时气极反笑,就在他这一分神之时,山峰上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竟是让他逃下山去了—— 柳悦清心头一阵懊悔,此人这一脱身,下次再要胜他又是大费周章之事,他摇头苦笑一下,急忙转身掠进山庄,还未站稳脚跟,一阵热浪已从右侧扑面而来,整座山庄右侧一半房屋都已 熊熊燃烧,怕是不下四、五间,而左边房屋此时安然无恙,还未被烈火波及—— 便听项乐豪一声怒吼:“你们这些臭贼,敢在这里放火,吃项某一拳。”柳悦清循声望去,山庄中央硕大的一块空地处,项乐豪正被不少黑衣蒙面人围攻,他手上劲道刚猛,几拳一出, 不少黑衣人经受不起,纷纷东倒西歪,但这些黑衣人并不惧怕,又如潮水般涌了上去,一时之间,项乐豪被困在中间,竟是抽身不得—— 柳悦清见状,暗道一声:“月落乌啼?他们怎么也来了?”眼看项乐豪难以摆脱黑衣人纠缠,柳悦清急忙飞身掠上,自黑衣人中间来回穿梭,左一掌右一指,黑衣人接二连三如木偶般倒 了下去,其余黑衣人见到柳悦清如此身手,都是齐声惊呼,忙不迭地往后退开,柳悦清伸手一抓,已是擒住一人,厉声喝道:“这是你们干的好事?”—— 黑衣人一言不发,眼露凶光,双手往柳悦清咽喉抓去,柳悦清扬手一挥,将他扔了出去,这人摔倒在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柳悦清回头怒视,只见这些黑衣人皆都目光凶恶,直视而 来,虽知眼前这个少年武功极高,却也都不后退,更无半分惧色—— 正在这时,一声暴喝猛然响起,宛若惊雷,柳悦清喜道:“是程震阳兄。”话音刚落,从左方一人凌空跃起,竟有三丈之高,如天兵降落扑到场中,只听他怒道:“好个臭贼,不是说不 放火的吗?都是一些毫无廉耻的邪魔歪道,吃我一脚。”脚下毫不留情,连连踢出,黑衣人接二连三飞上半空,啪地一声摔到地面,眼见是不活了—— 黑衣人群齐声怒喝,抛下柳悦清,纷纷举刀扬剑,往程震阳身上招呼,程震阳大笑一声,喝道:“雕虫小技,也敢献丑。”霹雳腿化出无数脚影,黑衣人或是手腕中腿,或是腰间吃招, 转眼又接连一片倒下,程震阳眼中兴奋之色闪过,脚尖含劲点向眼前一人心坎,他杀意一起,脚上运劲更甚,眼看便要取了此人性命,眼前突然一花,对方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震阳大吃一惊,急忙收脚,正要找寻对方人影,便听一人笑道:“程兄好威猛的腿法,兄弟我可是禁受不住的。”程震阳转头看去,说话之人竟是柳悦清,顿时喜道:“柳兄弟,你果 然来了,可让我们好等。”—— 柳悦清说道:“我在城内耽搁片刻,龙姑娘可救了出来?”—— 程震阳挠挠头说道:“龙姑娘身上被……真是糟糕至极。”柳悦清脸色一变,脱口说道:“龙姑娘被沈诗恒侮辱了?”他深知秦掩迟等人对沈诗恒甚为服从,不会做出过激行为,只有沈 诗恒觊觎龙瑶嫣美色,才会行猥亵恶事 第350章 计内计密中因竟驻众豪杰步 ——程震阳摇头说道:“不是被玷污,而是被*困住了,秦初月和大哥都在想办法,只是那几个人都不要命,可真不好办啊。”—— 柳悦清一皱眉说道:“龙姑娘人在何处,我过去看看。”程震阳指着左方说道:“在那里,这些月落乌啼的人就交给……”项乐豪突然打断他说道:“由老子我打发便是,你们两个尽管 去救人。”—— 程震阳看到项乐豪,忍不住怪叫一声,喝道:“你这家伙,不就是那……”柳悦清不等他说完,插嘴说道:“我先去助秦庄主一臂之力,程兄不妨和项前辈打发这些小贼后再来相助。” 他见黑衣人人数众多,应付也颇为棘手,多一人便多一份胜算,便开此口。程震阳脸色一变,大声叫道:“这臭贼和他们是一伙的,他奶奶的,说不定也是月落乌啼的跳梁小丑,你怎不让我 痛打他一顿?”—— 柳悦清说道:“这位前辈是南疆三绝之一项乐豪,不是什么坏人,黑衣人也非月落乌啼的人,他们虽然黑衣蒙面,肩上却没有绣月图案,恐怕只是效仿而已。”他已看清这些人衣衫上的 异处,一言说罢后,人已入到庄园深处—— 停步在庄园中最大的一间屋子前,窗户上泛出烛影光芒,柳悦清心头雪亮,余光一扫四周,大火隔着有数间屋子,所幸雨势并未减弱,浇灌而下,右侧火势已有熄灭之势,柳悦清松了口 气,暗道一声“好险”,便推门进了眼前这间大屋—— 屋内此时早已聚集多人,柳悦清这一现身,所有人都向他看来,其中一人娇呼一声:“清弟,你总算赶来了,让我好生牵挂。”柳悦清听出是耿沧柔开口说话,转头看去,她正站在自己 左侧近处,于是挪到她身边,笑道:“是小弟来晚了,真是抱歉。”他目光一扫,己方除了耿沧柔之外,屋中只有秦初月和穆夜川两人,中间放置一张木桌,很是怪异,木桌对面秦掩迟、铁 书盈、黑衣人阿三和另一个陌生男子一字排开,身后一张椅子上被捆缚着一个女子,垂首散发,看她身形,确是龙瑶嫣不假—— 柳悦清目光停留在阿三身上,心神不禁大震,耳中回想起水芊芊之言,暗暗忖道:“此人就是我的爹爹?”细看之下,身材实有七、八分相近,只是这个眼神茫然无神,极为陌生,他远 看难以辨认,心中暗想法子,忖道:“只能想办法见其真容,我才知水芊芊其言真假,只是……若他是爹爹的话,不知我能不能办得到?”—— 他心神微分,耳中听到秦初月说道:“柳少庄主姗姗来迟,难道是另有妙计?”急忙收回思绪,侧头说道:“秦庄主此言何意?”他陡然发现秦初月和穆夜川盯着对面,脸色出奇地凝重 ,而西禅宗众人也都是按兵不动,两方竟成僵持局面—— 柳悦清颇感奇怪,问道:“只有秦庄主、穆兄和耿姑娘到此,其余人呢?”耿沧柔和梦婆婆等人一路同行,此时只见到她现身,柳悦清疑虑陡生—— 耿沧柔叹了口气,忧伤地说道:“西门大哥死得好惨,梦婆婆他们在城里打理他的后事,恐怕赶不过来了。”—— 柳悦清心下也是黯然,随即怒气一生,向西禅宗众人怒视而去,喝道:“就是你们干的好事,西禅宗手下作恶连连,如今又多了条人命,挟持龙姑娘更是下三滥的勾当,秦掩迟铁书盈, 当日无名酒铺前我实不该手下留情,你们真是无药可救了。”—— 他愈说愈是动气,当即冲了出去,一掌便向秦掩迟拍去。秦初月脸色一变,急忙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喝道:“稍安勿躁,出手相搏,难道我秦初月还不如你柳悦清吗?”柳悦清愕然停步 ,眉头一皱,秦初月冷冷说道:“柳少庄主素来沉得住气,今日怎会如此失态?嫣儿四周被放置着*,不可轻举妄动。”—— 柳悦清吃了一惊,定睛打量过去,果见椅子周围有着不少奇怪物事,更有褐色粉末之物散落一地,而龙瑶嫣身上也围着不少袋子,数根白线自袋子一角垂下,柳悦清脸色大变,他识得这 是*之类的玩意,没料到连龙瑶嫣身上都被捆着这些危险之物,只要其中有一根白线燃起,她便遭粉身碎骨之难—— 西禅宗那边一人阴阴一笑,说道:“柳少庄主大名久仰得很,今日一见不过尔尔,只是个会些拳脚功夫的鲁莽小子罢了。”柳悦清看此人脸生,以前从未谋面,当即微微一笑,也不动气 ,心道:“这些人以*挟持秦初月,此举未免太过下下策了,如此一来岂不是玉石俱焚,难道说他们另有逃生之策?”他偷偷细看,这座屋子除了一门一窗之外,看不出任何玄机,这一下捉摸 不透西禅宗的真意,柳悦清顿时沉吟不语—— 对方却误解了柳悦清不答话是因不识自己,便又说道:“本少爷姓董名元力,沈宗主座下第一大将,在淮阳凌府我见过柳世兄,董某实想领教一下柳世兄的武学,只可惜当时柳世兄不省 人事,董某原以为要遗憾终生了,想不到今日还能见面,很好,果然很好。”—— 他话音一落,一旁难得安静的铁书盈顿时暴跳如雷,怒道:“谁说你是座下第一大将,董元力你休要胡言,咱们来比比谁高谁低。”董元力诡笑道:“同是宗主座下,不能自相残杀,铁 书盈你若要和我分个高下,不如你脱离了西禅宗,咱们就能好好打一场了,虽然……你也绝不是我的对手。”铁书盈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看他就要爆发,突然间他哈哈一笑,竟然怒气全消, 说道:“龟儿子要老子生气,老子才不上你的当,我说姓柳的小子,你也来管这趟子闲事吗?”—— 柳悦清说道:“在下天生喜好多管闲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不过贵方排下如此阵仗,这*若一点燃,诸位岂不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了?如此拙劣计策难道是你大铁子的谋略?真是…… ”忍不住连连摇头—— 秦掩迟抢先说道:“我们这几人幸能在沈宗主座下做事,自然不能灭了西禅宗的威风,这位龙姑娘在我们西禅宗手里,就不能让诸位抢去,柳少庄主秦庄主和耿姑娘都是名噪江湖的高人 ,这一位想必也不是寻常角色,若论武学修为,四位联手发难,咱们可就难以抵挡,只得出此下策,还请各位不要纠缠不休。”—— 秦初月冷冷说道:“笑话,你秦掩迟敢要挟我,就不怕我大有手段让你生不如死?”他目光阴冷异常,秦掩迟被他盯得心头直冒凉气,强忍着不动声色,缓缓说道:“秦庄主武功远胜于 我,要杀要剐不在话下,正因如此,秦某以龙姑娘性命以求自保,那也是迫不得已,秦某虽不知龙姑娘和庄主你有何渊源,但那日酒铺之前,便是瞎子也能看出二位大有干系,这才孤注一掷 ,秦庄主若是不在意龙姑娘生死,大可上来三拳两脚杀了秦某,否则的话,还请秦庄主三思,秦某也不是怕死之辈,能和闻名天下的秦家庄大庄主同归于尽,想必也能名动一时了。”他突然 取过一把带鞘长剑,拔剑出鞘,挑起地上些许粉末,柳悦清等都知这些粉末是*,脸色都是一沉 第351章 痛悔心思疚负 ——事出突然,屋内空气一时凝结,却见秦掩迟将剑尖置于烛火之上,只听一声闷响,剑尖上火焰急窜而出,发出急促爆裂声响,铁书盈拍手笑道:“好玩好玩,这*倒是有趣得很,老子 也想玩弄一把,姓秦的,以后拿些给我玩玩。”—— 秦掩迟挥剑熄了火焰,把剑向他扔了过去,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向秦初月一抱拳,说道:“还请秦庄主不要越过桌子,诸位武功太高,若是离得太近,秦 某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铁书盈一把抓住剑柄,眼珠子盯着地上*,正要用剑挑去,却见他猛然停手,抬头打量着秦掩迟,突然说了句:“老秦,真有你的,俺真是服了你了。”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这屋中柳悦 清等都是聪慧之人,却也不知铁书盈口中佩服所指何事—— 这间屋子空间极为宽阔,纵深更有六丈多,秦初月轻功再好,却也难以先发制人,更何况有黑衣人阿三在场,抢攻之策实是无效,难怪秦初月一直按兵不动,柳悦清望着眼前这张木桌, 摇头暗叹:“若没这张桌子碍事,我和秦庄主一起出手,或许还有一丝机会。”眼看秦初月皱眉不语,有些束手无策,便开口说道:“沈诗恒人呢?他对龙姑娘中意许久,你们不顾她的性命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不怕你们家宗主震怒?”—— 董元力阴阴一笑,说道:“宗主此时不在这里,西禅宗要成为武林第一门派,来年三清山英雄大会强敌越少越好,咱们这次要多谢这位美丽的龙姑娘,若非咱们擒住了她,岂能将宗主的 两大劲敌引到这里,除去了你们二位,这个武林盟主之位宗主更是手到擒来,咱们做下属的也能风光一世了。”突然伸手往左边一拍,他离窗户甚近,这一掌把整扇窗户拍得粉碎,屋外一阵 劲风掠进,扬起地上一片*粉末,于烛火前飘散开,秦掩迟身前更是沾了不少,他大怒道:“董元力,你这是作甚?”董元力指着窗外说道:“这座山庄已有一半房屋起了大火,诸位倘若再犹 豫不决的话,龙姑娘就要一命呜呼咯,大伙儿不如坐下来谈谈如何?”—— 穆夜川轻笑道:“咱们进来半天了,这位姑娘却一直垂着头,我们都没见到她的相貌,所谓先入为主,咱们都认定她是龙姑娘,但此女或许并非龙姑娘本尊。”—— 董元力大笑一声,伸手抓住女子头发,往后一拉,这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艳脸庞,如假包换是龙瑶嫣,此时她双目紧闭,显然已失去了知觉,否则凭其性情,岂能如此太平安稳? —— 穆夜川顿了一下,又道:“柳少庄主和秦庄主都见过龙姑娘,他们既未出声,想必是龙姑娘本人了,她怎么毫无动静,莫非已是死了?”—— 铁书盈闻言,捧腹狂笑道:“我还以为你这个瞎子是什么前辈高人,连这妞的生死都辨认不出,目光之拙,简直笑死我了。”穆夜川并不动气,悠悠说道:“在下原本就是个瞎子,铁兄 这‘目光之拙’四字,怕是用得不妥。”铁书盈被他一句话反驳,猛然间哑口无言,张大了嘴愣愣发呆—— 穆夜川淡淡笑道:“龙姑娘身上负着*,倘若一个疏忽炸开就香消玉殒了,如此美丽的姑娘就此死去未免有些可惜,那位沈宗主既然有意于她,你我双方何不想个两全其美之策,这*不点 也罢。”他头往窗户方向转去,又道,“雨势如今小了,那把火有死灰复燃迹象,或许不久就会蔓延过来,咱们都留在这里,迟早会被炸得粉身碎骨,你我双方不妨先各退一步如何?”—— 董元力一脸坏笑,啧啧说道:“这位朋友说得漂亮,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位龙姑娘在我们手里,四位尚会投鼠忌器,离开此地诸位翻脸不认人,咱们就大大不妙了,这位秦庄主的 脸色好可怕,心中怕是早已想好了无数个折磨咱们的法子,我董元力一想到此处,忍不住心惊肉跳。”—— 柳悦清暗暗摇头,心道:“这个董元力多疑狡诈,秦掩迟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番话骗不了他们,穆夜川只是枉费口舌而已,只要他们稍稍远离龙瑶嫣,我便有办法制住这几人,如今麻烦 的是这些*,不知该如何应对。”烛火晃动不已,柳悦清瞧见被风拂起的*粉末渐渐飘落,飘落在烛火四周,并未散去多少。他暗暗叹气说道:“这些*还真是头痛,这些人并不怕死,竟敢炸了 庄内一半屋子,若是一个走火,可要是尸骨不存了。”—— 他余光一扫,秦掩迟和董元力正相视一笑,脸上现出几分诡色,耳中又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脚步之声,却不知从何处传来,若不细听,极不容易察觉,他心中陡生疑虑,目光 在屋内快速游走,却未发现屋内有何异状,便凝神听去,这才察觉这怪声不似在屋内—— “难道是在屋外?”柳悦清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目光落在飘散空中的*粉末上,神色一紧,突然笑道:“既然你们沈宗主对龙姑娘这么念念不忘,在下反而是多事了,这下就告辞了。 ”他一捋衣衫,走到耿沧柔身侧,拉起她的手说道:“姊姊,咱们走吧。”耿沧柔正错愕不已时,已被柳悦清拉着往门外行去—— 眼看他就要出了屋子,铁书盈猛地大吼一声,叫道:“臭小子,你给我站住,老子费尽心思安排的埋伏,怎许你走出这间屋子。”秦初月和穆夜川同时脸色一变,秦掩迟脱口叫道:“呆 子,你胡说些什么。”铁书盈话一脱口而出,也已察觉不妥,急忙捂住嘴巴,眼神不自主地瞟向窗外—— 秦初月冷笑道:“真是奇了,竟敢在秦某面前耍花样,什么埋伏……”话未说完,走到门口的柳悦清突然双臂发力一震,将耿沧柔推出了屋子,口中叫道:“这屋子外面埋了*,二位快走 。”突然如狮子吼般厉喝一声:“炸了。”—— 这一声宛若虎啸龙吟,震得众人耳边发麻,秦铁赵三人也是脸色大变,铁书盈闻到一股硝烟味道,当先大叫着纵跃而起,一声巨响,从窗户直撞出去,董元力怒道:“该死的许深贝,老 子要找他算账。”和秦掩迟忙不迭地抢向窗前,都是深怕迟了一步,就遭粉身碎骨之灾—— 柳悦清一言令对方阵脚大乱,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笑容,当下更不怠慢,如一阵清风翻过身前木桌,冲到茫然不知所措的阿三身前,叫道:“快走。”探臂抓向龙瑶嫣—— 阿三哼了一声,反手一掌斜切柳悦清手腕,柳悦清呀地一声,忙不迭地缩手,他心中焦急,阿三浑浑噩噩,若真如水芊芊所言中了沈诗恒的移魂大法,反而不受自己言语影响,此时千钧 一发之际,怎还能在屋内纠缠不休,他忍不住叫道:“是爹爹吗?快走,这屋里危险。”阿三不为所动,又是一掌打向柳悦清的面门—— 正在此时,两道人影飞速而过,其中一人拍出一掌,化解了阿三掌力,但阿三内力深厚,此人如断线风筝一般飘了出去,无巧不巧地飞出窗外,柳悦清耳中听到秦初月峻声喝道:“此人 由我带出,嫣儿交给你了。”但见他一把抱住阿三腰间,往窗户那里直撞过去,柳悦清无暇细想,用力扯断龙瑶嫣身上麻绳,抱起她从窗户飞奔跃出—— 但听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无数碎木四下飞散,整座屋子被炸得四分五裂,耿沧柔早已跑得远远的,依然觉得热浪席卷而来,仿佛整座山峰都要裂开,她捂着嘴大声惊叫,却是没见 到柳悦清从屋子逃出,吓得她魂飞魄散,大喊一声“清弟”,不顾熊熊烈火,哭着奔了过去 第352章 痛悔心思疚负 ——山上细雨不知何时已然停歇,轻风环绕山巅,更增火势,耿沧柔近到屋前五、六丈处,热浪缠身而至,难以寸步往前,她焦急地四下张望,却依然没见到柳悦清的踪影,心慌意乱之 下,打了个哆嗦,喃喃说道:“难道他没有逃出?不,我不要。”心口陡然痛得厉害,一口鲜血几乎喷将而出,她一咬牙,正要往屋内冲去时,手腕突然被一人拉住,便听一个清澈的声音响 起:“耿姑娘稍安勿躁,你若冒然进屋,无疑是送死,还请三思。”耿沧柔回头一看,拉住自己的是穆夜川,他一脸坚毅之色,手上极为用力,死死抓住耿沧柔,生怕她用力挣脱—— 耿沧柔仿佛气力全无,软软跪倒在地,痛哭着道:“清弟,你怎么这么傻,只顾让我们脱险,你自己却……还不如我随你一起去算了……”—— 穆夜川松手放开,口中安慰说道:“柳少侠和我先后脚逃出,他是天下难得聪明之人,武功也远胜于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的。”突然弯腰呕出一口鲜血,苦笑着说道:“这一掌还真 是刚猛有劲,差些就接不下了。”—— 耿沧柔咬着银牙起身说道:“我在去后面找找。”火影婆娑中,隐隐见到一侧有人影闪动,耿沧柔露出喜色,脱口叫道:“是清弟吗?”迈步飞奔过去—— 对面这道人影注视着大火,随即转身向外行去,耿沧柔飞奔而至,叫了声“清弟”,和此人照了一面,不禁脸色一变,说道:“是你?”—— 对方也是一呆,随即笑道:“耿姑娘福大命大,竟然没死,许某也要恭喜姑娘了。”此人并非柳悦清,而是上次亦在桃红岭上见过的许深贝,他正微微含笑看着耿沧柔,显出一丝嘲弄之 色—— 耿沧柔脸上掠过一丝失望,自语说道:“不是清弟,不是清弟,可恶,你们西禅宗真是欺人太甚。”她从未像这时怒火中烧,一双秀目充斥着恨意杀气,一字一句说道:“许深贝,我要 杀了你。”铿锵一声,剑已出鞘,化出数道剑影,直刺许深贝胸前要害—— 许深贝看清耿沧柔神色不对,早已暗中提防,眼见兵刃近身,急忙拔出短刀荡开剑锋,耿沧柔转眼就已变招,“涯心倦”、“耻心负”、“挚心碎”三式齐发,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出 剑都是“心字十三音”中最为凌厉凶狠的几招,直杀得许深贝一阵手忙脚乱,短刀来回抵御,一声脆响后,左臂已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吃痛之余,许深贝哼了一声,短刀反撩耿沧柔咽喉,他的短刀刀法灵活多变,也非弱技,只是一上来被耿沧柔不要命的打法弄了个手忙脚乱,这才吃了大亏,此时反守为攻,好不容易稳 住了阵脚,耿沧柔剑刃猛地巨颤数下,垂剑疾点许深贝的小腹,她竟不顾对方短刀攻来,这一招“轩心浩”竟有同归于尽意图,许深贝脸色一变,急忙往后跳开,剑尖划过腹部,慢得半分就 遭开膛破肚之灾—— 他惊出一身冷汗,惊魂才定,耿沧柔复又纵身扑上,长剑直劈横砍,招招都是搏命招数,许深贝吓得脸色惨白,大叫道:“你这婆娘可是疯了?”转过身来慌忙逃窜,竟是斗志全消—— 穆夜川急忙喊道:“穷寇莫追,耿姑娘,莫要遭了对方暗算。”耿沧柔充耳不闻,提剑在许深贝身后紧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在山庄内绕了数圈,许深贝一身轻功不弱,耿沧柔全力追赶,却还是难以逼近,许深贝暗暗叫苦:“这婆娘发疯了还真是要命,柳悦清和秦初月都没现身,该是死在屋里 了,我先离开桃红岭为妙,犯不着和这婆娘拼命。”他心念一定,便往山庄门口掠去—— 只听一阵噼啪声响,烧成一团的屋子那边又接连闪出火星,一时火势冲天而起,同时一声怒吼从屋后响起:“他奶奶的,还没炸完,可要把老子烤成烧鹅了。”随着这声大喊,三道人影 慌慌张张从烧毁的屋子一侧飞奔而出,到了空地处才停了下来,当先一人弯下腰连连咳嗽,吐着气说道:“他奶奶的,差点就死无全尸了,这贼娘的*怎生这么厉害?”—— 耿沧柔身形一顿,转身看着三人,森然说道:“铁书盈,你们都没死?”铁书盈一抬头,望见耿沧柔冷若冰霜的脸庞,也是惊奇说道:“你也没死?脚下也不慢啊,哈哈。”他仰头一笑 ,突然看见许深贝正在不远处,顿时一跳而起,冲上去抓住他的衣襟,怒道:“姓许的,你他奶奶的连我也要炸死,究竟是什么意思?秦掩迟,董元力,咱们出手揍他一顿怎么样?”秦掩迟 脸上一块黑一块白,身上更是沾满了泥土,好不狼狈的模样。他仰天舒了口气,凝视着许深贝,缓缓说道:“咱们设计是要炸死秦初月和柳悦清,许深贝,你尽然连我们也算计在内,原以为 咱们四人中心肠最狠毒的是董元力,想不到连秦某也走眼了。”他声音冷酷阴森,显然也动了真火—— 许深贝指着铁书盈说道:“这事你们怎能怨我?秦初月是何等人物,我不得不步步为营,好不容易靠近了屋子,若不是这个呆子大吼大叫,口中失言,给那柳悦清看破了,我又怎会慌乱 之中提前点了火线,这个计策又不是我谋划的,怎能怨我?再说你们三人此时仍然安然无恙,又何必怒气冲天?”—— 秦掩迟转头狠狠瞪了铁书盈一眼,怒道:“都是你这个呆子坏事,气死人了。”铁书盈也毫不退让,怒气冲冲说道:“你们几个肚肠拐弯抹角,咱大铁子一根肠子通到底,想不通你们这 些啰哩啰唆的鬼话,在那破屋子里装腔作势这么久,早就憋死我了。”董元力嘿嘿一笑,阴阴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方才情形是险恶了一些,不过这*果然厉害,咱们没见到秦初月 和柳悦清现身,想必已死在这场爆炸中了,沈老大若是知道这个喜讯,想来会大为高兴,咱们自己人不必内乱。”—— 许深贝干笑一声,正松了口气,远处一个冷峻声音悠悠传来:“是哪一个说秦某死了?”四人脸色大变,齐转头去,熊熊火焰中,一人从暗处慢步走来,全身衣衫褴褛不堪,宛若乞丐, 但一身气势席卷而至,不禁令人窒息。秦掩迟叫了一声:“哎呦,秦初月还没死,这下可不妙了。”他深知此人厉害,自己绝非其对手,当下脱口叫道:“形势糟糕,弟兄们扯呼。”话音未 落,早已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山庄—— 许深贝方才一直在屋外埋伏,没见到秦初月的相貌,此时听秦掩迟一说,也是脸色变了,失声喊道:“这人就是秦初月,果然是个狠角色,三十六招,走为上策,许某也恕不奉陪。”摇 身一晃,紧跟着秦掩迟落荒而逃 第353章 痛悔心思疚负 ——两人走得突然,耿沧柔正分神看向秦初月,不及阻挡,心头又惊又悔,咬牙说道:“铁书盈,董元力,你们休想离开,我要替清弟报仇。”她提剑掠上,一剑刺向铁书盈,封住他的 退路。铁书盈眼睁睁看着秦掩迟和许深贝逃得飞快,气得他怒道:“他奶奶的,什么狗屁兄弟,竟然脚下抹油先溜走了,岂有此理,秦初月,大铁子可不怕你,吃俺一拳。”不顾耿沧柔利剑 袭来,如牛般身躯一跳而起,冲到秦初月身前,对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 董元力吃了一惊,想道:“这呆子死性不改,秦初月可不是一般角色,我也不敢独自对付他,他此时定是怒气冲霄,你迎上去岂不是送死?”他皱起浓眉,暗暗摇头。果然秦初月冷冷说 道:“你这是找死,也怨不得秦某了。”一掌正拍在铁书盈拳头上,铁书盈狂吼一声:“厉害的。”整个人往后飞出,如一个铁桶摔出老远,连惨呼都发不出来,董元力惊惧之色一闪而过, 连话都说不出来,飞身扑到铁书盈身旁,提着他就往庄外竭力狂奔,显然是被秦初月这一掌吓到了—— 耿沧柔正要追出,秦初月已开口喊道:“姑娘先放过他们吧,你去那里……看看,柳悦清……柳悦清或许还没死。”他愈说愈是虚弱,艰难地抬手指了下后面,突然身躯一晃,竟是往地 上扑倒。耿沧柔急忙扑了过去,问道:“秦庄主你……”秦初月双臂护住身前,这才没摔了个狗啃泥,喘息着坐起身躯,嘴角挂起微笑,说道:“我受伤不轻,那一掌已尽我所能,倒也吓走 了这四个笨蛋,嘿嘿,耿姑娘,你为何还不去,难道不担心柳悦清了?”—— 耿沧柔啊了一声,急忙说道:“晚辈失礼了。”快步从炸毁的屋子前奔过,绕到后方,突然间停住了脚步,眼光落在离屋子不远处的草丛前,一人从地上正艰难爬起,竟是十分吃力的样 子—— 她凝视着此人,眼角又溢出眼泪,急忙用衣袖擦了几下,那人发觉有人到来,抬起头看了过来,火影闪烁不停,照映出这张脸满是污垢,耿沧柔瞧在眼里却是无比俊美,她愣了一会儿, 忍不住破涕而笑,那人摇摇晃晃挺起了身子,凝视着她,也是露出了笑容,耿沧柔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大叫一声“清弟”,飞一般扑入了对方的怀里,放声大哭—— 柳悦清知她为何流泪不止,心下感激,抚摸着耿沧柔的秀发,柔声说道:“傻姊姊,你怎哭了?我好好的在这里,你应该笑笑才是。”耿沧柔哭道:“我还以为你死了,我都想不活了, 你还要打趣我,真是讨厌。”她用力锤了几下柳悦清的胸膛,猛然抬起头来,深深吻上了柳悦清的嘴唇—— 耿沧柔忘情一吻,倒把柳悦清愣住了,他深知这位姊姊平时端庄贤惠,两人虽已海誓山盟,平常也并无过分亲昵举动,这时丁香暗渡,柳悦清也是心旌摇动,紧紧搂住耿沧柔的纤腰,死 里逃生之后,两人心中柔情顿时爆发,犹如眼前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缠绵稍许,柳悦清将头稍稍往后一仰,耿沧柔唔地一声,媚眼如丝,软绵绵地往柳悦清怀中倒去,柳悦清环臂搂住她,轻声说道:“这里还有好些人呢,咱们这样子给他们看见,可要笑 话我们了。”耿沧柔侧脸贴在他的胸口,羞红着脸却是不语,仍在回味方才的温存,柳悦清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龙姑娘就在旁边,咱们需先带她下了这座山。”—— 耿沧柔惊呼一声,急忙推开柳悦清,脸上火辣辣地发烧,怨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咱们这样子给她看见,可要羞死人了。”螓首来回张望,却没见到一个人影,不禁露出不解之色 —— 柳悦清拍拍她的香肩,转身拉着她往草丛里走了几步,往下一指,说道:“她如今还是昏迷不醒,西禅宗那群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真是令人头痛。”—— 原来龙瑶嫣躺在草丛里,杂草覆盖,耿沧柔这才看不见她,此时她沉沉酣睡,连*爆炸的巨响都无法惊动她,耿沧柔忙道:“咱们还是把她带到秦庄主那里吧?我看你脸色很是不好,莫非 也受伤了?”柳悦清笑道:“龙瑶嫣被捆在椅子上,我不得不先扯断绳子,这才慢了一步,刚从那窗子跃出,*就爆炸了,这东西果然厉害,竟把我震到这里,再迟片刻可就尸骨无存了,如今 只是背部有些许灼伤,并无大碍。”—— 耿沧柔不禁瞥了一眼,那木屋和这里有七、八丈的距离,轻功绝顶的人都难以跃到这般遥远,可知木屋中的*直有开山之威,耿沧柔暗暗咋舌之余,也是自嘲般一笑:“那扇窗户开在这个 方向,清弟他们破窗逃生,只能落到了这个方向,从山庄中间空地看不见这里,我忒也糊涂了。不过也算侥幸,秦庄主和清弟都受了伤,那四个恶人从窗户逃出,慌张之下没发现他们。”— — 她俯下身子拉起龙瑶嫣,见柳悦清东张西望,不知在找寻什么,忍不住嗔道:“瞎看什么,快来帮忙。”柳悦清笑道:“姊姊若不介意,我带龙姑娘到前面去。”耿沧柔白了他一眼,将 龙瑶嫣往他面前一推,说道:“我可不打紧,倘若龙姑娘醒转后认定你轻薄于她,我可不替你辩解。”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小弟还没这么不正经。”抱起了龙瑶嫣,陡然间这张极美的面 孔掠入眼帘,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绕开余火未熄的屋子,到了前方空地—— 穆夜川正守在秦初月身旁,柳悦清还未走近,他已察觉,转过身来面向耿沧柔,说道:“柳少侠安然无恙,耿姑娘心中大石可就落地了。”—— 耿沧柔脸上一热,略显羞涩,并不说话,柳悦清却是脱口说道:“穆兄可见到那个黑衣人阿三?”—— 穆夜川怔了一下才展颜说道:“柳少侠是说那个黑衣蒙面人?这人好深的功力,在屋里我硬接了他一掌,就受了内伤,秦庄主亦说他抱着此人逃出那间屋子,此人一掌拍中他的肩膀,他 无法将其制住,眼睁睁让他脱身而去,此时应已逃远了。”—— 柳悦清心头一阵恍惚,眼看阿三就在眼前,他却没法将其留下,如今依然不知其是否真是自己爹爹,更不知何时才能再遇,一念及此,他心头一阵失落,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秦初月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柳悦清说道:“嫣儿这次大难不死,还是多亏了柳少庄主,只可惜我没替你留住阿三,真是过意不去。”柳悦清不禁笑道:“秦庄主如此意兴阑珊,实是罕见 ,莫非此刻依然余怒未消?”秦初月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沈诗恒虽然心术不正,但是个直来直往的汉子,他的这些属下竟会如此不堪,可见西禅宗一代不如一代,嫣儿昏迷未醒,更令 人揪心,咱们先在这里住一宿,明日再作打算,柳少庄主意下如何?” 第354章 痛悔心思疚负 ——秦掩迟等人已作鸟兽散,庄园火势也已渐熄,所幸仍有数间屋子无恙,尚能安身,柳悦清说道:“此意甚妙,晚辈岂敢不从。”耿沧柔拉了拉他衣袖,指着场中横七竖八的尸体皱眉 说道:“咱们和这些尸体一同过夜……”柳悦清笑道:“姊姊不必顾虑,交与小弟便是。”他跨过几具尸体,突然想起项乐豪一同前来,此时怎没见到他?他四下张望,竟然连程震阳也不见 了踪影,更是吃惊,赶忙相询耿沧柔,耿沧柔摇头说没见过,她最早逃离那间屋子,到了旷地处,周围空空荡荡并没见到一个人影,柳悦清一时也想不出究竟,只得暂且放下—— 众人走进一间屋子,耿沧柔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想不到这里久未住人,仍然如此干净。”这间屋子桌椅床铺应有尽有,虽然有些浅浅的灰尘,但无伤大雅,柳悦清便将龙瑶嫣放于床 上,说道:“这座庄园是秦庄主兄弟和几个首要人物住的地方,自然要过得舒适,山顶尘埃稀少,秦掩迟等总算也手下留情,不然我们可就要去山腰间那些破屋子里待一晚了。”耿沧柔轻笑 着摇头说道:“那些地方太肮脏了,我可不要。”—— 柳悦清笑笑说道:“龙姑娘在此,咱们三个男人就别在这里碍事了,姊姊,有劳你在这里守着,若是龙姑娘醒转,便来告知我们,秦庄主意下如何?”秦初月点头说道:“等到天亮后咱 们下山,嫣儿已然得救,接着就该报西门一见兄的仇了。”他一转身推开门大步走出,柳悦清和穆夜川相视一笑,柳悦清说道:“秦庄主和西门一见或没见过几面,想不到这位庄主竟然会为 他惨死而耿耿于怀,他的脾气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穆夜川说道:“或许这就是常人提起秦大庄主脾气古怪之因了,柳少庄主,以防万一,你我不如再看看这几间屋子是否余留*?”柳悦清点头说道:“正该如此。”两人走到屋外,看见秦 初月已在山庄门口眺望远方,雨势虽停,山风却是呼啸不止,吹拂其衣衫来回飘摇,更显他背影清冷孤傲—— 两人也不上前打扰他,沿着剩余几处房屋兜转一圈,所幸并没发现置有*,而除了方才众人待过的那间屋子尚有一些余火之外,其余屋子火势已是尽熄,两人随即把死尸一具具扔到峰下, 完事之后,柳悦清感慨地说道:“若非这一场急雨相助,大火蔓延到后面的草木,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穆夜川走到中间一间小屋,拍开门朝里面探头一番,这才转头说道:“此屋也甚为干净,秦庄主受伤了,柳少侠识破西禅宗的奸计,也是大展身手,只有在下一直碌碌无为,今晚就有我 守在这里,柳少庄主尽管休息,西禅宗那些人如若复返,我再叫唤你们便是。”——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我逃出屋子及时,也没受什么伤,西禅宗那些人诡计太多,沈诗恒更是还未出面,有我在旁策应穆兄更为妥当。”他从穆夜川身边闪进屋子,其中只有一丝异味, 些许灰尘,柳悦清不由笑道:“封锐平他们收拾屋子倒也干净,数个月没人住也不见肮脏,省了我们不少手脚。”—— 穆夜川微微一笑,走进屋子坐于一旁,静心下来正要运功调息,柳悦清突然开口说道:“我和穆兄有几面之缘,当日我便有些奇怪,如今更能断定,穆兄常年闭目并非是因不能视物,而 是不愿视物,穆兄实则并非瞎子。”穆夜川脸色变了一下,不过稍纵即逝,温声问道:“柳少侠何出此言?”柳悦清笑道:“猜的。”穆夜川神情错愕,忍不住也是来了一句:“猜的?”— — 柳悦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淮阴三绝三位皆是淮阴人士,而穆兄这个姓……在下便想到了一处地方……穆家村,穆兄可是穆家村的人吧?”—— 穆夜川轻轻叹了口气,却是不语,神色极为复杂,过了好久才无奈地说道:“穆家村这三个字……我已是好久没有听人提起了。”柳悦清听他开口,便知自己一语中的,神色一展,接着 穆夜川的话说道:“难怪穆兄对龙姑娘遭擒极为关怀,我无意间提起她可能被沈诗恒侮辱,穆兄更是沉不住气,据说龙氏母女当年在穆家村住过一段时间,只因后来发生了一场大火,龙霜月 才因此送命,我就猜想穆兄或许认识她们母女,而你和她们交情更是不浅,这才有此一问,果然被在下料中了。”—— 穆夜川平静无波的脸上浮现出痛苦懊悔的神情,双拳紧紧握住,喃喃说道:“穆家村那把火……那把火……”蓦地眉头一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柳悦清脸色陡变,脱口叫道:“穆兄……”穆夜川急忙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擦了擦嘴角又道,“吃了阿三一拳,受了些轻伤而已,但能救出龙瑶嫣,穆夜川送了这条命也是值了。 ”柳悦清沉吟一下,说道:“穆家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穆兄如此舍命而为?”—— 穆夜川悠悠说道:“你以为我被龙霜月的美艳迷惑,才置自己生死于不顾而来救其女儿?”柳悦清摇头说道:“穆家村之事发生尚早,在下当时年幼,不知详情,岂敢轻易论断?”穆夜 川说道:“龙霜月美貌天下罕见,而穆家村只是淮阴一角的贫穷村落,这样的天仙化人竟会来到我们那个破村里,这种奇事我当时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的容貌几乎迷倒了穆家村里所有男女老 少,当时家父也是为她神不守舍,茶饭不思,真是令人可笑。”他露出一丝鄙夷之色,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柳悦清安慰说道:“穆兄也别多心,天下男子见到龙霜月的相貌,能为之不动心的恐怕极少,令尊有这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穆夜川猛拍一下身旁桌子,罕有地现出一股怨色,恨恨说道:“他是有妇之夫,岂能对其他女子动了歪念?不错,当时穆家村里许多人都深深迷着龙霜月,但她当时拖带着女儿,也说自 己并未丧夫,村里大伙儿都对她克己守礼,从来没有一丝非分之想,只有这个老家伙,隐忍了半年多就再也能耐不住了,死缠烂打纠缠着龙霜月,不仅如此,他还把我娘休回了娘家,你说, 如此可恶之人,他怎会是我的爹爹?”话音一落,他猛然间双目一张,一对如星璀璨的眼睛充满怒火,在黑夜中闪烁不停—— 柳悦清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只得说道:“龙霜月也不是一般女子,令尊对她一直纠缠不休,她竟然也不离开穆家村?”穆夜川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我许久之后才听她自己说起,这恶贼 和她说过,如果她擅自离开穆家村,他就要把全村的人杀光,这恶贼……这恶贼被美色蛊惑,竟然要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当时……当时……”说到这里,穆夜川再也抑制不住心头 悲愤,双目中流下两行眼泪 第355章 痛悔心思疚负 ——柳悦清见他神色悲苦,语声哽咽,心中颇感不忍,不便再开口相询,过得稍许,穆夜川心神渐平,深深吸了口气,才又说道:“当时我少不更事,认为世上绝无如此狠毒的人,会做 出烧村这等恶事,我看龙霜月母女在穆家村过得甚不如意,就趁着一日晚间偷偷地带她们出村,龙霜月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家,执意不肯离去,口口声声说她这么一走,穆家村老老少少百余 口人都会死在我爹爹手里,说来也可笑,自己的爹爹自己不甚了解,反而给他人看透了。”柳悦清不禁赞道:“不顾自身遭遇,心系他人生死,龙霜月也是个善良女子,不过是相貌美艳了些 ,却给她扣上‘魔姬’二字,实乃极不公允之事。”—— 穆夜川点头说道:“那时我和龙霜月起了争执,不料这么一耽搁,却把这个大恶人给惊动了,眼看他追到了村口,我那时也顾不上生死,死命拦着他,让龙霜月赶快带着孩子先走,龙霜 月显然也被大恶人的神情吓坏了,终究还是逃出了村,这大恶人虽然事事可恶,对我倒还是手下留情了,一个巴掌把我打晕在地,等我再次醒来,眼前的穆家村早已被大火一焚而荆”他眼 中伤痛更为剧烈,说道,“我进入村庄一看,大伙儿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更有不少人死在村口,这些人只差一口气就能逃出村子,可是当时我所见的都是一具具焦炭,那时情景宛若人间炼狱 ,如今我仍然能回想起这幕可怕的景象。”—— 说到这里,穆夜川胸口又泛起一阵恶心,他拳头紧握,咬牙切齿地说道:“不仅如此,最令我惊惧的是,就在村里一间只烧了一半的屋子前,龙霜月的尸体就躺在门口处,我几乎不相信 自己的眼睛,她不是早就逃走了?怎么又会死在这里?我冲上去细看,如假包换就是龙霜月,当时我只觉天崩地裂,龙霜月死了,村里的人都死了,那我先前一番作为岂不是多此一举?当时 我是欲哭无泪,几乎也想一死了之。”—— 柳悦清抬头仰望,悠悠说道:“此事甚是凄惨,想不到穆兄竟遭受过这等变故,实非常人所堪。”—— 穆夜川恨恨说道:“都是这个大恶人,他竟然真会下此狠手,穆家村百多条人命就这样一夜之间毁在他的手里,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实是该死,之后我把整个村庄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 现龙霜月女儿的尸身,心想老天爷至少要开开眼,不能让这么一个孩子也无辜送命,如今知道她果然没死,我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柳悦清说道:“此事并非穆兄所为,穆兄大可不必耿耿于怀。”穆夜川怒道:“干这恶事的是我爹爹,我是他儿子,岂能不干我事?可恨我无力保护龙霜月母女,更可恨老天瞎了眼,至 今未能替龙氏母女讨回公道,那我穆夜川也就暂不要这对招子,等我能替龙氏母女和穆家村村人报了血仇后,才睁眼看看这个尚存公道的人间。”他苦笑一声,说道:“我都来不及问龙霜月 一事,为何像她这么美貌的女子会来到我们那个穷破村子,她这么一死,这个疑问便再也无人知道了。”—— 柳悦清忖道:“此事应和秦家庄颇有干连,只是如今龙霜月已死,也不必追究其中原因了。”—— 穆夜川一咬牙,抓着柳悦清臂膀说道:“当时他的武功好得很,我实不是他的对手,如今我艺成,走遍大江南北,却找不到大恶人的下落,柳少庄主,穆夜川只求你这一件事,倘若遇上 这个大恶人,还请你不必手下留情,杀了他以报深仇。”说罢,他突然长身而起,屈膝向柳悦清跪了下来—— 柳悦清大骇,忙不迭地将他扶起,说道:“穆兄何苦如此?”穆夜川一脸不甘之色,说道:“此事原不该相烦柳少侠,只是穆夜川力有未逮,这才相托于少侠,这大恶人恶贯满盈,若他 不死,天理难容。”柳悦清问道:“可是他毕竟是令尊……”穆夜川怒道:“我没有这么恶毒的爹爹,柳少侠若遇见他,绝不能手下留情。”柳悦清神色微展,说道:“穆兄大义灭亲,着实 可敬,既然如此,在下尽力而为。”穆夜川露出一丝喜色,说道:“有柳少侠这一句话,穆夜川也就安心了,对了,这大恶人叫穆南江,我找了他十多年都未果,若是早就死了便没法子了, 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的话还是柳少侠多费些心思,当今武林再也没有比柳少侠更聪慧的人物了。”柳悦清微笑说道:“穆兄这番夸赞,柳悦清受宠若惊。”—— 穆夜川洋洋洒洒说了这一席话,似是将十多年的郁气一股脑儿发泄完毕,他一抹眼角,嘴角现出宽慰笑容,说道:“能和柳少侠相谈一场,真是快慰平生,只是我有些累了,得先养好精 神再说,失礼了。”说罢,走到床边倒头便睡,柳悦清看着他的背影,暗暗说道:“淮阴三绝的老大,想不到他和龙霜月母女之间有这等牵连,其父之恶令人发指,他却是堂堂正正满身侠气 ,实属难得。”—— 他坐到椅子上,一时间四周陡变安静,耿沧柔和龙瑶嫣所在的屋子并无动静,只有山风轻轻呼啸,不时传入柳悦清的耳中,他也难得能够放松一宿,不一会儿睡意袭来,坐在椅子上迷迷 糊糊酣然入睡—— 等他再次醒转、睁开双眼时,四周已是大亮,阳光照射入屋,极为刺眼,柳悦清不由得眯着双眼,这才醒悟自己已睡过了头,他哎呦一声,从椅子上一跳而起,忖道:“我怎会如此熟睡 ?这一晚可是相安无事?”陡然间觉得脑中一阵晕眩,差点就摔倒在地,急忙扶住椅子,暗中运气,这才减去胸口烦闷—— 他定了定神,正眼打量,却见屋中早已空无一人,不见穆夜川的身影,不知何时他已醒转出屋,而屋门此时敞开,屋内这才极为亮堂。柳悦清脸色微微一变,急忙奔了出去,左右快速扫 过一眼,只见门前空地上一人披头散发扑倒在地,虽看不清相貌,柳悦清却一眼辨认出,脱口叫道:“穆夜川。”飞身扑了上去—— 翻过穆夜川的身体,柳悦清更是大为皱眉,此时穆夜川双颊红肿,嘴角鼻孔都是血迹斑斑,显然曾遭人重打了一顿,此刻正昏迷不醒,柳悦清又唤了几声,见他依然毫无反应,伸手在他 鼻下一探,所幸气息沉稳,并无大碍。柳悦清抬头来回张望,山顶空无一人,连秦初月都不知所踪,柳悦清心头大惊,暗道:“难道是西禅宗去而复返了?还是……”他长身而起,疾掠到耿 沧柔所在屋子,破门而入,大叫一声:“柔姊姊,龙姑娘。”满脸尽是焦虑之色—— 屋内龙瑶嫣早已不见踪迹,耿沧柔躺在床上,秀目紧闭,不知是睡着还是……柳悦清不敢往下想去,扑到床前定睛看去,耿沧柔气息悠扬,嘴角微翘,正睡得香甜。柳悦清松了口气,摇 着她手臂唤道:“柔姊,快醒醒,柔姊,快醒醒。”—— 叫了十数声后,耿沧柔嘤咛一声,才缓缓睁开了双眼,迷迷糊糊间,见到柳悦清坐在床沿凝视着自己,惊色未褪,她慵懒地笑道:“清弟,看你脸色这么慌张,发生什么事了?”柳悦清 问道:“龙姑娘人呢?怎没见到她的踪影?” 第356章 痛悔心思疚负 ——耿沧柔懒洋洋地说道:“龙姑娘啊,她不是……”突然间想到不对,娇呼一声,一坐而起,却是全身无力,顿时往前跌下,柳悦清眼疾手快,展臂将她抱住,耿沧柔这才没有摔到床 下,却也吓得她面容失色,靠在柳悦清的肩膀上喘了口气,惊魂稍定,咋舌说道:“吓死我了,我怎么全身失了力气,还有我怎又会睡在床上?昨晚我记得是龙姑娘……”她突然转头望着柳 悦清,惊声说道:“是秦掩迟那几个混帐东西?”—— 柳悦清摇头说道:“我也是才醒转过来,咱们都睡得像死猪一样,连穆夜川被人扔在了屋外也毫不察觉,这事非同寻常。”—— 耿沧柔听见“死猪”二字,忍不住大发娇嗔:“你这人,谁是死猪?”但柳悦清后一句话说出,她更是吃惊,急声问道:“穆夜川被扔在屋外?是谁下的手?”—— 柳悦清说道:“他昏厥过去了,我担心姊姊你也出了意外,就先奔过来一看究竟,我去把他挪到屋里来吧。”当下起身,耿沧柔急忙也下床说道:“我也去。”柳悦清见她有些站立不稳 ,急忙揽住她,两人走到穆夜川身旁,耿沧柔看清穆夜川脸上惨状,脸上现出不忍之色—— 柳悦清拉起穆夜川,扛着他半个身躯走到屋里,把他放在床上,拍了拍手说道:“如今连秦初月都不见了踪迹,不知昨晚他们三人又遇上什么变故了?”—— 耿沧柔托着下颚静静沉思,突然缓缓说道:“莫非是秦初月偷偷带走了龙姑娘,所以我们才会毫不察觉。”—— 柳悦清想了想说道:“那他也没道理痛打穆夜川一顿,难道是……”想到昨晚穆夜川对他一席话语,倘若秦初月在屋外偷偷听去,依秦初月的脾气,会不会做出这种举动?柳悦清心头琢 磨,却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在淮阳凌府秦初月就曾反对父债子偿的行径,杀龙霜月的不是穆夜川,秦初月不会对他下手。”—— 耿沧柔一脸茫然,怔怔望着柳悦清,柳悦清拉过椅子按着她坐下,把昨晚穆夜川所言之事转述一遍,耿沧柔听得心慌,紧紧拉着柳悦清的臂膀,颤声说道:“这世上怎会还有如此恶毒的 人?穆家村的人和龙霜月实在是太可怜了。”—— 柳悦清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这事我也听得颇不好受,只是村里的人都死了,倘若有侥幸不死的,最后说不定会反过来怨恨龙霜月红颜祸水,若不是她来到了穆家村,村里的人又怎 会遭受这种灾难?”—— 耿沧柔摇头说道:“清弟此言不对,恶人就是恶人,只要他心中恶念不除,没有龙霜月去穆家村,这个穆南江也会借着其他事情作恶,这种人确实该死。”柳悦清笑道:“连你这种大慈 大悲心肠也说他该死,倘若被小弟遇见了他,绝不手下留情。”耿沧柔咯咯一笑道:“你可别忘了,我拜师何人门下?”柳悦清莞尔说道:“绝情神尼门下,自然见解高人一等。”耿沧柔叹 了口气,问道:“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这山上空荡荡的就我们和穆夜川三人了。”柳悦清说道:“等穆夜川醒来,问他便是。”—— 两人也不守在屋内,携手来到外面,经过昨晚一场风波,整座山庄近半成了废墟,剩下无恙的不过三四间木屋,耿沧柔秋波盈盈扫过,念及当时惊险,仍然心有余悸,颇为感慨地说道: “想不到西禅宗也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若不是你发现及时,咱们可就都没命了。”—— 柳悦清说道:“沈诗恒和月落乌啼帮主私交甚好,连他们阴毒行事手段也作效仿,这次不但是我,连秦庄主这等老江湖也差点中计。”—— 耿沧柔微笑道:“他的命也是你救的,我看他不愿安顿好后向你谢过救命之恩,这才连夜匆匆下山去了,他秦庄主栽了一个大跟头,脸面无光,去找西禅宗的晦气了。”—— 柳悦清笑道:“只可惜沈诗恒如今不在这里,否则我也要找找他的晦气,差点让我的娘子没了性命,这个仇我可不会轻饶过他。”他突然捏了一下耿沧柔的鼻子,嘴角闪烁着坏笑—— 耿沧柔正凝神听着,这时猛地一惊,推了他一下,娇嗔说道:“谁是你娘子?”柳悦清嘻嘻一笑,握住她的玉腕轻轻一拉,耿沧柔轻呼一声,不由自主跌进他的怀里,柳悦清展臂将她紧 紧搂住,说道:“在秦家庄外姊姊已经亲口把自己许配给我,难道不是我的娘子吗?”耿沧柔娇羞不已,狠狠捏了他手臂一下,说道:“你这坏蛋,一早大就说些不正经的话,以往你都是正 儿八经的,难道睡了一觉性情大变了?”—— 柳悦清笑容一敛,叹了口气说道:“昨夜只要再慢一步,咱们几人就会埋骨在这座山头,此时想来我也后怕极了,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毫不惧怕,就怕你也随着我经历生死险难,若是 你有什么差池,我……我实在是会痛不欲生的。”他目光满是怜惜,和耿沧柔明眸对视,大现动情之色—— 两人相知相爱,素来心有灵犀,虽然偶有亲热言语,但柳悦清这番深情款款的表白尚是初次,耿沧柔芳心一阵巨颤,明眸如星,愣愣盯着柳悦清,突然叫了声“清弟”,双手紧紧围住柳 悦清的腰间,螓首深深埋其胸口,一时心魂俱醉—— 昨日生死一线,两人都是深感苍天眷顾,心境更是变了不少,此时两人相偎相依,细声说着情事,时间倒也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时辰匆匆过去—— 说了不少闲话,两人又谈起正事,柳悦清吻了耿沧柔一下,说道:“等穆夜川醒来后,我要回去江州一次,姊姊……”耿沧柔急忙打断道:“我也随你一起去,就算有棘手事情,咱们夫 妻二人同心,比清弟一人孤军奋战要强许多。”柳悦清笑着说道:“我正是此意,咱们先去江州府,然后再赶去接兰妹妹。”—— 耿沧柔啊了一声,说道:“我把兰妹妹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真是该死,兰妹妹的事情也是十万火急,你若抽不开身,那我先赶去南疆。”柳悦清摇摇头说道:“这件事耽搁不了多少时 间,西禅宗或许仍在这里附近,有姊姊在我身边相助,我也安心不少。”耿沧柔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呀,是怕我遇险才不让我离你身边,我这点粗艺薄技,不拖你的后腿就不错了。”柳 悦清微笑说道:“姊姊可把自己师门功夫小瞧了。”他搂紧耿沧柔纤腰,生怕她转眼就会离去一般。耿沧柔这一言确实不错,柳悦清最忧虑处就是担心她遇强敌,西禅宗倒也罢了,沈通尧如 今也在江州城附近徘徊,岂能不让他忧心忡忡?—— 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咳,柳耿两人如被电击,急忙分开,转头看去,穆夜川已从屋内走了出来,捂着额头摇摇晃晃踉跄走来,柳悦清急忙飞奔过去,叫道:“穆兄可醒转了,让在 下好等。”—— 耿沧柔却是芳心砰砰乱跳:“糟糕,我和清弟正亲热着,这下子岂不是都被他看见了?”两人情到浓时,身外之事早已听闻不见,也是穆夜川昏睡不醒,山上空无他人,两人才没过分留 意。耿沧柔脸红心跳,偷窥了穆夜川一眼,见他脚下蹒跚,似乎并未完全清醒,便定了定神,迎面快步走了过去 第357章 痛悔心思疚负 ——柳悦清先到一步,扶住穆夜川双臂,还没开口,穆夜川拍了拍脑袋,抢先开口道:“柳少侠和耿姑娘还没下山?也好也好,秦庄主人呢,我怎没见到他的身影?”—— 柳悦清摇头说道:“我和耿姑娘不知他去了何处,或许他先于我们一步下山了。”目光掠过他脸上的伤痕,不禁皱眉说道:“是谁如此心狠手辣,把穆兄伤成这样?”—— 穆夜川皱起眉头,蓦地坐到了地上,淡淡说道:“是龙姑娘出手留下的。”—— 柳耿两人都是一愣,耿沧柔不解问道:“穆大侠从江州奔波到此,是为了相救龙姑娘,她怎会对你下这么重的狠手?这未免有些恩将仇报了。”—— 穆夜川苦笑着摇着头,说道:“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原本我意是让她杀了我,却不料她竟然会对我手下留情,饶了我这条贱命,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柳悦清一拍大腿,大声叫道:“穆兄对当年一事耿耿于怀,一直有以命赎罪的念头,难怪穆兄会托我寻找令尊,穆兄,你这又何苦啊?”—— 穆夜川痛苦说道:“这十多年来,我经常做到噩梦,梦见的就是穆家村被烧成废墟,大伙儿都变成厉鬼缠绕着我,这些人都应该来找我索命的,而杀龙霜月的恶人更是我的亲生父亲,对 龙瑶嫣而言,我也算是她的杀母仇人,我找不到那个大恶人,就一直有这个念头,打算让她杀了我抵她娘亲一命,也算是补了我穆家之大过。”—— 耿沧柔惊道:“这怎么可以?”柳悦清更是连连摇头:“死有重于泰山,却不该如此荒唐。”—— 穆夜川说道:“只是多年来我并无龙霜月女儿的消息,还以为她也早已不在人世,心中更是愧疚,直到淮阳凌府斩魔大会后,我隐隐听到风声说龙霜月的女儿也去了凌府,我当时大悔, 后悔为何不前去凌府走一遭。”—— 柳悦清点头说道:“旁人不知龙霜月已死,都被蒙在鼓里,穆兄亲眼见到她的尸体,就对这个大会毫无兴致了。”—— 穆夜川勉强现出一丝笑意,说道:“我不知魔姬就是龙霜月,否则我定会前去凌府,我绝不容有人污蔑她,这个善良的女子绝非杀人凶手,至于武林盟主之位,穆夜川并不放在眼中,但 后来听闻龙瑶嫣于大会场上现身,我便暗暗下了决心,定要寻到这位龙瑶嫣姑娘,穆家欠龙氏母女的这笔血债终能偿还了。”—— 耿沧柔拍拍胸脯连呼“大幸”,说道:“龙姑娘有些我行我素的脾气,出手有时也毫不留情,但她却没动手杀穆大侠,真是大好事一件。”—— 穆夜川说道:“昨晚我见柳少侠睡着了,就偷偷用了些*,然后又到耿女侠屋内如法炮制,这样不至于惊动到二位,我前前后后找了数遍,也没见到秦庄主的踪迹,如此更省了不少手脚, 心中倒也有些欢喜,然后就把龙瑶嫣弄醒……”—— 说到这里,耿沧柔微微轻咦了一声,穆夜川微微笑道:“龙瑶嫣也是因迷香昏迷不醒,西禅宗用的只是一般常见的药物,我也略通此法,祛除这玩意不过是举手之劳。”—— 柳悦清说道:“当日在耿府中,穆兄能一眼瞧出左龙群所用毒物,看来穆兄也是位使毒行家。”—— 穆夜川摇头说道:“我家里原有一册书籍,上面详尽记载各种毒物,拈花一脉的毒物亦有列明,这才一眼看破,却也仅仅如此,若论用毒手段,在下岂敢与行家争锋。”他顿了一下,又 道,“我救醒龙瑶嫣后,就把当年穆家村惨事告诉了她,也说破杀害她亲娘的凶手,最后求她杀了我,也算报了她一半的仇,岂不料……”他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说道,“她并没有取 我性命,只是说了句‘父债子偿,这原本就是错的。’打了我几个耳括子,出手着实很重,我一下子就晕厥了过去,先前方才醒了过来。”—— 柳悦清沉默半晌后说道:“想不到龙瑶嫣也会说这句话,也不枉我和秦初月在淮阳凌府中救她。”耿沧柔欣慰之色溢于言表,笑道:“龙姑娘只是不懂人情世故,凡事只凭自己喜好而为 ,只要能教她处世为人之法,她可不是坏人。”柳悦清颔首说道:“从龙瑶嫣口中可知,那天是宁怜香救了她,她至今仍然感激于他,当时她见到自己救命恩人,那神情……”脑中掠过当时 情景,续道,“宛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脉脉含情凝视着自己的心上人,她其实也是个温柔女子,宁怜香如能接受她的情意,带着她阅览江湖,更能改变她的脾性,江湖上亦能传出一段佳话 。”—— 穆夜川却没听进柳悦清这段话,他望着远方,目光深邃,幽幽说道:“我一心求死,所以才把这事原委相告于柳少侠,将这个杀人恶魔拜托给柳少侠,如今看来,反而是我自己逃避这场 恩怨了,只是……只是她远走高飞,却留我一命,我……我……穆家欠她们母女太多了。”—— 柳悦清说道:“穆兄,我和耿姑娘此刻便要动身回江州府,你有何打算?”穆夜川长舒口气,说道:“我在这里先静一静,况且脑袋也有些疼痛,两位先行一步吧。”勉强起身拱手说道 :“若遇上在下二弟,就说我回去了穆家村,让他不必等我。”他这么一说,柳悦清顿时想起程震阳,便说道:“昨日程兄随穆兄上山来此,怎后来没见到他踪影了?”穆夜川张大眼睛,失 声叫道:“我一直揪心于穆家村惨事,却把三弟抛之脑后了,确是后来不见了他,这倒奇了,我这三弟奈不住性子,又天生好奇心过盛,莫非又有奇事异闻吸引住了他?”柳悦清见他也不知 情,当下不再逗留,抱拳说道:“那穆兄多多保重,我们告辞了。”携着耿沧柔出了这座几成废墟的峰顶山庄—— 两人原路下了猫鹰窝,此时他们坐骑早就惊散,四望之下无人无马,柳悦清无奈说道:“只能出了桃红岭,再想法子弄两匹坐骑。”—— 耿沧柔眨了眨眼,问道:“你特意回去江州府,这次又是去见谁?”柳悦清笑道:“自然是拜访那位差点令我们命丧桃红岭的水芊芊。”—— 回到江州府并没花费多少时辰,只是桃红岭上阳光明媚,江州府内却仍然雨势不减,两人撇下坐骑,匆匆忙忙逃入一家店铺,却已淋了个半湿,耿沧柔一声苦笑,望着柳悦清连连摇头, 柳悦清拍了拍脑袋,眼珠子一转,跑到掌柜身旁与他稍谈数句,不一会儿又转身返回,耿沧柔见他手里提着两把雨伞,顿时笑道:“原来你去问掌柜借伞去了,也不用这么神秘莫测吧?”— — 柳悦清嘻嘻一笑,塞了一把给她,说道:“这场雨不知何时能歇,咱们可不能久等,我问掌柜买了两把,咱们就能动身了。”说着,当先走出了店铺,耿沧柔急忙喊道:“等等我。”也 是打着伞快步走了出去—— 转过几条巷子,柳悦清神色突变凝重,低声说道:“昨晚我就是在那里遇见水芊芊的。”他往左前方的府邸一指,悠悠叹道:“想不到一个风尘女子竟有如此才智,我真是小看她了。” 他握紧耿沧柔的玉手,又道,“不知水芊芊此时是否仍未离去,倘若见到她,你可不能大意,这个女子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耿沧柔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突地嫣然一笑,说道:“我自当谨慎小心。” 第358章 痛悔心思疚负 ——柳悦清向她微微一笑,两人走得不紧不慢,来到了府邸外,此时大门紧闭,雨声密集贯耳,也无法听出府内动静,柳悦清却不犹豫,上前叩了几下门,等待稍许,并未见到有人出来 开门,耿沧柔说道:“或许水芊芊早已离去,咱们来晚了一步。”—— 柳悦清笑道:“她是否在府内,咱们进去一窥才知究竟。”他用力推了下大门,只听咿呀一声,这扇门竟未锁住,只是份量不轻,刚才轻叩之力无法撼动,此时柳悦清掌中蕴劲,便就缓 缓而开—— 府邸内景物依然,就连被秦初月毁去的多扇屋门的碎片依然遍地撒落,门内柳悦清和项乐豪恶战留下的痕迹虽经雨水冲洗,却也依稀可见,污垢遍地,着实有些不堪入目,柳悦清瞥见一 株树身上一只掌印清晰可见,正是自己打出“九掌惊龙”所留,想到这场有些莫名其妙的交手,柳悦清啼笑皆非,心道:“项乐豪昨晚不辞而别,颇有些不寻常。”—— 沿着小道缓缓而行,不一会儿走到当日晚间和水芊芊相遇的屋子前,只见房门紧闭,悄无声息,耿沧柔轻声说道:“在桃红岭上西禅宗毒计未成,那几个混帐东西逃下山来通风报信,水 芊芊得知消息,怎能不走?你还好说话些,秦初月可不会放过她的。”柳悦清笑道:“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他正要推门而入,却听一声咿呀,屋门竟然缓缓开启,柳悦清和耿沧柔急 忙定睛一看,水芊芊已是款步行出—— 三人一对面,柳悦清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中,耿沧柔却显讶色,没料到她依然留在这府里,水芊芊更是俏脸一变,显得有些慌张失措,眨了几下眼睛,突然展颜娇笑说道:“果然是柳 公子,我推算柳公子很快便回,却不曾料到来得这么突然,吓了水芊芊一跳。”她恭身裣衽,笑意盈盈,只是这笑容勉强之极,柳悦清和耿沧柔都是看得分明—— 柳悦清也是笑道:“屋外秋雨绵绵,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能否进屋和姑娘稍作小叙?”水芊芊急忙侧过身说道:“两位请进,府外前几日被人糟蹋,我一个弱女子也无力打扫,所 幸这间屋子依然如故,芊芊尚能在此栖身,否则芊芊也无法招待二位了。”柳悦清颔首说道:“那就失礼打扰了。”和耿沧柔双双将雨伞折回靠在门外,跨步走进了屋子—— 水芊芊也不关门,回头说道:“两位稍等,我先去沏壶茶。”柳悦清忙道:“不劳水姑娘,咱们坐坐就走,不敢久扰姑娘。”水芊芊展颜一笑,说道:“我原以为柳公子今日前来是来兴 师问罪的,想不到你还是如此温文儒雅,令芊芊有些所料不及。”她这时才关上房门,俏生生地靠在门侧,已不似方才那般惊慌失措—— 柳悦清轻轻一叹,说道:“如此说来,姑娘前日的一番话果然是诱我上山,那*之计也是姑娘安排的计策吧?”水芊芊脸色一绷,两只小手在身前搓动,又显得十分急促不安,半晌才幽幽 说道:“正是芊芊的拙计,柳公子可要杀了芊芊?”柳悦清说道:“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在下今日无意为难你,只是昨晚遇险的不止在下一人,秦初月庄主和淮阴三绝之一穆大侠……”他转 头望向耿沧柔,续道,“连这位耿姑娘也差点命丧山上,秦庄主等若知道此事来龙去脉,在下不敢断言他们是否也能对姑娘网开一面。”水芊芊注视着耿沧柔,无奈地说道:“这位姊姊,咱 们曾在酒铺前见过对吧?你的武功好得很,你要杀芊芊,芊芊也没法子活了。”—— 耿沧柔摇摇头说道:“我也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水姑娘不必误会,当时虽然惊险了些,大家总算都逃脱大劫,姑娘终究没有造成大祸。”水芊芊颇为感动,擦了擦眼角说道:“若是秦庄 主和那位穆大侠也能像二位这般仁慈,芊芊便可安心了。”—— 柳悦清问道:“秦掩迟他们人呢?他们先于在下下山,竟然不曾回来过?”水芊芊摇头说道:“这事我也不知,我久等他们不回,还以为这次计谋大功告成,正忍不住有些窃喜,但柳公 子那晚对芊芊一番言语,可知你心地十分好,一念及此,又有些替你伤心,刚才见到柳公子,我正想着是不是他们都被你杀了,不想柳公子连我这个恶女子都能放过,又怎会对他们下手。” 她突然想到一事,急忙问道:“龙瑶嫣呢?她是生是死?”—— 柳悦清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耿姑娘已说了,并无一人亡故,龙姑娘也是毫发无损。”水芊芊脸色一阵黯然,说道:“果然如此,我实在是太贪心了,太贪心了。”她仿似一下子失 去所有力气,缓缓瘫坐到地上,突然捂住脸庞失声痛哭—— 两人吃了一惊,耿沧柔柔声安慰道:“水姑娘何必伤心?大伙儿都没死,水姑娘罪过小了很多,那才是大幸之事。”水芊芊仰起头,哭得像沾雨梨花,嘶声说道:“可是,我就是恨她, 我就是要她死,这样沈大哥才不会被她抢走,我不能没有沈大哥。”—— 耿沧柔朝柳悦清无奈地笑了笑,走到水芊芊身旁,蹲下来拉着她双手说道:“沈诗恒不喜欢你了?”水芊芊哭道:“他原本喜欢我的,可是……可是龙瑶嫣长得比我好看,沈大哥一见到 她,整个人丢了魂似的,前些日子对我好生冷淡,我实在是……我实在是……”耿沧柔皱眉说道:“他是这种见异思迁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托付终生?”水芊芊说道:“若不是沈大哥,我 如今还在思海楼里卖艺谋生,更不谈报我娘的深仇,沈大哥对我实在是有天大的恩情,只要龙瑶嫣不在了,他就会又对我好的……我知道我这个想法很恶毒,但我也只有这个法子能让他回心 转意了。”耿沧柔摇头说道:“沈诗恒救你并非是出于侠义之心,倘若他遇龙姑娘在先识你在后,他还会把你解救出思海楼么?”—— 水芊芊愣了一下,愤愤不甘地说道:“这世上既然有我水芊芊,为何还要有她龙瑶嫣?这实在是太捉弄人了。”耿沧柔摇头说道:“就算没有龙姑娘,就算你杀了龙姑娘,万一以后再出 来张姑娘王姑娘,若是也比你美貌,沈诗恒依然会弃你而去,难道说水姑娘要把比你美貌的姑娘都一一杀干净吗?”水芊芊木偶般地摇着头呢喃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世上有一个龙瑶嫣 已经够了,不可能出现十个八个龙瑶嫣的,我水芊芊可是被人称为天下第一的美人……如今已是天下第二了,难道让我变成天下第十、第一百?那不成千古笑话了?”—— 耿沧柔柔声说道:“沈诗恒豺狼之性,对你又无情,芊芊姑娘,我劝你一句,你若对他托付终生,恐要耽误了你。”水芊芊幽幽一叹,说道:“我是个傻女人,明知不行还要执迷不悟, 姑娘你也别劝我了。”耿沧柔不假思索地说道:“世上还有很多好男儿,比如说……”她想了一想,又道,“这位柳公子义薄云天、侠骨柔肠,水姑娘若跟着他,定然不会有这般多的不如意 。” 第359章 痛悔心思疚负 ——柳悦清原本静静站在一旁,他虽有事询问水芊芊,只是听到耿沧柔相劝她,便暂不开口搭话,这时陡闻耿沧柔欲撮合水芊芊和自己,忍不住大吃一惊,急忙拉过她说道:“柔姊,你 怎么能……”耿沧柔捂着他的嘴阻他再言,说道:“水姑娘心地并不坏,只是为情所困,而且她又长得这么美丽,难道还配不上你?”柳悦清拉开她的手,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你不能乱牵红线啊。”—— 水芊芊盯着两人怔怔问道:“姑娘,你是柳公子的……”柳悦清说道:“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方才那几句话水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他把耿沧柔拉到身后,急急忙忙岔开话题说道:“ 水姑娘,在下今日前来,只是想问你一句,当日晚间你说那番话可否都是真心之言?”—— 水芊芊伤怀稍去,展颜笑道:“亦真亦假,芊芊无法明说,柳公子高智之人,想必应能领会。”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在桃红岭上,在下并未见到沈诗恒,那时不知这是姑娘的计策, 终究叫我上了这次恶当,不过正因如此,在下或是能猜出沈诗恒如今的下落,这样的话恐怕要得罪姑娘了。”水芊芊脸色突地一变,嗖然起身,但她立刻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嘴角一扬,笑靥 如花,款款说道:“柳公子此言芊芊不甚明了。”—— 柳悦清目光在这间闺房里扫过,微笑说道:“沈诗恒既然不在桃红岭上,那只有可能在这间屋子里,水姑娘对自己的妙计自信满满,就没打算离开这里,江州府中能住的地方不少,姑娘 又说过见不得肮脏杂乱,明明这座府邸被秦庄主和在下毁得不成样子,这两日雨势不断,更令这里四周满地污秽,姑娘却能忍受,在下略一思索便能想出个大概……”说到这里,他突然话语 一顿,目光突然落在了水芊芊的梳妆台上—— 水芊芊俏脸大变,突然扑到梳妆台前,展臂挡着惊慌说道:“不能,你不能进去。”耿沧柔顿时恍然,惊讶说道:“这梳妆台后面另有玄机,清弟,你是怎么……”柳悦清摇了摇头,望 着水芊芊,笑容有些诡异,缓缓说道:“水姑娘,这次你又中计了。”—— 水芊芊也是冰雪聪明的人,耿沧柔才开口说话,她已是惊觉不妥,这时听柳悦清开口似是调侃,忍不住又急又怒,尖叫道:“柳悦清,你这个狡猾的恶贼,我和你拼了。”方才的镇定自 若荡然无存,猛然冲向柳悦清,扬起十指往他脸上抓去—— 她并不习武,这一下看似凶狠,在武林高手眼中却如同小儿戏耍,柳悦清侧身轻松避开,耿沧柔见她神色凄厉,状若疯狂,急忙纤手探出,轻轻松松扣住水芊芊的玉腕,水芊芊全身一阵 酸麻,无法动弹,她俏脸涌起一阵晕红,叫道:“你们不能伤害沈大哥,我求求你们了。”话语哽咽,尽是哀求之态,眼角两行清泪从脸颊悄然划落—— 耿沧柔凝视着她,突然叹道:“沈诗恒有你这么一位红颜知己,是他几生修来的福气,竟不懂好好珍惜,真是可恨。”柳悦清走到梳妆台前,转头看着水芊芊说道:“水姑娘对沈诗恒情 根深种,既然你在这里,沈诗恒不会离得太远,只是这里四周房屋不少,在下也没把握断定他落脚何处,但姑娘这么沉不住气,却让在下得来全不费工夫。”—— 水芊芊见他手按在梳妆台上,更是急怒欲狂,尖叫道:“柳悦清,你不可以,你这个魔鬼,我恨死你了。”柳悦清苦笑道:“在下承诺过姑娘不杀沈诗恒,姑娘何必如此动怒?”水芊芊 愣了一下,怒气顿消,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不是骗了你们,说了好些……谎话,你们对……沈大哥如此痛恨,难道不想……杀了他?”—— 柳悦清笑道:“既然答应了水姑娘,在下自然不能言而无信,再说在下的面相难道真是命犯煞星,杀人不眨眼么?”水芊芊稍稍镇定下来,柳悦清又道:“这位耿姑娘更是菩萨心肠,我 若能放过沈诗恒一命,耿姑娘更不会有杀生之念,姊姊你说对吧?”朝耿沧柔眨了眨眼睛,耿沧柔一时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喝道:“饶舌。”—— 水芊芊现出宽慰之色,不过也就一瞬间,她又是满脸惊慌,摇头叫道:“不行,你们不杀沈大哥,也会用其他手段折磨他,沈大哥要是知道是我害了他,他……他肯定要恨死我了,求求 你们别进去见他,他现在动弹不了,你们都是好人,都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吧?”—— 柳悦清犹豫一下,说道:“沈诗恒心术不正,他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今日我能看在水姑娘的份上放过他,来日避免不了交锋,到时候恐怕就是生死相搏的场面了,在下虽不敢轻言必胜, 但你沈大哥亦有可能丧命于我手下,今日我若是废了沈诗恒的武功,江湖消除一大危机,水姑娘还能与他归隐山林,一举两得,姑娘何乐而不为?”—— 这一言颇有效果,水芊芊听得砰然心动,但欣喜之情稍纵即逝,螓首连摇说道:“不可能的,我知他脾性,你们废了他这一身武功,还不如一刀杀了他干脆。”耿沧柔这时已松手放开了 她,她揉了揉手腕,走到柳悦清身旁,凄然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和沈大哥黄泉路上再相逢吧。”突然拿起台上一把剪刀抵住自己心坎,柳悦清和耿沧柔不及防备,见状都是大吃一惊, 耿沧柔急忙叫道:“水姑娘不可如此。”柳悦清更是眉头一皱,暗悔自己怎会如此大意—— 水芊芊笑了笑,脸上露出失落之色,说道:“芊芊只是一个弱女子,随风来去,惊不起一丝尘埃,只是芊芊临死之前尚有一事不明,不知柳公子能否解开芊芊心中疑惑。”柳悦清点头说 道:“姑娘请说。”水芊芊嫣然一笑,问道:“芊芊为了沈大哥,这才冒犯了柳公子,其实柳公子侠义风范,芊芊心中只有钦佩,那天芊芊的这个计策确是要取你和秦初月的性命,且自认为 这是个妙计,我和柳公子那番话中应该也无破绽之处,除了铁书盈之外,其他三人都是心机深沉的枭雄,为何此事会功败垂成,芊芊着实不明。”—— 柳悦清静静听着,水芊芊刚一话毕,他便走到闺房深处,那里有一扇窗户,柳悦清伸手打开,屋外雨声顿时清晰可闻,他一指窗外说道:“那日我和耿姑娘等人侥幸未死,都是亏了老天 爷相助。”—— 窗外阴云密布,雨势潺潺,耿沧柔望着阴沉的天空,却是丝毫不明白柳悦清所言何意,瞥见水芊芊也是静静思索,一脸茫然之色—— 柳悦清续道:“姑娘是要在龙瑶嫣囚禁的房屋四周放置*,待我和秦庄主一同进屋后趁机点燃火线,我和秦庄主不知情下,极有可能就无活命之机,但桃红岭上那晚正好也下了一场雨,姑 娘这个妙计却有些行不通了。”—— 水芊芊不解说道:“我在城内问过精通天象之人,这几日这片地域确是会落雨不停,我也有了应对之策,应该不会有疏漏之处。”—— 柳悦清说道:“水姑娘要将我们和龙姑娘一网打尽,就不能在屋里放置*,在下虽然不才,但秦庄主却是武林绝顶高手,轻功更是天下第一,只凭沈诗恒那些平庸属下,就算引爆*,也难 以阻他脱身,所以只能将*布置在房屋外四周,我们在屋内无法看到屋外情形,况且大伙儿心思都在龙姑娘身上,更不会去留意屋外动静,只可惜天公不作美,这一场绵绵秋雨令水姑娘这个安 排陡生风波,*就这样置于露天不管的话,稍作耽搁就会沾湿,变成了无用之物,所以我猜水姑娘应对雨天的计策是,等我们都进了屋子后,由数人拖住我们阵脚,只要派出一人当场布置*点 燃引线,这样一来就大功告成了。”—— 水芊芊难得露出苦涩笑容,叹服说道:“柳公子这些话已说中十之八九,芊芊实是无话可说,之后你们毫发无损,芊芊此时已有所明白了。”—— 柳悦清微笑道:“当时我并不知道姑娘有杀我之心,更何况我和项乐豪一战后,姑娘一番大彻大悟的言语更是去了在下的疑心,所以说水姑娘也是个厉害角色,既然你下定决心要我和秦 庄主的性命,理当让我和秦庄主一同进屋才是,屋内情况瞬息万变,我去得越晚那间屋子更易生变故,姑娘却好生淡定,与在下侃侃而谈,因此我到了山上那间屋子之后,无论如何都不曾想 到姑娘另有计谋。”—— 水芊芊摇头说道:“芊芊和柳公子倾心夜谈,才知公子坦坦荡荡,实是难得的大好男儿,芊芊原先对公子的杀念就烟消云散了,把公子留在这里时间越久,或许到了山上秦掩迟他们已经 功成,公子就可免遭劫难。”—— 柳悦清笑道:“多谢姑娘一番仁慈之念,所幸在下赶去及时,否则才是抱憾终生。” 第360章 痛悔心思疚负 ——水芊芊苦笑道:“公子这么厉害,是我轻视你了,如此看来,就算是秦掩迟他们再老练沉稳,也会大露破绽,尤其是那个呆子铁书盈,更不是公子的对手了。”—— 柳悦清说道:“铁书盈这个火爆脾气藏不住秘密,当时苦忍许久没有说漏嘴,已属十分难得,我正是从他口中得知事有蹊跷,西禅宗手下我见过三人,但当时许深贝并不在屋内,却来了 一个我并不认识的男子董元力,沈诗恒为了来年三清山英雄大会养精蓄锐,隐于江州府附近,龙姑娘又是他为之看重的人,依常理会重兵守着她,但我一来没见到许深贝,他也不在这里护卫 水姑娘,二来秦掩迟竟用假的*蒙骗我,又拖延时间不让我们出屋,显然有驳常理,而在下这双耳朵灵敏了些,听到屋外有脚步声靠近,便知事情有些不妙。”—— 水芊芊叹了口气说道:“那脚步声应是许深贝放置*时所发,他向来做事小心谨慎,却还是被柳公子发觉了,只是那个假*……芊芊有些不明白。”—— 柳悦清说道:“姑娘将我拦在这里多时,就苦了这些沈诗恒的手下,虽然姑娘说沈诗恒对你情转薄了,但这些属下可不敢对你不恭不敬,姑娘又深信沈诗恒藏身之处极为隐蔽,旁人绝难 发现,这才让秦掩迟等人倾巢而出,用自己最大的对头龙瑶嫣姑娘来除掉我们,这个计策不可谓不高明。”——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的算计是引诱我和秦庄主去到屋中,但当时秦庄主已早早到达,我却因被耽搁了许久而仍在途中,秦掩迟他们不知姑娘已无杀我之心,为了候我来到,只得苦苦拖 住秦庄主,这才想出法子让秦庄主他们相救龙姑娘不是,撤出屋外也不是,这个计策有一半甚妙,果然让他们撑到我到场之时,但这时许深贝需在屋外安排*,秦掩迟就用颜色相近的粉末权当 *,至于这些粉末是何物如今也无需追究,不过里面只有一小撮是真物,他挑剑点燃,我和秦庄主当时被骇住了,只可惜董元力拍碎了窗子,他原本是让我看左侧才被炸毁的几间屋子,乱我们 几人的心神,却不料他这一掌弄巧成拙,屋外清风掠进,把这些粉末仰天吹起,有不少落在烛火上,竟然毫无动静,我便知这些粉末并非真正*,秦掩迟那番话便不可信,其中定有蹊跷,我立 刻让秦庄主他们退去屋外,铁书盈果然沉不住气了,气急败坏阻我等离去,我想到山庄好几间房子已被炸毁,又听见自己所在屋子外那阵脚步声,几乎就能断定你们用的是什么毒计了,水姑 娘,我这段言辞应能解你心中疑惑,不知姑娘你是否还有不明之处?”—— 水芊芊问道:“你说有几间屋子才被炸毁,但他们手中*份量不多,炸毁一间堪堪有余,绝无可能炸毁数间,否则我想秦掩迟也不会以假乱真,反而给你看出了破绽。”—— 柳悦清愣了一下,皱眉说道:“那就应该是那群黑衣人干的好事,他们不是月落乌啼的人,手里却有*,难道是霹雳堂?还是……”他沉吟半晌,才说道:“这些人看来暂时难以追究,既 然在下大费唇舌解了姑娘心头之惑,姑娘可否放下手中利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还请姑娘三思。”—— 水芊芊幽幽说道:“生死由命,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风尘女子,死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望我死之后,公子将我尸身和沈大哥葬在一起,免受风霜和牲畜糟蹋。”她纤手一扬,便要举刀自 尽,耿沧柔惊叫一声“不要”,柳悦清已是快似闪电扑上,千钧之际抓住水芊芊的剪刀,沉声说道:“姑娘不能自寻短见。”—— 水芊芊用力挣脱,但柳悦清五指如同坚铁,纹丝不动,水芊芊只得垂下头去,流泪说道:“为什么你们不让我死,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乐趣?”—— 柳悦清伸手一探,取过她手中剪刀,微笑说道:“在下曾说有一事请教水姑娘,此时已然问罢,在下和耿姑娘就不打扰水姑娘了,这就告辞。”手掌一松,退到耿沧柔身旁,抱拳说道: “惊扰之处,还请水姑娘多多海涵。”—— 水芊芊怔怔看着两人,哽咽着说道:“你们……不为难沈大哥了?”柳悦清脸上露出感慨之色,说道:“有姑娘誓死相护,在下若执意为之,和邪魔歪道又有何区别?”他深深打量了水 芊芊一眼,说了句“姑娘珍重”,携着耿沧柔退出了水芊芊的闺房—— 到了屋外,雨点依然淅淅沥沥飘落而下,柳悦清拿起搁置一旁的雨伞,递过一把给了耿沧柔,说道:“我擅自决断,姊姊可不要见怪。”耿沧柔星目流转,持雨伞在手中并不撑开,螓首 轻轻靠在柳悦清的肩头说道:“我心中也无杀人之念,想不到水芊芊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性情竟然如此刚烈,沈诗恒身在福中却毫不珍惜,可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她话音才落,便听一声怒吼传来:“哪个龟儿子骂我家老大是大傻瓜,吃俺大铁子一拳。”随即一阵巨响,一个硕大的身躯斜飞过来,直挺挺地撞上斜对角屋子的墙壁,那间屋子顿时破 了硕大一个窟窿,两人吃惊之余,看到此人雄壮的身躯极为眼熟,齐声脱口叫道:“铁书盈。”—— 铁书盈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下弄得灰头土脸,他连连甩头,双手在脸上乱抹一通,叫道:“是谁喊大铁子的名字?”才一转头,他又是惊呼一声“我的妈呀”,一个跟斗翻出,往柳悦 清这里扑来,而他身后一道黑影疾掠而过,一掌打在了铁书盈方才的落脚方位,便见碎木乱飞、水珠乱溅,声势好不惊人—— 铁书盈地上打了个滚,起身正和柳悦清来了个照面,瞪大眼睛叫道:“原来是你,我正奇怪是哪个人认识大铁子,姓柳的臭小子,是你骂我家老大的?真是岂有此理,吃俺大铁子一拳。 ”当下不容分说,抬手一拳就往柳悦清脸上打来—— 柳悦清愠怒说道:“铁书盈,猫鹰窝上的过节还没算清,你还真有胆量再来见我?说不得要给你吃点苦头了。”他轻轻推开耿沧柔,双手探出,转眼就扣住铁书盈的肩膀,铁书盈哼了一 声,全身力道尽失,柳悦清笑道:“这下你可变成我的掌中之物了。”正要点他穴道,猛然间一股劲力从铁书盈身后迫近,竟是十分霸道,柳悦清脑筋转得飞快,把铁书盈往一旁扔开,凝气 聚力,拍掌迎上—— 只听耿沧柔惊叫道:“清弟当心,是沈通尧。”柳悦清心神一震,顿觉对方掌力浑厚之极,正是西禅宗的内家心法,手臂巨震一下,往后退了几步,消除对方的余劲,急忙凝神看去,果 然是那疯疯癫癫的沈通尧—— 此时,又有三人飞身掠到,铁书盈捂着自己的屁股,歪着嘴叫道:“你们这几个没义气的,这时才来,都变做乌龟王八了?我差点就死在这老鬼的手里,哎呦,哎呦。”他被柳悦清一扔 ,屁股落地,痛得他眼冒金星,忍不住大为光火—— 来者是秦掩迟等三人,才停下脚步,赫然见到柳悦清在场,秦掩迟当先脸色一变,暗呼不妙,董元力却是眼神一亮,脸上煞气毕露—— 沈通尧震退柳悦清后却不追击,脑袋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何物,柳悦清峻声说道:“好个沈通尧,你是我手下败将,此时还敢再来,咱们再斗一场如何?”这里除他之外,旁人皆非沈 通尧的对手,柳悦清毫不犹豫,话音才落,已是纵身欺上,不容留情挥掌打出,夹着纷飞细雨当头劈去—— 沈通尧轻吼一声,突然往后一个翻身,惊退丈许,竟是无意和柳悦清短兵相接,柳悦清还未及回神,沈通尧猛地往秦掩迟撞了过去,吓得秦掩迟慌慌张张扑上身旁一棵大树,董元力看得 有趣,仰头哈哈大笑,沈通尧却未追击而去,却是纵身扑进了右手处的一间屋子 第361章 空有意情深不知归处 ——沈通尧行迹诡异,柳悦清和耿沧柔都是大惑不解,眼看秦掩迟从树上飘下后,和其余三人围拢一处,望着沈通尧闯入的屋子,各是满脸戒备之色,柳悦清不禁问道:“秦掩迟,沈通 尧在搞什么鬼?”—— 秦掩迟摇头说道:“我们四人昨晚从山上下来,在城外撞见到他,那时他发疯般追杀着我们,我们怎是他的对手,逃亡一夜后来到城中,他却闯入好几间民居,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这 老儿杀了好几个人,手下毫不留情,我们和他一路打打杀杀,就退到这里来了。”—— 他话音刚落,沈通尧从屋里一跳而出,秦掩迟他们各自神色一紧,沈通尧却又扑入另外一间,秦掩迟苦笑道:“我认得他是西禅宗老宗主,算来和我们也有同门缘分,只是如今这位老宗 主神智糊涂,举手投足都是欲杀我们而后快,咱们只能仓皇而逃,柳少侠你修为深厚,应该能制住这个老疯子,若不如此,这里附近的人恐怕要死得更多了。”—— 柳悦清淡淡说道:“这事不用你们多说,沈通尧一事了结之后,桃红岭上的过节在下也想和四位算算清楚。”—— 秦掩迟和许深贝脸色一变,现出一丝惊色,董元力却是忍耐不住,阴笑道:“好个柳少庄主,如此大言不惭,就让董某先来颠颠你的份量。”当下不容分说,双肩晃动,如鬼魅般欺近, 身法极为轻灵阴柔,一掌拍出,一阵烈风扬起,掌劲竟然十分刚猛,刚柔并济,可知此人的武功独辟蹊径,并非泛泛之辈—— 柳悦清剑眉一扬,冷冷说道:“沈通尧当前,你有心思纠缠,在下却无兴趣奉陪,董元力,你给我滚开。”掌劈一招“雷鸣震泽”,蕴含十成功力迎了上去,说时迟那时快,董元力哇地 一声惨叫,震退到数丈之外,一口鲜血喷出,软软倒在地上,当场晕厥—— 铁书盈脸色一变,转眼又乐开了花,拍着手笑眯眯地道:“董元力啊董元力,亏你还大言不惭,想要和我比个高低,连这小子一掌都接不下,还乱喷鲜血,老子我当时可没吐血,可见还 是我比你更胜一筹。”他惦记着猫鹰窝上的暗亏,这时见董元力大败亏输,反而乐不可支—— 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废话,沈通尧已闯进第五间屋子,任凭柳悦清再聪明数倍,也不知沈通尧此举究竟何意,而背后屋门轻推而开,水芊芊探出半个身子,怯生生地问道:“我听到好 几声巨响,还有铁书盈的声音,柳公子,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秦掩迟转头一看,忍不住脸色一变,飞奔过来,急声叫道:“水姑娘不可出来,外面凶险得紧,快点回到房里。”—— 柳悦清冷冷说道:“沈通尧在这里大肆破坏,水姑娘躲在房里才是下下之策,你们这几个碍事之徒,若要水姑娘安然无恙,还不快点带着她远远离开此地?”秦掩迟犹豫一下说道:“可 是……”柳悦清说道:“你担心你们沈宗主?我应允水姑娘不为难他,在下一言既出,驷马……”话未说完,突然将他一把推开,只见沈通尧从秦掩迟身后纵身掠过,竟纵身直扑水芊芊—— 水芊芊吓得大声惊叫,柳悦清双掌推出一股劲力,将沈通尧拦下,双脚一蹬,身子斜斜掠过,挡其身前封其去路,双手连扣带切,一口气打出十多招擒拿手,着实令人眼花缭乱,沈通尧 防备不足,更是手忙脚乱,竟被连连逼退,怒吼声中退到了中间花坪处—— 耿沧柔拉起水芊芊,牵着她跑到左侧空地,说道:“不能站在屋前,那里太过危险,快到我身后来。”水芊芊嗯了一声,躲在耿沧柔背后,回头望向屋门,发怵地说道:“耿姑娘,我… …我……沈大哥他……”耿沧柔安慰说道:“水姑娘不必慌张,柳公子自有办法对付沈通尧,咱们在这里看着便是。”说话间,她已是拔剑在手,暗暗留意秦掩迟等人,这些人诡计多端,需 防他们不安好心突然发难—— 柳悦清笑道:“沈通尧,你这个疯老头子,今天又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口中说话,手上却不慢,两指往对方双目插去。沈通尧被柳悦清逼退,脑子虽是糊涂,却也感到脸上无光, 不禁凶性大发,脑袋一侧,五指抓向柳悦清的腹部。柳悦清两指擦着他的鬓角划过,一招落空,急忙变招架住沈通尧的手臂,凌空飞起两腿往沈通尧膝盖扫去。但见两人近身相斗,你来我往 变招极快,就这一转眼的瞬间,已是互拆了数十手—— 众人目瞪口呆时,一道人影闪出,正是沈通尧,他落在花坪中,脸上隐隐浮现一丝血色,柳悦清看得分明,沈通尧已运起了“朱雀心法”,于是也是内息急转,全身蕴劲,心中也有些佩 服:“这老儿才被我打伤不久,想不到内伤去得如此之快,真是了不得埃”—— 陡然间,沈通尧脸上赤色大盛,宛如鲜血欲滴,眼光掠过柳悦清的肩头,向其身后望去,柳悦清心神一震,只听沈通尧大喝一声,拔身而起,单足在身后一棵桂树猛力一蹬,竟是从柳悦 清头顶跃过,直向其身后屋门处扑上—— 这间屋中稍有几物摆设之外,其余地方空空荡荡,沈通尧却是满脸急切神色,仿似看到心仪已久的猎物,柳悦清心中一阵诧异,耳中听到水芊芊惊慌地喊道:“不要,你不能进去。”心 中顿时一动,长剑离鞘入手,一剑刺向沈通尧的小腹,喝道:“沈通尧,你我未分胜负,怎能让你轻易脱身?”—— 柳悦清出剑又急又准,沈通尧立时惊觉,怪叫一声,翻了个筋斗落下地来,柳悦清当仁不让,出剑如疾风骤雨,卷起无数雨滴,将沈通尧的后路尽数封死,水芊芊这才松了口气,双腿一 软,几乎摔到地上,耿沧柔眼疾手快,急忙将她扶住,柔声说道:“你是担心沈通尧闯进去加害你沈大哥?”水芊芊嗯了一声,说道:“这个人往里面冲去,肯定是去杀沈大哥的,沈大哥如 今无法动弹,怎能逃过这老头的毒手?”耿沧柔笑道:“沈通尧和你大哥武功出自一脉,姓氏也相同,或许更有血缘之亲,不一定会对他下手。”水芊芊愁容满面,忧忧说道:“可是这老头 子疯了,神志不清还认得什么人,唉,他……他武功好生了得,不知柳公子是否应付得了?”耿沧柔平静地说道:“柳公子曾经重创过沈通尧,今日应也不在话下。”她虽说得轻松,心头却 是毫无把握,不知觉中手心已满是冷汗—— 却听沈通尧怒吼连连,原来柳悦清一把长剑如灵蛇出洞,上下翻飞,夹着“长剑当歌”惊世剑法,而沈通尧徒手应招已吃暗亏,强提“青龙心法”仍然挽不回劣势,数度欲往屋内冲去, 却无法脱出剑圈,心头更是狂怒,陡然间他大喝一声,脸色陡转煞白,见柳悦清一剑当面刺来,他提气挥掌,正拍在剑身上,柳悦清猛然觉得一股强劲内力自剑柄袭至,手中兵刃几乎拿捏不 住,他大吃一惊,五指用力握住,往后暴退,才一定身,便听哐地一声,手中精钢长剑竟然一断为二 第362章 空有意情深不知归处 ——众人都是震惊不已,沈通尧这一掌断剑,可知其掌力霸道,已臻断金切玉之境,耿沧柔回想起琅琊绝境之内,此人徒手碎裂沈师妹的利刃,心中暗思:“清弟武功数度精进,却还是 对这老儿毫无办法,今日能否守得这间屋子,全系于清弟一人之身。”她秀目望向柳悦清,见他虽然兵刃折断,脸上神色依然沉稳,可知其阵脚未乱,这才芳心暗定,突然又有些啼笑皆非, 寻思道:“清弟和沈诗恒原是势不两立,不想今日这一战竟是为救沈诗恒,果真是世事难料,只是沈通尧真是去找沈诗恒?那他又怎知他是藏于这间屋里的?”—— 沈通尧迫退柳悦清后,全身煞气更浓,脸色更是惨白如雪,秦掩迟看在眼里,大惊说道:“是白虎,白虎心法。”—— 柳悦清心神一凝,忖道:“白虎心法?原来是西禅宗最上层的心法,沈通尧在琅琊绝境都不曾用过,今日一战,或比当日更为凶险。”他长剑被毁,双掌一错,凝神聚气,暂不抢攻,静 候沈通尧出招—— 沈通尧狠狠注视着柳悦清,陡然间脸上煞气一消,急转过身,口中叫道:“西禅宗,是西禅宗,谁在练西禅宗?谁在练……”摇身一晃,从柳悦清身侧风一般掠过,猛地冲进其身后的屋 子—— 秦掩迟等三人脸色大变,纷纷起身扑去,铁书盈怒吼一声:“休要伤我老大。”当先破门冲了进去。水芊芊更是惊慌失措,大叫一声“沈大哥”,不顾凶险奔了出去,耿沧柔急忙追上拉 住她叫道:“水姑娘,沈通尧手下不会留情,你不要命了?”水芊芊哭道:“可是里面,他,他……”话未说完,身前一道人影掠过,柳悦清飞身追入了屋子—— 耿沧柔拉着水芊芊走到中庭一处角落,说道:“水姑娘你等在这里,万万不可靠近那间屋子,我去相助柳公子。”她也无暇和水芊芊多说,当下拔剑在手,两三步来到了屋前—— 她正要冲入,突然屋内发出一声巨响,屋子朝向耿沧柔的这一面墙壁突然间破了个大洞,一个硕大黝黑之物破洞飞出,呼啸而过,耿沧柔不及反应,无数碎物已扑面而来,眼看全身就要 被打成千疮百孔,她一声惊呼,眼前一道人影掠过,娇躯已被对方揽入怀中,腾云驾雾般地掠出老远,这才停了下来—— 耿沧柔惊魂稍定,定睛看去,救下自己的正是柳悦清,只见他脸色一展,将耿沧柔放下,说道:“好险好险,幸好我来得及时,姊姊没受伤吧?”耿沧柔笑着摇摇头,柳悦清松了口气, 说道:“姊姊留在这里别进去。”他一抹脸上雨水,转过身去双脚一蹬,又是从破洞中窜入,耿沧柔转头看去,当先弹出的那团黑影是铁书盈,这一下摔得狠了,凭他这般强健身躯也是禁受 不住,此时倒在地上翻着白眼,早已昏死过去—— 耿沧柔咋舌暗道:“好厉害,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在里面交手?屋内地势狭小,更将凶险万分。”屋中不停传来怒骂呵斥之声,耿沧柔心急如焚,但柳悦清嘱咐她千万不能妄进 ,心想自己绝不能令他分心,只得在屋外干着急—— 她好不容易定住心神,屋内又一声厉喝传来,便见一个人纵身扑出,把左半边门檐撞了个粉碎,慌慌张张退到了铁书盈身旁,捂着左肩,满脸狼狈之色,耿沧柔问道:“许深贝,你怎么 也出来了?”—— 许深贝喘着气苦笑道:“沈通尧在里面大发神威,咱们这点破本事怎能挡得住他,我是被沈通尧一掌打了出来,幸亏躲得及时,否则我这条老命就断送在这里了。”耿沧柔一跺脚,说道 :“柳悦清呢?”许深贝说道:“他和沈通尧打得不可开交,如今也只有他能够挡得住这疯老儿了,只是这老儿怎会知道宗主藏身在这里面,分明没人泄密给他人埃”—— 情势危急,耿沧柔也懒得思索这个疑问,这个短短一刻光阴,她却仿似已苦等数十年一般,心头更是焦躁不安,水芊芊这时奔了过来,急声问道:“沈大哥人呢,他可有被伤到?”—— 许深贝摇摇头,说道:“柳悦清他……”才说了这四个字,又是一声轰然作响,三人急忙转头看去,原本破了个大洞的墙壁这时已是四分五裂,砰然倒下,三道人影飘向不同方位,其中 两人相对怒视,而第三人秦掩迟却如断鸢落在数丈之外,噗通一声坐倒在地,满脸不知是汗珠还是雨滴,脸色难看异常—— 许深贝叫道:“好个秦掩迟,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想不到你这时才出来,咱们几个还是你的修为更胜一筹。”秦掩迟摇了摇头,半晌说不出话,突然间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水芊芊娇呼一声,叫道:“沈大哥,他在那里……”颤着声说不下去,耿沧柔定睛看去,那间屋子不但外墙倾塌,屋内也已满目疮痍,原本醒目的那座梳妆台更已不见踪影,想必早已在 激斗中毁去,梳妆台后本来是一堵石墙,此时也已倒塌半边,里面别有洞天,沈诗恒正端坐其中,盘膝闭目,并未察觉到屋外早就天翻地覆,其对面一张轮椅之上,正是那不曾动过分毫的奇 怪人物,此时仍然静如处子,垂首定坐—— 沈通尧嘴角一咧,白髯飘动,一时大笑起来,纵声说道:“西禅宗,西禅宗,原来你在这里,想死老夫了。”大笑声中,纵身饿虎扑食般朝沈诗恒跃去,一掌拍向沈诗恒的面门—— 水芊芊脸色煞白,娇躯一晃,差点晕厥过去,柳悦清俊眉一扬,喝道:“岂容你在这里放肆。”提气猛扑,一掌抓往沈通尧背心—— 只听一声朗笑:“柳少庄主,这一掌由老夫接下了。”一道人影陡然从屋顶之上疾扑而下,身法快得惊人,眨眼间落在柳悦清身前,双手猛然贯出,和柳悦清硬生生对了一掌,柳悦清顿 感对方掌力奇大,几乎不输自己,这一下对方虽然被挫退一大步,但自己被他带得身躯一歪,急忙脚下生力,稳住身形,暗道:“此人并非等闲人物。”正要仔细看去,却听房屋里一声凄厉 叫喊,耳旁又卷过一阵惊呼,宛如惊天动地,他也顾不得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急忙转头望去,沈通尧正一个翻身落到屋外,俯下身子连连喘气,而屋内的沈诗恒双臂向前迎上,姿势甚为奇特 ,似是其出掌打退了沈通尧,只是他依然双目紧闭,纹丝不动,显得有些异于寻常—— 水芊芊见到沈诗恒化险为夷,忍不住脸现喜色,叫了声“沈大哥”,便要动身扑向他,耿沧柔急忙拉住她,摇头说道:“不能进去,他们两人都有些不对,暂且观望一下再说。”水芊芊 望着沈诗恒,脸上焦灼之色尽露—— 突然间,沈通尧哇地一声,连连吐出鲜血,人也往地上一倒,扑在地上只顾大口喘气,竟是受了重伤,那个不速之客惊叫一声“老宗主”,匆匆扑去,众人这才留意到,此人是对沈通尧 忠心耿耿的铁忘愁 第363章 空有意情深不知归处 ——柳悦清不禁骇然,暗思道:“水芊芊分明说了沈诗恒不能动弹,为何他一掌就能重创了沈通尧?连爷爷也无此手段,难道说水芊芊先前一番话都是虚言?看她神色举止并不似作假啊 。”他无暇细想,目光烁烁向沈诗恒注目凝视—— 这时,沈诗恒双臂缓缓落下,脸色一瞬间苍白如雪,比沈通尧运用“白虎心法”时更为煞白,突然间双目怒睁,一口血箭直喷而出,随即如木偶一般往后仰天倒去—— 水芊芊惊叫一声,再也不顾耿沧柔劝告,强行挣脱她的手掌,发疯一般扑去,跪倒在沈诗恒的身侧,哭着叫唤他的名字,声音凄厉宛若夜枭,秦掩迟和许深贝也是脸色惶恐,快步疾冲过 去—— 耿沧柔走到柳悦清身旁,脸现狐疑之色,低声问道:“清弟,沈通尧和沈诗恒竟会两败俱伤,你看这事是否另有蹊跷?”柳悦清沉吟说道:“沈通尧如何知道沈诗恒藏在这间屋子我倒是 有了头绪,看沈诗恒的举动,如水姑娘所言他正在练功也是不假,只是沈诗恒这一掌却大出我意外。”他望着倒地不起的沈通尧,又道,“沈诗恒为了明年的三清山英雄大会,正在这间屋里 修炼‘修罗’中的心法,依沈诗恒的武学修为,若要更上一层楼,此时定是挑其中上层武学钻研,习武者到了一定境界,全身自然而然会散出一股气劲,铁书盈曾经就被秦庄主身上散发出的 气势骇得不能动弹,沈通尧亦是精通‘修罗’心法,更能感应到沈诗恒的这股劲道,正因如此,沈诗恒藏得再好也难逃他的法眼,但沈通尧为何会对同门武学者下杀手,这就无法得知了,或 许是他疯了之后,行事出人意表罢了。”—— 耿沧柔幽幽说道:“这两人都不是侠义人士,尤以沈通尧更甚,这次两败俱伤,倒也是件好事。”她突然脸现愧色,说道:“罪过罪过,佛祖慈悲,若知道我竟是这般狠心,想必是要怪 罪我的。”—— 柳悦清笑道:“小弟将要做件佛祖眼里更不慈悲的事,姊姊可不要怪罪小弟。”他从耿沧柔手里取过利剑,走到沈通尧面前,沉声说道:“铁前辈,沈通尧作恶多端,晚辈今日要替天行 道,还请前辈成全。”—— 铁忘愁原在沈通尧身侧,听柳悦清欲杀老宗主,顿时狂笑一声,展臂挡在沈通尧身前,说道:“柳少庄主先杀了老夫再说吧。”他白发巨颤,神色十分激动—— 柳悦清愣了一下说道:“晚辈并无杀前辈的理由。”铁忘愁说道:“那铁某就带老宗主离开了。”俯下身子拉起沈通尧,柳悦清皱了下眉头,蓦地手臂一抬,剑尖指着铁忘愁说道:“晚 辈不能放过沈通尧,他神志不清,往日死在他手里的人已不计其数,今日晚辈若动恻隐之心,往后更是不知将有多少惨事,还请前辈成全。”铁忘愁双目怒睁,厉声喝道:“当年柳芳霆天下 第一的武功,侠气更是纵横,他能自困数十年也不杀老宗主,柳少庄主是柳门之后,怎也不学学令祖,放人一条生路?”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晚辈不是滥杀之人,但为了江湖安宁 ,今日晚辈不得不心狠一次。”—— 眼看铁忘愁怒色更甚,柳悦清随即说道:“前辈对沈通尧忠心耿耿,晚辈也由衷敬佩,看在前辈的份上,晚辈可以饶了沈通尧的性命,却要废了他的武功,前辈意下如何?”—— 铁忘愁仰天大笑道:“柳悦清啊柳悦清,你是武林盟主吗?能随意定人生死、废人武功?真是天下最狂妄的小子了,老夫敬你一步,你却欺人太甚,老夫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今日要动老 宗主一根汗毛,先过了铁某的这双肉掌再说。”他不再废话,放下沈通尧长身而起,含怒出掌往柳悦清胸口打去,掌风呼啸,功力十分深厚—— 柳悦清剑眉一扬,喝道:“正要领教前辈的功夫。”他不闪不避,更不用“九掌惊龙”绝学,亦是直来直去打出一招,硬碰硬对了一掌,铁忘愁低吼一声,往后大退一步,反观柳悦清气 定神闲,纹丝不动,旁人心中雪亮,铁忘愁虽然成名许久,内功修为却还是略逊一筹—— 铁忘愁却不惊慌,白眉颤动,叫道:“老天爷让老夫多活了四十年,今日死在这里,也算为西禅宗尽力了。”口中说话,手上也不怠慢,往柳悦清脸上抓去,柳悦清赞了一声:“这招高 明。”一招“千丝缠花手”直取铁忘愁手腕,铁忘愁急忙变招,沉掌猛拍柳悦清肩膀,拆了数招,铁忘愁的掌法变化颇多,实是一套深奥的武学,但这门掌法和沈通尧及沈诗恒的掌法极不一 样,可知并非源自“修罗”一书,想来是另有名师传授—— 柳悦清说道:“前辈掌法精深,看来今日若要令前辈心服口服,晚辈也得尽力而为。”铁忘愁怒笑道:“你的武功铁某早已心服口服,但要老夫从你之言,却是妄想。”他身形一晃,突 然游走在柳悦清身前身后,掌法更见灵活—— 此时,喘息良久的沈通尧似乎有所复原,缓缓从地上爬身而起,柳悦清暗道一声“不妙”,心道:“若让沈通尧恢复元气,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如今先制住铁忘愁再说。”—— 他心念已定,朗声喝道:“铁前辈,晚辈敬你忠心,却对前辈不分黑白之举不敢苟同,维护正道可被万人敬仰,但若忠于邪恶只会被世人唾弃,晚辈最后只此一言,其中是否有理还请前 辈自己定夺。”他斜拍一掌,正中铁忘愁手背,对方吃痛之下,急忙纵步跳开,柳悦清复又一招接上,反掌撩向铁忘愁脸颊,铁忘愁低头一缩,往柳悦清胸口打出一拳,逼得柳悦清滑步闪过 ,铁忘愁站直身躯,喝道:“都是些废话,不说也罢。”他长啸一声,双目瞪大宛如铜铃,更显威风凛凛—— 柳悦清微微摇头,说道:“既然如此,晚辈这就得罪了。”叹气声中,柳悦清晃身扑到铁忘愁身前,一掌凌空往铁忘愁头顶劈下,柳悦清为了速战速决,这一招用上了“九掌惊龙”中的 “灵动万里”—— 铁忘愁也是眼界极宽的老江湖,见招眼前一亮,叫道:“九掌惊龙?你果然要置老宗主于死地,看来铁某今日也是非死不可了。”出掌向上竭力挡去,柳悦清突地一变招,挥手使出一招 “寒山远岫”,铁忘愁顿时被迫得蹬蹬退后,还未能定身,柳悦清清声说道:“铁前辈,得罪了。”紧迫追上,一招“长生幻灭”化出无数虚实不定的掌影,这一招连秦初月都不敢小觑,铁 忘愁更觉难以化解,他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突然碰到一物,原来他已退到沈通尧身前,已是退无可退的情形,铁忘愁一咬牙,怒喝道:“柳悦清,你休要欺人太甚。”横掌当胸一封 ,不顾眼前漫天掌影,聚集全身功力双掌齐拍,直取柳悦清小腹,便要来个两败俱伤—— 柳悦清倏地抽掌,这一招竟是虚招,正要诱得铁忘愁出掌搏命,掌法便少了变化。这一下看清对方掌法来路,他猛然运起十成功力,变招“雷鸣震泽”,打在那对肉掌之上,将铁忘愁的 虎躯震得腾空而起 第364章 空有意情深不知归处 ——铁忘愁重重摔落倒地,痛得老脸一阵抽搐,却是硬生生压下喉咙口的鲜血,咬牙起身,他一心只想护住沈通尧,已无其他杂念,纵身又往柳悦清扑上,柳悦清见他虽然来势甚猛,但 满身破绽,化解不难,急忙抬手一掌,又将铁忘愁打飞,铁忘愁翻身落地,一个踉跄,这次终于禁受不住,低头呕出一口血,但他不依不饶,向柳悦清猛冲而来,如此反复数次,铁忘愁终于 支撑不住,摇摇晃晃跪倒在地,溅起一片水花—— 柳悦清脸上掠过一丝歉意,朝铁忘愁抱拳行礼,又说了声“得罪”,掠到沈通尧身侧,他敬铁忘愁以身护主之豪迈,早已转变了心意,只废其一身武功而饶他一命,十指探出往他双肩琵 琶骨抓去,铁忘愁双眼赤红如喷烈火,但他被打得血气翻涌回不了力气,眼睁睁看着老宗主就要落入柳悦清手里,却是无力上前搭救—— 沈通尧心智虽然糊涂,但一遇危机,下意识地往后一个翻滚,泥土污水沾满全身,好生狼狈,却终究让他避开柳悦清的擒拿手,柳悦清愣了一愣,突然笑道:“好个沈通尧,如今还想负 隅顽抗,为了江湖太平,今日岂容你溜走。”他脚下飞快,眨眼之间就追到沈通尧的身前,沈通尧低吼一声,向柳悦清拍出一掌,劲道十足,柳悦清急忙侧身避开,一阵劲风从身前掠过,刮 得他肌肤微微生疼,不禁暗道:“他爬起身都如此困难,想不到这一掌还有如此威力,我可不能大意。”—— 眼看沈通尧仍有余力相持,柳悦清急忙转变心思,正欲以“九掌惊龙”强攻,猛然间沈通尧哇地一声,大口鲜血喷了出来,原来他遭沈诗恒掌力所伤,脏腑早已受重创,方才只是竭力忍 住,这时强行出手,伤情顿时如火山爆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秦掩迟和许深贝对望一眼,沈通尧虽是西禅宗老宗主,两人却都在一旁按兵不动,眼看沈通尧就要落在柳悦清手中,也毫无出手相助的打算,这时沈通尧往地上摔去,两人眼中竟微微闪 烁着喜悦之色—— 铁忘愁见状哪里还能耐得住,仰天大吼一声:“老宗主,铁忘愁死也要把你救出去。”也不知他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一跳而起,纵身向沈通尧扑去,柳悦清见他气势如虹,状如疯虎,急 忙探臂向沈通尧抓去,欲抢先将其擒下—— 正在此时,从府邸左侧一间已破损的房子屋顶上,一道人影突然疾掠而下,竟于两人之前赶到沈通尧身前,他俯身抄起沈通尧的身子,又如鬼魅般地掠了出去,铁忘愁这一下扑了个空, 不禁一怔,急忙转身看去,便见一个青年汉子提着沈通尧,脸上一条刀疤煞是醒目,此时冷冷看着众人,脸上颇显不悦之色—— 铁忘愁呆了一呆,脱口说道:“你是何人?快把老宗主放下。”柳悦清和耿沧柔都识得他,见他掳去了沈通尧,皆是极感意外,柳悦清跨前一步说道:“宁兄别来无恙?”—— 来者竟是宁家大少爷宁怜香,他转头看了柳悦清一眼,漠然摇头说道:“柳少庄主,沈通尧你不能杀。”柳悦清皱眉说道:“我并无杀他之意,只是此人恶行累累,如今更是便成了疯子 ,小弟不过废他一身武功,还请宁兄不要插手。”宁怜香嘴角一扬,现出一丝傲笑,说道:“他被废了武功,我还要他作甚,此人武功极强,在琅琊山内我和他不曾分出胜负,淮阳凌府中又 被月落乌啼打扰,今日好不容易终让我再度遇到,岂能让你们坏我好事,沈通尧我这就带走了,等我和他分出胜负之后,你们才能动他。”他话音一落,双脚一蹬,提着沈通尧转身跳上了屋 顶—— 柳悦清暗道一声“糟糕”,身旁的铁忘愁早已腾空跃起,朝宁怜香猛扑过去,怒道:“混帐东西,留下老宗主。”宁怜香回头一看,铁忘愁跃起半空,一拳已是迎面打至,他哼了一声, 双目闪出柔和的光芒,尖声叫道:“给我滚开。”缓缓出掌拍在铁忘愁的拳上,铁忘愁如受重击,全身猛然一震,嗖地直坠而下,柳悦清见势不妙,快步流星赶上,伸手托住铁忘愁身躯,顿 感一股温润糯软的力道席卷而来,全身如陷沼泽一般,几乎要瘫软倒地,急忙运起十成功力,一掌拍在铁忘愁腰间,将他横向打飞出去,这才不至于令他骨断身折,但经此阻碍,宁怜香已是 走得无影无踪—— 耿沧柔一直在一旁注视着心上人,这时见他脸色急变,赶紧扑到他身旁,看到铁忘愁摔倒在地,忍不住问道:“铁前辈怎么了?”—— 柳悦清吐了口气,摇头说道:“好个‘月道心诀’,这门奇功我倒是初次遭遇,真是厉害,姊姊,我要去追宁怜香,不能让他放走沈通尧。”耿沧柔急声说道:“我也去。”柳悦清握了 她一下小手,说道:“我先追去,在前面等着你。”他也无暇再多说闲话,嘿地一声,如蛟龙腾空掠上屋顶,极目张望四周,见到宁怜香的背影正往南疾奔,便也展开轻功,如一道流星划过 天际,急追而上—— 耿沧柔回头看去,水芊芊正抱着沈诗恒痛哭不止,秦掩迟和许深贝围到两人身旁,也有些手足无措,经此一战,四周都已毁损得七七八八,满目狼藉。耿沧柔抹去脸上雨水,心道:“我 如今管不了如许多的身外事,还是追上清弟为先。”匆匆跑出府邸,看到柳悦清已远在数十丈之外,急忙追赶上去—— 最前方的宁怜香手携一人,却仍然步履如飞,身法快得惊人,不一会儿就穿过了数个巷口,他缓了缓身法,不经意回头一看,却见身后不远处一人正冲向自己,定睛看去,那人正是柳悦 清,宁怜香眉间挑起一丝怒意,低声喝了一句“麻烦”,提气跳到街上,身形陡然加快,显然是打算摆脱柳悦清的纠缠—— 两人一前一后在江州府里穿梭,柳悦清手中无累赘,脚下快了不少,宁怜香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他尽挑小道而行,左绕右转不停,柳悦清跟得吃力,一时难以追上—— 纠缠了近半个时辰,依然是僵持不下,但柳悦清已追至了宁怜香身后不远处,便提气说道:“沈通尧手里沾满血腥,这么一个大魔头,宁兄怎可救他?”宁怜香冷冷说道:“他是大魔头 与我有何干系,你杀了他,我再去何处找寻和他一样强的对手?”柳悦清叫道:“宁兄这是以一己之私而罔顾天下苍生。”宁怜香尖笑一声,说道:“清月山庄仁义满天下,只可惜我不是你 柳少庄主,宁某眼中并无‘除魔卫道’这四个字。”突然间他身形一晃,在岔道折了个弯,顿时消失,柳悦清大吃一惊,急忙扑到了前方十字路口,转头一看,前方空空如也,已是不见了宁 怜香的人影 第365章 空有意情深不知归处 ——柳悦清一顿脚,暗呼大意,心中寻思:“海琴山庄素来倡行惩恶扬善,宁老爷子泽被苍生,宁兄弟也是个正气满身的少年侠士,而这个宁怜香处事却有些令人莫名其妙,江湖上也极 少听到他的风声,若论行踪诡异,宁怜香可不输那个月落乌啼帮主。”—— 他追丢了宁怜香,一脸懊丧,正要转身往回走时,陡然间一个女子惊呼声从不远处传来,柳悦清脸色一变,不假思索地一跳而起,向发声处奔了过去,心道:“这声音是柔姊吗?难道她 追我而来,遇上宁怜香了?”他生怕耿沧柔出意外,这一路全力飞赶,耳中忽然又传来宁怜香的尖叫声,这一次他辨认出方位,更是快如一头猎豹,跳上道旁屋顶,从上方越过两条小道,一 个翻身落下,这才定住脚步,不远处一男一女赫然相会面对,似乎正在对峙,柳悦清看清男子是宁怜香,臂弯处仍然夹着沈通尧,这才心神一定,瞥了一眼女子,讶然说道:“龙姑娘,你怎 么也在这里?”—— 眼前这个少女并非耿沧柔,而是在桃红岭上悄然离去的龙瑶嫣,她看见柳悦清,也是现出意外神色,朝他微微点头示意,随即又注视着宁怜香,幽幽说道:“你为何要对我避而不见?” —— 宁怜香怒道:“你这个女人真是烦人,上次纠缠不休,今日又来对我胡搅蛮缠,你……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他指着龙瑶嫣,一脸气急败坏之色,说到最后,从其喉咙口发出的声音如 同刀剑互斩之声,极是尖锐,令人闻之颇不好受—— 他一阵怒骂,龙瑶嫣却不动气,脸上露出凄然之色,说道:“我小时候你救过我一命,我念念不忘你的恩情,想找到你报答你,对你我没有恶意呀。”她泫然欲泣,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 丽,伴随着细雨纷飞,更是凄美动人,柳悦清猛然觉得心旌动摇,急忙移开目光不看她,转头打量宁怜香,却见他依然满脸怒气,恨恨盯着龙瑶嫣,仿似对方是他生死仇家,忍不住暗暗称奇 :“龙瑶嫣天香国色,宁怜香不为所动倒也罢了,但如此仇恨于她,却也有些怪异,两人之间不该有过节啊。”—— 龙瑶嫣脸现悲色,宁怜香却更显厌恶之色,喝道:“早知如此,我当年就不该救了你,你这么拦着我,可是要坏我好事?”—— 三人所处之地是一条小巷,宽不及三人,柳悦清和龙瑶嫣一前一后将宁怜香围在中间,令他一时无法进退。龙瑶嫣见他愈发忿怒,忍不住说道:“我只是……”只说了三个字,突然一声 惊呼,往后暴退,原来宁怜香气急之下,一掌就往龙瑶嫣身上拍去—— 避开了宁怜香一掌,龙瑶嫣急道:“你不要动手,我不是拦你,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她惊慌失措之余,都不知如何说话,只是惶恐地看着宁怜香,宁怜香目光和她相对,更是大声 尖叫,嘴角一阵抽动,怒道:“你这个魔鬼女人,不许盯着我,给我滚开。”左手提着沈通尧,右掌含劲打出,龙瑶嫣见他出手极重,匆忙往后闪躲,宁怜香趁势一个白鹤冲天,从龙瑶嫣头 顶掠了过去—— 龙瑶嫣脱口惊呼,她苦寻宁怜香许久,如今终得相见,怎能轻易放他离去?匆忙间抓起地上几块乱石扔向宁怜香背后,迫得他身形一缓,自己一展轻功,又拦在他的身前,哀怨地说道: “你为何对我躲之不及,难道我就这么令你厌恶吗?”她悲戚之色更浓,脸颊两侧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悲伤得令人心碎,往日那股冷漠凶狠之态早已去到了九霄云外—— 柳悦清原本意在沈通尧,但此时却是不便靠近,只得站定一旁静观其变,但他谨防宁怜香突然甩脱自己,也不敢离得过远,眼看着龙瑶嫣伤心欲绝,宁怜香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忍不住 暗暗摇头—— 龙瑶嫣这一阻挡,宁怜香双眼更是怒色难抑,他大踏步跨向龙瑶嫣,咬牙说道:“你要纠缠不休是吗?你想和我在一起是吗?你想嫁给我是吗?”三个问题一口问出,却是毫无柔情可言 ,龙瑶嫣望着他狰狞的神色,心头掠过一丝恐惧,往后退了一步,颤着声音说了个“是”—— 宁怜香尖笑一声,他已走到龙瑶嫣身前,龙瑶嫣定了定心神,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宁怜香突然一把抓住龙瑶嫣的衣衫,手中猛一发力,龙瑶嫣惊叫一声,顿时被掀翻在地,宁怜香将沈 通尧往地上一放,腾出另一只手狠狠把龙瑶嫣压在地上,怒道:“我宁怜香打败了沈通尧,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你这个女人竟要坏我好事,女人都是祸害精,我宁怜香可不上这个当。”—— 他按住龙瑶嫣的肩膀,口中痛骂,脸上煞气却是渐弱,反而露出柔和之色,一旁的柳悦清没料到他会对龙瑶嫣下此狠手,这时见状不妙,急忙飞身扑来,怒道:“宁怜香,你给我放开手 。”朝他脑后一脚踢去—— 宁怜香哼了一声,按住龙瑶嫣肩膀的五根手指突然一扯,龙瑶嫣衣衫裂了个大口子,一条衣袖被他撕去,露出欺霜赛雪的玉臂,肩膀肌肤也是袒露无余,宁怜香瞳孔一收,叫了声“魔鬼 ”,抄起沈通尧飞身掠起,柳悦清慢了半步,宁怜香已在数丈之外,只听他遥遥说道:“柳少庄主是多情的人,这位漂亮的姑娘躺在这里,你可忍心将她置之不理?”说罢,他尖笑一声,飘 然远去—— 柳悦清握紧了拳头,怒喝一声“可恶”,龙瑶嫣衣衫褴褛,自己岂能不管?宁怜香正是用这种下流手段,令自己无法置之不理,从而轻松摆脱纠缠,柳悦清虽知宁怜香的心思,却也不得 不停下脚步,转身走到龙瑶嫣身前,眼看她一只玉臂裸露,急忙移开目光,说道:“龙姑娘,还请先起来吧。”—— 龙瑶嫣“呜”地一声,仿似夜莺悲鸣,泪水从脸颊两侧滑落,却是躺在地上并不起身,柳悦清皱眉说道:“雨势不小,龙姑娘你躺在地上可要坏了身体,如今先别伤心难过,有事不妨迟 些再说。”但龙瑶嫣依然纹丝不动,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姑娘这般倔强,在下就失礼一次,但对姑娘并无恶意,还请姑娘不要动怒。”他俯身握住龙瑶嫣的手腕将她一拉而起,柔声说 道:“姑娘不如先找个避雨的地方,宁怜香情绪不稳,改些时候再去寻他吧。”他握手之处柔若无骨,心头猛地一跳,急忙松手放开,龙瑶嫣竟像力气全失,又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 柳悦清大吃一惊,急忙拉住她,往她脸上看了一眼,才皱眉说道:“他竟然点了你的穴道,宁怜香忒也可恶了。”突然想到宁怜香此举是为了防他追来,只得摇头苦笑,眼前有个不能动 弹的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弃之不顾,倘若一掌杀了龙瑶嫣,那就适得其反了—— 龙瑶嫣衣衫不整,柳悦清不敢看着她,一时没察觉她被点了穴道,这时无奈之下,他脱下外衣披在龙瑶嫣身上,将她负在身后,默默走出这条小巷,寻思道:“不知这时候柔姊人在哪里 ?” 第366章 空有意情深不知归处 ——他这个念头正一闪而过,一道人影飞快来到他的面前,柳悦清定睛看清,正是自己念及的耿沧柔,当下喜道:“柔姊,我正想着你呢,果然你追来了。”—— 耿沧柔微微一怔,嗔道:“你又胡言乱语了,宁怜香人呢?你给追丢了?啊……”她突然惊叫一声,盯着他背上之人惊道:“这不是龙姑娘吗?她……她怎么也会在这里?”——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此事一言难尽,她被宁怜香点了穴道,‘月道’的独门手法小弟一无所知,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我正发愁如何能寻到姊姊,幸好姊姊终于寻了过来。”耿沧柔 点头说道:“你走得飞快,这里巷道又多,我一时没了方向,所幸刚才我隐隐约约听见这个方向有人尖叫,只是那声音有些古怪,着实了我一跳。”柳悦清说道:“那是宁怜香的叫声,和我 无关。”耿沧柔咯咯笑道:“你的口音我还是能分辨的。”—— 她甩了甩湿漉漉的秀发,又道,“咱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这场大雨还不知何时才能停歇,我这身衣服早就湿透了,不换身干净的可难受死人了。”柳悦清说道:“小弟也正有此意,龙 姑娘也需要静养,还是找家客栈吧,沈诗恒人呢?”耿沧柔耸了耸肩,说道:“那里乱成一团,我顾不了这么许多,沈通尧被带走,水姑娘便无凶险了。”—— 两人在城中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一家客栈,订了两间上等房间,柳悦清放下龙瑶嫣后,一脸如释重负,和耿沧柔说了几句话后,便又匆匆出门,一炷香过后再次回到客栈,将手中两套女 子衣衫递给耿沧柔,自己去到隔壁,从头到脚穿戴一新,顿时精神一振,便到了耿沧柔房前静静等候—— 不一会儿,房门轻开,柳悦清回头看去,不禁双眼一亮,耿沧柔这时换上一身浅绿色布衣,煞是好看,柳悦清呆呆望着她,竟是目不转睛,耿沧柔看在眼里,噗哧一笑,点了他一下额头 ,说道:“呆子,我有这么好看么?”柳悦清愣愣点了下头,耿沧柔将他一把拉进屋,低声说道:“不许胡思乱想,咱们先想办法解了龙姑娘的穴道。”柳悦清转头看去,龙瑶嫣正静静躺在 床上无法动弹,他脸上现出一丝愁容,说道:“这事恐怕有些棘手。”耿沧柔笑道:“还有令我们柳大侠为难的事?真是罕见呀。”—— 柳悦清低声说道:“咱们去屋外说。”将耿沧柔推到屋外,拉上门将小巷中的变故说了个大概,忧心忡忡地说道:“龙瑶嫣自幼受尽一个男人折磨,这才厌恶天下男子,但宁怜香十余年 前曾救过她一命,便对宁怜香感激至今,甚至要以身相许,这一下她被宁怜香摧伤得狠了,可就有些不妙了,她的性情有些偏激,真不知她能动弹后会做出什么傻事。”耿沧柔幽幽轻叹,说 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宁怜香即使对龙瑶嫣毫不动心,也不该用这种手段对她,龙瑶嫣原本就是个爱憎偏走极端的女子,这一下她的心重重受伤,肯定是想死的念头都有了。”柳悦清说 道:“正因如此,我才发愁着呢,穴道被封,时间久了也会自然解开,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她若有不测,秦初月绝不会放过宁怜香,两大高手的恶斗倒也罢了,郁爷爷那里就不知该如何开 口了。”—— 耿沧柔笑着安慰他说道:“你这么一说好像龙姑娘真要自尽似的,我先去安慰她,绝不能让她有这个念头,你也在旁边帮着我劝劝,她心思单纯,不一定会有傻念头。”—— 两人想了不少法子,却都觉得不慎妥当,正窃窃细语时,房门突然缓缓打开,柳悦清和耿沧柔急忙转头看去,龙瑶嫣从屋内走了出来,看见两人站在屋外,木然地向他们点了点头,默默 地从两人中间穿过,往外走去—— 便听一阵赞叹声响起,客栈中不少人来来往往,都已发现眼前出现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无数双目光不由自主汇集在她脸上,有惊讶的,有倾慕的,也有不少贪色的,显然都是被龙瑶嫣 的美艳给迷住了—— 耿沧柔急忙拉着龙瑶嫣回到房内,柳悦清紧跟而入,反手掩上房门,笑道:“姊姊看见这些人,怎会露出如此惊慌的模样?”耿沧柔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天下男人个个都像你, 见到龙姑娘能不心动?万一出了乱子可又有*烦了,这几日来回奔波,我也是累了,实想在这里休息片刻,懒得再挪地方。”—— 柳悦清歉然说道:“是小弟不对,让姊姊受累了。”他望向龙瑶嫣,犹豫一下才说道:“龙……姑娘,你……你……”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竟是说不下去—— 耿沧柔失笑道:“你向来善于言辞,怎么今日见到龙姑娘,就变口吃了?龙姑娘,你有什么事儿,与我说来听听,千万不要……不要想不开啊。”她见龙瑶嫣站着不动,眼神更是空洞无 神,心头忍不住生起一缕担忧—— 龙瑶嫣微微地摇了摇头,却不说话,耿沧柔小心谨慎地走到她的面前,缓缓握住她的双手,轻轻柔柔地说道:“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但说无妨,憋在心里的话会更难受,柳公子方才已经 把你的事说给我听了,换做是我就会大哭一场,这才能……”她还没说完,龙瑶嫣突然把手从耿沧柔掌心抽出,复又推开门,茫然往外走去—— 耿沧柔急忙扬臂叫道:“龙姑娘,你稍等……”突然被柳悦清拉住说道:“姊姊且慢。”便转过头愕然望着他,柳悦清低声说道:“她的情绪尚未平静,姊姊你不能操之过急,咱们先跟 着她再说。”拉着耿沧柔隔着龙瑶嫣一段距离,悄悄跟在后面—— 这时细雨尚未停歇,柳悦清看了看天色,急忙回到屋内拿起两把伞,飞快跑到耿沧柔身边,递给她一把,在她耳边轻语数言,耿沧柔连连点头,撑开伞快步走到龙瑶嫣身侧,撑开伞替她 挡住濛濛细雨。龙瑶嫣转头看了耿沧柔一眼,随即又扭过头去,依然慢慢行走,耿沧柔也不开口,默默地陪在她身旁,柳悦清跟在后面,并不靠近,旁人见到三人男俊女俏,却是行迹奇特, 都聚拢在一旁,纷纷交头接耳,不知他们三人是什么路数—— 这一日,柳悦清和耿沧柔陪着龙瑶嫣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四处游荡,所幸江州城方圆不小,兜转之下并没有和西禅宗那些人相会,直到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时,眼看雨势初停,龙瑶嫣仍无 回去客栈的打算,耿沧柔拉着她的臂膀柔声说道:“龙姑娘,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明天咱们再说说话好不?”龙瑶嫣空洞的眼神望着她,不置可否,耿沧柔见她不答,也顾不上许多, 拉着龙瑶嫣便往客栈走去,柳悦清皱了皱眉头,摇着头耸了耸肩,露出一丝无奈笑容—— 这一晚回到客栈后,龙瑶嫣依然一言不发,和衣倒头就睡,耿沧柔见她就寝,这才松了口气,退出门外,将门静静掩上,回过身来,见到柳悦清正在眼前,不由得松了口气,说道:“这 几个时辰可累死我啦。”—— 柳悦清搂住她问道:“我看你脸色一直紧绷着,龙姑娘她可是睡了?”耿沧柔点了点头说道:“她一路上一言不发,又毫无表情,我实在是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你说她性情孤僻冷漠,却 能十数年来不忘宁怜香的恩情,若是说她重情重义,却时常脸现煞气,杀人也毫不留情,我就是不知她这时候什么心思,所以很忐忑不安,在琅琊山内对付沈通尧都没有这么紧张,刚才真是 愁死我啦。”她小女儿家般靠在了柳悦清的胸口,露出一丝宽慰笑容 第367章 空有意情深不知归处 ——眼看耿沧柔难掩疲倦之色,柳悦清忙道:“如今已无琐事,姊姊你快去屋内休息,这几日来回奔破,可累坏你了。”耿沧柔娇柔一笑,说道:“我还是放心不下龙姑娘,在门口再等 等吧,你先和水姑娘斗智,其后又与沈通尧恶战一场,比我更是辛苦,实该你先去睡一觉。”柳悦清摇头说道:“你身体原本就不好,不宜疲累,还是你去休息,我在这里守着龙姑娘。”耿 沧柔摇头说道:“你是大男子,照看龙姑娘不方便,还是换我来守着便好。”两人你推我让了许久,却依然无果,耿沧柔叹了口气说道:“咱们也都别客气了,此时天色尚早,你去找店小二 拿点吃的,我可是饿了。”—— 柳悦清应允一声,转身走到前面柜台处,不一会儿捧着两个大碗走了回来,耿沧柔远远看见,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这碗里是什么?”柳悦清笑嘻嘻地到了她身边说道:“两碗汤面也, 我叫店小二切了点鸡肉,不知是否合姊姊的口味?”耿沧柔笑道:“我在师父那里常食面条,不过那时南方面食可不多见,想不到现在也处处可见了。”她递过一碗,就在屋前大快朵颐,柳 悦清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实不似个大家闺秀,想来是饿得狠了,不由得暗暗好笑—— 正吃得尽兴时,从屋内突然幽幽传出哭泣之声,两人急忙放下碗筷,仔细听去,果然龙瑶嫣在屋内哭泣,耿沧柔急忙把碗盏塞在柳悦清手里,低声说道:“我进去看看她。”走到门前轻 轻推开,昏暗中隐隐见到龙瑶嫣匍匐在床铺上,正蒙着脸哭得伤心,耿沧柔悄悄走了进去,柳悦清也是来到门口,脸上显出关怀之色—— 耿沧柔到了床边,回头向柳悦清使了个眼色,又指着他的双手摇了摇头,柳悦清顿时会意,掩上房门,回到自己房内,置碗于桌,仰天躺在床上怔怔出神,思绪一时乱如麻,沈诗恒竟能 一掌重伤了沈通尧,他闭门不出练的是什么功夫?沈诗恒身旁轮椅上坐着的又是何人?自己初次见到沈诗恒时此人亦是在场,沈诗恒在练功紧要关头是能放心将他按在身侧,两人之间绝非寻 常关系,可是沈诗恒震退沈通尧后,分明也是受伤不轻,水芊芊等人匆忙奔去,那人却仍然纹丝不动,岂不是奇怪之极,柳悦清想到西禅宗里种种奇事怪状,忍不住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愿伤 神细考—— 他静卧凝思,耳中龙瑶嫣哭声隔墙传来,若断若续,如泣如诉,闻之令人肝肠寸断,柳悦清恻隐之心骤起,暗道:“龙瑶嫣对宁怜香表白情意,宁怜香为何会如此狂怒……狂怒?不对… …”他眼前掠过宁怜雪当时的眼神,自己原先不曾留意,此刻清晰闪现,分明是恐惧之色远胜于愤怒之情,仿佛见到极为可怕的事物,完全是手足无措、惊乱慌张之态,柳悦清摇了摇头,自 言自语说道:“龙瑶嫣可怕?沈诗恒做梦都求之不得的绝代红颜,你却是弃如敝屣,宁怜香啊宁怜香,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真是令人捉摸不透,沈通尧被你这么放虎归山,更是不知要出多 少乱子了。”他思来想去,又念及沈通尧,不禁自嘲似地一笑,说道:“但愿宁怜香能够胜过沈通尧,江湖上便能太平无事。”—— 这几日他和西禅宗斗智斗力,大费心力,着实已疲倦之极,如今躺在床上满腹心事,不知不觉中酣然入睡,等他再次醒转过来,已不知过了几个时辰—— 柳悦清哎呦一声,从床上一跳而起,冲出房外,见到耿沧柔斜斜靠在门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急忙说道:“姊姊在门口等我,等不把我叫醒?”耿沧柔微笑说道:“这几日你也累 得不轻,你是许多人之期望,可不能轻易倒下,我敲门见你不应,偷偷看了一眼,见你睡得正香甜,也就不打扰你了。”柳悦清颇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一不留意就睡着了,却让姊姊久等多 时,抱歉抱歉,你难道一夜没睡?”—— 耿沧柔摇头说道:“你别担心,我在龙姑娘屋内睡了一晚,才起身不久。”—— 柳悦清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问道,“龙姑娘情绪可否转好?”—— 耿沧柔幽幽叹道:“如今是好些了,只是她初遭情创,要完全恢复还是需要时日,尤其是像她这样脾性的女子,昨晚她抱着我哭了好久,惹得我差点也要痛哭流涕了。”—— 柳悦清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也该动身了,这次被西禅宗耽搁久了,更要快些赶去昆仑山。”耿沧柔噗哧一笑,说道:“我知你就想着兰妹妹,心思早就飞了过去,咱们等 龙姑娘醒来,若她依然如昨日那般,恐怕还不能置之不理呢。”柳悦清沉吟一下说道:“姊姊说得也有道理,那咱们再等等。”他望着房门说道:“她还在屋内?”耿沧柔颔首说道:“昨晚 她哭得凶了,现在还没醒来。”柳悦清急忙说道:“那我在这里守着,姊姊再去小憩片刻吧。”耿沧柔轻摇螓首,说道:“我在这里陪着你。”她秀目凝波,款款注视着柳悦清,目光中深孕 情意,柳悦清心头一阵恍惚,既是喜悦又是感动—— 两人在屋外等候良久,才听到屋门开启,龙瑶嫣从屋内行出,一双极美的丹凤眼此时又红又肿,甚显憔悴之态。她见两人站在屋前,微微一怔,漠然说道:“我并无轻生念头,两位不用 在这里守着。”—— 柳悦清大喜说道:“龙姑娘你终于开口说话了。”自从被宁怜香羞辱后,龙瑶嫣至今一言不发,如今开口言辞,柳悦清和耿沧柔皆都喜形于色,耿沧柔拉起她的手,笑着说道:“龙姑娘 你想开了,那真是太好了。”龙瑶嫣脸色平静如常,显不出丝毫悲喜,在屋外逗留了一会儿,就转身回到了屋子,这一日她将自己禁闭在屋内足不出户,柳悦清和耿沧柔也只得留在客栈中, 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次日一早,柳耿两人正在前面说着闲话,却见龙瑶嫣独自走出,急忙迎了上去,耿沧柔问道:“龙姑娘这是要去哪里?”龙瑶嫣茫然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在屋内觉得烦闷,这就出 来了,你们……还在这里?是我耽搁了你们吧?”—— 耿沧柔拉起龙瑶嫣的手说道:“我和柳公子有要事要西去昆仑山,恐怕不能在这里久留,龙姑娘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龙瑶嫣愣了愣,毫无表情的明眸透出几分彷徨,幽幽说道:“我也不知道,梅花坳里没人了,我也没有朋友,只能四处流浪吧。”她这一路辗转都是为了找寻宁怜香,却不曾想到宁怜香 会如此对待她,她原本就性格孤僻,此时更觉得天下男人之可恨,令人深恶痛绝,但在江湖流浪又免不了遇上许多臭男人,龙瑶嫣不禁看着耿沧柔,满脸无助之色—— 柳悦清微微一叹,暗道:“龙瑶嫣把自己封闭在梅花坳中十多年,知己寥寥,如今她恐怕只有两个地方能去了。”于是开口说道:“龙姑娘身世早已明了,不如回秦家庄去,所谓血浓于 ……”他还没言罢,龙瑶嫣俏脸突现怒色,厉声叫道:“我不回秦家庄,那该死的老太婆,我不要再见到她。”她露出凶狠目光,盯着柳悦清,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第368章 空有意情深不知归处 ——耿沧柔急忙说道:“那就不回秦家庄,龙姑娘无须动气,清弟,你再想个其他法子。”—— 柳悦清定了定神,突然念及那日她去了秦墨丰房内不久,秦墨丰就一命归西,其中定然大有文章,才令龙瑶嫣如此动怒,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去东雁荡了,岳溪明前辈离开 梅花坳后,在东雁荡落脚隐居,他若能和龙姑娘重逢,想必也是会很欢喜的。”—— 龙瑶嫣一呆,问道:“他在东雁荡?那是什么地方?”耿沧柔讶道:“你不认识雁荡山?”龙瑶嫣摇头说道:“我在梅花坳中没出过远门,许多地方都没听说过,不知该如何过去。”耿 沧柔朝柳悦清看去,柳悦清说道:“咱们指点一下,然后再询问路人,东雁荡却也不难寻找。”龙瑶嫣又是脸现怒色,喝道:“我不要问路,那些臭男人……臭男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 柳悦清恍然,拍了下额头说道:“宁怜香这混帐东西干的好事,恐怕龙姑娘连我也给恨上了。”耿沧柔忍住笑,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少说话,没人把你当作哑巴。”把龙瑶嫣拉到自己 身旁,说道:“既然如此,龙姑娘和我们一同去昆仑山如何?”—— 龙瑶嫣怔怔说道:“去昆仑山?我为何要……”耿沧柔不让她说下去,轻笑说道:“反正闲来无事,龙姑娘陪我走一段如何?听说昆仑山那里好玩的不少,不比中原逊色,我许久以前就 想去游览一番,只是苦于世俗缠身,说实话,龙姑娘你自由自在,毫无束缚,胜过许多江湖豪侠,我看着都眼红了。”她见龙瑶嫣愣愣不语,便又说道:“既然龙姑娘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了 。”龙瑶嫣点了点头,却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耿沧柔展颜一笑,说道:“那我和柳公子去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动身。”拉过柳悦清到了屋外,柳悦清皱眉说道:“咱们去昆仑山办正事,你怎能让她一同跟去?她……她……”耿沧柔 叹了口气,凑到他耳边说道:“你怕她性子激烈,会添咱们手脚?我的好相公,前往昆仑山咱们是去见兰妹的,又不是找仇家大动干戈,龙姑娘跟着我们又有何妨?她才遇大变,虽然这时没 有奇怪念头,却不能断定哪一日她突又想不通做些傻事,咱们如今不能随她往东,只能让她跟着咱们往西了。”柳悦清笑道:“你想得如此周全,不愧是南郡耿府的大小姐。”耿沧柔轻笑一 声,说道:“不许饶舌,龙姑娘自幼就受了这么多苦,如今又……唉,她是个可怜的姑娘,我想着想着就觉得十分不忍心,咱们带着她西去昆仑,这一路也能让她散散心,顺便也能长点见识 ,这个厌恶天下男人的念头可要不得。”柳悦清搂过她叹道:“姊姊慈悲心肠,便如菩萨转世,天下最善女子这个名头我看潘思思实该让贤于你了,柳悦清得你为妻,夫复何求。”耿沧柔笑 道:“若非如此,怎么嫁给天下第一聪明的柳大侠。”—— 两人收拾好行礼,和龙瑶嫣动身出发,此时秋雨已歇,阳光从云间透过,满街波光粼粼,煞是好看,耿沧柔笑道:“这场雨停得甚是及时,咱们赶路就方便许多了。”—— 三人沿路西去,耿沧柔撇下柳悦清,和龙瑶嫣结伴而行,一路上不时窃窃私语,龙瑶嫣偶尔开口,或是颔首摇头,就连晚间留宿时,耿沧柔也是拉着龙瑶嫣一同就寝,柳悦清起先甚是奇 怪,之后细细想来,有耿沧柔相伴,龙瑶嫣更易解开心结,便就笑而不语了—— 数日后,三人进入了吐蕃境内,沿途时时可见异族人士,衣着装束和汉人颇不一样,龙瑶嫣看得大为新奇,时常东张西望,神色也不似往日那般冷淡了—— 柳悦清往西北方向一指,说道:“昆仑山是在那个方位,我掐指算来,明日就能去到‘寒山翠岭’。”耿沧柔策马上前到了他身边,说道:“我们上路颇晚,不知阿大和钗儿是否已经赶 回来了?”柳悦清笑道:“他们和兰妹主仆情深,想必早已回到了昆仑山。”耿沧柔眨了眨眼睛,调侃说道:“明日就能一解咱们柳大侠的相思之苦了。”柳悦清苦笑一声道:“我的好姊姊 ,你又来取笑我了。”—— 耿沧柔这些日子一直陪着龙瑶嫣,反是冷落了柳悦清,此时彼此轻轻私语,都是柔情一动,耿沧柔略显歉意说道:“清弟,我是担心龙姑娘有所差池,这才没顾上你。”柳悦清说道:“ 龙姑娘形单影只,姊姊理该一路陪着她。”耿沧柔说道:“不知这些日子没见,兰妹妹的病可否好了些?”——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陡地一声嘶叫,一匹骏马从两人身侧飞驰而出,直往前奔去,柳耿两人看清是龙瑶嫣策马狂奔,齐齐大惊,催着脚下坐骑急追上去,耿沧柔更是连连喊着她的名字— — 三人一前两后奔出七、八里地,一马当先的龙瑶嫣才缓缓放慢坐骑脚步,柳悦清和耿沧柔赶到她身前,耿沧柔一拉缰绳,看她脸色阴沉,不禁颇感奇怪,问道:“龙姑娘怎又不快了?” —— 龙瑶嫣沉默半晌,突然嘴角微微扬起,飘过一丝奇异神色,缓缓说道:“我刚才的脸色真的可怕?”耿沧柔点点头,正好奇她为何有此一问,龙瑶嫣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 刚才有几个男人冲着我挤眉弄眼,好生可恶,我心情不快时就会变成这种表情,岳老头也曾说过我不能这么凶狠,可是我有时候就是忍不住发怒,这几日跟着你,我时常琢磨你和我为何差别 如此之大,我动辄生气,而你却如此温柔,莫非我是个怪异的女子,宁怜香才如此对我?”—— 耿沧柔听她问得天真,不禁莞尔一笑,她四周张望一下,眼前遥遥可见绵绵山脉,已是离昆仑山不远,便和柳悦清打了个招呼,翻身下马说道:“刚才赶得紧了,咱们下来走走如何?” 龙瑶嫣点点头,也是跳下马来,耿沧柔拉着她说道:“那龙姑娘可曾明白,你自己为何会如此轻易动怒?”—— 龙瑶嫣想了想,摇头说道:“我娘死的早,那时候我才不过六岁,一个人到处流浪,到最后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就去了一个比较有钱的人家干活,那家主人是个面向凶恶的中年男人,只 要有一件小事不顺心,他就会对着他妻子怒骂痛打,打得遍体鳞伤,真是好可怜,我看到只要这个男人发怒的时候,那个家里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很是害怕的样子,这个男人对家里所有人 都出手打过,我也被他百般折磨,后来实在忍受不住就逃出了这个魔窟。”耿沧柔点头说道:“我从柳公子那里听过你的遭遇,如此坏人倒也是罕见。”龙瑶嫣摇头说道:“我记得我小时候 脾气也算温顺,但遭遇到这个男人后,我就觉得天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狡诈、恶毒、好色、粗暴,这样的男人绝对不能留在世上,所以从那时以后,我除了念念不忘……他一个人之外, 把其他男人都当作是魔鬼,只要是看见臭男人,我就会想到那个恶男人的嘴脸,脸色会变得很可怕,久而久之,脾气也变成了这样古怪了。” 第369章 空有意情深不知归处 ——耿沧柔笑道:“可是天下男人也不全都是坏人,老一辈如柳芳霆前辈、宁柏仁前辈,年轻的有宁怜雪、凌烛明等,都是响当当的大好男儿。”龙瑶嫣皱起眉头说道:“这些人我都不 认得,这十几年来我只认得岳溪明和岳潇两个男人,他们两个心地却也不坏。”耿沧柔说道:“还有秦庄主,按辈分你该称他伯伯,也可算是正道中坚。”龙瑶嫣轻叹一声,说道:“这位秦 庄主上有亲娘坐镇,这老太婆看我极不顺眼,虽然我也不怕她,不过想到这位秦庄主守护我娘的尸体这么多年,我对他很是感激。”耿沧柔也是叹道:“秦庄主兄弟情深,可见他亦是重情之 人,所以说呢,龙姑娘你也无需乱想,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些。”—— 龙瑶嫣愣愣说道:“你是让我不要再这么凶了?”耿沧柔笑道:“那是当然,龙姑娘你这么美丽动人,却时常满脸煞气,那就不好看了,天下男子都被你吓跑了,你还怎么嫁人呢?”龙 瑶嫣幽幽说道:“我……不嫁人。”只说了这四个字后,仰头望向远方,满脸落寞之色—— 这段日子里,这个美若天仙的少女少了些许冷漠,却多了几分忧郁,耿沧柔看在眼里,心头也颇不好受,和龙瑶嫣并肩走了一段路,猛然间想到一个主意,急忙说道:“等昆仑山拜访拈 花公主事情一了,龙姑娘去我府里玩一阵子如何?”龙瑶嫣转过头,见她满脸期待望着自己,一时有些糊涂,便愣着没答话,耿沧柔又说道:“我爹爹是南郡耿府掌门人,家里人可不少,龙 姑娘到我那里住一段时间,定会结识许多知己朋友。”—— 龙瑶嫣思索一下,点点头说道:“我听你的。”耿沧柔大喜,拉起她的手笑道:“咱们也不必你你我我这么生分,都是姑娘家认个姊妹如何,你偷偷告诉我你的芳龄,那个家伙耳朵好得 很,别给他偷听去了。”龙瑶嫣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在耿沧柔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耿沧柔颔首说道:“你比我大,那你是姊姊我是妹妹了。”龙瑶嫣嗯了一声,嘴唇微微 蠕动,轻轻叫了一声“柔妹妹”,耿沧柔脸现喜色,抱着她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姊姊。”—— 此时已渐入昆仑山中,柳悦清走在前面,边走边打量着周围地形,突听身后耿沧柔叫了声“姊姊”,便回头看去,耿沧柔正搂着龙瑶嫣,脸上尽是笑意,龙瑶嫣更是大有动容之色。他心 头好奇,缓下脚步说道:“柔姊,何事让你如此喜悦?”—— 耿沧柔笑道:“我认了龙姑娘做姊姊,当然要欢喜一阵子了。”柳悦清有些意外地说道:“原来如此,那确是可喜可贺。”耿沧柔瞥见龙瑶嫣盯着柳悦清,樱唇轻颤,似乎有话要说,却 又有些犹豫不决,便笑道:“他也不是坏人,姊姊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来,不必避讳他。”—— 龙瑶嫣嗯了一声,快步走上抱拳说道:“我听那个姓穆的说了,多亏了柳公子,在桃红岭上龙瑶嫣才能脱身,江州府内又蒙你相救,龙瑶嫣在这里多谢公子了。”—— 柳悦清微微一怔,突然展颜笑道:“龙姑娘万万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耿沧柔拉过龙瑶嫣,粉拳打了柳悦清一下,说道:“你也不必过于谦逊,这次若没有你,不但是 龙姑娘,连我和秦庄主都会葬身桃红岭上,救出我的好姊姊,你确该记首功,只是你这笑容这么古怪,这是在嘲笑咱们咯?”柳悦清笑道:“我只是见龙姑娘抱拳作揖,甚有须眉男儿的豪气 ,让我心生敬佩。”耿沧柔瞪了他一眼,说道:“饶舌。”在龙瑶嫣耳边低声轻语,龙瑶嫣不停点头,等耿沧柔说罢,她若有所悟地说道:“我在梅花坳中久了,几乎只见过他们两个人,时 间长了,害得我举止都和他们相近,难怪令柳公子好笑。”她突然不好意思地一笑,双颊微微透出一丝晕红—— 柳悦清急忙转过头去,一看天色说道:“如今时辰不早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等明日天亮后翻过前方山头,就能到拈花公主的地盘。”—— 于是,三人寻了个山坳之地,见能避风遮雨,柳悦清和耿沧柔都连连叫好,此时入秋之后,晚间天气转凉,柳悦清生起一堆篝火,取过一些枯草扑在地面,仰天躺于其上,夜空繁星似锦 ,浩瀚无垠,不禁长舒口气,悠悠吟道:“移将北斗过南辰,两手双擎日月轮。飞趁昆仑山上去,须臾化作一天云。”—— 他正怡然自得,突然一人坐于他身侧,柳悦清转过头,见耿沧柔笑意盈盈凝视着自己,急忙坐起身来说道:“姊姊不去陪龙姑娘了?”—— 耿沧柔摇头说道:“屈指算算已经过了十余天,她情绪好了很多,前面也曾和我说些心里话,我看呀咱们也就不用担心了。”说罢,笑着转头往后看去—— 柳悦清随她目光眺望身后,数丈之外龙瑶嫣正静静靠着一处山壁,弓起双腿,双手环住膝盖,凝视着前方怔怔出神,出奇地安静,不知她在心念何事—— 耿沧柔挪到柳悦清身侧,螓首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柔声说道:“明日见到兰妹妹,咱们就把她接回耿家,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柳悦清说道:“我离开爷爷奶奶也有好些日子了,郁姑娘应该早已从天岛回到中原,此时说不定早到了姊姊府上,我们和兰妹妹回到耿府后,小弟就打算前去平江府,既然已知月落乌啼 总舵就在寒山寺附近,该和他们做一了断了,兰妹妹所受伤痛极深,我实不能原谅江舞鹤那厮。”他想到谢荟兰遭受毒打,顿时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熊熊燃起—— 耿沧柔说道:“那你需和兰妹妹一同前去,他们手里也有拈花门的毒物,非兰妹妹应付不可。”柳悦清嗯了一声,说道:“你准备让龙姑娘在你那里住段日子?”耿沧柔说道:“这几日 她的孤僻性情变了不少,不再动辄发怒,平时神情也不显得那么冷漠,我怕前功尽弃,需再多陪她些时候。”柳悦清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问道:“龙瑶嫣对旁人爱理不理,想不到能和你变得 这么亲热,姊姊这门功夫小弟若不佩服也不行啊。”耿沧柔白了他一眼,说道:“龙姊姊这么漂亮的女子,若是再这么孤独地过下去,岂不是太可怜了?更何况郁岛主对你有大恩,龙姊姊是 他一手带大的,可算半个女儿,咱们虽然力薄,却也要想法子报答他老人家,龙姊姊若能变回往日的温婉和顺,最高兴的恐怕就是郁岛主了。”—— 柳悦清环臂搂住她,感慨说道:“姊姊心地善良,远非他人所及,倘若世间众人都如姊姊这般慈悲,这世界何愁不会风平浪静。”耿沧柔羞道:“咱们这般亲热,别给龙姊姊看到,怪羞 人的。”柳悦清回头看了一眼,见龙瑶嫣并未注视这处,便轻轻一笑,问道:“姊姊何时回你师尊那处?”耿沧柔一愣,转眼明白他的意思,咯咯娇笑道:“你等不及要看我的真面目?”柳 悦清用力点点头,耿沧柔笑道:“我很丑的,说不定到时候吓你一跳。”柳悦清笑道:“姊姊就爱说笑,令尊相貌堂堂,令堂更是绝代风姿,姊姊兼二家所长,怎能说个丑字。”—— 耿沧柔听他说得有趣,更是捂着嘴直笑,柳悦清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说道:“等回到耿府后,我就向你爹爹提亲,可是我连自己未来妻子的相貌都没见过,恐怕也没第二个丈夫有此遭遇 了。”耿沧柔笑道:“好啦,这次接回兰妹妹后,我立刻动身去蓬莱,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我既然决定嫁给你了,也就该除去这脸上药物。”她叹了口气,又道,“早知如此,我也不必费 尽心思弄花了脸蛋,如今想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柳悦清嘻嘻笑道:“那可不成,姊姊绝代红颜,不这么来一招瞒天过海,追求你的人趋之若鹜,小弟可就没有机会了。”耿沧柔笑道:“又油嘴滑舌了,该打。”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 明眸和他如星一般的朗目相对,发觉他目光中透出“侥幸”之色,芳心暗暗感动,凑过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傻相公,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柳悦清点点头,凝视着她微笑不语—— 次日清晨,三人早早动身,翻山越岭后,便来到了拈花公主所住之处,远眺张望,山峦参差起伏,白云悠悠飘过,轻掩远方诸多绝峰,茫茫草原绵延数里,难见尽头,山风呼啸掠过,吹 得三人衣衫猎猎作响,地上稀稀落落的牧民赶着牲畜,可见牛羊成片、骏马奔腾,景观更是壮丽,柳悦清极目四望,脱口赞道:“好一番游牧生活,惬意快活得很,令人好生向往。”—— 耿沧柔笑道:“你怎又无故大生感慨了?咱们先要去拜见拈花公主,这里真是兰妹所指的寒山翠岭?怎会尽是茫茫草原?”—— 柳悦清向四周打量一圈,说道:“你和龙姑娘在此稍后,我去问问那里的牧人。”不等耿沧柔开口,他一个纵身已是往牧民那处奔去,他身法疾快,转眼就到一人面前,那牧民显然被吓 了一跳,鞭子顿时失手掉落—— 耿沧柔暗暗好笑,走到龙瑶嫣身旁,只见她眺望着悠悠白云,满脸遐思之状,便拉了她一下,龙瑶嫣顿时回神,转头好奇地望着耿沧柔,耿沧柔说道:“龙姊姊,你在想着心事?”龙瑶 嫣幽幽说道:“这里的山脉、草原……真是辽阔无垠,和梅花坳里很不一样,我很喜欢这里。”耿沧柔颔首说道:“咱们江南山清水秀,却无这里豪迈景象,在大草原上纵马奔驰、快意恩仇 ,那也是十分潇洒的。”龙瑶嫣微微点头,却不再语,抬起头复又极目眺望,嘴角挂起一丝笑容 第370章 空有意情深不知归处 ——稍时后,柳悦清转了回来,指着草原西面的一座山脉说道:“拈花公主就在那边,咱么这就过去吧。”—— 耿沧柔点头说道:“姊姊,咱们走。”拉着龙瑶嫣的手跟在柳悦清身后,问道:“那些牧民知道拈花公主是谁?”柳悦清回头笑道:“我起初只想碰碰运气,想不到拈花公主的大名在这 里无人不晓,连三、四岁的孩童都知道这四个字,这下就方便多了。”耿沧柔说道:“拈花一脉百余年都在南疆居住,定和寻常百姓都多有接触。”柳悦清说道:“看这些牧民听到拈花公主 四字,脸上都露出崇敬的神色,宛若东雁荡山脚下村民看着我奶奶时的眼神,所谓武林中人,多少都令他们有些敬畏吧。”—— 三人转道去往前方山脉,不一会儿就在山脚下看到一座湖泊,离湖泊不远坐落着一排屋子,错落有致,柳悦清指着屋子说道:“依牧民所言,那里就是拈花公主的住处。”耿沧柔叹道: “我原以为兰妹妹她们是住在山峰上,却不料竟是在湖泊旁,这里群山环绕,草原接壤,果然是个好地方。”柳悦清笑道:“拈花公主历代居住于此,对这里的地势再也熟悉不过了,换做是 我,恐怕也和姊姊一样心思,在峰顶造几间茅舍便能度日了。”—— 说笑间,三人来到屋前,近处一看,这几间屋子都是硬石铸造,实是坚固绝伦,房屋形状样式更是和江南的房屋颇不一样,柳悦清此时也无心打量,看着四周并无人迹,当下朗声喊道: “清月山庄柳悦清、与南郡耿府耿沧柔姑娘、梅花坳龙瑶嫣姑娘,特来拜见拈花前辈,请求一见。”—— 话声遥遥传出,不一会儿一座石屋大门咿呀一声缓缓打开,从中闪出一个娇小的人儿,朝三人一一打量,这才来到三人面前,裣衽说道:“你是柳公子?”柳悦清点了点头,看清眼前这 个少女不过十七、八岁年龄,却是面生得很,急忙说道:“姑娘也是拈花门下高徒?还请相烦引荐令师。”—— 少女摇了摇头说道:“奴婢只是个丫头,并非公主徒弟,我在此等候柳公子,正是有话转告,这些日子久候不至,奴婢都有些泄气了,还好柳公子今日终于来到,不过公主她此时早已离 开南疆,不在这里了。”—— 柳悦清和耿沧柔都是吃了一惊,柳悦清急忙问道:“那谢荟兰谢姑娘可在?”少女又一摇头说道:“谢二小姐随公主一同出了山,同往的还有阿大和钗儿姑娘,公主吩咐过奴婢,他们这 次出山是前往琅琊山,恐怕要很久才能回来,让奴婢留在这里等候柳公子,告知公子我们家公主的去向。”—— 柳悦清脱口说道:“琅琊山?难道是去见清悲大师?莫非是那位中年大叔出了差池?”耿沧柔急忙说道:“或是拈花公主已有救醒中年大叔的法子,这才迫不及待动身前去,姑娘你说是 不是?”少女挠了挠头说道:“好像是却又好像不是,我听公主说得奇怪,很不明白,请两位见到公主亲自相问,奴婢怕说错了。”—— 柳悦清心念一转,向少女抱拳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姑娘了,多谢姑娘相告,这就告辞。”—— 少女笑道:“我只是听从师父吩咐,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柳公子真是客气,那奴婢就失陪了。”说着转过身蹦蹦跳跳冲到另一间屋子,推门进入,大叫道:“庄寿鹤,大懒鬼,快点起来 了。”—— 柳悦清一听少女叫唤“庄寿鹤”,急忙奔到少女身后,奇道:“‘崆峒三侠’之一的庄寿鹤?他也在这里?”少女回头笑道:“奴婢几乎忘了,奴婢曾听庄寿鹤提起过柳公子,两位定是 大有交情。”柳悦清正要开口,只听房内一阵大笑,一人随之走了出来,果然是庄寿鹤,他笑着说道:“大有交情倒是未必,不过柳少庄主的剑法庄某却是十分佩服。”柳悦清笑道:“不打 不相识,庄兄的刀法,柳悦清也佩服得紧。”—— 耿沧柔走近柳悦清身侧,好奇问道:“你是在哪里认识这位庄兄的?”庄寿鹤抢先说道:“月黑风高,一座破庙,实是不堪提起,我看姑娘眼神精湛,定是一位巾帼女侠,请问高姓大名 。”—— 耿沧柔听他说话风趣,倒是一乐,笑道:“南郡耿府耿沧柔,耿落笙正是家父。”—— 庄寿鹤脸现惊容,抱拳说道:“原来是南郡耿府的大小姐,久仰久仰。”耿沧柔回礼说道:“庄大侠客气。”庄寿鹤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我今日兴趣全无,否则庄某可要领教一 下南郡耿府的绝学。”耿沧柔一怔,所谓“请教”多是含有敌意,但庄寿鹤满脸遗憾之色,果如他口中所言“可惜”之态,一时有些糊涂了—— 柳悦清拍了庄寿鹤肩膀一下,说道:“庄兄这个脾气如今还没改?”庄寿鹤笑道:“多年来的臭脾气怎能说改就改,你们不是要去见拈花公主?我也正有要事,就互不耽搁了。”—— 他正要转身回屋,柳悦清急忙拉住他说道:“我有一急事要相告庄兄,项出云被人杀了?”庄寿鹤脸色一变,惊道:“此事当真?”柳悦清点头说道:“是项乐豪亲自出马去找凶手,我 和他不意间照面,还因此事恶战一回。”庄寿鹤更是吃惊,皱眉说道:“项乐豪出山报杀子之仇?这就古怪了,他这个大懒人躲在自己的地盘足不出户,项出云难道是在他眼皮底下被杀的? 否则他又怎知项出云被害?”—— 柳悦清点头说道:“果然如此。”庄寿鹤怔怔说道:“柳兄有何高见?”柳悦清说道:“从庄兄口中得知项乐豪生性慵懒,原以为其子被杀是庄兄亲眼所见,之后转告项乐豪,倘若不是 ,那就方便多了。”耿沧柔秀目一亮,接口说道:“定然是凶手透露的消息,或许项乐豪还见过凶手本人。”柳悦清说道:“柔姊所言正是,这个凶手手段不同一般,项乐豪赶到时,项出云 还未气绝,直到口中说出‘凶手’名字后才毙命,可见凶手告知项乐豪‘其子已死’时并未对项出云下手,只等项乐豪从南疆赶来、父子相会之前才下杀手,这人很是沉着冷静啊。”—— 庄寿鹤愕然说道:“既然报出了凶手的名字,这项乐豪难道还无法报仇?”柳悦清苦笑道:“只因项出云说出的凶手名字正是在下,在下却是许久不曾见过项出云了,这是凶手祸嫁江东 的毒计,也正因如此,在下和项乐豪不明不白地打了一架。”—— 庄寿鹤皱眉说道:“我和项氏父子交情不浅,竟然项家出了这么件大事,看来这事我不得不管。”柳悦清喜道:“在下俗务缠身,实是无暇顾及项出云被杀一事,有庄兄出马,小弟也就 放下这个包袱了。”庄寿鹤嘿嘿一笑,说道:“这个混蛋胆大包天,竟敢在‘南疆三绝’之一的项乐豪头上动土,我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柳少庄主,庄某有些急事,失陪。”转身 匆匆钻进了屋子—— 柳悦清苦笑一声,回头说道:“兰妹妹去了琅琊山,咱们只能往回走了。”耿沧柔沉吟说道:“倘若我们前去琅琊山,而兰妹妹又转了回来,岂不是又要擦身而过?”柳悦清说道:“此 言甚是,是我思虑不周。”眼看那个自称奴婢的少女倚着门框,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柳悦清急忙走了过去,和少女略言几句,少女微微颔首,说道:“奴婢明白,谢二小姐若是回来,奴婢定 会转告。”—— 柳悦清说了声“多谢”,转身见耿沧柔和龙瑶嫣正窃窃私语,便走了回去,耿沧柔展颜笑道:“龙姊姊说和咱们一起去琅琊山,我正担心她喜欢这里,不愿离开了。”柳悦清望向龙瑶嫣 ,柔声说道:“为了在下私事,竟令龙姑娘随着我们四处奔波,柳悦清实是愧疚。”龙瑶嫣愣了一下,才微笑说道:“你不必客气,我现在有一个好妹妹,这些日子很是快活。”耿沧柔将马 缰塞在柳悦清手里,说道:“既然知道兰妹妹的行踪,咱们事不宜迟,这就出发。”—— 三人翻身上马,庄寿鹤突然从石屋内冲了出来,却是往高山处疾奔而去,只听到他口中说道:“柳少庄主,来日相聚,咱们再比试一番如何?”柳悦清望着他的背影,但见其身法飞快, 势如脱兔,便朗声叫道:“再痛饮三杯,那更是人生乐事。”过一会儿,庄寿鹤笑声悠悠传来,人影已是消失在山腰处 第371章 不解蹊跷悖异事因作叙 ——三人策马回程,得知谢荟兰已随着拈花公主去了琅琊山,柳悦清更加紧赶路,途中几乎片刻不停,换了数次坐骑,到了第八日午时,三人终于远远望见了琅琊山—— 耿沧柔一提缰绳,赶到柳悦清身旁,见他脸色肃然,不由奇道:“清弟,你的神情怎会如此凝重?”柳悦清转头望着她,突然展颜笑道:“我正想着事情,有些走神了,难道我的脸色很 可怕?”他摸了摸脸颊,笑着摇了摇头—— 耿沧柔说道:“我看你这几日赶得甚急,这会儿又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以为琅琊山内又出什么乱子了。”—— 柳悦清笑道:“我在琢磨那个中年人的身份,爷爷说此人是凌府前掌门凌绝星,若他是凌绝星的话,有许多事情就说不通了,我正为此事苦恼着。”—— 耿沧柔瞪了他一眼嗔道:“你不是念兰妹妹念得紧了,才日夜兼程来到琅琊山的?原来……那你还发疯般地赶路,早知如此,哼……”—— 柳悦清见她大发娇嗔,不禁一愣,说道:“我时常挂念着兰妹妹,这才想早一日赶到,免得又擦身错过,只是看见琅琊山,一时念起那中年人,思绪才起,就被姊姊你打断了。”—— 耿沧柔脸色稍霁,说道:“这才不枉兰妹妹爱你一场,也不枉我和龙姊姊这些日子舍命相陪。”柳悦清凝视着耿沧柔,见她眉宇之间难抑疲惫之色,便知这些日子中原南疆来回奔波,确 是把她累得紧了,柳悦清一拍额头,大悔叫道:“我也忒粗心大意了。”满含歉疚地说道:“柔姊姊,是小弟的错,你也别生气了。”眼看耿沧柔脸颊紧绷毫无笑意,柳悦清心头微微打鼓, 急忙分辩说道:“姊姊,小弟只想早一日去到琅琊山中……”耿沧柔突然打断他的话,说道:“我倒也没什么,龙姊姊和你我亲疏有别,你把龙姊姊累坏了,我这个柔姊姊可要大发雷霆了, 你去和龙姊姊道个歉,我就不动气啦。”—— 柳悦清欣然说道:“理当如此。”他停马下鞍,走近龙瑶嫣身旁,龙瑶嫣提住缰绳,自马上望着柳悦清,淡淡说道:“柳公子有何高见?”—— 柳悦清见她既没生气也无疑虑,反倒一怔,只见她也是满脸倦容,心头更是过意不去,作揖说道:“在下不该不顾两位姑娘,这一路长途奔波,却让龙姑娘疲惫不堪,实是在下之过也, 在下向姑娘赔个不是。”—— 龙瑶嫣摇摇头说道:“柳公子不必多礼,只要柔妹妹不介意,我是无所谓的。”她抬头朝耿沧柔看去,明眸一弯,露出盈盈笑意—— 耿沧柔策马奔了过来,眼珠子在柳悦清身上转了一圈,正色说道:“龙姊姊原谅你了?”柳悦清笑道:“承蒙龙姑娘宽宏大量,对小弟之过既往不咎,姊姊凤颜也该转怒为喜了吧?”耿 沧柔白了他一眼,说道:“休要饶舌,快上马,琅琊山就在眼前,别让兰妹妹等得心焦。”—— 柳悦清沉吟着走到马匹前,跨鞍而上,心中暗暗奇怪:“今天柔姊好生奇怪,脸色如此严肃,往日从未见过她这般动气,或许这几日赶路确实过分了些。”他叹了口气,抬头向耿沧柔看 去,却见耿沧柔正凑在龙瑶嫣耳边说着话,脸上冰霜尽去,现出几分坏坏的笑容,龙瑶嫣也是抿嘴轻笑,不住打量着自己—— 两人神情古怪,柳悦清有些摸不着头脑,蹙起剑眉满脸不解之色,耿沧柔看他一脸困惑,猛地噗哧一声,娇笑道:“喔唷,我忍不住了,清弟,真是对不住啊,其实我……”说到一半更 是乐不可支,伏在马背上吃吃而笑,龙瑶嫣也是秀目成了一轮弯月,显得十分开心—— 柳悦清这才大悟,这分明是耿沧柔为捉弄自己设下的局,自己一时不察,才上了她的恶当,难怪龙瑶嫣见到自己走来,却毫无惊讶表情,原来两人早已串通一气。柳悦清想到这里,更是 摇头不已,愣愣盯着耿沧柔,一时哭笑不得—— 耿沧柔朝他做了个鬼脸,说道:“龙姊姊,别理他,咱们走。”龙瑶嫣点点头,突然对着柳悦清笑了笑,未等柳悦清回过神来,两女已是骑马跑得老远—— 柳悦清急忙一振缰绳,急急赶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山中,眼看瀑布就在前方,三人先后下马,将马匹系在溪流旁的桂树上,跳过小溪,终于又一次来到了眼前的这座溪谷—— 三人走入谷中,柳悦清和耿沧柔行至最近的一座山洞,拈花公主的尸身依然健在,两人都朝她躬身一拜,柳悦清起身四下看去,说道:“进山至今未见人迹,兰妹的马车也不见踪影,或 许我们又迟来了一步。”耿沧柔说道:“咱们先进去看看。”回头一看龙瑶嫣,她正左顾右盼,对周围景物颇显好奇之色,便上前拉着她说道:“咱们要去那山洞里面,稍后姊姊再观览山中 风景。”龙瑶嫣嗯了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三人从当日谢荟兰带着引入的山洞鱼贯而入,走过弯曲通道,便到了清悲大师所在之处,只是如今这块弹丸之地已是不见了这位大师,却多了一男一女,两人正坐在长久不醒的中年人身 前,这时已听到柳悦清等人的脚步声,便各自起身回头—— 那女子是三十余岁的少妇,面若桃李,目似晨星,发髻上斜插一枚碧玉钗,尽显贵妇姿态,一身粉红薄衫,衣领开口颇低,颈部肌肤欺霜带雪,美如脂玉,柳悦清急忙移开目光,打量了 一眼少妇身旁的男子,脱口说道:“岳潇兄,竟然是你?”—— 当日在梅花坳中匆匆一见,这位天下闻名的“鬼医圣手”岳潇飘然远行,之后就不再闻其行踪,不料今日竟在这里复又遇见,岳潇却似早就料到柳悦清会来此处,当即起身笑道:“数月 不见,柳少庄主别来……”“无恙”二字他还未说出,脸色陡然大变,目瞪口呆地往柳悦清身后看去,正见到龙瑶嫣款款现身—— 龙瑶嫣也是一愣,随即点头叫了声“岳师兄”,拉着耿沧柔的手,眼神四下张望,很是游离不定—— 岳潇更是奇怪,皱着眉头狐疑说道:“你从梅花坳中出来了?那我爹爹呢?梅花坳中只剩他老人家一人了,他双腿尽残,怎能照料自己?”—— 龙瑶嫣皱眉说道:“他要我出来,我也不好反对,如今岳老儿……”突然手腕一紧,耿沧柔已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数语,龙瑶嫣不住点头,耿沧柔一说罢,龙瑶嫣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谢谢妹妹。”她转头续道,“岳爷爷去了雁荡山,也已不在梅花坳中,那里早就无人了。”—— 岳潇愣愣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望着龙瑶嫣,满脸都是惊异之色,仿似从未见过她一般—— 柳悦清见状,不禁暗暗好笑,他已看明谢荟兰不在此处,清悲大师更是不知去向,便走到美艳少妇身前,作揖问道:“这位是拈花前辈?”—— 美艳少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久仰柳少庄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侠,人中龙凤。”—— 柳悦清忙道:“不敢不敢,晚辈多次蒙公主高徒谢姑娘照应,实是感激不尽,原意早日前来南疆拜访,不料俗事缠身,以致晚到一步,却被公主门下告知公主和谢姑娘到此山内,晚辈风 急火燎赶来,所幸能拜见到公主本尊。”恭恭敬敬叩拜行礼之后,指着两女分别道出来历,耿沧柔也是上前拜见,龙瑶嫣正要抱拳拱手,突然想到并不妥当,急忙裣衽而拜,脸颊却是红了一 下—— 拈花公主笑着拉过耿沧柔说道:“我听谢丫头提起过你,听她说你们都要嫁给这位柳少庄主,那真是大喜之事,柳少庄主艳福不浅,让本公主好生羡慕呀。”—— 耿沧柔没料到拈花公主说话毫无羁防,顿时大羞,柳悦清俊脸也是一红,急忙开口问道:“为何没见到谢姑娘和清悲大师?我们一路进山不曾看到人迹,他们二位去了何处?”—— 拈花公主轻轻一叹,说道:“柳少庄主你早来三日就能见到谢丫头了,此时她和清悲大师前往少林寺了。” 第372章 不解蹊跷悖异事因作叙 ——耿沧柔轻呼一声,满脸憾色,柳悦清却是又惊又喜,说道:“清悲大师体内剧毒解了?”见拈花公主微微颔首,他展颜笑道:“这位得道高憎终可不受折磨,可谓是善人有善报,多 亏公主妙手回春。”拈花公主笑道:“我若早知数年,这位大师便可少受数年的苦楚,区区本门冰下落魄怎奈何得了我?”—— 柳悦清有些懊悔地说道:“兰妹去了少林,我正有急事寻她,她若再等我数日便就好了。”拈花公主说道:“你知她身患疾病无药可治?”柳悦清点点头,拈花公主又问:“那你还打算 娶她为妻?”柳悦清正色说道:“此心此意日月可鉴。”拈花公主明眸轻转,问耿沧柔:“耿姑娘不吃醋?”耿沧柔笑道:“我和兰妹情同姊妹,怎会有这个念头?”拈花公主缓缓点头,感 慨说道:“你们这么善待谢丫头,谢丫头果然没看错人。”—— 柳悦清见她有些意兴阑珊,不由有些奇怪,正要开口,拈花公主突然笑道:“谢丫头正是为了体内绝症,才和清悲大师同上少林,清悲大师多少承蒙拈花一门的恩情,这位高僧恩怨分明 ,他知晓谢丫头的顽疾,便让谢丫头随他去见少林方丈,少林尊为武林第一门派,或许有救她的方法。”—— 柳悦清拍了下额头,叹道:“如今兰妹另有隐患,数月前晚辈被月落乌啼帮主传入无妄真气,之后数次发作,初时腹痛如裂,之后神智尽失,令晚辈苦不堪言,当日在信阳城中,兰妹身 受重伤,晚辈为救她,以内力助她疗伤,却无意间把这股真气传给了她,当时我和兰妹都是一无所知,若是放任不管,兰妹极有性命之忧。”—— 拈花公主脸色一变,森然说道:“竟是这个道理?”柳悦清苦笑道:“晚辈经家祖指点,又察觉自疗伤那日后晚辈功力大退,数次恶战全身也无异状,便认为方才所言八九不离十,晚辈 实是放心不下兰妹,既然她去了少林,那晚辈这就动身。”—— 他说罢就转身欲走,拈花公主轻飘飘地掠到他身前,说道:“柳少庄主,你暂且留步。”柳悦清忙道:“公主还有何指教?”拈花公主犹豫一下,笑道:“去往少林之事交于本公主如何 ?”柳悦清不明其意,怔怔不语,拈花公主说道:“我听谢丫头说了,你身负重振清月山庄之重任,淮阳凌府和姑苏凤展亦有要事相托于你,柳少庄主肩上重担实是不轻,如今被谢丫头一人 耽搁,倘若坏了大事,谢丫头是个软心肠的姑娘,岂不是要深深自责了。”柳悦清正欲开口分辨,拈花公主突然俏脸一沉,说道:“难道你是信不过我拈花公主?你是谢丫头的未婚夫,算起 来我也是你的师父,抗命不遵,你这个徒儿好大胆。”—— 柳悦清无法反驳,只得无奈说道:“那就有劳拈花师父了。”回头看去,耿沧柔捂着嘴偷偷轻笑,见他望来,便点了点头,示意他大可放心—— 拈花公主眼中闪过捉弄的顽色,又道:“你若不放心,我可叫岳潇随我同去,他医术不错,可助我一臂之力,柳少庄主你看意下如何?”岳潇双眉一挑,似乎有些发急,拈花公主沉着脸 瞪了他一眼,岳潇急忙无奈说道:“谨遵公主所言。”—— 柳悦清走到中年人身前,蹲下身子打量此人,口中说道:“公主这次特地从南疆奔波至此,可是为了他?”拈花公主说道:“若不是谢丫头缠着我,死活都要知道这位老兄的身份,本公 主可没有闲情雅面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柳悦清松了口气,说道:“如此说来,此人还能救回,甚好甚好。”拈花公主说道:“我可没这么说,他中毒时间久、品种杂,虽然都是我拈花门 下的东西,但这么混在一起,令我也有些束手无策。”—— 柳悦清吃惊而道:“难道说无法妙手回春了?”拈花公主看着他一脸遗憾,不禁啧啧奇道:“这位仁兄和柳少庄主有何渊源?令你如此在意他的生死。”柳悦清叹道:“我正是不知他是 何人物,这才有些苦恼,姑苏凤展和淮阳凌府之间的纠葛,或许关键就在此人身上。”—— 拈花公主颔首说道:“果然如此,不枉本公主等你数日,而未助他解脱。”柳悦清皱眉说道:“解脱?难道公主的意思是……”拈花公主俏脸掠过一丝憾色,说道:“此人半死不活这么 些年,一不能吃二不能动三不能开口,无异于死人,换做是你,可愿受这等折磨?”柳悦清想了想,苦笑道:“果然是生不如死,换做是我恐难忍受。”拈花公主笑道:“就是这个道理,清 悲大师古板了些,脑中就知救人一命便阿弥陀佛了,却不曾念及有时死去反而胜过活着。”—— 柳悦清若有所思,颔首说道:“但公主迟迟不下手,等晚辈前来,定是此人另有用处。”拈花公主忍不住嫣然一笑,说道:“另有用处?一听乍如他变成了东西似的,不错,他中毒太深 过久,全身几无完好之处,全凭清悲大师一口真气护住心脉,如今本公主要以毒攻毒,只是他能否暂复神智开口说话,却实无把握。”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开启之后,里面放有一黑一 黄两枚丹丸,拈花公主捧着盒子说道:“这是本公主和岳圣手合力调制的回魂药物,成败与否就看天意了。”—— 岳潇笑道:“为了这两粒药丸,我可是上雪山下盐湖,几乎把南疆走遍,岳某竭尽所能,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眼看拈花公主先取出黑丸塞在中年人的唇前,耿沧柔陡感心房一紧,依偎到柳悦清身旁,柳悦清也是满腹紧张,下意识地环臂搂住了她,目不转睛紧盯着中年人—— 拈花公主掌心劲力微送,撑开中年人嘴巴,黑丸滚入其口中,拈花公主绵绵掌力不断,催送着这颗药丸从其咽喉落入腹中后,这才手掌一撤,捏起另一颗药丸,紧盯着中年人,不敢有丝 毫大意—— 岳潇也是脸颊绷紧,难掩不安之色,眼看中年人服下药丸,他急匆匆走到拈花公主身旁,低声说道:“如何?”拈花公主摇了头,却不说话,秀目不离中年人的脸庞,额头竟已隐隐沁出 些许香汗—— 除了龙瑶嫣之外,其余人都是心弦紧绷,不敢喘气,四周静得可怕,便在此时,中年人原本毫无反应的脸庞上突然一阵抽搐,上身更是剧烈颤动不已,耿沧柔沉不住气轻呼一声,转头望 向拈花公主—— 只听岳潇沉声喝道:“来了。”他话音一落,中年人突然张口厉声惨呼,宛若承受剧痛,整张脸扭曲变形,拈花公主出指一弹,将另一颗药丸射入他的口中,中年人惨声顿止,下意识地 把药丸入腹中,岳潇掠到他的身后,一掌按在其背心,催劲发力,而中年人此时更是咬牙切齿,额头汗如雨下,突然间双目猛然张开,大叫道:“痛死我了。”抡起手臂便欲强行挣脱—— 拈花公主见状急忙说道:“不能让他动弹。”岳潇早已出手,连点此人数个要穴,中年人手臂立刻垂了下来,口中发出嗬嗬之声,眼鼻口耳更是泊泊流出了鲜血,耿沧柔惊叫一声,扑到 了柳悦清的怀里,螓首埋入他的肩膀,不敢再看一眼,柳悦清也是骇然色变,但见拈花公主和岳潇不动声色,便知其中大有文章,当下沉住气,拍拍耿沧柔的肩膀,紧盯着中年人,不知觉时 已是紧握起了拳头—— 岳潇脸色一阵泛白,突然厉声喝道:“你叫什么名字?”他呵斥声如惊雷,震得四处山壁嗡嗡作响,中年人似也听闻,张开嘴喘着气说道:“我……我是……我是……”他说话含糊,柳 悦清凝神倾听,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但此人痛得紧了,连说了几个“我是”之后,却还没把名字说出,惹得岳潇怒目圆睁,喝道:“快说你是谁。”中年人蓦地一声惨叫,连连喷出大口鲜血,随即脑袋一歪,竟是断了气 第373章 不解蹊跷悖异事因作叙 ——拈花公主大吃一惊,急忙纵身扑上,岳潇脸色煞白,掌心连连催动内劲,欲令他还魂,两人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却是无力回天,拈花公主叹了口气,撤回手掌,坐倒一旁,满脸尽 是沮丧之意—— 柳悦清在耿沧柔耳边轻语几句,耿沧柔转头见到中年人已毙命当场,顿时有些发愣,柳悦清问道:“公主……”拈花公主打断他说道:“失败了,失败了,我拈花公主这次丢人可丢大了 。”—— 岳潇拍了拍她肩膀,皱眉说道:“我们只能令他短时恢复神智、开口说话,如今和原先所料几无偏差,怎么能说失败?”拈花公主苦笑道:“此人没说出自己名字,我们往日千辛万苦岂 不都是徒劳?”岳潇怒道:“那是这家伙自己迟疑不决,说了十余个‘我是’,却不说自己的名字,真是气死活神仙了。”拈花公主咯咯一笑,转头看着柳悦清说道:“柳少庄主,这次功败 垂成,可对不住你了。”—— 柳悦清疑惑说道:“晚辈却有些迷惘,方才公主和岳兄所言,晚辈听得着实不解。”—— 拈花公主站起身来,樱唇轻动,正要开口,岳潇走到她身旁,出掌按在拈花公主香肩上说道:“这事由我来说吧。”拈花公主眼波流动,微笑着一点头,岳潇转头说道:“这位兄台据说 被困在这里二十多年,身中无数毒物却是僵而不死,可知其不是一般人物,但是无人知其身份,谢荟兰姑娘原先就有心思,欲解其体内剧毒而知其来历,便相求公主,公主原本就疼这个最小 的徒弟,但此人中的毒物太为奇怪,难住了天下第一使毒高手,于是公主就来寻我帮忙。”—— 柳悦清恍然说道:“天下第一使毒高手和武林第一名医联手,或真有妙手回春的能耐。”—— 岳潇摇头说道:“我和公主绞尽脑汁思索法子,最后还是想不出法子救回此人性命,便打算就此放弃,却不料谢荟兰姑娘前一次回去拜见公主时,苦苦哀求公主,后来一问才知,原来此 人身份干系到一桩血案,这桩血案却被柳少庄主多管闲事接手下来,而柳少庄主又是谢姑娘的心上人,如此一来,谢姑娘自然死活都要缠着公主想办法,公主拗不过这个小徒弟,苦思冥想之 下,终于想出一个替代之计策,为了这个计策,却让岳某两次登上大雪山,惊险可谓苦不堪言……”—— 拈花公主笑着插口说道:“我可没求你上山啊,我当时不过随便一说,你就急得火烧屁股似的一溜烟就往山上跑,我和谢丫头唤你都唤不住,你可不要怨柳少庄主啊。”岳潇嘻嘻一笑, 握住拈花公主的手柔声说道:“我是怕你上山出了岔子,这种险事不如交给我一个男人家好了。”—— 柳悦清和耿沧柔见两人如此亲热,都是错愕万分,柳悦清暗道:“听说拈花公主育有一女,应是早有夫家,如今她和岳潇举止宛若一对恋人,难道说拈花公主……”—— 拈花公主看出柳悦清心头疑虑,便笑道:“谢丫头和你说过咱们拈花一门的事吧,我是有一女,却丧夫甚早,我若嫁给岳小弟也不能算是伤风败俗吧?”岳潇脸颊一红,急声说道:“你 怎说起这事了?”拈花公主笑道:“你先拍我肩膀,如今又拉着我的手,我若不分说一下,岂不是让三位后辈误会我是个*女子?”岳潇这才惊觉自己仍然紧紧握着拈花公主的小手,他眼珠子 一转,突然拉起来亲了她手背一下,笑道:“你说嫁给我,这不是玩笑话?”—— 这下子换到拈花公主脸红了,嗔道:“先说正事,别让后辈们笑话。”轻轻推开他后说道:“岳潇从山上寻了一些颇含剧毒的草药,和我派中独有的几门绝毒之物混合提炼,终制成了那 两枚绝毒的毒药。”—— 柳耿两人都是颇感意外,齐声脱口说道:“这是毒药?”两人原以为两枚丹丸是解毒良方,岂料并非如此,顿感大奇,诧异地看着拈花公主。拈花公主说道:“此人中毒这么久救不回来 的,我制这两枚毒丸,原意是令他暂时恢复神智,所以用上了我派的一门药物‘还魂膏’,此膏能令将死之人痛得暂时回魂,可算是奇物一件,只是我担心‘还魂膏’药力不够,又添了许多 辅助的毒药,如此一来,就算是铁打石头般的人物,吃了这两粒药丸之后,也会痛得肝肠寸断,欲哭无泪,此人如同枯木,也只有此法才能唤回他的神智。”—— 岳潇接着说道:“只要这位老兄能恢复神智,开口说话,就算只有些微时刻已是足够了,因此我和公主等候柳兄来到后再对他出手,只可惜万事都成,却没算到这位是只会说‘我是’两 个字的朋友,如今功败垂成,可对不起柳兄了。”说到这里,他耸了耸肩,有些意兴阑珊—— 柳悦清忙道:“岳兄何必如此客气,二位替我来回奔波,柳悦清才是很过意不去。”—— 拈花公主长舒口气说道:“我难得出山一次,却不料一事无成,真是大为扫兴,柳少庄主,我窝在这里已好几日,如今这人已死,那我也该走了。”柳悦清急忙问道:“有一事想请教公 主,听说公主收了一名男弟子,数年前不幸亡故,这位吴兄是出了什么变故?”拈花公主奇道:“你是说潇雨?他身故四年了,你问他死因如何,唉,不提也罢,他是登山时摔落悬崖,那座 山峰数千丈高,摔下去早就尸骨无存了,岂有命在?”柳悦清皱眉说道:“公主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拈花公主笑道:“拈花门下从无男弟子,潇雨是另有他因欲拜我为师,我见他资质不错 ,也就允了,那些年来我倾注无数心血栽培他,可说是最为喜欢这个二弟子,他不幸摔下悬崖,我做师傅的岂能让他尸身暴露崖下,当时找到潇雨的尸体,虽然摔得面目全非,但我还是收回 后妥善安葬了。”—— 柳悦清奇道:“面目全非,那怎知是他?”拈花公主说道:“衣衫是潇雨常年穿着的,潇雨身材不高,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伤疤,是误中剧毒留下的,尸体上也有这道伤疤,身高也相仿 ,不会错的。”—— 柳悦清皱着眉头沉吟不语,拈花公主看着他笑道:“何事令你一筹莫展?”柳悦清说起左龙群之事,拈花公主微微点头,说道:“此事我听谢丫头说过,想不到世间仍留有‘荼蟾瘴’一 物,令我也是震惊不已。”柳悦清说道:“晚辈原以为这是吴潇雨所为,只是公主说他已被安葬,那就……”拈花公主不停摇头说道:“潇雨行事素来正直,怎会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绝不 会是他,而且他也没有‘荼蟾瘴’这门绝毒之物,定是他人教唆姓左的干这种恶事。”柳悦清长舒口气,说道:“多谢公主指点。”—— 拈花公主看他苦着脸,着实无精打采,便笑着拍了他一下,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今日功败垂成,也不似你这般沮丧,柳少庄主何必愁眉不展?”她回头向岳潇一眨眼,说道:“ 我要回南疆去了,你如何打算?”—— 岳潇急忙说道:“回南疆?难道不在中原走走?既然是难得来此一遭的话……”拈花公主看着他,突然媚笑道:“那容我再想想。”—— 柳悦清定下心神问道:“公主不是说要去少林,为何如今……”拈花公主惊叫一声,说道:“我怎把谢丫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柳少庄主提醒的正是时候。”柳悦清笑道:“公主若是不 便,由晚辈前去也可。”—— 拈花公主摇头说道:“谢丫头望你成大事后再去寻她,如今时间愈发紧迫,少林之行还是由我和岳潇代你前去便可。”柳悦清皱起眉头沉吟不语,拈花公主又道:“听谢丫头说你自己都 被他人冤枉成了淫贼,这事该早日查个水落石出,难道你要谢丫头嫁个被天下人鄙视唾骂的淫贼为妻?谢丫头那里我自有分寸。”柳悦清无奈之下只得说道:“谨遵公主之命,只因性命攸关 ,还请公主遇见兰妹之后速来南郡耿府。”拈花公主笑道:“去南郡耿府?这是为何?”柳悦清说道:“此中尚有隐秘之处,但世间有一物‘麒麟血’,或能治愈兰妹体内绝症。”—— 拈花公主愣了一下,说道:“麒麟血?我从没听说过这玩意,岳潇你呢?”转头看着岳潇,岳潇也是一脸茫然,缓缓说道:“麒麟血,麒麟血,很陌生的名字。”柳悦清笑道:“此非中 原之物,只因受人之托,暂不能言明,这位朋友会将此物带去南郡耿府,这次晚辈前去南疆接兰妹回耿府,也是为了此事。” 第374章 不解蹊跷悖异事因作叙 ——拈花公主突然精神一振,说道:“既然如此,谢丫头由我接来,岳潇,你随我去不?”岳潇已察觉拈花公主急欲动身,便向柳悦清和耿沧柔拱手告辞,拉起拈花公主的玉手,笑道: “那是自然。”走到洞口,龙瑶嫣正斜身倚在一旁,岳潇稍一犹豫,朝她点头说道:“龙姑娘,告辞了。”—— 龙瑶嫣一颔首,回应说道:“岳师兄走好。”岳潇嗯了一声,拈花公主端详着龙瑶嫣,啧啧称赞道:“好美的姑娘,连我看着也忍不住心动,你也是柳悦清的老婆吗?这臭小子艳福还真 不浅。”龙瑶嫣顿时红晕上脸,摇头说道:“不是,姑娘你误会了。”转过身子面朝山壁,不再和拈花公主对视,拈花公主眼中讶色一闪,突然笑道:“好个奇怪的女孩儿家。”—— 岳潇叹了口气,拉着拈花公主走入山洞,便听拈花公主银铃般的声音悠悠传来:“柳悦清,你多娶几个老婆我也不管,但你若欺负了谢丫头,可休怪公主我手下无情。”—— 声音遥遥远去,柳悦清和耿沧柔面面相觑,猛地都是失声大笑,耿沧柔笑道:“苗人和咱们汉人脾性果然有些不同,拈花公主大庭广众之下和岳潇卿卿我我,我看得都有些脸红。”柳悦 清莞尔不语,低头看了一眼中年人的尸身,长叹一声说道:“早知如此,我该请秦初月来此一次,虽然此人相貌变化巨大,但若他真是凌绝星的话,秦初月或许还能辨认出,如今他一死,这 身份就真成谜了。”—— 耿沧柔也是有些泄气,说道:“世事难料啊,清弟你这话说的有理,咱们上次出山后就该找秦庄主了。”柳悦清苦笑道:“我也是去了雁荡山见到爷爷后才知其中内情,若早知他有凌家 独门兵刃,或许我会另有打算,在江州城外遇见秦初月时,我有过这个念头,但急事接踵而至,到了猫鹰窝上我都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这是我的失策。”耿沧柔柔声说道:“咱们都是凡人 ,无法面面俱到想得周全,你也别太灰心,所谓天无绝人,咱们再想其他法子。”——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姊姊说的是,我把他妥善葬了后,咱们也出山了。”—— 耿沧柔点头说道:“那我和龙姊姊在外面等着你,这里就辛苦你咯。”眼看龙瑶嫣依然面向山壁,便走到她身旁,见她正在喃喃自语,却听不出念着什么,便好奇问道:“龙姊姊,你说 的是些什么?”—— 龙瑶嫣惊呼一声,转头看着她慌慌张张说道:“没有,没有。”俏脸泛出晕红之色,耿沧柔笑道:“这里血腥味太浓,咱们先出去。”龙瑶嫣还未回过神来,已是被耿沧柔拉出了山洞— — 两女在山洞外稍候片刻,便见到柳悦清缓步而出,这一次来回奔波,不但没见到谢荟兰,连眼前这个中年人也已惨死,此人身怀凌府独门兵刃,如今身故,身份成谜,柳悦清一念及此, 不由得大感头痛—— 耿沧柔见他脸色不佳,便柔声安慰数语,两人稍作商量,自柳悦清从东雁荡出发后,如今过了约有一月之久,或许宁怜雪和郁温柔早已到了荆州,于是两人打算先回耿府一次,龙瑶嫣听 到动身前往耿府,也是微微点头,颇有欣喜之意—— 三人出了琅琊山,不日回到耿府,这次开门相迎的又是孙老伯,此老一见到大小姐,顿时喜上眉梢,转身奔走叫喊,耿沧柔刚入庭院,便见耿落笙已是快步走上,笑道:“我的好女儿, 你终于回来了,柳贤侄也在?看来柔儿这次东行功德圆满了。”他一手拉起一个,满脸笑容看着柳悦清—— 柳悦清急忙叫了声“伯父”,耿沧柔却是笑道:“也就月余没见,爹爹怎像个小孩子一样,往日我在师父那里修行,数年不回,可没见你老这么兴奋。”耿落笙笑道:“不一样,我看你 把清儿接回,就没由来的好生高兴。”—— 耿沧柔噗哧一笑,拉过龙瑶嫣说道:“爹爹,这是我在途中认识的好姊姊龙瑶嫣,这次女儿特意带她到耿府做客的。”又在龙瑶嫣耳旁低言几句,龙瑶嫣颔首称是,跨前一步,行礼说道 :“拜见耿叔叔。”—— 耿落笙看清她的容貌,脸色顿时一变,说道:“这位姑娘怎会和龙霜月如此相像?”耿沧柔笑道:“龙姊姊是龙霜月前辈的女儿,前些日子震惊武林的斩魔大会就因龙姊姊而起,此事说 来话长,龙姊姊是个好人,爹爹你可不要吓坏了她。”耿落笙点点头,看着龙瑶嫣说道:“龙姑娘是小女义姊,便是一家人,来到耿府大可不必拘束。”龙瑶嫣点了点头,却是倚着耿沧柔, 左右不停张望,甚是好奇的样子—— 这时,柳悦清眼角瞥见南宫思箴缓缓走出,心中一动,急忙问道:“伯父,不知宁怜雪和郁温柔姑娘是否已来到了这里?”—— 耿落笙摇摇头说道:“我听说了这事,一直在府内相候,但至今未见他们到访,我生怕南宫姑娘等得心焦,就让先儿去东雁荡探个究竟了。”—— 柳悦清和耿沧柔都是吃了一惊,两人对望一眼,柳悦清说道:“我曾听郁姑娘说,她来回一次不过十数日,如今已过了近一月却还没来耿府,难道说是途中出了意外?”耿落笙摇头笑道 :“天岛既然不为大宋所知,那定是在离咱们极远的地方,东南沿海时常有渔民出海捕鱼,若此岛近在咫尺,早已被人发现,或许郁姑娘此时正在前来咱们荆州的路上,清儿不必焦急。”— — 南宫思箴走到众人面前,裣衽说道:“为了思箴的疾病,却让各位挂念担忧,令思箴着实汗颜。”—— 耿沧柔笑道:“思箴姊姊怎说这种客气话,在平江府清弟蒙姊姊多次照顾,咱们谢你都来不及。”她张望一下,问道:“南宫兄人呢,怎不见他人影?”南宫思箴微笑道:“他去街上闲 逛了,要他在屋里呆一整天,可是要他的小命了。”—— 众人都是一阵大笑,这时耿天鼎夫妇等人也都一一现身,耿沧绣挽着凌烛明走在最后,柳悦清又是一阵惊喜,上前说道:“许久未见,凌兄还是风采依旧。”—— 凌烛明笑道:“绣妹最近身子欠安,小弟得知后,放心不下便来探望,听闻柳兄将至,便厚颜在府中相候,却不料一候就是十余日,柳兄可让人好等。”柳悦清笑道:“是兄弟的不是, 还请凌兄恕罪。”—— 这一日耿府着实热闹,耿落笙大摆酒席,替女儿和柳悦清龙瑶嫣接风,耿府上下一时忙碌了起来,耿家姊妹生怕自己的未婚夫婿碍着手脚,便将他们推到了后院中,耿沧柔担心龙瑶嫣拘 谨,便也拉着她一同前往—— 后院中,这几个少年男女围坐在石椅上,聊着闲言碎语,只有龙瑶嫣走到一株桂树前,静静凝视着枝头桂花,沉默不语—— 耿沧柔见凌烛明等人都是微露讶色,便笑了笑,轻声说道:“我这位姊姊有些孤僻,你们都不要见怪。”当下起身走到龙瑶嫣身旁,两人交头轻轻私语。柳悦清开口说道:“当日在凌府 听闻耿沧绣姑娘身中奇毒,如今姑娘气色不佳,可还是余毒未消?”—— 耿沧绣斜斜倚着凌烛明的臂膀,花容憔悴,宛如娇弱花蕾,甚是令人怜惜,她向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多亏大伯本事神通,我中的剧毒都已解了。”凌烛明却是愤愤不平之色难抑,恨 恨说道:“绣儿剧毒虽解,但为了保全性命,身处严寒十数日,落下病根至今未愈,这个恶贼,若是给我知晓他的身份,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耿沧绣摇着他的臂膀说道:“今朝喜庆之日 ,凌哥哥,你可不能说打打杀杀的事,太扫兴了。”凌烛明搂着她,脸上怨气一扫而空,笑道:“绣妹说的是,今日不谈,今日不谈。”耿沧绣轻轻一笑,俏脸上溢满幸福之色—— 柳悦清问道:“自上回与凌兄在府中相遇,如今已过数月,于假扮凌兄一事小弟无时无刻不甚为牵挂,不知凌兄可曾探得蛛丝马迹?”凌烛明苦笑说道:“我费尽心思安排那场斩魔大会 ,之后便来此陪着绣妹,其中虽然离开些许日子,毕竟绣妹出了这件大事,令我好生放心不下,后来时常想到,柳兄无论武功还是才智都胜我百倍,此事交与柳兄,我便放一百颗心,于是就 偷懒一次,柳兄可不要怪罪啊?” 第375章 不解蹊跷悖异事因作叙 ——柳悦清笑着摇了摇头,突然问道:“凌兄可曾见过令尊?”凌烛明一怔,随即说道:“年幼时曾见过,只是当时家父重病在身,卧床一年有余,于我五岁时便就死了。”柳悦清一点 头,沉吟稍许,又道:“令尊重病期间,是否有人前来探访令尊?”凌烛明侧过头想了一会,苦笑说道:“当时在下年幼,实是记不得这等琐事,大哥他长我十余岁,家父重病时几乎都是他 亲手照料,改日我替柳兄问问家兄。”—— 耿沧绣轻声说道:“凌哥哥常在小妹耳边称赞柳大哥是人中之龙,才高八斗,如今有此一问,可是能撇清凌哥哥冤枉之名了。”—— 柳悦清摇头说道:“与我清月山庄一案并无干系,却和姑苏凤展牵涉甚深。”回头叫唤耿沧柔,耿沧柔应了一声,拉着龙瑶嫣坐到柳悦清身侧,耿沧绣打量着貌似天仙般的龙瑶嫣,忍不 住脱口叹道:“这位姊姊,你好美呀。”—— 龙瑶嫣嘴角微动,僵硬地一笑,显得手足无措,耿沧柔摇摇头说道:“绣妹别多嘴,且听你姊夫说。”—— 柳悦清猛地转头望向耿沧柔,耿沧柔一愣,突然察觉到不妥,差点惊叫出来,但见凌烛明和耿沧绣似乎都未发觉,急忙向柳悦清使了个眼色,柳悦清轻咳一声,便将琅琊山内那个不知身 份的中年人一事全盘道出,凌烛明和耿沧绣凝神细听,却都是好生迷惘,两人对望一眼,都是一脸大惑不解之色—— 好不容易柳悦清将此事道毕,随后说道:“在下这次正是从琅琊山而来,只可惜功亏一篑,如今再也无法知道此人身份了。”—— 凌烛明有些迷惑,便问道:“柳兄说欲知此人身份,怎又牵扯到‘姑苏凤展’了?”柳悦清说道:“此人独闯山谷,却中了拈花公主布下的毒物,成了半死不活之人,其所携带的兵刃被 家祖所获,这把兵刃正是凌府独门兵刃子母双剑。”—— 凌烛明身躯一震,失声叫道:“我凌家的独门兵刃?”—— 柳悦清微微颔首,突然拔出放置手边的利剑,指着剑身说道:“传言凌家的‘六合剑法’依贵府子母双剑而创,在下这支剑再也寻常不过了,而那支母剑较之它却更显弯曲,寻常不易见 得,或许除了凌府的子母剑之外,别无它家分店。”凌烛明说道:“确实如此,我凌家三套子母剑都以百炼精钢铸成,长短轻重都甚有讲究,正因如此,当年我爷爷凌傲翔不幸惨死三清山巅 ,那对子母剑落入山崖,府上便派人前往兵刃坠落之地,苦寻数日后终还是找到下落,取了回来。”—— 柳悦清双目陡睁,急促地说道:“如此说来,淮阳凌府独门兵器不曾遗失?”凌烛明缓缓说道:“三把兵刃,相赠宁怜雪其中之一,另外两把置于华星楼中已有好些年头,斩魔大会时我 人在华星楼中,自当见过这两把子母双剑。”柳悦清喃喃说道:“原来家祖所获的并非是凌傲翔前辈当年落在山崖下的那一把,想不到竟是被家祖说中了。”他突然问道:“这把子母剑淮阳 凌府谁人能够执掌?”凌烛明说道:“凌家弟子若能练成‘六合剑法’,便能配此利剑,只是这门剑法过于难练,近三代凌家弟子只有家祖家父两人登峰造极,因此只有三把而已,并未多铸 。”—— 柳悦清突然长舒口气,盯着凌烛明说道:“凌兄,在下有一言正要道出,还请凌兄听罢切勿吃惊。”凌烛明笑着说道:“柳兄将有高谈阔论,凌烛明早已有所防备,但说无妨。”—— 柳悦清颔首说道:“方才在下说了,宁怜雪手中的子母剑是家祖从那位中年人手中取得,凌兄既然说了三把剑如今所在之处,华星楼中这两把暂且不谈,宁怜雪这一把不是当年凌傲翔前 辈遗留之物,那只可能是凌绝星前辈所持的那一把了。”—— 凌烛明脸色陡变,脱口叫道:“不对不对,我听家兄说当年家父患病之前已功力大损,这把子母剑才遭人夺去,当时我不过三岁,家兄为护我周全,被恶人打伤,经脉遭受重创,自那以 后不能练武,我出道后找寻过凶手,却都无果,难道不是柳芳霆前辈杀了夺剑之人,替凌家取回了这把兵刃?”—— 柳悦清摇头说道:“焯明兄之言其中有诸多不合理之处,其一是烛明兄说令尊病后功力损耗,才致恶人夺剑,当时烛明兄三岁,如此一算,这恶人行事是在十六年之前,当时令兄该是几 岁?”凌烛明说道:“家兄比我痴长一十三岁,当时他正是一十六岁。”柳悦清点头说道:“当时斩魔大会上,令兄却说身上的创痕是二十余年前留下,秦庄主在旁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如此 一来两次说法就相悖了。”凌烛明皱眉说道:“或许只是家兄当时口误而已。”柳悦清说道:“焯明兄因此而不能习武,如此恨事实不该记错。再者既然令尊重病不起,那人为何要夺走凌府 的独门兵刃,若是有仇有怨,却留下令尊的性命,也是大违常理,这把子母剑形状奇特,对方拿去也是毫无用处,又何必多此一举。”—— 凌烛明这才有些吃惊,满脸狐疑地望着柳悦清,凝神听他续说—— 柳悦清说道:“以上这些疑处尚可暂不理会,有一事更令人捉摸不透,那位中年汉子闯入琅琊山时分明是二十五年之前,二十五年之前已在山中的这对子母剑又怎能于十六年前在淮阳凌 府遭人夺去?”凌烛明顿时目瞪口呆,喃喃说道:“是啊,时光怎可能会倒流,这道理果然不通。”他猛然瞪大眼睛急切问道:“柳兄,小弟头脑已乱成一团,实是看不出其中奥妙,还请柳 兄明言。”—— 柳悦清说道:“我也是方才才想出了大概内情,但若有差错,还请烛明兄不要见怪。”凌烛明大力摇头说道:“柳兄说笑了,小弟只有感激不尽。”柳悦清笑了笑,随即脸色变得凝重, 说道:“焯明兄身上的伤应是二十余年前所留,他对凌兄说了假话。”这下连耿沧柔也有些吃惊,脱口问道:“此话怎讲?”柳悦清叹道:“凌前辈重病亡故时,烛明兄不过是个幼童,仍未 到懂事之龄,当时印象模模糊糊,如今怎还能记得清楚分明,或许烛明兄对于令尊的不少记忆都是从焯明兄口中得知的吧?”—— 凌烛明沉吟一下,有些错愕地说道:“经柳兄一提,还真如柳兄所言,家父的许多事都是从家兄口中得知,连恶人夺剑一事小弟也是事后才知。”柳悦清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 在下更能断定焯明兄所说的多是虚言,瞒了烛明兄十多年。”—— 凌烛明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声叫道:“不可能,我和大哥兄弟情深,他连淮阳凌府根基都可弃之不要,亦要出手助我报绣妹之仇,又怎会对我满口谎话?”耿沧绣见他额头青筋突兀,牙 咬切齿的神情有些可怕,忍不住拉着他的手腕,怯生生地叫了他一声—— 柳悦清却是毫不色变,淡淡说道:“烛明兄请勿激动,这也只是小弟一言之词,并不作数,只是说与你一听罢了。这件事小弟全当猜测其来龙去脉,焯明兄不知为何欺瞒了你,谎称这对 子母剑十六年前遭人抢夺,实则是在更早的二十五年前被一男子携着闯进了琅琊山,这个男子便是真正的凌府前门主凌绝星,当时重病在身卧床不起的人却是由他人假冒的赝货。”—— 他这一口气说完,耿沧绣和龙瑶嫣倒还罢了,凌烛明和耿沧柔都已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耿沧绣见凌烛明失魂落魄的神情,急忙轻轻摇了他几下,凌烛明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摇 头说道:“柳兄这番话太过匪夷所思,小弟实是难以置信。”—— 柳悦清说道:“那把子母剑被家祖所获,只可惜在下知道此事太晚,否则当可邀诸如秦庄主等人前去一认便可。”凌烛明忙道:“我去见大哥,他认得爹爹,需让他走一遭琅琊山,柳兄 ,家父尸体在何处还请明示。”柳悦清叹道:“我已将他妥善安葬,再挖坟见尸未免对死者过于不敬,更何况焯明兄有意隐瞒的话,自然也不会道出中年人的身份。”他眼看凌烛明双眉挑起 ,有些怒意,便笑着说道:“敢问烛明兄贵庚?”凌烛明怔怔说道:“方才已经提及,虚度十九年,柳兄怎忘记了?”柳悦清笑道:“可有生辰八字?”凌烛明说道:“壬寅癸卯庚寅甲戌。 ”柳悦清点头说道:“多谢烛明兄相告,焯明兄不吐真言或有其苦衷,烛明兄万万不可逼迫他。”凌烛明幽幽叹道:“我是不得不去再见家兄一面,若真如柳兄所言,那小弟岂非凌家之后, 如此一来,连我的身份也成谜了。”柳悦清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凌烛明嘴角一阵抽搐,半晌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握紧着拳头说道:“这事不查个水落石出,小弟寝食难安。”—— 柳悦清突然推座而起,笑道:“说了这些闲话,在下要去拜见耿伯父,稍稍失陪一下。”耿沧柔急忙说道:“爹爹他在书房,我陪你去。”在耿沧绣和龙瑶嫣耳边各自嘱咐几句后,和柳 悦清双双离去 第376章 不解蹊跷悖异事因作叙 ——两人缓步而行,柳悦清侧过脸看着她,笑道:“你又不放心你的龙姊姊,让二妹照应她?”耿沧柔点点头说道:“龙姊姊初到这里,看她着实拘谨,我确实有些放心不下,只可惜这 些日子气候不佳,南宫姑娘不便出屋,否则三个姑娘家聚在一起,也不会冷清寂寞。”柳悦清笑道:“你就算着二妹和南宫姑娘,你不也是个姑娘家么?”耿沧柔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是 陪着你么?柳少庄主既然不要姑娘我相陪,那我就撇下你不管了。”说罢便停下了脚步—— 柳悦清急忙一拉她的玉手,笑道:“是我的不是,姊姊别动气。”耿沧柔脸蛋儿一红,低声说道:“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咱们可不能这样亲热。”柳悦清微笑道:“你不是对已在二妹面 前说我是她的姊夫?怎么这会儿又害羞了?”耿沧柔更是脸红心跳,嗔道:“你再胡说,看我还理你。”柳悦清拉过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此时就向你爹爹提亲,望他老人家能够答允 。”—— 耿沧柔轻呼一声,抬头注视柳悦清,见他脸颊微红,朗目中深蕴情意,芳心顿时一颤,娇羞说道:“他老人家是欢喜还来不及呢。”—— 两人手挽手到了书房门口,柳悦清猛地想起那日晚间的奇事,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耿沧柔上前伸手叩门,便听一声“请进”,耿落笙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耿沧柔推开门,和柳悦清双双 进入,耿落笙正伏案阅览,见到两人,便放下手中书籍,起身笑道:“柔儿,清儿,怎不多陪陪绣儿和烛明?”—— 耿沧柔笑道:“清弟有事和您老说呢。”突然放开柳悦清的手,溜到耿落笙的背后,偷偷看着柳悦清,红着脸吃吃轻笑—— 耿落笙恍然说道:“可是要和老夫说那魔姬一事?怎不见龙姑娘一同前来?”耿沧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摇晃着耿落笙的臂膀,嗔道:“爹爹,怎么又谈起江湖大事了?”耿落笙见女儿 满脸羞意,神情和往日殊不相同,他心中一动,抬头望向柳悦清,柳悦清此时已恭身跪下,拜倒说道:“耿伯伯,清儿和令媛心心相印,还请伯父做主,把令媛许配给清儿,清儿定不会辜负 她。”—— 耿落笙张大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猛然间大笑说道:“好,好,老夫就是苦等这一日,有如此贤婿,老夫若不答应,那才是天底下第一的大傻瓜、大笨蛋了。”—— 柳悦清又磕了个头说道:“只是今日未曾带来聘礼,实是不成体统,还请伯父莫怪。”耿落笙扶起他,乐呵呵地说道:“古板,咱们武林中人不讲究这些,来日清儿重振清月山庄,便是 一件大好聘礼。”柳悦清肃然说道:“谨遵伯父教诲。”转过头望向耿沧柔,见她笑靥如花,说不出的美艳动人,他心头感动,情不自禁喜上眉梢—— 便听哐地一声,书房大门猛被推开,耿沧绣兴冲冲地冲了进来,一把抱住耿沧柔,笑着说道:“恭喜姊姊,贺喜姊姊,终于在妹妹之前出嫁了。”耿沧柔笑道:“妹妹定亲在前,说不定 成亲也先于姊姊。”耿沧绣摇头说道:“我不要。”耿沧柔一怔,耿落笙已开口说道:“绣儿定要见她姊姊出嫁后才谈自己的婚事,因此她和烛明商定先定亲,就等你嫁人后再风风光光办自 己的婚事,这件事怕你反对,就偷偷瞒住了你。”—— 耿沧柔盯着耿沧绣,皱眉说道:“妹妹怎会这么糊涂?倘若姊姊不知情之下决意终生不嫁,岂不是把你自己给耽搁了?”耿沧绣嘻嘻笑道:“像姊姊这么美丽温柔的女孩子,钦慕者趋之 若鹜,姊夫才来咱们家时,我便知他迟早会是我的姊夫,凌哥哥,绣儿的眼光还是不差的,对吧?”—— 凌烛明这时正缓步进屋,听她一说,展颜笑道:“当世英雄,有谁比得上柳兄?如今柳耿两家联姻,更是一段武林佳话。”—— 耿沧柔惊叫道:“你们怎么都过来了?”耿沧绣笑道:“在后院中,你对着我脱口一句‘姊夫’,我便知你们来见大伯定有好事,就偷偷过来一窥究竟了。”耿沧柔不禁好气又好笑,捏 了捏她脸蛋,笑骂道:“你这个鬼丫头,越来越古怪精灵了。”耿沧绣笑道:“这件大喜之事,我要和爹爹妈妈说去,让他们也高兴一下。”说着蹦蹦跳跳出了书房,凌烛明急忙叫道:“绣 妹,你身体欠佳,别奔岔了气。”急忙追了出去—— 耿沧柔感慨说道:“凌烛明对绣妹温柔体贴,绣妹也算是找到了好的归宿。”耿落笙呵呵笑道:“那是当然,咱们耿家人的眼光又怎会差了,你爹爹、你二叔都是娶的美娇娘回来,女孩 儿家自然也要嫁个貌似潘安的俊俏公子才行。”—— 耿沧柔乐得直笑,柳悦清却突然说道:“清儿另有一事要和耿伯伯名言,耿伯伯若是介意的话……”他看了一眼耿沧柔,眼中露出一丝犹疑—— 耿落笙说道:“何事不妨明说,自己家中清儿无需顾虑。”—— 柳悦清说道:“清儿除了柔姊之外,另有一位妻室……”耿落笙脸色突变,失声叫道:“什么?”耿沧柔见爹爹惊讶错愕,便抢先把事情来龙去脉说出,最后才说道:“若不是兰妹妹舍 身相救,清弟早就死在了荒郊野外了,清弟于情于理都要娶兰妹妹为妻的。”耿落笙愣了一下,说道:“那柔儿你……”耿沧柔笑道:“我和兰妹妹情愈姊妹,实是分开不得,如今我们都喜 欢清弟,正好一同嫁给他。”耿落笙这才神色一展,说道:“既然如此,爹爹也就安心不少,拈花公主手段厉害,我是怕我女儿吃亏,爹爹也不是老古板,你不宜生育,我正觉得很亏欠清儿 ,如今你的兰妹妹能替清儿多生几个儿子女儿,柳家就不会无后了。”—— 耿沧柔羞道:“什么多生儿子女儿,爹爹就爱乱说。”耿落笙收起桌上书籍,笑道:“我去前面看看,吴管家这么一走,耿府就不似往日那般井井有条了,老夫日盼夜盼,还不知他何时 能够回来。”说着匆匆出了书房,往前堂快步而去—— 柳悦清颇显意外地说道:“吴管家告老还乡了?”耿沧柔失笑道:“咱们这里可不是皇宫内院,怎能说告老还乡,据吴管家说他的一个好友死去多年,前些日子正是这位好友的忌日,而 他已有数年未去拜祭,今年想抽空去好友坟上上一炷香,就告了两个月的假。”柳悦清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吴管家精明能干,他这一告假,耿伯伯就有些焦头烂额了。对了,吴管 家是何时走的?”耿沧柔想了一下说道:“南宫姑娘来到耿府之后,次日清早吴管家就和爹爹说起此事,当天午前就匆匆离开了。”柳悦清笑道:“如此算来,离他回府也没多少日子了。” 耿沧柔笑着点点头,低声说道:“我和二妹都不是能干的姑娘,比不上我娘那般心灵手巧,来日重振清月山庄后,我可要好好修行一番了。”—— 柳悦清心中感动,当下无人,他情不自禁将耿沧柔揽入怀里,笑着问道:“令堂如何心灵手巧法?”耿沧柔仰起头娇声说道:“我是听爹爹说的,当时府中诸事都被我娘安排得妥妥当当 ,况且那个时候府中还没有这么多下人,如此可知我娘的厉害之处了。”她一拉柳悦清胸前衣襟,有些歉然地说道:“你这件衣衫都破了好几处地方,我都还没替你好好缝补一下,晚间你脱 下来,你以后是一庄之主,可不能时常穿着破损的衣服。”柳悦清笑着吻了她一下,说道:“多谢娘子提醒,那就有劳你了。”耿沧柔羞涩一笑,说道:“却不知宁怜雪和郁姑娘何时到来, 真是让我等得心焦。”柳悦清叹道:“麒麟血若能治好你和兰妹的疾病,我此生也别无他求了。”耿沧柔笑道:“别无他求呀?你就不想见我的真容么?”柳悦清急忙说道:“这是非看不可 的,你可不许骗我。”耿沧柔轻笑着微微点头,螓首靠在他的胸口,不再言语 第377章 不解蹊跷悖异事因作叙 ——说到未婚妻的娘亲,柳悦清下意识地抬头朝墙上看去,原先挂着唐梦柔画像之处此时已经空空荡荡,他不禁奇道:“你娘的画像被取下来了?”耿沧柔说道:“那日月落乌啼前来挑 衅,爹爹和你都受了重伤,他老人家顾虑到对方或许会去而复返,咱们这些残兵难以抵挡,那天晚上爹爹就匆匆把娘的画像收起,藏到了一个隐秘之所。”柳悦清移过目光,指着书橱旁的那 个箱子说道:“可是这里?”耿沧柔摇头笑道:“这里怎算是隐秘之所,爹爹他把娘亲相关的物事都藏好了,连这箱子里的东西也早已取了出来。”她走过去掀开箱子,果然其中空空如也, 已无一件事物—— 柳悦清脸色一变,急切问道:“是凌烛明前来定亲之前取走的?”耿沧柔笑道:“不是,是他离去之后,爹爹担忧月落乌啼去而复返,他极珍视娘亲的遗物,不能有些微损坏,就让家丁 把这些物品从书房挪出,另寻隐蔽场所安置了,那日三弟*才解,我正在屋前候着,所以就不知情,后来问了爹爹后才知的。”柳悦清一拍大腿,叫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耿沧柔说道 :“你又有明白何事了?”柳悦清苦笑道:“当日那个贼人在书房消失,我至今不知其解,今日姊姊这么一说,便毫无玄机可言了,这贼人原来是藏于这个箱子中,才躲过咱们的视线。”— — 耿沧柔皱起秀眉,沉吟说道:“这个箱子,当时是……”柳悦清说道:“伯父取空此箱在先,贼人逃入这间书房时,这个箱子早已空无一物,但柔姊无意间撞其角上,当时这个箱子纹丝 不动,显然其中另有重物。”耿沧柔明眸一亮,失声说道:“果然如此,当时我的膝盖撞得很是疼痛,那一下力道真是不校”柳悦清叹道:“我不知伯父有此一举,还以为箱中重物是伯母 遗物,这才没起了疑心。”耿沧柔后悔不已,懊丧着说道:“这是我太粗心了,明明知道这箱子中没有东西,却还丝毫没有察觉其中有异,想不到聪明绝顶的柳大侠竟娶了个笨若顽石的老婆 。”—— 柳悦清失笑说道:“姊姊别胡说,这是小弟不好,当时我已看见墙上空无一物,虽觉有奇怪之处,就是想不出哪里不妥,今日还是姊姊谈及伯母,这才让小弟看出了异样。”他懊恼地拍 了下大腿,说道:“我曾见到家丁们从书房搬出许多事物,却未疑心到是伯母遗物,是我疏忽了。”—— 耿沧柔叹道:“只是如今才明白其中道理可也晚了,这个贼人早已不知去向了。”柳悦清笑道:“解除我心头一个疑惑,也是好事一桩,否则我时常为这事苦恼万分,滋味可不好受。” 耿沧柔摇着头说道:“你就是心思太多,可不要愁白了头哦?”—— 这一日晚上耿府热闹万分,耿落笙当场宣布女儿和柳悦清的喜事,尚不知情者纷纷上前恭喜,南宫烈更是连灌柳悦清数杯好酒,从不醉过的柳悦清这次也是招架不住,喝到酣时已感飘飘 欲仙,最后稀里糊涂地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久候宁怜雪和郁温柔未至,次日清晨,柳悦清和耿沧柔稍作商量后,决定立刻动身前往平江府,柳悦清让她留下陪着龙瑶嫣,耿沧柔并不允诺,执意要随他同去,扑在他身上连连不依。 如今两人名分已定,婚事可期,彼此举止间更少了拘谨,柳悦清把她搂在怀里,笑着说道:“是你要让龙姑娘来你这里做客,如今你随我出行,留她在这里怎是妥当?”—— 耿沧柔摇头说道:“你前去平江府,月落乌啼总舵在那里,这一次或许要斗个你死我活,你一人前去未免有些势单力薄。”她轻轻叹道:“月落乌啼手中有拈花公主的毒物,兰妹妹不在 你身边,怎能让我放心得下?龙姊姊在这里住久了便也习惯了。”柳悦清笑道:“我看她与你最为熟络,昨日几乎和你寸步不离,她虽然年纪较你为长,心思却还是如同孩童,到时她知你出 行,恐怕也要和你同去了。”耿沧柔搂着他的头颈,笑道:“这样也好呀,龙姊姊武功尤胜我一些,可算作一员虎将。”柳悦清摇头说道:“平江府中的对手多是尔虞我诈之辈,龙瑶嫣怎是 这些人的对手?”耿沧柔笑道:“你是怕她碍你手脚?你也忒小看魔姬女儿了,再说她是秦庄主的侄女,她若前去,秦庄主怎能置之不理,定然会来相助我们,你有时也别太逞强,月落乌啼 不是你一人能独自应付的对手。”柳悦清细听时不住点头,待耿沧柔一说罢,柳悦清亲了亲她的樱唇,说道:“姊姊这番话有道理,月落乌啼高手众多,确实非我一人所能力及。”—— 耿沧柔捏了他一下鼻子,笑着说道:“这才是我的好相公,乖哦。”她满脸狡狯神色,柳悦清深知这位爱妻向来温柔娴静,此时难得活泼调皮,也是笑着和她打趣。两人闹了一会后,耿 沧柔开口说道:“你再这么疯闹下去,不准备动身啦?”—— 柳悦清说道:“那我去和伯父他们告辞。”耿沧柔一跳而起,理了理散乱的衣衫和秀发,红着脸说道:“我先和龙姊姊说去,看她愿不愿意与我们同去。”柳悦清还没开口,耿沧柔已如 飞燕般掠出了屋子—— 果不其然,龙瑶嫣听闻耿沧柔要随同柳悦清前往平江,便也执意一同前往,耿沧柔原本就有此心意,自是欣然同意,柳悦清便也无可奈何,当下向耿落笙等人作别后,三人便出了耿府— — 才行不久,身后突然马蹄声响,柳悦清转眼望去,凌烛明已策马奔近,他也不下马,说道:“小弟此刻动身北上,关于小弟身世一事,我定会向家兄问个一清二楚。”柳悦清点头说道: “凌兄一路珍重。”凌烛明一拱手,陡拉缰绳,转过马头反向奔出,不一会儿就已远去—— 耿沧柔望着凌烛明的背影,颇有感慨地说道:“若真被你不幸言中,凌焯明欺瞒了凌烛明十多年,这件事恐怕极不寻常。”—— 柳悦清点头说道:“这次我前去平江府,打算先见吴惊云一面,凌绝星被吴惊云认作杀人凶手,说不定和凌焯明也有牵连。”—— 耿沧柔脸上显出一丝兴奋之意,说道:“听说此人是‘长生心法’传人,我倒想见识一下这门武林奇学。”—— 柳悦清微微一笑,回头看见龙瑶嫣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便说道:“龙姑娘为何不与我们同行,却落在后面?”龙瑶嫣看着两人说道:“我听说夫妻间说的都是体己的话,外人不能偷听, 所以我就跟在后面了。”耿沧柔转身走到她身旁,拉着她快步上前,笑道:“我们是在说江湖事儿,龙姑娘可有兴趣?”龙瑶嫣点点头,嘴角挂起浅浅的微笑—— 三人一路东行倒也顺利,不日后已过半程,这一日已近芜湖境地,三人一早赶了数个时辰的路,此时走在荒间小道,缓缓前行—— 柳悦清四下张望,突然笑道:“难怪我觉得此处熟悉,当日就在这里遇见了庄寿鹤。”他伸手一指侧前方,两女随他所指看去,果见一座破庙赫然而立,耿沧柔顿时想到在南疆庄寿鹤所 言,也是忍不住笑道:“月黑风高,一座破庙,原来庄寿鹤所指之处是这里。”柳悦清说道:“那日已是深夜时辰,庄寿鹤乍一现身,没由来地和我打了一架,此人身手很是了得,比王寿龙 孙寿虎两人可要高明多了。”—— 三人缓缓走过破庙,龙瑶嫣突然停下脚步,耿沧柔立时惊觉,意识地拉住柳悦清,两人回头朝她看去,龙瑶嫣弯弯秀眉轻轻蹙起,神色有些冰冷,耿沧柔开口相询,龙瑶嫣却不回答,半 晌才开口说道:“有血腥味……”抬头往破庙看去,接着说道,“是从那里散出的。” 第378章 不解蹊跷悖异事因作叙 ——柳耿两人脸色一变,柳悦清急忙说道:“我去看看究竟,你和龙姑娘不可轻举妄动。”说罢,一个纵身扑进了破庙—— 耿沧柔嗅了一下,却闻不出丝毫血腥之气,好奇地看着龙瑶嫣,忽然想到曾听柳悦清提起,归鸿堡的西门一见嗅觉也是十分灵敏,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上身怀一些奇异功夫的人实 是不少—— 她正想着心事,却听柳悦清叫道:“柔姊,龙姑娘,你们快来。”话音中颇含焦急之情,耿沧柔急忙拉着龙瑶嫣奔入了破庙,赫然见到一个中年汉子躺在地上,满脸鲜血,衣衫碎裂,早 已气息全无,柳悦清站在其脚跟处,俊脸上现出罕有的愤怒之色—— 耿沧柔低头打量,却见这个中年人面相陌生,奇道:“清弟,这人你可熟识?”柳悦清叹道:“他便是南疆三绝之一的项乐豪。”耿沧柔大惊说道:“项出云的爹爹?他怎会死在了这里 ?这满脸血迹,莫非是给人打死的?谁人有如此手段?”柳悦清指着项乐豪身体另一侧,叹了口气说道:“姊姊你看这里。”—— 耿沧柔和龙瑶嫣不约而同目光扫过,项乐豪尸身另一侧地上,清晰可见数个血字:杀人者,柳悦清—— 耿沧柔脸色当即变了,脱口说道:“清弟,这是有人陷害于你。”—— 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我也明白项乐豪非我所杀,但江湖英雄豪杰何止万千,旁人看到这几个字,又有几人会知其中真相?”他俯下身子仔细打量项乐豪的尸身,不停摇头说道:“ 杀人者用的正是我柳家绝学,项乐豪死于‘冰魄封神诀’内劲之下可是丝毫不假。”—— 耿沧柔俏颜微展,露出宽慰之色,说道:“既然是柳家绝学,凶手定是那个人了。”柳悦清却是满脸忧色,缓缓说道:“我知姊姊所言何人,只是会柳家功夫的不止小弟和他,还有另一 人也是精通。”耿沧柔点头说道:“我差点忘了阿三,不过他是沈诗恒的属下,定非咱们正道中人,出手杀人也非异事。”柳悦清说道:“但阿三这个人,他或许……或许就是家父。”—— 耿沧柔不禁一惊,失声说道:“你爹爹?四年前离家出走不知所踪的柳叔叔是这个浑浑噩噩的阿三?”柳悦清叹道:“此事也是水芊芊向我道明,当时从她神情举止来看,不似伪言,但 桃红岭上这场事故差点送了我们的性命,可知这位水姑娘也是个厉害人物,又令我有些怀疑此言虚实,但阿三此人会我柳家功夫却是不假,其中定有原因。”耿沧柔说道:“那日阿三也从屋 里逃了出来,后来就不知去向,沈诗恒身旁也没见其踪影,恐怕是走散了。”柳悦清说道:“秦庄主当日夜间就匆匆下山离去,竟连龙姑娘都顾不得了,也是令人有些在意。”—— 耿沧柔看着地上的血字,突然用鞋底擦拭干净,说道:“这人欲嫁祸于你,真相未明之前,这些字迹还是不宜给他人见到。”柳悦清忧心忡忡,蹙眉说道:“我怕此人还有后手,咱们大 意不得。”—— 果如柳悦清所言,三人从破庙动身,才不过行了十余里,道旁又见一具尸体,尸体旁又是赫然留有这六个血字,柳悦清耿沧柔急忙下马奔去,看清被杀者相貌,都是意外之极,柳悦清喃 喃说道:“好家伙,竟然连董元力也被他杀了,这计策不可谓不毒。”—— 死者是沈诗恒座下大将董元力,死状和项乐豪如出一辙,都是毙命于柳家绝学之下,耿沧柔又擦去这六个血字,脸颊上现出一丝怒色:“这个杀人魔鬼,竟然连夺两条人命,真是丧尽天 良。”柳悦清皱眉说道:“此人是沈诗恒手下干将,他这么一死,便把阿三的嫌疑撇清了,如此一来凶手就不言而喻了。”耿沧柔颔首说道:“就是那个与你们作对的黑衣蒙面人,除他以外 ,别无二者了。”柳悦清点头说道:“以此人武功修为,项乐豪确不是对手,丧命也在情理之中,只可惜当日在桃红岭上我一念之慈,没当机立断取他性命,反而让他四处行凶,这是我的失 策。”耿沧柔看着地上血迹说道:“两处血字都尚未凝固,凶手应才离去,咱们或能赶上截住他,替项前辈报仇。”—— 柳悦清俯身摸了一下董元力的尸身,说道:“董元力死去不久,这老贼竟敢耍这种伎俩,咱们走。”飞身掠上马背,耿沧柔朝龙瑶嫣打了声招呼,三人匆匆沿路疾驰—— 柳悦清策马跑得飞快,脸色阴沉,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显然已是气极,耿沧柔见他一马当先,往前直冲,心中暗暗发急,忖道:“项乐豪和董元力方才毙命,且就在我们东去的路上下手 ,可见这个凶手对我们的行踪了若指掌,前方恐怕另有毒计,清弟急怒攻心,可不要中了对方的圈套。”当下一振缰绳,全力追赶,口中不停叫道:“清弟,你慢些,莫要中了埋伏。”—— 这一路疾驰,又奔出数里,进入一片林荫道,前方陡然一声惨叫划破天际,传入三人耳里,柳悦清脸色大变,怒喝一声:“贼子敢尔?”更是马不停蹄追去,耿沧柔也是芳心一震,或是 这个凶手正杀害第三人,却让自己赶上了—— 跑出数十丈,前方陡然出现一片山丘,丘上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提着一人,柳悦清看得分明,剑眉猛然一挑,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住手。”黑衣人也不转头看他,突然把手中擒住之人 往前一推,如同暗器般朝柳悦清打来,同时自己从山丘上往后一跳,转眼消失不见—— 柳悦清不防对方有此一着,急忙一扯缰绳,稳住胯下坐骑,接住飞来之人,定睛一看,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长相俊美,此时却是瞪大了双眼,早已气绝而亡—— 耿沧柔和龙瑶嫣这时业已赶至,柳悦清将尸体置于地上,飞身上到土丘,放眼瞧去,黑衣人早已不知所踪,气得他怒哼一声,从土丘上轻轻跳下,回到两女身旁—— 耿沧柔皱眉说道:“好不容易见到这人了,你怎不追去?”柳悦清摇头说道:“此人出手如此狠毒,我怕中了他的调虎离山计策,让姊姊和龙姑娘落单,这人万一对你们下手,岂不是危 矣。”耿沧柔幽幽一叹,说道:“我原想助你一臂之力,想不到此时反而添了你的手脚,真是抱歉。”柳悦清笑道:“你我之间还需说这话?”—— 龙瑶嫣这时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一同追赶,此人近在眼前,咱们不能功亏一篑。”柳悦清叫了声“好”,三人弃下少年尸身,继续往东疾赶—— 耿沧柔思索一下,说道:“清弟,你看他背上挂着一把带鞘利剑,也是个学武之人,不知是哪家传人,年纪轻轻就遭人毒手,真是可惜。”—— 柳悦清说道:“这个少年有些面熟,我似曾见过。”他沉吟半晌,却还是无法想起,也就作罢—— 说来也奇,自这个少年被害后,三人一路来到溧阳附近,虽然没见到那黑衣人,但也再无人被其杀害,难得这一路风平浪静,柳悦清不由得松了口气—— 此时天色已晚,三人进入溧阳,缓步而行,柳悦清游目四望,口中说道:“此地距离平江已然不远,可算是在月落乌啼眼皮之下,咱们需要小心谨慎。”他凑到耿沧柔耳边低声说道:“ 龙姑娘还是要姊姊多多操心,到平江府内,你带她在客栈安顿,我要去一次‘姑苏凤展’。”耿沧柔轻声问道:“那我也随你去。”柳悦清摇头说道:“此事并无凶险,我就是想和吴惊云谈 些私事,这里不是梅花坳,龙姑娘无人相陪你能放心得下?”耿沧柔眨眨眼睛说道:“那你带着我们两人一起去不就成了。”柳悦清笑道:“我这次要隐秘行事,你们两个姑娘家貌美如花, 去到‘姑苏凤展’还不是把那里的人都给惊动了。”耿沧柔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人,话总说不过你,到了平江府再议,只是你把我和龙姊姊关在客栈里,我是万万不允的。” 第379章 不解蹊跷悖异事因作叙 ——龙瑶嫣牵着马儿默默走在一旁,乍闻耿沧柔提到自己的名字,转过头好奇地问道:“你和柳公子在说着我什么?”—— 耿沧柔指着柳悦清说道:“我们的柳大公子看咱们太笨,就说到平江府之后,下令让咱们姊妹俩在客栈中闭门不出,龙姊姊,你说这话岂有此理?”—— 柳悦清哎哟一声,正欲分辩,龙瑶嫣却是说道:“我确是很笨的,事事不知,尽是让妹妹替我操心,妹妹才智胜我百倍,柳公子这么说自己的夫人,我看很是不妥。”—— 柳悦清和耿沧柔都是一愣,两人对望一眼,柳悦清朝她神秘地一笑,耿沧柔又是瞪他一眼,转身握住龙瑶嫣的手说道:“我的好姊姊呀,我这话是和你说着玩的,你这么一本正经,却令 我无话可说了。”龙瑶嫣愣了一下,说道:“原来如此,我看你说的很有道理,竟然是开玩笑呀。”柳悦清笑道:“龙姑娘谦逊温柔,吐辞也渐显文采,和梅花坳时相比宛若两人。”龙瑶嫣 听他赞誉自己,微现窘态,俏脸一红,低声说道:“多谢赞誉,龙瑶嫣实不敢当。”—— 正说话间,三人身后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由远至近,正往此奔来,柳悦清回头望去,只见十数匹骏马扬尘飞沙,声势惊人,转眼间已至面前,骑上众人一扯缰绳,众马急停,众人飞身 跃下,将三人团团围住,当先一人怒目注视着柳悦清,厉声喝道:“姓柳的,终让我们追上你了。”柳悦清定睛看去,开口者竟是那华雨寒—— 柳悦清游目四望,来者都是风云十八少的人物,此时各个满脸怒火,眼神更似要生吞自己,柳悦清虽感奇怪,却还是抱拳说道:“原来是风云十八少诸位兄台,多日不见,如今在此又是 幸会,恕在下失礼了。”—— 风云十八少齐齐“呸”了一声,华雨寒怒道:“姓柳的,谁和你称兄道弟了,我华雨寒瞎了这双眼了,还以为柳家是武林名门,仁厚正直,想不到你柳悦清竟是个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当先拔出长剑,喝道:“你和这个姓龙同流合污,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今天要替十二弟报仇了。”他也不多说,话音一落,缓缓刺出一剑,向柳悦清胸口刺去—— 柳悦清脸色微微一变,突然身形一晃,华雨寒眼前一花,已失去了柳悦清的人影,随即手腕一紧,已被对方扣住,只见柳悦清满脸不悦之色,冷冷说道:“乍一见面华兄就劈头痛骂在下 ,不知是何缘故?”—— 华雨寒脸色大变,风云十八招其余诸人也都骇然失色,众人都知柳悦清武功高强,却都没料到华雨寒一招之下就受制于人,其余众人纷纷拔出所携兵刃,却是不敢冒然上前相救,张若媛 关心甚切,忍不住叫道:“柳悦清,休要伤我华二哥。”—— 柳悦清皱眉说道:“方才是华兄口舌利刃齐加,在下全无伤人之意,不过此时看诸位似是极恨在下,特要请教其中缘故。”—— 华雨寒用力一挣,柳悦清手指纹丝不动,宛若坚铁,根本无法挣脱,就不再挣扎,脸上怒意却是更盛,叫道:“柳悦清,你杀了十二弟,风云十八少都是生死兄弟,你有种也把我杀了, 何必在这里故作姿态?”张若媛惊呼一声,叫道:“不能,你不能杀了华二哥,求求你……”惊呼声中,秀目中流下了两行清泪—— 柳悦清喃喃说道:“十二弟,十二弟,他是谁,我实不认得。”华雨寒怒道:“你才杀了他,竟敢说不认得,既然是不认得,那你为何要夺他性命?十二弟的尸体还在城外的山丘上,柳 悦清,你好毒的手段。”说到后面,华雨寒的眼眶也红了,其余诸人也都是脸色黯然,神情愤愤不平—— 经他一说,柳悦清猛然想起,那个被杀的少年确是风云十八少的人物,淮阳凌府相斗时彼此曾交过手,难怪如此眼熟,那个黑衣人杀了风云十八少中人,以此嫁祸柳悦清,此计不可谓不 毒,柳悦清转眼就明白了那人心思,当下摇头说道:“那个少年不是我杀的。”松开华雨寒的手,缓缓往后退开,边退边道,“七八里外有座山丘,在下于那处遇上一个黑衣人,当时他擒住 了华兄的十二弟,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华雨寒抚摸着手腕,冷冷问道:“这个黑衣人呢?”柳悦清说道:“在下迟了一步,并未追上。”华雨寒哈哈一笑,脸上却无丝毫笑意,说道:“柳少庄主一身武学已能跻身当今绝顶高 手之列,淮阳凌府中华某早已见识,能和柳少庄主分庭抗礼的恐怕只有秦庄主寥寥数人,这凶手竟连柳少庄主也追不上,江湖上有此人物?”柳悦清淡淡一笑,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在下一身武学不过尔尔,不足以过分夸道。”华雨寒哼了一声,说道:“那十二弟身中你们柳家‘冰魄封神诀’掌力,难道也是他人所为?”柳悦清说道:“在下闯荡江湖时日不多,已是 见过两人身怀柳家武功,在下这段日子也正打算查清此事,或许凶手便是二者其一。”—— 华雨寒连连摇头,露出鄙夷之色,说道:“柳悦清啊,柳悦清,你果然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满口谎言却毫不脸红,既然你不是凶手,为何又将那些血字擦去?做贼心虚者,便是你这种 人。”—— 柳悦清听出玄妙,正要开口,身旁一阵清风拂过,龙瑶嫣早已按耐不住,纵身扑向华雨寒,出掌朝其面门打去,华雨寒怒道:“好个贱人,杀父之仇今日再报也为时未晚。”提剑刺向对 方手腕,对方急忙变招,绕开剑势,往华雨寒胸口狠狠一抓,华雨寒急忙疾退,反手又撩出一剑,转眼间两人已互攻数招—— 只见龙瑶嫣脸含煞气,目露凶光,又变回梅花坳时的神情,柳悦清摇了摇头,耿沧柔走到他身边,说道:“咱们把龙姊姊替下为好,否则伤了华雨寒,这误会就更难解开了。”柳悦清说 道:“我先把华雨寒制住,否则十余人齐上,就再难辨是非了。”—— 他暗暗提气,突然冲进龙瑶嫣和华雨寒中间,两人正打得激烈,双掌一剑都往柳悦清身上招呼过去,龙瑶嫣微微变色,手掌顿时一缓,华雨寒却是喝道:“这一剑替十二弟报仇了。”剑 尖微抬,刺向柳悦清的咽喉,剑身隐含破空之声,蕴力极深,他为报结义兄弟之仇,已用上了全力—— 柳悦清笑道:“那可未必。”十指连拿带扣,施展“千丝缠花手”,拆挡利刃,华雨寒回剑急削柳悦清的臂膀,却都被一一拨开。数招一过,柳悦清空手拆解,华雨寒竟无法伤对方分毫 ,心中大骇,剑法不禁一缓,手中顿时一轻,惊觉兵刃已被夺去,而对方右手五指已然欺近,顿时脸如死灰,心道:“想不到我武功差这个恶贼如此之大,竟然还妄想要替十二弟报仇,真是 狂妄过头了。”眼看难以躲闪,华雨寒已是放弃了抵抗,闭目待死—— 只听张若媛娇声喝道:“休要伤华二哥,柳悦清,吃我们一剑。”华雨寒身后十余人早已蓄势待发,先前华雨寒一招被擒,实是变数太快,各人并无防备,此时全神贯注,眼看华雨寒又 遇险情,都是纵身扑出,十余把刀剑劈头向柳悦清一股脑儿斩杀过去,柳悦清武功虽高,但也难以徒手应付,急忙一缩手,拉着龙瑶嫣往后退开,掠到耿沧柔身旁,松手说道:“龙姑娘,你 和柔姊在后面替我压阵便可,这个误会要解开,用武是万万不行的。” 第380章 不解蹊跷悖异事因作叙 ——龙瑶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盯着柳悦清,突然说道:“那你小心。”明眸含有一丝关切之色,柳悦清微微一怔,俊脸有些发红,低声说道:“多谢龙姑娘。”转身一捋衣摆,缓步 向华雨寒走去,眼看众人怒目注视着自己,当下微微一笑,口中说道:“不错,是在下将那六字拭去,这些字是凶手祸嫁江东的诡计,在下此举自认无可厚非。”—— 华雨寒说道:“这条道上死于柳家绝学的共有三人,第一个人是在庙中,其身旁地面上有一团浑浊的血迹,华某原本不知这是何物,待见到第二具尸体时,也见到这么一团血迹,在这团 血迹旁却分明写着‘杀人者,柳悦清’这六个字,咱们这些人虽然年少,却也能想明白,这两团血迹分明都是被杀者写下的杀人者姓名,只可惜被凶手涂抹干净了,但这凶手却是一个不察, 第二个被杀者或未当场断气,之后复又写下此人名字,如此一来,柳悦清你的杀人恶行已是确之凿凿,不容狡辩。”—— 柳悦清脱口说道:“董元力身旁还有这六个字?”华雨寒剑眉一紧,说道:“那个面相凶恶的汉子叫董元力?不错,确有这六个字。”柳悦清说道:“那就奇怪了,在下明明已将这六个 字抹去,董元力更已死去多时,当时耿姑娘也在场,可替在下作证。”回头往耿沧柔看去,耿沧柔螓首轻点,说道:“再说柳公子和你们风云十八少往日并无过节,更是不认得那位兄弟,又 怎会无缘无故杀人夺命?”—— 华雨寒阴沉着脸说道:“无缘无故杀人?旁人倒也罢了,柳悦清却有此可能,在凌家别府,他突然变成疯子,转眼就杀了三人,此事咱们风云十八少都已听说,这次或是他又神昏智乱, 不巧十二弟撞上了他,这才遭了他的毒手。”—— 柳悦清苦笑道:“我的一举一动传得还真是快,不错,在下是失手杀了三人,至今仍然耿耿于怀,但我若成了疯子,那是六亲不认,见人杀人,耿姑娘和龙姑娘恐怕早已先被我杀了,如 今两位姑娘安然无恙,便知我这个症状并未发作。”—— 华雨寒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回头叹道:“诸位兄弟,这个姓柳的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咱们也不能错杀好人,你们看此事该如何是好?”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僵持稍 许,提着金刀的叶钊说道:“二哥就被他这一言之词给说服了?”华雨寒苦笑道:“你们也见到了,柳悦清武功胜过我许多,他要杀我只是举手之劳,但他两次手下留情,既然对我并无杀意 ,又怎会去杀十二弟?此时想来,是否我们太过莽撞了。”—— 张若媛叹了口气,说道:“若是邓大哥在,他定能看破其中蹊跷,只可惜……”柳悦清心头一紧,脱口问道:“邓积云出事了?”张若媛说道:“当日凌府英雄大会,邓大哥他……”刚 说至此,华雨寒急忙插口说道:“邓大哥有些意兴阑珊,飘然而去,华某也许久没见到他了。”柳悦清微微颔首,心想邓积云也是个武学奇才,只因家仇缠身,这才走了极端,淮阳凌府中他 伤势极重,想必是去了隐蔽地方安心养伤,这才许久不露面,却不知他如今再见到龙瑶嫣,是否还是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正沉吟不语时,便听一人朗声说道:“既然自家兄弟想念邓某,邓某只得出来相见了。”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街角闪出,落在华雨寒的身前,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华兄弟,好久不 见了。”—— 来者剑眉俊目,正是邓积云,他眼光扫过风云十八少其余诸人,笑道:“诸位兄弟可好?”—— 风云十八少见到邓积云突然现身,都是喜动于色,纷纷叫道:“邓大哥。”奔上前去将邓积云围在了中间—— 华雨寒笑道:“自从淮阳凌府离去之后,邓大哥就音讯全无,咱们都不知你去了何处,深感群龙无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今日见到大哥无恙,咱们心头这块石头也就落地了。”—— 邓积云说道:“我养伤多时,却把兄弟们都冷落了,真是过意不去。”说罢,回转身去望着柳悦清,脸上也无明显的恨意,只是点点头,淡淡说道:“柳少庄主别来无恙?”—— 柳悦清抱拳说道:“在下正疑惑为何不见邓兄踪迹,原来邓兄已先到了一步。”邓积云摇头说道:“非也,我若是先到了这里,又如何能替柳兄洗脱杀人的恶名?”柳悦清皱眉问道:“ 邓兄此言何意?”邓积云说道:“我见到了杀害十二弟等三人的凶手,确不是你柳少庄主所为。”他看着风云十八少其余兄弟,朗声说道:“这凶手杀第一人时,不巧我正在附近一棵树上休 憩,亲眼目睹那个中年壮汉被杀,且在地上题了‘杀人者柳悦清’这六个字,这是祸移江东的毒计,此人黑衣蒙面,又用的是柳家绝学,我起初也认为是柳少庄主杀人,一时在树上暗自琢磨 ,竟忘了去追凶手,不久后柳少庄主也到访这座破庙,他和耿姑娘说话,邓某一字不漏,我才认定他遭人嫁祸,清月山庄柳少庄主虽然与我们有些过节,但咱们也不能以此冤枉他,真正凶手 另有其人。”—— 柳悦清脸色一展,说道:“多谢邓兄替在下作证,在下这个杀人凶手的嫌疑总算可以洗清了。”邓积云淡淡一笑,说道:“是则是,非则非,我邓积云还不是蛮横无理之人,只是今日好 不容易见到了柳少庄主,特向你来要一人,还请少庄主不要阻拦。”—— 柳悦清闻言心思一动,皱眉说道:“原来诸位还是念着家仇,邓兄所指之人可是这位龙姑娘?”他回头看去,龙瑶嫣的眼神又变得有些森然,神情陡转冷峭—— 邓积云说道:“家族血仇怎能轻描淡写一言揭过,我快剑冯门更是满门被杀,如此血海深仇,就算魔姬已死,邓某又怎能放过这个孽种。”—— 柳悦清暗叫一声“糟糕”,眼角余光看去,果见龙瑶嫣俏脸杀机顿起,娇躯更是作势待发,他心道:“龙瑶嫣的脾气虽然改变不少,却也不能忍受邓积云的辱骂,这下要遭。”耿沧柔看 出他的焦虑,急忙拉住龙瑶嫣,在她耳边轻声说话,龙瑶嫣怒色稍稍敛去一些,柳悦清松了口气,望着邓积云说道:“邓兄,恕在下多此一问,当日冯门被灭,冯家老少是死于何种兵刃之下 ?”—— 邓积云强忍怒气,狠狠瞪了龙瑶嫣一眼,说道:“当时冯家二十七口,除了数人死于掌力之下,近二十人都是死于刀下,各人身上都有无数刀口,刀刀致命,招招狠毒,而后又是一把火 把冯家烧成了灰烬,这个魔姬究竟和我冯家有何血海深仇,竟用如此毒辣手段灭我全家满门,这种丧尽天良的人该不该杀?”他说到最后,已是无法再淡定自若,双目充血,深色狰狞,当日 淮阳凌府功亏一篑的情景,此时又尽数念起,一时间,懊丧、愤怒、杀意,各种情绪铺天盖地涌来,令邓积云几乎当场失态—— 柳悦清摇头说道:“既然如此,快剑冯门一案的凶手应和龙氏并无牵连了。”邓积云怒睁双眼,脱口说道:“你说什么?”柳悦清说道:“杀害冯家二十七条人命的凶手另有其人。”邓 积云怒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之极,我人在事发当场,那个女人杀死我爹时,狂笑着说了句‘你邓青云始乱终弃,就休怪我龙霜月狠心了。’之后我从暗处走出,二十七具尸体便在我的 面前,这情形我又怎能忘记,若非我娘把我藏妥,我又怎能活到今日?老天让我不死,便是要我来找回公道。”—— 柳悦清说道:“邓兄并未亲见冯门老小被杀?”邓积云说道:“那又如何?龙霜月杀人灭口,便就自报了姓名,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若死了,龙霜月的恶行便无人知道了,柳少 庄主这一言之词,又怎令邓某能够心服口服?” 第381章 非人苦当日难怎能平发指忿怒 ——柳悦清扬眉说道:“在下此刻便让邓兄心服口服。”他游目扫过风云十八少其余诸人,这些少年男女见他目光如电,清澈锋锐,都是心头一颤,柳悦清已开口说道:“其余诸位的尊 长,死因可也是满身刀痕?又有哪位朋友是被满门屠杀,只余孤身一人?”—— 风云十八少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柳悦清此言何意,华雨寒沉不住气,当先开口说道:“柳悦清,为何说这些废话?”柳悦清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在下若没记错,令尊华云贤死于剑创 ,且是心坎一剑毙命,其余几位兄弟中可还有多少是相同死状?”华雨寒回头看了一眼,犹豫半晌才说道:“除了邓大哥之外,大伙儿的尊长都是遭人一剑毙命。”—— 柳悦清眼神一亮,欣然说道:“多谢华兄告知,既然如此,那就显而易见了,快剑冯门的凶手和华兄等人的仇家并非一人,两者行事不同,手段更是不同,邓积云兄,你的仇家和龙氏母 女全然不相干。”—— 邓积云怒气暂消,掠过一丝讶色,不悦说道:“难道邓某的仇家……”柳悦清不容他续言,插口说道:“邓兄要问为何我的凶手不是龙霜月?倘若你的凶手是魔姬本尊,那你的十七位兄 弟的仇人就不是她了,简而言之,邓兄和你的十七位弟兄的仇人绝非同一人。”—— 邓积云顿时一愣,若真如柳悦清所言,其中果然大悖常情,但是华雨寒他们……他一时思绪混乱,想不出所以然来,华雨寒却已开口说道:“柳悦清,你休要胡说,我爹爹是被魔姬杀死 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娘……我娘她亲眼看见了。”—— 柳悦清笑了笑,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娘真是见到了魔姬出手杀了你爹爹?”华雨寒愣了一下,森然说道:“柳悦清,你此言何意?”柳悦清说道:“若是亲眼所见,令堂定然是 在令尊附近,岂有不作搭救之理,而令堂又如何不被魔姬所杀,其中缘故华兄可曾问过令堂?”华雨寒一时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说道:“或许当日家母躲在暗处,不曾料到家父会接不住对 方一剑,一时未回过神来,况且对方武功高深莫测,她若挺身而出也难逃一死,这才忍辱负重,有何不妥?”柳悦清淡淡说道:“那就奇了,华兄一家如此柳某也无话可说,但风云十八少一 十七家都是如此,显然过于古怪,当日这位张姑娘曾言有十二位是丧父,难道魔姬出手杀人时,那十二位的夫人都不在身边,这也未免太过于凑巧了。”—— 邓积云此时心神渐复,情绪已是镇定,耳中听到柳悦清推敲,华雨寒等人脸色都是阴晴不定,便插口说道:“此人算计极准,等候被害人落单时下手,他们的夫人自然就……”说到这里 ,他突然住口,脸上神色也有些茫然—— 柳悦清笑着点头说道:“邓兄也发觉了?不错,华云贤也非等闲人物,却接不住凶手一剑,可知凶手武功极高,又何惧夫妇齐上?或许那凶手只可能是怜香惜玉之人,不对女子动手,若 是如此,快剑冯门一案的凶手更不会是此人了。”—— 邓积云苦笑道:“柳少庄主大费口舌,是要把邓某和诸位兄弟的仇事一分为二,如此煞费苦心,不知有何私心?”—— 柳悦清突然笑容一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只因在下已知华雨寒等人真凶是何人,所以邓兄冯门血案恐怕还需时日才能水落石出。”—— 他此言一出,风云十八少皆是哗然,纷纷抢上一步,邓积云更是目光烁烁,紧盯着柳悦清,峻声问道:“可否请柳少庄主道明?”——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风云十八少诸位兄台,你们若是答应在下暂不去向他复仇,在下便将此人姓名来历告知,各位意下如何?”—— 风云十八少顿时鼓噪起来,眼看仇人即将水落石出,却被告知不能复仇,天下间岂有这等荒唐事,华雨寒当先怒道:“为何我们不能报仇?他杀了人,自当以命抵命,柳悦清你何苦为他 求情?”—— 柳悦清神色黯然,摇头说道:“此人早已神智尽失,浑浑噩噩宛如活死之人,这样一个人,你们还能向他索命?”—— 华雨寒等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该信其所言还是该大呼荒唐,张若媛突然冷笑道:“你是说一个神智尽失的白痴杀了诸多武林高手,哈哈,天底下的笑话都不如柳少庄主你的这一句啊。 ”她嘴角挂着冷笑,满脸尽是不信之色—— 柳悦清心中也是泛起一阵无奈,苦笑着寻思而道:“秦初月那个混蛋把烫手山芋扔给了我,除了这个法子,我实无其他良策,倘若轻易说出凶手之名,便是我把他们的性命断送在秦望天 的手里了。”—— 他沉思不语,风云十八少更不耐烦,步步逼近柳悦清,眼前利刃闪动,柳悦清猛然一惊,抬头扫了一眼,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说道:“难道各位是要用强?”华雨寒怒道:“你说出凶手 的名字,我们便拍拍屁股走人。”柳悦清摇头说道:“诸位还未答应在下的请求,在下说不得。”华雨寒一时气结,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身后一少年按耐不住,飞身跃出,喝道:“华二哥 何必和这贼人多费口舌,他只不过是故弄玄虚,先吃我一剑。”手中长剑直刺柳悦清面门—— 此人一出手,柳悦清看出其修为有限,便也不想多做纠缠,正要往后退开,却见邓积云突然扬剑出鞘,在少年剑上一架,少年被震得往后退开,落地后震惊地望着邓积云,脱口叫道:“ 邓大哥你……”—— 邓积云不理会他,紧紧瞪着柳悦清说道:“我替风云十八少诸多兄弟答应柳少庄主,暂不提报仇之事,还请柳少庄主明言此人是谁,让诸多兄弟十多年未解之谜能今朝明了。”—— 柳悦清伸出右手,说道:“君子一言。”邓积云想也不想,回应道:“快马一鞭。”扬手一拍柳悦清的手掌,又道,“风云十八少何时能向此人报仇,柳少庄主想必也有打算了?”柳悦 清摇头说道:“在下还未对此深思熟虑,既然邓兄爽快,在下也就痛快明言,当年杀人的并非龙霜月,而是她的丈夫、秦家庄三庄主,秦初月的兄弟秦望天。”—— 风云十八少脸色齐变,华雨寒握紧拳头,恨恨说道:“竟然是他,竟然是他,这个疯子。”邓积云皱起眉头说道:“柳少庄主执意不让十八少报仇,莫非是怕咱们敌不过秦初月而枉送性 命?”—— 柳悦清点头说道:“不错。”风云十八少又是脸色一变,邓积云哼了一声,柳悦清不等他开口,抢先说道:“但你们敌不过的并非是秦初月,而是秦望天。”他将秦家庄自己所见之事略 一说出,随即说道:“秦庄主在他手里过不了五十招,西禅宗乘虚而入攻占秦家庄,却被秦望天以一己之力击败,风云十八少除了邓兄之外,余者都算不上一流高手,各位就算倾巢而出,也 绝非秦望天的对手。” 第382章 非人苦当日难怎能平发指忿怒 ——华雨寒有些不服,抗声说道:“此人不过是个傻子,又有何惧?”柳悦清冷冷说道:“杀你父亲时,他已是傻子,败西禅宗时,他更是宛如一根枯木,他头脑虽然坏了,一身武学仍 在,更不会有手下留情的念头,你们若前去寻仇,只有死路一条。”他顿了顿说道:“秦庄主知道内情,却十余年不提,在淮阳凌府更是没当面道出,就是怕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仇恨盖 天,直冲秦家庄前去报仇,便是强如他这般高手,也无法在他三弟面前护得你们周全。”他神色间颇有些感慨,摇着头说道:“秦初月虽然被人称作脾气怪异,但他在大事上并未有偏颇之举 ,他要保住你们这些遗孤的性命,只得不道破凶手,如今龙瑶嫣姑娘却被冤枉,又让他有些束手无策,最终只得于在下等人面前道出了实情。”—— 邓积云仰首望天,半晌不语,过得良久才缓缓说道:“秦初月怕我等死于秦望天之手,又怕龙瑶嫣死于风云十八少手下,堂堂一个秦家庄庄主,怎也如此优柔寡断起来,他若真是体恤人 命,当年秦望天作恶时,他为何不出手阻拦?”—— 柳悦清摇头说道:“此事详情,秦庄主并未过多描绘,他只是顾虑到各位不信他这番言辞,这才托由在下转而述之。”邓积云笑了笑,说道:“柳家人之言,自然天下人信得过,柳少庄 主虽然和我们有些过节,但邓某也是信了你这番话,既然如此,一月之后,风云十八少再去秦家庄讨回公道,便算允了柳少庄主之言,还请柳少庄主到时不再阻拦咱们行事,柳少庄主意下如 何?”—— 柳悦清轻轻一叹,说道:“你们真要前去送命?”邓积云冷笑一声,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风云十八少看在柳少庄主面子之上,不再为难这位龙姑娘,但秦望天身负十多条人命 ,岂能就此罢休?”华雨寒也是附声说道:“秦望天武功虽强,咱们风云十八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又有何惧?”柳悦清说道:“说句不敬之言,除了邓兄之外,你们这十几个人学艺未精 ,只能算是二三流的人物,我和秦庄主联手,就能将你们一一击败。”华雨寒沉声说道:“那又如何?”柳悦清说道:“两个柳悦清和两个秦初月联手,都不是秦望天的对手。”—— 他此言一出,风云十八少都是骇然色变,邓积云更是俊脸阴森吓人,森然说道:“柳少庄主此言未免过于夸张其词了吧?”—— 柳悦清笑道:“秦望天已臻无形剑气境界,当时略施剑术,秦初月只能仓惶而逃,我身后的耿姑娘和龙姑娘当时亦在场,在下所言可有虚假,诸位不妨一问她们便知。”—— 风云十八少都是默然不语,华雨寒咬着嘴唇恨恨说道:“江湖上还有这么可怕的凶手?难道真的报不了仇了?可恶,天理何在?风云十八少不能同生,但求同死,这个仇,这个仇……” 俊脸涨得通红,显然是既感惊恐又觉不甘—— 柳悦清长舒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在下提个期限,那日之后,诸位若再有报仇之念,柳悦清绝不再阻拦。”邓积云问道:“何时?”柳悦清说道:“华兄方才说‘风云十八少不能同 生,但求同死’,如今你们十二弟不幸丧生奸人之手,不如等到手刃杀人凶手之后,再去秦家庄也不迟。”—— 邓积云想也不想大声说道:“就依柳兄所言,咱们报了俞兄弟的仇之后再去秦家庄问罪,如此俞兄弟泉下有知,亦能瞑目,诸位兄弟,你们意下如何?”回头看去,风云十八少都是神色 庄重,齐声叫道:“但凭邓大哥做主。”邓积云微微一笑,望着柳悦清说道:“既然如此,淮阳凌府之后,风云十八少和柳少庄主今日终可化敌为友了。”柳悦清笑道:“柳悦清从未将诸位 当成仇家,往后诸位有事要在下相助,在下定不推辞。”邓积云笑道:“柳兄言下之意,风云十八少前去秦家庄时,柳兄也要一同随往?”柳悦清不置可否地说道:“或许吧。”—— 邓积云打量了他一眼,突然抱拳说道:“风云十八少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柳兄,告辞。”柳悦清也是拱手作揖说道:“恕不相送。”邓积云转过身,带着其余众人沿街离去—— 柳悦清注目凝视风云十八少背影于远方消失,才回身走到两女身前,笑道:“虽然耽搁了稍许,终于化解了龙姑娘和风云十八少之间的仇怨,我心中这块大石终能放下了。”耿沧柔却有 些担忧,说道:“但他们得知凶手是秦望天,终有一天还是要前去秦家庄的,到时候……”柳悦清苦笑道:“但也不能让他们至死都蒙在鼓里,他们如今先要报兄弟之仇,也是件棘手的事, 暂时不会前去秦家庄,这些天来我冥思苦想,这已是最妥善的办法了。”—— 想到秦望天的心智、武功,耿沧柔幽幽一叹,说道:“望他们别做傻事才好。”—— 这一耽搁,夜幕已然低垂,三人便在溧阳城中住宿一宿,次日一早再度动身,不久之后,便踏进了平江府—— 耿沧柔眺望四周,啧啧赞叹,娇声说道:“天上天堂,地下苏杭,果然名不虚传,这里可比荆州热闹多了。”柳悦清笑道:“姊姊也是初次前来这里?”耿沧柔笑着点点头,柳悦清说道 :“既然如此,你不如带着龙姑娘在城内逛逛,聊以打发时间。”耿沧柔一皱眉,说道:“你真要甩下我们独自行动?”—— 柳悦清微微一笑,还未答话,龙瑶嫣已开口说道:“听说这个月落乌啼很是厉害,你一个人去未免有些冒险,不如我和柔妹妹一同前往,也能助你一臂之力。”她微红着脸颊,满脸紧张 之色,有些忐忑地看着柳悦清,柳悦清定了定神,忙道:“在下暂时还不打算去惊动他们,只是许久未见到‘姑苏凤展’的吴惊云兄,在下趁此闲暇,正要前去拜访。”—— 耿沧柔说道:“去姑苏凤展并非大不了的事情,咱姊妹也去看看。”瞪了他一眼,也不多说,拉着龙瑶嫣转身就走—— 柳悦清愣了一下,猛然惊觉,急忙叫道:“不对,姑苏凤展已不在卧龙观前。”奔到两女身前,说道:“吴惊云为了照顾他的大姊,将店铺挪去了盘门附近。”耿沧柔一怔,说道:“竟 有此事,我倒是不知。”柳悦清笑道:“我初来此地,也是兜转了数圈,这才寻到了吴惊云,吴家的织锦手艺精良,姊姊倒可一饱眼福。”他伸手握住了耿沧柔的玉手,悠悠说道:“只是‘ 七彩居’的镇店之物‘百花朝凤锦’于平江府里堪称一绝,南宫姑娘的手艺独树一帜,连吴惊云都是赞叹不如。”—— 便听耿沧柔咯咯轻笑道:“我听思箴姑娘提及过这张细锦,看你如此神不守舍,想必定有过人之处。”柳悦清听她笑得古怪,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猛然间一声轻呼,忙不迭地松开了手, 原来无意之下,柳悦清竟然抓着龙瑶嫣的小手却毫不察觉,而耿沧柔却挽着龙瑶嫣的另一只手臂,盯着他吃吃轻笑—— 柳悦清红着脸连连抱歉说道:“龙姑娘,在下一时无心,多多冒犯,还请不要介怀。”龙瑶嫣也是俏脸微红,有些害羞地摇了摇头,却不说话,耿沧柔笑道:“谁让你这么神不守舍的, 若不是龙姊姊知你并非登徒子,我看呀你这只手臂可要不保了。”柳悦清苦笑道:“姊姊最近尽是揶揄小弟,不知是何道理?”耿沧柔说道:“谁让你要把我们姊妹丢在客栈里的?”柳悦清 失笑说道:“如今咱们不是一同去往‘姑苏凤展’,姊姊还在动气?”耿沧柔气鼓鼓地一点头,神情甚是娇憨 第383章 非人苦当日难怎能平发指忿怒 ——龙瑶嫣在一旁看着两人斗嘴,脸上晕红渐去,方才玉手被柳悦清牵着,芳心不禁怦怦乱跳,却并无厌恶之情,此时定下心神,暗中寻思:“我原本只喜欢宁怜香,一见其他男子便会 心生厌恶,但柳公子他握住我的手,我竟然不觉得恼怒,反而……反而有些暗暗欢喜,以往我只对宁怜香有这种心意,难不成,难不成……我喜欢了柳公子?这……这决计不行的。”—— 她念着心思,脚下一缓,便落在了两人身后,眼看耿沧柔一拳打在柳悦清臂膀上,却是笑靥如花,柳悦清也是含情微笑,龙瑶嫣心头一惊,暗暗叫着“不行”,忖道:“柳悦清和柔妹妹 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已定了亲,我不能有这种念头。”眼前浮现出宁怜香的面容,她暗暗一叹,猛一摇头将其驱散,心道:“比之宁怜香,柳悦清更是能托付终生的好夫君,听说他还有 一位谢姑娘也是他的妻子,她们真是幸运啊,倘若宁怜香也能如此对我,我还会有什么苦恼的事呢?”—— 走在前面的耿沧柔突然回过头,讶然问道:“龙姊姊,你如此失魂落魄,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龙瑶嫣一声惊呼,顿时收回思绪,脸颊飞红,支支吾吾地说道:“没事……我没事,你们……你们……”耿沧柔笑道:“什么你们我们的,姊姊你再这么缓步轻踱,日落西山都到不了‘ 姑苏凤展’,咱们快走。”拉起龙瑶嫣的手臂快步行去,顺势叫唤柳悦清,柳悦清一看街道两旁许多人双眼发直,注视着龙瑶嫣不愿移目,暗暗窃笑之余,急忙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三人已至瑞光寺塔,柳悦清一指前方说道:“姑苏凤展就在前面,我偷偷去打探一下,你们在这里稍候。”说罢,便往所指处行去,耿沧柔秀眉轻皱,摇头说道:“清弟这人 ,去姑苏凤展怎还要偷偷摸摸前去?简直如同做贼一般。”龙瑶嫣微笑着说道:“柳公子想必有了主意,不宜让那位吴惊云察觉,这才显得小心谨慎。”—— 耿沧柔笑道:“龙姊姊这话有道理,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龙姊姊也有几分谋士风韵,令妹妹好生佩服。”龙瑶嫣摇头说道:“我还是很笨的,妹妹可不要这么夸我。”耿沧柔 低声笑道:“姊姊方才满脸通红,可是又想着宁怜香了?”龙瑶嫣急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妹妹别误会。”心中暗道:“柔妹妹若是得知我想着她的丈夫,可是要大大动气的。”—— 这时,柳悦清已从“姑苏凤展”走了回来,耿沧柔见他脸色颇见喜意,便笑道:“可是见到吴惊云了?”柳悦清笑道:“我看见他了,只因店铺生意太好,我又只在店外偷偷窥视,他却 没发现我。”耿沧柔不解问道:“那你如此喜动于色是何道理?”—— 柳悦清说道:“我打算去见见吴漫霞,不欲让吴惊云知道,这次拜访或许才有意外之喜,事不宜迟,咱们快些动身。”—— 三人出了盘门,沿着太湖湖岸小道而行,龙瑶嫣眺望太湖湖面碧波荡漾,宛如洞庭湖般清澈,一时想起了梅花坳中绝美风情,心底不由泛起幽幽情思—— 耿沧柔在柳悦清身旁低声说道:“见到吴漫霞后,我和龙姊姊可要暂作避开?”她深知柳悦清见吴漫霞,连吴惊云都要避过,显然所谈之事甚为重要,便有此一问,生怕自己和龙瑶嫣打 扰到他,柳悦清摇头笑道:“不必避讳,有姊姊和龙姑娘替我压阵,我心中底气也足些。”——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了吴漫霞住处,柳悦清上前叩门,过得稍许,便听一个银铃声音问道:“门外是谁?”柳悦清提声说道:“旧客柳悦清又来打扰,还请姑娘开门。”—— 屋内响起“咦”地一声,便听咿呀声响,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了小铜铃的俏脸,她稍一张望,顿时一喜,笑道:“果然是柳公子,先进来说话吧。”侧过身子,柳悦清说了声“打扰”, 走了进去,耿沧柔和龙瑶嫣紧随其后,小铜铃看着两个少女,俏脸狐疑之色闪过,开口说道:“柳公子,这二位是……”—— 柳悦清停下脚步,笑道:“这位是耿沧柔姑娘,另一位是龙瑶嫣姑娘,这次随在下来到平江游玩,在下一时念起吴家大夫人,就顺道前来拜访几位姑娘了。”—— 小铜铃笑道:“原来是耿姑娘和龙姑娘,柳公子,我们吴二爷此时正在店铺,你不去店里找他,怎寻到这里来了呀?”—— 柳悦清笑道:“在下这次欲再见吴大夫人一面,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小铜铃皱了皱眉头,有些面露难色,说道:“上次夫人见到了公子爷后,大吵大闹了一宿,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静下心睡去,可折腾死小铜铃了,琵琶姊姊不在这里好些日子了,小铜铃有 些困惑……”她想了一想,说道:“不如我去店铺问问吴二爷,公子爷就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叫小月琴招待三位。”—— 她正要转身,柳悦清心念一转,便笑道:“在下已前去见过,却见到吴惊云兄在店铺中难以抽身,就不便打扰他,既然如此,在下在平江府中尚要逗留数日,不如过些时候再来拜访。” —— 小铜铃问道:“公子爷留个日期,二爷他也能作安排。”柳悦清沉吟着说道:“三日之后,在下再来打扰。”—— 说罢,柳悦清拱手告辞,往回走时,耿沧柔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三日后再来拜访,难道这几日另有要事?”——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非也,我今日夜晚就要前来会见这位吴大夫人,小铜铃欲告知吴惊云,这非我所愿,便有此一说,望能瞒过吴惊云。”—— 耿沧柔失笑道:“你见吴大夫人也要当作贼么?”—— 柳悦清颔首说道:“若是如我所料,今晚这个贼我是不当也不行了。”他盯着耿沧柔说道:“今晚你和龙姑娘就留在客栈中,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一人来此便于行事。”耿沧柔略显担忧 地说道:“你一人太过势单力杯…”柳悦清笑着打断她说道:“吴漫霞和这几个丫头不过是寻常百姓而已,我这一趟并无风险,姊姊和龙姑娘正好能养精蓄锐,往后对付月落乌啼,那才是 一场恶战。”—— 他目光凝视着龙瑶嫣,向她微微点头,龙瑶嫣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也是螓首轻点,说道:“龙瑶嫣明白,谨遵柳公子所言。”—— 三人在盘门附近找了家客栈落脚,时光飞逝,不一会儿已到夜晚,柳悦清从窗户向外望去,明月高悬,繁星成斗,清风吹拂,桂花飘香,不由笑道:“今晚天色不错,看来是个好兆头。 ”将剑鞘斜背肩上,耿沧柔来到他的身前,替他理了一下衣衫,幽幽说道:“到了吴大夫人那里需万事小心,若事情一了,便尽快回来,我在这里等着。”—— 柳悦清心下感动,柔声说道:“我只是去问吴大夫人几句话,很快就回,姊姊别担心。”搂着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推门而出—— 耿沧柔脸上显出惊讶之色,喃喃说道:“吴大夫人不是疯了?你和她又能说些什么事情?”但自己这位夫君行事往往出人意表,看他自信满满,想必已是胸有成竹,便笑着摇了摇头,出 了房间掩上房门,走到龙瑶嫣的屋子推门而入—— 柳悦清从客栈动身,脚下轻快,不一会儿就再度来到吴漫霞的住处,此时已是二更天时辰,柳悦清忖道:“依吴漫霞每日起居习惯,此时应已到了就寝时刻,吴惊云定然不会留在这里。 ”他来到屋檐下,运气腾身而起,跳上围墙,定睛看去,果然四间屋子都已漆黑一片,并无半点火光,柳悦清心头一喜,纵身跃入,蹑手蹑脚来到吴漫霞住的那间屋子,绕到窗户那侧,只见 窗户半闭半开,柳悦清偷偷探头向房内看去,果然一道人影正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柳悦清暗暗好笑,心道:“你十四年的逢场作戏,今日便让我替你做一了断吧。”一个纵身,从窗户扑 了进去 第384章 非人苦当日难怎能平发指忿怒 ——坐在椅子上的黑影猛地一颤,脱口惊呼道:“是谁?”听口音正是吴漫霞,她这一呵斥低沉冷峻,与当日疯癫时说话口气全然不同,柳悦清更是了然于胸,他突然反手关上窗户,冷 哼一声,沉声说道:“是我,吴夫人记不得了?”—— 夜深之时,柳悦清又将窗户掩上,整间屋子顿时漆黑一片,吴漫霞无法看清柳悦清的相貌,愣了一下才说道:“你是那位大人?”—— 柳悦清心中一动,暗道:“大人?难道是那个人?这个吴漫霞果然有问题,看来需耍些手段才行。”他变了个口音说道:“正是老夫,想不到你还记得老夫,难得难得。”这几句话说得 嘶哑低沉,仿佛一下子老了数十岁—— 吴漫霞全身又颤抖了一下,只听她说道:“你这次来又是干什么?听说上次你差点把我二弟杀了,今天难道是……你说过只要我听你的吩咐,你不会对吴家出手的。”—— 柳悦清又是心中一动,心念转得飞快:“差点杀了吴惊云?果然是那个老贼,吴惊云受困于寒山寺中的事吴漫霞得知了?”口中却不停顿,沉声说道:“寒山寺的事情过去许久,吴惊云 毫发无损,当时老夫不过是要杀两个毛贼,吴惊云不听老夫劝告,这才惹怒了老夫,只不过想到……如今也算了,事情既然已过去,老夫也不想追究。”—— 吴漫霞冷冷说道:“既然如此,你此刻来此见我又有何事?这十多年来你只不过在我面前出现过三次,每一次都是大事到访,今日还有何事吩咐?”—— 柳悦清不能让吴漫霞看出破绽,但见他在屋中来回踱步数圈,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听说有个叫柳悦清的小子前来查询当年吴家血案,竟是寻到了这里,你们吴家何时与这些江湖门派 牵扯到一块了?”—— 吴漫霞哼了一声,说道:“还不是你们这几个干的好事,吴家素来和武林人士毫无瓜葛,你们却用这种恶毒的手段,让我吴漫霞装疯卖傻十多年,我二弟更是踏入江湖练了武功,姑苏凤 展原本仅仅是做生意买卖的,如今倒好,深陷江湖泥淖,你们这些人神通广大,为何要如此挟持他人?天下门派众多,偏偏选中我们做绸缎的姑苏凤展,既然你这位大人今日来了,我吴漫霞 也豁出去了,就算这条性命不要,也要问个水落石出。”—— 柳悦清心道“不妙”,吴家事情他只知皮毛,再作深谈定会破绽百出,是否要此时显露身份?柳悦清心念一转,已定了主意,当下说道:“小琵琶人呢,听小铜铃说她许久没来这里,难 道是被夫人辞退了?”—— 吴漫霞原本还坐在椅子上,柳悦清此言一出,她顿时一跳而起,大叫道:“你是谁?你不是他?你究竟是谁?”突然转身往门口扑去—— 柳悦清身子一晃,从吴漫霞身旁掠过,挡在门口朗声说道:“在下柳悦清,曾和吴大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夫人既然并未疯癫,应能记得在下这个人物。”—— 他这时口音变回清澈通透,吴漫霞倒退了一步,惊叫道:“是你。”柳悦清说道:“在下原本并无扮作他人之念,不过如今歪打正着,能令吴大夫人口吐真言,可知在下行了一步妙棋。 ”——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咿呀一声打开,小铜铃举着火烛走了进来,只听她急切地说道:“夫人,夫人,我听你惊叫了一声,可是出了什么事……”突然间她张口结舌,愣愣盯着房间内的柳 悦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吴漫霞轻叹一声,说道:“小铜铃,你先出去,我有话和这位柳公子说。”小铜铃更是一双秀目瞪得硕大,惊讶得难以复加,结结巴巴地说道:“夫人,你的病……这是……好了?”— — 借着烛火光亮,柳悦清见吴漫霞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便开口说道:“小铜铃姑娘,在下从南疆得知一法,或能治疗吴大夫人的病症,此时正是治病关键时刻,还请姑娘暂别打扰,不如回 屋休息,明日一早,便能得知在下此法是否妥当有效。”—— 小铜铃恍然点头,说道:“还是公子高明,原来你是在替夫人治病,小铜铃不该来打扰,夫人,小铜铃这就退下了。”向两人裣衽一礼,便退到了门外—— 柳悦清关上房门,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回头淡淡一笑,说道:“如此便能暂时瞒过夫人假装疯癫之事。”—— 吴漫霞凝视了他一会,突然叹道:“你究竟是谁?我装疯卖傻十多年,我二弟在我身旁十多年也不曾察觉,你不过只区区见了我一面就看出了破绽,吴漫霞实是难以置信。”—— 柳悦清摇头说道:“在下也看不出破绽,当日匆匆一会,在下对吴大夫人疯癫病症毫不怀疑,也曾在小琵琶面前大倒苦水,吴家血案知情者只有大夫人你一人,当时着实令在下无从着手 。”—— 吴漫霞讶然问道:“公子今日显然有备而来,若不是怀疑吴漫霞装疯,又怎会偷偷前来见我。”—— 柳悦清笑道:“此事在下倒是要谢一人,便是在下方才假扮的那位大人,当日他一时疏忽,说了一句话,却让在下听出了破绽。”他盯着吴漫霞说道:“吴大夫人口中所言的大人是否就 是月落乌啼的帮主?”—— 吴漫霞一怔,随即摇头说道:“我不知此人的来历,他从未提起过,我只知他是做生意的人,据说家财万贯,也算是一方人物。”柳悦清皱眉说道:“生意之人?难道他不会武功?”吴 漫霞想了想说道:“应该会有些武功,他来过这里两次,都是神不知鬼不觉,除我之外没人得知,和公子如今颇为相似。”—— 柳悦清点了点头,说道:“那应该就是那位帮主不假了,当日在下和这位帮主在寒山寺内照过一面,这位帮主欲斩杀我而后快,而吴惊云兄却是一路护卫相护,令这位帮主的手下束手无 策。当时不知是何原因,这些人对吴惊云兄颇有照顾之心,都是不愿对他下杀手,而后这位帮主身受重伤,恼羞成怒,才下令杀人。”—— 吴漫霞叹了口气说道:“如此说来,那位大人是这位帮主无疑,想不到当年他说不杀我门吴家一人,如今却又反悔,人心果然难测。”—— 柳悦清说道:“在寒山寺中,这位帮主顾此失彼,情急之下才失言一句‘杀了吴惊云也无妨,吴漫霞那里老夫自会前去解释。’,既然吴大夫人已疯,他又何必前来解释,他若要来夫人 这里解释,其因只有一个,便是吴大夫人其实并未成疯。”—— 吴漫霞大悟说道:“因此你便知道这位见过我数面的大人就是这位……帮主?”—— 柳悦清颔首说道:“连自己亲兄弟都要瞒过,这位月落乌啼帮主却是了然于胸,在下猜测一番,恐怕是这位帮主要你装疯,他若非此事元凶,也该是关键人物之一。”—— 吴漫霞沉默不语,默默地走到柳悦清身前,突然双腿一曲,跪在地上,泣声说道:“公子如此能人,定是神通广大的老神仙下凡,还请你大发慈悲,救救吴家,吴漫霞在这里向你磕头了 。”说罢,连磕几个响头,这才抬起头来,月色朦胧间,她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柳悦清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将她扶起,劝慰说道:“吴大夫人有事不妨慢慢说,在下若能相助,定然不会推辞。”—— 吴漫霞抹了抹脸颊,将自己的椅子挪了过来,请柳悦清安坐,柳悦清执意不肯,推辞几下,吴漫霞这才作罢,眺望窗外波澜不惊的太湖湖水,满怀惆怅地说道:“这十四年来,我无时无 刻装疯卖傻,生怕给他人看出了破绽,此时能在他人面前恢复我本来模样,才知如正常人般才是人生大幸。” 第385章 非人苦当日难怎能平发指忿怒 ——柳悦清微微一笑,却不插口说话,吴漫霞感慨稍许,这才说道:“听说我二弟前些日子出了次远门,后来又见公子拜访我处,询问小儿死因,是二弟他去寻仇家报仇了?”—— 柳悦清颔首说道:“在下在淮阳凌府初遇吴惊云兄,从他口中略知吴家血案来龙去脉,惊云兄回来后不曾提及吗?”—— 吴漫霞苦笑道:“在他眼里,我依然是个疯女人,他和我说这些话又有何用?可怜的二弟,他如今都不知此事只是个莫须有的骗局。”柳悦清神色一动,脱口说道:“难道说令郎……” 吴漫霞说道:“小儿应没有死,当时死去的小孩另有其人。”柳悦清一拍大腿,叫道:“果然如此。”吴漫霞见他一脸恍然之色,忍不住诧异万分,惊讶地说道:“公子已知内情?难道是二 弟他……”—— 柳悦清摇头说道:“惊云兄此时依然被蒙在鼓里,只因在下所遇奇事诸多,前后思来,或有不少和吴家血案有关,倘若令郎未死,那不少怪异之处就说得通了。”—— 吴漫霞诧异之色更甚,突然摇头苦笑道:“我原以为能瞒天过海,想不到破绽已处处可见,唉,若是被那位帮主知道了,恐怕就大大不妙了。”—— 柳悦清正欲开口,吴漫霞已是续道:“我知公子欲问之事,如今我要拜托公子,自然是言无不尽,不敢隐瞒。”她转头望着湖面凝思稍许,又道,“当年若非我应允此人要求,吴家恐怕 早已满门被杀,无一幸免了。”—— 柳悦清沉住气,缓缓点头说道:“月落乌啼帮主,此人手段非比寻常,在下信他能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吴漫霞说道:“十四年前,这人突然来到我家,当时外子正和我儿在院子里嬉戏,这人撞门而入,手指点了两下,他们父子俩人就一声不响摔倒在地,我当时以为他们命都没了,早已吓 得魂飞魄散,半晌回不过神来。所幸那人并没有下杀手,外子和祺儿只是被……只是被……”柳悦清说道:“可是被点了穴道?”吴漫霞猛地连连点头,说道:“正是被点了穴道,武功一事 我一窍不通,着实不明白这些手段。”—— 她摇了摇头,续道:“我正发愣着,这人走到我的面前,就开口问我:‘你要不要你老公和儿子的命?’我没回过神,都不知他在开口问我,那人突然打了我一个耳光,又说了一遍,我 这才回过神来,连连恳求他不要杀人,那人就说了,若要他们父子的性命,我从此以后必须得装疯卖傻,‘姑苏凤展’的事就不要管了。”说到这里,吴漫霞眼泪又流了下来,说道:“‘姑 苏凤展’是我祖孙数代苦心经营的店铺,我视它犹如自己亲生子女,如今却要我……只是眼前这个人神通广大,我要救我的丈夫和祺儿,只能依他所言,那人见我答允,便就哈哈大笑,在外 子和祺儿身上拍了几下,头也不回就走了。”—— 柳悦清愕然问道:“这就走了?”—— 吴漫霞说道:“几日过后,那一天二弟正巧吃坏了肚子,来到我家寻止泻药物,他刚到后面房里,便见一个男人破门而入,他一手提着一个男子,另一手抓着一个婴孩,冲到我的面前, 我还来不及惊叫,已被那人点了穴道,他突然低声说道:‘从此时开始,你就是一个疯婆子了。’随即他把外子和祺儿又点了穴道,又说:‘你若不依,他们的性命可就难保了,这两人权当 你丈夫和儿子的替死鬼吧。’我这才看清倒在地上的男子相貌,竟然和我丈夫一般模样,我还来不及吃惊,这人突然叽里咕噜又说了好些话,说外子偷人什么的,我是又羞又怒,我和外子寸 步不离平江府,都从未听说过凌绝星的名字,怎会去招惹他……的女人,但那时我无法开口说话,正愤怒不已时,这人竟然拿出一把锋利的钢刀,一刀斩在那个婴孩的脸上。”—— 柳悦清听到这里,几乎也要失声惊叫,吴漫霞突然捂住嘴,眼中露出恐惧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说道:“我一见这个场面,顿时就昏了过去,等醒转过来后,已不知我丈夫和祺儿 的去向,定是被那人劫持过去,这些人以他们父子要挟,我不得不装成疯子,‘姑苏凤展’的担子就落到了二弟的肩上。”—— 柳悦清问道:“之后是否还生出其他怪事?”—— 吴漫霞摇头说道:“我装疯卖傻之后,几乎足不离户,整日躲在家里不敢见人,二弟他们心忧我出去生事或是走散,我自己却是心头雪亮,装疯和真疯全然不一样,时间长了,多多少少 总会露出破绽,所以我也就不抛头露面,这些年来身旁倒是风平浪静,只是没有外子和祺儿的消息,时常令我郁郁寡欢,失魂落魄。”—— 柳悦清皱起眉头,手掌不断拍打着窗檐,喃喃说道:“仅仅让吴家大夫人装成疯子,月落乌啼帮主怎会有这无聊行径,定是另有诡计,却该如何看破呢?”他思前想后,却还是茫然不知 所措,不由得叹息一声—— 吴漫霞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我打理‘姑苏凤展’时,吴家店铺虽在平江府内稍有名气,却还是屈居‘七彩居’之下,但自那日变故之后,我就把店铺转交给了二弟,‘姑苏凤展’生 意自那时猛然好了数倍,而‘七彩居’却是一落千丈,门庭冷落,最近数年更是举步维艰,令我好生不解。”—— 柳悦清失声叫道:“我曾听吴惊云兄提起过此事,原来两家易位是在大夫人装疯之后,果然有些蹊跷。”—— 吴漫霞说道:“我也只是有些疑神疑鬼,按常理两家织锦几乎不分轩轾,二弟他再神通广大,也无法让所有人都来吴家店铺,做生意的有时也需运势,或许这几年‘七彩居’运势大衰, 这才事事不顺,并非另有玄机。”—— 柳悦清微笑说道:“吴大夫人也深信这种玄学之道?”—— 吴漫霞难得微微一笑,说道:“当年‘七彩居’如日中天,关氏又被誉为百年来罕见的织锦天才,九岁时亲手编出了震惊姑苏城的‘百花朝凤锦’,当时可谓名声无二,令我又惊又佩, 只可怜天妒英才,她十岁定的亲,十一岁时突然身体大坏,常常卧病不起,真是可惜了。”—— 柳悦清颔首说道:“此时我曾听惊云兄提起过,因在下鲁莽,南宫兄妹如今背井离乡,在下也是深感不安。”—— 吴漫霞笑了笑,说道:“在关氏生病后两年左右,‘七彩居’便开始由盛转衰了,当时她的未婚夫接受不了她身体日益恶化,竟于某一日断然离去,虽没说悔婚一事,只是后来再没见到 此人在‘七彩居’现身,这桩婚事怕是就这么黄了,关氏原本就体弱,经此打击,更是雪上加霜,不久后病症愈发恶化,变成了肺痨绝症。”—— 柳悦清叹道:“世间有重情重义者,却也有不少寡情薄幸之辈,南宫姑娘也太可怜了。”他突然有些后悔,当日若是买下那副“百花朝凤锦”,这件稀世珍品也不会毁于一旦,令人扼腕 了—— 他心中苦笑一声,突然一愣,讶然说道:“吴大夫人为何要与我说‘七彩居’的琐事?”—— 吴漫霞轻轻一叹,说道:“我是感叹世事无常,关氏是个奇才,亦是‘姑苏凤展’的劲敌,有她坐镇七彩居,‘姑苏凤展’往后数十年更是难以出头,正因如此,当我听见她生了重症后 ,竟自暗暗高兴,心想‘姑苏凤展’终能翻身了。”说到这里,她脸上泛起苦涩笑容,说道:“却没料人心地不好,迟早会遭受报应,区区一年没到,夫离子散,装疯卖傻,种种不幸都落到 了我吴漫霞的头上,时常想来,我处处不如意之事更甚于关氏,倘若得了绝症,死了倒也罢了,痛苦或更少些。”—— 柳悦清安慰她说道:“吴大夫人不必自怨自艾,如今既然得知此事是月落乌啼帮主谋划,在下定然不会让他继续作恶,在下愿助吴大夫人一臂之力,令你们夫妻团聚、母子重逢。” 第386章 非人苦当日难怎能平发指忿怒 ——吴漫霞眼神一亮,转眼又黯淡下去,轻轻说道:“夫妻团聚、母子重逢,就算如此,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叔雍和季雍。”柳悦清脱口说道:“叔雍?季雍?他们是何许人?”吴漫霞 还未说话,房门突然咿呀一声打开,一人开口说道:“那是咱们吴家老三和老四。”烛影一阵摇晃,一人缓缓走入,吴漫霞瞳孔一缩,转头看向此人,忍不住惊叫一声:“二弟,你怎么来了 ?”—— 陡然出现的竟是吴惊云,在烛火之下,他的脸色有些捉摸不定,打量了吴漫霞一眼,伸手关上了屋门,走到两人身前,说道:“是小铜铃唤人找寻到我,说是柳兄弟正在替大姊治病,小 弟便急忙拍马赶到,所幸并未见迟。”他望着吴漫霞,眼中闪烁着迷惘和不解,半晌才说道:“看情形大姊你已恢复了神智,如今事情都记得了?”—— 吴漫霞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下意识看了柳悦清一眼,眼中露出了哀求之色—— 柳悦清已有了打算,当即说道:“今日瞒过吴兄特意来和吴大夫人相见,还请吴兄不要见怪。”吴惊云摇了摇头,说道:“柳兄弟客气了。”柳悦清又道:“既然吴兄来到,吴大夫人, 不如把此事原原本本说出,吴兄一身绝技,若能有他相助,月落乌啼帮主更不足为惧了。”—— 吴惊云皱起眉头说道:“月落乌啼?又和这个邪派牵连一块了,大姊,难道你也认识那个恶贼?”—— 吴漫霞依然犹豫不决,不敢开口,柳悦清笑着劝道:“此时此地除了我和令弟之外,别无他人……”他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问吴惊云道:“小琵琶姑娘这些日子不在此处,吴兄可知是去 了哪里?”吴惊云摇头说道:“那日你我从寒山寺脱身之后,我匆匆赶回,便没见到小琵琶的踪影,问小铜铃和小月琴两个丫头,她们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至今小琵琶行踪不明,连我也不 知她身在何处。”—— 柳悦清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已能猜出小琵琶姑娘如今行踪了,吴大夫人请安心,小琵琶姑娘并不在这座庄园,已无隔墙有耳之虑。”吴漫霞忧道:“还有小铜铃和小月琴呢?” 柳悦清摇头说道:“二位姑娘不同于小琵琶姑娘,不是武林中人,不会偷听咱们的说话。”—— 吴惊云惊道:“小琵琶是武林中人?这……这莫非是弄错了?”—— 柳悦清说道:“如今先说吴大夫人当年变故,这些年来吴大夫人苦心装疯,不敢露出丝毫破绽,今日惊云兄得知内情,大夫人可不必如此辛苦了。”—— 吴惊云更是一头雾水,转头盯着大姊,满脸都是惊奇之色,吴漫霞定了定神,将此事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又道了一遍,忍不住流泪说道:“我是为了你姊夫和祺儿的性命,才瞒过了你们所 有人。”—— 吴惊云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个月落乌啼的帮主竟然如此恶毒,害得我们吴家家破人亡,早知如此,当日寒山寺中……我……我……”突地觉得胸口愤怒难抑,猛然一拳 狠狠打在地上—— 柳悦清说道:“吴大夫人虽然遭受这么多年苦楚,断言家破人亡倒也为之过早,夫人,或许尊夫令郎此时都在月落乌啼帮中,并未遭到毒手。”—— 吴惊云说道:“但吴家的老三老四却因此一个亡故一个失踪,大姊疯了之后,三弟一直郁郁寡欢,助我看管店铺不久,一日去郊外办事时,一个失神被疾驰而过的马儿撞个正着,当场身 亡,而四弟为了大姊的病,更是四处奔波求药,最终也是杳无音讯,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柳悦清沉吟说道:“三弟四弟,就是大夫人方才提及的叔雍和季雍?”—— 吴惊云点点头说道:“吴家共有四个儿女,除了大姊之外都是男儿之身,便取伯仲叔季四字中的仲叔季为字,分别字仲雍、叔雍和季雍,大姊并非男子,就没用那个‘伯’字,在下名惊 云,字仲雍,只是吴惊云三个字被人提及多了,而三弟吴震雷和四弟吴潇雨,旁人也是时常唤他们的名字,咱们三人的字就鲜有人知,柳兄……”——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着柳悦清,陡见他托着下巴,剑眉紧蹙,似是想起了困惑之事,一时不敢打扰他,便即住口,吴漫霞叹道:“三弟和四弟……”吴惊云突然拉了她手臂一下,目光瞥 了一眼柳悦清,又摇了摇头,示意她暂别开口,吴漫霞虽不知缘故,却也急忙收口不语—— 柳悦清嘴唇蠕动,低声说了几个字,随即问道:“如此说来,吴家并没人字伯雍了?”吴惊云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如此。”—— 柳悦清寻思道:“耿府的管家偏偏就叫作吴伯雍,这是凑巧还是……”突然摇了摇头,笑道:“世间也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看来是我多疑了。”—— 这一句话来得突兀,吴惊云和吴漫霞都是茫然不解,吴惊云不禁问道:“柳兄弟说的巧合之事,究竟是……”柳悦清突然走到吴惊云身旁,说道:“令姊装疯之事,如今你知我知,还请 吴兄替你大姊保密,暂别给外人知晓,尤其月落乌啼那里更不能透露一丝消息,等风波平静后才可公告天下。”吴惊云颔首说道:“此事我理会得。”柳悦清望着吴漫霞又道:“吴大夫人还 请再装疯些许日子,尊夫令郎就交给在下便是。”—— 吴漫霞神色一阵激动,突然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说道:“多谢柳公子仗义相助,吴漫霞一无用之身,只能给公子磕头了。”—— 柳悦清急忙扶起她说道:“在下和吴惊云兄一见如故,岂有不出手相助之理,这件事不必和小铜铃小月琴两位姑娘明说,倘若小琵琶回来,更不得显露破绽,她是月落乌啼中人,若给她 知道天机已泄,就大大不妙了。”—— 吴漫霞还没回过神来,柳悦清已是抱拳说道:“在下晚间前来打扰,颇为过意不去,这就告辞了。”吴吴漫霞仍然自语说道:“小琵琶,月落乌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竟是没理会柳 悦清。柳悦清笑了笑,缓缓退出屋子,游目四望,却没见到两个姑娘家,便走到大门口,正要推门而出,吴惊云这时匆匆赶上,说道:“且让吴某送柳兄弟一程。”—— 柳悦清点了点头,两人沿着小道往城中方向行去,吴惊云侧目盯着柳悦清,见他神色镇定,看不出一丝异样,便开口问道:“柳兄弟,你方才说小琵琶是月落乌啼的人,此事可是玩笑之 语?”—— 柳悦清问道:“小琵琶是如何来到吴家做丫鬟的?”—— 吴惊云说道:“那时也是凑巧,原本照料我大姊的并不是她们三个丫头,十四年前大姊疯……装疯之后,我们三兄弟又都无法抽身照看她,就寻了两个机灵的小丫头日夜守在大姊身旁, 到了六年前,其中一个丫头老家出了点事,就回老家去了,不久后另一个也嫁作人妇,向我们吴家请辞,于是我只得又四处去寻觅,当时小琵琶正在街上乞讨,虽然全身邋遢,但我见她眼神 很是机灵,便问她愿不愿意干这份差事,想不到她一口答允,自那时起就住在了咱们吴家。”—— 柳悦清听罢,不禁笑道:“比之街上乞讨,伺候大夫人可算一桩美差。”吴惊云微微一笑,说道:“她们三人的名字都是我取的,小琵琶是个孤苦伶仃的孤儿,我和她只是在街上不期而 遇,柳兄弟却说她是月落乌啼中人,吴惊云真有些不能置信。” 第387章 非人苦当日难怎能平发指忿怒 ——柳悦清仰头看了下天色,说道:“此时尚早,在下正欲前往月落乌啼总舵一探,不知吴兄可有兴趣同往?”—— 吴惊云双目一亮,说道:“这些日子,吴某也曾有过这念头,只是一来不知其总舵方位,二来柳兄曾说暂不宜打草惊蛇,吴某就只能按兵不动,此时可以一去?”—— 柳悦清笑道:“先去探一探也无妨,再说迟早要和那位帮主见面,我孤身一人的话是要掂量掂量,如今吴兄在旁,我底气便足了许多。”—— 吴惊云一拍手说道:“那咱们就去闯一闯这个邪派的总舵,那日恶气也该加倍讨回了,只是月落乌啼的总舵是在何处?”—— 柳悦清淡淡说道:“寒山寺。”—— 两人来到寒山寺外,已是午夜子时时刻,寺门早已紧闭,吴惊云望着高耸的围墙,一时眉头紧皱,说道:“我和寒山寺的主持可算交情匪浅,以此人面相,不该和月落乌啼帮主成一丘之 貉,再说我来过寒山寺数次,这里香客更是不断,月落乌啼看阵仗怕不下二百余人,这些人都藏身其中,竟不惧给他人一眼瞧出?”—— 柳悦清说道:“我听崆峒三侠之一的庄寿鹤提起,这位月落乌啼帮主老兄多是借住在寒山寺中,他手下几个得力干将亦是如此,至于那些虾兵蟹将,这位帮主在附近的穹窿山上圈了块地 ,让他们长期驻在山上,等候号令,所以在寒山寺中是见不到那数以百计的黑衣蒙面人。”—— 吴惊云啧啧叹道:“好一个心思缜密的邪道高手,竟然把佛门重地用作藏身之用,难怪柳兄弟你们人在江湖多时,都无法得知他们的行踪。”—— 柳悦清笑道:“所以咱们今天就要好好探他个底朝天。”—— 吴惊云眼神一亮,说道:“那些虾兵蟹将都在穹窿山上,离此不近,咱们凶险便也少了许多。”—— 柳悦清点点头说道:“不过月落乌啼座下高手云集,若形势不妙,还请吴兄切记走为上招。”吴惊云点了点头,柳悦清轻喝一声“走。”翻上了墙头,轻轻落在了寺院之内—— 吴惊云抬头看了一下围墙高度,现出一丝错愕之色,他深深吸了口气全力一跃,脑袋堪堪过了围墙高处,其势已尽,正要坠下,只见他急忙展臂扣住上方边缘,一个用力轻巧翻过围墙, 落地毫无声息—— 这时,寒山寺内一片寂静,更不见烛火,和尚们早已休息就寝,吴惊云一时没了主意,低声说道:“如此漆黑一团,怎能找出月落乌啼帮主在哪间屋子?”—— 柳悦清低声说道:“这里佛堂不会有人,咱们先到寺院后面再说。”此时他身穿一身深蓝衣衫,轻巧蹑步而行,在黑夜中毫不惹眼,吴惊云眯着眼睛费力凝视,也只是隐约见到柳悦清的 轮廓,急忙跟在他的身后,走过数间禅房,柳悦清不时靠着窗纱仔细凝听,稍许后摇了摇头,远远走开,直到第五间房,柳悦清又凑着耳朵听去,不过眨眼之间,他就窜到房门口,轻轻推开 了这间禅房的房门—— 吴惊云急忙走至他身侧,柳悦清已探头进去张望,吴惊云效仿他往房内打量,但眼前只是间空屋,里面并无一件家具,又怎会有人在此屋中,柳悦清突然脸色一展,又走了开去,吴惊云 更是心头茫然,匆匆来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道:“柳兄弟此举是何意图,吴惊云实是不明不白。”—— 柳悦清低声说道:“我正在查看那间房内有无月落乌啼的人,方才几间屋子中可闻见鼾声大作,我细细辨来,这些熟睡之人都是寻常和尚,并未练过高深武学,绝非江舞鹤等这些高手, 只是这间屋子我听不到人的喘气声,便推开一看究竟,武功练到上层境界,呼吸之声愈发不显,旁人极难听闻,吴兄也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倘若你在屋内就寝,我就难以察觉了。”—— 吴惊云恍然说道:“原来是这等道理,我虽练就一身武学,却对此中道理知之甚少,真是惭愧。”—— 柳悦清笑道:“我们这次是攻其不备而来,寻常时候,我也无法用此手段。”说着话,他又连推三间禅房的屋门,其中两间颇有住过人的痕迹,此时却空无一人,桌椅被褥都乱成一团, 仿似被打劫了一唱— 柳悦清注视着房内,半晌才说道:“这间屋子应非寺院和尚就寝,只是……”吴惊云低声插口说道:“柳兄言下之意,这里住的就是月落乌啼的人?”柳悦清摇摇头说道:“此时暂不得 知,不过……”他突然住口,走入房内,伸手在被褥中一探,又在椅子上摸了一下,又道:“被褥早已冰凉,可知今晚并无人就寝于此,而这椅子上沾了不少灰尘,又可知住客离去已久,但 这间屋子有不少日子没人打扫,却有些不太正常,我便猜和尚并不住在这间屋中。”他食中两指搓了数下,随即双手轻轻拍了几下,掸去指上灰尘,说道:“咱们去另一间看看。”—— 果不其然,另一间禅房与这间几乎如出一辙,吴惊云低声说道:“应该就是月落乌啼的人了,这个妙慎竟敢私藏污垢,我倒要去问个究竟。”——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那边还有几间房,咱们也去看看如何?”—— 斜道对面也有一排厢房,柳吴二人静静悄悄快步奔了过去,又是如法炮制,先听动静再开门,不一会儿,十数扇门接连而开,其中多是无人居住的空房,只有三间凌乱一团—— 柳悦清掐着手指算了算,喃喃说道:“月落乌啼帮主、左护法、江舞鹤,轩辕弟兄、白慕平……穹窿山上那群手下也需有人看管,少了几间房也不足为奇……看来月落乌啼这一干人果然 是藏身此处,宁无城这人的心计好生了得。”—— 吴惊云怔道:“宁无城,这人是谁?”—— 柳悦清猛然收回思绪,笑道:“有人说月落乌啼帮主是宁无城,但在下也是将信将疑,还无法确定此言真伪,却是一不留神说漏了嘴。”—— 吴惊云苦笑了一声,说道:“恕吴某孤陋寡闻,实不知此人是谁,若真如柳兄所言,如今他们数日未归,恐是又去何处作恶了。”—— 柳悦清点头说道:“我也有此顾虑,这个邪派处心积虑,行事小心谨慎,却有统一武林的野心,恐怕这次悄然出寺又是去挑落哪家门派,武林中大门派也是不少,此时难以知晓,如此看 来,今日这里一探究竟后,在下必需赶往穹窿山走一遭了。”—— 他伸手向前方一指,两人这时已走过廊间,转角过后尽头便是一面围墙,左侧又见一间禅房,柳悦清和吴惊云才到拐角处,两人脸色微微一变,对望一眼,都暗暗提气凝神戒备—— 原来从禅房门旁的纱窗中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烛火,只是这间禅房在最深处,又折了个弯,柳吴两人一时没有发现,这时走近后才看破—— 轻轻来到门前,柳悦清凝神细听,屋内并无动静,柳悦清心道:“烛火亮着,屋内有人无疑,只是这个人会是谁?月落乌啼帮主?还是另有其人?”正思索着,吴惊云早已沉不住气,手 指沾了沾唾液,在纱窗上破了个小洞,随即往房内瞧去,稍一打量,咦了一声,显得有些惊讶 第388章 非人苦当日难怎能平发指忿怒 ——柳悦清低声问道:“屋内有人?”吴惊云又看了一眼,颔首低声说道:“有一个女子睡在床上,背向外面,看不清容貌,除她之外别无第二人了。”—— 柳悦清探头从小孔看去,果见一白衣女子侧卧榻上,竟是和衣就寝,一头秀发如乌云般散落,可知是个妙龄少女,只因背向着窗户,这个少女丝毫不曾察觉屋外正有人窥视着自己—— 吴惊云说道:“佛门重地竟有女子留宿,实不寻常,柳兄,不如进屋会一会这个女子?”——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我也正有此意。”他走到门边,轻轻一推,只听咿呀一声,屋门并未拴住,缓缓往里打开—— 这声轻响已惊动了床上少女,她突然坐起身来,转头脆声斥道:“是谁?”眼看两人跨步进入,少女看清他们的相貌,顿时惊呼一声,手掌向外一推,熄灭了烛火,房间顿时一片漆黑— — 吴惊云走在柳悦清身后,刚跨入房间,烛火已灭,他不及看清少女相貌,却已知对方是个练家子,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夜深无声,姑娘再熄了烛火,竟是毫不惧怕?”—— 那少女颤着声音说道:“你们……你们怎会到寺里来的?我在这里养伤,休要烦我,快出去,快出去。”她声色俱厉,柳吴两人虽然无法见其神情,但其说话语气忿怒夹杂着恐惧,却是 听得分明—— 柳悦清轻叹口气,说道:“姑娘这一句话,分明已表露了自己身份,你挥掌灭了烛火未免多此一举了。”—— 少女脱口说道:“你说什么?”语气更是慌张,显然柳悦清的话令她更为胆颤心惊—— 柳悦清说道:“姑娘一见我们,并没问我们是谁,而是直言质问我们为何前来寺院,可知姑娘早已认识我和惊云兄,熟识在下的姑娘并不少,或许相识惊云兄的姑娘也非寥寥数人,但我 和吴兄皆识的女子却只有区区数人。”—— 吴惊云在旁听得惊讶万分,这时忍不住问道:“柳兄之意,这个女子是我们认识之人?”—— 柳悦清点头说道:“原本在太湖边上,在下说小琵琶姑娘是月落乌啼中人,虽有三分确信,但另有七分实属揣测,直到如今,才知自己所言分毫不差。”他突然转头凝视着床上少女,说 道:“小琵琶姑娘,没想到你我竟在这里又遇见了。”—— 吴惊云大吃一惊,几乎一跳而起,叫道:“你说她是小琵琶?一掌能灭烛火的是小琵琶?”柳悦清笑道:“吴兄若不信,点燃蜡烛便知在下是否说错。”吴惊云也顾不得行迹,一个箭步 冲到桌案边,拿出怀中火折子点燃了桌上残烛—— 只听少女幽幽叹道:“柳公子果然聪明绝顶,小女子只和你见过一面寥寥数语,你就看破了我的身份,我看帮主这次真是要遭殃了。”—— 烛火晃动着微光,照射在少女的脸庞上,正是吴家丫鬟小琵琶,这时她云鬓微乱,花容憔悴,一双星目凝视着吴惊云,露出淡淡的幽怨—— 吴惊云手臂微微一颤,差点把桌上蜡烛扫落,紧紧盯着小琵琶,半晌才开口说道:“小琵琶?月落乌啼的人?我吴家的丫鬟?”突然冷笑数声,说道:“想不到我吴惊云一世聪明,却被 一个小丫头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可笑。”他眼中突然飘过一丝怒意,牙齿也咬得咯咯直响—— 小琵琶俏脸一变,惶恐地说道:“吴二爷,我……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请你别动气。”一咬牙欲站起身来,却是娇躯一晃,突然又扑倒在床上,轻声哼了一下,竟是大显痛楚之意 ——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受伤了?还请不要妄动,若是加重了更得不偿失,在下和吴兄这次前来并无恶意,姑娘大可不必惊慌。”—— 吴惊云怒哼一声,冷冷说道:“柳兄为何对她如此客气?你该知道月落乌啼的人有多可恨,我大姊、三弟、四弟,都因他们……”柳悦清突然轻咳一声,说道:“吴兄请别动怒,小琵琶 姑娘对你应该没有恶意,至于在下,其人在帮中,受帮规所限,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在下也不想追究,更何况姑娘对我和吴兄曾有相助之恩,只是往日无缘再见,今日既然重逢,正好让在 下道谢一番。”—— 吴惊云盛怒之下,几乎说漏了嘴,吴漫霞装疯已被看破之事尚需隐瞒,此时若说出吴家三人都身受月落乌啼之害,那便是不打自招,月落乌啼帮主如此精明,风闻此言,稍一推算便能得 知是吴漫霞透露了风声,吴惊云被柳悦清插口打断,心念一转,已是明白其中利害,背脊生出一身冷汗,忖道:“好险好险,差点就害死姊夫和祺儿了。”—— 小琵琶艰难坐正娇躯,脸色却更见黯然,低声说道:“我只是个小丫头,又怎么会做过这等大事?”—— 柳悦清笑道:“寒山寺中,在下和吴兄等人受贵帮帮主所困,几呈溃军之势,姑娘冒着生死凶险,出手伤了几个帮中弟子,又自残贵体,在下等人才能趁势脱逃,这场恶斗终让在下死里 逃生,该记首功的正是你,云绊笙云姑娘。”—— 小琵琶轻呼一声,满脸震惊之色,脱口说道:“你……你怎会知道……我……我的名字?”—— 柳悦清说道:“是他人告诉在下姑娘的名字,据他所言月落乌啼中有位蒙面少女,名叫云绊笙……”云绊笙急着抢口说道:“我的相貌只有身为小琵琶时吴家的人见过,在月落乌啼帮中 也是很少有人识我真容,那个人是谁?他怎会知道我就是云绊笙?”—— 柳悦清突然眉头一皱,微微侧头,神情恍惚了一下,才说道:“此时已无余暇,以后若有机会再和姑娘详谈。”—— 说罢,他转身走到门口,拉开屋门,突然转头说道:“你们帮主此时去了哪里,云姑娘可否告知在下?”—— 云绊笙一愣,随即摇头说道:“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事?我是月落乌啼的人,帮内私事毋须说与外人听。”—— 柳悦清淡淡一笑,也不动气,只是说道:“在下见姑娘尚未误入歧途,若能改邪归正,那便是吴家之幸,苍生之幸。令师似乎已在外面恭候,在下这就前去拜会,打扰姑娘,多多包涵。 ”说罢便从门口一闪而过,踪影不见—— 吴惊云急忙侧耳凝神,好不容易才隐隐听见,从门外飘进若断若续的乐曲曲声,如丝如缕,如泣如诉,若不细闻,实是难以察觉,吴惊云微微动容,脑中立刻浮现当日“七彩居”前的那 场恶斗,此人一手音律武学极为诡异莫测,可谓剑走偏锋,比之寻常弄刀舞剑的对手更不易对付—— 他一念至此,看了一眼云绊笙,见她正望着自己,满脸幽怨,泫然欲泣,心中那股恨意竟是无法发作,当下轻叹一声,说道:“姑娘好自为之吧。”头也不回出了屋子,疾追柳悦清而去 ,只听房内传出一阵哭声,正是云绊笙失声而泣—— 吴惊云心头暗暗焦虑:“那老儿的琴音古怪难测,当日和他交手,实乃我生平最为凶险的一仗,柳悦清若是轻敌,可就大大不妙了。”他飞身掠出走廊,顿时止步,此时新月如钩,微弱 光芒洒落,已能看见柳悦清负手而立,正和一人迎面对峙。吴惊云这一现身,两人齐齐往他看来,吴惊云心念一动,纵身来到柳悦清身旁,扫了对方一眼,对方那人手捧一件物事,虽然黝黑 难辨,但瞧其形状正是那把海月清辉,此时乐声已去,寒山寺中依然是静静悄悄 第389章 非人苦当日难怎能平发指忿怒 ——但听对方说道:“原来并非柳少庄主一人造访,连吴二当家也莅临古刹,老夫有些意外了。”—— 他这一说话,吴惊云顿时听出,此人果然就是那弹琴老者,眼看他悠然自得,面对两大高手丝毫不显紧张,吴惊云暗暗佩服之余,却也一阵怒气上冲,厉声喝道:“你这老贼,果然还是 现身了。”—— 他这一叫声传数里,满寺皆闻,弹琴老者连连摇头说道:“吴二当家,你若再这般高声叫唤,寒山寺的和尚可都要被你惊醒了。”—— 吴惊云怒道:“这也是你们月落乌啼造的孽,堂堂一座寒山古刹,竟被你们私作藏污纳垢之用,如此恶行,天理难容,我吴惊云今日要替天行道。”说罢,拔出背上利刃,剑尖直指弹琴 老者的脸庞,喝道:“老匹夫,划下道来吧。”—— 弹琴老者呵呵一笑,说道:“你要和老夫一较高下,老夫也不介意,只是这座寺院大大小小的和尚们不少,吴二当家的怎不顾他们的性命了?”他手指一拨琴弦,琴声悠悠萦绕耳际—— 吴惊云猛然一惊,这老者内功极深,琴术更是炉火纯青,当日他拨弄几个琴弦,自己就大现不支,寒山寺的僧人若闻其音,焉有命在。他强压心头的怒火,收剑回鞘,沉声说道:“你我 去寺外分个胜负。”—— 弹琴老者又是纵声一笑,说道:“柳少庄主呢,为何你一言不发,莫非另有妙计来对付老朽?”—— 柳悦清微微摇头,说道:“不敢,晚辈愚笨得很,着实想不出几多计策,更是不知贵帮宁帮主如今去了何处,正一筹莫展呢。”—— 弹琴老者全身一震,失声惊呼道:“你,你怎知我家帮主姓宁?”—— 柳悦清这一句直言只求试探,见弹琴老者失态,便长叹说道:“月落乌啼的帮主果然是宁无城,盛年时他已是狡诈恶毒,如今耄耋之岁更是变本加厉,惹得武林风波不断,我看前辈陷入 不深,何不改邪归正,回头是岸?”—— 弹琴老者目光一冷,冷冷说道:“你这是在教训老夫?”柳悦清连忙说道:“不敢,晚辈只是见到令徒云姑娘曾不顾自身凶险,大义相助晚辈,可知云姑娘心中良知未泯,仍是位好姑娘 ,徒儿如此,师父应该也不会十恶不赦,晚辈念及此处,才斗胆相劝。”弹琴老者突然怒道:“那傻丫头就是冒然出手救了你们,才这般遭罪,若不是老夫,她的小命早就没了,你们这些满 口仁义的臭小子,我徒儿受难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柳悦清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云姑娘偷袭一事终究还是瞒不过宁无城吗?”弹琴老者哼了一声,说道:“中了暗算的人又没死,只要方位一站,从伤口便知暗器飞来方向,这臭丫 头把别人想得太过简单,这才处处受到伤害。”柳悦清摇头轻叹一声,说道:“难怪云姑娘自那日起就不见了踪迹,宁无城连自家人都不放过,可知他已无药可救,前辈难道还执迷不悟?” —— 吴惊云拳头握紧,脸上忿怒之色愈盛,突然大叫道:“姓宁的如此作恶,这么一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你们甘愿为他卖命,不是邪道那算什么?”—— 弹琴老者也是沉默不语,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好一会儿才说道:“老夫身受宁帮主大恩,若非有他,这世上也无老夫,两位就当老夫是邪门歪道也罢,纵然你们费尽口舌,老夫也不会 舍宁帮主而去。”—— 他此言毫无回旋余地,吴惊云更是怒极而笑,咬牙说道:“既然如此,这一仗势必要打,老匹夫,你跟我出来,咱们到寺外斗个你死我活。”说罢,也不等弹琴老者是否应允,已大踏步 往寺门口行去,仿似确信对方定会跟他而去—— 望着吴惊云的背影,弹琴老者摇着头说道:“吴二当家素来沉着冷静,处变不惊,今日为何见到老夫却像找寻到了生死仇家?难道是当日在此毒杀了他的几个兄弟,他便对老夫恨之入骨 ?”—— 柳悦清闻言,苦笑一声说道:“吴惊云还不知这件事源起令徒,云姑娘步步为营将我们诱至寒山寺,真是大费苦心了。”—— 弹琴老者惊讶说道:“你已知此事内情?”柳悦清点点头说道:“我看破令徒身份之后,此事前因后果已了然于胸,吴惊云的五个弟兄可说是因她而死,他若是知道云姑娘也是元凶之一 ,恐怕难以轻言放过她。”—— 弹琴老者叹了口气,陡然间似乎苍老了许多,说道:“万事瞒不过柳少庄主,但是这件事还请别向吴惊云明言,吴惊云若是知道笙儿害死了他的兄弟,绝不会原谅笙儿的。”—— 柳悦清笑道:“云姑娘身份已明,已无法回到吴家再当小琵琶了,前辈何必多虑。”弹琴老者摇头说道:“她当丫头在先,入老夫门下在后,只是本帮行事暂需隐秘,这才不让那丫头表 明身份,老夫已多次劝她离开吴家回到帮中,她却执意不肯,老夫无计可施,便也随她去了。”—— 柳悦清沉吟着说道:“或许是报吴家知遇之恩,若非吴惊云带她进入吴家,说不定她如今依然在乞讨谋生。”—— 弹琴老者摇头说道:“柳少庄主这一句说错了,不是报知遇之恩,而是笙儿那个丫头爱上了吴惊云,这才不愿离开吴家。”说到这里,他抱着琴缓缓向寺院大门走去—— 柳悦清大大地吃了一惊,急忙快步跟上,难掩惊讶地说道:“竟有此事,果然是大出晚辈意料,不过……吴惊云尚未娶妻,这事也不算非分之想。”—— 弹琴老者笑了一下,颇为自嘲地说道:“‘姑苏凤展’二当家,平江府谁人不知,言行素来堂堂正正,笙儿只是月落乌啼中毫不起眼的丫头,如今月落乌啼又被你们看作是武林邪派,吴 惊云是个心怀正义的人,绝容不下名声不雅的女子,笙儿这个可怜的孩子,命中注定是场单相思。”—— 柳悦清突然停下脚步,弹琴老者立刻惊觉,回过头来问道:“柳少庄主,又有何事令你犯难了?”柳悦清说道:“前辈对云姑娘很是爱护,两位师徒情谊不浅啊。”弹琴老者呵呵一笑, 说道:“老夫孑然一身,人一老了,膝下又无子女,未免有些寂寞凄凉,笙儿这机灵丫头,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陪着老夫打发这几年辰光,我和她虽是师徒名分,却如祖孙之情,所以也就 对她多操心了一点。”柳悦清冷冷说道:“既然如此怜爱云姑娘,前辈却又不愿从月落乌啼抽身而退,难道前辈能眼睁睁看着云姑娘毁在这个邪教手里?”—— 弹琴老者身躯微微一颤,顿时沉默不语,半晌才又说道:“柳少庄主口齿伶俐,竟要劝说老夫,只可惜……老夫师徒行事还无需你柳悦清来插手。”他猛然转过头,口中说道:“吴惊云 那个臭小子竟然敢捋虎须,真是大胆,老夫若不和他耍几招,这小子还真以为月落乌啼无人了。”声音愈来愈轻,原来说话间他已是走远—— 柳悦清愣在原地发着呆,突然苦笑一声,喃喃自语:“好个奇怪的老人,和我究竟是敌非敌,却也令人捉摸不透。”他游目四下扫过,四周依然不见灯火亮起,柳悦清忖道:“这些和尚 倒是睡得熟,吴惊云先前大喝大叫都没惊动他们,恐怕是这老儿做了手脚吧。”他此时也无暇理会这些琐事,吴惊云邀战,弹琴老者毫不犹豫接下,此时两人之间的生死战才是最为紧要之事 ,柳悦清毫不犹豫提起轻功,轻飘飘地掠了出去 第390章 非人苦当日难怎能平发指忿怒 ——弹琴老者走得甚缓,才出了寒山寺大门,柳悦清已从身后赶上,从老者身后打量过去,吴惊云正站在石阶下首,长剑早已紧握,狠狠盯着老者,脸上已遍布杀机—— 弹琴老者缓缓而下,口中说道:“好冷肃的气氛,老儿可有些感觉不惯,吴二当家啊,‘长生心法’旨在一个‘守’字,守要守得滴水不漏,更要守得意缓神驰,如今你心神激荡,满脸 煞气,欲杀老夫而后快,怎变成了西禅宗的功夫了?”—— 吴惊云咬牙说道:“满口胡言的老匹夫,当日时不与我,这才不敌而走,今日就你我二人在此一决胜负,就让你看看,‘长生绝学’绝不会输给你们这些邪魔歪道。”—— 弹琴老者笑道:“那今晚老头子岂不是在劫难逃?”他说话间,脚步不停,离吴惊云愈来愈近,吴惊云脸色紧绷,急忙提剑护住胸口,弹琴老者却不看他一眼,缓缓从他身旁走过,但无 停步之意,依然慢慢踱步前行,吴惊云忍不住怒道:“老匹夫,你给我站祝”—— 他一呵斥,弹琴老者果然驻步回头,说道:“你要和老夫交手,却不该这般心浮气躁,如今尚在寒山寺的门口,和尚们未出我琴音范围,不急不急,再走段路就到了。”说罢又往前走去 —— 吴惊云被他说得一怔,望着波澜不惊的寒山寺,眉头微微一皱,柳悦清走到他身边,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咱们跟着这位前辈便是。”—— 两人跟随弹琴老者往前行去,吴惊云一脸不悦之色,愤然说道:“这个老匹夫,柳兄弟你……你还叫他老前辈?”柳悦清打量了他一眼,说道:“吴兄对令姊遭遇依然耿耿于怀?”吴惊 云咬牙说道:“吴家姊弟四人,除我之外,都被这个月落乌啼害惨了,你让我怎能泰然面对这些邪门歪道?这些混帐东西就该被千刀万剐。”—— 柳悦清幽幽一叹,说道:“小弟以前遇到之事吴兄极为相似,小弟的未婚妻不幸被月落乌啼擒住,遭他们严刑拷打,全身伤痕累累,几乎断送了性命,小弟当时心头之恨实不输于吴兄, 后来在吴家遇见了云姑娘,和她相谈数语,便觉得她心底不坏,而其师虽然曾欲杀我而后快,但也是帮规难违,并非其穷凶极恶。”—— 吴惊云哼了一声,说道:“柳兄弟意思这一战是多余的?”—— 柳悦清摇头说道:“这一战小弟不会从中插手,更可替吴兄压阵,只是月落乌啼种种恶事、吴家伤痛惨事,其罪魁祸首不在云姑娘师徒,而是那月落乌啼帮主,此人不除,江湖难以安宁 。”—— 吴惊云颔首说道:“柳兄弟最后一言甚是有理,只是为虎作伥者亦不能轻饶,多谢柳兄替我压阵,今日一战,吴惊云绝不会败阵。”说罢,脚步顿时轻快许多,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 “也罢,此事非我能管,只能看那位云姑娘的造化了。”—— 他落在最后,神色轻松自然,似乎毫不担心这场恶战,边走边左顾右盼,望着四周郊野夜色,另有一番风情—— 在柳悦清身后十数丈外,一道黑影陡然现出,一双眼睛如天空璀星,紧紧盯着三人离去方向,突然一咬牙,小心翼翼地跟踪上去,宛若一道幽灵—— 走了近一炷香时辰,弹琴老者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而立,吴惊云和柳悦清先后赶至,便听弹琴老者说道:“此地甚是合适,寒山寺的和尚也听不见老夫的琴声,正是决斗佳处,吴惊云你 意下如何?”—— 这是郊外一处荒地,放眼望去平坦如履,此时四下并无人迹,确如弹琴老者所言,大可毫无顾忌一展身手,吴惊云立刻说了声“好”,跨步上前,长剑在身前一竖,守住中宫,冷冷喝道 :“请指教。”—— 弹琴老者呵呵笑道:“‘长生心法’守字当先,老夫若不进攻,你也无招可守,也罢,老夫就吃亏一下了。”突然携琴欺上,用琴当胸撞去,这一招虽然有些粗陋,但“长生剑法”能轻 易化解“长剑当歌”精妙绝技,可知再如何变化诡异的招数,依然难以攻破吴惊云的防守,于是弹琴老者反其道而行,横冲直打,或许更有奇效—— 吴惊云脸色一沉,心神顿时平静如水,手中剑刃一转,剑背扫过琴身,将其荡开,弹琴老者急忙扬起古琴,变招当头劈下,吴惊云纵身往旁边一跳,轻松避过,便听他轻喝一声,长剑反 守为攻,斜斜刺向弹琴老者咽喉,弹琴老者架起琴身挡住,吴惊云见对方这门兵刃体大势沉,输于变化,心道:“此人轻敌在先,竟然不用那古怪的乐曲功夫,我便一口气将他击杀,以免夜 长梦多。”他展开轻功,嗖地一声移形换位到了弹琴老者左侧,挥剑往对方左臂急砍而下—— 柳悦清站在圈外凝神观战,荒野之处天昏地暗,只能凭借淡淡月光才堪堪看清两人,这几招你攻我守,虽甚是热闹,但双方用招都非自己所长,打得甚是别扭,柳悦清观望稍许,手背支 着下颚,暗道:“‘长生剑法’守势算是一绝,说是天底下最为厉害的防守招数也不为过,只是单凭一昧死守极难获胜,对手不可能各个都是南宫烈这等庸手,倘若没了进攻手段,吴惊云迟 早也会落败……梵之心经五门心法各有厉害武学,只是如今看来,这门‘长生’相较于其他四门,似乎稍有不足。”—— 便听“叮”地一声,吴惊云和老者身形乍分,弹琴老者呵呵笑道:“吴惊云,就凭你这门滥竽充数的剑法,也敢有胜过老夫之念?”吴惊云冷冷说道:“老匹夫你这张破琴左推右拉,如 同乞丐扫地,又有何精妙可言?”弹琴老者并不动气,眯着眼说道:“老夫只是活络活络筋骨而已,许久不动,连这双手也要生锈了。”—— 他突然直起古琴,说道:“自此时始,老夫便不会手下留情,吴惊云,你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造化了。”突然手指一拨琴弦,一声古怪音调骤然响起,柳悦清虽在数丈之外,依然觉得 心坎处一跳,竟是大觉不适,明白老者终于使出看家本领,急忙暗运内力调匀内息,朝吴惊云看了过去—— 却见吴惊云往后退了半步,转眼纵身飞扑而上,手中利剑往琴弦挑去,他深知对手厉害之处皆在这七根琴弦之上,若是能尽数毁去,这场交手便是自己胜了。于是奋力刺出一剑,虽然平 淡无奇,但剑上蕴含力道刚猛,已是吴惊云全身劲力灌注—— 弹琴老者叫道:“如此拙劣剑法,老夫不屑一顾。”轻喝一声,手指猛然按下,便听一阵发聋振聩之声自琴弦喷发而出,吴惊云脑袋如被钟撞,闷哼一声,差点匍匐摔倒,眼前金星乱冒 ,一时无法视物—— 柳悦清暗道一声“不好”,他听出这一手法正是此老的绝技之一“清音破浪”,自己也曾吃过这招苦头,眼看吴惊云摇摇欲坠,心道:“吴惊云也着了他的道了,若是不能视物,岂不是 有性命之虞?”只是他曾允诺不出手相助,只能按兵不动,却见吴惊云稳住身法,凝神不动,宛如一座小山,双手握剑守住身前,并未阵脚大乱—— 弹琴老者喝道:“老夫说过,你守得住天下无数奇门兵刃,却又如何守住无形之物?”双手在琴弦上连连挑过,只听琴声骤起,抑扬顿挫,尖锐如万箭攒心,沉厚如泰山压顶,一股脑儿 往吴惊云涌了过去—— 曲声入耳,吴惊云仿似被重物击中,他虽然守得稳妥,却无法抵御音律,身躯来回摇晃,竟似站立不稳,但他死死握住剑柄,运气抵御,毫不退让,老者眼中露出一丝怜悯,叹道:“好 个倔强的小子,你若不服输,那就接老夫这招‘海韵落霞’试试。”—— 说罢,老者挑动琴弦,曲调陡然转变,竟是悠扬轻飘,如梦如醉,如痴如幻,吴惊云正苦苦抵御惊涛海浪般的曲声,却不防猛然间曲调大变,如入柔软云层,他真气蓦地一泄,犹如从四 肢百骸中流出,双腿一软,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跪倒在地 第391章 错错错月落处停雨散雾 ——震骇之余,吴惊云急运丹田内力,这才气力复生,心中念头疾转:“这老匹夫的琴声出人意料的诡异,若再让他弹奏几曲,我可是禁受不住了。”于是大喝一声,强行冲近老者身前 ,挥剑用力斜砍—— 弹琴老者抓住琴尾,侧身闪过,右手尾指一挑琴弦,发出一声尖锐啸叫,吴惊云眉间掠过一丝痛苦之色,手中却是不慢,一剑才落空,反手再度撩起,弹琴老者叫了声“好小子”,将琴 身一横,吴惊云一剑正斩在其上,却是立刻弹开,这张琴丝毫无损,吴惊云毫不在意,一剑紧跟一剑,虽不精妙,但剑招绵绵不绝,弹琴老者一时竟无法再有拨弦的机会—— 柳悦清脸上现出一丝喜色,忖道:“这位前辈一身绝学精要都在琴弦之上,倘若令他无法弹曲,吴惊云便有了七成胜算。只是这门琴音功夫很是深奥,这位前辈运用潇洒自如,已至炉火 纯青境界,除了叶前辈之外,当今武林竟然还有这么一位高手,倒是有些意外了。”—— 吴惊云一口气刺出二十余剑,将弹琴老者迫得往后退出数丈,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吴惊云暗暗一喜,念道:“我再迫紧一些,就能取了你的性命,替吴家先报一仇。”眼看弹 琴老者侧身避过一剑,那张琴已是拿捏不住,脱手往地面坠落下去—— 吴惊云看得分明,大喜之下,挥剑刺向对方咽喉,这一招毫不留情,正是欲杀对方而后快,柳悦清见弹琴老者失去了兵刃,忍不住眉头一皱,暗道:“吴惊云出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 只听一声惊呼从柳悦清身后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娇声大喊:“不要,师父,你老人家手下留情。”柳悦清未及回神,弹琴老者突然身子一曲,竟坐倒而下,吴惊云一剑从其头顶划过,并 未中的,而那张坠地的古琴轻巧落在弹琴老者膝盖上,其毫不犹豫十指齐按,便听一阵颤音响起,犹如黄泉怨灵撕心裂肺般的吼叫,十分阴森诡异,柳悦清猛然感到心坎处剧烈跳动,不曾防 备之下,顿时气血翻涌,差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大骇之余,急忙运功抗衡—— 压住体内翻滚的气血,柳悦清听到身后噗通一声,一人翻倒在地,而吴惊云更是往后暴退数丈,摇晃着身躯,终是支撑不住,单膝跪下,右手捂住嘴巴,连呕鲜血。柳悦清顾不得身后倒 地之人,急忙飞奔到吴惊云身侧,拔出兵刃护住他,有些惊骇地望着弹琴老者,额头更是冷汗直冒—— 弹琴老者长身而起,看着吴惊云,摇头说道:“若不是云丫头叫了一声,吴惊云,这一曲‘绝音断魂’可就要了你的小命了。”眼看吴惊云一时爬将不起,弹琴老者说道:“如今胜负已 分,柳少庄主,接下来是你出战吗?”—— 柳悦清摇头说道:“晚辈说过不出手干涉,自然无意一争高下,如今只是替吴兄护法而已,还望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窈窕身影从地上爬起身来,挣扎着 走向三人,到了近处才见其容貌,果然是云绊笙,此时她云鬓散乱,目光无神,嘴角也是留着血迹,摇摇晃晃行来,竟是伤重不堪—— 弹琴老者叹了口气说道:“傻丫头,你伤势未愈,怎能强行下床,方才是你出声,为师才减弱了几分力道,否则你焉有命在?”—— 江舞鹤曾提及,“绝音断魂”可强夺沉睡昏迷之人性命,可知此绝技非同小可,所幸云绊笙离得远了,这才保住一命—— 云绊笙走到弹琴老者身前,脸色苍白,明眸含泪,哀求着说道:“还请师父手下留情,吴二爷是个好人,‘姑苏凤展’不能没有他,笙儿在这里求你了。”说着微曲膝盖,竟要跪下,弹 琴老者急忙扶住她,双眉紧蹙,说道:“为师并无杀他之念,只是‘长生心法’颇为玄妙,为师若不如此,也是难以善罢。”—— 云绊笙点点头,说道:“师父已经胜了,咱们这就走吧。”拉住弹琴老者的臂膀,眼泪已是夺眶而出—— 弹琴老者叹了口气,看着云绊笙说道:“傻丫头,你这是作茧自缚呀,怎么可以……”还未说完,突然一股寒气迫身而来,急忙抬头一看,只见吴惊云已如鬼魅般欺进,手中剑毫不留情 往师徒两人当头斩下—— 弹琴老者反应极快,一把推出云绊笙,上身往后一仰,却是慢了半步,便听他一声闷哼,吴惊云的剑刃斩过他的左臂,划出一道深愈数寸的伤痕,这下吃痛不已,弹琴老者急忙往后暴退 ,竟是连脚下的古琴都弃之不顾—— 吴惊云一剑重创对手,脸上恨意毫不减退,咬牙切齿说道:“你这老贼,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我怨恨,今天你就受命于此吧。”将古琴一脚踢开,飞身扑上挥剑疾刺,他的剑术虽不精妙 ,但弹琴老者失了兵刃,宛如无牙之虎,已毫无威胁可言—— 弹琴老者左肩鲜血淋漓,痛得他直冒冷汗,眼看吴惊云复又攻至,心头怒火一起,喝道:“好个臭小子,果然是要老夫的性命,够狠。”往后踉跄退开,吴惊云左刺一招,右砍一式,弹 琴老者好不容易躲开数招,脚下突然一软,差点一跤跌倒,急忙稳住脚步,吴惊云看出破绽,一剑当胸刺去,弹琴老者眼看闪避不及,双目中突然闪过奇异精光—— 却听一声娇呼:“休要伤我师父。”云绊笙被推开老远,好不容易站稳,回头惊见师父命悬一线,岂能不惊,此时她已顾不得凶险,纵身扑向了吴惊云—— 吴惊云冷哼一声,喝道:“可恶的妖女,先杀了你出这口恶气。”眼看云绊笙扑来之势虽猛,却是破绽大露,毫无章法可言,他微侧身子,反手一剑撩了过去,弹琴老者看得分明,顿时 大惊叫道:“傻丫头,别管为师,快点走。”却已不及,眼看云绊笙就要死在吴惊云的剑下,一道剑影从一侧掠过,千钧之际挡下了这夺命一剑—— 吴惊云怒目圆睁,看清正是柳悦清挡下自己的杀招,顿时又是一阵错愕,叫道:“柳兄,这是为何?”—— 柳悦清荡开吴惊云的兵刃,正欲说话,弹琴老者陡地如鬼魅般欺近,俯身拾起脱手的瑶琴,怒道:“好个吴惊云,杀我师徒如此不容情,笙儿,休要怪师父绝情了。”五指怒张,一掌按 下,将七根琴弦一同挑起,一声尖锐音调破空而起,四周顿时飞沙走石,柳悦清更是胸口如被巨石撞击,全身痛得一阵发麻,眼前猛然一黑,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运起十成功力,堪堪能 抵御这声诡异琴音,气息转而顺畅,眼前一亮,终又能视物,只见吴惊云仰天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去 第392章 错错错月落处停雨散雾 ——柳悦清脸色大变,转眼望去,云绊笙更已横卧地上,生死不明,柳悦清念及她曾两次相救自己,胸口涌起一阵怒火,霍然盯着弹琴老者,厉声喝道:“你竟然连你徒儿的性命都不顾 ,我原以为你心有仁慈之念,却不料是个无情之辈,是我柳悦清看错你了。”话音未落,已是拔剑出鞘,起首一式“风月惜杜康”,出手便是“长剑当歌”绝技,可知他已怒不可遏—— 弹琴老者虽然脸遮黑布,但显露在外的一双眼睛分明流露出伤痛之情,他面对柳悦清的绝技,并未躲闪,也不拨弦,只是举起瑶琴硬挡,便听一声龙吟声响,瑶琴上七根琴弦皆被斩断, 弹琴老者更是被震得往后飞出数丈,摔倒在地—— 柳悦清微微一怔,他分明察觉对方招架时并未用上全力,否则不会如此狼狈,眼看弹琴老者摔得颇重,柳悦清心中怒气全消,涌起一丝愧疚,暗道自己这一怒之下,出手未免重了些—— 便听吴惊云轻哼一声,挣扎着爬身而起,柳悦清心中一宽,他尚能起身,便知性命无碍,而云绊笙却是纹丝不动,着实令人忧心,柳悦清正欲过去一看究竟,突然一阵阴凤掠过,柳悦清 打了个冷颤,戒意才起时,一道黑影夹着一道冷光陡然袭来,竟是对着吴惊云的太阳穴直刺过去—— 柳悦清咦了一声,没料到荒无人烟的野外竟然有人埋伏,见吴惊云还未站稳,空门处毫无防备,这一招便能要了他的命,急忙怒喝一声:“好奸诈。”挥剑扫在冷光之上,只听一声叮地 轻响,黑影随着冷光飘向一旁,便见这道黑影猛地一顿,突然折身向柳悦清疾扑而来—— 柳悦清这才看清来者亦是个黑衣蒙面人,那道冷光是其手中利剑散出的光芒,其扑势凶如猛虎,柳悦清也不敢大意,喝了一声:“来者何人?”手中剑刃一振,迎面直刺过去—— 蒙面人冷笑一声,突然整个身躯往右斜斜倒下,柳悦清这一剑还未刺中,见他举止古怪,正自一怔时,蒙面人歪着身子,朝柳悦清的肋部歪歪扭扭刺出一剑,这一招极为出人意表,柳悦 清微微一惊,急忙往后跳开,蒙面人一招未老,向前斜跨一步,依然摇晃着身子,东倒西歪之下一剑连着一剑,招招都是紧盯柳悦清颇感难受的方位,柳悦清一时看不破此人剑路,只得往后 连连退后,心中暗暗骇异:“这人剑法怎会如此怪异,看他几乎站立不稳,出剑竟是招招厉害之极,令我也有些手足无措。”眼看此人摇摇晃晃宛如醉酒,柳悦清心中一动:“常闻武林中有 一绝学名曰‘醉拳’,难道此人的剑法是借鉴‘醉拳’精髓而成的‘醉剑’?”—— 蒙面人一口气刺出十余剑,都被柳悦清闪过,便听此人冷哼一声,说道:“果然是当今武林风云人物,身手不俗。”突然剑势一收,翻身往后飘出,身法陡然快了数倍,一眨眼间到了吴 惊云面前,一剑往他面部刺去—— 柳悦清不及相救,不禁大惊失色,匆忙间舌绽春雷,高声喝道:“惊云兄,留神有人暗算。”吴惊云被弹琴老者的琴音震得七荤八素,眼前一阵发黑,好不容易回过气,听到柳悦清大声 呼叫,心中一凛,也顾不得睁眼,手中长剑化出无数剑影,将自己全身笼罩其内。蒙面人一剑正中剑幕,立被弹开,而吴惊云手中长剑也是拿捏不住,脱手飞出,他捂着胸口连连喘气,先前 被那琴音伤得不轻,这时差一点就抵挡不住蒙面人的剑招—— 经此耽搁,柳悦清已是飞身赶到,一招“飞星破清晓”当面刺去,蒙面人往后疾退,趁柳悦清剑招已老时,突又飞身而上,一退一进快得难以捉摸,几乎可与秦初月的逍遥步一较高下, 柳悦清眼睛一花,蒙面人已在眼前,银光微微闪动,剑刃已近至鼻尖—— 柳悦清叫了声“来得好”,他已知此人是个劲敌,修为之深不输弹琴老者,急忙打起精神应付,却见蒙面人身法忽快忽慢,脚步忽正忽乱,剑法更是古怪,这一剑当胸刺来,下一招转而 攻向后背,三两招后又是扑身倒地直取下三路,柳悦清虽然功力深厚,可说是已凌驾于秦初月耿落笙之上,但面对这个对手层出不穷的怪招,一时颇感束手束脚,数十招转眼即过,竟是守多 攻少—— 弹琴老者看了蒙面人一眼,叹气说道:“想不到连你也出马了,令人意外之极。”边说边走到云绊笙身前,俯身将她扶起,看着她的脸庞,眼中露出痛惜之色,哽咽着说道:“傻丫头, 你若不来这一趟,也不会受这个罪,你师父死就死吧,你可还年轻,怎能如此犯傻?”—— 蒙面人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竟是十分诡异,弓着身子连刺数剑,将柳悦清迫得往后一退,剑刃突然自下而上撩起一片泥土,朝柳悦清打去,口中说道:“你这个老儿平常就是心太软 了,这些年来干着行侠仗义的善事,便忘了如何做恶了。”—— 弹琴老者怒道:“我做些什么事休要你来指指点点,我一个老头一只脚已踏入棺材板,在这里死了也无妨,笙儿年纪轻轻却不能断送了性命。”—— 蒙面人哈哈一笑,说道:“你这老儿糊涂了,你的徒儿是如何受伤的?这个绝音断魂天下可别无二家啊。”此人正对着弹琴老者说话,突然毫无征兆地身影一晃,已到了柳悦清面前,举 剑横扫,柳悦清早已知此人武功诡异莫测,岂敢轻敌,翻剑疾挡,双剑一撞,两人各自往后退开—— 蒙面人嘿地一声,喝道:“柳家剑法武林一绝,今日正好大开眼界。”他握剑的右手一紧,突然向后疾退,竟扑向了吴惊云,出剑拦腰直取其小腹,端的出人意料—— 柳悦清听他说话,正凝神防备对方后手攻击,却不料此人声东击西,转攻吴惊云,忍不住眉头一皱,暗中着恼,怒道:“好个奸诈的老贼,吴兄,先合力制住此人。”他见弹琴老者抱着 云绊笙,失魂落魄,暂可不必理会他,便提剑掠向蒙面人—— 吴惊云好不容易压下体内伤势,却失了兵刃,急忙一个往前翻滚,躲开对方夺命一招,趁势拾起脱手长剑,翻身而起,蒙面人的剑势已然迫近,吴惊云毫不犹豫展剑格挡,他虽因内伤失 了不少功力,但“长生剑法”防守密不透风,只听叮叮当当数声,蒙面人竟是刺不穿吴惊云的剑圈,眼看柳悦清已从身后逼近,蒙面人呸了一声,怒道:“见鬼的‘长生’,果然令人生厌。 ”突然伸手一抛,竟是将手中利剑抛上半空—— 柳悦清和吴惊云不由自主抬头看去,不知蒙面人这一手是何奇招,此人身法诡异,手中招数更是变幻莫测,令人大感头痛,柳悦清扫过那柄飞到空中的长剑,看不出任何异样,正垂下目 光,顿时大惊叫道:“吴兄当心。”—— 吴惊云心神被蒙面人怪招分去大半,乍闻柳悦清惊呼,急忙回过神来,一股劲风已袭面而至,仓促间应对不及,下意识地抬臂一挡,蒙面人一掌正打在吴惊云的右臂上,这一掌力道刚猛 ,吴惊云口中不及发出呼声,已被打到远处 第393章 错错错月落处停雨散雾 ——柳悦清又惊又悔,他先一步明白,此人抛剑奇招只为分散自己和吴惊云的心神,吴惊云虽然一身绝学了得,但因初涉江湖,应敌经验浅薄,立刻中了对方诡计,其这一掌挨得不轻, 不知生死如何,柳悦清也无暇去看究竟,定住心神,怒道:“混帐东西,简直欺人太甚,惊云兄这一掌之仇,柳悦清誓要替他讨回。”激怒之下,他手中更不留情,“天涯落笙箫”、“北斗 惊龙蛇”两式齐出,深夜郊外,一时剑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弹琴老者听蒙面人一言,全身力气一时尽数消失,猛地坐到了地上,望着双目紧闭的云绊笙,几滴老泪夺眶而出,哀声唤道:“笙儿是我对不住你,师父不该出手这么绝情,却送了你的 性命埃”—— 云绊笙秀眉轻轻一皱,缓缓睁开双眼,眼看老者摇头垂泪,痛苦不堪,急忙弱声说道:“师父,你……你别伤心,笙儿还活着。”—— 弹琴老者陡然抬头,见到云绊笙正注视着自己,怔了一下,突然大喜叫道:“笙儿,你没死,太好了,老天开眼,老天开眼。”云绊笙笑着说道:“师父素来镇定,今日怎会方寸大乱? ‘绝音断魂’笙儿也修行过,深知其中玄妙,自然能稍作抵御,不至于送了性命。”弹琴老者呵呵笑道:“师父见你倒地不动,还以为你没命了,方才我为了教训吴惊云那臭小子,可是用上 了全力。”—— 云绊笙说道:“我只一口气没转过来,有些迷迷糊糊的,此刻已经好啦,啊……”她突然惊道:“吴二爷呢,您老用了杀招,他岂不是惨了?这下他会没命的。”说着俏脸难抑焦急神色 ,抬头左右张望打量—— 弹琴老者暗叹一声:“你这个傻孩子。”伸手在地面一拍,轻飘飘站起身来,却听一声奇响,正是吴惊云中了蒙面人的诡计,吃掌而退—— 云绊笙惊呼一声:“吴二爷。”爬起身来,强忍内伤,飞身扑向吴惊云,弹琴老者急忙叫道:“丫头,别过去。”吴惊云不知生死,倘若无甚大碍,云绊笙冒失冲去,吴惊云盛怒之下, 一掌便要了她的性命,弹琴老者心念转得飞快,急忙纵身追赶—— 蒙面人正凝神化解柳悦清的剑招,眼角微微一瞥师徒两人,发出一声冷哼,说道:“你这老儿太婆婆妈妈了,真是无聊透顶。”—— 他微分心神,柳悦清剑刃如毒蛇缠至,转眼已至胸口,蒙面人猛然一惊,急忙侧过身子,剑刃擦着胸口划过,将衣衫挑开极长的一条口子,他匆匆后退,低头一看胸前,怒气一生,喝道 :“臭小子该死。”一展轻功,身法飘忽不定,冲至柳悦清面前,上身左右一阵摇晃,歪歪斜斜连刺数剑,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招招不离要害,很是玄妙—— 云绊笙扑到吴惊云身旁,见他仰卧在地不停喘气,虽没有晕厥,但被这一掌击中,看来一时无法动弹,便走到他身旁,吴惊云立刻察觉,转过头入眼竟然是她,脸上涌起一阵怒意,怒道 :“你……你……”一咬牙便欲起身,却是胸口剧痛,血气翻涌得厉害,竟无力爬起身来,只得怒目圆睁,狠狠盯着云绊笙,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黑夜中,云绊笙隐隐约约看见,吴惊云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只有痛恨、轻蔑、怨毒,虽然有些模糊不清,她还是打了个冷颤,芳心痛苦无以复加。她银牙一咬,不顾自己有伤在身,一扭娇 躯,大声喝道:“我和你这老儿拼了。”竟是扑向了那蒙面人—— 蒙面人正凝神拆招,怪招层出不穷,柳悦清和他缠斗数十招后,已逐渐摸透对方古怪的招数,凭着自己“长剑当歌”绝技,已扭转劣势慢慢占据了上风,心中暗暗一喜,忖道:“此人剑 法虽然古怪,却还比不上弹琴老伯的琴音,不足为惧。”他跨进一步,横剑扫去,蒙面人急忙举剑挡下,却被震得身形一歪,脚步立刻散乱,柳悦清手下毫不留情,剑尖一挑,直取蒙面人的 咽喉,此时吴惊云伤重,自己孤身奋战,已不容手下留情—— 蒙面人阵脚一乱,急忙往后疾退,正赶上云绊笙发疯似地扑上,一只玉掌往蒙面人后脑拍去,出手便是杀招,可知她芳心怒火之盛—— 蒙面人听到脑后生风,匆匆回头一看,见是云绊笙杀到,也是错愕一下,急忙晃身避过,怒道:“云丫头,你可是疯了?”云绊笙咬牙切齿,恨道:“你这个老混蛋,你把吴二爷打伤了 ,我饶不了你。”五指如钩,疾抓蒙面人的小腹—— 蒙面人眉头一皱,一挥手打在云绊笙的手腕上,他功力高出甚多,把云绊笙打飞出去,喝道:“云丫头,你竟敢犯上作乱,可要以帮规处置?你这个做师父的也不管管?”—— 弹琴老者苦笑一声,唤道:“笙儿,你……”却听云绊笙一声厉笑,喝道:“师父,你休要多言,笙儿虽然一身罪孽,但是非还是分得清的,若不是吴二爷带我回去吴家,笙儿如今或仍 是个流浪街头的孤儿,吴二爷的仇,笙儿不能坐视不理。”她向弹琴老者磕了个头,也不多言,复又扑向蒙面人—— 蒙面人眼中杀机一闪,突然说道:“做师父的教导无方,就休怪本人手下无情了。”手中长剑一震,化出曼妙剑影,疾刺迎面扑来的云绊笙—— 柳悦清在旁看得分明,一时颇为感慨,忖道:“云绊笙暗恋吴惊云,不顾性命也要替他讨回这一掌之痛,也算是个痴情女子。”他深知云绊笙手上功夫甚浅,绝非蒙面人的对手,侠义心 肠一起,剑刃抹出一道冷光,刺向蒙面人后背,替云绊笙解围—— 于此同时,一声琴音飘起,正是弹琴老者亲手拨弦,他七根琴弦尽断,便用坚牙咬住其中三根,曲声之威竟不弱以往,蒙面人遭受前后夹攻,正欲施招化解,这琴音扑面袭来,自己内劲 猛然大泄,竟是无法使出剑招,眼看剑掌齐至,他急忙往前一扑,闪过利刃,但是云绊笙的这一掌已不及避过,正拍在他的右肩上—— 吃痛之下,蒙面人兵刃拿捏不住,脱手飞出,其勃然大怒,厉喝一声“滚开”,双臂抡起,着实力道深厚,云绊笙吃不住劲,惊呼一声,往后翻身掠开,蒙面人捂着左肩,阴森森地说道 :“你们这对师徒竟然联合起来对付我,可作叛帮之罪,你这老儿,咱们之间的交情,今日可也要一做了断?”—— 弹琴老者叹了口气,说道:“你要取笙儿的性命,老夫怎能坐视不理,至于叛帮之罪,如今帮主去了那个地方,月落乌啼恐怕已名存实亡了吧?”—— 柳悦清大吃一惊,不知弹琴老者此言何意,只听蒙面人怒道:“月落乌啼百余帮众皆在,怎能说名存实亡,帮主暂不在此而已,就算他不复返,由我一手接下,月落乌啼亦能一统武林。 ”—— 云绊笙冷冷笑道:“一统武林?就是这个无聊透顶的想法,才让许多人生不如死,我好后悔,我好后悔。”她俏脸寒霜,眼中尽是怨恨,一咬牙间,冲到蒙面人面前,双掌发疯般地乱抓 乱打,嘶声叫道:“吴二爷的仇恨,也有云绊笙的一份。”—— 她这一番急攻毫无章法,蒙面人看在眼里,冷笑说道:“胡闹。”翻掌一拍,震得云绊笙晕头转向,他也不追击,说道:“云丫头你的琴术令人侧目,拳脚却似初出茅庐,你舍长取短, 殊不明智。”抬头望着弹琴老者,不悦说道:“你这老儿再不管管云丫头,就休要怨我了。” 第394章 错错错月落处停雨散雾 ——弹琴老者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也无话可说了,你我相识十数年还不曾较量过,不如今日来一较高低。”他咬着琴弦,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蒙面人却也听得明白,冷笑一声 说道:“时到今日,你才向我约战,未免有些迟了。”他突然抛去手中长剑,转身缓缓走向柳悦清,说道:“柳悦清,月落乌啼设下无数计谋对付你,却都是功亏一篑,当今武林,秦初月耿 落笙这些人早已老迈,只有你才是老夫眼中第一劲敌。”—— 柳悦清冷笑连连,森然说道:“那又如何?”—— 蒙面人说道:“老夫为了以绝后患,今日便来取你性命了。”—— 柳悦清淡淡说道:“在下已不止一次从贵帮闻得要取我性命,只是在下命硬得很,就看阁下是否有这个本事了?”—— 蒙面人笑道:“自当竭尽所能。”才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往后激飞出去,扑到云绊笙面前,喝道:“臭丫头,先送你上路。”当头一掌劈下—— 他已不止一次声东击西,只是不动声色瞒得甚好,柳悦清正暗暗提气戒备,陡然见他下此毒手,暗叫一声“糟糕”,飞身赶去相救,只是未及应变之下,其势已是不及—— 云绊笙更是毫无防备,眼看就要毙命当场,却见弹琴老者风驰电掣般冲至,用肩膀撞开云绊笙,以左肩硬生生吃了一掌,闷哼一声,翻身倒地—— 柳悦清见状大怒,厉声喝道:“好个奸贼,今日留你不得。”极怒之下,剑出一招“紫气开天阙”毫不留情刺去,蒙面人看都不看一眼,俯身抓起正无力动弹的弹琴老者,往身后一挡, 柳悦清“哎哟”一声,忙不迭地收招抽剑,蒙面人看出柳悦清露出了破绽,眼中阴毒之色闪过,一把推开弹琴老者,闪身逼近柳悦清,抬臂便是一掌,柳悦清正欲拆招,突然间闻到一股香甜 气味,脑袋顿时一沉,脚下更是一个趔趄,差些扑倒在地,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骇然叫道:“是剧毒。”急忙踉跄退后—— 蒙面人打出一掌,匆忙往后退开,竟也颇显狼狈之态,来到极远之处才站定身子,如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过得稍许似松了口气,望着柳悦清阴阴笑道:“烟雨江南的剧毒,柳少庄主也 难以承受吧?”眼看柳悦清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兵刃更是拿捏不住,蒙面人眼中闪出一丝喜悦之色,大跨步向他走去,说道:“明年今日,便是你柳少庄主的忌日。”—— 他才跨了数步,耳中突然又闻琴音,丹田真气顿泄,他猛然回头,只见弹琴老者手扶瑶琴,正以琴音阻他出手—— 蒙面人顿时大怒,厉声叫道:“你中我一掌,早已伤重,如今你还想阻我?”弹琴老者说道:“柳悦清名门之后,也只有他能力挽武林狂澜,他不能死。”蒙面人说道:“笑话,本帮费 经心思欲除他而去后患,此时你却要救他,简直岂有此理,月落乌啼变生肘腋,你这老儿才是本帮的心腹之患。”弹琴老者哈哈笑道:“老夫已经说过,帮主去了天岛,月落乌啼便可以解散 了。”蒙面人怒道:“荒唐,姓宁的不在了,还有我,我也能统帅月落乌啼一统武林,我的一身武学辅以拈花一脉的毒物,连柳悦清都非我对手,还有谁能阻我?”—— 弹琴老者摇头叹息道:“想不到你野心之大,连帮主都被你瞒过了,只可惜我察觉晚了,否则的话……”蒙面人冷笑道:“否则的话,你就要杀了我对不对?”弹琴老者说道:“今日需 救得柳悦清,你就随老夫一同留在这里吧。”他五指齐出,一阕敲金穿石奏起,蒙面人上身一阵摇晃,不禁又惊又怒,厉喝一声:“混账老儿,今日你我恩断义绝,先取了你的性命。”突然 从腰间摸出一物,竟是枝判官笔,提气扑向了弹琴老者—— 柳悦清中了剧毒,神智一阵迷糊,全身竟然无法用劲,胸腹间更是剧痛传来,疼得他一时冷汗遍身,便知此毒非同小可,应急忙脱身运功祛毒,恍恍惚惚间,耳中只听得蒙面人厉笑怒言 ,极为嚣张,脑中念头一闪而过:“留得此人在,恐怕他们三个都要葬身于此,我先要击退他才行。”当下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制毒性发作,摇摇晃晃走了上去,长剑一振,一招“风月惜 杜康”从背后勉力刺出,虽然已无法用上全力,但这一招剑势精妙,依然令对方不容小觑—— 弹琴老者脸色一变,怒道:“臭小子你不要命了?此物毒性剧烈,需先解毒才行。”他瑶琴一竖,挡住蒙面人的判官笔,蒙面人突然执笔划下,在弹琴老者手背上挑出一个极深口子,所 幸柳悦清及时刺来这一剑,蒙面人只能匆忙跳开,无暇再出杀招—— 弹琴老者却毫不变色,从怀中取出一物,向柳悦清扔了过去,喝道:“这是解药,臭小子快吞下,带着吴惊云和笙儿给我滚蛋,否则我老头子死不瞑目。”—— 他这一分神,全身空门尽露,蒙面人眼中杀机一闪,手中判官笔毫不留情出手,从弹琴老者左侧腋下狠狠插入,弹琴老者痛得惨叫一声,回手用力击向蒙面人的面部,蒙面人急忙双手一 挡,弹琴老者濒死一击力道极大,蒙面人竟被打飞出去,弹琴老者捂着伤口,连连喷血,吐在了遮脸黑布上,只听他大声惨笑,说道:“想不到我叶操竟然会死在你的手里,天意捉弄人埃 ”猛然间拉下蒙面黑布,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柳悦清接住弹琴老者丢来之物,是个粉末小包,却见弹琴老者身中致命伤,讶异之余更是心中一痛,恨极了蒙面人狠毒手段,此时听到弹琴老者表明身份,竟是名动武林的“叶门伯牙” 叶操,更是惊得脑中一片空白,体内真气狂泄,胸腹口剧痛如绞,脸色陡然变了—— 急切之下,他也无暇多思,急忙撕开小包,把粉末一股脑儿吞了下去,余光瞥见弹琴老者露出真容,昏暗间依稀可见,此老果然是在静波府中曾有一面之缘的叶操,任凭柳悦清如何聪明 ,此时脑中已乱成麻,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叶操软软倒向地上,见到柳悦清怔怔发呆,提起残余力气,嘶哑着叫道:“柳悦清,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你已知月落乌啼最大的一个秘密,往后整个江湖就靠你主持正道了。”—— 柳悦清不及回神,蒙面人已是调匀内息,喝道:“柳悦清,你既然已知月落乌啼的来历,就不容你活在世上,叶操,你这一手也真够绝的。”他眼中煞气愈来愈浓,飞身朝柳悦清掠了过 去—— 叶操惨笑道:“当世我能和你齐名,自然是有些手段,你我未分胜负,岂容你再伤人命。”突然整个人扑起,双手一展,竟欲死死抱住蒙面人—— 蒙面人心中雪亮,叶操中的是致命伤,已活不了太久,顿时去了忌惮之心,阴阴笑道:“叶老儿,你的武功都在琴上,只可惜你琴弦断了,也就是命丧之时。”一掌打出,把叶操打翻在 地,叶操这口残气一去,已是躺在地上闭目待死 第395章 错错错月落处停雨散雾 ——云绊笙方才被叶操撞开,摔倒在地,全身好生疼痛,这时咬牙爬起,却见师父惨状,顿时泪如决提,哭着叫道:“师父,师父。”披头散发冲了过来,又见师父被打翻在地,狂怒之 下,大叫道:“你这个恶贼,我和你拼了。”发疯似地出掌打向蒙面人,早已把自身性命抛之脑后了—— 蒙面人嘿嘿一笑,恶毒地说道:“师父还未死,先替徒儿送终吧。”判官笔直取云绊笙咽喉,叶操躺在地上,已是弥留之状,眼角突然流出两行老泪,神色悲苦,令人不禁黯然—— 云绊笙眼前闪过吴惊云怒视自己的眼神,早已心灰如死,此时也不闪不躲,哭着叫道:“师父,笙儿和你死在一块。”话音刚落,身旁一阵轻风扬起,身躯突然被人抱了个满怀,如腾云 驾雾般轻飘飘飞在空中,她转头一看,救她逃离鬼门关的竟是吴惊云—— 云绊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望着吴惊云,只见他脸色苍白,嘴角四周血迹斑斑,虽然受伤不轻,但眼神依然生龙活虎,他落到远处,转头怒视蒙面人一眼,高声叫道:“柳兄弟 ,咱们先撤。”抱着云绊笙往平江府城中奔去—— 柳悦清虽服下解药,但短短片刻,余毒尚未除尽,欲救云绊笙却力不从心,这时见她被吴惊云救下,心头一阵欣慰,抬头看去,蒙面人舍了吴惊云,正朝自己逼近,眼中闪烁着恶毒光芒 ,显然另有毒计,而叶操见到云绊笙脱险,心头一松,顿转眼气绝身亡,柳悦清心中一痛,猛一咬牙,突然转身提起轻功,亦是往城中奔逃而去—— 蒙面人哼了一声,此时天赐良机,他岂容柳悦清逃出生天,急忙全力追赶,转眼之间,只余叶操尸身横卧平江城郊,荒地夜风依旧,又恢复了宁静安详—— 吴惊云一路飞驰,云绊笙在他怀里,宛如做梦,痴痴凝视着他的脸庞,却见他满脸凝重之色,并未低头看自己一眼,云绊笙脸上现出黯然之色,随即苦笑一声,缓缓闭上秀目,靠在吴惊 云的臂弯,竟似沉沉安睡—— 一炷香时辰后,云绊笙突感身子一顿,急忙张开眼睛,吴惊云已停下脚步,松手放开自己,云绊笙站稳身子,这才察觉两人已来到了城中,只是如今已过半夜,街上并无人迹,吴惊云转 过身缓缓说道:“这里已无凶险,云姑娘你可以走了。”—— 云绊笙芳心一震,跑到吴惊云身前,颤声说道:“吴二爷,你要赶我走?”—— 吴惊云抬头望着空中弯月,说道:“我是‘姑苏凤展’当家的,你是月落乌啼的人,彼此仇怨不轻,我不可把你留在吴家。”—— 云绊笙花容惨变,流着泪说道:“我师父死了,是被月落乌啼的人杀死的,我不可能再是月落乌啼的人了,吴二爷,我虽然隐瞒了身份,可是我在吴家没做过恶事,我求求你别赶我走。 ”突然间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吴惊云脸上现出一抹异色,犹豫片刻才叹道:“我知你良心仍存,这才救你一命,中原之大,你如今又有一身本事,何愁没有容身之地。”他伸手扶起云绊笙,说道:“往后多行善事, 才能告慰令师,吴某此时另有要事,不能在此逗留,云姑娘多多保重,告辞了。”说罢,转身沿着街道飞掠而去—— 云绊笙未及开口,吴惊云已消失在夜色中,她痴恋吴惊云数年,却因种种原因无法表明心意,此时意中人远去,往后或许再也无法相见,一念及此,云绊笙顿时心痛欲死,双手捂嘴,泪 如雨下—— 蒙面人紧追柳悦清不放,两人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般从寒山寺门前飞奔而过,柳悦清余光张望,此时寺中依然漆黑一片,无声无息,心知寺院不是藏身佳处,脚步不敢有丝毫停顿—— 他中了“烟雨江南”,虽服下解药,却仍感脏腑一阵阵剧痛传来,着实影响他脚下步法,只是身后蒙面人追得甚紧,无奈之下,柳悦清只得咬牙坚持,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一口气奔入了平江府内,柳悦清早已汗透衣衫,他不假思索窜入一条小巷,心中稍定,暗道:“城内道路四通八达,我只要绕几个弯,便不惧他再能寻到。”—— 这时能暂松口气,柳悦清稍稍放缓脚步,在巷间穿梭往前,心中暗呼侥幸,若非这次在东雁荡得到郁秋痕相助而功力大增,这个“烟雨江南”已是要了自己性命,念及郁秋痕传功,他心 头更是感激万分—— 奔了良久,身后已听闻不见脚步声,想必已是摆脱蒙面人的纠缠,柳悦清心神一宽,前方不远处便能出巷,柳悦清几个纵跃掠了出去,到了大道上,脚才落地,便听一阵冷笑声传来:“ 柳少庄主好聪明,巷道曲弯正可用来摆脱追踪,只是在老夫面前你还稍显稚嫩。”柳悦清猛然抬头,只见那蒙面人正在不远处负手而立,好整似暇地盯着自己,宛若凝视掌中猎物—— 柳悦清眉头微皱,问道:“吴惊云呢?”—— 蒙面人说道:“此子碌碌,又被‘姑苏凤展’俗事捆缚,不堪大任,柳少庄主是当今风云人物,一身武学连老夫也自愧不如,过了今日,往后不知何日才能再遇这种大好局面,老夫便舍 了吴惊云而前来一会少庄主。”——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果然是有心机的朋友,我被蒙在鼓中这么多时日倒也罢了,天下人却给你们瞒了这么多年……”他瞟了一眼蒙面人手里的兵刃,说道:“天下间真小人易防,伪 君子难惹,秦初月,耿落笙,就是家父都没看出你们这几位所谓正道人士的虚伪面目,难怪你们不敢张扬行事,又整日蒙着脸面,想不到作恶不断的月落乌啼当家人竟是那海琴山庄的庄主, 宁柏仁也就是三清山英雄大会后不知所踪的宁无城,在下说的可有半分偏差?还请你这位前辈指点,不,应该称呼你为‘飞白吟花’花拾花大侠。”—— 蒙面人沉默半晌,突然大笑道:“好个柳悦清,凡事都逃不过你的慧眼,果然是令人折服。”说话间,他一扯蒙面之物,真容立时乍现,看似四十余岁的年龄,清癯道骨的相貌,正是柳 悦清初入杭州时,在飞来峰上相遇的花拾—— 柳悦清盯着他良久,一时感慨万千,说道:“若非花前辈赶尽杀绝,叶前辈也不会现出相貌,晚辈虽然好奇江湖上竟有第二人如此精通音律,却也不曾想到是叶前辈本人,而花前辈早时 舍笔用剑,更令晚辈迷惘,只是如今叶前辈身份表明,花前辈又取出了判官笔,晚辈心中就大约有数了。”他突然握紧拳头,神色激动不已,咬着牙问道:“你们二老共事已久,都是海琴山 庄的人,如今你为何要下手杀了叶前辈,飞来峰上你正义凛然,众多百姓跪拜你,令我也是心服口服,如今你却……这么无情无意,究竟这是何道理?”—— 花拾神色麻木,听柳悦清说罢,才缓缓开口道:“海琴山庄覆灭已久,侠义既亡,如今老夫是月落乌啼的花拾,手下怎能留情?柳悦清,我看不惯你婆婆妈妈的一堆道理,你体内的毒也 快解了吧,再拖延下去花某就有些麻烦了,此时你就在此受死吧。”手中判官笔挑起,如泼墨书法般当头一笔挥下,道不尽的飘逸潇洒—— 花拾人称“飞白吟花”,一手判官笔功力于武林中无人能出其右,虽不似其施展的剑法这般诡异难测,但一招一式醇厚无方,显然更为厉害,柳悦清心中雪亮,花拾施展成名武功,显然 已对自己动了杀机,而自己体内尚有余毒,功力未纯,绝非此人对手,他心念转得飞快,趁花拾判官笔还未落下,已是一个倒穿帘窜入了原先那条小巷 第396章 错错错月落处停雨散雾 ——花拾一招落空,也不动怒,冷冷说道:“平江府内大街小巷老夫了如指掌,柳悦清你妄想逃脱,可比登天还难。”—— 听着花拾声音悠悠传来,柳悦清一时镇定心神,缓下身法,寻思道:“此人说话胸有成竹,绝非恐吓之言,这倒是有些麻烦了。”他暗暗运气,脸上又现出一丝喜色,叶操给的解药颇有 成效,此刻胸腹间疼痛大减,余毒已是微乎其微,再过稍许时辰便能尽除—— “烟雨江南”是拈花公主当年八大毒物之一,毒性非同小可,此时虽然服了解药,但毒性完全除尽之前,慎重起见,柳悦清不愿轻易和花拾正面冲突,于是快步在小巷中疾走,左右不停 打量,暗思有无脱身之法—— 小巷两旁都是寻常人家,此时深夜各家大门紧闭,难有藏身场所,柳悦清皱起眉头,暗暗发愁,突然间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花拾竟从身后追了上来—— 柳悦清又是一喜,花拾若不紧追,从外面掌控全局,自己反而难以脱身,如今紧随而至,自己却更易脱险,花拾虽然看似胸有成竹,实则是故布疑阵,柳悦清稍一琢磨,不禁精神大振, 正要展开身法摆脱花拾,身旁一间民居大门忽地打开,一只芊芊玉手突然伸出,抓住了柳悦清的手腕,此人低声说道:“快进屋。”柳悦清未及反应,已是被拉入了屋里,随即大门轻轻闭拢 ,竟是没发出一丝声响—— 也就转瞬之后,花拾如同一道轻烟掠过,于前方岔口停下脚步,左右来回张望,脸上现出惊讶之色,沉吟少许,才左转往前奔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民居内,柳悦清站稳脚步,此时黑灯瞎火,他好不容易看见前方朦朦胧胧一个人影,身材娇小婀娜,方才握住自己的小手冰凉滑腻,可知是位姑娘家—— 柳悦清满腹疑虑,正要开口,女子已轻声说道:“柳公子暂请不要开口,此时夜深人静,若给那人听见,可要大大不妙了。”她声音温柔清脆,仿似黄鹂轻啼,可知这个女子年岁甚轻, 或许只是位豆蔻少女—— 柳悦清亦是低声说道:“姑娘何人,为何要出手相救在下?又怎知在下姓名?”—— 女子低声说道:“柳公子应是受伤了,不如先静养片刻,待天色亮时,小女子再与公子相谈如何?”她一言说罢,也不理会柳悦清是否答应,转身便往屋里走,柳悦清跨步跟出数步,突 然又觉不妥,急忙停下脚步,女子似乎明白柳悦清的心意,便低声说道:“常听闻公子光明磊落,不欺暗室,果然不假,如此小女子也没了顾忌,此时若点蜡烛或会暴露行踪,还请公子稍稍 忍耐,移步蔽舍休息。”—— 柳悦清说了声“不敢”,缓步走入屋子,一股淡淡清香蕴绕鼻尖,只见那女子缓缓坐在一角,却不往自己看来,柳悦清深怕惊扰对方,便在屋门旁缓缓坐下,静静闭目调息—— 待到日出东方、屋内大亮时,柳悦清猛然惊醒,陡睁双目,这才看清屋内情状—— 这间屋子甚为破旧,四处可见斑驳痕迹,屋内物事亦是十分古老,可见这户人家生活清贫,柳悦清游目四望,看见一个女子正趴在桌上,长发披肩散落,应是睡得香甜,竟是纹丝不动— — 柳悦清站起身来,想起昨晚发生诸事,一时大为摇头,意外之事接踵而至,令他甚感宛如梦中,敲着额头自语说道:“月落乌啼,海琴山庄,想不到竟是这么回事,如此一来,诸多不解 之谜如今已能迎刃而解,海琴山庄的凶案可算是真相大白了,接下来便是姑苏凤展……凌绝星……南郡耿府……那个内奸为何……还有许多不明之处,不能轻易断言。”—— 他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不禁在屋内缓缓踱步,失神之余顿时撞翻了一张椅子,便听哐地一声,熟睡中的女子顿时被惊醒,猛地抬起头来—— 柳悦清扶起翻倒的椅子,一抬头,正和对方四目相对,眼前这位姑娘约双十年岁,虽然睡意未去,神色有些茫然,但容貌清秀,宛若一朵清莲,甚是美貌,两颊间稍许见得一丝苍白之色 ,柳悦清急忙说道:“惊扰了姑娘,真是过意不去。”—— 少女擦了擦秀目,有些迷迷糊糊地说道:“柳公子你醒了?”突然一跳而起,娇呼道:“哎呀,我怎么睡着了,这可不对的……”苍白的俏脸突然大红,显出娇羞之态—— 柳悦清定了定神,问道:“在下看姑娘面生得紧,应是初次见面,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称呼,又为何冒险相助在下?”—— 少女脸上红潮未退,闻言脸色一变,半晌才说道:“小女子是柳公子极为痛恨的人,或许我一说出名字,柳公子便会出手杀了我,只是这是我自己造的孽,却也怪不得别人。”她顿了一 下说道:“罪人潘思思,今日终能见到柳公子,特来向公子请罪。”脸带愧色朝柳悦清盈盈一拜—— 潘思思,眼前这个少女一开口道出姓名,竟是那污蔑自己糟蹋了她的潘思思,柳悦清脸色一凝,却没立刻发作,只是异常郑重地问道:“姑娘是潘思思?被称作天下最善女子的潘思思? ”—— 潘思思微微一笑,突然又叹了口气说道:“天下最善女子?恐怕是天下最恶女子吧,让柳公子背上淫徒恶名,潘思思这些日子着实愧疚不已,今日终于见到了柳公子,让我能还清这笔债 了。”—— 她这一番话款款道来,柳悦清再无疑虑,脸上怒气闪过,冷冷说道:“果然是潘姑娘,在下早欲和姑娘会面,此时不期而遇,倒省了在下一番奔波,如今正要请教,我和姑娘素不相识, 彼此无冤无仇,为何要用这种手段污蔑在下,让在下成为武林中人人唾弃的淫贼?”他脸色严峻,颇为愤怒地凝视着潘思思,突然出掌停在潘思思的脸颊旁,细听她如何回答—— 潘思思却是毫不惊慌,幽幽说道:“我知柳公子对我怨恨极深,恐怕已有杀我之念,如此也好,我做了违背良心的事情,早已羞于活在世上,若能死在柳公子的手里,潘思思死而无怨。 ”—— 柳悦清见她满脸痛苦之色,可见她痛心疾首并非作假,胸口怒气稍减,收手说道:“在下并无此打算,只想知道此事来龙去脉,还请姑娘明言相告。”—— 潘思思深深看了柳悦清一眼,显出一丝感激之色,说道:“柳公子大人有大量,换作他人恐怕早就一掌杀了潘思思,早知公子是如此好人,潘思思就算满门被杀,也不该诬陷公子。”— — 柳悦清吃了一惊,脱口问道:“满门被杀?这又是何故?” 第397章 错错错月落处停雨散雾 ——潘思思往椅子上一坐,星目中流下两行清泪,悲伤低语:“数十天前,一个黑衣蒙面男子闯进我家,拿着一把大刀指着我,出言凶恶,说需依他所言办件事,倘若我不允,他们就会 杀了我的爹娘,我当时吓得头脑一片空白,知道碰上了凶徒,眼看我爹娘危在旦夕,我只得依从他,询问他要我去办何事,他们就说……要我放话柳悦清玷……玷污了我……”说到这里,潘 思思脸上满是红晕,定了定心神又道,“这一来毁我名节,二来坏了这个叫柳悦清的名声,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我着实干不了,况且我又不认识柳公子,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当时我定 下心思,这种恶事杀了我也不能干,但一看到凶徒的目光,便知他这番话不是玩笑,倘若我一口拒绝,小女子一家三口都会死在他的手里,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爹娘送命,无奈之下,只 得违背天良,做了……”说到这里,她再也无法忍耐,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柳悦清眉头一皱,喃喃说道:“黑衣蒙面人?果然如此,好恶毒的手段,竟然连寻常百姓也不放过……潘姑娘,这个黑衣蒙面人可有何特别之处?”—— 潘思思哭声未止,突然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她推开身前的木桌,俯下身子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柳悦清看在眼里,吃惊说道:“姑娘是生病了?”—— 潘思思吐血之后,长舒口气,脸色好转不少,抹了抹脸上泪水,抬头说道:“不过略有小恙,休息几日便能痊愈。”侧过头稍一思索,又说道:“他蒙着脸,我看不到他的相貌,不过应 该上了岁数,他的口音是个老人……对了,这个人右肩上有个圆圆的图案,不是太阳便是月亮,极为显眼。”—— 柳悦清点了点头,他见过叶操衣衫上绣着一轮圆月,但叶操尚有良知,未必愿做这等恶事,而花拾口音听不出老态,他衣衫上有无绣圆月图案已无关要紧,那这人十有八九是月落乌啼帮 主宁无城了,想不到他会亲自出马下此毒计,可见其对柳家怨毒极深,一念及此,柳悦清暗暗叹息:“有成为武林霸主野心的人无时无刻不在,这个江湖又怎能长久风平浪静。”口中问道: “此人哪一日来到你家,潘姑娘可还记得?”潘思思点点头,说出事发日子,柳悦清掐指一算,那时自己正被困船舱,果然月落乌啼机关算尽困住自己,正是为了行此毒计,盯上潘思思也正 因她这个天下最善女子的名声,从她口中说出之言,不知真相者极易信以为真—— 他望着潘思思,眼中露出关怀之色,半晌才说道:“令尊令堂并无大碍吧?”潘思思连连颔首,说道:“我应了这恶人,他就没对我父母动手,也算是守信之人,此时家父家母在淮安老 家,前两天还捎信过来,应该没有凶险了。”柳悦清微微笑道:“那潘姑娘却在平江逗留,毫无惦记二位尊亲之念?”潘思思说道:“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每日茶饭不思,家父家母也都不 知几次痛骂我,我就定下心思,一定要见到柳公子,把这事情原原本本说出,然后再想法子替柳公子洗刷冤名,若是不行,潘思思就以这条命向柳公子谢罪。”说到这里,她突然跑到床边摸 索着取出一物,又奔回柳悦清面前,抬手递给他说道:“公子若觉得潘思思是个毫无人性的恶毒女子,还请公子杀了潘思思,为民除害。”—— 柳悦清垂目一看,潘思思手中之物是一把短小匕首,想必是一人住在这间陋居,权作护身之用。他微笑摇头,柔声说道:“姑娘念及尊亲生死,又怎是毫无人性?只要两位老人家安然无 恙,在下这点冤屈算不上什么。”他接过匕首放在桌上,柔声说道:“姑娘已把误会道明,不妨趁早回去淮安,免得二老挂念。”—— 潘思思才擦干眼泪,此时又是泪眼婆娑,突然扑倒在柳悦清脚边,哭着叫道:“柳大哥,小妹错了,是小妹错了,你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我不该,我不该……”柳悦清微微一惊,急忙将 她扶起,说道:“姑娘一片孝心实属难得,不必再这么自责,若无余事还请快些回到令尊令堂身边才是。”—— 哭了好一会儿,潘思思才渐渐收住泣声,抬起头正和柳悦清目光相对,见他目光柔和,正凝视着自己,不禁红晕上脸,垂下头低声说道:“谢谢柳大哥不计小妹之过。”—— 柳悦清微笑说道:“姑娘不必客气,昨晚承蒙姑娘相助,才能逃脱一难,实则应是在下谢过姑娘,只是姑娘仿似已知在下在那时会到这里,如同未卜先知,让在下有些惊讶莫名。”—— 潘思思悲戚稍敛,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一是有人相助小女子,替小女子寻得此处暂时栖身,静心等候,二是柳大哥吉人天相,无巧不巧到了这条巷弄,而那时我突然心潮翻涌, 隐隐觉得有事发生,就在屋内徘徊,柳大哥第一次掠过巷道时便惊动了我,之后复又返回,便是给了我相助你的良机。”—— 柳悦清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笑着说道:“在下果然福泽深厚,倘若走了其他岔路,此时恐怕仍然被对手死死追赶,此时在下体内剧毒尽祛,实是多亏姑娘援手,如今在此逗留已久,继 续打扰恐有累姑娘名声,这就告辞了。”作揖之后便要离开,潘思思俏脸一变,急忙说道:“且慢。”—— 眼看柳悦清有些错愕,潘思思羞涩地一笑,说道:“你的对头找不到你,或许此时仍在近处徘徊,柳大哥这一出去岂不是……”柳悦清笑道:“我体内剧毒已去,此人便不是我的对手, 内子正在客栈久候,在下如今一夜未归,她定然忧心不已,此时非赶回去不可了。”潘思思闻言,突地有些黯然,失望地喃喃说道:“原来柳大哥已经成婚了,恭喜恭喜。”—— 她这句话说得轻不可闻,柳悦清也并未留意细听,转身推开房门,回头说道:“姑娘多多保重,诬蔑一事在下自会洗刷清白,还请姑娘不必挂念于心,在下告辞了。”话音才落,人已消 失在了门口,潘思思吃惊之余,急忙奔了出来,柳悦清却已人影杳杳,不知其踪了—— 她眺望柳悦清离去方向,热泪盈眶,跪倒在门口捂着嘴,悲伤之情难抑,垂首哭泣不已,此时从巷道另一侧,一人缓缓走到潘思思的面前,看着潘思思伤心欲绝,不禁长叹一声,说道: “傻丫头,你把误会都和他说明了?”—— 潘思思连连点着头,却是无法开口说话,那人讶然说道:“他没有原谅你?柳悦清不该是这样的人啊?”潘思思摇头说道:“没……他没有……没有怪我,他……他反而安慰……我,可 是,可是……”她突然哭得歇斯底里,半晌才抬头说道:“他娶妻了,他已成家,我……我真是好心痛……”—— 这人显得十分吃惊,愕然说道:“难道你……你爱上柳悦清了?这事情真是……真是难以置信,你不是今天才和他第一次见面?难道是一见钟情?”—— 潘思思泣道:“我也不知道,昨晚我救了他还无此念头,直到今天一早他宽恕了我的恶行,我就忍不住……忍不住……”说到这里,她悲意稍减,却显露几分羞涩,满脸都是红晕—— 这人皱眉说道:“柳悦清娶的是谁?耿沧柔,还是另有他人?”—— 潘思思摇头哽咽着说道:“我没问他,我怎么开得了口?我……我……”突然连连喘息,嘴角又泌出一丝鲜血 第398章 错错错月落处停雨散雾 ——这人皱眉说道:“你受伤了?”潘思思点头说道:“我昨晚在寒山寺旁闲逛,无意间看到了他,就偷偷跟在他的身后,想不到被一阵琴音震伤了內腑,此时还有些疼痛着。”这人沉 吟半晌,说道:“那你得好好养伤才行,柳悦清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对耿沧柔情有独钟,定是娶了她,定是娶了她,好极了,好极了。”突然大笑几声,转身便走,只留下跪在地上 满脸错愕的潘思思—— 向潘思思告辞之后,柳悦清便往客栈急急赶回,这时虽然天色已亮,但路上人影稀少,静静悄悄,柳悦清如一缕青烟,没过多久就已回到客栈门口,这一路并未遇到花拾,不禁松了口气 。他来到耿沧柔房门口,轻轻一推,房门只是虚掩,此时缓缓打开,柳悦清定睛看去,耿沧柔正斜靠着椅背,已沉沉酣睡,龙瑶嫣坐在她的身侧,怔怔望着窗外,满腹心思的样子,并未发现 柳悦清已到门前—— 轻轻推开门后,柳悦清悄悄走进屋子,到了龙瑶嫣身侧,轻声叫唤她一声,龙瑶嫣一惊之下,猛然转头,见是柳悦清,这才脸色微微一展,说道:“柳公子你回来了?”柳悦清点点头, 见她星目困顿,便说道:“龙姑娘可是一夜未睡?不如先去在下的房间小憩一会,柔姊这里由我守着便可。”龙瑶嫣揉了揉眼睛,说道:“你一夜未归,难道已在外面睡过了?”—— 她这话说得甚是孩子气,柳悦清忍不住笑道:“出了点事情,才拖延至此时,真是对不住你和柔姊了,等柔姊醒转后我再与你们详述,或许咱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养足精神可不成 。”龙瑶嫣“哦”了一声,说道:“那我先去睡会,柳公子回来了,我也能安心了。”她走出屋子,朝柳悦清微微一笑,大显温柔之色,随即轻轻掩上屋门,去到隔壁柳悦清的房间—— 柳悦清心神一震,龙瑶嫣明眸沉静清澈,凝视着自己,隐隐透出几分情意,往日她看人极少流露这种眼神,难道是……柳悦清猛然摇了摇头,忖道:“这些日子她和柔姊几乎寸步不离, 脾性改变了不少,为人处事也不再荒唐,龙瑶嫣逐渐变回温柔开朗,宁怜香不该再拒她于千里之外了吧?”—— 他凝视斜靠椅背的耿沧柔,露出一丝歉意,走到她身旁,轻手轻脚将她抱起,到了床边将她放下,便听耿沧柔“唔”地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惺忪睡眼见到柳悦清正看着自己,忍不住 微微一笑,轻声唤道:“柳郎,柳郎,我做梦……”突然轻呼一声,完全清醒过来,果然是柳悦清坐在自己身边,不禁脸泛喜色,也顾不得去想自己为何睡到了床上,一个起身抱住了柳悦清 ,说道:“清弟,你总算回来了,可让我好生等候。”—— 柳悦清握着她的小手,歉然说道:“我看姊姊睡在椅上甚不安稳,便抱你过来,却把你给惊醒了,真对不住。”耿沧柔脸色一红,说道:“你何时回来的?怎不叫醒我?唉,我怎么睡得 像……死猪一样……”说到这里,她噗哧一笑,神情显得乐不可支—— 柳悦清也是莞尔,想到猫鹰窝上他也说出“死猪”二字,惹得耿沧柔大发娇嗔,此时耿沧柔复又说出自我调侃,却令他柔情一动,拉过耿沧柔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柔声说道:“我回来时 ,见到龙姑娘正守在你身边,昨晚我一时兴起去了趟寒山寺,这才误了回来时辰,让姊姊和龙姑娘受累了。”—— 耿沧柔靠在他臂弯,抬头看着他问道:“定是有大事发生,才让你一时无法回来,我也有些忐忑不安,只是最近东奔西走有些累了,这才没等到你,前面做梦还做到你正抱着我呢,想不 到竟是真的。”她玉手抚摸柳悦清的脸颊,笑道:“你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柳悦清心中甚是感激,忖道:“柔姊对我情深意重,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他柔情大动,低下头深深吻在她的樱唇上,耿沧柔没想到他突然做出亲热举动,微微一怔之后,也是搂着他 的脖子,一时意乱情迷—— 温存半晌,两人嘴唇才不舍地分开,耿沧柔星目半闭,轻轻打了几下柳悦清的胸膛,喘息着说道:“你这人,一回来就不正经,昨晚是去干什么坏事了?”柳悦清失笑道:“你想我会吗 ?”耿沧柔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那可说不准哦,柳少庄主名动大江南北,又如此玉树临风,世上哪家姑娘不动心?”柳悦清心中一跳,暗道:“难道柔姊已知我见到了潘思思,这 才有此一说?”随即转念一想,自己在潘思思家中并无逾礼之举,便笑道:“看来小弟也要去蓬莱拜访令师一次了。”耿沧柔眨了眨眼,好奇问道:“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柳悦清一点她 的脸颊,笑道:“寻求这种药物,便能隐藏我的相貌,如此姊姊便能安心了。”—— 耿沧柔盯着他的脸蛋,突然咯咯笑道:“我可不许?”柳悦清问道:“这是为何?”耿沧柔娇声说道:“我的相公相貌堂堂,怎能变成一个丑八怪?”柳悦清笑道:“你这是以貌取人? ”耿沧柔嘿嘿一笑说道:“我是个俗人,怎比得上咱们柳少庄主高雅逸群?”柳悦清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做个俗人吧,咱们这就去蓬莱找你师父,还我一个沉鱼落雁的夫人。”说着, 抱起耿沧柔便往门口走去—— 耿沧柔吓得轻呼一声,拉住他的胸口衣襟说道:“呆子,快放我下来。”柳悦清笑道:“那不成,你的相公是俗人,就抱你去蓬莱了。”耿沧柔失笑说道:“好啦好啦,闹了这么会儿, 可别误了正事。”柳悦清坐在床沿处,却不放手,看着耿沧柔说道:“谈什么正事?”—— 耿沧柔白了他一眼,说道:“昨晚的事咯,可见到了吴漫霞?”—— 柳悦清点点头说道:“此事非一言两语能说清,姊姊累得紧了,先睡一会儿,稍等一会再说也不迟。”—— 耿沧柔颔首说道:“你奔波了一晚,也要好好休息,龙姊姊人呢?去你的房间了。”柳悦清说道:“龙姑娘守了你一晚,我看她满脸疲色,就叫她去了隔壁房间休憩。”耿沧柔说道:“ 那我也去那里睡一会,这间屋子腾给你了。”说着从柳悦清怀里跳了下来—— 柳悦清摇了摇头说道:“这一晚粒米未进,我腹中饥肠辘辘,先去吃点东西,姊姊睡这里便行。”推着耿沧柔让她睡下,在她额头一吻,眼看耿沧柔闭目就寝,便轻手轻脚走出了屋子— — 到了午后,耿沧柔悠悠醒转,此时她侧身而卧,见柳悦清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急忙坐起身来,叫道:“现在何时?”柳悦清说道:“才过中午,姊姊睡得可好?”耿沧柔急忙从床上跳 下,说道:“竟然这么晚了,我又睡过头啦。”柳悦清笑着摇了摇头,耿沧柔理了理散乱的云鬓,修眉轻蹙,问道:“你就坐在这里看着我?”柳悦清这次点了点头,说道:“我正想着些事 情,就没惊动你。”耿沧柔脸色颇有些担心,皱起秀眉说道:“可有误了姑苏凤展的大事?”—— 柳悦清摇头说道:“姑苏凤展的血案已破了大半,如今只剩一事未明,却也一时难以解决,我们暂时可以离开平江了。” 第399章 错错错月落处停雨散雾 ——耿沧柔大现惊讶之色,脱口说道:“你言下之意是困扰吴家十多年的血案如今真相大白了?”柳悦清看着她惊讶神情,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说道:“你不信?”耿沧柔摇头叹道:“ 我知你本事了得,但你就昨晚去见吴漫霞,这件案子就给破了?清弟,真是对不住你了,我确是难以置信,你初次前来平江府时也见过吴漫霞,那时却还是一筹莫展呢。”柳悦清笑着拉起她 的手,说道:“不仅仅破了吴家血案,还有更令你震惊的事呢,我正要和你一一说来。”他拉着耿沧柔到了窗边,伸手推开窗户,屋外阳光明媚,天色正是大好,柳悦清长舒口气,回身倚着 窗檐,将自己昨日夜间发生之事逐一说出—— 耿沧柔起始时脸带微笑,静静听闻,但之后事情遭遇跌宕起伏、事事出人意表,脸上便只有错愕之色,而柳悦清说到“琴剑双绝”宁柏仁就是月落乌啼的帮主,更是令她目瞪口呆,忍不 住打断他说话,紧紧抓住柳悦清的臂膀,颤声问道:“宁老爷子乐善好义,仁义慈悲,他怎么会是月落乌啼的帮主?”——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飞白吟花’花拾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亦是闯出了极其隆盛的声誉,可谓正道中坚,却有谁能看破此人竟然如此奸恶?他要我性命倒也罢 了,却对叶操前辈也能狠下杀手,心肠之狠毒,和沈通尧并无二致。”—— 耿沧柔若有所悟地说道:“难怪初次遇见这个月落乌啼时,便让人觉得好生奇怪,各个以黑布遮脸,都是不愿露出自己的相貌,倘若是宁老爷子和‘摘花飞叶’,这个古怪的举动便能说 得通了。”—— 柳悦清说道:“姊姊你可否还记得,在琅琊山里我和你初次相会时,我趁着江舞鹤那厮不备,去抢夺你的‘叠雪’。”耿沧柔咯咯一笑,说道:“当然咯,你这个小小的偷马贼,当时可 让我好生动怒呢。”点了他额头一下,突然有些娇羞地看着他,嘴角笑意更浓—— 柳悦清拉着她的小手说道:“当时我欲借‘叠雪’之力相救宁老爷子和宁夫人,正当得手时,他们二位却不知为何摔倒在地,我误以为是月落乌啼的人防我们不及,情急之下用重手法伤 了他们,我丝毫没看出不妥,如今再一思索,他们两人应是故作被制姿态,存心往地上倒去,以至于不被我们所救,此理说来也无不妥。”—— 耿沧柔若有所思,微微颔首,缓缓说道:“你这番话也有道理,当时功亏一篑,令我懊恼了好些日子,经你这么一说,我却是为恶人瞎操心了,不过他们这一招也真厉害,假意被月落乌 啼制住,旁人再如何聪明,也不会料到宁柏仁就是月落乌啼的帮主,月落乌啼都是蒙面行事,更是无人看透其中真相,此人手段着实高明非凡。”—— 柳悦清颇为赞同地说道:“正因在琅琊山内有此一事,我直至昨日仍未动过宁柏仁就是宁无城这个念头,如今想来,其实他们破绽也不少,琴音御敌,有如此高深莫测的琴上功夫,我早 该猜到除了叶操别无二家,姊姊未去淮阳凌府,当日月落乌啼大闹英雄会,这位帮主亦是到临,但其人在马车中并未现身,着实有些奇特。”—— 耿沧柔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说道:“你和我说过啦,当时若非宁家兄弟及时赶到,咱们的柳少庄主可就要当作阶下囚了。”柳悦清说道:“只因他们借沈通尧之力,更有那个身份未知的 黑衣人相助,我和秦庄主措手不及,才致险局,宁无城一身武学极为厉害,他若当时现身,胜负早无悬念,他为何眼睁睁错过这大好机会,我着实不解其中缘故。”耿沧柔仰起头,轻笑道: “如今你恍然大悟了?”—— 柳悦清点点头说道:“那时在马车中的人并非宁无城,而是叶操,他假作那帮主而来,只为震慑,并不打算露面,只是当时情势出乎他的意料,月落乌啼转胜为败,他为避免暴露行迹, 不敢出面力挽狂澜,有秦庄主在场,若冒然现身,极有被识破之险,我千里追踪,去到信阳相救兰妹,初见叶操时,他竟已知怜雪兄弟有一身武学,分明连我也才得知,他自言一直身处月落 乌啼帮中,对此事又怎会一清二楚?而在寒山寺中,宁无城却如初见怜雪兄弟会武学,言辞颇为奇怪,他应在淮阳凌府前见过怜雪兄弟一展身手,不该有这番话,如若两人易位,那便说得通 了。”—— 耿沧柔嗯了一声,说道:“有道理。”柳悦清续道:“淮阳凌府中,宁怜香现身后,叶操就不再亲自开口,说话也由帮中下属代劳,去到寒山寺中也改换了口音,却是怕给宁怜雪听出身 份,这老儿虽然良知尚存,但这些手段却不甚光明。”耿沧柔说道:“他们不愿暴露身份,定是时机尚未成熟,这次花拾杀叶操,可是失算了。”—— 柳悦清叹道:“叶操极为喜爱其徒,更胜过月落乌啼这个帮派,多亏他自表身份,这群伪君子的身份才能为天下所知,我昨晚又琢磨出一个道理,梁克修等人加入月落乌啼却不以蒙面示 人,可知蒙面者有不得不蒙面的苦衷,仔细推算便能得知这些人定是被武林熟知的成名人物,而且正如是否蒙面可算阴阳两方,行事善恶亦是两种极端,这些人不蒙面时都是行侠仗义的正道 人物,因此在以月落乌啼名义出手时就不得不藏起真容,此事想通其实不难,只可惜我先入为主,以为宁柏仁当时确实被人制住,此事一错,之后就处处受制,宁柏仁……宁无城,此人心机 非同小可。”—— 耿沧柔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清月’‘海琴’齐名于天下,却不料‘海琴’宁柏仁乃是沽名钓誉的奸人,但宁怜雪是个正气凛然的少年侠士,倘若他得知此事,可要伤心难过了。” —— 柳悦清说道:“却也不能就此隐瞒,宁柏仁行侠仗义,宁无城作恶多端,一人两面需让武林同道得知,大伙才能齐心对付月落乌啼。”—— 耿沧柔点点头,想了一下问道:“之后呢,你知道这个秘密,花拾竟轻易放过了你?”柳悦清笑道:“他对我死缠烂打,还用上了拈花公主的独门毒药,此时想来还真有些凶险。”随即 从耿沧柔打断他所言之处续说,提及潘思思助他藏身时,耿沧柔脸色微微一变,脱口说道:“就是污蔑你的那个女子?”—— 柳悦清说了声“是”,笑道:“她也是月落乌啼的受害者,并非心肠恶毒之人。”当下把事情缘由仔细道明,最后说道:“亏得她相助,我才能摆脱花拾纠缠,休养生息后才察觉已是天 亮,便匆匆赶了回来。”—— 耿沧柔长舒口气,望着他叹道:“一晚时间竟生出这么多波折,令人难以置信,你呀你,着实该打。”说着脸色一沉,推开柳悦清,扭过头望向窗外,竟不再看他一眼—— 柳悦清一怔,盯着耿沧柔侧脸打量,却见她玉面生威,凝霜带雪,果然是动气的神情,不禁挠了挠头,问道:“姊姊你生气了?”耿沧柔哼了一声,并不说话,柳悦清皱起眉头,一时想 不出她为何动怒,沉吟半晌,突然作揖说道:“相公做了错事,还请夫人恕罪。”说着左膝一软,竟要单膝下跪—— 耿沧柔见状吃了一惊,急忙扶住他,嗔道:“你这是做什么,男子汉怎么能轻易下跪?”柳悦清见她怒色稍减,便也笑道:“夫人凤颜大怒,实是相公之过也。”耿沧柔被他逗得噗哧一 笑,急忙敛住笑容,板着脸说道:“那相公可知错在哪里?”柳悦清剑眉紧蹙,苦思冥想后,无奈地苦笑道:“尚且不明,还请夫人指点一二。”耿沧柔见他神情滑稽,更是嗔道:“你这人 就油嘴滑舌,也不懂人家的心思,你说你为何不听我的话快些回来,独自前去涉险,让我一人在这里担惊受怕,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我……”突然狠狠捶着他的胸口,眼泪夺眶而出—— 柳悦清既惭愧又感激,看着耿沧柔轻怨薄怒,心头怜意大增,猿臂一展,将她搂入怀里,耿沧柔极力挣扎,却被柳悦清抱得死死的,几乎无法动弹,只得又轻轻打了他几下,怨道:“你 就会欺负我。”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昨日凶险境况,也是在我意料之外,后来我一再念及,还庆幸你没有随我一同前去,否则恐怕你我都会死在花拾的手下了。”—— 耿沧柔抬头娇声说道:“又胡说八道了,若实在凶险之极,你休要管我,撒腿就跑便是,当今武林或只有秦初月能追得上你了。”柳悦清摇头说道:“你若遇险,我又怎会独自离去,你 若死了,我又怎能独自苟活于世?”耿沧柔螓首靠在他的肩上,轻轻说了声“傻瓜”,半晌不语 第400章 错错错月落处停雨散雾 ——两人沉默半晌,柳悦清凑过嘴在她耳边说道:“夫人还动气么?”耿沧柔咯咯一笑,转过头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生气了。”柳悦清神色一展,如释重负地说道:“那相公就 放心了。”耿沧柔笑靥如花,凑过樱唇在柳悦清嘴上亲了一下,说道:“我知你对我好,只是若真有危难时,不许你有轻生念头,你若殉情于我,我可是死不瞑目的。”—— 柳悦清脸色一紧,现出惊慌之色,急声说道:“你这话说得可怕,难道你的病……”耿沧柔摇头说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听你说‘不能独自苟活于世’,这才说了这些话的,倘若 真要面临生死离别,我的好相公,你定要为我好好活着才是。”柳悦清神色郑重,坚定说道:“你胡乱心思太多,甚是不好,我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护你周全,咱们要白头偕老,不许谁先 走一步。”—— 耿沧柔笑着应道:“好,还有兰妹妹呢,她也是你的妻子,不能厚此薄彼。”柳悦清望着窗外说道:“拈花公主此时应是到了少林,再过几日就能接兰妹去到耿府,如今万事俱备,只欠 东风了。”—— 耿沧柔说道:“对呀,郁姑娘不知是否已从天岛回到中原了?三弟去东雁荡打探风声,此时也应该动身回府,你说还有一处未解之谜,那还要在这里多逗留几天咯?”—— 柳悦清摇头说道:“宁无城居心叵测,这次他去天岛不知意欲何为,其手下猛将如云,我甚是担心岛上会生惊变,此时我要赶去东雁荡,若能得郁老岛主允可,我亦想前往天岛一次。” 耿沧柔挣脱他的怀抱,赞同说道:“郁老岛主对我们恩重如山,咱们无以为报,此时天岛有难,咱们理应相助。”柳悦清说道:“龙姑娘也算郁老岛主传人,这次我就不反对你带着她同往了 。”耿沧柔白了他一眼,嗔道:“是,我的好相公。”—— 说来也巧,两人正说到这里,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柳悦清除闩开门,见是龙瑶嫣,顿时喜道:“龙姑娘,你可醒了。”侧过身让她进屋,耿沧柔笑道:“我和清弟正说着姊姊呢,咱们 可又要动身了。”—— 龙瑶嫣拉住耿沧柔的手说道:“那我也去。”耿沧柔笑道:“我们去见郁老岛主,龙姊姊算是他的徒弟,当然要一同前往了。”龙瑶嫣有些迷茫,喃喃说道:“郁老岛主,这是谁?”柳 悦清忙道:“便是岳溪明岳前辈。”龙瑶嫣露出恍然神色,说道:“我听柳公子说过一次,一时忘记了,真对不住,他老人家我也许久没见到了。”—— 柳悦清精神一振,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 三人收拾行囊,牵出马匹,此时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众人见到龙瑶嫣美得惊人,都是转头打量,露出惊羡之色,龙瑶嫣这些日子性情变了不少,此时面对诸多目光已是神色自 若,不再莫名其妙生出怒意—— 走过热闹街市,三人转道往南行去,眼看周围渐变冷清,柳悦清正欲翻身上马,却听一声轻哼从身侧传来,急忙转头看去,在转角口一道人影闪过,陡然消失不见,柳悦清心中一动,说 道:“似乎有人跟踪我们,我去看看。”把马缰往耿沧柔手里一塞,飞身掠了过去。耿沧柔急忙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柳悦清应了一声,已是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耿沧柔看着自己掌心,一时好气又好笑,转过头朝龙瑶嫣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我这位相公一遇奇事怪状,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就算碰到恶人,也不知人家是否会用计埋伏,就追了上 去,和他聪明过人的头脑全然不符,真是令人操心。”龙瑶嫣忙道:“那咱们也跟过去看看,去助他一臂之力,不能让他出事。”耿沧柔看她一脸紧张之态,心头讶异掠过,突然有所领悟, 笑道:“无妨,咱们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姊姊如此关心清弟,不知清弟他是否明白?”龙瑶嫣心思单纯,听不出耿沧柔话中有话,愕然说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瑶嫣茫然不解,耿沧柔笑嘻嘻地看着她,突然说道:“龙姊姊,你是不是也喜欢清弟?”龙瑶嫣被她问得猝不及防,轻声惊呼一下,慌慌张张地连连摇头说道:“我没有,我没有,妹 妹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柳公子是个难得的好人,但他经常遭遇险事,就忍不住有些担心。”耿沧柔哦了一声,长叹说道:“原来如此,可惜,真是可惜,我原以为姊姊对清弟有意,妹妹我 正想替你们拉根红线,原来是妹妹我想多了。”—— 龙瑶嫣芳心一颤,失声说道:“这怎么可以,妹妹是柳公子的夫人,我怎能够……怎能够……”话到一半却不再言,只是看着耿沧柔,露出一丝慌乱之色—— 耿沧柔笑着说道:“姊姊这个心思和我那个傻相公倒是不谋而合,都认定男人不能三妻四妾,这倒是奇怪了,当今宋朝百姓中只娶一妻的可不多见。”龙瑶嫣愣愣地说道:“这事我倒是 不知,只是曾听岳潇大谈专情之事,什么一夫一妻,只羡鸳鸯不羡仙这些奇怪的东西,我也不甚明白。”耿沧柔笑道:“岳潇不是对拈花公主情有独钟吗?竟然还在姊姊面前大谈风流韵事? 这人到也有些奇怪。”龙瑶嫣摇头说道:“他当时应该不是喜欢拈花公主的,而是”突然脸颊又有些泛红,耿沧柔笑道:“原来岳潇暗恋的是姊姊,却想不到是一场单相思,这才移情别恋于 拈花公主。”—— 龙瑶嫣轻轻一叹,说道:“当年我极为痛恨男人,看他时常对我献殷情,竟是觉得说不上来的厌恶,此时想来,好像有些亏欠他了,不过我从来没对他动心过,他若能娶了那位美貌姑娘 ,也是件好事。”—— 耿沧柔说道:“岳潇一事先不谈也罢,清弟正巧不在,姊姊不必忌讳,如今你到底是喜欢谁?宁怜香这么对你,难道你对他还不能忘情?”—— 龙瑶嫣怔了一下,期期艾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宁怜香弃我如同敝履,那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当年他救我一命,我一直念念不忘,原本以为他是好人,就一直有着一个心思,倘若 何时能再遇见他,我就嫁给他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却没想到十多年后再遇,他对我竟然……竟然如此无情。”她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才又说道,“若不是你和柳公子在我身边,我真的 活不到今日,如今宁怜香……其实柳公子的心肠比他要好多了。”—— 耿沧柔露出惊喜之色,说道:“姊姊你真是对清弟他……”龙瑶嫣急忙说道:“柳公子是个极好的人,这些日子我在旁看得明白,他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妹妹能嫁给他实是天作之合 ,我偶尔也想过若能遇见像柳公子这么好的男子,那就不枉此生了,后来转念一想,像我这个臭脾气的坏女人,或许也没人要了。”—— 耿沧柔突然松了口气,说道:“我原本以为姊姊你对宁怜香是刻骨铭心的相爱,此时听你一说,我便放心了,姊姊欲嫁宁怜香只是为报答当年救命之恩,其中并无多少爱意,你以报恩之 心赌上自己终生幸福,倒是和另一个女子颇为相似,我看宁怜香脾性也有些古怪,不是易相处的人,姊姊也算悬崖勒马,终究没酿成憾事。”—— 龙瑶嫣擦了擦眼角,说道:“我小时候尽是遇上恶人,惶惶不可终日,若是碰上你和柳公子这么好的人,或许我就不会变得这么古怪,此时也不会遭人厌恶了。”—— 耿沧柔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别胡思乱想,没人会厌恶你的。”—— 龙瑶嫣摇头说道:“宁怜香就是一个,除他之外,秦庄主的娘也非常不喜见到我,还有那些年轻人,亦是把我当成仇家,我出了梅花坳不过数月,就遇上这么多不快之事,早知如此,还 不如待在洞庭湖畔,倒也清静。”她突然笑了笑,说道:“我怎么抱怨起来了?其实我能认你作妹妹,总算没白活着一辈子。”—— 她说得真挚恳切,耿沧柔忍不住拉着她的手,动情说道:“姊姊如此称赞小妹,小妹真是不敢当。”—— 龙瑶嫣望着远方,有些疑虑地说道:“不知柳公子何时回来?可不要遇上仇家了。” 第401章 竹佩拆字缘妙手 ——耿沧柔摇头说道:“不是仇家,是我和他都认识的人,此人对我们没有恶意,我这才放心让他前去。”龙瑶嫣舒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妹妹你能如此镇定,真害得我好生忐 忑。”她拍了拍胸口,显露一副小女儿家的神色—— 耿沧柔指着一处荫蔽地方笑道:“恐怕他还需些时辰才能回来,咱们去那里等候。”如今虽已入秋,但午时阳光甚烈,直射而下令人颇感闷热,两女牵着马儿到了树荫下,顿感一阵凉意 ,耿沧柔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那日在秦家庄里,秦墨丰老庄主惨死在屋内,只有姊姊和秦庄主数人在场,当时究竟发生什么变故,姊姊可否一说?”—— 龙瑶嫣微皱秀眉,低声说道:“秦墨丰,秦墨丰……啊,就是在那间屋子里的老头?”耿沧柔忍住笑点了点头,龙瑶嫣脸上掠过一丝怒气,说道:“此事告诉妹妹也无不可,那个臭老太 婆在屋子里莫名其妙臭骂了我一顿,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这个老头就躺在床上和臭老太开始对骂,我当时也没忍住怒气,就冲上去和臭老太拼命,却被臭老太一掌打伤,那老头儿不知怎么 就怒吼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狂喷鲜血,便没了气息,眼看屋内乱成一团,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冲出了屋子。”—— 耿沧柔说道:“原来秦墨丰是久卧病榻不能起身,难怪我在秦家庄内多日,他都拒绝见我,想必是不愿他人见到自己凄惨模样,他十多年没有露面,看来重病已久,一代枭雄还是躲不过 生老病死,只是他死于急怒攻心,却也令人有些唏嘘,秦老庄主或许一直把你们母女视作秦家媳妇和外孙女,和他夫人意见不合,秦夫人才一怒之下远走闽南。”—— 龙瑶嫣有些忧虑地说道:“那岂不是我和我娘害得他们夫妻反目?难怪那个婆婆对我如此怨恨,原来是我娘招惹她的。”她叹了口气,露出淡淡的意兴阑珊之色—— 耿沧柔一时也无语,毕竟这是秦家家事,外人无法牵扯其中,不过秦墨丰死因已知,并无蹊跷之处,她芳心也是定了不少—— 又说了些许闲话,两女突感一阵清风拂面,眼前已是多了一人,耿沧柔急忙抬头,见柳悦清含笑凝视着自己,顿时笑道:“这次回来得不慢,孺子可教哦。”柳悦清笑着一点头,说道: “让你和龙姑娘久等了。”—— 耿沧柔秋波流转,见柳悦清嘴角挂笑,眼神中闪烁着兴奋之意,便说道:“你去见的是左龙群?”柳悦清说道:“姊姊看见他了?”耿沧柔说道:“他藏身慢了一步,正好被我看到相貌 。”柳悦清说道:“他有一事不问个明白,心头会有疙瘩,就把我引了过去。”耿沧柔见他突然收口,不禁秀眉一皱,说道:“莫非也是不能告诉他人的私事?”—— 柳悦清摇了摇头,看了龙瑶嫣一眼,突然凑到耿沧柔耳边轻轻说了数语,耿沧柔起先有些错愕,听到后面竟是咯咯直笑,摇着头说道:“左伯伯也忒胡闹了,听说你娶妻了,竟然特意赶 来询问,好生奇怪呀。”柳悦清笑道:“他担心我移情别恋,对你始乱终弃,这次是来兴师问罪的。”—— 耿沧柔失笑道:“就这事让我们的柳少庄主如此兴奋?”—— 柳悦清摇头说道:“左龙群是为了跟踪一人,这才来到了平江府,但对方也非庸人,最终还是跟丢了,他并不死心,在平江府里寻了不少时日,却还是一无所获,却被他无意间遇见了潘 思思,他早已得知我玷污潘思思一事,所幸的是他认为小弟并非这种淫邪之徒,左哄右骗从潘思思处套出了真相,便想法子让她见到我,昨晚潘思思助我一事原来是其一手谋划的,我正奇怪 潘思思从未见过我,又怎知我这个陌生男子就是柳悦清,如今看来,那晚巷道中并非只有我和花拾两人,而是另有这位左龙群先生在旁执掌全局。”—— 耿沧柔秀眉一扬,说道:“你能化险为夷,还是托了我的福,左伯伯爱屋及乌,也是个侠骨柔肠的好人。”—— 柳悦清向耿沧柔深深作揖,一本正经地说道:“多谢姊姊相救之恩。”耿沧柔笑着一跺脚,突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当日你说有事不及问左伯伯,今日好不容易又见到,可否向他提 及。”—— 柳悦清笑眯眯地一点头,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卷物事,说道:“你猜这是什么?”耿沧柔愣着说道:“可是画像?”柳悦清竖起大拇指说道:“姊姊一言中的,果然了得,这画卷是从‘七 彩居’寻得之物,却让我又明白了一件疑事。”—— 他展开画卷,龙瑶嫣走到耿沧柔身侧,两女四只秀目朝画卷看去,其上绘着一个少女,看似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却已生得朱唇皓齿、明眸瑶鼻,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耿沧柔和龙瑶嫣 看清女子相貌,都是微微一惊,耿沧柔脱口叫道:“这分明就是南宫思箴的画像,描绘得好生惟妙惟肖,绘画之人丹青功力很不得了埃”—— 柳悦清指着画卷左下角,说道:“姊姊你看这里。”耿沧柔移目往下,便看到落款处三列题字,分别是:爱妻南宫思箴像、拙夫关元鸿思留、‘鬼笔丹青’赵叶飘作于宝祐二年—— 耿沧柔“呀”地一声,说道:“原来思箴姊姊的相公名叫关元鸿,想不到他为妻作画,竟是找寻到了赵叶飘,听爹爹说此人和岳潇齐名,也是‘鬼三杰’中的一位,如此绘画功力,果然 名不虚传。”—— 龙瑶嫣这时开口说道:“我听岳潇说过他们‘鬼三杰’的一些琐事,曾提到过他的名字,只是从没见过另二人来到梅花坳中,不过我看岳潇谈起赵叶飘和……易云峰,好像是这个名字, 倒也有些钦佩的模样。”—— 柳悦清笑着说道:“作画者是赵叶飘咱们先不谈,姊姊你能看出这三行字中的玄机吗?”耿沧柔稍微打量一下,便摇了摇头说道:“你也别故弄玄虚了,快快说来。”柳悦清指着“爱妻 南宫思箴像”这一列七字说道:“这三列字笔迹不同,除了最后一列应是赵叶飘所题之外,另两列笔迹相同,应是一人书写,笔法张扬却并不狂放,不似出自女子之手,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关 元鸿的字迹—— 说到这里,柳悦清手指一指“南宫思箴”这几个字,说道:“我在‘七彩居’里找到这卷画像,便注意到南宫思箴的名字,乍眼看去极为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随后奔回途中,终让我 想起来龙去脉。”他见两女都饶有兴趣盯着自己,便说道:“时日过了许久,姊姊可把这件东西给忘了。” 第402章 竹佩拆字缘妙手 ——他伸手探进怀里,说道:“当日静波府中,所幸那个*没把这东西扔掉,否则可就令我头痛不已了。”他在怀中摸索一下,取出一物,说道:“这个物事困扰我和柔姊数月,所谓皇天 不负有心人,今日终能大白真相了。”说罢,手掌一展,掌心三块碎片正是当日晚间自密室消失无踪之人丢弃之物,柳悦清取出其中两块,贴在画卷签名旁边,说道:“姊姊,你看。”—— 耿沧柔定睛看去,两块刻有“妻”和“心竹”的碎片正贴放在“爱妻南宫思箴像”这几字旁边,她蹙起秀眉来回打量了数眼,突然看出一些端倪,失声叫道:“这难道是……”龙瑶嫣见 她脸色惊讶之极,也是探头凑近,打量着这张画卷—— 柳悦清说道:“姊姊也看出来了,不错……”他半蹲下来,手指着画卷上的“妻”字说道:“碎片上的‘妻’字和它笔迹极为相似,而‘心竹’二字细细看来也和它们如出一辙。”他圈 住了“思”字的下半部和“箴”字的上半部,叹道:“原来‘心竹’并非是两个字,而是‘思箴’二字的一部分,难怪这‘心竹’两字比‘妻’字几乎小了一半,而‘竹’字下面两竖有些歪 歪扭扭,兰妹当时脱口就说这个字难看得紧,其因竟是在此,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耿沧柔也是惊叹不已,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这块东西无巧不巧正碎成‘心竹’两个字,若再大一些,恐怕不会令人如此大惑不解,看来那时候老天爷也在相助他。”她苦笑着摇了 摇头,猛然想起一事,说道:“既然这个碎片上写的是南宫姑娘的名字,那岂不是说这个潜入我府的人就是……”柳悦清接口说道:“南宫姑娘的未婚夫,当年逃婚的关元鸿。”耿沧柔更是 大出意外,摇着头说道:“关元鸿逃婚抛弃南宫思箴,却来对付我南郡耿府,这就更令我不明白了,他轻功上乘,竟然也是武林中人?。”—— 柳悦清耸了耸肩,正要说话,从街道西面猛地响起一阵异响,三人不禁转头看去,只见不少人从远处奔来,隐隐可见仓惶之态,当先数人跑得飞快,从三人身旁掠过,竟是不曾转头扫来 一眼—— 柳悦清惊疑不定,正要拦下一人询问究竟,却听远处一人大声叫道:“不好了,‘姑苏凤展’出大事了,大伙儿别去那里啊,好多凶神恶煞拦在店外,去了可就没命了啊。”—— 柳悦清脸色一变,眼看这人奔到面前,他急忙探臂拦下,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前面出什么变故?”—— 这个路人喘着粗气说道:“我今天一大早去姑苏凤展,原想买些织锦回来,还没到店铺门口,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黑衣蒙面怪人,直冲进姑苏凤展的店铺,样子着实可怕,我尚未回过神 ,店铺中许多人都奔了出来,仓惶逃窜,我也不知里面究竟,只听好几个人大呼小叫着‘出事了,杀人了’,当时可吓坏我了,急忙转身狂奔,终让我逃出那块险地。”他喘了口气,向后一 指说道:“这些人多是在姑苏凤展附近的朋友,大家四散逃走,都不敢再去到姑苏凤展近处。”—— 柳悦清心中一凛,暗道:“难道是月落乌啼?若是他们,昨晚变故之后,花拾果然忍耐不住,这次进犯姑苏凤展,想必是冲着吴惊云而去,恐怕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他回头对两女说道 :“去往东雁荡只能先搁置了,此时需先去吴家看看。”耿沧柔听到“杀人了”三个字,更是忧虑难抑,当即点头赞同说道:“姑苏凤展离这里不远,咱们快些去救人。”—— 三人翻身上马,往姑苏凤展匆匆赶去,才过了两个路口,对面陡然出现一骑人物,飞快地向自己这里靠近,柳悦清心中骤生警觉,转眼对面马匹已至面前,便听马上之人一声娇呼:“是 柳公子,真是太好了。”猛然顿下马匹奔势,翻身跃下,急声说道:“柳公子,快快去救吴二爷。”声音清灵、容颜俏丽,只是如今神色慌张,秀发微乱,衣衫脸颊上更是沾了不少灰尘泥土 ,嘴角血迹斑斑,颇有些狼狈之态,正是才分别不久的云绊笙—— 柳悦清颔首说道:“在下已知姑苏凤展出了变故,这里百姓都被惊动了,在下正要前去,还请姑娘带路。”—— 云绊笙脸色一展,说道:“有柳公子相助,姑苏凤展定能转危为安。”她翻身上了马匹,当先开路,柳悦清纵马到其身侧,问道:“姑娘你受伤了?”云绊笙苦笑道:“昨日晚间的伤, 痊愈还需时日,不过死不了,柳公子不必替云绊笙担忧。”柳悦清微微点头,续问道:“对手可是月落乌啼?”云绊笙点头说道:“这次为了对付吴二爷,他们似乎倾巢出动了,吴二爷以一 人之力,怎能对付这么多高手?如今月落乌啼帮主不在,便由那个恶人统领,他昨日杀了我师父,如今又要灭掉吴家,如此心肠恶毒之人,柳公子绝不能放过他,否则吴二爷他……他……可 就危矣。”—— 柳悦清点头说道:“若他们真是尽数出马,惊云兄确实难以抵挡。”云绊笙苦笑道:“月落乌啼中数个高手随那位帮主前去天岛了,留下之人虽然不多,却也非小妹能够应付,着实无法 相助吴二爷,小妹想到柳公子正在城内,或许尚未离去,这才急着脱身,望能寻到你,果然天见我可怜,竟是在这里遇见了柳公子。”柳悦清说道:“云姑娘对惊云兄一片至诚,我想惊云兄 总有一日会明白的。”云绊笙脸色一红,幽幽一叹,却不多语,这几句话一过,姑苏凤展已在前方不远了—— 柳悦清抬头望去,姑苏凤展门前果然围着一群黑衣人,店铺前这条路并不宽敞,此时更是水泄不通,四人纵马迫近,月落乌啼一方也已听到蹄声,纷纷转头望来,柳悦清并未减下奔马速 度,却从马背上跃起,凌空往黑衣人群中扑去,大喝一声:“花拾,你休要逞凶,柳悦清特来会你。”当头向黑衣人群拍出一掌,他掌力雄厚,劲风卷起,震得对方连声惊呼,纷纷向两旁散 开,而其胯下骏马更是收势不住,直奔人群而去,数人躲闪不及,被撞得跌倒在地,一时哀声此起彼伏,其余人见此声势,更是阵脚大乱,忙不迭地抱头逃窜,街前人数骤减,便露出姑苏凤 展的店门,只见三人腾身而起,正打得不可开交,其中一人正是吴惊云,他以一敌二,已大现不支之态—— 高手突现,双方都是吃了一惊,月落乌啼中人陡闻柳悦清赶来,都有些惊慌,吴惊云却是精神大振,大叫道:“柳兄弟,今日又要你出手相助,吴惊云真是惭愧不已。”—— 柳悦清大笑道:“微薄之力,不足挂齿,昨晚那股怨气憋得太久,正好让小弟发泄一番。”说话间,他已握剑在手,一挑一刺,一招“飞星破清晓”逼退执判官笔之人,疾斩横扫,一式 “芙蓉解千愁”虚实难辨,持剑之人眼看这招应付不易,急忙也翻身退开,吴惊云压力陡减,这才松了口气,擦着额头的汗珠,满脸疲惫之色—— 柳悦清看了一眼吴惊云的手臂,皱眉说道:“吴兄的臂膀有伤,可是昨晚花拾一掌所致?”吴惊云苦笑道:“那一掌着实威猛,这只手臂有些伤筋动骨,难以对付这些宵小之辈,柳兄耳 明目聪,来得真快。”—— 柳悦清笑道:“是云姑娘的功劳,在下才能及时赶到。”他望吴惊云能接受云绊笙,便将功劳全算在云绊笙头上,稍稍定下心来,陡然间想起一事,顿时暗道一声“糟糕”,忖道:“我 怎忘了这件要事,这事倘若明言说出,吴惊云绝然不会接受云绊笙,这个事故该如何道明才好?” 第403章 竹佩拆字缘妙手 ——他略一失神,云绊笙也已赶到,眼看吴惊云并未受伤,忍不住俏颜一展,叫道:“吴二爷,你……你可好?”嘴角挂笑,尽显无比欣慰之色—— 吴惊云凝视着云绊笙,意外之余,也隐隐浮现感慨之色,朝她缓缓点了点头,眼光突然一扫月落乌啼那方,峻声问道:“姑苏凤展只是生意场所,和你们毫无干系,为何要对手无寸铁的 平民下手,那老贼……叫花拾?”转头看向柳悦清,柳悦清微笑颔首,吴惊云厉声喝道:“花拾你人呢?还不赶快给我滚出来。”最后一句他运力呵斥,宛如平空一声惊雷,好不威武—— 执剑的蒙面人嘿嘿一笑,说道:“花兄另有要事,此时已然离去,你连他的徒弟都斗不过,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此人一开口,柳悦清顿时听清,就是那个以金针暗箭伤人的左护法,便说道:“你们帮主身份已明,朋友如今还不愿以真容示人?不免多此一举了。”左护法大笑道:“人各有志,柳悦 清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柳悦清暗暗震怒,他已看见姑苏凤展店铺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恐怕都已丧命,这些人行事之恶,令人发指,他握剑的手一紧,冷冷说道:“杀人者天理难容, 今日你们就给我留在这里吧。”当下也不多说,撩起剑刃就迎面刺去—— 左护法脸上现出一丝惊慌,急声喝道:“此人武功太高,张小兄弟,你我需联手才能敌之。”他提剑架开,往后退开一步,反刺一剑攻去,柳悦清哼了一声,剑刃压上,将对方长剑往下 一压,口中喝道:“今日朗日照耀,你那金针便无用武之地了。”—— 那张姓男子瞥了一眼左护法,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久仰柳少庄主大名,今日正好领教。”他判官笔一扬,朝柳悦清胸口点去,端的又疾又准—— 耿沧柔拉着龙瑶嫣站在一旁,正盯着黑衣帮众,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她听到张姓男子的口音,失声叫道:“那日伏击我和夕妹妹的人就是你?”柳悦清跳开一步,说道:“就是被 夕妹妹的*炸成重伤的人?”耿沧柔点点头,说道:“只此遭遇一次,我几乎忘了有此人物,不想今日又再遇见,这人竟如此残忍,清弟,这些冤死的人你定要替他们讨回公道。”她离店门近 了,店内血迹斑斑,尸横遍地,惨状不忍目卒,耿沧柔一眼看去,几乎都要流下泪来—— 张姓男子一招落空,听到耿沧柔之言,双目露出怨毒之色,狠狠盯着耿沧柔说道:“当日张某重伤之恩还未向耿姑娘报答,今日既然遇见,那你们也就给我留在这里吧。”手中判官笔携 劲挥舞,直取柳悦清的咽喉—— 左护法见张姓男子出手,眼中闪过喜色,当下也不敢怠慢,持剑夹攻而上,龙瑶嫣眼中厉光一闪,怒道:“以少打多,果然卑鄙。”耿沧柔点头说道:“有道理,不如姊姊前去相助清弟 ,以二对二才是公平。”龙瑶嫣想也不想,点头说了声“好”,飞身跃到柳悦清身旁,叫道:“柳公子,我来助你。”拔出腰间折扇,一出手就点向左护法胸口膻中穴,她出手素来就狠,此 时目见惨状,没由来的一阵恼怒,直欲取了对方性命—— 柳悦清引开张姓男子的判官笔,叫道:“龙姑娘,我一人对付这两恶贼绰绰有余,请你替我压阵便可。”—— 龙瑶嫣摇头说道:“他们以多欺寡,我看不惯,这个使剑的老儿交给我便是。”她的扇法是一门很高明的点穴手法,进退之间,扇尖皆是往左护法全身要穴点去,期间更会变招直取对手 腿部穴道,招式之奇、认穴之准,左护法不知该如何化解,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柳悦清余光瞥见龙瑶嫣占了上风,心中一宽,笑道:“就你们区区两人,也敢在此放肆?还不快去叫花拾出来?”—— 张姓男子怒气陡生,喝道:“你赢过张某再放狠话也不迟。”他手中笔法一变,陡然间张弛有序,挥洒自如,斜斜一笔散出浓郁书卷之气,柳悦清看出其中精妙,脱口赞道:“好功夫。 ”往后一个退步,并未出剑化解,而是想再多看一眼这潇洒出尘的笔法—— 张姓男子一招落空,也不慌乱,随着笔势横拉出一笔,其连绵不绝的笔意,令人不禁目眩神迷—— 耿沧柔心头一跳,这笔法当日她曾见过,其实是门极为厉害的武功,眼看柳悦清含笑凝视,生怕他轻敌落败,急忙说道:“清弟,他蕴笔法于武学,不可轻视,我就是败在他这门功夫上 的。”—— 柳悦清“嗯”了一声,却仍然不回招,只是以身法闪避,转眼间,张姓男子已写出“京”、“观”、“法”等数字,随即笔势一转,往下直挥,一个“碑”字业已书毕,他笔尖向后一撤 ,眼中怒气闪过,厉声喝道:“柳悦清,你为何不敢与我过招,一味躲闪算什么英雄?”—— 柳悦清笑道:“阁下挥毫之间潇潇洒洒,笔走龙蛇,将书法和武学合二为一,可谓妙至巅毫,难怪是‘飞白吟花’的高徒,这一文孟法师碑苍劲有力,在下看得有些入迷了。”—— 耿沧柔轻呼一声,叫道:“原来是孟法师碑,难怪这些字依稀熟悉,我竟然不曾想到,想不到被清弟一眼瞧破了。”—— 孟法师碑全称《京师至德观主孟法师碑》,张姓男子将这十个字化作笔法,其中两个“师”字行笔颇有不同,实乃一门武学绝技,耿沧柔苦笑道:“想不到花拾的一个弟子就有如此能耐 ,真是可惜了。”—— 柳悦清在旁听得清楚,明白她所言“可惜”是何意思,也是有些感慨说道:“论招式精妙,‘心字十三音’不输‘孟法师碑’,姊姊输于内力不足,却非招数不精。”—— 张姓男子被看破自身武学,先是一惊,后又听柳悦清指点其笔法内力,更是羞怒交集,厉声说道:“你我之间鹿死谁手还未定数,柳悦清你休要张狂,你可敢接我的笔法?”他定了定神 ,复又执笔题写—— 柳悦清微微摇头说道:“就凭你一人是胜不了我的。”对方判官笔再度迫近,这次他不再避让,横剑疾推,荡开对方的判官笔后,一剑拦腰斩去—— 张姓男子对自己笔法颇为自负,见柳悦清争锋相对,精神不由大振,暗道:“我身法比不过你,内力比不过你,武功招式绝对能胜一筹,这是我自创的一套武学,连师尊也不曾习过。” 他心念一定,执笔挥洒,接连数笔力透笔尖,书一“至”字,流转空灵,极尽优美姿态—— 柳悦清暗暗佩服之余,手中也不怠慢,长剑一翻,竟做刀势,一招“炎刀七弹指”运力劈出,便听叮叮当当数声脆响,剑笔碰撞之下,张姓男子手臂一阵发麻,笔尖顿时一顿,飘逸笔法 立刻破坏无遗,他变招也是极快,“至”字尚余最后一笔未完,已转书“法”字,却是森森严严,另有一番意境 第404章 竹佩拆字缘妙手 ——柳悦清叫了声“好”,也是当仁不让,换招“玉珂铁封诀”直踏中宫而去,张姓男子顿感剑气逼人,直欲窒息,便纵身闪开,身形才稳,笔法一变,又另书一字—— 这一套“孟法师碑”张姓男子甚为器重,笔意潇洒酣畅,柳悦清以轻薄利剑施展“仰云刀法”,竟是意外地有效用,连破对方数式杀招,转眼间十余招一过,张姓男子又写出一个“师” 字,柳悦清胸有成竹,振剑疾刺,张姓男子眼前猛然剑光大盛,宛若开了一朵银色之花,顿时眼花缭乱,惊觉时手腕一阵剧痛,已是中剑—— 张姓男子闷哼一声,捂着手腕往后疾退,柳悦清也不追赶,转头看去,龙瑶嫣正和左护法打得难分难解,左护法功力稍高一筹,但龙瑶嫣师承天岛郁秋痕,一身武学中原几乎无人见过, 着实奇妙精奥,左护法一时难以攻破,眼看张姓男子大败而退,他心中不由一阵烦躁,手底章法微乱,更难抢得上风—— 龙瑶嫣暂无败阵迹象,柳悦清急忙走到吴惊云身前,望着他的持剑的右臂说道:“吴兄,你手臂伤势未愈,不能再勉为其难了。”—— 吴惊云哈哈笑道:“有柳兄弟坐镇,吴惊云便大可放心了。”他把剑回鞘,嘴角却是微微一咧,他右臂昨晚被花拾伤得不轻,内伤也未痊愈,撑了许久之后,这时心神一松,剧痛锥心传 来,更是疼得无法抬起,他摇着头苦笑道:“倘若我是左撇子,右臂伤势就无伤大雅了。”—— 柳悦清微微一笑,突然心中一动,暗道:“左撇子,左撇子,这倒是有些奇怪了。”他才微微一分神,便听龙瑶嫣一声轻哼,突然往后踉跄退开,柳悦清猛然回神,只听耿沧柔一声轻叱 ,已是飞身扑向那左护法—— 柳悦清放心不下,急忙飞掠过去,说道:“姊姊护着龙姑娘,且看小弟如何应付这混帐东西。”他已看见龙瑶嫣捂着胸口,脸现痛苦之色,猛然想起此人金针难防,龙瑶嫣斗得激烈,若 一不察,极易中了对方的道儿—— 他心头火起,怒道:“宵小之徒,恶毒手段,今日定要废了你的武功。”剑化“紫气开天阙”,迎面刺去—— 耿沧柔见柳悦清扑上,便一个扭身掠到龙瑶嫣身旁,扶着她问道:“姊姊中了金针?”龙瑶嫣咬牙忍痛说道:“我被掌风击中,却是感到一股尖锐之痛,原来是中了金针。”耿沧柔唉了 一声,歉然说道:“此人金针手法很是阴毒,好些人都被这玩意伤过,我忘了提醒姊姊你了,真是对不祝”龙瑶嫣勉强一笑,说道:“我伤得不重,你不用担心,柳公子可不要也被他所伤 ,你快去助他。”耿沧柔笑道:“清弟本领强我数倍,且看他替姊姊出这口恶气。”—— 两女说话间,柳悦清出剑更是凌厉,左护法识得厉害,瞳孔一缩,急忙挥剑迎上,便见柳悦清刺向自己胸口的剑影一晃,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另一道剑光飞射而出,眨眼间已刺入左 护法的右肩,左护法一声惨叫,兵刃脱手飞出,摇摇晃晃往后退开,口中厉声喝道:“快给我上,给我拦住这臭小子。”—— 月落乌啼的黑衣手下原本围在“姑苏凤展”四周,此时左护法一声令下,便都纷纷拔出兵刃,向柳悦清直冲过来—— 柳悦清剑眉一扬,大喝一声:“都给我站住。”这一声运劲而发,气势甚猛,黑衣手下都是一愣,脚步缓了一缓,柳悦清剑刃挑起一抹剑光,指着左护法和张姓男子,冷冷说道:“我只 向他们算清旧账,你们这些人若不要命,便来尝一尝这把剑的滋味,否则就给我快些滚开。”他脸色一沉,露出少有的威严之态,黑衣手下不由自主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他们深知柳悦清的 厉害,听到他口气不善,杀气毕现,顿时心惊胆颤,竟是无人再敢上前一步—— 这一声怒喝震住众人后,柳悦清一弹剑刃喝道:“花拾你若不再现身,柳某先将这两位擒下,交给吴二当家发落。”他跨步逼近左护法,眼神锐如刀锋,左护法看在眼里,忍不住打了个 冷颤,下意识地扬手一挥,一把金针朝柳悦清打了过去—— 柳悦清哼了一声,挥剑护住全身,只听轻响不断,金针一根不漏都被击落地上,左护法正欲再出手,柳悦清已掠到他身前,探手往其肩骨抓去,喝道:“当日你奉命对宁怜雪下杀手,所 谓虎毒不食子,这个宁柏仁绝情绝义,竟连自己亲孙都不放过,如此毫无人性,着实令人可恨。”—— 吴惊云显然也听说过宁柏仁之名,这时猛然听见柳悦清对其怒骂,不禁颇感奇怪:“宁柏仁绝情绝义?这又是怎一回事?”—— 忍住肩部剧痛,左护法闪过柳悦清的擒拿招数,怒道:“小子废话太多,老夫杀个人也要经你点头?死在我手上的人数以百计,老夫也不曾皱过一丝眉头。”他右肩痛得厉害,只能换剑 于左掌,毕竟不是惯用手,随手一剑刺出,实无精妙可言—— 柳悦清心头涌起一阵怒火,峻声说道:“好一个杀人恶魔,简直就是毫无人性。”他话音一落,吴惊云突然叫道:“柳兄弟,此人恶贯满盈,不得心软,杀了他为死去的人报仇。”他脸 颊浮现一道异红,咬牙切齿,额头青筋突兀,显然是听到有百余人死在此人手里,抑制不住怒火中烧,又怕柳悦清心肠甚软,轻易不夺他人性命,便立刻出口相劝—— 左护法盯着柳悦清的眼睛,隐隐感觉对方杀气渐盛,心口顿时一跳,转头怒道:“你们这些混蛋,快给我挡住他,老夫重重有赏。”自己却退到张姓男子身旁,苦笑道:“早知会遇见姓 柳的小子,这里就该多派些人过来,如今可是守不住了。”—— 张姓男子捂着手腕,眼珠子一转,说道:“咱们杀了姑苏凤展不少人了,也算出了这口恶气,如今你我都已受伤,还是先撤退为宜,吴惊云的性命暂且搁下,让花拾自己前来应付。”— — 左护法点头说道:“不错,先撤为妙,咱们走。”—— 黑衣人群得令后,如潮涌般扑向柳悦清,一时将他和左护法张姓男子两人隔开,柳悦清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虾兵蟹将,着实无趣。”他晃身扑上,回剑入鞘,展开“千丝缠 花手”,转眼先后制住数个黑衣人,突然向人群中拍出一掌,一股大力涌去,黑衣人齐声惊呼,忙不迭地往两侧闪开,不少人却是各自相撞,纷纷摔倒在地—— 他势若猛虎,张姓男子更见慌张,急声说道:“快往太湖那里撤走,和花拾碰头就能转危为安了。”他当先扭身向西而去,左护法也是急急忙忙跟上,两人竟出走为上招之计,对手下弃 之不顾,柳悦清等见状都是气怒交集—— 吴惊云皱着眉头,喃喃说道:“太湖,太湖……”他突然脸色大变,脱口叫道:“难道说……花拾去我大姊的住处了?”—— 柳悦清正扣住一个人,闻言也是一惊,说道:“吴兄所言极是,花拾心机深沉,月落乌啼大举进犯吴家,恐怕连吴大夫人也算计进去了,兵分两路是个毒计,这下可不妙了。”他将制住 之人扔出,挡住纷纷逼近的黑衣人,厉声喝道:“糊涂混蛋,你们的头让你们来送死,自己早已逃之夭夭,可笑你们还替他们卖命,简直蠢得无可救药。”黑衣众人都是紧盯眼前这个劲敌, 都没察觉到左护法和张姓男子已是不见,这时回头一看,顿时大哗—— 趁此良机,柳悦清从黑衣人的包围圈中翻身跳出,飞身上了坐骑,说道:“吴漫霞那里事态紧急,柔姊,我先赶去一步了。”耿沧柔点点头说道:“小心为上,我们随后就来。”柳悦清 心中焦虑,扯开缰绳,往西纵马飞驰而去 第405章 竹佩拆字缘妙手 ——吴惊云更是脸色苍白,月落乌啼去了大姊住处,便是要对她下手,围困店铺或是声东击西之策,姑苏凤展遭袭已过了半个时辰,恐怕大姊那里已是……他不敢往下想去,回头看了一 眼店铺里死去的弟兄,吴惊云一咬牙,猛然转过身子,正逢此时,一条马缰递到了他的面前—— 吴惊云抬头一看,云绊笙牵着马已到自己身边,但见她有些怯生生地盯着自己,眼眶含泪说道:“吴二爷,你怎还在这里发呆?快去救大夫人,迟了就来不及了。”—— 吴惊云恍然惊醒,脱口道:“该死,我怎在这里发呆?”他接过云绊笙的缰绳,说了声“多谢”,翻身上马,云绊笙柔声唤道:“吴二爷请多多保重,小琵琶这就……这就……”“告辞 ”两字已在嘴边,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吴惊云看她泪眼婆娑,尽显娇弱可怜之态,他深深一叹,俯下身子揽住云绊笙的纤腰,将她拉上马背,说道:“你有一身不俗功力,如今你要洗心 革面,便助我一臂之力。”也是纵马往西湖边赶去—— 云绊笙靠在他的怀里,心头百般滋味,轻轻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我如今已不是月落乌啼的人,他们杀了我的师父,这个仇我要让他们血债血还。”她靠在吴惊云的胸口,芳心喜悦之 极,微微闭上双眼,嘴角挂起淡淡微笑,甚是甜蜜的样子—— 柳悦清匹马当先出了盘门,却还没见到先撤一步的左护法和张别秋两人,他心头十分焦虑,吴漫霞丝毫不会武功,其身旁两个丫头更是手无缚鸡之力,暂不论花拾,就算月落乌啼随便哪 个手下过去,出得三拳两脚,三人都将性命不保,柳悦清忖道:“宁无城不在中原,花拾接管月落乌啼,行事这般大张旗鼓,着实和往日大相径庭,吴漫霞对其称霸武林毫无干系,他怎会对 区区一个疯女人下手?难道是昨晚漏了破绽,花拾察觉到我们已知吴漫霞实乃装疯,这才按耐不住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柳悦清微微摇头,此事其中内因尚且不知,连吴漫霞也不甚明白宁无城此举何意,就算当年旧事被人知晓,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去夺她的性命。“难道我和吴惊云都想错了, 花拾并没有前来寻她?”柳悦清蹙眉苦思,却仍然一头雾水—— 不一会儿到了山麓前的小道,这里相距吴漫霞的住处已是不远,前方喝叫声隐约可闻,飘忽而至,正是从那庄园处传来,柳悦清暗叫一声“糟糕”,急忙飞身下马,竭尽全力提气急赶, 一口气奔到了近处,见到庄园门口两人交手正酣,来往过招之间,正处相持之势—— 柳悦清一时没看清相斗双方是何许人物,但见旁侧不远处负手立着一人,正是“飞白吟花”花拾,此时微皱眉头,注视场中交手双方,柳悦清暗道一声:“好个花拾,果然暗渡陈仓来到 了这里,今日正好把叶前辈的仇一并算清。”—— 他念头转得飞快,脚下更是快如一缕轻烟,旁人察觉时,他已纵身跃起,朝恶斗两人扑去。他已看清两人中月落乌啼一方是封锐平,他武功不俗,此时占得上风,而另一方是个姑娘家, 只是背对自己,不见容颜,柳悦清生怕她败走受伤,转眼欺入两人中间,剑走偏锋,往封锐平手臂削去,封锐平识得厉害,忙不迭往后退开,柳悦清冷笑一声道:“封锐平,好久不见了,莫 非今日你想步练幼阳的后尘?”—— 封锐平脸色惨白,看着柳悦清,眼神中闪烁着惊惧不安,柳悦清见他说不出话,便也不再搭理他,回头一看,不由一阵错愕,脱口说道:“竟然是你,真是意料不到啊。”—— 眼前这一位少女竟是潘思思,世人皆知她是天下最善女子,却不曾料到她亦有一身过人绝学,穷舍之中,柳悦清也不曾看破,此时惊讶之余,他嘴角挂起一丝微笑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潘姑娘。”—— 潘思思经过一场恶斗,此时显得极为疲累,娇喘吁吁凝视着柳悦清,正欲开口,却听柳悦清一声轻叱:“花拾,先吃我一剑。”朝花拾猛扑而去,凌空刺下一剑,他深知花拾不好对付, 出手便施展“长剑当歌”剑术,这一招“天涯落笙箫”其意萧萧,其势绵绵,行招极为独特,正欲攻其不备,抢占先机—— 花拾咦了一声,这一剑来得飞快,自己来不及取出兵刃,急忙往后疾退,其身旁一人见状不妙,拔出一把钢刀,往柳悦清剑上斩去,柳悦清也不避让,剑走厚重之势,与此人火并一招, 柳悦清身形一挫,飘然落地,对方却是一声娇呼,钢刀脱手落地,但又急急忙忙又俯身捡起,持刀往后跳开,退得甚是慌张,唯恐对方追杀而至—— 出手拦截他的是个女子,柳悦清颇感意外,当下沉住气,目光一扫,突然间脸色大变,勃然发怒,指着这个女子厉声喝道:“原来是你这贱妇,终让我又遇见了。”—— 这女子看似三十余岁,柳眉杏目,颇有姿色,此时望着柳悦清,俏脸藏匿不住的慌乱惊恐,柳悦清却是罕有地大为失态,手中剑刃亦是被他握得微微颤抖,更是抛下花拾而不顾,盯着这 个妇人说道:“静波府内你们用的好计,差点令我身败名裂,你这*……竟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就是这个妇人在静波府内以“含羞乱神散”蛊惑柳悦清,当时差些令他干出身败名裂的羞事,柳悦清后来时常回想此事,仍然心惊不已,这时见到元凶,岂能按耐得住心头怒火—— 妇人定下心神,咯咯一笑说道:“此事也不能怨妾身,柳公子年少有为,英俊风流,哪个女孩儿家不动心,姊姊我闺房寂寞,却已年老珠黄,不敢将柳公子占为己有,只是妄想稍沾雨露 ,才用了些许手段,还请柳公子不要怪罪。”—— 柳悦清冷冷说道:“笑话,我若推算不错的话,你自己下手杀害亲夫,如此丧尽天良的恶妇,天底下着实少有,竟也敢在柳某面前大言不惭?”—— 妇人原本巧笑盈盈,柳悦清这番话却令她脸色陡变,尖叫道:“你说什么?什么杀了亲夫,真是胡说八道之极。”—— 柳悦清冷冷盯着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海琴山庄血案至今未破,但天下人都以为是黑道势力下的毒手,又怎能料到海琴山庄宁柏仁便是月落乌啼的帮主,亦是四十二年前于三清山使诈 杀害淮阳凌府凌傲翔的宁无城,其一人难以分饰两角,为求便利行事,月落乌啼崛起于武林,海琴山庄便是个障碍,于是他将海琴山庄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而当时尸体中缺少了四个人,便 是‘摘花飞叶’二人、宁无城本人和你,宁峰夫人李梦醉,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他眼光烁烁,宛如一把利刃插进妇人的胸口—— 这妇人当场愣住,发呆半晌才缓下了神情,柔声说道:“这事柳少庄主说来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宁峰既然已死,我若是他的夫人,又怎能幸免于难?” 第406章 竹佩拆字缘妙手 ——柳悦清冷冷说道:“只因你和宁无城为了牵制宁怜香,才不得不在琅琊绝境里现身,虽然只是匆匆一面,我却依稀记住了你的相貌,在淮阳城外初次见你,我就觉得你似曾相识,直 到昨晚得知月落乌啼帮主是宁柏仁之后,便立刻将你和琅琊山中那个被制住的女子合二为一了。”柳悦清突然淡淡一笑,说道:“说是被制住,其实只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让宁怜香投鼠忌 器,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妇人咯咯一笑,只是其笑容甚为勉强,旁人都是看得分明,但听她说道:“宁怜香是宁峰之子、宁柏仁亲孙,彼此血脉至亲,怎又会让宁怜香投鼠忌器?”她嘴角露出一丝嘲笑之色,斜 眼看着柳悦清,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 柳悦清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因为宁怜香、他、不、是、宁、峰、的、儿、子。”—— 这句话一出,连花拾都动了颜色,妇人更是花容惨变,颤声说道:“你,你究竟胡说些什么?”—— 柳悦清神色严肃,缓缓说道:“正因虎毒不食子,宁无城既然会对宁怜雪下手,恐怕连宁怜雪都不是宁无城之后,我听说宁峰碌碌无为,而你的手段却极为厉害,以你这么一位不让须眉 的女子,嫁给如此窝囊的宁峰,未免有些不合情理,如今宁峰死宁夫人你却安然无恙,在下便能算出一事,宁峰只不过是你和宁无城推出的傀儡庄主,而你更没嫁给宁峰,你们只是一对假夫 妻而已。”—— 妇人嘴唇一动,正欲开口分辨,柳悦清却已接着说道:“你想说宁氏兄弟?他们或许只是孤儿,被你们收养过来当作义子,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如此一来,旁人更不会疑心你和宁 峰之间并无夫妻之实,原本这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但你们却偏偏弄出一个宁峰,或许其中只有一个原因,你李梦醉和宁无城才是真正的夫妻吧?”—— 这句话更是石破天惊,连一旁的潘思思也骇然失色,这妇人更是满脸紫胀,尖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之极。”—— 柳悦清不屑地一笑,似乎没看见她失态之状,继续说道:“老夫少妻原本也正常,你们却做了这件奇怪的事,恐怕避讳的是旁人的流言蜚语,毕竟海琴山庄在杭州城里名声太过响亮,宁 柏仁又是毫无瑕疵的大善人,更需要常常抛头露面,总会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定会对海琴山庄名声不利,这才有了宁峰这个傀儡,宁无城啊宁无城,这老贼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狠角色。” —— 他话音才落,便听吴惊云的口音传来:“原来事情竟有如此内情,宁柏仁的名声我早已久仰,原来竟是沽名钓誉之辈。”随着话声,吴惊云从小道缓缓走近,云绊笙紧跟其后,正含情脉 脉望着吴惊云,脸上满是欢畅之色—— 花拾扫过两人,眼中杀气一闪,阴阴地说道:“臭丫头,师父一死,你就叛帮而出,果然是天生反骨。”云绊笙转头望着花拾,蓦地涌起怒色,尖叫道:“你杀了我的师父,这个仇我一 定要报。”花拾冷冷一笑,不再理会她,转头扫过柳悦清,说道:“柳少庄主这些话说得甚妙,不过只是推测,又如何确定句句属实呢?”——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海琴山庄名扬天下,至少杭州城内不少人都认得宁峰夫妇,她是不是李梦醉,叫人指认一下便可。”—— 妇人长叹一声,有些泄气地说道:“花拾,这少年太过聪明,咱们是瞒不过他的,无城的身份已被揭破,咱们也不必和他再做口舌之争了。”此话一出,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柳悦清听她此言一出,嘴角扬起,鄙夷地一笑,趁着花拾和李梦醉分神之际,退到潘思思身边,微笑说道:“潘姑娘竟然身怀绝技,在下这次可走眼了。”—— 潘思思擦着额头香汗,笑道:“还好不辱使命,小妹深知柳大哥会赶来相助,在此死守至今,终没让这些人凶计得逞。”她突然捂着嘴,秀眉轻皱,柳悦清看她指缝渗出鲜血,不由惊道 :“潘姑娘受伤了?”—— 潘思思摇头说道:“是昨日受的伤,并不妨事,柳大哥不必为我分神。”说着往后退去。柳悦清叹道:“我和吴兄担心此处情形,所幸有姑娘舍命相助,才不致让月落乌啼得手。”吴惊 云更是激动不已,上前拜谢说道:“姑娘此番大恩,吴惊云没齿难忘。”—— 潘思思喘了口气,稍显羞涩地说道:“我武功平平,怎能堪此大任?有这位伯伯相助,潘思思才不致落败。”她回头朝一角看去,柳悦清也侧过头,那里孤身一人负手而立,适才他被花 拾李梦醉吸引过去,这时才见还有此人物,便听耿沧柔喜悦声音传来:“原来是左伯伯驾到,侄女这厢有礼了。”自吴惊云赶来之后,耿沧柔扶着龙瑶嫣,也于此刻现身当唱— 这负手而立的人正是左龙群,他先前一脸凝重之色,直至见到柳悦清耿沧柔纷纷到场,脸色才缓和下来,说道:“你们都已来了,潘丫头便无性命之忧,我也如释重负了。”—— 柳悦清笑着说道:“左前辈神出鬼没,方才还在卧龙观前,如今却悄无声息到了这里,真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晚辈着实心服口服。”—— 左龙群大笑道:“原来你不曾心服口服我的毒物,我只此技防身,却被你视若无睹,好个臭小子,耿侄女叫我一声左伯伯,你这左前辈三字是何道理?”—— 柳悦清忍不住一笑,抱拳说道:“是小侄失礼了,请左伯伯恕罪。”左龙群坐镇当场,自己大可不必忌惮月落乌啼的毒物,他心神大定,转头望向花拾,说道:“往日旧仇,今日新怨, 花拾,此时太湖湖畔难得相聚,你我不如一同算清如何?”—— 花拾一看双方到场人物,己方并不占优势,柳悦清一人就已十分棘手,自己原本能倚仗拈花一脉的毒物,偏偏左龙群亦是在场,己方久未得手正因如此,他念及此处,心头怒火难抑,脸 色一沉,缓缓说道:“柳悦清,如今你我双方势均力敌,你也并无必胜把握。”他转头盯着左龙群冷冷说道:“左先生如此忘恩负义,那位先生把拈花毒物传给了你,可是大大失算了。”— — 左龙群指着自己心坎说道:“左某虽然长着一张极丑的面孔,这里却并不丑恶,吴家只是堂堂正正的生意人,你却要除之后快,左某只能阻你恶行了。”—— 花拾怒道:“本帮帮主曾有恩于那位先生,左兄不看僧面看佛面,袖手旁观如何?”—— 左龙群突然哈哈一笑,回头问耿沧柔说道:“柔侄女,你帮不帮吴家?”耿沧柔不假思索点头说道:“除恶扶正,捍卫正道,柔儿不敢误入歧途。”左龙群望着花拾,尽显嘲笑之色,说 道:“花拾啊花拾,你原本是武林正道中坚,如今虚伪面具尽被扯下,正道人士自然要将你除之而后快了。”—— 花拾并不动怒,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左兄认为花拾穷凶极恶,花拾也无话可说了。”他摸了摸腰间判官笔,缓缓走向柳悦清,肃然说道:“今日你我是双方主将,不如一决胜负,再定 吴家众人生死。” 第407章 竹佩拆字缘妙手 ——柳悦清冷冷说道:“宁无城都不曾犯过吴家,今日他不在场,你花拾自作主张,到时候不好向宁无城交代。”花拾笑道:“他不在,月落乌啼就是我来做主,我要对姑苏凤展赶尽杀 绝,就看柳悦清你有没有本事阻止了。”说罢,判官笔已入手,柳悦清盯着他手中兵刃,剑眉一挑,喝道:“这算是接着昨日未完之战,此时来定胜负?”—— 花拾笑道:“正当如此,柳悦清你昨日定然不会心服……”话才说至一半,突然间身形一晃,猛然扑到左龙群身前,判官笔如同灵蛇出动,快得眨眼难辨,左龙群没料到他会陡然对自己 发难,惊觉时笔尖已至胸前三寸之地—— 左龙群哎哟一声,人急忙向后倒去,但花拾笔法又疾又准,实是躲闪不及,眼看笔尖即将穿胸而过,一道剑光从侧方划空而至,不偏不差打在判官笔之上,笔尖往上一翘,已是被荡开一 边,花拾手腕一阵发麻,又惊又怒,怒目看去,柳悦清飞身赶到,挡在左龙群身前,嘴角挂着一丝嘲笑,满脸不屑之色—— 花拾先前心中早有算计,若偷袭取了左龙群性命,眼前这些人凭自己手中的毒物便能一网打尽,却不料被柳悦清看破,此时功败垂成,心中一气,满脸怒容,大叫道:“柳悦清,你…… ”柳悦清淡淡说道:“昨晚寒山寺前,花前辈声东击西的绝技晚辈已深有领教,此时怎敢有丝毫松懈。”花拾怒道:“你真要坏我月落乌啼一统武林的大计?”柳悦清淡淡说道:“月落乌啼 欲一统武林,晚辈已有所闻,但此时节骨眼上,宁无城却不坐镇帮中,花前辈并不处于帮主之位,这话说的就少了些份量。”花拾脸上怒容突然消去,说道:“去了天岛的不止宁帮主一人, 倘若月落乌啼精英都来到太湖湖畔,柳悦清,就凭你和你身后这些人,又怎是本帮对手?”—— 柳悦清早已看得分明,此时太湖湖畔月落乌啼只来了数人,除了花拾、李梦醉,封锐平之外,暂不见其他高人,宁无座下江舞鹤白慕平、还有轩辕弟兄等人皆不在场,可说是去了大半精 英,柳悦清突然心头一跳,忖道:“听花拾此言,莫非这些人都去了天岛?这些人各个都非易敌之辈,这次倾巢而出,必有企图,天岛一众不知能否抵挡的住?”—— 他一念及此,忍不住替郁温柔暗暗担心,她迟迟未归,难道是因宁无城闯岛而受困岛上,如此的话,自己须得尽快行事了—— 柳悦清朝身后诸人看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吴兄,令姊还请你护住周全,月落乌啼这些人就交给在下打发。”—— 他这句话说得甚是狂妄,花拾等人脸色一变,吴惊云却是哈哈一笑,说道:“好个柳悦清,吴家的琐事接二连三麻烦你,今日又让你解围,吴惊云承你之情,不知今世能否还清?”他臂 膀痛得厉害,深知自己无法应战,便缓缓往庄园门口行去,月落乌啼一方都是怒目直视柳悦清,却也无人出来阻拦他—— 柳悦清向耿沧柔打了个手势,说道:“柔姊,你和龙姑娘稍退后些。”耿沧柔不知他意欲何为,但他此言定是有其道理,便依言往后退出数丈,花拾冷冷看着柳悦清,既不出手也不开口 ,也是欲窥柳悦清此举何意—— 柳悦清走到左龙群身前,拍了他一下肩膀后便自不动,这举动颇有些失礼,众人都是暗暗奇怪,此时柳悦清背对着众人,无法看见其表情,只是见到左龙群目光有些深思,不知在想着何 事—— 花拾和李梦醉对望一眼,都是神情紧绷,李梦醉使了个眼色,示意花拾趁势出手,花拾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再等一会,我要看看姓柳的小子在弄什么花样。”柳悦清人在左龙群身 前,此时他更为忌惮的是左龙群,轻易不敢冒失上前—— 稍过一会,柳悦清转身走了回来,游目四望后,问道:“贵帮的左护法呢?不是说往太湖逃窜,怎没见他身影?”—— 李梦醉突然娇笑一声,说道:“柳少庄主东拉西扯,莫非是在拖延时间?”柳悦清冷冷说道:“夫人认为呢?”高深莫测地一笑,李梦醉心中着实对他忌惮,此时芳心一凛,娇叱道:“ 这小子定然有诡计,休得在我面前耍花招。”柳悦清远离了左龙群,她心头顾虑稍去,娇喝一声,纵身而起,手起刀落,往柳悦清身上招呼,刀风呼啸尖锐,这看似柔弱的女子手上劲道着实 不小—— 柳悦清说道:“在下数次遭受贵帮谋算,岂有不还礼之意。”他斜剑刺去,正中李梦醉的刀刃,便听李梦醉一声惊呼,竟是抵挡不住,身形猛地一挫,坠落地面—— 花拾更是紧皱眉头,暗道:“姓柳的武功愈发深厚,如今恐怕真是无人能敌了,早知如此,当时他困于游船时该立刻沉船结果了他的性命,便无此时诸多麻烦了,何必去栽赃嫁祸多此一 举,宁无城优柔寡断,却是大大失策了。”—— 柳悦清这一剑看似刺得轻巧,却已用上八分力道,李梦醉虽然败退,却毫发无损,他心头霍然一惊,暗道:“这妇人功力不浅,恐怕并不比花拾逊色多少。”—— 此时,耿沧柔突然娇声唤道:“什么人?”众人急忙转头看去,却见三人正往此处奔来,脚步甚快,转眼间已是来到眼前,柳悦清看清三人,峻笑道:“你们三位,倒是姗姗来迟啊。” —— 三人见到柳悦清,都是咦了一声,只是收势不住,已冲到他身前,急忙各自腾身跃起,从柳悦清头顶掠过,柳悦清并无出手阻拦之意,眼睁睁看着三人到了花拾身前,便悠悠说道:“左 护法、张朋友、梁克修,咱们又见面了。”—— 左护法咬着牙说道:“柳悦清,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你他妈的不是吴家的人,却来多管这趟子闲事,臭小子依仗武功高强,真要和月落乌啼作对到底了?”—— 柳悦清冷冷说道:“正邪势不两立,宁无城去了天岛,我柳悦清定然不能让他大行恶事,在下如今已无时间和你们纠缠了。”他突然大声喝道:“左伯伯。”左龙群眼中精光一闪,回应 道:“何事?”柳悦清说道:“能否借您老拈花毒物一用?”左龙群笑道:“这时合力联手了?”柳悦清一点头,却不说话,已是折身掠起,向花拾直冲过去,手中长剑一振,摆开架势,正 是“长剑当歌”的招式。左龙群眼中奇光一闪,喃喃说道:“这小子倒也不客气啊,也罢,看在二师妹的份上,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他猛一提气,紧追柳悦清身后冲了上去—— 花拾虽不知柳悦清打着什么主意,但见左龙群突然欺身迫近,不由心中一凛,他深知拈花一脉的毒物绝不能小觑,自己虽也持有,却也不敢沾上分毫,而且拈花一脉使毒手法极为精妙, 自己虽经宁无城所授,却远未臻精纯,昨晚寒山寺他强行打出烟雨江南,自己却也差些沾上,事后想来,不免有些心惊,他暗中发怒,忖道:“左龙群使毒手法早已精通,为何我却迟迟未能 功成,难道说是那家伙做了手脚?”他气往上冲,紧握判官笔,喝道:“夫人,秋儿,你我三人合力,先把这个目中无人的嚣张小儿制住。”他口中的“秋儿”正是那个张姓男子,便听他说 道:“遵命,师父。”其虽负伤,却不深重,亦是提起手中判官笔疾点柳悦清眉间之处—— 便在此时,柳悦清大喝一声,长剑化出无数剑影,起手“千山叠瑞雪”,在这湖畔之地,剑影纷飞落下,竟有一种凄美之色,三人早知这一招厉害,都是使出生平绝技,齐齐迎上柳悦清 的剑势 第408章 竹佩拆字缘妙手 ——耿沧柔在一旁观战,柳悦清抢前疾攻,甚是急躁冒进,对方三人都是武学一流名家,远胜当日风云十八少,以一敌三怎生是妙。她看得花容失色,正芳心一乱时,陡然间柳悦清剑招 突变,未等兵刃相会,剑影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见他甩手一挥,手中长剑如流星般划过,直往三人激飞过去,自己却往后一退,正迎上疾冲向前的左龙群—— 柳悦清身形一挫,突然间向左龙群传音说道:“左伯伯,芙蓉勾吻香,朝姓张的打去。”左龙群也顾不得细想,手掌往前一拍,却是空空荡荡无声无色,宛如打出一式空掌,柳悦清却毫 不迟疑,抬掌沿着左龙群手臂拍出一掌,一阵清风拂过,吹向对方三人,张姓男子离得最近,突然闷哼一声,往地上倒了下去—— 花拾脸色大变,惊慌叫道:“是迷香,臭小子好生奸诈,夫人快退。”自己已如惊弓之鸟暴退不已,李梦醉也是吓得脸色惨白,翻身向后掠去—— 左龙群嘿地一声,脱口问道:“好小子,你怎也会了这使毒手法?”柳悦清笑道:“此时不是说话良机,还请左伯伯随我而来。”他兵刃脱手,却毫无收手之意,大踏步朝月落乌啼欺近 ,口中喝道:“左伯伯,烟雨江南。”却非传音告知,左龙群早已又是一掌拍出,柳悦清如同先前一般,紧跟其后又拍出一掌,月落乌啼这方听到“烟雨江南”四字,更是心跳不已,都是如 丧家之犬四下逃避—— 花拾暗暗叫苦不迭,左龙群使出毒物,柳悦清用掌力将这些毒物扫向己方,拈花公主的毒物多是无色无味,极难察觉,自己三人为了挡下柳悦清那飞来一剑,顿时失了先手,如今只得后 退闪躲,却无法腾出手使用毒物反击—— 柳悦清占了先机,更是步步紧逼,接二连三让左龙群用出拈花门下剧毒,将月落乌众人逼退到小道岔路口,不知觉时离开吴漫霞的庄园已是极远距离—— 便听花拾大喝道:“大家散开,不要聚拢一起,这些剧毒都不足为惧了。”—— 柳悦清笑道:“真是如此吗?”突然间朝天空拍出一掌,花拾等人不知他此举是何妙手,都不由自主抬头看去,却见天空明朗如旧,丝毫没有异常,花拾心念转得最快,匆忙垂下头来, 柳悦清早已如鬼魅般欺身而入,双手连扣带抓,转眼间梁克修和封锐平一个被扣住肩膀,另一个点中肋部,这两下力透指尖,两人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软软倒在了地上—— 花拾气怒交集,厉声喝道:“柳悦清你……”柳悦清剑眉一挑,冷冷说道:“这招晚辈正是从前辈这处学来,‘飞白吟花’如此健忘,又怎能不败?”说罢,一掌抓向花拾面门,花拾侧 身避过,心中烦闷焦急,暗道:“这小贼武功高深莫测,又诡计多端,还真难以招惹,他有左龙群相助,今日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处了。”—— 他已萌生退意,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判官笔当胸一扫,迫得柳悦清定住脚步,花拾趁势往后掠开,说道:“臭小子不过是使诈,才令老夫中了道儿,老夫手里也有拈花一脉的毒物,鹿死 谁手还未是定数。”—— 柳悦清哼了一声,一捏左龙群的臂膀说道:“多谢左伯伯,之后您替清儿压阵便可。”他飘身退到耿沧柔身前,说道:“暂借姊姊兵刃一用。”接过她手中长剑,复又掠回原处,峻声说 道:“出道至今,在下从无滥杀之举,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是你们手中沾满血腥,姑苏凤展的人,海琴山庄那些无辜的下人,都是送命在你们手里,今日柳悦清就开一次杀戒,花拾,你 这个沽名钓誉的恶徒,就在这里给我伏法受诛。”—— 他脸上难得现出杀机,握着兵刃大步逼近花拾,花拾虽然胆大无畏,此时却不知为何全身一颤,从心头冒起一丝凉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李梦醉看在眼里,不禁秀眉大皱,心道 :“花拾被柳悦清夺了锐气,可就大大不妙了。”自己一方左护法受伤,三人被柳悦清放倒,花拾又被夺了胆色,如今只剩自己独撑大局,未免有些勉为其难了—— 花拾皱起眉头说道:“柳悦清,这里是太湖水域,倘若你我用毒斗个你死我活,此处恐怕也要如同琅琊绝境,多年不能有行人来往了。”—— 柳悦清淡淡一笑说道:“我柳悦清何时用过毒了?”—— 花拾微微一怔,瞥见左龙群在一旁斜着嘴角挂着笑容,显出一丝讥讽,他脑中念头一闪而过,顿时一拍大腿叫道:“老夫又上当了。”—— 柳悦清左龙群先合力以迷香迷倒张姓男子之,之后左龙群每次出手只是凌空虚点,其实并没用丝毫毒物,此计乃柳悦清传音相告左龙群,花拾等人又如何能得知,他们亲眼看着张姓男子 倒地昏迷,便先入为主,对柳悦清之后所言皆信以为真,这才乱了阵脚,却不想若真是剧毒四下飘落,四周的人岂能安然无恙—— 柳悦清冷冷说道:“‘芙蓉勾吻香’并非毒药,转眼便能散去,绝毒之物在下不敢在此轻易用之,倘若是拈花公主到场,自然不会被我这种雕虫小技骗过,花拾啊花拾,偷窃他人之物怎 能得心应手,你自作聪明,却步步败退,此时柳悦清就凭双手一剑,也将你留在此地。”他顿了一顿,又道,“李梦醉,你也一同上吧,单打独斗,你和花拾都非我对手。”—— 花拾暗暗忿怒,月落乌啼中人都深知拈花公主毒物厉害,这才惊慌失措,大乱阵脚,先后痛失数名好手,否则此时己方虽不占优,却也能和对方相持,他叹了口气说道:“夫人你先撤, 花拾一人挡住柳悦清,虽不能久,却也足以让夫人脱身了。”—— 李梦醉愣了一下,说道:“你我二人联手,也不一定输给这臭小子,花兄何必说这等丧气的话。”—— 花拾苦笑一声,摇头说道:“秋儿中了‘芙蓉勾吻香’,若无解药,三日不能醒转,封锐平和梁克修受制于人,你我就算胜了柳悦清,恐怕也元气大伤,对方另有强手尚且按兵不动,你 我胜算不大,不如老夫牵住他们,你快去找宁帮主,让他为老夫报仇。”他边说边走到李梦醉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满脸落寞之色—— 李梦醉长叹一声,说道:“今日原本想一举灭掉吴家,想不到反而自身难保,月落乌啼昨日没了叶操,今日又要损花兄这位大将,月落乌啼可是元气大伤啊。”—— 花拾淡淡一笑,说道:“多谢夫人挂念,既然如此,那么……”他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柳悦清目不转睛凝神盯着他,正看得分明,突然明白花拾的毒计,却已不及开口提醒,花拾已扣住 李梦醉的双臂,阴笑道:“那就烦请夫人舍命为本帮,花拾定会在宁无城面前好好歌颂夫人的。” 第409章 竹佩拆字缘妙手 ——李梦醉陡不及防已被制住,顿时惊叫道:“花拾,你……”之后的话还未出口,花拾双臂一挥,将李梦醉向柳悦清扔了过去,与之同时,便听花拾叫道:“左护法,走。”趁着众人 错愕时,两人已如轻烟拂过般抢道离去,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看李梦醉向自己坠落,柳悦清往后退了两步,说时迟那时快,李梦醉重重摔在泥地上,痛得她惨叫一声,颇显风韵的脸蛋这时早已扭曲不堪,几乎当场晕厥—— 柳悦清低头看着她,摇头说道:“花拾诡计多端,擅于声东击西,你和他共事一帮,却还中计,就怨不得别人了。”暂不理会她,走到左龙群身前,笑道:“多亏有左伯伯相助,咱们这 次以空城之计胜了花拾那厮。”—— 两人走到耿沧柔身前,潘思思和云绊笙也都围了上来,柳悦清见云绊笙不时望着庄园内,便说道:“吴大夫人和你的两个姊妹都在里面,月落乌啼应该不曾得手,云姑娘不去瞧瞧?”— — 云绊笙犹豫了一下,突然说道:“那我就进去看看咯。”向众人行了个礼之后,便匆匆往庄园跑去,柳悦清这才长舒口气,说道:“好不容易惊退了月落乌啼,总算有惊无险,龙姑娘你 的伤势如何?”—— 龙瑶嫣摇头说道:“只是小伤而已,那个人太过狡诈,我一个不留神中了一招,让你和柔妹妹担心了。”耿沧柔说道:“龙姊姊受了外伤,咱们也不能站在这里,先去看看吴大夫人吧。 ”柳悦清点头说道:“小弟还有件事需耽搁一下。”—— 他走到梁克修身前,俯下身子伸出一指点在他的肋部,梁克修惨呼一声,整张脸都痛得扭曲了,柳悦清随即在他身上一拍,解了他的穴道,说道:“我已废了你的武功,往后你再也不能 做恶,请好自为之吧。”转身望着梁克修身侧的封锐平,眼看他难抑惊惧之色,哀求之色尽现,便摇头说道:“封锐平,月落乌啼是个邪派,柳某终有一日会将其连根铲除,你若是识得时务 ,还是脱身为妙,所谓邪不胜正,你再执迷不悟,来日终将得到报应。”说罢,他在封锐平身上一拍,解开封住他的穴道,说道:“你走吧。”—— 封锐平原本待死之心,柳悦清竟然放他一条生路,心头没由来地一喜,急忙一跳而起,倒退着往后走去,只见柳悦清毫无出手之意,便知他所言不假,一咬牙抱拳说道:“不杀之恩,封 锐平自当牢记,多谢了。”说罢,转身飞步而去—— 左龙群望着封锐平的背影消失不见,猛地一拍大腿,叫道:“这人据说干了不少坏事,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柳悦清笑道:“他跟着秦初云在桃红岭一带嚣张跋扈,确实有些可恨,只是小侄天生心肠太软,难以狠下心肠夺了他人性命,他若不能改邪归正,终将会送得性命。”—— 左龙群斜目看着失魂落魄的李梦醉,脸色凝重地说道:“这个女人呢,我看你一见她就勃然大怒,想必做了不少恶事,只是你小子对女人恐怕也下不了狠心吧?”—— 柳悦清想到那日床第险事,心头泛起怒意,耿沧柔看他神情有些可怕,轻轻叫了声“清弟”,柳悦清一惊之下,回过神来,见耿沧柔望着自己,显出关怀之色,他苦笑说道:“这妇人差 点让我万劫不复,所以方才曾动了一丝杀念。”—— 耿沧柔神色一缓,说道:“那这时没这个念头了?”柳悦清点了点头,嘴角苦笑也已敛去,走到李梦醉面前,脸色一沉,喝道:“东西拿来?”—— 李梦醉微微一怔,*地说道:“我不曾拿过你什么东西……”柳悦清打断她冷冷说道:“我当时中你毒计,之后脱身,却留下了一件衣衫,此物正被你们拿去栽赃,这事倒也罢了,静波府 内叶前辈给我一本册子,离府时却已不在我身上,可被你拿走了?”李梦醉苦笑道:“叶操和花拾都是月落乌啼中人,柳公子你厚此薄彼,倒也少见。”柳悦清说道:“叶前辈还不似你们这 般灭绝人性,快说,那本册子如今在哪里?”这本册子是叶操托付于柳悦清转赠给宁怜雪,当时中计遗落,此时怎能不讨回—— 李梦醉叹了口气说道:“我拿走后随身带着,后来就扔在了总舵……”柳悦清脱口说道:“寒山寺?还是穹窿山?”李梦醉点头说道:“连此事你都得知,难怪咱们会一败涂地,穹窿山 上我随意一扔,是否会给帮中下属拿去,我着实不知。”—— 柳悦清哼了一声,说道:“此物叶前辈转赠怜雪兄弟,在下自当替怜雪兄弟拿回。”当下再也不管李梦醉,转身走到耿沧柔身前,耿沧柔展颜笑着葱指一点,指着张姓男子说道:“这人 该如何发落?”—— 柳悦清说道:“先把他扛进屋子,左伯伯自然有法子令他醒转。”走到张姓男子身旁,正要拉起他的衣襟,左龙群已是走了过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开盖后俯身放在张姓男子鼻下, 只呼吸之间,张姓男子一连打了数个喷嚏,左龙群收手起身说道:“*已解,过会儿他就能恢复神智了。”随即起身拍了下柳悦清的肩膀,说道:“柔侄女是个好姑娘,我既知这件喜事,理该 恭喜你和柔侄女,往后你不能辜负她。”他一张丑脸难得露出温柔之色,柳悦清说道:“谨遵左伯伯教诲。”左龙群现出一丝笑容说道:“这里事情已了,我也该离去了。”—— 柳悦清吃了一惊,还不及开口,左龙群已是转身,走到耿沧柔身前,说道:“柔侄女大喜之日,左伯伯可要来讨杯喜酒喝喝。”耿沧柔羞不可抑,轻轻嗯了一声,左龙群大笑一声,飘然 往平江府方向行去—— 潘思思在一旁有些失魂落魄,幽幽望了柳悦清和耿沧柔一眼,猛然间一咬银牙,也是说道:“小女子也告辞了。”飞燕一般向左龙群追去—— 眼看四周已无他人,柳悦清说道:“咱们去见吴惊云。”抓着还未醒转的张姓男子衣襟,用力往吴漫霞的住处拖曳而去,龙瑶嫣见他举止颇为粗鲁,嘴角挂起一丝微笑,耿沧柔更是连连 摇头,窃笑不已—— 三人走到庄园门口,只见大门敞开,吴漫霞坐在自己屋子门口,云绊笙揽着小铜铃和小月琴,正在低声说话,四个人有些焦灼不安,吴惊云立在吴漫霞身侧,手里紧握利剑,神色间却已 镇定如常了—— 柳悦清当先跨门而入,叫了声“吴兄”,吴惊云转头望来,脸露喜色,上前说道:“月落乌啼再度吃瘪,柳兄弟果然神通广大,佩服佩服。”—— 柳悦清笑道:“若非有左伯伯和潘姑娘相助,今日恐怕也难定胜负,如今可要在此打扰吴兄,还请吴兄多多包涵。”—— 吴惊云拍了柳悦清肩膀一下,说道:“你再这么说,吴惊云立刻转身往太湖里一跳也罢。”他见柳悦清拖着一个黑衣蒙面人,心头奇怪,脱口问道:“柳兄怎把月落乌啼的人也带来了? 那位左先生和潘姑娘人呢?”—— 柳悦清把张姓男子拉到中央,说道:“左伯伯和潘姑娘先走了一步,此人是花拾的弟子,一手笔法很是了得,在下动了好奇念头,正欲瞧一瞧他的相貌,宁无城为求隐匿自家身份,故弄 玄虚,以致整个帮派几乎人人不能露脸,我如今就来一窥这些人的真面目。”说着,他俯下身子抓住张姓男子脸上的黑布用力一扯,只听几声娇呼齐响,几个少女看清此人相貌,除了龙瑶嫣 之外,都是大声惊叫,小铜铃和小月琴更是扭转头去,不忍目卒—— 原来这个张姓男子脸上几乎半数被毁,东一块西一块褐色伤疤,着实令人促目惊心,柳悦清低头凝视半晌,才转头看向耿沧柔说道:“这是灼伤之疤,看似并非旧创,难道是夕妹妹的霹 雳弹毁的容?”耿沧柔幽幽说道:“当时他伤得很是惨重,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想不到把他容貌给毁了,真是……真是……”柳悦清安慰说道:“姊姊也太好心肠了,这人对你下手在先, 这是他咎由自取,不必替他可怜。”—— 两人正说着话时,吴惊云却是拉着吴漫霞走了过来,两人四目目不转睛望着昏迷不醒的张姓男子,吴惊云眉头紧皱,露出极为迷惘惊讶之色,而吴漫霞却是浑身颤抖,眼泛泪光,突然间 竟是站立不稳,一下子软倒在地,捂着脸庞不停抽泣,云绊笙等三个丫头齐声叫道:“大夫人。”不约而同奔了过去—— 柳悦清最为熟知吴家内情,见到如此奇怪情形,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吃惊之余,脱口说道:“吴兄,难道说这个姓张的就是……”—— 吴惊云长叹一声,说道:“虽然面容毁去不少,依稀却还能辨认出,这个人就是大姊夫。”他这话一说,吴漫霞更是扑倒在地,纵声大哭—— 云绊笙也是有些错愕,拍着吴漫霞的后背说道:“我曾在月落乌啼见过此人数面,只是最近听说他受了重伤,一直留在总舵养伤,他是花拾门下唯一弟子,很受花拾器重,想不到今日见 势不妙,这个姓花的连自己的爱徒都弃之不顾,师父竟然和他齐名,真是侮辱了他老人家的名头。”显然云绊笙也听说过“摘花飞叶”的大名,此时想到自己师父死在了花拾手里,心头更是 恨极怒极—— 柳悦清沉吟说道:“左伯伯解了他体内迷香,应是马上就会醒转,待会听他如何说法。”吴漫霞顿时止住泣声,抬起头目不转睛望着张姓男子,呼吸更是起伏不定,可见她心神激荡,已 无法自控—— 耿沧柔拉了拉柳悦清的臂膀说道:“如今花拾和李梦醉可算是翻脸了,不知宁无城回来后,如何应付这个局面。”—— 柳悦清笑道:“此事让宁无城头痛去吧,月落乌啼愈是混乱,对咱们愈有利,我原意在这里擒下花拾,但稍一琢磨,还是放过他为妙,倘若宁无城和花拾反目,咱们就事半功倍了。”— — 这时,张姓男子*渐解,神智渐复,缓缓睁开双眼,却见周围聚着好些人,顿时吃了一惊,下意识一跳而起,吴惊云生怕他伤到吴漫霞,急忙挡在她的身前,张姓男子抬头正和吴惊云四目 相对,不禁脸色大变,双掌一错,护住胸口—— 柳悦清走到吴惊云身侧,眼看张姓男子露出惊慌凶狠的目光,便说道:“张兄此时落了单,难道还要负隅顽抗?”—— 张姓男子向四周一看,果然已无一个同伴,更是又惊又怒,嘶声说道:“柳悦清,你为何不杀了我?”柳悦清摇头反问道:“我为何要杀你?”张姓男子一呆,厉声喝道:“我既然是你 的手下败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柳悦清笑了笑,朝吴惊云点了点头,便独自走到一旁,张姓男子不知他此举何意,正有些发愣,却听吴惊云开口说道:“朱辰石,你还认不认得我?” 第410章 竹佩拆字缘妙手 ——张姓男子脸色突变,森然说道:“朱辰石是谁?”吴惊云皱眉说道:“难道你不是?”张姓男子摇头说道:“在下姓张名别秋,吴惊云,想必你是认错人了。”—— 柳悦清意外地轻呼一声,脱口说道:“‘春秋笔’张别秋,我听过你的名字,你在中原也干过不少侠义之事,怎会也入了月落乌啼?”—— 张姓男子淡淡一笑,说道:“在下师从花拾,拜师之日起已入了月落乌啼,何曾有先后一说?”—— 柳悦清眉头一皱,再不言语,吴惊云拉过大姊,低声说道:“大姊你再仔细看看,这人真是姊夫?”吴漫霞听张别秋矢口否认,早已打量他多时,这时望着吴惊云,流露出无助之色,茫 然说道:“他的长相确实和你姊夫一模一样,只是你姊夫并没学武,不会有这么好的本领,但除了孪生兄弟之外,世上竟还有如此相像的两人,真是太过奇怪了。”说罢,她不由自主转头望 向柳悦清,脸上现出央求之色,她着实束手无策,下意识地救助眼前这个少年,隐隐觉得只有这个少年才能够解决这件摸不着头脑的奇事—— 柳悦清想了一想说道:“尊夫身上可有独一无二的显眼标记?”吴漫霞双目陡亮,急忙说道:“外子左手上臂外侧有一粒黑痣,应能算一处记号。”柳悦清点点头,走到张别秋身前说道 :“既然如此,在下欲一瞧张兄左臂,不知张兄是否准允?”—— 张别秋木然伸出左臂,却是一言不发,柳悦清见他毫不犹豫,倒是有些意外,吴惊云和吴漫霞对望一眼,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僵持稍许,张别秋不悦说道:“你们不是要看我的臂膀,怎又婆婆妈妈了?”他抓住左臂衣袖用力一拉,自肩膀处衣袖尽数扯下,露出整条臂膀,众人眼睛齐齐望去,便见这条手臂上也 是伤痕累累,上臂外侧更是结了数块疤痕,却无吴漫霞所言的黑痣—— 张别秋看到吴漫霞露出失望之色,便哼了一声,说道:“张某是否是那位朱先生,诸位想必已是明了,如今恐怕已无余事,你们若要杀我,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吴漫霞突然瘫坐到地,哭着说道:“不是,他不是我的丈夫,我的夫君,我的儿啊,你们究竟是生是死,我真是好想知道,我受了这么多年的痛,如今却还不能见到你们,老天爷,求求 你告诉我,吴家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让这些恶人欺负我到如此地步?”—— 她痛哭呐喊,字字血泪,旁人无不黯然,吴惊云轻叹一声,朝小铜铃她们做了个手势,云绊笙当先领悟,急忙上去扶住吴漫霞,柔声说道:“大夫人,咱们到屋里去,这里交给二爷就成 。”小铜铃和小月琴也上前帮忙,三人七手八脚搀扶着吴漫霞进入了屋子,吴惊云轻轻掩上房门,盯了张别秋数眼,才叹了口气说道:“你走吧,吴某无意取你性命。”—— 张别秋嘴角抽动了一下,向吴惊云一抱拳,转身面向柳悦清,柳悦清也是一点头,说道:“张兄请便。”张别秋谢道:“不杀之恩,张某铭记于心,你我既是对头,下次若是再度交手, 张某依然不会手下留情。”柳悦清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地说道:“张兄笔法自成一家,在下也正欲再度请教。”张别秋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往门口走去—— 龙瑶嫣突然冷冷说道:“好个冷漠无情的人,姓张的,你和我真是很像,往后若是不改邪归正,终有一天必将得到报应。”她声音虽轻,此时说来却自有一股威严,张别秋正走到门口, 这时停下脚步,回头瞪了龙瑶嫣一眼,对着柳悦清说道:“十多年前,我在月落乌啼帮中见过一个孩童,这个孩童左臂外侧上有一个伤疤,极是惹眼,我曾隐隐听见这孩童是一绸缎世家的后 人,或许就是你们吴家的子孙,柳悦清,这个婴儿若还没死的话,来日便可以这道伤疤认祖归宗。”—— 柳悦清脸色一展,向张别秋作揖说道:“多谢张兄告知。”张别秋便再也不作停留,向众人一拱手,转身走出吴家大门—— 吴惊云吐了口气说道:“月落乌啼滚蛋了,敝屋简陋,两位姑娘倘若不弃,不如进屋休息,这位可是龙姑娘?淮阳凌府中我见过你,你的伤势可要紧?”他早已看出龙瑶嫣伤得不轻,她 却咬牙坚持至今,也不禁暗暗佩服—— 龙瑶嫣脸色愈发苍白,斜斜靠在耿沧柔身上,柳悦清见状,急忙走了过去,耿沧柔有些焦虑,轻声在柳悦清耳边说道:“一根金针仍在龙姊姊的体内,应该是这根金针作祟。”—— 柳悦清点头说道:“是我的不是,为了应付月落乌啼,却把龙姑娘的伤给耽搁了。”龙瑶嫣摇了摇头,突然俏脸一紧,流露出痛楚神色,或是牵动了伤口,耿沧柔急忙问道:“姊姊,可 痛得很?”龙瑶嫣勉强一笑,说道:“是有些痛了。”耿沧柔说道:“需得去屋内拔出金针才行,吴兄,能否腾间房给我们?”吴惊云急忙走到最左侧的屋子,推开门说道:“这间是小月琴 的房间,姑娘大可一用。”耿沧柔道了声谢,吴惊云挂念着吴漫霞,说了声“失陪”,匆匆进了中间屋子—— 耿沧柔低声说道:“龙姊姊无法行动,那就有劳清弟抱进屋子咯。”柳悦清一呆,随即脸颊一红,有些忸怩地说道:“这怎么可以?”耿沧柔正色说道:“咱们这是救人,你也别想歪了 ,龙姊姊知你是个正人君子,不会生气的,龙姊姊你说对吗?”龙瑶嫣也是脸色大红,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耿沧柔拉了拉柳悦清的衣袖,说道:“你再发呆,龙姊姊更要受罪啦,还不快抱 进去。”朝他眨了眨眼,闪烁着狡黠的目光—— 柳悦清无奈一笑,说了声“得罪”,将龙瑶嫣小心翼翼抱起,深怕牵扯到她的伤势,稳住上身徐徐走入左侧屋子,龙瑶嫣一时面红过耳,低着头不敢看柳悦清一眼,难得显露出小女儿家 羞涩之态,耿沧柔笑嘻嘻地跟在身后,走入屋子,反手关上了房门—— 这时,柳悦清已将龙瑶嫣轻轻放在床上,擦了擦额头,脸色大见松弛,瞧见耿沧柔走近,便埋怨说道:“柔姊,你这也太胡闹了,让我抱着龙姑娘,若是被旁人看见,岂不是对龙姑娘名 声有累。”—— 耿沧柔白了他一眼,娇声说道:“龙姊姊受伤后从‘姑苏凤展’奔到了这里,强忍了许久,几乎都无法行动了,这里多是如我这般娇弱的女子,怎能将龙姊姊抱到屋里,难道让吴惊云相 助?你可舍得?”柳悦清一愣,脱口说道:“什么舍得不舍得?”耿沧柔噗哧一笑,推了他一下,说道:“你转过头去,我要替龙姊姊取出金针,你不许偷看。”柳悦清忙道:“我去吴惊云 那处便是。”说着急忙返身便走,耿沧柔急忙唤住他,叫道:“慢着,你就留在这里,那里人多嘴杂,你怎能静下心来?”—— 耳中传来解衣声音,柳悦清顿时心头一跳,暗暗叫道:“我在这里才是不能静下心思。”却听耿沧柔说道:“你说这个张别秋到底是不是吴漫霞的丈夫?”柳悦清听她如此一问,陡然来 了精神,反问道:“姊姊何出此言?” 第411章 错因错果孰愁 ——耿沧柔说道:“我瞧着这个人有些奇怪,左臂上虽然没有吴漫霞所言的那颗痣,但他这条臂膀几无完肤,那时夕妹妹的霹雳弹定将他伤得极重,肌肤上这才千疮百孔,那颗痣便也就 此消去,只留下了这几道疤痕。”—— 柳悦清点点头,盘膝坐在了地上,背对着两女说道:“姊姊也看出来了?或许正有此因,张别秋才从容不迫,定是料想我们看不出其中玄机。”—— 耿沧柔眼睛一亮,喜道:“这么说来,这个张别秋还是吴漫霞的丈夫?啊……“她突然惊叫一声,吓得柳悦清差点转过身来,猛然想到龙瑶嫣此时恐已解开衣衫,急忙硬生生压下这个念 头,只听耿沧柔惊道:“难怪会如此痛法,姊姊,你的胸口都现出大块淤青了……这根金针好深,只露出一点点针头,好个狠毒的人,竟下如此重手……不对,姊姊你这里痛不痛?”似乎是 按在了龙瑶嫣胸口痛处,龙瑶嫣轻轻哼出声来,耿沧柔更是急声说道:“莫要是胸骨也断了?”—— 柳悦清听她惊呼,皱眉说道:“那个左护法的金针竟如此霸道?”耿沧柔说道:“我先取出这枚金针再说,方才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柳悦清一怔,随即回想起来,便说道:“ 是与非暂时无法得知,就算他是朱辰石,但其矢口否认,我们就毫无法子,恐怕还需从宁无城或是花拾那处寻求真相,只可惜叶*得不巧,只要再晚一日那就好了,他也应知其中真相,真是人 算不如天算。”他轻轻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才破一案,又来一案,不知何时才能让我喘口气呢?”—— 耿沧柔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你可是累了?”—— 柳悦清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自从姊姊府上左伯伯动怒来犯,至今奇事接连不断,尤其是淮阳凌府斩魔会和姑苏凤展迷案接踵而至,实是令我大费心神,这些日子颇有心力憔悴之感, 真想偷闲几日过那无忧无虑的生活。”—— 耿沧柔柔声说道:“那这里事情一了,咱们回去耿府,江湖上大事诸多,凭你一人又怎能管得过来。”—— 柳悦清苦笑着摇头说道:“宁无城安然无恙,月落乌啼更是蓄势待发,我又怎能置之不理?只能等到扫平这股江湖邪气之后,才能与你和兰妹过那神仙般的日子。”—— 耿沧柔幽幽叹道:“我若是武功再高些就好了……呀,龙姊姊你……”柳悦清脸色一变,脱口说道:“龙姑娘怎么了?金针取出来了没?”耿沧柔说道:“针是取出来了,不过好像有些 不妙,这……这……”口气中大有惊慌之色,柳悦清从地上一跳而起,说道:“姊姊,我来助你。”转过身扑到床前,却是愣住了—— 耿沧柔这时正坐在床首,笑意盈盈地看着柳悦清,脸上哪有一丝惊慌之态,龙瑶嫣脸色更是好了不少,柳悦清向两人望了一眼,愕然说道:“姊姊,这是……”—— 耿沧柔两只玉指捏着一枚金针,轻轻转动着说道:“清弟,你怎么这么冒失?万一我还没替龙姊姊拉好衣服,龙姊姊岂不是被你都看见了?”—— 柳悦清俊脸一红,挠着头说道:“我听姊姊叫得惊险,情急之下考虑不周,并无唐突龙姑娘的念头。”—— 耿沧柔笑道:“你如此情急于色,难道是对龙姊姊……”她突然眨了眨眼,咯咯一笑,神情古怪地看着柳悦清—— 柳悦清更是一阵发窘,摇着手说道:“小弟并无此意,姊姊这话不能乱说。”—— 耿沧柔“哦”了一声,转过头望着龙瑶嫣说道:“龙姊姊,那你呢,在街上你可没解我的疑问呢。”—— 龙瑶嫣微红着脸,看见柳悦清十分急促不安,便开口说道:“柔妹妹,柳公子是正人君子,你也别再捉弄他了。”—— 耿沧柔轻呼一声,一拍床沿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是好,便一把拉过柳悦清说道:“清弟,你可喜欢龙姊姊?”—— 她直截了当这么一问,柳悦清为之愕然,龙瑶嫣更是大吃一惊,猛地一坐而起,急声叫道:“柔妹妹,你这是……”突然轻哼一声,捂着胸口往床下翻倒而去—— 耿沧柔大惊失色,叫了声“糟糕”,柳悦清已是眼疾手快,一把托住龙瑶嫣的娇躯,将她稳稳放回床上,只见她紧紧握着柳悦清的手臂,满脸痛苦,显然是牵扯到了胸口伤势,疼得她咬 紧银牙,几乎昏了过去。耿沧柔满脸歉意地说道:“是我的不是,不该说这些话,让姊姊受苦了。”—— 柳悦清定了定神,皱眉说道:“一枚金针竟能将龙姑娘伤得这么重,这一手金针功夫恐怕犹胜过练幼阳数分,我不该让龙姑娘冒险,是我托大了。”耿沧柔说道:“龙姊姊担心你以一敌 二,有所闪失,这才出手助你,龙姊姊可从来没关心过第二个男子,难道你没发觉吗?”柳悦清皱眉说道:“龙姑娘不是对宁怜香……”耿沧柔连连摇头,打断他说道:“宁怜香在那巷道这 么羞辱龙姊姊,你休要再提起他,龙姊姊早已和他恩断义绝了。”柳悦清苦笑道:“宁怜香此举确实不该,但恩断义绝这四字却又有些不妥。”耿沧柔轻叹一声,妙目凝视着柳悦清,柔声说 道:“我就明言吧,龙姊姊如今喜欢的不是宁怜香了,正因如此,我问你一句,若是龙姊姊喜欢你,你可愿娶龙姊姊?”—— 柳悦清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拉过耿沧柔,对着龙瑶嫣说道:“龙姑娘,我和柔姊稍作失陪,抱歉了。”推着耿沧柔到了屋外,反手关上门急声说道:“我的好姊姊,你怎么又乱牵红线了 ?”他虽然压低声音,却也显得有些不安,无奈地望着耿沧柔,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 耿沧柔却是正色说道:“龙姊姊可是世间罕见绝色美女,难道还配不上清月山庄少庄主?”柳悦清急忙说道:“可是你和兰妹……”耿沧柔插口说道:“我和兰妹妹都不是醋娘子,你大 可不必顾虑。”柳悦清连连摇头说道:“小弟并非这个意思,姊姊先是让水姑娘跟随小弟,如今又打算接纳龙姑娘,我着实不明白姊姊的心思,我能娶你和兰妹已是福泽深厚,又怎能再对不 起水芊芊和龙姑娘呢?”—— 耿沧柔脸上显出一丝歉意,说道:“我不能替你生儿育女,兰妹妹这身疾病也极难医治,从秦家庄出来后我和她说了好些话儿,她不怕自己会死去,只是担心到时候你伤心难过,你这么 重情重义,我和兰妹妹却都是半残之躯,能得你眷顾已是我们天大的福气,我和兰妹妹恐怕都活不了那么长久,总要有人……”—— 她才说到这里,柳悦清早已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含有几分怒气地说道:“不许你说这等胡话,我们三人……三人一定要活得好好的,怎能随随便便让你们离我而去。” 第412章 错因错果孰愁 ——耿沧柔搂着柳悦清的颈部,柔声说道:“人生老病死乃是天地常规,无人能逃过这个命数的,你柳少庄主虽然神通广大,这事却是无能为力。”她见柳悦清神情悲痛,便点了一下他 的鼻子,笑道:“咱们都没死呢,你如此伤心作甚?”—— 柳悦清摇摇头,说道:“我只是……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事,陡然兴奋了起来,续道,“有郁姑娘家的麒麟血,你和兰妹皆有希望痊愈,你们两个便能长命百岁了。”—— 耿沧柔笑道:“我的傻相公,难道你真信这世上有麒麟?”柳悦清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说道:“说实话我也将信将疑,只是郁姑娘不似胡言乱语之人,或许在那座与世隔绝的岛屿之上 另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耿沧柔点点头说道:“若是如此那就好了,其实……我也盼望世间真有此物,那南宫姊姊的绝症也能根治,她一个织锦能人,倘若英年早逝更是可惜。”—— 柳悦清叹道:“姊姊只念着他人,却从不顾及自己,真是令我又羞又愧。”—— 耿沧柔咯咯一笑,突然有些羞意,靠在他的胸口轻声说道:“还有一因,我和兰妹早已说过,柳家人丁稀薄,望你能多些子嗣兴旺门户,但你把这事只交给兰妹妹,兰妹妹肩上担子未免 有些重了。”她轻轻一笑说道:“水芊芊的事是我太过轻率,只是想着让她离开沈诗恒,才擅自做了决定,这是我的不对,但你和龙姊姊郎才女貌,我从龙姊姊口中探到一丝风声,她有些喜 欢你,你于心何忍拒绝这样一位美丽女子于千里之外?”—— 柳悦清挠了挠头说道:“可是我对龙姑娘并无情意,你让我如何接纳她?”耿沧柔咦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龙姑娘天仙化人,应能令咱们柳少庄主动心,看来你呀……有时候真令人 捉摸不透。”柳悦清笑道:“我对水芊芊更是毫无感情,所以你这两件事可都做错了。”—— 耿沧柔吁了口气,说道:“也罢,就算我乱配鸳鸯了,哎呀,我的龙姊姊就可怜了,她先喜欢宁怜香,宁怜香弃如敝履,随后喜欢了柳少庄主,柳少庄主也毫不领情,看来这世上最命苦 的就是龙姊姊了。”—— 柳悦清捏了她一下鼻子,说道:“饶舌,有你这么一个大善人在,便就无虞了。”—— 耿沧柔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把你的夫人当作无所不能的神仙了,可也太高看了我,我去看看吴大夫人,龙姊姊就交给你照看一下咯。”也不等柳悦清开口,已挣脱他的怀抱,往吴漫 霞的屋子快步走去—— 柳悦清在原地怔怔发呆,半晌才微微摇头,喃喃说道:“龙瑶嫣钟情于我?这太匪夷所思了。”他转身走回屋前,有些心不在焉地推开了房门,才跨进屋子,却见龙瑶嫣探头望着自己, 凤目眼神幽幽,一缕情意若隐若现,他心坎处猛地一跳,暗道:“龙瑶嫣真移情于我?那就有些麻烦了。”他深知龙瑶嫣脾性有别于他人,爱憎极为分明,自己若是处置不当,或会留下终生 憾事。念及此处,柳悦清更觉有苦说不出,暗中叫道:“老天爷,江湖纷争我柳悦清已是顾之不及,你再给我来个情场生波,真要把我逼入绝地了。”—— 他一时无语,龙瑶嫣也是默不作声,两人四目互望,都是发愣不说话,好一会儿后,柳悦清才猛然惊醒,急忙移开目光,背过身抬起头,轻咳一声说道:“龙姑娘,你……你伤势没大碍 吧?”龙瑶嫣摇了摇头说道:“柔妹妹替我拔出金针,我已好了很多。”柳悦清点点头说道:“那就好。”—— 在梅花坳中初遇龙瑶嫣,其冷漠不近人情,这些日子她跟随柳耿两人,性情变了不少,时常会显露出小女儿家的天真温柔,和耿沧柔之间自不必说,与柳悦清也常常谈笑自若,话虽不多 ,但并不觉得生分,但耿沧柔在这节骨眼时欲拉拢两人好事,如今又让两人独处,顿时令柳悦清尴尬、让龙瑶嫣娇羞,便就在柳悦清一出一进屋门之后,两人竟都大为拘谨起来—— 柳悦清绞尽脑汁,也不知说些什么,支吾半天才开口说道:“龙姑娘,方才你柔妹妹那些话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她……她有时候念头太多,所以就……就谈吐奇怪了些,你别生气。”— — 龙瑶嫣说道:“柔妹妹是天下第一好人,我怎会对她生气,我倒担心柳公子会不会对我厌恶了?”柳悦清摇头说道:“姑娘何出此言?”龙瑶嫣说道:“那为何你进屋后就背对着我,不 愿与我对面说话?”柳悦清转过身,露出歉然之色,说道:“是在下失礼了,龙姑娘请别介意。”—— 龙瑶嫣微侧过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我以前常常说话时也不看他人,后来柔妹妹说了这是失礼举止,我在路上吃饭也不知道给钱,闹了不少笑话,也是经柔妹妹说后我才明白, 所以说像我这样的人定是遭人恨的。”—— 柳悦清笑着摇头说道:“龙姑娘天真无邪,甚是难能可贵,只是不明白这些处事道理,无伤大雅,天下间却有许多恶人,心思阴毒,无恶不作,那才让人不寒而栗。”—— 龙瑶嫣松了口气,说道:“这样就好,柳公子,柔妹妹是去看吴大夫人了?你怎不过去?我看吴大夫人前面情绪不好,可不要出大事。”—— 柳悦清微微摇头说道:“有吴惊云在旁相伴,吴漫霞不会有大碍的。”他打了个哈欠说道:“龙姑娘有伤在身,在下还是守着龙姑娘,等吴漫霞心神定了后我再去也不迟。”龙瑶嫣露出 一丝笑容,说道:“我休息一下便好,不能耽搁了你。”柳悦清说道:“此时不急,等龙姑娘伤好之后,我和柔姊才会离去。”龙瑶嫣脸色一变,脱口说道:“那我呢?”柳悦清笑道:“龙 姑娘可愿与我们同行?”龙瑶嫣神色一展,连连点头,满是欢欣之色—— 柳悦清走到床边,说了声“失礼”,斜靠在床尾,微微闭上双眼,龙瑶嫣见他脸上难抑疲倦之色,不知为何,芳心生起一阵怜惜,急忙说道:“柳公子可是累了?不如睡在床上,我让你 ……”柳悦清猛然睁开双眼,见她咬着牙强行坐起身来,急忙叫到:“姑娘不可,我坐着休息便可。”却听龙瑶嫣哼了一声,显然胸口剧痛难忍,力道一去便往后倒去,柳悦清眼疾手快,扶 住龙瑶嫣的上身,缓缓扶着她躺下,柔声说道:“你定心休养便是,我只是有些疲倦,调息一会就好。” 第413章 错因错果孰愁 ——龙瑶嫣颔首说道:“那你快去休息,我躺在这里,不会麻烦到你的。”—— 柳悦清见她眼神透出关怀,不禁心神一震,急忙又到床尾盘膝而坐,却一时心乱如麻,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暗暗调息一周天,这才觉得倦意去了不少—— 缓缓睁开眼后,柳悦清却没见到耿沧柔,想必仍在吴漫霞那处,他心思一动,暗道:“柔姊生就悲天悯人的心肠,龙瑶嫣都被她化寒冰为春水,这次定能安抚吴大夫人的情绪,装疯十数 年,夫离子散,这个心结要完全打开颇为不易,除非能寻到其丈夫和儿子的下落,这事难埃”—— 他从床上一跳而起,低头见龙瑶嫣紧闭着双眼,早已沉沉睡去,他走到床头,低头凝视着她,轻轻叹道:“我已有两个妻室,又怎能再娶你?你如此美貌,又何必担心找不到如意郎君? ”转过身来正要往屋外走去,一只软玉般的小手突然抓住他,柳悦清急忙转头看去,只见龙瑶嫣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一双明眸凝视自己,却显出幽怨之色,脸颊两旁清泪不住往下滑落—— 柳悦清脸色一变,心中连呼“不好”,自己误认她已熟睡,这才吐露心扉,却是无意伤到了她,惹得她悲伤欲绝、落泪不止,柳悦清只得回到床边,苦笑着说道:“龙姑娘,方才在下所 言字字出自肺腑,我不能耽误姑娘终生,望请姑娘明白。”—— 龙瑶嫣摇了摇头却不说话,又哭了几声,才拉过柳悦清的衣角抹去脸上泪水,说道:“我没伤心,我没伤心,我只是有些心痛,我爱上了小时候救过我的宁怜香,他却把我当成了仇人, 令我好生心痛,你是有家室的人,柔妹妹也对我那么好,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爱上你,可是我就是情不自禁,我对宁怜香也没这种心意,我,我真的有些心痛欲死……”突然间捂着脸失声 痛哭,宛如当日宁怜香对她弃如敝屣时一般,泣不成声,令人心碎—— 柳悦清眼角也有些模糊,他对龙瑶嫣虽有好感,却谈不上钟情,但她哭得撕心裂肺,又忍不住暗起怜惜之情,摸着她的秀发,叹道:“傻姑娘,你何苦如此呢?”—— 龙瑶嫣拉过他的手,突然间咬在他手背上,柳悦清正感到一丝痛意,眉头一皱,只是明白她此刻情绪,便也不挣脱收回,但龙瑶嫣只是轻轻咬住,并未狠狠咬下。过了片刻,她渐渐收住 泣声,这才松口,却并不放手,抚摸着他手背上的齿痕,颇有些歉意地说道:“对不住,我咬痛你了。”—— 柳悦清摇摇头,微笑说道:“姑娘口下留情,在下深感恩德。”龙瑶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着他说道:“我听柔妹妹说了,你说话不时会很莫名其妙,令人发笑,我原本以为她说着玩 的,想不到果然如此。”柳悦清一拍额头,佯怒说道:“柔姊连这事也不隐瞒,着实该打,我去找她。”作势便欲起身,龙瑶嫣吓了一跳,急忙紧紧拉住不放手,说道:“是我的不是,我只 是随口说说,你可不要去怪罪柔妹妹啊。”柳悦清原本想分散她悲伤心思,却惹得她惶恐不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在下只是说着玩的,姑娘不必当真。”—— 龙瑶嫣羞涩一笑,说道:“原来又是玩笑话,我还是误会了,柔妹妹就能明白你的意思,看来她能当你的妻子还是有些道理的。”她突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柔妹妹刚才说自己‘半 残之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悦清说道:“她先天心脉缺损,就算嫁作人妇也无法生育孩子,她的娘亲就因这个病在生她时去世的。”—— 龙瑶嫣顿时愣了,梅花坳中有个当世武林名医岳潇,龙瑶嫣多年来耳濡目染,对伤病医术等也粗通一二,亦知先天心脉缺损,却没料到耿沧柔竟也患有此绝症—— 柳悦清端详着龙瑶嫣神情,便又说道:“正因如此,你柔姊姊觉得有些亏欠于我,为了柳家有后,她千方百计要我再娶妻室,我若只为子嗣而娶别人家的姑娘,未免太对不起这位姑娘了 。”—— 龙瑶嫣喃喃说道:“你和柔妹妹都是只替他人着想的好人,果然只有她才配当你的妻子,也只有你才能做她的丈夫。”她突然一笑,说道:“那你要好好照顾柔妹妹,不能让柔妹妹和她 娘亲一样。”—— 柳悦清颔首说道:“原本我们今日动身正是要去往海外岛屿,那里或有治愈她此症的仙丹灵药。”—— 龙瑶嫣猛地一睁秀目,讶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快些动身呀,我在这里住几日,这小伤休养一下便能好了,想必他们不会拒绝,你不用顾虑到我。”—— 柳悦清说道:“我和柔姊打算带你一同前去,等你伤好了咱们再动身。”眼看龙瑶嫣露出迷惘之色,便又说道:“咱们去的地方叫天岛,郁爷爷……岳溪明岳前辈就是天岛老岛主,而这 座岛中原人士都不知其方位,我们需先去岳前辈那里,得他指点才能知道如何过去。”龙瑶嫣点点头说道:“许久不见岳爷爷,我也甚是想念。”—— 之后说话,两人几乎都在谈论耿沧柔,刚才一段小风波后,两人之间拘束大减,龙瑶嫣更是收起丝丝柔情,又恢复成往日的冷静之态,正在此时,有人轻轻推开房门,柳悦清转头望去, 见耿沧柔正悄悄走了进来,不禁笑道:“柔姊,你这么轻手轻脚,怎像做贼一样?”—— 耿沧柔轻轻一笑,走到柳悦清身旁,说道:“我怕打扰到你们,就……哎,龙姊姊,你眼睛怎么肿得这么厉害,是清弟他欺负你了?”望着柳悦清,明眸闪烁着疑虑目光—— 龙瑶嫣一摇头说道:“不是了,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她原本就不善言辞,又不愿说出实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柳悦清接过她的话说道:“我和龙姑娘说明了,龙姑娘是个好 女孩,我不能耽误了她。”—— 耿沧柔一跺脚,急声说道:“你这人,难道你真的不知我的苦心吗?龙姊姊她人这么好,又如此美貌,哪一点配不上你?”—— 柳悦清笑道:“龙姑娘是好,但这世上好姑娘许多,夕妹妹天真烂漫,潘姑娘恩怨分明,难道这些姑娘我都要把她们娶过门?” 第414章 错因错果孰愁 ——耿沧柔愣了一下,心上人这一句话确也难以反驳,自己先前也差点想让他娶了水芊芊,他人多娶美娇娘乐得开心,自己这位相公却是有些古板,绝不肯多娶妻室,但转念一想,他面 对龙瑶嫣如此美丽女子亦能不动心,可见他对自己和兰妹着实深情之至。念及此处,耿沧柔嫣然一笑,说道:“也罢,我就不勉强你了。”柳悦清正松了口气,却听耿沧柔冷不丁地又说道: “只是如今龙姊姊被你弄得伤心了,你得负责安慰龙姊姊,她若有些许闪失,我唯你是问。”—— 柳悦清急忙岔开话题,说道:“吴漫霞如何了?”耿沧柔点点头说道:“吴惊云和那几个姑娘家好说歹说后,吴漫霞才静下心来,只是其中两个丫头一听到吴漫霞这十几年来是装疯的, 都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们不是日夜在其身侧照顾的?竟然都看不出一丝端倪?”柳悦清笑道:“连吴惊云几十年的兄弟也被她瞒过,何况他人?”耿沧柔说道:“吴惊云赶去了姑苏凤展 ,那里死了好些人,他需前往打理后事,就托我转告你,龙姊姊伤势不轻,不如在这里安心养伤,过几天再走也不迟。”—— 柳悦清点头说道:“既然吴惊云如此大方,那咱们就在这里打扰几天,等龙姑娘伤势好转,咱们再作南下。”他拉过耿沧柔按着她坐到床边,说道:“龙姑娘交给姊姊了,我去见见云姑 娘。”—— 耿沧柔奇道:“云姑娘?就是那个叫小琵琶的?她又如何吸引到我们柳大侠了?”柳悦清问道:“你过去时,吴惊云对她如何?”耿沧柔想了想说道:“他们都手忙脚乱应付吴漫霞,倒 也没注意,不过经你这么一提,吴惊云动身去往店铺前曾和云绊笙说过几句话,只是说得轻了,我无法听闻到。”柳悦清说道:“如此说来,吴惊云已不恨云绊笙,姊姊的月老当不成,我这 个月老可以尝试一当。”耿沧柔浑然不明白他所言之事,急忙问道:“什么月老?清弟怎说得如此莫名其妙?”柳悦清朝她眨眨眼,笑道:“姊姊要当我的月老,我如今感同身受,也就权当 做一次吴惊云和云绊笙的月老,云绊笙暗恋吴惊云数年,吴惊云却不知情,小弟若是能促成这段姻缘,也算功德一件,月落乌啼这次大败亏输,短时内应不会再度来犯,小弟要出去一会,稍 时便回。”说罢,向耿沧柔和龙瑶嫣一挥手,便出了屋子—— 耿沧柔望着门口发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清弟这家伙,这个节骨眼上却关心吴惊云的终生大事了,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她低头看去,龙瑶嫣神情有些失落,便坐在 她身边,安慰说道:“龙姊姊你也别伤心,清弟这个人有些古板,你们再处时间长些,或许他也会爱你爱得发疯呢。”—— 龙瑶嫣轻轻摇头说道:“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嫁人,我看柳公子对你如此钟情,他肯定对那位兰妹妹也是如此,一个人再深情总也有限,分给你了分给她了,便也没多少了,妹妹也不能 让他落下滥情的名声。”—— 耿沧柔望着她,流露出一丝古怪眼神,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姊姊说这些话,可知你善良,如今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姊姊你安心养伤,小妹就在这里陪着你。”—— 柳悦清走到吴漫霞门前,轻轻叩门数下,稍一会儿,小月琴开门探头出来,见到是他,便展颜笑道:“原来是恩公柳公子,你可要见大夫人?”柳悦清摇头说道:“云姑娘出去了?我想 和她稍谈几句。”小月琴一怔之后才说道:“你说的是琵琶姊姊呀,她在照顾着大夫人,咱们这几人中,大夫人和琵琶姊姊最是亲热,这时大夫人情绪不稳,但琵琶姊姊在身侧,大夫人便好 许多了……啊,我说了这么多废话,柳公子有要事找她,我去叫她出来。”说罢便转身匆匆走了进去,柳悦清也不进屋,在门口静候—— 只听屋内一阵悉悉索索声响后,云绊笙匆匆忙忙奔了出来,问道:“柳公子寻我?”柳悦清说道:“打扰姑娘片刻,想从姑娘这里打听一下宁无城的事。”云绊笙现出讶异神色,却还是 点了点头,走到屋外,轻轻掩上了屋门说道:“柳公子,云绊笙有何事能相助于你?”—— 柳悦清问道:“令师尸身姑娘可曾下葬了?”云绊笙摇着头黯然说道:“昨晚小妹好不容易逃脱性命,原本打算今日前去,却不料碰上月落乌啼来犯,我只顾着相助吴二爷,着实无法抽 身,原想此处事情一了之后便去。”—— 柳悦清点点头说道:“姑娘若是方便,不如此刻随我出去一走。”云绊笙愣了一下,随即展颜说道:“柳公子是好人,云绊笙也没顾忌,这就走吧。”爽快地答应之后,也不回屋告知吴 漫霞,当先就走了出去—— 柳悦清快步来到她身侧,侧过脸问道:“姑娘是叶前辈的高徒,叶前辈又是宁无城的左膀右臂,不知姑娘在月落乌啼帮中能否常和宁无城见面?”—— 云绊笙说道:“我刚拜师时,帮主……宁无城在帮中时常现身,我也见过多次,但他每次在总舵出现都是蒙着脸,一般下属都不知他长什么模样,我问过师父数次,他却是守口如瓶,所 以说见过面亦可算是没见过面,最近半年多却已难得见到他,我又经常在这里照顾大夫人,更是极少回去帮中。”—— 柳悦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那这次宁无城前去天岛之事,姑娘可否知情?”云绊笙点了点头,浅浅笑道:“你说家师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去了天岛,我师父自然一清二楚,师 父除了宁无城的长相身份之外,也没什么瞒过我,我便也就知道了。”柳悦清精神一振,一拍手说道:“果然是问对姑娘了。”—— 云绊笙凝视着柳悦清,秀目中流露出不解之色,柳悦清说道:“他是何时动身的?”云绊笙扳了扳手指说道:“该有些日子了,我受了月落乌啼的酷刑后,就一直躲在寒山寺里养伤,约 一个月前,我曾隐隐听见他和我师父在廊间说着话,但过了半个多月,我师父便说宁无城他去了海外,让我不用担心再会受到惩戒,宁无城应在那刻奔赴天岛的,如此一算,也就是十余日前 的事情。”—— 柳悦清一皱眉,脸色有些沉重,忖道:“竟然已有这么多时日了,不知天岛之上是否已经天翻地覆了。”口中说道:“叶前辈是否曾说过宁无城是如何前去天岛的,这个岛屿中原人士无 人知晓,他又怎知岛屿的方位?”—— 云绊笙摇摇头说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宁无城这人很厉害,心机尤深,他定然有他的妙招,或许师父他并不知晓,这才没向我道明。” 第415章 错因错果孰愁 ——柳悦清“哦”了一声,稍显失望,皱起眉头说道:“如此说来,姑娘和令师都不知有多少人随他去了天岛?”云绊笙说道:“是呀,宁无城怎会放弃月落乌啼?总舵当然须要有人驻 守,应该那时就把帮主之权交给那可恶的花拾,柳公子竟对月落乌啼帮中人物这么熟悉?方才和花拾交手时点出人物都无遗漏,不在场的应该都去了天岛,柳公子你说对吗?”—— 柳悦清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如此一来,还是没有这个人的蛛丝马迹,只有夺去如月伯伯性命的凶手,我至今依然毫无头绪,这个人狡猾至如此地步,可是令我大为头痛啊。”—— 沉思一番,他回过头去,吴漫霞屋子已远远落在身后,柳悦清脸上显出复杂神情,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张别秋是否就是朱辰石,在下愿听听姑娘的意见。”—— 云绊笙明眸一转,微笑道:“这人我并不熟悉,我只知他是花拾的徒弟,而且比我入帮早了多年,其来历我可不知,我先前一听他的相貌竟然和大夫人的丈夫一模一样,也是吓得不轻呢 。”—— 柳悦清说道:“吴大夫人之子和在下年龄相仿,你在月落乌啼总舵可见过有此人物?就算是被囚禁的也行。”—— 云绊笙不假思索地摇头说道:“月落乌啼可没有囚人之处,宁无城和花拾都是恶毒的人,与其囚人这么麻烦,不如一刀杀了痛快。”她突然一捂嘴吧,咋舌笑道:“我不该说这么凶恶的 话,柳公子你别介意啊,再说帮中手下有百余人之多,都是蒙着脸见不到面孔,我可不知其中是否有这样一位少年,柳公子若早些问我,我倒是可以让家师找这些手下看看相貌。”——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令师其实豪爽正直,只可惜跟错了人,数十年苦挣得来的名声毁于一旦,不免有些可惜了。”—— 云绊笙热泪盈眶,一时说不出话来,两人沿道而下,数里无语,直至云绊笙察觉柳悦清正行往寒山寺,便擦了擦眼角问道:“柳公子去寒山寺有何贵干?”—— 柳悦清轻轻一叹,说道:“云姑娘和叶前辈师徒情深,在下虽和月落乌啼是死对头,却对叶前辈甚为敬仰,又怎能让叶前辈尸身曝露荒野?”云绊笙惊喜地说道:“原来柳公子叫我出来 是为了我师父,真是多谢你了。”柳悦清摇头说道:“确有一事欲和姑娘相谈,却也不急迫,云姑娘,咱们先去令师那处如何?”—— 云绊笙叫了声“好”,两人展开轻功疾奔而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昨晚恶斗之地,这处极少有人来往,一夜半日过后,叶操尸身仍然躺在原地,无人察觉,云绊笙看到师父嘴角含笑,死状 甚是安详,心头一酸,清泪泊泊沿颊而下—— 柳悦清在旁静立不语,等到云绊笙泣声渐止后,才走上前去,和她稍作商议,决定将叶操就地安葬,柳悦清便动身去到城内借出一把铲子,回到原地将叶操妥善下葬后,柳悦清抱拳行礼 ,云绊笙跪下恭恭敬敬连连磕头,一代武林名宿就此长眠荒郊,不立碑不刻字,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再无他人知晓—— 两人行礼之后,便又往回走去,一路上各自沉默无语,渐渐到了太湖之畔,湖水荡漾清晰可闻,柳悦清侧过头,见云绊笙郁郁寡欢,便轻咳一声,问道:“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 云绊笙出了会神,苦笑说道:“我举目无亲,虽然在吴家好几年,却也只是以丫头身份寄住,最亲之人只有师父一人,如今他老人家不幸过世,我只得另谋他处。”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说道:“师父传授我这一身薄技,防身应该能成,就算流浪江湖也不会吃大亏。”—— 柳悦清有些不解地说道:“吴大夫人和吴二爷对你都不错,姑娘不打算留在吴家?”—— 云绊笙轻叹一声说道:“他们二位对我很好,但我终究曾是月落乌啼的人,吴家被这个帮派弄得家破人亡,他们怎能不对月落乌啼恨之入骨?我留在吴家未免会令他们心生芥蒂,大夫人 情绪又不太稳定,我思来想去还是不便待在吴家。”—— 柳悦清微微一笑,郎目烁烁有神盯着云绊笙,云绊笙猛然察觉,俏脸现出一丝红晕,微微嗔道:“柳公子,你这么看我,真是有些无理呢。”柳悦清呵呵一笑,说道:“我看着姑娘并非 心存绮念,而是觉得姑娘有时候也会心口不一。”云绊笙露出好奇之色,嘴角一弯,笑着问道:“柳公子此言,云绊笙不明白。”—— 柳悦清说道:“我来吴大夫人屋前寻你,小月琴说出你伴着吴大夫人安抚其情绪,若是吴大夫人对你心存芥蒂,又怎会让你近到身边?或许一眼都不愿见你,吴惊云从姑苏凤展赶来这里 ,也是把你一同带上,我听说他恩怨分明,却也是个心胸宽厚之人,云姑娘身在月落乌啼只是拜师缘故,并未做过多少恶事,吴兄自然也不会怪罪于你。”—— 云绊笙怔怔听他说完,幽幽一叹,望着他说道:“柳公子真会替人说话,云绊笙并不如公子说得这般好,人在月落乌啼,不是恶人也变成了恶人。”—— 柳悦清摇摇头,眼光突然变得深邃,说道:“另有一事可证姑娘心善。”他突然有些歉然,带着憾色说道:“倘若昨晚我和吴兄不去寒山寺,便不会有之后较武,更不会被花拾趁虚而入 ,叶前辈自然也就安然无恙了,如今叶前辈丧命,和在下莽撞行事亦有干系,姑娘却没说一句怨怼之语,柳悦清实是有些愧对姑娘。”—— 云绊笙露出苦涩笑容,摇了摇头说道:“月落乌啼造了这么多孽,又怎能怪得了公子,云绊笙从无迁怒公子的念头。”—— 柳悦清盯着云绊笙,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在下稍作妄言,姑娘其实并不担心吴大夫人会不接纳你,却是对吴惊云是否会衔恨于你颇为忧虑,只因姑娘犯了一个让吴惊 云心痛愤怒、使自己又耿耿于怀的过失,这才顾虑重重。”—— 云绊笙喃喃自语:“让吴二爷心痛愤怒?我又耿耿于怀……”突然苦笑一声,说道:“柳公子的话我虽然不太懂,但你是罕见的聪慧之人,这番话自然有你的道理,云绊笙多问一句,吴 二爷可知公子所言之事。”—— 柳悦清说道:“吴惊云应是还未察觉,否则以他嫉恶如仇的脾性,恐怕早已杀了姑娘而后快了,他虽然心胸宽厚,但他那些兄弟的仇恐怕……”眼看云绊笙脸色突变,神情有些慌张,柳 悦清突然笑道:“姑娘可知你哪里开始露破绽的?”云绊笙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柳悦清,柳悦清也不啰嗦,直截了当地说道:“就是在吴漫霞的屋里,云姑娘第一次见我,唤 我一声‘柳公子’,便知你并非一般的丫头。” 第416章 错因错果孰愁 ——云绊笙大为吃惊,脱口问道:“这是为何?”柳悦清说道:“姑娘惊奇也是情有可原,其实当时我也没察觉到有所不妥,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前后串联一起,就让我对姑娘隐隐有了 怀疑。”—— 云绊笙仰起秀脸,蹙眉苦思,却依然还没半分头绪,柳悦清接着说道:“当时屋内吴大夫人不必多说,小月琴和小铜铃姑娘或许会从吴惊云处知我来历,我记得云姑娘刚进屋子时,小月 琴和小铜铃说十余天没见到过你,可知你和她们分别在先,我到访在后,那时屋里情况微妙,无人提及我的名字,姑娘却好似有未卜先知的能耐,脱口就认出在下是‘柳公子’,是否有些奇 怪呢?”—— 云绊笙蠕动嘴唇,轻轻说道:“或许那时谁先叫了你的名字,我这才知道的呢,隔了这么久,柳公子或许也记错了。”—— 柳悦清笑道:“姑娘这话已是不打自招,当时各人说些何事我或许所述有些偏差,但姑娘是否识得区区这些日子却不该遗忘,如今你却用了两个‘或许’,可知你已是狡辩之语。”—— 云绊笙秀眉一扬,跺着脚嗔道:“我就是记得当时不认识你嘛,随你怎么说。”撅着嘴一时露出小女儿家神色,柳悦清不禁莞尔,一瞬之后,他突然脸色一沉,说道:“在下盼望姑娘说 出的话都问心无愧,这才能助你解开心结。”他突然口气转厉,云绊笙不禁一呆,不知柳悦清此言何意,柳悦清走到云绊笙身前,目光烁烁盯着她,缓缓说道:“在下已知姑娘对惊云兄的心 意,如今欲让惊云兄接纳你,还请云姑娘此时坦陈相告,在下对自己记忆颇有信心,自信所言诸事并无差错。”—— 云绊笙突然被人说破心事,脸颊大红,左右慌乱地张望一番,这里已回到太湖边上的小道,四周并无人迹,而柳悦清这句话说得又轻,并不会给他人听去,她这才稍稍心安,一时有些啼 笑皆非,沉默片刻,才点头说道:“确如柳公子方才所言,云绊笙知错了。”——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在下并非以这些话挤兑姑娘,只因当时前后数次和姑娘相遇,在下再怎么愚笨也能察觉。世间韵琴者不计其数,但月落乌啼中能有一手琴音的女子恐怕只有云 姑娘了吧?那夜枫桥水面船舱之内,弹琴的就是姑娘,正是当时姑娘在舱内见到我的相貌,才能在吴大夫人居处一眼认出了我。”—— 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了云绊笙,云绊笙低头看去,是一把短刃,禁不住脸色一变,柳悦清微笑道:“这把匕首也是姑娘的,所幸这些日子变故虽多,也不曾遗失了它,此物救得 我的性命,时常念及姑娘救命之恩,更不敢遗落,如今物归原主,在下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云绊笙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说道:“柳公子你竟然能看破这么多事,云绊笙真是无话可说了。”她接过短刃放入怀中,说道:“柳公子是月落乌啼的死对头,若是在数月前柳公子被困 那艘船舱,我定然不会出手相助,只是我听说你为了吴大夫人之事前来姑苏,我就对柳公子你没了杀念,毕竟吴家对我恩重如山,若是吴大夫人身体转好,我自然也会十分欣喜。”她垂着头 有些失落,半晌才又看着柳悦清,幽幽说道:“柳公子方才所言之事都是与你牵连,并无干系到吴家,又怎说我做了伤天害理的恶事?”—— 两人商谈许久,这时已离吴漫霞住处不远,柳悦清便停下脚步,深深望了云绊笙一眼,脸色有些凝重,说道:“方才只是向姑娘道明我为何识能识破你的身份,此时便要言归正传……” 他似乎有些犹豫不决,来回踱步走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日‘七彩居’前,江舞鹤欲夺我性命,我和惊云兄摆脱他后,便去到寒山寺避难,这几件事虽然看似正常,其中却大有内情,我们这 些人都不知不觉堕入了姑娘的算计之中,前往寒山寺也是姑娘精心安排的计谋,只可惜我当时丝毫不曾察觉,却送了那几个弟兄的性命。”—— 他话音一落,一阵清风拂来,吹乱了云绊笙的秀发,遮住了她的俏脸,她却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挽起散发,勉强笑道:“柳公子这话……云绊笙不明白。”—— 柳悦清说道:“那在下就把此事来龙去脉细细道来,姑娘若不打算一听,大可就此离去。”—— 云绊笙一咬牙说道:“但说无妨,云绊笙心存疑虑,柳公子若是就此收口,反而会令我夜不能寐。”—— 柳悦清说道:“当时‘七彩居’前,惊云兄和令师斗得惊险,姑娘却不见了踪影,直至惊云兄的弟兄拍马赶来救援之后,姑娘才又现身,那时在下虽然去得远了,却仍然依稀看见姑娘气 喘吁吁、精疲力竭的模样,但姑娘又不曾与惊云兄交手,怎会疲累至此,我当时就起了疑心。”—— 云绊笙愣了愣,突然笑道:“柳公子果然眼尖,我有些不便暂时藏了身份,是担心吴二爷认出了我,后来看你们走了才又现身,却还是被你盯上,不过这又怎能说是我算计的?”—— 柳悦清续道:“我在撤往寒山寺的途中正自琢磨,那五位弟兄是如何知道惊云兄和我正在‘七彩居’前苦战,他们分明是不会武功的寻常人物,惊云兄不会让他们前来冒险,况且五人一 出现后,惊云兄显然有些出乎意料,可知他们前来相助并非是惊云兄的安排,那又是何人指点的呢?”说着瞥了一眼云绊笙,又道,“在去寒山寺的途中,我们数次遇到有人追赶,这些追兵 仍在极远处,那位赵姓兄弟却脱口而出是月落乌啼的追兵,以我和惊云兄的眼力都无法瞧清对方面目,这位赵兄弟却一眼便能认出,有这等目力之人早该闻名天下,显然并非如此,更何况当 时无人曾提及我和吴兄的对手是‘月落乌啼’,这位赵兄弟却是顺口说出,他又如何得知对方的身份?”—— 云绊笙俏脸越变越难看,柳悦清最后一问,更是令她有些不自然,拘谨着脸色僵硬一笑,说道:“听柳公子这么一说,这倒还真有些奇怪呢。” 第417章 错因错果孰愁 ——柳悦清说道:“此事不言而喻,其中显然另有他人相告,恐怕是说月落乌啼追杀惊云兄和我,让他们策马前去相救,若是碰上追兵无路可退,便去往寒山寺藏身,佛门重地一般无人 敢造次,赵兄弟他们五人依了这个人所言,月落乌啼当然也是对这计策心知肚明,途中派人追赶之举只是故作姿态,把我们往寒山寺诱去,并无追杀之念,所以我们一路撤退颇为从容,并无 生死之险,因此这个人物显然是月落乌啼的人,却又和吴家的人极为熟稔,否则不会轻易令赵兄弟等置信无疑,这个人身兼两个角色,我当时认为八九不离十就是姑娘你了,直至寒山寺中, 赵大哥先说出是个丫头通风报信,这才前来相救惊云兄,之后误服毒茶,毙命之前脱口说了句话,才让我剩余些许疑虑也荡然无存了。”—— 云绊笙忍不住脱口问道:“什么话?”—— 柳悦清说道:“其实并非是一句话,赵大哥只说了一个‘小’字便毒发生亡了,当时我误认他是说‘小心’二字,后来我琢磨一番,惊觉并非如此,他毒性还没发作时,我已将桌面毒茶 全扫落在地,无人再能饮这些毒茶,再说‘小心’二字未免多此一举,其实他临死之前欲说出前后安排诸事的人,也就是当时他来不及说的其实是……”他盯着云绊笙,一字一句说道:“‘ 小琵琶’这三个字,小铜铃和小月琴她们不会武功,自然不会牵扯到这里面的,如此一来,云姑娘,当时设计让我们受困于寒山寺的正是你了。”—— 云绊笙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后才苦笑道:“柳公子这一番话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不过都是你臆想之言,做不得数。”—— 柳悦清也不生气,只是淡淡说道:“不错,我这一番话都是推测,姑娘若是矢口否认,我也只能徒呼奈何,只是此时是否是姑娘所为,最清楚不过的仍是云姑娘你自己,姑娘你善良仁厚 ,并非奸恶多诈,正因如此,我才和姑娘说了这一番话,否则我也懒得动这番口舌。”—— 云绊笙怔怔说道:“柳公子认定我做了这种恶事又赞我善良仁厚?可是在嘲笑云绊笙?”—— 柳悦清摇头说道:“当时我和姑娘各为其主,你依宁无城号令行事无可厚非,更何况姑娘身在月落乌啼,却甘愿犯险数次相救在下,柳悦清心中只有感激。”—— 云绊笙苦笑道:“你这人口齿太过伶俐,我实是无话可说,不过柳公子,你侃侃而言却无证据,可是要我亲口承认此事?”—— 柳悦清说道:“难道姑娘如今苦恼的不是这事?犹豫着不愿回到吴家诸多旁因我已一一剔除,只有这件憾事令姑娘不敢去面对惊云兄,若是闭口不言,不免良心有愧,但若全盘说出,云 姑娘你更忧惊云兄就此恨极于你,往后相见便只能是生死仇家,所以说姑娘一直犹豫不决,尚未决定是否吐露实情。”—— 云绊笙叹了口气,沮丧地说道:“我以为这件事无人知晓,便就想以此瞒了过去,毕竟这件事我大大的做错了,自那以后,我都不知做过多少次噩梦,令我苦不堪言。”她突然蒙着脸哭 道:“我根本没有算到他们会死在寒山寺内,早知如此,还不如我替他们去死罢了,我这个双手沾面血腥的女人却还没遭到报应,老天爷也太没有天理了。”—— 柳悦清听她承认此事,眉间一展,显出几分宽慰之色,柔声安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姑娘认清是非,改邪归正,才是难得。”—— 云绊笙呜咽着轻轻摇头,稍许之后才擦擦脸庞,抬起头来说道:“多谢柳……啊。”突然一声惊呼,目光直勾勾望向柳悦清身后,花容惨变,一时僵在原地,宛若老僧入定一般—— 柳悦清回头一看,吴惊云正从一株柳树后缓缓现身,往两人慢慢走来,脸色难看之极,双目中隐隐现出一丝杀机,云绊笙见他走近,忍不住往后退开几步,芳心颤抖,好不容易从口中挤 出几个字:“吴……二爷,你也在……这里?”—— 吴惊云到了柳悦清身旁,看着她满脸怒容说道:“赵兄弟他们都是你害死的?”柳悦清也没料到吴惊云会在一旁,脸色也是变了一下,这时见他怒气勃发,急忙开口说道:“吴兄,你… …”吴惊云手一挥,打断他说道:“柳兄弟,此时请你暂别开口,让我和她稍谈几句。”柳悦清无奈之下,只得收口不言—— 云绊笙思绪紊乱,吴惊云人在一旁,自己和柳悦清的交谈皆被听去,如此一来,吴惊云又怎会放过自己,转眼间两人已成生死仇家,自己多年暗恋吴惊云,如今已转眼成空,再无回旋余 地。念及此处,云绊笙头脑一昏,差点晕厥过去,急忙深深吸了口气,镇定情绪,暗道:“我做错事了,后果便由自己承担,反正我也不抱指望他能接纳我,不如死在他的手里,也好了了他 的仇恨。”她万念俱灰,便颔首说道:“是我一手安排的计策,他们五个人都是因此而丧命的。”—— 吴惊云晃了下身子,脸色陡然间变得极为苍白,咬牙切齿地说道:“很好,好得很,我以为此事凶手是宁无城,想不到害赵兄弟丧命的竟然是你,你也瞒得我忒苦了。”他握紧拳头,双 眼犹如喷火,额头青筋暴露,显然已是愤怒欲狂—— 云绊笙更是心痛如绞,跪倒在地哭着说道:“我是个无恶不作的坏女人,赵大哥他们死得冤枉,还请二爷杀了云绊笙,替赵大哥他们报仇。”她缓缓闭上秀目,显然已有必死之心—— 吴惊云冷冷说道:“既然如此,吴某就成全你。”他右手伤重,这时抬起左掌往她面门打去,赵姓男子等五人在“姑苏凤展”多年,都是他的生死兄弟,那日拍马前来救援,自己活了下 来,却让他们无端在寒山寺中送了命,吴惊云岂能不又恨又痛?日子一复一日逝去,复仇之心却愈猛烈,方才他去到“姑苏凤展”办妥后事,暂封了店铺,就匆匆赶了回来,无意间看见柳悦 清和云绊笙漫步湖畔,边走边谈,神情严峻,他一时好奇,就躲在树后偷听,却乍闻这件恨事,令他心神大震,当下凝神细闻,一字不漏尽数听罢,终得知此事元凶竟是云绊笙,愤怒之情如 同火山爆发,当即现身拦住二人,只因他藏身在先,柳悦清再耳聪目明,也无法得知道旁藏有一人—— 吴惊云愤怒出手,毫不留情,云绊笙心存一死,不避不让,眼看又将生惨事,一道人影骤然晃过,云绊笙已不见了踪影,吴惊云一掌落空,不由得一愣,急忙定睛看去—— 却见柳悦清拉着云绊笙掠到数丈之外,云绊笙抬头望着柳悦清,满脸都是讶色,显得颇为不解。柳悦清对着吴惊云说道:“我和云姑娘还有话说,稍后再向吴兄请罪,先告辞了。”携着 云绊笙掠出,不一会儿就消失得不见踪影,只留下吴惊云待在原地怔怔发呆—— 掠出数里地,云绊笙挣扎着说道:“快放我下来。”柳悦清缓下了脚步,手掌一松,云绊笙提气往前窜出,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回过头来怒视着柳悦清,娇声喝道:“柳悦清,你 究竟什么意思?” 第418章 错因错果孰愁 ——柳悦清说道:“姑娘年华正盛,又何苦心生死念?”云绊笙涨红了脸,怒道:“我杀了他的弟兄,如今我和他是分外眼红的仇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柳悦清摇头说道:“‘仇 家’这两字未必如此,姑娘无需如此心灰意冷。”云绊笙说道:“吴惊云他对朋友义气极深,赵大哥他们跟着他久了,吴惊云都把他们看作生死之交,如今这些人因我而死,他自然要杀我报 仇,这还算不上仇家?”她冷笑一声,突然说道:“都是你步步为营,让我吐出这件密事,害得我和他一拍两散,这下柳公子你该满意了吧?”她凤眼圆睁,盯着柳悦清,满脸怨气一显无余 —— 柳悦清皱眉说道:“惊云兄人在一旁我实不知情,不过云姑娘将事情藏起终生不向他人道出,难道真的良心能安?还是下半辈子背负着这件心事愧疚过活?”云绊笙急忙辩解道:“可是 我……”柳悦清不等她说下去,插口又道:“错事已成无可奈何,却也需自己弥补,只有真心悔过,姑娘以后才不会为此郁郁寡欢,吴惊云才会重新接纳你。”—— 云绊笙摇着头苦笑道:“吴惊云接纳我?柳公子不必安慰我,这事云绊笙已不敢奢望,也就这样算了,不过呢……”她又抹了抹脸颊,难得现出一丝微笑,说道:“你的说辞也很有道理 ,这件事吴惊云知道了,我竟然有些如释重负,这些日子我时常犹豫究竟该不该说,好些日子茶不思饭不想,活得痛苦万分,柳公子你这赶鸭子上架的功夫也很了得,如此一来,赵大哥他们 的死因终让他知晓,我也卸下了心头重担。”—— 柳悦清也是一笑,问道:“既然如此,姑娘可以摒弃求死念头了。”—— 云绊笙叹道:“吴惊云若要再来向我报仇,我也就让他报仇吧。”—— 柳悦清摇头说道:“惊云兄那里由我前去当说客,他并非固执的人,只要想明白了姑娘并非杀人凶手,就不会再怨恨姑娘了,不过还请姑娘暂时不要和惊云兄见面,过些日子便好。”他 一抱拳说道:“我得去见惊云兄一面,这就和姑娘告辞了。”—— 眼看柳悦清回身,云绊笙突然叫了声“柳公子”,柳悦清侧身回头,云绊笙俏脸上浮现出几分迷惘,不解问道:“你为什么要如此助我?”柳悦清突然一笑,悠悠说道:“世人常被仇恨 蒙蔽了目光,往往会做出憾事,到了事后发觉时已追悔莫及,姑娘虽然将我们诱入寒山寺,只是奉了帮主之命,却无杀害赵大哥他们的念头,那真正的杀人凶手是宁无城而非云姑娘,等惊云 兄气消了些,就能明白其中道理了,来日方长,望姑娘不可万念俱灰,更不必再一心求死。”一语说罢,再不多言,展开轻功奔向吴家—— 云绊笙望着柳悦清的背影,不知觉中眼角清泪又悄悄滑落,她伸手抹去泪痕,一咬银牙,转身低头往平江府疾奔而去—— 柳悦清飞奔回到方才三人相会之处,见吴惊云已没了踪影,知他应是回去吴漫霞住所,便也沿着小道快步走到庄园门口,所幸大门虚掩,柳悦清推开闪身而入,却见耿沧柔已在院中,见 他回来便迎了上去,朝他身后张望一下,忍不住奇道:“你去找云姑娘说话,小月琴说你们两个去了外面,怎么只见你一人回来,云姑娘人呢?”柳悦清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吴惊云回 来了?”耿沧柔朝吴满霞的屋子看了一眼,在他耳旁说道:“去吴大夫人屋里了,他回来时怒气冲冲,发出好大的声响,我原本在屋内陪着龙姊姊,也被他吓了一跳,这才出来看个究竟。” 她脸上有些愁容,忧道:“出什么事了?吴惊云向来沉得住气,今天怎会如此失态?”——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或许是生小弟的气,我去见见他,有吴大夫人在旁,此事反而更易说明。”耿沧柔叫道:“我也去。”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屋前,伸手轻轻叩门,稍一会儿,小月琴 开了门,柳悦清低声说了几句话,又指着龙瑶嫣静养的屋子数言几句,小月琴点了点头,柳悦清和耿沧柔进了屋子,果然见到吴惊云正靠在窗户旁,望着太湖水景,此时回头看见柳悦清,眉 头一皱,隐隐现出一丝不悦之色—— 吴漫霞坐在摇椅上,枕着头斜望吴惊云,这时转过头来,见到柳悦清和耿沧柔,急忙起身说道:“是柳公子和耿姑娘,今日两位又救了我一次,我实在是……实在是……”神色激动异常 ,一时竟说不下去—— 柳悦清忙道:“微薄之力,不足挂齿,吴大夫人客气了,尊夫令郎暂未有下落,在下既然管了这件事,定不会半途而废,自当弄个水落石出,请大夫人不必焦急。”—— 吴漫霞点点头说道:“有柳公子这番话我也就放心了,多亏有小琵琶在旁劝慰我,我的情绪也好了不少,否则的话……小琵琶人呢?她和柳公子一同出去了,怎未见她回来?”——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小琵琶心中对吴家有件愧事,不敢再在大夫人面前现身,所以恐怕大夫人以后就难见到小琵琶姑娘了。”—— 吴漫霞脸色一变,脱口说道:“愧事?我怎没听她提起过,小铜铃,小月琴,你们两个可知是什么愧事?”—— 小月琴这时正推门而入,听吴漫霞问得突然,和小铜铃都是一怔,齐声说道:“不曾听琵琶姊姊说过。”小铜铃说道:“琵琶姊姊对夫人您可好了,我和小月琴虽然也是这里的丫头,但 隔三差五就会回到城中老家呆几天,吴二爷也不曾反对,如此一来,这里大多日子都是琵琶姊姊照顾着大夫人,当时咱们都不知夫人你是装疯,琵琶姊姊伺候您辛苦,她的功劳才是最大的。 ”—— 吴漫霞皱眉说道:“就是如此,小琵琶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那怎生了得呀,我去把她找回来,若再见不到她我也真有些不习惯了。”说着从椅子上长身而起,却被吴惊云一把抓住胳膊— — 吴漫霞愕然回头,见吴惊云一脸严肃,摇头说道:“大姊,你就让她去吧,回头我再找个小丫头回来。”吴漫霞愕然说道:“再找个丫头?这是为何?”心念一转,顿有所悟,问道:“ 可是你将小琵琶赶出去的?她不是好好的,你怎么做这种狠心的事?难道说是……”突然想到柳悦清曾提过小琵琶是什么帮派的人物,莫非就因此故?—— 吴惊云叹了口气,说道:“大姊你先稍安勿躁,我和柳兄弟说些话。”他转头看着柳悦清,嘴角挂起一丝无奈笑容,说道:“柳兄弟真是要维护她?”—— 柳悦清摇头说道:“云姑娘在吴家数个年头,小弟却只识她区区数日,掐指一算,我和云姑娘见面数次,相处辰光也只有区区几日,她是善是恶,惊云兄应是比我更为心知肚明。” 第419章 错因错果孰愁 ——吴惊云怒道:“她杀了我的兄弟,难道也算是好人吗?”柳悦清反问道:“吴兄真是认定杀人是她的主意?”吴惊云不解问道:“此话怎讲?”柳悦清说道:“云姑娘对吴家情深意 重,这些日子我已知大概,今日从吴大夫人口中更能确认,云姑娘对大夫人发疯内情毫不知情,一个人可以对他人虚情假意,但在疯了的人面前防备心多少总会弱了些,定会无意在令姊面前 露出真面目,如今令姊对她赞不绝口,如此可知云姑娘对你们吴家的情意确是发自肺腑。”—— 吴惊云皱起眉头,沉吟说道:“柳兄说了这番言辞,难道是想以此开脱她的罪孽?”柳悦清立刻摇头否认,说道:“吴兄当局者迷,恐怕不知云姑娘为何会对吴家这么好?虽然我没亲口 问过云姑娘,但从她神情眼神中亦能看出数分,她也提及她十分感激惊云兄能收她进了吴家,不必过流浪乞讨的凄惨生活,此恩她念念不忘,她拜师叶前辈后,是‘叶门伯牙’高徒,在武林 中身份已算不低,旁人绝不敢轻视她,她却是宁愿回到吴家伺候吴大夫人,做个默默无闻的丫头,惊云兄,你知这是为何?”—— 吴惊云已是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满脸茫然之色—— 柳悦清说道:“一是报答吴家当年收留之恩,二是……”他稍一犹豫,才又说道:“她对惊云兄你早已生爱慕之心,这才情愿留在吴家,望终有一天能常伴君侧。”——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惊,吴惊云更是瞪大双眼,失声叫道:“柳兄弟,你这话可是开玩笑的吧?”—— 柳悦清说道:“云姑娘虽将这份心意藏在心中,并未当面说出,但惊云兄聪慧之人,应能看出些许端倪吧?”—— 吴惊云咬着手指来回踱步,脸色更见沉重,半晌才说道:“我看她有时对我甚是依恋,却以为是我平常照顾她颇多,只不过是感激之情罢了,毕竟她只是个小丫头,不曾想到她竟然会有 这种心思,这个丫头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吴漫霞突然开口说道:“且慢,你们说的云姑娘究竟是谁?她喜欢惊云,这事惊云你怎没和我提过?”—— 吴惊云说道:“小琵琶就是云姑娘,她原名云绊笙,我是最近才得知的,至于‘喜欢我’这一事我如今也有些莫名其妙,柳兄弟,你事事出口惊人,可把我也给吓住了。”—— 吴漫霞一听他们说的云姑娘竟然就是小琵琶,顿时大喜说道:“小琵琶她喜欢我们惊云啊,那再好不过了,她长得清秀标志,又善良可人,不错不错,惊云啊,你也别挑三拣四了,你老 大不小了,小琵琶比你小了十多岁,算起来还是她吃亏,人家有这个心思,你可别让她失望埃”—— 吴惊云“哎呦”一声,拍了下额头叫道:“大姊,你且别先添乱,我和柳兄弟所言是另一件事,你怎岔到其他地方去了?”—— 柳悦清看了一眼耿沧柔,见她正捂着嘴轻笑不已,便朝她微微一笑,回头说道:“当时赵大哥是喝了毒茶中毒身亡,若非我查到破绽,死的人就不会只有一人了,云姑娘对你有这一番心 意,又怎会用毒茶来加害于你?惊云兄可不要忘了,前去寒山寺的除了赵大哥他们之外,惊云兄你也是随我们同往。”—— 吴惊云摇头道:“当时毒茶只有八杯,并未算有我的份,她自然不会担心我会喝到毒茶。”—— 柳悦清不以为然地说道:“惊云兄此言差矣,江舞鹤叶操前辈两人现身时,我们已被弓箭手围困,云姑娘自然也是随着叶操前辈到达寺内,之前她人不在场,又怎能料定惊云兄不会喝茶 ?倘若我一个推辞或者吴兄口干舌燥,抢先取过一杯一饮而尽,云姑娘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而弓箭无眼,乱射之下更是难保惊云兄的周全,自然也绝非云姑娘的意图。”—— 吴惊云说道:“依柳兄之言,此事她并无过错?”—— 柳悦清笑道:“若是说过错,恐怕也就是听从宁无城之言,将我们引诱到寒山寺这一条吧,下毒放箭等事云姑娘应毫不知情,况且宁无城算计的只是我,不巧惊云兄正和我在一起,就被 一同诱至寒山寺内,云姑娘若能算出之后情状如此惊险,吴兄也差点难以脱身,我想她宁死也不会听从宁无城的,如此说来杀害赵大哥的人是宁无城而非云姑娘,云姑娘虽有小过,却也不必 以命偿还。”—— 吴惊云手掌狠狠拍在墙壁上,恨声说道:“这个糊涂丫头,为什么要干这种荒唐的事,宁无城啊宁无城,你真是害人不浅。”—— 柳悦清说道:“我们能脱出寒山寺,也是云姑娘舍命打灭了火烛,令月落乌啼大乱阵脚,她已用自己性命弥补了她的过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看惊云兄当时怒气勃发,心知一时半 会难以镇定,就先救下了云姑娘,免得惊云兄往后抱憾终生。”—— 吴惊云苦笑不已,靠着墙壁满脸懊悔之色,说道:“这丫头若是能早些分辨善恶,又怎会入到月落乌啼这个邪派中,也怪我实在是愚笨,这么多年了,都被蒙在鼓里,竟然看不出一丝破 绽,赵兄弟他们的死是我的过错。”—— 吴漫霞虽不甚了解两人所言之事,但听他此时说到小琵琶时口气缓和不少,便说道:“既然小琵琶没什么大错,惊云你快把她找回来,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外漂泊很不安全。”小铜铃 和小月琴在旁一直紧绷着脸,这时也现出了一丝笑容—— 吴惊云叹了口气说道:“她师从高人,一身武学颇为不俗,大姊你别太过担心她。”他走到门口说道:“我出去一下,让我一个人静静。”说罢便推门而出—— 小铜铃和小月琴对望一眼,突然奔到柳悦清身前,跪下连连磕头,柳悦清吃了一惊,急忙将二人扶起,说道:“二位姑娘,你们这是为何?”小铜铃说道:“多谢柳公子替琵琶姊姊说话 ,琵琶姊姊是好人,如果公子你再遇到她,烦请劝琵琶姊姊快些回来,我和月琴妹妹等着她。”柳悦清微微一笑,颔首应允—— 吴漫霞拉过两个丫头说道:“惊云这个人有些古板,他的脾气我最清楚,眼中揉不进一颗砂子,若是三弟的话恐怕事情就不会闹僵了,他们三兄弟除了相貌之外,再无一相似之处,尤其 这脾气更是天差地远,真难为你们这三个丫头了。”—— 小铜铃擦着眼睛说道:“大夫人你言重了,吴二爷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他。”小月琴也是感慨说道:“原来琵琶姊姊喜欢吴二爷,若是他们两个成亲,那就是大喜 事一件了。”—— 柳悦清托着下颚,蹙眉沉吟,猛然抬头望着吴漫霞说道:“大夫人说吴家三兄弟只有相貌相似,可算上体型?”—— 吴漫霞摇着头说道:“他们三人虽非孪生兄弟,却是相貌宛如一人,若不是身高不一,旁人还真难以辨认。”柳悦清哦了一声,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吴漫霞笑道:“莫非柳公子又 想起什么事了?”她从吴惊云那里得知,眼前这个少年苦思冥想时,便是事有蹊跷,她转念一想说道:“我就多废话几句,他们兄弟三个中惊云是最矮的一个,潇雨比惊云高了半个头,震雷 又比潇雨高出两三寸,是三兄弟中最为人高马大的。”—— 柳悦清闻言全身一震,双眼陡然一亮,脱口叫道:“竟是这么回事,原来是我想岔了。”他握紧拳头,满脸兴奋之色,耿沧柔在旁见他少有如此雀跃,也是没由来芳心一阵高兴,微笑凝 视着他 第420章 错因错果孰愁 ——吴漫霞欣然说道:“看来我随意一说,却帮了柳公子一把,莫非是外子和祺儿有下落了?”—— 柳悦清收住笑容,说道:“此事倒和尊夫关联不大,却与吴家四弟或有关联。”吴漫霞脸色一变,失声说道:“潇雨?他离家出走这么多年,我着实不知他的音讯,柳公子你见过潇雨了 ?”柳悦清微微一叹,说道:“他出走南疆拜师拈花公主,却在四年前登山时失足落下悬崖,当场丧命。”—— 吴漫霞乍听噩耗,上身一晃,险些晕了过去,小铜铃和小月琴急忙上前扶住,叫了声:“夫人请保重身体。”吴漫霞流着泪,凄然说道:“潇雨死了,潇雨果然已经死了,他失踪已十多 年,我还抱有一丝侥幸,原来四年前他就已死了……”说到后面捂着脸泣不成声,小铜铃和小月琴也都是眼眶含泪,不胜悲戚—— 柳悦清一脸憾色,说道:“吴大夫人请节哀,在下斗胆再问一句,吴家是否仍留有潇雨兄的亲笔笔迹?”—— 吴漫霞定了定心神,稍一思索说道:“这些年我在这里闭门不出,还真是不清楚吴家旧物尚存多少,惊云应比我更清楚,他那里应该仍有潇雨的遗物。”—— 柳悦清急忙说道:“既然如此,在下这就去向惊云兄讨教。”说着向吴漫霞一拱手,匆匆往屋外走去—— 耿沧柔见状,急忙紧跟出去,到院中拉住柳悦清,讶然问道:“你怎如此匆匆忙忙?死去多年的吴潇雨也牵扯到月落乌啼了?”—— 柳悦清摇头说道:“姊姊别乱猜,我此时也无法细说,我得先看到吴潇雨的字迹,才能有所决断,我这就去追吴惊云,姊姊留下照顾龙姑娘,等我回来。”他抱了抱耿沧柔,转身飞奔而 出—— 沿着太湖湖畔匆匆走过,柳悦清游目张望,却没见到吴惊云的踪迹,当下驻步忖道:“只是说一个人静会,却一眨眼不见了踪影,寻他可就难了,也罢。”他稍一思索,转身又走了回去 —— 入了宅院,小铜铃已在院中忙活不停,柳悦清上前和她说了几句话,小铜铃听罢,展颜笑道:“你们在这里住两天,这下可就热闹了,大夫人前面有些累了,此时刚刚睡下,我替大夫人 答允你们了。”说着吐了吐舌头,笑道:“柳公子,我去干活了。”转身小跑溜进了屋子后面—— 来到龙瑶嫣养伤的屋子,柳悦清推门而入,耿沧柔正在床边和龙瑶嫣说着话,见他去而复返,不禁讶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柳悦清说道:“吴惊云不知去往何处,我寻他不到,便 回来了,待他回到此处,我再问他也不迟。”—— 耿沧柔笑道:“我原本就有此意,看你这么兴冲冲跑了出去,都不及将你唤住。”柳悦清讪讪说道:“是小弟太过急躁了。”他走到床边,看着龙瑶嫣,关切地问道:“龙姑娘此时可有 不适?”—— 龙瑶嫣摇了摇头,耿沧柔已是抢先说道:“哪有这么快复原的,恐怕要在这里打扰吴家几天了。”龙瑶嫣微笑道:“我还能行走,这里若是不便,我可以换个地方养伤。”耿沧柔摇头说 道:“强行动身对伤口更是不利,还是在这里静养为好。”—— 柳悦清颇为赞同,说道:“这里有小铜铃和小月琴两个机灵丫头在,能省心不少,我还有些事要琢磨琢磨,如此幽静之所那是再好也没有了。”龙瑶嫣说道:“你和柔妹妹不是要急着去 天岛?我把你们耽搁了,不如你们这就动身,不必顾到我。”—— 耿沧柔拉着她的手说道:“龙姊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怎能把你扔在这里,要去咱们三人一起去。”柳悦清附和说道:“正是如此,这里去东雁荡路途不远,到时快马加鞭就成,之 后还需听郁爷爷指点,毕竟咱们都不知天岛方位。”—— 耿沧柔嗯了一声,怔怔出神,柳悦清问道:“姊姊可有心事?”耿沧柔秀眉微蹙,侧过脸看着他说道:“你说那关元鸿究竟打着什么心思,为何要来算计咱们耿家?”——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这事等我们见到这位关先生后,亲口问他便可,姊姊不必冥思苦想,否则岂非愁白了青丝。”—— 耿沧柔笑了笑,啧啧叹道:“我几乎已经忘了那两块竹佩碎片,难得清弟你还记得,否则那‘心竹’二字真要愁煞我也。”—— 柳悦清笑道:“我们可要谢过那些无能的官兵,虽然‘七彩居’被他们一手毁去,总算这张画卷安好无损,又多亏左伯伯去‘七彩居’时发现了这张画卷,将其妥善放好,今日便交到我 的手里了。”—— 耿沧柔说道:“左伯伯又怎知我们手里有这两块碎片?我记得没和他提起过呀?”柳悦清说道:“左伯伯他到了平江府已一月有余,十数天前,他半夜心血来潮,去到了街上闲逛,正路 过‘七彩居’,却听闻从店铺内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于是仔细听去,竟是有人在里面翻箱倒柜,他料想是个夜贼来‘七彩居’偷些值钱之物,便一推开门大声呵斥,这贼子果然被吓了一跳 ,风一般地抢门而出,一转眼就不见了。”耿沧柔咦了一声,脱口说道:“左伯伯一身武功不弱,这人如此轻易就能脱身,看来不是一般的贼。”柳悦清笑着说道:“只因左伯伯当时猝不及 防,一时怔住忘了追赶,等回过神来那个贼子已是跑得无影无踪,当时可把他气得不轻。”—— 耿沧柔捂着嘴咯咯娇笑,柳悦清接着说道:“左伯伯也听说了‘七彩居’里的织锦都被官兵糟蹋了,南宫兄妹更是背井离乡,早已不在平江府中,‘七彩居’荒废多日,这个贼子三更半 夜却在店里偷偷摸索,这事极不寻常,左伯伯说他一时好奇,就进到‘七彩居’去看看究竟,或许那人惊慌逃走时,东西尚未被取走,但到屋中,左伯伯只见到满地纸屑,显然都是被撕碎后 才散落一地的,他拾起一些,发现这些碎纸虽然有些古旧,却未沾上多少灰尘,分明是碎落不久,或许就是这个贼子干的好事,只是这些碎纸太过细小,着实看不出上面书画何物何字,左伯 伯就随便四下一走,发现了里面小屋,屋中有张木橱,这张画卷在木橱一角露出半截,被左伯伯发现后带出,想必是这个贼子来不及去到这间屋子,已被左伯伯惊走了。”耿沧柔眼波流动, 望着他笑道:“然后你忍不住好奇之心,问他取来了这张画卷,才看出这个惊天之秘?”柳悦清笑道:“当时我见到是南宫姑娘的画像,心想她珍藏着这幅画像多年,定然是极为重要之物, 而她此时远在耿府,我就问左伯伯讨了过来。”—— 耿沧柔想起一事,问道:“当日咱们府上闹出风波,你不及询问凶手一事,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左伯伯,可有眉目了?” 第421章 轻波骇浪载归舟 ——柳悦清说道:“左伯伯当年不辞而别,去到西域隐居,直至四年前,两个蒙面男子不意到访他栖身之处,道出你娘去世的消息,当时听口音一人已上了年岁,另一人却是壮年,我稍 一琢磨,老者定是那宁无城,左伯伯闻言后又惊又怒,询问其中详情,宁无城却说是你爹害死了你娘,其中定有添油加醋之言,于是更令左伯伯怒不可遏,当即便要前来耿家质问,却被宁无 城相阻,他让那壮年将一身毒技传授给左伯伯,令尊武功绝顶,左伯伯心知自己武功远逊,若一动手必败无疑,但用毒就是未定之数了,他报仇心切,竟让他不足三年功成,却也因操之过急 ,把一张脸都给毁了。”—— 耿沧柔一咬牙,说道:“原来罪魁祸首仍是宁无城,那壮年男子呢,他为虎作伥,或是爹爹的仇家,这才处心积虑借刀杀人,这人究竟是谁?”—— 柳悦清犹豫一下,摇头说道:“此人未曾告诉左伯伯,当时左伯伯怒气填膺,也顾不得此事是否有蹊跷,而清月山庄遭难那日,凌烛明在我庄内现身,左伯伯相告此事也是宁无城相告于 他,让他于凌烛明和你二妹定亲之日前去大闹耿府,定能让你爹爹颜面大失,宁无城算计极准,信誓旦旦直言繁霜伯伯会在那日前来耿府权当证人,定能揭开凌烛明虚伪面具。”—— 耿沧柔越听越是震惊,终于忍不住说道:“怎会如此,这事宁无城怎会了如指掌,难道说是他假扮凌烛明的?”—— 柳悦清苦笑一声,说道:“两人身高不对,宁无城比那人矮了近一个头,不会是他,此人身份我依然摸不着头脑,这事暂且不谈,在‘七彩居’内我和左伯伯盘算一下,对另一人的身份 心存疑惑,他给左伯伯的都是拈花门下毒物,难道是吴潇雨不曾死去,或是假死瞒过了拈花公主?但兰妹妹信誓旦旦说她二师哥早已亡故,那就令人十分不解了,毕竟拈花公主的毒物轻易难 得。”—— 耿沧柔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咱们迟早要去接兰妹妹,到时请教拈花公主便是。”柳悦清无奈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耿沧柔看着那幅画卷,问道:“那你如何能把画像给南宫姑娘,咱们或将前往天岛,怎可随身携带?这可是了不得的一件证物呢,绝不能遗失。”柳悦清微笑摇头,说道:“我们去了东 雁荡,自是有人替我们送往我未来岳丈那里,姊姊无需担心。”耿沧柔一愣,却是转眼顿悟,柳悦清此意是要两家亲家在耿府碰面,相谈婚嫁之事,她顿时娇羞不已,扭过身子说道:“谁担 心你这个坏蛋。”芳心却是甜蜜无比—— 龙瑶嫣早已坐正娇躯,静静听着两人说话,这时看着柳悦清和耿沧柔深情调侃,她微微转过头去,脸上显出了一丝落寞之色—— 这一日直到晚间,吴惊云依然没有回来,众人都有些惊讶,但想到他一身武学出众,自保应是绰绰有余,便也稍稍安心,这些年吴漫霞日落就寝已成习常,众人也都不打扰她,各自回房 休息,小琵琶人已不在,而宅内多是女子,柳悦清便一人一间屋子,推窗眺望湖面,水景幽幽,润人心神—— 次日转眼便至,一夜之后,龙瑶嫣伤势大好,下床走动已然无碍,耿沧柔满脸欢喜,大见宽慰之色。两人来到屋外,柳悦清正扛着两桶水走来,小月琴红着脸跟在身后,显得有些忸怩不 安。耿沧柔见状,笑着打趣道:“清弟也打算留在这里当管家了?”—— 柳悦清笑道:“我若愿意,怕是你也不许吧?”耿沧柔哭笑不得,叫了声“饶舌”,柳悦清已将水桶放下,回头问道:“月琴姑娘,放这里可妥当?”小月琴连声说道:“就这里,多谢 柳公子了,让你费力做这些事,小月琴可羞死了。”柳悦清笑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眼看小月琴把桶里清水倒入木盆后,便往屋里跑去,柳悦清拍了拍手,走到两女身前,关切地望着龙瑶嫣,见她气色比昨天好了很多,心头一宽,展颜说道:“看来龙姑娘伤情大为好转 ,不用数日就能痊愈。”—— 龙瑶嫣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说道:“我动身已无妨碍,咱们还是赶紧去往东雁荡吧?”耿沧柔急忙叫到:“龙姊姊你……”龙瑶嫣摇头说道:“宁无城很奸恶,又是这一帮之主,武功恐 怕也很不错,那座天岛上的人若不是他的对手,那就都要送命了。”—— 柳悦清颔首说道:“龙姑娘此言有理,咱们这就动身,途中还请龙姑娘稍作忍耐。”龙瑶嫣轻轻点了点头,微笑说道:“我没事。”—— 三人来到屋内向吴家诸人告辞,吴漫霞见他们走得匆忙,颇感意外,但见柳悦清神色凝重,或是去办大事,便也不做挽留,千谢万谢之后,将三人送到门外,这才挥手作别—— 沿着小道出了太湖后,耿沧柔望着柳悦清,讶然问道:“吴惊云还没回来,你不见他了?”柳悦清说道:“吴家变故接踵而来,或令他困扰万分,换作是我,也会独自一人静静,我们若 去天岛,暂时还回不了耿府,此时见他也无用处,改日我回头再来太湖一次便是。”—— 三人策马疾奔,星夜兼程,终在次日黄昏时赶到了东雁荡的山前村落—— 柳悦清才到村口,村中已有眼尖之人看见他,顿时大叫道:“是老神仙的孙儿到了,老神仙的孙儿到了……”边跑边放声大吼,不一会儿,许多村民纷纷迎出,大呼小叫涌向柳悦清,整 个村子转眼轰动起来—— 看着村中人们兴奋模样,耿沧柔吃惊不小,拉着柳悦清的臂膀问道:“这些人举止怎会……这么夸张?你在这里又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柳悦清笑道:“你们听他们叫唤,分明我是老神仙的孙儿,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是我爷爷奶奶,我可愧不敢当,咱们进去吧。”向龙瑶嫣一点头,三人便进了村庄—— 这时许多人如潮般围了上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拉住柳悦清的手说道:“柳兄弟,你走了好久,这才想到回来看看咱们,咱们这些人都想死你了。”他一脸激动,竟是有些抑制不住 情绪,柳悦清感动不已,说道:“小弟何德何能,让诸位如此牵挂,我爷爷奶奶可在?”许多人齐声喝道:“两位老神仙身体好着呢,这时都在屋里。”—— 柳悦清笑道:“我先去拜见二位老人家,稍后和各位大哥大嫂痛饮几杯。”众人轰然叫好,有心急者早已转身一溜烟奔了出去,只听他们大声叫道:“老神仙,老神仙,快出来呀。”— — 一个农妇擦着额头汗水,笑道:“上次柳兄弟是和小仙姑他们一同来的,这次可又换了人了,这两位姑娘家……啊,这位妹子,你长得好美呀。”她这时发现龙瑶嫣容貌惊人,不由得目 瞪口呆,直直看着她,仿似丢了魂一样—— 三人看见周围的人都盯着龙瑶嫣,一时皆是失魂落魄,龙瑶嫣嘴角微微一扬,不见怒色,反而有些拘谨,柳悦清急忙说道:“这两位是耿沧柔姑娘和龙瑶嫣姑娘,也能和大伙儿成朋友的 。” 第422章 轻波骇浪载归舟 ——他一声轻咳,众人回过神来,急忙都转过头去,纷纷现出尴尬之色,庄稼汉首先打了自己一个耳括子,怒道:“我这混帐王八蛋,叫你无礼,叫你看别人姑娘家,着实该回家给老婆 臭骂。”自骂一通后,他低头向龙瑶嫣说道:“姑娘别生气,我老丁又笨又鲁莽,看着你很失礼,我给你赔个不是。”深深作揖后,扭身跑了出去—— 众人见他慌慌张张跑开,都是哈哈大笑,龙瑶嫣和耿沧柔对望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柳悦清更是莞尔,抬头见到最里侧屋子走出一人,顿时心头一热,大叫道:“奶奶,清儿又来看 你了。”纵身掠起,扑到老妇人身前,跪下磕了个头,起身拉着老妇人,满脸都是笑意—— 林湘华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什么风又把清儿吹过来了?”柳悦清笑嘻嘻地说道:“清儿想你了,就过来看望你老人家了。”林湘华笑道:“看你神采飞扬,这次出去事情都办妥了 ?”柳悦清遥遥头说道:“虽有不小进展,但要说功成仍然任重道远。”他回头看去,耿沧柔和龙瑶嫣这时已走近,柳悦清向两人招了下手,望着林湘华说道:“奶奶,爷爷人呢?”—— 林湘华指着屋里说道:“这老头子在里面闭门不出,孙儿到了都不现身,真是好大的架子。”拍了拍屋门,大声叫道:“死老头子,还不快出来,清儿回来了。”—— 柳悦清笑道:“应是我进去拜见他老人家的。”他跑到耿沧柔身边,拉着她回到林湘华跟前,说道:“奶奶,这位就是耿沧柔耿姑娘,是……是孩儿的未婚妻。”—— 林湘华惊喜交集,盯着耿沧柔不住打量,乐呵呵地说道:“你就是定侯兄的孙女?果然是大家闺秀,清儿能得你垂青,是他的福气。”—— 耿沧柔早已娇羞不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柳悦清在她耳边低声数语,耿沧柔轻轻“啊”了一声,急忙恭恭敬敬拜倒叫道:“柔儿见过奶奶。”—— 林湘华急忙将她扶起,笑道:“免礼免礼,我听清儿提起过你,正打算挑个日子和老头子去耿府拜访,今日柔儿你能来此,那又是喜事一桩。”—— 她话音刚落,屋门轻开,柳芳霆从屋内踱步而出,对着柳悦清点了点头说道:“清儿这次回来,看来又要谈论江湖大事咯。”余光见到妻子拉住一个少女,微微一愣,问道:“这位姑娘 是……”—— 在琅琊绝境中,耿沧柔匆匆见过柳芳霆一面,之后再无缘遇到,此时这位传奇人物就在眼前,她不禁大现激动神色,颇为仰慕地注视着柳芳霆,林湘华瞪了他一眼,说道:“看你姗姗来 迟,连孙媳妇都不见了?”—— 柳芳霆脱口叫道:“孙媳妇?这是……”柳悦清已拉着耿沧柔拜在他面前,说道:“爷爷,这位就是清儿曾提及的、清儿的未婚妻耿沧柔姑娘。”耿沧柔磕了个头,也是叫了一声“爷爷 ”—— 柳芳霆惊喜不已,扶起了耿沧柔说道:“耿姑娘免礼,咱们这里不必拘谨,我听清儿一直夸你好,不想今日终能见面了。”—— 耿沧柔微笑说道:“爷爷是武林传奇人物,柔儿好生仰慕,琅琊山内柔儿来不及向爷爷请安,柔儿一直后悔难安。”—— 柳芳霆皱眉说道:“琅琊山内,耿姑娘你……”柳悦清急忙说道:“当时柔姊骑了那匹白马闯入,让沈通尧也为之变色呢。”柳悦清一拍大腿,叫道:“我记得了,原来耿姑娘是那个白 衣姑娘埃”耿沧柔有些不好意思,略见羞涩地说道:“当时柔儿戴着面具,难怪爷爷没认得我。”—— 柳芳霆呵呵笑道:“原来如此,耿姑娘……”却听林湘华咳了一声,怒道:“你这糊涂老头子,还耿姑娘耿姑娘叫个不停,我可要给你几个耳括子了。”柳芳霆“哎哟”一声说道:“是 老头子糊涂了,那老头子也叫你柔儿了?”耿沧柔说了声“是”,和柳悦清相视一笑—— 林湘华挽住耿沧柔的手,越看这位孙媳妇越是喜欢,柳芳霆却注意到龙瑶嫣俏生生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清冷美艳,宛如一朵寒梅,他心中奇怪,便问道:“清儿,你怎冷落了那位姑 娘,难道她就是你提及的兰儿?”目光柔和注视着龙瑶嫣,暗暗赞叹其出尘般的美艳—— 柳悦清摇头说道:“这位是龙瑶嫣姑娘,和柔姊是结拜姊妹,只因郁岛主人在这里,龙姑娘便随我们一同来了。”—— 柳芳霆说道:“原来是龙姑娘,我听郁老儿说过,果然是容貌脱俗,老头子我有些邋遢,龙姑娘可不要介意啊。”龙瑶嫣摇了摇头说道:“晚辈不敢。”向两老行礼之后,不自觉地又往 耿沧柔那里靠去—— 柳悦清见她又现出拘谨之态,便问道:“郁岛主人可安好?清儿想拜见他老人家。”—— 柳芳霆说道:“他在屋内,只因行动不便,平时也难得出来,清儿是该先去见见他。”—— 柳悦清颔首说道:“那清儿就先去了。”耿沧柔拉着龙瑶嫣,向柳芳霆夫妇告退后,三人往郁秋痕的屋子走去,柳芳霆盯着龙瑶嫣的背影,蹙着眉头说道:“这个女娃子还真是有些奇怪 了。”林湘华瞪了他一眼,说道:“难道你看她美貌,也打算让他做你的孙媳妇?”柳芳霆大笑道:“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这丫头和郁老儿口中提及的颇不相似,看似并非冷漠之人。”林 湘华皱眉说道:“咱们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你去琢磨人家小姑娘的事情作甚。”—— 到了郁秋痕屋前,柳悦清抬手叩门,屋内传来“请进”之声,正是郁秋痕的口音,柳悦清推开门,当先走了进去—— 郁秋痕正坐在床边靠椅上,手捧一卷书籍,目光已向门口望去,入眼之人竟是柳悦清,脸上显出笑容,说道:“原来是清儿,难怪……”突然收口不语,眼光落在龙瑶嫣身上,显然颇为 意外—— 耿沧柔看得分明,不禁笑道:“龙姊姊这一次前来,可是大出郁前辈的意料,龙姊姊你说是吗?”她转头望向龙瑶嫣,却见她凝视着郁秋痕,激动之色难抑,眼角更是泛出了泪花—— 郁秋痕笑道:“嫣儿也来了?老夫着实没想到,真是,真是……”话没说完,只听龙瑶嫣叫了声“岳爷爷”,猛地跑了过去,扑在他的怀里,失声大哭起来—— 郁秋痕惊得瞪大眼睛,双手抱住龙瑶嫣,却是向柳悦清看来,露出询问之色,柳悦清摇了摇头,皱起眉头显出一丝不解,耿沧柔叹了口气,说道:“郁前辈,龙姊姊前些日子受了点委屈 ,如今让她发泄一下也好。”—— 郁秋痕笑道:“原来如此,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嫣儿你流泪痛哭,看来这些日子你受了不少苦。”他摸着龙瑶嫣的秀发,脸上藏不住怜爱之色—— 龙瑶嫣哭了会,情绪似乎好转了些,抬起头说道:“我以后哪里都不去了,就留在这里陪着岳爷爷。” 第423章 轻波骇浪载归舟 ——郁秋痕摇头笑道:“我一个老头没多少日子可活,你怎能一辈子留在这儿,这些日子行走江湖,嫣儿该认识许多朋友了,耿姑娘叫你姊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耿沧柔走了过去,笑道:“我们两个认了姊妹,咱们这些日子西去南疆、南到荆州,可都在一块呢。”郁秋痕笑道:“耿姑娘宅心仁厚,嫣儿和你在一起,老夫放一百颗心。”—— 柳悦清打断说道:“清儿有件极重要的事和郁爷爷商量,才匆匆赶来打扰您老,您老别见怪。”—— 郁秋痕奇道:“你爷爷奶奶都是神通广大之人,清儿你自己武功头脑更是当今翘楚,难道也有令你束手无策的事?那我这个残废之人更是无能为力了。”—— 柳悦清郑重地说道:“清儿想去往天岛,还请您老指点。”—— 郁秋痕猛然一惊,注视着柳悦清问道:“清儿何故有此一说?”—— 柳悦清将平江府内所知之事略一叙述,更是道出月落乌啼诸多隐事,郁秋痕脸色阴沉,咬牙说道:“这老贼果然未死,如今又来遗祸江湖了。”柳悦清叹了口气,随即道出宁无城日前动 身前往天岛,郁秋痕更是骇然色变,脱口说道:“竟有此事,这老贼怎知我天岛坐落在大海何处?”柳悦清叹道:“梅花坳中郁爷爷已算出云破或伊心素或仍未死,此时更能断定无错,若有 他们其中一人相助,去往天岛并非难事。”—— 郁秋痕点头说道:“此话有道理,清儿,快推我去见你爷爷,这事咱们需好好斟酌一下。”—— 柳悦清点头称是,将郁秋痕抱到轮椅上,推着出了屋子,耿沧柔和龙瑶嫣紧跟着到了田间,柳芳霆夫妇正在屋外散步,见柳悦清等匆匆奔至,急忙迎了上去,众人一照面后,郁秋痕脱口 说道:“柳老儿,柳夫人,我要借你们的孙儿一用,你许不许?”—— 柳芳霆笑道:“你这老儿说话没头没脑的,‘借我的孙儿一用’,怎么听起来清儿变成一件东西了。”郁秋痕也是失笑道:“我是怕你们舍不得清儿,这才特来相问,我要带清儿去天岛 一趟,你们允是不允?”柳芳霆脸色一紧,嘴角笑容敛去,缓缓说道:“看来又有了不得了的大事,清儿,快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来一听。”—— 柳悦清和耿沧柔扶着柳芳霆夫妇走到石凳旁坐下后,柳悦清将这次去平江府所遇之事原本道出,柳芳霆和林湘华听到宁无城的名字后,都是脸色一变,柳芳霆一拍大腿,叫道:“这个混 账老儿果然没死,原来都是他在背后兴风作浪。”郁秋痕叹了口气,说道:“我方才也十分震惊,好个宁无城,我也曾怀疑宁柏仁就是他,前些年一直让潇儿暗地里留意,却没想到他行事如 此滴水不漏,不漏一丝破绽,可瞒的我忒苦了,这些年让他无声无息搞出这么大的一个帮派,了不得。”—— 柳芳霆皱眉问道:“宁家兄弟呢,对此他们可否知情?”—— 柳悦清说道:“孙儿愚见,怜雪兄弟应是一无所知,至于宁怜香,以其脾性,若是知道月落乌啼帮主就是宁柏仁,怕是不会如此淡定自若了。”他突然想起一事,转头四处望了一下,问 道:“听我岳父说,耿家久候宁兄弟郁姑娘不至,便让沐先兄弟前来这里,爷爷可见到他了?”—— 柳芳霆说道:“耿沐先啊,那是见到了,他一见我劈头就问麒麟血的事,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后表明身份道清来意,咱们才弄清楚前因后果,只是那时仍然未见柔儿回来,只得嘱咐 他几句,他便匆匆离开回去了。”—— 柳悦清吃了一惊,说道:“原来郁姑娘尚没回来,我没见到宁兄弟,还以为郁姑娘早已返回,和怜雪兄弟两人出发前往耿府,那宁兄弟人呢,怎没见到他?”—— 郁秋痕说道:“清儿你走后,他等了十数天,却候不到柔儿,心中挂念紧了,便要前去天岛寻她,我已将他当作曾孙女婿了,就在那时,村里突然来了两个人,怜雪认出他们是天岛的人 ,只是老夫没见过他,交谈一番后得知他们是寻柔儿才出海的,前些日子已和怜雪柔儿相会,却没料到柔儿趁两人不备,竟偷偷溜了出来,他们俩人见不到柔儿,在中原瞎转许久,这一日竟 然寻到了咱们这里……”—— 柳悦清一拍手说道:“是张朝云兄和叶归来兄,在寒山寺遇见宁兄弟时并未见到他们,清儿也正暗自奇怪,原来是郁姑娘施了金蝉脱壳的计策。”—— 郁秋痕笑道:“小妮子在中原玩疯了,不愿回天岛去,又担心张叶两人奉命请她回岛,这才偷偷和宁怜雪溜走,这丫头倒和她的曾奶奶年轻时一样古灵精怪。”想到自己夫人,郁秋痕脸 上显过一丝愧疚,随即说道:“他们两人出现,老夫便让他们带着宁怜雪前往天岛,虽然我这个老不死的卸任岛主许久,毕竟也是郁家的人,他们还是依言行事,前些日子就动身出海了。” —— 柳悦清有些吃惊地说道:“郁奶奶人在天岛等候郁爷爷,您老就不思念她老人家?”—— 郁秋痕苦笑道:“那些日子我身体羸弱,正生重病,无法出航,不过天意要让老夫再踏足天岛土地,这次我就和清儿你一同出海,老夫临死前要和那宁无城斗上一斗。”他转头望向柳芳 霆,露出几分忧色,缓缓说道:“这次情形不同寻常,我那些孙子辈儿武功不必担忧,但宁无城心计太深,岛上的人算计不过他,柳老儿,柳夫人,和宁无城斗智斗勇,清儿是不二人选,我 带清儿去一次天岛,你放不放人?”—— 柳芳霆大笑道:“清儿早已能独当一面,又何须我这老头子替他操心,倒是你这老儿腿脚不便,出海远行成是不成?”—— 郁秋痕笑道:“宁无城要动我老家,我就算只有一口气,也要反咬他一口,清儿,你爷爷这口气是允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准备,立刻动身。”—— 耿沧柔急忙说道:“郁爷爷,我和龙姊姊也去。”郁秋痕看着两女,只见耿沧柔脸上流露出坚毅之色,似已下定了决心,便笑道:“也好,你是柳家媳妇,应和清儿同往,嫣儿的功夫是 我一手*,虽非一流,但也很是不俗,三人同去,清儿也能多两个帮手。”—— 柳芳霆说道:“宁无城已动身十余日,情势紧迫,郁老儿你不能骑马,还是乘坐马车为宜。”郁秋痕点了点头,吩咐柳悦清将他推回屋子,耿沧柔拉着龙瑶嫣急忙跟上—— 村民们听闻郁秋痕要动身出村,都是惊讶不已,有热心的汉子早已奔到村后拉来一辆马车,正是当日南宫思箴相赠柳悦清的那一匹,柳悦清摸了摸马头,这马儿在村里诸多时日,颇受村 民照料,如今更为精壮,柳悦清看在眼里,啧啧赞叹不已—— 众人围在柳芳霆周围,七嘴八舌开口询问,柳芳霆略言数语,这些村民对于江湖纷争似懂非懂,只得说着“珍重”、“一路小心”之类的话,并询问两人何时再回村来,郁秋痕深知这些 村民淳朴善良,此时更是大为感动,颤声说道:“老头子只是去办件事,完了就回来。”村民们齐声叫好,柳悦清动容不已,见到林湘华在旁也是擦了擦眼角,心头感慨:“难怪奶奶在此常 年隐居不出,和这些村民相处,这里无疑就是世外桃源。” 第424章 轻波骇浪载归舟 ——柳悦清将郁秋痕抱入车厢,龙瑶嫣随即跟了进去,耿沧柔拉着柳林二老的手说了好些话后,才依依不舍上了马车,柳悦清随后跳下马车,手里捧着一卷事物跑到林湘华身前,将手中 之物递给上,在林湘华耳边轻轻私语,林湘华静静倾听,不住点头,柳悦清甫一说罢,林湘华拍着这位孙儿的肩膀说道:“此事清儿放心,咱们二老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柳悦清笑道:“那就有劳奶奶了,此事尚不急迫,你们二老不必赶得匆忙,等清儿回来一同前去吧。”—— 林湘华说道:“我这副老骨头还硬朗得很,清儿你放心,倒是你和柔儿来得匆匆,去也匆匆,我都没好好和你媳妇儿说几句话,这次去天岛你要好好护着柔儿,柔儿若有闪失,我唯你是 问。”柳悦清笑道:“奶奶有了孙媳妇,就顾不上清儿了,您老放心,我就是这条命不在,也不会让您老的孙媳妇遇险。”林湘华笑道:“你这孩子也有点油嘴滑舌了,别怪老婆子啰嗦,宁 无城不好对付,当年凌傲翔都死在他手里,如今手段更是变本加厉,奶奶是担心清儿你吃亏。”柳悦清笑道:“您老放心,清儿自是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和他周旋,您老就等清儿的好消息吧。 ”—— 柳芳霆竖起大拇指赞道:“睥睨天下,这才是柳家后人的气魄,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婆子,咱们这些前浪就不必操心了。”—— 柳悦清和二老挥手作别,跳上马车,马鞭一扬,缓缓出了村子,便听郁秋痕说道:“清儿,去往台州出海。”柳悦清应了声“是”,转道往东海方向驰去—— 车厢中,耿沧柔坐在郁秋痕身侧说道:“过了四十余年,郁爷爷终究还是要回到岛上,郁家的人见到郁爷爷回来,定然是个大惊喜。”—— 郁秋痕笑道:“我这么一个老不死的回去岛上,我那些子子孙孙不对着我翻白眼便好了。”耿沧柔笑着摇头说道:“郁爷爷自己曾说,岛上人心胸宽厚,他们见你重回故里高兴犹自不及 呢,怎会动气?”柳悦清在车外附和说道:“听郁姑娘提到,天岛风景如诗胜画,住民热情淳朴,清儿着实好生羡慕,只是碍于天岛规矩,常憾不能前往一窥究竟,想不到这次能一睹庐山真 面目,清儿可是乐坏了。”—— 郁秋痕说道:“岛上再美也不过弹完之地,老夫却认为中原之地更是绝美,清儿这一去莫要失望便成。”—— 耿沧柔笑道:“我正担心天岛太过美丽,清弟在岛上流连忘足,不想回来那该如何是好?”车外传来柳悦清大笑声,便听他说道:“如今江湖未平事太多,我欲留也时不待我,倘若江湖 邪气扫尽,咱们倒可以去岛上隐居,只是不知郁爷爷应允不?”郁秋痕笑道:“我是二话不说,当然点头答应,只是如今天岛当家不是我这个老头子,我可做不了主咯。”耿沧柔悠然神往, 微仰起头喃喃说道:“不知如今的岛主是何人物,想必也是个英雄豪杰,和郁爷爷一样令人敬佩。”她突然问道:“郁爷爷,天岛岛主是郁姑娘的爹爹,这位前辈如何称呼?柔儿去了岛上可 不能没了礼数。”—— 郁秋痕说道:“柔儿那丫头说给我听了,老头子我孙儿叫郁增风,他还有个孪生兄弟郁增雪,那就是二岛主吧。”—— 柳悦清在车厢外高声说道:“当年郁爷爷麾下有诸多良将,今日郁家门下定然也是强将如云,叶张二位兄台身手不弱,那宁无城或不足为惧。”郁秋痕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来到中原 ,难逢敌手,却仍然中了邪道诡计,几近全军覆没,可知武功高强也难敌神机妙算,仲达公足智多谋,在他眼中一生之敌是才智高他一筹的诸葛武侯,而非云长翼德这类武者,我那些子子孙 孙若有清儿你的头脑,那我才无顾虑。”耿沧柔笑道:“清弟这个脑袋柔儿都觉得是奇物一件,有时候想想他这么聪明,柔儿在他身旁时间久了,或被他捉弄都犹自不觉呢。”郁秋痕哈哈笑 道:“这事我放心,清儿人品上佳,怎会舍得欺负你。”—— 三人谈笑风生,龙瑶嫣却在旁自顾望着窗外风景,面无表情,怔怔出神,耿沧柔立时察觉,心头奇怪,挪到她的身旁问道:“龙姊姊你见到郁爷爷了,怎还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龙瑶嫣回过头微微一笑,说道:“我正看着窗外景物,这里和南疆又很不相同,我一时入迷了。”—— 郁秋痕望向龙瑶嫣,颇显感慨之色,说道:“嫣儿在梅花坳中冷冷的不搭理人,十数年如一日,我老头子也无法可想,却不料区区数月不见,嫣儿已和往日判若两人,老夫那日擅断,却 做了件对事,这次见到嫣儿,老头子心头终能放下一块大石了。”—— 龙瑶嫣脸色微红,垂下头说道:“多亏有柔妹妹和柳公子相陪,嫣儿才能再见到你老人家。”耿沧柔握住她的手说道:“姊姊好生温柔,只是隐藏久了,自己不知而已。”她对着郁秋痕 笑道:“龙姊姊去过我南郡耿府,我爹爹二叔他们都很喜欢她呢。”—— 郁秋痕乐呵呵地说道:“能识得名扬天下的耿府主,日后嫣儿行走江湖更便利许多,甚好,甚好。”龙瑶嫣摇摇头说道:“我就跟着郁爷爷隐居,郁爷爷去哪里,嫣儿也去哪里,行走江 湖我不……不习惯。”郁秋痕见她隐隐现出一丝悲伤,不禁一奇,问道:“在村落里嫣儿你大哭一场,莫非另有伤心之事?”—— 龙瑶嫣摇了摇头,却不说话,耿沧柔往车窗外瞪了一眼,突然高声说道:“有个人无情无义,伤透了龙姊姊的心,龙姊姊这才伤心欲绝的。”—— 郁秋痕想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是宁怜香看不上嫣儿?真是岂有此理,这小子是宁无城的后人,难道也是个无情的东西?”—— 耿沧柔愕然叫道:“您老也知宁怜香?”郁秋痕奇道:“是清儿和我说了嫣儿和宁怜香当年旧事,我们家嫣儿十数年来念念不忘宁怜香的救命之恩,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家,宁怜香就不曾 动心?”耿沧柔摇头说道:“前些日子龙姊姊被宁怜香欺负惨了,当时我怕龙姊姊有什么意外,好些日子不敢离她而去,不过柔儿也要谢谢他,若非有他,岂能有今日温柔体贴的龙姊姊。” —— 龙瑶嫣听两人说着自己,耿沧柔更是对自己连连猛夸,颇有些不好意思,拉住耿沧柔的臂膀说道:“怎么突然说起我来了?”—— 耿沧柔笑道:“姊姊数月之间判若两人,郁爷爷定然满腹疑虑,我特意言明此事,免得郁爷爷疑神疑鬼。”郁秋痕大笑道:“嫣儿如今改头换面,我高兴犹自不及,又何必疑神疑鬼。” 耿沧柔说道:“不过您老可是猜错一招,龙姊姊可不是为了宁怜香而柔肠寸断的。”郁秋痕奇道:“此话怎讲?”耿沧柔嘟着嘴往马匹方向瞪了一眼,凑过头在郁秋痕耳边低语,郁秋痕脸上 露出一丝惊讶,望了龙瑶嫣一眼,又奇怪地盯着耿沧柔,龙瑶嫣隐隐猜出耿沧柔所言之事,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 第425章 轻波骇浪载归舟 ——耿沧柔说罢,提高声音说道:“郁爷爷,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无情无义?”郁秋痕忍住笑说道:“我看这个人非常有情有义。”耿沧柔愕然叫道:“郁爷爷你……”郁秋痕说道:“此 人明知两位姑娘身患重症,却依然不离不弃,执意娶她们为妻,这种重情义的男子天下间又有多少?”耿沧柔惊叫一声,捂着脸说道:“郁爷爷,你怎可添乱呀……”—— 柳悦清在外面策马,车厢内三人交谈却也听得分明,正琢磨着耿沧柔所说“无情无义的人”是哪一位,这时郁秋痕此言道出,顿时令他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柔姊,你怎么又说起…… ”耿沧柔叫道:“你先别说话,否则我要大大生气了。”柳悦清急忙收口不语,龙瑶嫣噗哧一笑,握住耿沧柔的手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柔妹妹,这事你不必再说了。”—— 郁秋痕说道:“柔儿能替嫣儿着想很是难得,嫣儿心思单纯,若能托付给清儿,我也放心得很,清儿说他当时生死关头,兰儿以身相许才救了他的性命,若非这场意外,我想清儿会娶的 人只有柔儿你一个,他的心头完完全全就只你一人,如今分给了兰儿一半,又怎能再分给他人了?”—— 他话音一落,柳悦清在车外朗声说道:“郁爷爷所言极是,柔姊,小弟实是不能耽误龙姑娘。”—— 耿沧柔眼眶早已有些湿润,这时擦拭着眼角,叹道:“你这个呆子,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了。”看着龙瑶嫣微微失望的目光,耿沧柔没由来地竟是好生心痛—— 车厢内一阵寂静,柳悦清也似有所察觉,急忙说道:“郁爷爷,到了台州咱们租一艘大船,虽然有您老在旁,那些舟子无人识得天岛,恐怕不会一帆风顺。”—— 郁秋痕也是定下心神,说道:“有老夫在,无需担心海上迷途,只是这段海路需要六、七天左右,船只不能太小,否则碰上大风大浪就不妙了。”柳悦清笑道:“清儿明白,定会要一艘 大船出海。”—— 这一路紧赶慢赶,不久便到了台州,顺路去到东海岸边,不费力气寻到租船之处,柳悦清匆匆奔了过去,说明来意,舟子们面面相觑,都声称从未听过“天岛”二字,见柳悦清又说不出 岛屿方位,不免心生顾虑,有推辞的,有犹豫不决的,一时竟然找不到愿意出海的船家—— 郁秋痕等三人人久候不至,便也走近一看究竟,耿沧柔牵着马匹到了柳悦清身前,只见他一脸无奈之色,便开口询问,柳悦清将原因道明,耸了耸肩说道:“我几乎已把嘴唇说破,也无 法说服他们出海。”—— 耿沧柔忍住笑说道:“你口舌素来伶俐,怎还应付不了这些船夫?”柳悦清苦笑道:“我正头痛着,柔姊别取笑我了,倘若我会驾驭这个庞然大物,也就不必相求他们了。”郁秋痕笑道 :“清儿你和他们说,出海价钱翻倍,且护送他们回来,看他们再如何说法。”柳悦清说了声“是”,又走向舟子那处,耿沧柔望着他的背影,显出疑虑之色,问道:“郁爷爷,天岛不为外 人所知,咱们叫这些舟子载我们过去,天岛岂不是就暴露了?”—— 郁秋痕探出头说道:“宁无城这么一去,天岛毫无隐蔽可言,除非把上岛的人尽数杀了,但这种伤天害理的恶事又怎能为之,天岛往后终将不复太平。”—— 耿沧柔颔首说道:“是呀,既然天岛如此好法,以后慕名前往之人将会不计其数,这个宁无城让中原武林大乱不说,如今又要把天岛弄个鸡犬不宁,还真是恶事做尽。”—— 三人稍等一会,柳悦清便快步走回,满脸喜色,笑着说道:“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船夫听我把价钱翻了个倍,都是眼露炽热,抢着接咱们的生意,余事早已抛之脑后了。”耿沧 柔笑道:“姜还是老的辣,郁爷爷稍一指点,胜过清弟一番口舌,这下清弟可心服了吧?”柳悦清笑道:“郁爷爷的神通,小弟在梅花坳中早已心服口服了。”—— 郁秋痕笑道:“清儿大灌老头子的迷魂汤,令我也不禁飘飘然了。”柳悦清和耿沧柔相视一笑,柳悦清问道:“郁姑娘回去天岛也是从这里出海?”郁秋痕说道:“这小丫头那天对我说 ,她小时候就对中原甚为向往,就偷偷练就了驾船本领,却没给她爹爹知道,后来偷偷出海时就她孤身一人,这丫头胆子忒也大了,真不知个天高地厚,连老夫都不敢孤身一人出海远行,她 来到中原后,船只就寄放在台州附近,这次回去岛上,便要来台州取船,只是具体方位这小丫头也说不清,我也就不得而知了,当年我初来中原,也是船靠台州上岸,这丫头和我倒是不谋而 合了。”—— 柳悦清笑道:“郁爷爷舍近求远,弃温州而来台州出海,原来有此渊源。”郁秋痕说道:“这里我还依稀有些熟悉,温州之地老头子从未去过,人生地不熟,怕借船更为不便,两地相距 不远,我想了想还是绕道来台州出海吧。”他说话间脑袋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柳悦清不禁笑道:“船夫说这一趟来回要近二十日,他得多储藏些食物清水,船上若断粮可了不得,咱 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过了近半个时辰,便见一个中年精瘦汉子走到柳悦清身前,抱拳说道:“柳爷,船只安排妥当,只是有件奇事小的有些莫名其妙。”柳悦清急忙询问,中年汉子说道:“柳爷请随我来。 ”当先朝海岸走去,柳悦清接过耿沧柔手中马缰,跟在精瘦汉子身后,不一会儿众人遥遥望见岸边停着一艘海船,宽约近十丈,船桅亦有数丈之高,郁秋痕望着这艘大船,不禁笑道:“就是 它了?比之老夫当年出海时的破船可要强了不少。”—— 精瘦汉子笑道:“这艘船是咱们这里的宝贝,用来远航那再妙不过了,这艘船前日已被人订去了,想不到方才我去取另一艘船时,又见到了这个主顾,这人一见我就问谁人出海,我说了 柳爷的大名,他便说这艘船正是替柳爷准备的,让我们快些安排妥当,尽早出海,我说柳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搞得咱有些莫名其妙了。”—— 柳悦清奇道:“此人如今在哪里?”精瘦汉子游目张望,突然指着海船那处说道:“就是他,就是那个老道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柳悦清随着他手指看去,一个道人在船前负手而立 ,也正朝自己这处望来,他看清对方的相貌,大为错愕,脱口叫道:“是朝夕道长,怎会是他?”—— 耿沧柔没见过朝夕道人,便轻声问道:“清弟你认识他?”柳悦清说道:“在淮阳凌府曾有一面之缘,只是并不熟稔。”他左顾右盼,并未见到刹那和尚,心头暗呼侥幸,那和尚胡搅蛮 缠,若也在场,实是不易应付—— 朝夕道人挥手招呼,缓步走来,诸人急忙迎上,柳悦清抱拳说道:“朝夕道长,别来无恙?”朝夕道长捻髯微笑道:“淮阳凌府一别,终又见到柳少庄主了,小道耳闻有人出海前往天岛 ,只是不曾料到去者竟然是少庄主,老道多言问一句,天岛之秘中原几乎无人知晓,少庄主该如何前去呢?”—— 柳悦清听出朝夕道人话中意味,更是奇怪,忖道:“这位道长似对天岛之事颇为熟稔,难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余光见到郁秋痕紧皱眉头,显然也有所察觉。柳悦清心中陡生警惕,反 问说道:“听这位船夫大哥说,朝夕道长特意为晚辈借下这艘商船,晚辈这些日子却从未和道长见过面,其中莫非另有误会?”—— 朝夕道长望着柳悦清,眼神颇显玩味之色,说道:“老道在淮阳凌府见到天岛武学,虽不曾说破,却知这座岛屿的秘密藏不了多久,便时刻留意那个黑衣人的踪迹,只是此人武功极高, 远胜老道,老道数次跟丢,或许老道的运气不错,数次失而复得,又被我寻到了此人,终让我得知他近日带着一群人动身去往天岛,虽然不知此人究竟有何意图,但在淮阳凌府中,老道见他 满身戾气,这一去怕非好事,便就来到了此处等候一人到来。”—— 柳悦清疑惑地问道:“道长等的是谁?”—— 朝夕道人说道:“郁秋痕老岛主。” 第426章 轻波骇浪载归舟 ——柳悦清和耿沧柔都是咦了一声,心中掠过无数疑问,郁秋痕探出头说道:“这位道兄,你找老夫有何贵干?”—— 朝夕道人脸色一变,脱口说道:“您老就是郁秋痕老岛主?”—— 郁秋痕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在中原隐居近四十年,不想此处竟仍有人知道老夫薄名,道长神不外露,仙风道骨,想必也是非凡人物。”—— 朝夕道人连连说道:“不敢不敢。”他突然双手抱拳作揖说道:“小道请求郁岛主一事,望能带小道前去天岛,小道这身薄技或能相助老岛主一臂之力。”—— 郁秋痕问道:“道长和天岛并无渊源,为何要随我等千里迢迢奔波出海?”—— 朝夕道人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老道原想去到船上再细细道来,如今若不明言,诸位恐怕对老道身份起疑,看来只能这样了。”突然一掌朝柳悦清拍了过去—— 他不意发难,柳悦清吃了一惊,匆忙往后退开,这才看清朝夕道长这一掌轻飘飘地来势缓慢,掌到途中又收住,急忙叫道:“朝夕道长,你这是……”却见对方又一掌奔腾而至,这次掌 力陡深许多,柳悦清心中一凛,心虑身后的郁秋痕出意外,急忙一招“九掌惊龙”回击过去,朝夕道人神色从容,右掌往外一推,柳悦清竟是被他带歪一步,心中更是惊骇,才知这位道长一 身武学深藏不漏,和秦初月等几已不分轩轾—— 两人较量掌法,耿沧柔急忙牵过马匹往后退去,她不知朝夕道人此举何意,不免有些狐疑,龙瑶嫣也是探出头来凝目张望,而郁秋痕紧紧盯着朝夕道人,脸色肃穆并不发话—— 朝夕道长见柳悦清出手拆招,脸上现出一丝笑容,说道:“小道多年未动手,招生技疏,还请少庄主手下留情。”话虽如此,出掌却更见迅猛,柳悦清沉住气,见招拆招,二十余招转眼 即过,竟是难分高下—— 朝夕道长这套掌法甚是不俗,每一式变化甚多,往往令人应变不及,柳悦清初会这门武功,数度差点中招,但朝夕道人并无求胜之念,往往招未尽时已是收手,柳悦清暗暗称奇:“难道 说这位道长是在表明自身武功修为?以其身手,在中原武林已能和四大世家掌门分庭抗礼,却从未有此传闻,或是这位道长谦冲平和,才从不显露武功。”—— 他一分心神,朝夕道人右掌势如电闪拍进空门之处,柳悦清感到劲风袭来,顿时一惊,匆忙间一招“长生幻灭”,打出无数掌影,铺天盖地席卷而去,朝夕道人咦了一声,身形一晃往后 掠开,掌影转眼消失,只见冷光一闪,朝夕道人拔剑在手,说道:“柳少庄主,老道再来领教你的剑法。”不等柳悦清应话,已挥剑拦腰猛扫过去—— 他改掌换剑,柳悦清亦不退让,也是拔剑在手,微笑说道:“正要请前辈指点。”对方剑招大开大阖,颇不寻常,自己当然也不敢轻视,振剑一招“芙蓉解千愁”,以灵巧应对,或能相 克—— 朝夕道人眼神一亮,“长剑当歌”名震武林,今日初会,这位道长双目中闪过一丝炽热,手中长剑更是挥得虎虎生风,宛若万马奔腾,豪放洒脱,舟子们早已远远避开,此时仍感剑气森 然,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转身奔出数丈,这才觉得舒适不少,看着两人相搏,这些舟子都已目瞪口呆—— 两人各自施展独门剑术,斗得难分难解,柳悦清觉得对方剑法依稀熟悉,自己定然见过,只是朝夕道人剑势绵绵,攻如疾风骤雨,令他实不敢分神细想,眼看对方又是一剑刺向自己咽喉 ,而朝夕道人脸上大现兴奋之色,便知难得棋逢对手,令这位道长也起了胜负之念—— 柳悦清心中豪气顿生,寻思道:“朝夕道长虽然修为深厚,但我若拿他也毫无办法,又怎能对付宁无城、制服沈通尧?”他脚下猛然一定,剑出一式“风月惜杜康”,化起一缕凄美剑影 ,虚虚实实令人难以捉摸,朝夕道人眼看这招不易化解,猛地轻叱一声,双手握剑当头直斩而下,便听一声脆响,双刃碰撞,柳悦清剑尖疾坠而下,撞在地面,闪出几缕火星,朝夕道长拿捏 不住剑柄,一把青锋脱手飞上半空,但他临危不乱,飘身而起,接剑落地后收剑回鞘,并未再度发难,远远望着郁秋痕说道:“小道的掌法剑法,老岛主应是能看出来历吧?”—— 郁秋痕颔首说道:“掌法是‘天心掌’,剑术是‘金戈剑法’,这两门功夫皆为天岛独门武功,道长已修炼得炉火纯青,想必也是出身天岛……”突然住口不语,目光烁烁盯着朝夕道人 ,静候对方开口回答—— 朝夕道长悠悠一叹,说道:“老岛主可还记得金惜昭这个人吗?”—— 郁秋痕脸色一变,脱口说道:“金惜昭?肃元的独子岂不是就叫做惜昭?他,他……”一时接不下口,朝夕道人又是一叹,说道:“金肃元就是家父,小道正是他的独子金惜昭。”郁秋 痕失声叫道:“什么?你是金惜昭?”他激动之余,竟忘了自己残废之躯,双手往前一撑,整个人往前扑倒,耿沧柔和龙瑶嫣都是一声惊呼,来不及上前扶住,只见郁秋痕重重摔落到地上, 柳悦清大吃一惊,叫了声“郁爷爷”,急忙飞奔过来—— 却见朝夕道人身法更快,掠到郁秋痕身前,俯身将他抱起,郁秋痕这一下摔得不轻,嘴角挂着鲜血,一双眼睛盯着朝夕道人,现出一丝苦涩。朝夕道人却更显焦急,惶然说道:“是小道 之过也,老岛主气衰体弱,这一摔莫要伤筋动骨了,老岛主,咱们不如先去船上,余事稍后再说也不迟。”郁秋痕点了点头,柳悦清急忙扬手招来躲在远处的舟子,向他说明动身之意,舟子 连连躬身答应,快步往回走去,却是连连转头打量这些武林人物,现出了敬畏之色—— 到了船上,众人先入舱内,朝夕道人扶着郁秋痕坐在椅上,随后又把椅子推到窗口,这样便能一览海面无疑,柳悦清见这艘船整洁干净,便安心不少,走到舱外,不一会儿见到数人陆陆 续续上船,看装束都是舟子,便听那带头的一声喝道:“兄弟们,开船了。”众人一声叫好,各自忙碌起来—— 柳悦清负手而望,见船帆逐渐打开,吃足风力,这艘庞然大物缓缓驶离了海岸,随风往东行去,柳悦清想到不久之后就能登上这座仰慕已久的岛屿,不由得热血沸腾,心绪难定,他摇了 摇头,和带头舟子打了个招呼,转身回到了舱内 第427章 轻波骇浪载归舟 ——却听朝夕道人话已过半,这时稍一停顿,看了柳悦清一眼又道:“小道当时在岛上苦苦相候,不但家父未归,就不曾见到一人回岛,我耐着性子等了近十年,却依然没有大伙儿的消 息,当时我无法克制,便独自偷偷出海寻找家父等人的下落。”—— 郁秋痕摇头说道:“你小时候我见过你几面,脾气和你爹爹并不相似,几岁时就常冲动行事,想不到十年之后竟会独自出海,倒也符合你的脾性,这段海路很不太平,你能安然来到中原 ,也算是上天眷顾。”—— 朝夕道人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小道那艘船不比这艘,小了一倍有余,在途中又不幸遇上风浪,当时船只倾覆,小道被掀入海中,吃了几口水后就昏了过去,等我再醒来之后,已到了 一座道观。”—— 柳悦清拍手说道:“原来如此,正因这番救命之恩,道长才变成道长的。”耿沧柔听他说得有趣,不禁莞尔一笑—— 朝夕道人笑道:“也非如此,当时我虽然获救,但淹在水中太久,全身内外伤得颇重,早已奄奄一息,动弹不得,在那间道观中足足躺了百余日才好了伤势,天岛上从无道士,那些日子 我觉得道士颇为有趣,一时兴起就也当了个道士,将名中‘惜昭’二字谐音倒转后犬朝夕’,如此成了小道的道家名字,之后在道观中又住了半年多,小道就开始云游四方,一览这片江山 之外,同时打听老岛主和家父的行踪,直到听说三清山英雄会的变故,小道顿时心凉了半截。”说到这里,他笑容立去,长叹一声,满脸都是憾色—— 郁秋痕痛惜说道:“都是老夫之过,若非我一时兴起远渡中原,大伙儿都不会送命,也不会出现叛徒,更不会将清儿的清月山庄毁去,种种事端皆缘起老夫的一念之差,若非这次宁无城 进犯天岛,我实无颜再回岛上—— 朝夕道人说道:“老岛主不该有此念头,您夫人深信你并未命丧三清山,在岛上苦苦等候您回去,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了。”—— 郁秋痕苦笑道:“我从柔儿那处已得知,当年她苦劝我不要出海,我却一意孤行,终遭大难,害得她极苦,她定然是恨我极深……”朝夕道人摇头打断说道:“老夫人从无此念,她老人 家当年侥幸活了下来,我去到山内打探不到岛主你们的行踪,在离山时于山脚旁一农家屋中遇见了老夫人,从她口中得知三清山变故的来龙去脉,她老人家下山时被石头砸中,断了几根肋骨 ,却没丧命,后来好不容易爬到山脚下,正遇上进山砍柴的樵夫,那樵夫心肠善良,见老夫人已奄奄一息,急忙将她救回家中,终于挽回了一条性命。”—— 郁秋痕长叹一声说道:“当时我也忒粗心了,见她被石头砸翻,一时没了气息,还以为她已身亡,想不到,想不到……老天真是开眼了。”他激动之余,热泪泊泊流下,耿沧柔急忙递过 一娟手帕,笑道:“郁老夫人福大命大,实乃天岛的造化。”—— 郁秋痕擦了擦老泪说道:“她既然无事,怎不在江湖上弄出一些动静?凭她东方稀星的本事,定能成风云人物,我也就能从潇儿那里得知她依然活着,如今却错过了相见,她是个聪明的 女子,怎会这么犯傻?”—— 朝夕道人说道:“老夫人虽然活命下来,却非安然无恙,当时她老人家的……眼睛瞎了。”郁秋痕脸色陡变,脱口说道:“原来那时就失明了,我还以为……”耿沧柔也是轻轻啊了一声 ,凝视着郁秋痕,脸上流露出痛惜之色—— 朝夕道人续道:“不能视物,行动便诸多不便,老夫人伤势又太重,虽大难不死,一身功力却是毁了,小道看老夫人在那里过得清贫,又无人照料,便将她老人家带回了天岛,毕竟老夫 人从小就在岛上生活,回岛后大伙儿都能照料她老人家,比之中原可要方便许多。”—— 郁秋痕颔首说道:“这话有理,夫人还是回去岛上为好,惜昭,你这番恩情老夫实在是……实在是无以为报,我……我……”不知如何开口,竟是一时语塞—— 朝夕道人摇头说道:“老岛主和老夫人都是堂堂正正的人物,能为你们二老尽些微薄之力,实是小道莫大的荣幸,只可惜我后来再度进入中原寻找老岛主,二十多年过去,都无半分头绪 ,但在淮阳凌府中见到龙姑娘身怀天岛不传绝学,便隐隐有了一个念头,或许龙姑娘师承之人就是老岛主,只是凌府当时变故接踵而至,小道后来失去了龙姑娘的行踪,游走大江南北许久, 依然未能寻见,时常抱憾至今,终于我见到您老了。”他擦了擦眼角,也是难抑激动—— 郁秋痕说道:“我在洞庭湖畔常年隐居不出,你寻我不到也不足为奇,只是你这么多年来都认定我仍在人间,这份心意实属难得。”—— 朝夕道人现出一丝感慨,说道:“这并非小道之念,当时老夫人说她心有灵犀,隐隐觉得您老并未葬身三清山中,而是身在中原某一角落,她老人家托小道前来寻找老岛主,正因如此, 小道才又动身,再次踏上中原之地。”—— 郁秋痕一拍脑袋,颇为懊悔地说道:“若我能早些察觉,稀星便不会受这么多苦楚,我真是个一无是处的老头子。”柳悦清安慰说道:“既然此时已知郁奶奶在天岛苦候,郁爷爷,咱们 如今回去也不算太晚,过几日就能相会了。”郁秋痕连连点头,说道:“清儿说得不错,相会乃大喜之事,咱们都不必哭丧着脸。”他仰头纵声大笑几声,显得十分畅怀—— 朝夕道人说完前因后果,走到窗旁向外张望,此时已近黄昏,他稍一打量日落方位,便说道:“小道要去前方指点船行方向,老岛主,柳少庄主,两位姑娘,你们在舱内休息便行,有小 道在,定能安然无恙到达天岛。”说罢,他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物,便出了船舱—— 此时,这艘大船已远离陆地,四周望去茫茫一片,柳悦清探头伸出窗外,左右不停张望,此时红日已在船尾,照得海面一片金黄,耿沧柔拉着龙瑶嫣来到柳悦清身旁,两双秀目眺望远处 ,海风吹得两个少女秀发轻舞飞扬,耿沧柔轻笑道:“大海一望无垠,我以前只在书中见过,今日亲身出海,才知书里描绘实不足万中之一。”—— 柳悦清笑道:“传说中海上有许多仙岛,岛上更有许多仙人,咱们若能见到,可要好好拜见一番了。”—— 耿沧柔噗哧一笑,说道:“咱们这里不就有个仙人么?”柳悦清好奇地问道:“仙人,莫非是姊姊?姊姊天仙化人,定是上天下凡的仙子。”耿沧柔嗔道:“你又油嘴滑舌了,天仙化人 是龙姊姊,我可愧不敢当。”柳悦清眨眨眼睛,望着她微笑不语—— 耿沧柔脸蛋一红,说道:“哎呀,我说的是朝夕道长,他仙风道骨暂且不谈,竟能算到咱们在台州出海去往天岛,那才是了不得呢,这未卜先知的神功,我看清弟都要甘拜下风。”—— 柳悦清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小弟这是拜得心服口服。” 第428章 轻波骇浪载归舟 ——郁秋痕突然说道:“这艘船很不得了,你们去到甲板上,更会心怡神畅。”—— 耿沧柔闻言大喜,朝龙瑶嫣笑道:“龙姊姊,咱们去甲板上吧?”龙瑶嫣微笑地说了声“好”,两人手牵手出了船舱,郁秋痕看着柳悦清说道:“到天岛还有几日,清儿,你也不出去走 走?”—— 柳悦清说道:“清儿正有些不解,当年中原和天岛素不来往,郁爷爷你是如何知道中原之地的?”—— 郁秋痕笑道:“我们郁家有个藏书库,其中有本书册记载着天岛当年旧史,只是藏书库中许多书籍十分古老破旧,已有许久无人翻阅,那日我也是无巧不巧,正寻一本古籍时,发现了这 本书册,翻阅之后才知最早踏足天岛的先辈就是自中原而来,如此被我得知天岛之外另有这么一处地方,令我顿生远渡重洋去往中原的念头。”—— 柳悦清眼中露出钦佩之色,叹道:“郁爷爷真是个英雄人物,在大海上几乎不能分辨方向,郁爷爷率领天岛众人出海寻找从未踏足之地,这个胆色已无人能及。”—— 郁秋痕笑道:“有罗盘指引方向,不会迷失方向,惜昭方才就拿着一个罗盘出去,借它指引我们才不会迷失方位了。”柳悦清讶道:“岛上也有罗盘这事物?”郁秋痕笑道:“天岛祖先 飘洋而来,或许身上带着罗盘,这才留在了岛上,老夫当年当岛主时,岛上居民时常出海捕鱼,出到远海的话每船都备有一只,在天岛上此物早已司空见惯了。”柳悦清笑道:“原来如此, 这次动身我没见郁爷爷准备罗盘,还以为郁爷爷另有妙手,能在海上辨识方向,可安然抵达天岛。”郁秋痕大笑道:“你让我这个老头子有奇门异术?那岂不变成了老妖怪。”—— 两人说笑间,从甲板上传来耿沧柔和龙瑶嫣清脆笑声,清晰可闻,郁秋痕掠过感慨之色,幽幽叹道:“想不到短短数月,嫣儿性情转变如此之大,在梅花坳中十多年,我还从没见过她这 般笑过,清儿,你和柔儿功不可没,老夫该向你和柔儿道谢。”—— 柳悦清说道:“龙姑娘有今日之变,全是柔姊之功,清儿不敢掠人之美,想当初她遭宁怜香侮辱,我和柔姊心忧她寻短见,柔姊片刻不离她身边,那些日子着实辛苦她了。”—— 郁秋痕颔首说道:“柔儿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清儿娶她为妻,老夫原本认为是你有些吃亏,毕竟柔儿的长相……如今看来,反而是清儿你的福分,有如此贤妻,夫复何憾,我老头子也落 入以貌取人的俗念了。”—— 柳悦清正色说道:“清儿绝不会辜负她的,我得修几生几世的福才能有此贤妻,实是清儿高攀她了。”他笑了笑解释道:“柔姊顾虑到天生疾病,无法生育子女,便就用药物弄丑了自己 ,并非天生这个相貌,原本她早已打算去到她师尊那里除去这个药物,只是事情接踵而至,至今无暇前往。”—— 郁秋痕恍然大悟,摇头说道:“这个傻丫头,只顾念着他人,老天对她实是不太公平,怎会天生这个疾病,唉,这麒麟血……恐怕也难啊。”—— 柳悦清笑道:“就当做聊胜于无吧,若是治不好那也无法可想,毕竟此病调理妥当,于性命并无大碍,这次没料到会出海一行,我应该将兰妹一同带上,她体内顽症才更令我忧虑。”— — 郁秋痕说道:“清儿你也别顾虑太多,对付了宁无城后,你便立刻动身回中原,兰儿有她师父照料,你大可放心,不过麒麟血从未解过毒,若是无效清儿也不可沮丧。”—— 柳悦清脸上浮现一缕思念之色,望着远方水天相连之处,幽幽轻声自语:“自从秦家庄外分别,我已许久没见到你了,不知你这时是否还在少林寺中,公主应早已到了嵩山,或许已接你 转道去了南郡耿府,你这次定要等我回来,无论如何我也要想法子解你体内病患。”—— 他这几句话说得甚轻,郁秋痕无法听见,但观其颜色,也略知大概,感慨说道:“可惜啊,嫣儿没有这个福气,她过了双十年岁,不知何时才能找个好郎君?”—— 柳悦清乍闻郁秋痕话锋一转,又谈到了龙瑶嫣的终生大事,急忙说道:“清儿出去一下,郁爷爷若有事,唤我便是。”说罢匆匆闪出船舱,郁秋痕长叹一声,嘴角挂起一丝苦笑—— 出了船舱,柳悦清走上甲板,两女正靠在栏杆上,遥望海平面处,远处飞过几只海鸟,耿沧柔惊叹一声,随即拍着手大笑,龙瑶嫣指着空中飞翔的鸟问道:“这是什么鸟儿?我可从没见 过。”耿沧柔打量了几眼,那几只体型庞大的飞鸟已是远去,也是摇头说道:“我也不知,或是远海独有的鸟儿,中原见不到它们。”—— 她话音一落,身后响起柳悦清的声音:“此鸟名为燕鸥,据传能远渡重洋,能不停歇飞渡数千里远,在中原这种鸟比较罕见,我也只见过书上绘图。”—— 两女急忙转头,耿沧柔叫道:“你这么不声不响到我们身后,可是要吓死我们呀?”龙瑶嫣朝船舱看去,问道:“郁爷爷人呢?”柳悦清说道:“他在舱内休息,我便也出来一览美景— — 龙瑶嫣低声说道:“柳公子你来了,我就不打扰你和柔妹妹了,我回去照看郁爷爷。”说着便往船舱行去,柳悦清急忙拉了她一下,随即立刻松手,说道:“我去船头找朝夕道长,二位 大可在此驻足观景。”朝耿沧柔微微一笑,便往船头走去—— 船首处,朝夕道人和船老大注目望着前方,正在高谈阔论,柳悦清走到近处,朝夕道长听得动静,转身向柳悦清行了一礼,说道:“柳少庄主你也来了。”柳悦清说道:“二位如此雅兴 ,不知所谈何事?”船老大乐呵呵地说道:“此时风向甚是不错,这艘船正顺风驶出,往后若都能这么走运,只需四五日便能到达岛屿。”—— 朝夕道长笑道:“只是海上诸多变化令人预料不及,恐怕不会如此一帆风顺,当年我从岛屿到达台州附近,足足用了十天,其中数日海面风平浪静,不起一丝微风,船只简直寸步难行, 若是半月皆都如此,小道恐怕早就饿死在大海上了。”—— 船夫老大哈哈大笑道:“咱们这艘船二位尽管放心,有十多个兄弟在此,就算没一丁点风,也能将你们送上岛屿。”柳悦清四下看了一眼,说道:“我见有多位大哥上船来了,正奇怪怎 不见他们踪影。”船夫老大笑道:“此时风势十足,他们都在舱内养足精神,万一遇到逆风无风时,便是他们出手时刻,我听少爷你的口气这趟路很急迫,定是愈快赶到愈好,我就多派了几 个人手,这样昼夜不断,更能省下不少时间。”柳悦清笑着竖起大拇指说道:“多谢船大哥,有你掌舵,小弟就高枕无忧了。” 第429章 轻波骇浪载归舟 ——朝夕道长微笑说道:“天岛岛上猛将如云,西禅宗区区数人前去进犯,郁岛主应能轻松应对,柳少庄主不必担忧。”—— 柳悦清愕然说道:“西禅宗?不是月落乌啼吗?怎会牵扯到了西禅宗?”—— 朝夕道长也是错愕不已,愣愣说道:“我在江州府内亲耳听见,他们自称是西禅宗的人,带头的是个青年人,脸色极为难看,微微一动就喘气不已,似乎身患大病,一副有气无力的神态 。”—— 柳悦清更是惊讶,沉声说道:“难道是沈诗恒?他重病还是重伤了?这又是……”突然想到那日其一掌重创沈通尧后狂吐鲜血,或许因此元气大伤,难以恢复,这才虚弱不堪。他心中更 是糊涂,问道:“沈诗恒知道天岛或许不足为奇,但他又怎知如何去往天岛?晚辈若非跟随郁岛主和道长一同行动,也是无法找到这座岛屿的。”—— 朝夕道长说道:“他们在路上遇到一个老者,无巧不巧,小道那时正在路旁店铺休憩,相隔不远,便听了个分明,这老儿见到青年人萎靡不振,似乎一眼看出他情状不对,当时二话不说 ,提议对方前去天岛夺犬麒麟血’,否则伤势难以复原,我正惊奇这人怎知天岛有‘麒麟血’,这老儿又说天岛方位少人知晓,自告奋勇说能带他前往,而青年人竟也是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既然牵扯到天岛,小道就不得不管了,他们寥寥数语便能定夺这等大事,显然曾经旧识,人心不古,陌生人所言,换做小道自当要掂量掂量。小道自那时起就留心他们,每日暗地里跟踪, 又需防行踪暴露,直到七日前,他们来到了台州,这老儿果真要来一艘船,和青年男子诸人一同出海,我在岸上看着他们远离方向,正往天岛而去。”—— 柳悦清问道:“道长可看清共去了几人?”—— 朝夕道长微一沉吟,才道:“六、七人吧,别人我倒记不住,有个女孩子很是美貌,几乎不输龙姑娘,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奇怪男子,像是死了,又像仍然活着,靠着轮椅一动也不动, 是另一人推着他一路上船的。”—— 他如此一说,柳悦清更无疑虑,青年男子果然是沈诗恒,“美貌女子”定是水芊芊无错,而坐在轮椅上的人亦令他介怀,沈诗恒即便是闭关运功,亦要将此人安在身旁,绝非一般人物, 自己却未见此人动身过,江州城内沈诗恒重伤时,此人依旧岿然不动,实是不知其究竟是何人物。柳悦清定了定神,他心中更挂念另一人,急忙问道:“道长可见到一个黑衣蒙面男子?”— — 朝夕道长摇了摇头,说道:“小道并未见过这么一个人物,他们在这里上船,我在远处偷偷窥视,其中并无蒙面人,也无人身穿黑色衣衫。”—— 柳悦清忖道:“自桃红岭救出龙瑶嫣后,已许久没见过阿三了,沈诗恒身侧以他武功最强,如今沈诗恒羸弱不堪,更应让他在身边寸步不离,却为何失了他的踪迹?”他一直念念不忘水 芊芊那一番话,想到这个极有可能是自己爹爹的男子,心头难免五味杂陈—— 朝夕道长见他忽喜忽忧,满腹心事,便说道:“当时我也打算回去天岛支援,却突然碰到了海琴山庄的宁二公子,他身边的两个青年小道曾在淮阳凌府见过,也是天岛的人物,我告知他 们西禅宗去天岛一事,他们当即动容,这西禅宗当年闹得整座江湖风雨飘零,连天岛郁家的人都远闻其名,不过小道也从宁二公子处得知郁老岛主尚在人间,当时真是喜出望外。”他突然苦 笑一声,说道:“只是三人走得匆匆,就落下一句郁老岛主在雁荡山下,却让我翻遍了雁荡山四周,依然找寻不到郁岛主的下落。”—— 柳悦清说道:“郁爷爷在东雁荡山下的村落隐居,这座村庄不显眼,或许道长错过了。”朝夕道长说道:“东雁荡山脚的村落?我似曾路过,也有些遗忘了,找寻不到老岛主,我只得再 回到台州,随即租下了这艘商船,这艘商船出海极好,原想改日再好好搜寻一番,若能见到郁老岛主,小道就打算接他老人家回岛,老夫人实是念他紧了,却不料竟是遇上了柳少庄主。果然 是天佑天岛,善哉善哉。”—— 柳悦清摇头说道:“道长此言,晚辈实不敢当,这次西禅宗和月落乌啼齐上天岛,岛上可要起大风波了。”朝夕道长说道:“‘月落乌啼’在淮阳凌府小道已见过,那几人身手很好,如 此一来,确是令人顾虑。”柳悦清说道:“当时在淮阳凌府内,月落乌啼帮主并未现身,此人才是最厉害的角色。”当下说出“海琴山庄”密事,朝夕道长乍闻宁柏仁便是月落乌啼帮主,花 拾更是奸诈狠毒令人发指,忍不住骇然色变,大叫道:“竟然有这种事,误入歧途,实在是太误入歧途了。”—— 柳悦清苦笑道;“晚辈也是于叶操前辈临死时才知这个秘密,便急匆匆赶到郁爷爷这里,虽然已抢着时间出海,却还是耽搁许久,只盼望如今还来得及。”—— 朝夕道长淡淡笑道:“天岛有神灵护佑,定然能化险为夷的。”他抬起左手手臂,一条七彩丝带赫然缚在手腕处,柳悦清脱口说道:“这不就是郁姑娘的……”朝夕道长点头说道:“少 庄主见过郁姑娘了?这条丝带是天岛的人用来避灾消祸的吉物,每人手上都系着一条,此物它年年保佑咱们天岛风平浪静,这次定然也能化去危机。”他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透出强坚毅之色 ,与淮阳凌府时有些淡然洒脱、稀里糊涂的朝夕道长判若两人—— 念及淮阳凌府,柳悦清便即相询:“听说道长和刹那大师焦不离孟,这次道长出海,怎没见到那位大师相随?”—— 朝夕道长笑道:“刹那和尚是小道半途结识,他脾气有些古怪,脑筋更是不清不楚,说什么和尚道士同走江湖天下无敌,又听我法号朝夕,他便自称刹那和尚,小道着实被他说得哑口无 言,自识他以后我被他纠缠了好些年,起初小道对这个酒肉和尚甚是厌恶,但他的降魔功很厉害,小道那时实在打不过他,欲脱身也无法门,几年后小道功力大进,已能和他不分胜负,却又 习惯这个吵吵闹闹的和尚了,便也就随他跟着吧,只是这次事关天岛存亡,小道只能偷偷甩开他,如今这疯和尚找不到我,或许早已大发雷霆了。”说着哈哈一笑,微微摇头,显出一丝感慨 之色—— 柳悦清也不禁失笑不语,世间千奇百怪者不计其数,旁人觉得刹那和尚行事疯癫,在刹那和尚眼里,自己或许也是怪异之人,只是各自易位而处,尚不知觉罢了—— 眼看天色渐暗,海面风势逐渐变强,船夫老大挥手一打招呼,让两人回去船舱,柳悦清心知自己对海上情形甚为陌生,应听从以海谋生之人的吩咐为妙,于是当先告辞,回到郁秋痕处, 两个少女早已在舱内休憩,耿沧柔见他进来,便迎上问道:“你和朝夕道长相谈何事?”—— 柳悦清说道:“原本只打算闲谈一番打发时辰,却从他那里听到一件惊人事情,除了宁无城,连沈诗恒也去了天岛。”—— 龙瑶嫣脸色突变,一时阴沉得可怕,耿沧柔急忙握住她的手,忧心忡忡地说道:“此人和宁无城在江州城中曾经联手,似是一路之人,如今又同时去往天岛,确是……有些不妙了。”— —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姊姊可还记得江州城内他一掌重伤了沈通尧?”耿沧柔点头笑道:“才过了不久,我又没这么笨,怎会不记得?”柳悦清将朝夕道长所言尽数转述,说道:“ 沈诗恒重伤难愈,这次前往天岛,也是以求‘麒麟血’治愈伤势,若他治好了内伤,才是令人顾虑。”—— 郁秋痕叹道:“一头麒麟兽,竟惹出诸多风波,取其鲜血也并非易事啊。”—— 三人都是吃了一惊,柳悦清咋舌说道:“果真是麒麟的血?这下我给想岔了,只有书中记载的传说祥兽,世间怎会有……”郁秋痕说道:“据说这头麒麟兽是百余年前从天外飞到岛上, 从此在咱们岛上定居,或许整个人间也只此一头,岛上人民都将它视为镇岛之宝,连老夫当年都对它有些敬畏呢。”柳悦清眼中奇光一闪,笑道:“想不到这次真能见到书中的神兽,此行不 虚也。”—— 耿沧柔叹道:“所幸它落在天岛上,若是飞到了中原之地,定会惹来无数人眼红,或许更会引起一场大劫难。”—— 郁秋痕说道:“麒麟乃通灵之兽,会依脾性选择自己喜欢之地栖居,咱们这些凡人大可不必替它担忧。”他伸手取过桌旁一杯清茶,仰头一饮而尽,柳悦清看到他的手腕,心中一动,脱 口问道:“郁爷爷不佩戴那个七彩丝带?”—— 郁秋痕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七彩丝带?”柳悦清稍言几句后,又道:“我初次是见郁姑娘手腕上系着,她说是天岛上人人佩戴这款饰物,用以防灾避难,后来转送给了南宫思箴姑 娘。”郁秋痕笑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我去中原后岛上才兴起的风俗,避祸避难啊?那老夫岂不是也要寻一根系在手上了?”—— 向东行了二日后,商船掉头驶往东南方向,柳悦清深知岛屿之上强敌环伺,于是在船舱中足不出户,盘膝运功养精蓄锐,诸人也都不去打扰他,两个少女围在郁秋痕身侧,缠着他说天岛 上的人物风情 第430章 轻波骇浪载归舟 ——这一日天色突变,前几日和煦阳光无影无踪,层层乌云笼罩在头顶上空,汹涌翻滚,颜色骇人,阵阵劲风将船帆吹得猎猎作响,如一张张饱满劲弓,海面上更是波涛汹涌,巨浪如条 条银龙席卷而至,所幸这艘海船体形庞大,于狂风巨浪中虽然飘摇不定,却无倾覆之虑—— 船身摇晃得厉害,两位少女一时头晕眼花,胸烦恶心,不一会儿,龙瑶嫣忍受不住,扑到窗口大口呕吐,耿沧柔也是倒在床上神情萎顿,她侧过头望着柳悦清苦笑道:“想不到我竟然也 晕船了,反而是你依然生龙活虎,这艘船可不要沉没了,怎会摇晃得如此剧烈?”—— 柳悦清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你运功调息,或能减轻胸口烦躁,我去前面看看。”当下走出船舱,所有舟子早已各司其职,喊着口号,顶着劲风缓缓前行。柳悦清心中佩服,缓缓走上 甲板,此时风势更为猛烈,席卷而至,肌肤隐隐生疼,柳悦清眯着眼睛朝船头行去,好不容易到了朝夕道人和船老大身旁,只见两人脸色如常,丝毫不显惊惶之意—— 柳悦清吐了口气说道:“好厉害的大风,在陆地上可见不到,实是令人无福消受,两位淡定自若,令在下好生钦佩。”—— 船老大微微一笑,说道:“我出海二十余年,大风大浪见惯了,这个只是小意思,我都见过打起三、四丈的巨浪,几乎就淹死在海里了。”—— 朝夕道人皱眉说道:“此时午时未到,天色已变昏暗,这是风雨将至迹象,这倒也罢了,你们看,水里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说着一指海面,两人急忙俯首看去,只见不少体态各异的 鱼虾纷纷跳出海面,复又坠入海里,都是显得焦躁不安,船只周围一片皆如此情形,柳悦清奇道:“难道海中有巨型怪物,才惹得海面如此不定?”他定睛瞧去,许多海鱼他都是初见,颇显 眼生,便知大海广阔无垠,定也生存许多他所未知的牲畜,当即一笑说道:“或等风开云散后,它们也就安稳了。”—— 朝夕道人点头说道:“我在岛上住了这么多年,却没见过这种情形,这里相距天岛已然不远,或许赶在这场大雨未至之前,咱们先能一步靠岸。”—— 柳悦清又惊又喜,急忙放眼眺望海上,却未见到一座岛屿,不禁有些狐疑,朝夕道人笑道:“虽说快到,却也不近,如今船行缓慢,恐怕还需一个多时辰才能见到。”船老大笑嘻嘻地说 道:“咱们的船是逆风而行,几近停滞不前,我看天色糟糕透了,正大叫不妙时,道长一说那座岛就在前方,咱们这些兄弟都是精神大振,就不借风力前行了,我们这些兄弟手上力道都不小 ,让这破风见鬼去吧。”—— 柳悦清忍不住叹道:“若是晚辈孤身出海,遇到这种变故,此时早已六神无主,郁姑娘和道长竟能独自往来中原和天岛之间,厉害,厉害。”—— 朝夕道长笑道:“天岛居民终日和这片大海打交道,航海远行都是家常便饭,我们的海船和中原亦有些不同,柳少庄主尚未见过,这才有些惊疑不定。”—— 船老大大笑道:“但若船小些的话,恐怕难以经受这股狂风巨浪,咱们本事再高也是无济于事。”——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声隆隆巨响从海面传来,整艘船猛然间剧烈震动,柳悦清脚下一个踉跄,差些撞上墙壁,急忙脚下运力,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身旁船老大已狠狠摔在地上,他暗叫一 声“不好”,全身突然一凉,已是衣衫尽湿,眼前更是白茫茫的一片,这才惊觉海面巨浪翻滚而起,瞬间冲破船舱,自己被浇了个浑身湿透—— 便听噼啪声响连绵不断,船身被海面巨浪打得咯咯直响,甚是急促剧烈,竟似要分崩碎裂,船老大脱口叫了声“糟糕”,狼狈地爬起身来,正要转身奔出,眼前不远处海面又一条巨浪翻 滚而起,如银色蛟龙腾空,竟有数人之高,无数怪鱼随着这股巨浪抛上半空,又如雨落般坠落海面,三人见此异景,都是目瞪口呆—— 失魂落魄时,三人脚下又一阵巨震传来,整艘船几乎要腾空飞起,柳悦清见状不妙,急忙叫道:“我去外面看看。”踉踉跄跄往舱外行去,船老大高声喊道:“这阵巨浪蹊跷得很,柳爷 你……“话至一半,船身突然朝一侧歪去,船老大一个不备,竟被甩到了墙上,痛得他险些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来到甲板上,柳悦清四下张望,甲板已被海水浸透,数个舟子东倒西歪,都是死死抓住船上各处可握之物,才没被甩到海中,这时见到柳悦清现身,无不大喊救命,柳悦清眼看 一人几至力竭,急忙冲去将他往后一拉,那人趁势抱住船上一根木杆,这下死里逃生,此人俯下身子喘息不已,脸上满是恐惧之色,仍然惊魂未定—— 柳悦清拉着身旁一根绳子,匆匆扫过一眼,在场船夫只剩不到半数,便皱眉说道:“就你们几个了?”其中一人叫道:“是海啸,是海啸,他们都被甩入海里了,好几个人都下去了。” 颤抖声音隐隐带着哭腔,显然怕得紧了—— 柳悦清心头大骇,暗道:“原来是海啸,难怪情状如此惨烈,这艘船虽然坚固,恐怕也难以支撑长久。”一股焦虑油然而生,口中却是说道:“大伙儿暂且别慌,这艘船坚固不破,定能 撑过这次天灾,绝不能就此放弃。”他一说罢,转身飞奔到了郁秋痕船舱那里,用力撞开舱门扑了进去,大叫一声:“郁爷爷,你们……”突然收口不语—— 这座舱内海水侵入,此刻也已一片汪洋,满目狼藉,郁秋痕倒在地上,耿沧柔和龙瑶嫣正艰难地将他扶起,柳悦清急忙冲去相助两个少女,扶着郁秋痕坐稳,所幸郁秋痕虽然狼狈,却无 大伤,耿沧柔喘了口气,急忙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船身怎晃动得如此剧烈,刚才一阵巨浪打过,我们都给弄得湿透啦。”—— 柳悦清说道:“发生海啸了,过会或有更大海浪袭来,你们在这里绝不能出去,我去助船大哥一臂之力,这艘船不能倾覆,撑过这片海域就无事了。”耿沧柔忧心说道:“那你小心,这 船摇晃得很厉害,我实在是头昏眼花得紧了。”柳悦清笑着点了点头,探手和她手掌一握,正要松手,陡然间全身大震,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整艘船陡然飞离海面,竟是直冲云霄—— 耿沧柔大声惊呼,一个翻滚摔到了地上,硬生生撞到椅腿上,痛得她眼泪唰唰直流,突然间整个人又似飞了起来,便听又一声轰然巨响,船只重回海面,耿沧柔心口一疼,喷出一口鲜血 ,却听柳悦清一声惊呼:“龙姑娘,我来救你。”急忙一揉眼睛,转头看去—— 原来这波海啸并未平息,此时复又袭来,引得海面一股巨浪冲天而起,却无巧不巧正在船底方位,硬生生把这艘硕大的海船打上半空,四人之中柳悦清功力最深,他紧紧拉住郁秋痕,拼 死保住他老人家无恙,耿沧柔这一起一落,如经受重拳,顿时受创吐血,而龙瑶嫣早已目瞪口呆,整个人竟是被这股力道甩起,从窗户飘了出去,径直坠向茫茫大海 第431章 温情绝境 ——说时迟那时快,柳悦清才站稳脚跟,已见到龙瑶嫣出了事故,当下不及细想,体内内劲流转,功力运至巅峰,脚底骤然发力,从窗户如离弦之箭飞扑出去—— 他身侧无物借力,这一扑岂不是也坠落海中?耿沧柔吓得大声尖叫,脑袋一昏,差点晕了过去,却不知柳悦清这几日在船中游走,早已把这艘船只构造摸得了如指掌,窗户外左侧有一根 数指宽的麻绳,他跃出窗外,左手将其抓住,脚尖在船身上再蹬一步,这一次扑势更快,刹那间追上下坠的龙瑶嫣,展臂将她揽入怀中,人在半空划了个弧线,眼看去势将尽,柳悦清大喝一 声,左手臂膀用力一扯麻绳,搂着龙瑶嫣冲天而起,往回反扑而上,眼看要撞到船舱,柳悦清伸手凝力拍在船舱木板上,复又往上方掠去,这一窜已来到窗口,他伸出左手抓住窗檐,嘿地一 声,一个翻身跳进舱内,这一来一回已是用尽其全身力气,才入船舱,柳悦清双腿一软,竟是坐到了地上,松手放开龙瑶嫣,大口喘气不止—— 耿沧柔见他回来,忍不住大哭叫道:“你这人,真是吓死我了。”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顿时泪如雨下—— 柳悦清笑了笑,却发现龙瑶嫣靠在自己怀里,紧紧拉着自己胸口衣襟,娇躯颤抖得厉害,低头看去,只见她脸色苍白如雪,眼中满是恐惧之色,便知刚才情形惊险得无以复加,令这个颇 有胆色的少女也是惊恐万状—— 两个少女一个惊一个慌,都是手足无措,柳悦清苦笑一声,正要安慰几句,却听一声雷鸣从天而降,转眼暴雨倾盆,狂风肆孽,这艘船宛如一片孤叶来回飘零,摇摆不停,柳悦清心头生 起如临末世的感觉,只觉得船只摇晃得愈发厉害,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去外面看看,这艘船可不能沉。”他怕了拍龙瑶嫣的肩膀,推开她站起身来,却是感到四肢一阵酸麻,力道大 减,心头暗暗一叹,正在此时,一人风火一般冒雨冲了进来,竟是朝夕道人—— 柳悦清见他眉间忧虑之色大现,便知事态严重,便叫了声:“道长……”朝夕道长叹道:“柳少庄主,形势不妙啊,或是这里附近海底巨震,才诱发了这场海啸,咱们这艘船经不住巨浪 冲击,船底破了个洞,如今又来这场暴雨,恐怕这艘船……撑不了多久了。”—— 四人脸色齐齐一变,柳悦清脱口说道:“船夫大哥呢?”朝夕道人摇头说道:“刚才那个浪头太大,咱们船飞到半空又落下,他们都被甩到了海里,无一幸免,如今只剩我们这几个人了 。”—— 柳悦清突然全身力气消失殆尽,坐倒在地,苦笑道:“这艘船就要沉没,在这片大海中我们也无法活命的,不过是迟一步罢了。”—— 郁秋痕叹道:“早知如此,我不该把你们带出海,是我害了你们。”他老泪纵横,敲打着自己胸膛懊悔不已,耿沧柔急忙上前安慰几句,转头望向柳悦清,嘴角露出一丝凄凉笑容—— 龙瑶嫣从地上缓缓爬起,眼神中惊慌之色已去,淡淡说道:“我们是要死在这里了,也好,也好。”走到耿沧柔身旁,突然夺过她的剑鞘,拔剑就往自己咽喉划去,她宁愿自尽也不愿受 淹死之苦,这一下出手甚是干净利落—— 千钧之际,柳悦清探手一推将剑拍飞,说道:“龙姑娘不必心急,这艘船还未下沉,或仍有脱困之法。”—— 龙瑶嫣怒道:“四处都是茫茫大海,若无通天本事,如何能从这里逃出?就算是善泳之人,在海上也会力竭而死,你这只不过是……”突然间住口不语,望着窗外,竟是愣住了神—— 柳悦清和耿沧柔随她目光看去,只见水天相连的极远处,一团黑色之物若隐若现,只是暴雨如注,着实难以辨明,柳悦清眯着眼睛凝视片刻,脸上现出欣喜之色,说道:“前方不是孤岛 便是船只,咱们这下有救了。”—— 此时船舱水渐见深,柳悦清却是兴奋莫名,耿沧柔也是露出宽慰笑容,却不自禁地又流泪不止,便听朝夕道人说道:“若是孤岛,极有可能就是咱们去往的天岛。”—— 他这一言就连郁秋痕也忍不住双目圆睁,脱口说道:“惜昭,天岛到了?”—— 朝夕道人点头说道:“正是,小道时刻留意行程,地震前咱们距天岛已不远,如今狂风又送了我们一程,如此应该到了天岛附近,或许老天爷也不愿让我们死在海里吧。”此时他心情也 是大好,捻髯说道:“这艘船快沉了,咱们需尽快动身才是,船沉时漩涡一起,那就再也无法逃生了。”他走到郁秋痕身旁说道:“小道水性还算不错,由我带岛主过去,三位需防海浪,走 吧。”不等郁秋痕开口,已将他抱起,从窗户跳出,纵身跃入了海里—— 柳悦清说道:“咱们也快离开这艘船。”和耿沧柔走到窗边,却见龙瑶嫣站在原地木然发愣,急忙催促道:“龙姑娘,此时不是发呆时候,再不走就迟了。”耿沧柔跑过去拉着龙瑶嫣说 道:“龙姊姊,有事咱们脱险后再说也不迟。”—— 龙瑶嫣摇头说道:“我不会水,这么远我游不过去,跳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耿沧柔恍然大悟,转头问柳悦清:“清弟,你带龙姊姊过去可行?”—— 柳悦清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便知跳入这片大海也是凶多吉少,但胜过在此闭目待死,便点头肃然说道:“小弟尽力而为。”耿沧柔拉着龙瑶嫣到了窗边,将龙瑶嫣的手塞在柳悦清掌内 ,笑道:“龙姊姊,咱们岛上再相见。”低头看着下方滔滔海水,浪头翻滚剧烈,朝夕道人和郁秋痕更不见了踪影,心头不禁暗暗发怵,但此时已无退路,她定了定神,壮着胆提气跳下—— 柳悦清见龙瑶嫣脸上依然有着惧色,便柔声安慰道:“里许地很快便到,龙姑娘不必惊慌。”将她拉到身边,说道:“稍有得罪,请莫怪。”伸手搂住她的纤腰,但觉柔若无骨,惹得他 心口突突直跳,当下凝神吸气,携着龙瑶嫣跳出了船舱,只听龙瑶嫣大声惊呼,转眼已落入了海里—— 此时虽近正午,海水却依然冰凉刺骨,龙瑶嫣未及反应,已吞入数口海水,更是一阵挣扎,柳悦清急忙将她用力托住,提出海面,龙瑶嫣连连呛出海水,剧烈咳嗽不止—— 柳悦清喘了口气,四周暗流急涌,推得他飘摇不定,狂风肆虐,更令他几乎窒息,这时有天大的本事也毫无用武之地,柳悦清只得紧紧搂住龙瑶嫣,随着海水激流四下飘荡,身后船只已 缓缓下沉,所幸水流与沉船背道而驰,是往岛屿方向而去,柳悦清这才松了口气,低头看到龙瑶嫣紧紧贴在自己胸口,显然怕得紧了,便急声说道:“龙姑娘,你拉住我,千万不可放开。” 龙瑶嫣也不回应,只是闭着眼睛,紧紧抓住柳悦清 第432章 温情绝境 ——漂流片刻,突然一阵疲意涌上,柳悦清顿感不支,他心头一凛,暗道:“才不过一炷香时辰,我怎就大感疲累了?”此处雨势稍减,海面也平稳不少,柳悦清终能睁眼四下望去,眼 前那一片黑色事物近了不少,果然是一片岛屿,他大喜过望,精神猛然大振,急忙奋力划水,所幸他自幼熟谙水性,而岛屿就在前方,更令他求生意念大盛,拉着龙瑶嫣一口气游出了数十丈 —— 便见空中一道闪电掠过,随后一声惊雷巨响,在茫茫大海中更震撼心神,他回头看去,那艘庞大的商船已在远处,这时竖挂下沉,只余船头仍在海面之上,猛然间想到那些舟子都已葬生 海底,柳悦清心中不禁又悲又痛—— 大海上望不见耿沧柔和朝夕道人的踪影,柳悦清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暗自祷告,龙瑶嫣紧紧环住自己腰间,手上力道未失,便知她安然无恙,当下安心不少,左手搂住她,往岛屿方 向游了过去—— 里许之地虽说不远,于陆地上顷刻便至,但在深海海域,游这一段距离却是大耗力气,才过半程,柳悦清已感后继乏力,不仅手脚酸麻,丹田中亦是空空荡荡,竟无法再生新力。他暗暗 骇异,忖道:“我如今功力深厚,虽然携着一人,怎会这么快就至强弩之末了?”疑虑才起便已恍然,先前他跃出船舱救回龙瑶嫣时几乎耗尽内力,此时才过不久,内力无法全复,这才半途 不支—— 眼看难以支撑,柳悦清只得放缓速度,龙瑶嫣趁势抬起头来大口喘息,她是个旱鸭子,到了水里完全失去了冷静,死死抱住柳悦清不放,这百余丈被柳悦清带着,海水翻滚,无时无刻冲 击着她的身体,更让她惊慌失措,神智糊涂,此时柳悦清突然静止不动,她才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紧紧依偎着他,不禁脸色一红,但身处极惊险之地,也顾不上害羞,抬头见到柳悦清尽显疲 态,不由歉疚说道:“是我让柳公子受累了。”—— 柳悦清摇了摇头,心道:“龙瑶嫣水性不好,我若弃她,她定然丧命海中,我若不弃她,恐怕也难抵天岛,这该如何是好?”他四肢酸麻无力,几乎快要搂不住她了,四周风雨飘摇,海 浪反复袭来,更是一点一滴耗去他的力气,柳悦清转头看去,岛屿就在百余丈之外,却如咫尺天涯般无法企及,一时流露出伤痛之色—— 龙瑶嫣见他脸色不佳,眨眨眼说道:“你怎么不游过去了?可是前面有异状?你可见到柔妹妹了?”—— 柳悦清摇了摇头,苦笑道:“龙姑娘,你不能松手,我……我手上有些无力,怕一个失神拉不住你,让我休息一会儿便好。”—— 龙瑶嫣顿时明白,她在水中并未使力,完全靠着柳悦清提携,却已大感吃不消,柳悦清自保之余,亦要兼顾自己,更是困难重重,如今他说得委婉,龙瑶嫣却知他已精疲力竭,寸步难行 ,龙瑶嫣心头闪过数个念头,暗道:“我从小被恶人欺负,变成了冷漠恶毒的坏女人,若不是遇见他和柔妹妹,我依然在梅花坳中孤独过活,无情无爱,宛如一具行尸走肉,此时我如同重生 ,全是他们所赐,我怎能拖累他随我一同命丧大海?”—— 她已对柳悦清暗生情愫,此时更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绝不能死,那只能自己放弃活命,才能给他一线生机,龙瑶嫣一念及此,芳心凄然欲碎,但已无暇犹豫,暗中一咬银牙,突然凑过嘴在 柳悦清脸颊上亲了一口,柳悦清转过头来愕然注视着她,着实不知她此举何意,却见龙瑶嫣苦涩一笑,说道:“柳公子,你保重,龙瑶嫣向你告别了。”柳悦清突觉腰间一松,龙瑶嫣已松开 双手,整个娇躯往海里沉去—— 眼看她就要没入深海,柳悦清又急又怒,不知从何处生起一股新力,探手拉住龙瑶嫣的衣领,使劲往上一提,龙瑶嫣一声娇呼,整个人撞在柳悦清胸口,痛得他剑眉一皱,却环臂紧紧抱 住了她,厉声喝道:“不许你说这种丧气的话,咱们要活就一起活。”他狠狠咬住嘴唇,痛意传遍全身,激发出他无穷斗志,原本酸麻无力的四肢转眼力道大增,拉着龙瑶嫣如游鱼般快速往 前游去,龙瑶嫣屏住呼吸不敢开口,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激,着实想放声大哭一场—— 眼看岛屿愈近,柳悦清更是紧咬牙关,手脚并用,却还是渐渐缓了下来,眼看还有四五十丈的距离,自己再也无力向前,全身酸痛如同散架,双目更是一阵模糊,远处的岛屿朦朦胧胧变 成了数个,宛如一个个幻象,竟无法分辨虚实,柳悦清暗暗叹息道:“我再无力向前,或许这次真要命丧海底了。”—— 他正悲痛之时,便听一阵沉闷隆隆响声从身后传来,海水突然转热,海面又变得湍急,柳悦清大吃一惊,脱口叫道:“这难道是……”才说一半,便觉一股大力狠狠撞在自己后背,人便 如断线风筝往前飞出海面,耳边轰然巨响,眼前顿时一黑,已是不省人事—— 许久之后,柳悦清神智渐复,迷迷糊糊中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一股剧痛传遍全身,轻哼一声,转眼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软绵绵的沙滩上,空中满天星斗,原来已到了晚间—— 柳悦清微微挪动身子,才觉全身骨架似已全部断裂,浑身酸痛不已,只得泄气躺倒一动不动,望着浩瀚星空,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喃喃说道:“我没死在海里,老天爷果然还是眷顾着自 己。”地震、海啸、沉船、力竭,诸多变故接踵而来,却仍然能逃出生天,柳悦清也不禁疑神疑鬼,深感“冥冥中自有天意”这句话颇有道理—— 这处或是岛屿极偏之地,地震已去,巨浪遁逝,如今只闻海浪轻拍微荡,夜色下的这一处角落竟是出奇的宁静安稳—— 躺了许久,柳悦清身上痛意稍去,才缓缓坐起身来,皱着眉头喘息不停,暗道:“我是被巨浪打到这里,才侥幸逃过一劫,那股冲击非同寻常,我竟然毫发无损,也算是福泽深厚,龙姑 娘不知是否也上岸了?柔姊姊人呢?郁岛主和朝夕道长人呢?”—— 一念及此,他翻身而起,突然哼了一声,躬下身子蜷缩一团,剧痛如撕裂般蔓延全身,疼得他差些掉下了男儿泪,又过一阵子,他才挣扎着起身,苦笑自语:“如今我内外皆伤,虽不甚 重,但这里宛如荒漠,不知能否逃出生天。”—— 他四下游目张望,陡然见到远处地上一团黑物,似乎是个人影,却一动不动,不禁心口狂跳一下:“难道是柔姊?”心中大为焦虑,咬着牙走了几步,手足酸软之极,一时站立不稳,差 点又仰天摔倒,急忙站定脚步,猛然觉得全身飕飕发凉,低头一看,摇着头连连苦笑,经过海中这一番折腾,自己衣衫破了数处,混着泥沙,活生生一个乞丐模样 第433章 温情绝境 ——顾不得全身污垢,柳悦清忍住酸痛,步履蹒跚到了黑影跟前,这才看清是龙瑶嫣匍匐倒地,她一同被巨浪打上海岸,并未死在海里,柳悦清暗道一声“侥幸”,却是移开目光,龙瑶 嫣全身衣衫褴褛不堪,黑夜中肌肤尽露,柳悦清怎好意思细观—— 眼看她仍未醒转,柳悦清无法可想,只得脱下自身衣衫,虽然也非完璧,比龙瑶嫣身上衣衫却是好了许多,权当遮掩之用—— 替她盖上衣衫,柳悦清定下心神,一探她的鼻息,便知并无大碍,他伤疲煎熬,这时瘫坐下来,此处清静之所,需赶紧恢复气力才是上策,柳悦清不敢怠慢,当场打坐运功调息—— 内力搬运数周后,手脚渐生力道,柳悦清长舒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陡然间一张俏脸凑在自己面前,正是龙瑶嫣凝视着自己,吓得他失声叫道:“龙姑娘……你……醒来了?”—— 龙瑶嫣点点头,柔声说道:“你没事了?”—— 柳悦清也是点头,微笑说道:“虽然狼狈不堪,总算受老天爷眷顾,你我侥幸都未死,实是可喜可贺。”—— 龙瑶嫣笑着连连“嗯”了几声,突然间眼眶一红,泪水夺眶而出,柳悦清不由奇道:“龙姑娘怎伤心了?这里已经……”话未说完,龙瑶嫣已纵身扑到他的怀里,靠在他胸口放声大哭起 来—— 柳悦清也是心头激荡,这一日遭遇诸多风波,恐怕常人一生都难遇其一,这时再世为人,他亦觉得宛如梦中,龙瑶嫣失声痛哭,惹得他也是泪眼模糊,环臂将她轻轻搂住,柔声安慰道: “哭一会儿就没事了。”—— 龙瑶嫣抬起头,一张俏脸哭得如带雨梨花,美艳惊人,柳悦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急忙仰起头不敢凝视,龙瑶嫣泣声说道:“在船上若不是你救我,我早已落到海里了,我好怕,我从小 就怕水,我不怕被人杀死,也不怕自尽,可就是怕淹死在水里,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柳悦清听她说得孩子气,不禁莞尔笑道:“其实在船上巨浪打来,我也很是慌张,只是若不强作镇定,你和柔姊岂不是更要手足无措了。”龙瑶嫣叹了口气说道:“在梅花坳中我原以为 自己胆大得很,其实还是懦弱无能,这些日子南来北往,我是明白一件事情,这世上原本就是你们男子更厉害些。”她情绪渐稳,哭声已弱,柳悦清目光又落在她脸上,说道:“咱们已安然 到了天岛,往后再有惊险变故,你也不能有自尽的傻念头,可以吗?”—— 他宛如一个大哥凝视着她,目光中道不尽的温柔,龙瑶嫣脸色一红,轻轻地点了点头,垂下头去乍见他健硕的胸膛,更是羞得满脸红晕,说道:“你把衣服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 柳悦清摇头说道:“我倒是不妨事,你一个姑娘家不能赤身露体,待找到衣物前,龙姑娘,咱们只得从权了。”龙瑶嫣嗯了一声,心中却是念道:“他给我穿上衣衫?岂不是那时都被他 看见了?”她芳心突突直跳,却无恼怒之意—— 柳悦清拍了下她的肩膀,说道:“咱们还要去寻找柔姊,龙姑娘,你可还有力气行路?”—— 龙瑶嫣啊了一声,急忙从柳悦清怀中一跳而起,说道:“我有些情不自禁,这样很对不起柔妹妹,柳公子你别动气。”她抹去脸颊泪痕,四周看去,茫然说道:“这里是哪里?怎么茫茫 一片见不到一个人影?”—— 柳悦清说道:“或许就是朝夕道长口中的天岛,如今也无退路,咱们不如四处走走,若此处真是天岛,定能见到岛上居民。”他放眼望着茫茫大海,直至水天连接处,海面上黑压压的别 无它物,载着自己前来的大船早已沉入了海底—— 他苦笑一声,说道:“咱们走吧。”这片海滩如履平地,不远处碎石层层叠起,却是杂乱无章,几将去路全部封死,仅左侧有个缺口或能通行,柳悦清打量了一眼,便往那处走去,但全 身酸痛难消,甫一跨步,痛得他脸颊一紧,龙瑶嫣快步跟在他身侧,侧过脸看着他,见他脸色紧绷,忍不住暗暗奇怪,寻思道:“难道我抱着他大哭一场,让他误认我是轻薄放荡的女子,这 时生气了?”—— 她芳心隐隐不安,顿时有些失神,偷偷窥视着柳悦清,也不知走了多久,柳悦清突然“啊”了一声,脚步顿止,龙瑶嫣急忙也站定脚步,便听柳悦清惊道:“原来这里也遭受大难了。” 她收回思绪,转头往前看去,这时两人已从沙滩走上一座山丘,山丘前方却是满目疮痍,树折花残,坡倒石裂,地面裂开好几条大缝,最宽处几乎如同柳悦清身长,更为令人心惧。两人望着 断裂口,其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都是倒吸一口冷气,柳悦清叹道:“海滩前的碎石怕也是因地震所致,这场天灾终究波及到了这座岛屿。”—— 龙瑶嫣望着他问道:“咱们快寻个地方躲一下为妙,否则海水冲来就无处藏身了。”—— 柳悦清微笑说道:“如今风平浪静,已过了凶险时刻,咱们先往岛内走,初来乍到,咱们逗留在此也不妥当,若找寻不到下肚食物,恐怕先要被饿死了。”说罢,便小心翼翼从山坡上走 下,前方是座茂密森林,如今也是一片凄惨模样—— 龙瑶嫣见他现出笑容,俏脸一展,快步走到他身侧,说道:“原来你没生我的气,那我就放心了。”柳悦清奇道:“我为何要生气?”龙瑶嫣红着脸,忸怩说道:“我刚才害怕得紧,没 把持住就抱住了你,我看你脸色紧绷,有些阴沉,莫非是我举止轻浮,你才对我生气?”柳悦清失笑道:“龙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浸在水里时辰长了,全身好生酸痛,现在都疼得我直流冷汗 ,脸色这才有些难看,却不是对你动气。”龙瑶嫣啊了一声,担忧地说道:“你疼得厉害,怎能匆匆忙忙赶路?”柳悦清柔声说道:“这些小伤小痛我尚能忍受,咱们赶路要紧。”龙瑶嫣轻 点螓首,脸上扬起一丝喜悦之色—— 两人从林中穿梭而行,漫步其中,这片林子半数以上树木都已折断,许多树木又宽又高,这一倒下将去路封死,行路便也颇不容易,两人只得展开轻功翻过根根树干,走过里许之地,柳 悦清喘着粗气,汗水涔涔而下,龙瑶嫣见他神色萎顿,尽显疲惫之态,急忙上前扶着他,柳悦清转头谢道:“多谢你了。”—— 龙瑶嫣嫣然一笑,宛如在绝地之境绽放出的美艳花朵,整个夜色都变得美丽动人了,柳悦清心神一阵悸动,忙不迭打量着前方。此时,一根四五人怀抱粗壮的巨树横躺于地,拦住了两人 去路,柳悦清走近看去,断面参差不齐,绝非刀剑等锐物所致,便说道:“若要震断这等粗壮的树干,其势绝对不轻,或许比海上那场地震更为厉害,如此一来,这座岛屿……不妙了。”他 顾不得全身伤痛,一掌拍在倒塌的树干上,飞身越过,龙瑶嫣急忙莲足一点,也是轻飘飘翻过树干,才一落地,却见柳悦清踉跄了一下,俯下身子喘气不停,她飞掠到他身旁,见他气喘如牛 ,急忙说道:“还是先找个地方休养一下为好,否则你更会元气大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434章 温情绝境 ——柳悦清喘息一阵,仰起身来苦笑道:“我挂念郁爷爷等人安危,他们不知是否脱身来到此处,若此处是天岛,宁无城和沈诗恒捷足先登,环伺周围,也不甚安全,唉,如今我这等羸 弱,就算遇到他们,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先依你所言,找个隐蔽之处调养一番。”—— 龙瑶嫣点点头说道:“这片密林该能藏身,就在这里如何?”柳悦清笑道:“不知林中有无猛兽,中原有句俗语‘逢林莫入’,说的是林中凶险,易遭不测,咱们还是出林另寻他处为妙 ,如今夜深,更是不能耽搁。”龙瑶嫣说道:“好,咱们这就出去。”眼看前方似无断树落石相扰,两人不敢怠慢,加快脚步疾行,林中掠过两人身影,却不见有猛兽出没,整座森林一片死 寂—— 走了近半个时辰,却还未出林子,眼看前方依然是无穷无尽的苍天大树,柳悦清皱眉说道:“莫非到了天亮,我们依然脱身不了?”—— 龙瑶嫣咬了咬嘴唇,握拳说道:“柳公子,再走一段路或许就能出林,咱们不能半途而废。”她注视着柳悦清,明眸如繁星般闪烁,竟是无比璀璨,柳悦清和她四目相对,心头顿时一热 ,应道:“那是当然,我现在生龙活虎得紧,再震个天翻地覆也无所畏惧。”—— 他话音刚落,陡地脚下一阵剧烈摇晃,四周树木齐齐发出簌簌声响,不意间竟又是天摇地动,震得两人头皮发麻,耳鸣目眩,几乎双双跌倒,柳悦清眼疾手快,抓住身旁一株树干,这才 稳住身法,龙瑶嫣一直扶着他,此时更是双手用劲,也是堪堪站稳,回过神来,脱口惊道:“这究竟是……”却见好几棵大树剧烈摇晃,接二连三倒下,其中一棵正朝二人当头砸来—— 柳悦清失声叫道:“糟糕,我那一句话惹恼了土地公公,竟真给我再震一场,龙姑娘,咱们快逃命咯。”大声呼叫中,拉着龙瑶嫣往前冲去—— 林中视野不清,两人亡命奔逃,已有些慌不择路,脚下震感愈烈,泥石翻滚,树木折断,轰轰作响,充斥耳膜,黑夜中整座树林宛如人间地狱,柳悦清再人高胆大,也是骇然色变,暗暗 叫苦—— 突然间,龙瑶嫣“啊”地叫了一声,柳悦清手臂猛然一沉,险些扑倒,急忙回头看去,龙瑶嫣已跪倒在地,捂着左脚小腿,满脸痛苦之色,她望着柳悦清,眼中现出绝望之色,摇着头叫 道:“你快走,别管我。”柳悦清眼中厉光一闪,将她抱在怀里,沉声说道:“别怕,我带你出去。”他提起残力,纵身跃起,堪堪避过飞溅而至的一块泥石,身躯斜窜出去,无数断枝飞射 而至,也被他惊险躲过,头顶蓦地劲风袭来,柳悦清下意识往后一跳,一颗怀抱粗壮的树木直砸在脚前,吓得他瞳孔一缩,朦胧中余光瞥见左前方似乎情状稍好,便毫不犹豫转向疾奔—— 龙瑶嫣被柳悦清揽入怀中,不知为何心神大定,闭上双眼,靠在他的臂弯,再也不去看四周令人心悸的景物,只察觉柳悦清带着自己忽而纵跃,忽而下坠,起落不停,耳边风声呼呼袭耳 ,便知他已施展生平所学,于这场天灾中苦苦挣命,当下不敢动弹半分,深怕乱了他的脚步,两人都将万劫不复—— 便听轰然一声作响,不知何物在自己身旁坠落,发出震天巨响,惊得龙瑶嫣芳心突突乱跳,螓首更是埋入柳悦清胸口,恍恍惚惚,惊魂失措。许久之后,她耳中呼啸声猛地一去,轰隆巨 响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急忙一睁秀目,这才发现眼前一阵大亮,温柔月光洒落下来,清晰照出自己的纤纤玉手,她惶恐不安时,柳悦清已带着她冲出了这片鬼气森森的树林—— 龙瑶嫣一阵激动,脱口叫道:“柳公子,我们……”之后话语还未出口,柳悦清突然闷哼一声,脚下一软,翻了几个跟斗,重重摔在地上,龙瑶嫣被他甩出,后背着地,痛得她几乎要流 下眼泪,她紧咬银牙,慌慌张张爬起身来,定睛看去,柳悦清已是仰天倒地,昏了过去—— 龙瑶嫣花容失色,纵身扑去,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这一路狂奔逃命,已耗尽了柳悦清最后一点残力,当场脱力昏迷,一时也唤他不醒,龙瑶嫣似懂非懂,却也知道柳悦清为了自己,才 不省人事,感激羞愧自责后悔,一时种种情绪铺天盖地而来,扑倒在其胸口放声大哭—— 这一哭竟是好久,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龙瑶嫣暗暗下了决心:“我就是死了,也要让你安然逃过这场灾难。”脸上泪水汗水混杂在一块,她伸手胡乱抹去,抬头看去,森林之外是片山 地,前方远处黑压压地一片不知何物,龙瑶嫣无暇细观,只望见前方山地地势早已分崩碎裂,处处可见裂痕,全然不见原始模样,龙瑶嫣暗道:“先找个山洞藏身,让他好好休养疗伤,然后 再去寻郁爷爷和柔妹妹。”—— 她定了念头,拉起柳悦清往前挣扎走去,自海中地震伊始,都是柳悦清一路护送着她,龙瑶嫣自己并没耗去多少力气,但方才林中奔跑,左脚小腿被断折的树干划破,痛得她几乎无法行 走,这时她低头看去,小腿处依然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但龙瑶嫣满腹心思都是“他不能死”,强忍腿脚痛楚,拉着柳悦清绕过数个龟裂之处,终于在山坡一侧找到背风的坳地,尚能暂躲夜 风—— 好不容易来这块平地,龙瑶嫣已是娇喘连连,也是气力用尽,如今她全身衣衫尚未全干,而且泥沙遍身,早已肮脏不堪,活脱脱变成了山中野人,这片荒地杂草丛生,亦不干净,但此时 也无法讲究,龙瑶嫣松开手,瘫坐在一块岩石上,怔怔望着柳悦清,这一日天翻地覆的巨变,让这个十数年不知人间物事的少女仿似做了一场惊梦,眼看四周凄凉荒芜,阴风阵阵,一股寂寞 不安涌上心头,她按耐不住站起身来,走到柳悦清身旁坐下,仿佛只有在他身旁,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才会镇定泰然—— 时光缓缓流逝,龙瑶嫣心中愈发忐忑不安,数起地震接踵而至,若非柳悦清舍命相护,自己早已没了性命,可如今他昏迷不醒,自己孤身一人,若地震再度袭来,恐怕两人都难以活命, 她咬紧嘴唇,忽而低头看着柳悦清,忽而四下张望,生平至今,龙瑶嫣从未如此惊慌失态、手足无措,只是深夜时分,睡意阵阵袭来,龙瑶嫣困乏不堪,却是强打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 直到东方渐起鱼肚白,龙瑶嫣坚持一夜,终于禁受不住,倒地便沉沉睡去,等到醒转后,天色已近黄昏,柳悦清却仍然昏迷不醒,她只得坐在原地愣着发呆,疲倦一去,又觉饥肠辘辘, 四周却又见不到能充饥的食物,心中暗叹道:“当时若是放些吃的在身上就好了。”这时她又累又饿,也不曾想到就算食物置于身上,在海中浸泡和巨浪冲击下,也早就归于大海了—— 她将螓首靠在膝盖上,迷迷糊糊地似醒非醒,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一声轻呼,她迷茫着抬起头来,不知觉时又过了一日,天色初亮,入眼处柳悦清缓缓坐了起来,这声轻呼 是他所发,龙瑶嫣愣愣地看着他,久候至今终见他苏醒,她仿似于溺水中抓住救命木头,紧绷住的神经陡然一松,觉得全身再无一丝力气,双眼眼皮更如同铅重,转眼翻倒在地,刹那间便入 了梦乡 第435章 温情绝境 ——柳悦清坐起身子,突听身后一声异响,急忙转头看去,见龙瑶嫣扑倒在地,不由得一惊,一动身,酸痛蔓延而开,他微微蹙眉,缓缓爬近她身前,便听她细细鼾声传来,知其是熟睡 ,便松了口气,抬头望着已大亮的晴空,低声说道:“想是你守了我一夜,才累成了这样。”他不知自己已昏睡了两日,还道仅仅一夜逝去—— 这里荒无人烟,又遭地震灾祸,柳悦清酣睡两日,四肢百骸生出不少力道,疲态更是一扫而空,他纵跃起身,于臂膀腿脚拍了几下,神色一展,不去惊扰尚在熟睡的龙瑶嫣,几个箭步跨 上身旁高地,打量着四处地形,不禁大为叹息—— 晚间这场地震其势极为猛烈,自己逃出生天的那座森林如今几近夷成平地,树木连根拔起,已无一株安好,山地断成数节,活生生变成了数座险崖,难见平坦之地,比之沙滩处更令人惊 惧,另有一座矮峰峰头当场一断为二,倒栽在山脚下,只有远处的高耸山脉苍天耸立,依然如旧,柳悦清初见这等可怕景象,瞠目结舌无法言语,几难回神,他心中忖道:“若这里就是天岛 ,那岂不是……”眼下这等情形,整座岛屿或都遭重创,此间若有住人,更难活命,那便是人间惨事了—— 柳悦清叹了口气,从山坡上缓缓走下,看着龙瑶嫣正睡在一块断岩后面,摇头苦笑一声,喃喃说道:“所幸后来风平浪静,否则这块石头碎裂倒下,我和她都将死得稀里糊涂。”—— 龙瑶嫣脾性虽已渐变,却仍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女,几如一张白纸,不知地震来时愈空旷处愈是安全,靠着岩石旁才大有丧命之险,此时四周虽然风平浪静,柳悦清却不敢托大,急忙抱起 龙瑶嫣往平坦石地走去—— 这一挪动,便惊醒了龙瑶嫣,她察觉有人抱住自己,猛然睁开星目,见自己正躺在柳悦清的怀里,脸色缓了下来,红着脸说道:“柳公子,你醒来了?”—— 见她醒转,柳悦清便扶着她起身,说道:“我也才醒不久,昨晚可让龙姑娘受累了。”龙瑶嫣幽幽说道:“你多次救了我的性命,对我再这么客气,我可要没脸见你了。”柳悦清呵呵一 笑说道:“我气力生出不少,已能赶路,不知龙姑娘可否……”龙瑶嫣点头说道:“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柔妹妹不知已到了岛上么,咱们快些去寻她,我都急死了。”柳悦清点头说道:“柔 姊恐怕也和我们一般心思,她孤身一人更是凶险,望她能安然无恙。”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庞,柳悦清关切问道:“龙姑娘你脸色不好,可否要紧?”—— 龙瑶嫣突然面红过耳,一时竟羞不能抑,柳悦清见她羞涩可人,心头猛然大跳,龙瑶嫣绝美容颜,柳悦清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血气方刚,面对绝代红颜岂能不心动?先前生死关头时, 他只想着如何活命,就算两人肌肤相亲也无遐思,此时此刻四下安定,眼前玉人娇羞之态令人神迷心醉,他心生警觉,慌慌张张侧过头不敢看她,却不明白为何她会毫无征兆满脸飞红—— 只听龙瑶嫣低声说道:“一直都是你护着我,我没受什么伤,只是……只是我饥肠辘辘,饿得发慌,所以……所以……”柳悦清回过头来,见她颇为忸怩地看着自己,不禁莞尔笑道:“ 我也早已饿得眼冒金星,都能吃掉一头猪了。”龙瑶嫣听他说得有趣,不禁咯咯直笑,才要开口,柳悦清已说道:“我们一路找寻柔姊,一路寻果腹东西,聚首后再思脱困之计。”—— 一番交谈,柳悦清心情畅快不少,才要动身,龙瑶嫣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道:“我的腿受伤了,你等我一会行吗?”柳悦清俯下身子看去,果见她小腿外侧一道血淋淋的创口触目惊心, 此时鲜血虽已凝固,却也不能就此不管,柳悦清歉然说道:“是我没留意,真是对不祝”他捏住自己裤腿用力一扯,拉下一块布条,小心翼翼地替她包扎妥当,起身说道:“这样伤口暂不 会恶化了,若能寻到人家,再好好治伤。”—— 龙瑶嫣红晕上脸,柔情脉脉地望着他,低声说道:“谢谢。”柳悦清却已眺望远方,浑然没有注意,打量一番地势,指着前方山脉说道:“咱们去到山脚,那里或有吃的东西,龙姑娘, 我背你过去。”—— 龙瑶嫣摇头说道:“我重得很,怎能让你受累?”挽着柳悦清的胳臂,红着脸说道:“我的腿好多了,借你一点点力道就好。”反而拉着柳悦清往前走去,柳悦清叫了声“当心”,两人 沿着分崩离析的山坡一路往前,龙瑶嫣来回张望,幽幽叹道:“想不到这里都坏成这样了,还好四处无人,否则怎能活命?”—— 柳悦清说道:“只是这一片荒无人烟,丝毫不见有人居住的迹象,难道我们到了另外一座荒岛,并非朝夕道人口中所言的天岛?”—— 龙瑶嫣脸色微变,脱口说道:“若是荒岛,那岂不是就我们两人了?这该如何是好?”柳悦清笑道:“还有郁爷爷柔姊姊和朝夕道长,他们定然也无事,想必此时也正找寻我们的下落。 ”龙瑶嫣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竟然把他们忘了,咱们在沙滩上耽搁了两天,柔妹妹他们恐怕早去到山脚下了。”柳悦清精神一振,握紧拳头说道:“那咱们就快马加鞭,快快赶去山脚。” —— 这座高峰相距森林不远,但两人既伤又疲,好不容易到了山脚,都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柳悦清当先扑倒在地,翻过身仰天而卧,喘着气说道:“累死我了,为何睡了一觉,却仍然疲 惫不堪?”—— 龙瑶嫣往他身旁一坐,说道:“我们都快三天没吃东西了,我从来没这么饿过肚子,这里怎见不到一丁点能下肚的东西?”—— 柳悦清强行爬起身来,四处张望一番,满眼除了茫茫岩石草木,别无他物,他脸上掠过失望之色,苦笑道:“咱们没被地震震死,没被海水淹死,却要被活活饿死,若给他人知道,那可 要笑掉大牙了。”—— 龙瑶嫣连连摇头,俏脸上尽显坚毅之色,说道:“咱们再往前走,不能在这里等死。”说罢翻身跃起,伸手去拉柳悦清,秀目显露出鼓励之色,说道:“柳公子,你也不能说丧气话,柔 妹妹在前面候着你呢。”—— 柳悦清拉住她的手借力起身,凝视着她笑意盈盈的俏脸,一时竟是呆了—— 龙瑶嫣被他看得有些害羞,微微侧过头,低声问道:“柳公子你盯着我看,可是我变丑了?”柳悦清说道:“龙姑娘和往日有些不太一样,不知可是我的错觉?”龙瑶嫣眼珠子一转,笑 道:“真有此事么?我哪里不一样了?”柳悦清说道:“龙姑娘巧笑作嗔,渐善言辞,坚毅不屈,更是远远胜过在下,比之往昔不可同日而语,和前几日船上时也殊不相同,这几日过得匆匆 ,龙姑娘前后宛若两人,实让在下有些不解。” 第436章 温情绝境 ——龙瑶嫣怔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叹息一声说道:“我也不知是何道理,方才我头脑中一直有个古怪念头,真想大哭一回,再又大笑一场,直欲放肆不羁一次,往日从无这种心思, 难道这座岛屿能操纵人心,让我变得异于往常?或许这里真的是天岛,*纵心神之后,郁爷爷和那位道长才会尽说这里好得不得了。”—— 柳悦清笑道:“这话有些玄妙,若真如此,我们此时已踏上岛屿,岂不是也将乐不思蜀了?”—— 龙瑶嫣虽无心机,却也听出柳悦清话中隐隐有揶揄之意,不禁娇声叫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休要取笑我。”—— 柳悦清笑了笑,抬头望着山腰,皱眉说道:“咱们要爬山而上?”龙瑶嫣颔首说道:“这里别无他路,只此一途了。”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尽力而为吧。”—— 登山不比平地行走,耗力更甚,柳悦清咬紧牙关一步步往上攀,半个时辰过去,却还未到半山腰,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一座岛屿上竟有这样的山脉,老天爷啊,你就送点果子给我 也好,或是一只飞禽也罢,否则可就真没力气喽。”—— 龙瑶嫣听他说得好玩,却是笑不出,幽幽说道:“你求老天可没有用的。”柳悦清微笑问道:“你怎知道?”龙瑶嫣脸上显出一丝苦楚,低声说道:“我小时候遭遇大难,时时刻刻祈求 老天救我,却没等到那一天,若不是自己咬着牙逃出那鬼窟,那时候我就没命了,自那时起,我就再也不信这些迷信鬼话了。”—— 柳悦清知她又想起小时惨痛遭遇,便安慰说道:“事情过去许久,那个人也遭了报应,你也就别多想了,这世上恶人自有恶人磨,你是个好姑娘家,往后享福的日子还多着。”—— 龙瑶嫣淡淡说道:“若是这里真的很好,那我就和郁爷爷留在这里也不错,你和柔妹妹成婚后,我总不能一直跟着你们,江湖上的人心思太多,我也应付不过来,不如在这里太平无事。 ”—— 柳悦清心神一阵恍惚,心头暗暗叹息,却不再说话,再往上走了一段路,柳悦清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急忙定住脚步,摇着头说道:“不成了,我已精疲力竭,再让我休息一会。”龙瑶 嫣也喘着粗气,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道:“那里有块石头,我拉你过去歇歇脚。”抓住柳悦清的手往岩石处行去,这座岛屿亦经受过倾盆暴雨,山路泥泞不堪,又陡又滑,柳悦清走了两步,突 然脚下一个不稳,身躯不由自主往后倒去,龙瑶嫣正扶着他,连惊呼声都不及发出,被他拖着往下翻去—— 两人这一坠下,其势一发不可收拾,眼看速度愈快,柳悦清全身受地面碎石撞击,痛得几乎晕厥,但他毕竟修为极深,于此生死关头强提残余真气,双掌用力往地上一按,整个人腾空而 起,却又转眼落下,他眼疾手快探臂抓住身旁斜探而出的一根粗枝,树枝当场折断,柳悦清却已力透双腿,脚下堪堪站稳,便听龙瑶嫣大声惊叫,已硬生生撞入了柳悦清的怀中—— 柳悦清哎哟一声,往后直飞而出,重重撞上身后一颗树干,疼得他脸色刹那间煞白如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只觉骨架都要散开,全身无丝毫力气,便往地上倒去—— 龙瑶嫣见状大惊失色,挣脱出柳悦清的怀抱,拉着他的手,却是颤抖不已,柳悦清微微摇头,捂着胸口半晌才说出话来:“龙姑娘,我……不行了,你一个人先走吧,不能……不能两个 人都死在这里。”龙瑶嫣听他提到“死”字,更是大悲,放声痛哭起来,泣不成声地说道:“若不是……若不是你在船上……救我,若我不是个……是个旱鸭子,你也不会为了救我……弄成 这般田地,柳公子,是我……是我害了你。”—— 若是寻常,武林高手就算多日未进食,依然能显生龙活虎之态,但如今地震海啸接踵而至,都是生死一线的局面,柳悦清为求活命,亦要相护龙瑶嫣,虽然屡次都化险为夷,却也费尽气 力,便是铮铮铁骨也禁受不住,龙瑶嫣心头雪亮,更是又悔又恨,抱着柳悦清的头颈,哭得令人断肠—— 柳悦清无力地抬起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说道:“你是女孩子,我一个大男人怎能弃你不顾?如今你和柔姊姊更是好姊妹,郁爷爷他老人家见你变回温柔性情,也很是喜欢, 我不负他老人家所托,这就安心了。”—— 龙瑶嫣大力摇着头,哭着说道:“我不安心,我不安心,你这么死了,柔妹妹怎么办?你怎能舍得她,我是个恶女人,宁愿让我死,也要让你活下去。”她直起娇躯,伸出右臂放在柳悦 清面前,坚定地说道:“你吸我的血,那就有力气翻过这座山了。”—— 柳悦清吃惊说道:“不成不成,我们不是牲畜,怎能人吃人?”龙瑶嫣虽然涉世不深,却也知这个道理,只是如今山穷水尽,她为救自己所爱之人才提此意,柳悦清当场拒绝,她一时哑 口无言,幽怨地望着柳悦清,眼中着实不舍和伤痛—— 她脸上神情激动,柳悦清看得分明,心中既感激又惶恐,柔声说道:“龙姑娘……”龙瑶嫣摇头打断他说道:“你换个叫法。”柳悦清奇道:“什么?”龙瑶嫣说道:“你夫人和我是姊 妹,她叫我龙姊姊,那你该怎么称呼我呢?”柳悦清见她满脸期许,不愿拂她心意,柔声唤道:“嫣姊姊,叫你嫣姊姊好吗?”—— 龙瑶嫣芳心一颤,情不自禁将脸颊靠住他的肩膀,应道:“那我叫你清弟了。”—— 柳悦清微笑道:“想不到我又认了一个好姊姊,老天爷其实并不亏待我,如今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嫣姊姊,你……你也该高兴啊,怎么……又哭了?”说到后面,他喘息之声愈发剧 烈,脸色更是难看之极—— 龙瑶嫣哭道:“可是我舍不得你死,你若死了,我……我也不活了。”—— 她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只因在梅花坳中不涉世事,性情单纯,往往心念一起便脱口说出,少了几分寻常姑娘家的婉转腼腆,这句话说得情深,柳悦清再铁石心肠,面对如此绝色少女,也 禁不住心神大动,抬起头凝视着她,大现激动之色—— 龙瑶嫣脱口表明心意,立刻觉得不妥,暗道:“我怎么说了这些胡话?他爱的是柔妹妹,早已拒绝我了,我却执迷不悟,真是羞死人了。”一时满脸飞红,心如小鹿乱撞,好一会儿才敢 抬头望向柳悦清—— 两人目光一对,世间万物顿如停止,无声无息,只闻两颗心砰砰直跳,渐渐靠拢,柳悦清眼神中爱怜之意愈盛,龙瑶嫣也是痴痴望着他,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愁,正柔肠千转时,陡然腰间 一紧,已被柳悦清猿臂环住,两人此时相拥对视,呼吸更是急促,柳悦清颤抖着说道:“嫣姊姊,我,我……”龙瑶嫣红着脸微笑不语,星目凝视着他,绽放出许许柔情,令山水为之失色, 柳悦清连说了七八个“我”字,突然住口不语,手中没由来地生起一股力气,搂着她的纤腰,低头朝她樱唇上吻去 第437章 温情绝境 ——他做出亲昵举动,龙瑶嫣芳心一颤,暗暗念道:“我只喜欢你,若不能和你厮守,今生绝不嫁他人,今日你亲我,可知你也是喜欢我的。”她一缕深情寄于宁怜香身上,十余年来念 念不忘,却遭无情践踏,令她伤心欲绝,生不如死,之后为复情创,跟随柳耿两人一路东奔西走,柳悦清少年侠士,豪气干云,待人宽厚仁慈,对自己更是礼数有加,她渐被其风度吸引,不 知觉中暗暗倾心,被耿沧柔看出些许端倪,便想撮合两人好事,却于吴漫霞屋中被柳悦清一口回绝,这次她却无法怀恨,只是暗暗叹息相逢不当时,之后一路同行,龙瑶嫣欲斩情丝却不断, 反对柳悦清爱慕愈深,难以自拔,这时柳悦清终于对她显出深情,岂不令这个心思单纯的少女心花怒放—— 她微微闭上双眼,樱唇婉转迎上,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从上方传来:“你们两个,究竟在这里作甚?”—— 这声音来得突兀,柳龙二人都是脸色一变,万分柔情早飞到了九霄云外,龙瑶嫣挣脱柳悦清的怀抱,转过身来,有些恼怒地叫道:“什么人,还不快出来?”—— 柳悦清坐在地上,一时起不了身,尴尬之念一闪而过,转眼喜形于色,有人在此,这座岛便不是荒岛,或能逃脱大难,他急忙说道:“嫣姊姊,有人来了,咱们有救了。”—— 龙瑶嫣犹豫一下,说道:“或许不是好人,清弟你且放心,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两人说着话,一道人影从山上飞驰而下,转眼就到了近处,目光打量过来,顿显惊讶神色,皱着眉头说道:“你们两个怎会跑到这里来了,这里方圆数里都是荒山,又遭地震,难道两位 都不要命了?”—— 此人于山脊奔走如履平地,轻功极为不俗,柳悦清心头一震,暗道:“来者是武林高手,我和嫣姊姊虚弱不堪,若是恶人那就糟了,且看此人来意如何?”他咬着牙站起身子,将龙瑶嫣 拉至身旁,说道:“阁下是谁?又怎会在这座荒岛之上?”他受伤不轻,说话嘶哑低沉,来者亦是听出,但见他眉头一皱,快步走到两人身前—— 此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圆脸宽耳,颇有几分温和之色,这时他看清两人相貌装束,脸色骤然一变,说道:“你们不是这岛上的人?最近外海渡客接踵而至,真是奇怪了,你这男 子怎么赤身露体?快快说明来意,否则在下只能失礼了。”他脸色突然间变得十分难看,戒备之色尽显,如临大敌—— 柳悦清有些诧异,口中说道:“在下和这位姑娘从中原而来,这里莫非就是天岛?”中年人更是惊讶,脱口说道:“你知这里是天岛?难道也是那个恶贼的人?”柳悦清愣了一下,忖道 :“恶贼?是宁无城?”心头虽有疑惑,但对方这句话实令两人大喜过望,这些日子千辛万苦,终于还是来到了天岛—— 眼看中年人神色愈发阴沉,柳悦清一抱拳说道:“在下中原清月山庄少庄主柳悦清,这位是龙瑶嫣龙姑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龙瑶嫣看他站得吃力,急忙扶着他,生怕他一不留神又 翻下山去—— 中年人听他道出来历,脸上戒备之色立去,又惊又喜地说道:“你是清月山庄的人,不知可认得柳重柳大侠?”柳悦清说道:“正是家父。”中年人更是欣喜若狂,作揖到地说道:“原 来是恩公之子,在下郁岛主座下柳荻灵,我听小公主说起过你,今日柳少庄主能造访敝岛,柳某实是万万意想不到,方才言辞颇为失礼,还请少庄主莫怪。”柳悦清微笑说道:“在下是不速 之客,理应告罪在先。”—— 龙瑶嫣见柳悦清摇摇欲坠,却依然和柳荻灵互相寒暄,顿时急道:“你……你这里有没有吃的?我们可是饿坏了。”—— 柳荻灵早已看出两人疲惫不堪,尤以柳悦清为甚,龙瑶嫣一发话,他一拍脑袋说道:“是我糊涂了,可惜我随身并未带着食物,那可如何是好?”—— 龙瑶嫣一听急了,叫道:“清弟他再没吃的,可就要死了,你可否想想办法?”—— 柳荻灵从腰间取出一个水袋,递给柳悦清说道:“这一袋水能稍作果腹之效。”龙瑶嫣急忙接过,递给柳悦清说道:“你快喝,有了力气就能翻过这座山了。”柳悦清向柳荻灵道谢后大 口牛饮,一会儿半袋尽去,顿时精神一振,又塞回给龙瑶嫣说道:“嫣姊姊,你也饿得慌了,余下的你也喝点。”龙瑶嫣摇头推辞,执意全部让给柳悦清,柳悦清却非要将剩余的分给她,龙 瑶嫣拗不过他,只得喝了一口,她早已口干舌燥,清水入喉,说不出的甘甜清凉,她长吐口气,无奈地说道:“喝了这些水,反而更觉饥饿了。”—— 柳荻灵在旁默默凝视两人,这时微笑着说道:“柳少庄主和龙姑娘可是夫妇?所谓伉俪情深,可是羡煞旁人了。”—— 两人都是脸色一红,柳悦清急忙说道:“我和龙姑娘并非夫妇,柳兄切莫误会,赠水之恩,在下铭感五内。”此时胸腹并已不似方才那般空空荡荡,虽说仍然极饿,却已能忍受—— 柳荻灵突然叫道:”有了,我怎把这东西给忘了。”他一时喜形于色,似乎想到妙计,向两人说道:“两位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话音刚落,人已腾空飞起,往山顶奔去,柳龙 二人愣愣望着他的背影,着实一头雾水,不明就里—— 过了一盏热茶的功夫,柳荻灵又自山顶飞快奔回,手中已是多了几个鲜红欲滴的果子,他笑着说道:“这是咱们岛上产物,很是甘甜,两位不妨尝尝。”—— 柳悦清打量着他手中之物,却是从未见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天岛独有的果物,当下也不多问,拿过一个咬了一口,果然甘津入口,极为美味,惹得他剑眉一扬,大叫一声“好吃”,风 卷残云般转眼就吃尽一颗,龙瑶嫣见他狼吞虎咽,不禁弯嘴一笑,当下也接过一个,擦拭干净后细细咀嚼,极饿之时,果然一枚果子胜过山珍海味,吃得她眉花眼笑,连连夸赞,柳荻灵见状 笑道:“既然合二位口味,那在下再取些过来。”把手中果子塞在柳悦清手里,又往山顶而去—— 这回柳荻灵带回满满一袋红果,两人这几天饿得狠了,都是一口气吃了十余个,一扫多时的饥饿,顿时意兴风发,柳悦清抱拳作揖说道:“今日若非遇见柳兄,我和龙姑娘已是无计可施 ,活命之恩,柳悦清重重谢过。”—— 柳荻灵笑道:“这些果子若没人采摘,过了时节也就腐烂了,两位这次来的正是时机,只可惜前日一场地震毁了山上不少物事,否则半山之上满眼都是红果,那才叫蔚为壮观。”—— 柳悦清叹气说道:“我们是在附近海面遇上地震,船只倾覆,差点送掉了性命,如今我和龙姑娘化险为夷,在下的未婚妻、贵岛郁老岛主和朝夕道长仍然生死未卜,令人忧心不已。”— — 柳荻灵大为惊讶地叫道:“郁老岛主?此话怎讲?”—— 柳悦清将郁秋痕久居中原的来龙去脉和这次来天岛的前因后果道明,惊得柳荻灵一跳而起,失声叫道:“原来如此,那就不得了了,我需赶回去告知岛主,此事火烧眉毛,拖延不得,柳 少庄主,多谢你相告,郁家门人深感大德,二位如今若能行动,还请随我而来。”说罢,转身又往山上走去 第438章 温情绝境 ——柳悦清心中奇道:“难道天岛郁家是住在此山山巅处?和秦初云倒有些相似。”他饥饿一去,气力大增,虽然内伤依旧,翻山越岭却已无碍,柳荻灵言下之意要去禀报天岛岛主,他 转头朝龙瑶嫣叫道:“嫣姊姊,咱们跟着柳兄走。”龙瑶嫣嫣然一笑,飘然来到他的身旁,拉着他的手说道:“你若走不动,我带着你走。”柳悦清笑道:“我差点做了饿死鬼,阎王没把我 收去,就没这么容易再让他见到我了。”龙瑶嫣被他逗得噗哧一笑,依偎在柳悦清身侧,笑靥如花—— 清风拂过,吹得柳悦清心神一阵惆怅,余光注视着龙瑶嫣的侧脸,想到方才自己虚弱不堪,竟然心神大乱,差点就和龙瑶嫣缠绵亲吻,不由得心中一阵羞愧,暗道:“柳悦清啊柳悦清, 你定力不足,未免有些对不起柔姊和兰妹了。”转念又想到耿沧柔无时无刻想法子让自己多娶娇妻,自己和她两情相悦,心意更是互通,却有时也不明白她的心思,目光掠过,龙瑶嫣的嘴角 正挂着浅浅的微笑,显然心中喜乐无限,心中微微一震,暗暗忖道:“不仅是嫣姊,连我似乎也一日之间变了不少,我不是已拒绝了她?此时却又和她如此亲热,唉,难道我是个喜新厌旧的 人了?”—— 柳悦清虽然心思敏锐,却也不太甚知,一个人遇到生死大险、由生遇死后又由死逃生,便起了再世为人的念头,心境更会和往常天差地别,而龙瑶嫣激发起隐藏许久的少女热情,变得娇 憨可爱,也正因此。柳悦清虽知龙瑶嫣钟情自己,但往日两人相知甚少,只因未婚妻和她结拜姊妹,才以友相待,至于情爱方面,当时他心中并无此念,耿沧柔一厢情愿要撮合他们两人,却 疏忽了他们两人相处机会并不甚多,柳悦清又怎会应允此事?但船只倾覆后,两人同生共死,遭遇重重险难,困境中生死难知,朝不保夕,两人彼此依靠,才能挣得活命,于是激发出龙瑶嫣 深爱柳悦清的情思,柳悦清也逐渐被她强烈的情感所吸引,隐隐觉得自己极愿保护这个看似坚强却十分柔弱的美貌少女—— 这座山峰百余丈高,前半程走得艰难,到达顶峰却如行云流水,柳悦清和龙瑶嫣相视一笑,却见前方柳荻灵并不停步,翻过山头下坡而行,柳悦清高声问道:“柳兄,贵岛岛主不在这座 峰头?”—— 柳荻灵回头说道:“这一片地势偏僻,除了森林就是荒川高山,不宜住人,山的那一端才是天岛住民安居之所—— 柳悦清微微笑道:“原来如此,是在下想岔了。”低声对龙瑶嫣说道:“嫣姊姊,你再忍受稍许,等见到人家了就能换掉这一身臭衣衫,你我这样子实是不足为旁人道也。”龙瑶嫣叹道 :“三日未换衣衫,更谈不上洗漱,都变成山中野人了。”她看了一眼柳悦清*的上身,方才从山上滚落,此时他全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芳心顿时一痛,怜惜问道:“你身上破了好些伤口 ,可痛得厉害?”柳悦清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小创小伤,不足为道。”—— 柳荻灵指着山脚下说道:“那里就有几户人家,我带二位前去,应能找到几件合适衣衫。”—— 有柳荻灵带路,不过顿饭时间,柳悦清和龙瑶嫣终于走出这座山脉,前方一马平川,虽然斑驳龟裂处亦是不少,隐隐可见地震余威,比之西面却好了甚多,前方依稀有多户人家,似是一 个村落,柳荻灵说道:“这次地震毫无征兆,咱们这座岛算是受重创了,我们几个岛主座下弟子分别去各处打探受灾情况,原本山峰那边荒芜一片,理应无人到来,不知为何我一时心血来潮 ,转道爬过山峰一探究竟,竟是见到了二位。”说着,指着前方村落处说道:“那里是咱们岛上最西侧的村庄,原本有数百户住民,只因这次地震来势汹汹,房屋坏得厉害,我们便让村民们 往北方撤走,如今恐已无人留在村中。”—— 入了村庄,果然一片寂静,不见一个人影,这一片民宅茫茫见不到头,或真有数百户之多,如今不少屋子倒塌毁坏,满眼千疮百孔,惨不忍睹,柳悦清和龙瑶嫣见状,都是神情黯然—— 柳荻灵说道:“如今天灾,行事大可从权,两位不如去寻户人家洗漱一番,换套衣衫,到时我自会向那户人家道明情由。”—— 柳悦清看欣然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冒昧一次了,私闯之罪,来日定当谢过。”—— 这一说罢,柳悦清拉着龙瑶嫣便往一间尚显完好的屋子奔去,龙瑶嫣也是喜形于色,向柳荻灵点头示谢,这些日子她全身肮脏污秽,实是不适,若能换上干净衣衫,岂不令她心花怒放? —— 两人走入木屋,柳荻灵摇着头微微一笑,负手立在一旁,喃喃说道:“老岛主仍然在世,此时回到了岛上,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老人家,有他老人家坐镇,天岛这次定能化险为夷。” ——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嗖地一声窜至,把怔怔出神的柳荻灵吓了一跳,如惊弓之鸟般跳开,定睛看去,这才缓了神情,皱眉说道:“六弟,你鬼鬼祟祟冲了过来,可要吓死你二哥?”—— 来者三十来岁模样,浓眉大眼,相貌不俗,手中提着一个葫芦,其中不知是何物,便听他笑嘻嘻地说道:“二哥在这里神游天外,又喃喃自语,可是在山那边见到奇怪事物了?”—— 柳荻灵失笑道:“六弟你又胡说了,我倒要问你,你不是去北面探视状况,怎又回到这里了?咱们接头处可非此地……”—— 这位六弟笑道:“所幸二岛主先有预见,让这村里的兄弟姊妹往北撤去,北面太平无事,而这座村庄……”他仰起头把葫芦嘴塞入嘴里,便听咕咚咕咚声响,原来其中是烈酒,他痛饮数 口,一抹嘴说道:“我在意这里情形,便过来看个究竟,二哥你又在这里发呆作甚?”—— 柳荻灵笑道:“我在等人,稍后便能回去,你这葫芦里的酒怕是不多了吧,这两日酒瘾发作厉害了?”—— 老六哈哈大笑道:“事到紧要关头,这杯中之物我愈是心痒难耐,二哥也喝一口如何?”把酒葫芦塞给柳荻灵,柳荻灵笑着推辞,老六嘻嘻一笑,又痛饮一口,来回不停张望,好奇地说 道:“二哥你在等谁?难道是七弟?”—— 柳荻灵摇头笑道:“是从中原来的一对少年男女,正遇上这场地震,落难到山的那边,差点就送了性命,幸而被我遇见,便带他们到了这里,此时他们正在那屋里换衣衫,六弟你也随我 稍等片刻。”—— 老六闻言变了脸色,森然说道:“难道是那群恶贼的……”柳荻灵摇摇头,正要开口,又一道人影飞驰而来,落入两人中间,开口说道:“二哥,六弟,别管劳什子的恶贼了,可出大事 了。” 第439章 温情绝境 ——此人和老六年岁相仿,此时他全身沾满泥土,脸上更划有数道伤痕,停步下来,躬着身躯剧烈喘息,柳荻灵讶然说道:“四弟你怎会这么狼狈?西北方出了什么事故?”—— 老四大稍匀内息,点了点头又摇着头,说道:“我在西北海边救上两个人,你知道他们是谁?”—— 老六笑道:“天岛人物千万众,你这么无头无脑地一问,叫咱们如何猜?”—— 老四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还记得郁秋痕和金肃元前辈吗?”—— 柳荻灵心中一动,却听老六笑道:“那是自然知道,数十年前他们两位去往海外,虽然最后未返回岛上,但传言老岛主他们在海外也是名扬天下,如雷贯耳,真是了不得。”柳荻灵突然 抢口说道:“四弟你见到了郁老岛主?”—— 老四讶然说道:“二哥已得知了?这倒有些奇怪,他们二位自报身份,竟是郁秋痕老岛主和金肃元前辈的独子金惜昭,我原本不信,但一个双腿残了,另一个耍了几手咱们天岛的独门武 功,我就有点信了,便匆忙赶回来报个信。”柳荻灵皱眉说道:“你怎能冒冒失失的弃下老岛主而不顾?”老四摇头说道:“这位老岛主在中原断了双腿,前几日又呛了水,人有些虚弱,暂 时无法动弹,金惜昭正照顾着他老人家,他离开天岛十多年,相貌变化甚大,我已认不出他,他们二位在海岸边被困许久,伤疲交集,已无法再耽搁,我这是来搬救兵的。”—— 他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远处悠悠传来:“咱们天岛这次祸不单行,恐怕无暇顾及那个大恶人了。”随着话声,一道人影从远方闪出,飘落在三人面前,不惊尘土—— 柳荻灵和老六齐声叫了声“七弟”,柳荻灵奇道:“连七弟也转道此处,莫非稍等片刻,大哥也都要赶过来了?”—— 被称作七弟的是个年青少年,和柳悦清年岁相仿,满脸秀气,一副书生模样,他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说道:“南边的情形很不妙,有数里方圆的地面已被震塌,沉没到了海里。”柳荻灵 脸色一变,说道:“大火山不就在南岸,那岂不是……”老七满脸愁容,点头说道:“正因如此,火山那处情势危急,若把这位老兄给震醒,这座岛就完蛋了。”—— 柳荻灵搓着手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这次天岛全员若不齐心协力,便要大祸临头,如今等那二位朋友到来后,咱们先去西北方,接回老岛主后回去青藤村,与岛主共商对策。”—— 老四和老七齐露出讶色,老四脱口问道:“这里还有他人?是何方人物?”老六眨眨眼睛笑道:“是从中原来的。”老四大叫一声:“可是那恶贼的人?”柳荻灵笑道:“非也,这两人 随同郁老岛主前来,遇上海啸后船只倾覆,落入海中各自失散,少年是柳重之子,而少女美貌如花,更是见所未见,可知都非简单人物。”—— 老四失声叫道:“恩公之子?他竟然也来到咱们岛上,岂不是多了一个强劲的帮手?”柳荻灵说道:“我没见过他施展武艺,这话也不好说。”那七弟却是眼神一亮,叫道:“美貌如花 的少女?”柳荻灵哈哈笑道:“老七一听见美貌少女,又心动了,可惜那少女早有意中人,你晚了一步咯……他们来了。”指向远处,四人齐目张望过去—— 这时,柳悦清和龙瑶嫣各自换了一身农家衣衫,身上污垢淤泥也都除尽,双双来到四人面前,男的玉树临风,女的倾国倾城,宛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四人都是一阵目瞪口呆,好一会 儿,柳荻灵才回过神来,叹道:“咱们岛上芸芸众生,却无人能有二位这般出众,二位可真是人中龙凤。”—— 先前两人满脸污垢,全身肮脏,掩盖了自身绝世风采,这时焕然一新,容光焕发,尤其是龙瑶嫣,在中原就惹得不少人驻足流连,此时天岛四杰也都震惊于其美貌,一时盯着她愣愣发呆 —— 柳悦清见状,心头暗暗好笑,当即轻咳一声说道:“妄自取了那户人家两套衣衫,着实失礼,等岛上风波过去,小弟自当奉还。”—— 柳荻灵收回思绪,笑道:“柳兄弟客气了,四弟找寻到了郁老岛主,我们正打算去往迎接,二位不妨一同前去。”—— 柳悦清不禁大喜,笑道:“郁爷爷果然安然上岛,朝夕道长了不得。”—— 当下六人齐往西北方向赶去,途中柳荻灵向柳悦清提及其三位兄弟,老四名刘谙枫,一手易容之术乃天岛一绝,手艺已臻化境,老六名木丹秦,贪杯如命,无酒不欢,而老七名关玉裴, 七兄弟中其以轻功见长,实是其余六兄弟望尘莫及也—— 得知郁秋痕和朝夕道人安然无恙,柳悦清心中窃喜,郁秋痕上到岛屿,耿沧柔应也在近侧,三人终逃大难,令他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下,龙瑶嫣见他满脸欣慰之色,知他所念,也是笑吟 吟说道:“柔妹妹化险为夷,那真是太好了。”柳悦清点了点头,侧过头凝视着她,见她此时装如村姑,想必自己也是这番打扮,不禁有些好笑—— 龙瑶嫣见他笑容古怪,急忙低声问道:“你笑得有些奇怪,莫非我脸上又有奇怪东西了?”柳悦清摇头笑道:“我从未穿过农家人的衣服,见你穿的模样,就想到自己装束亦是如此,就 有些好笑。”龙瑶嫣摇头说道:“农家人每日耕种,他们比我们辛苦万倍,我自小就很尊敬农夫的。”柳悦清伸出大拇指赞道:“姊姊有这等想法,实令小弟惭愧不已。”龙瑶嫣凝视着他, 笑道:“你可是在揶揄我?”—— 两人走在最后窃窃私语,关玉裴时而回首张望,见龙瑶嫣和柳悦清亲昵说笑,如胶似漆,便叹了口气,显出一丝失落之色—— 却不料见到郁秋痕时,周围竟无耿沧柔的身影,柳悦清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雪,向朝夕道人急切询问,朝夕道人摇头示意不知,柳悦清更是惊慌失措,茫然地走了开去,到一旁望着远方 愣愣发呆—— 郁秋痕见他失魂落魄,也是暗暗叹息,人在茫茫大海中,即便是擅泳之人,倘若一个大浪劈来,也极有可能丧命,当时地震海啸不断,情势更是雪上加霜,柳悦清等四人能安然上岛,已 是极尽运数,耿沧柔若被一个急流卷走,便无生还之理,柳悦清心乱如麻,着实想放声大哭一唱— 场面气氛如寒冰般凝结,一时沉闷压抑,郁秋痕望着柳悦清,突然说道:“老头子在这里太久,要去见我的子子孙孙了,清儿,你来驮我过去。”柳悦清呆了一下,茫然应了一声,走过 去将郁秋痕负在背上,朝夕道人说道:“还请诸位当先带路。”—— 柳荻灵点头说道:“请诸位跟随我们。”“天岛彩虹”诸人走在最前方,朝夕道人缓步跟在几人身后,柳悦清背着郁秋痕落在最后,龙瑶嫣静静陪在他的身旁,见他伤心欲绝,心中也是 难过之极 第440章 温情绝境 ——郁秋痕突然拍了下柳悦清的脑袋,说道:“清儿糊涂。”柳悦清愣愣问道:“郁爷爷此话怎讲?”郁秋痕肃然说道:“你我同时落水,落脚点却差之数里,天岛之大,目不能尽,这 几个小子探查岛上情状,更有疏漏之处,咱们没见到柔儿尸身,便不能断言她已遇难,她聪明伶俐,不会这么容易丧命,你这小子如丧考妣是何道理?”—— 柳悦清叹道:“清儿时时刻刻祈求她安然无恙,只是如今未见到她,实令我心神不宁,如坐针毡。”—— 郁秋痕淡淡笑道:“柔丫头是南郡耿府的人,将门虎女还比不过我这个老不死的吗?老夫信她仍然活着,区区一场破地震要不了她的命。”—— 柳悦清听他安慰之言,心情渐复开朗,他一擦眼角笑道:“郁爷爷说的是,柔姊她不会死的,过不久后就会和我们再相逢。”—— 柳荻灵时刻注意柳悦清的神情,此时见他萎靡之态立去,眼中锐气复现,便笑道:“咱们加快脚步,否则日落后都无法见到岛主。”当先向前奔去,已是展开了轻功—— “天岛彩虹”众人齐声叫好,纷纷抢着追上,郁秋痕笑道:“清儿,咱们也快点,重回故土,我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一路往东疾行,过了数里地,已见到数个村庄,情状皆不甚乐观,房屋毁损大半,村民寥寥无几,显然都已出村避难,再行余里地,一座如同中原城镇之地现于眼前,这里尚且安好, 处处可见稀落人群,却有不少人围聚在空旷之地,满脸惊魂未定的神情,这时见到一众人浩浩荡荡迎面而来,纷纷起身眺望,眼尖之人当先脱口惊叫:“是天岛彩虹,天岛彩虹来了,咱们这 里就有救了。”—— 村民由惊转喜,纷纷鼓掌叫好,众人走到近处,木丹秦缓了缓脚步,挥手大声说道:“大家都别慌,地震已过,再无灾难了,我们前去禀报岛主后,就来看望各位。”村民们欢呼雀跃, 各个现出欣喜之色,目送天岛彩虹等人远去—— 出了城镇,郁秋痕说道:“这里就是云仙镇?”柳荻灵说了声“是”,郁秋痕笑道:“不错不错,可比老夫当时离岛时更为壮观,听村民高声呼唤,我的这些子孙并未辜负老夫期望,足 以令老夫大慰。”—— 柳荻灵说道:“老岛主过誉了,郁家弟子恪守先人遗训,不敢有丝毫疏忽。”—— 出镇不久,“天岛彩虹”折身往北,柳悦清等紧跟其后,此时已能远远望见前方又一座山脉,郁秋痕当即说道:“清儿,咱们天岛上一共四座山峰,东西南三个方向各一座,中央一座, 西面天语峰最为高耸,只因地势险恶,四周无人居住,是天岛荒芜之地,南边是座大火山……对天岛人来说这座山是个心腹之患,东面仙踪崖最为矮小,麒麟兽常驻崖下,一般人迹罕至。” 说着,指向前方山峰又道,“这座青藤峰上有个青藤村,是天岛最为美丽的地方。”——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曾听郁爷爷大赞岛上美景,清儿正欲亲眼一览。”—— 柳荻灵插口说道:“如今两位岛主都在青藤村中,咱们这就前去汇合。”郁秋痕讶道:“郁家先祖遗训,郁家子弟不得住在青藤峰上,这两个小子怎么……”柳荻灵说道:“老岛主你误 会了,岛上出了点事情,两位岛主这才离开居处,在青藤峰上暂祝”—— 郁秋痕脸色一变,说道:“是宁无城干的好事?这老贼对郁家的人做什么了?”—— 柳荻灵叹了口气,说道:“老岛主明察秋毫,正是那宁无城惹出的祸端,此事一言难尽,到二位岛主那里再与老岛主详述。”—— 穿过一片茫茫草地,青藤峰就在眼前,龙瑶嫣抬头望去,脱口惊道:“这里怎会……这等美丽?”—— 柳悦清停下脚步,仰视山脉,入眼处满山青翠,自山巅直挂山脚,郁郁葱葱,这座矮峰并不高耸,山上依稀坐落不少房屋,自苍翠间露出木檐片瓦,影影倬倬,宛如镶嵌于夜空的繁星— — 眼看两人目瞪口呆望着青藤峰,柳荻灵笑道:“这是咱们岛上最为美妙的几处景致之一,这次地震并未波及这里,才能为两位观之。”—— 柳悦清喃喃说道:“果然美轮美奂,于此青山而居,才是人间仙境。”—— 郁秋痕笑道:“清儿此言尚早,去到峰上另有妙处。”—— 众人沿着山道拾阶而上,满眼苍绿源起山上一种矮树,其形其状与中原大为不同,身处其中,一股淡淡清香蕴绕鼻尖,全身通泰舒畅,心神更是宁静怡然,柳悦清一路前来,心头烦闷焦 躁,此刻幽香入鼻,焦虑顿时淡了不少—— 峰顶处却是一处宽敞平地,其中造有不少房屋,形态各异,不下数十间,每间外墙青藤缠绕,四周百花相衬,乍眼看去如置仙境,柳悦清愣了半晌才啧啧称道:“此地胜我清月山庄百倍 ,单此一处,足以令人驻足流连。”—— 众人来到平地处,惊动了峰顶住民,不少人纷纷围拢过来,脸上都是挂着欣慰之色,柳荻灵向大伙招了招手说道:“诸位,咱们和岛主有要事商量,恳请大家暂勿打扰。”—— 居民们齐声叫道:“是。”一人提高嗓子说道:“有郁家军出马,天大的事情都能化解,岛主来到青藤村,咱们都是喜出望外,各位,咱们先回屋去,不能增添郁岛主的手脚。”随着此 人一声口令,聚集一块的村民便一哄而散—— 平地之上亦有一块隆起山坡,坡前两座竹屋夹角坐落,其中一间屋檐折断一角,墙壁斑驳尽显。柳荻灵走到这间屋子门前,轻叩几下,屋内传来一声“请进”,柳荻灵轻轻推开门,和天 岛彩虹其余三人在门前侧身而立,叫道:“老岛主,您老先请。”—— 郁秋痕笑道:“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清儿,咱们进去吧。”—— 柳悦清背着郁秋痕跨进屋子,龙瑶嫣紧紧跟上,朝夕道人说了声“失礼”,也缓步进入,柳荻灵等四人最后尾随,依次来到屋内—— 这间屋子虽然宽敞,此时屋内聚集着不少人,却也有些局促,一个近四十岁的中年人在屋里来回踱步,满脸愁容,显然心事重重,另一个男子坐在一旁蹙眉凝思,两人容貌极为近似,这 时齐齐抬头,乍见当先进来的是个陌生少年,其背负一个双腿尽失的老叟,都是微微一怔—— 柳荻灵看出两人茫然之色,快步走上前说道:“二位岛主,这位就是老夫人时常提及、当年远渡重洋去往海外的郁老岛主,也就是二位岛主的祖父。”—— 他此言一出,踱步的中年人如被绳索拉着般定在原地,另一人从椅上跳起,两人齐齐转身,脱口说道:“柳兄弟你说什么?”—— 惊呼声中,一个苍老声音陡然响起:“秋痕啊,是你吗?你果然没死,终于回来了。”柳悦清等转头看去,在屋中一角,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正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眼珠泛白,无神无光 ,已看不见事物,却向门口张望,脸颊轻轻抽搐,显得激动万分,身旁近处一个中年男子生怕她摔倒,急忙上前搀扶着她说道:“老夫人您当心。”—— 郁秋痕更是抑制不住心神激荡,紧紧盯着她颤声叫道:“你是老婆子?我的稀星妹子?” 第441章 叹百绪难收 ——老妪流下眼泪,嘶声叫道:“你终于回来了,你这死鬼终于回来了。”郁秋痕也已潸然泪下,抓着柳悦清肩膀的双手颤抖不止,柳悦清知他心意,背着郁秋痕快步走到东方稀星身旁 ,小心翼翼将他放下,郁秋痕安稳地坐到椅子上,一双遍布皱纹的老手紧紧拉过妻子,老泪纵横地说道:“老婆子,我以为你死了,伤心了数十年,竟不想你那日能逃得一命,我也终能回到 这里,咱们还能再见面,苍天有眼,苍天有眼。”东方稀星泣不成声,紧紧抱着郁秋痕的头,哭得惊天动地—— 众人静静望着两个老人,各显感慨之色,却都不愿出声打扰,两个岛主互望一眼,都露出惊喜之色—— 两老抱头痛哭了一阵,朝夕道人上前拜倒说道:“老岛主,老夫人,还请保重身体。”东方稀星抹了一把老泪,转头说道:“是惜昭吗?许久没见,我差点认不出你的声音了,你终于把 老岛主寻回来了,我……我……”激动之余,实是不知如何说是好,朝夕道人说道:“这次寻回老庄主并非小道之功,全是中原武林同道相助小道,尤其是那位柳少庄主,才是迎回老岛主的 首功之人。”他擦了擦眼角,这才发现自己也已泪湿脸颊—— 屋内众人这才醒悟,回头打量柳悦清和龙瑶嫣,柳荻灵走到中间开口说道:“柳公子,龙姑娘,我来引见咱们天岛的人物。”当下逐一说来,那来回踱步焦躁不安的中年人是天岛大岛主 郁增风,也是郁温柔的爹爹,和他相貌极似的是二岛主郁增雪,在东方稀星身旁共有两个中年男子,是如今郁岛主座下天岛双杰蒋承轩韦泰二位,都是天岛上一等一的好手—— 柳悦清抱拳向四人行礼说道:“久仰郁岛主和天岛双杰威名,晚辈柳悦清,唐突造访,还请原宥。”—— 郁增风还没开口,蒋承轩已是抢先说道:“好小子,你这恭维的话未免太过刻意,我蒋承轩足不出岛,你竟然听过我的威名?”此人体型威武,几乎和铁书盈不分轩轾,说话更是声如洪 钟,中气十足,一言说来,满屋皆震—— 柳悦清心头暗赞,笑道:“郁爷爷和晚辈说过当年轶事,那时天岛双杰能和中原武林绝顶高手平起平坐,这‘天岛双杰’的大名早已威震四方,想必二位前辈各是身怀绝学,才能位居天 岛双杰之位,而当两位岛主的左膀右臂。”—— 蒋承轩闻言哈哈笑道:“好个小子,原来你佩服的是‘天岛双杰’这四个字,才把我和韦兄弟一同夸进,这番话说得甚妙,令我也无话可说了。”—— 柳悦清微微一笑,向郁增风说道:“郁岛主,想必令爱已提起过晚辈,晚辈也不费口舌了,只是为何没见到郁姑娘在场,还有……”他进屋时看清屋内人物,却发现似乎少了几人,不禁 有些诧异—— 郁增风叹了口气,说道:“咱们都为柔儿发愁着呢,她被一个老头子抓去了。”—— 柳悦清大吃一惊,失声叫道:“郁姑娘落在宁无城的手里了?”—— 郁增雪从旁说道:“柳少侠已知内情?这宁无城来得蹊跷,咱们猝不及防,被他趁虚而入,打了个措手不及,柔儿不幸被他擒去……话说柳少侠相助郁家迎回家祖,郁增雪在此多谢了。 ”说罢,长身作揖到地,郁增风也躬身示谢,柳悦清急忙作揖回礼,连声示意毋须客气—— 东方稀星怒道:“这个老贼当年在三清山上的恶行,老身仍历历在目,想不到此人竟然未死,如今竟然敢上天岛对柔儿动手,这些日子真是气煞我了。”—— 她胸膛起伏不定,咬牙切齿之状,果然气急败坏,两位岛主急忙出言安慰,郁增雪说道:“奶奶你别动气,他们以柔儿要挟我们,柔儿就暂无性命之忧,您老才和爷爷相聚,不要气坏了 身子。”—— 郁秋痕皱眉说道:“宁无城要挟你们?他又有什么诡计了?”—— 郁增雪狠狠拍了下大腿,恨恨说道:“这老儿说需满足他三件事,才会放了柔儿,一要‘姬情剑谱’,二要‘麒麟血’,三是……让我们郁家离开天岛,如此嚣张狂妄之言,直是气煞我 也。”郁增风接过兄弟的话茬续道:“此人盘算我们投鼠忌器,这才嚣张无礼,三件事皆甚为强人所难,只因柔儿被其擒住,咱们也不能轻易断拒,如此先从仙踪崖旁撤出,转道在此安营, 二弟他们曾数次前去相救,但宁无城留有重兵看管柔儿,皆都无功而返,原本前几日打算再次前去,却不料岛上陡生地震,救柔儿之事只能暂先缓缓了。”—— 他说话声音轻细,语调平缓,沉静如水,不似其二弟那般张扬热烈,两人性格截然不同,柳悦清不禁多打量了二人几眼—— 郁秋痕颔首说道:“我们在中原已经得知,宁无城这次来犯咱们岛屿,带了不少好手,原来他打着霸占天岛的念头,才如此大张旗鼓,他也忒小看咱们郁家了,如今咱们这里兵多将广, 又有清儿和……”突然想起一事,奇道:“宁怜雪呢?怎没见到他的人影?”—— 屋内并无宁怜雪的人影,连叶归来和张朝云也不知所踪,三人早于自己数日出海,理应比自己先到,此刻却不见到,柳悦清正暗暗奇怪,只听郁增雪说道:“宁怜雪?前几日我们见过他 了,这小子刚刚上岛,听说柔儿被抓走了,急得他差点哭了出来,当即沉不住气说去救人,二话不说冲了出去,我和大哥看他宛如书生的模样,没料他这般急肠子,想要唤住他时,已不见了 他的踪影,连叶归来和张朝云也是一言不发,闪身跟出,大哥和我担心他们出事,当时就派了韦兄弟出去寻找,却未发现三人行踪。”—— 郁秋痕叹道:“怜雪一身武学不必顾虑,只是心机单纯,若中了宁无城的诡计而遭擒,那就不妙了。”—— 郁增雪摇头说道:“宁无城这些日子霸占了咱们仙踪崖前的屋子,咱们远远观望并无动静,想来宁怜雪不该被那老贼擒去。”他突然想起一事,转头问道:“唐大哥人呢?怎没和你们一 同回来?”—— 柳荻灵说道:“唐大哥去东南方向探视,或许遇到耽搁,这才迟迟未归,咱们七人中以他武功为最,请二位岛主不必顾虑。”—— 郁秋痕瞥了一眼柳悦清,随即问道:“风儿,雪儿,你们可见过另一个从中原而来的女子?”当下将耿沧柔的相貌描绘一番,郁增风向郁家弟子逐一望去,众人面面相觑,都缓缓摇头, 示意不曾见过,郁增风缓缓说道:“还请爷爷告知这位姑娘来历,咱们可以四处打听她的下落。”郁秋痕说道:“这位姑娘名为耿沧柔,是清儿的未婚妻室,她和我们同时落海,如今却不见 了踪影,老头子很放心不下。”—— 郁家众人都是动容,转头看向柳悦清,见他神色黯然,怅然若失,郁增雪皱眉说道:“这事不能耽搁,我这就安排人手寻找。”他走到柳悦清身旁,一拍他肩膀说道:“老弟不必如此垂 头丧气,既然在咱们天岛上,郁家弟子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位耿姑娘给寻出,你就静候佳音吧。”—— 柳悦清谢了一声,他苦苦压制心头焦虑,此刻已按耐不住,也要出村下峰寻她,郁增雪却看破他内外伤势皆不轻,嘱咐他在村里养伤,直言天岛地形中原人并不熟稔,交给郁家弟子可事 半功倍。柳悦清觉得此言颇有道理,这几日折腾,自己伤疲交杂,日后对付宁无城和沈诗恒,定将恶战连连,如今这副伤疲之躯怎能成事?一念及此,他叹了口气,说了声:“那就有劳诸位 了。”心头郁闷却难排遣,便又说道:“晚辈先去外面走走,失礼了。”抱拳后,缓缓走出了屋子 第442章 叹百绪难收 ——屋外后方是一座小山坡,柳悦清几个跨步跳上,站在坡顶四处眺望,三面环山阻隔视线,只有北面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远处被白云阻断,隐隐透出一丝蔚蓝,便是那茫茫大海了—— 柳悦清思绪混乱已极,眼前浮现的尽是耿沧柔的相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盈盈注视自己,深情款款,明艳动人,柳悦清再也抑制不住心头伤痛,眼角两行泪水滑落,抬头望着西方 怔怔发呆,宛如一座孤峰纹丝不动,青藤村村民见他举止奇怪,神色悲伤,都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不少人纷纷交头接耳,却无人靠近他—— 凉风扑面,吹散柳悦清满头乌发,他却状如木偶,失魂落魄,不知时光飞逝,直至天边起了晚霞—— 这时,身后一缕淡淡幽香传来,一双玉臂环住他的左臂,柳悦清全身颤抖一下,拉回思绪,缓缓转身,见是龙瑶嫣来到身后,清如泉水的目光正凝视着自己,甚是怜惜的样子—— 柳悦清定了定神,说道:“嫣姊姊,你怎么出来了?不陪着郁爷爷么?”—— 龙瑶嫣摇了摇头,松开手盯着他的脸庞,眨眨眼说道:“你哭了?”—— 柳悦清急忙侧过头,揉了揉脸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这里海风甚劲,吹得我久了,眼睛有些不适罢了。”—— 龙瑶嫣轻轻一叹,说道:“你呀,还把我当做笨丫头,我跟着柔妹妹久了,自然也聪明了不少,你可骗不了我。”—— 柳悦清听她说得有趣,悲伤之情略去,柔声说道:“小弟怎敢欺瞒姊姊?”—— 龙瑶嫣幽幽说道:“柔妹妹生死未卜,我也好生焦虑不安,早知如此,我实不该让你带我跳船,那时你若能携着柔妹妹,她定然早已和你来到了这座岛上,这是我的错……”说到这里, 她有些伤神,正要续言,柳悦清抓起她的玉手说道:“你别说傻话,我怎能见你葬生大海?当时……当时应该……应该三个人在一起,我……我却低估了这场海啸之威,一步错,步步错,是 我该死,是我害死了……”龙瑶嫣急忙捂着他的嘴,柔声说道:“不许你乱说,柔妹妹决计没有遇难,咱们不可这么沮丧。”—— 柳悦清精神一振,点了点头说道:“嫣姊姊此言极是,是小弟失言了。”—— 龙瑶嫣展颜一笑,说道:“天岛好些人都离开村庄,四下去探访柔妹妹的下落,或许过会儿就有好消息。”—— 柳悦清轻呼一声,说道:“这里遭遇大难,他们竟先相助小弟,小弟真是惭愧,嫣姊姊,我需向两位岛主道谢去。”松开龙瑶嫣的小手,转过身便要走下山坡。龙瑶嫣急忙拉住他说道: “两位岛主去了南边,那里有座火山,据说火山如今有些不妥,两位岛主此刻匆匆赶去了。”—— 柳悦清心中一动,他从郁温柔口中得知,爹爹正是为这座火山而来,但郁温柔说得不甚清楚,其中详情还得亲口询问郁家兄弟,这座火山就是关键之物,柳悦清沉吟一下,便道:“我也 去火山那里走一遭。”—— 当下匆匆下了山坡,进了屋子,屋内此时只剩郁秋痕夫妇等寥寥数人,柳悦清向郁秋痕言明火山之行,郁秋痕知其心意,便也欣然应允,柳悦清不作耽搁,告退来到屋外,龙瑶嫣已在一 旁守候,她微笑说道:“郁爷爷允你去了?”—— 柳悦清嗯了一声,龙瑶嫣朝他眨了眨眼,娇声说道:“我陪你一块儿去。”柳悦清有些讶异地打量了她一眼,说了声“好”,两人快步下了青藤峰,眺望南方极远处一座山脉隐隐可见巍 峨峻拔,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展开轻功,朝着火山方向飞驰而去—— 龙瑶嫣吃了一惊,急忙提气追赶,两人一前一后疾奔而走,端的飞快绝伦,沿途田地满目疮痍,不忍卒目,而不少农家民房更是四分五裂,周围亦能见到不少尸体,可知这场灾祸已夺走 不少人的性命,龙瑶嫣沿途看过,好一阵难受心痛—— 她跟着柳悦清往南疾行,却一路想着心事,神思恍惚,直奔至山脚下,前方柳悦清突然止步,龙瑶嫣这才惊觉回神,匆匆收住脚步,却也差点撞到柳悦清身上,她暗呼一声“好险”,正 要开口,柳悦清突然弯下腰,一口鲜血喷将而出—— 龙瑶嫣大惊,冲到柳悦清身前,却见他挺直身躯,脸上神采奕奕,竟是一扫先前颓废伤怀之色,不禁心下迷惘,脱口问道:“清弟,你这是……”—— 柳悦清一抹嘴角血迹,昂首长舒口气,说道:“这一路狂奔散去我不少郁闷之气,如今大敌当前,我要助天岛郁家一臂之力,不能颓废不振,否则怎能敌得过宁无城那奸贼?这口血吐得 好,吐得妙。”—— 龙瑶嫣莞尔一笑,却又有些忧虑地说道:“你原本内伤不轻,如今岂不是更雪上加霜?怎还敌得过宁无城?清弟你也忒乱来了。”—— 柳悦清微笑说道:“我数日未进食,这才元气大伤,内腑受创不甚重,只需两三日便能复原。”他仰头望去,山脉穿云而入,甚是高耸,半山腰中云雾环绕,不能尽知山顶在何处,柳悦 清眯着眼睛盯着那片片浮云,向龙瑶嫣说道:“两位岛主或已登到峰顶,咱们也上去吧。”—— 龙瑶嫣嫣然一笑,轻点螓首,握住柳悦清的手掌,红着脸柔声说道:“那你不可再妄用轻功。”柳悦清说了声“是”,两人牵手登山而上,却听身后突然一声冷哼,两人急忙转头看去, 从山脚处行出两人,缓缓走近,男的神色冷峭,是沈诗恒,女的轻愁薄怨,是水芊芊—— 四人互一照面,都是脸色一变,柳悦清当先开口说道:“沈宗主,好久不见,不想竟在此地复又相逢。”目光掠过沈诗恒的脸庞,果见他神色萎顿,锐气大失,果如那黑衣人所言,沈诗 恒为了治愈内伤,终也来到了这座天岛之上—— 沈诗恒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应道:“天涯何处不相逢,柳兄竟然也出海到此,真是意外之极。”他缓缓走近,突然眼睛一亮,笑道:“龙姑娘也来了,难得难得……”陡地见到两人牵手 而立,情状甚是亲密,沈诗恒笑容顿时敛去,脸色猛转阴沉,盯着柳悦清勃然发怒,厉声喝道:“柳悦清,你好奸诈。”—— 柳悦清不知他为何口出此言,但见沈诗恒盯着龙瑶嫣,眉间煞气渐渐聚集,突又明白了几分,便说道:“沈宗主为了来年英雄会独占鳌头,竟也有此闲情雅致云游海外,莫非对三清山争 雄已胸有成竹了?”—— 沈诗恒咬牙切齿,忿忿说道:“柳兄和龙姑娘好生亲热,当日你在开封府内用的好计策,对沈某来了一个缓兵之计,便能捷足先登抱得美人归,沈某大意,竟着了你的道儿。”—— 柳悦清余光瞥过龙瑶嫣,只见她怒意渐现,明眸中闪出凶狠之色,便知她心头怒火已起,随时会按耐不住,急忙低声在她耳边轻语几句,龙瑶嫣顿时怒色尽消,朝他微笑点头—— 龙瑶嫣生性凶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态,沈诗恒早已尝过滋味,此时她却对柳悦清言听计从,显然两人交情非同一般,或许已成好事,他一直妄想占有她,如今竟是另一番遭遇, 妒意升腾而起,阴森森喝道:“柳悦清,你该死。”飞身朝柳悦清扑上,一掌直打其面门要害 第443章 叹百绪难收 ——柳悦清皱眉说道:“郁家地头,还请沈宗主稍安勿躁,你我何必在此兵戎相见?”沈诗恒虽然气色败坏,和以往颇不一样,柳悦清却也不敢轻敌,翻手一掌对上,沈诗恒闷哼一声, 掌劲顿时溃散,连连往后退去,竟是收不住退势,水芊芊惊呼道:“沈郎,你当心。”扑到沈诗恒身旁,伸手去拉他的臂膀—— 沈诗恒脸上怒气闪过,随手一挥,冷冷说道:“你走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冷笑道:“柳悦清,你功力大成,今日终于能压过我,看来你很是得意了。”—— 水芊芊差点被他打中,也不禁吓了一跳,不知他为何这般动怒,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望着柳悦清和龙瑶嫣,神色阴晴不定,不知是喜是怒,令人捉摸不透—— 这几日生死挣扎,柳悦清实则也元气大伤,这一掌力道较以往弱了许多,沈诗恒却无力招架,可知当日所受重创,已令这位桀骜不驯的西禅宗宗主功力大退,如今离江州城恶斗时日已久 ,一般伤势早该复原,沈诗恒若非无计可施,或许也不会踏足这座岛屿,柳悦清心中暗喜:“沈诗恒若取不到麒麟血,功力难复,武林正道就去了一个心腹之患,水芊芊或也能得偿所愿。” —— 他念及水芊芊,这才留意到她神色憔悴,衣衫不整,脸上有几处擦伤,往日的光鲜亮丽失色许多,显然也是愁思万千,柳悦清看在眼里,起了一丝怜悯,说道:“沈宗主,你来到这里恐 怕是轻信小人谗言了,那个人呢?”沈诗恒微现错愕之色,说道:“谁?”柳悦清说道:“天岛之地原本极为隐秘,中原并无人知晓,任凭沈宗主再如何神通,也无法独自前来,定是有人指 引,他是云破吧?此时人在何处?”沈诗恒皱眉说道:“云破?闻所未闻,没错,此人认得前来天岛的海路,这才随我同船,但今日你我之间的过节牵扯不到旁人,柳悦清你何必顾左右而言 它。”——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我和沈兄之间是有过节,不是在今时,恐怕于数年前已结下。”他听闻黑衣蒙面人此时也在岛上,心中大感兴奋,天岛再大也大不过中原,定有办法寻 到他—— 沈诗恒却是脸色一变,说道:“此言何意?”—— 柳悦清双目突然厉光一闪,沉声问道:“黑衣人阿三是谁,沈宗主应该心知肚明,在下原本就要拜访宗主指点这个迷津,如今于此不期而遇,还请沈宗主明言。”—— 沈诗恒眼中掠过一丝诡异之色,说道:“他会你们柳家功夫,所以柳兄就怀疑阿三便是令尊柳重?”—— 柳悦清肃容说道:“沈宗主是一门之主,说话自有分量,在下并不顾虑沈宗主会虚言以对,此事在下迟早会查个水落石出,沈宗主此时若能相告,便省去在下许多力气。”—— 沈诗恒冷哼一声,说道:“沈某深知柳少庄主的本事,既然如此,就请柳少庄主自行解开这个谜团吧,恕沈某无法相告。”—— 他一言回绝,甚出柳悦清意料,当下皱眉沉吟不语,龙瑶嫣忍耐多时,这时沉不住气,厉声喝道:“那你就给我留在这里吧。”以“逍遥步”欺近沈诗恒身前,右手食指疾点其额头,出 手便是杀招,可知她对此人早已恨之入骨—— 沈诗恒喝了声“大胆”,挥掌拍去,两人顿时缠斗一起,这时沈诗恒功力大退,龙瑶嫣修为原本不弱,出手更是夺命之技,转眼间沈诗恒已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功,水芊芊在旁看得花 容失色,只恨自己不会武功,不能上前相助—— 沈诗恒枭雄之性,竟被打得狼狈万分,一时气炸,脸上猛然现出一缕红色,竟提起朱雀心法,柳悦清紧盯着两人,看得分明,正心中一动,沈诗恒突然闷哼一声,赤色如潮退般消失得无 影无踪,脚下一个踉跄,几乎仰天摔倒,龙瑶嫣她一心要杀沈诗恒而后快,如今时机千载难逢,她一咬银牙,纤手运足功力,使出天岛不传绝学“天心掌”,一掌拍向沈诗恒的心坎—— 水芊芊惊呼一声,叫道:“手下留情。”不顾生死扑了过去,身旁柳悦清比她更快掠过,拉住龙瑶嫣的手臂,携着她退开,龙瑶嫣看了他一眼,不解问道:“清弟,你这是……”柳悦清 笑道:“嫣姊姊,真是对不住你了,我和柔姊答应过这位水姑娘不杀他,咱们这次就放过他吧。”—— 水芊芊松了口气,急忙跑到沈诗恒身旁,扶着他颤声说道:“她没伤到你吧?”—— 沈诗恒大败亏输,却听闻全因水芊芊之功,自己才留有一命,又听到龙瑶嫣亲昵叫唤柳悦清,令他顿失分寸,水芊芊这番柔声安慰此时听来十分刺耳,他臂膀一甩,竟将水芊芊推倒在地 ,咬牙起身,跨步走向柳悦清,大怒道:“柳悦清,你用花言巧语挤兑于我,以致我当场立誓,却是你细心谋划的阴谋,沈某此言一出,柳悦清你少了个劲敌,龙瑶嫣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你 他妈的竟敢用这等阴谋诡计?”—— 柳悦清听他这话语无伦次,不禁哭笑不得,暗道:“连沈诗恒都逃不过‘红颜’二字,他一见到嫣姊,竟然连麒麟血都不顾了,真是本末倒置。”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见龙瑶嫣气得脸色 惨白,便将她拉到身后,说道:“听说沈宗主这次前来是为了麒麟血,如今却在此和在下对峙,莫非已得到了治伤药物?”—— 沈诗恒闻言,脸上怒气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低头望向倒在地上泫然欲泣的水芊芊,伸出手将她拉起,却丝毫不见歉意,抬起头说道:“柳少庄主对沈某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不错,沈 某这次前来正是为了麒麟血,只是上岛不久,又遇地震,诸事不顺,还未及去取,柳少庄主如此一问,可是要趁此良机以除心腹之患?”—— 柳悦清冷冷一笑,说道:“在下若真有杀你之意,你闭关练功时我就能下手,方才更不会出手相救,沈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未免令在下有些失望。”—— 沈诗恒大笑一声,说道:“是沈某想多了,这里向柳兄赔罪,既然你我能在这里相逢,也算有缘,沈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柳兄能否应允?”—— 他突然堆笑相求,先前敌意尽去,柳悦清不由得一奇,闪过一个念头:“这沈诗恒笑里藏刀,或有诡计,我需得留心。”表面不动声色,淡淡回应道:“沈宗主请说。”沈诗恒说道:“ 麒麟血是麒麟兽的血液,在中原此兽是传说之物,如同天界仙人,小弟欲和柳兄联手制服那头麒麟兽,这麒麟血功效无方,小弟只求些许,柳兄也大可取得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他自称小弟又唤自己为兄,柳悦清听闻在耳,不禁暗暗发笑,沈诗恒若非急求此物疗伤,也不会如此低声下气,看来他为了医治内伤,已至低声下气田地,当日豪情一去不复。柳悦清毫 不迟疑,摇头说道:“沈宗主相求此事,恕在下不便应允。”—— 沈诗恒怔了一下,还以为柳悦清不知麒麟血的玄妙,这才一口回绝,便急忙说道:“此物通神,几能起死回生,柳兄难道不动心?”柳悦清冷冷说道:“在下也正需要麒麟血救人性命, 却不愿与沈宗主联手,此乃天岛之物,沈宗主若真急用,为何不去拜访天岛岛主,求些过来便是,何必去伤那麒麟兽的性命。”他深知沈诗恒手段厉害,他说去对付麒麟,恐已打了杀死它的 念头,当即断然拒绝—— 沈诗恒叹了口气,颇不死心地说道:“沈某再加一个筹码,柳兄问我阿三是何人,你若是助我,沈某便不做隐瞒,这个交易你我皆能得利,不知柳兄意下如何?” 第444章 叹百绪难收 ——柳悦清衣袖一挥,说道:“沈宗主请便,在下另有要事,恕不奉陪。”说罢,转身便往山上行去,龙瑶嫣看都不看沈诗恒一眼,紧紧追着柳悦清快步离去—— 水芊芊上前搀扶起沈诗恒,眺望着柳龙二人,眼中喜悦之色一闪而过,转头却见沈诗恒脸色极为难看,便柔声安慰说道:“沈大哥,咱们别理这两个人,这里地势崎岖不平,颇不安稳, 咱们还是先回去,大伙儿都等着你呢。”—— 沈诗恒脸色稍霁,说道:“也罢,我如今这个羸弱身躯,柳悦清不将我放在眼里不足为奇,如今先设法得到麒麟血,我才能收复失地,咱们去找那个人。”—— 水芊芊脱口说道:“就是指点我们来岛上的那个蒙面人?这个人邪里邪气的,我前面偷偷看到他在埋一具尸体,好生可怕的样子,沈大哥,咱们别和他太亲近了。”—— 沈诗恒露出一丝冷傲的笑容,说道:“此人对天岛有莫大的恨意,他亲口说这次使了个妙计,会搅得天岛郁家天翻地覆,如此我便能趁乱夺取麒麟血,柳悦清既然不愿助我,那我就亲手 夺之。”他狠狠握了握拳头,脸上杀气一闪而过—— 水芊芊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沈大哥,咱们走吧。”沈诗恒转身走了数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水芊芊急忙拉住他,失声叫道:“沈大哥你当心。”沈诗恒喘息了一下,说道: “才动手数招就令我真气大乱,沈通尧啊沈通尧,你果真害人不浅。”他见水芊芊颇显憔悴之色,不免起了一丝怜惜,皱眉说道:“让你留在秦掩迟他们身边,你却非要跟我走这一遭,岂不 是活受罪?”水芊芊垂下头低声说道:“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所以就跟来了。”—— 沈诗恒哈哈一笑,说道:“还是芊芊对我情深意重,那个臭丫头,那个臭丫头,改日我要杀了她,我沈诗恒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水芊芊听到前半句,顿时心花怒放,沈诗恒许久都不曾对她甜言蜜语,此时乍闻,岂不令她芳心大乐,但后半句入耳,她心中却又一冷,知他依然对龙瑶嫣念念不忘,只因得不到而生怨 意,竟要取龙瑶嫣的性命,水芊芊暗暗叹道:“无论如何,我都是比不上姓龙的了。”—— 她自顾自黯然神伤,沈诗恒搂住了她的纤腰,说道:“走吧。”水芊芊颔首说是,偎在他的身侧,缓缓离开这座火山—— 火山山脚处并不陡峭,柳悦清一口气爬上数十丈,龙瑶嫣这时赶到他身旁,向上望去,依然不见尽头,便说道:“咱们被姓沈的耽搁了,可不要寻不着两位岛主。”—— 柳悦清微笑说道:“就算错过他们,回村亦能见到,此山壮丽绝伦,来此走一遭实不虚此行。”他回头俯视山下,山脚处已不见了沈诗恒水芊芊的踪影,念及他如今功力大弱,不复往日 之勇,虽然彼此敌意不轻,却也替他暗暗可惜—— 他现出憾色,龙瑶嫣顿时看出,便问道:“你可是后悔了?”柳悦清反问道:“何事后悔?”龙瑶嫣说道:“你不是在意那个阿三的身份?倘若你答应姓沈的和他联手,岂不是已经知道 阿三是谁了?”柳悦清笑道:“此举确实省事,但我不愿接受这桩买卖。”龙瑶嫣眨了眨眼睛,很是不解,却欲言又止,柳悦清见她脸色变化,便笑着说道:“我若答应他,你难道不动气? ”—— 龙瑶嫣轻呼一声,这才明白柳悦清的心意,自己极恨沈诗恒,柳悦清怎会不知,他顾虑到自己才断然拒绝。倘若他应允了沈诗恒的请求,自己会不会发怒?龙瑶嫣暗暗凝思,寻思念道: “我若对清弟生气,那不就是不爱他了?”—— 柳悦清见她望着自己,眼中柔情大动,心头不禁一颤,急忙又道:“此人一身魄力非凡,也算难得的人才,只是误入歧途,不知是他本性之过还是这门‘修罗’武学之过,但若让他恢复 了功力,对这个江湖而言是百害而无一益,江湖上不可再出现另一个沈通尧了,我若和他联手取麒麟血,岂不是助纣为虐?”—— 龙瑶嫣低声说道:“其实我一直想杀了他,这个人对我羞辱得太狠了……”愈往山巅,风势愈狂,她说得轻了,柳悦清无法听清,只得开口询问,龙瑶嫣大声说道:“我说我方才就是想 杀了他,却没料到你会救他,令我好生意外。”—— 柳悦清苦笑道:“沈诗恒在江州府内闭关练功,却被我发现他藏身之所,只因水芊芊对我坦言阿三是我爹爹,我承她这个情,便答应她不伤沈诗恒的性命,却让你受委屈了。”他明知沈 诗恒此时虽然因伤武功大减,但若内伤痊愈后,定然又会对龙瑶嫣纠缠,着实是她的心腹大患,自己这两次手下留情,往后若生出风波,岂不是遗憾一生。一念及此,柳悦清颇有些歉意地说 道:“我放了沈诗恒,嫣姊姊你没怪我,我已感激不尽。”—— 龙瑶嫣突然停下脚步,柳悦清察觉时已冲出老远,急忙一个倒穿杨柳落到她身前,她脸色颇显古怪,似喜似悲、若惊若叹,柳悦清许久不见她满腹心事的样子,当下微笑问道:“你又想 起不快的事了?”—— 龙瑶嫣摇摇头说道:“我正想着一件事,你对他人宽厚仁慈,就连沈诗恒这种恶人都能宽恕,我却是动不动就会发怒,这些日子我和你们在一起,几乎忘了如何生气,心想自己已变得温 柔,但我一见到姓沈的,却又起了杀人念头,这不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是不是很恶毒的人呀?”—— 柳悦清笑道:“你又胡思乱想了,易地而处,我若是嫣姊你,或许他早已被我大卸八块了。”龙瑶嫣被他逗得展颜一笑,随即幽幽说道:“清弟你又说笑了,这么看来,我也不算是太坏 的人了?”柳悦清摇头说道:“当然不是。”龙瑶嫣拍了拍胸口,说道:“那便好,我听你说你放了沈诗恒,却担心我会怪你,正想着我在你心中定是个乖僻暴躁的女子,否则你怎会这么问 呢?”—— 柳悦清拍了下额头说道:“是我说错话了,嫣姊你别生气,我给你赔不是,我……”龙瑶嫣不等他再往下说,手掌按在他嘴唇上,摇头说道:“你也别乱想,我脾气再不好,也不会对你 生气的,还有柔妹妹……”她突然有些惆怅地说道:“不知她此时人在哪里,我好挂念她。”—— 柳悦清也是一阵心神恍惚,突然握住龙瑶嫣的小手,说道:“咱们先上去。”拉着她往火山口直冲而上,他发力疾奔,龙瑶嫣只觉如腾云驾雾般冲天而起,急忙紧紧拉住柳悦清的臂膀, 望着脚下飞掠而过的山壁,芳心暗暗骇异:“清弟的武功一日千里,我比他年长有四五岁了,这轻功我却是万万及不上他一半,就算沈诗恒养好伤势,也不是清弟的对手,我又何必惧怕那个 混蛋。”—— 她被柳悦清带上山顶,自己几乎不费力气,正呆呆念着心事,柳悦清猛然刹住脚步,她不备之下收势不住,不禁惊呼一声,柳悦清眼疾手快,手腕用劲将她拉回,龙瑶嫣扑到他的怀里, 惊魂稍定,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已到了峰顶火山口 第445章 叹百绪难收 ——柳悦清也是吓得不轻,直视前方,咋舌连连说着好险,龙瑶嫣随他目光看去,俏脸一变,两人所站之地只有一人多宽,往前寸步便将翻入了火山口,这一下几乎失足摔落,两人对望 一眼,只见对方脸色都是一片惨白—— 柳悦清见她惊慌失措,莞尔说道:“姊姊神游天外,可是念着心事?”—— 他一脸坏笑,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龙瑶嫣嗔道:“你跑得这么快,我又跟不上,被你带上这里了,差点都被你……”话至一半,一道人影掠过,声随人至:“柳少侠和龙姑娘怎也来此 地了?”—— 来者是郁增风,龙瑶嫣依偎在柳悦清胸口,这时急忙推开了他,脸蛋儿飞红起来,柳悦清回头应唤一声,却不见郁增雪的踪影,当下说道:“晚辈略有耳闻,家父远渡重洋来到此地,其 因便是这座火山,在青藤峰上晚辈得知两位岛主来到此地,便也擅自前来一观,请郁岛主海涵,敢问怎不见到二岛主?”—— 郁增风指着火山口说道:“在下二弟下到火山腹部一探究竟,稍时便回。”—— 两人闻言都低头俯视,火山内部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穷尽眼力也无法看出其中端倪,柳悦清当先抬头问道:“这座火山究竟有何不妥,而被称作天岛的心腹之患?”—— 郁增风说道:“咱们岛上有本古书,记载着这座火山一些奇事,其中正写着‘山无眠,若醒,岛亡’这几字,其下详述这座火山曾经爆发,两百余年前,无数火焰从这个漆黑山口喷出, 将岛上大片土地化成灰烬,那时这座岛屿有如今倍许之宽,却因那场火山,大片土地没入海中,如今只余这片方圆,而南边遭受其害后,如今也无人居住了。”—— 柳悦清沉吟一下说道:“火山一次爆发,半数以上土地永眠海底,若再经受一次,这座岛屿余留之地亦将岌岌可危,只是晚辈太过笨拙,乍看之下,这座火山岿然不动,毫无异动迹象。 ”—— 郁增风说道:“两位适才爬山时,可察觉脚下可有异状?”柳悦清想了想,又看了龙瑶嫣一眼,两人都是一摇头,柳悦清说道:“还请岛主指点。”郁增风奇道:“两位竟没觉得脚下有 温热之意?”—— 柳悦清俯下身子摸了摸地面,一股温热惬意的暖意自掌心透入,暖洋洋地十分舒适,心中大是好奇,起身拍拍手说道:“这是何缘故?”—— 郁增风说道:“那本旧书上记载,上一次火山爆发前,山脉周围地面就有这种异状,十年之前,此处再次变得温热,我和二弟想到旧书中的记载,着实难以安心,当时二弟冒着生死之险 进到火山腹部,发现火山底下都是滚烫得令人可怕的流水,还沾着熊熊火焰,热得令人窒息,他不敢在里面久留,匆匆脱出身来,之后郁家弟子琢磨一番,便知这些滚烫液体往火山口涌去, 离地面近了,原本冰凉的山地都渐变暖和,但若去到了山口,或许便会如两百余年前那般喷发而出,造成无边劫难,这次或是地震震动了山脉,火山山腹又不太平了。”—— 柳悦清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四年前家父受邀来此,那时这座火山也出状况了?”—— 郁增风摇头说道:“正因十年前的征兆,我和二弟有了奇思,做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壮举,却在半途力有未逮,最终无计可施,只得求助于令尊。”他有些愧疚地说道:“那次我一时兴起 ,去到中原相求柳重兄的,原本这事极为无理,却不料柳兄竟没犹豫半分,欣然随我前来了岛上,我听柔儿说了,自柳兄离庄来岛之后,少侠就再也没见到令尊,这事……是咱们天岛的过失 ,郁某实是无脸和少侠相见。”—— 柳悦清脸色微变,蹙眉说道:“郁岛主此话怎讲?”—— 郁增风说道:“旧书上记载详细,这座火山若一喷发,四周尽成人间地狱,咱们这些人在这岛上住惯了,实不喜飘洋再寻栖身之处,大家心头亦有不甘,想和老天斗上一斗,保住这座岛 屿,众人苦思良策,终得一法或可一试,所谓水能克火,这座火山离海不远,若能将海水灌入火山,或许就能挽救这场灭顶之灾。”—— 柳龙两人面面相觑,如此奇策可算异想天开,柳悦清回头俯视山下,茫茫大海如今在下方千余尺,要把那里的海水引入火山之中,岂不是天方夜谭?—— 郁增风没留意到柳悦清的神色,续道:“但此计说来容易,行事却难如登天,二弟他多次从这里钻入火山查探地形,正所谓水往低处流,如今要将千尺下方的海水往上引入火山口,这事 已非人力所及,咱们郁家门下高手众多,却也没这本事,正束手无策时,咱们岛上一人提出一案,从离海近处的地面凿一条地道,一路通往火山,另一路通往大海,两边贯通便能引流入山, 咱们愈想此计愈觉大妙,当即赞同一试,便开始挖凿地道。”—— 柳龙两人都是目瞪口呆,柳悦清心中寻思:“这岛上的人能有这等石破天惊的念头,豪迈气魄令人折服。”—— 郁增风看出两人惊疑,笑着说道:“咱们天岛的人别无长处,却有万众一心之念,为保卫栖身之所,几乎全岛的人都汇聚到了这里,大伙儿轮流行事,昼夜不断,花费了近五年的时间, 其中坍塌过数次,好几位兄弟不幸遇难了,却还是不舍不弃,几乎就打通了这条地道。”—— 柳悦清骇然叹服,喃喃说道:“了不起,了不起。”—— 郁增风说道:“当时地道通往大海处并无妨碍,往火山那里却是波折不断,地道中愈近到山处空气愈稀,大伙儿胸闷窒息,难以呼吸,许多人早已无力前行,到后来只有郁家弟子勉励而 为,我和二弟功力最深,到最后也支撑不住,眼看功亏一篑,大伙儿都十分沮丧。”—— 龙瑶嫣好奇地眨了眨眼,说道:“这是为何?”柳悦清笑道:“咱们人都要呼吸,所谓水往低处流,若要将海水引入山中,势必靠海那头为高,靠山那头为低,山海相隔数百丈,就算地 道只稍微倾斜数分,到火山那边也已深入地面百余尺了,地道里没有空气,人进去不久后就会窒息而亡了。”—— 龙瑶嫣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突见柳悦清含笑看着自己,忍不住红晕上脸,微微娇羞地说道:“我很笨的,柔妹妹又经常夸你聪明,你可不要笑话我。”—— 郁增风点头说道:“柳少庄主一语中的,地道内一不能呼吸,二不见事物,郁家的人倚仗内功修为才能进到深处,最后大概离破壁只剩十丈左右,连我和二弟都无法坚持,有一次二弟出 来晚了,竟晕倒在回程半途,所幸我听到通道里有异响,下去将他救出,这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眼看咫尺距离,却如相隔天涯般难以企及,大伙儿穷尽心智,却依然无法捅破这最后一层纸 。”—— 柳悦清恍然说道:“因此两位前辈想到请家父前来完成这条暗道的最后一段?” 第446章 叹百绪难收 ——郁增风说道:“当时我们欲作放弃,家祖母献了一计,说西方数百里之外有块陆地,其上有许多能人异士,其中有个名为柳芳霆的高人,武功远胜我们兄弟俩,家祖母让我兄弟去寻 这位柳前辈,若能邀他前来相助,打通地道乃举手之劳,得知此事后,二弟就取了船只,往你们的中原之地飘洋而去。”—— 柳悦清一拍手,说道:“原来如此,令弟到了中原,却是人生地不熟,而当时家祖在琅琊山内隐居,更是无人知晓,自然就打听不到,但家父那时名声正盛,寻到他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 郁增风微笑说道:“正是如此,二弟原先担心令尊会婉拒,不想他听罢二弟之言,二话不说痛快答应,和二弟来到了天岛,果然如家祖母所言,柳重兄内力深厚,远胜咱们兄弟俩,用了 十数日便破了山壁,这条地道经历六年时日终而形成,海水可绵绵不绝灌入火山中,而那时火山附近的地面已无这种温热,咱们便知险情已过,就设法截住了水流,已备他日不时之需。”— — 柳悦清说道:“那今日又生相同异状,莫非两位打算重开这个通道?”—— 郁增风皱起眉头,忧虑地说道:“这场地震来得突兀,我和二弟于火山周遭转了一圈,南岸处毁损极为厉害,且沉没了一大块土地,原本地道是从那处凿开,如今地面剥离沉海,说不定 那条地道也塌陷了,且等二弟回来再说。”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山口深处,担忧神色愈发浓厚——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耗时耗力终于挖通这条地道,却是毁于天灾,岛上居民若是知道此事,士气怕是要大挫了。”—— 郁增风苦笑道:“倘若真如我所言地道塌陷,士气挫伤倒也罢了,这座火山若一爆发,就再无回旋余地了。”—— 龙瑶嫣心念顿起:“真是如此的话,出海避难便可,岂能说无回旋余地。”嘴唇微微蠕动,正要将此念说出,突然想道:“我这话莫要又让清弟笑我了,还是不问也罢。”正犹豫着,却 听柳悦清已开口问道:“既然情势转恶,如今看来只有出海一途。”—— 郁增风说道:“大伙儿在这岛上都住惯了,颇不愿背井离乡,如今只得祈求它能如四年前那般重归平静,若到走投无路时,才打算让所有岛民乘船离岛。”说着俯下身子拍拍火山口的地 面,无奈地摇头—— 便在此时,一道人影从火山口窜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三人身前,便听郁增风开口叫了声“二弟”,原来是郁增雪回来了—— 见到柳龙两人在场,郁增雪微微一怔,拍拍身上尘土说道:“里面并无动静,倒和十年前十分相似,但我去到四年前柳重兄破壁之处,却发现缺口已无,恐是这场地震动了山壁,石头落 下封住了地道。”郁增风叹气说道:“我正和柳少庄主谈及此事,果然被我不幸言中。”郁增雪却无忧色,笑道:“大哥你也不必过分忧虑,这地面还没九年前那般炎热,当年我们没凿完地 道,这片土地已复原状,这条地道费尽人力,却从未用过,今日或许不引入海水,这火山亦不会有动静,只是虚惊一场,咱们不如淡然对之。”—— 郁增风皱眉说道:“有备无患才是上策,这次咱们轻敌,才让姓宁的掳走了柔儿,如今不可再大意了。”—— 郁增雪颔首说道:“我看这火山暂无不妥,如今还是先想法子救回柔儿才行。”—— 柳悦清在旁附和说道:“二岛主说得极是,宁无城生性狠毒,他在岛上无疑芒刺在背,为防夜长梦多,须将此人赶出天岛。”—— 郁增风叹道:“咱们投鼠忌器,难以与他正面交手,这座火山如今也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咱们先回去和爷爷他老人家共商救人杀敌之计。”—— 四人从另一头下山,近到平地,前方不远处就是茫茫大海,如今南边沉没了一片土地,海面几乎贴着火山山脚,郁增风停下脚步,望着翻滚不停的海水,竟是呆了—— 郁增雪说道:“十年前咱们是从那个方位凿地往下开道,这次可都沉入海里了。”他向海面一处指去,离岸边已有三十余丈,可知这块沉没的陆地着实不小,柳悦清倒抽了一口冷气,却 听龙瑶嫣问道:“为防患来日危机,不如再设法开条地道引入海水,此法可行得通?”—— 郁增雪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此法虽然可行,但大费人力物力不说,更要多年的光景,若又遇上四年前的难关,上次托柳重兄前来,却害得他至今下落未明,咱们兄弟俩实是无颜面对 柳少庄主了,这次咱们兄弟怎有颜面再去求他人,大海茫茫,远行生死难卜,实在是不能再而为之。”—— 龙瑶嫣浅笑道:“你们可以找清弟呀。”说着朝柳悦清眨了眨眼,柳悦清一怔,也忘了开口,郁增雪皱起眉头,心想柳悦清虽是柳重之子,但年纪轻轻,一身武学怎能高过自己,心中疑 惑不定,口中却客气地说道:“若真如此,我们把柳少庄主留在这里五、六年,姑娘可允?”龙瑶嫣微红双颊,不知该如何回答,绞尽脑汁,好不容易说道:“清弟他若允了,我自然也允。 ”—— 郁增风微笑说道:“姑娘宅心仁厚,郁增风替岛上万千民众谢过姑娘了。”说着朝她长身作揖,龙瑶嫣急忙说道:“岛主不必客气。”神态很是忸怩,但听郁增风续道:“此计可从长计 议,柳少庄主所言不错,如今当务要事应先对付宁无城,我和二弟这就回青藤村了,二位不如随我们……”柳悦清忙道:“晚辈想在这里稍待一会,不知可否方便?”—— 郁增风想了一想,说道:“那咱们兄弟先行一步,柳少庄主内伤未愈,还请留意宁无城,若和他照面就有些麻烦了。”—— 柳悦清抱拳说道:“多谢岛主叮嘱,晚辈稍时便回。”—— 风雪兄弟当即不再驻留,匆匆往青藤峰赶回,柳悦清目送两人远去,转过身缓缓往大海方向行去,于海岸处止步,低头望着脚下地面,心知这片土地下有一条合天岛众人之力挖掘的地道 ,而这地道的终点却是自己爹爹亲手完成,如今那处已被山石封死,难道这也是爹爹的命运。这念头一起,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回想起水芊芊那晚话语,这个少女心思颇难捉摸,至今不知她 这番话是否为肺腑之言,便也辨不出真伪,但阿三会柳家不传绝学,极有可能她确无虚言,却是自己多心了—— 他一时心乱如麻,抬头望着远方,眼前景物竟是朦胧不清,龙瑶嫣悄然来到他的身边,转头默默凝视,发现他眼眸深处隐隐可见茫然若失,便柔声说道:“你挂念你爹爹?”柳悦清眼眸 中惊讶一闪而过,脱口说道:“你怎知我……”龙瑶嫣打断他说道:“你一直忽喜忽忧,那位郁岛主又说过,你爹爹当时正为这座火山而来到此地,如今你又暂不离去,眺望海面,定是想起 你爹爹了。”说着微微一笑,低声又道,“我也是乱说的,错了你别笑话我。” 第447章 叹百绪难收 ——柳悦清愣愣地望着她,一时竟没有回话,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少女踏入江湖未到半年,当时丝毫不懂人情世故,如今已能揣测他人心思,全然判若两人,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龙瑶嫣见他目不转睛凝视着自己,便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几下,柳悦清却依然痴痴直视,龙瑶嫣拉着他手臂摇了几下,这才见他回过神来,不由得微微嗔道:“你这人,怎么发呆了? ”—— 柳悦清笑道:“嫣姊姊方才一语中的,令小弟有些惊愕,一时就失神了。”—— 龙瑶嫣红晕上脸,竟大感羞涩,低声说道:“我这是乱说的,你可别恭维我了,你爹爹……我叫柳叔叔可以吗?”柳悦清嗯了一声,龙瑶嫣嫣然一笑,说道:“柳叔叔能被郁岛主敬重, 在中原也很有名望,定有非凡能耐,他绝不会有事的。”—— 她一番柔声安慰,柳悦清大为感动,激动之余,展臂搂住了她,颤声说道:“嫣姊姊,谢谢你的吉言,我……我实在是……”他心神激荡,一时哽咽难语,眼眶却是红了—— 柳悦清心怀感激,不自禁地拥她入怀,也没过多心思,龙瑶嫣却是芳心大乱,闻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欲挣脱却又不舍,心头如小鹿乱撞,一时没了主意,便微微闭上双眼,将脸颊靠 住他的肩膀,满脸遍布红晕—— 玉女在怀,柳悦清心中柔情渐盛,也是有些意乱情迷,正要说一些温柔的话,突然间耿沧柔的俏脸一闪而过,柳悦清顿时起了一身冷汗,急忙双手一松,俊脸通红说道:“对不起,嫣姊 姊,是我唐突你了。”—— 耿沧柔如今生死未卜,自己却在这里和龙瑶嫣卿卿我我,柳悦清心中一时又羞又愧,暗骂自己畜生不如—— 龙瑶嫣心口不知为何微微一痛,却强颜笑道:“只要你不伤心就好,咱们也快回去吧,郁爷爷那里或许已有柔妹妹的下落了。”—— 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提起精神说道:“姊姊说的是,咱们快走。”—— 一路回到青藤村,途中并未遇上宁无城等人,柳悦清踏足进入村口,脸色一展,侧过脸说道:“宁无城这一日都没有抛头露面,不知在……”话说一半突然定住,只见龙瑶嫣两行清泪沿 颊而下,竟是哭了,只是柳悦清走在身前,并未留意,此时见她悲伤若斯,心念一转,便知其因,剑眉深深蹙起,似在思索一个极为困扰的难题,竟是驻足村口苦思,并未往村中行去—— 他一停下,龙瑶嫣也收住脚步,见他怔怔不语,当下擦了擦脸颊泪痕,幽幽说道:“清弟,宁无城那恶人又怎么了?”—— 柳悦清摇了摇头,踱步来回数圈,颇有些苦恼的样子,龙瑶嫣猜不透他的心思,茫然地望着他,片刻后,柳悦清深深吸了口气,似是解开一个心结,嘴角露出爽朗笑容,说道:“咱们去 郁爷爷那里,相救郁姑娘之事,咱们也不能不出力。”牵起龙瑶嫣的小手,快步往村中行去—— 到了那间屋子,柳悦清叩门而入,郁增风正说着火山一事,众人回头看来,见是柳龙两人,郁秋痕招招手说道:“清儿,嫣儿,来这里坐。”柳悦清说了声“是”,却拉着龙瑶嫣走到一 张长凳旁,龙瑶嫣原意坐在郁秋痕身侧,但被柳悦清紧拉着手不放,只得依着他身旁坐下,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但见他眼神清澈,神色坚定,已不见了先前的忧虑迷惘—— 天岛彩虹等人前去打探耿沧柔的下落,至今未归,此时屋中人物寥寥无几,郁增雪重拾被打断的话题,说道:“火山那边就此情状,爷爷奶奶可有高见?”—— 东方稀星连连摇头说道:“那条地道被毁了?那便糟糕透了,火山若一爆发,迫不得已之下,咱们只能弃岛了。”风雪两兄弟闻言,都是流露出黯然神色—— 郁增雪轻叹一声,又道:“此事暂且放放,如今先想法子救回柔儿,把宁无城赶出岛去,还请爷爷坐镇指挥。”—— 郁秋痕沉吟说道:“宁无城狡诈阴毒,柔儿在他手里,咱们不可轻举妄动,需从长计议,清儿,你可有救人妙计?”—— 柳悦清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问道:“有多少人随着宁无城来到岛上?”郁增风说道:“另有四人随他一同现身,但只有一人露了相貌,其余三人都是蒙面出现,咱们无法看清这些人的相 貌。”柳悦清微微一惊,皱眉说道:“这宁无城也太目中无人了,区区五人就想鸠占鹊巢,他究竟是在打什么算盘?话说对方仅此五人,贵岛人才济济,都无法与他们一较高低?”—— 郁增风摇头说道:“说来惭愧,对方五人中,有一人是使毒高手,柔儿被擒后,郁家弟子曾去相救,却被此人毒物误伤,若非咱们退得及时,或将有人丧命其毒物之下,倘若是以武功论 胜负,咱们这里兵多将广,都是修为精湛之人,但这毒物一技,岛上实无人精通。”—— 郁秋痕插口问道:“清儿,你说过在南郡耿府遇上那个左龙群,此人用拈花公主的毒物大闹了一场,今次莫非又是他……”—— 柳悦清摇头道:“左龙群和耿伯伯之间原是一场误会,当时已然误会冰消,不会是他。”他神色飞扬,竟是十分欢喜,说道:“此人或就是南郡耿府之乱的元凶,他久居幕后从不现身, 这次终能亲自会会他了。”—— 郁增风说道:“柳少庄主切不可轻敌,除此人和宁无城之外,其余三人也是身怀绝技,不是易敌之辈。”—— 柳悦清点点头,郁秋痕见他喜动于色,心中一动,问道:“清儿可有妙策?”—— 柳悦清摇头说道:“宁无城擒住郁姑娘,之后就按兵不动了,这就有些奇怪,其人数分明处于劣势,却要大闹天岛,理该借着擒住郁姑娘之良机,步步跟进,拖延时日愈久,对宁无城愈 为不利,这老贼心智极为厉害,早已分辨出形势,却为何……难道其真对拈花公主的毒物如此自信?”—— 郁增风说道:“只因十余日前,麒麟兽突然飞离天岛,至今未归,宁无城对麒麟血十分介意,或许这才迟迟未来发难。”郁增雪接口说道:“麒麟通灵,想必是先于一步得知这次灾祸, 离去避难了。”—— 柳悦清皱眉沉吟,半晌后才说道:“如今或有一计能救出郁姑娘……”才说了这句话,便听一人大声叫道:“是何妙计,不妨说来一听。”风声呼啸而过,一人从外面飞奔而入,立在柳 悦清身前,目光烁烁紧紧盯着他,却是木丹秦回来了—— 在他身后,天岛郁家弟子先后进屋,柳悦清心神微微一震,急忙往门口看去,却没见到他刻骨铭心之人的身影,耳中传来蒋承轩的声音:“咱们踏足岛上大片土地,并未见到这位耿姑娘 ,如今只有东面的仙踪崖未曾一探,若那里也不见她,恐怕就……”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其余众人都是露出遗憾之色,柳悦清等在岛屿西侧弃船跳海,无论如何耿沧柔都去不到东面,蒋承轩 这一言几乎判定了耿沧柔的死刑—— 柳悦清脸色惨白,颤着声音道谢一声,目光变得散乱无神,龙瑶嫣见他心神大乱,悲伤难抑,心头也是大痛,垂下头去轻声抽泣 第448章 叹百绪难收 ——郁秋痕老脸上也是现出一丝憾色,见柳悦清悲伤欲绝,当即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增风增雪再去打探。”—— 郁增风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孩儿领命……”东方稀星忍不住说道:“你这老头,怎么……”却见柳悦清长身而起,说道:“如今头等大事是相救郁姑娘,她身处虎狼之穴,随时有杀 身之祸,不得耽搁,晚辈私事大可缓缓,不必太过焦虑。”他苦苦压住伤痛之情,众人却是看得分明,郁秋痕皱起眉头说道:“清儿,你这般……”柳悦清不等他说罢,微微摇头,决然说道 :“郁爷爷,宁无城这次托大,身旁帮手不多,相救郁姑娘并非难事,救回郁姑娘后,咱们明日定下心去或寻找柔姊,更能事半功倍。”—— 郁秋痕叹了口气,颔首说道:“也罢,清儿不妨说说是何妙计?”—— 众人齐齐望向柳悦清,静闻其详,柳悦清说道:“还请郁家门下诸位相助清儿,之前如何相救郁姑娘,这次依然如此行事便可。”—— 郁增风有些不明白,说道:“我们两次前去救人,一是投鼠忌器,生怕伤了柔儿性命,二是那毒物太过凶猛,难以应付,若是效仿而行,岂不再次大败亏输?”—— 柳悦清说道:“晚辈在火山下和西禅宗沈诗恒不期而遇,他欲和晚辈合力夺取麒麟血,如此可知宁无城来到天岛一事,他并不知情,而方才郁家诸位前辈兄弟回来,只说不曾找到内子下 落,却不提到沈诗恒此人,晚辈更明白沈诗恒这一干人落脚之处极为隐蔽,连郁家门人都被其瞒过了。”—— 郁增风微笑说道:“天岛人物万千之众,咱们也无法尽数认得,或许见到了此人,却将他当作天岛平常百姓,那也不足为奇。”—— 柳悦清侧目看了龙瑶嫣一眼,说道:“龙姑娘若是天岛寻常百姓,诸位可否会认得?”—— 他话音一落,便听木丹秦大叫道:“龙姑娘绝世容颜,宛若天仙,咱们天岛若有如此美丽的人物,定是过目不忘,咱木丹秦第一个就认得了。”众人听他说得直接,不免有些好笑,郁增 风点头说道:“龙姑娘天仙容貌,若是岛上住民,早已是咱们这里的风云人物了。”龙瑶嫣听两人尽夸自己,脸色一红,有些讶异望着柳悦清,不知他为何会提到自己—— 柳悦清朝她微微一笑,转头说道:“那位沈宗主身旁亦有一位红颜女子,此女被在中原被称作‘天下第一美女’,如此人物,诸位若是见到,定然不会遗忘。”—— 木丹秦讶道:“竟然还有这么美貌的姑娘?真是奇了,不过我确没见到美貌女子,你们呢?”目光扫过其余诸人,柳荻灵等皆是摇头,柳悦清点头说道:“如此便知他们藏身隐蔽,不欲 让他人撞见,他避过了诸位眼线,便也避过了宁无城。”—— 郁秋痕皱眉说道:“此人与咱们相救柔儿有何牵连?清儿快快说来,莫让老夫焦急。”—— 柳悦清说道:“除了西禅宗那几人之外,宁无城并不知晓清儿也来到了天岛,便不会有防备之心,清儿欲以声东击西辅以暗度陈仓之策,给宁无城来个措手不及。”—— 郁增风眼神一亮,急忙说道:“愿闻其详。”—— 柳悦清说道:“烦请郁家弟子与往昔一样,由正面攻入,让宁无城误以为诸位前去是相救郁姑娘,晚辈却借由他道侵入,便能打宁无城一个措手不及,偷偷救郁姑娘脱困,此计胜算极大 ,定能给宁无城一个下马威。”—— 郁秋痕皱眉说道:“即便宁无城迎面挡住我们,柔儿身边定也会派人驻守,清儿如何攻其不备?”—— 柳悦清说道:“正因如此,清儿需郁家军多派些人手,宁无城无论如何计算都只有五人,咱们人数占了极大优势,他要守住如今上风局面,只能派那人协助于他,这位使毒老兄若不在郁 姑娘身边,清儿便有十足自信救出郁姑娘。”—— 他话音刚落,郁增雪一跳而起,连声叫道:“有道理,有道理,好计,好计,柳少庄主,我郁增雪可服你了。”其余人反复琢磨,也都觉得此计大妙,郁秋痕点头说道:“那就依清儿所 言,三日后咱们就用这方法夺回柔儿。”—— 众人还未应允,柳悦清连连摇头说道:“三日后不可,咱们是要打宁无城一个措手不及,沈诗恒他知我来到岛上,若给他们碰了头,就无法用此法了,所谓夜长梦多,须得尽快行事,今 夜日落之后,咱们就立刻行动。”—— 郁秋痕皱眉说道:“不行,清儿你内伤不轻,不调养一番,冒然去和宁无城斗,太冒险了。”柳悦清神色坚定,坚决说道:“至日落仍有一个多时辰,我调息一下便行,宁无城武功心智 皆为上乘,如今咱们投鼠忌器,更是束手束脚,天岛若是落在他的手里,岛上百姓可就遭了殃,郁岛主,能否借一静僻之所,晚辈需调理内伤。”—— 郁增风起身走上,说道:“还请柳少侠随我前来。”柳悦清站起身来,说了声“有劳了”,两人走出木屋,郁增风唤来一个村民稍稍询问数言,村民回话几句,郁增风微微点头,回头说 道:“西首有间屋子,屋主暂不回来,柳少侠在那处疗伤,不会有人打扰。”—— 柳悦清又谢一声,却听身后脚步声起,转头看去,龙瑶嫣正快步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清弟,我陪着你好不好?”柳悦清知她不喜人多,微笑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嫣姊姊替小弟护法 。”—— 三人到了西首屋子门前,这间屋子甚是奇特,竟呈八角形状,柳悦清回头打量其他屋子,却和中原房舍颇为相似,便打量起眼前这间八角屋,郁增风笑道:“此屋主人喜好周易玄术,于 伏羲八卦极为精通,就将这座屋子打造成八卦阵图,咱们这青藤村中,也就这间屋子开了南北两扇门,屋子主人直言这分别代表南乾天和北坤地,郁家弟子听过一笑而过,对此都并不在意。 ”—— 柳悦清笑道:“竟有如此典故,原来这间屋子的主人也是位世外高人。”他在门口朝着屋子深深作揖,这才随着郁增风入了屋子—— 此屋外观虽怪,其中却都是些家常摆设,并无诡状殊形的物事,郁增风拿出一个小瓶塞在柳悦清手里,说道:“这是天岛疗伤药物,服用一颗对内伤大有裨益,应能相助少侠一臂之力。 ”—— 柳悦清喜道:“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郁增风再不打扰他,转身离去—— 柳悦清注视着龙瑶嫣,说道:“小弟这就运功疗伤,姊姊若感无趣,可去屋外走走。”龙瑶嫣摇摇螓首,说道:“我坐在这儿陪你。”说罢,已挑了张椅子坐下,望着柳悦清盈盈含笑— — 柳悦清从瓶中取出一粒药丸,一股芬芳幽幽散开,沁人心脾,可知是名贵药物所炼,当下吞服一粒,当即盘膝正坐,垂首闭目,调理内伤,龙瑶嫣手指撑着脸颊,无意间竟自出神,回想 到梅花坳中初遇柳悦清,却未和他说过一字一句,只对视过几眼,那时自己对男人深恶痛绝,着实对其毫无好感,自己的眼神定是凶恶之极,如今依然记得自己怒目相向,令他满脸错愕迷惘 ,一念及此,龙瑶嫣嘴角一弯,挂起一丝微笑—— 她自那时回忆,桃红岭、无名酒铺、秦家庄、江州城等等地方,诸事清晰浮现,而后自己大受情创,随着柳悦清耿沧柔西去南疆,南至荆州,之后又去往平江府,她思绪到了吴漫霞的住 处,幽幽叹了口气,自那时起,自己一缕情思已系于柳悦清身上,而在天岛天语峰上,柳悦清搂住自己,意欲亲吻,想到这缠绵一幕,龙瑶嫣芳心大跳,秀眉微微一皱,喃喃说道:“当时被 柳荻灵撞破了,我竟然有些恼怒,恼怒这个男人为何来得这么不凑巧,我……我竟然想被清弟亲吻,真是羞死人了。” 第449章 叹百绪难收 ——她俏脸飞红,情绪大乱,顷刻回过神来,着眼看去,屋内一片漆黑,只能隐约见到柳悦清的轮廓,原来她出神好久,不知觉时已到了夜晚—— 却听柳悦清轻呼一声,睁开双眼,龙瑶嫣喜道:“清弟,你疗伤好了?”柳悦清起身说道:“虽是临阵磨枪,却也颇有效果,加上郁岛主给的伤药,我已恢复良多,如今已到时辰,小弟 和郁岛主他们需动身去救郁姑娘了。”龙瑶嫣欣然说道:“那我也随你去。”柳悦清摇头说道:“嫣姊姊在这里守着郁爷爷和郁奶奶。”但见她脸色一变,柳悦清笑道:“我是要打宁无城一 个出其不意,若真有效用,我一人足矣,若被他看破,姊姊和我同去,也是无济于事。”龙瑶嫣担忧说道:“我能助你一臂之力呀,虽然我的功夫不好,会拖你的后腿,但你一人去是不是… …太危险了?”—— 柳悦清听她口气担忧,便笑道:“郁家的人在前面牵制,而对方也只有宁无城是劲敌,只他一人是留不住我的,我若救不出郁姑娘,拍拍屁股逃之夭夭,宁无城自然也无计可施。”—— 龙瑶嫣被他逗得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柔妹妹说你能为救他人而不顾自己性命,我担心你到时候不顾生死,一心想救出郁姑娘,却忘了自己……宁无城对你恨之入骨,定会想法子杀你 ,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柳悦清摸了摸鼻子,笑道:“我真有这么鲁莽?”—— 龙瑶嫣说道:“原本我也不信,天底下哪有这么傻的人,但自从你在船上不顾生死数次救我,我才知道柔妹妹所言不假。”—— 柳悦清笑道:“彼一时此一时,郁姑娘此时虽然受困,却暂无性命之忧,你的境况可危险多了,我自当要拼命救你,不能一概而论。”龙瑶嫣问道:“那你救郁姑娘时若被宁无城撞破, 他要以你的性命去换郁姑娘,你该如何是好?”柳悦清愣了一下,突然笑道:“嫣姊你怎会有这个想法?”龙瑶嫣说道:“宁无城最恨的是你,听你说他数次设毒计杀你不成,如今有此良机 ,定会用这个毒计来逼你就范的,你今晚还是不要……”“去了”两个字已在嘴边,却是无法说出,向他轻轻摇头—— 柳悦清柔声说道:“郁爷爷对我们恩重如山,郁姑娘落难,我不得不去。”眼看龙瑶嫣叹着气忧心忡忡,不禁笑道:“你还是怕我回不来?”龙瑶嫣侧过脸看着他,半晌才说道:“柔妹 妹说过,你顾着别人安危,时常替他人冲锋陷阵,却不想到他人虽在事外,却依然担心焦虑,那日你去吴家却迟迟不归,柔妹妹就担心得坐立不安,几乎整夜未睡,当时我还隐隐有些不解, 如今却是明白了不少。”—— 她这番话缕缕情意一览无遗,柳悦清心中感激,忖道:“不仅柔姊姊和兰妹妹对我极好,嫣姊也对我一片痴心,我柳悦清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她们垂青。”握着龙瑶嫣的玉手,郑 重说道:“小弟定会见机行事,回到嫣姊姊身边,嫣姊姊不必担心。”—— 两人来到郁秋痕所在屋子,屋中郁家弟子尽数聚集,各自夜行衣装束,见到柳悦清进屋,众人神色一振,郁增雪说道:“柳少庄主,接下来如何安排?”柳悦清说道:“郁家精兵都出发 ,此处难免空虚,有劳朝夕道长坐镇这里,嫣姊亦能相助道长一臂之力,以守护青藤村周全。”朝夕道长微笑说道:“小道谨遵柳少庄主吩咐。”柳悦清说道:“两位岛主,咱们这就动身如 何?”—— 却听韦泰说道:“柳贤弟,唐兄为何至今未回来?这有些不合常理啊。”柳悦清闻言一怔,脱口问道:“谁是唐兄?”与此同时,柳荻灵开口说道:“此事有些蹊跷……”突然转过头望 向柳悦清,显然听到他发话,柳悦清顿时领悟,不禁莞尔,柳荻灵也是失笑道:“你我都姓柳,韦大哥这声‘柳贤弟’可把柳少庄主叫糊涂了。”余者闻之,皆尽大乐—— 却听柳荻灵续道:“地震才去,事事不能按常理推算,唐大哥或遇上急事,暂不能回到此处,咱们‘天岛彩虹’七人中以他修为最深,行事也素来谨慎小心,不会出什么大事。”—— 郁增雪也是颔首应道:“咱们先去营救柔儿,余事回来从长计议……大哥,这次是晚间行事,你……成是不成?”他这话一说,郁家天岛双杰和天岛彩虹齐齐望着郁增风,都有些顾虑之 色,东方稀星更是叹了口气,郁秋痕有些讶然,转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显然他是一头雾水—— 郁增风握紧了双拳,脸上掠过一丝激动之色,大声说道:“柔儿是我女儿,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受难,我这个做爹爹的……真是猪狗不如,这次我若不去,我……我就不配做她的爹爹。” 他紧紧盯着自己兄弟,郁增雪脸色微变,突然叹了口气,说道:“那大哥就随我一同行事,莫要乱了阵脚,那就得不偿失了。”—— 郁增风望着柳悦清,问道:“此时可动身?”柳悦清说道:“郁岛主等可先行一步,晚辈稍后赶上。”郁增风颔首说道:“二弟,诸位兄弟,出发了。”—— 郁家诸人各自斜挂青锋,鱼贯而出,柳悦清缓步走到东方稀星身前,说道:“郁奶奶,二岛主为何有这一句话?其中难道大有难言之隐?”—— 郁秋痕也好生迷惑,心中想到谢荟兰的症状,不禁打了个寒颤,却听东方稀星说道:“只是风儿的心魔,他年幼时好动贪玩,一次误入森林,迷了道路,直到夜晚都没走出,之后又遇上 了猛兽,差点就送了性命,自那时起,风儿就极惧夜晚出行,这三十余年一到晚间,他就把自己关在屋中不离半步,有几次深夜强行带他出去,他却方寸大乱,脸色惨白,更有一次一股清风 吹来,竟把他吓得晕了过去。”—— 柳悦清吃惊之余,却也有些好笑,皱着眉头说道:“竟有这等奇事,早知如此,晚辈实不该勉强大岛主。”东方稀星笑道:“柔儿是他女儿,他若不去相救,来日定会懊恼后悔,这次却 让清儿费神费力了。”柳悦清笑道:“宁无城诡计多端,咱们对他事事正大光明,反而束缚手脚,这次清儿也用些手段,让他尝尝苦头,清儿这就去了。”—— 朝二老一拜后,柳悦清转身出了屋子,却听身后脚步声起,他回头看去,见龙瑶嫣快步奔到他面前,便问道:“嫣姊还有话嘱咐小弟?”龙瑶嫣摇了摇头,盈盈注视,柔声叮咛:“为了 柔妹妹,你也要平平安安地回来。”柳悦清抱了她一下,应道:“小弟理会得。”—— 飞步下了青藤峰,眼看郁家众人在山脚下驻步,柳悦清急忙掠了过去,说道:“让诸位久候了,还请两位岛主带路。”—— 众人齐身赶路,一路向东飞驰,途中,柳悦清和郁增雪谈起宁无城鸠占鹊巢之事,才知郁家原本住在仙踪崖山脚下,只因仙踪崖是麒麟兽栖身之处,郁家众人才久居那方,便可时刻留意 麒麟兽动向,而宁无城以郁温柔要挟,占据这处要地,郁家众人早已忿忿不平,只是对对方毒物大为顾忌,思索不出对策,才迟迟未动手。所幸麒麟兽数天未归,宁无城取不得麒麟血,他声 称要郁家答应其三件要事,但此时并未发难夺取剑谱,更未强占岛屿,想必他势必以取得麒麟血为先,这才按兵不动,柳悦清稍一琢磨,不禁连呼侥幸,暗思这场地震并非全然是坏事 第450章 叹百绪难收 ——一路疾奔,柳悦清留意四周情形,察觉愈往东行,地势愈为平坦,几乎未受重创,住民也愈发多了起来,不似西边那般荒无人烟,村落之内家家户户早已点起蜡烛,于黑夜中宛若璀 璨的晨星,更有悠扬歌声来回飘荡,不少人围拢在篝火旁嬉戏玩乐,而天岛众人步履轻快,未出声响,一路行过数个村庄,村民竟都毫不察觉—— 行过七、八里地后,郁增雪当先停下脚步,其余众人也齐齐收势,郁增雪向前一指说道:“前面便是仙踪崖,我们郁家的城堡在山坡下,如今却被宁无城给占住了。”—— 柳悦清眯着眼睛向前看去,昏暗月色中,数十丈外隐隐可见一座矮峰,峰下星星烛火闪烁不止,数间平屋错落排开,另有一排屋子层层叠叠,有两层楼高,乍眼看去着实不似郁增雪口中 的“城堡”—— 相隔太远看不出什么名堂,柳悦清张望一下便收回目光,低声问道:“郁姑娘被囚在那处?”郁增雪颔首说道:“柳少庄主请看,那两层楼的屋子就是咱们郁家城堡,前几次相救柔儿时 ,我们探明她被宁无城关在二楼东侧的房屋,却都无功而返,我猜宁无城暂不会挪动地方,柔儿十有八九仍被囚在那处。”—— 柳悦清缓缓点了点头,脑中盘算着进退之法,想了数个手段后,神色一展,转头看去,却见郁增风紧绷着脸,神色着实拘谨,于是说道:“咱们兵分两路,诸位明修栈道,以牵制为重, 若见到那个毒技了得之人,万万不可冒失,晚辈这就先行一步了。”话音一落,郁家众人眼前一花,柳悦清已是失去了踪影—— 郁家众人都是满脸惊愕,郁增雪更是咦了一声,竟看不出这个少年是如何离去的,虽说晚间视线不佳,但如此轻功,已令他骇然叹服。至今他未见到柳悦清的身手,虽知他是将门虎子, 但受年岁所限,一身武功或无长处,这一路前来颇为担心他孤身犯险,他早已打定主意欲和柳悦清共进共退,若遇凶险,拼了自己性命也要救下柳悦清,这时尚不及开口,柳悦清便消失不见 ,郁增雪立时骇然,半晌才回过神来,摇着头说道:“好轻功,这位柳少庄主的功夫或已胜过他爹爹了,了不起。”柳荻灵嘿嘿一笑,说道:“好小子,真有些小看他了,难怪老岛主如此倚 仗他,有他相助,救出柔儿又多一分把握了。”—— 郁增雪说道:“事不宜迟,咱们也快行事。”众人齐声称是,一道道黑影如鬼魅般朝山脚掠去—— 这时,柳悦清如幽灵般欺入山脚下楼房前,掠到房屋一侧,蹲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悄无声息。那座二层楼房近在眼前,昏暗中亦能看清房屋样式,形状甚是奇怪,三分似民家茅屋,七 分又似中原达官贵人的宅邸,颇有些不伦不类,而其余平房却不见如此突兀,柳悦清啧啧称奇之余,暗中凝神屏气,静等郁家众人动静—— 静候片刻,房屋另一侧陡然传来一阵异响,似呵斥,似怒骂,一阵纷乱,柳悦清脸上现出一丝喜色,当下如轻烟般掠出,眨眼间就到了那古怪的楼房下方,张望四下无人,伸手抓住墙上 凸起之物,一个翻身直冲而上,轻巧地落在二楼窗边,二楼三间房三扇窗,只东侧一户有烛光泛出,柳悦清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笑容,轻轻捅破这扇窗户的竹篾纸,朝房里偷窥—— 这间屋中家设齐全,样式也和中原颇有不同,而在屋子正中央,郁温柔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脸颊贴着桌面,尽显怨怒之色—— 柳悦清看见她,心头一喜,暗道:“郁温柔果然在此,那就好办了,宁无城狡诈多欺,我却要让你这老贼吃个瘪。”—— 这时远处喧闹声更甚,随之稀稀落落传来兵刃碰撞声响,显然双方已交上了手,郁温柔显然听到了动静,霍然起身,脱口叫道:“难道是二叔来救我了?”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往窗户这 处奔来—— 柳悦清再不犹豫,推掌在窗户上轻轻一拍,一声嘎吱作响,整扇窗户支离破碎,郁温柔呀地一声,转头看来,一道人影从腾腾木屑中闪出,吓得她往后退去,颤声喝道:“是谁……”只 说了两个字,人影缓步上前,微笑说道:“郁姑娘别来无恙。”—— 郁温柔秀目圆睁,看清来者相貌,顿时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眼,柳悦清已到身侧,低声说道:“令尊和二岛主牵制住了宁无城等人,我带姑娘先离开这里,郁姑娘还能行 动?”郁温柔愣愣说道:“我被点了穴道,武功都没法子用了,柳大哥……真是你吗?”—— 柳悦清还未回话,只听砰地一声,大门被撞得飞起,眼看朝两人撞来,柳悦清说了声“小心”,拉过郁温柔,这扇门忽地一声,狠狠撞击在对面石墙上,竟将石墙撞出一个大洞,一股劲 风卷起,灭了房中烛火,屋子顿时一片漆黑——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门外掠入,迎面直欺而上,冷笑道:“郁家的人竟也懂得用计,难得难得,只可惜这等拙计岂能瞒得过本人,好朋友,你也给我留下吧。”满屋碎木飞扬,一道掌 力已当胸袭来,甚是沉厚威猛—— 柳悦清听出是江舞鹤说话,心中一动,暗道:“这里视线不佳,听其口气,他尚不知来者是我,正好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并不作声,“冰魄封神诀”运至巅峰,眼看对方掌力迫近 ,挥掌打出一招“雷鸣震泽”,以极刚极猛之力硬撞硬打—— 江舞鹤嘻嘻笑道:“考校敝人的功夫?除了郁二岛主之外,天岛难道还有能人吗?”他双眼闪过一丝邪气,双方掌力相汇,江舞鹤顿感不对,对方掌心传来的内力十分熟悉,却又强盛锋 锐,自己出掌未用全力,竟无法抵挡,说时迟那时快,他全身如受雷击,眼前一阵发黑,脏腑剧痛传来,顿时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喷出鲜血,险些晕了过去—— 柳悦清一掌重伤了他,吐出一口怨气,冷冷说道:“江舞鹤,这一掌是替谢荟兰赐你的。”当下也不多说,抱起郁温柔,低声说道:“险要之地,在下有所唐突,望姑娘不要见怪。”转 身从破损的窗户跳了出去—— 江舞鹤捂着嘴,鲜血不住从口中流出,他含糊着说道:“是柳悦清,他竟然也来到这里,我……我着实大意了,帮主毫不知情,这次有些麻烦了。”他强行跨出一步,却因伤势太重,砰 地摔倒在地,口中连连吐血,他咬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粒伤药服下,好不容易摆成盘膝坐姿,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他一时大意,以致身受重伤,怎不令他愤怒欲狂?但见他咬着牙恨恨吐出 “柳悦清”三字,才闭目调息疗伤—— 柳悦清轻巧落地,眼见四下无人,稍稍松了口气,将她负在背后说道:“郁姑娘,我先带着你和令尊汇合,还请忍耐一下。”口中说着,脚下更不怠慢,往声响处疾奔过去—— 郁温柔红了脸颊,羞涩地说道:“柳大哥怎么也来到了岛上?”柳悦清笑道:“咱们好多人都上岛来了,你曾爷爷也来到岛上,此时正和你曾奶奶在一块呢。”—— 郁温柔大喜,娇声说道:“他老人家也来了?这真是件大喜事,两位老人家终能团聚,定是柳大哥的功劳。”柳悦清笑道:“郁爷爷听闻宁无城来天岛作乱,便说定要将他打个落花流水 ……”突然斜斜跨出一步,停下脚步喝道:“是谁?” 第451章 展翅九霄君梗泪 ——黑夜中前方恍恍惚惚现出一人,自远处走近,沉声说道:“郁家兄弟今晚来得蹊跷,老夫正有些疑惑,果然另有计谋,只可惜阁下慢得一步,今日叫你来得了去不了。”听声音正是 宁无城,柳悦清心中一凛,暗道:“好个老贼,我这计策却也瞒不过他。”当下驻步凝神戒备,宁无城已从黑幕闪身而出,两人打了个照面,宁无城豁然色变,厉声叫道:“柳悦清你也来了 ?这是来坏老夫的好事吗?”声音中充斥着惊疑不定,显然对他现身大出意外—— 柳悦清哼了一声,心知此人才是最大的劲敌,自己内伤未愈,又背负着一人,不知能否从他手中脱身。他暗中盘算计策,脸上却镇定自若,冷冷说道:“宁无城,你我是冤家对头,自然 就路窄了。”—— 宁无城定了定神,冷笑说道:“只凭你一人也敢来夺人?真是狂妄自大的小子,不过也好,老夫正不甘你在中原逍遥自在,如今你来了岛上,也省了老夫不少力气。”—— 柳悦清冷冷说道:“那看你是否有此能耐了?”突然间斜窜出去,如飞箭一般掠过宁无城身侧,转眼已到数丈之外—— 宁无城瞳孔一缩,冷冷说道:“柳悦清你武功再强,带着郁家大小姐,也想从老夫手中逃脱?”口中说话,早已展开轻功追去—— 听见身后衣袂猎猎作响,柳悦清大笑道:“你这老儿无知之极,我若非有十足把握,又怎敢如此托大,你若有胆色,那便追来试试。”他如今力有不逮,便作攻心之计,以乱宁无城阵脚 —— 宁无城果然心头一惊,忖道:“难道臭小子这是要引我追去,而其已在前面设下埋伏?这小子并非孤身出海而来,难道是耿落笙那家伙……臭小子素来诡计多端,倒是不能轻视。”但自 己一方人数劣势,郁温柔若被夺去,更将打乱自己计划,宁无城脚下只缓了一缓,又加快身法紧追不舍—— 柳悦清见这一番恫吓镇不住宁无城,心中暗道:“枭雄之辈,果然胆色出众,如今只能凭借夜色昏暗,望能和郁岛主他们会合。”耳中听声辨别方向,几步一跨,突然折身往右,向北逃 窜—— 他变道疾奔,宁无城看穿他的心思,冷笑道:“郁家那些小子都被我属下毒死了,他们功夫虽精,却又怎能应付拈花公主的绝毒?”—— 郁温柔闻言大惊,颤声呼道:“你害死我爹爹了?你这个老贼,我饶不了你。”柳悦清察觉到她娇躯颤抖不停,可知被宁无城一番恫吓,已然芳心大乱,急忙沉声说道:“这是扰乱姑娘 心神的谬言,不足为信。”他一开口,脚步顿慢,顿时被宁无城拉近,当下不再开口,身法陡又加快数分—— 宁无城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忽然间一声惨呼从极远处飘来,离着柳悦清有里许之地,三人都听得分明,郁温柔大叫道:“是爹爹的叫声,他……他果真出事了。”急得眼泪夺眶而出— — 柳悦清不知那处发生如何变故,只是郁增风这声惨叫颇为凄厉,显然事情非同小可,他跑出数步,突然站稳,匆匆放下郁温柔,转身傲然而立,宁无城见状急忙沉气收步,于柳悦清面前 三丈处站定,月黑风高,荒郊野地,两大绝世高手终在远离中原的岛屿上正面相对,战势一触即发—— 宁无城打量着柳悦清,半晌才说道:“名门风度,世代相传,果然了不得,柳悦清,你柳家三代名震武林,如今也该到头了。”—— 柳悦清冷冷说道:“在下于名于利毫无兴趣,只是见到你这个沽名钓誉的老贼,心中很不爽快,我原意过些日子再来寻你的晦气,如今你这老贼竟来犯天岛,小爷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来 来来,咱们就在这里一分胜负。”他低声在郁温柔耳边匆匆说道:“姑娘快去令尊那里,或能施于援手,怜雪兄弟也来到岛上了,只是不知去了哪里,郁姑娘和令尊会合后,找怜雪兄弟要紧 。”—— 郁温柔轻呼一声,她和宁怜雪分别后已有不少时日,难免相思之苦,此时乍闻心上人也已到达,定是为救自己而来,不禁又惊又喜,眼眶更是湿润了—— 柳悦清说罢,缓步走到宁武城身前,郁温柔轻呼一声,叫道:“柳大哥你……”柳悦清听得分明,挥挥手笑道:“这老贼已不是我的对手,郁姑娘放心去吧。”郁温柔忙道:“我去找爹 爹他们前来相助柳大哥。”转身正要离去,两道人影突然凌空飞至,挡住她的去路,其中一人说道:“郁姑娘,这时再走未免有些迟了。”—— 柳悦清心神一震,脱口而道:“振武轩辕?”这人跨前两步,呵呵笑道:“正是在下,柳少庄主好计,重创了咱们江兄,又抱得美人归,咱们兄弟来迟一步,这次丢人可大了。”—— 柳悦清脸色一沉,却见郁温柔往自己这里靠来,便又相询:“此时天昏地暗,姑娘有把握摆脱他们?”郁温柔摇头叹道:“我被点了穴道,行走无碍,却是无法提运内力,逃不走的。” 柳悦清点头说道:“那郁姑娘稍等片刻,且让我先打发这三个臭贼。”—— 他拔剑在手,冷冷说道:“你这老贼在中原作恶多端倒也罢了,如今竟然把天岛也闹得鸡犬不宁,都快进棺材的人了,却不替宁家弟兄积积德。”—— 宁无城眼中煞气一现,转眼却已消失不见,微笑说道:“老夫若是发怒,你便有可趁之机,老夫吃过的盐多于你吃过的饭,耍这点小伎俩有失柳少庄主的名头。”—— 柳悦清确是打算惹怒他,如此便能多一份胜算,但见他看破自己心思,暗叫一声“老奸巨猾”,他的兵刃早已在海中遗落,晚间特意向天岛彩虹借了一把,此时也不愿多费口舌,说道: “你能改名换头数十年,当海琴山庄庄主时也算做了几件好事,这才劝你一句,莫要机关算尽,一事无成。”说罢,他出剑如电,倒悬疾刺,直取宁无城的咽喉—— 宁无城拔出钢刀,势大力沉劈出,正中柳悦清的剑刃,两人兵刃纠缠一块,顿时凝结不动,却听宁无城大叫一声:“什么改头换面?什么海琴山庄?”声音高畅响亮,却藏不住其中惊讶 —— 柳悦清暗道一声“惭愧”,当晚寒山寺外惊变,叶操临死前说破天机,宁无城并不知情,自己一时疏忽,竟忘了此事,这时骤然念及,心头一喜,便冷笑一声说道:“月落乌啼的帮主正 是海琴山庄的庄主,宁柏仁也就是当年三清山上作恶的宁无城,此事如今已传遍天下,你还蒙着这张脸欲盖名彰,真是可笑之极。”他发声吐气,手腕一用力,剑刃斜削而下,直战宁无城捏 剑五指,宁无城急忙撤刀缩手,柳悦清不给他有喘息之机,剑尖急颤,剑影一化双,二变四,一招之下,变出十数个后招,宁无城一时应接不暇,匆匆握住钢刀,暴退数丈,这才逃出柳悦清 剑势范围,出刀在身前连砍带劈,撒出一张刀网,稳住阵脚—— 宁无城眼神陡然锐利如刀,手中兵刃一顿,问道:“本帮总舵如何了?”柳悦清念及叶操之死,心头黯然,峻声说道:“寒山寺外花拾偷袭,叶操惨死于其手,叶前辈临死前显出真容, 如此一来,‘海琴山庄’和‘月落乌啼’诸多疑惑就引刃而解了。”宁无城闻言,视乎有些失神,喃喃说道:“花拾,你还真耐不住性子,却是坏了老夫的大计。” 第452章 展翅九霄君梗泪 ——修文轩辕和振武轩辕面面相觑,惊讶难抑,显然柳悦清所言亦出两人意料,郁温柔见他们按兵不动,却堵住自己退路,不知如何打算,自己空有一身武功,却无法施展,芳心更是有 些愁虑—— 沉默半晌,宁无城突然哈哈笑道:“柳悦清你果然了得,一至平江府,便将本帮逼得难以喘气,吴惊云有你相助,吴家命案定然也已告破,老夫一念之差却招来无尽麻烦,真是大为失策 ,老夫不得不承认,往日着实小觑你了。”—— 柳悦清淡淡笑道:“如今你后悔却也迟了,废话就此打住,你我手中一分胜负。”他飞身欺近,斜剑挑起一招“飞星破清晓”,往宁无城肋下刺去,宁无城怎能不识“长剑当歌”绝技, 横刀架住,柳悦清右臂一震,便知对方钢刀分量占了优势,当下急忙变招,仍是那招“飞星破清晓”,却是刺向宁无城的咽喉—— 宁无城喝了声“来得好”,脑袋微侧,险险避过,反手一刀直斩,他的刀法大开大阖,颇为刚猛,柳悦清眉头一皱,他内伤未愈,不愿互拼内力,也是跳了开去,随手撩起一幕剑影,正 是“芙蓉解千愁”,甚是凄美—— 宁无城刀刃划了个圈,守了一招,开口说道:“多日不见,柳少庄主功力又进了一层,佩服佩服,实乃老夫的好对手。”—— 柳悦清哼了一声,喝道:“当日寒山寺中你用剑,只为藏匿身份,此非你所长,今日才是真刀实枪,在下岂敢留有余手。”“长剑当歌”千变万化,十数招过去,他只出了其中三式,却 已变出三十余个变化,宁无城暗暗佩服之余,却是阴阴说道:“你体内有我无妄真气,如今全力对付老夫,你这小子后患一出,那便是杀身之祸。”—— 自寒山寺两人碰面后,柳悦清和他并未再度相逢,待他重返寒山寺遭遇“摘花飞叶”时,宁无城已远渡重洋,更无当面交手过,自然不知柳悦清体内“无妄”恶患已除,只是柳悦清于此 并无欣喜之意,这时宁无城骤然提起,他立刻想到谢荟兰替自己遭受的无妄之灾,不禁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这老贼,只此一事,我也要向你找回公道。”剑化“千山叠瑞雪”,无数剑 影席卷而出,这一招当时斩魔大会上惊动群雄,宁无城自然识得厉害,冷笑一声,挟刀投身剑影中,便听金铁颤鸣之声不断,数十下后,两人身形乍分,宁无城瞄了一眼左手,手背处两道剑 痕赫然醒目,他瞳孔一缩,喝道:“果然了得,且看你能支撑多久?”纵身跳去,出刀横扫柳悦清腰间—— 两人斗得惊险,郁温柔无路可退,见轩辕兄弟按兵不动,便也顾不得许多,在一旁暗暗运气,欲冲开被封穴道,但宁无城亲自出手封的要穴,实令她束手无策,不一会儿全身香汗淋漓, 依然是毫无效用—— 无奈之下,她只得作罢,心道:“怜雪哥哥也来了,不知他这时候在哪里?若他能和柳大哥联手,这个老家伙就不是对手了。”她想到自己被囚禁在屋内,度日如年,芳心更是恼怒,朝 宁无城狠狠瞪了一眼,正在此时,柳悦清一招“北斗惊龙蛇”去势如电,宁无城匆忙之间横刀在胸口一架,剑尖正中刀刃,宁无城刀刃巨颤,上身往后一仰,几乎仰天倒去,柳悦清见他步法 微乱,更不怠慢,剑如匹练直取其小腹,又是这招“飞星破清晓”,柳悦清十余次重复施展,却无两次全然相同,轩辕兄弟对望一眼,眼中闪出一缕惊色,眼看宁无城难躲杀招,两人齐声一 喝,从两侧纵跃而出,出掌分袭柳悦清两肋要害—— 柳悦清剑势未老,已知身后凶险,只得放过宁无城,头也不回,反手连刺两剑,端的又快又疾,轩辕兄弟两手空空,急忙斜窜而出,闪身避开—— 经此一扰,宁无城站稳脚步,一皱眉头,喝道:“柳家的功夫还真是令人讨厌。”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吐气大叫一声,抡起钢刀蛮横地怒斩数刀,柳悦清见良机稍纵即逝,暗道一声“可 惜”,往后暴退数丈,掠到郁温柔身侧,一弹剑刃,微笑说道:“宁帮主这等造诣,欲当武林盟主可有些勉为其难了吧?”—— 宁无城恼羞成怒,也不答话,大步走向柳悦清,柳悦清心中一凛,急声传音说道:“郁姑娘且往后退,想法子脱身去往令尊处,以一敌三甚不明智,我也要作抽身之算了。”当下腾身而 起,凌空一剑斩去,宁无城正欲扳回一阵,毫无退让打算,扬刀硬封,柳悦清怒喝一声:“给我开。”宁无城冷冷回道:“还差得远呢。”话音刚落,利剑已狠狠斩在刀刃上,一声龙吟响彻 四周,柳悦清一个翻身落地,却是毫无异状,宁无城钢刀架不住对方内力,狠狠砸在地上,几乎要脱手飞出,宁无城急忙掌中运劲,死死握住刀柄,低头一看,脚踝已深深陷入了泥地—— 这一招又是柳悦清占了上风,郁温柔在旁顿时大喜,娇声说道:“柳大哥,快,一鼓作气,把这臭老儿教训一顿,他可把我害惨了。”柳悦清其实也不好受,胸口隐隐生疼,显然牵动了 内伤,此刻却不可犹豫,大喝一声“好”,不等宁无城回力,剑尖颤动,却自刚转柔,撩起一抹幽色,封住宁无城上身数处要害,亦真亦幻,难以捉摸—— 郁温柔看得目眩神驰,忖道:“柳大哥这一招剑术和我的‘红蓼剑法’颇有数分相似,剑生丝丝愁怨,许许寂寥,如今月色当空,更增凄凉呀。”她原先恚怒,此时被惹得暗生轻愁,柔 肠百转,猛然又想到了宁怜雪,更是阵阵相思,一时令她迷惘失神—— 柳家“长剑当歌”剑法刚柔并济,包罗万象,而宁无城的刀法却极尽刚猛,一招一式变化甚少,全然以内力灌注,行大开大阖套路,但见他左砍一式,又劈一招,如披荆斩棘开山劈石, 全然是不讲理的打法,柳悦清几变数式,却被一一弹开,无奈之下,复又一式“北斗惊龙蛇”,正面刀剑硬碰,这才将宁无城迫退,他抖了抖微麻的右臂,暗暗骇异道:“这老儿如今年迈之 躯,但这霸道十足的内力手劲却如壮年之人,我原以为白慕平的巨剑已臻刚猛化境,如今看来还是宁无城更胜一筹。”—— 宁无城年逾古稀,这一轮刀法也是耗力不少,眼看柳悦清有些发愣,便也暗匀内息,口中说道:“老夫的这套‘无妄刀法’还入柳少庄主法眼吗?”—— 柳悦清淡淡说道:“梵之心经五门心法皆为绝学,在下岂敢轻视,但和宁帮主这一番交手,在下更有自信,‘月落乌啼’时不久矣。”—— 宁无城仰天大笑道:“好个柳悦清,果然够狂,老夫数次算计于你,却都无功而返,如今你的武功更已胜过老夫,而你体内内力已非我传于你的无妄之力,看你如此淡定自若,你把这股 内力又传给他人了吧?” 第453章 展翅九霄君梗泪 ——柳悦清心中一痛,却强行镇定心神,冷冷说道:“老贼这是拖延之计?更让柳某失望了。”宁无城这一发问,又让他念及谢荟兰身受的苦处,怒火熊熊而起,他右臂麻木此时消去, 钢牙一咬,紧握剑柄出剑刺去,宁无城眼中阴色一闪,说道:“此地老夫势单力薄,可不敢大意,少庄主就给我留在这里吧。”突然扬声说道:“振武,把那丫头给我拿下,修文,助老夫合 力制住柳悦清。”—— 他开口让修文轩辕与自己联手,轩辕兄弟都有些意外,修文轩辕一怔后,叫道:“明白。”当即飞身扑上,口中说道:“柳少庄主,淮阳凌府中才交过手,不想这么快又能领教柳家绝学 了。”一掌直取柳悦清脑后,掌风呼啸,势大力沉—— 柳悦清剑眉一扬,喝道:“就算三人齐上,柳某也不会怯阵,振武轩辕,你也来吧。”郁温柔穴道未解,定非振武轩辕的对手,他侧身闪过修文轩辕,向振武轩辕掠去,身法快得惊人, 振武轩辕尚未逼近郁温柔,身后劲风已席卷而来,匆忙间回头看去,柳悦清凌空扑至,当头一剑朝自己猛劈而下,其势威猛,令其也是动容,急忙往前扑出,只觉背心一阵凉意,后背衣衫已 被开了一条口子,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柳悦清长剑一横,急声说道:“郁姑娘快走。”目光扫过三人,冷冷说道:“有本少爷在,休想碰郁姑娘一下。”—— 他这一下如飞天将军击退振武轩辕,宁无城拍了拍手说道:“好个柳悦清,是老夫第一劲敌,但你能胜过老夫也非定数,竟欲敌我们三人联手,却是痴心妄想,老夫的‘无妄刀法’且看 你如何破法。”说罢,他纵身跃上,双手握刀拦腰横扫,修文轩辕却不用兵刃,从宁无城身旁斜斜飞过,双拳虎虎生风,猛贯柳悦清后脑—— 以少敌多,柳悦清口中言辞虽然轻松,心弦却是一紧,当下凝神屏气,宁无城刀势力量十足,却欠缺几分灵活,柳悦清突然展开身法,绕着两人游走不定,出剑也更见灵活—— 振武轩辕摸了下后背,黑色外衣裂开一条极长口子,忍不住心头恼怒,转头见郁温柔怒视着自己,不由嘿嘿一笑说道:“郁姑娘,你已失去逃走良机,真是可惜,莫非你还想和我一较高 低?”—— 郁温柔呸了一下,怒道:“我们郁家可不像你们月落乌啼这般无耻奸诈,你要抓我那就来啊,我郁温柔绝无惧色。”—— 她破口大骂,果然不见怯意,振武轩辕愣了一下,忖道:“她如此镇定自若,莫非另有妙计,柳悦清或传授她保命之术,我还是小心一些为妙。”他明知郁温柔穴道被点,此时无异于不 会武功的寻常人,却还是慢慢迫近,深怕对方出其不意,使出杀招—— 郁温柔摇了摇头,这里四周都是平原之地,无处藏身,自己决计无法逃出振武轩辕的手心,便也就打消离去念头,转头望向柳悦清,见他以一敌二,竟然不落下风,心中一喜,暗道:“ 柳大哥比爹爹都厉害,还有宁哥哥也会来救我的,月落乌啼得意不了长久的。”—— 想到宁怜雪,郁温柔心中柔情大动,岛上十多年来风波不起,自己如伏鸾隐鹄,人生可谓风平浪静,之后去了中原后,遭受过几次不大不小的惊险,却也实感畅快淋漓,但后来陪着心上 人久居东雁荡,又复归宁静,这次落入月落乌啼手中已是她生平最大险难,她俏脸依然镇定自若,心头却着实企盼和宁怜雪相会,恨不得扑在他怀里痛哭一场,想到这里,她芳心没由来一酸 ,抬头看见振武轩辕小心谨慎地靠近自己,心中更是一恼,漠然说道:“你不是自诩高手吗?怎还怕我这个被禁锢武功的人?真是可笑。”—— 振武轩辕脸上一热,惊觉自己小心过分,却被对方嘲笑轻视,他哼了一声,说道:“这次抓住了你,就不会让你再轻易溜走了。”他左看右看郁温柔并无应对奇招,便放心探臂向她抓去 ,郁温柔轻叹一声,扬声说道:“柳大哥,你快走,他们不会杀我的,快去找我爹爹二叔他们。”眼看她就要被振武轩辕擒下,猛然间一道黑影自极远处疾扑而来,来势飞快,未到近处,便 听一声大喝传来:“休想动人。”话音袅袅未散,一道银色光芒疾闪而过,宛如流星于天际坠落,惊艳绝伦—— 这道银光直冲振武轩辕而去,但听他闷哼一声,捂着手掌往后踉跄退开,显然已中暗算,郁温柔轻呼一声,脸上现出惊喜之色,还未回头,那道人影已旋风般掠至,展臂将她搂住,连连 说道:“柔妹妹,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郁温柔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儿,早已热泪盈眶,哽咽说道:“是怜雪哥哥,真的是怜雪哥哥?我可是在做梦?”她擦了擦眼睛,虽然夜色朦胧 ,却依然清晰可见,眼前这个如飞天将军而至的救星正是自己魂萦梦牵的心上人宁怜雪—— 宁怜雪也是激动万分,紧紧抱着她说道:“是我,是我,这次是我来迟了,妹妹可受苦了。”他仔细端详着郁温柔的俏脸,眼泪夺眶而出—— 宁怜雪这一哭,郁温柔的眼泪更是婆娑而下,纤手在他脸颊轻轻擦拭,哭着笑道:“傻哥哥,你哭什么哭?”—— 宁怜雪不意出现,宁无城吃了一惊,手上刀法一乱,柳悦清以一敌二,相持十分艰难,这时对方乍露破绽,当仁不让出剑疾攻,将宁无城逼退,左手翻掌打出,直抓修文轩辕面门,这一 掌是“千丝缠花手”,又疾又快,修文轩辕识得厉害,急忙闪身避过,退到振武轩辕身旁,见他捂着手掌,隐隐可见鲜血滴落,急忙问道:“二弟,你受伤了?”—— 柳悦清吐了口浊气,倒提剑柄跃到宁怜雪身旁,喜道:“宁兄弟,紧要关头你能赶至,真是帮上大忙了。”—— 宁怜雪笑道:“小弟欲救柔妹妹,却遭地震所困,数日动弹不得,今日才脱困而出,四处游走,听闻此处有异响,便来看个究竟,所幸小弟来得及时,救下了柔妹妹。”他拍拍郁温柔的 肩膀,歉然说道:“只是我把你爹爹吓得不轻,妹妹可不要生气。”郁温柔奇道:“什么吓了我爹爹?”宁怜雪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去,只听一人说道:“小公主,你没事咱们也 就放心了,这几天真令人茶饭不思啊。”随着话声,数人自暗处走了过来,郁温柔见到当先两人,更是惊喜不已,叫道:“叶三哥,张五哥,你们也……”突然想到一事,顿时止口不语,朝 宁怜雪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余光瞥到落在最后之人身上,更是意外地叫道:“爹爹,原来你没事,刚才那声惨叫是……”—— 走在最前面的张朝云哈哈笑道:“这事稍后再说,小公主,你这次胡闹惹出了大风波,可把我们的胆都吓破了。”郁温柔挽着宁怜雪的臂膀,笑而不语,张朝云走到柳悦清身旁说道:“ 这老儿就是扰乱天岛的元凶?柳少庄主,这等好事可不能让你独享,换我来耍几式如何?”—— 宁无城目光阴沉,冷冷看着众人,柳悦清来了援手,情势陡转直下,反而变成自己以寡敌众,心中怒意更盛,却是转头望向振武轩辕,问道:“振武,伤势如何?”—— 振武轩辕咬牙说道:“手掌被刺破了,属下若没看错,当日在淮阳凌府前,就是这招差点送了江舞鹤的性命,振武修为不够,实是难以化解。”—— 宁无城哼了一声,盯着宁怜雪缓缓说道:“臭小子,你知我身份,还想做我的对手?一介书生以儒家之道处世立身,如今有了一身功夫,就敢做忤逆之事了?” 第454章 展翅九霄君梗泪 ——宁怜雪一头雾水,茫然说道:“你是月落乌啼帮主,与我又有何干系?再说你做的坏事实在太多,我对付你也只是替天行道,怎算得上是‘忤逆之事’?”—— 宁无城瞳孔一缩,转头看向柳悦清,森然说道:“柳悦清你……”—— 柳悦清自是知道他欲说何事,当下冷冷说道:“你的身份如今在场者只我一人得知,但中原或已传遍大江南北,你在海琴山庄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无法瞒天过海,宁无城终究是 要变回宁无城的,而不会永远是宁柏仁。”—— 他话音一落,宁怜雪听得分明,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你是我的爷爷?”他突然拉住柳悦清的臂膀叫道:“柳大哥,你说他是我的爷爷?不可能,我爷爷仁厚慈祥,泽被苍生,杭州城 内无人不知,这个人却是戾气遍身,邪恶乖张,他怎会是我爷爷?”——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他是否就是宁柏仁,请他取下蒙面黑布就一清二楚了。”他扬声说道:“宁无城,你可敢显露真容?”宁怜雪紧紧盯着宁无城,眼中尽显灼热焦急—— 宁无城突然仰天笑道:“今日这里老夫势单力孤,莫非你要趁势清算往日仇怨?”柳悦清说道:“月落乌啼在中原步步为营,最近风光得紧,宁无城你却抛弃中原大业而来到这里,我着 实猜不透你的心思。”宁无城笑道:“老夫何等人物,若能给你看穿心思,又怎配做一帮之主,柳悦清,今日就到此为止,既然你也来到这里,那老夫也要打起精神另谋计策,‘姬情剑谱’ 和‘麒麟血’,这两件宝物老夫势必取得,告辞了。”说罢,他一挥手,轩辕兄弟退到他身旁,三人转身便走—— 张朝云大叫一声:“休要走。”正要追去,却听一人叹道:“张兄弟不能轻举妄动,如今柔儿得救,咱们不可得意忘形。”随着声音,郁增风快步走近,柳悦清急忙迎上,见他脸色无异 ,心中犯了个嘀咕,开口问道:“二岛主和郁家诸位前辈兄弟如今安在?”郁增风脸现惭愧之色,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如今二弟他们对手只有一人,应该无碍,柔儿救出已是喜事一件, 宁无城不好对付,咱们先去接应二弟,再回青藤峰从长计议。”—— 柳悦清神色一动,说道:“晚辈失礼,此时要去仙踪崖一探,且看能否寻到晚辈未婚妻。”—— 郁增风微微皱眉,说道:“仙踪崖下乱石成堆,难以立足,柳夫人应不会在那里,只是……也罢,咱们这就去寻找一番。”—— 众人走了一段,途中正遇上郁增雪,身后郁家弟子一个不少,这次不折一兵救出郁温柔,可算出了一口恶气,众人皆尽大喜,听闻柳悦清欲探仙踪崖,各人都感激他妙计救下小公主,皆 随他一路上崖,这座仙踪崖山势不显峻峭,不过五十余丈高低,崖下果然一片石地,寸草不生,众人寻了近半个时辰,并无半分人影,柳悦清无奈之下,也只得作罢—— 一众人马回程途中,各自意兴风发,侃侃而谈,柳悦清却不言语,琢磨着耿沧柔究竟人在何处,实是毫无半分头绪,却又不愿触及“她已葬身海中”之念,一时恍恍惚惚,神不守舍,而 宁怜雪默默走在最后,也是满腹心思,脸上现出迷惘之色,神情极为低落,郁温柔知他心念何事,忍不住暗暗担忧—— 回到村落后,众人轻手轻脚走到坡下小屋,这时已是深夜,村中人早已就寝,不见一丝烛火,更无半分声响,大伙儿不敢惹出动静惊扰村民,蹑手蹑脚走到坡下屋前,屋中烛火透窗而出 ,木丹秦当先推门而入,果见郁秋痕等人都未就寝,便大叫一声:‘老岛主,老夫人,小公主给咱们救出来了。”—— 东方稀星当先站起,喜道:“柔儿回来了?”郁温柔笑着扑入东方稀星的怀中,说道:“是柔儿回来了。”东方稀星摸着她的秀发,连连说道:“回来了就好,可担心死老婆子了,宁无 城没折磨你吧?”郁温柔小嘴一撅,说道:“他敢?”—— 天岛郁家众人这时先后进屋,宁怜雪才一跨入,郁秋痕喜动于色,脱口叫道:“怜雪也安然无恙?甚好甚好,老夫听你才来岛上就去相救柔儿,数日未归,着实让老夫挂念着。”宁怜雪 怔了一怔,颇有些意外地叫道:“郁爷爷?”随即神色一展,扑上前去磕头叫道:“您老也来了?真是意外之喜。”郁秋痕呵呵笑道:“岛上出了事故,我这个老岛主尚有一口气在,又怎能 不回来呢?”—— 郁温柔在东方稀星怀中咯咯笑道:“这次是柳大哥神算,重伤了姓江的,打了宁无城老……一个措手不及,怜雪哥哥神兵天降,咱们更是胜券在握,月落乌啼那些坏蛋只能灰溜溜撤走了 。”—— 郁秋痕感慨说道:“清儿这孩子忒也了得,宁无城果然不是对手……清儿人呢,怎不见到他?”宁怜雪说道:“外面有个姑娘等着柳大哥,柳大哥去见那位姑娘了,他说稍后再过来。” 郁秋痕点头说道:“是嫣儿呀,那你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他朝众人打量一眼,说道:“如今只余唐寒轻未归,等他回来,天岛郁家兵马齐集,便和月落乌啼决一胜负。”—— 天岛郁家众人都是露出兴奋之色,这些日子因投鼠忌器,被宁无城压制太狠,着实该好好出口恶气了—— 柳悦清跟着众人来到坡前,却见山坡上方一个娇小人影正凝视着自己,目光极为熟悉亲切,“是嫣姊姊。”柳悦清心头一热,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坡上,拉着她的手笑道:“这么晚了,你 怎还不去睡?”—— 龙瑶嫣摇了摇头,说道:“这里没有空的房子了,郁爷爷让我找户人家暂宿一晚,我又觉得不习惯,更何况你没回来,我也睡不着,就在这里等着了。”她望着坡下小屋,听见屋中喧闹 ,便又问道:“郁姑娘救出来了?”—— 柳悦清笑道:“虽然有惊,却是无险,你看,他们到屋里去给郁爷爷报喜讯了,咱们也过去吧。”拉着龙瑶嫣就要跳下山坡—— 龙瑶嫣急忙拽住他,低声说道:“你在这里陪着我好吗?屋里人太多了,我好不习惯……”她性喜清静,那屋里一股脑儿涌进十余人,龙瑶嫣十分不愿前去凑热闹,柳悦清莞尔一笑,在 坡上坐了下来,说道:“那小弟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前面和宁无城打了一架,倒也有些累了。”—— 龙瑶嫣见他留下,芳心一喜,挨着他身旁坐下,关切地问道:“你和宁无城交手了?你这个计策还是没瞒过他?这人也真厉害,他没伤到你吗?”柳悦清笑道:“区区一个宁无城我还是 能应付,这次救回郁姑娘,算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替郁爷爷出了口恶气,他若气急败坏,便会大乱阵脚,那形势就更有利于咱们了。”龙瑶嫣这才安心,微笑说道:“你这几日都不曾好好 休息,我怕你不是他的对手,真有些心神不宁,幸好你安然无恙回来,否则,我……我……”幽幽望着柳悦清,眼神柔情无限—— 柳悦清心神一震,心道:“她对我如此钟情,我又怎能……”想到一半,龙瑶嫣却又开口,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绪,只听她问道:“那你在东面见到柔妹妹了吗?”柳悦清脸色黯然,摇 头说道:“郁岛主他们助我去了仙踪崖,几乎不漏一寸土地,却毫无发现,如今我已一筹莫展,不知柔姊她人在何处,我已不知……”说到这里,已是哽咽难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