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我吸取了万物魂魄》 第1章 壮士断腕,噬魂系统开启! 东汉末年。 真定府粟足村。 楚汉背着一捆柴火,正艰难地向山上走去。 与初次进入这个世界相比,楚汉已经平静了许多。 是的,楚汉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只是莫名魂穿的大学生。 此时已是中平元年,黄巾之乱大盛,在位的皇帝正是汉灵帝刘宏。 十常侍把握朝政,兼之战乱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何况……自己家的情况确实不乐观。 楚汉的父亲早已在五年前被征召为兵,母亲一病不起,家中各项事宜需得自己操持。 而妹妹楚楚,算算年纪也有十五岁了,其实早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每次楚楚憨笑着说:“哥,我这衣服挺好看的,嘿嘿。” 楚汉都望着她满身补丁的“衣服”感到一阵心疼。 所以无论砍柴挑水有多辛苦,楚汉也一一咬牙忍耐下来。 “这点柴火,应该可以换取母亲今天的医药费了。” 不过想攒下一些余钱给楚楚添置新衣,还是要多砍一点柴才是。 楚汉卸下自己的负担,蹲在地上揉了揉肩膀,苦笑道:“前世真不该每天宅在家里……跳跳极乐净土锻炼一下身体也好啊。” 好在黄巾之乱还没有波及到这个小小的村庄,否则以楚汉每天都吃不饱饭的瘦胳膊瘦腿儿,实在凶多吉少。 “好嘞。”正当楚汉休息够了,准备起身离去时,忽然出于危险的直觉,侧身躲闪了一下! “嘶!” 为时已晚,一条毒蛇咬中了楚汉的左臂! 它本盘踞在树上,好巧不巧,楚汉就坐在它的眼皮底下。 由于楚汉的汗液惊醒了这条蛇,引起它的警觉,在楚汉想要起身时,毒蛇才会毫不犹豫地进攻! 说到底,这只是生物自卫的本能而已。 而可怜的楚汉,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感受到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银环蛇……”楚汉费力地抬起眼皮,“原来这么毒?” 身旁的柴火散了一地,楚汉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求救。 “有没有人……咳咳……人……” 而银环蛇则悠然离去,四下无人,待毒素蔓延到全身,楚汉就喊不出一丝声音了。 难道我就要……死了? 一股恐惧涌上楚汉的心头,他想到了卧病在床的母亲,想到了楚楚孤苦无依的模样,双眼猛然张开! 我不服! 二世为人,怎能死的如此冤枉! 楚汉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怪力,竟然抓起柴刀,向自己的左臂砍去! 这个世界既然没有血清,留着这条被毒蛇咬噬的胳膊,必死无疑! 与其如此,不如亲手斩断左臂,还有一线生机! “噗嗤!” “啊啊啊啊啊啊啊!”即使毒素麻痹了神经,楚汉也被痛得大吼大叫起来。 而令他绝望的是,这把柴刀实在太钝了,楚汉力气又不大,根本砍不断左臂,只是弄得血肉模糊。 连骨头都看不到。 “再来!” 楚汉咬牙,再次举起了柴刀。 “噹!” 楚汉的意识变得更加模糊,难以发力,柴刀落在地上,自己也一头栽倒。 “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楚汉在闭上眼睛之前,留恋地看了世界最后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朵紫色的小花。 “……”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衰竭,系统开始运行。” “噬魂系统成功开启,祝你愉快。” 悦耳的电子音停止了。 由于蛇毒,楚汉的血液呈现出褐色。 流淌的鲜血浇灌了那朵紫色的小花,接着,一道难以觉察的光线从小花的内部转移到楚汉的体内。 而他的血逐渐变得鲜红,渐渐停止了流淌。 一个时辰后。 “呃……” 楚汉感到头痛欲裂,缓缓起身。 “我这是……“ 他抬起自己的左臂,伤口丑陋地挂在那里,仍隐隐作痛。 但自己的身体却一阵清凉,宛若新生。 望着柴刀上斑驳的血迹,楚汉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被银环蛇咬过,并且命悬一线。 于是,只剩下一种可能。 “刚刚那个声音……噬魂系统什么的,是真的?” 楚汉想到此处忽然一阵激动。 作为一个酷爱网文的大学生,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曾苦苦寻觅系统的影踪。 若是自己有了个把金手指,何愁不能给母亲和楚楚一个焕然一新的生活? 若是自己有了个把金手指,在这个并不遵循一夫一妻制的世界里,自己岂不是也能…… 咳咳。 楚汉老脸一红,又仔细回忆起刚刚的系统提示,脑子也越发清醒了起来。 自己的噬魂系统,看来是一种在杀死目标后,夺取目标魂魄的奇异功法。 之后,自己会得到一些目标的特质。 也就是,进化。 那么刚刚…… 楚汉注视着那朵紫色的小花。 这朵不知名的花,就生在银环蛇出没的地方周围。 万物相生相克,凡毒虫现身处,七步内必有解药。 楚汉劈砍自己的肩膀,流出的毒血令紫花本能地分泌一些物质,去分解银环蛇的毒素。 但楚汉地毒血何其多也,岂是这朵孤零零的紫花所能抗衡的? 于是它便枯萎了。 死去的紫花,那一缕魂魄,立刻为噬魂系统所吸纳! 想通了种种关键之处,楚汉先是冷汗涔涔,继而放声大笑起来! 天不亡我! 经历这番大难不死,楚汉只觉浑身热血沸腾,男儿豪情充斥胸臆! 此时既是东汉末年,那个闪亮的时代,也就不再遥远。 何不与群雄逐鹿中原,把酒言欢,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激昂片刻,楚汉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噬魂系统上。 毕竟自己能够仰仗的,不多。 “力量,”楚汉喃喃自语,“我需要的是力量。” 他盯紧了不远处的一头耕牛。 “吸取牛魂,岂不是就成了牛战士?”楚汉嘿嘿嘿地奸笑着。 可随之他又沮丧起来。 莫说自己杀不杀得死一头牛,就算得手了,在这个时代,杀死耕牛可是重罪。 “创业未半而中道……”楚汉恨恨地一拳砸在树上。 目光一瞥,几只蚂蚁正在搬运着食物。 蚂蚁上树有什么好看的? 楚汉满脑子都是英雄梦。 他向前走了几步,呆呆地望着那头耕牛。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蚂蚁? 第2章 吸取蚂蚁魂魄,正拔垂杨柳! 对于一个接受了义务教育的现代人而言,楚汉自然不会小觑蚂蚁这个小不点儿。 牛战士,能举起超过自身体重五十倍的重物吗? 蚂蚁却可以。 有学者还提出,若是蓝星的氧含量和远古时代一般,将不会有哺乳动物的存活之地。 因为在体格相近的条件下,昆虫的战斗力是碾压性质的! 若噬魂系统可以将蚂蚁的体魄吸取进楚汉的体内…… 粗略一算,扛个五千斤的鼎还是没问题的! 什么是力能扛鼎啊(后仰)! 楚汉兴奋地搓搓手,看向那群辛勤的小蚂蚁…… 伸手一捏。 随着一只蚂蚁在楚汉的手心里死亡,一束仅有楚汉可以观测到的光线进入他的身体里。 “杀死目标:棕黄家蚁。” “噬魂系统启动。” “魂魄吸取结束,获得蚂蚁之力,力量大幅度加强!” 楚汉等待系统的提示结束后,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他忽然理解了,沙鲁当年吸收了17号和18号之后的感觉。 楚汉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扔开蚂蚁的尸体。 它好,我也好。 楚汉终日吃不饱饭,四肢瘦弱,此刻从外表看似乎没有什么分别。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这幅身体里蕴藏的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楚汉若有所思地走向一棵杨树。 在那个自然环境几乎零污染的时代,野生野长的大树,粗壮得惊人。 楚汉搓了搓手,抱起这棵大树,一声叱咤: “起!” 他的双臂密密麻麻地暴起青筋,面目狰狞,但手上传来的触感令他十分确定…… 我行! 土地松动,树上栖息的鸦雀受了惊飞散,那棵树轰然离开了土地,露出七手八脚的树根来! “啪啪啪啪啪!” 一阵急促的声音传来,树根与树枝都不知折断了多少,树上还掉落下几颗鸟蛋。 “哈哈哈哈哈!”楚汉到底是少年心性,还来不及把树放下,就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 还好此处荒凉,否则被村民看到一个少年举着一棵十几米的大树挥舞,怕不是以为山神显灵了。 出了些汗,楚汉只觉得浑身畅快无比,将大树放在地上后,心思活跃起来。 “噬魂系统果然厉害。我再试试别的……” 忽然,楚汉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骨骼里却像是着了火一般! 尤其是伤口本来止血的左臂,此刻却忽然鲜血喷薄而出! “怎么会……难道是蛇毒未除干净……” 楚汉咬着牙,一身疼痛,似乎不像是中毒。 而是剧烈运动后的脱力! 即使楚汉的吸取了蚂蚁魂魄后,可以强行使出千斤巨力,可他的身体,却承受不住了! 就像是一个孩童拿起一把AK,杀死敌人之前,就会被后坐力震飞! “我太大意了……” 楚汉挣扎着,环顾四周。 若是不能很快地找到出路,自己甚至会因为内脏受损而死! “快,快……” “有没有合适的中草药……” 尽管楚汉焦急万分,可问题是,他怎么会认得哪些草药的功效是止血化瘀,或是稳气滋养的? 他也就知道个人参! 正当楚汉万念俱灰,感慨人生的大起大落的时候…… 楚汉拔起了大树,使得原本栖息在树下的小动物们无处遁形,只得仓皇逃窜。 一条灰不溜秋的四脚蛇映入楚汉的眼帘。 楚汉大喜,拼着全身力气,一掌劈开了四脚蛇的身体! 即使全身骨骼欲裂,那条可怜的四脚蛇也禁不起楚汉的一掌! 只见它的尾巴脱离身体后依然晃动了十几秒,然后静止不动。 而楚汉已是强弩之末,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杀死别的目标了! 系统那冰冷的机械声,此刻却如同天籁地响起。 “杀死目标:中华石龙子。” “噬魂系统启动。” “魂魄吸取结束,获得蜥蜴之力,自愈能力大幅增强!” 成了! 楚汉大喜,静静地感受着蜥蜴之力的温润滋养。 原本就要断裂的骨骼和肌肉,在楚汉的意识里,如同糖浆一样地粘合起来…… 受到剧震的心脏,也渐渐恢复了生机。 “呼!”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楚汉的伤势便痊愈了。 连左臂的伤口都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疤痕。 “果然,蜥蜴的自愈能力可以帮我一把!” 楚汉望着恢复如初的左臂,感慨着自己的幸运,面色又凝重起来。 “日后要好好想想如何提高身体强度了。” 楚汉深知,自愈能力不过是最后手段,只有强健的身体,才能有效地运用起蚂蚁之力。 他想了想,拿起柴刀,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拔出来的大树劈成柴火。 他尽量小心翼翼地发力,即使肌肉难免损伤,但只要回血的速度比掉血的速度快,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楚汉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几捆柴火,这比平时多了四倍不止。 他轻松地将柴火扛在肩膀上,向山下的集市走去。 “离开家乡游历四方之前,需得给楚楚和母亲一个安身之处才是。” 楚汉想着自己的心事,浑然不觉集市上的人望着他啧啧称奇。 “楚家的小子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啦?” 来到宋大叔的摊子前,楚汉将全身的柴火卸下,朗声道:“宋大叔,你看今天可以卖多少!” “嚯。”宋大叔也是惊叹不已,“楚小子不要命啦!年纪轻轻的,不要贪多!” 楚汉知道宋大叔是担心自己透支身体,嘿嘿笑了笑。 “你……你也是为了你娘。”宋大叔还想再劝,却叹了口气。 楚汉的母亲卧床不起,他是知道的。 所以每次楚汉卖柴给他,宋大叔都会多添些价钱。 乱世如此,若是不能互相帮衬,哪还有个活路? 二人正谈谈说说,集市口那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我是来等我哥哥的……你们,你们莫要过来!” 楚汉的眼睛立刻燥得能喷出火来。 因为这个声音,是楚楚的! 第3章 初战恶霸联盟,巧遇少年将军 说是集市,可这世道的集市人烟寥寥,楚汉一眼就看到集市尽头。 即使穿着粗衫破布,也依然难掩楚楚的清丽面容。 她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就像废墟上开出了一朵花。 而她面前的三五少年,则是以牛大为首的恶霸子弟。 这牛大家中乃是靠着战乱,走私一些粗劣兵器发了笔横财。 从此以后,牛大在粟足村便耀武扬威,还多次来找楚汉的麻烦。 原因很简单,他看上了楚楚这个小丫头。 楚汉虽然力弱,但从不屈服,将妹妹护在身后。 牛大寻了一些狐朋狗友,将楚汉的牙齿打掉了几枚,见他仍是刚硬,倒也无可奈何。 哦,楚汉的牙齿因为蜥蜴之力的缘故,刚刚又长了出来。 他每次出门前都会叮嘱楚楚锁好门窗,不要被牛大欺侮了。 牛大到底只是一个暴发户的子嗣,破门而入?鼠辈焉有此胆? 而此刻,楚汉不清楚为什么妹妹楚楚会出现在集市上,还碰上了牛大这伙渣滓! “小美人儿~”牛大垂涎地看着楚楚婀娜的身段,“我们又见面了。” 围观的村民们敢怒不敢言,这牛大一家借着走私,与官兵走得极近。 几个月前他们逼走了村长之后,更是一手遮天! 楚楚死死地拽着一把钗子,这是她唯一的首饰,用来防身。 “我是来等哥哥的,他今天砍柴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牛大眉花眼笑:“哥哥?我不就是你的好哥哥吗?过来,让我香一个!” 那几位狗腿子看为首的牛大兴致如此之高,便起哄道:“香一个!香一个!” 楚楚吓得花容失色,这牛大糟蹋的女子不少,当街非礼,倒是真的做得出来! 她转身欲走,后面却有三两子弟,笑得贼兮兮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楚楚咬牙,将钗子横亘在面前,威胁道:“不要过来,否则我就……” 牛大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小娘皮,盛世女人如黄金,乱世女人一张饼!你牛大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牛大身旁的子弟立刻会意,上前扼住楚楚的手腕,出手如电。 楚楚一声痛呼,钗子就流落到那人的手里。 “好身手,哈哈哈哈!”牛大得意地拍了拍那名子弟的肩膀,“我这雷洪兄弟的擒拿手如何?” 那雷洪虽是谦逊地笑笑,但眸子里的孤傲一览无余。 而楚楚无助地后退着,缓缓摇头:“我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哥?”牛大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除了抗揍,还有别的能耐吗?” 楚楚泫然欲泣,想起了楚汉被牛大等人殴打的那一次,自己不停地哭,楚汉却安慰自己不碍事…… 那时候楚汉的胳膊被踩得几乎骨折,他连拍拍妹妹的头都做不到。 “还是你想……”牛大欺身上前,“大声呼救,让楚汉再躺在床上半个月?” “我……我……” 楚楚究竟是个年轻的小丫头,面对牛大的恐吓,不由得慌了神。 牛大心中一喜,见楚楚心神松动,毛茸茸的大手就要去抓楚楚。 楚楚在闭上眼睛之前,流下了一滴泪。 在那个时代,有多少这样屈辱的眼泪呢? 轰! 一声巨响,令楚楚不由得睁开双眼。 看到面前的背影,她呆住了! “哥哥?” 楚汉回头一笑:“今天有些事耽搁,让你担心了。” 他摸了摸妹妹的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峻的杀意! 在吸取了蜥蜴魂魄后,楚汉的眼珠多了一层隐隐约约的绿色,令他邪气凛然! 而牛大则哎呦哎呦地站起身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被一股巨力推开,撞倒了一个摊子,后背隐隐作痛。 待他看清来者是楚汉后,心中的惊惧全部消散,大怒道:“我以为是什么牛鬼蛇神,原来是这个穷砍柴的!弟兄们,给我上!” “不要!”楚楚一把抱住哥哥,花容失色,“哥,你快走,他们这么多人!” 楚汉心里一阵感动,却摇了摇头:“我不走!” 他将楚楚护在身后,雷洪的擒拿手便如风而至! 这雷洪乃是牛大从十里八乡挑选出来的打手,从小练了一些硬把式。 像楚汉这样的瘦小子,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雷洪的抓住了楚汉的手腕,顺势一折。 牛大等人看雷洪这招无往而不利,此刻提前叫了声好! 嗯? 只有雷洪眉头一皱--这瘦小子竟然纹丝不动! “狗贼,为何手下留情?” 楚汉淡淡一笑,在雷洪的惊恐中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须知一句古话:一力降十会! 尽管擒拿手是以小博大的招式,但想要掰动楚汉的手腕,没有三五百斤的力道是下不来的! 而楚汉却可以借着蚂蚁之力,不用任何技巧地将雷洪的手臂折断! “噢啊啊啊啊!”雷洪跪倒在地,脸色煞白,手骨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 “把钗子还给楚楚。”楚汉语气冷峻,而他手上的劲力,也不过使了一层罢了。 “给,给,给……” 雷洪忙不迭地将手上的钗子递了过去。 楚汉下巴一扬,楚楚这才如梦方醒,接过了钗子。 而围观的众人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雷洪!你他娘的!”牛大气愤地站起身来,“光吃饭不干活吗?你们别老看着,都上啊!” 这几个小弟才一哄而上,心里有些好笑――这雷洪妄称武艺高强,竟然连一个小小的楚汉都敌不过。 楚汉鹰顾四周,冷笑:“你们一起上吧,我有何惧?” 他一把抓起雷洪的身子,像是举着一把巨剑,胡乱挥舞! 雷洪被吓得心胆俱裂,哇哇大叫,四足乱踢,把这群喽啰都驱散开来。 “大哥!”一位喽啰朝牛大喊话,“这小子不知吃了什么药,现在是神力当头,我们……哎呦!顶不住啦!” 集市上的摊贩不少受牛大父子的欺负,此刻见他们狼狈,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转眼间,这雷洪被楚汉挥舞得口吐白沫,几名小弟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楚汉则掂量着雷洪,一步一步地向牛大走去。 “你……臭砍柴的……”牛大嘴里兀自不饶人,“你动手之前,可曾想到我爹爹是谁?” 楚汉则摇摇头:“你几次三番欺侮楚楚,我最不能饶恕的人就是你。” “叫你爹给你收尸。” 楚汉眼中忽然杀气大盛,将雷洪朝三丈外的牛大丢了出去,急若流星! 牛大吓得脚都软了,如何躲得过这凶恶的一掷? 正当闭目待死之际,不知何处窜来一匹骏马,马上少年一把接过雷洪,解了牛大之厄! 那少年连同胯下坐骑后退不止,才消了这力道。 他待站定,向楚汉抱了抱拳:“兄台,手下留情吧!” 楚汉眯起眼睛,并不认得这名少年,冷冷问道:“你是谁?为何阻我?” 那少年目光如炬,不卑不亢地说出一句令楚汉耸然动容的话: “常山,赵子龙!” 第4章 以武会子龙,一笑结金兰 常山赵子龙。 这五个字仍在楚汉的头脑中振聋发聩。 《三国演义》他自然是读过的,因此不会冲上前说:“紫龙?我还星矢呢!” 望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少年将军,只见他身长八尺,姿颜雄伟,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提着雷洪。 楚汉心头一跳:“我那一掷,少说有七八百斤,他虽然借了马的力道,倒也不容小觑。” 话说回来,现在这个世界上,最不会小觑眼前少年的人,便是楚汉了。 赵云一生戎马,罕有敌手,乃是蜀汉五虎上将之一,死后追溢为“顺平侯“,赞他一生常胜! 只是依照年纪来看,此时的赵云不过刚刚出山,常山距离此地不远,顺便路过而已。 从惊讶中回复过来的楚汉拱了拱手:“原来是子龙兄,不知你与那牛大,有何交情?” 赵云将雷洪扔在牛大身边,勒马道:“子龙只是路过贵地,想讨碗水喝。适才见兄台神勇,不由得好奇,但见你将此二人性命视如草芥,子龙以为不妥。” 楚汉这才恍然,赵云只看到自己借着神力玩弄牛大等人,这才路见不平一声吼,并不知道这背后的恩怨。 “小弟名为楚汉。”他这才收起戒备,毕竟史书多有谬误,演义更是小说,真正的赵云究竟是何许人也,谁说得请? “楚汉兄,依我看,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与那黄巾恶徒有什么分别?” 此时赵云不及弱冠,正是少年血热,心思还不够缜密。 否则就会想到,若是楚汉欺负他们,怎么牛大反而带了许多人手? “壮士救我!”牛大眼见有一根救命稻草,不由得屈膝抱住赵云的马腿。 赵云点了点头,提枪下马,笑道:“若是楚汉兄有此雅兴,不如子龙陪你过招!” 围观众人倒想说明其中实情,牛大忽然喊道:“诸位肃静,子龙壮士侠肝义胆,你们不要拂了他的一番心意!” 牛大说完,又恶狠狠地瞪视着众人。 为求自保,众人噤若寒蝉。 毕竟除了粟足村,也没什么好去处,村长又是他爸。 楚楚来不及问哥哥何时拥有这一身武艺,眼见赵云跃跃欲试,连忙扯了扯楚汉的衣袖:“哥哥,我们回家吧。” 她却看见,楚汉的眼眸中流露出奇异的光彩! “好!”楚汉手掌一拍,“不忙杀那狗贼,和赵云打架,才是千古幸事!” 赵云微微一笑,他见楚汉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却是豪气干云,不由得心折。 无暇细想楚汉为何知道自己的名为“云”,赵云拖枪而行,向楚汉逼去! 楚汉一把将妹妹护在身后,握紧柴刀就迎上前去,与楚楚拉开距离。 “哦?”赵云见楚汉的武器颇为不起眼,倒是留了心。 他师从童渊,习得百鸟朝凤枪后,罕有敌手。 这枪法攻势密集,又主次分明,灵动与威猛并存。 只见赵云一招“青鸟探路”,原是枪法中的起手式之一,点到即止,没有杀心,朝楚汉的鼻尖刺去。 楚汉只闻风声,霎时之间枪尖已到眼前,不由得手忙脚乱地伸手一格。 这一格毫无章法,赵云不禁失笑:“原来是个泥腿子!” 噹! 枪头与柴刀相碰,赵云悚然动容,虎口剧震,竟然拿捏不住枪柄,脱手而出! 赵云虽知楚汉力大,但于三丈之外掷人,赵云自忖,勉力也可一试。 谁知,楚汉慌张之时自然而然地使上了全力,那五千斤的力道,岂是赵云可以驾驭的? 手掌的酥麻久久不能散去,赵云脸色苍白,笑道:“楚汉兄天生神力,子龙所不及也。” 楚汉一愣,与赵云打架,本就不求胜利,只是借此与赵云攀上交情,游历四方而已。 否则,自己岂不是要和自己的死鬼老爸一般,去应征入伍? 楚汉摇头,将赵云的枪捡起,双手奉还:“子龙兄过谦了,你我二度交手,我必败无疑。” 赵云沉吟片刻,豁然开朗:“不错,再来!” 这番交手,赵云有意不与楚汉的柴刀相格,枪若游龙,脚下步履不停,将楚汉耍得团团转! 楚汉的柴刀始终近不了赵云身前,使得蚂蚁之力毫无用武之处。 赵云胜在眼光毒辣,技巧出众,若是狠下心来,不出三招,楚汉便会人头落地! 眼见楚汉身上伤痕累累,赵云的枪还不停戳刺着楚汉,楚楚大喊:“不许欺侮我哥!” 她快步拦在二人身前,赵云如梦方醒,猛然收枪,险些刺穿了楚楚的胸膛! “楚楚!”楚汉心一下子慌了,讲她拉在身前:“你不要命啦!” “他一直刺你,我,我……” 楚楚眼见哥哥一脸责备的神色,忽然委屈地哭起来:“你是笨蛋!呜哇!!” 赵云羞愧不已,自己打得兴起,没注意到楚汉本就衣衫褴褛,此刻被自己摧残得更是破破烂烂,露出了不少伤口。 他毅然脱下身上长袍,为还在哄楚楚别哭的楚汉披上,道:“楚汉兄,刚才,刚才多有得罪……” 楚汉倒是混不在意,自己有蜥蜴之力加身,这点伤口很快就会痊愈。 倒是看着赵云自责的样子,楚汉灵机一动:“子龙兄何必客气?你赠袍之德,我当铭记于心。只是……” “只是什么?”赵云被楚楚幽怨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连忙问道。 楚汉挠了挠头,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大声道:“我今日对子龙兄一见如故,简直像从小听闻你的事迹长大的一般……若你不嫌弃我出身低微,你我结拜为兄弟如何?” 赵云望着楚汉,见他说得真诚,也是热血上涌:“好!什么出身不出身?我赵子龙何曾在乎!” 说着,二人撮土为香,结拜为兄弟。 楚楚看得目瞪口呆,男子汉之间的情义,真是单刀直入。 还有,哥哥念着“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得意。 就好像,好像是偷了谁的东西一般…… 第5章 上山, 为了更强大! 叙了年岁,楚汉便叫楚楚也喊大哥,但这丫头还在记仇,偏过头去不理。 赵云摆了摆手,笑道:“莫要勉强。兄弟,既然你我已然是一家人,你可否告诉愚兄,为何要与那几人起了争执?” 楚汉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上,此刻忽然如雷霆将至,乌云密布! 当下就将牛大等人如何鱼肉乡里,欺侮楚楚的事说与赵云听! 宋大叔等人离开摊位,上前作证,更将这些年的苦楚说了个干净。 “欺人太甚!”赵云虎目欲裂,一掌拍在枪柄上,声若龙吟,“枉我见他们势弱,竟然搅了兄弟手刃奸人的大好良机!” “不过,”楚汉淡淡一笑,“若非如此,我也无法与大哥结缘。” 赵子龙何许人也,岂容此等鼠辈留存于世间? 当下便提枪跃马,朗声道:“贤弟莫慌,我从常山郡带了些人马,这就捣了那狗贼的老窝!” 民众一片欢呼,见赵云年纪虽轻,却是气势磅礴,说出的话自然也有分量! “不可。” 楚汉勒住赵云坐骑的缰绳,道:“大哥,那牛大刚才趁乱逃走,此刻定然不在府内。” “他此人外强中干,却是睚眦必报,定是寻他老爹,召集一队人马,入夜时寻仇!” 赵云虽然愤怒,到底是日后征战四方而常胜的将领,此刻冷静下来,道:“贤弟的意思是,与其扑空,不如以逸待劳?” “没错。”楚汉点头道,“而且,我想再上山走一遭。” 楚汉眯起双眼,谋划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刚刚与赵云的交手,令他醒悟,只有力量是不够的! 尽管对付雷洪这种三脚猫并不费力,可面对赵云这种一流高手,自己就像傻大个一样,空有千斤神力! “哥哥,你还要上山?”楚楚闻言一惊,“你今日已经砍了好多柴啦!” “是呀,楚家小子!”宋大叔也附和道,“我给你兑的银钱,足足够你娘用七天的药!” 楚汉拍了拍妹妹的头,对宋大叔道:“宋叔,这些年来,多得你照顾。这批柴,我分文不取。权当做对你的报答。” 宋大叔连连摆手:“楚家小子,你……” 赵云忽然笑道:“你可以听我这贤弟的话。如果今日事成,这粟足村,就要变天了!“ 楚楚与宋大叔仍在发愣,楚汉已经与赵云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没错!既然楚汉得赵云鼎力相助,诛杀牛大,眼前这些柴火算得了什么? 若事成,从牛大家开仓放粮,日后人人劳有所得,又何愁粟足村不能名副其实? “劳烦大哥护送楚楚回家。”楚汉拱了拱手,又环顾四周道:“各位乡亲,今日之事,是我楚汉所为,若是有人问起,尽管推脱到我身上便是,我楚汉,不连累你们!” “还有我呢,贤弟。”赵云一笑,对这稀里糊涂结拜的兄弟倒是越来越心喜。 集市上众人素知楚汉为人,此刻终于放下了心,又隐隐约约,有些愧疚。 见楚楚为赵云带路离去后,楚汉便匆忙向山上行去。 他很清楚,自己要找的生物是什么。 楚汉已经有了神力和回复力,倘若习得赵云一半枪法,在这世上也是少有其敌! 可自己,有十年光阴去琢磨一套百鸟朝凤枪吗? 说句无耻的话…… 楚汉又何必如此辛苦呢? 他手握噬魂系统,若是暗杀一名习武之人,是否能吸取他的招式? 楚汉不确定,但依照噬魂系统的表现,是极为可能的! 毕竟先前的几次吸取,都精准地满足了楚汉的需求!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楚汉此次上山,另有所图! 借着黄昏的光亮,他已经来到了自己被银环蛇咬中的地方。 自己既然不会再被银环蛇的毒液伤害,那么杀死它,吸取魂魄,就如同探囊取物。 楚汉的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前世他曾得到一个不可靠的消息,蛇的反应能力是人类的七倍! 若是自己吸取了蛇的魂魄,获得了那种如同鬼魅的行动速度,即使面对赵云这等高手,也可以躲避他的攻击! 楚汉知道,蛇大多是有自己的固定住所的。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守株待蛇。 昼夜更替,月光静静洒在楚汉的身上,留下阴影。 他已经在此等待了大半个时辰。 银环蛇始终没有出现。 “母亲和楚楚有赵云保护,无妨,再多等一会儿!” 楚汉忍住疲倦,揉了揉眼睛。 不知是不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楚汉忽然听到不远的草地里,有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来了? 楚汉兴奋地握紧拳头,果然看见,一条美丽的银环蛇缓缓露出身影。 “这是咬我那一只吗?” 楚汉皱起眉头,可在这样的可视条件下,自己也只是勉强捕捉它的行动罢了。 到了真要动手的时候,楚汉才感受到,对于蛇类的恐惧似乎是刻在人类的基因里的! 自己已经免疫了银环蛇的蛇毒,却依然有些忐忑! 他轻轻地移动身子,正要咬牙冲出去赏它一个大逼兜…… 忽然,另一个像小狗一样的黑影扑倒了银环蛇,嘴里发出嗬嗬的吼叫声! 楚汉一愣,银环蛇已经缠绕在那团黑影上,嘶嘶地威胁着它! “这……这是什么品种?”楚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黑影。 前世虽是大学生,但关于生物的知识,大部分还是《动物世界》传授的。 他本以为以银环蛇的剧毒,这黑影根本走不了几个回合。 可谁能想到,这黑影不但凶猛异常,看那速度,似乎也比银环蛇更快! 银环蛇的毒液根本无法侵入它的身体,反倒被它的爪子和牙齿摧残得伤痕累累! 不到十分钟,银环蛇已经畏缩地连连退却,而那黑影仍然生机勃勃,一双小眼睛闪闪发光。 它一个猛扑,终于将银环蛇的麟剥开,利爪掏出一大截蛇肉来! 这黑影大嚼特嚼,银环蛇则痛苦地蜷缩着,直至死去。 黑影松开控制银环蛇的爪子,就在它松懈的一瞬间,头颅一阵剧痛! 它哀嚎一声,倒在地上,鲜血和脑浆一起流出。 杀死它的,是楚汉扔去的石子。 “我懂得不多,也认不出来你……” 楚汉一把抓住了这团黑影,笑得露出牙齿。 “但我知道,生物在进食的时候,最容易遭到捕猎!” 第6章 获得山獾之力,动如疯兔! 楚汉在杀死那团黑影后,终于可以仔细端详它的样貌。 细长的身体,鼠头鼠脑,锋利的爪子…… 好吧,楚汉还是一筹莫展。 但是系统一定知道。 在看过了它与银环蛇的大战后,楚汉笃定,这种生物的敏捷,一定在蛇之上! “杀死目标:山獾。” “噬魂系统启动。” “获得山獾之力,敏捷大幅度加强!” 赌对了! 楚汉兴奋得像一只苍蝇不停搓手。 山獾虽然没听说过,但名字里带獾的,楚汉倒是知道几个。 譬如蜜獾,大名鼎鼎的平头哥,非洲大陆位于食物链上位的存在。 譬如狼獾,其实是金刚狼(Wolverine)的真正含义,个头虽小,但是勇猛好斗。 不知这山獾什么来头。 楚汉胡思乱想着,忽然一只青蛙跳进了池塘。 这本是世界上随处可见的情景,却令楚汉无比震惊! 因为在他的意识中,青蛙刚刚似乎在空中滞留了很久!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青蛙运动的弧线! 若是以前,青蛙跳水给楚汉的感觉是“噗通”…… 那么现在,楚汉只能感觉到“……噗……通……” 水花扬起的模样,都在楚汉的眼睛里慢速播放! “这感觉……” 楚汉忍不住得意,既然传说中蛇比人类敏捷七倍,猫比蛇敏捷七倍…… 那么他有信心,自己吸取的山獾,反应能力绝不比猫差! 若是那些传说可信,楚汉已经拥有了普通人类五十倍的敏捷! 他好奇地张望着,目之所及的世界都发生了变化。 “无论什么招式,无非是力量与速度的结合。” 在适应了身体的进化后,楚汉沉思着。 “现在,我一定能闪开那些攻击了。” 他身穿赵云送的袍子,大袖翩翩地向山下跑去,速度如同鬼魅―― 粟足村,楚家草房。 赵云倚靠在一棵枣树前,闭目养神。 一位义从上前,犹豫不决。 “怎么?”赵云虎目微睁,轻笑道:“但说无妨。” 那义从这才拱手道:“报,兄弟们推举我来问问,子龙将军何时离开此地?” 赵云环视左右,这些从常山郡带出来的义从,年纪大多与自己相仿,此刻被命令守卫楚家草房。 “为何急躁?”赵云仍是面色不变。 “我们既然跟随将军,自然不该多嘴。但将军此行是去投靠公孙瓒,为何在此地多做停留?” 望着义从们期待的神情,赵云挥手招呼他们聚集在身旁,朗声道: “各位朋友,男子汉生于天地间,需得无愧于心才是。我这新结拜的兄弟,乃是响当当的好汉子!若是此刻我抽身离开,寝食难安!” 他顿了顿,见众人若有所思,又道: “我们跟随白马将军公孙瓒,或许能成就大事业,但眼前这桩小事业,又何乐而不为?” 众人此刻方才释然,就听见楚汉的笑声传来。 “哥哥说的不错,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赵云见楚汉回来,不由得大喜,上前握住他的手:“贤弟说的甚是!这些真知灼见,我便说不出!” 楚汉嘿嘿一笑,心想:“我也说不出,但是会背。“ 刘皇叔可不要怪我!义务教育逼我背的! “兄弟上山,可有什么收获?” 楚汉大笑着:“以后再说与哥哥听。” 他望着屋内,楚楚端坐在一把竹椅上愣神,而母亲则安静地睡着了。 “没什么异常吧?”楚汉沉声道。 赵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无事,我派人查看过,那牛大宅中无人,似乎逃往别处……” 二人说着,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向赵云的额头射去! 此时赵云并未穿戴盔甲,似乎已是在劫难逃! 有眼力好的,早已爆发出阵阵惊呼! 唯独赵云临危不乱,猛一低头,满以为箭矢会射中自己背靠的枣树上。 “咻。” 一声轻响,赵云抬头看见,楚汉手中竟然凭空多了一支箭! 他竟是徒手将那支箭接了下来! 他望着自己的结拜兄弟,不由得惊骇:“贤弟,你怎么……” 楚汉把玩了一番手中的箭,笑道;“侥幸罢了。” 他笑容不变,忽然发难,将手中的箭矢当做飞镖一般,向它的来处投掷出去! 楚汉手脚轻快又力大无穷,这一掷虽不能如硬弓开弦,倒也声势惊人!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模糊间看到一人落马,如梦惊醒,高呼:“好力气!” “我去去就来!“楚汉向赵云招呼一声,飞身跳进窗内。 楚楚本来听到骚动有些害怕,此时乍然看到哥哥,不由得一喜:“你回来了!” “嘘。”楚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了母亲一眼,将烛火熄灭。 茅草屋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楚汉嘱咐了楚楚几句,便站在赵云身边。 “牛大,我知道是你!”楚汉大喝,“我说要杀了你,现在你怕了!” 原本黑漆漆的山脚,此刻忽然点亮了无数火把,虎视眈眈地对着楚汉等人! 而赵云在看清了敌人的面貌后,不由得怒发冲冠。 “黄巾贼军!牛大,原来你是叛贼!” 楚汉也恍然大悟,这牛大一家靠着走私兵器发家,照眼前来看,自然是投资给了黄巾军! 牛大腆着肚子越众而出,一副阴狠模样:“赵将军,我摸了你的底!常山郡推举出来的少年英侠!” “若是你立刻走了,我自然蛰伏不出。” “但你竟然与楚汉拜了把子,他何德何能?“ “明眼人一看便知,你早已知道我的手段,是率兵剿灭我牛大的!” 赵云怒极反笑:“你一家,吃的是大汉俸禄,竟然甘心做反贼。天可怜见,让我手刃你这奸贼!” “大汉俸禄?”牛大张狂地笑着,“那是什么?哪有搜刮民脂民膏来得快呀?” 若说先前,牛大欺侮楚楚,殴打楚汉,为的是私欲。 此刻举一百亲兵,意欲抹杀赵云,就是为了自保了! 赵云等不过二三十人,牛大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众位兄弟,战!”赵云提枪上马,又招呼楚汉道:“你未经沙场,今日暂且退下……” “唯死而已!” 一个黑影倏忽向黄巾叛军袭去! 在两军的惊呼声中,楚汉动如疯兔! 第7章 兄弟,是你要杀我 牛大带领的黄巾军,多是没经历过大战的,阵型十分散漫。 楚汉奔跑的速度犹如骏马,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来到他们面前! 这粟足村背靠一座无名野山,黄巾军们本来占据高地,以阻挡敌人冲锋。 可谁能想到,这楚汉单枪无马的,就冲了上来? 牛大本在队伍前列耀武扬威,看楚汉形如鬼魅,早就落荒而逃。 他站在队伍后面,大喊;“杀了这小子!我要和他妹妹洞房!” “狗贼找死!” 楚汉心中激怒,但面色冷淡如水。 他侧身躲过几支箭矢,忽然纵身一跃,像一只大鸟扑到了步弓手身上! “哇啊啊啊!”那步弓手陡然觉得自己肩膀上坐了个人,急于甩脱。 楚汉一掌劈在他的后颈,应声而倒。 余下几名步弓手如梦方醒,纷纷射箭。 奈何他们本就是散兵游勇,欺负乡里倒还凑合,真到了拼命的时候,那准头实在不堪入目。 楚汉毫不费力地将他们一一放倒,赵云也率领部下赶到! “贤弟莫慌,我来助你!”赵云一声虎吼,手中银枪如游龙,霎时间便挑翻了五六人! 他知道楚汉力气虽大,却丝毫不懂章法,此去凶险至极。 但令赵云奇怪的是,楚汉的动作忽然狡黠了许多。 楚汉冲的最为靠前,敌兵各式兵器都朝他脸上招呼,自然不假。 可偏偏,刀枪剑戟,都离楚汉咫尺之间时,被他硬生生躲了过去! 初看时,赵云还触目惊心,到后来发现,竟像是楚汉躲避之后,那些刀剑才抵达他原先的位置! “我这贤弟,真乃神人也!”赵云啧啧称奇,便心无旁骛地杀起黄巾军来! 楚汉虽凭借着一腔孤勇冲上阵前,但手心全是细密的汗珠。 不管前世今生,他虽算不得举止贤良,至少也是无害。 第一次上战场杀敌,不由得紧张胆怯。 到头来,他也只是将敌人重伤休克,还不曾痛下杀手。 他的目光,只是凶狠地锁定一个人! 牛大。 在楚汉又以重手卸掉敌人的手臂后,牛大见势不对,抢过一匹黄马,便要逃之夭夭。 楚汉岂容他再次逃脱? 当下便大喝一声,将面前几名敌军拨开,向牛大冲去! 牛大见识过楚汉奔跑的速度,慌忙中大喊;“给我上!杀了这个小王八的,赏白银十两!” 霎时间,那些黄巾军的脸上露出了凶悍的神气,向楚汉扑来! 若是以前,楚汉定然不会觉得,白银十两是多高的悬赏金。 见惯了影视作品中,动辄黄金万两的报价,这白银十两,实在有些侮辱人了。 可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一段时间后,楚汉便明白,十两白银,抵得上普通人家三年的花销! 眼前这些黄巾军为何反叛朝廷? 无非是被欺侮得太狠了,连温饱都得不到! 若是安居乐业,谁愿过这刀尖上舔血的勾当? 楚汉叹了口气,继而毅然决然地向牛大追去! 在十两白银的蛊惑下,黄巾军们奋勇争先,先前楚汉所展示出的可怖身手,似乎被遗忘了。 “嗖!” 楚汉侧头躲过一枪,反手用夺过来的刀背敲昏敌人。 那人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却忽然身形暴起,手中握着匕首,向楚汉的咽喉捅去! 楚汉正凝神躲避其余人的进攻,哪里顾得上他? 当下不及细想,一刀斩断了此人的双臂,顿时鲜血如注! 那人痛苦地哀嚎几声,头上缠绕的黄巾染得血红,死不瞑目。 其余人皆被此等惨象所震慑,一时间忘却了进攻。 楚汉回过神来,叹道:“兄弟,是你要杀我!” 再次睁开眼睛,楚汉像是周身缠绕着煞气。 他擦干脸上的血,大喊:“从此刻起,我要杀人了!不想死的,就回家去!” 黄巾军们面面相觑,眼前的少年凶狠而悲壮,竟然生出一种敬仰的心情。 楚汉一面怒瞪着众人,一面拖刀向前行去。 众人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贤弟,上马!” 赵云呼啸而至,他率领义从,个个以一当十,竟然只死伤了两人。 楚汉一跃,与赵云共骑,向山上追去! “贤弟,你……”赵云仍为楚汉的表现所震撼,“你白天与我决斗,原来是留手……可笑我竟看不出!” “白天我的确是尽力而为,大哥的枪法,已是炉火纯青。”楚汉真心实意地说着,“只是我上山有了奇遇,这才能在乱军中杀出阵来!” “不错。你一人收拾了半数的贼军!”赵云也是爽快,既然楚汉如此解释,便不疑有他,全神贯注地策马前行。 远远地,二人看到牛大正催促着黄马跳下一块巨石。 若非如此,赵云楚汉共骑,恐怕难以追赶! “祖宗,快跳呀!” 牛大催促着,但黄马的四蹄仍然踌躇不已,不敢跳下。 脖颈一凉,牛大的身子陡然悬空,他惊得哇哇大叫起来。 “叫吧,这荒山野岭,叫破喉咙也没人来理你的。”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牛大满脸堆笑,看见是楚汉将自己提了起来,邪眉冷目地站着! “楚兄……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我说要杀你,却不是误会。”楚汉眉目一挑,“你扬言要杀我而淫舍妹,也是误会?” 牛大汗珠涔涔而下,道:“明媒正娶,明媒正娶……今后,你就是我哥哥……” 楚汉越听越怒,将牛大放在地上,伸出两脚,踩断了他的膝盖! “唔哦哦哦哦!”牛大几乎疼得晕了过去,破口大骂,“王八羔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饶不了你!” “断了两条腿还不老实?” 楚汉虽然不忍心杀死那些为了几口吃的就卖命的黄巾兵,但宰了牛大这等畜生,还不是干净利落? 但他偏不。 “第三条腿,也得给你断了。” 楚汉扶了扶刀柄,比划了一下距离。 牛大和旁观的赵云都不明白何为第三条腿,楚汉便手起刀落,割了牛大的小和尚! 牛大像条蛆虫一般扭曲了片刻,就此晕厥! “你祸害的良家女子不少,这玩意儿早该切了。” 楚汉将刀扔掉,这才长叹一声,消了心中的烦闷。 “贤弟,不如给他个痛快吧。”赵云皱起眉头,他并不软弱,但杀人向来手起枪落,从不折磨敌人。 “时机未到。”楚汉察觉到了赵云的不悦,但心中已有打算。 “你是想……” 楚汉眺望着粟足村,眼神闪烁。 “我要把牛大扣押几日,和他爹谈谈,粟足村的归属问题。” 第8章 得黄毛瘦马,与赵云分别 楚汉心中所想的,乃是利用牛大,在粟足村打造自己的第一支队伍! 既然不甘心把命交付在别人手上,那就自在地驰骋一番! 赵云望着楚汉,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这位结拜兄弟。 似他这样的武将,得遇明主已是终生的夙愿。 岂料到在这小小的乡村,一个食不饱腹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抱负! “你是说,一举拿下粟足村,然后……” 楚汉转过头来,盯紧赵云,一字一句地说:“然后,去看看这个世界。” 赵云对于这句话只是似懂非懂,然而楚汉的眼神里,有一些令他无法忽视的坚定。 “如此,就随你吧。”赵云懒懒地收回枪,“那匹黄马,皮相瘦而骨相壮,能知进退,可堪大用。” 楚汉望着踩在大石头的黄马,不由得大喜! 赵云那是何许人也,历史正轨里,他是名副其实的骑术高手,常事刘备、孔明左右。 他说此马可堪大用,一定错不了! 自己虽然敏捷力惊人,但只是刚刚的一场奔波,楚汉的手脚便有灼烧的痛感! 也就是说,山獾的速度,自己的身体是驾驭不了的! 虽然蜥蜴之力会缓慢地滋养,使之复原…… 但因为疼痛,就会使自己在出手的瞬间迟疑。 这份迟疑,或许会使自己丧命。 楚汉提起牛大来,向那匹黄马走去。 黄马望着自己的原主,温顺的眼睛里流露出悲哀的神情来! “此马果然颇有灵性!” 楚汉知道,这样的马最是强求不来,只有与自己心神合一,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潜力。 他想了想,毫不避讳地指着牛大:“马儿,这家伙作恶多端,你受苦了!” 黄马警惕地看着楚汉,不知他的用意。 “或许在你看来,我与牛大没什么分别。” “但我今日收服你,绝不是为了戕害他人,而是为了不被他人戕害。” “骑不骑你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我想给你一个家!” 不远处的赵云哑然失笑,这贤弟倒是有几分呆气。 没想到,那黄马果真离开巨石,蹭了蹭楚汉的脑袋。 楚汉并不知道,自己的演讲其实没什么用,黄马其实是喜欢自己的气味。 他吸取了那朵紫花的魂魄后,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芬芳。 人或许闻不到,但马可以。 楚汉试了试,一跃上马,那黄马似乎知晓这位新主人骑术不精,故意拖慢了脚步。 “此马神骏,更是超出我的想象。”赵云凝神细看了片刻,“你日后骑术精进,它便会随之加快步伐。” “多谢大哥指点。”楚汉得意于自己傻人有傻福,抓耳挠腮。 “已是子时了。”赵云望着天象,忽然道:“贤弟,哥哥就在这里与你分别吧。” 楚汉大惊失色,道:“大哥,你去何处?” 刚问出口,楚汉暗骂自己蠢货,《三国演义》自己不是没看过,赵云此去,自然是投靠公孙瓒了。 赵云微微一笑:“白马将军公孙瓒,此刻正赶往渤海的战乱,我要去投靠他。” “若不是结识了你这位好朋友,我早已不在此处耽搁了!” 楚汉内心十分复杂,尽管与赵云相处不到一日,甚至二人的结拜也是自己使了心眼儿的结果…… 但似赵云这等英雄,楚汉早已心折,此刻竟生出一些不舍的心情。 更何况,在楚汉的记忆中,公孙瓒自始至终都没有重用过赵云。 赵云在那个阵营里,甚至被白马义从排挤而心灰意冷,持续七年。 直到后来,赵云才看清公孙瓒此人昏庸且势力,重用世家子弟,冷落旁人。 自己要不要告诉赵云,公孙瓒并非良主? 楚汉踌躇不已,他不清楚,赵云的命运,是否因为自己这样一个外人的加入,而有所改变。 望着楚汉沉默的样子,赵云哈哈大笑:“兄弟,你我二人肝胆相照,即使天涯远隔,又有何挂碍?” 楚汉勉强笑了笑,拱手道:“那我便祝哥哥武运昌隆。” “好!你勤勉练武,若是愚兄在公孙瓒处侥幸获得重用,便邀你来,我们兄弟再把酒言欢,除灭反贼!” 楚汉心中豪情勃发,大声道:“若是哥哥在那里过得不顺心,我便率兵剿了公孙瓒那厮,把你夺回来!” 赵云听得乐不可支,道:“若真有那一天,我便喊你主公!” “一言为定!” 待赵云远去后,楚汉怅然若失地策马下山,身后的牛大依然不省人事。 楚汉本来担心牛大嗝屁,还用刀捅了捅他的大腿。 “噢!” 牛大一声闷哼,楚汉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天真无邪。 能活就行。 行至山脚处,眼前忽然出现了二三十人。 火光昏暗,楚汉勉强看清楚,这是赵云的义从。 那为首的名为赵忠,拱手道:“楚汉兄弟,将军离开前嘱咐我们,你要做的事凶险至极,我们留下,可助你一臂之力!” 楚汉不禁感动,点了点头,道:“多谢,可大哥这一路……” 赵忠微笑道:“不必担心,将军已经将俘获的黄巾叛军收服,一同上路了!” 楚汉这才豁然,将牛大交付给赵忠,就往草屋赶去。 “噢!“ 他刚刚转身,就听见一声熟悉的闷哼。 楚汉回头,看见大腿不断抽搐的牛大,和握着刀柄的赵忠。 楚汉:“……” 赵忠:“我想看看他是死是活……” 楚汉潇洒地摆摆手:“不用扎了,我试过好几次了,活的!” 赵忠:“……” 茅草屋内,楚楚上前抱住大哥,道:“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楚汉见她尤有泪痕,不由得紧张道;“怎么了,楚楚?有人欺侮你?” “不是的!”楚楚拼命摇头,“母亲刚刚忽然坐了起来,我怕是回光返照……” 楚汉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上前扶住母亲,果然看见她睁开眼睛,口中喃喃! “母亲!你怎样了!”楚汉心中大痛,自己空有一套噬魂系统,却想不到办法治愈自己的母亲! “汉儿……”楚秦氏见到儿子归来,脑袋陡然清醒了几分,“你来,你来……” 楚汉忍住悲恸,将耳朵凑近了母亲。 “你父亲……他……他不是当了兵。”楚秦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毫不惜力地诉说。 “那时候,他不愿再做农夫,去当了叛贼……” 第9章 有种杀我 楚楚在身旁隐泣,楚汉却十分认真地听母亲讲述她的遗言。 粟足村的人都以为,楚家的男人被征兵后,楚秦氏一病不起。 没想到这其中,隐瞒了一个沉重到需要卧床十年来保守的秘密。 “他当了贼,但还是你们的父亲……”楚秦氏喃喃说着,“我是不成了,若是他还活着,你们就给他捎个话,要是死了,我也能见到他……” 楚汉握紧母亲的手,默默地送完她最后一程。 赵忠在门外迟迟不敢进入,直到楚楚的哭声稍歇,这才拱手道:“楚将军,不如把老夫人安葬了吧!” 楚汉虚弱地笑笑,摆手道:“赵大哥,你还是叫我楚兄弟吧。家慈的后事,便不劳烦你了。” “我要拜托赵大哥的,另有其事。” 是夜,粟足村村长牛宗祖与真定县令余乐把酒言欢,白天里儿子牛大所做的荒唐事一概不知。 忽然,窗外有人大喝;“牛大已被逮捕,五更时分于粟足村执行天诛!” 牛宗祖吓得酒醒了大半,赤足跑到户外,已是荒无人烟。 地上却留下了一根腰带。 牛宗祖认得那腰带果然便是牛大的,不由得惊慌失措。 “是哪个王八羔子?"牛宗祖四顾茫然,声嘶力竭地喊道。 余乐同仇敌忾道:“老友莫慌,我领兵与你同去!” 牛宗祖这才放了心,他与县令余乐狼狈为奸,二人都领着朝廷俸禄,却又暗中投靠了黄巾军。 余乐当即领了一百侍从,与牛宗祖同向粟足村驰去。 “这小小的粟足村,敢在老兄头上动土的人,可不多见呐!” 余乐既是县令,眼界自然高出一截,在他看来这乃是歹人作乱,杀无赦即可。 牛宗祖却眼皮直跳,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哈哈哈哈,牛兄莫不是不相信我的手段?” 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粟足村,只见四下漆黑一片,唯有一家灯火通明。 “咦?”余乐挥鞭,指向灯火通明的一家,“那是什么?” 一棵枣树上,挂着遍体鳞伤的牛大。 “吾儿!”牛宗祖肝胆乱颤,下马奔去,将牛大救了下来。 只见牛大仍不睁开眼睛,只是含糊地说着:“水,我要水……” “好,喝水,喝水……”牛宗祖一边答应着,一边检查着牛大的伤势。 忽然,他的目光停滞在牛大的两腿之间。 “吾儿!”牛宗祖气得浑身发抖,“这个畜生到底是谁?他把你……把你阉了!” “楚……楚汉。” 牛大虚弱地说出这句话,再次晕了过去! “楚汉?楚汉?”牛宗祖牙齿咯咯作响,愤怒至极。 余乐脸色一白,他与牛宗祖相交多年,知道他仅有牛大一个独子,对方废了牛大,就等于断了牛家的香火! “此人极为阴狠。”余乐眯起眼睛,“粟足村何时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厉害人物?” 牛宗祖认得这是楚家的草房,屋内却干干净净,显然已远走高飞。 他一怒之下,当即遣兵,将粟足村的所有人都拉了出来! 然而当日牛大率兵攻打赵云楚汉时,众村民见到黄巾,早已关紧门窗,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所以牛大究竟是如何落得这个下场,众村民跪倒在地,却一无所知。 “尔等听好!”牛宗祖气喘吁吁地说,“若是不供出犯人的下落,尔等就是同罪!” 众村民虽然看出这是楚家,但牛大鱼肉乡里,谁不愤怒? 见到他遍体鳞伤,众人心中都升起一种复仇的快意。 何况,他们也真的不知道楚汉去了哪里…… “都不说话?”牛宗祖怒极反笑,冲上人群中揪起一人,“郭老三,你家住在粟足村东口,进出都要从你家门口过,怎么可能不知?你还说自己不是包庇?” 那郭老三吓得手足无措,道:“小人实在不知……” “放开我爹爹!”郭老三的儿子冲出来,小手不停捶打着牛宗祖。 牛宗祖一脚踢开,目光里满是寒光:“郭老三,我记得,你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吧?” “是,是……”郭老三见儿子无缘无故地被打,道:“还请大人下手不要太重,他才四岁。” 牛宗祖冷哼一声:“我儿被你们包庇的罪犯废了,不如我也让你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郭老三闻言大惊,不知哪里生出一股神力,挣脱了牛宗祖。 然而他并不是为了反抗,而是抓住儿子一起磕头。 “求大人恕罪,大人恕罪……”他已在地上磕出了血。 霎时间,幼儿啼哭的声音,咚咚咚的磕头声,交织在粟足村的夜晚。 忽然,一人站起身,向余乐拱手:“余大人,牛宗祖迁怒无辜村民,您是否该管?” 此人正是预先埋伏在村民队伍中的张忠! 村民虽见他面生,但却仗义执言,于是一起看着县令大人的脸。 可余乐哪里会把一个小小的粟足村放在眼里? 他笑得无比狰狞:“无辜?何为无辜?我看他便很有问题,还有你们----” 余乐拖长了音,指着众人道:“你们要是嘴硬,通通由牛大人处置,本官概不负责!” 张忠见状,本是演戏,也不由得真怒了:“狗官,你吃里扒外,官官相护,却对自己的民众如此狠心!乡亲们,谁与我一起拿下这个黄巾叛贼?” 此言一出,几个热血的小伙子“腾”的一声站起身子,怒视着余乐! 余乐嗤之以鼻,一挥马鞭,一百侍从向前一步,明晃晃的武器生生将众人逼退了! 那几个小伙子的父母兄弟皆用力拉扯,以免他们枉死。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告诉我犯人在哪儿?” 牛宗祖见场面稳定下来,又逼问郭老三起来。 郭老三汗如雨下,望了望儿子,咬牙道:“回大人,犯人是楚汉!” “废话!”牛宗祖一拳打在郭老三脸上,大吼:“我问你他在哪儿?” “不知道……” 郭老三绝望地低下头,用力地护住儿子。 “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牛宗祖冷下脸来,随手一挥,一名亲兵便将那小儿从郭老三的怀中硬生生地拔出来! “爹爹!” 小儿不住啼哭,引得郭老三跌跌撞撞地向前,却挨了牛宗祖一脚,倒在地上呻吟。 “你!”郭老三捧腹虚弱地诅咒他,“楚汉只是废了你那狗儿子,我看还不够!” “他应该把你儿子剁碎了,扔在山上,做一个没有手脚,没有眼睛,找不到家的鬼!” 牛宗祖大怒,对亲兵道:“照他的话,把那孩童剁了! 说罢还不解恨,抽出刀来,向郭老三劈去! 一阵惊呼中,谁也没有在意,一个黑影从枣树上落下,挡在牛宗祖面前! 噹! 金铁交织之声响起,楚汉握着柴刀站在牛宗祖面前,冷得像块铁。 牛宗祖手中的刀已经震碎,瘫坐在地上,仰望着眼前的少年。 “狗官,楚汉在此,有种就杀!” 第10章 牛家香火,无法传递 楚汉已经盘踞在枣树上有段时间了。 他选择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牛宗祖激起的民愤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村民们尚没有收到什么伤害。 只是要和郭老三好好道歉一番才是。 余乐的出现令楚汉感到惊喜,远本只是想探讨一下粟足村的归属。 现在么…… 楚汉目光一寒,大声道:“我母亲尸骨未寒,我与妹妹正在办理丧事,你这狗官竟然来撒野,扰她老人家安宁!” 此言一出,哪怕偷偷怨恨楚汉捅了娄子的村民,此刻也已豁然,转而全身心地痛恨牛宗祖与余乐来。 牛宗祖双手不停颤抖,虎口流血,又惊又怒:“还不来人将他拿下!” 左右侍卫虽见楚汉折断了牛宗祖的刀,还以为是这官老爷力弱,混不在意地去抓楚汉。 二人如老鹰捉小鸡一般伸出大手,楚汉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看着他们! 忽然,他身子一矮,竟穿过二人的抓捕,绕到了他们身后! 砰砰! 清脆的两声,二兵便屁股朝天,被楚汉的肘击击飞。 余乐身在马背,看得相对清楚,不由得一惊。 这等身手,似乎只有昔年在冀州,见过一个名为吕奉先的人,可以匹敌! 楚汉步履不停,转瞬来到挟持着郭家幼儿的士兵旁边。 那幼儿本在啼哭,此刻因为楚汉的到来而变得安静了许多。 牛宗祖仍不识得厉害,大叫着:“宰了他!为我儿报仇!” 士兵闻言就要动手,右手攀上了幼儿的喉咙! 他们是牛宗祖的亲兵,昔日不知干过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杀死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儿,岂不简单? 楚汉衣袍无风自动,一闪身就反手扼住了士兵的手腕,在蚂蚁之力的催动下,手腕应声而断! 那士兵惨叫一声,楚汉也不过多为难他,便将小儿救下,一脚踢飞罢了。 “给。”楚汉将小儿交托给郭老三,他目光凛然,四周的士兵竟然不敢偷袭! “多谢,多谢……”郭老三惭愧道,“楚汉,我刚刚还想要出卖你……” 楚汉微微一笑:“这没有错。若是出卖我就能救下自己的亲生骨肉,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楚汉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是同村,本就该齐心协力,同舟共济!” 听闻楚汉如此深明大义,郭老三恨不得抽自己的耳光! 他将儿子放在地上,便拿起一把掉落的刀,大声道:“我老郭也不是白眼狼,他们想杀你,我不答应!” 楚汉见状,向人群中的赵忠使了一个眼色。 时机已然成熟! 赵忠会意,立刻大喊:“楚汉小弟,你年纪不大,倒是一副好心肠!我老赵也来助你!” 众村民一则积怨已久,二则见识过牛宗祖刚刚的狠辣,三则被楚汉的义气所鼓舞。 此时赵忠火上浇油,顿时人声鼎沸了起来! 村民虽不足百人,但赵忠等义从潜伏已久,此时忽然从包裹里拿出兵器,与众人分享! “造反?”余乐眯起眼睛,“就地处死!” 此时牛宗祖的事变得微不足道,若是不能及时镇压这些村民,自己这个县令,可要倒台了! “不知县令大人此举,是依照哪条法律?”楚汉百忙中一拱手,问道。 “哼。”余乐冷漠道:“收拾你们这帮反贼,都是师出有名!” 楚汉再不搭话,出手如风,将周围的士兵全部掀翻! 他一面注视着牛宗祖的动静,一面关心着各村民的安危。 还好,村民们初上战场,到底有些胆怯,只拣那些被楚汉打得伤残的士兵欺负,倒不至于受到什么伤害。 遑论楚汉,对付这些只会欺负良民的庸兵,连赵忠等义从都如虎入羊群! 余乐终于看出事情不对,一把拉住牛宗祖,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 牛宗祖连连点头,他刚才就想跑了,奈何马匹受惊,不知逃到何处。 望着仅剩的一匹坐骑,望着手中昏迷不醒的牛大,牛宗祖咬了咬牙,一把将牛大扔出去! “莫怪爹爹狠心,你如今废人一个,这牛家的香火,还要靠为父来传!” 说着,牛宗祖与余乐共骑一马,向村外驰去,竟是毫不留恋。 这一切楚汉都看在眼里,当下大笑,右手一扬! 他手中早已暗扣几枚小石子,靠着千斤巨力掷出,声势惊人! 那余乐听得风声,以为是暗箭,连忙将牛宗祖拉扯到自己身后抵挡! 可怜牛宗祖还未回过神来,就已被石子打穿了脑壳,传递香火云云,恐怕没了着落。 一枚石子打在余乐的马屁股上,他顿时被马甩下身去! “哎呦呦……” 再一抬头,余乐便看到那个瘦弱的少年,对着自己冷笑! “你……你想干什么!”余乐惶恐地后退着,肥胖的身躯不停滚动。 楚汉待到众村民集结在一处时,方才踩住余乐的衣襟,使他难以行动。 “你……你敢!”余乐声嘶力竭地喊着。 众村民望着余乐,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悲喜。 只有郭老三的儿子,不停地挥舞小手:“爹爹,抓住大坏人了,我们打他!” 楚汉扫视着众村民,不由得叹了口气。 即使被逼到这份上,他们依然受制于尊卑思想,不敢对余乐如何。 “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楚汉想象着自己要带领这样一群人建功立业,不由得感慨。 “嘿嘿,你们不敢动手,你们怕了!”余乐察言观色自然是一流的,见到众村民唯唯诺诺,他又自信了起来。 “你们这帮贱民,对我不敬……”余乐将帽子扶正,说话也渐渐流利了起来。 “连自己的村长都敢杀了灭口!”他侃侃而谈,指着牛宗祖的尸体,并且站直了身子。 众村民面面相觑,明明那些士兵更难对付,此刻他们却觉得,眼前的胖子更难杀。 “要是现在求饶,老爷我心情不错,说不定会饶了你们。” 余乐的双眼眯起,又道:“要是再做一些放肆的事……哈哈,你们敢吗?不怕我报复吗?以后还有活路吗……” 嗤! 像是剖开鱼肚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呀啊啊啊啊!” 没有了头颅的余乐依然站立,保持着耀武扬威的模样,惹得村民尖叫。 楚汉舔了舔唇边的血。 “我起了,一刀秒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11章 真定县令?拿来吧你! 楚汉收起刀,回头道:“诸位,今日的事,全因为我楚汉而起,这二人----” 他指着已经死去的牛宗祖,和失去了头的余乐。 “----的死,和你们没有关系!我自去官府领罪罢了!” 众人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余乐与牛宗祖平常便不是什么好官,今日的作为更是可恶。 但楚汉的话,倒是令他们表情不自然起来。 正在此时,楚楚端着一个黑色的木盒来到众人眼前。 她全身缟素,脸上尤有泪痕,道:“哥哥,母亲的骨灰在这里了,咱们一家人这就走吧……” 楚汉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 听到这声呼喊,楚汉才松了口气,面色不变地回头,道:“宋大叔有何事?” 卖柴的宋大叔搓着手道:“乡亲们,这楚汉楚楚两兄妹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甚好。难道我们忍心让这二人亡命天涯?” 众人喏喏无言。 宋大叔胆气壮了几分,大声道:“要我说今日之事,我们都脱不了干系,若非楚汉,我们恐怕都要命葬于此,大家有难同当,如何?” 楚汉见众人面色犹豫,知道此事难以速成,便推托道:“宋大叔不必多言,我楚家不幸,岂能殃及无辜。这真定县令余乐已死,各位想必能过上一段太平日子……” 言及此处,楚汉不动声色地朝张忠眨了眨眼睛。 躲在人群中的张忠早已按捺不住,此时见楚汉示意,立刻抱拳道:“再来一位县令,多半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小将军可曾想过,自己做了这真定县令?”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楚汉则连连摆手:“不可!在下未及弱冠,何能担此大任?” 张忠虽然面生,但乱世之中,漂泊流浪乃是常事,也就没人在意。 众人细想他的话,竟然颇觉有可取之处! 汉朝的官制乃是郡县推举制,有了这些百姓的支持,楚汉做一个不起眼的小县令,绝非难事。 事实上,此时战乱四起,若有能耐,你去抢个城池,自封个太守都没人管! 皇帝?朝廷? 汉灵帝自己就明码标价地卖官,还能指望他什么? “是啊,楚汉。“宋大叔眼睛一亮,“再来一位大人,恐怕大伙的日子也不好过,倒不如你去做了这真定县令!” 那郭老三更是激昂,道:“楚汉……楚公子做这个官,我他妈就觉得顺心!” 众人不由得意动,楚汉虽然年轻,但身手不凡,又谦和有礼,这么多年乡亲们都看在眼里呢! 何况刚刚的混战中,谁敢问心无愧地说上一句“不曾获得楚汉相助”? 若不是楚汉在战场中依靠自己的山獾之力东奔西走,为众乡亲击落敌人的武器,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楚汉!这官你就当了吧!” “是呀楚汉,要不是你为民除害,这俩狗官准不干好事!” 众人情真意切地说着,楚汉连连推脱,终于惹得村中最年长的老李头儿上前斥骂: “你是不是想把你大爷气死!快当!” 楚汉默默擦了把冷汗,虽然是自己的计划,但人民群众的热情是难以估量的! “那么……”楚汉沉吟片刻,叹道:“我就暂领这真定县令一职,还请众位叔伯姨母照顾!” “好!”张忠带头叫起好来,众村民均是笑逐颜开。 楚汉握住妹妹的手,望着黑色木盒祷告:“放心吧,母亲,我会照顾好楚楚的。” “对了。”楚汉忽然想起一事,便派赵氏义从将牛大带过来。 牛大衣衫破烂,已然苏醒,对眼前的事一片迷茫。 他痴痴傻傻地含着手指,发出咿呀咿呀的叫声。 似乎是牛宗祖将他抛弃之时,撞到了脑袋。 楚汉神色复杂地望着牛大,朗声道:“乡亲们,此人多次欺侮我们,罪大恶极,本应处斩……” “但念在此人是欠了管教,如今又是废人一个,我便想替他求个情。” “我们一同离开此处,留他自生自灭罢了,如何?” 众人看见牛大未死,本来义愤填膺。 但听了楚汉的话后,又觉得言之有理,又为楚汉的大度而折服。 众人更坚信,楚汉必是一位好官,也就不再管牛大的死活了。 赞扬楚汉的声音里,雷洪等牛大的昔日狗腿子,叫得最为响亮。 “楚楚,你说呢?”楚汉见众人并无意见,于是询问自己的妹妹。 要知道,牛大今天刚刚调戏过她。 没想到楚楚嫣然一笑,道:“楚楚本来以为哥哥学了武功以后会变得很凶,现在楚楚放心啦。” “你还是我那个善良的哥哥!” 楚汉拍了拍妹妹的脑袋,这丫头也不知如何长的,一点戾气都没有。 当下楚汉便带头打扫战场,将兵器分给壮丁。 又洗劫了牛宗祖的大宅,将粮食分给百姓。 众人皆感念楚汉的恩德,欢呼不尽。 “乡亲们,此地贫瘠,不宜久留,”楚汉骑上黄毛瘦马高呼,“随我去真定如何?” 众人在此处皆无留恋,不由得高呼:“愿随将军前往!” 那赵忠并马于楚汉身边,道:“主公,我猜真定县仍有军队把守,说不准还是黄巾叛贼!” “那就扫了叛贼。” 楚汉淡淡一笑,并未纠正赵忠的称呼。 赵忠见楚汉年纪虽小,却是气概不凡,终于心悦诚服,随众人向真定县行去。 “对了,赵大哥,我还有一事需得麻烦你。” 赵忠一愣,将耳朵凑了过去,倾听楚汉毫无感情的指派…… 粟足村已无人烟,只剩下一个痴痴呆呆的牛大。 忽然,他的目光里流露出几分灵智的光彩,恨声道: “楚汉,你杀我全家,断我牛家香火,我与你不共戴天!” 比起杀死牛宗祖,牛大更在意的,是自己必须装疯来保命! 这份耻辱,他发誓要卧薪尝胆,不报此仇,焉能为人? 牛大正思考着自己的宏伟计划…… 咻! 一支冷箭穿膛而过,牛大不可置信地倒下,看见赵忠策马走来。 “主公妙算,这泼皮果然没疯!” 赵忠对楚汉佩服得五体投地,而牛大已经死了,死不瞑目。 此时东方既白,赵忠看了一眼牛大,便向大路行去,不再回头。 第12章 获得甲虫之力,天降猛将 楚汉带领粟足村村民行军,已有半日。 他们平日里伙食较差,猛然跟随楚汉向真定县出发,实在辛苦。 楚汉倒也不急,而是苦苦思索自己现在的弱点。 身体强度! 诚然,他楚汉力气大,速度快,再生能力强…… 可是每次使用那些魂魄之力时,瞬间的疼痛往往会使他分神! 本以为自己拥有了山獾的速度后,已能在这乱世中无往而不利。 可如今看来,稍有不慎,便是死局! “能够承受这种力量与速度的生物,似乎不多见啊。” 楚汉默默一叹,这万物乃天生天养,都要遵循某种规律,例如力气大的往往笨重,敏捷的往往体弱…… 似楚汉这样,力量与速度并存,还拥有人类头脑的家伙,一看就是开挂了。 “大象的身体强度肯定不俗,难道我要去孟获那疙瘩找一头?” 楚汉摇头晃脑,引得赵忠疑惑,上前问道:“主公,你在想什么?” 楚汉不假思索地答道:“强壮的身体……啊不是,是乡亲们的安全,安全!” 赵忠看了楚汉一眼:“主公如此博爱,真定县有福了。” 他勒马退去,却令楚汉暴怒。 死老赵,你捂着胸口干什么! 你把老子看成诡计多端的零? 楚汉咬牙切齿了一番,默默发誓要娶几个美女为自己正名。 楚楚坐在一个推车改造的马车上,抱着母亲的骨灰盒。 这小丫头本来义正严词地说要和大家一起走,楚汉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在上面,却仍然有些拘谨。 “啊呀——” 楚汉立刻勒马回头,看见楚楚抱着脑袋,像小老鼠一样缩在一旁。 赵忠也是机灵,立刻挽弓,一双凛然的眼睛扫视着四周。 没有敌袭。 “怎么了?”楚汉松了一口气,跑来安慰妹妹。 楚楚指着木板上的一处,怯生生地说: “有虫子……” 楚汉侧目看去,果然见到一只黑色的独角仙缓缓爬行。 楚楚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粗活累活也是干得多了,但惧怕昆虫乃是女子天性。 赵忠也乐了,大笑:“楚姑娘,这是甲将军!不用怕。” “甲将军?”楚楚懵懂地问。 “是呀,这是我家乡的土话,”赵忠随手拿起,“你看它的外壳,像不像戴着盔甲的将军?” 楚楚点了点头,笑道:“还真有些像!” 赵忠“咚咚”在独角仙上敲击了两下,道:“嚯!好结实,记得小时候,踩它一脚都活蹦乱跳的!” 楚汉本是笑眯眯地看着,此时忽然灵光一闪,一把夺过独角仙去! 他有山獾之力,赵忠尚未反应过来,手中已空! “主公,你这是……” 楚汉并未回答,而是反复端详着这只独角仙。 他知道,独角仙的身体强度的确很高,因为它的力气也很大! 甚至按照身体比例换算下来,比蚂蚁还大得多! “它或许能帮助我……” 楚汉若有所思,这才回头笑道:“我童心忽起,赵大哥不必管我。” “哥哥从小就爱捉些虫子吓唬我。”楚楚撅起了嘴。 楚汉一笑,装作将独角仙放入怀中…… 其实已经将它扼死。 手指上传来的反弹之力另楚汉感受到,独角仙的防御力的确很高! 忽然,楚汉的身体变得滚烫起来,他强忍着疼痛,汗珠却滚滚而下! “杀死目标:双叉犀金龟。” “噬魂系统启动。” “魂魄吸取结束,获得甲虫之力,身体强度大幅度加强!” 直到系统提示结束,楚汉所受的煎熬才停止。 他长呼一口气,抬了抬胳膊。 刚刚那阵灼痛,似乎是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 此刻楚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骨骼、肌肉甚至皮肤,都获得了一次史诗级的加强! 他握了握拳,那种大马拉小车的不适感早已荡然无存! 楚汉正沉浸在获得了新招式的喜悦里,忽然看到前方三里处,有两军对峙! “先藏于树后!” 他们地处空旷,既然能看得到对方,对方自然也能看得到自己! 新获得了独角仙皮肤的楚汉自然无所畏惧,但身后的粟足村村民该当如何? 众人一凛,均藏于树后,等楚汉的命令。 楚汉看了楚楚一眼,对赵忠道:“我去去就来!” “主公!” 赵忠挽留不及,楚汉已经一溜烟儿地沿着树丛向前疾奔! “唉!” 赵忠无力地一拳砸在地上,自己本是赵云留在楚汉身边的保镖,如今更是尊楚汉为主公。 可这小子比自己还猛,怎么保护? 要不是楚楚柔弱,恐怕楚汉还真没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 赵忠摇摇头,自己跟随的人一个比一个强悍,真不知是幸或不幸…… 楚汉快得像一阵黑风,在林中不停穿行。 “真的不痛了!” 不管楚汉如何奔跑,那种酸痛感再也没有到来。 他躲藏在离两军最近的地方,探听着动静。 只见两军实力悬殊,一队大约有百人,头上缠着黄巾,阵型散漫。 另一队则不过几十人众,充斥着妇女小孩,为首的是一名长者。 他须发斑白,但看似中气十足,不怒自威。 “这老头儿气度不凡,倒像是个人物。”楚汉心中暗赞。 那身穿黄衫的为首一人,肩扛长柄白铁刀,目露凶光: “老贼!我从巨鹿追你到此处,你也该歇了吧?” “大贤良师惜你之才,不忍杀你,你恃宠而骄,竟然拒不受封。”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那老者哼了一声,遥指着对方: “张角狗贼,也敢自封大贤良师?我田元皓堂堂丈夫,怎能受辱?” “而你贺近也不过是孙伉门前一条狗罢了,仗着主人在此狂吠,把我从巨鹿追到真定,你个狗鼻子真灵!” 楚汉听了不禁冒汗,这古代人倒也骂得痛快,先前以为这是个儒生,没想到,是狂生。 而田元皓这名字也有些耳熟,但究竟是谁呢? 楚汉尚在疑惑,这田元皓处走来一名大将。 只见他衣着有些邋遢,蓄着胡须,但双眼如火炬,有虎狼之相。 “贺近休得猖狂,谁人敢与我张郃一战!” 楚汉差点喊出来—— 张郃? 那岂不是送上门来的大宝贝? 他望着张郃,越看越是心热。 你的命,我罩着了! 第13章 大破贺近,张郃倾心 只见贺进似乎对张郃颇为畏惧,他大声道:“你这莽汉,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五次三番坏我好事?” 张郃挥了挥手中长枪,道:“田元皓先生乃是高人雅士,却被你逼得携家眷逃离,我看不过去,出手相助!” 那名为田元皓的老者十分感动,道:“壮士,你且战且退,这才有了我们一家人的生路,仁至义尽,你快去吧!” 张郃摇了摇头,再不搭话,向贺近处冲杀。 却把楚汉吓了一跳! 他读过三国,深知张郃喜爱结交儒士智者,研习兵法。 因此在壮年之后,张郃堪称蜀国最难缠的敌人。 可万万没想到,从刚才的谈话看出,张郃与这田元皓并没多大的交情。 怎么就拼命了? 楚汉咬牙站了起来,骂骂咧咧地从袍子上撕下一块黄色的布。 张郃,你命由我不由天! 此时张郃已经冲杀了一阵,只见他人如虎,马如龙,银枪闪烁,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贺近人多势众,再加上多日劳顿,张郃精力已经枯竭。 一个晃神,张郃竟被一无名将领使剑贴面而过! 张郃大惊,反手将敌人杀死。 但黄巾军仍一窝蜂地涌上。 田元皓见此情形,便嘱咐了家仆几句,拔剑向张郃处冲去,大喊;“我来助你!” 贺近哈哈大笑“元皓老儿,你失心疯了不成?敢来送死!” 张郃见老者冲来,也是大惊,却分身乏术! 终于,张郃被众将擒住,脸上尤有悲愤之色。 “呔!” 正在此时,楚汉忽然跳了出来,头上缠着刚刚撕下的黄色布条,威风凛凛地站在两军阵前! 众人不由得一阵恍惚:“哪儿蹦出来的?” 谁知获得了甲虫之力的楚汉,在全力奔跑中也不会感到疼痛,速度更上一层楼! 远远地,赵忠见楚汉忽然冲入敌阵,不由得大惊,却被楚楚拦住。 “楚姑娘,为何阻我护驾?”赵忠不解道。 “哥哥最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楚楚笑得一脸灿烂,“你看他那个怪样子,定是有什么花招。” 楚汉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那里,笑眯眯地说:“贺近将军,这俩贼人交给我吧!” “你?你又是谁?”贺近警惕道。 楚汉嘿嘿一笑,指着头顶的黄巾:“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说完,楚汉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十分紧张,观察着贺近的反应。 毕竟这两句切口,是自己从一个三国游戏上抄来的,也不知有没有史料记载。 只见贺近先是惊疑不定,楚汉正要情急动手时,贺近却豁然开朗地笑了: “原来是自家兄弟!” 楚汉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正是!” 他一步一步地凑近贺近,经过张郃身边时,听见他冷笑不已。 “大好男儿,竟然也做了黄巾贼!” 楚汉真想翻个白眼儿,要不是为了救你,我干嘛这么忍辱负重的我? 若是以最高速度,楚汉有自信将张郃救下。 但只怕这个死心眼儿的张郃,非得回头把那姓田的老头儿带上,那就难办了。 “请问这位兄弟,可曾领兵?” 贺近见田元皓和张郃都已擒住,好整以暇地询问着楚汉。 “诺,领兵百人。”楚汉恭敬地指了指不远处的粟足村村民。 贺近原本亲热的脸,顿时冷淡了不少。 这倒不能怪他,黄巾军里大多是穷苦出身,他们虽好忽悠,但战斗力不足,只是混饭吃罢了。 他见到粟足村村民面黄肌瘦,想必是刚刚参加黄巾军的饥民,因此对楚汉也就不再看重。 “你将那两人带来给我,我手下的将士有些乏了。” 贺近懒洋洋地说着,既是给楚汉一个下马威,又施恩于手下。 楚汉心中大骂,面上则不动声色,一步一步向张郃走去。 只见两名黄巾军已为他捆上绳索,动弹不得。 张郃不忿,用头撞击楚汉,却被楚汉一把提住,并躲过了头槌。 那二位黄巾军只顾嗤笑,却没有想过,刚刚两人都难以制服的张郃,为何会被楚汉如此轻易地带走! “听着!”楚汉压低了嗓子,“我不是黄巾军……老子还是真定县令呢!待会儿你只管逃,不必管我。” 张郃尚未清醒,只感到背上的绳索全部断裂,重获自由。 而那个神秘的少年,却如离弦之箭,向贺近冲去! “我乃是解救英雄而来,谁与你这狗贼同党?” 楚汉一声大喝,只见四周黄巾军如潮水涌来,嘴角慢慢勾起。 来吧,都来吧,这样才能凸显出我舍己为人的高尚…… 张郃见状,不由得热血澎湃:“小兄弟快回来!” 成了! 楚汉知道,张郃这样的血性汉子,或许会用一生来回报自己的恩情。 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楚汉根本不顾那田氏老者的死活,如风绕过,直取贺近! 贺近见此人像灵狐穿行在自己的护卫丛中,不由得惊慌,马被他勒得前蹄抬起…… “咚!” 楚汉一个跟头,翻到了贺近的马鞍上,将那马又重新压得四足接地。 贺近抽出他的匕首,却被楚汉夺过,按在他的咽喉! “让你的人都立正!” 楚汉将匕首按得深了一些,贺近立刻吓得大喊:“停下,都停下!” 众黄巾军茫然看着贺近,停止了对楚汉以及张郃的围攻。 张郃大喜,连忙上前将田元皓扶起,道:“他是真定县令,来救我们的!” “真定县令?” 田元皓望着楚汉,眼睛眯了起来…… “小兄弟!”张郃张着大嘴笑道:“你的武功俊的很呐!这就把那狗贼宰了吧!” 楚汉不答,而是呼喊赵忠过来,带领赵氏义从,将剩余的黄巾军缴械。 “张大哥,我还不能杀他。”楚汉笑道,“我真定县似乎也有黄巾贼叛乱,这家伙大小是个首领,也许有点用处!” 张郃仍然笑得欢乐,一旁的田元皓则慢悠悠地说:“真定县令孤身埋伏于此,身手出众,这些都罢了,最奇的是,你身为真定县令,竟不知道真定县三天前,已由御史中丞韩馥大人收复?” 这田元皓咄咄逼人,显然是怀疑楚汉出现的时机过于凑巧。 “小兄弟,莫不是与黄巾贼狼狈为奸,想要哄骗我上当?” 楚汉气不打一处来:谁想骗你?我看上的是你旁边那个! 张郃是个爽快汉子,此刻不由得为难道:“这小兄弟智勇双全,田丰先生就不要为难他了……” 话音未落,楚汉目瞪口呆地喊了出来:“你是田丰?” 那田元皓淡淡点头:“是我田某如何?” “久仰,久仰!”楚汉眉花眼笑地说,“刚才没认出来!” 哄骗田丰上当? 看人真准! 第14章 你学富五车,我阅片无数 在正史中,田丰聪颖无比,若是袁绍肯听他的意见,官渡之战将胜负未知! 然而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刚而犯上。 所以无论面对贺近还是楚汉,田丰都是一副“瞅你咋地”的态势。 知道了田元皓的身份后,楚汉便豁然开朗,道:“元皓先生此去,莫不是要投靠韩馥大人?” 田丰扫他一眼,道:“我被黄巾贼追杀至此地,任谁都猜得出,我要投靠韩大人,有什么稀奇?” “也是,也是。”楚汉打着哈哈,嫌弃这老头说话难听,偏偏又要仰仗于他。 毕竟自己刚刚建立基业,若无智囊相助,只靠武力,注定走不长远。 田丰这块骨头难啃了点,但若是真正收服,想必也是忠心耿耿。 然而楚楚却是一百个不愿意,娇声道:“我哥哥救了你,你却怀疑他的用意,怎么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田丰本是理直气壮,乱世中,防人之心不可无。 但楚楚语音清脆,婉转动听,众人便自然而然地对田丰有些怨怼。 “这……”纵然田丰刚正不阿,可以下犯上,但面对楚楚这样的小丫头,竟然一时语塞! 楚汉愣愣地看着,顿时明白了! 大多数人是欺软怕硬,恃强凌弱,而田丰却自视甚高,只挑硬柿子捏! 楚汉当即心花怒放,道:“田大人,不如我们一同前往真定县?你大小家眷,似乎多有不便,路上多个照应可好?” 田丰哼了一声,仍是怀疑楚汉的用意,张郃却怂恿道:“田大人,这小兄弟说得不错,此去真定县,大家就同路吧!” 不待田丰搭话,楚汉便抢着询问楚楚:“你看怎样?” 楚楚并不懂得兄长的用意,只是看田丰等人狼狈,便道:“那就一起走吧,虽然我不喜欢他!” 田丰老脸一红,面对楚楚的好意,竟然想不出什么话语反驳。 他哑口无言,任由张郃和楚汉、赵忠等人熟络了起来。 楚汉引荐张郃与众人相识,听到这些都是粟足村的难民,张郃不由得暗暗一惊。 “兵贵神速,小兄弟你势单力薄,怎么还管的了这么许多?” 楚汉淡淡一笑:“不安众生,何以安天下!” 那边,田丰的目光忽然扫视着楚汉,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郃竖起大拇指:“好!楚兄弟,果然是好汉子,好朋友!若是朝廷中像你这样的人多一些……唉!” 没想到张郃也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家伙,令楚汉有些意外。 当下,他便将自己如何杀了余乐和牛宗祖,又如何获得乡亲支持的事一一讲了出来。 张郃一边听着,一边想:“纵然乱世,杀官也是大罪,这楚汉竟然将这些全盘告知与我,足见待人至诚!” 于是对楚汉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交浅言深,无事献殷勤……”田丰冷笑着,将楚汉的心思一语道破。 楚汉的脸皮何等厚实,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倒是楚楚又瞪了田丰一眼! 众人行军半日,终于来到一处破庙前,明日便可行至真定。 大伙便于此处休息,楚汉环视四周,见有无名山丘,便嘱咐赵氏义从上山值守。 众乡亲经过几日的奔波,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分工明确,打水劈柴,生火做饭,不在话下。 “田先生,不如来这里吃吧!”楚汉招呼着。 原来田丰虽然考虑家眷安危,与楚汉同行,但仍然是一副退避三尺的态度。 楚汉见他们衣饰华贵,但在野外求生的本领,实在微不足道。 此刻,田丰的小儿正在咿咿呀呀地哭泣。 若非田丰教导他,大丈夫不可因饥寒窘迫而卑躬屈膝,他早就来到楚汉那里了。 楚汉见状,知道田丰的倔脾气又上头了,不由得生气:怎么连妻儿都不管? 存天理,灭人欲,老子最恨的就是这一套! 他气势汹汹地来到了田丰身边,一把抓住那小儿的手,递给他一块饼。 “吃!”楚汉大声道,“不够还有!” 田丰勃然大怒,斥责楚汉:“老夫的儿子,何用你照顾?” “你照顾他什么啦?”楚汉毫不示弱,指着他们的稀粥:“一点小米加水煮熟,一大家子能吃饱?” “生死有命,无需你操心!”田丰冷然道。 你他娘的! 老子是稀罕你,但也不是非你不可! 徐庶、沮授、郭嘉、诸葛亮……个个都不输你! “赵大哥!”楚汉大喝一声。 “末将在!” 赵忠嘴里塞着打猎来的兔子肉,就跑了过来。 “把他给我绑了!” 楚汉指着田丰,冷然道。 “是!” 赵忠极为麻利,当即从腰中抽出一根绳索,往田丰身上扑去! 这把张郃吓得不轻,连忙起身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楚兄弟,你说句话呀!” “我自有分寸。”楚汉抬手,竟然气度俨然,令张郃不敢靠近! 田丰只顾冷笑,道:“张角都奈何我不得,何惧于你!” 楚汉没有说话,待赵忠收拾干净后,径直越过田丰。 “这是怎么回事?”田丰不由得傻眼儿了。 楚汉来到田氏家眷面前,道:“不必管他,你们来吃饭吧。” 家眷们面面相觑,对楚汉的雷厉风行有些惧怕。 楚汉叹一口气:“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吃饭怎么行?你们吃完饭,我就给田元皓松绑。” 虽然前半句,连学识高深的田丰都不解其意,可是后半句人人都懂。 终于,他们抵不住饥饿的诱惑,向粟足村村民走去。 不多会儿,众人就嘻嘻哈哈地聚在一起,言语欢畅,食之有味。 田丰愣愣地看着,原来楚汉所做的一切只是让自己的家人吃个饱饭。 “田先生,你看。”楚汉指着众人聚餐的情景,“到了此刻,锦衣玉食或是粗布淡饭,差别真的很大么?” 田丰仍是梗着脖子不答。 楚汉叹了口气:“若是人人衣食无忧,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战乱?” “朝廷不懂这个道理,你田先生读了这么多书,如何不懂?” “可你却因为要秉持自己的理念,让最亲近的人受苦,这,真的对么?” “你的小儿子才三岁,他想活下去,他有什么罪?” 田丰闻言,不由得一震! 正如楚汉所说,舍生取义,或许只对自己是重要的,自己的小儿子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只是饿了想吃饭。 他想活下去,他有什么罪? “可……”田丰正要说话,却看见楚汉已经离开了。 连张郃,都在赵忠的劝说下,一起吃肉去了。 楚汉看似潇洒,却用余光注视着田丰,见他怔怔无言,不由得得意。 小样儿,你学富五车,我还阅片无数呢! 第15章 文武归心 待众家眷吃饱喝足后,楚汉依照约定,给田丰松绑。 此时楚汉不再劝说他,让他自己清醒。 过度怂恿便容易令对方产生反感,需松弛有度才是。 楚汉走后,田丰的小儿子道:“父亲,你怎么不去吃,那里有肉!” 田丰知道,这是楚汉搜刮牛宗祖得来的粮食,便只哼了一声。 “劫掠他人财物,与那黄巾贼又有何分别?” 小儿子眨了眨眼睛,说:“可是,他都分给了有需要的人呀。” 田丰一愣,又苦苦思索起来。 “张大哥,你可是也要投靠韩馥?” 另一边,楚汉看似不经意地问起张郃。 张郃点点头:“我本就是做此打算,谁知半路上遇见了田先生,这才出手相助。” 在正史里,张郃本是应募参军讨伐黄巾,成为韩馥部属,楚汉对此了然于胸。 “那么……”楚汉肃然道,“张大哥觉得我如何?” 张郃一愣,他并非鲁钝,楚汉相救自己,又无比坦诚,足见示好之意。 且见楚汉一举一动,都与他年龄极为不符,时而张狂,时而睿智,说是不被吸引,倒是不可能的。 “你……很好!”张郃呆了半天,终于说出这番批语来。 楚汉见张郃答非所问,便知他并非死心塌地。 “张大哥多半是见我师出无名,即使当上这真定县令,也站不稳脚跟?” “这……”张郃哑然,楚汉虽有乡民支持,但此刻所为,的确不算光彩。 何况,真定县此刻已被韩馥占领,这楚汉的名头乃是自封的,有什么搞头? 他是当世英杰,自然要跟随有名望的主公。 “楚兄弟的恩情,我张郃没齿难忘!”张郃拱手道,“但我此刻,不能跟随于你!” 这一出,倒是与赵云“他日江湖再见”的寄语如出一辙。 楚汉并不灰心,良马难驯,乃是共识。 “张大哥,据说你武艺高强,但却十分喜爱与文人雅士结交,这是何故?” 张郃听楚汉忽然转移话题,倒是松了口气,道:“我自幼家贫,不得读书。虽是习得了这身武艺,内心却总引以为憾。与文人雅士结交,倒是我遣怀的方式了。” “我猜,张大哥的志向不是猛将,而是智将。”楚汉悠悠道。 张郃一拍大腿,道:“楚兄弟真乃我知音也,智将……智将!我张郃便是以此为目标。” “那张大哥可否与我作赌,”楚汉微微一笑,“当此良夜,你我二人作诗一首,诗高者为胜?” 张郃看了楚汉一眼,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来:“楚兄弟,你就别为难我了,我……我又怎么会写诗?” 楚汉大笑道:“张大哥自幼家贫,不得读书,我又何尝不是一贫如洗?” 张郃心中一动,望着众村民,不由得承认楚汉并非胡诌。 “又何况……”楚汉目光一冷,捡起一块石子,扔在远处的树丛中。 那石子去势如疾,破空之声甚是响亮,最终“咚”的一声,砸歪了一棵树! 众人不由得骇然,张郃更是说不出话来。 这份手劲,竟不输于强弓劲弩,实在骇人听闻。 “比起武艺,小弟自负天下更无敌手!不比文才,又比什么?” 张郃这才明白,楚汉是铁了心折服自己,苦笑道:“楚兄弟,你的恩情当真难还。” 这一出手,倒也激起了张郃的好胜心,道:“我不信你文采武功,样样精通,赌就赌!若我输了……” 楚汉挥手制止:“莫急,此事可以商议。” 笑话,要是条件谈不拢,我这诗不就念不出来了吗! 楚汉心中盘算已定,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让老夫也参一脚如何?” 二人回头,只见田丰踏着步子走来。 “如此甚好。”楚汉点点头,“那就请田先生品评此诗吧。” 张郃恐怕自己在田丰这样的大行家面前献丑,于是道:“楚兄弟,请。” 楚汉也不推辞,便望着天上满月,沉吟片刻。 当然,是假装沉吟。 楚汉推敲已定,向俩人拱了拱手,缓慢地移动脚步。 “床前明月光……” 楚汉第一句诗,便令张郃心里一松。 这楚兄弟果然也是个文盲,这破诗我老张也写的出来! 田丰不动声色,他见楚汉胸有成竹,该不止于此。 两人的反应都在楚汉意料之中,便吟出第二句。 “疑是地上霜……” 田丰的眼眸猛然精光暴射,这一句真是传神,把月光比作白霜落在地上,亏他想的出来! 再看张郃,已经是目瞪口呆。 楚汉心中暗自好笑,再道: “举头望明月……” 张郃又是松了口气,他又自信了起来。 而田丰则稀里糊涂,刚才那一句足以传世,怎么这一句又寡淡了? 楚汉忽然立定,望着粟足村的方向,声音中透露出无限的疲惫: “低头思故乡。” 绝了! 真是绝了! 那田丰始终冷漠示人,此时却激动得呼喊家眷:“快!执笔来!” 即使与楚汉意见不合,田丰却是真正的雅士,是惜才的! 而此刻,不知何时围上来的粟足村村民,一半是喝彩,另一半小声抽泣起来。 连被押守的黄巾军们,也都不由得为这位少年将军而心折。 “哥哥,你什么时候懂了这么多?” 楚楚眼泛泪花,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楚汉。 楚汉拍了拍她的脑袋,向张郃道:“张大哥,该你了。” 张郃一言不发,忽然倒下便拜: “末将张郃,愿为主公赴汤蹈火!” 他感情真挚,足见这首诗也折服了他。 楚汉大喜,连忙扶起张郃,心中充满了感恩。 义务教育,我爱你! 那边厢,田丰笔走龙蛇,将这首诗记录了下来,端详许久。 “如此绝句,竟是出自一个草莽之徒!” 田丰慨叹两句,楚楚又是大怒,却被哥哥拦下。 “田先生,你说我是草莽之徒,我承认。”楚汉言语平静。 “你说我耍了心机,我也承认。” “我楚汉没见过什么世面,像张大哥和田先生这样的人才,实在可遇不可求,我求贤若渴,所以使了些手段。 “但请问田先生,汉高祖刘邦,算不算草莽之徒!” 闻言,众人皆惊。 此时东汉已经力微,但谈论先祖乃是大忌。 楚楚拉了拉楚汉的衣袖,恐怕哥哥受人指责。 楚汉却不卑不亢地注视着田丰,等待他回答。 田丰终于吐露道:“高祖出身农家,但知人善任,虚心纳谏,终成大业,又岂是你能相提并论?” “我闻田先生有大才,原来也不过是事后诸葛而已!”楚汉冷笑不已。 田丰却傻眼道:“什么是事后诸葛?” 糟糕! 我都忘了这会儿还没生产这个词呢! 本来想露一手文学修养,这可大意失荆州了。 咦,大意失荆州这会儿也没有…… 楚汉胡思乱想了一阵儿,道:“总之,你只是拾人牙慧,却无伯乐之才!” 好在天色已晚,无人看见楚汉的脸红。 “那么,你便是千里马么?”田丰冷笑着。 “出身农家、知人善任、虚心纳谏……我自负都对得上。”楚汉细数着,“或许此刻我年轻识浅,但得先生与张大哥辅佐,又焉知日后成就?” “哈哈哈哈!”田丰大笑不已,“我田某放着各路英雄不去投效,却把宝押在你这乳臭未乾的小子身上?” “那么,田先生便是懦弱。”楚汉大声道,“因为你只肯坐享其成,而不敢一点一点地积累,见证一位英雄的崛起!” 这番言语下来,连田丰都无可辩驳。 若非楚汉在前世里看了许多鸡汤文,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语,也是想不出来。 “话不投机。”田丰转身就走。 楚汉一急,道:“此刻天下动荡,黄巾之乱何足道也?那各路诸侯,均有虎狼之心,若是借着护驾的名号,闯进宫内,这天下岂非沦落到奸人手中?” 田丰离去的身影,停住了。 世人皆知黄巾之乱,却不曾想到,这各路诸侯的凶险! 而田丰,则每每自己推演,却无人可以诉说。 今日楚汉武艺、诗赋、口才,均是上上之选。 然而他的见地与自己一致,才真正打动了田丰! 田丰看他一眼,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道:“如此,你便说说,谁会是那位奸人?” “凉州……董卓!” 楚汉言之灼灼,倒令田丰惊讶。 此时董卓并未掌权,说实在的,也就是个小官。 田丰以为,楚汉定会说出袁本初的名字。 “这个少年,身上有太多离奇之事。今日观星,紫微星光芒强烈,难道他真是天生的英才?” 想到这里,田丰也不由得激动起来。 他这样的才能,何尝不想如张良萧何一般,辅佐一个真正的明君? 楚汉手心全是汗水,不知田丰在想些什么。 “我要用膳。” 冷不丁的,田丰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楚汉一愣,倒是猜不出他的主意,便拜托楚楚拿些食物给他。 田丰接过一张饼,似乎是饿得很了,不顾斯文,坐在地上大嚼,口中吧嗒有声。 楚汉耐心地等待田丰吃完。 终于,在最后一块饼咽下肚后,田丰变坐为跪。 在楚汉的惊愕中,田丰拜倒: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田丰,愿为主公效力!” 第16章 青釭剑 收复田丰与张郃后,楚汉大喜,张罗着饮酒奏乐,却被田丰制止。 “主公,我们地处僻静,大张旗鼓,或许会引火烧身。” 田丰一副老干部的形象,不怒自威。 楚汉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我多才多艺、物美价廉的田先生啊!那就不庆祝了,睡觉睡觉!” 田丰:“……” 楚汉:“为了征服你们俩,把我折腾到半夜,对肾……甚是不好!” 田丰、张郃:“……” 一夜无事。 楚汉睁着睡眼惺忪,就看见田丰肃立在自己身旁。 “田先生,咋了?”楚汉心里发毛。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不知道吾好梦中杀人吗! “主公睡相奇特,不似帝王之相,从今日起,要改。” 不会吧! 楚汉嗓音干哑:“田先生,莫非你连我的饮食起居也要一并管理?不需要的,我会娶老婆的……” 田丰拂袖道:“我田元皓岂能屈居庸人之下?” 楚汉有苦说不出。 刘备倒是双臂过膝,耳朵也大,颇为帝王之相。 正史里也没见你对他多亲热。 哼。 楚汉不以为意,起身洗漱,只见张郃与赵忠正在切磋武艺。 这下楚汉就来了精神,注视着二人。 二人都是马上征战的将领,这陆地交锋,倒也别有一番看头。 只见张郃枪法虎虎生威,又多有变化,契合他智将的名号。 赵忠则在基本功上下了本,枪法端严,不愧是赵氏义从的第一把交椅。 二人你来我往大约三十合,张郃忽然停下,拱手道:“赵兄承让!” 赵忠收枪,一脸愧色。 楚汉没练过武,眼光不行,但看起来像是赵忠输了一招。 楚汉上前打着哈哈:“二位大哥雅兴,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二人见楚汉起身,先后行礼。 “不知主公善用什么兵刃?”张郃忽然道。 他见楚汉以一人之力,乱军中擒拿贺近如探囊取物,再加上昨日那一手飞石的手劲,不由得好奇。 不但楚汉,连赵忠也是一愣。 楚汉唯一用兵刃打架时,赵忠也在一旁观看。 那时候,赵云用的是龙胆亮银枪,楚汉用的却是一把……生锈的柴刀。 楚汉究竟擅长什么兵刃,竟是赵忠也说不清楚! “我……”楚汉眼睛眨了几眨,便笑道:“我还没想好用什么,不如二位大哥为我推荐?” 二人对视一眼,均觉此事过于荒唐。 乱世中的武将,大多自幼练习武艺,楚汉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也有十六七岁,照理说,这时候的武将早就琢磨出自己的惯用武器了。 “那……”张郃抚摸着自己的枪柄,“那就选枪吧,枪乃百兵之王,符合主公的身份!” 这话与楚汉心意暗合,他前世听评书,一说到“白马银枪”,都是人中龙凤才有的待遇。 不知道我白马银枪楚将军,是否也能独领风骚? 楚汉正贱贱地想着,田丰忽然发话: “主公勿要多虑,为人君主,自当隐居幕后,焉有上阵杀敌之理?” 楚汉一脸黑线,勉强笑道:“田先生,我现在还是一个穷小子呢,即使有朝一日大权在握,我御驾亲征,可不可以?” 田丰扫他一眼,道:“若是主公只贪图杀敌的爽快,这天下恐怕要拱手让人了!” 楚汉张了张嘴,却想不出说什么好。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本来以为找个打工的,没想到找到了一个监工的。 刚而犯上,放在史书里就是赞颂不绝,但放自己身边…… 老想削他! 楚汉摇了摇头,道:“田先生,杀敌又有什么爽快?大家都是爹妈养的,我若不身先士卒,这些兄弟,凭什么为我卖命?你我理念不同,此事不必再提。” 田丰讨了个没趣,倒也没什么怨怼,便自行退却了。 “这小家伙,倒真有几分仁慈之心!” 田丰在心中暗自思忖,直至此时,他仍在不断考量楚汉作为自己主公的资格。 说着,楚汉便接过张郃的枪,几十斤的东西在他手中混若无物,耍得虎虎生风。 耍了一阵,楚汉得意地说:“二位大哥,我枪法如何?” 只见张郃和赵忠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主公英武!” 二人心下却在思忖,怎么告诉主公,他把枪用得就像是烧火棍,又不伤害他的感情呢? 那边厢,贺近却无意照顾楚汉的感情,耿直道:“你哪里有枪法?乞丐打狗都比你有气势!” 楚汉一听,倒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来到贺近身边。 他一早就看出,贺近身上的佩剑不简单。 在楚汉俘获他后,贺近几乎人头不保,眼睛还一直盯着身上的佩剑,生怕自己眼睁睁看着此剑被夺去。 楚汉先前既然有收纳张郃、田丰之意,也就不好意思表现得那么流氓。 如今贺近竟然斥责自己的枪法不行,那么说不得,要让他留下点彩头。 “我的确枪法不行,可是剑法却是一流。” 楚汉凑近了贺近,舔了舔嘴唇。 “贺将军身上佩剑,似乎有点门道儿。” 贺近此时脸色一变,他爱此剑犹如惜命,怎么会心甘情愿交给楚汉? 当下就挣扎逃脱,只是全身绑了绳索,只能像虫子一样地蠕动。 贺近大喊:“这把青釭剑,乃是我从一位能工巧匠那里夺来的,你休得无礼!” 好家伙! 楚汉眼中精光暴射,道:“你说什么?这是青釭剑?” 贺近见楚汉热切的样子,似乎颇为识货,不由得大悔:“不是!不是!非也!” 楚汉更加确信,这就是青釭剑! 也就是传说中,赵云在长坂坡中,自夏侯恩那里掠夺的宝剑! 此剑削铁如泥,若非赵云忽然得到这把神兵,那么是否能在长坂坡七进七出,也未可知。 照理说,这把剑应该归曹操所有,为何却落入到贺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手里? 楚汉踩住贺近,一把抽出青釭剑,只见剑刃若寒霜,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真乃神器。 “还我青釭剑!”贺近红了眼睛,只顾一个劲地大喊。 楚汉才不还给他呢,这样的宝贝。 他逼问贺近:“你先说出那个工匠的名字,现居何处?” “蒲元!他云游四方,我找不见他!” “蒲元!” 楚汉一声惊叹,忽然就立下了新的目标。 找到蒲元,冶炼兵器! 第17章 韩馥行使下马威 蒲元,三国时期最负盛名的工匠。 相传他为曹操进献了两把剑。 一把便是青釭剑。 另一把的名字,叫做倚天剑。 倚天剑曹操日夜背负身边,而夏侯恩是青釭剑的保管者。 日后刘备得蜀,蒲元便为他冶炼兵器。 姜维为他立传记,据说蒲元还是木牛流马的参与设计者。 这样的人才,楚汉势在必得。 几次征战的经历使他明白,东汉末年的兵刃非常粗糙! 尤其是他所参加的战役里,大多数还不是正规军。 如今天下大乱,若是拥有好的兵刃,自己的军队存活率也会上升! “没想到留你一命,竟然有这么多益处。” 楚汉感慨不已,命赵忠继续率领赵氏义从,张郃继续护卫田丰及其家眷。 而自己,护卫在楚楚身边,向真定出发。 若是自己取得了真定县做根基,励精图治,招徕人才,方能在五年后,参与讨伐董卓的战役! 是的,楚汉已经将目光放在了五年后。 他知道,自己此刻过于弱小了。 至于贺近的押送,楚汉已经交给了那群黄巾军。 似乎是昨日楚汉飞石击树,对月吟诗的举动折服了他们。 今日一早,所有的黄巾军都拜服楚汉面前。 而楚汉,自然是笑着接纳了他们。 如此,这三百多人便浩浩荡荡地向真定出发。 真定城门下。 “他们是不是不打算给我们开门?”楚汉问道。 田丰一脸冷汗:“主公,你刚刚砸门的时候说自己是真定县令,此刻韩馥据守此处,谁听了会给你开门?” 身后的张郃、赵忠,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楚楚委屈地说:“可是哥哥就是真定县令呀。” “也不是。”楚汉挠挠头,“我杀了余乐,众乡亲举我为真定县令,可朝廷不知道,派遣韩馥来接管,倒是合理。” “那现在怎么办?”张郃问道。 楚汉思忖片刻,道:“就说我抓了逆贼贺近,前来参见韩馥大人。他日后是要做冀州牧的人,不会这点气量都没有的。” 冀州牧? 田丰一惊,虽不知楚汉这个论调从何而来,但韩馥乃袁氏门生,若他做了冀州牧,天下恐怕归袁氏所有? “田先生,你在想什么?” 楚汉的脸已经逼近了田丰。 他目光炯炯有神:“田先生想的,是不是投靠袁本初会好一些!” “哪……哪有此事?”田丰惊骇莫名,眼前这个少年莫非有鬼神之力,怎么看得出自己想什么? 一时间,田丰再也不敢忤逆楚汉的命令,便托人传话给守城的士兵,说是带叛贼贺近求见。 “放心吧,田先生。”楚汉悠悠道,“你所想的那种生活,我帮你看过了,你是无法大展宏图的。” 田丰心中惴惴不安,无言以对,只是静默等待守城士兵开门。 少时,城门果然大开。 面前一人,虎背熊腰,背负大刀,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汉等人。 张郃越众而前,问道:“张郃在此,请问阁下姓名?” 此时张郃尚未获得什么功名,自然不被重视。 只见那大汉睥睨道:“吾名高览。” 张郃倒不怎样,楚汉倒是打量此人良久。 后世与张郃齐名的高览,“河北四庭柱”之一,竟然在此处遇见! 也是,他们本来都是韩馥的旧将,后来随着冀州被袁绍占领,这才投靠。 只见高览望着楚汉身后的粟足村民众,不由得皱起眉头:“你们……” 田丰上前道:“这些是我主公的同乡,因我主公仁义,所以跟随。” 高览身后忽然钻出一人,惊喜道:“请问是元皓兄么?” 田丰定睛一看,亦是大喜,道:“公与兄!你为何在此?” 于是楚汉便看见两位儒士互诉衷肠的情景。 这公与,自然就是沮授了。 正史里他少有大才,与田丰、审配等人均是河北的一流谋士天团,早期跟随韩馥。 “公与兄不是在广平做县令,何以到了此处?” 沮授淡淡一笑:“元皓兄有所不知,我此刻乃是韩将军的别驾,自然跟随将军。” 田丰魂不守舍地“嗯”了一声,心中有些苦涩。 二人交情虽好,但此刻各为其主,隔阂就深了。 沮授却不断打量着楚汉,刚才田丰唤他主公,自己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这个毛头小子有什么过人之处,焉能收服田丰? 沮授见田丰家眷皆狼狈,便下令将众人引进城内。 高览虽是将军,却也只是个偏将,不得不听从沮授的话。 众人便来到了真定府内。 这真定虽战乱不断,却果然比粟足村繁华得多了。 众乡亲见尚有许多僻静之处,便各自散去,自谋生计。 楚汉与众人匆匆告别,倒也有二十多青壮年愿意跟随楚汉做大事,自此以后,楚汉便有了二百四十多人的军队。 只是…… 面对快人一步入城的韩馥,自己这些人马,又成得了什么气候呢? 还是在田丰的担保下,楚汉、楚楚、张郃、赵忠等人才进入了韩馥府中做客。 饶是楚汉胸中藏着三国时代变化,又有噬魂系统加持,也感到惊心动魄。 自己是来抢地盘的! 可却打不过人家! 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即使韩馥勃然大怒,楚汉也有自信,护卫楚楚周全。 那田丰被视为上宾,自然不会出事。 张郃勇武过人,投降即可保全性命。 可是赵忠…… 楚汉咬牙: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进入府中,韩馥端坐着,面前有清茶香茗。 楚汉拱手行礼,韩馥却视而不见,径直去扶田丰。 韩馥道:“元皓先生风采如昔,可喜可贺!” 楚楚正欲发作,却被楚汉捏了捏,示意此刻屈居人下,不可放肆。 张郃却对楚汉已经死心塌地,勃然大怒道:“韩大人!为何欺侮我主公!是看他年轻么!” 韩馥回头,楚汉发现,此人相貌颇为不错,算是个气质型的帅哥。 “哪里来的武夫,竟然在韩将军面前无礼?” 高览正是得宠的时候,此刻为了韩馥立刻起身,向张郃冲去。 第18章 有去无回的请求 张郃又哪里怕他? 他善于审时度势,知道此刻若是气焰弱了,这真定县断无收服之可能。 因此高览的发怒,倒是合乎张郃的心意! 室内狭窄,高览只用了腰间的佩刀,张郃参见韩馥时已将兵刃全部卸下。 唯有举起桌上的烛台抵挡! 楚楚已经捂上了耳朵…… 意料中的“噹”声没有出现,楚汉已经站在二人中间。 韩馥看清了形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楚汉面色不变,以两根手指夹住高览的刀背,生生地阻挡了下劈之势! 高览更是惊骇莫名,自己虽然第一刀没有动真格的,也断没有被这个小白脸轻描淡写地空手接住之礼! 何况,现在自己挣脱不开! 张郃倒是素知楚汉之能,并不介怀,将烛台放还桌上。 只要主公也动手,说明自己的行动就没有错。 张郃望向楚汉,只见他眼中隐隐有赞许之意,不由得热血沸腾,生出一股将遇良才的快感! 遇事先把水搅浑,这是他二人不谋而合想到的! 韩馥见高览的神色不似作伪,便重视起楚汉来。 他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道:“楚将军神力惊人,快请上座!” 楚汉松了口气,笑眯眯地松开手指,道:“高将军刀法不错。” 刚刚无能为力的高览听见此语,羞愧难当。 沮授冷眼旁观,不由得望了田丰一眼:“此人深不可测,难得的是自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度,倒不可小觑。” 韩馥命人为楚汉添茶,只是自己本想立下马威,却被对方化解,不由得心中郁郁。 “楚将军,你捉到叛军逆贼,为何不立时处斩,反而等到此时,才献上与我?” 韩馥气定神闲地问道,言语里暗藏杀机。 这一句话,隐隐有怀疑楚汉也是叛军同党,为求功名至此的意思。 楚汉眼珠一转,这韩馥在史书上并不出彩,还有点蠢,没想到竟是如此机警锋锐之人。 看来,在历史上留名的人,大都不俗。 “韩将军明鉴,我擒住此人时,闻得我真定县尚有黄巾叛贼作乱,因此想以此人为诱饵,平息战乱后,方才入城,也算为我百姓做了件善事。” 韩馥的部下闻言,俱都变色。 楚汉是明摆着把真定县当成自己家了,一口一个真定县令、我的百姓。 韩馥也是一笑:“有劳将军为真定县谋福,在下不才,为朝廷举荐的御史中丞,奉命讨伐冀州叛贼。我便代表冀州,谢了将军好意。” 韩馥此言更是刺耳:整个冀州都是我的,你还指望真定县会让给你? “来人呀,”韩馥不待楚汉有所回应,“将叛贼贺近拉下去,斩了!” 一名偏将应声而来,沮授忽然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偏将点点头,并未将贺近拉到本来处斩的地方,而是正对府门。 贺近哇哇大叫,所为的还是一柄青釭剑,却被刽子手手起刀落,人首分离! “啊呀!” 楚楚一声惊呼,楚汉面不改色,看着鲜血慢慢流入府中…… 好你个沮授,杀鸡儆猴。 楚汉笑了笑,拱手道:“韩将军大才,日后这冀州牧的位子,非你莫属。在下以后要仰你鼻息,还请多多关照。” 韩馥见楚汉无论如何就是不走,对真定县似乎志在必得,不由得生气。 想要将他杀了,却又忌惮他的身手。 正烦恼间,沮授忽然轻声道:“主公,我有一计。” 韩馥大喜,附耳过去,脸上神色一下活跃了起来。 田丰见势不妙,以茶代墨,悄悄在桌下写道: “暂且避之。” 楚汉笑了笑,示意田丰放宽心。 “楚将军,”韩馥得沮授妙计,道,“你功劳卓著,任命真定县令乃是绰绰有余,只是有一事,如鲠在喉。” “哦?说来听听。” 见楚汉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韩馥内心冷笑,道:“近来多有叛乱,有一支军队集结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等地叛贼相互联络,号称黑山军,楚将军可有耳闻?” 黑山军? 楚汉隐约记得,那支军队的头目名为张燕,最强盛时拥兵百万,官渡之战后投降曹操。 “韩将军是否希望,我去剿灭这支叛军?”楚汉眉头一皱。 “正是!眼下黄河以北的各郡县都受到侵扰,朝廷却无力派兵围剿,只好依靠楚将军这样的少年英雄!” 韩馥说得好听,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有去无回罢了。 朝廷都摆不平的事,楚汉凭什么摆得平? 沮授此计,简直等同于下逐客令! 田丰怫然不悦,道:“公与兄,你丝毫不念旧情,难道我主公捉拿叛贼,也没有什么功劳么?” 沮授微笑道:“楚将军年少有为,只是燃眉之急,若不能为我主公分忧,恐怕难以服众。” 此时满室寂静,灯火如豆,楚汉注视着韩馥,一言不发。 他本可以效仿古代的刺客,将韩馥捅个窟窿,再也不受这样的窝囊气。 可楚楚呢? 难道从此就和自己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 再者说了,即使自己刺杀了韩馥,且能稳住局面,以后呢? 这冀州人口众多,地势开阔,适合屯粮,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杀了一个韩馥,会不会引来十个韩馥,挂着替天行道的旗帜,来讨伐自己? 自己立足未稳,何德何能效仿那董卓,引得各路诸侯前来? 良久,楚汉才闭上眼睛。 “这件事,我接了。” “主公不可!”张郃霍然起身,以为楚汉是热血上头,“你还看不出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田丰也是一脸焦急,不安地望着楚汉。 而韩馥与沮授先是一惊,继而呵呵冷笑,等待楚汉一锤定音。 “去哪里都一样。”楚汉喟然长叹,“我师出无名,韩将军肯出题,已经是恩典了。” 田丰默然,知道楚汉所言非虚,但攻打黑山军,又何异于送死? “韩将军,”楚汉拱手道,“正面对敌,我必败无疑,所以敢问,若是我捉到头目,是否也算成功?” 头目? 韩馥一愣,继而狂笑道:“算!当然算!你去吧。” 楚汉点了点头:“望将军言而有信。” 他示意张郃与田丰离开,去扶楚楚。 楚楚本就是乡下姑娘,哪懂得许多礼数,起身便行。 高览见状,冷笑道:“嘿嘿,妇道人家,参与这种场合也就罢了,到了该走的时候吧,那大脚丫子,啧啧……” 门口的侍卫听了,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楚楚的脸一下子红了,却仍伸手做阻拦状:“不必理会,我们快走吧……” 此时夜已深了,忽然一道阴风掠过,灯火顿时熄灭。 高览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双目刺痛,过了好久,眼前还是黑的。 他想大声呼救,没想到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嚎叫。 高览的舌头也很痛。 其实烛火已经点燃了,韩馥骇然看着自己的桌台。 那里好端端地立着两只眼睛,半截舌头! 而那高览,依然像鬼一样嚎叫着。 “啊呀!” 楚楚捂住了嘴巴,烛光中,她看见自己的兄长手上还残留着鲜血,居高临下地看着高览。 “我楚汉便是由于贼人侮辱舍妹而起,你触我逆鳞,乃是咎由自取。” 高览听见楚汉的话,隐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急火攻心,一下子晕了。 沮授望着楚汉,此人竟有谈笑间杀人于无形的本事,自己方才那样逼迫他,思之仍有后怕! 韩馥更不必说,他瘫坐原地,自己折了一名大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既然韩将军并不怪罪我护妹心切,咱们就此别过。” 此言既出,那韩馥便没有机会,再对楚汉方才的行为追责了! 楚汉转身,与楚楚等人离去,眼睛里闪过一丝绿色。 门口的侍卫,直到楚汉扬长而去后,才长长地,长长地松了口气。 第19章 干饭人热血发言 众人回到韩馥为他们安排的住所,商议接下来的事。 田丰拿出一张图纸来,忧心忡忡地说:“主公方才,实在是有些鲁莽了。唉!” 楚汉笑道:“田先生有什么好的办法?我倒觉得,不如趁势收编一些人马,挪为己用!” “你能想到此节,难道各路诸侯便想不到?” 田丰捋须长叹:“那黑山军成事极快,不但吸纳了无数难民,更是收编了不少黄巾军的旧部!” “那样一支庞大的军队,谁不眼红?” “单说渤海太守袁本初,便多次觊觎,却无从下手,你可知为何?” 楚汉摇了摇头,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这黑山军此刻究竟盘踞在何处。” 这倒没有说谎,楚汉虽然读过三国,玩过三国志,但对这些年代和地理知识,还真不清楚。 正经人谁背那玩意儿啊? 田丰一愣,更是不知说什么好:“我看你胸有成竹,以为……唉!” “田先生,由我来禀报主公吧。”张郃拱手道。 “我先前参加军队招募,去镇压黄巾军时,便和黑山军干过仗。” 张郃的话引起了楚汉的注意。 以楚汉的历史知识,一直认为黑山军是黄巾起义失败后才崛起的部队。 但听张郃此言,似乎是早有起色。 “我遇到的黑山军,头目叫做褚飞燕。” 张郃说着,脸色就流露出一份苍白。 “噢……我想起来了!”楚汉恍然大悟,“这张燕原名楚燕,因为敏捷过人,所以被尊称为飞燕,张牛角死后,他为了纪念义兄,所以改姓为张!” 不管穿越了多少年,我的历史知识都没有被消磨掉。 难道这就是穿越者的福利? 楚汉正得意,却见田丰、张郃都奇怪的看着自己。 “主公,你刚刚说什么呢?”张郃搔着脑袋,“什么张燕?张牛角死了?不会啊,他前几天还兴兵作乱来着,现在似乎与褚飞燕碰头了吧!” 楚汉羞涩地笑了:“我又说胡话了,张大哥你继续讲。” “哦。那褚飞燕果然了得,在马背上如履平地,一口气就杀了我方好几员大将。” “最奇特的是,他们并没有固定的根据地,说是黑山军,那黑山也不过是其中一个据点罢了。” “只要一处被袭击,另外多处便一起兴兵前来救援,除非一下就把他们掀翻。” “可是……”张郃喉头一紧,令听众们也都感知到他的紧张和后怕。 “黑山军中有位天师,行鬼神之事,他只要大喊:[黑山风疾,神兵护体,刀枪不入,冲!]” “那些士兵就真的打不死!个个杀红了眼睛,断了胳膊还能继续打!” 张郃口渴,连忙饮了碗茶,又道:“所以速战速决也是不可能的!他们总能等到救兵!” 楚楚一脸忧色,道:“哥哥,既然人家有这些神通,我们就不要和天作对,去别的地方吧!” 楚汉哈哈大笑,道:“田先生,你以为怎样?” 田丰不愧是读过书的,道:“世上怎会有如此离奇之事?但黑山军悍不畏死,我倒有所耳闻。” 张郃急了:“田先生,怎么你也不信我?那些黑山军本来在地上哀嚎,却突然活蹦乱跳了起来,我亲眼所见!” 田丰这才沉吟不语。 楚汉叹了口气,封建迷信害死人呐! 以他所想,那不过是一种催眠术,说难听点就是说点激励的话打打鸡血。 因为那些士兵出身贫苦,又处于这个时代,对鬼神之事有着天生的迷信,这才特别有效。 反正楚汉是不信的。 “因此,听张大哥所说,无非就是各个击破。” 张郃摇头:“我说的是,各个击破也是不可能的,你看那天师……” 楚汉不由得暗暗好笑,道:“那好吧,我本来的构想是闯入敌阵,把领头的给捉回来。” “那怎么可以?”楚楚急道,“你会回不来的!” “以我身手,万军中取人首级,无异探囊取物!” 楚汉傲然道,令众人哑然。 毕竟刚刚的高览,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主公,你勇武过人,倒显得我这做谋士的,不称职了!”田丰戏谑道。 “但有一事,我想禀告与你听。” 楚汉点头道:“田先生但说无妨。” 田丰叹一口气:“那韩馥乃一世人杰,你当了他的面伤了高览,彼时他惊慌失措,但事后一定要追讨回来!” “何况,若是我们没有抓到黑山军的领袖,从此淡出诸侯纷争也还罢了……” “若是你拿到人头,回到真定,你以为,等待你的又是什么呢?” 楚汉眯起了眼睛:“你是说,韩馥定会过河拆桥,出尔反尔?” “正是!”田丰拱手道,“此时我们人单势薄,虽然杀敌有功,韩馥并不兑现即可。我思来想去,无论此事成或不成,都非上上之选!” “那依先生之见,我们还是要另投别处?” 楚汉微微握紧拳头。 “正是,我听说白马将军公孙瓒……”田丰喜上眉梢,以为楚汉回心转意。 “不可!” 见楚汉斩钉截铁地回答,田丰不禁愕然:“主公,这是为何?” “天下人都可,唯独公孙瓒不可!”楚汉昂然道。 “我结拜大哥此处正于公孙瓒处效力,与我约定,若是将来我实力大增,便可入我麾下!” “若我投靠白马将军,便输了与我大哥的承诺!” 田丰听得傻了眼:“你……你就因为意气用事……” 楚汉有些疲累,道:“田先生,以后我会好好改正我的睡姿的,但这件事,请你依我!” 赵云在楚汉的内心,到底是不一样的。 即使使了一些计谋,但与赵云结义,却是实打实的真心! 而那个承诺,男儿豪情,楚汉何尝不想痛痛快快地赌一把! 赵忠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得暗赞:有志气! 田丰哑然片刻,便道:“既如此,传令下去,将那些黄巾降军,招来此处!” 赵忠一愣,见楚汉点头,便依言而行。 “田先生可是想到什么计策,决定助我一臂之力了?”楚汉嬉皮笑脸地说。 他知道田丰是为自己着想,刚才拂了他的面子,赶紧讨好一下。 田丰哼了一声,道:“主公肆意妄为,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除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能怎么办!” 楚汉哈哈大笑,道:“可我也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谈笑间,几人之间的隔阂又少了一些,降军也已经到了。 田丰一一注视着那些降军,道:“你们今已归顺,过去种种,不提也罢。如今主公遇难,你们说,该当如何?” 众人本以为,楚汉要将他们交给韩馥以换取功名,此时松了口气,不由得激昂:“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田丰满意道:“不错!” 楚汉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田丰放在我那个时代,肯定是个传销头子。” “我且问你们,谁有黑山军的线索?”田丰道。 张郃眼前一亮:“高啊,这些黄巾军归顺不久,之前与黑山军定然颇多交往,或许套出些什么话来。” 众人便七嘴八舌地贡献出自己知道的,意见不一的便互相对质,终于获得了较为靠谱的信息。 黑山军此时的统帅是张牛角,前几日刚刚进攻过广平县,此刻应该就在冀州! 并且,按照一位参与过黑山军后,又稀里糊涂戴了黄巾的少年所述,那张牛角经常盘踞在圉县,伺机而动。 圉县? 楚汉敲敲脑袋,只觉得这个地名也是熟悉得紧。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赶往圉县,再作商议!”田丰点点头,对楚汉道:“主公,何不犒赏各位壮士?” 楚汉一下就懵了。 他小声道:“老田,我没钱啊,怎么犒赏。” 田丰也小声道:“我知道咱们没钱,可是你总得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吧!” 楚汉目瞪口呆,心想这田丰不是刚而犯上吗? 怎么跟了我以后,变得如此鸡贼? 选对领导,真的很重要。 楚汉便清了清嗓子,道:“众位兄弟……” 几百只眼睛热切地望着他。 “赶紧吃饭吧!” 众人:…… 第20章 风雨欲来 次日,韩馥与沮授于城墙之上,目送着楚汉等人离开。 “公与,你看此人如何?”韩馥沉声道。 沮授看了主公一眼,韩馥身为袁氏门生,这半生顺风顺水,楚汉出现之前,未曾有人造次。 “主公,我知你伤心高览将军从此变为废人。”沮授恭敬道,“但若是能将这楚汉,收入麾下,又将如何?” 韩馥一愣:“公与莫要说笑,此人我欲杀之而后快,你却要我收服他?” 沮授肃然道:“正是。我想这楚汉,不亚于丁原帐下,那吕布吕奉先!” “我听说过此人,那是不可多得的猛将!”韩馥眼热了起来,“公与是说,若我得了楚汉,便如虎添翼?” “不仅如此。”沮授笑着捋起胡子,“我那昔日好友田丰,誓死效忠楚汉,主公若是得楚汉归降,岂非一箭双雕?” 田元皓的名字自然是响亮的,韩馥搓了搓手,便把高览的仇抛之脑后。 “依你之见,我该当如何是好?”韩馥想到能得到一员猛将,一名谋士,不由得眉开眼笑。 沮授拱手道:“依我看,不若此刻派遣三千精兵跟随楚汉,助他一臂之力,使他承我们的情!事后再以高官厚禄诱惑之,他年轻识浅,不能不降!” 韩馥为难起来:“可是,他若是带着我的兵逃跑了,该当如何是好?” 沮授笑道:“主公今日操劳,竟然忘记,楚汉的妹妹留在真定。他会回来的。” “没错。”韩馥眼前一亮。 “不过三千精兵,这个……” 见韩馥犹疑不定,沮授道:“主公若得此猛虎,十万雄兵又算得了什么?” “好!”韩馥咬牙,为了讨好楚汉,立刻派人清点兵马。 “不瞒你说,我先前倒是有为难那个小姑娘的想法,不过……”韩馥看了看沮授,二人相视苦笑。 见识了昨晚楚汉的身手,若是杀了楚楚,恐怕二人都要寝食难安了。 上阵杀敌,韩馥是不怕的。 怕就怕楚汉借着夜色,闯入自己营帐,悄无声息地给自己一刀! 他此刻前途无量,最为惜命,因此楚汉放心地将楚楚留在真定县内。 当然,派了些赵氏义从护卫,做个样子。 “哎呀!”韩馥看见兵马出城,又道:“若是楚汉死于那黑山军之手,我岂非得不偿失?” “哈哈哈哈!”沮授大笑,“如若楚汉死于黑山军,则他也不过如此,主公何惜之有?倒是可以给高将军报仇,聚拢人心!” “何况,”沮授小声道,“那黑山军本就是朝廷下令,主公也需要表表样子,有这横空出世的楚汉将军代劳,有何不可?” 韩馥这才松了口气,道:“公与,还是你眼光毒辣!” 此刻韩馥又不免想到,若是刚刚给的是三千老弱残兵,那就更好了…… 楚汉一行人忽然得到了三千精兵助力,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浩浩荡荡地向圉县进发。 “田先生,看来与你想得不同,这韩馥不仅不想杀我,还想让我当他的马仔!”楚汉哈哈大笑。 虽不明白什么是马仔,田丰也皱起眉头:“这定是沮授的计策。唉,他明知我在此处而出此计,就是有把握,给我们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 见田丰忧虑不已,楚汉便不再打扰。 对他而言,先取得一处城池落脚才是关键,若是必须受韩馥管辖,大可隐忍几年,这些都无所谓。 还有五年。 楚汉握紧手心,默默向圉县行去…… 圉县之外五百米。 黑山军本营之一。 褚飞燕部下孙轻、王当正在一处喝酒吃肉。 “孙将军,你说咱们头儿是怎么想的?” 王当哧溜哧溜吸着羊的骨髓,与王当攀谈。 “三日之内攻下圉县?是不是太着急了点儿?” 孙轻嘿嘿笑了,看了王当一眼,道:“你可知这圉县里,都有什么人物?” 王当挠了挠头:“这小小的圉县,若有什么厉害人物,张牛角岂能盘踞在此三年?” 孙轻与王当,都是褚飞燕手下地位较高的将领,各领一万军队。 三年来,每每褚飞燕有事召唤,二人则翻山越岭,寻找大哥踪迹。 褚飞燕武功高绝,兼负过人智谋,为人倒是低调沉默,常常出神望着什么。 孙王二人本就不是什么志向远大之辈,在这样的老大手下混日子,很安心。 然而,上个月褚飞燕却忽然发令,从此尊张牛角为统领! 这让二人有些愤愤不平,心中自然以为,褚飞燕胜过张牛角十倍! 并且这厚颜无耻的张牛角,竟然命令二人攻打圉县? 圉县又不是什么油水多的城池,这种脏活累活,谁稀得干? “王兄弟,你真算得上有眼无珠了!”孙轻大笑。 “孙将军何故这样说我?”王当不服气。 “那大才子蔡邕,你可知道?” “大才子?”王当抽了抽鼻子,“虽然有所耳闻,可那又如何?我不识字!” “好吧,那他有一个同样才华横溢的女儿,你也是不知道的了?”孙轻笑眯眯地说。 王当极为好色,倒是来了精神,道:“说说!快说说!” “那蔡邕有位女儿,名为蔡琰。”孙轻喝了杯酒,道,“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你老兄我无意间看见过一次,那真是,啧啧……” 王当垂涎不已,道:“哥哥好福气,可这跟我们……” 说到此处,王当忽然灵光一闪,道:“难道,那张牛角老贼……” “没错!”孙轻看似洒脱,此刻也酸溜溜地说,“人家看上蔡琰了!抢城池,夺女人,现下你可明白了?” 眼前的羊肉和美酒,顿时不再美味了。 王当愤愤不平道:“我们为他卖命,他却享受温柔乡?那蔡邕既然是大才子,想必也有个官职,竟然保不了自己的女儿?” “蔡邕?哼,自身难保,此刻已在江南避祸了!” “啊,怪不得张牛角能忍三年,又选择在此时出手!” “也不是他能忍。”孙轻神秘兮兮地说,“只是三年前,蔡琰还是个青涩的小丫头,摘了可惜!” “哈哈!” “哈哈!” 账里顿时传来快活的笑声。 “好了,王兄弟,时候不早,明日还要攻城。”孙轻伸了个懒腰,道:“愚兄先行告辞了。” 送走了孙轻后,这王当辗转反侧,抓耳挠腮地睡不着。 一会儿想着褚飞燕糊涂,一会儿想着张牛角可恶。 想的最多的,恐怕还是那蔡琰究竟是何等姿色。 “妈的!” 想到激烈处,王当翻身坐起,恶狠狠地说: “张牛角,你爷爷的,老子才不给你抢女人!” 第21章 鬼神降临 次日,孙轻、王当领了五千精锐,向圉县进攻! “王将军,上头吩咐我们不可乱杀,不可奸淫,麾下将士,请全力约束!” 孙轻扬了扬马鞭,传达命令后离去。 王当更是确定这张牛角没安好心。 “呸!” 他将原话传达后,便凝神望着圉县的城墙。 那圉县县令乃是一个昏庸之辈,此刻只想保命,早早地降下了旗帜。 城门开启,有一员将领冲出圉县城墙,却是来做说客的。 “圉县多难,已无多余财物献给二位英雄,若是不弃,可来饮酒吃茶……” 那将领恭敬不已,却被王当一刀斩于马下! “叫你们管事的来!”王当朝城墙上大喊,“否则,我们就攻进去啦!” 城墙上的士兵见状,也不禁骇然,连忙禀告程县令。 这程县令哀叹一声,连忙命人囤积物资,立刻送出城外。 一个时辰后,城门已开。 只是开了一半,刚好可以让马车经过。 一车车堆满粮食的板车,鱼贯而出,像一条长蛇。 程县令跟在后头,满脸愧色,却又赔笑道:“二位英雄,全集结全县之力,也只有这三十车粮食,十车银钱……” 孙轻和王当对视一眼,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那你刚刚说没有,是想戏弄我们兄弟吗?嗯?” 王当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把可怜的程县令吓得不轻。 “不敢不敢,是老儿糊涂了,糊涂了……” 王当对自己的威慑力很满意,笑道:“既然如此,我看你也不适合做这县令一职了,让贤可好?” 这程县令虽然软弱,但想到这二人若是取了圉县,那百姓势将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中! “二位军爷说笑了,你二人如此威武,岂能看得上一个小小圉县?” 此时,孙轻却忽然道:“若是偏偏看上了呢?” 程县令一惊,他知道二人中孙轻虽然一直不言语,其实他才是主谋。 “你这老头儿,不干不脆,又诡计多端,一定是个狗官!”王当急躁不已,一把抓住程县令。 “我们黑山军只杀狗官,不杀好官……你说,自己是狗官还是好官!” 程县令脸色煞白,他其实是个蛮不错的官,可是好官不代表不怕死。 “请二位军爷看在蔡氏一族,在陈留郡颇有名望的份上,饶了老儿吧……” 他不提蔡氏还好,此刻提了,倒是令孙王二人相视大笑! “蔡氏?我们找的就是蔡氏!” 王当手起刀落,将程县令人头分离! “孙将军,我先带兵进城冲杀一阵,你在城外照应我一番!” 孙轻见王当眼神闪烁,定是有别种想法,不由得犹豫:“兄弟,你莫不是……” “万事放心,我去也!” 王当怕被孙轻识破,心虚地拍马而去。 “那是张大帅要的人,你可不要胡来!” 孙轻想要拍马赶上,却被手下拦住了去路。 “报!孙将军,有一队人马正朝圉县而来,人数大约三千!” “什么?” 孙轻一愣,王当已经从半开的城门闯入,自己追赶不及了。 唉! 孙轻只好打起精神问:“可有旗号?” “似乎是……韩馥的旗号!” 一个时辰前。 “不是,我们为何要用别人的旗?”楚汉有些委屈。 自己一个穿越者,千里迢迢的,不就是为了装逼吗? 不能青史留名就算了,至少你给我个自己的旗吧? 田丰翻了翻白眼儿:“这本就是韩馥的军队,你指望他们能有谁的旗?” “那我宁愿不张旗帜!”楚汉道,“军师,我们为何不奇兵突出?” 田丰心想:“我咋都成军师了?” “主公,根据斥候所报,圉县已经被围攻,黑山军大约有五千军马!” “我们这三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做奇兵,目标就太大了!” “倒不如亮着韩馥的旗号,令对方认为我们是先锋部队,后面还有大部队比较明智!” “那……行吧。”楚汉不得不承认,田丰说得不错。 只是自己第一次有了部队,却不能挂个响亮的名头,着实有些不甘心。 “主公,”一直沉默的张郃忽然发话,“就算挂你的旗帜,难道我们要挂[楚]?” “……”不但楚汉,连田丰都傻眼了。 毕竟当年与高祖刘邦争夺天下的项羽,国号也是[楚]。 此时虽是大汉存亡危急之秋,你贸然亮个[楚]的名号,多半也是被围攻的命! 田丰幽怨地看了楚汉一眼:“一失足成千古恨……” 老田,你啥意思! 楚汉愤愤不平:“你们不应当怪我姓楚,应该怪我那死鬼老爹姓楚!可他同样无辜,因为他爹也姓楚!” 忽然,楚汉想起母亲的遗言。 父亲没有死,只是去跟随叛军起义了。 至少当年,是活着的……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于是楚汉和众人便往圉县行去,打着韩馥的旗号。 “待会儿便有劳张大哥做先锋,”楚汉拱手道,“我看清形势,便入阵擒住敌方主将,则此战必胜,我们也可以获得黑山军首领的下落!” 张郃虽领命,心中仍然不是滋味。 自己乃将帅之才,却要主公亲自卖命! 他打定主意,要试试自己是否可以直取敌将。 而田丰,苦于兵力弱小,且韩馥的军队指挥起来并不顺手。 纵然满腹智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好任由楚汉逞强…… 孙轻眼见为首一人乃是少年模样,不由得愕然,道:“来者何人?” “呔!”张郃越众而出,道:“逆贼有何脸面询问我主公姓名?谁人与我张郃一战?” 孙轻虽处黑山军,却不是什么草莽之辈,心里想道:“王当已经进城搜刮了,以那小子的本事,定能找到蔡琰。我只好在此抵挡一阵了。” “可对方乃是韩馥旗下军队,似乎彪悍骁勇,胜过我方。” “那少年主公先不论,眼前这大汉一看便知,是响当当的猛将!” “只有等王当搜刮完成,我二人形成夹击之势罢了!” 拖延的主意已定,当下孙轻便笑道:“张郃?没听说过。请问有何贵干?” “奉旨讨贼!” 张郃一声大喝,向孙轻的阵营冲去! 他本就是万人敌的猛将,此刻见孙轻背后士兵并不算多,于是想出其不意地冲杀一阵。 果然,那孙轻阴沉着脸便向后退,左右副将迎上前去。 “你可知爷爷姓名,告诉你,我乃……” 那副将见张郃鲁莽,便自报家门道。 “去你妈的!” 张郃一枪挑翻了那副将,杀红了眼睛,就朝孙轻奔去! 身后将士受他鼓舞,一窝蜂涌了上去。 孙轻左右士兵见张郃如此神勇,不由得退缩。 “原来这么简单?”楚汉喃喃自语。 我楚将军还没用力,他们就倒下了。 “主公,不可轻敌!”田丰忧虑道,“你看!” 孙轻冷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酒壶。 他从酒壶中倒出殷红的液体,涂抹在自己脸上。 “哦!哦!”众黑山军见状,不由得欢呼,“孙将军要通灵了!” 通灵? 楚汉皱了皱眉,什么通灵,他也要召唤个癞蛤蟆? “黑山风起,各位还不快些吃下……” 孙轻的脸像是不知人间疾苦的杀神,他所说的吃下什么物事,楚汉没有听清。 只是众黑山军脸上露出贪婪的深情来,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不由分说地吞服下去! “恐怕是一些泥丸,来骗那些丘八的。”楚汉轻蔑地笑笑。 可下一秒,他就变了脸色! 只见那些本来畏惧张郃的士兵,此刻不但精神上变得无畏,连动作都敏捷了几分! “不会吧!” 楚汉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兵砍中了黑山军的胳膊,那人却混若无事,反手一刀将敌人斩杀! 连张郃都怯了。 可是没有楚汉的命令,他不敢撤退。 “我不相信世上有鬼神……我不相信……” 楚汉喃喃自语着,向敌方阵营冲杀! 、 第22章 大破孙轻,飞剑夺魂! 问题一定就出在他们吃下的丹药上! 昨日张郃述说时,楚汉还不以为意,以为这不过是精神作用导致的亢奋罢了。 然而这根本不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一类骗人的玩意儿! 这些黑山军的脸色红得吓人,跟路飞开了二档似的! 楚汉当机立断,冲入敌阵,胯下黄毛瘦马极为神骏,带领主人左冲右突。 “主公!主公休去,敌方锐气,不可莽撞!”田丰呼喊着,赵忠在他身旁护卫。 然而楚汉已经走得远了。 他躲过敌人的箭雨,向孙轻奔去! 可五千黑山军的攻势实在可怕,楚汉避无可避,拔剑出鞘! 青釭剑! 自从贺近那里夺得此剑,楚汉便一直背负着它。 马上作战,这随身佩带的单手剑攻击范围过短,自然不实用。 可相比那些需要自小练习,方可操纵自如的长武器来说,单手剑反而利于楚汉以直觉挥舞! 何况青釭剑,确实比一般的剑长上一些。 否则正史里,曹操也不会特意派遣夏侯恩背负此剑了。 只见一阵剑光闪烁,青釭剑所到之处,皆是断臂。 可怕的是,那些失去了胳膊的黑山军,并未痛苦地大喊大叫。 而是微微一愣,又毫不在意地上前厮杀,任由血流如注! 这样的情形,难怪张郃这样的名将也会胆怯! “疯了,都他妈疯了!” 楚汉咬紧嘴唇,自己虽然也是立志争天下的人,但见上位者如此玩弄人命,还是有几分不忍! 忽然,黄毛瘦马一阵哀鸣,原来是后腿中箭。 楚汉一个翻身滚下马背,查看了黄毛瘦马的伤势。 他一边注视着敌人,一边拔下自己背上的箭矢。 楚汉的山獾之力虽然迅疾无双,但也得看得清敌人的攻势才行! 可是他有蜥蜴之力提供回复,甲虫之力提供护甲,即使后背中箭,也不过是些许的皮肉之苦。 黄毛瘦马就不同了。 它虽然颇通灵性,又有耐力,但也抵不住箭矢的攻击。 楚汉一边抚摸着马背,一边迅速拔出箭矢,然后缠上自己的半截衣袖。 他抬起头,不知来源的血液遮住了楚汉的视线。 模糊中,他看见孙轻就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了! 楚汉咬了咬牙,牵起黄毛瘦马便行! 说是牵,黄毛瘦马几乎不使力,便被楚汉带向前方! 这一离奇的举动引起了黑山军的注意。 他们纷纷涌上前来,亢奋不已。 “杀人先杀马!” 孙轻淡淡一笑,指着楚汉。 霎时间,各种奇异的兵器都向黄毛瘦马身上招呼。 楚汉一手执着青釭剑,一手执着剑鞘,双目如炬,将敌人一一打散! 那黄毛瘦马,竟是一个擦伤都不再有! “主公!主公!”张郃远远看见,不由得大喊:“有胆子的,随我冲杀一阵,护卫主公!” 众士兵见楚汉不肯丢弃爱马,乃是重情之人,又身先士卒,冲入敌阵,显然不是怯弱之徒,心中便生了许多好感。 当下便不再担心敌人的“鬼神附体”,凭着血性,向楚汉冲去! 随着己方的援助,楚汉的压力顿时减弱,但仍无法突出重围。 自己虽然可以利用山獾之力,一举击杀孙轻,但…… 黄毛瘦马,谁来护佑? 眼见孙轻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楚汉不禁悲愤。 忽然,黄毛瘦马长嘶一声,马首垂下,将楚汉负于背上! 似乎是感受到楚汉的心意,黄毛瘦马不顾自己的腿伤,意欲带领主人奔赴敌方大将处! 楚汉只觉胯下生风,不敢怠慢,时刻警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孙轻见那伤马竟然神采奕奕,不由得一愣:“难道他也有天师神药?” 勒马便逃。 此刻,孙轻只是愤怒:“那王当进城已有多时,怎么还不出来?” 难道真做了违抗命令的事? 此时,楚汉已经驾着黄毛瘦马,向孙轻逼近! 论坐骑脚力,黄毛瘦马更胜一筹! 孙轻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凑近了马嘴:“这少年神勇无比,走为上策!” 那马只是哼了一声,便凑近了,吞下锦囊中的药丸! 片刻后,那马昂首,前蹄扬起,竟然原地蹦跳了起来! “糟糕,莫非药力过猛?” 孙轻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楚汉已经抓住了他! “你那药丸,给我几粒?” 楚汉似笑非笑地望着孙轻,满脸杀气。 “没有了,壮士……”孙轻脸色苍白,指着自己的坐骑,“刚刚都喂给这个畜生吃了。” 楚汉低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孙轻胯下坐骑亢奋异常,但却口吐白沫,显然承受不住这样的药力! “哼!” 楚汉猛地一提,将孙轻举高至头顶,问道:“说!你们的头儿在哪里?攻取圉县又有什么目的?” “头儿……不知道,大概离得不远吧……”孙轻只感到自己身处半空,甚是不安。 “张大帅命令我们攻打圉县,至于他有什么用意,小人是不知道的……” 张大帅? 楚汉暗自点头,看来张牛角已经成为了黑山军新的领袖。 那么,褚飞燕也快要成为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张燕]了吧? “这些药丸哪里来的?”楚汉仍大声喝问。 孙轻挣扎不已,道:“这个……小的不知道……” 楚汉见他言语不实,吞吞吐吐,便加重了力度:“那你可知道,死字怎么写?”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天师会惩罚我的……” 孙轻惶恐不已,倒令楚汉觉得滑稽。 本以为,此人脸上涂血,发号施令,乃是知晓内幕的家伙。 谁知也是一个被鬼神之说,操纵的可怜虫。 “你必死无疑,但我想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楚汉喃喃自语,眼睛里流淌着一丝绿色。 “不……不要……” 在此危难关头,孙轻只恨自己没有吞下一颗药丸。 那样就不会感到疼痛了。 楚汉一声大喝,将孙轻扔到了战场上空! 孙轻吓得哇哇大叫,吸引了所有士兵的注意! 楚汉看得精准,手中青釭剑激射而出! 青釭剑犹如天外飞鸿,将孙轻砍为两截。 漫天鲜血洒落在战场上,众人不由得战栗。 “楚将军威武!楚将军威武!” 田丰见状,带头大喊,以挫敌军锐气! 他目光一扫,却看见楚汉坐在黄毛瘦马上,脸色苍白。 “主公!” 田丰拍马赶上,跨越战场,来到楚汉身边。 “主公,你怎样了?” 面对田丰的关心,楚汉只觉得天旋地转,有种强烈的呕吐感! 但他无法说出口,自己会这样的原因。 因为杀死孙轻的那一刻,为了得到想要的情报…… “噬魂系统,开启。” 第23章 禽兽与禽兽不如 “杀死目标:孙轻。” “噬魂系统启动。” “融合完成,获得目标记忆。” 一向知人心意的系统,果然吸取了孙轻的记忆。 使用噬魂系统本是赌博,令人惊喜的是,它真的可以用在人类身上。 可是那代价,却令楚汉险些休克! 与以往吸取能力不同,孙轻的记忆不会提升楚汉自身,而是加重了负担! 大量的记忆在一瞬间涌入楚汉的海马体,险些造成楚汉的脑死亡! 毕竟靠海马体的储存能力,楚汉是无法一瞬间消化掉孙轻毕生的记忆的。 若不是蜥蜴之力连大脑都能修复,楚汉此刻恐怕已经归西! 饶是如此,他也脸色苍白了许久。 此刻,那种烦闷感终于稍微减少,他开始检索孙轻的记忆。 楚汉看见,将那些药丸交给孙轻的,是一位道士模样的家伙。 名字,似乎是于吉…… 而张牛角的行踪,孙轻倒是真的不知道。 他记忆中的领袖,依然是褚飞燕。 可惜,检视记忆时,楚汉发现所有人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大概就是标清视频加马赛克的效果吧。 可是那位褚飞燕,楚汉却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不止是见过,还非常熟悉…… “……公,主公!” “主公!” 楚汉猛然警醒,意识恢复到现实中去。 他看见张郃、赵忠、田丰护卫着自己,脸上都露出关切的神情。 “主公,你怎样了?”赵忠最是担心,扶起楚汉。 “没事了。”楚汉疲惫地笑笑,“咦,结束了?” 楚汉看见,黑山军已经被我方或是歼灭,或是俘获。 “我军大胜!”张郃拱手道,“多亏主公神勇,使孙轻死于半空中,震慑了敌军。” 楚汉敲敲脑袋:“他们吃了那药丸,本就是饮鸩止渴,全凭自己对鬼神的信仰而支撑着。” “假扮为鬼神使者的孙轻,死于他们面前,那鼓劲儿就泄了。” 楚汉无言地看着俘获来的黑山军,只见个个目光涣散,口齿不清,分明是使了猛药后的副作用。 “吩咐下去,我军将士,若有欲吞服此药来战无不胜的,杀无赦!” 田丰领命,看见楚汉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不会知道,楚汉所想的乃是清朝末年,鸦片对人的摧毁。 “毒药就是毒药,让自己的兵吃这个,不是坏,就是蠢!” 楚汉自言自语骂了一句,又道:“田先生,请问我军伤亡如何?” “回主公,我军兵力不敌对方,虽有主公杀死敌军大将,但也无法避免损失惨重。” 田丰恭敬道:“共折损两千余人。” 楚汉闭起眼睛:“知道了。” 以前总以为,十万大军、百万大军也只是个数字而已。 可真正的尸横遍野,原来几千军队,就可以呈现。 楚汉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君临三国时代的顶点。 “主公,这可是个大胜仗呀!”张郃喜笑颜开,“佩服,佩服!” 田丰踩他一脚,使了眼色。 张郃这才看见,楚汉的脸色极为难看,更是疲惫地摆了摆手。 “没工夫厚葬这些兄弟了。”楚汉起身,向剩余的军队走去。 他看见无数双迷茫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一种羞愧涌上心头。 “弟兄们!” 楚汉大喊,众将士连忙凝神细听。 见四周安静了,楚汉便点点头,吼道: “你们虽然是韩馥的兵,但跟了我,我就得罩着你们!” “今天,我看起来像是赢了。” “可那是用兄弟们的命换来的!” “我不是什么好人,既然我坐了这个位置,也不会说什么众生平等的狗屁话!” “可有一点,”楚汉环视四周,咬牙道,“我向你们保证,我楚汉并非不思进取的将!” “这次我失去了两千多个兄弟,下次,我想多保住一千位兄弟的命!” “再下一次,更是多保一点!” “再下一次……” “再下一次……” 楚汉连声说了几次,士兵们有些年纪小的,眼圈就红了。 死的那些人,不少都是同乡。 光着屁股一块儿长大的,说没就没了。 “请各位监督!” 说着,楚汉深深一揖,引得众将士惶恐下跪。 “誓死追随楚将军!” “誓死追随楚将军!” 这一千多人的喊声,也能震耳欲聋。 张郃挠了挠脑袋,对赵忠道:“你说主公和田先生的学问谁大,怎么他说了话,让我也想哭了?” 赵忠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汉一眼,却想起了赵云。 “云将军,你着实目光毒辣。” 他想起了,赵云在楚汉一文不名的时候,选择和他结拜的事。 此时,圉县的城门依然没有打开。 “据投降的将士说,黑山军王当领兵进城,已有两个时辰了。”赵忠禀报道,“他久久不归,难道是屠城?” 楚汉凝神思索,田丰倒是接上了茬。 “我猜,他是在找蔡琰吧。” “蔡琰?”楚汉一愣,这圉县和蔡琰的名字,他都有所耳闻,偏偏却想不清楚。 田丰点点头:“主公你听,若是屠城,岂能没有哭喊?” “可他城门紧锁,又为了何故?” “因此我猜,他是在找蔡氏一族。” 楚汉打断道:“那蔡氏,又有什么稀奇?” 田丰捋了捋胡须,笑道:“若说稀奇,大概就是绝色吧……” 绝色? 蔡氏? “噗!” 楚汉差点喷血,一把抓住田丰的手,语气无比真诚。 “蔡……文姬,蔡文姬,就在里面?” “蔡文姬?田某不知。” 楚汉一拍脑袋,这会儿匈奴还没抢人呢! “就是那个叫蔡琰的美女?” 田丰警惕地看了楚汉一眼:“大概如此,主公莫不是……” 楚汉立刻抛下田丰,拾起青釭剑向城门处前进。 自己真该给历史老师写道歉信! 得到了系统后,楚汉梦见过貂蝉,梦见过大乔,梦见过小乔,甚至梦见过大小乔一起…… 可独独忘了蔡琰! 那也是名留青史的美女啊! 那黑山军连城门都关了,岂不是想乱来? 真是禽兽! 不行,我怎能见如此美女,被强人染指? 让我来。 楚汉一剑便插入城墙的石头中,试了试能不能吃住自己的重量,满意地笑了。 “诸位大哥,你们先好生休养,我先为你们打探风声,去去就来!” 楚汉回头潇洒一笑,便抓着青釭剑向城门攀爬。 他不停地拔出青釭剑,城墙上顿时留下一条凿痕。 “呼……” 楚汉一个翻身,站在城墙上朝田丰等人挥手,便又爬下城墙。 黄毛瘦马的伤势尚未痊愈,就体会到了爱情消失的全过程。 张郃看了半晌,道:“主公会给咱们开城门吗?” 田丰和赵忠都沉默了。 张郃叹了口气: “连城门都不开,肯定是想乱来!” “真是禽兽不如!” 第24章 王当搜城 窗外的骚动使丫鬟翠草不得安宁。 她来到小姐的闺房,劝道:“小姐,快走吧,贼人要来了!” 那闺房中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 她轻抚古琴,叹道:“贼人猝然将至,即使我能脱身,父亲的这些著作,又该藏到哪里去?” 翠草大急,道:“小姐,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若是贼人羞辱于你,又该如何?” 琴声忽然断了。 那小姐从闺房中走出来,眉如远山,目似秋水,更有一份淡淡的哀愁感。 如此姿色,不是蔡琰,更是何人? 蔡琰道:“倘若如此,我也得将父亲的著作编纂下去,此乃大汉火种!” 翠草脸色苍白,惊疑道:“小姐,你已决定舍身来……” “翠草,”蔡琰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道:“你待我很好,我实在感激不尽。你拿着这个,快逃出去吧。” 翠草霎时间心乱如麻,她感受到蔡琰宁肯受辱,也要留存生命保护那些著作的决心。 她劝不了蔡琰,更救不了蔡琰。 于是翠草夺路而逃。 “小姐,你放心。”翠草咬牙,将簪子戴在头上。 “圉县虽小,我也要找来一位英雄,救你!” 望着翠草离去的背影,蔡琰心中巨石落地,回身抚琴。 琴声悠扬,似乎与窗外的纷争隔绝。 王当进入圉县后,便大肆掠夺,同时逼问各处百姓,蔡氏究竟在哪里。 圉县贫穷,蔡邕向来布施四方,因此颇受爱戴。 众百姓一言不发,宁死也不出卖蔡氏。 王当大怒,但却领了张牛角的命令,不可杀戮,因此只是用马鞭惩戒一番。 “我只是想在张牛角之前,与那蔡琰温存片刻!”王当心想,“否则怎能甘心!” 他搜刮各处,命令兵士不可粗心,唯恐错过了蔡琰。 可是蔡氏一族性情恬淡,所居住的房屋与庶民无异,因此王当竟然不能一眼看出该往何处去! “他妈的!” 王当扬起马鞭,恨恨地向各处奔袭。 最终,他还是来到了蔡琰的住处。 花了整整一个时辰,王当才来到此地。 当蔡氏一家老少,都被自己的手下驱赶出来后,王当一个个地观看相貌。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出,虽有容貌颇为不错的,但说倾国倾城之姿,倒是没有。 “蔡琰在何处?难道被放跑了?” 王当怒气冲冲地问。 一名蔡氏家仆下意识地,向府内一处阁楼望了一眼。 王当随机会意,不由得眉花眼笑,下马闯入府中。 那家仆悔之晚矣,大喊:“小姐!小姐!快走啊!奸贼来抓你了!” 被王当一剑斩了! “自古美人,能者据为己有,何来奸贼一说?” 说罢,王当便来到了阁楼上。 未见其人,琴声先至。 尽管王当粗人一个,此刻更是色欲熏心,也不由得驻足。 “哪……哪里会有这样好听的琴声?” 琴声停止,王当听到一个声音道: “既然先生可以品鉴琴音,想必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小女子愿捧香茶奉上,化干戈为玉帛。” 王当一愣,接着双目冒着凶光:“好甜的声音,比琴声更美!香茶玉帛我都不要,不如来个洞房花烛吧!” 他一脚踹开门,果然看见那天下无双的蔡琰,正低头抚琴。 只是脸上挂着纱巾,看不清楚面貌。 这是蔡琰最后的手段了,唯望贼人知道一点礼数,不会拨开自己的纱巾。 虽然这个想法很天真,可是蔡琰既然决心与书籍共存亡,又有什么好主意呢? 夕阳从窗外照射进来,蔡琰的影子拖得很长。 其实她很害怕,父亲是她唯一的依靠,却不在身边。 蔡氏没落以来,圉县乡亲对自己颇多照顾,却无以为报。 若是知道王当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抓自己,恐怕蔡琰会毫不犹豫地现身吧。 折她一人,值。 而王当却不会被一条纱巾阻挡。 甚至,即使看不清样貌,他也隐约觉得,自己理解了张牛角在外征战,却如此急迫地想要将蔡琰据为己有的心情。 可他王当自认是个人物。 张大帅,对不住了! “小娘子连盖头都准备好了,哈哈哈哈!” 王当得意无比,便用刀尖掀起蔡琰的纱巾! 蔡琰默不作声,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她恍惚地望着门外。 多希望,有盖世英雄,在此刻降临…… 楚汉翻到城墙上,见城内虽然一片狼藉,倒是没有烧杀的迹象。 “果然,他们只是要蔡文姬!” 楚汉松了口气,便决心不要打草惊蛇,自己做奇兵突入。 若是打开城门,自己的人马呼啦啦全部涌入,把敌人逼得屠城怎么办? 自己警匪片看了那么多,意识可是出众的! 而门外那些家伙,此刻想必在腹诽我不开城门,是为了独享蔡琰。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楚汉感慨了一番自己没有知音,便一出溜滑下城墙!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跳下去都死不了。 只是城墙下有几个士兵,自己需要小心谨慎。 “扑通。” 几乎是情不可闻的声音,楚汉已安全降落。 这些待在城墙周围的王当军,并不是为了盯梢,而是等着给孙轻的军队开城门。 因此非常消极。 楚汉毫不费力地就扭了他们的脖子,不出一声就晕倒了。 “可是,蔡琰在哪儿呢?” 楚汉十分发愁,却听见一声女子的尖叫! “呀啊!贼人,不要过来!” 有了! 楚汉目光一冷,朝着尖叫处飞奔。 他看见,几位士兵正贼兮兮地拦住一位小姑娘,想要做那苟且之事! 小姑娘脸色涨红,头发上有一根精致的簪子。 “不是蔡文姬……”楚汉随即想到,“不过他们做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女子也看到了楚汉,见他神色若有所思,似乎不是贼人同党。 “公子救我!” “什么人?”士兵们顺着小姑娘的目光看去,楚汉负手而立,一脸冷峻。 “哪里来的野小子?想找死吗?” 那士兵凶狠异常,他精虫上脑,竟然被人打扰了雅兴。 “你们的头儿呢?”楚汉冷峻地问话,“有没有找到蔡氏?” 他此刻已经是领兵一方的将军,气势逼人,竟让几名王当军呆住了。 “找死!” 回过神来,那士兵不由得大怒,一枪向楚汉的心口扎去! 楚汉抽出青釭剑,目光狠辣,一剑连枪带人,劈成两截! 鲜血喷涌,余下两名士兵不由得后退一步,道:“是个行家!” 说着,就要嘬唇吹哨,呼唤同伴。 “欺负女人的懦夫!” 楚汉本就看不上这样的家伙,此刻不再留手,二人均是一剑封喉! 哨声尚未成型,便中断了。 “他们堵住了大门,你怎么往城外跑?” 楚汉见那小姑娘惊魂未定,下意识地轻声道。 “我……我要救我家小姐……”那小姑娘颤抖着将头上的簪子拔下。 “我是翠草,英雄,你去救救她吧……” 楚汉见这小姑娘忠义,倒是颇为喜爱,便道:“我不是英雄,但义不容辞。” 翠草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翠草,你家小姐在哪里?” 翠草擦了把眼泪。 “我家小姐,就是蔡大人的女儿……” 楚汉目光一寒。 蔡琰,你果然遇难了。 第25章 英雄盖世 王当挑开蔡琰的纱巾,不由得惊呆了。 他没什么文化,整天听人说什么美若天仙,美若天仙。 可天仙究竟长啥样,王当是不知道的。 看着惊恐中仍然坚定的蔡琰,王当心头忽然就涌现出“美若天仙”这四个字来。 王当说不出话来,蔡琰倒是开口了。 “你尽可杀我,但我蔡氏著作,若你动了一笔一墨,我将死不罢休!” 刚烈之气,令王当不禁退缩。 可转瞬之间,邪念又充斥了他的大脑。 “我怎么舍得杀你……” 听着,蔡琰就留下两行清泪。 受辱于此人,不如死了算了。 不! 蔡琰狠狠咬了自己的下唇,沁出鲜血。 父亲已然落魄,若不能补全他的著作,流传后世,我蔡琰与罪人何异? 她再次看了门口一眼。 仍是空空荡荡的。 而王当,面对蔡琰之美,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似乎自己触碰了她,反而是一种亵渎。 因此,他用刀尖撩拨她的衣裳。 嗤! 刀尖划破了蔡琰的袖口,这声响也彻底点燃了王当的邪火! 她再美,不过是个娘们儿! 王当想着,气喘如牛,双目赤红,向蔡琰扑去! 蔡琰已经闭上了眼睛…… “小姐!” 咦,怎么会听到翠草的声音? 蔡琰想着,以为自己是糊涂了。 忽然,她的头顶有劲风拂过,本应扑上的王当被打出门外,撞破了栏杆! 窗外惊叫声不绝于耳,那王当也没能扑上来…… 蔡琰睁开了眼睛,看见王当满脸是血,被举在半空中! 而举起王当的那个人,此刻只看得见背影。 他虽然瘦弱,但站得笔直,尤其是周身所散发的气度,竟然凛然不可逼视。 蔡琰恍惚了,想起自己许愿,要盖世英雄从此门经过。 “小姐!小姐!”翠草泣不成声,抱住了蔡琰,“你……你没事吧!” 蔡琰点点头,目光仍然望着那背影。 王当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阁楼,被手下将士尽数看见,引得一阵惊呼。 “告诉你的人,敢上来……哼哼。” 蔡琰想着,原来他的声音是这样的,便看见那少年将王当的手指折断一根! “嗷呜呜!” 王当惨叫不已,此刻哪还有什么旖旎心思,连忙大喊:“都别上来!想害死我是不是?狗杂种们!” 将士们停下脚步,看清俘获王当的不过是个少年将军,不由得又惊又怒。 “放了蔡氏一族。”楚汉继续冰冷地发号施令。 王当头上汗珠滚滚而下,心中不舍。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他费力地抬头,想要再看一眼蔡琰…… 楚汉立刻折断了他第二根手指! “嗷呜呜!”王当深知眼前少年的恐怖,便道,“愣着干嘛!还不放人!” 王当军这才将蔡氏族人松绑,众人又哭又笑,抱在一团。 “呼~” 楚汉松一口气,若不是自己脚步勤快,一剑斩了把守蔡府后门的士兵,赶上阁楼…… 那蔡琰,将会面临与正史中相同的悲惨命运。 甚至更惨,也未可知! 于是楚汉回头,看见蔡琰端坐在古琴面前,脸上尤有泪花。 二人视线相交,蔡琰连忙低下头去。 楚汉倒是十分坦然地将蔡琰看了个遍。 “果然是清丽绝伦,不可方物。” 楚汉暗暗点头。 但指望他一个在传媒时代,见过各色美女的现代人,像王当那样失去分寸,却是不可能的。 他拱手道:“蔡小姐受惊了,楚汉救驾来迟。” 楚汉?他的名字叫楚汉? 看见楚汉不卑不亢的样子,蔡琰倒是脸上一红。 翠草倒是惊奇地讲了出来:“你这人挺有本事,别的男子见了我家小姐,无一不是失魂落魄,你却神色如常。” “翠草!”蔡琰低声啐了一口。 楚汉淡淡一笑,道:“蔡小姐的确是我生平所见,最美的女子。” 比这些古代人强的地方,就是这种程度的调情,楚汉张口就来,也不觉得脸红。 ——冰冰、菲菲什么的,咱也只是远观,没这么真刀真枪地见过。 “这还差不多……小姐,你拧我干嘛!” 翠草叫了起来。 蔡琰的脸色越发红了,起身拜谢:“多谢楚将军搭救,蔡琰无以为报,只好……” “以身相许?”楚汉眼睛都瞪圆了,“这个,我其实是一个腼腆的人……那就今晚?” 蔡琰见这少年言语滑稽,不由得笑了,道:“只好抚琴一曲,答谢将军恩情。” “哦,多谢……”楚汉悻悻然,“有空了就听。” 蔡琰与翠草相视而笑,楚汉老脸一红,道:“我先去收拾剩下的黑山军。” 落荒而逃。 “定力不够,被这小妞耍了。”楚汉自言自语,拎着王当走下阁楼。 那黑山军们一脸戒备的神情,楚汉刚刚的狠毒,他们也是见过的。 “城外军队已为我所破,你们进城了多少人?”楚汉冷冷问道。 王当被楚汉折磨得服服帖帖,道:“回禀壮士,只有五百……” “圉县附近,还有多少兵马?” “只有这许多了。剩下的兵,张大帅都带走了。” “哦?”楚汉眉头一挑,“他也在打仗。你能把他喊过来吗?” “这……”王当犹豫了。 自己办事不力,致使张大帅的卧榻无人侍奉,岂不是要被砍头? 他本想劫走蔡琰,去过神仙般的日子,没想到横空出了个楚汉。 “不能?”楚汉邪邪一笑,眼光瞄向王当的手指…… “能!能!” 王当一身冷汗,偏偏被这少年提住,便用不上一点力。 “这就乖了。”楚汉像是夸奖幼童一样,拍了拍王当的脑袋。 “对了,别想着和你们张大帅暗通款曲……” “你刚刚,是想对蔡小姐无礼吧?” “要是我告诉张牛角,你猜他会怎么样?” 王当极为惊恐,连打哆嗦:“不敢,不敢……” 于是楚汉命令众黑山军降服,大开城门。 城中百姓,无不夹道欢迎,待听得程县令死讯,又难免流泪。 楚汉将胁迫王当引诱张牛角来此,以形成瓮中捉鳖之事告知田丰。 “我们以逸待劳,定能一举拿下张牛角!” 楚汉兴致勃勃地说着,田丰却是眉头紧锁。 而圉县难民中,却忽然传来一阵大笑! “哈哈,你所率军队,不过两千,那张牛角倘若来此,你以逸待劳,或是有一城可守,又能奈何得了他?” 此人所说,与田丰担忧暗合,不由得定睛看去。 只见一人身穿蓝袍,面目俊秀,唇边含笑,一看便知是高雅之士。 楚汉挠了挠头,道:“那请问先生,你有何高见?” 那蓝衣雅士也不推脱,便越众而出,侃侃而谈:“我曾听闻,那张牛角夙愿便是攻打陈留,垂涎虎牢关。你唤他来此,让这位王将军假装圉县已经攻陷……” “然后,”田丰眼前一亮,“放他过关,待其攻打陈留之时,两面夹攻!” 那蓝衣雅士抚掌大笑,与田丰拱手行礼道:“田先生高见。晚辈单福,久仰先生大名。” 单福? 田丰见此人容貌清雅,谈吐不俗,定是有名的才学之士,但单福二字,却是闻所未闻。 单福正在微笑,忽然看见那姓楚的少年将军朝自己走来。 “单福?哈哈,你是徐庶!元直兄,你好哇!” 单福本就是徐庶杀人后,为了逃难而编纂的名字,向来不为人知。 眼前这素昧平生的少年不但脱口而出,更是将自己的表字说得分毫不差! “你,你……” 单福语塞片刻,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楚汉本来嬉皮笑脸,此刻郁闷地摸了摸鼻子。 “难道是我太帅了?可蔡琰怎么不孕……不是,怎么不晕呢……” 第26章 蔡琰一诺 楚汉之所以对单福印象深刻,那是因为这是蜀汉阵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一流谋士。 若非曹操阵营识破了单福的真面目,以其母做诱饵,单福多半还是单福,在刘备身边出谋划策。 可他毕竟是徐庶,故而远遁。 待徐庶悠悠醒转,看见楚汉嬉皮笑脸地站在自己眼前。 徐庶大惊,手按剑柄,却忽然又放下。 “徐先生,你的杀气只存在了一瞬间,这是何故?” 楚汉当然注意到了徐庶的变化。 “我本担心事迹败露,你要不利于我。”徐庶笑道,“但若是如此,我焉能安睡至今?趁我昏迷之际,你下手即可。” 楚汉点点头:“你说得对,徐先生真是机警。” “再来嘛……”徐庶扫了楚汉一眼,“少年将军,孤身入圉县,我想,我是打不过你的。所以作罢!” 楚汉哈哈大笑,这徐庶倒是个妙人,这当口还送了顶高帽给自己戴。 “那你可知,我对徐先生的高才仰慕许久,愿聆听先生教诲?” 楚汉意外见到徐庶,自然不会放过。 徐庶唇边带笑,见到楚汉身旁的田丰,目光里亦有殷切之意…… “不。” 徐庶斩钉截铁的回答,倒让楚汉挑了挑眉毛。 此刻自己已经占领圉县,徐庶本就是有命案在身的人,把他抓走砍了,想必也无人敢有怨言! 而徐庶在这样的情形下,竟然拒绝了楚汉。 这无异于舍生取义了。 “先生可是见我愚钝,竖子不足与谋?” 楚汉并不生气,他平静地发问。 “否,我观将军眉目湛然,头顶紫气隐现,乃是天命之人。”徐庶捻须微笑。 楚汉自然是不相信这些相面的话术了。 这就像“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一样! 废话,我是好人你不和我合适? “那先生是出于何种考量呢?” 徐庶见楚汉面色不变,倒也是有气量的人,便直言不讳:“你虽是天命之人,但是星象太盛,有侵犯他人命相之嫌,故而我所不取也。” 直至此时,楚汉才流出了冷汗! 自己是穿越至此的,自然会有意无意地改变了历史,也就是侵犯了他人命运! 自己一向不信鬼神,没想到眼前的徐庶竟然一语道破自己的不凡之处! 难道占星之术,当真神机妙算? 田丰同样觉得徐庶深不可测,同为谋士,自己似乎逊色于他。 “楚某不敢耽误先生,”楚汉拱手道,“但眼前圉县危难,可否盘桓数日,待大破张牛角之后,再行辞别?” 徐庶皱眉不语,但念在自己在这里停留几日,也算有缘,误入这场浩劫之中,多亏楚汉相救,便答应了。 众人皆大喜,楚汉亲自给徐庶牵马,正要离去,却忽然感到身后一道热切的目光。 楚汉回头,看见蔡琰站在阁楼上痴痴地望着。 他想了想,便大声道:“蔡小姐,此处不宜久留,我们现在要去县令大人的房子里住,你来吗?” 此言一出,张郃、赵忠这样粗豪的汉子直接喷了。 “你来吗?”这也太耿直了! 可楚汉是现代人,邀请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管得了那么多礼节? 老成持重的田丰拉了拉楚汉,道:“主公何必如此急色……不,如此好客呢?” 好你个老田,你看张郃赵忠这么忠厚的汉子,也用色眯眯的眼睛看着我,肯定是你教坏的! 楚汉皮笑肉不笑道:“田先生,请你不要怀疑我的动机,我只是单纯地怜香惜玉罢了。” 田丰瞪着俩眼睛,心想这主公怎么如此不要脸。 你都怜香惜玉了,还怎么单纯? 阁楼上,翠草哼道:“这人好大的架子,我家小姐是何等人物,他只是那样一喊,便和他去么?” “虽然,他像个好人……咦,小姐,你在干什么?” 翠草惊愕地看见,蔡琰在打包行礼。 蔡琰脸上一红,道:“这里……不能弹琴了。” 翠草眨了眨眼睛,忽然狡黠一笑:“是,是,小姐是为了弹琴才去的!” 蔡琰脸色更加红了,无力地呵斥翠草一声,令她抱琴。 二人施施然走下阁楼,这许多人虽生活在圉县多年,但蔡琰乃是深闺女子,倒也很难见到她的容貌。 此刻,只见蔡琰肤如凝脂,目似繁星,众人心中无不凛然。 先前虽有人怨怼,贼人来袭,恐怕是为了蔡琰,却连累了一城的百姓。 此刻却觉得,为了保护蔡琰,这城池还有城池里的百姓,一定心甘情愿。 楚汉唇边带笑,将黄毛瘦马牵过来,道:“蔡小姐,请。” 蔡琰飞快地看了一眼楚汉,见他仍然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心脏又是一阵猛跳。 “我来此,是为了完成与将军的承诺。”蔡琰轻声道。 然而从她出现开始,众人都屏息以待,蔡琰的话清清楚楚地落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众人便喧哗起来:“这小子刚刚上楼了一趟,怎么就跟蔡琰有了承诺?” “难道他才是贼人之首,刚刚强迫了蔡小姐?” “蔡琰是不是没见过男人?” “我不接受!我上我也行!” 蔡琰这才发觉自己所说有歧义,便道:“不是的,我只是承诺给楚将军抚琴一曲……” 然而人声鼎沸,蔡琰涨红了脸,也无人肯听。 女儿家最是注重清白,蔡琰今日所受的折磨已经够多,此刻竟然险些落下泪来。 “噹!” 忽然一声清脆的巨响,令所有人目瞪口呆地停下了! 只见楚汉脸上青筋暴起,手中拿着半截断刀! “主公竟然,徒手折断了一把刀?” 张郃喉咙干涩无比,“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眼见震慑住了旁人,楚汉一字一句道:“我楚汉本就是山野小子,任你们谩骂折辱,都无所谓。” 接着伸手一指,蔡琰泫然欲泣地望着。 “可这位奇女子,休要以你们龌龊之心度之!” 楚汉目光冷峻,与刚刚嬉皮笑脸的面目判若两人,圉县的那些轻浮之人这才住口。 “上马吧,蔡小姐。”楚汉来到蔡琰身边,又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 蔡琰点点头,举起袖子,擦拭眼泪,却听见楚汉坚定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回响。 “蔡小姐,你本清白,这一生行事,何须向旁人解释?” 楚汉声音虽轻,却无异于在蔡琰的心中劈下一道惊雷! “嗯。” 蔡琰轻轻应了一声,只是这眼泪,却越擦越多。 终于,蔡琰上马,望着楚汉一笑,和煦如春风。 就像今日所受的委屈和凌辱,都被抚平了。 第27章 徐庶献策 “写,写啊!” 县令府中,张郃恶声恶气地逼着王当,后者苦不堪言。 “军爷,小人不识字……”王当双手一摊,“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那你平日,如何与张牛角通信?” “孙轻那贼人会,每次他写了信,我都假装过目一遍,防止这厮阴我……” 张郃气得笑了:“你还挺有智慧。” “不敢,不敢……” 王当说着,就看见楚汉引领着蔡琰进入县令府。 这县令府在程县令的治理下,端的是井井有条,此刻虽是全府上下披麻戴孝,倒也不至于冷落了楚汉等人。 田丰隐瞒了王当才是杀死程县令的凶手,而是粗略地提到楚汉等人击破了贼军。 县令府众人以为楚汉为程县令报了仇,便感激涕零,视之为上宾。 蔡琰自父亲避祸江南后,无依无靠,突然相逢楚汉这样的少年英侠出手相救,自然而然地,多了些亲切。 楚汉侃侃而谈,口才见识无不是蔡琰生平未见,其实楚汉只是把自己听过的那些名言警句复述一遍罢了。 有名的才女蔡文姬歪着脑袋听自己讲话,楚汉可太爽了。 看着蔡琰与楚汉说说笑笑,王当眼睛都直了。 接着,一股怨毒涌上心头。 “贱人,你等着!” 楚汉似乎有所觉察,目光淡淡一扫,王当连忙低下头来。 “张大哥,一个名字就够了,”楚汉眼睛眯了起来,“张牛角统率四方黑山军,才识过人,会认出他的字迹的。” 蔡琰不愿回头,王当的丑恶相貌,她巴不得忘了。 楚汉带她来到一间雅室,便拱手道:“蔡小姐暂且委屈了,待抓到张牛角,蔡府便安全了。” 蔡琰点了点头,打量着这间卧室,看到屏风上绣着鸳鸯,忽然脸上一红。 她定了定神,轻声道:“楚将军,我来此,正是为了对付那张牛角的。” “小姐!”跟随在后的翠草大惊,拉了拉蔡琰的衣袖,“你在胡说什么?” 楚汉则惊奇地望着蔡琰,道:“不知蔡小姐有何高见?” 蔡琰坚定地望着楚汉:“那张牛角派兵攻打圉县,原本是为了我。楚将军武功盖世,若是我假意逢迎张牛角,你可趁机……” 说着,蔡琰的脸上闪过一丝凄然。 “不可!” 楚汉上前一步,气势凛然。 “为何不可?” 蔡琰并未被吓倒,同样上前一步,丝毫不肯退让。 “楚将军虽是英雄年少,但掌兵不多,如何能与那张牛角硬碰硬?” “我有徐庶、田丰出谋划策,张郃、赵忠冲锋陷阵,何须你担心?” “那蔡琰又何曾希望,这些将士为了我而丧命?” 楚汉见蔡琰的犟劲儿上来了,忽然眉花眼笑地说: “蔡琰,你莫非真的以为,那张牛角看上你了吧?” 蔡琰眼皮低垂,不予置评。 “错!”楚汉来回踱步,“那张牛角只是为了攻打陈留方便,才要进兵圉县。你这小妞自命不凡,真是贻笑大方!” “并非我蔡琰自命不凡,我虽是蒲柳之姿,但也自信绝不辱人眼球。” 蔡琰淡淡说着,倒令楚汉伤透脑筋。 是啊,说蔡琰长得不好看没人要,谁信呢? “总之,你不许去!”楚汉强硬地说着。 “我去,乃是为了楚将军着想!你这微末人马,似乎也是得来不易,为何不珍惜?”蔡琰也着急了,语速加快。 楚汉心中一动,看见蔡琰的眼神中,果然是饱含着对自己的关心。 佳人恩重,楚汉也热血上涌,大喊: “我不让你去,是因为我要娶你当老婆!” “呀啊!”翠草捂住了眼睛,但还是从手指的缝隙观察着眼前的两人。 吃瓜,我翠草身先士卒。 蔡琰淡淡一笑,道:“楚将军说笑了,你我萍水相逢,何谈媒妁之言。” 靠,怎么这么平静? 楚汉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蔡琰已经对自己情有独钟了呢。 “现在是萍水相逢,三年后岂不是佳偶天成?” 楚汉打起精神,势要把蔡琰的怪念头给磨灭。 “你看,那时候你我都过了十八岁的成人礼……然后我却想起,我老婆竟然三年前对着张牛角那个死鬼使了美人计,这搁谁谁受得了!” 楚汉滔滔不绝,似乎二人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说连翠草服侍蔡琰更衣,都是自己的损失! 见楚汉越说越不成话,蔡琰便道:“翠草,送客。” “得嘞!”翠草立刻把楚汉往外推,“楚将军,楚公子,别做梦了,我们家小姐眼光很高的……” 楚汉一边被轰出门,一边喊:“蔡小姐,你要是再想这件事,就是对你老公的不忠,是要跪搓衣板的!” 砰! 大门紧闭,楚汉碰了一鼻子灰。 “这小妞,总不会如此无情吧?” 楚汉想了想,洒脱一笑,便去找田丰徐庶商议捉来张牛角的事了。 “小姐,你看他,多么无耻……”翠草掩上了门,嘟囔着。 扑通! 翠草听到响声,慌忙回头,却看见蔡琰瘫坐在地,面红如血! “小姐!小姐!”翠草没了主意,一模蔡琰额头,才知如此滚烫。 “那登徒子把你气着了!”翠草大怒,就要找楚汉算账,却被蔡琰一把拉住。 “别去。他,他是为我好……”蔡琰有气无力地说着,站了起来,心里仍然砰砰直跳。 翠草看了半晌,忽然拍掌笑道:“小姐,原来你刚刚强忍羞涩,此刻才发作!你呀,怕是动了心……” “你!”蔡琰气极反笑,捂住了翠草口唇…… 圉县,程府,议事厅。 “二位先生,可有把握?” 楚汉望着参详地图的田丰、徐庶,忧心地问道。 田丰摇了摇头,“此处虽有一片树林,但除此之外,地势平坦,难以埋伏,若是平原交战,那张牛角的兵力至少三万……” “此战,并无必胜把握!” 田丰神色凝重。那意思已很明显。 即使胜了,楚汉这集结起来的两千人马,也会毁于一旦。 楚汉一呆,又笑道: “徐先生,听说你熟知兵法,比如八门金锁阵……” 徐庶吓得面无人色,道:“楚将军,你究竟是何许人也,八门金锁阵……我的确知道。” 楚汉大喜,道:“那我们使个兵法,然后……” “兵法,兵法,先兵后法。”徐庶苦笑道,“那八门金锁阵何足道哉?元皓兄也是熟知的。只是一来,敌方兵力十倍于我,二来,操练兵法所需要的时间,我们……” 楚汉沉默了。 这是现实,不是罗贯中的小说。 “陈留太守张邈乐善好施,但于军事,似乎资质平庸。”田丰叹道,“他也不见得抵挡得了张牛角的大军。” 徐庶哑然,本是一条妙计,竟然有这样许多掣肘。 而经过先前与孙轻的战斗,楚汉也深深意识到,于万军中取敌方上将首级,实在艰难! 即使自己悍不畏死,座下坐骑却抵受不住。 何况自己究竟是血肉之躯,虽然甲虫之力提供护甲,蜥蜴之力提供回复。 但,会累的。 楚汉想想自己在万军中力竭的情景,就是一身冷汗。 若是在圉县内暗杀了张牛角,那三万大军还不得抓狂? 到时候,踏平了圉县都有可能。 就算没有蔡琰,这城中百姓可是无辜的。 自己不是曹孟德,屠城的勾当,不干! 所以楚汉才寄希望于二位谋士,既能将大军支出圉县,又能寻找机会杀了张牛角。 见楚汉垂头丧气,徐庶忽然道:“楚将军,我有一计,只是看你是否舍得。” “舍得?我有什么舍不得?”楚汉一边说着,一边抱紧自己的青釭剑,目不转睛地望着徐庶。 这恐怕是楚汉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那张牛角似乎对蔡琰情有独钟,若是以计使张牛角盘桓在圉县,我带信一封,前往陈留与张邈,集结兵力前来,可必胜!” 徐庶此计,无非是拖延战术,并且给张邈更多的准备时间。 “若是将军拉不下脸,我单福自去和蔡琰谈谈……” 徐庶说着,就向门外走去。 啪! 楚汉的右手拍在徐庶的肩膀上,直似乎有千钧重量! “我以为徐庶徐元直,乃是不世出的高人……”楚汉眼神冷冽,丝毫不在乎徐庶已经疼得变形。 “没想到,也是提议牺牲女人的懦夫!” 楚汉冷哼一声,放开了徐庶。 徐庶目光闪动,揉捏着肩膀。 窗外,悄然站立许久的蔡琰,忽然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第28章 兵临城下 田丰见楚汉与徐庶争端,暗叫不好。 自己在楚汉身边独木难支,若是徐庶这样的大才同时辅佐楚汉,那这支军队,便更有保障! “徐先生!”田丰个性刚直,此刻俯身去搀扶徐庶。 “我主公并非排斥徐先生的计策,只是这中间许多关节,还需好好打磨一番……” 田丰说着,不停向楚汉使着眼色。 楚汉毫不客气就瞪了回去:“老子就是排斥他的计策!” 虽然知道这主公行事荒唐,可也把田丰气得够呛。 “田先生,不必多言。”徐庶整理衣冠,微笑着起身。 在田丰眼里,徐庶这是要体面告别的节奏。 “元直兄!”田丰回想起辅佐楚汉的难处,险些老泪纵横,“你当真要离去了么……” 徐庶淡淡一笑,道:“非也。” 忽然,在田丰震惊的表情中,徐庶一揖到地: “主公,请受我一拜!” “哦?”楚汉眼皮轻抬,又摇头道:“你我志趣不同,恐怕难以善终,不如另投别家吧。” 田丰气得跺脚,这败家玩意儿! “适才多有冒犯,只是想试探主公是否贪恋蔡琰美色,又或是将她作为一项依仗。” 说着,徐庶眼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赏: “没想到主公二者皆非,全然是凭借仁义之心,不愿陷蔡琰于危险之中……徐元直甚是佩服!” “我化名单福,行走江湖已有半年,目之所及,如主公这般仁义者,无二!” 说着,徐庶又是低头一拜。 楚汉这才将信将疑地扶起徐庶,望着他脸上的赤诚,忽然想起了徐庶当年投靠刘备的事。 刘备骑着的卢马,徐庶试探他,道:“此马必妨一主,刘使君可借马与他人,待妨人之后,再行接回。” 没想到刘备斥责他下流,徐庶还屁颠屁颠地跟上,称赞刘备仁义。 楚汉刚刚没有耍什么心眼儿,完全是看不惯这些人把女人当玩物的态度。 毕竟自己有个柔弱的妹妹,楚楚。 没想到竟然与刘备当年风骨不谋而合! 仁义! 这徐庶,还真是口味刁钻。 想通了此节,楚汉心花怒放,却一时不好变脸,道:“徐先生,你尊我为主公,但我仍然不采取你的计策……” 说着,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脸来,跟白岩松似的。 徐庶果然上钩,连忙道:“我这就飞马赶去陈留,张邈身旁有我故人,此去说明缘由,借调兵马,再来相助主公!” “好!”楚汉说着,传令去牵黄毛瘦马来。 徐庶识得这是楚汉的胯下坐骑,不由得惶恐:“元直何敢使主公无马?” 无码?怎么怪怪的? “此马脚力,乃军中第一,徐先生此去凶险,有此马相随,我才放心!” “主公!” 徐庶再次拜倒,被楚汉笼络人心的手段收拾得服服帖帖。 一手皮鞭,一手蜜糖,楚汉作为穿越者,PUA还是懂得的。 言罢,徐庶便上马启程。 此时蔡琰早已回到自己的房间,与翠草谈谈笑笑,心中甚是安定。 “徐先生,这圉县的战况必须尽快汇报给张牛角,以免他起疑心。” “我猜,不出三日,那张牛角便会举兵来袭。” “一切,就有劳先生了。” 楚汉深深一揖。 徐庶面色凝重,这既然是主公的第一项委托,自己务必要办得漂亮。 “驾!” 徐庶拍马离去,黄毛瘦马频频回头,楚汉只是微笑。 “赵大哥,把王当那小子的书信,也一并发出去吧!” 赵忠领命,便带领几名亲信,前去引诱张牛角了。 “只差一步了。” 楚汉喃喃自语,向王当走去。 王当心中大骇,自己此刻任人宰割,眼前这个少年的手段,可不是闹着玩的! 嗤! 一声清脆的响声,王当却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反倒是,自己身上的绳索被楚汉割开了。 “楚将军,你这是……” 王当此刻虽然重获自由,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胜者,要是张牛角来了,看见你手腕上的淤青,岂不是糟糕至极?” 楚汉笑眯眯地拍了拍王当的肩膀,另一只手还在不停把玩着割断绳子的匕首。 “等张牛角来了,你知道怎么说吧?我的王将军?” 王当不禁打了个冷战,道:“知道,我攻陷了圉县,请张大帅入驻,再图谋陈留。” “只是……”王当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 王当一咬牙,说出实情:“张大帅所觊觎的不止是圉县,关键还在于蔡家小姐。我该如何应对?” 楚汉眉眼一挑,道:“你那同仁已死,赖在他身上不就好了?” 孙轻? 王当目瞪口呆:“我就说,是孙轻劫走了蔡琰……” “对,把你做的事安在别人头上,很难么?” “还是,你要说出真相,想要劫掠蔡琰的人,其实是……” 王当顿时连连摆手:“孙轻做的!孙轻做的!” “好,”楚汉满意地笑了,“王将军冰雪聪明,定能将张牛角哄骗过去!” 王当不知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一抬眼,看见蔡琰站在窗前。 “唉,真美。” 王当心脏乱跳,却看见蔡琰注视着楚汉,目光中一片敬仰。 “她……她要是这样看着我,那我死也……” 王当先是哀叹,继而涌上一股恶毒的思绪来…… 三日后。 圉县外忽然出现了大批军马,黑色的旗帜猎猎作响。 当先一人目光中尽是狠厉之色,勒马停驻。 正是张牛角! 得到王当的讯息,张牛角毅然改变路线,来到圉县。 他此时已经统领数十万黑山军,并得到褚飞燕的鼎力相助,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那蔡琰美貌,他早有耳闻,只是碍于声望显赫的蔡邕,难以下手。 这下好了,蔡邕江南避祸,蔡琰孤立无援。 可是另一件事,阻碍了张牛角亲自攻打圉县的想法。 那就是褚飞燕! 自己坐上黑山军头把交椅,若无褚飞燕的支持,绝无可能。 可若是自己攻打圉县,霸占蔡琰的事,传到了这位结拜兄弟耳朵里…… 焉知会不会被他看轻,重新将领袖的位置夺了去? 是以,只能派自己的两位得力干将,领了可怜的几千人马,攻打圉县。 好在圉县本就贫弱,孙轻机灵,王当勇猛,张牛角也不担心。 现在,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王当,还不速来!” 第29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张牛角来临前的夜晚。 楚汉跟随赵忠、张郃整备三军后,便凝神思索,来到田丰门外。 夜色袭人,田丰门外的花树下站着一个倩影。 楚汉定睛一看,笑道:“蔡小姐,你为何在此处?” 那倩影来到月色下,蔡琰身穿月白色的长裙,淡雅怡人,脸上也挂着不深不浅的笑。 “我跟随楚将军来到此处已有三日,但承诺始终没有兑现,不知此刻,楚将军可有闲暇?” 承诺? 楚汉一愣,继而想起,蔡琰曾答应自己抚琴一曲。 “你真是个死心眼的丫头。”楚汉摇头苦笑。 张牛角恐怕明日就要到了,当务之急是隐藏众人的行踪,并且将士兵暂时埋伏在城东的树林里。 蔡琰眉目低垂,道:“楚将军纵然怪罪蔡琰胡闹,可承诺就是承诺,马虎不得。” 接着,蔡琰抬头,一双眸子逼视着楚汉,竟然前所未有的凌厉。 楚汉心里砰砰急跳了两下,暗道:“自己对这小妞的抵抗力越来越低了,再过两天,说不定被她推倒也心甘情愿。” “大战在即,事后再抚琴,不好吗?” 楚汉挠了挠头,他是听惯了流行音乐的人,即使蔡琰琴艺过人,只是抚琴,也未免单调。 “大战之后,楚将军在哪里,而我又在哪里呢?” 蔡琰轻启朱唇,有着淡淡的哀愁。 楚汉一怔,这小妞说得倒也不错。 这圉县是她的家乡,而自己,却是要回去收取真定的。 若是强占了圉县,似乎也不错。 但与收取真定不同,没有了韩馥的承诺,自己这圉县县令,恐怕根基不稳。 这些古代人,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自此一别,永生不见的情况,实在太寻常了。 所以蔡琰,才会有这样的担忧吧。 楚汉踌躇了片刻,道:“好!如此良夜,若是有幸听到蔡小姐的琴音,那才叫花好月圆。” “真的?” 蔡琰见楚汉答应,脱口而出,神情颇似得到奖励的小女孩。 楚汉尚未答话,蔡琰便拉住楚汉的衣袖,边走边嘟囔:“那我们快去吧,免得你反悔。” 幽香扑鼻,楚汉哭笑不得,堂堂蔡文姬,竟然担心自己不听她弹琴,说出去谁信呢? 二人行走之时,楚汉见蔡琰双肩皆有水雾,想来是在田丰门前等待自己太久了,沾上花露的缘故。 这女人,你说她傻吧,她笃定楚汉必定会来寻找田丰商议军事。 你说她聪明吧,怎么会一动不动地等待楚汉如此之久? 二人来到蔡琰的住所,短短几天,已经被蔡琰打造得颇为雅致。 翠草不知被蔡琰支到哪里去了,但桌台上好端端地,放着一杯清茶。 蔡琰指着茶几道:“楚将军,你先坐在这里。” “噢。”楚汉呆呆地点头,发现蔡琰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毕竟蔡琰拉着楚汉走进了自己的闺房,放在以前,实在是她不可想象之事。 楚汉是现代人,自然不明白古代女子的羞涩,大马金刀地坐下,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 “好茶!翠草这小妞,倒也有点手艺!” 蔡琰一愣,却不好说明这是自己亲手沏的,微一跺脚,走到了屏风后。 “楚将军,我……我就在这里抚琴可好?” 蔡琰的声音细如蚊呐,楚汉疑惑地说:“为什么?我还是看着你的脸更开心。” 叮! 正在调音的蔡琰听到楚汉这样半是正经,半是调笑的说辞,不由得一慌神,琴弦险些绷断。 “楚将军莫要说笑,说者无心,听者……” 蔡琰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楚汉哈哈一笑,道:“好吧,就按你的规矩来,我一定会好好听的!” 蔡琰这才忍住羞涩,从屏风后盯着楚汉的身影良久,这才抚琴。 琴音袅袅,楚汉只觉这斗室之内,下起了细雨,落在自己的身上。 圉县在这样的夜晚也变得十分安静,将士们听着琴音,却不知这是独为楚汉所奏。 一曲完毕,蔡琰却没了动静。 “好听,好听!”楚汉连忙捧场,鼓起掌来。 “楚将军,你可听懂了这曲中真意?” 蔡琰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楚汉苦笑道:“蔡小姐,这就是你为难我了,我一天都没有学过乐理,实在听不明白。” 屏风后,蔡琰沉默不语,令楚汉更加羞愧了。 “不如大战后,由蔡小姐教我弹琴,也不用什么技惊四座,只要听得懂你的曲子,就好啦。” 楚汉说出这些话,完全是本能地希望蔡琰快乐起来。 毕竟在正史里,这实在是一个苦命的女子,楚汉不由自主地,便希望她过得好一点。 “那,这就是我们之间,第二个约定了。” 蔡琰的声音果然轻松不少,楚汉笑道:“当然,只要蔡小姐不嫌弃我愚钝。” “那不知楚将军,可会什么曲调么?” 蔡琰仍然不愿从屏风后走出来,问出的话却十分刁钻。 “曲调?”楚汉挠了挠头,“我家乡的曲调,倒是记得一些,不过蔡小姐恐怕难以适应。” “可否令小女子一闻?” 完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楚汉苦笑不已,不管哪个时代,女人的好奇心都很旺盛。 想了想,楚汉便硬着头皮,唱了一首周杰伦的《晴天》: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清唱完毕,脸皮厚如楚汉者,也不禁老脸一红。 好在他前世参加过校园歌手大赛的,这首歌唱完,也不算丢人。 “楚将军的家乡小调,的确很不一般。曲词则……颇为大胆。” 楚汉翻了翻白眼儿,这就算大胆? 那我要是唱《吻别》你岂不是要把我赶出去? “只是词中,我还有许多不解之处,请问何为纸飞机,何为翘课,何为拜拜,何为……” “停,停。”楚汉满头大汗,你想懂这些词汇,还真是早了一千几百年。 “这些都是我家乡的俚语,说出来不好听的。” “哦。”蔡琰似乎凝神思索了一番,便抚琴弹出几个曲调。 竟然便是楚汉刚刚唱的《晴天》! “才女就是才女……” 楚汉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时间不早,连忙告辞:“蔡小姐,我怕耽误田先生休息,现在要赶去和他商议军事了,你也早点睡。” 蔡琰始终没有走出屏风,只是淡淡道:“祝将军得偿所愿,终不忘学琴之约。” 楚汉笑了笑,便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唉。” 蔡琰见楚汉离去,这才走出屏风,痴痴地望着楚汉的背影。 “若是君知琴曲真意,是否能为我多停留片刻?” 田丰住所外。 “老田!开门呀!”楚汉大大咧咧地敲着田丰的房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田丰严肃的脸出现在楚汉眼前。 “主公,你还是唤我田元皓吧。” 楚汉一愣,这田丰终于想起自己的人设了? 可你大半夜的,跟我刚直啥呢? “田先生,此言何意?” 田丰仍是满脸怒容,道:“我以为主公心怀天下,乃是明君,这才誓死相随……” “没想到主公耽于美色,与那蔡琰卿卿我我……” 楚汉眼睛都瞪圆了:“老田,我这冰清玉洁的人,你可不能污蔑我的清白!” “哼!”田丰背负双手,走到桌前坐下,怒道: “主公何必瞒我?刚刚蔡琰所弹曲子,乃是《风雨赋》!” “《风雨赋》?”楚汉更加疑惑,“那是什么?” 田丰忽然想起,这主公虽常有惊世之举,但到底是一个出生于乡村的少年。 “主公,当真不明琴意?” “不知道,你想咋地吧!”楚汉也发了火。 田丰见楚汉神情不似作伪,便神色柔和起来,道: “元皓错怪主公了。那《风雨赋》中有四句话,我告知于主公听。”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田丰吟完,楚汉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蔡琰是称赞我是君子? 她见到我很是欢喜? 想到蔡琰一直躲藏在屏风后,难道是过于羞涩,无法当面对自己表白? 楚汉想了想,又摇头笑道:“那便如何?弹琴吟曲乃是消遣,未必便是借曲抒情。” 田丰摆手道:“若非确有此事,蔡琰怎么会如此不妥当……” “田先生,我们还是聊聊明天的大战吧。”楚汉打断田丰,淡淡一笑。 田丰便也不再分心,与楚汉细细谋划起来。 二人详谈直至深夜,楚汉告别田丰后,若有所思地望着蔡琰的住所,心中思绪万千。 次日。 “王当,还不速来!” 张牛角在圉县城门外大喊,不多时,王当便出现在城头,将城门大开。 “末将参见张大帅!” 王当下跪拜伏,张牛角亲切地扶起王当。 “你……很好!”张牛角一双眼睛在王当身上打转,“只是我痛失一名爱将!” “孙轻将军若是看到张大帅得偿所愿,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张牛角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切入正题:“可有遵循我的命令,不曾杀戮?” 说着,张牛角的目光在王当身上一扫,凌厉如鹰。 王当心中一凛,自己尊褚飞燕为大帅,是以向来不喜张牛角,认为他不过是无能的上位者。 没想到,这厮身上的杀伐之气,更是胜过褚飞燕十倍! 王当再不敢小觑了他。 此时,王当本应听从楚汉的安排,将蔡琰的失踪推给孙轻,隐晦地说出,是孙轻意图强迫蔡琰,逼得她自尽。 而此时,王当却心神坚定,为了报复楚汉和蔡琰,哪怕自己曝尸荒野,也在所不惜! 于是,王当抬头道: “回禀张大帅,圉县其实被夺于他人之手。只是蔡琰与贼人藏匿之处,我不知道!” 第30章 城中奇兵 “圉县被夺于他人之手?” 张牛角皱眉,不懂王当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忽然,站在王当身后的士兵大吼一声,一刀向王当劈砍而去! 此人面目肃杀,细看之下,正是赵忠! 张郃领兵埋伏于城东树林外,楚汉本想化装成小兵,跟随王当左右,却被赵忠拒绝。 “此事何须劳烦主公?与田先生在城中坐镇即可。” 楚汉想了想,别的不说,自己似乎需要陪在蔡琰身边,于是便答应了。 自从知道了蔡琰的琴意之后,楚汉便觉得不该对这个女子坐视不理。 何况王当的确表现得非常怕死的样子,谅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没想到,王当竟然在城外见到张牛角的第一时间,就泄漏了全部计划。 不得不承认,这里是楚汉势力最薄弱的地点! 赵忠急火攻心,立刻一刀劈去! 那王当早有准备,一个驴打滚儿躲了开去,大喊:“张大帅救我!” 张牛角也是迅猛彪悍的乱世将领,何须王当指教? 他挥刀朝赵忠的头颈劈去,凌厉无双! 赵忠身为赵氏义从的首领,身法武功也是上乘,回刀格挡。 噹! 二刀相交,赵忠的虎口忽然就裂开了! “这张牛角,难道是天生神力?” 一个念头在赵忠脑海中闪过,他回身边逃,向城中大喊: “王当这狗贼,叛……” 话音未落,张牛角倒转刀柄,将赵忠的后脑勺狠狠一击! 赵忠的身子顿时软成一滩烂泥。 跟随王当的还有三位士兵,但均为黑山军旧部,见此情景,当下投降。 张牛角吩咐左右,将赵忠扶起。 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张牛角不愿杀他。 “王当,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当这才拍拍屁股,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只是隐瞒了自己意图对蔡琰不轨,而是强调了一个叫做楚汉的小白脸与蔡琰恋奸情热,试图激怒张牛角。 张牛角果然不悦,道:“他们将我引入圉县,又为何故?难道妄想吞没我这支黑山军?” “这个,末将不知。”王当挠了挠头。 楚汉并未将计划全盘告诉他,只是命令他将张牛角引入圉县,再建议他攻打陈留罢了。 张牛角看了圉县一眼,道:“这么一个小城,如何与我三万大军对抗?” 他身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捻须笑道:“张大帅,恐怕敌人是要刺杀你。” “哦?” 张牛角见褚飞燕向自己介绍的修士于吉开口,便恭敬道:“于大师高见,其实我也是如此思索的。” “老道有一计策,可破敌人暗算。” “我并不怕暗算,但于大师的话,总是要听听的。” 于吉一笑,这张牛角看似刚愎自用,其实谨慎得紧。 “王当不知道贼人的藏匿之处,但此人……” 于吉一指昏倒的赵忠。 “必然知道!” 张牛角眼前一亮:“于大师的意思是,借此人替我们找到蔡……贼人?” “不错!到时候以将军的武力,难道还怕无法击毙他们吗?” “好!”张牛角当下便准备将赵忠弄醒,逼他就范。 “将军难道忘了老夫的本领?” 于吉笑得神秘,张牛角这才醒悟过来! 褚飞燕向自己推荐于吉时,就说过此人通鬼神,乱人心。 黑山军的“不死药”也是他的手笔,服用后,士兵的确悍不畏死,士气大增。 看来,他也能使此人引路。 “得罪。请!” 于吉从大袖中掏出一瓶药,喂赵忠服下。 只见赵忠脸色红白不断,似乎是痛苦,但又像欢乐。 不多时,赵忠悠悠醒转,目光中却一片茫然。 “你可认得我否?”于吉笑眯眯地问赵忠。 “认得。你是吉祥仙人。”赵忠嗓音嘶哑,没有感情地回答道。 “不错。”于吉捋须,“带我去蔡琰和那位楚将军的藏匿之处,可好?” “……” 赵忠没有回答。 “咦?” 于吉目光闪烁,被自己的迷魂散命中的,还没有不听从命令的。 “我再问你一次,吉祥仙人希望你引领他到蔡琰的藏匿之处,你可答应!” 于吉加重了语气,赵忠目光中的清明之色荡然无存。 “……好。” 于吉这才得意地回头,对张牛角道:“张大帅,万事已定。” “于仙人鬼神之能,真叫人望而生畏!” 张牛角拜服,想到即将见到蔡琰,胸口一热。 当下,这支军队便浩浩荡荡地进驻圉县。 圉县人民早已在楚汉的号召下,去了临近的村庄避祸。 此时,这里已是空城。 偌大的城池里,在张牛角看来,草木皆兵。 “回禀张大帅,贼人本来要我告诉你,这圉县已被孙轻屠城了,是故没有人烟。” 王当献着殷勤,张牛角却不看他一眼,只是盯紧了带路的赵忠。 赵忠像是喝醉了酒,踉踉跄跄地走着。 “于大师,他这样能行吗?” “张大帅何必惊慌?这迷魂散药理凶猛,他这样实属正常。” 于吉自信地说着,却看见赵忠蓦然停下了。 众人所在,赫然便是圉县的城中心。 此处空旷,三万军马也站满了整条街道,等待主帅发令。 “于大师,他怎么不动了?” 张牛角焦急地望着,哪里有蔡琰的影子? 于吉也满头大汗,今日迷魂散多有失利,难道是由于此人忠心耿耿,无法撼动心智的缘故?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楼阁上忽然传来一声琴音。 “蔡琰,是蔡琰!” 张牛角喜出望外,素闻蔡琰琴艺高超,听到琴音,自然便以为是她。 正要冲上前去,一睹芳泽时,楼阁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位抱着琴似笑非笑的少年。 “张大帅,你好呀?”楚汉向他摇摇手,“我的琴艺,你觉得如何?” “就是他!”王当忽然振臂高呼,状如疯狗,“就是这个人,霸占了蔡琰!” 张牛角的目光中也冒出熊熊的火焰。 “你就是楚汉?” “是你老子我。”楚汉放下琴,忽然气势凛然起来。 “好胆色!”张牛角冷笑一声,“你可见我三万大军,足以踏平圉县?何必做跳梁小丑?” “我看见了啊,三万大军嘛,不过如此。” 楚汉懒洋洋地说着。 “可是……” “你见到我的大军了吗?” 忽然,这圉县各处建筑的高层,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步弓手! 他们虽然没有什么阵型,但此时圉县再无旁人,尽管朝下方射箭便是,杀的,一定是张牛角的军队! 蓦然见到如此多的弓箭手,张牛角不由得一惊。 他粗略一看,至少有五千人马! 这与王当所言,极为不符! 再看王当,也是哆哆嗦嗦地嘟囔:“哪里来了这许多军队?” “王当这个废物,我不应该信他!” 张牛角恨恨地说了一声,又道:“楚汉小儿,你占了地利,我却人数多你五倍,你杀得完吗?” “试试看吧。” 楚汉眼神冷冽,指着赵忠: “但在那之前,放了我兄弟!” 第31章 激情表白 当日,徐庶骑黄毛瘦马出城,楚汉所托的,其实是别的事。 “借兵?”徐庶睁大眼睛。 “没错,借兵。”楚汉淡淡一笑,“张邈人称乐善好施,我们可以碰碰运气。” 徐庶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汉,“借多少?” “八千。” “这么多?”徐庶险些咬了舌头。 “主公,我只问一句话。” 徐庶深呼吸: “凭什么?” “你告诉张邈,事成之后,这圉县县令,由他指派!” “这……”徐庶虽一早知道,楚汉无意收取圉县,但张邈乃陈留太守,门生好友众多,未必就看得上小小圉县。 “还有呢?” 楚汉淡淡道:“歼灭黑山军几万人的功劳,也记在他头上。” 徐庶踱步,半晌,道:“只怕仍然不够。” 楚汉呛啷一声拔出青釭剑,剑刃若霜,声如龙吟。 “够了!够了!”徐庶接过青釭剑,“张邈富甲一方,对奇珍异宝向来看重,这青釭剑,刚好合他的胃口。” “那就好。”楚汉闭目笑骂,“妈的,这把剑也合我的胃口,还很有可能,合我结拜大哥赵子龙的胃口,但……” “多说无益,给他吧。” 然而徐庶只带回了六千步弓手,且不乏老弱病残之辈。 “主公……我……”徐庶口干舌燥,只觉愧对楚汉。 楚汉则哈哈大笑:“元直兄,你做得很好,我想张邈也不会傻乎乎地接受我们的条件。” “说句实话,若是他想要这把青釭剑,自取即可,何必交易?” “你能借来六千人马,我楚汉已深感大德,请受我一拜!” 说着,楚汉便拜了下去,直叫徐庶大喊“折煞我也”。 没有时间训练了,楚汉只是将他们安排在视野较好的地点,等待张牛角进城。 王当叛变也好,忠心也罢,都会被这六千军队射死。 可是赵忠的情况,却是楚汉没有预料到的! “看他神思不属的模样,似乎是中了什么蛊?” 楚汉低声询问着徐庶。 “主公莫慌,尽管匆忙,我们的行兵布阵依然暗合五行八卦的变化,不会失了先机。” 楚汉点点头,对徐庶的军事才能,他还是很放心的。 张牛角虽然拥兵三万,但眼下显然中了敌人的埋伏,心里同样没底。 他高喊道:“楚汉小儿,何故矫情?你我皆为一方豪杰,折损个把士兵,何足道哉?尽管射箭吧哈哈哈哈!” 张牛角一双眼眸盯紧了楚汉。 此时若是楚汉真的下令放箭,无异于给众士兵宣布:“你们都是我的弃子!” 那么,这些新收编的军队,又怎会心甘情愿为他拼命? 士气沮丧,人多必胜。 张牛角就是赌上了这一点。 “于大师,请先解除俘虏的束缚。” 于吉一征,立刻会意,这是要乱楚汉的心啊。 他当即为赵忠服下另一贴药,并命令左右反手捆住他。 不多时,赵忠眼神逐渐清明,在看清局势后,忽然大吼: “主公,杀贼要紧,赵忠何惧?” 楚汉居高临下,仍是一言不发。 这张牛角的攻心之计果然厉害,赵忠越是表现得赤胆忠心,楚汉下手就越会引起众怒。 但楚汉明白,赵忠并未想到这些,他只是天然地希望楚汉不要耽搁大事。 赵忠赵忠,果然担得起一个“忠”字! 见楚汉不动,赵忠连忙挣扎,以求自尽。 可张牛角哪会允许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马鞭一扬,打在赵忠的肩膀上,竟令他半身酥麻。 “楚兄弟!”赵忠挣扎无果,于是又喊:“赵将军命我辅佐你,我先是忠于他,然后忠于你,不管如何,我决不成为谁的累赘!” 这家伙怎么拿的是个女主剧本? 楚汉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起来。 “赵大哥,若我今日杀你,自然对不起我的兄长赵子龙。” “可你以为,我是因为和子龙的约定,才不杀你?” 万军阵中,楚汉一字一句地说着,令三军凝神。 “错了!若你是坏心眼的家伙,我楚汉看不上你,杀你又何妨?” “子龙兄长怪罪下来,我也不过一句替天行道了事!” “我不杀你,是因为老子稀罕你!” “是你这个人不错,你明白吗?” 赵忠似乎极为感动,不禁垂下头去。 楚汉笑骂:“妈的,几万人前激情表白,老赵,老子亏大了!” 徐庶皱眉道:“我军阵型散乱,若是放箭,难免误伤赵将军,主公是打算……” 以徐庶的想法,赵忠成败由己,何况他愿意慷慨就义,大丈夫就应不拘小节。 这乱世,谁会真的把人命当回事? 但楚汉会。 “我打算,”楚汉说着,检查了身上的装备…… “亲自下去救他。” “主公不可!”徐庶慌忙拦住,“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无疑是送死!” “哈哈哈哈!”楚汉大笑,“徐先生,我可不是君子。” 楚汉抬手,便挣脱了徐庶。 他是蚂蚁的神力,徐庶如何挡得住? 徐庶瘫坐在地,看见自己的小主公双眉一扬,对自己说: “我救出了赵大哥,你就放箭。” 说完,楚汉一个翻身,从十多丈高的楼阁上跳了下去! “你这人!” 不远处的隐秘之处,蔡琰急得跺着小脚。 “小姐,楚公子不会死吧?”翠草也看呆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 翠草吐了吐舌头,这么凶的小姐,自己还从没见过。 蔡琰一双妙目,就紧盯着楚汉。 “你说要学琴的,却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可他若是贪生负义之徒,自己又怎会……怎会钟情于他? 唉。 蔡琰长长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为楚汉担心的时刻,只会越来越多。 噗通。 楚汉安稳落地,与张牛角相距不过百步。 “张大帅,他……他可真跳下来了!” 王当哆哆嗦嗦地说着,对楚汉仍心有余悸。 张牛角眯起眼睛,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可楚汉于万人瞩目之下,孤身犯险的英姿,到底是折了许多人的心。 闷声不响的赵忠忽然大喊: “楚兄弟,你来救我,我不再拦!若我今次留得一条性命,绝不让你后悔今日所做之事!” 楚汉微微一笑: “那我很期待哦。” 话音未落,楚汉忽然矮身奔跑,疾如奔马! 方才楚汉位于高处,张牛角这黑山军乃是贫苦人们聚众而成,不擅长箭术,故静观其变。 此刻楚汉平地来攻,焉有不放箭的道理? “射!” 张牛角一声令下,马弓手、步弓手纷纷拉弓,箭矢如瓢泼大雨向楚汉袭来! 楚汉有了先前击破孙轻的经验,知道一味闪躲,便会力竭而死。 他哼了一声,卸下护身甲,像是挥舞一件软兵器般,将箭矢纷纷击落! 张牛角见楚汉动作如同鬼魅,不由得暗暗惊奇,心想: “这小子的动作,倒和我那褚飞燕兄弟,足以匹敌!” 楚汉心神合一,却看见押解赵忠的士兵正在后退,这是逼迫楚汉深入敌军! “我虽有魂魄之力,到底是血肉之躯。” 楚汉咬牙,忽然将手中的盔甲,向二位士兵掷去! 他这一手何止千斤? 那盔甲的破空之声异常响亮,仿佛它不是一件防具,而是一扇铁门! 赵忠看得分明,他素知楚汉能耐,自然有所防备。 待盔甲将至,他忽然一个铁板桥,那盔甲便从他面皮掠过,将那两位小兵打得吐血而亡! “赵大哥,来!” 楚汉一声嘶吼,又向赵忠的方向挪动了几分。 可黑山军的步兵早已涌上,数不清的枪棒向楚汉击来! 楚汉早有准备,他手中抓着一把刚刚射向自己的箭矢,此刻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向前方射去! 什么?你问我赵忠怎么办? 都做到这份上了,生死有命,看他个人造化了! 难道要两人同时殒命于此? 好在赵忠机灵,躲在黑山军背后,躲过这场箭雨。 他正暗自庆幸,忽然身子一轻,竟然被楚汉举了起来! “赵大哥,得罪了!” 楚汉低沉的声音响起,赵忠尚未醒悟,便觉得自己如同腾云驾雾,落在一栋楼阁的顶上! 赵忠惊魂未定,虽然自己得救,但楚汉却生死未卜! 定睛看去,只见楚汉已经回身撤退,还不时回头查看敌人动向。 “都别放箭!我来会会这小子!” 众兵士心中一凛,张大帅要亲自出征了! “来得好!哈哈哈哈!” 楚汉见张牛角孤身来战,便也不再逃跑,而是转身注视着他! 本不想将你生擒来逼迫三军就范,以免引来褚飞燕等黑山军头目来救…… 但眼下,你送上门来,我不出手,倒显得不讲究了! 楚汉心神已定,张牛角的马已经到了! 他使的是一柄流星锤,虎虎有声,向楚汉的头上砸去! 虽然青釭剑已失,但楚汉自信,凭借着手中的匕首和蚂蚁之力,绝不会输于张牛角的流星锤! 张牛角见楚汉手无寸铁,更是大怒! 他统率黑山军数十万,何时被人如此轻看过? 何况……如果王当所言属实,那么蔡琰,大抵也是这小子霸占了! 新仇旧恨,都化为张牛角的这一锤! 噹! 楚汉以一手举火燎天的姿势,挡住了张牛角的流星锤。 “他竟然……他竟然真的!” 手掌此刻,仍是一阵酸麻…… 张牛角胯下坐骑并不停蹄,二人只是打了个照面。 但! 楚汉心中的惊愕,更胜于张牛角! “刚刚那一击,我自认是全力以赴……” “我赌上了山獾之力的速度,蚂蚁之力的怪力,甚至不惜以蜥蜴之力治愈自己超负荷的身体……” “也只是平手吗?” 楚汉脸色煞白,这张牛角的力气,绝不下于千斤! 若是当日楚汉的决策不是借兵埋伏,而是莽撞地冲进万军从中…… 楚汉打了个冷战,光是张牛角就足以牵制自己,那样做,必死无疑! “楚将军,快回来呀!” 徐庶的喊声使楚汉清醒,他装出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张牛角气得脸色赤红,这下大军都见证了,楚汉以一把匕首挡住了自己的流星锤! 这对于崇拜武力而建立起的黑山军,是致命的打击! 楚汉立刻向一栋阁楼爬去。 而张牛角和楚汉,这两位最高统帅,此时发出了相同的命令: “动手!” 第32章 以一围十 两军对垒,正如张牛角所言,楚汉占据地利,张牛角占据人和。 张邈借的六千军师,固然是登不上台面的步弓手。 但张牛角所率领的黑山军,又何尝是什么正规军队? 两军纷纷射箭,但到底是楚汉方面的军队分散,又占据了高位,黑山军难以取得优势。 光是这样那还罢了,这三万军队在小小的圉县街头,站得是密密麻麻,朝着人堆随便射一箭,你就能收获一声“哎呦”! 张牛角见情形不对,忙喊道:“进攻!进攻!杀了楚汉的,赏银三百两!” “我涨价了。”楚汉摸着鼻子笑了笑,想起在粟足村的初战。 那时候,牛大才愿意用十两白银买自己呢。 瞬间,黑山军弥漫开来,肆无忌惮地骑着马匹,在圉县的街道上冲锋! 他们的目标便是接近楚汉,利用人海战术,消灭他! 一旦黑山军分散,步弓手的攻击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毕竟他们自身的箭术并不佳。 霎时间,楚汉军开始恐慌了起来。 唯一令他们心安的,恐怕就是楚汉那惊世骇俗的个人战斗力吧? 但,楚汉这次,左有徐庶操练阵法,右有田丰纵观大局,怎么还会做那莽夫? 只见楚汉再次拿起古琴,飞快地拨动了一声! 忽然,街道上出现了许多的绊马索! “啊!”“哎呀!”“吁!” 惨叫声不绝于耳,骑兵本就速度飞快,又是重赏之下,谁会看到地上忽然冒出的绳索? “赵大哥,兄弟们这次长脸了!” 楚汉笑着向赵忠致意,赵忠拱手道:“万死尚不能报答主公恩情!” 原来,圉县本就是道路规划不复杂的城池,楚汉命令赵氏义从两两一组,手持绊马索,待敌军冲锋时便拉直! 赵氏义从选取了十条主要道路,也正是圉县能够通行马匹的所有道路。 他们伺机而动,但赵忠被困时,险些按捺不住! 虽说这群人是赵云挑选出来的,现在又跟随楚汉,但没有人能代替赵忠的位置! 就像一个每天陪你聊天训练的班长,和素昧谋面的司令,你说自己会为谁卖命? 待见楚汉为救赵忠孤身犯险,赵氏义从们不禁热泪盈眶。 这条命,从此也可以为楚汉卖了! “停!停!先杀贼兵!” 张牛角气急败坏地叫着,众骑兵如梦初醒,立刻小心翼翼,勒马挺枪,向赵氏义从们进攻! 楚汉冷笑一声,这张牛角看来虽有气魄,但毕竟见识不够。 仔细想想,倘若自己不是一个看了无数部战争片的穿越人士,而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粟足村村民,自己未必强的过张牛角。 琴声再次响起,赵氏义从们身手敏捷,立刻翻身上墙,还不忘对着黑山军做个鬼脸。 “城中交战,不比平原。”徐庶微笑,“张牛角一时没有对策,需得趁乱杀他个片甲不留。” “是啊。”楚汉叹道,“倘若张牛角用火攻,这圉县和众多兄弟,岂非凶多吉少?” 二人正说着,却看见一名老者向张牛角建议:“张大帅!取些硫磺、火种,烧了这帮贼人!” 楚汉一惊,忙问新近收服的黑山军:“此人是谁?” “禀告主公,此人便是我们黑山军的修士,名为于吉,我们都喊他吉祥仙人。” 于吉? 楚汉蓦然想起,自己在获取孙轻的记忆时,也看到这个名字。 “本以为只是炼药的师傅,没想到倒是头脑伶俐,且有狠劲。” 楚汉双眉紧皱,这种情况下用火攻,也有引火自焚的意思。 毕竟三万大军此时还剩余两万多人,挤在圉县里,一旦火势熊熊,怕也要成为灰烬。 但,楚汉的损失,更大! “火攻?” 张牛角喃喃自语,忽然眼神坚定:“于大师,稍安勿躁!待我冲杀一阵!” “唉!”于吉不由得跺脚。 竖子不足与谋! 他哪里知道,张牛角心中乃是另外一番打算。 若是火攻,蔡琰死了,怎么办? 自己眼下毕竟兵力强盛,何须着急? 楚汉松一口气,他两世为人,眉眼通挑的人物,哪里会不明白张牛角此时的心理活动? “张大帅!”楚汉抬起手中的古琴,“你猜,这是何人的琴?” 张牛角本就疑心此琴乃是蔡琰之物,此时见楚汉卖弄,不由得妒火中烧! 而楚汉则无比坦然——这是程县令的琴,你想多了,那就是你心里不阳光! 眼见黑山军终于冲到楚汉所在附近,自己虽然不怕,但若是人群涌上,这徐庶恐怕危险。 “老徐!我先下去玩玩!” 说着,楚汉便又穿上盔甲,跳了下去! 徐庶何等聪明,自然明白楚汉心意,不由得暖意横生。 “主公尽管去,臣……绝不后退一步!” 楚汉哈哈大笑:“该跑就跑,没什么丢人的!” 说话间,楚汉抢夺过一匹马,一柄枪。 他正杀得兴起,忽然一阵马嘶声,竟然是黄毛瘦马沿街奔跑,意欲相助楚汉! “好朋友!怎么不休息!” 楚汉心中不禁颇为感动,此马果然有灵性,也不知它如何知道自己正骑了别的马! 黄毛瘦马带领徐庶狂奔两日,楚汉恐它力竭,本把它拴在三条街以外! “好!”楚汉拍了拍黄毛瘦马,手执长枪,“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说着,一人一马,便向着张牛角冲去! “原本以为,张牛角定然力拔千斤,现在想想,也不尽然。”楚汉自言自语,“刚刚他胯下坐骑,速度很快,想来是给他增添了许多力量。” “我与他同骑马匹,他定然不敌!” 想通了此节,楚汉便一边刺死正在攀爬楼阁的黑山军,一边瞄着张牛角的动静! 来吧,黑山军的统帅! 那张牛角眼见自己的兵力不断下降,而楚汉仿佛虎入羊群,越杀越多,不由得焦急万分! “倘若平原交战,这厮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甚至张牛角笃定,若不是敌人占据的方位深谙兵法,自己人数多他五倍,定然可胜! 可自己,终究是败了。 张牛角一时沮丧,便大喊:“撤退!撤退!出城再攻!” 众黑山军本就无心恋战,听大帅指令,一个个如蒙大赦,向城外行去! 但,他们来时轻易跨越的城门,此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着另一支军队。 “你张郃爷爷在此,谁敢造次!” 当先一人,赫然便是张郃! 而身旁那一脸肃然的老者,不是田元皓,更是谁来? 他率领二千军队,并未埋伏在城东树林,而是城西! 也就是说,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张牛角的军队进了城,却直到张牛角想要收兵时才出现! 田丰本不同意这个策略,他是慎行之人,很难相信楚汉等人能坚持到张牛角退兵! 而此时,张郃喜不自胜地说:“田先生,你看!主公、徐先生、赵忠……大家伙都在!没死人!” 田丰也不禁喜悦,道:“我方折损,似乎真的不超过千人!主公和徐庶这一场,打得漂亮!” 黑山军军心溃散,此时只剩下不到一万五千人,后方的箭矢仍在发射,而眼前出现的两千骑兵,便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牛角,我这只伏兵已经截获了你的粮草辎重,你乃是我掌中之物,还不快投降?” 楚汉勒马停靠在黑山军身后,睥睨着张牛角。 此时,楚汉的军力也不过七千人。 而对方,大约是他们的两倍。 可是由于徐庶和田丰的指挥,竟然包围了这一万多黑山军! 兵法云,十则围之。 可真正的谋士,以一围一,甚至以一围十,又何足道哉! “于大师,我们该当如何?”张牛角此时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而于吉也是大悔,若是自己连夜熬制一些药物,给士兵配备,焉能落得如此境地? 可惜,来时以为不过是验收成果,何曾想到这一场恶战? “无法可想。”于吉咬牙,同时暗暗盘算,如何明哲保身。 “或许,我可以试试火攻了。” 张牛角此言一出,于吉不禁胆寒,道:“不可!此刻我们黑山军分散不开,敌人更是从楼阁上走下,尽可以逃脱。若是火攻,黑山军凶多吉少啊!” “我们会损失严重,但……” 张牛角此刻的脑海里,再无半分情欲,只剩下当年起义时,那种不破不立的气概! “也能打落楚汉几颗牙吧?” 疯了。 这是于吉对于张牛角的第一评价。 而楚汉也隐约觉察到了张牛角的变化。 不知是不是吸取了太多兽魂的缘故,楚汉的野性直觉很敏锐。 “大家小心,张牛角似乎还不服输!” 张牛角忽然大喝:“众将士听令,此战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拿硫磺、火种来,放……” 话音未落,远处的阁楼上,忽然传来一阵琴音! 不同于楚汉为了诱敌而随便拨弄的声音,此曲连绵不绝,使人听而忘俗! 张牛角停下了。 他怅然地伸出手,似乎看到了那个美丽的身影。 “蔡琰……” 噗!!! 张牛角只觉脖颈一凉,自己的视线发生了天旋地转,又陷入了黑暗! 他死了。 楚汉收回了枪,他仗着黄毛瘦马神骏,蓦然冲锋,将张牛角的头颅一枪挑了去! 环视四周,黑山军竟无一人发出声音! “黑山军统帅已死!快快受降!” 楚汉振臂高呼,提起张牛角的首级,对着剩余的一万五千人,冷漠地扫视着! 这黑山军的军魂全靠于吉的药物支撑,此刻哪里还有心思负隅顽抗? 呛啷! 一个人扔下了武器。 呛啷呛啷呛啷呛啷! 连绵不绝的声音响起,一万五千黑山军,尽数受降! 若非此刻楚汉即使斗兵也能胜利,若非此刻张牛角的状态有些危险…… 那么杀不杀张牛角,楚汉还真得掂量一下! 叮咚~ 琴声一改之前的清冷,变得和煦起来。 似乎是妻子庆贺将军的凯旋。 “都叫你别露面了。”楚汉挠了挠头,又笑了。 “不过,还挺好听的。” 第33章 活死人 战后,圉县内。 楚汉派遣赵氏义从,将避祸在城外山村的人们召集回来。 “就说,圉县获得了暂时的平静!” 那赵氏义从对楚汉已是毕恭毕敬,撒腿就跑了出去。 “主公,这些士兵乃是张牛角领着打天下的,若是启用他们……” 田丰目光中尽是忧色。 “怎么,难道还杀了他们?” 楚汉不以为意地笑笑,在他这样的现代人思维里,忠诚是一种很稀有的事情。 恒久不变的,是利益! 他们跟着张牛角打仗,也无非是混口饭吃。 若是自己给他们更丰厚的报酬,更稳定的生活…… 叫他们挖张牛角的坟,都不是不行! “张大哥,还是麻烦你训练士兵了。” 楚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此刻自己并没有别的将领可以独当一面。 赵忠虽忠厚,但威信不足,难以服众。 张郃却是熟读兵书,且万人敌的! 这样的将军,哪个不服? 张郃咧开嘴笑了:“行!主公,你看这人……” 说着,张郃一脚将一个捆成粽子的人踢了出来。 赫然便是王当! 王当此刻惊魂未定,望着楚汉似笑非笑的脸,只觉得前列腺受到了极大的压迫。 “又见面了,王将军。” 楚汉说着,一脚踩在王当的肩膀上。 “我倒是想到了你会背叛我,但你也……太快了吧?这都没把人领进来,算不算违约啊?” 楚汉越是温和,王当就越是恐慌。 “楚将军……楚大爷……你饶了我吧,我带你去抓别的黑山军!” 楚汉摇头。 “那黄巾军也行啊!我知道!” 楚汉仍然摇头。 “褚飞燕!褚飞燕你总感兴趣吧?他是我以前的大哥,我一定能帮你联络上!” 楚汉笑了起来:“你小子,倒是握了不少筹码,但我还是要杀你。” 王当万念俱灰,回想过往,若是自己当日没有色欲缠身,带兵去抓蔡琰,而是与孙轻同舟共济,恐怕此刻的结果将大有不同。 “你杀了我,褚飞燕会为我报仇的!他武功高出你十倍,你死定了!” 若是平时,楚汉绝不会在意。 自己开了多少挂呀,跟赵云都能掰腕子,怎么会不如一个土著? 可张牛角那非同寻常的力量,到底让他留了心。 “我自认天下罕有敌手,你却说褚飞燕武功高我十倍,难道不是在赌气?” 楚汉淡淡问了一句,王当立刻直起脖子:“绝无虚言!” “很好。”楚汉点点头,“砍了。” “啊!啊!褚飞燕会杀你……我错了,我说的是假话!啊!” 楚汉耳根清净后,四顾片刻,失望地摇头。 “还是找不到。” “主公,你要找什么?”张郃在身旁摸不着头脑。 “于吉。” “于吉?”张郃挠挠头,“这是谁?找他干嘛?” “他是黑山军的药师,那种令士兵不畏死亡的药物,便是他炼制的。” 楚汉明明看着他投降,为何下马这转瞬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呢? 他那药的效力极强,在东汉末年,通晓药理的人,自然是人才! “这个名字,我也极为耳熟的。” 忽然,徐庶凝眉思索了一番。 “哦?”楚汉知道徐庶游历江湖,自然消息灵通得多。 “于吉这人,似乎经常为百姓治病,还曾往江南去过……” 江南? 楚汉脸色一变,忽然想起于吉的真身究竟是谁了! “张大哥!” “末将在!” 楚汉脸色凝重:“一定要找到于吉这个人,要活的。此人于我,有莫大的用处!” “是!”张郃领命,却摸不着头脑。 主公不是下令,禁止服用那些激发人潜能的药物吗? 为何对此人如此看重? 他领兵清扫现场,而楚汉的心中有莫大的震撼! 于吉!那是与左慈并称为三国二大仙人的存在! 尽管于吉被孙策杀死,而左慈戏弄曹操所以知名度较高…… 但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于吉此人精通炼丹术,定非作伪! 楚汉赌的,就是他有更大的潜能! 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待人数清点完毕后,没有发现于吉的下落。 “主公,这……”张郃挠挠头,“要不我再扒拉一下尸体?” “不必了。”楚汉摇头,“那样的人物,想要易容在活人堆里,易如反掌!有缘再见吧。” “是。”张郃说着,就吩咐下属将所有的尸体,运往城外的乱葬岗。 田丰捻须微笑,眼前的情形实在令他难以相信。 黑山军的第一把交椅,张牛角,竟然真的死于他们手中! “主公,这下,我们可以回去收取真定了。” 田丰想到沮授奸计不成,顿生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不。” 楚汉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田丰皱眉道:“主公,此间事已了,何故耽搁?” 莫非是为了蔡琰? 田丰想着,这少年主公沉于美色,那还了得? 正要劝谏,楚汉缓缓道:“我要……收取圉县!” 噗! 田丰一口老血差点没呛死自己。 得亏田丰是东汉末年的人,已经知道了可以用[得陇望蜀]这个成语骂楚汉。 “主公,此事我们不是商议过了吗?”田丰忧心忡忡道,“我们夺得此地,却根基不稳,只是自讨苦吃罢了!” 楚汉却在地上画了个圈,道:“田先生请看,此处是圉县,此处是真定……” “对,我看着呢,中间隔了老远。”田丰哼了一声。 楚汉微微一笑,“可圉县,乃是咱们通陈留,入颍川,进洛都的绝佳道路!” 田丰一愣,初遇时二人的谈话涌上心头。 “此刻天下动荡,黄巾之乱何足道也?那各路诸侯,均有虎狼之心,若是借着护驾的名号,闯进宫内,这天下岂非沦落到奸人手中?” 原来,这少年主公胸怀大志,连路都想好了! 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我田元皓果然没走眼! “主公英明,那请问,如何收取圉县呢?” “啊?怎么收取?” 楚汉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表情。 “田先生,你是我的第一谋士,不该动动脑子么?” 我动你的脑壳还差不多! 田丰又把自己气着了,原来这少年主公只是异想天开,麻烦事儿还得我来! “可是……这……” “哎!”楚汉潇洒地挥手,“田先生莫要忧虑,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静候佳音了!” 我#***@! 词穷。 我田元皓刚直半生,竟然对这小子词穷了! 楚汉倒是乐滋滋地走了,想到蔡琰今日建了奇功,便思忖应当看望她。 自己这个君子来了,蔡琰她云胡不喜? 臭美了一阵儿,楚汉便带领大军驻扎在圉县内,自己偷偷溜去找蔡琰了。 文有田丰、徐庶,武有张郃、赵忠,自己打了一天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深夜,乱葬岗。 这里堆满了尸体,乱世当乱葬,据说凝神细听,还能听到不知名的哭声。 忽然! 一只手扒开压在上面的死尸,露出一个活人来! 他一抹脸上的涂料,赫然便是于吉! “这药物虽使我龟息半日,到底有害,以后……还是尽量不用了。” 辨认了方向,于吉便向东行去。 “此间事实在猝不及防,张牛角死了,我得去见见褚飞燕了……” 第34章 媒妁之言 圉县一战,已过四日。 这四日中,楚汉已派人将张牛角的死讯报给韩馥,却只收到一封难辨诚意的回信。 “君之劳苦功高,我定当禀告圣上,真定归属,由上定夺。” 楚汉担忧的便是此事。 出征前,谁能想得到楚汉真的把黑山军大帅给斩了? 不说沮授、韩馥,就算是追随楚汉左右的田丰、张郃,也定然难以想象。 如今楚汉凯旋真定,那韩馥,便会乖乖交出真定吗? 非也,更有甚者,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韩馥这样官运亨通的豪杰,禀告一句“此人与黑山军暗通款曲”,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楚汉,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真定,暂时还回不得。 恐怕韩馥与楚汉暂时还没有撕破脸的原因,便是楚楚还在真定吧。 韩馥或许始终抱有能够收服楚汉的愿望。 想到楚楚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在真定孤身一人,楚汉恨不得插翅飞往真定! 若不是楚汉临走前,已挖去了高览的双眼,震慑了韩馥,说什么也不放心将楚楚留在真定。 可现在,自己若是带着两万军队回到真定,保不齐就被韩馥给吞了! 现在自己留在圉县,美名曰等待张邈任命圉县县令,事实上呢? 哼,自己只是无家可归罢了! 楚汉想着想着,就捏碎了一只茶杯! “啊呀!” 屏风后的蔡琰一声惊呼,才将楚汉拉回现实中去。 楚汉苦笑一声,自己是在蔡琰府上听琴,怎么走神忘记了。 “楚将军!你的手……流血了!” 蔡琰慌慌张张地放下琴,喊道:“翠草!翠草!” 无人应答。 蔡琰脸一红,圉县之战后,楚汉每天午时便来自己府上听琴,黄昏时离开。 翠草似乎知道蔡琰情之所钟,便在楚汉身上,每每楚汉光临,她便寻一个借口溜之大吉。 “楚将军,我去找药。” 楚汉刚想摆手说不用了,便看见蔡琰小屁股一扭,进了内室。 “嘶……” 由于蜥蜴之力,楚汉的手飞速愈合,皮肤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多会儿,便听见内室叮叮当当的,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才女也有邋遢的时候啊。”楚汉淡淡一笑。 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蔡琰平日里读书弹琴,已占据了许多时间,要求她事无巨细,那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楚汉忽然感到十分温馨。 前世就不谈了,今生自己生长在一个贫苦人家,父亲早早从军…… 哦不,是去造反了。 而且现在都没有消息。 母亲多病,楚楚柔弱,全靠自己支持。 每天砍柴,枯燥又辛苦的生活,过了十年。 可这十年,快乐的时光,其实没有多少。 眼下,听着蔡琰毛手毛脚地为自己找药,楚汉十分珍惜这样的时光。 果然,蔡琰走出来时,抱着一堆瓶瓶罐罐。 她急得快哭出来了:“楚将军,哪个是金疮药,你认得否?我……我……” 蔡琰本就姿色不俗,此时更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情,楚汉不由得心中一动。 “没关系的。” 楚汉接过那些瓶瓶罐罐,拉着蔡琰的手,笑了笑:“你看,快好了。” 掌心传来一阵火热,蔡琰大羞,连忙抽回小手。 “那……那我再弹琴给你听。” 声如蚊呐。 “不用了,”楚汉望了望天色,“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哦。”蔡琰脸上涌上一阵失落。 太阳下山,怎么会这么早? 楚汉忽然说:“若是这栋楼高一些,就好了。” “为什么?” 蔡琰懵懵懂懂地问。 “那样,太阳就不会被远处的山遮挡,我也能在此处多待一会儿。” 楚汉伸手比划着,蔡琰的心却怦怦直跳! “楚将军!” “啊?” 蔡琰刚才那声“楚将军”,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令楚汉一愣。 “你觉得圉县如何?”蔡琰咬牙说着,强忍住羞涩。 “圉县?很好啊。”楚汉点了点头,“比我的故乡好多啦。” “那你愿意,在这里生活吗?” 蔡琰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了下去。 听不懂琴意,但楚汉何尝听不出蔡琰此言的弦外之音? 那是要和楚汉缔结婚约,于圉县终老的意思! 楚汉身为一个现代人,深知“不娶何撩”的道理。 他牵住蔡琰的手,不管对方因为羞涩的挣扎,道:“这样太委屈你了。等我有了根基,会亲自来迎娶你。” “到时候,你想要几匹马拉聘礼?” 蔡琰听着,忽然扑在楚汉怀里。 自己一腔情意,终究没有错付。 楚汉就是她在心中呼喊了千遍、万遍的盖世英雄! 父亲尚未避祸时,也与自己说过许多青年才俊。 可他们无一不是摇头晃脑,却无真正才学之人。 笑话,以蔡琰的学识,天下又有多少称得上是才学之人? 这几日与楚汉对坐长谈,却使蔡琰越来越惊奇。 他所说的道理,无一不使自己耳目一新,随口吟诵的诗句,更是让自己大开眼界! 蔡琰幼时理想中的夫君,乃是文能拜相,武能杀敌的双全之士! 这楚汉,似乎完全契合自己的要求! 而且他还懂得那么多好听的故事,跟他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腻! 这几天,听楚汉讲的《神雕侠侣》,都把自己迷住了! 温香软玉在怀,楚汉纵使是君子,可也不是太监! 他刚刚抱住蔡琰,还没有仔细嗅一嗅,就听见蔡琰小声的啜泣。 奇怪了,我不是强抢民女呀? 楚汉摸不着头脑,柔声道:“怎么了?哪里不开心?” “开心。”蔡琰抬起头,梨花带雨,“可是等你成为一方豪强,还会喜欢我这罪人之女吗?” 嗨,古人的思想包袱就是重。 楚汉擦了擦蔡琰的脸,道:“傻孩子,你是你,你爸是你爸,我娶的是你,又不是你爸!不然每天我回家看见一个老头子,心情怎么会好?” 楚汉这胡搅蛮缠的解释,倒是把蔡琰逗笑了,她挥起粉拳砸在楚汉肩膀:“我爹爹才不是老头子!” “那……”蔡琰又道,“令尊和令堂……会不会不喜欢我?” “我娘已经去世了。”楚汉淡淡道,“我爹……恐怕你不会见到他了。连我都不记得他的脸。” 蔡琰一愣,她不知道这潇洒无忌的楚将军,心中其实有那么多苦楚。 “我……我会让你每天都很欢喜的,很欢喜很欢喜。”蔡琰呆呆地说。 楚汉噗嗤一笑,这话本来不是自己说嘛? 可也不禁被蔡琰这样朴实的话语感动。 二人虽是口头定下媒妁之言,但礼教大防,楚汉还是在天黑之前离去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每次回头,都看见蔡琰俏丽的身影,痴痴地望着自己。 “唉。” 佳人恩重,楚汉却更加发愁。 自己这点基业,看似蒸蒸日上,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空中楼阁,朝不保夕。 如何才能给妹妹……现在又多了一个没过门的老婆,一个祥和幸福的生活呢? 楚汉回到房间,这几日他忧思不断,难以入眠,今日得以与蔡琰缠绵片刻,精神就放松了许多。 躺下卧榻,他便很快睡着了…… 深夜子时,楚汉的房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了。 一个黑影走进,他似乎夜能视物,望着卧榻上的楚汉若有所思。 当他伸出手,离楚汉的脸还有一尺时,忽然! 楚汉一个翻身坐起,反手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朋友,什么意思?” 那黑衣人并不答话,另一只手便向楚汉的下三路攻去! 他出手快捷,竟然是楚汉生平未见! 可到底山獾之力提供了敏捷,楚汉的另一只手也疾如闪电。 只是一个照面,二人的手触碰了三次,都是蜻蜓点水,一触即止,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但! 楚汉握着此人的右手。 “不说话?”楚汉似笑非笑地加了点力道,“那就听听你的声音吧!” 那黑影如何抵得住蚂蚁之力的折磨? 可他性格刚硬,只是闷哼一声! 楚汉不禁称赞此人有骨气,手上的力度稍稍放缓。 这黑影极为灵巧,竟然捕捉到这短暂的松懈,立刻抽开了手! 楚汉的速度并不弱于他,可苍天见证,他哪里和这样身手的人打过架? 而对方的经验老道,足足甩出楚汉十条街! 那黑影的身子像鹰隼一样翻了过去,离楚汉有四尺远的时候,忽然抬了抬臂膀! 有暗器? 这是楚汉的第一个念头,可他看不见! 楚汉立刻滚落到床底,却闻见一阵幽香…… 自己一个臭男人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幽香? 不好! 楚汉咬牙起身,嗓子已经嘶哑了:“你用毒……” 刚刚那个黑影抬起臂膀,所释放的不是暗器,而是一种带有毒性的粉末! 此时楚汉浑身酸软,已经任人宰割了! “张郃!张郃!” 他声嘶力竭地叫着,却发不出声音。 楚汉知道,自己就要失去意识了…… 脑海里最后一个画面,浮现出蔡琰的脸。 第35章 褚家飞燕 “醒醒!” 伴随一声呵斥的,还有一盆冷水! 楚汉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住,身处在乱葬岗里! 好在自己并没有被埋葬,而是在乱葬岗的一棵树下,还算干净。 自己面前的,是举着火把的黑衣人。 他身材中等,全身漆黑,只留下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不带感情色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汉。 而楚汉猛然警觉,想要挣脱绳索,却浑身无力! “这药效还挺持久。”楚汉苦笑一声。 “你就是楚汉吗?” 此人嗓音嘶哑,甚是难听。 “怎么,你还怕自己绑错人了?”楚汉懒洋洋地回答,心中却焦急万分,思索着逃生之道。 此时,树后忽然有另一个阴森的声音道: “是他没错!” 楚汉大惊,费力地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于吉的脸! “你果然没死。”楚汉强颜欢笑,“吉祥仙人,名不虚传呐!” “谢楚大将军关照了,老夫还等着颐养天年,死不得啊!” “倒是楚大将军,你现在都不知道落到了谁的手里?” 楚汉冷笑片刻,道:“于老爷子,你也太小看我了。既然你在此处,这黑衣人身手如此剽悍迅捷……” 说着,楚汉的一双眼睛对准了黑衣人。 “你是黑山军的二当家,褚飞燕!” 那黑影不露声色,道:“我来为张大哥报仇!” 此言一出,便是承认了褚飞燕的身份。 “可我不明白了。”楚汉歪着脑袋,“以你黑山军的声势,派个十万大军压境,收拾个小小圉县还不是轻而易举?怎么能劳烦褚飞燕将军亲来呢?” 不待褚飞燕与于吉搭话,楚汉便故作姿态地“哦”了一声。 “你们生怕张牛角死了的消息传开,黑山军军心不稳。” “也对,吉祥仙人在侧,张牛角还是人头落地,丢人呐!” 于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褚飞燕倒是颇为平静。 “小子,不要故作聪明。” “于仙人告诉我,你身手不错,万军中杀出一条路来,也非难事。” “我亲自会你,便是要确保万无一失!” 说着,褚飞燕手中火把一扬,照亮了乱葬岗一块墓碑! 墓碑上赫然写着:“黑山大帅张牛角之墓”! “你看了张大哥的头,我也砍了你的头,用来告祭他在天之灵!” “这么便宜?”楚汉此刻倒是坦然,“我这一颗头,竟然比得上张牛角的头?这买卖,倒是做得。” 于吉狞笑道:“当然比不上,所以我还带了另一人来。” “楚大将军,看看这是谁?” 说着,于吉伸手从树后抓出一个人来,长发及腰,眼睛上蒙着白布,似乎同样昏迷。 楚汉的眸子蓦然睁大了。 “……蔡琰?” “哈哈哈哈哈!”于吉见到楚汉的脸上出现了慌张的表情,内心甚是快意,“张大帅生前夙愿便是与蔡氏小姐过过鱼水之欢,老夫怎能不满足他!” 楚汉脸色铁青,险些将嘴唇咬破了! 若说先前从王当手中救下蔡琰,不过是对“蔡文姬”这个人物有滤镜,且路见不平。 那么现在,蔡琰已经与自己有了媒妁之言,不能不救! 于吉一生受到众人爱戴欢呼,圉县的遭遇,实乃他一生之污点! 此刻见楚汉受尽折磨,仍不满足,便掏出一颗药丸,喂给蔡琰。 “楚大将军,让你听听,心爱的女人向你呼救,你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你这老贼! 楚汉一颗心都要炸裂了,望着鹤发童颜的于吉。 没想到这仙风道骨模样的人物,内心如此阴暗歹毒! “嗯……” 蔡琰悠悠醒转,脑袋仍然昏沉。 于吉一把扯下她眼睛上的白布,让蔡琰看清,此处的所在! 蔡琰骤然视物,不由得轻轻眯起眼睛。 待看清此处是乱葬岗,而楚汉也被束缚时,便惊叫起来! “蔡琰!” 楚汉平静地喊了一声。 “楚将军……你……我……” 蔡琰说着,便掉下泪珠。 “是我连累了你!” 蔡琰还以为,敌人又是贪图美色,顺手也把楚汉抓了过来。 楚汉微笑着摇头,道:“喂!蔡琰,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你笑笑吧。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在这生死关头,蔡琰忽然听到楚汉道破了自己的琴意,不由得一颗芳心乱颤。 “都……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话!” 于吉见楚汉视死如归,更是三言两语,将蔡琰的恐惧驱散,不由得不悦。 他素来以药物玩弄人心,便也不相信楚汉真的不怕死。 “你们二人,可以有一个活命,要不要商议一番?” 于吉玩味地笑着,看人为了活着的机会而自相残杀,抛弃了伦理道德,真是他最爱的消遣。 蔡琰尚未反应过来,楚汉便道:“当然是她活。不过嘛,我看你们也不像讲信用的人。” 于吉一愣,又问蔡琰:“他说让你活,你愿意吗?” 本以为蔡琰这样的柔弱女子会忙不迭地答应,没想到蔡琰早已愿意为了楚汉粉身碎骨。 她一边流着两行清泪,一边摇头。 “他是大将军,大英雄,当然是他活!” “你们这帮蠢货!” 于吉怒极反笑,吼叫一声,一掌掴在蔡琰雪白的脸蛋上,留下鲜红的掌印。 “老贼!” 楚汉不知哪里生出的力量,猛然起身,龇牙咧嘴地瞪着于吉! 于吉吓得瘫坐在地,以为药物失灵! 褚飞燕却眼疾手快,一把按倒了楚汉。 楚汉一口气泄了,便再难起身,一张脸埋在泥土里。 “老贼,你若对她再有不敬,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见楚汉口出狂言,于吉哈哈大笑: “你马上就是一具死尸了,还说要将老夫碎尸万段,真是笑话!” “老贼,你妄称仙人。听好了,老子有九条命!你杀我一次,还有七条!” 楚汉凶狠地说着,这的确是他二世为人,但九条命云云,便是胡诌了。 “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若动她,我……” 话音未落,已被于吉踩住头颅,剩下的话就埋在泥土里! “楚……楚汉哥哥!”蔡琰听到“未过门的妻子”时,早已痛哭出声。 “哼!” 于吉拍拍衣裳的尘土,傲然道: “老夫一生钻研仙法,炼丹之术已炉火纯青,窃阴阳,修造化,无所不能,还治不了你一个小鬼?” “张大帅的神力,褚将军的灵动,都是我一勺汤药一勺汤药喂出来的!” 楚汉此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张牛角的力气不似寻常人,而褚飞燕的身手,又几乎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 想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张飞燕,竟然是一个药罐子,楚汉顿感滑稽,笑了出声! “还笑!” 于吉大怒,一脚踏在楚汉的头上。 “褚将军,不杀此子,更待何时?” 褚飞燕点了点头,蔡琰却哭喊起来:“不要!” 她痴痴地望着楚汉,昨日山盟海誓尚且历历在目,没想到今夜便是永别! “聒噪!” 于吉一把将白布塞在蔡琰口中,蔡琰不忿,仍发出“呜呜”的叫声,泪流满面。 楚汉此时才惨然一笑:“对不住,蔡琰。我还是没有改写你的命运。” “或许,我若不走出粟足村,你也不会有今天吧……” 楚汉回想往事,不由得感慨人世间变化无常。 而楚汉的自言自语,落在褚飞燕的耳中,如遭雷击! “小子,你说……”褚飞燕声音本来沙哑,此时更是颤抖着,煞是难听。 “你说,你是粟足村的?” “怎么?有亲戚啊?” 楚汉虽不喜褚飞燕,但此时能拖延一刻,就多了一分希望。 “你姓楚,但却是战国时,楚国的楚?” 褚飞燕不但声音颤抖,连一双眼睛都不再像一位杀手,反而流露出人类的情感来。 楚汉暗觉不对,一旁的于吉却催促道:“褚将军,为何还不动手?” “你住口!” 褚飞燕忽然雷霆大怒,引得于吉吓了一跳。 “回答我,小子……”褚飞燕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汉,双手都颤抖了。 “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楚汉大惊,他虽征战圉县,大破黑山军,但楚楚的行踪,一直被他隐藏得很好。 这褚飞燕为何知道? 关心则乱,楚汉哪里管得了其他,大怒:“狗贼,若是你敢动楚楚一根头发,我就把你扒了皮做饺子喂狗!” 见楚汉默认,褚飞燕不可置信地抱头,口中念念有词:“天呐……天呐……这是造的什么孽……” 楚汉一愣,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他却极力压抑着这怪诞的想法。 “褚将军?”于吉见褚飞燕神色异于往常,不由得慌了。 他那药物虽然可以激发人体潜能,但似乎对神智有害,莫非褚飞燕此时疯病发作,坏我大事? 褚飞燕不答,坚定地起身,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喂给楚汉。 他出手快捷,楚汉尚未反应过来,便吞了下去! “褚飞燕!”于吉脸色都白了,指着他问道,“你怎么把解药喂给……” 那解药效力奇快,楚汉忽然四肢百骸涌现出力量,精神为之一爽! “哈哈!”狂笑一声,挣脱了绳索,楚汉一脚踢在于吉胸口,后者当场吐出一大口鲜血! 掏出蔡琰口中的白布,二人抱在一起,警惕地望着褚飞燕。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褚飞燕都自叹不如。 可他的眼神中,竟然不是惊慌,而是欣慰…… 于吉在地上呻吟,楚汉冷冷问道:“何故救我?” 褚飞燕不答,语音中已带着哭腔:“你娘……还安好否?” 我娘? 楚汉望着褚飞燕,脸色煞白! 刚刚那个奇怪的念头,此时已经呼之欲出! 褚飞燕解下头巾,露出一张千疮百孔的脸来。 “孩子……我,我是你爹呀!” 第36章 父子陌路 夜已深,乱葬岗已微凉,风声如泣如诉。 而楚汉望着面前站立的男人,他的脸上全是刀疤和灼痕,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但他的眉毛,似乎和自己很像。 于吉刚刚吐了一口血,此时猛然惊愕,又吐了一口。 “孩子……你娘不识字,你不姓楚,而是……而是我这个褚啊!” 褚飞燕说着,又向前走了两步。 “站住!” 楚汉咬牙,这个刚刚还要杀了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对,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张飞燕,原来是自己的父亲? 楚汉的脑子糊涂了,两世为人的记忆搅成了一团。 他还记得母亲临终时的话语。 “他当了贼,但还是你们的父亲……” “楚汉哥哥!” 蔡琰一声惊呼,原来楚汉思虑过重,嘴唇已咬出血来。 褚飞燕见状,也笨手笨脚地从怀中拿出一块粗布,讨好地笑着:“孩子,给……擦擦,擦擦……” 楚汉如梦方醒,一把打落褚飞燕手中的粗布,怒斥:“滚!你不是我爹!” “可我真的是啊……”褚飞燕只觉得口中苦涩,“那时候,我将你们娘仨送到粟足村安置好,我便离开了。” “你妹妹,那时候刚刚出生一天,而你,也不过是一个两岁的幼童罢了……” “我走的时候,你还抱住我的腿,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你,你可是都忘了?” 褚飞燕满是疤痕的脸,看起来那么伤心。 而这些话语,也同样勾起了楚汉的些许回忆。 只是记忆中,父亲那么高大,怎会是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子? 哦,对了。 那时候自己才两岁,自然看他高大。 “可……”楚汉后退一步,缓缓摇头,“我姓楚,名汉,怎么会是姓褚……而你,听到楚汉二字,又怎么会想不起自己的儿子?” 褚飞燕心中悲恸,道:“我去做了反贼,你娘便为你改了名字,改成咱大汉的国号,以防我这个反贼牵连到你们。” “你原本的名字,是褚昭!” “至于你的姓,恐怕是你娘不识字,只记得音,我又未曾和她好好讲过……” “你才将错就错的,用了这个姓……” 楚汉听着,心知此事八九不离十,急怒攻心,忽然大笑起来,笑得乱葬岗都震动,笑得嗓子咳出了血! “楚汉哥哥,你小心身体……”蔡琰扶着楚汉,心中大痛,恨不得代他受这些苦楚! “你!”楚汉忽然指着褚飞燕,“你……你很好啊!” “你不但做了贼,还当上了贼王!” “黑山军褚飞燕,好威风!” 说着,楚汉挣脱了蔡琰的搀扶,将她摔在地上! 楚汉行动如风,一把扼住褚飞燕的咽喉,青筋暴起! “可是你曾想过,我娘自你走后郁郁寡欢,在我六岁那年,一病不起!” “咳咳……”褚飞燕被楚汉扼得很紧,脸上一片涨红! “你可曾想过,楚楚从十二岁起,身上就揣着一把剪刀,因为有恶童会欺侮她!欺侮她这个没爹的野丫头!” 说着,楚汉哽咽了。 “你可曾想过,我从六岁那年起,砍了十年的柴,但全家仍是吃不饱饭,我听着楚楚捶打自己肚子的声音,却不敢哭出声来?” 褚飞燕也红了眼睛,嘶哑道:“孩子……我……” “我娘临死前还在想念你,你说!她这一生,到底图个啥?” 楚汉怒发冲冠,一把将褚飞燕掼在张牛角的墓碑上! 墓碑轰然倒塌,褚飞燕的脸上也流了血! “而你,却要为了张牛角来杀我。” 楚汉咬牙切齿,看着诺诺不敢言语的褚飞燕,更是心头火起。 “你这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物,难道你不清楚?” “他为了霸占蔡琰,险些攻陷了圉县!” “你为虎作伥,我楚汉大好男儿,怎会认贼作父?” 楚汉大哭大笑,看得蔡琰一阵惊惶,生怕楚汉就此疯癫。 她上前握住楚汉的掌心,道:“楚汉哥哥,你还有我。我们……我们回圉县去吧,不理这些人了。” 而楚汉,只是茫然地看了蔡琰一眼,一言不发。 “你不认得我了吗?”蔡琰痛哭流涕,“我是琰儿呀!” 楚汉这才回过神来,虚弱地拍了拍蔡琰的脑袋。 “认得。你是我老婆嘛。” 蔡琰喜悦地连连点头,握住楚汉的手:“我们回家吧。” 楚汉愤然看了褚飞燕一眼,转身就走。 背后,褚飞燕的声音忽然传来: “孩儿,你不懂。我……我实在是没法子。” “我四处征战的时候,真的很想回家,回家看看你们,看看我的女儿。” “可是我只是个小兵,我怎么能回去?” “黑山军对待逃兵,一向是很残忍的。” “等我当了头目后,我也很想回去,可是……” 褚飞燕顿了顿,看着于吉。 “千千万万的弟兄都在盯着我,等我下令,我怎么能回去?” “我一不留神,下了错误的指令,他们就没命了啊!” “他们……他们也都是有孩子有妻子的人,我不能害他们啊!” 褚飞燕说得情真意切,连蔡琰都颇为感动,站立着,等待楚汉回头。 楚汉却冷笑道:“我看不是吧,褚大将军。” 褚飞燕一怔,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孩儿,注视着自己。 “你只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很享受,就此不管你的糟糠之妻罢了!” 楚汉到底见识多了,一眼就看出褚飞燕的虚伪。 权力使人膨胀。 试想,一个乡野出身的小子,成为几十万大军的领袖,所到之处,尽是拜服…… 他一个暗示,就有人亲自把女儿送到门前,供他夜夜笙歌。 这样的人,实则与小国的皇帝无异,要他再去照顾自己的结发妻子? 笑话! 那恐怕也只有夜深人静,从女人的肚皮上爬起来后,才偶然闪过的念头吧? 良久,褚飞燕长叹一声:“你说得不错。到了我这个位置,已经无法拥有寻常的天伦之乐了。是我……妄想了。” “哼!”楚汉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怪不得褚飞燕忘本,但想想母亲临终前的话语,还是不能原谅他! “你我从此形同陌路,我今日本可杀你,看在母亲和楚楚的份上,饶你一条贱命!” “但若是下次碰到你,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仍然是楚汉!” “而你,注定是黑山军的领袖褚飞燕。” 褚飞燕静静听着,忽然道:“那你又如何?” “什么如何?”楚汉挑眉道。 “我看你野心不小,若是坐到了那个位置……” 褚飞燕忽然憨笑着,“你又会对身边这位姑娘,不离不弃吗?” 楚汉一怔,若是自己鱼跃龙门,荣华富贵不尽…… 这东汉末年,三妻四妾实属寻常,自己又会甘于和蔡琰每日枯坐,弹琴论道吗? “当然会!” 这句话却不是楚汉所说,而是蔡琰。 她涨红了小脸,怒斥道:“你虽是楚汉哥哥的爹爹,但他才识人品胜你十倍!绝不会做不好的事!” “而且……”蔡琰说着,又黯然起来,“就算他休了我,那也没有法子。谁让我喜欢上他了呢?” 蔡琰心思纯净,说完才领悟过来,这种女儿家的心事,绝不该当众说出。 更遑论眼前的人,其实是自己的公公! “哈哈哈哈哈!”楚汉方才的迷茫烟消云散。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二人大踏步地下山,留褚飞燕一人若有所思。 楚汉挽住蔡琰的手,忽然看到于吉正四足着地,向山下爬去。 “你等我片刻,不要回头。” 楚汉将蔡琰拉到一颗树的后面,叮嘱一番。 蔡琰乖乖地点头,今夜她更是明白了楚汉对自己的情意,心中甚是甜蜜,不管楚汉要求什么,她都会照做的。 “险些忘了这老贼。” 见他模样狼狈,身体虚弱,楚汉不由得冷哼一声。 于吉也觉察到了楚汉站在自己的身边,一双皱巴巴的手更是疯了一样地扒地! “你看,我是不是有九条命啊,吉祥仙人?” 楚汉似笑非笑地,戳了戳于吉的脑门。 那于吉自然是心思活泛的人物,眼见无法逃脱,忽然咚咚咚地磕头。 “楚大将军大人大量,原谅老儿吧,我……我可以为你炼丹!” 于吉为了活命,什么仙风道骨都不要了。 像极了昔日,在他眼前匍匐的可怜人。 楚汉笑着露出牙齿,道: “可惜了,于大师。” “我曾经,真的想过让你为我炼丹的。” “只是曾经。” 于吉心中一凛,转瞬脖子便被楚汉扼住! 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口水就流了下来! “不过,你的炼丹术,倒是可以为我所用。” 说着,楚汉的眼睛流淌过一道绿光。 “噬魂系统,启动。” 第37章 噬魂于吉 “噬魂系统启动。” “杀死目标:于吉。” “魂魄吸取完成,获得记忆。” 楚汉刚刚获得了于吉的魂魄之力,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呕!” 他竟是张开大口,吐了! 于吉年逾六十,记忆量岂是孙轻所能比拟? 兼之才华博学,脑海中奇怪的药方数不胜数,楚汉一时之间,哪里消耗得掉如此多的记忆? 更可恶的是,于吉此人原来极为好色! 此人一幅仙人模样,哄骗女子无数,骗不到的就下药,无所不用其极! 那张牛角之所以对蔡琰狂热,也与于吉耳边吹风有关! 楚汉凭借最后一丝理智,在于吉身上搜刮一些物事。 也不过是几个小包裹,似乎都是药材。 楚汉不及细看,只觉胸口烦闷,又吐了一口。 只是这次,吐出了点点鲜血。 蔡琰听得异动,但仍听从楚汉的指示,不敢转身。 而楚汉此时意识模糊,只看见一个朦朦胧胧的倩影。 于吉那些龌龊的影像在他脑海中不停翻滚,鬼使神差地,楚汉站起身子,向蔡琰走去…… 楚汉意识不清,只觉得这倩影无比诱人,脸上露出了奇异的微笑。 四步,三步,两步…… 正当他狞笑着,手已经伸到了蔡琰的肩膀上时,忽然听到蔡琰在哼着一首小调。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这是…… 楚汉自身的记忆闪亮了一下,那是当日楚汉对蔡琰所唱的《晴天》。 砰! 理智像是打开了一扇门,楚汉原本暧昧不清的脸此刻湛然若神明,那只手立刻缩了回来! 他一身冷汗,险些酿成大错,后悔不已,一掌便朝自己的脸上扇去! “啪!” 蔡琰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看见楚汉的脸上有鲜红的掌印,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楚汉哥哥,你……” 蔡琰惊呼一声,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没事。”楚汉温暖地笑了笑, 自己三番五次地,被蔡琰这小妮子救下,难道冥冥中,真是天意? “琰儿,听说翠草是燕雀眼,晚上看不见东西的,可有此事?” 蔡琰一张小脸黯淡下来:“是呀,她晚上若不掌烛,什么也看不见。” 楚汉点点头:“我现在已经知道,如何解救了。” 其实这就是个夜盲症,而关于此病的解法,于吉的记忆中写得十分详细。 “真的?” 蔡琰与翠草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见楚汉有办法救助她,实在喜不自禁。 迎着蔡琰崇拜的目光,楚汉心中一动,暗想:“就算为了此刻,脑子里多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也值了。” 二人来到圉县内,楚汉将蔡琰送至住处。 此时天色刚微微亮,看过太阳一落一升,楚汉与蔡琰的情分算是定下了。 “好好休息。”楚汉抛下一句话边走。 蔡琰却不让他走,扯住了他的衣袖。 “嗯?” 楚汉不解地回头,看见一向羞涩的蔡琰,此刻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紧紧盯住自己。 “楚汉哥哥,琰儿已满十五岁了。” “哦,我十六。” 蔡琰气得跺脚:“我的意思是,你……你什么时候娶我……” 噢,怎么才女也恨嫁呀? 可楚汉知道蔡琰这小丫头最是较真儿,便郑重道: “三年之内,我一定打稳根基,前来娶你。” “三年……” 蔡琰皱眉,深觉这时间未免太长。 如她所想,立刻嫁给楚汉也无所谓。 可她知道,楚汉是做大事的人,自己在他身边,总会分心。 何况,父亲所留下的典籍自己还未完全参悟透,若成了楚家的人,三从四德,每日难以静下心来读书。 想着,蔡琰眼圈一红,便道:“我等你。可你不要忘了我。” 楚汉哈哈大笑:“琰儿,你没照过镜子吗?长成你这样,任谁都是过目难忘。” 蔡琰得他夸奖,芳心大慰,作势打他,转身离去。 看着蔡琰的小屁股扭来扭去,楚汉恍如梦中。 “两世为人,娶老婆还是头一次。而且,对象还是蔡文姬。” 正当楚汉沉浸在“我太牛了”的自恋中时,蔡琰忽然回到楚汉眼前。 她眨了眨眼睛,踮起脚尖亲了亲楚汉的脸。 “琰儿,你……” 楚汉老脸一红,便看见蔡琰这次是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这小妞强吻我……”楚汉摸着脸,愣愣出神。 他回到住处,这一夜也折腾得他乏了,便和衣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自己忽然被人摇醒。 楚汉正做着和蔡琰的鸳鸯梦,神志不清地就向来人抱去: “琰儿,再睡一会儿……” 田丰恶寒:“主公!我是田元皓!你……你休得放肆!” 楚汉穿戴整齐,向田丰灿烂地笑着:“田先生,啊哈哈哈,我刚刚热情过度,你可不要在意……” 田丰只觉得自己脏了,不停地擦拭衣服上的皱褶。 “主公,”田丰想起正事,“张邈派人收取圉县了!” 楚汉一惊,顿时清醒了。 “来得好快!” 楚汉此时五味杂陈,韩馥那里还没有收到回信,圉县若是被夺,自己这两万军队,该何去何从? 难道真的回去真定,和韩馥掀桌子? “总之快快款待!” 说着,二人来到会客厅,看到一位威仪出众的将军,坐在徐庶面前叙旧。 见楚汉到来,徐庶连忙起身迎接,附耳道:“主公,此为张邈之弟张超,我看来者不善。” 楚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向张超拱手道:“久仰,末将楚汉,参见孟高(张超的字)兄!” 张超神情颇为倨傲,大抵是瞧不上楚汉这样的草莽,只是微一颔首了事。 “我兄长要务缠身,不便亲来收圉县,由在下代劳,楚汉兄并无意见吧?” 楚汉暗自咬牙切齿:“张邈那人乃是东汉八厨,为人乐善好施,怎会如此焦急收取圉县?多半是你这个没出息的自行其便,背着兄长来要债!” 他定睛一看,青釭剑竟也好端端地背在张超身上! 想来张邈不善征战,就把青釭剑送给了骁勇善战的弟弟。 楚汉看得眼热,这把剑有多名贵,他有魂魄之力,倒是不在意…… 从收取青釭剑开始,这把剑就被楚汉预定为送给赵云的见面礼! 你这张超是什么东西?敢抢我子龙兄长的名剑? ——他愤愤不平地想着,全然不在乎这是自己亲手交给张邈的,人家爱给谁,他可管不着。 “我对孟卓(张邈的字)大贤交由阁下代劳一事,无半分意见。” 楚汉恭恭敬敬地说着,张超听了,鼻孔中哼出一口气。 兄长还告诫自己要与人为善,多宽限楚汉几日也无妨。 这种贱骨头,理他作甚? “但……” 楚汉在张超诧异的目光下,接着说了下去。 “收取圉县一事,容我三思!” 第38章 黑山药方 此言一出,会客厅内顿时杀气重重。 “我没听错吧?”张超一脸横肉,“楚汉将军,可是要赖账不成?” 楚汉微笑道:“孟高兄误会了,圉县自然属于令兄,可眼下我这两万大军无处可去,收取圉县一事,可否缓缓?” 张超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兄长借你一万精兵时,可曾缓缓?” 这话徐庶就不乐意听了,他上前一步道:“孟高记错了吧?我们只借了六千!” ——还都是老弱的步弓手。 徐庶到底是有涵养,把这半句话噎了回去。 “啪!” 张超重重地一拍桌子,怒道:“我说是一万,就是一万,难道我还会蒙骗你们这帮杂碎吗?” “呛啷!”“呛啷!” 两声拔刀出鞘的声音,分别来自张郃和赵忠! 若非楚汉不动如山,二人早就乱刀砍死这个张超了! 楚汉也轻轻眯起了眼睛。 历史上,张超是初平元年,也就是190年才任命为广陵太守,在此之前,恐怕也急于要个根基所在。 难道他是要把圉县作为根基,才如此鲁莽的? 只见张超起身,果然是一条虎背熊腰的大汉,豹目环视:“要动武吗?” 田丰最为老成持重,他知道张超此次带领了一万军队,此刻已经入了圉县。 此番不比对战张牛角,楚汉军全无准备,若是交战起来,恐怕元气大伤! 就是不说那些精兵,此刻会客厅外,张超的随从也有千人! 楚汉、张郃皆是万人敌,可剩下这帮老兄弟,可是要了命了。 “孟高息怒,我主公并无此意,只是眼前周转不灵,望孟高宽宏大量……” 田丰的老腰都弯得直不起来了,那张超才愤然坐下。 楚汉看了田丰一眼,这个历史上以刚直著称的谋士,跟随自己后,竟然灵活了许多…… 可那岂是田丰本色? 楚汉想着,杀心大盛,脸上青筋顿时暴起! “主公!”田丰察言观色,已经扯住了楚汉的衣袖,“圉县内有上好的烧锅酒,不如摆上一场宴席,再做打算?” 见田丰不停地使眼色,楚汉这才平静了下来,又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太弱小了! 若是楚汉自己委曲求全,那倒无所谓,在粟足村砍柴十年,早就磨炼除了坚韧不拔的性子。 可连累身边人…… 唉。 楚汉挥了挥手,命令张郃、赵忠坐下,强颜欢笑道:“孟高兄,你意下如何?” 张超身为武将,自然好酒,此时口齿生津,脸色也缓和了许多:“那就劳烦楚汉将军了。” 于是大摆宴席,圉县在程县令的治理下,虽不富裕,倒也人民安康,鸡鸭鱼肉还是请得起的。 楚汉亲手为张超斟上烧锅酒,道:“孟高兄此行疲乏,喝点美酒暖暖身子。” “好!”张超也不推脱,一饮而尽。 此酒性烈如火,正是对了他的脾气,便笑逐颜开:“楚汉将军,我好羡慕你,不但有上好的谋士武将,还有这样甘醇的美酒!” 楚汉不受他恭维,笑道:“若无圉县安身,美酒良臣,又有何用?” 张超斜他一眼,道:“我也体恤楚汉将军创业艰难,可是……” “你总得给我个彩头吧?否则我领了大军前来收城,却又空手而还,岂不笑话?” 哼,这还像句人话。 见此事有商议之处,田丰、徐庶便喜上眉梢,可片刻后,又忧虑了起来。 楚汉底蕴薄弱,哪里来的彩头给他? 他可是张邈的弟弟,豪富惯了,若非青釭剑一类的宝物,什么能入他法眼? 此时,众人都望着楚汉,看他是否有什么良策。 楚汉思忖片刻,道:“张将军,你与贤兄,可与黑山军交锋过?” “那是自然,黑山军的根基就在冀州,我兄长乃陈留太守,自然首当其冲。”张超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且问你,黑山军最难缠的地方,在何处?”楚汉主意已定,悠悠问道。 “哼!”张超酒意已有五分,便傲然道:“不过一帮滑稽胡闹之徒,有何难缠?” 你奶奶的,不吹牛逼会死啊? 楚汉强忍住把他打成猪头的冲动,道:“依我看,若是正常交战,黑山军自然不如贤兄弟远甚,只是有一样事,令人头痛。” “何事?”张超漫不经心地问道。 楚汉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吟道:“黑山风疾,鬼神降临!神兵护体,刀枪不入!” 此言一出,众人都知道楚汉所言,是什么物事了! 在场的各位都是与黑山军交过手的,深知黑山军在绝境之时,会忽然服下一颗药丸,然后便无所畏惧,甚是难缠! 张超也谦卑起来:“楚将军所言不错!那黑山军似乎有通灵之能,从鬼神处借力,士气便会大增。但……那终究是邪道,并非王者之师!” “莫管邪道王道,不都可为我辈所用?” “嗯?”张超忽然聪敏起来,“听楚将军所言,似乎是知道如何炮制?” “正是!”楚汉傲然道。 不仅张郃、赵忠,连徐庶、田丰都大眼瞪小眼。 主公,可不兴胡说啊! “拿笔墨来!” 楚汉一声大喝,便有侍从为他掌上文房四宝。 他笔走龙蛇,挥挥洒洒,便写下一幅药方来! “张将军,请看!” 楚汉气定神闲,将药方递给张超。 张超凝眉思索,不解其意。 “楚将军,这是?” 楚汉笑道:“说穿了一文不名,那所谓的通灵,不过是用了使人兴奋的药物罢了!” 但令楚汉惊奇的是,从于吉记忆中提取出的这张药方,成分中果然含有罂粟! 罂粟在历史记载上,是六朝时代引入中国的,可没想到于吉这么早就发现了这种致幻剂,并且将它炼制成药物! 于吉此人,怪不得能与左慈齐名,虽做荒唐哄骗之事,但其博学,也是货真价实的! “哦?”张超虽然傲气,倒也有心眼儿,便道:“可否展示一番?” “好。”楚汉淡淡一笑,“牵一头羊上来!” 望着楚汉坚定的神色,徐庶和田丰暗自讨论。 “主公刚才喝了多少,怎么这就醉了?” 第39章 楚氏大军 片刻,一随从便牵来一头宴会所用的羊。 那羊正在悠闲地吃草,尚不知即将面临的命运。 楚汉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裹——正是从于吉身上搜刮来的药材。 昨夜回到住处,楚汉才细细查看了一番,断定这其中足够炼制三副不死药。 他将药材倒入准备的小鼎中,继续和众人谈笑风生。 约莫半个时辰后,楚汉将小鼎打开,一股诱人的香味从其中传来。 药材已聚拢成形,虽时间过短,难以变为浑圆的丹药,但喂给羊吃,也没什么讲究。 楚汉将药物碾成粉末,和饲料一起,喂羊吃了。 众人皆屏息以待,注视着羊的变化。 不多时,那原本温顺的羊忽然昂扬起来,犄角一抬,将牵着它的士兵掀翻! “咩~!!” 这羊吼叫一声,再也没有了哀求和软弱之意,而是粗声粗气,像个战士! 众人皆大惊,唯独楚汉气定神闲,向张超拱手:“请孟高明察!” 张超见那羊果然斗志昂扬,也不由得好奇,拔出剑来,就向那羊捅去! “噗嗤”一声,剑入咽喉,此羊理应必死。 只见那羊浑然不觉疼痛,连叫声都没有,便踏了踏蹄子,向张超冲去! 这一撞何其猛烈,张超一个两百斤的大汉,竟然被此羊顶飞! 众人皆惊呼,张超的随从连忙上前拉扯山羊,脸都涨红了,却是拉扯不住! “一帮废物!” 张超恼羞成怒,亲自抓取羊的犄角。 他本是万夫不当之勇,亲手能擒住山猪虎豹,此时却被这一头山羊拽着走了四尺远! 张超这才知道厉害,大喊道:“楚将军,我信了!我信了!” 楚汉微微一笑,向张郃使了个眼色。 张郃会意,一刀砍下山羊的头。 那山羊初时仍未察觉,直到翻腾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罢了! “呼……呼……” 张超与众随从瘫坐在地,大汗淋漓。 要制服这一头山羊,竟然比征战沙场还累上几分! 徐庶和田丰等人却是大喜,这少年主公,真是无所不通! “楚将军,你真乃高人也!”张超竖起大拇指,哈哈大笑:“有了这张药方,何患我大汉不敌贼军!” 楚汉微微一笑:“张将军满意就好。” 于是吩咐厨师将此山羊大火烹煮,药性尽除后,再端上宴席。 众人又是一阵狂喝纵饮,好不快活。 可酒劲上来后,张超猛地醒悟:“他只是出了一张纸,难道抵得上一座城池吗?若是他赖着不走,我今日答应了他,以后怎么驱赶?” 此时,张超望着楚汉的眼睛里,又全是贪婪了。 “楚将军,这第一个彩头,我十分满意,但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相赠?” 张超醉眼迷离,笑得令人齿冷。 楚汉皱眉道:“张将军,此药方可抵百万雄兵,为何还不满足?” “楚将军此言不虚,但药方是活的,我可用,你也可用,若是你将这药方流传出去,天下皆知,那么我和没有药方,又有什么分别?” 楚汉一愣,没想到张超这家伙说得也有道理。 就像大家都开挂,不就等于没有开挂吗? “那张将军意下如何?” “嘿嘿……” 张超咕嘟咕嘟又喝了几大口酒。 “第二个彩头,我要徐元直、田元皓,为我兄长出谋划策十年!” 徐庶一听,脸都白了,望着楚汉,深怕自己成为交易的对象。 田丰则跟随楚汉日子久些,深知楚汉抱负,倒也不很惊慌。 烛火摇曳,厅堂内无人低语。 楚汉则淡淡道:“还有么?” 张超以为楚汉软弱,便更是放肆起来。 “这最后一个彩头说来微不足道。” “素闻蔡邕之女琴艺无双,如此良宴,请她为我抚琴斟酒可好?” 说着,张超一阵哈哈大笑。 “蔡琰性格恬淡,恐怕不喜喧哗之事。” 楚汉面色不变,似乎与蔡琰并无干系一般。 而此时连最不亲近的徐庶也察觉到了,楚汉身上隐忍不发的恐怖气息。 “这张超,着实有些过了。” 徐庶暗暗叹息,知道一场干戈,在所难免。 听了楚汉的话,张超便皱眉道:“楚汉将军,你此刻实为圉县之主,命令那蔡琰到此处,又有何难?” “莫非楚汉将军已经当上了蔡琰的姘头,才不舍得吧?” 张超挤眉弄眼,尽是猥琐之意。 “君子不夺人之美,可你我兄弟之间,美人岂可不共同享用……” 张超正大咧咧地说着,忽然头顶一阵剧痛,受到强烈的冲击,牙齿一张一合,竟将手中的酒杯咽了下去! 他大怒抬头,看见楚汉清秀的脸不悲不喜地注视着自己! “咳咳!” 东汉末年的酒杯多为陶器,无法咀嚼,张超干呕着要吐出来。 没想到楚汉一抬右腿,膝盖顶住张超的下颚,又生生地将酒器踢了回去! 厅堂上的张超侍从无不大惊失色,接二连三地便上前救主。 “贼子无礼,敢动我张大将军!” 霎时间,什么污言秽语,都向楚汉招呼了起来。 张郃、赵忠等早就按捺不住,拔刀相迎。 “慢着。” 楚汉眉眼一扫。 “让我来。” 话音未落,楚汉身如鬼魅,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割了那十余人的舌头! 大厅上,顿时哀嚎不断,张超也触目惊心! 楚汉甩了甩手中匕首,血迹未干,便向张超走来。 “孟高啊孟高,是你把我逼得太紧了……” 张超眼见楚汉犹如鬼神,不由得大骇,竟然生生将酒器咬碎吐了出来! “楚汉!”他强忍住肠胃翻涌,和断了牙齿的剧痛,道:“你……你要翻脸吗?” 楚汉摇了摇头,道:“你难道给过我半分脸面?何来翻脸之说。” 他指着田丰、徐庶:“这二位乃是治世之能臣,你要借去十年,无异于断我臂膀。” “而蔡琰乃是吾妻,你要她为你抚琴斟酒,无异于在我眼中扬灰!” 楚汉用匕首在他脸上滑来滑去:“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张超听着,只觉得眼前的少年没有一丝感情,一种原始的恐惧涌上心头。 “楚汉!难道……难道你不怕我兄长复仇?” 紧要关头,他还是将张邈搬了出来。 “张邈在我眼中,无异于插标卖首之徒!” 楚汉傲然起身,怒道:“他若举兵来战,我将不费一兵一卒,将他头颅挂在陈留墙头,供苍鹰啄食!” “而你,甚至不配我费这么大的功夫!” 张超环视四周,见亲信已尽数倒地,面前楚汉一片肃杀之气,那也罢了。 左右张郃、赵忠,也是一幅恨不得生吞自己的表情! “我有一万精兵,你就不怕我掀了你这小小圉县?” 张超愤然,自己将楚汉视为软柿子捏捏,怎料到会吃这样的大亏? 而田丰不由得皱起眉头,他知道张超此言不虚。 可他同样知道,张超这次真的触及这少年主公的逆鳞了,若是上前劝阻,恐怕适得其反。 “你掀了圉县,我就毁了陈留。” 楚汉双眉一轩:“只不过生灵涂炭而已,我狠狠心,视而不见即可,又有何难?” “哈哈哈哈哈哈!”张超大笑不止,满嘴鲜血。 “你凭什么?凭我兄长借给你的六千残兵?还是凭你刚刚收服的一群草包?” “不需要。” 楚汉淡淡一笑。 “凭我一人一剑,一日杀百人,不出三年,陈留将荒无人烟!” 张超的眸子不自主地收缩了! 见识了刚刚楚汉的身手,张超也不得不承认,倘若他效仿荆轲,做那刺客之事,天下还真无他去不了的地方,以及杀不了的人! 可张超毕竟有所依仗,至少这一万大军,足以保他今日平安出城! 正想着,门外忽然走来两位士兵! 二位士兵衣着不同,一位是楚汉的了望兵,一位是张超的斥候。 二人对视一眼,望着厅堂的狼藉,又不由得一愣! “你来得正好!” 张超见自己亲信到来,不由得精神一振,道:“传我命令,若是今日我有不测,屠城报仇!” 张郃气得牙根痒痒的,骂道:“呸!孟高匹夫,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怎可坑害百姓?” “哼。”张超不答。 “别担心,张大哥。”楚汉幽幽道,“我若杀他,哪怕这厮于万军营帐中酣睡,也自有办法!” 想象着以后寝食难安,张超不由得下身一软。 “张将军……”那斥候道,“是城外来了一群军队,把圉县围住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多少人马?打着何人旗号?” 张超一愣,更觉生死未卜。 “回张将军,大约有十万人!”那斥候哆哆嗦嗦地说着,“至于旗号……” 说着,斥候望了楚汉一眼。 “还不快说!”张超急火攻心,就要挥刀恐吓。 楚汉的了望兵却面色喜悦,向楚汉行礼道:“主公,的确是十万大军,旗号……” “难道黑山军卷土重来,要和我决一死战?”楚汉心中百转千回。 这样的情况他早已思虑过,硬碰硬是不行的,大不了弃城逃跑。 “主公!”了望兵两眼发光,“打着您的旗号![楚]!” “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都不可思议地望着楚汉。 楚汉同样惊奇,但他心思奇快,转瞬便想到来龙去脉。 “原来是他!” 他在心中暗暗盘算,面上却不露声色,一把将张超提了起来。 张超体格明明大出楚汉一倍,却像只小鸡一般动弹不得。 “张将军,”楚汉挑眉道,“如今斗兵、斗将、斗谋略,任你挑选,又焉能走出圉县?” 张超有苦说不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楚将军,我……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知错了……” 第40章 三件彩头 “哦?张将军何错之有呀?” 楚汉笑嘻嘻地说着,令众人哄堂大笑。 此乃杀人诛心,这张超刚刚欺人太甚,此时攻守转换,看他如何应对。 “我不该仗势欺人……” 张超这是真·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反正刚刚被楚汉打落的牙齿,现在还没消化完呢! “好吧。”楚汉将张超放了下来。“既然你知错,我也不能揪住你不放……” 张超活了三十多岁,只觉得今日耻辱不堪承受。 收圉县本是虎入羊群的勾当,却被对方扮猪吃虎了! 他想破头,也不知道楚汉那十万大军,是哪里冒出来的! “但是!” 楚汉这一个“但是”,倒让张超打了个冷颤。 楚汉伸出一只手,道:“张将军,你总得留下什么彩头吧?” “哈哈哈哈哈哈!”张郃和赵忠两个不厚道的,都快笑岔气了。 徐庶脸上也露出慈祥的笑容,唯有田丰面色不变,还在思虑楚汉大军的来源。 “什么……什么彩头?” 张超这个恨呀,后悔刚刚自己太贪心了,被反将一军的滋味,真难受! “第一,这圉县我不是不还……但这三年内,我根基不稳,你借我可好?” 楚汉笑嘻嘻地说着,张超忙不迭地点头。 “圉县本就是将军神勇,打下的基业,我张超是什么人?敢去抢夺将军的功劳?” “话可不能这么说。”楚汉肃然道,“这圉县县令,可得挂着你张超的名号,毕竟我是借,借你懂吗?” “不用不用……” 张超的头跟拨浪鼓似的,他此时听不出楚汉的话是真情实意,还是夹枪带棒,只是拒绝。 “什么?”楚汉又一把将张超提了起来! “你说不用就不用?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有道理,像在打劫?” 楚汉凶狠地瞪着张超。 “我楚将军一向以德服人,以德服人!你懂吗?” 不仅是张超,连楚汉这边儿的人都无比汗颜。 “好一个以德服人……” 张超心里骂骂咧咧,可打又打不过,他说以德服人,那想必就是以德服人了。 “楚将军的美名,我是久仰了的……” “嗯。”楚汉满意地笑着,“这才对嘛!既然你是圉县县令,就上奏朝廷,拿个封赏吧!” 楚汉这样做,是想借张超他哥张邈的好人缘,保护圉县太平。 倘若真的挂着楚将军的名号,那不出一个月,像什么袁本初、曹孟德、公孙瓒,还不得巴巴过来攻占? “第二个彩头嘛……”楚汉说着,竟然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笑容,在张超看来是那样的恐怖。 王八羔子的,这厮还会不好意思? “说起来,张将军你是圉县县令,我本不该管。” 楚汉拍了拍张超的肩膀:“可现在圉县空虚,你这县令,也坐不安稳。” “我本来也不在这儿当官……”张超小声嘀咕了一声,又生怕楚汉“以德服人”,连连点头:“楚将军说的是,末将疏忽了。” “这样吧!”楚汉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添个五千人马,给你把圉县的军队,凑够五万,你看如何?” 无耻! 太无耻了! 张超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 说什么添个五千人马凑个五万…… 这摆明了是要巧取豪夺张超四万五千人马! 自己虽挂了个名头,可坐镇此处的还不是楚汉这帮小王八蛋! 那凑了五万人马,还不得都听他们指挥! 而田丰、徐庶对望一眼,这少年主公时而像个君子,时而像个土匪,但只要他在,似乎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主公!不可啊!”张郃忽然福至心灵,一脸忧虑,作出死谏的架势来。 噗通! 张郃双膝跪倒,望着楚汉:“我知主公仁慈,不忍见圉县沦落他人之手……” “可五千人马……那是您多长时间才打下的基业啊!” “唉!”楚汉挤出了几滴眼泪,“可为了张将军顺利接管圉县,我不得不伤筋动骨。” 楚汉扶起张郃:“为了圉县,我甘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噢,这俩成语你还不知道……” “主公,三思啊!” 赵忠也看明白了,噗通一跪,凑个热闹。 “孟高兄!”徐庶也衣袖拭泪,“我主公对你,那可真是没话说啊!” 顿时,厅堂里上上下下,尽是慷慨悲歌之声。 张超看得吹胡子瞪眼的,你们太欺负人了! 讹人就讹人,咋还忽悠起来了! “张将军,你看……”楚汉面露难色,“群臣进谏,忠言逆耳,我不得不听啊!” 张超咬牙切齿地笑笑:“楚将军能纳良言,正是明君风范!” “那这样,”楚汉想了想,一幅忍痛割爱的样子,“我添个三千兵士给张将军,但圉县这五万守军……” 小王八蛋! 张超气得险些流鼻血,浑身发抖道:“楚将军放心,有你三千军相助,我定能凑足五万大军,保卫圉县!” “好,好!”楚汉热泪盈眶,“还望张将军莫要辜负我一番心意……” “不会,不会。”张超满脑子都是尽快回到陈留,在自己新纳的小妾身上发泄一番。 “这最后一个彩头嘛……”楚汉笑眯眯地说着,呛啷一声,抽出随身的匕首来! 张超脸都白了:“楚将军,你这是……” 没想到楚汉倒转刀柄,道:“张将军请过目,方才你嫌部下聒噪,由我代劳割去了许多人的舌头……” 张超已经习惯了楚汉颠倒黑白的行为,也不再声辩了,道:“我还未曾谢过楚将军。” “嗨,咱们兄弟之间,就不说这许多了。”楚汉大度地挥了挥手。 “可这匕首沾了许多不干净的血肉,有些钝了。你知道的,很多人都恨我,都想杀我……” 张超肚子里大骂,面上却温和道:“哦?这个我倒不知。还有谁会恨楚将军?” “不遭人妒是庸才,张将军你是不懂的。” 你奶奶的! 张超只觉得浑身无力,跟这样的无耻之徒打交道,还能落得什么好来? “所以嘛,既然我这是为了张将军,损失了一把匕首,那么理应由你报销才是。” “报销?” “哦,就是你得赔我一个!” 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张超松了口气,这件事倒是简单,当下便朝自己的怀中模去。 匕首么,老子给你十把八把也没关系!穷光蛋。 突然,自己的手被楚汉按住,动弹不得。 “楚将军,你这是……” “张将军何必拿出珍藏的兵器还我?”楚汉此时,就像个廉洁的清官。 可下一秒,他就指着张超背上的青釭剑道: “我不挑的,这把就行,大家都方便!” 张郃、赵忠此时的嘴巴都呈现一个“O”型。 楚将军也太不要脸了! ——但是,我喜欢! 唯有此事,戳动了张超敏感的神经。 这把剑乃稀世奇珍,自从张邈送给自己后,极为爱惜,一次都没用过…… 楚汉竟然想众目睽睽之下,抢回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超咬牙切齿,正要发难,楚汉忽然将手中的匕首,插入张超眼前的石凳上! 而匕首的刃,竟然深深进入岩石,直没至柄! 张超真是魂飞魄散,这匕首他扫过一眼,平常得很,简直比乡下小儿的玩具锋利不了多少。 可这么一件破铜烂铁,竟然在楚汉的手中,变得无坚不摧! 楚汉以这手震慑蠢蠢欲动的张超后,便云淡风轻地说:“你看,我就说不能用了,可不是贪图你的宝剑……” 一炷香后。 楚汉拿着失而复得的青釭剑把玩,而张超也写好了契约书,还按了手印。 张超处在崩溃的边缘,将契约书交给了楚汉。 “楚将军,我能走了吧?” 楚汉看了一眼契约书,扭头道:“张将军,怎么不加上一句[以上均为我自愿,无人逼迫]呢?” “自愿?” 张超一愣,忽然扔下笔,掩面痛哭起来。 “你就放俺走吧……呜呜呜呜……” 第41章 飞燕赠玉 看着这么一条大汉,被自己逼得精神不正常,楚汉也颇为后悔。 ——早知道他精神这么脆弱,多敲诈一些人马就好了。 张超走时,只带了随身的侍卫,还都是割了舌头的。 “那我一万大军呢?” 张超苦哈哈地问了一句,就看见楚汉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顿时落荒而逃。 毕竟张超不知道,楚汉下一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 “主公,那十万大军,真的是你的?” 田丰一脸不可置信,刚刚楚汉甚至指挥那十万大军为张超让出一条路来! 可若是楚汉有十万大军,对战张牛角时,为何隐忍不出? 面对一室疑问,楚汉神色淡然,知道若是不说,此事终究成为众人心病,于大业有碍。 “这十万大军,我也是没有想到的。” “甚至此刻,我也不清楚对方的用意为何。” 听楚汉意思,似乎是知道十万大军的真正归属。 众人面面相觑,只知道楚汉是粟足村的乡野少年,身手技惊四座,但背景……似乎并不深厚啊! 楚汉苦笑一声,道:“说起来,我昨夜其实被人劫走了。” “什么?” 在座的只剩下张郃、赵忠、徐庶、田丰四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良臣,便将十万大军的事抛到脑后,问起楚汉被劫走的详细来。 楚汉略略说了,张郃怒道:“褚飞燕这奸贼,竟然动我主公!若是见面,定要在他身上捅个透明窟窿!” “张大哥,还是不必了……” 张郃义愤填膺,哪里在乎楚汉劝阻,一个劲道:“主公放心,我……” “褚飞燕是我爹。” 楚汉淡淡一笑:“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我其实姓褚,而不是楚。” “这十万大军,我猜也是我那个从天而降的爹,探察到张超的大军,才安排来圉县解围的吧?” “众位,你们说句话呀!” 楚汉无奈地摊手,只见张郃一个劲儿往后躲…… “张大哥莫慌,你说褚飞燕的坏话也没关系,其实昨晚,我们也并没有相认。” “只是现在,我到底是受了他的恩惠!” 说着,楚汉脸色一白。 由于母亲惨死,他是不愿意承认这个父亲的。 可今日若不是他,自己的基业将会毁于一旦,圉县人民也会身陷水深火热之中! 众人依然没有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褚飞燕是主公的爹,那我们这算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加入黑山军了?” 楚汉也深觉尴尬,可自己这层身份,也是昨夜刚刚得知,并无隐瞒众人的意思啊。 正在烦恼,忽然士兵来报:“报告主公,城外大将求见!” “是褚飞燕否?”楚汉扶了扶额头。 “那大将自称褚昭寻!” “褚昭寻……”楚汉笑了笑,“我这爹还不忘了为我起的名字,跟我打起哑谜来了。” 众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实在是一时间摸不清楚汉的来路! “众位大哥,我去看看就来。” 楚汉也不勉强众人接受,便披上盔甲,独自向城外走去。 城门大开,楚汉骑着黄毛瘦马,看见褚飞燕正昂然立于万军阵前。 见到楚汉,他脸上喜不自胜。 楚汉叹了口气,忽觉身旁多了一人。 是赵忠。 “赵大哥?”楚汉皱眉道。 “末将赵忠,愿为楚将军赴汤蹈火!” 赵忠微一拱手,便闪身在楚汉马前,以防对方射出冷箭。 “俺也一样!” 张郃策马从另一侧赶上,咧开大嘴笑了笑。 不愧是同族,你怎么和燕人张翼德的口头禅如此相像? 楚汉正感动,徐庶、田丰一左一右,也拍马赶上。 “田先生,徐先生……” 徐庶拱手道:“我徐庶本就是命案在身,就算楚将军是黑山军的太子爷,那也没有什么!” 田丰则哼了一声,道:“我观这黑山军阵势不佳,若不操练一番,不堪大用!” 四匹马包围住楚汉,一同向前。 “哈哈哈哈哈!”楚汉豪情顿生,“走!去会会褚飞燕吧!” 褚飞燕观此情景,也甚是欣慰。 他昨夜与楚汉相见,内心实在触动颇深。 这一路艰辛,他不知使了多少诡计,才做到这个位置,几乎都忘记了,自己那破旧的家中,还有着血脉相连的亲人。 当他看见张超的军队趾高气昂地走进圉县时,料到对方将与楚汉不利,便将驻扎在城外三十里的军队全部召回,还缝制了几面大旗。 褚飞燕不再执意使楚汉认祖归宗,而是由他心意,将旗号定为“楚”。 “褚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楚汉勒马,面色冰冷。 褚飞燕点头:“是的。” “你可记得,上次见面时我说过什么吗?” 楚汉言辞锋利,丝毫没有感激之情。 “记得。”褚飞燕淡淡一笑,“你说我们势不两立,恩断义绝,要杀我。” “那你为何还来?” “因为,你有难了。” 听闻褚飞燕这般言辞,楚汉只觉得耻辱。 他大声道:“我有难,与你何干?我楚汉不受你的恩情!” “哦。”褚飞燕料到楚汉不会领情,“那你就当我带着大军出门溜达溜达吧。” 楚汉气得瞠目结舌,联想到刚刚将张超难为得大哭,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这个爹还真不要脸! “对了。”褚飞燕从怀中摸索一阵,道:“你和蔡琰那个女孩子有婚约,可得对人家好点。” 说着,褚飞燕拿出一块玉佩。 即使万军阵中,此玉的光芒依然难以掩盖,更森森然有一阵凉气,又似乎温暖和煦。 “拿这块玉佩,下个聘礼吧。”褚飞燕黯然道,“当年,你娘嫁给我,我却什么也没有……” “再提我娘的事,休怪我无情!”楚汉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斩了褚飞燕! “你很有孝心。很好,很好。”褚飞燕点点头,就将玉佩包在一块红布里,扔了过来。 楚汉负手而立,下决心不陪褚飞燕玩寻亲游戏。 倘若亲情可以来去自由,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足以相信的? 见到楚汉倔强的神色,褚飞燕满是疤痕的脸也不由得一笑。 “别孩子气了。那块玉佩的价值,抵得上一座城池了。” 一座城池? 楚汉不自主地睁大瞳孔,伸手接了过来,才不致令玉佩粉碎! 玉佩到手,楚汉就勃然大怒:这厮明知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舍不得暴殄天物,竟然设计我! 一块玉佩抵得上一座城池…… 奶奶的,这不就是价值连城吗! 见到楚汉狼狈的样子,黑山军中不禁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谁敢笑!” 褚飞燕嘶哑的嗓音威震三军,顿时鸦雀无声! 黑山军深知褚飞燕的手段狠毒,先前他让位给张牛角,便是自忖不够光明磊落,难当一方君主的缘故! “以后你们见他,如同见我。” 褚飞燕指着楚汉,肃然说着。 “若是对他不敬,便是亵渎神灵!” 褚飞燕此言一出,便是奠定了,楚汉与他公坐黑山军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诺!” 十万大军的呼喊,震得楚汉耳朵生疼。 “老匹夫!你说什么?” 楚汉怒道:“纵然你施惠与我,我也不认你!” “哦,那就保重了。” 褚飞燕摆摆手,潇洒地离去。 他的背影,真的像是一位苍老的父亲。 楚汉怔怔地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而田丰等人,更是面面相觑。 如今,楚汉表面上虽然只有三万军队,根基地只有圉县。 但事实上,只要他愿意,振臂一呼,黑山军数十万大军,将为他所用! 天下间,还有比楚汉更有势力,且安全不遭人嫉恨的诸侯吗? “可我不会原谅你的,不会原谅你的……” 楚汉喃喃说着,忽然察觉到红布中除了玉佩,似乎还有别的物事。 他狐疑地打开包装,不由得愣住了! 在那晶莹的玉佩旁边,还有一块通体漆黑,有着金色纹路的老虎雕像。 虎符…… 这是能掌握黑山军,来去生死皆在股掌间的虎符! “他奶奶的……” 楚汉茫然望着黑山军离去的背影,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42章 挥别圉县 “你就要走了么?” 蔡琰眼圈微红,望着眼前的如意郎君。 楚汉点点头:“此间事已了,我终究还是要回真定的。” 距离褚飞燕赠送玉佩和虎符,已经过了两天。 第二日,张超果然如约送来四万八千军,和一纸诏书。 兵贵神速,可楚汉也没想到这么快。 诏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张超乃是圉县县令。 楚汉算算日子,顿时明白了,唇边冷笑。 中平元年,西凉那边正乱着呢! 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个个都是难缠的主儿! 恐怕汉灵帝看也没看,就批复了张超的上任书吧? 至于这四万八千军嘛…… 就算张超使诈,恐怕也找不出这么多的老弱病残! 所以楚汉便也不再检阅,只是丢给张郃、赵忠教诲一番。 俩人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都乐开花了。 从此,圉县就要在楚汉手中流转三年,也是楚汉为自己定下的期限。 蛰伏三年,攻取冀州,成为十八路诸侯中的一员,进虎牢关,讨董卓,捉吕布! 可蔡琰…… 楚汉万千柔情,恨不得带蔡琰离开圉县,远走高飞! 可自己现在是什么人? 不说袁绍、袁术,就算韩馥、公孙瓒,只要愿意,捏死自己如同蝼蚁。 怎敢误了佳人? “我……”蔡琰不停拭泪,“我也跟你走了吧……” 楚汉摇头道:“当今天下,再无比圉县更安全的地方。你在此处,我很安心。” 说着,他望着城外黑压压的大军。 这十万黑山军,自那日后,每天午时,都要来溜达一圈。 若是外人不知,还以为圉县被围了呢。 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这是褚飞燕送给楚汉的大礼。 有这十万黑山军巡视,谁敢造次? 哪怕张超张邈怀恨在心,又有多少兵力? “那我等着你……”蔡琰知道双宿双飞已无指望,便将心思寄托在重逢上。 好在父亲留下的典籍、乐谱甚多,也不寂寞。 见左右无人,蔡琰飞快地踮起脚尖,亲了亲楚汉的脸颊。 她眉目含情,转身欲走。 又强吻我? 楚将军可不乐意了,一把抓住蔡琰,狠狠吻了下去! 蔡琰在他一吻之下,心神俱醉,眼波流转,实在是爱煞了他。 良久,楚将军才放开蔡琰,只见蔡琰脸红如血,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褚飞燕给我的。”楚汉拿出玉佩,塞在蔡琰手心。 “他要我送给心上人,作为聘礼。” 蔡琰连忙接住,她知道楚汉与他父亲隔阂很深,若是自己稍稍迟疑,恐怕楚汉便不肯再接受褚飞燕的馈赠。 而那,对他们父子而言,是不利的。 楚汉幽幽地看了玉佩半晌,道:“我娘如果见到你,一定也会给你一些东西作聘礼。只不过,她很穷的。” “嗯。我知道。”蔡琰实在觉得楚汉心中太苦了,能做的,只有支持他。 “我一定会回来见你的。你放心。”楚汉将头抵在蔡琰的额头上,郑重地承诺。 就此别离。 是夜,蔡琰住处灯火通明,竟是一宿未曾安眠。 最后一次,楚汉带领田丰、张郃巡城,四处张望。 田丰深知他心意,便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楚汉大怒:“不待就不待!那老鬼死了正好!” 说着,扬鞭拍马而去。 田丰淡淡一笑,对张郃道:“当日主公劝降我的时候,告诉我在亲情面前,礼仪道德都是搅屎棍,如今到了他身上,竟然也迂腐了。” 张郃也会心一笑:“田先生,主公不是迂腐。他还不到十七岁啊。” 田丰一愣,张郃一语惊醒梦中人,楚汉向来行事沉稳,言语洒脱,竟然忘了,他还是个少年郎。 “不到十七岁的万军之主吗……” 田丰眯起了眼睛。 楚汉行到黑山军附近,众人果然如见神明,纳头便拜。 “啊行行行。”楚汉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褚将军呢?” 领头的小兵似乎颇为机灵,眼珠一转,笑道:“您就是我们的楚将军!” 楚汉气得从马上踢了他一脚:“别嬉皮笑脸的!你们飞燕将军呢?” “报楚将军,末将不知飞燕将军的去向。”那小兵挨了一脚也不介意,仍是嘻嘻哈哈地汇报着。 “他走了?”楚汉没来由地一阵失望。“他可曾留下什么话语来?” “留了,但您可别踢我,疼。” “你说不说!” “我说我说。”那小兵见好就收,“飞燕将军说,若是楚将军始终不来问他的去向,我们哥几个就回老巢去。” “倘若问了嘛……”小兵忽然换了一副肃然的面孔。 “那我黑山军上上下下,将会传阅楚将军的画像,从此以你为尊!” “我靠……”楚汉一愣,彻底服了。 自己这个没人性的爹,又摆了自己一道。 褚飞燕算准了楚汉不会对他不闻不问,才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而他不辞而别,恐怕也是拒绝楚汉归还虎符吧。 楚汉如今骑虎难下,只得吃这个哑巴亏。 可若是他和别人说了,不被打死才怪! 坐拥数十万大军的哑巴亏?不如你行行好,给我好不好呀? 楚汉见那小兵一脸正经的模样,甚是不好受,便道:“你还是活泼一点吧。” 说着,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楚将军,你真的这样决定了?” 徐庶、张郃二人迟疑地问。 楚汉点点头,与身旁的田丰、赵忠并肩。 “我与田先生、赵大哥回真定即可。圉县虽小,也是我们的基业,还望二位励精图治,文有徐先生操持,武有张大哥把握,我很放心。” 徐庶、张郃的双目含泪,士为知己者死,楚汉如今最值得仰仗的便是圉县,没想到全盘交付给了自己! 二人对视一眼,伏地便拜:“定不负主公期望!” 楚汉接二连三地分别,也不由得伤感,大喝一声:“取烧锅酒来!” 随从便取上几坛,又拿来几个酒杯。 “送行,换大碗!”楚汉大声喝道。 “诺!” 说着,那随从便伙同几名士兵,拿出盛放鸡汤的海碗来。 楚汉有蜥蜴之力加持,体内的酒精会被高速分解,所以不怕醉酒。 可人生就是这么别扭,此情此景,他宁愿自己喝醉一次。 “我敬徐先生一碗!” “我敬张大哥一碗!” 说着,楚汉咕嘟咕嘟就喝下两碗,仍是意犹未尽。 徐庶虽是书生,却生性放荡不羁。 张郃更是敬佩楚汉的豪情,二人都一饮而尽,酒气直冲头顶。 赵忠正感动地看着,忽然听见楚汉喊自己的名字。 “赵大哥,这一碗,敬我与你分别!” 楚汉又一仰脑袋,喝了下去,却令赵忠摸不着头脑。 “主公,”赵忠眨巴着眼睛,“你要我去哪儿啊?辅佐张将军吗?” 楚汉哈哈大笑:“儁乂乃大才,莫说五万军,纵然百万雄师,又能奈何得了他?” “还有一支军队,无人带领,我想拜托赵大哥。” 说着,楚汉便指向城外。 众人的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黑……黑山军?” 楚汉挠了挠头:“不太准确,现在可能真的是楚家军了。” “不可!万万不可!”赵忠连连摆手,“我是什么货色,怎么统率得了那许多军队?” 楚汉平静道:“错了,赵大哥,唯有你,可以统率这十万人。”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解楚汉的意思。 虽然大家都是两肋插刀的兄弟,但说实话,赵忠本来不过是赵氏义从的领袖,连赵子龙都将他看做一位背刀的杂将。 统率十万大军,这差事对他而言,着实逾越了。 “赵大哥,你看这些兄弟。”楚汉遥遥一指,“他们都是贫苦出身,不得已才造反打仗。” “他们关心朝堂之事吗?非也,就算皇帝突然姓赵,他们也不在乎!” “他们只是想吃饱饭而已!” 说着,楚汉也拉起张郃的手,道:“论行兵布阵,威严服众,卿不如儁乂。但论及待人亲切,能与士兵共甘苦,儁乂不如卿!” “这些黑山军,在张牛角和褚飞燕的统率下,在于吉的药物催动下,几乎失去了人性和快乐。” “赵大哥,若你统率他们,以慈掌兵,这支军队,才真的了不起!” 听着,赵忠不禁涕泗横流,如此大任,楚汉竟然交付给了自己! 从赵云开始,张郃、田丰、徐庶,都是楚汉施了点心眼才收服的良才,唯有赵忠最没尊严,如同赵云打包处理一番! 可如今,经历了楚汉孤身入大军相救,和降大任于身,赵忠才明白,楚汉待自己,实在和那些良才没有分别! 赵忠热血上涌,便也将海碗的酒一饮而尽,喀嚓一声摔碎了碗,道:“决不负主公大恩。三年之内,世人将不再记得黑山军,他们,都姓楚!” “好!”楚汉目光闪动,将虎符递给了赵忠。 “他们已经流传了我的画像,留这么个玩意儿,也没什么意思。” 楚汉牵起赵忠的手:“若是圉县有难,万望卿多多忧心。” 我兄弟和老婆,可都在里面呐! “末将遵命!” 众人又哭又笑,闹了一阵之后,已近黄昏。 张郃、徐庶、赵忠送别楚汉、田丰已逾十里,在楚汉的一再劝说下,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洒泪而别。 “田先生,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只剩下你我。”楚汉笑嘻嘻的,以免自己伤感。 田丰自然看出了楚汉是强打精神,便笑道:“主公,你年纪幼小,足可做我儿子,我喊你一声贤侄,不过分吧?” 楚汉眉目一紧:“老田,你可别想占我便宜啊!” “哪里。只是我想问,你表字为何?”田丰笑呵呵的,真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辈。 表字? 楚汉一愣,他年纪小,从来没人以表字称呼他。 何况褚飞燕离家后,母亲不识字,哪里记得自己的表字? “我观主公,似乎真可成就一番大事,若无表字,日后称呼多有不便。” 田丰捻须微笑,“此次主公父子团聚,难道没有说过吗?” 父子? 楚汉又是大怒,可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褚飞燕离去时,那怅惘的背影来,嫌弃的话便说不出口。 良久,楚汉抬起头道:“田先生,你以为[昭寻]二字如何?” 田丰一愣,想起这是褚飞燕相约楚汉时,所用的化名[褚昭寻]演变来的。 褚飞燕为楚汉所取的真正名字,乃是褚昭,褚昭寻三字,就是“找到了褚昭”之意。 “老夫以为,此表字甚好。”田丰拱手。 望着残阳如血,楚汉喃喃道: “那好,以后……我的表字便是[昭寻]了。” 第43章 跟我混吧 楚汉、田丰挥别圉县,向真定进发已有两日。 这一日,大军来到一处山涧,楚汉体恤马儿口渴,便令大军原地休整。 “此处风光怡人,倒是个好去处啊。” 难得有悠闲的时光,楚汉躺在草地上晒晒太阳。 “咳咳。主公,注意仪态。” 不用说,田丰这个老古董又来叨叨了。 “行……”楚汉说着,翻了个身。 嗷呜!!! 忽然一阵雷鸣般的吼叫声,令大军都吓了一跳! “不是吧,田先生!”楚汉也惊得坐起身,“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田丰恨不得一扫斯文人的身份,对楚汉骂骂咧咧一番。 “不是我叫的,是老虎啊主公!” 老虎? 似乎有点像。 楚汉打了个冷战,砍柴十年,他最怕的就是山猪、老虎、野狼、毒蛇了。 时至今日,仍心有余悸。 忽然,大军都听到一个粗哑的声音。 “你这畜牲!动又不动,打又不打,挡我去路,好不可恶!”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狂吼! “嗷呜!!” 楚汉顿时傻眼儿了。 他说的畜牲,总不会是老虎吧? 楚汉的好奇心大起,见左右无事,便一溜烟儿跑了过去。 “田先生,我去撒尿啊!” “主公!”田丰呼唤不得,气得顿足。 撒尿就撒尿,你往老虎那儿跑什么? 指望它给你把尿? 楚汉自离开粟足村后,一路招兵买马,声势壮大,可这自由,也越来越少。 他施展山獾之力,当真是疾于奔马,立刻越过一个山头。 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两头五花斑斓的猛虎,和一名大汉! 那汉子足有九尺来高,长相凶恶。 似乎惧怕暑气,他将头发剃了个光,穿着猎户常见的粗布麻衣,手中举着一把猎弓。 此刻,大汉与两头老虎在溪流旁对峙。 那溪流乃是两山的夹道,非常狭窄,大汉体格强壮,不愿意与老虎拥挤着过去。 而老虎正在饮水,似乎是一对夫妻,听着大汉的吆喝催促,自然不满! 堂堂百兽之王,何尝受过这样的屈辱? 眼见二虎张牙舞爪,就要往大汉身上扑去,楚汉不由得喊道:“壮士当心!” 大汉闲暇之时,竟然尚有余裕看楚汉一眼,见他不过是一个站在高处的少年,也就不放在心上。 “嗷呜!!!” 一头老虎忽然发难,一只虎臂就往大汉身上砸去! 老虎的厉害之处,就是一扑一咬一剪,这三板斧着实厉害! 那大汉却不以为意,不拿弓的左手一抬,竟然格挡开了老虎的攻击! 楚汉看得目瞪口呆,这三国时代,就是猛人多啊! “这人看来并非痴呆,而是明知可以与老虎一战。”楚汉暗暗盘算。 眼下张郃、赵忠都在圉县,楚汉手下,还真没有骁勇作战的大将。 总不能每次都御驾亲征吧? 顿时收了招揽之心。 可这位到底是谁呢? 楚汉在千钧一发之际,想到了许褚的名号[虎痴]? 难道他是许褚? 可我怎么想不起来虎痴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了? 楚汉无暇顾及许多,这就从山坡上跳下来,大喊:“莫慌,我来助你!” 那大汉皱起眉头,只是一个劲驱赶老虎:“去!去!” 二虎蓦然见到楚汉,自然而然地狂性大发,吼叫一声,就向楚汉扑来! “来得好!” 楚汉冷笑一声,身影如风,一个闪身躲过老虎的攻击,骑到了其中一头老虎的头上。 那老虎蹦跳不止,想把背上的家伙甩开,却被楚汉双腿一夹,顿时气闷不动了。 另一头老虎则张开獠牙,就要扯下楚汉的头来! 楚汉头一侧,童心忽起,竟然弹了老虎一个脑瓜崩! “嗷呜!!” 即使是脑瓜崩,也是千斤之力的脑瓜崩,老虎哪里受得起? 立刻就蔫了。 楚汉见老虎并无战意,反而哀求地望着自己,似乎是不愿自己的伴侣在楚汉胯下受苦。 “好,放了你们!” 楚汉一跃而下,两只老虎舔了舔对方的皮毛,就跳到山头,消失不见。 真是两只老虎跑得快。 “壮士,你可有受伤……” 楚汉这才想起对那大汉示好,笑得那叫一个甜蜜。 “哎?人呢?” 楚汉四顾,刚刚自己与老虎战斗的英姿,竟然没有人看见? 此时,楚汉便看见那大汉的身影,已经离去十余丈,仿佛这些事和他都没有关系。 “妈的,真是抛媚眼儿给瞎子看了!” 楚汉立刻气冲冲地追上大汉,道:“壮士留步!” 那大汉显然是没有想到楚汉会叫住自己,惊奇地打量了一番,说出来的话却令楚汉气结。 “咦,你没死?” “你知道与老虎斗极为凶险,你还见死不救?” 那大汉点点头:“好像是不应该,但我若是助你,只怕打来的兔子被老虎叼走。” 说着,他伸出粗壮的手指向前: “我本来想在那里生个火,把兔子烤熟了,确保万无一失,再回来救你!” 楚汉气得笑了:“你倒是能救下我的骨灰!” 可这壮汉倒也实诚,此刻仿佛下了重大决心,道:“你活着不就好了?来,帮我捡柴火,咱们把这兔子分了吃。” 楚汉心中一动:“他宁愿和老虎对峙都要保全兔子,此刻却愿意献兔与我。招揽之事,似乎有戏!” 说着,壮汉从裤裆里掏出三只兔子。 “刚才我远远看见老虎,就把兔子藏起来了!” 说着,壮汉将兔子伸到楚汉眼前。 “馋不馋?你闻闻,这春天的兔子最香了!” 楚汉对这大汉裤裆掏兔的操作惊得合不拢嘴,没想到下一秒,那味儿就窜到自己眼前了! “呕!……”楚汉连忙避开,“我减肥呢,你吃,你吃……” 那壮汉莫名其妙,便自顾自地剥了皮,道:“那你捡柴去吧。” “难道此人,便是我命中的魔星?” 楚汉有些崩溃,怎么会遇上这么一个行事讨厌,偏偏心灵纯洁的主儿? “我楚将军,多久没劈柴了?” 楚汉轻车熟路,收拾了许多柴火,一脸郁闷地来到壮汉身边。 那壮汉见这少年手脚麻利,很是欢喜,当下便生火烤兔子。 不得不说,这壮汉的手艺还是有的。 若不是亲眼看见兔子是从哪儿掏出来的,楚汉还真有心咬几口。 见那壮汉着实饿了,楚汉也没好意思搭话。 这山涧中,都回响着此人啃噬兔肉的声音。 吃饱喝足,壮汉打量着楚汉,脸上忽然露出笑容来。 莫非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用什么话术,此人便自愿归顺于我? 楚汉正在大喜,却听见壮汉道: “你这人……只干活不吃饭,能处。不如以后跟我混?” 楚汉眼前一黑。 怎么我被他招募了?! 第44章 掰掰手腕 “等等等等……” 楚汉连连摆手,“壮士,你搞错了,我这次来……” 说到此处,那壮汉忽然如临大敌,喝道:“怪不得对我这么好,原来是抓我的!” “啊?”楚汉完全不懂此人的脑回路,便道:“不是啊,我抓你干嘛?” 那壮汉立刻松懈下来,点头道:“不是来抓我的?那很好!” 噗! 楚汉不知道自己应该气得吐血还是大笑几声。 可惜此时缺一个捧哏儿的,问一句:“楚将军何故发笑?” “此人看来难以独当一面。”楚汉眉头一皱,暗暗叹息。 身为将领,怎可毫无韬略? 很可惜,眼前这壮汉似乎就是如此。 “你刚刚说,有人会抓你?为什么?” 楚汉仍是存留了一点指望,问道。 壮汉一抹脸,笑道:“我呢,替朋友报仇,杀了一个叫李永的家伙。噢噢,还有他老婆!” 李永?他老婆? 杀人成双,这事儿楚汉倒是听过的! 他嚯地一下站起来,惊讶道:“你是典韦!” “你也听过我的名字?” 典韦不以为忤,反而笑呵呵的。 楚汉呆立半晌,这才敲敲脑袋,自语道:“逐虎过涧……我真是糊涂了,怎么会想到许褚?” 正史里,是夏侯惇看见了典韦逐虎过涧的壮举,才引荐给曹操的。 可那明明是兴平年间的事情了…… 至于杀了李永和他妻子,则是典韦的另一骇人听闻的壮举。 相传典韦杀人后,缓慢地踱着步子,离开了集市。 纵然众目睽睽之下,集市中少说也有百人,却无一人胆敢追赶他! 先前楚汉还不相信,以为是夸大而已。 可方才见到典韦,二虎临门而面不改色,此事倒也颇为可信。 “典大哥,你一身武艺,就甘心在此处当个猎户?” 楚汉眼珠一转,开始诱之以利。 典韦砸吧砸吧嘴:“可陈留我又回不去,还能去哪儿?” 楚汉大拇指一晃:“跟我走。” “你?”典韦顿时一脸嫌弃。 你个二货,竟然瞧不起你楚将军? “没错。三年后,我带你回陈留!” 楚汉此言,并非为典韦所发。 按他设想,三年足够他成为冀州的掌管者了,区区陈留,还不是来去自由? 典韦想了想,他勇武过人,不怕暗算,久而久之,便思想单纯。 但终究又不是傻瓜。 眼前这少年有什么能耐,可使自己三年后回到陈留? “你可曾领兵?” 楚汉点点头:“我们从这个山头翻过去,就是我的两万大军。” 典韦在心中仔细盘算了一下,两万大军,似乎也是一股势力了。 忽然,他拍板道:“好,那我们就一起走!” 楚汉大喜,自己虽然没有找到领兵的猛将,却得到了一个打手和保镖! “不过——” 典韦憨憨一笑,脸上的横肉不停抖动。 “得我当管事儿的!” 楚汉气得吹胡子瞪眼,脱口而出:“你以为你是魏延?天生反骨?还没入伙呢就想着篡位了!” “魏延?”典韦一愣,“那是什么人?” 楚汉懒得和他解释,便摇头道:“典壮士,这位子是我的,莫说给你坐坐,便是染指也不可能!” 若是从前,楚汉此言自然无法震慑典韦。 可掌兵的时间久了,楚汉自上而下地,就多出了一份霸气! 典韦不由得暗想:“这小子,也许真有点门路。和那些在集市上看我杀人的懦夫们不同!” 想着,典韦也来了兴致,便道:“你既然能从二虎手下逃出生天,也足以做我典韦的对手了!你我放对,看结果如何,再做商议!” “行啊。”楚汉也笑了起来。 单挑?我楚汉怕谁? 只见典韦活动了一下臂膀,而楚汉则站立不动。 “这小子,竟然不怕我?” 典韦心中嘀咕,大喝一声,便向楚汉冲来! 他双臂合抱,足可杀死一头熊,威势惊人! 楚汉则冷冷一笑,也不见如何移动身子,就逃脱了典韦的夹击! “力量虽大,无法命中,又有什么用?” 楚汉嘲讽的声音在典韦背后响起,典韦大怒,又来抓他! “嘿嘿,逮不着!” 不管典韦如何气急败坏,离楚汉也总有一寸之隔。 “若是大丈夫,为何不正面对敌?” 见捉弄典韦也够了,楚汉便停下脚步,笑道: “假以时日,你必定成为我心腹大将,所以才不愿出手伤你。” 典韦听到这般说辞,以为楚汉唬他,便道:“那我们怎么比?” “喏,去那儿!” 楚汉一扬下巴,指着一截木桩。 他走了过去,将手臂放在木桩上,示意典韦速来。 “哈哈!”典韦也是大喜,“掰腕子?那你可跑不掉啦!” 他凝神静气,握住了楚汉的手。 典韦打猎,楚汉砍柴,二人均是粗野之人,手上都有厚厚的茧子,也就不必担心是否公平。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典壮士,可以开始了吗?” 楚汉一脸无辜地看着眼前面红耳赤的大汉。 典韦此刻却分心不得,他一上来就使出全力,想要一雪刚刚无法击中楚汉的耻辱。 可这瘦弱的少年,却是纹丝不动。 “怎么,你还让着我呀?” 楚汉的笑容如沐春风。 “虽然我是你未来主公,可又不是你未来老公,对我这么好作甚?” 听着楚汉气定神闲地问话,典韦更是恼羞成怒! “你……你……闭嘴……” 楚汉故意将耳朵凑近了些,大声道:“哎呀!典壮士,你中气不足,难不成是肾虚之兆?” “可这荒郊野岭的,你和谁行那鱼水之欢呀?” “难道是自行其乐?” “嘿嘿,我也是同道中人,此法别有一番风味,不输于人伦欢好呢!” “只是不加节制,那就是典壮士你的不是了!” 典韦虽听不懂楚汉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可现在他只想一口咬断楚汉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 “行了,再不回去,田先生又要骂我了。” 楚汉望着太阳,算了算时辰。 “典壮士,我要开始了。” 空谈大话,我不信你还没使力! 典韦心中如此想着,就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从自己的手掌上传来! 向来膂力过人的他,竟然生出一种蚍蜉撼树的无力感! 楚汉心中倒也暗自赞叹:“和张牛角似乎不相上下,但他应该是纯天然的。” “喝!” 楚汉大吼一声,声如虎啸,一把将典韦的手腕掰到了台面! 喀嚓。 那木桩无法承受这两大猛人的巨力,伴随一声细响,轰然破裂! 尘烟散尽,楚汉早已起身,睥睨道: “典壮士,你是否仍觉得,我当主公,会辱没了你?” 典韦面如死灰,大汗淋漓,只是掰了掰手腕,竟然浑身发软。 “主公在上,受典韦一拜!” 拖着无力的身子,典韦拼着一口气,给楚汉连磕了十八个响头。 楚汉坦然接受。 他知道,从此,典韦将敬自己为神。 第45章 凯旋真定 真定城前。 “主公,你可要告诫典将军,此处不比山野,莫要轻举妄动。” 望着田丰忧郁的眼神,楚汉也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那日带典韦来到军中,他逢人便要掰腕子,行军一日,这两万大军快被他掰了个边! 楚汉没想到,自己本意是挫一挫典韦的锐气,以便日后驱策如意。 没想到给这大傻子整出心理阴影了! 还好,典韦似乎对全军无人掰得过自己这一结果,深感满意。 “我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听得楚汉就想踹他。 “恶来。” 楚汉呼唤着典韦的字。 这本是正史上,典韦单手举起大旗后,曹操的惊叹之语:“此古之恶来也!” 归顺后,楚汉干脆拿来做了典韦的表字,以便称呼。 “主公,何事?”典韦面对楚汉倒是乖巧得很。 “这座城池里,有我的妹妹。”楚汉淡淡道,“此时我们不清楚城中的情况,倘若你再像往日一般胡来,危及到舍妹的安危……” 说着,楚汉的目光猛然凌厉起来,典韦便低着头不敢顶撞。 “我明白了,主公。” 楚汉点点头:“你乃万夫不当之勇,跟随我左右,要多看,多学,多想,以后才能成为掌兵的大将。” “是,明白,明白。” 典韦的光头一点一点的,惹得田丰暗自好笑。 没想到楚汉小小年纪,竟然将这么一条恶汉驯服得服服帖帖。 守城的士兵通报不久,那城墙上便露出沮授的头来。 “楚将军,元皓兄,多日不见,贵体安康否?” 楚汉受不了沮授这个缓慢的节奏,便大声道:“我很好,田先生也很好,公与兄,你爸妈也都好吧?快放我们进城!” 沮授一愣,这楚将军仍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性子。 尚未搭话,城墙上又露出一张笑靥如花的小脸来。 “楚汉哥哥!你回来啦!”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焦躁的楚汉终于安定了下来! 城墙上站着的,正是楚楚! 多日不见,她似乎长高了点,眉眼如初,只是衣着华贵,倒令楚汉微微一愣。 田丰感慨道:“看来,韩馥没少下本钱啊。”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楚汉心头,但他艺高人胆大,便纵马从大开的城门进入真定。 楚楚从城墙上飞奔下来,一把攥住黄毛瘦马的缰绳,仰着小脸道:“楚汉哥哥,楚楚很是想念你!” 见到楚楚情真意切的脸庞,楚汉刚刚的担忧稍减,慈爱地擦了擦楚楚脸上的汗珠,笑道:“你都几乎是真定府的公主了,怎么还是毛手毛脚的?” “呸。”楚楚做了个鬼脸,将外面一层锦衣华服的袖子撸起来,内里仍然是离开粟足村时,所穿的粗布麻衣。 “韩馥那个人,鬼鬼祟祟的,每天就是给我送衣服,送美食。”楚楚抱怨道,“我不穿吧,他还絮絮叨叨的,烦死了。” “那我就穿呗,可其实,还是旧衣服熨帖。” 一旁的田丰赞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楚姑娘境界更高,衣服也还是旧的好!” 楚楚嘻嘻一笑,道:“田先生,我也很想你。” “好,上马。”楚汉大慰,本以为楚楚豆蔻年华,难以抵挡物欲,就此沉沦在韩馥的利诱中。 没想到小丫头,格调倒是不俗。 真像他哥,清高! 臭美了一会儿,楚楚又问道:“哥哥,你打赢了是不是?圉县大破张牛角,这事儿都传到真定府来啦!” “想到他们口口相传的大英雄是你,我就好高兴!” 楚汉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杀人而已。倒是楚楚,你以后也不必执着于旧衣,哥已经有钱了,给你买新的!” “好,你给我买的,我就穿!”楚楚笑靥如花。 兄妹叙旧未完,路边忽然窜出一个流浪汉来,破口大骂:“楚汉!我要你狗命!” 他说话含糊不清,脸上的恨意却是清晰可见! 说着,那流浪汉便扑上前来,想绊楚汉的马腿! 楚汉皱眉,被打扰了与楚楚的相聚时光,他自然心生怨怼。 只是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他又不由得一怔。 “高……高览……” 这油头垢面的瞎眼乞丐,不是高览更是何人? 当日因高览言语上对楚楚不敬,楚汉便以雷霆手段挖去他的双眼,割了他的半截舌头。 想来是韩馥见他无用,便驱逐出去。 此举,也是向楚汉示好之意。 这高览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突逢大变,神智失常,一颗心就紧紧落在复仇上面。 今日开城,他断断续续地听出了,归来的正是楚将军。 这才有此一刺! 楚汉尚未回过神来,一旁的典韦举起流星锤,就将高览的脑袋砸出了花! “哪里来的狗贼,赶来侵扰我主公!” 典韦声如惊雷,围观群众无不四散奔逃。 而高览则软软地落在地上,像是一块破抹布。 他本是一代名将,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楚汉不敢再看,怕动了恻隐之心,也一早就捂住了楚楚的眼睛。 “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我……” 楚汉喃喃自语,终究是叹了口气。 真定府的高台上,韩馥望着楚汉一行人,满脸忧色。 “他又从何处寻来如此猛将?” 韩馥愁眉紧锁,对楚汉的手段和人望颇为忌惮。 “看来今晚……” 想着,韩馥走进内室,下楼迎接。 “韩大人,好久不见!” 见楚汉只是在马背上拱手,韩馥更加不悦。 十多日以前,他还对我毕恭毕敬! “咳咳。” 沮授轻咳一声,韩馥这才僵硬地笑笑:“楚将军凯旋而归,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可喜?可惜才是吧? 楚汉暗笑,便单刀直入地问道:“韩大人,在下的仕途怎么样了?” “唉!”韩馥一声叹息,“不瞒楚将军,我对朝廷的办事效率,也很不满意!” “楚将军如此功劳,竟然不受重视,回信至今尚未收到!” “我日夜忧心如焚,可是……” “唉!” 说着,韩馥不停打量着楚汉的脸色。 史书上说,韩馥此人优柔寡断,果然不虚。 同样是谎言,为何楚汉就可以说得那么投入,那么认真? 见韩馥演技平庸,楚汉便笑道:“多劳韩大人费心了,我现在想去舍妹住处,将行礼放下。” “楚将军说什么玩笑话。我早已为楚将军备下雅舍一间,供君沐浴休息。” 韩馥今日的态度,实在和当日楚汉冒昧来领真定县令时,判若两人。 “还有,”韩馥微微躬身,“楚汉将军舟车劳顿,我欲晚上大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请问楚将军意下如何?” “吃饭?”楚汉点头笑道,“好啊好啊,我好久没吃上一顿热乎的了!” “那就欢迎楚将军,今晚莅临!” 韩馥说着,目光中露出一丝寒芒。 第46章 孤身赴宴 看着楚汉专心为楚楚收拾房间,田丰却满脸忧色。 沮授虽是自己同窗好友,但到底阵营不同,在其位,谋其政,若是他使了什么计策…… “田先生,我们从圉县带来的那批绸缎怎么不见了?”楚汉忽然道。 “啊?”田丰迷茫不已,“主公,我……” “走,去找找。” 说着,楚汉便拉着田丰来到室外。 楚汉拱了拱手,道:“田先生,我知自己前途黯淡,但望不要在舍妹面前,露出马脚。” 田丰这才恍然,原来楚汉是借着找绸缎,拉自己密谈。 “可……主公,”田丰终于可以说出想法,不免急切道:“韩馥约你晚上赴宴,这怎么去得?” “为何去不得?”楚汉淡淡一笑,“任他五百刀斧手,我也来去自由。” “主公神勇,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可理会?” “我知道另一句话,那便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田丰唉声叹气,知道此事难为,若是楚汉不去,韩馥照样可以寻个诸如“楚汉对我不信任”之类的借口,将真定之约作废! “难道,我们非要真定吗?” 田丰目光闪烁:“我是冀州钜鹿人,知道此刻城内空虚,不如我们……” “田先生,我不是非要真定。”楚汉打断了田丰,“而是要抓住韩馥掌权之时,侵吞冀州!” 田丰一愣,却不解其意。 可楚汉心知肚明,韩馥在正史上将冀州拱手让给袁绍,此人乃是优柔寡断之辈,不难拿捏。 若是等来了袁绍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大军忽起,楚汉可没自信重现官渡之战、以弱胜强的奇迹! 此时不来一套组合拳将韩馥拿下,更待何时? “田先生,你看冀州这片土地,作为我们的基业所在,合适否?” 田丰一愣,道:“冀州虽然面积不广,但人丁兴旺,土地肥沃,大有可为!” “正是!”楚汉点头,“所以,如此良田美地,若不付出牺牲,凭什么得到呢?” 田丰见楚汉主意已定,劝谏不来,也是眼中有火,道:“如此,宴会上韩馥发难,我与主公并存亡罢了!” “好!”楚汉哈哈大笑,“走,回去给楚楚布置吧。” 见楚汉此刻仍气定神闲,田丰也不禁佩服。 天色渐晚。 楚汉、楚楚、田丰三人于室内畅谈,门外典韦忽然冲进来,道: “主公,有人找。” “恶来,下次你记得问别人名字,再通报与我。”楚汉满头黑线,说了典韦不机灵,他还真傻! “哈哈,不必典将军费力,我自来也!” 一个爽朗清健的声音传来,竟然是沮授。 “公与兄,怎能劳你大驾?”楚汉连忙起身相迎,反而与沮授交情不错的田丰冷眼旁观。 沮授也不以为忤,道:“楚将军乃当时之人杰,我家主公约楚将军赴宴,在下来邀请乃是荣幸。” “楚将军,我们这就走吧!” 说着,沮授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哥哥,我也要去!” 楚楚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执拗地盯着楚汉。 “乖,马上就回来了。” 楚汉以为楚楚不忍和自己分离,便轻言安慰。 没想到楚楚在自己耳边低声道:“若我在你身边,即使他们使计策害你,我也不会成为他们的人质,使你为难!” 楚汉听了妹妹的话,很是惊奇。 他望着楚楚,只见她稚嫩的脸孔上,满脸忧色。 “难道,刚刚楚楚欢喜地打扫房间,也是为了不使我担忧?” 念及此处,楚汉顿时一阵温暖。 看来,楚楚孤身生活在真定的这十来天,也是经历了种种勾心斗角啊。 这个乡下的野丫头,此刻已经是饱经风霜的聪慧女子了。 “楚楚,”楚汉心中一阵愧疚,“放心吧,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 楚楚摇了摇头,仍是攥紧楚汉的衣袖。 “咳咳。”沮授轻咳两声,笑道:“楚楚小姐,这宴会上没有女子,粗俗得紧,若是你在一旁,楚将军恐怕多有挂碍。” 楚楚做了个鬼脸,一幅顽皮模样。 她知道,只有如此,才不致被怀疑。 “对了,”楚汉摸了摸楚楚的头,“我在圉县,找了个老婆,以后你要喊嫂子的,喜不喜欢?” “真的?”楚楚眼睛一亮,道;“我这嫂子好看吗?” “好看,你俩就像亲姐妹一样!”楚汉说着说着,还真有点想念蔡琰起来。 “所以,不用担心,明白吗?” 楚汉坚定地望着楚楚,就像小时候,每次告诉她不用担心坏人欺侮,哥哥会保护你的那样。 “……好。”楚楚妥协了,松开了拖住楚汉的手。 楚汉一笑,转身离去。 临走前,他望着楼下布置的精兵,暗暗思忖。 “此处有我部将八百,就算有什么异动,也足可支持一会儿。” 典韦见楚汉走出门,连忙上前:“主公,我也去!” “恶来,我妹妹孤身在此,你若守在门前,我会安心得多。” 典韦本意就是为楚汉做些什么,此时便老实地点点头。 当主公的保镖,和当主公他妹的保镖,都一样。 沮授则心中一动,笑问:“楚将军有何不安心的?可否说与在下听听?” 在沮授心里,楚汉可以怀疑韩馥请他赴宴的动机,但若是明摆着不相信,那就有翻脸的嫌疑,需得报给韩馥知晓。 “噢,公与兄有所不知。”楚汉皱紧眉头,“舍妹昨日梦到恶虎伤人,今日甚是害怕。我这典将军是猎户出身,昔日里做的都是逐虎过涧的勾当。” “我请他守在舍妹门前,岂不是可以震一震老虎?” “哈!”沮授放心了,“原来如此,楚将军爱护妹妹之心,颇令在下感动!” 心里想的却是:“这俩兄妹果然是乡野出身,蠢得紧。” 众人谈谈笑笑,向会客厅走去。 忽然,迎面走来韩馥的谋士们,拉住了沮授的手。 “公与,你为何还向会客厅去?” 沮授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我带楚将军赴宴,有何不妥?” 那谋士道:“公与有所不知,晚宴全部是武将参与,谈论的都是些刀光剑影。” 另一个谋士笑道:“我们这些做文官的,还是去另一个厅吧!” 田丰顿时一身冷汗:“这定是沮授的计策,要把我和主公分离!” 楚汉也目光闪动,看来韩馥除掉自己的心意,甚是坚决! “元皓兄,你看……” 沮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们这就知趣地挪个位置吧……” 田丰心中即使有万万个不可,但此刻又岂能开脱? “田先生,既然如此,你就与公与他们论道去,我若是喝醉了,你再来扶我!” 楚汉笑嘻嘻地说着,目光中暗暗示意: “君自去,我必无忧!” 众谋士见楚汉这般上道,便都大喜,将田丰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楚将军,请!” 韩馥的一名偏将,带领楚汉向会客厅走去。 “好。” 楚汉整了整衣衫,尽管不知此扇门的背后是何样的阴谋,他也必须走入! 而韩馥见楚汉孤身走入会客厅,也没来由生出一份敬意。 望着满室将士或满面春风,或阴郁不定的脸,楚汉坦然坐下。 “楚将军已就座,众卿还等什么?” 第47章 楚汉之死 随着韩馥一声令下,这场名为庆祝楚汉凯旋的宴会,正式开始了。 楚汉脸上轻松,实则举杯换盏之间,不停观察着众人的动向。 只见韩馥坐在上位,左右将军自己均不识得。 “张郃为我所用,高览成了废人,韩馥手下,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将军。” 这会客厅其实十分广博,大概十余丈见方,可众人所坐桌椅,都集中在中间摆放,四周挂有帘布。 “刀斧手?” 楚汉心中暗笑,韩馥到底小心,明明见了自己雷霆般的手段,竟然还做了这手准备。 正想着,韩馥忽然喝道:“耿武?耿武何在!” 气势汹汹,令韩馥部将胆寒。 楚汉不动声色,心中思忖:“这就来了?且看他如何对我。” “禀告主公,耿武在侧室,与众谋士并列。” 一名牙将慌慌张张地回应。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竖子!”韩馥骂骂咧咧,起身去牵楚汉的手。 “楚将军大破张牛角,首级已托运到洛都,如此功臣,怎可坐三等座?” 三等座? 楚汉一愣,你这是高铁啊? 他仔细看了看,古时以右为尊,自己坐在右侧的第二排,的确算是三等。 “来来来,我与楚将军共饮一番!” 楚汉任由韩馥拉扯,来到他的右手副位。 众人登时会意,连忙让座,为楚汉奉上新的酒具。 楚汉接过酒具时,见酒具色泽鲜亮,微微一愣。 他目光如炬,倒也不必点破,漫不经心地拿在手中。 韩馥见楚汉不疑有他,大喜,亲手为楚汉斟酒。 “楚将军,你我共饮一壶,可好?” 楚汉笑道:“多蒙将军费心了,末将哪里受得起?” “哎!”韩馥斟满酒,摇头道:“你我虽年纪相差甚多,但在我心中,把你当做兄弟!” 说罢,韩馥一饮而尽。 这就是向楚汉宣示,此酒并无问题。 楚汉不怕喝酒,也是一饮而尽,微笑道:“好酒!多谢韩将军美意了!” 在楚汉喝酒的时候,韩馥的眼神死死盯着楚汉的嘴唇,见他果然饮下,这才放宽了心。 “楚将军,其实我始终关注着你的战果。” 韩馥像是推心置腹地问道:“据说圉县城外,有十万大军围城,但楚将军安稳脱身,这是何故?” 说完,一双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楚汉。 韩馥在借给自己的军队中埋下了眼线,这是楚汉早已知晓之事。 有人将这些情况暗中报告给韩馥,他也深觉情理之中。 可楚汉何必拦截? 这些情报虚虚实实,令韩馥捉摸不透,岂不甚好? 当下,楚汉便笑眯眯地说:“哦?那群黑山军啊?” “黑山军?”韩馥假装大惊,连桌上的美酒都洒了,“楚将军可从十万黑山军的包围中脱身?” 言下之意,便是楚汉与黑山军有所勾结。 若是楚汉回答得稍有不慎,难免被安上一个通敌的罪名。 “嗨,他们找我要张牛角的尸体!” 楚汉早料到此着,从容应对。 古人最重生死之事,倘若死无全尸,便是对亡者不敬。 韩馥狐疑地点点头,不知楚汉所言真假。 他那眼线只看得见表象,如何能得知内因? “那,楚将军便给了他们?” 楚汉嘻嘻一笑,道:“韩将军这是辱骂小人了。你以为我傻啊?给他们一个全尸,让他们心无挂碍地砍了我?” 说着,楚汉点了点自己的脑门:“我没那么傻!做交易,是要留一线的!” 韩馥脸上阴晴不定,但见楚汉出言无忌的样子,还是不相信他的能耐。 “那楚将军是……” 楚汉拿起一块鸡腿就啃,“韩将军贵人多忘事,你想,我哪有全尸?” 韩馥想了想,脸色忽然大变:“你……你告诉他们,张牛角的首级交给了我?” “是啊。”楚汉一幅纯洁的面孔,“所以他们放我回来了,老大被人砍头了,这算什么话?” “可是,”韩馥摊手道,“我已经把首级运往洛都……” “哦?” 楚汉猛然盯紧韩馥,一改之前心无戒备的样子,变得凌厉起来。 “既然韩将军将首级送走,那便与你无关了。” “不过韩将军切记,运送时要说明,张牛角的首级是我砍下的,并非韩将军的功劳哦。” “否则嘛……那十万大军说不准要来真定找你要头呢!哈哈!哈哈!” 楚汉大口嚼着鸡肉,把[找你要张牛角的头]故意简略为[找你要头],令韩馥一惊! 十万黑山军…… 韩馥此时不过是一个御史中丞,如何抵挡得住? 他一时摸不清楚汉是否有弦外之音,便强笑道:“楚将军智勇双全,真是我大汉福音,来,众卿为楚将军敬酒!” 韩馥一言令下,众武将便齐齐向楚汉袭来。 他们不少人并未见过楚汉的身手,但看楚汉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酒量能有多好? “楚将军,末将潘凤,敬你一杯!” 噗! 楚汉立刻望向来人,只见他唇边留有八字胡,大脸盘子小眼睛,甚是滑稽。 “你就是无双上将潘凤?” 楚汉所说的,乃是流传于前世的一个梗,潘凤如何接得住? 他一愣,道:“不敢!末将只是韩将军的先锋官罢了!” “哈哈哈哈!”楚汉仿佛他乡遇故知,高兴得紧,便道:“潘将军不必敬我,该我敬潘将军才是。” 楚汉思忖片刻,道:“这样吧,你我各饮十杯,为各位将军打个样儿!” 十杯? 潘凤望着碗口大的酒杯,犯了难。 而韩馥见楚汉不知死活地要狂喝纵饮,冷笑一声,道:“潘将军,不可怠慢了贵客!” 潘凤一咬牙,道:“好,我喝!” 众人便看到楚汉与潘凤推杯换盏,前者干净利落,后者在第七杯时,已经面红耳赤。 “好!”楚汉饮尽十杯,意犹未尽地砸吧嘴,道:“众位将军,今日宴会乃我平生幸事,快来快来,与我喝酒!” 众人面面相觑,便一个个地排好了队,与楚汉饮酒! 不知过了多久,楚汉便将宴会上的酒喝了大半,而众武将也是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韩将军,你手下兵强马壮,怎么饮起酒来,个个怂包?” 楚汉皱着眉头,指点江山。 一名武将大怒:“你说谁怂……哇!” 便在营帐正中,吐了起来。 “哈哈哈哈!”楚汉狂笑不已,一步步地向韩馥走来。 “韩将军,不得已,只好让你披挂上阵了!” 满室武将,都千姿百态地醉倒,而楚汉的双眼仍炯炯有神。 韩馥没来由地一阵恐慌,向后退却。 “来……来人啊……” 他声音颤抖,却忽然看到楚汉脸色一僵,双目圆睁。 “咳咳咳!!” 楚汉狂咳不止,喉咙仿佛被人扼住,怒视着韩馥: “你……你下毒!” 砰! 楚汉倒在地上,身体一阵扭曲,终于静止不动。 “真……真死了?” 韩馥试探着走近,看见楚汉面目狰狞,双眼圆睁,显然临终前受到了极大痛苦,且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 韩馥病态地笑着,想起自己刚刚一时惊慌,险些叫出了埋伏的刀斧手,不由得羞愧。 但,羞愧很快便被快意取代。 他拿起楚汉的酒杯,睥睨地望着楚汉的尸体。 “酒中无毒,但酒杯上可是沾满了蛇的毒液。” “你不知死活,喝了我足足九坛美酒,毒入膏肓,死不足惜!” 韩馥气喘吁吁,仿佛杀死楚汉,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门外,沮授带领一帮士兵,押送着一个满身束缚,口含白布之人。 那不是田丰,还是谁来? 他赫然看见楚汉的尸体,顿时老泪纵横。 可是,口中的白布塞得很紧,大名鼎鼎的田元皓,只得悲愤地呜咽。 “呜呜!呜呜呜呜!!” 第48章 田丰哭丧 此时满室文武,尽皆弹冠相庆,丝毫不在意田丰的悲恸。 “元皓兄,你我各为其主,休要怪我狠毒!” 沮授望着昔日的同窗好友,刹那间像是老了十岁,不由得兔死狐悲。 他取下田丰口中的白布,尚未抽回手,忽然一阵大痛! “啊!!”沮授此时哪里还像个名士,又惊又怒:“你……你咬我!” 田丰森然冷笑,松开鲜血淋漓的牙齿,道:“我恨不得食你皮肉!” 他这一口咬得沮授很深,几见白骨。 沮授脸上一红一白,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楚将军乃乱世之英雄,你我皆为谋士,遇到明主不易……我不怪你!” 说罢,沮授竟真的任由手上鲜血流淌,不去追究。 而田丰也茫然地望着惨死的楚汉,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一名武将忽然冲到田丰面前,举起刀剑: “主公,此人不杀,更待何时?” 田丰不识得此人是谁,料定是来邀功的,便冷笑应对。 “不可!” 韩馥连忙拦截,他素来听沮授夸赞田丰乃大才,此时正是招揽的好时机。 他亲自为田丰松绑,哀叹道:“田先生受苦了!” 田丰不理韩馥,一把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到楚汉身边,将他的双眼合拢,姿势摆正。 此时田丰一幅刚勇之气,更胜过四方武将,竟无人阻挠他。 “主公。”田丰躬身,对着楚汉的身体拜伏。 “我知你平生夙愿未了,死而有憾。昔日圉县大破黑山军之英姿,历历在目,竟死于小人之手,我难辞其咎!” 田丰自顾自地念着悼词,竟然毫不避讳,气得潘凤哇哇大叫: “韩将军,你岂能容他?” 韩馥满脸铁青,同样尴尬不已,却碍于风度,只好视而不见。 那田丰又哭又笑,抓起地上的残酒就喝,说着无法向楚楚交待,无法向蔡琰交待,更无法向张郃、赵忠、徐庶交待。 “但请楚将军放心。”说着,田丰忽然满脸刚毅之色,“若今日踏出此门去,我定当卧薪尝胆,效仿那越王勾践,集结精兵猛将,把此刻在场的人,全部杀光!” 此言一出,满室喧哗,拔刀的声音不绝于耳。 “众卿稍后!” 韩馥伸手制止,望着田丰,目光犹疑不定。 而田丰则昂然望着韩馥,丝毫没有畏惧。 他田元皓是刚直的性子,这一点从来不会改变。 “田先生,你若归顺于我,共享大业,有何不可?”韩馥痛心疾首地说,“为何要将自己逼上绝路?” 田丰狂笑道:“若与你这等小人共事,能成的业,不过是罪业!” “我家主公年不满十七,已是身手绝伦,满腹智计,兼之心怀天下,岂是你这蜗居真定府的鼠辈,所能相提并论?” 韩馥脾气再好,也受不得田丰如此相激,顿时黑脸。 “公与何在?” 沮授连忙跑出来,道:“喏!” “此人既是你举荐,不如由你去説降一番。” “若是坚决不从,可速杀之。” 说着,跑袖一拂,坐到了大厅的虎皮椅上,睥睨着厅中的一切。 沮授垂头不语,田丰此人的脾性他向来知道,若是认定的事,就算是自己也没法子。 何况…… 沮授看了一眼楚汉的尸体,暗想:“元皓对这小子,当真倾慕。” 此时大厅阴风阵阵,窗外有乌鸦啼鸣,似乎是嗅到了楚汉尸体的味道,驻足等待。 数百双眼睛全都盯着沮授,他却长叹一声,道:“元皓兄,此次我当真帮不了你?” 他用的是问句。 “帮不了。”田丰亦是斩钉截铁,“你我同窗之谊,从今日你使计谋害我先主时,就已断绝。” 沮授似乎甚是心痛,忽然,他抬头大声道:“你方才口口声声说,要卧薪尝胆,可依我看,你并无此胆量和气魄,否则此时,你早已我和成为同僚,暗自奋力了!” 韩馥脸色一变,却看见沮授将手背在身后,轻轻摇动。 这大逆不道的话语,原来也是让田元皓投诚的计谋。 他韩馥有自信,若是贤能,只需给上高官俸禄,定能有所回报。 楚汉能给田丰的,他可以给上十倍,不愁田丰这铁骨铮铮,不会生锈。 可田丰何其了解沮授,便摇头道:“我自可以违心投效,但有你沮授在,我定会被识破,所以就不费这个气力了。” “我只是把话说明白罢了,你们需得尽快杀我。” “否则卧薪尝胆云云,绝非匹夫之怒!” 说罢,田丰捋起胡子,高声唱起歌来。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一位头发花白的谋士,在他死去的主公面前,在百余敌将面前,痛快地唱起悼亡的歌,这样的庄严肃穆,使所有人都难以移开目光。 沮授转过身来,望着韩馥,轻轻摇了摇头。 见收服田丰无望,韩馥暗暗可惜,倒也不着急杀他。 “来人,传黄大人来。” 话音未落,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韩将军,我已来了。” 此人身材瘦小,唇边无须,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宦官。 韩馥顿时恭敬道:“黄大人,为何提前这样多来了?” “哼。”黄宦官捂着鼻子,一幅阴阳人的做派,道:“谁知道你这里如此吵闹,还有个疯子在唱歌?” 他身材不过五尺,走到一干武将面前,简直像个小猴子。 但众武将皆知,此人是灵帝身旁的张让一手提拔起来的,情同父子,得罪不起。 那张让,自然便是十常侍之首,被灵帝尊称为“阿父”的张大宦官了! 在韩馥手下的武将中,唯有一人怒视着黄宦官,身板挺直,丝毫不肯退让! 那黄宦官眉头一皱,假笑道:“将军生得这般威风啊?” “那自然比你这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之徒威风得多!” 此人声如洪钟,说出来的话却令众人吓了一跳! 韩馥脸都白了,喝道:“麴义!你胆敢对黄大人无礼,还不快快谢罪!” 众武将都暗示麴义不可放肆,他却瞪着眼睛道:“我以为韩文节乃明公,今日毒杀少年将军,阿谀奉承阉人,迫害悲歌谋士,不怕天下人齿冷吗?” “麴义,你找死!” 韩馥被他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就要发难,立刻摔杯! 喀嚓! 听得酒杯破裂,藏在帘后的刀斧手立刻如潮水般涌出,刀枪齐上,架住了麴义! 麴义大怒,他实在没想到,韩馥竟然会对自己刀剑相向,戟指骂道:“韩馥!我唤你为君主,实则不受你管辖,我从凉州带来的一千精兵,若是反叛,定要你戴不稳兜鍪!” 韩馥气冲上脑,却深知麴义所言非虚。 此将熟知羌人战法,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虽挂名在自己帐下,实则也只是吃口饭而已,来去自由。 正骑虎难下之时,那黄宦官却叹了口气,道:“韩大人,你知道我见不得血腥,为何还要大动干戈?” 韩馥闻言,连忙道:“请黄大人赎罪,微臣并无杀人之心,只是稍作惩戒。” 说着,命众刀斧手押解着麴义,走出会客厅。 麴义临走仍不忘大骂,把一些凉州学来的俚语脏话,全招呼在韩馥和黄宦官头上。 黄宦官笑了笑:“这样就是了。这杀人和杀猪狗同理,站得远些,才有意思,省得惹了一身臊。” 众武将都是一凛,这句话,就是把麴义的死刑板上钉钉了。 韩馥如何听不出来?他低头称是,心中想到麴义向来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也是快意。 田丰冷笑着,看着这场闹剧,深觉在楚汉手下谋事,实乃生平幸事。 可是,他却死了。 田丰想着想着,望着楚汉的尸体,悲从中来,又以袖拭泪。 “呦,还哭着呢?”黄宦官笑盈盈地走来,用脚踢了踢楚汉的尸体,“韩大人,你说的就是他呀?” “死太监,敢辱我先主?” 田丰大怒起身,却被刀斧手拦下,只是眼红如血,瞪着黄宦官。 “正是。”韩馥恭敬道,“他大逆不道,多次威胁于我,以暴谋求官位,实在该杀。” “更要紧的是,”韩馥压低声音,像是诉说着什么阴谋:“此人杀了张牛角后,更是一举夺得了黑山叛贼的军权,不瞒黄大人,他正是黑山叛贼的新领袖!” 世上偏有这么巧的事,韩馥只是夸大楚汉的地位,来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功劳罢了,却意外地说中了真相。 那黄宦官在张让手下做事,也算得上是眉眼通挑的人物,如何不解韩馥的用意?也不点破。 “模样倒是周正。”黄宦官嗤嗤笑了笑,“那依韩大人的意思,此人首级与张牛角的首级,一并呈给张阿父?” 韩馥笑道:“多劳黄大人,令在下专美于前。” “我这次来,本就是给韩大人带个话儿,你这冀州牧的位置,算是八九不离十了。”黄宦官背负双手,道:“如今更是有这样的献礼,说不得,我必须使张阿父知晓韩大人的苦功!” 韩馥正大喜,与黄宦官抚掌大笑,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小太监,若是将韩馥首级与张牛角首级一起献上,我又能做个什么官儿?” 第49章 挟太监以令诸君 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韩馥心中一动,却看见地上尸体猛然站起,楚汉唇边带笑,一把抓住了黄宦官! 烛火摇曳,乌鸦飞天,此时一声巨响,楚汉一手挟持着黄宦官,一手抓着田丰,背靠在大厅的石柱上! 如此,便不怕背后的暗箭伤人。 那黄宦官年方十四岁,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尖细的嗓子在厅堂中隐隐有了回音: “韩大人救我!韩大人救我!” 韩馥和众武将早已拔剑戒备,却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惶恐。 他……是人是鬼? 韩馥见楚汉面色红润,目光湛然有神,不似借尸还魂,便壮着胆子道: “楚汉!你如何能逃过蛇毒?莫非你没喝?” 楚汉伸展着僵硬的骨头,笑道:“众将军都是见证,我怎么没喝?” “那你为何……难道你是不死之身?” “哈哈哈哈哈哈!”楚汉狂笑不已,盯着韩馥。 “你韩大人下毒害我,我早已看穿,却没说破,你知为何?” 在韩馥递上酒杯之时,楚汉已经察觉了那酒杯色泽有异! 他此时身负于吉医术,纵观三国,也只有华佗、张仲景等寥寥数人可以相提并论。 而用毒,天下不做第二人想! 于吉云游四方,平生钻研的便是炼丹和制毒,韩馥不知找了哪位郎中埋下的机关,他如何看不破? 可楚汉看破之后,顿时觉得命运像是在给他开玩笑。 “我楚汉,”楚汉悠悠说着,想起了那次惊险的历程,“并非不惧怕蛇毒,只是不惧怕一种蛇毒而已。” “可你韩大人,偏偏选中了。” 韩馥一身冷汗,听不懂楚汉在说些什么。 “韩大人,你用的毒,乃是从银环蛇牙齿上提取出来的,没错吧?” 韩馥一惊,楚汉此言非虚,他正是选用的银环蛇! 而谁能知道,在楚汉还是粟足村的砍柴小子时,就被银环蛇咬中,并且吸噬了一朵无名小花的魂魄,这才抑制了银环蛇的毒性? 而那,正是楚汉之所以成为今日模样的契机! 无名小花的魂魄始终流转在楚汉体内,只要噬魂系统不失效,今生今世,楚汉便不会被银环蛇杀死! 他继承了于吉医术,自然嗅得出,那是银环蛇毒,这才将计就计,佯装死亡,看韩馥有何动作! “是又怎样?”韩馥颤声道:“那银环蛇号称天下第一毒蛇,我用它杀你这忤逆的狗贼,有何不妥?” 楚汉微笑,感慨道:“你杀我之心过于浓烈,便是败在了这天下第一毒蛇身上,倘若你随便选个别的毒性稍小的蛇,我恐怕也不至于挥洒自如了。” 念及此处,楚汉仍是冷汗加身。 诚然,他此时毒术堪称天下第一,但若是别的蛇毒,急切间也无法炼制出解药,只好立刻翻脸。 那便坐实了叛贼的身份。 “总之,是我赢了。” 楚汉环视四周,见众人无不虎视眈眈,将手放置在刀柄。 “田先生,你见我死而复生,为何不甚喜悦?” 楚汉笑嘻嘻地用手肘撞了撞田丰。 “哼!现在想想,还是死了干净!” 田丰见楚汉一跃而起,自然大喜。 但想到自己刚刚一顿哭丧,恨不得小拳拳砸楚汉胸口。 “别怄气了,”楚汉舔了舔嘴唇,“现在,田先生还是出个计谋让我们逃出生天吧。” 田丰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二人手中所能依仗的,只有这么个小太监。 “主公既然自负神勇,为何不以一敌百,杀出重围?” 楚汉苦笑道:“田先生,非要我说出来你才甘心?” “嗯?”田丰不解其意。 “若我孤身一人,此处就是龙潭虎穴,我也来去自由。” 楚汉说着,一脸幽怨地盯着田丰:“要是带着你嘛……说实话,还不如带着蔡琰呢,她腿脚都麻利点儿!” “哼!”田丰知道楚汉所言非虚,己方虽然挟持了黄宦官,但也拿不准此人在韩馥心中,值个什么价。 “楚汉!”韩馥戟指喝道,“你欲加害黄大人,罪加一等!” 若非先前韩馥为了打通这条关系,已经在黄宦官这里投入了不少人情钱财,见楚汉复活,他真有心乱刀砍死这心腹大患,不管人质。 何况,黄宦官已经许诺给自己一个冀州牧的职位,他手下精兵强将如云,若是取了冀州,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一方诸侯。 换一个人,这许诺就失效了。 此时厅堂上武将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只是苦于黄宦官受制于楚汉,投鼠忌器。 “贼子敢反?” “快放了黄大人!” 楚汉笑道:“我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你们这群酒场怂包?” “只是我今日,有三件事需要问韩将军,否则,死不瞑目!” 说着,楚汉拎起黄宦官,道:“黄大人,若你保证他们不会加害我和田先生一刀一剑,我便放了你。” 那黄宦官一生处在深宫高墙,哪里经过这等凶险之事? 此时一个劲儿地答应:“我保证!韩大人,你说如何?” 韩馥皱眉,此时已然和楚汉撕破脸皮,若是今日不除他,以他也许,将来定是祸患。 见韩馥竟然思索了片刻,黄宦官大怒,尖声道:“韩馥!原来是你要害我!” 韩馥顿时一惊,连忙望向沮授:“公与……你看这……” 沮授深知韩馥乃优柔寡断之辈,便替他做了决断,低声道: “主公,即使我们不同意,刀剑无眼地上,能杀楚汉否?” 韩馥听了,咬牙道:“不能,若此人可以武力制之,焉用蛇毒?” “那就是了,不如先卖黄大人一个面子,日后再做打算。” 韩馥这才承诺:“我也保证!在此厅堂内,无人害你二人!” 言下之意,则是出了厅堂就要下死手了! 楚汉也不与他分辨,便将黄大人放在一旁。 黄宦官得蒙大赦,顿时拔脚要溜。 “慢!” 楚汉一声断喝,黄宦官差点用他并不健全的下体排出尿液。 “是……”他小心翼翼地回头。 “黄大人,你年纪虽小,但位高权重,需得你在此处,做个见证。” 楚汉拱了拱手,言语甚是恳切。 “哦?”黄宦官见他恭敬,不自觉又露出狗腿子的刻薄嘴脸:“你是什么职位,胆敢要求我做见……” 砰!! 楚汉以迅雷之势,抽出黄宦官的佩剑,一剑扎在身后的石柱上。 那剑有三尺长,竟然看不见刃,全部插进了石柱中。 楚汉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一只眼,问道:“我乃平民草莽,不知请得动黄大人否?” “请得动,请得动!”黄宦官吓得浑身发抖,没想到楚汉竟然是如此狂人。 众武将也都拜伏于楚汉的身手,噤若寒蝉。 倒是韩馥、沮授等见怪不怪了,这厮若没这两手,至于费这么大力气吗? 见厅堂上下,俱都宁静,楚汉便盯着韩馥,大声道: “韩馥,我说你是不忠不义不勇之人,你可服气?” 韩馥的眼睛,在这一刻骤然紧缩了起来! 第50章 楚汉三问 满室文武,刚刚被楚汉震慑住,却又因为他侮辱韩馥,聒噪起来。 “愿闻其详。” 韩馥沉静的声音响起,倒是令楚汉意外。 纵然此人在历史上声名狼藉,到底是做了一方诸侯的,气度自然远超常人。 众人见韩馥如此说,倒也不再喧哗,内心饱含对韩馥的敬佩之情。 楚汉冷笑一声,道:“一曰不忠。你身为大汉能臣,欺上瞒下,是否不忠?” “你污蔑我的身份,为了自己升官加爵,夸大其词,使君王和使臣一同蒙羞,你可承认?” “你收下张牛角的首级,骗我会速速送往洛都,请圣上发落,为我仕途添利,其实中饱私囊,张牛角的头,确确实实落在了你的手中,你可承认?” “若是拒不承认,我便又要给你加上一条[不信]!” 韩馥与满朝文武皆哑然,此事的确是韩馥理亏,几百双眼睛都看着呢。 但争权夺利,生死关头,谁不耍些阴谋诡计? 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可楚汉当堂宣布,斥责韩馥,以道德约束他,又令众人不由得细想: “从来如此,便对吗?” “韩将军身份高于楚汉十倍,如此欺压,的确有失风范!” “倒是那楚汉,实在是信人。孤身犯险,杀了张牛角后,真把首级献给了我主公!” “如今,却是我主公不忠于他了!” 韩馥沉默良久,终于恨声道:“你所言不虚,我实在没想到张牛角会折在你这毛头小鬼手中,猝不及防,出此下策。” 说着,他向黄宦官深深一揖:“黄大人,张牛角的首级理应记在楚汉的功劳簿上,先前是我贪心不足了。” 黄宦官只是苦笑:“韩大人,若非你当日一念之差,我也不至于沦落此地。唉。” 韩馥听了,又是一愣,心中暗骂:“你这个阴损小鬼,张牛角死于圉县,已是天下尽知的奇闻,你怎能不晓得我是抢了楚汉的功劳?只是看在金银的面子上,你不追究罢了!” 自己给你个台阶下,你还当真了。 楚汉见他承认,便点点头:“如此甚好。黄大人今日在此见证,你这欺君罔上之罪,是逃脱不了的。” “是吗,黄大人?” 楚汉说着,眼光猛然向黄宦官一扫,吓得他点头如捣蒜。 “是!是!我一定向张阿父报告,治理这不正之风!” 楚汉这才目光柔和起来,道:“如此,便有劳黄大人了。” “二曰不义,韩大人,此条还需我细细讲解吗?” 韩馥不答,沮授忽然道:“莫要为难我主,两面三刀,蛇毒杀人,全是我一人所策划,与他无关!” 楚汉冷冷地望着他,道:“公与兄,你也是一世英名,读书人,怎可做如此阴狠之事?” 沮授少年时也有大志,东汉最重经学,他沮授何尝不愿做君子? 只是乱世中,几人能一身清白? 于是便苦笑道:“楚将军,你且问问身旁的元皓兄,世间阴狠之事,是否大多是读书人所做!” 说着,沮授激昂起来:“若非如此,这天下如同残局,我们这些书生,又如何入局?” “你我皆为棋子,我们做谋士的,只是沾了点灰,奋力活到最后罢了!” 沮授环视片刻,冷笑道:“若是为了心中那点儒家风骨,而坚忍不出,就此埋没在乱世,才是愚昧之徒!” 他以为田丰会默然不语,没想到田丰大怒,道: “你一人阴损,为何拉天下读书人入这浑水?” “我田元皓一生所为,自然不是事事无愧于心。” “但我从来不因为此,而美化自己的怯懦与精明!” “你尽可以身处黑暗中,尽可以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但唯一不可取的事,便是嘲笑手举火炬之人!” 这番言论,连楚汉都微微一惊:“田丰美名,名不虚传。” 而沮授更是如当头一棒,思忖着田丰的话,顿时蔫了下去。 “元皓兄,受教了。” 说着,他捡起一个杯子,斟满美酒,一言不发地喝了下去! 韩馥在他身旁,却也料不到如此奇变,只是待沮授仰头时,才出手打落他的酒杯! “公与,你何苦如此?” 沮授已经将杯中酒饮了大半,面如金纸,道:“非此不能解我心中郁结!” 那酒杯滚落在地,众人皆认出,那便是楚汉先前所用,以银环蛇毒泡制的酒杯。 银环蛇毒性果然厉害,和酒水混合一处,更是发作迅速。 “楚将军,元皓兄……” 转眼间,沮授已知自己大限将至,虚弱地请求着: “我死之后,切勿将我主公逼得太紧……” 韩馥看得心中大痛,嘶吼道:“公与!公与!” 他转头望着楚汉,虎目含泪:“楚将军,纵然我有千般不是,公与总是为我效命,何罪之有?” “你既然可以解了银环蛇毒,可否救救公与?” 只见厅堂上下,一齐盯着楚汉,看他作何反应。 “我……”楚汉张了张嘴,终究哑然。 自己是依靠魂魄之力才能免遭此厄,却无法解除他人苦楚。 可这种事,如何解释! “主公……” 连田丰都望向自己,似乎不忍见昔日同窗死得这般惨烈。 楚汉苦涩地笑了笑,对着田丰摇了摇头。 田丰看得分明,沮授之毒,楚汉非不愿解也,实不能也。 于是田丰默然,望着沮授,心中一阵难过。 韩馥见楚汉摇头,不由得大怒:“楚汉!我已低声下气地求你,你竟忍心,看公与死于非命!” “你岂非不仁也?” 霎时间,厅堂上口诛之声不断,大有不顾黄宦官性命,杀了楚汉田丰,以解心头之恨的态势! 而楚汉原本愧疚的目光,也愈发冰冷。 “主公……”沮授颤声道,“咎由自取,人家不愿相救,也是没有法子。” “只是元皓兄,你可否答应我……” 沮授已是将死之人,按说死者遗愿,田丰不应违逆。 可他打断了沮授,道:“公与兄,你我本是好友,我不能骗你。” “莫说将韩大人逼上一逼,他与我主公已经势成水火,必要之时,可杀之!” “正如公与兄所言,”田丰眉眼低垂,“你我各为其主,休怪我狠毒!” 沮授的脸,在听完田丰的话语后,终于僵硬起来。 他直到死,都不清楚自己究竟算是能臣,还是死于非命的小人。 “公与!公与!” 韩馥见沮授头一歪,就此丧命,大怒拔剑,指着楚汉: “你这铁石心肠的奸人,我今日若不杀你,我……” 韩馥一口牙都咬碎了,忽然割下半截须发,道:“有如此须!” “主公!”潘凤双眼通红,下跪道:“末将请战!” 霎时间,厅堂百余名武将都大吼: “末将请战!” “好!”韩馥擦了擦脸,道:“今日与此贼,唯死而已!” 楚汉冷冷地望着众人。 “你们说我狠毒,那我最后问韩使君一句。” 他大踏步向前,身如龙,行如虎,威势犹如实质,瞬间在厅堂弥漫开来! 刚刚还在请战的众武将,没来由地后退半步! “此时身中银环蛇毒,不治而亡的人,是沮授,你们群情激昂。” “可若是我没了手段,躺在地上的人,是我!” “那时,你们何尝想过[不仁]二字?” “铁石心肠……哼,你们心肠难道很好么?” “若非你们使些下三滥的招数,沮授又怎会愧疚自杀?” “先前,你们自知理亏,便道是这乱世逼人,身不由己……” “现在,你们死了个把人,便以大义折辱我,要我难动干戈!” 楚汉越说越怒,吼道:“可我楚汉也想活下去!我又有什么罪!” “我一路杀到圉县,死了多少兄弟,只为了你韩大人的一句承诺,一个真定县令的小官!” “他们,又有什么罪,死后仍被你韩大人愚弄?” “道理他妈的都让你们说了,真当这世上,弱者就不便开口么?” “韩馥,你寄希望于我会愧疚,将道德绑架发挥到极致,这便是你的[不勇]!” “我说你不忠不义不勇,我他妈说错了吗!” 楚汉目光如寒冰利剑,直刺韩馥的心。 “若要杀我,说什么为了公与报仇,都是扯淡。天下熙熙攘攘,皆为了名利二字。不如痛快些,尽管上来!” 韩馥脸色苍白,也不声辩,知道这一世英名能否保全,尽在今日能否杀了楚汉! 正欲动手,门外一阵喧哗,侍从哀嚎之声不止。 韩馥正自疑惑,忽然窜进来一个满身是血的光头大汉! 不是典韦更是谁来? “主公!我来救你!” 楚汉也没想到典韦会出现在此处,望了望田丰,看是否是他的计谋。 可田丰也是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楚汉的脸顿时冰冷起来,喝问:“典韦!谁让你来的?你竟然置楚楚于险恶之地?” 霎时间,无数楚楚惨死的画面涌入楚汉脑海,连眼前强敌环伺的局面,都不重要了! 典韦嘴笨,无法辩驳,一个清亮的声音却响起了。 “楚汉哥哥,就是我派典将军来的啊!” 众人眼前一亮,只见一个身穿盔甲的清秀小将闪入厅堂。 不是楚楚,还能是谁? “你……”楚汉大惊,纵然典韦也是万夫不可挡之勇将,又如何单枪匹马,保护楚楚直到此处? 而答案,很快便揭晓了。 厅堂内烛光闪烁,麴义出现在大门。 “韩馥……”麴义咬牙道,“你杀我不成,我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取你狗命了!” 韩馥脸色大变,而楚汉更是一头雾水! “难道这小子看楚楚长得好看,效忠了?” 第51章 楚楚劫死囚 半个时辰之前。 “楚汉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楚楚秀眉微蹙,望着窗外。 此时夜色已深,想到楚汉赶赴的所在,无异于龙潭虎穴,楚楚更是焦虑。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怒骂斥责之声。 “你们这帮狗腿子,还不放开我!我麴义乃顶天立地的汉子,怎可死于你这这帮小人之手?” 楚楚心念一动,喊道:“恶来将军!” 典韦蹭蹭蹭跑到门前,粗声粗气地说:“啥事儿?” “窗外何人呼喊?” “哦。”典韦显然也注意到了,“似乎是个押解犯。” “从何处押解至此?” “似乎是会客厅的方向。” “会客厅?”楚楚思忖片刻。 若韩馥真心实意宴请哥哥,那此人就是违逆韩馥或者哥哥的无道之人。 若是韩馥笑里藏刀,此人又是从会客厅中逐出来…… 那此人就算两不相帮,也是韩馥的敌人! 楚楚忽然想起,楚汉曾经告诉她的一句令她似懂非懂的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念及此处,楚楚拍案而起:“恶来将军,你可以救下他吗?” 典韦随意地扫了一眼,只见那押解犯双手被缚,可身旁也不过七八人也。 “小事一桩。” 楚楚当机立断:“那便做得隐蔽些,速去!” 典韦憨憨地点了点头,此时他奉楚汉犹如神明,楚汉他妹的话,自己也应当听从。 楚楚站在窗边,只见典韦愣头愣脑地跑了过去,也不答士兵的问话,抓起一个人就往天上丢! 顿时,喝骂声,撕打声凝为一体,片刻后,那八名刀斧手都被典韦拧了脖子。 而典韦,兴冲冲地举着麴义,走上阁楼。 麴义不知这个光头莽汉是敌是友,一个劲儿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典韦嫌弃他吵闹,便往地上狠狠一掷,声如洪钟:“人带来了!” 楚楚点点头,见麴义仍是一片刚勇不屈之色,便厉声道:“你可是韩馥大人逐出来的叛贼?” 麴义在韩馥处并非亲信,楚楚平日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麴义并不识得她,还以为是韩馥新收的小妾。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麴义昂着脑袋,“跟韩馥勾搭上的,每一个好东西!” 楚楚听了他的话,不以为忤,反而眉花眼笑起来:“啊,你果然是敌人的敌人!” 麴义听得一头雾水,只见这个小姑娘道:“典将军,请为他松绑,我有事要问。” 典韦点点头,一把扯断麴义身上的绳索,令后者大惊失色。 “我在那绳索绑缚之下,毫无还手之力,为何他如此轻松便破解了?” 于是便乖巧起来。 “请问这位将军,我哥哥在会客厅中,可有危险?”楚楚忧心地问。 “谁是你哥哥?”麴义狐疑道。 “我哥哥,就是楚汉将军。”楚楚说着,脸上不由得一阵骄傲。 麴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韩馥依为人质的楚汉之妹。 “你救了我,我便不瞒你。” 麴义一片至诚之色:“尊兄此刻,凶险无比!甚至,他已经死过一次!” 楚楚脸色一白,听着麴义讲解韩馥如何设计以蛇毒杀楚汉,楚汉如何神奇地化解了蛇毒,又如何反客为主,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此刻恐怕危在旦夕。 “哇呀呀呀呀呀!”楚楚尚未有所反应,典韦已经按捺不住,道:“楚将军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要是被你们这帮烂芝麻杀了,我还不得气死?” “哼。”麴义冷笑道:“壮士说得不错,但我已经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了!” 楚楚再也顾不得女儿家的仪态,来回踱步,思索着是该挺身相救,还是相信楚汉可以脱困。 终于,她下定决心,忽然拜倒在典韦和麴义面前。 “二位将军,可否救救我哥哥?我只恨自己是女儿身,无法披甲杀敌,反成兄长累赘!” 典韦大惊失色,连忙扶起楚楚,道:“你要用我,说一声就是了,别行这么大的礼。” 望着楚楚满脸珠泪的模样,麴义不为其情所动,内心暗暗思索: “今日受了韩馥如此欺侮,若是不报此仇,大丈夫何能立于天地之间?” 又望了望典韦:“眼前此人,武力超群,厅堂中楚汉,更是鬼神莫测,不如借势,将韩馥那老贼的头砍下来!” 思忖已定,麴义慨然道:“姑娘莫慌,我观韩馥,亦是不悦,若能同心协力,自然甚好!” 楚楚大喜,又要拜倒,却被一旁的典韦死死拉住。 “只是……”麴义沉声道:“韩馥那厮部将众多,待我部署人马,再杀将过去!” 他拨开帘子,注视着窗外的动静。 只见典韦果然做得隐蔽,此时街道上横亘着几具尸体,却趁着夜色,还没有被发觉。 “如此,你们在此守候,我有一千同乡猛士,待我聚集起来,再谋大事!” 楚楚作揖道:“如此便有劳将军了,只是兵贵神速,我哥哥……他等不了的。” 麴义一笑,道:“小姐尽可打听,我凉州麴义,向来疾如山风!” 说罢,他纵身一跃,落在街道上,向阴影处潜伏。 楚楚和典韦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期间典韦多次吵着要杀入会客厅,都被楚楚镇压。 忽然,窗外有一声呼哨,楚楚机灵,立刻探视。 夜色中,麴义果然纠集了一千亲兵,阵列于前。 他是韩馥的客人,上上下下的守城军士都认得的,典韦将八名刀斧手灭口后,更无人知晓他已成为死囚。 麴义大大方方地从军营中将人提出来,远离耳目后,才告诉他们此行的目的。 这一千军士自然唯麴义马首是瞻,当下便轰然答应,来到楚楚阁楼之下。 “大个子!接着!”麴义喊了典韦一声,将一样物事抛了上来。 “叫我恶来!” 典韦龇牙咧嘴地说,还是将那玩意儿接在手中,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具盔甲。 “我不穿这东西,硌得慌。”典韦不喜,说着就要丢掉。 “谁说给你穿了?”麴义急得跺脚,“快给你家少主公穿上!” “哦。”典韦这才将盔甲递给楚楚。 楚楚见麴义想得如此周到,不由得感激,便依言穿上盔甲,与典韦和两名卫兵下楼。 众人商议已定,这就向会客厅奔去! 韩馥为了引诱楚汉进入此门,哪里设置了许多侍从? 刀斧手都在厅内,又安排了眼线盯着楚汉带来的军队,自以为万无一失。 可怜门外四名侍从,见到本该处斩的麴义卷土重来,还未发声示警,就脖颈一凉,丢了性命! 麴义踏入门中,身后有一千猛士,箭矢纷纷对准韩馥! 若先前,韩馥这里以兵力优势,压了楚汉一头。 此时麴义奇兵突出,且凉州苦寒之地训练出的猛士,个个以一当十,韩馥唯一的优势也荡然无存! “难道,我便只剩下困兽之斗?” 这位历史上优柔寡断,以小刀在茅厕中终结自己生命的一方诸侯,此时心乱如麻。 第52章 韩馥惨死 楚汉并不知道这其中曲折,但见麴义显然将矛头指向了韩馥,这才松了口气。 更重要的是,楚楚和典韦并未逞一时之勇,令楚汉大慰。 “典将军,”楚汉拱了拱手,惭愧道:“虽说是关心则乱,但刚刚毕竟错怪了你,若今日生还,有机会再向你赔罪吧!” “嘿嘿,”典韦举起手中的流星锤,“那算什么事?” 楚汉心中一动,笑道:“我想起了。明日我便遣人,为你重新打造一幅兵器!” 典韦疑惑地挠了挠头,他觉得手中的流星锤很威武,不必更换呀? 而只有楚汉明白,真正的典韦,乃是手握一对八十斤的短戟,令人闻风丧胆! 打造武器么…… 楚汉心神已定,自己根基稳了以后,能工巧匠必须大力招揽! 厅堂上的武将,见原本是针对楚汉的鸿门宴,却阴差阳错,弄成现在这个四面楚歌的场面,不胜感慨。 潘凤乃是众武将中的领头人,大喝道:“麴义!主公待你不薄,为何恩将仇报?” 不薄? 我顶撞两句,就要杀头,便是不薄? 麴义尚未搭话,楚汉便笑道:“麴将军不必介意,他们素来颠倒黑白惯了的。” “哈哈哈哈,楚将军,你我皆受其害,也算缘分。” 麴义一直冷眼旁观楚汉行径,只见他年纪轻轻,却孤身赴宴,临危不乱,直到此刻还有心说笑,真乃人杰也! 霎时间,二人心意相通,相视一笑。 韩馥见今日大错已酿成,究其根本,不过是自己一念之贪,不肯为楚汉兑现承诺罢了! 他忍不住想,若是当初没有因为楚汉的出身而轻视他,认真对待这样的人才,今天的结果,必然大不相同! 可是,韩馥终究无法超越时代,东汉时的地域歧视和唯出身论,都是非常严重的。 莫说州与州之间,便是郡县之间,都能以“非本土人士也”这等荒谬的理由,不让你做生意,不让你通行! 而出身,更是所有士族为了巩固自身地位,所施行的一种约定俗成的筛选规则! 所以刘备无论多落魄,他是中山靖王之后,便总有人相助。 而张角这等草莽,无论他才识多么过人,也只是无人赏识的叛贼,不得已而含恨离世。 此时,韩馥扫视着厅堂上忠心耿耿的将士,望着倒在地上多时的沮授,这一生荣辱,霎时间都走马灯似的掠过心头。 “楚汉……”韩馥像是苍老了十年,“你说得不错,是你胜了。” 说着,他咬断自己手指,流出汹涌的鲜血来。 “黄大人,请你禀告圣上,这冀州牧的位置,交给楚汉坐吧。” 众人皆是一惊,只有黄宦官巴不得事情解决,连忙拿出诏书,指着一处空白:“请韩大人在此处按个手印。” “主公!”潘凤见韩馥无意再战,心中大痛,“一世基业,不可拱手让人啊主公!” 楚汉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自己明明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可究竟改变了什么? 张牛角还是死于战事,沮授还是刚烈而死,韩馥提前几年坐到了冀州牧的位置,却也如历史般,将冀州牧的位置让给旁人! 难道冥冥中,尽是天意? 众武将都怒视着自己,其中不乏正直之辈,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楚汉一直以来的信念,在此刻动摇了。 “众卿不必再劝。”韩馥虽然服输,但脱离了争权谋利的漩涡后,竟然变得思想通透了起来。 “是我失信在先,没能将真定县交给楚将军,当然得十倍赔偿给他。” “楚将军,你可满意?” 说着,韩馥和煦地笑了起来,令楚汉一阵慌神。 “我……” 他无言以对,只觉得心中一阵空虚。 眼睁睁看着黄宦官将诏书递给韩馥,为了辨明清白,口中还絮絮叨叨地讲解着:“这本是任命于韩馥的诏书,但须得我最终授权。若韩大人不受此功勋,且将冀州牧转交给旁人,我也不加阻拦,照实报给张阿父即可。” 韩馥笑了笑,道:“黄大人,你虽年幼,竟然也参与了朝政,真是可喜可贺啊!” 黄宦官听不出韩馥的讥讽之意,反倒倨傲起来:“那是自然,韩大人,你此番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告老还乡罢了!” 众人看着,或愤怒,或悲哀,一时间鸦雀无声。 楚汉更是觉得荒谬,冀州牧如此大的官位,朝廷竟然放任不管,交给一个小太监处理。 如此东汉,如何不亡? 待韩馥将手印安安稳稳地盖在了诏书上,潘凤再也支持不住,伏地大哭! 紧接着,一厅堂的将士,全都哭泣起来! 楚汉一阵眉头紧皱,身旁的田丰忽然厉声道: “主公为何眉头紧锁?难道先前,你并不知道如此结果?” 楚汉叹了口气:“我以为拼杀一阵就罢了,没想到兵不血刃,也能如此惨烈!” 田丰肃然道:“若是主公决心不够,趁早交还冀州牧罢了。大丈夫壮志未酬,何来伤感?” 是啊,这是自己决心走上的路,为何还在迷茫? 楚汉看了楚楚一眼,只见她清秀的小脸上,竟然全是坚毅之色。 因为她知道,韩馥此时虽然萧索,也总比杀了哥哥来得好! 楚汉这才振作起来,去接韩馥手中的诏书。 “楚将军,恭喜了!”韩馥拱手笑道。 楚汉不忍再看,低头道:“韩大人,你欲杀我之事,公与已经抵命,我不追究。你……回颍川养老吧……” 韩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却转瞬又被寒意取代。 “楚将军倒是宅心仁厚。” “对了,”韩馥笑道,“你年纪轻轻,已经做到了冀州牧这样的大官,领两千石的俸禄,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不知道。”楚汉摇头道,“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太快了。” “哦?那在下有一句忠告,楚将军可愿听否?” 楚汉见他目光闪烁,但也没有多想,便道:“愿听教诲。” 韩馥嘿嘿一笑,低沉着嗓子道: “楚汉,你可知人生在世,不可事事得偿所愿,否则有违天和?” 楚汉听他声音有异,猛然察觉危险,愕然抬头! 韩馥那苍老的脸,一生都在犹疑不决的脸,在这生死攸关之际,竟然变得凌厉而一往无前! “动手!” 他一声喝令,楚汉早已扫视着厅堂武将,看谁有所动作! 众武将的脸一览无余,竟然都是震惊和疑惑的神色! “不是他们?” 楚汉忽然灵光一闪,不及转身,便大喊:“楚楚,当心!!” 他声嘶力竭,楚楚却不明其意…… 而她身后,与典韦并立的侍从; 跟随楚汉一路杀到圉县,又凯旋而归的老兵; 那守卫在楚楚门前,此次与典韦、麴义一同来到会客厅拯救楚汉的义士…… 忽然目光阴狠,朝着楚楚未被盔甲覆盖的脖颈,猛然一刀! 楚楚愕然回头,便看到刀刃闪烁,甚至来不及惊叫! 一旁的典韦却反应迅捷! 他闪身在楚楚面前,硬生生挨了这一刀! “去你妈的!” 典韦一脚将此人踹开,力道奇大! 那老兵身处半空中,仍不死心,手中握着一把短箭,齐齐射了出去! 短箭去势凶恶,楚楚慌忙遮住了头脸! 可楚汉看得分明,那短箭定然可以穿透楚楚的手,将她扎个窟窿! 典韦忍住剧痛,侧身挡了大半,可仍有一小撮直直地向楚楚射来! 空白。 楚汉的大脑中,只剩下空白。 他身负天下无敌的武功,但也无法在瞬间,来到楚楚身边保护她! 他手中更无什么物事,可以阻拦那些短箭! 难道自己得到冀州牧的代价,便是失去楚楚? 念及此处,楚汉不禁虎目含泪。 与楚楚的性命相比,冀州牧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自己在见到楚楚时,便将她扯到自己身边,而不是为了韩馥这狗贼伤感,焉有此祸? 可人世间祸福荣辱,哪一次不是由于一念之差? “楚楚!!!!” 楚汉叫得撕心裂肺,却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楚楚的笑脸…… “楚汉哥哥……”不知是否为楚汉的错觉,他竟然看到楚楚向自己笑了一下。 似乎是说:“你别伤心,别伤心……” 楚汉心中大痛,睁大了双眼…… “叮叮叮叮叮叮!” 忽然,一阵密集的声响,几乎触到楚楚鼻尖的短箭,全部落到了地上! 可是没有人,看到是谁在出手! “楚汉哥哥……”楚楚惊魂未定,颤声道:“我,没事……” 满室愕然,而楚汉的脸并未由于楚楚大难不死,而露出喜悦! 他怒视着韩馥,后者惊怒交加,连连后退。 这手刺杀,韩馥本以为必中,若是临死前,能看到楚汉悲痛欲绝的样子,自己足可含笑九泉。 可是,不知为何,竟然失败了。 难道这两兄妹,都有上苍保佑? 他惊骇的脸,落在楚汉的眼中,如同一具尸体。 “韩馥,你宁死不悔,竟然想要伤我妹妹……” 楚汉青筋暴起,大声喝道:“你可知我走到今天,正是源于不愿她再受旁人欺负?” 他一把攥住了韩馥的脖子,再也不给他声辩的机会,掌心吐力! 喀嚓!! 砰! 韩馥的颈骨先是折断,接着血肉横飞,韩馥的脑袋孤零零的落在地上,身体也扑通一声倒下。 而楚汉的手中,握着半截白骨。 他竟是硬生生的,将韩馥的颈骨掏了出来! “呜哇!!” 众武将都是沙场杀敌惯了,也没见过这样的惨状,呕吐起来。 一时间,会客厅混杂着血水和呕吐物的臭味,煞是难闻。 而楚汉冷眼看了韩馥的尸体一眼。 他心中最后那点,来自前世,现代社会的善恶观,或许就此烟消云散…… 第53章 风流云散 黄宦官手中握着诏书,见到此等险恶景象,竟然昏了过去。 鲜血使诏书上的文字模糊不清。 而潘凤恍惚片刻,终于发觉韩馥惨死,大吼一声,向楚汉袭来! 他手握刀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而楚汉,只是冷漠地扫了一眼潘凤。 “不去找华雄,却来惹我吗?” 他似乎毫不在意潘凤的大刀,只是轻轻巧巧地躲过,单手成抓,将潘凤的颈骨同韩馥一样,先是折断,然后掏了出来! 潘凤的头滚落在地,竟然恰巧碰了碰韩馥的头。 楚汉嗅了嗅自己的身上,皱眉道:“好难闻。” 除了典韦,所有人都呆了,暗自惊叹楚汉下手如此歹毒! 原本怒气冲冲的麴义,脑海里再也没有了报仇雪恨,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尊杀神……” 看着韩馥和潘凤的尸体,楚汉叹了口气。 “韩馥、潘凤,你二人这次死得,比我先前所知的,壮烈许多!” 田丰听不懂楚汉的话,只是一扯楚汉的衣袖,道:“主公,尊妹无事,切莫沉溺于杀戮之中!” 楚汉点点头:“田先生,谢谢你。真的。” 他大踏步地,走向会客厅中的正位。 那是先前韩馥的座位。 众人不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楚楚,你来!”楚汉忽然回头,又道:“田先生,恶来,你二位也请来我身边。” 楚楚一愣,知道兄长担心自己尤甚,便立刻站在楚汉背后,灿烂一笑。 田丰整理衣冠,与典韦一左一右,站在楚汉身旁。 “众卿,”楚汉坐在那位子上,手托下巴:“今日之事,皆为见证。若是觉得我楚汉行事过分,尽可散去。” 韩馥的旧将们面面相觑。 韩馥已死,自己失去效忠之人,原本楚汉顶替了韩馥的官职,投靠他是最优选择。 可…… 自己先前为难楚汉,这事能一笔勾销否? 联想到楚汉的手段,众人无不脊背生寒。 于是稀稀拉拉的,有几人告辞离去。 直到走出门前,他们都提心吊胆。 见楚汉果然不追究,也顾不得什么大将之风,撒腿逃跑起来。 有了先前的例子,众将皆都离去,不少人只是拜了拜潘凤和韩馥的尸体,竟无一人提出为他二人收尸。 直到一位文官模样的人,离去前,拱手向楚汉请示: “楚使君,他二人的尸首,能否由我代领?” 楚汉点了点头:“你很好。这些将军妄称英勇,竟然惧怕我一个未及弱冠之人。敢问你尊姓大名?” 此人拂袖道:“审配!” 楚汉眼睛一跳,暗道:“原来是他,怪不得。” 历史上审配由于刚直,在韩馥处郁郁不得志,此次楚汉赴宴,见他始终站在队伍末尾,看来属实。 尽管如此,他也不忍见韩馥身首异处,可见其为人高洁。 “正南先生,若非今日我手段狠毒,定然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你这等良才,我倒有心收服呢。” 审配目光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他一身才学,不下于沮授,却不得志多年,骤然听见楚汉夸赞,真是拨云见日。 可……自己究竟受惠于韩馥,他惨死此处,自己又怎能转身投靠楚汉? 于是行礼道:“多谢楚使君赏识。” 就此默然,扶着韩馥尸首离去。 楚汉见他步履蹒跚,似乎若有所思。 忽然,他起身吩咐道:“正南先生路途遥远,簿曹从事何在?拿出黄金三十两,作为盘缠!” 簿曹从事,乃是专管钱粮的官。 韩馥的簿曹从事本来缓缓退出大厅,此时得楚汉召唤不敢不从,又退了回来,道:“喏!” 慌慌张张取钱去了。 审配不知如何是好,肩扛着韩馥的尸体,难以做出感谢的动作,一双眼睛,便拼命眨了眨。 “先生请去吧,他日相见,你我或许便是死敌。”楚汉拱了拱手,不再看他。 审配不答,果然领了三十两黄金离去。 风流云散,原本喧哗的大厅,此时连刀斧手都渐渐退去。 并非楚汉阵营的,就只剩麴义和黄宦官二人,麴义的精兵守在门外,而黄宦官昏迷不醒。 麴义本就是为了杀韩馥,如今韩馥惨死,他心中也一片茫然。 “恶来。”楚汉指着黄宦官道:“把他晃醒。” 晃? 典韦挠了挠头,还是将黄宦官举了起来,比较顺手。 黄宦官顿时吓得大叫,又被典韦往地上一丢。 “醒了。”典韦如是说。 黄宦官揉着屁股,发现大厅空旷,楚汉睥睨着自己,竟然一阵恐慌。 即使面对大将军何进,自己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楚……楚大人,还有事么?”黄宦官谄媚地笑着。 楚汉眉眼轻抬,道:“你能决定冀州牧的归属,对吗?” “啊对对对!” “那印玺呢?”楚汉一针见血。 黄宦官倒是愣了,这印玺原本,又是自己收取贿赂的一道关卡。 试想,封韩馥为冀州牧,而迟迟不拿出印玺,此人还不慌着将金银珠宝,都交给我黄仁? 否则徒有虚名,他韩馥划不来啊! 可现在,面对这个楚大人,他黄仁竟然不敢说不。 “楚大人……”黄仁拱手道,“朝廷官吏,先收诏书,后封官印,这是规矩。” “这规矩不好,改改吧。”楚汉淡淡道:“你写信给你的张阿父,印玺不到,你就是我的贵客,饮食起居,我按最高规格给你安排!” 黄仁吓得瘫坐在地,楚汉说得好听,什么贵客,分明就是软禁! 联想到楚汉杀死韩馥时的心狠手辣,莫说是这位没胆又没蛋蛋的小太监,便是盛名在外的吕奉先,又能扛得住几合? “这……这……” 黄仁期期艾艾道:“这似乎不妥的,楚大人。” 楚汉冰冷的脸此时才笑出来:“黄大人,你观我今日之事,可有一件是妥帖的?” 黄仁不敢说是,又无法否认,只好委委屈屈地笑着。 十四五岁的孩子,笑起来满脸褶子——愁的。 “麴兄。”楚汉起身,恭敬道:“你带舍妹来此,救我性命,楚汉记下了。” 麴义哪敢受功?连忙拱手道:“楚使君自谦了,以你之勇武,我这一千人,跟摆设似的。” “你今后作何打算?要回凉州去吗?”楚汉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知道麴义此人,兵马娴熟,可堪大用,尽管演义中是被赵云一枪捅死,但正史里,此人可是勇猛极了,只是狂傲,终于被袁绍所杀。 楚汉看今日麴义所为,的确当得起河北名将这一称谓。 他擅长打羌人,也就可以抵御凉州军。 楚汉不敢保证,会不会和马超等人硬碰硬,心中实在想让麴义留下。 但他此刻像是得了病一般,浑身无力,只觉眼前事全无趣味。 “谢楚使君关心,我素来不屈居人下,凉州的确适合我的性子。” 麴义虽然敬佩楚汉英武,但思忖自己与他相伴,实在如同伴虎,便不敢自荐为他的将领。 “来人,”楚汉又唤那位簿曹从事,“麴兄领兵一千,花费甚重,取一百两金子,为他送行!” 麴义大为感激,凉州乃贫寒之地,一百两金子,实乃他平生所未见! “楚使君,我自居凉州,他日若有什么难处,定当效犬马之劳!” “保重!” 楚汉目送着这位传奇将领离去,地上只剩下潘凤的尸首,还有黄仁偷眼瞧着自己。 “田先生,麻烦你随同黄大人去写书信。”楚汉颔首道。 田丰见楚汉眉间似有忧色,但也不变当着众人之面说出口,便领命退下。 楚汉明知今夜整个真定府都不得安宁,冀州牧易主的消息会很快发酵,而自己将成为众矢之的。 他明知自己还有一大堆的要事需要安排,但此刻身心俱疲,吟道: “是非成败转头空,浪花淘尽英雄。千古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第54章 兄妹夜谈 真定府,楚楚的住处。 归来之前,楚汉下令将潘凤的尸体收了,暗中盘问了潘凤是否深得军心。 那潘凤的部将道:“潘将军嗜酒、倨傲,虽对韩大人忠心,但并不以慈掌兵。” 楚汉点点头:“恶来,你把潘凤的尸首挂在军营外,就说此人忤逆冀州牧,已被处死,但不必提冀州牧的姓名。” “若有人质疑,你就以武力威慑他。” 典韦只觉此事甚为麻烦,嘟嘟囔囔地去了。 然而,麴义带着人马出城,早已引起了守城将士的注意,焉能不知城中发生大变? 可他们做低阶士兵的,平日里关心的无非是俸禄多少,要不要上战场卖命,又怎会深究此事? 见烽火没有点亮,号角也不曾吹响,便稀里糊涂地睡下了。 而军营里,则是一片喧哗,士兵们——不管是否为潘凤帐下,常受他鞭笞辱骂,如今见他死了,即使厚道的,也不伤心。 喧哗的内容则是,潘凤深受韩馥喜爱,此番被处斩,那冀州牧倒是好大的威风! 这无异于打韩馥大人的脸! “会不会,冀州牧就是韩大人自己?” 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众士兵便噤若寒蝉了。 不管如何,冀州牧无情的形象,他所遣使者(典韦)这烈火般的性子,已经深入人心了。 可那城中士族,自然眼光非同一般。 他们消息灵通,会客厅中发生的巨变倒也略知一二。 事实上,自从楚汉入城,[诛杀张牛角的少年英杰]这个身份问世,眼光毒辣者已看出,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如今潘凤被杀,麴义离城,更不必提相传有人看见,审配在深夜掘土,似乎是埋葬着什么人的尸首…… “这真定府的天……不,这冀州的天,终究是变了。” 这一夜,整座城池的有识之士都陷入了不眠,思索着自己今后的命运。 而楚汉则坐在楚楚的房间,安慰着小姑娘入睡。 “楚汉哥哥,你今天……有些吓人。” 楚楚蒙着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 楚汉淡淡一笑,道:“是我不好,不该当着你的面诛杀那狗贼。” 楚楚叹了口气:“即使不当着楚楚的面,我心中的楚汉哥哥,也不是这样一身杀伐气的凶悍家伙啊。” 话已出口,楚楚却看见兄长脸色大变,顿时后悔:“哥哥,是我失言了。你是为了保护我才,才……” 而楚汉已经面无人色,他本就陷入到一种空虚的境地中,没想到一直以来最亲近的妹妹,竟然对自己不以为然! 那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知道了。以后,哥哥会改。” 楚楚急得快哭出来:“真的是我失言了,若我机灵一些……不,此事的祸根埋藏在很久以前,若我那时不被牛大等人欺侮,哥哥你也不会愤然起义……更不会手上沾了血……” “傻孩子。那又不是你的错。”楚汉仍是神情不豫,拍了拍楚楚的脑袋。 “楚楚,你告诉哥哥,更喜欢以前的生活吗?”楚汉小心翼翼地问。 楚楚想了想,苦笑道:“怎么可能?那时候我们饥寒交迫,哥哥你还要出门砍柴……我自然是喜欢现在的生活。” 楚汉心神稍定,总算做了一件对的事。 “那你老实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楚汉不敢看楚楚的脸,吞吞吐吐道:“我们的爹——就是那个你没见过的爹,他在外作出了一番大好事业,却不回来看望我们,看望咱们娘,任由她惨死……你,恨不恨他?” 楚汉仅仅问出此话,就手心汗津津的,注视着楚楚的反应。 “怎么忽然说起爹来?”楚楚笑了笑,见楚汉神色严肃,又仔细想了想。 最终,她晃了晃脑袋,道:“我不恨他。” “为什么?”楚汉急切地问,“他若是有良心,咱娘也不会枉死,你我也都有所庇护,不必过那非人的日子!” 楚楚眨着眼睛:“可是楚汉哥哥,他既然不来看我们,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那……”楚汉瞠目结舌,“他为什么不回来?他凭什么不回来?” “做出一番事业,很难的。楚汉哥哥你还不明白吗?” 楚楚说着,发现楚汉额头上有一块血迹,起身拿出手帕擦拭。 “也许他事务繁忙,抽不出身来,那也是情理之中。” “不管如何,他既然是我们的爹,我希望他过得快活。” 楚楚温柔地笑了笑,道:“就像楚汉哥哥你,若是不带着我这个累赘,是不是也能少了许多为难之处呢?这些日子啊,我总是这么想。” “不,你怎么会是累赘,你是我妹妹啊!”楚汉不顾一切地否认。 “那若我不是你妹妹,就是累赘了吗?” “这……” 楚汉面对妹妹清澈的眼神,竟然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谎话。 “所以呢,爹爹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想必有他的道理。” “哼。”楚汉仍然愤慨道:“不对就是不对,倘若深究背后的难言之隐,这天下哪有什么坏人。” “楚汉哥哥说得倒也不错,”楚楚嫣然一笑,“只是他既然是咱们的爹爹,这种事总要网开一面嘛。就像你我之间,还说什么公正呢?只有心甘情愿罢了!” “而且,若他没有作出一番大事业,扪心自问,我还这么盼望他回家来吗?” “那我到底是渴求和别人一样,有个爹爹,还是像那些争名逐利的人一般,渴求荣华呢?” 楚楚娓娓道来,而楚汉的内心,无异于狂风暴雨! 若他不是黑山军的领袖,而是一个刀口上舔血的小卒,我又会这么恨他吗? 说到底,我也只是计较自己的得失,而非真心希望一家团聚罢了! 楚楚见哥哥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不由得心疼道:“楚汉哥哥,这些日子以来,你太累了。快回去歇息吧。” “对了,”楚汉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为何始终喊我为[楚汉哥哥]?” 他二人乃是寒门子弟,兄妹之间的称呼,无非是[大兄]、[大哥]、[兄长]之类的。 唯独楚楚,始终执拗地喊自己哥哥时,还连名带姓。 楚楚一愣,她自己也没有觉察此事,经楚汉提醒,须得苦苦思索一番。 良久,楚楚笑道:“我想起来了,我刚刚学会说话时,喊你什么,你还记得吗?” 楚汉摇了摇头:“那时我也才四岁,怎么会记得。” 他内心却道:“我是穿越人士,来到这儿就六岁了——刚好是开始砍柴那一年。” 之前的记忆,只是原主模模糊糊的片段罢了。 “那时候,我总是喊错你的名字,娘便骂我蠢丫头,后来我为了矫正,便总是将你真正的名字带上,加强记忆。” 楚汉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事,便好奇问道:“那你之前喊我为什么?” 这些陈年往事,若是楚汉不提,自己也早已忘记了。 楚楚凝眉思索,半晌才道:“我记得是个怪名字……叫……” “褚昭吧?” 喀嚓!! 楚汉猛然的起身打翻了茶水,碎片洒落了一地! “楚汉哥哥,你怎么了?”楚楚吓了一跳,见楚汉行为怪异,似乎是操劳太久,出现了幻觉,不由得忧心。 褚昭…… 可是……怎么可能? 娘为我改名字,应该是褚飞燕离家之夜…… 那时候,楚楚还未满月! 从此以后,谁又提过这个拗口的名字? 他望着妹妹,终于长叹一声: “难道,真的是天意?”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的现代人,楚汉的价值观在这些日子以来,反复受到挑战。 离开楚楚的住处,楚汉身心俱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今日他大起大落,受到了太多的刺激,竟然毫无睡意。 此刻,他只想和一个人聊聊。 楚汉将茶水泡好,对着空荡无人的房间,似乎是自言自语。 “进来坐坐吧?” 门砰然打开。 一个瘦小的黑影出现在楚汉面前,卸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满是疤痕的脸来! 不是褚飞燕,更是何人! 第55章 飞燕还巢 “你戴那劳什子作甚?”楚汉指了指褚飞燕手中的面具。 那面具似乎是精心制作,与褚飞燕的脸型、面皮契合得完美,材质柔软,叫不出名头。 褚飞燕声音嘶哑,道:“我统率黑山军,所收部众广布天下,连我都不妨忽然有人通过画像认出我的身份,所以拜托巧匠制作,以掩盖身份。” 说着,褚飞燕将面具放在桌上,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嘿嘿,韩馥的茶,差劲。” 楚汉淡淡笑了笑:“你这些年,倒是将舌头弄得刁钻无比,浑不似当年吃着山涧野菜的你啦。” 褚飞燕一愣,知道楚汉仍是嘲讽自己忘本,脑袋一缩,不便回答。 “但有一件事,我必须谢你。” 说着,楚汉忽然拉开距离,五体投地地拜倒! “咚!咚!咚!咚!咚!” 五个响头磕完,楚汉额头见血。 尽管有甲虫之力赋予的防御力,可楚汉也使了蚂蚁之力来磕头。 褚飞燕听着震耳欲聋的磕头声,却不以为喜,冷漠地喝着茶。 “你救了楚楚一命,我永生铭记你的恩情!” 楚汉起身慨然道。 在那会客厅中,几百双眼睛,只有楚汉看到,是房檐上一个黑影,出手拦下了那些短箭! 而那个黑影,楚汉立刻认出,就是褚飞燕! 楚汉双目紧闭:“从此,你要我这条命,我绝不犹疑!” “要你的命?” 褚飞燕神色更是冷漠:“楚将军,楚使君,楚大人!若你面对的不是我,还敢夸下海口吗?” 忽然,褚飞燕将桌子掀了,杯盏破碎,划破了楚汉的眉毛。 楚汉却目不转睛,盯着褚飞燕。 “你明知我不舍得也不愿意杀你,才欺我太甚!若是换个人,老子把他的头砍了捣蒜!” 褚飞燕气喘吁吁,似乎半生的委屈都在楚汉的一句话中引燃。 “我救我的女儿,用你谢我?你算什么东西!” “你楚汉自负身手天下无对,可在我看来,只是遇到的敌手都蠢得紧。” “我褚飞燕略施小计,定要你挫骨扬灰,你信不信?” 说着,褚飞燕撕开了衣衫,露出满身疤痕。 “我打过的仗,比你吃的饭还多,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还多!” “你嘲讽我忘本,我不说什么!” “可我问你,我半生都在马背上卖命,不知道下一刻死的是敌人还是自己,这么白手起家,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事业,你要我放弃,去做那山野贫民,享受一些微不足道的天伦之乐……” “我褚飞燕宁肯一身盔甲,手掌兵权,死在马背上!”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安能委身于山野?” 望着褚飞燕一脸果决之气,楚汉笑了:“我很羡慕你,真的。” “你一路做到这个位子,尚且雄心勃勃,而我,已经累了。” “大家你杀我,我杀你,又有什么意思呢?” 褚飞燕只是冷笑:“你拒不认我这个父亲,但我不以为忤,还是将半生基业传给了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以为,你是万里挑一,百年难遇的奇才!” “可如今看,你也只是庸才罢了。” 楚汉挠了挠头,道:“我的确是百年难遇。事实上,如果你真的想遇到我,还需要1800多年才行……” 褚飞燕不听他胡言乱语,怒斥道:“你此刻便已心灰意懒,又如何能执掌天下?” “我……只是想保护身边人。”楚汉抵不住褚飞燕的锋芒,低头道。 褚飞燕大怒,只觉此人不可理喻,喀嚓一响,捏碎手中茶碗,一只手顿时鲜血淋漓! “你出粟足村,进真定,打圉县,杀了张……张牛角大哥,此时却说只为保护身边人?” 他一把抓起楚汉,道:“你才是忘本!你楚汉今天能在此处无病呻吟,都是你手下的将士,用尸骨把你抬起来的!你懂吗!你现在懂我为何无法抽身了吗?” 楚汉一惊,脑海中顿时闪过许多人的脸来,接着便是一身冷汗! 若此刻自己止步不前,又焉能对得起那些为了自己口头许诺的理想,而牺牲的兄弟? 那自己所做行径,和拿天下人做棋子,又有何分别? 甚至自己今日,还大言不惭地指责韩馥玩弄人命! 楚汉心思一阵清凉,先前由于看了韩馥就此烟消云散的惨剧,而迷茫的心,经过褚飞燕的点拨,终于回归了正轨。 而褚飞燕仍不解恨,吼道:“那夜,我要拿你祭奠张牛角,不是说说而已!他在死人堆里把我背出来,你知道这是多大的情谊吗?” “可为了你这个逆子,我放弃了!” “我也有心!我也有感情!你辱我骂我忤逆我,我都无所谓。” “可我大哥张牛角尸骨未寒,我却不能亲手为他斩了仇人,因为他妈的!仇人是你这个傻儿子!” “你知道这其中的苦楚吗?” 褚飞燕说着,将楚汉狠狠往地上一摔,气喘吁吁地捂住头。 他的痛苦,楚汉终于见识了。 父子相对,良久无言。 “不喝茶了,喝酒。” 楚汉忽然起身,从韩馥的珍藏中拿出一坛醉仙酿,撕了封条,酒香扑鼻。 褚飞燕愣愣地看着,不懂楚汉此时发什么疯。 “承蒙你将我唤醒。”楚汉说着,为褚飞燕斟了杯酒。 “我敬你。” 说罢,楚汉一饮而尽。 褚飞燕别的不知道,但这是自己亲生儿子倒的酒。 他端起酒杯,杀人无数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褚飞燕同样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立刻面上一阵潮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不能喝酒?” 楚汉皱眉,忽然以迅雷之势抓住褚飞燕的手腕。 褚飞燕想要挣脱,但拼力气,哪里是楚汉的敌手? 楚汉此时一身绝顶医术,何况褚飞燕的身子,都是于吉调理的,他自然听得出其中端倪。 良久,楚汉变色道:“你……你……” 褚飞燕淡淡一笑,收回了手:“你哪里学的医术?而且似乎不俗。” “你用药太深了!”楚汉皱眉道,“那本就是饮鸩止渴,釜底抽薪的药物,你为求速成,还加大剂量,今后你若是戒了酒色,不疲劳过度,还有……” “还有不到十年的寿命!” 楚汉一愣,望着风轻云淡的褚飞燕:“你知道?” 褚飞燕哈哈大笑:“我自己的身子,当然关心。不过你竟然和于吉所说一模一样,倒叫我惊奇。” “你既然知道,为何仍然横行无忌?”楚汉焦急道:“你这身子看似无忧,其实离病入膏肓,也就差之毫厘!你那登高伏地的本事,也该收手了!” “那样,又有什么趣味呢?”褚飞燕淡淡道。 “若不是于吉为我调配了这些丹药,我又哪里有这般弓马娴熟的本事?” 楚汉默然。 诚如他所言,若是谨小慎微地活着,对于褚飞燕和楚汉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酷刑。 “不说这些了。”褚飞燕起身,“我也该走了。” “你又去哪儿?”楚汉一愣,也随之起身。 “我黑山弟兄,你又不怎么管,我不回大营,又去哪里?”褚飞燕一叹,“今番出行,已是弟兄们给足了我面子。纵然平日我手段狠辣,他们也不恨我。这,就是恩情。” 楚汉心中五味杂陈。 由于他见证了母亲的惨死,至今仍然难以原谅褚飞燕,更不愿意唤他一句父亲。 可,他救了楚楚不说,饶了自己姓名、赠虎符、出言点破自己的迷茫,这些都是实打实的! 楚汉也不得不得承认,此人对自己,真的还不错。 “楚楚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楚汉低声道,“你可别小看了那小妮子,她其实什么都知道,直觉很敏锐。说不定,她已经觉察到你的存在了。” 褚飞燕一怔,刚才自己的确是暗自守在门外,听二人的对话。 “你就不去看看她?” 楚汉望着褚飞燕的背影,咬牙道。 良久,褚飞燕耸了耸肩膀,道:“透过窗户纸,都看过了。若是来一场父女相认,她又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怎么办?” 楚汉暗想:“这却是在讽刺自己,当日在乱葬岗不给他留情面了。” “我这身子,也撑不了几天。”褚飞燕洒脱一笑。“今日她父亲从天而降,明日她便全身缟素,你说她哭得出来吗?” 褚飞燕这几句话,隐然有再也不相见之意,楚汉不由得凝神细听。 “小子,照顾好你妹妹,还有在圉县的那姑娘——是你的福气啊,不输你娘。” “你之前一直做得不错,我……我很是骄傲。” 说罢,褚飞燕一咬牙,便闪身越出窗外! 身后,楚汉的声音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地响起了。 “你用了于吉的药物,留不下别的子嗣的。以后琢磨着快死了,就回来。你儿子、女儿,都哭得出来。” 褚飞燕没有回头,他抬起手腕,像是擦了擦脸,就此离去。 楚汉望着他留在桌上的面具,喃喃道:“不肖子楚汉,定当卫护家人身边,永生不弃。” 第56章 求贤若渴 次日,楚汉清晨正在梳洗,田丰便叩门道: “主公,主公!” 楚汉一边擦脸一边想:“老田还是斯文,要是典韦早就把门拆了。” 忽然,门板咔嚓一声断裂,典韦虎头虎脑地走进来,看见楚汉呆滞的表情,也不由得一呆: “主公,田先生喊你,你为何不应?” 妈的,田先生喊我我也得硬? 楚汉怒道:“我在洗漱,你为何将门踢开?” 典韦委屈道:“田先生说你精神不振,喊了没人吱声,我还以为你上吊了。我这不是着急嘛。” 楚汉怒道:“我他妈谢谢你啊!” “你看你客气的。”典韦还腼腆起来。 楚汉恨不得用湿毛巾把这家伙给捂死! 田丰见楚汉目光中湛然有神,也就松了口气,道:“主公,昨夜黄仁已将书信发出,眼下还有一事,需得向主公请示。” 楚汉将仇视的目光从典韦身上移开,道:“什么事?” “我们今番来到真定,原本只是求一个真定县令罢了。”田丰为难道,“没成想做了冀州牧。这……是不是应当和各郡太守打个招呼?” 楚汉一愣,自己这越级太快,倒也没想到此事。 这冀州牧,理应有什么礼节呢? 二人正凝神思索,典韦忽然憨憨地问:“田先生,这冀州牧的官儿大,还是太守官儿大?” 田丰眼皮一抬:“自然是冀州牧。” “那我就不明白了。”典韦挠了挠头,“他们不上赶着来见主公,主公还要和他们打招呼吗?” 此言一出,田丰和楚汉一愣,又是抚掌大笑! “典将军,你乃大智慧之人!” 典韦摸不着头脑,但田先生夸自己聪明,自然是好的。 依田丰的性子,自然是儒家风范,自己初来宝地,拜个码头云云…… 而楚汉对权力没什么概念,自然而然地觉得,那群太守都是老头子了,肯定比自己这个毛头小子厉害。 没想到典韦一语惊醒梦中人:咱们早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还鸟那群太守? 何况,楚汉昨日已将潘凤尸首挂到军营中去扬威,此刻再行儒家风范,实在违和。 “这冀州有没有笔杆子好的家伙?”楚汉忽然道。 田丰想了想,道:“主公放走的审配,文采倒是斐然。然后嘛,就是沮授了。” 楚汉默然,他深知在此乱世,大家伙儿野蛮中还是要讲些道理的,若有陈琳那样的人才,更胜百万雄兵啊。 建安七子,有机会我也整一个! 远水不解近渴,楚汉便拱手道:“田先生,总之还是麻烦你,邀请各郡太守,来此相聚!” 田丰苦笑道:“主公,是时候招揽贤才了。” 楚汉也正头疼,自己手下可堪大用的武将,也不过张郃、赵忠、典韦——最后一个脑子还不好使。 文官更是只有田丰、徐庶二人,且两地分居。 “人才,人才……”楚汉自言自语,“人才去哪里找呢?” 真后悔放走审配和麴义! 楚汉后悔不迭,此时却收到幕僚报告,自圉县有一封书信呈上。 “给我的?”楚汉微微惊奇。 他接过书信,看到署名,顿时心中温暖起来。 是蔡琰的。 “自君一别,匆匆数日。妾潜心于音律,近来有所寸进,唯望君早日归来,履行学琴之约。” “君此行凶险,妾忧心如焚,唯有每日于庙前跪拜诵经,方减心魔。” “若君此战不利,可速回圉县。若君旗开得胜,妾自欣喜。”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此信洋洋洒洒,均是相思之情。 楚汉深知蔡琰性格腼腆,可信纸上如此热烈,显然是思念成疾。 而且自己刚刚到了真定,信就来到,可见蔡琰在自己走后两天内,已写就此信。 楚汉也自感慨,扬了扬手中的信,道:“田先生,这不,我也得写信了。共勉吧。唉。” 田丰气得倒吸一口凉气:“主公,这可不兴搁一块儿说啊,你写信是为了红颜,我写信可是纯纯的苦力!” 楚汉早已知道田丰会抱怨,落荒而逃。 他回到书房,信中粗略讲了自己如何成为了冀州牧,此时又是如何一筹莫展,缺乏人才。 最后,他才肉麻地写了一句:“琰儿,我想死你啦!” 望着自己的大作,楚大人沾沾自喜,差人送出。 “咦?” 忽然,楚汉在韩馥的书房中,发现一个小箱子。 此箱相貌平平无奇,却挂着一个坚不可摧的锁。 但在楚汉面前,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 他举起青釭剑,目光准确,一剑斩断锁扣,箱子应声而开! 里面竟然都是一些密函。 楚汉狐疑地查看,这才大惊。 这些信,全是和袁绍往来的书信! 韩馥乃袁氏门生,与袁绍来往密切,倒也不算什么。 可信中盘算的,竟然都是如何诛杀十常侍,并且夺取大将军何进兵权的谋略! “我记得,”楚汉自言自语,“袁绍若无何进赏识,也不得入朝为官,私底下,竟然也要夺权?” 而韩馥作为从寒门子弟,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官员,自然爱惜羽毛得多。 他言语模糊,并不答应袁绍的大事,又不得罪他,总之闪转腾挪,像极了韩馥的性子。 楚汉望着这些书信,清晰地觉察到,那个诸侯纷争的时代,即将来临了。 而自己,也将取代韩馥,成为十八路诸侯中的一员。 至于这些密函嘛…… 楚汉奸笑几声,将它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用来要挟袁本初呢? “主公,”幕僚轻轻叩门道,“有一老者,自称是主公所寻之人,手持通关文书,前来拜访。” “我也没找谁呀?” 楚汉心虚地将箱子放回原处,乖乖,不会是袁本初显灵了,见我偷窥他的隐私,要来灭口吧? 他大踏步出门,果然看见一位白衣老者,正笑呵呵地等着自己。 楚汉见此人风尘仆仆,虽穿白衣,脸色却黑,似乎是从事挖煤业的师傅。 可是这年头哪有煤啊? “请问您是?” 楚汉摸不准来意,只好客气地问。 那老者看了看楚汉的双手,眼神,气度,若有所思。 楚汉被他盯得发毛,心想是否应该责令侍从睁大眼睛,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可侍从们也冤枉得很,你楚大人刚刚上位,我怎么知道你认识什么人? 那老者终于将目光落在一处。 那就是楚汉所佩戴的青釭剑。 楚汉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 “敢问老先生,可是浦元?” 那老者呵呵笑着:“你爹夸赞你机敏无双,我看,也稀松平常!” 楚汉一喜,立刻抓住老者的手。 总算让我逮着了! 第57章 论剑 “老先生,你认识……认识我爹?”楚汉仍不习惯,期期艾艾地说了出来。 “何止认识?”浦元笑道,“他那面具,正是我做的!” 怪不得! 楚汉暗想:“怪不得老头子走得潇洒,却把面具留在此处。原来是做个凭证。” “那面具做工精致,真是巧夺天工。”楚汉赞叹道,“那浦先生此番来意为何?” 浦元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楚将军,你可知像我这样的铁匠,平生夙愿为何?” 浦元刚刚的亲切烟消云散,一双黑黑的面庞上,眼睛中却冒着精光。 打哑谜? 楚汉一怔,知道这老者是来考教自己来了! 褚飞燕虽然力荐自己,还留下面具作为信物,但浦元这等有真功夫的大师,还是会为自己挑选明主的。 他虽自谦为[铁匠],可试问这世上,有哪位铁匠可以冶炼出青釭剑这样的神器! 至于铸剑师的愿望嘛…… 思虑已定,楚汉便胸有成竹道:“老先生,你这样世间无双的铸剑师,我猜最大的愿望,便是所铸的宝剑,都能配得上英雄!” 浦元面色不变,道:“愿闻其详。” 楚汉笑道:“我曾听闻,昔日干将铸剑,为了使剑刃开封,不惜牺牲自己和发妻。这剑,已经不单单只是兵器,而关乎大丈夫的信念。” “倘若所铸宝剑所托非人,岂不是铸剑师的信念遭到了践踏?” “所以,我才猜想,大师您的夙愿,便是银鞍配快马,宝剑识英雄!” “好一个宝剑识英雄!”浦元喝彩道:“楚家小子,我且问你,何为英雄?” 楚汉见此人目光如炬,便也不愿说些道貌岸然的话来搪塞他,便道:“英雄,就是按照自己的信念,快意地过一生。” “倘若他的信念,与朝廷不合呢?” 浦元言辞犀利,楚汉又何惧锋芒? 他挑眉道:“大丈夫一生行事,何须事事对人言!若是觉得此事不错,纵然朝廷反对,那也非做不可!” “你话虽如此,可像张角、褚飞燕之辈,为何又要交战?你妨碍英雄行事,岂不成了小人?” “并非是朝廷反对,我才举兵攻打。”楚汉傲然道:“而是他们挡了我的路。难道与英雄作对的,便不是英雄?我们都是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为了问心无愧?”浦元冷笑道:“剑是凶器,你杀了人,又怎会问心无愧!” 倘若浦元是昨晚,楚汉杀了韩馥之后的迷茫期到来,那楚汉自然不知如何回答。 可此刻,他心思如同溪流,清澈活泼,朗声道:“兵者,不祥之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浦元定定望着他,楚汉也目不转睛。 而一旁的幕僚,只觉得二人所谈论,实在精彩极了,苦于没有笔墨,无法记载! 终于,浦元淡淡一笑:“褚飞燕说得不错,他走了狗屎运,此子有龙虎之相!” 楚汉也松了口气,又自鸣得意,暗想:“若我使出毕生所学,还不得把你辩得跟王朗那皓首匹夫一般,吐血而亡?” 浦元仰望天空,喃喃道:“昔日我见张角有大智,便铸了[青釭]给他。没想到,天妒英才,他身体抱恙,再也上不了战场啦。” 楚汉默然,这张角大约再过几个月,就要死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浦元忽然气得大骂,“他竟然将青釭剑交给了那个贺近!只是因为贺近在战场上,帮他顶了一箭!” “楚将军,你有所不知。”浦元通红着眼睛,“我每晚安睡之前,都能听到青釭剑的悲鸣!” 楚汉虽不尽信服,但见浦元精诚所至,也不由得感动。 这是一个将一生都献给了剑的男人。 “后来,你将剑抢了去,我便夜夜无梦,睡得香甜——但那时,我还没打听到你是谁。” 楚汉得蒙浦元夸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没那么好啦……嘿嘿……” “但我有一事不明。” 浦元忽然踮起脚,瞪视着楚汉。 “这期间,青釭剑又发出悲鸣,可是你兵败导致此剑被夺之故?” “这……” 楚汉心神混乱,不敢去看浦元的脸。 自己又怎么告诉他,用青釭剑向张邈借了六千老弱残兵呢? 真说出来,把浦元气走倒没什么,就怕这老头儿从怀里掏出十八般兵器追杀我一阵儿! 看他架势,似乎认定自己的剑抵得上半壁江山! 见楚汉不答,浦元便作罢了,道:“好在你失而复得,年轻人一时糊涂,我也不追究了。” “多谢老前辈宽宏大量。”楚汉连忙赔笑。 “这第二人,”浦元眯起了眼睛,“就是你爹褚飞燕了。” “与其一柄神兵,他要三千利器,用来武装军队。我么,我也给他了。” “可是!”浦元又跺起脚来,“我给他送了不少好兵器,他却把黑山军送给张牛角了!真是气煞我也!” “好在他态度还算诚恳,否则嘛……” 浦元又将俩眼睛瞪得滚圆:“莫说你老爹引荐你,就冲他是你爹,我也不来见你!” 楚汉擦了一把冷汗,道:“老前辈教训得是。” “你可是第三人。”浦元幽幽道:“前两人,被我相中的,都命不久矣。我看你嘛……倒是可以多活个十年八载的。” 楚汉脸上带笑,内心却骂道:“你个傻老头儿,我这花季少年,怎么到你口中就是再活十年八年就去死?” “据说你已经当上了冀州牧?”浦元嘿嘿笑了笑,“官还不小。那打今儿起,我就住下了。” 楚汉一愣:“这么快?” “嗯?”浦元瞪起牛眼:“你不欢喜?” “欢喜!欢喜!”楚汉点头如捣蒜,“自从夺得青釭剑,我一直在寻觅您的踪影!” 浦元一幅[这还差不多]的神情,道:“明日,开炉,铸剑!” 楚汉见此人须发尽白,但精神抖擞,内心不期然生出一阵恐慌。 “说不定,他还真比我活得久。” 一旁的幕僚见证了楚汉像个孙子被训话的全程,此时恪守一个原则: 不能笑! 第58章 战场急救指南 从此,浦元果真开炉铸剑,为众士兵冶炼兵刃。 楚汉在一旁看了会儿,虽然不通门道,但浦元对火候的掌握,还是令他震撼。 在现有的科技水平下,浦元所冶炼的枪矛,要比冀州军本身配备的,坚硬数倍。 而楚汉更是大力从民间搜寻铁匠,浦元并不传授技艺,只是发号施令,若能悟出什么来,浦元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到半月,这冀州军的兵器坊,就如火如荼地开展了。 在浦元开始冶炼兵刃的那一天,楚汉带着典韦,向浦元索要一件物事。 “浦大师,这就是我向你提过的[古之恶来],典将军!”楚汉将典韦向前一推。 浦元打量了一番,赞道:“果然是钢筋铁骨!” “我猜,他比较适合一对八十斤左右的短戟,最好再为他配备一些可以投掷的兵器。” 楚汉拍了拍典韦的肩膀:“恶来,你尽可以提出要求,浦大师乃天下第一的铸剑师。” “非也。”浦元摇头道:“此地水质偏硬,若我身在巴蜀,这[天下第一]倒也凑合,可在这里嘛……嘿嘿,嘿嘿!不敢当。” 楚汉闻言一惊,怪不得历史上浦元成为刘备的铸剑师,原来还有这层门道儿! “这老头儿对铸剑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指不定哪一天看漳河水贱,就此一去不返……我得赶紧压榨他一番才是!” 楚汉鬼鬼祟祟地,想到了现代社会996、007等不当人的制度。 某日,楚汉正在书房写字,典韦便兴冲冲地跑进来,道:“主公,看!” “看什么?”楚汉搁笔,知道若是不理典韦,便会遭到无穷无尽的骚扰。 呼呼呼! 只听一阵挥舞兵刃的风声,典韦咧开大嘴笑着,竟然在书房耍起他的短戟来! 楚汉吓得立刻拿起镇纸格挡住典韦的手腕,喝道:“恶来,手下留情,我写点字儿,不容易!” 典韦这才收了兵刃,笑道:“主公,你咋知道我喜欢用这个呢?简直像换了个舒心的婆娘!” 楚汉皱眉:这老小子,真不正经。 ——不过,我喜欢! “恶来,眼下你有了趁手的兵刃,就应当练练弓马。”楚汉肃然道,“你陆战可谓天下无敌,但马背上的功夫,你也就是二流水平。” 典韦听了老大不乐意:“二流水平又如何?谁敢与我一战——你不算啊,主公。” “很多。”楚汉眯起眼睛,“我结拜大哥,便可降服你!” 说着,楚汉望向幽州的方向。 子龙大哥,相见的时日,也快到了吧。 “既然是主公的结拜大哥……”典韦挠了挠头,可又不愿说出屈居人下的话语,便灰溜溜地锻炼弓马了。 楚汉叹了口气,若典韦想有大成就,弓马、兵法、情商,样样不可或缺,自己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不久后,田丰进门禀告:“主公,各地太守均已回信,朝廷来送印玺的使臣,也不日到达,黄仁怎么处置?” 楚汉想了想,道:“放了他吧,软禁只是一种手段,不是目的。” “这个……”田丰迟疑道:“黄仁似乎颇有不满,若是回到朝廷吹吹耳边风……” “嘿嘿,老田,朝廷为了处理西凉叛贼,早就焦头烂额了,哪有兵力攻打我们?”楚汉不以为意。 “可若是真的攻打,我们的兵力也不济,黄巾军攻势凶猛,冀州军已经全部分散出去了。”田丰忧心如焚。 楚汉掰了掰手指头,道:“放心吧。不出一月,张角就会病亡,黄巾军将会大乱。” “到那时,我亲自征战,追击一番,捞个讨贼的功劳,谅那刘宏也不会奈我何!” 田丰对楚汉口无遮拦,对皇帝不敬的事已经习惯,但听到张角将会病亡的预言,还是吃了一惊。 “田先生,记得我们初遇时所谈论的大患吗?”楚汉望着他,沉声道:“诸侯的纷争,就要开始了。” 话已出口,楚汉忽然想到某国产抗日神剧中,一个人兴冲冲地宣布: “八年抗战,就要开始了!” 自己怎么跟那个蹩脚演员的表现如出一辙? “若是张角病亡,天下自然大乱。”田丰思忖道:“近来黑山军又因为主公的关系,走了明哲保身的路子,潜伏不出……” “各地诸侯本来用来讨伐黄巾叛贼的部队,突然空置,定然蠢蠢欲动。” “只是我记得,主公很看好西凉刺史董卓,如今仍然持此意见否?” 田丰纵观天下,如今最得势的,还是袁氏兄弟、公孙家族。 董卓? 田丰实在想不通。 楚汉依然沉着道:“是的!乱天下的,一定是董卓!何进和十常侍,何足道哉!” “如此,我便相信主公。”田丰无可依仗,只有跟随这个神通广大的少年主公了。 “敢问主公,这半月以来,都在书写什么?” 田丰见楚汉已经写了厚厚一叠,便好奇问道。 “这个?”楚汉扬起手中的册子,道:“我在写《战场急救指南》。” 田丰瞠目结舌:“急救?指南?什么东西?” “田先生,你不觉得,那些衰老的士兵,或者是肢体残缺的士兵,上战场打仗,实在让人心酸吗?”楚汉叹了口气。 田丰默然片刻,道:“可若是他们不去打仗,又怎么活下去呢?” “所以我编纂了这个。”楚汉微笑道:“他们可以在后方为我们的将士们提供医疗上的救援,而不用亲自上战场。所享受的俸禄嘛,也和现在一样。” 田丰眼睛一亮,此举真是仁义之君的策略,并且若能实施,或许真的可以提高效率! 要知道,东汉末年在战场上当场死亡的人数,绝对比不上受伤后感染、无人救治、失血过多等等慢性死亡的人数! 可随后,田丰摇了摇头:“主公所思所想,我已经全盘了解了。只是主公未曾想过,相比战争,药物是非常紧缺的!” 田丰所言也是实话,这年头,有点田地都去种五谷了,饭都吃不饱,何谈救死扶伤? “这一点,我也想过了。”楚汉沉思道:“冀州本土的草药,自然不够,但我们可以进行贸易!” “贸易?”又是田丰不懂的词汇。 “哦,就是做生意!”楚汉胸有成竹道:“我听说凉州苦寒之地,虽不适合种植农作物,倒是草药丰富——同样情况的,还有幽州边塞、三韩高丽、鲜卑人的领土……” 田丰越听越是糊涂,连忙打断道:“可是主公,我们又如何联系他们,做上生意呢?” “其他不知道,凉州嘛……”楚汉笑道:“我们不是有一个故人在吗?” “谁呀?”田丰搔了搔脑袋。 他一世都是智者,在楚汉面前,却总觉得脑子不够用。 “麴义!”楚汉朗声道:“麴义奔赴凉州,我们差人去联络他,定能打通这条商贸之路!” 事实上,自从楚汉获得了于吉的一身医术后,他就在反复思量,如何利用。 尽管东汉末年的设备和科技水平不足,做手术什么的,必须配备有高超的技艺…… 但有利的是,这时候大家的传染病也很少! 各式各样的病毒和细菌,都是在一千年后才逐渐积累的。 若是一个现代人,直接穿越到古代,单凭一身细菌,就是移动的生化武器! 而楚汉这样魂穿的,自然不算。 楚汉算过了,若是有了这样的一支医疗小队,人员的损失至少可以减少四成! 四成人,那是多少的劳动力啊! 就算今后不能上战场,留得一条命在,去耕田织布,也是提高产能的好办法! 冀州人丁兴旺不假,可做长久打算,必须增加人口。 “另外,”见田丰沉默不语,楚汉又道:“我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主公的想法,向来天马星空。”田丰苦笑道:“请主公说明。” “我们不是有黄仁做人质嘛。”楚汉嘿嘿一笑,“你想,那国库里,可是什么都有……” “你要偷国库?”田丰大惊! 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 哦,偷国库的人,其实也不少。 “那又如何?”楚汉愤然道:“我听说刘宏在此乱世,仍有嫔妃六百,那国库中的药材天宝,更是不计其数,烂在那里都没人用,我们为何不用?” “可……”田丰迟疑不决,他虽奉楚汉为主公,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终究还是有些心理障碍。 “田先生,”楚汉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勾当,怎么能叫做偷呢?” 田丰终于狠下心来:“偷!必须偷!国库里肯定也有些金银财宝,我们拿了做军饷!” 楚汉眉花眼笑:“田先生,你我二人,简直就像流川枫和晴子,珠联璧合啊!” “嗯?” “哦不,是俞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啊!” “嗯!” 二人齐声奸笑起来,只听幕僚禀告:“主公,一封快马来信,来自圉县。” 圉县? 楚汉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我的琰儿,还真是黏人啊……” 第59章 黄仁苦命 然而,蔡琰的这封信中,却再也没有了儿女情长。 她收到楚汉的来信,为他凯旋而暗自欢喜,倾听了他的苦楚之后,举荐人才来了。 “此二人,皆是家父弟子,望君慧眼识英,善加用之。” 楚汉见有人才送上门来,不由得大喜,喊道:“快迎接二位先生!” 不多时,楚汉见到二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进门,不由得一愣。 “二位先生,车马劳顿,快快请坐。” 楚汉亲自搬来椅子,亲切地和二人握了握手。 当了这一个多月的冀州牧,楚汉终于发现,东汉人其实很是腼腆,握手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们便会因为你的身份尊贵,而大为感激。 就类似于现代社会,省长见了你第一面,就陪你打王者荣耀,还选了辅助。 反正握手也不费劲,这二位又是蔡琰举荐来的人才,楚汉便毫不吝啬,面目含笑。 那二人果然受宠若惊,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以身相许。 寒暄良久之后,楚汉才笑呵呵地问:“我是楚汉,表字昭寻,请问二位才俊高姓大名?” 其中年纪较长的一位朗声道:“回楚使君,我是阮瑀,陈留人,字元瑜,奉蔡师妹之命,前来相助使君。” 阮瑀? 楚汉顿时心花怒放,先前心心念念什么建安七子,这建安七子不就来了吗! 这家伙可是写文章的一把好手,和陈琳齐名的! 并且文风朴实,不似陈琳尖锐,但力透纸背,可堪大用。 楚汉连连拱手:“元瑜兄,久仰久仰!这位兄台是……” 阮瑀身旁的学士便谦卑道:“在下顾雍,乃是……乃是吴县人士,表字元叹,和元瑜兄一道,前来侍奉使君。” “你是顾雍,顾元叹?”楚汉险些蹦了起来:“你就是未来的孙吴丞……” “嗯?使君你说何事?”顾雍疑惑道。 楚汉立刻闭嘴,不可泄露天机。 可内心实在波涛汹涌,这顾雍可是孙吴丞相,连那孙仲谋也敬佩不已的! 楚汉只想仰天大笑,亏我使了美男计,得以娶蔡琰为妻,才有了这么好的老丈人,和这群乖巧听话,不清楚自己未来成就几何的好徒弟! “我见了二位,真是如鱼得水,拨云见日。”楚汉大笑道:“请二位先去歇息,熟悉此处的环境。日后,少不得二位相助!” 二人虽一身才学,但到底没经过检验,不清楚自身的分量,此时见楚汉一个少年便做到冀州牧的英杰对自己如此看重,也是喜上眉梢。 待室内清净,楚汉便向幕僚道:“麻烦你,去请黄仁过来。” 言毕,楚汉又道:“啊,不用请!让他自己滚来见我!” 幕僚领命,不久后,黄仁果然屁颠屁颠地来了,谄媚笑道:“楚大人,唤小人何事?” 这一月间,黄仁可是被楚汉折磨得惨了。 他不得出城,每日只是吃着楚汉遣人送来的粗茶淡饭,还美其名曰:“最高规格。” “黄大人,你看我初任冀州牧,又怎舍得压榨百姓?将就着吧。”楚汉一幅痛心疾首。 黄仁虽知楚汉是在哭穷,竟然也无对策,便在心中暗骂,面上却大口吃着,夸赞好吃。 “真的?”楚大人喜上眉梢,“既然黄大人满意,下官竟然管饱!” 黄仁:##@#@#¥¥%! 之后,每晚睡梦途中,他都会听到门外铿锵有力的磨刀声。 那几乎把他逼疯了。 若是点上烛火,还能看见一个手执刀剑的人影! 黄仁每日疑心楚汉要杀自己灭口,却又无法向张阿父求救。 写信的时候,还有那个一脸严肃的田丰在旁监督! 于是可怜的黄仁便只好写:“禀告阿父,儿子一切平安,只是那冀州牧的印玺,务必快马加鞭,儿子见昭寻大人年轻有为,不忍耽误其前程……” 他做梦都想回到洛都的另一个原因是,楚汉竟然不给自己配备一个单独的茅房! 难道他不知道,太监仅剩的尊严,便是不和别的男人一起如厕吗? 黄仁只好去购买夜壶。 门口的侍从显然是受到了楚汉的指示,一个夜壶而已,张口就要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黄仁战战兢兢又愤怒地问道。 那侍从憨憨一笑:“要金子。” 黄仁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最终还是不得已,买下了夜壶,日日做那倾倒屎尿的勾当。 我黄仁除了倒过张阿父的屎尿,何曾受过如此委屈? 可楚汉就是如此狂人,他已经见识过了。 那五十两黄金,自己哪里带在身上? 只好用一颗夜明珠更换。 可接下来,楚汉又亲自登门拜访,哭诉着冀州人民贫困,百姓民不聊生。 连吃煮豆子都要钱了! 不到半月,黄仁随身佩戴的宝物,全部被楚汉扒了个精光。 此时,无论是生理还是精神,黄仁都对楚汉有了深深的阴影。 得蒙楚汉召见,黄仁连忙梳洗整齐,跟见张阿父似的,恨不得五步一叩首地来见。 “黄大人,近来还好吧?”楚汉笑眯眯地问。 黄仁哪敢说实话? 点头如捣蒜:“多劳楚大人关心,黄仁别无所求。” “哦?”楚汉望着田丰,道:“黄大人已经此间乐,不思洛都了!要多多奖励侍奉他的兵士。” 田丰忍俊道:“是。” 黄仁大急,蹦起来道:“谁说我不想回洛都!” “那你就说嘛。”楚汉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望着黄仁:“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呢?” 黄仁只好苦笑,遇到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楚大人,他黄仁实在无计可施。 “我可以放你回去,毕竟,你我都是信人。”楚汉拂袖道:“虽然印玺没收到,但我实在太相信黄大人了。” 黄仁此刻大喜,哪里还顾得上在内心辱骂楚汉? 他连连拜伏,道:“楚大人英明,我黄仁此番回去,定要向张阿父禀告你的好处!” “不过——”楚汉忽然转折,令黄仁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与黄大人,实在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难舍难分。”楚汉说着,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万望黄大人抵达洛都以后,常常写信与我。” 黄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尊杀神,竟然提出这样婆婆妈妈的要求! “写信?好……好啊!”黄仁赔笑道,“我也与楚大人一见如故,若是能在信上多多往来,也好减弱我相思之苦!” 楚汉大喜,一把握住黄仁的手:“一言为定了黄大人!” 就要重获自由,黄仁几乎流下了眼泪。 “每封信,不少于三千字。”楚汉紧握着黄仁的手不放,“信中务必涵盖朝廷舆论,还有天下诸侯势力的骚动。” 黄仁一听就傻眼儿了,说:“等等……” 楚汉哪里理他,自顾自地说着:“若是被我查出有不实之处,那就是黄大人辜负了你我之间的友谊,我会很伤心的!” 望着楚汉龇牙咧嘴的神色,黄仁打了个冷颤: “你哪里是伤心,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 可在黄仁眼中,冀州牧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泄露朝廷机密给楚汉,他着实犯了难。 “楚大人,我乃是张阿父身边一个小小的侍从,怎会知晓那许多?”黄仁开始打太极。 “张阿父手眼通天,你黄大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不会差上许多。”楚汉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可是……”黄仁还是犹疑不决,毕竟此事,是要抓着杀头的! 楚汉忽然松脱了黄仁的手,道:“呀!黄大人,我以为你只是心黑,为何双手也是乌黑一片?” 黄仁一愣,摊开自己手掌,顿时大骇! 只见自己的双手好端端的,真的变成了黑紫之色! 黄仁魂飞魄散之际,忽然想起楚汉中了银环蛇的蛇毒,依然无事的过往,灵光一闪! “你……你下毒!” 联想到楚汉的心狠手辣,黄仁一时气结,晕了过去! 第60章 九花玉露丸 黄仁休克,田丰也是大惊。 软禁黄仁,还有个“好客”的说法。 给他下毒,兴致就不一样了。 楚汉此时羽翼未丰,还难以对抗宦官这一庞大的势力。 “主公!你,你真下毒了?”田丰拿不准楚汉的手段,结结巴巴地说。 楚汉眨了眨无辜的眼睛,道:“田先生,我是那样的暴徒吗?” 说着,楚汉张开手,指缝中有几颗像是药丸,又形状不对的东西。 “这是……”田丰迟疑道。 “这叫胶囊。”楚汉得意道:“里面是桑葚汁和墨水的混合液。” 而楚汉手中的胶囊,和他记忆中的胶囊相比,实在大得多,也粗糙多了。 他只是将所需液体放置在一种鸟蛋中,再用蜂蜜黏合起来,揣在手中罢了。 与黄仁握手时,他不动声色地捏破鸟蛋,那汁液就流淌到了黄仁的手上,再轻轻抚摸一番,使它均匀涂抹在黄仁的手上,黄仁便吓得六神无主。 若是下毒,楚汉自信,尽可以无形中杀了黄仁——但那不是他的目的。 “我可是要仰仗这小太监,怎么舍得下毒?”楚汉笑嘻嘻地说,“只是我希望他认为自己中了剧毒。” “你啊。”田丰摇了摇头,笑道:“你这神出鬼没的本事,真不知是哪里学的!” “承让,承让。”楚汉恬不知耻,反以为荣,又将黄仁摇醒。 “黄大人!黄大人!” 黄仁迷迷糊糊地醒来,第一件事就想到了自己的双手,顿时大哭起来。 “楚大人,你既要害我,何必忍到今日?我,我不想死!” 见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大哭,楚汉也隐隐约约觉得过意不去。 可焉知这小太监,仗着张让的名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使多少人家破人亡? 这才哪到哪儿啊? “黄仁,你听好了!”楚汉厉声道,“若你事事听从我言,我保你十年平安——至少,这毒是害不了你的!” 求生欲涌上心头,黄仁立刻不哭了,呆呆地望着楚汉。 “你久在宫中,难道不清楚天下大势?”楚汉循循善诱道。 这黄仁若是一般的小太监,那还罢了,他侍奉的是张让,年纪轻轻已经做了使官,可见其得宠。 而张让等人,每天聊的,就是天下哪里出了什么乱子,哪里又有什么豪杰起义…… 久而久之,黄仁也耳濡目染,对局势也有自己的一番判断。 尤其是此次出宫,他能搜刮到的钱财,与早些出宫的太监相比,少了许多。 这天下,当真不景气了。 “那又如何?”黄仁猛然擦了擦眼泪,“在张阿父身边,我有什么忧虑的?” 楚汉闻言就乐了,接着忽然变脸,怒斥道:“张让是宦官,不是君王!你可曾见过,有哪个宦官常青不倒的?” “你此刻以和张让亲近为荣,若是将来某日他倒台,第一个杀的身边人,就是你!” “近处,有大将军何进,远处,还有像我一样的天下诸侯!”楚汉冷笑道,“你虽见识了我的手段,但或许不知道,其他的诸侯,比我凶狠十倍!” 这番连哄带吓,到底让黄仁的内心动摇了,他吞吞吐吐道:“我看……我看韩大人就很好。” “所以他死了。”楚汉面色不变,“活下来的,都是野狼一样的家伙。” 黄仁脸色一白,经楚汉提醒,的确想到近来张阿父的忧愁事越来越多了。 “黄仁,你现在比我小个两岁,还有一大把好年纪去活。”楚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为自己铺个后路,难道坐以待毙吗?须知狡兔三窟啊!” 黄仁看了看楚汉,又看了看田丰,最后看了看自己的手。 “楚大人,你说我……该当如何?”他像是痛苦地嗥叫一声。 楚汉内心大喜,面上却是微微一笑,伸手扶起黄仁:“你这一月以来,我都在暗中观察。面对我的刁难,你都忍耐下来了,这很好!” 黄仁苦笑道:“我知道那是你的刁难,又怎能不去忍?何况我们做太监的,忍耐就是绝活儿。” “吞下。”楚汉不由分说,就将一颗丹药塞进黄仁口中。 黄仁只觉幽香扑鼻,精神为之一爽。 楚汉又从一个晶莹剔透的瓶中,为自己倒了倒水,同样香气迷人,不多时,手上的黑色已经尽数消散。 黄仁绝处逢生,激动得跳了起来。 “切莫得意,你每月为我写信一封,我每月就回赠你一颗……”望着手上的[丹药],楚汉忽然盗用了一个名字,“一颗九花玉露丸,一年之后,方可药到病除。” 黄仁顿时脸又白了:“我……我体内还有……” 楚汉认真地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否则你黄大人想杀我,只是在张让耳边吹吹歪风的事,我不敢下这个赌注。” 黄仁虽痛恨楚汉阴损,但想他所言也是人之常情,便闷闷不乐地答应了。 好在那丹药,还挺好吃的。 “那你不怕一年之后,我再杀你?”黄仁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他看出来,楚汉花了这么大力气,不会因为自己言语顶撞就宰了自己的,不划算。 “哼。”楚汉眉眼中全是骄傲之色,探头在黄仁的耳边说:“一年之后,天下,就不是当今的天下了。” 黄仁一惊,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向楚汉借了几十轻骑,扬长而去。 “主公,你说此人堪用否?” 待黄仁离去,田丰皱眉道。 “那就看,各地诸侯给的压力够不够了。”楚汉目光闪烁。 他也是在赌,可自己已然杀了韩馥,改变了历史的进程,接下来的事,或许是自己难以预料的,有个朝廷的眼线,传递一些信息,这将对己方大有裨益! “那主公为何不安排他……盗窃国库什么的?”仅仅复述这段话,田丰已经感到脸上挂不住。 “慢慢来嘛。”楚汉邪恶地笑了,“人就是这样一点点堕落的!” 田丰心里想着:“我的堕落,是跟随你开始的。” “主公,你这九花玉露丸的名字,煞是好听,到底如何配置的?” 楚汉掏出一颗[九花玉露丸],笑道:“这就是泡在加了花瓣的糖水中,普通的丹药罢了,以后咱们卖糖豆也能挣银子!田先生,来一颗?” 田丰连连摇头,又问:“你给他倒出的水,又是什么名堂?” “皂角水。”楚汉摊手,无辜道,“但是我加了许多酒、花瓣液、草木灰,所以味道奇异,你们一时间也猜不出来。” 田丰愣了愣,顿时狂笑起来! 以桑葚、墨水、皂角、糖豆挟持宦官头目的亲身侍从,也只有自己这少年主公能做得出来! 后话:黄仁回到宫中,求御医诊脉,均告知身体正常。 但黄仁自然认定,楚汉这样不怕银环蛇毒的高人,所下的毒就是要无人可解,才显出功底。 何况,在楚汉的点拨下,他也真的觉察到风云汇聚,时代终将变革的压迫感。 于是在十月的末尾,他寄出了第一封信,详细陈述了宫中动向,和天下引人瞩目的诸侯。 第61章 权倾朝野 洛都。 汉灵帝刘宏端坐龙椅之上,睥睨着文武百官,心中所想,却是尽早回去,和新收的嫔妃一聚。 此时,张让、赵忠(宦官赵忠,并非楚汉手下将领)分侍立刘宏左右,观察着众大臣的迹象。 太尉袁隗上前,当朝宣布天下间的军报:“启奏陛下,黄巾反贼攻打长社,已被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骑都尉曹操,大破之。敌将首级,已被送往洛都!” 刘宏精神一振,他虽是昏君,耽于享乐,但黄巾军攻势凶猛,他也不得不防。 而上述的名单里,他听到了一个不太熟悉的名字。 “骑都尉曹操?这是何人啊?” 刘宏懒洋洋地问着,百官阵列中又一人连忙出列,恭敬道:“回禀陛下,此乃犬子。” “哦?”刘宏笑道:“原来是曹太尉的儿子,不错!有乃父之风!” 此人正是曹操的父亲,太尉曹嵩。 说起来,他不但舍弃了[夏侯]这一姓氏,连太尉这官儿都是买来的。 所以刘宏见到他也是会心一笑,若是没有曹嵩这样的家伙,自己的卖官鬻爵何尝实施得起来? 那我好不容易当一个皇帝,又怎么享乐啊? “启奏陛下,是否应当为这几人赏赐?”袁隗趁机进言道。 没成想,两道冰冷的目光向自己射来,分别是张让、赵忠。 袁隗虽然已经做到了太傅的位置,也只得暂避锋芒。 果然,刘宏为难道:“张阿父,你看如何啊?” “陛下,”张让俯身道:“这国家危难之际,战乱不断,倘若大胜一场便封几个侯爵,那我大汉,岂不是侯爵遍地走了?” “嗯……”刘宏深以为然,“不错,侯爵之位,岂能轻传?” 袁隗急到:“陛下,人才可贵,纵然不给封侯,小小赏赐一番,也是好的,否则岂不寒心?” “大胆!”张让喝道:“袁太傅,你竟然质疑陛下的爱才之心?你忘了自己又是怎么坐到今天的位置的?” “我……”袁隗为之气结。 “袁太傅,”赵忠也阴阴笑了起来,“你再三为这几人邀功,莫非背地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袁隗一阵惶恐,伏地请罪:“臣为大汉社稷着想,忠心可鉴日月!” 满朝文武,尽皆沉默,而张让赵忠,只是冷笑。 “好了好了,起来吧。”刘宏打了个呵欠,“袁太傅的忠心是没什么问题的,就封皇甫嵩为都乡候,朱儁为西乡侯。” “至于曹操嘛……”刘宏眨了眨眼睛,“曹太尉,你意下如何?” 曹嵩哪敢为自己的儿子请求封赏,忙避嫌道:“犬子尚不成器,陛下不必费心。” “那也好,等他班师回朝,我再决定吧。” 袁隗此时甚是高兴,毕竟刘宏听了自己的建议,人才又得到了封赏,可谓圆满。 而张让、赵忠,则咬牙切齿。 封赏的这三人都不受自己控制,若是将来实力膨胀,参与到宦官与士族的斗争中去,对自己是极为不利的! 从此,心中便埋伏了杀袁隗之心。 “启奏陛下,太守傅燮还送来一纸奏书。”袁隗深知傅燮之忠烈,趁刘宏心情不错,连忙呈上。 “哦?读来听听。”说着,刘宏闭上眼皮。 袁隗壮着胆子,在宦官和士族的注视下,朗诵道: “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是故虞舜升朝,先除四凶,然后用十六相。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也。今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六州。此皆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 张让、赵忠听得一阵惊怒,连忙向刘宏请示: “陛下,此奏书乃大逆不道之语,如何听得下去?” 而刘宏没有睁开眼睛,袁隗见机不可失,又加快了语速: “臣受戎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战无不克。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增其广耳。陛下仁德宽容,多所不忍,故阉竖弄权,忠臣不进……” “袁太傅!莫要欺人太甚!”张让气得浑身发抖,喝令士兵来擒拿袁隗! “陛下,此乃傅太守泣血而书,不可不听啊!”袁隗忽然伏地,磕起了响头。 而他四周,尽是些冷漠的眼光,不乏有买官之徒。 宦官骂他忤逆,士族笑他愚蠢。 而刘宏,只是静静地坐着,注视着众士兵将袁隗架走。 “众卿还有何事启奏?” 刘宏懒懒地问道,似乎对刚刚张让、赵忠代理兵权一事,漠不关心。 百官皆噤声,等待刘宏宣布退朝。 “陛下,臣倒是有一事启奏。”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大宦官张让。 刘宏便抖擞精神起来:“张阿父有何高论,快快说来。” 朝中,不知哪位儒生轻轻冷笑。 但他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陛下,如今天下不管英雄豪杰,或是逆贼奸党,都如雨后春笋般冒起,可我总寻思着,以陛下英明神武,总该万民来朝才对。” “张阿父所言,正是道出了朕的困惑!”刘宏听了张让的话,真是通体舒泰。 “我猜,乃是朝廷中,许多人尸位素餐,以致于那些杀贼的英雄不得亲近陛下神威,这才郁郁地抢个城池啦,占个山头啦。” 说着,张让眼光一扫,众官无不躲避其注视。 “听张阿父的意思,我刚刚为几人封侯,难道错了?”刘宏摸不着头脑了,“应当将此机会留给众人?” “非也,陛下之决断如何能错?”张让尽管心中不痛快,但也不便违逆了刘宏。 做官到他这份上,伴君已经熟极而流,丝毫没有凶险。 “那几人乃国之挺柱,陛下封赏的刚刚合适。”张让道:“而我听说,那大破黑山军的将领,乃是一位少年将军,名字唤作楚汉的。” “楚汉?他现在是何职位?”刘宏皱眉道。 “冀州牧。”张让笑道,“我听说其武艺天下无双,若能常侍奉陛下左右,岂不美哉?更能全了他的夙愿。” “楚汉……楚汉……”刘宏沉吟片刻,便道:“既如此,便请张阿父安排使臣,去宣这楚汉进宫吧。” “陛下圣明。” 张让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 昨日,自己的得意门徒黄仁归来,向自己报告了韩馥被楚汉取而代之的消息。 “那,此人出身为何?”张让笑眯眯地问道。 “阿父,儿子打听好了,这人是乡野出身,立了战功,才做到冀州牧的。” 黄仁勉强笑道,却不知张让打得是什么主意。 “哼,原来是寒门。”张让眼中闪出一阵精光。 “你说此人武艺无双,且通晓医术,长得也很英俊是不是?” 黄仁一怔,道:“不错。” “这样的人才,若是为我所用,岂不美哉?”张让悠悠道,“既是寒门出身,砸个千八百两金子,也该效忠了。” 黄仁吓了一跳,手中的茶碗便摔碎了。 “你素来做事稳当,为何失态?”张让笑道。 黄仁慌忙清理着碎片,道:“我……我替阿父高兴。” “哈哈哈哈。”张让摸着黄仁的头,“好孩子,好孩子。” 说着,张让叹了口气:“你阿父我老了,那何进近来气焰愈发嚣张,正是到了我收揽人才,为自己谋后路的时候了。” 黄仁却知道,楚汉对张让却极为不满,同时,他对大将军何进也不以为然。 若是楚汉入宫,无异于引来一头嗜血的狼,黄仁笃定,那个狂人楚汉,不会理睬任何一派投来的骨头! 但此时,黄仁竟然选择了沉默,而没有告知张让,楚汉是多么危险的人物。 黄仁回到住处,左右思量,终于幽幽叹了口气。 “张阿父,我也该为自己谋后路了。” 第62章 校场演讲 真定府。 一白发老汉端详着楚汉所写的《战场急救指南》,越看越是惊奇。 “楚大人,此间妙法,你从何处所学?” “李郎中,你怎么把我叫得生分了。”楚汉淡淡一笑,“家慈在世时,多蒙你照顾,此番我虽侥幸得了个官位,可我还是要尊称你一句李爷爷的。” 那李郎中吓得以头抢地,惶恐道:“今非昔比也,当日楚大人带领我们离开粟足村,在这真定府安居乐业,不少人都感激你哩。如今楚大人乃是达官显贵,小老儿怎能冒犯?” 楚汉便默不作声了,只是把《战场急救指南》交给了李郎中,道:“李爷爷,我军中老弱残兵,多不识字,也不通药理,恳请您将此书钻研一番,再口述给他们。” “大约不足半年,他们就可以自行传授下去了。” 李郎中见楚汉言辞恳切,不由得眼眶湿润了。 “好孩子……像你这样仁慈的官儿,真是少有了。” 楚汉把头偏向别处,道:“莫要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只是认为如此方能发挥他们的余热罢了。” “咳,你呀……”李郎中摇头笑了笑,又正色道:“楚大人,乡亲们听说你回来了,都很想念你,为何不去相见?” 楚汉躲避着李郎中的目光,道:“李爷爷,当初从粟足村跟随我的同乡,现在死伤过半,我又有何面目见他们呢?” “此乃战之罪,非楚大人之罪也。” “否则,我今日又怎会拜访你呢?” 李郎中起身告辞,道:“楚大人所托,我定不负期望。” 楚汉望着他苍老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或许这整个真定府,知道自己当了冀州牧后,真心欣慰的,只有这些粟足村的同乡吧? 之后,楚汉安排幕僚,为李郎中安排一个六百石俸禄的职位,就去找田丰了。 而田丰好不容易清闲,自从建安七子之二来了以后,楚汉便给他放了个长假,让他和妻儿团聚。 “田先生,多日不见,先生面色红润,似乎是久旱逢甘霖啊!”楚汉嬉皮笑脸地抱拳。 田丰老脸一红,但自己这个岁数,还能和妻子小别胜新婚,也是骄傲的地方,就没有斥责楚汉胡闹。 “主公,阮瑀已经起草了发往凉州的书信,待你过目后,便可发往。” 田丰毕恭毕敬地呈上书信,但不是尊敬楚汉,而是赏识这二位青年才俊。 文章写到这份上,田丰都刚直不起来。 楚汉大手一挥:“何须我看?发了便是!” 田丰一愣,倒也欣赏楚汉这样用人不疑的气魄,便差人发往凉州。 “主公,这真定县令一职,我已移交给了顾雍,好在此刻主公身为冀州牧,住在真定,便无人敢滋扰,甚是太平。” “但顾雍似乎心不在此。” 楚汉点点头:“真定对他而言,实在太小了。有机会的话,我再找黄仁讹一个千石以上的官儿,给他二人添上。” 读书人淡泊名利? 笑话,学而优则仕,这二人虽然清高,但也得生活,光做楚汉的食客算怎么回事啊。 说到黄仁,那田丰一脸忧色。 在他发给楚汉的第一封信里,详细还原了他和张让对话的全过程。 召楚汉进宫,这似乎是恩典,但对楚汉这样计划蛰伏冀州三年,一举打穿诸侯叛贼的人,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主公,此番去宫中,可不比你参加韩馥的宴会。”田丰叮嘱道:“韩馥最多就是个朝廷大官,这世道,你杀了就杀了,除非他的亲信,也无人追究。” “可若是宫中有人要杀你,你能亮剑否?” 楚汉也是一阵苦笑:“唉,都是升官太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也没想到要入宫。” “只盼使臣来晚一些,不至于冀州各项事宜,都尚未安排妥当吧。” 田丰点了点头,忽然道:“主公已领冀州牧两月有余,可从来没有游览过,今日无事,为何不体察民情一番?” 这话说到楚汉的心坎儿里了。 他这两月,除了在信里和蔡琰勾勾搭搭,就是去观看浦元铸剑,再不就是编纂一些文书,头都大了。 有一日,他都在思考什么玩意儿不睡觉也能精神抖擞,去噬魂一个了。 甚至直到此刻,与冀州的各地太守见面的日期,也没定下来呢! “好!”楚汉兴奋道,“我这就去微服私访一番!” 田丰一笑,少年人,究竟爱玩。 楚汉先是来到演武场,见典韦自顾自地训练弓马,而兵士们也有条不紊地自我训练着。 “恶来成熟了许多,隐隐然已经有大将之风了!”楚汉很是欣慰。 他暗中观察,见典韦虽然长相凶恶,和士兵们却很快打成一片,偶尔还能说些逐虎过涧的往事,听得士兵们眼睛里都有小星星。 若是正史中的典韦,自然粗俗骄傲,谁都不放在眼中。 可如今,楚汉毕竟压他一头,又总是逼迫他读些兵法,那狂傲的性子就收敛许多。 再加上他性格憨直,与之前那些媚上欺下的韩馥部将相比,自然深受士兵们喜爱。 楚汉喊道:“典将军!典将军!” “主公!”典韦近来蓄了头发,看起来更加怪异,跳起来迎接楚汉。 众士兵尽皆拜伏,齐声道:“参见楚帅!” 楚汉一阵暗爽,权力使人膨胀,自己也不能免俗。 “收拾衣装,随我进城。”楚汉悄声吩咐了一句,典韦不问因果,立刻执行起来。 典韦离开的间隙,楚汉向众士兵问好:“各位壮士快起,我虽然是他妈的什么冀州牧,岁数却比许多人还要小上几岁,无须多礼!” 众士兵一愣,早听说新上任的冀州牧楚大人对敌人雷霆手段,对自己人谦和有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各位兄弟有所不知,”楚汉笑道:“我也是寒门子弟,以前是粟足村的!” 众士兵本就是真定人士,不少人知道粟足村的名字,纷纷议论起来。 “楚大人!”一个脸色黝黑的士兵问道:“粟足村就在俺家附近,听说被一个姓牛的,搞得不成样子咧!你咋这么有出息咧!” 楚汉目光一寒:“这位兄弟说得不错,那姓牛的不干人事,我们粟足村险些毁在他手里!” “所以,我把他杀了。” 众士兵最爱听这样的热血故事,便催促楚汉讲讲。 眼见典韦收拾完毕,楚汉便笑道:“明日,明日我再来和诸位一叙。但有一件事,我得和大伙说明白。” 众士兵见楚汉神情忽然严肃,便立正聆听。 “我楚汉所凭借的,说是一腔孤勇也罢,说是占了武艺高强的便宜也罢,但有一点,我们大家可以共勉!”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彼可取而代之!” 此言一出,众士兵都傻眼了,这是要催促自己闹革命啊。 那你一个上位者,图啥呢? “诸位,我楚汉绝不因为自己是赤手空拳打出来的,就哄骗你们要讲什么尊卑有序。” “我不骗咱们自己人!若是诸位兄弟看我倒行逆施,也可以深夜捉一把尖刀,照着这砍!” 说着,楚汉露出了自己的脖子。 “可是在那之前,我希望大家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我绝不是派自己的兵上场送命的怂货,若是诸位无心恋战,一个字,跑!” “什么逃兵,什么士气,我楚某人不在乎这个!” “命是自己的,家中都有父母兄弟,珍重!” “这便是我的真心话,楚某人这里谢过了!” 说着,深深一揖。 不知是谁第一个举起兵器的,总之片刻后,整座演武场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愿随楚大人,与天下人斗!” 楚汉坚定地看了众人一眼,就此离去。 “主公,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典韦好奇地问。 “真的。”楚汉点点头,“他们不该成为一个数字,而要成为活生生的人。” “打胜仗,咱们这些当将领的不说,就算是一兵一卒,也要动脑子的。” “恶来,你可能不清楚,尽管一个人的奋斗,在历史中很可能化为尘埃,但有时,因为一个人的选择,历史这座山,也会轰然倒塌!” “他们若是学会了质疑我,你说这天下,还有谁能够强加给他们无理的要求?” 典韦心悦诚服,又想了想,皱起眉头:“主公,你说照着这砍的那一段话,如同放屁。” 楚汉气笑了:“恶来!你可以质疑我,但不可以侮辱我!” “明明就是嘛。”典韦拿出短戟,在楚汉脖颈比划了一下,“我不信这天下,有谁能敌得过你!” 楚汉一愣,这典韦倒是说了句聪明话。 若不是自负天下人杀不了自己,也不会大言不惭地说照着这砍了。 真是的,自己想表现得大义凛然一点都不行! 接着,楚汉又请来了楚楚、田丰,还有顾雍、阮瑀二人,向真定府出发。 而没想到的是,楚汉的第一次[微服私访],就将他彻底卷入到党人和宦官的斗争中去! 第63章 今天我也是你爷爷 “楚汉哥哥,你看那里!” 楚楚又蹦又跳,这两月以来,把她闷得也狠了。 “什么啊,不就是套圈嘛……”楚汉撇了撇嘴,没想到两世为人,都能看到这样的骗钱套路。 而楚楚只是撅起小嘴,怪哥哥不体贴。 可转眼就忘了,她试着投了几个圈圈,都没有命中,便道:“哥哥,你来!” 楚汉苦笑,自己体察民情的出巡,竟然成了供孩子的苦差事。 此时已是十月深秋,真定府依然游人如织,浑不似乱世中的城池。 这冀州本是黄巾军、黑山军两大逆贼势力最猖獗的所在,可近来黑山军由褚飞燕带领,逐渐移交兵权给楚汉,进行洗白,自然不提。 黄巾军则是由于大天师张角即将病故,名将皇甫嵩作战努力,此消彼长,也看不出什么大动静了。 楚汉便走来,那卖套圈的老汉看起来十分淳朴,对自己的孙女说:“快,给这位公子加圈。” 那眉目清秀的姑娘便低着头,将圈子交给楚汉,看起来十分腼腆。 “楚汉哥哥,那个,那个,瞄准那个小兔子吧。” 楚楚大为兴奋,手舞足蹈。 而楚汉心中哀叹:“这兔子又不是什么通体雪白的好兔子,一看就是野兔,你哥哥我上山捉野兔,可比套圈在行多了!” 话虽如此,也不忍心拂了楚楚兴致,便闷着头,将竹圈掷了出去。 可楚汉手劲、手速皆是一流,这准头嘛,堪忧! 何况做这一行的,那竹圈都很有弹性,触地便飞起,根本落不到应有的地方。 楚汉前两个,是奉了妹妹的命令,之后却眉头一皱,这该死的胜负欲熊熊燃烧了起来。 十个圈弄完了,楚汉竟然一个未中。 “楚汉哥哥,你也挺笨的。”楚楚做了个鬼脸。 楚汉大怒,正要做出一些诸如:“这里的鱼塘都被我承包了”之类的霸总行为,一个衣着贵气的公子,却吊儿郎当地走来了。 此人一来,这周围的人民竟然望风而逃,连那做套圈生意的老汉,都催促孙女快走。 楚汉正自疑惑,那公子却发话了,声音甚是动听: “老头儿,别走啊,公子我还想玩两圈呢!” 楚汉这时才注意到,这公子身后,竟然有四五名随从,只是行踪隐秘,似乎那公子不喜下人伴他左右。 那老汉似乎极为惶恐,赔笑道:“赵公子,您老怎么光临小店了?” 那被称为赵公子的家伙笑了起来:“老头儿,你也认识我?” 此时,左邻右舍各式摆摊的商贩,已经将行李打包完毕,逃离此处。 “当然,”老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赵公子乃是咱们真定府一等一的人物,小老儿怎生不知?” “既然知道,那就拿圈来吧!”赵公子一撸袖子,“你要是走了,我就没得玩了,所以你不许走。” 说着,赵公子瞥了楚汉等人一眼,看到躲在楚汉身后的楚楚,不由得眼前一亮。 但典韦怒目而视,赵公子又讪讪地偏过头去。 他赵莲横行真定府,三教九流都不可怕,只有三种人,他不招惹: 疯子、醉汉、生瓜蛋儿。 天子也需避醉汉,疯子同理。 至于那些十几岁的生瓜蛋子嘛…… 好几年前,就出现过一个为师杀人的莽小子,好像叫做什么夏侯惇…… 于是赵莲又将心思放在眼前的套圈上。 “主公,我们再往前走吧。”典韦不懂得其中关窍,只觉得这赵公子讨厌的很。 可楚汉教导他城中不比山野,否则一短戟刺死,也没什么。 “恶来莫慌。”楚汉眼神闪烁,“我倒要看看,这个赵公子能不能套的中。” 楚楚虽然也觉得此人讨厌,但听哥哥的弦外之音,似乎把赵公子看做敌人,而非过客。 只有田丰知道楚汉此行目的,他身为冀州牧,没有去邺城赴任,选择盘亘在真定府,就是要确保,自己粟足村的同乡生活的所在,是个安逸之处! 倘若这赵公子规规矩矩,只是仗着家中豪富,行事浮夸了些,自然无忧。 若是他于闹市中伤人,楚汉这冀州牧,岂肯善罢甘休? 只见那赵公子还真的付了铜钱,那老汉的孙女便低着头,将套圈递给赵公子。 赵公子看着她,忽然笑道:“歹竹出好笋,老头儿,这你们家姑娘啊?” 老汉不敢不答,道:“回赵公子,她是我孙女儿。” 赵公子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又问:“老头儿,是不是套着什么,就是本公子的私物了啊?” 老汉素知这真定顽主的厉害,早就不打算做什么生意,便笑道:“只要公子开心。” “那我就当真了啊!”赵公子笑得不怀好意,忽然一掷! 那圈其实甚大,大概二尺方圆,在空中飞行。 只是圈的方向,竟然不是朝摊位中的奖品而去,反而不偏不倚,落在了老汉孙女的头上! 那姑娘猝不及防,待圈套上身,这才察觉,满脸通红便要取下。 “哎哎!”赵莲笑道:“姑娘,你已经是我的私物了,还想抵赖不成?” 那女孩当场呆住,无助地望向爷爷! “赵公子,你可说笑了。”那摊主连忙道:“我孙女一个活人,怎么能当你的奖品?” 而围观的人,也正注视着赵莲。 “老头儿,这就不对了。”赵莲瞪着眼睛,“你刚刚说的,不管我套着什么,只要我高兴,便送给我吗?” 老者一愣,一时间被这无赖的话语噎住了,道:“可是……你……她……” “哎呀行了!”赵莲笑眯眯地说,“本公子也不贪心,明日在此处,归还你孙女。今天嘛……你也是我爷爷!” 说着,赵莲竟然深深一揖。 这摆明了就是要将女孩掳走,玩弄一夜,再还回来! 可女孩儿家的清白,岂能归还? “带走。” 赵莲一声令下,那几名随从才大踏步地赶来,将那女孩不由分说地托起,双脚离地! “爷爷!爷爷!”那姑娘一直腼腆文静,此时才发出声音,只是十分凄厉悲惨。 赵莲一转身,却觉得袖子被人拽住。 他回过头,邪眉冷眼道:“爷爷,你这就是不给我赵莲面子了。难道,我还不配做你一天的孙女婿?” 那老者以头抢地道:“赵公子……我,我就这么一个孙女……若是你愿意放过她,我喊你爷爷都可以!” 砰! 那赵公子一脚踢出,老者的身子顿时打了个滚,一身灰尘地瘫倒在地。 “你是什么玩意儿?”赵莲冷笑道:“我大伯乃是当今朝廷的赵忠!咱汉皇帝都礼让三分的,焉能认你这个灰孙子?” 赵公子整理衣冠,向那姑娘伸出手。 “走吧,小娘子……” 那女孩闭上了眼睛,或许生在贫民家的美貌女子,免不了这个下场! 她已经静待自己的厄运到来,却忽然感到眼前闪过一个黑影。 再次睁开眼睛,只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抓住了赵莲的手腕。 他身形瘦弱,却是一身肃杀之气,在这闹市中极为显眼! “你是谁?”赵莲惊怒交加,望着眼前的人。 楚汉忍无可忍,终于出手,此刻面上却仍是平静,淡淡一笑:“今天我也当你爷爷,行吗?” 第64章 踢他! 楚汉在一旁注视良久,却没有出手。 “若是真定府无人挺身相助,那么今日我不在此处,这赵公子岂非横行无忌?” 那真定,还有什么希望? 是以楚汉咬牙忍耐着,直到那老者被赵莲一脚踢开,楚汉这才上前。 真定,就是东汉末年的缩影。 如此大汉,怎能不亡? 赵莲被楚汉攥住,这才怒上心头。 虽然他赵莲有着三不惹的原则,可如今对方逼上门来,焉能被拿捏? “你小子,知道我是谁否?”赵莲的目光越发阴冷。 楚汉怒目而视,手上青筋暴起。 赵莲手下随从连忙放下那姑娘,向楚汉袭来! “鼠辈,敢动我主公?” 典韦一声大喝,手中短戟挥舞,顿时削下一人的手腕! 那随从流血不止,顿时大叫大嚷,典韦却手执短戟哈哈大笑。 众随从看见如此狂人,不由得悚然动容,不敢再向前进一步。 而楚汉,则望着赵莲,冷冷道:“你是宦官赵忠的侄子,我已经知晓了。” 赵莲松了口气,道:“既是如此,还不放手?” 楚汉尚未答话,那摆摊老者忽然叩首道:“这位公子,你为小老儿出头,小老儿甚是感激……但你,你可不要惹出什么事来。” 赵莲见老者如此说,便得意起来,笑道:“此时你把孙女的衣衫扒干净了,送到我府上,我便不计较今日之事。否则嘛……哼哼!” 那老者和孙女对视一眼,只见两行清泪从那姑娘的脸庞上缓缓流下,点了点头。 楚汉更是不忿,刚要发怒问姑娘为何点头,忽然悲哀起来。 他楚汉也是没钱没势的小人物一步一步爬起来的。 他深知,此刻女子的点头,不过是为了息事宁人罢了。 可见这赵公子先前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让真定府噤若寒蝉! 忽然,楚汉手背一暖,似乎是有人将手放在楚汉的手背上。 楚汉回头,看见一个相貌清雅的书生,在向自己缓缓摇头。 “公子,不可。” 楚汉扬眉道:“何为不可?” 那书生似乎饮了酒,一身腥气,望着赵莲,道:“此人,你不可动他。” 楚汉环视四周,见众民无不一幅劝诫的脸色,似乎自己抓着的不是赵莲,而是龙王庙里的神仙,会降天罚。 那书生见楚汉仍是一幅不以为然的神色,便低声道:“此事你虽是侠肝义胆,大义出手,但不可勉强。” 勉强? 正确的事,为何是勉强? 楚汉心中一怒,这冀州地界,深受宦官所害,倘若自己不出手,还有谁可以出头? 老子可是冀州牧啊! “我偏要勉强!” 说着,楚汉一把甩开书生,将赵公子的衣衫撕碎了一块! 赵莲忽然胸襟一寒,惊恐道:“你……你这贼子要做什么?” 他想呼喊随从相救,却看见自己那四五个随从已被那手执短戟的大汉捶倒在地! 而眼前的少年则狞笑道:“做什么?你不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吗?” 楚汉左手一动,又撕碎了赵莲的袖子! “你!你!你不怕死吗?” 赵莲此时双脚悬空,脖子为楚汉所钳制,甚是难受,只好呼喝威胁。 可是,他看了看四周。 疯子(典韦)、醉汉(书生)、生瓜蛋(楚汉)…… 三不惹全部到齐了,难道我赵莲命中该此一劫? 说着,楚汉已经将他从头到脚扒了个精光,衣衫的碎片在地上散落,只留下短裤。 “不雅之物,不便现身于世!” 楚汉将赵莲重重一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 那赵莲瞠目结舌,连忙抱住自己身子。 楚汉眉眼一扫,见旁边一个摊位卖着小孩子的面具,便计上心头。 他撕开一块布条,蒙住那赵莲眼睛,使他目不视物,又捆住他双手。 接着,对那面具摊主道:“先生,你这个摊位多少钱,我包下了。” 那摊主畏畏缩缩,不敢出价,楚汉便丢下一两银子,将面具全部抱在手中。 他走到一个少年身边,道:“兄弟,想出气吗?” 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已是一身彪悍之气,早就看赵莲不忿,道:“想!” 楚汉递给他一个面具,道:“戴上,揍他!” 那少年大喜,推开面具,道:“大哥,我不要这个,也能揍他!” 楚汉赞赏道:“好汉子!这才是咱们冀州男儿呢!” 那少年得到楚汉夸奖,更是勇气大增,快步上前,对着赵莲的肚子就是一脚! “嗷嗷!”赵莲险些吐了出来,“是谁!谁!不想活了吗!” 那少年极为解恨,刚要再踢一脚,楚汉笑眯眯地拦住他,道:“兄弟别急,给别人留口气!” “诸位,若是想来踢这赵公子两脚的,请来此处,我提供面具!” 楚汉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面具。 众人面面相觑,但见有人出头,那赵莲眼上布条和面具又是双重保障,便跃跃欲试。 片刻后,赵莲身上已经挨了十三脚,他呼喝得嗓子都哑了,还念念不忘提起他那当着大宦官的伯伯! “主公,再这样下去,此人会被踢死的!”田丰见此事性质已然不同,连忙劝阻道。 楚汉摊手无辜道:“田先生,我也阻挡不了民众的热情啊,你看……咦,那不是赵莲的随从吗?他怎么也上去了?等等,恶来!你不能踢啊!” 田丰苦笑一声,而那老者和孙女早就目瞪口呆! “田先生,我想,只有大家都使一点力,奸党横行的世道,才会有所不同!”楚汉望着此景,喃喃道。 田丰一怔,终于明白楚汉的苦心。 他是要救人心啊。 “可是,”田丰苦笑道:“若是人人觉醒,主公这冀州牧,也就做不成了!” “能者居之,那又何妨?”楚汉洒脱一笑。 出过气后,众人心情大悦,归还面具,又装出一阵看客的样子来。 “滚!日后莫要仗势欺人。”楚汉冷笑着解开赵莲的束缚,“若是不忿,我今日在此处等你到三更,尽可差人报仇!” “你……有种!”赵莲此刻鼻青脸肿,身上的淤青随处可见,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他那几个随从见主人死里逃生,也不顾他的体面,就这样拖着半裸的赵莲落荒而逃! 当中最卖力的,还属那个刚刚上去踢他的随从呢! 第65章 志大才疏 “诸位,今日事皆为我一人所做,与各位无关!”楚汉环视四周,“可若是哪个人骨头软,向赵莲举报自己的乡亲曾上前踢他……” “莫怪我出手无情!” 此处集市,小商贩最多,众乡民早已对赵莲不忿,同仇敌忾,怎会举报? 便是有动了发财的心思的,见了楚汉的手段,也摸不清他的后台是否比赵莲更恐怖,断了念想! 楚汉自觉做了一件快事,胸襟为之一爽,便拉起书生,笑道:“兄台刚才提醒的是,可我如鲠在喉,不杀此贼,已经是他的造化了!” 那书生眼神复杂,痛心道: “公子糊涂!糊涂啊!” “哦?这是为何?”楚汉仍不解其意。 那老者携同孙女向楚汉下跪拜谢:“多谢公子相助,小老儿和孙女不管行至天涯海角,都铭记公子大恩!” “天涯海角?”楚汉连忙拉住老者:“老先生为何不留在此处摆摊?” 那老者眼含泪光:“那赵莲今日欲求我孙女而不得,将来一定手段恶劣,小老儿我无权无势,若是不避,寝食难安。” 楚汉看了看一旁的姑娘,只见她也偷偷拭泪,似乎是为了离开家乡,去四海漂泊而伤心。 纵然其他人,赵莲不明身份,可这一老一少,他是吃准了的! “公子,你明白了吗?”那书生幽幽道:“若是成全了那赵莲的心意,这一老一少,还能留在真定府安居,只是……只是姑娘她……唉,那也是没有法子!” “可公子此番羞辱赵莲,他必杀你而后快,更会迁怒旁人!” “首当其冲,便是这一老一少!” “当此乱世,若是离开了故土,生活定会更加艰苦,甚至成为路边的骸骨,也不稀奇。” “你……你的侠义之心,反而害了他们的命啊!” 那书生看似狂放,此时竟然也落泪。 霎时间,楚汉心乱如麻。 这真定府,竟然腐烂到如此地步? 楚楚在一旁看得不忍,扶起那女子道:“姐姐轻起,我哥哥不会不管你们的!是吧?” 迎着楚楚的目光,楚汉沉思不语。 “楚汉哥哥!”楚楚焦急道:“将姐姐和她爷爷接到咱们那儿,岂不就安全了!” 田丰拉了拉楚楚,低声道:“主公定是在思索,如何从根本上解决此事。” “否则,”田丰叹了口气,“今日接济了此二人,可真定府千万人,又哪里救得过来?” 见楚汉没有辩驳,田丰便知他心意,朗声道:“你二人不必担心,我主公并非常人可比,纵然那赵莲一手遮天,也不惧他!” “唉……”那老者缓缓摇头,“岂是一手遮天所能概括的?纵然是韩大人,大家口口相传,眼看就要做冀州牧了,也还是要巴结赵莲。” 楚汉扶起老者,目光闪动: “韩馥已死,我就是新的冀州牧!” 那老者骤然听闻如此大事,条件反射似的跪下:“原来您就是大家相传的少年将军!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恳请恕罪!” 可楚汉以蚂蚁之力相扶,那老汉跪不下去,一旁的姑娘也是脸色苍白,一双妙目却不停地打量着楚汉。 “你何罪之有!”楚汉恨声道:“有罪的是赵莲,还有韩馥那个为了上位,巴结宦官的软骨头!枉为袁氏门生,竟然想在士族、宦官两边讨好吗!” 楚汉此时,无异于给韩馥擦屁股,处理后患! “冀州牧?他是冀州牧?” “传闻是真的!那杀了张牛角的少年将军,成了我们的冀州牧大人!” 众民众窃窃私语,忽然不约而同地跪下:“小民见过楚大人!” 连一旁的书生,都将信将疑地跪下。 楚汉拔剑,清亮的响声令众人吓了一跳! “诸位快快请起,我楚汉受不得此大礼!” 楚汉恨声道:“我生平最恨这些欺侮女子,视生命如草芥的败类,纵然那赵莲有什么后台,我也要连根拔!” 嗤! 楚汉用青釭剑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他此刻甲虫之力护体,若非青釭剑之类的神兵,还真伤他不得。 “此间鲜血,便为见证!” 滴答,滴答。 楚汉的鲜血滴在真定府的黄土上,转瞬便已消失不见。 众乡民见楚汉一身凛然英气,不可侵犯,便油然生出一份敬仰之心,当下便七嘴八舌地说着那赵莲的罪行! 人声聒噪,楚汉听不清楚,便道:“众乡亲,我已知晓了,请各位先行回家,以免待会儿那赵莲寻仇时误伤诸位。” “我楚汉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楚汉拱了拱手,众人便觉得言之有理,纷纷散去。 只有那老少二人,与书生留在此处。 “老先生,你二人且随舍妹去真定府避上一避,再做打算!”楚汉说着,示意典韦护送几人归府。 楚楚知道自己在此处也是碍手碍脚,便乖乖随典韦回府,目光中充满对楚汉的关切之意。 “恶来,你听我一言。” 典韦将走之时,楚汉在他耳边安排了一件事。 “我晓得了,主公!” 目送他们离去,楚汉果然如约定所说,留在此处,等待赵莲上门寻仇。 若是自己避开了,无异于将赵莲的怒火,在这真定府内放肆地灼烧。 那书生始终未走,忽然拱手道:“楚大人,可听我一言否?” 楚汉见他不似浑浑噩噩之徒,也就甚是看重,道:“正要听先生高见。” 书生一笑,指着近处的酒家道:“边喝边聊?” 那店小二本来正看热闹,此时见楚汉要进店,不由得慌张起来。 楚汉看在眼里,苦笑道:“那赵莲真是威风啊。若我进入酒家,恐怕牵累旁人,委屈兄台,你我席地而坐,畅饮一番可好?” 那书生见楚汉果然仁义,不由得敬重道:“正有此意!” 于是便沽酒二斤,切了盘牛肉,与楚汉、田丰席地而坐,吃起酒来。 “还不曾请教先生大名?”楚汉拱手道。 “真名我已舍弃不用了,年齿渐增,却志大才疏,我为自己取了一个字[志才],楚大人莫笑。” 那书生微醺,落拓一笑。 楚汉闻言却是大惊:“志才……你是戏志才?” 啪嗒。 戏志才一双筷子掉落在地,望楚汉如同鬼神。 “楚大人何以知我姓氏?” 第66章 不惧强权 楚汉的震惊,更甚于戏志才本人! 那戏志才乃是曹操谋士,据说是颍川人士,鲜衣怒马少年郎,却英年早逝。 死的时候,曹老板痛哭流涕,问何人能接替他啊? 荀彧这才引荐郭嘉。 可以说,戏志才乃是曹操手下的顶级谋士之一! 为何却在真定府相遇? “我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幸甚至哉!”楚汉说着,先干为敬。 反正也喝不醉。 戏志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自嘲道:“在下哪有什么大名?不过是被洛都中的阉党撵出来的无主之人罢了。” 楚汉这才了然,大抵是戏志才仗义执言,为阉党所不容,才舍命来到黄金之乱最盛的冀州避难。 那么,刚刚戏志才劝阻楚汉的行为就更可敬了。 他已知颠沛流离之苦,只是不愿看楚汉也受这样的苦罢了。 楚汉肃然道:“先生大才,如蒙不弃,楚汉愿听先生教诲!” 戏志才久不逢明主,早已心灰意冷,今日得见楚汉气度、行事、谈吐都是不俗,当下便拜伏道: “在下遇见主公,心中喜乐,犹如鱼跃龙门!” 楚汉也是大喜,连忙扶起,并介绍田丰给他认识。 戏志才更是惊讶:“元皓先生大名鼎鼎,不曾想也拜在主公门下!” 田丰捻须笑道:“志才兄此刻喜乐,我不便多言。可是……日后你就发现,此少年主公行事乖张离奇,你要多多费心才是。” 楚汉面红耳赤,笑道:“然也,我总是麻烦田先生。” “可是,”田丰举起酒杯,“志才兄,这天下,也没人比他更值得你辅佐了!” 说着,田丰一饮而尽。 楚汉眨了眨眼睛:“老田,你是不是生病了,嘴真甜!” 田丰笑而不语,戏志才虽然此刻大喜,但想到楚汉得罪了赵莲,又忧郁起来。 “主公你有所不知,这赵莲横行已久,单单冀州牧这样的官职,是压不住他的!” 楚汉眼睛轻轻眯起:“志才兄,我自问冀州牧也是两千石的大官了,那赵莲一介纨绔子弟,仗着伯伯是赵忠的红利,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戏志才是在洛都居住过的,深知阉党厉害,便叙述道: “我与主公讲一段往事,便清楚了。” “洛都内有一官宦子弟,若说亲疏,实在微不足道,不过是赵忠的族侄罢了。” “族侄?”楚汉皱眉,“赵乃大姓,那赵忠做了阉人,可他的族侄没有二十也有十五,有什么好畏惧的?” 戏志才便叹气道:“如此方能显示出阉党的强横。那族侄每日享乐,斗狗赛马,洛都内无人不识。” “某日,他看上了一个良家女子,说起来,也不是没有身份的。” “那是太守之女,也是俸禄千石的大官人!” 楚汉点点头,以他的认识,做到了太守,已经可以作为一方诸侯讨伐董卓了! 那孔融不就是北海太守,被尊称为孔北海的十八路诸侯之一吗? “可那又怎样?”戏志才闷闷地喝了口酒,“那赵忠的侄子相中了那女子,也暗暗探听到了她的家世,便想要娶过门,顺便还能霸占家产。” “那……那太守岂能如他意?那可是太守啊!”楚汉疑惑道。 “自然是了,太守将女儿放置家中,派八百亲兵守护,主公以为稳妥否?” “你既然说这个故事,自然是不稳妥了。” “正是!”戏志才忽然眼睛一红,“那你猜这族侄是怎么做的?” “抢呗,霸占呗,还能如何?”楚汉也闷闷不乐地喝了口酒。 “抢是抢了,若是真的霸占,倒也不说什么,弱肉强食罢了,据说那太守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戏志才冷笑道:“只是那族侄抢了,也没心思娶她,为了报复,就寻了几个家将,在院子里猎杀了。” 楚汉的酒碗一晃,颤声道:“志才兄,猎杀?那是怎么回事?” “就是扒了那女子衣服,让她如野兽般赤身裸体,四足如飞地爬行。”戏志才连饮酒带痛骂。 “他妈的,那族侄真是个禽兽,他和家将待女子爬出百步后,挽起弓箭,射杀了!和狩猎山猪无异!” 楚汉目瞪口呆。 “杀了之后,也不知道埋在哪里,这族侄继续饮酒享乐,而那太守,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告老还乡了!” “竟不为他女儿报仇?”楚汉从未听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不由得怒道。 “为人父母,怎么会不想报仇?”戏志才肃然道:“可主公,这告老还乡四字的含义,你真的明白吗?” 楚汉陡然一身冷汗:“死……死了?” “正是!”戏志才恨声道:“那太守一家十九口,全部杀了,所谓告老还乡,也不过是运送灵柩罢了!” 良久,楚汉都未能发出声音。 相比之下,牛大这样的粟足村村霸,真是纯洁得像是处子。 千石的大官之女啊!竟然比不上一个族侄? “所以主公,你能明白今日所惹的人物之分量吗?” 戏志才眉间一阵忧色。 “这赵莲可不是普通的族侄,而是亲侄!赵忠自己没那个本事生儿子,把他视如己出的!” “这样的人,为何来到真定府?”楚汉不解。 “嘿嘿……主公有所不知,他这样的子弟,仕途早就铺好了。” 戏志才联想到自己的怀才不遇,不免愤懑:“他在冀州这样深受黄金乱贼祸害的地界,待个半年便可抢占别人的战功,顺理成章地成为两千石的官员!” “那么过上几年,他位列三公,掌管天下士族,也未可知!” “到时候,阉党士族之争,还有什么意义?都他妈姓赵了!” 楚汉心中复杂,想起某足球电影中著名的台词:“裁判、解说、观众都是我的人,你拿什么和我斗?” 他武力天下无双,竟也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正在此时,马蹄声临近,这条街由远及近,似乎有大军压境,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汹涌而来! “这么快?” 楚汉自然不惧,而戏志才和田丰对视一眼,不由得紧张。 倏忽之间,整条街上都站满了士兵,他们银枪盔甲,围住了楚汉等三人。 而赵公子则策马从骑兵中越出,脸上淤青尤在,衣服倒是穿得整齐。 “楚大人,你果然在此等候,真是好胆色!”赵莲皮笑肉不笑地说着,骑兵队前又涌出一队步弓手。 楚汉观其人数,不少于五千人,此时战乱,哪里来的这许多士兵? “赵莲,你才是好胆色。”楚汉淡淡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冀州牧楚汉,为何仍要举兵?” “嘿嘿……冀州牧。”赵莲挠了挠耳朵,“楚大人,你不会以为,冀州牧便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了吧?在你之前,那韩馥无异于我的猪狗!” “我老子是赵大人的亲弟弟!你懂这其中含义吗?” “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楚汉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赵莲,你这也只是区区五千人马,为何给你一种天下无敌的错觉?” 那赵莲一怔,以为楚汉不过是硬撑,道:“虽五千人,但你敢动我否?” 他所依仗的,从不是这些私养的士兵,而是[可以私养士兵]这一举动,背后的含义! 特权! 你尽可以打败一个人,但却难以和特权作斗争,因为特权的本质就是国家机器的高度倾斜! 遑论平民百姓,就算是楚汉这样的大官,又哪一个可以脱离这种体制? 是以宦官子弟横行无忌,虽知晓大义所在,而不可处理也。 但赵莲不曾想到,这世道变化如此之快。 他不会知道,十常侍的时代,就要完结了! 此时距离张角病死,也不过数日,那群雄并起,朝廷两次迁都,威严不再的时代,就要开启了! 而楚汉知道,并且很善于利用。 于是楚汉眯起了眼睛: “敢啊!” 话音未落,一阵更震撼的马蹄声响起,从楚汉的背后,典韦带队引来驻扎的士兵,将整个集市覆盖! “逆贼赵莲,私养兵士,无平乱之功,有谋反之嫌!” 楚汉朗声道: “捉此逆贼,乃大义所在,众儿郎切莫畏缩不前,我冀州牧楚汉身先士卒!” 登时,赵莲看见楚汉化作一个黑影,向自己冲杀过来! 第67章 四路兵马 楚汉一出,典韦早已飞身来救田丰、戏志才。 而众儿郎久闻楚大人武艺高强,今日得见,身先士卒四字,果然不是虚妄! 楚汉手执青釭剑,身形如孤鸿,躲过了几支箭矢,手起剑落,削断了那几名步弓手的弓弦! 他乘胜追击,一个圆滑的转身,竟然将一排步弓手的弓弦,尽数斩断! “他……他真是个疯子!”赵莲喃喃自语,又组织骑兵猛攻。 典韦见状,便大声道:“田先生,主公嘱咐我,当此时刻听你指挥,快下令吧!” 田丰眯起眼睛,楚汉先前几度要自己做军师,只是他深知自己所擅长者,并非兵法,而是谋略! 换言之,就是大局观意识很强,但微操不如徐庶,因此自觉有愧,不肯领兵! 见田丰犹疑,戏志才看了一眼局势,拱手道:“元皓兄,我也读过一些兵法,今日得蒙明主,不如由我立个首功?” 田丰是不识得戏志才的,但见他目光如炬,便道:“如此,便有劳了。” 典韦焦躁道:“不管你们二位哪个读书人,快下令吧!” 戏志才临危受命,丝毫不慌乱,看清了敌人布局,便道: “这位将军,敌人两翼薄弱,中间拥挤,可以使一招[掏心法],先折敌人两翼,再围攻中央!” 典韦救主心切,近来也读了些兵法,不及细想,便领兵冲杀。 那赵莲的布局正如戏志才所述,为了保护中央的赵莲,将兵力都集中于此,两翼形同虚设! 须知正面交锋,楚汉军未必就大获全胜,但一旦如戏志才所言,掏取敌军心脏,形成围攻之势,焉有不胜之理? 这集市中的广场,足可容纳几万人,因此两军于此会战,与当日楚汉圉县大破张牛角的狭窄地形,又不相同。 楚汉仍在敌军中冲杀,他借着山獾之力,如同惊鸿游龙,敌人奈何不得他,反而所到之处,便斩断敌人兵器! 如此一来,这五千士兵的战力大减,而楚汉军则枪兵、戟兵、马弓手、步弓手齐上,将两翼合围! 戏志才见战况有利,便道:“左路军向后包抄,众士兵留一个小口给敌人冲杀,再截断之!” 一士兵飞马传讯,典韦果然领命,将左路军支出去,又开始向赵莲军中央挺近! 那两翼士兵本来薄弱,更哪里经得起楚汉、典韦这等万人敌的拼杀? 且战且退,毫无章法可言,转眼间就被逼入了中央,阵势越收越紧。 赵莲怒喝道:“不许退!不许退!” 心中却是大悔,若非自己一时气血上头,要逞英雄,而是留在家中,为伯伯书信一封,此刻便高枕无忧,静待楚汉被俘了! 可谁能想到,这楚汉,他彪啊! “楚大人,你当真不怕我伯伯报复?”赵莲声嘶力竭,在万军阵中,声音如同小舟行驶在暴风雨中。 楚汉的声音则镇定而有力:“你这匹夫,口口声声就是伯伯伯伯,大丈夫一世快意恩仇,何须受祖宗庇护?” 他正杀得兴起,典韦也如戏志才所言,一步一步包围了赵莲,跟包饺子似的,将他合围,只留一个小口! “不好,快向前冲!”赵莲抱头逃窜,还命令一支军队断后。 迎面,却碰上戏志才安排的左路军马! 人在逆境之时,还会存有一丝希望,可逆境陡然变成了绝境,便会失去斗志。 顿时,赵莲军大把扔下兵器投降的人,清脆的声响不绝于耳! 赵莲大怒:“这些家奴,还不给公子我卖命!平时真是白养活你们了!” 然而楚汉的声音恰好响起了:“交兵不杀!你们皆是我冀州儿郎,一时糊涂,倘若弃暗投明,我楚汉保你们不死!” 这下赵莲更是挡不住兵败的势头,便伏在地上抹了把灰,想要假扮一个士兵混入其中。 却忽然后颈一凉,他惶恐地转过头去,便看见楚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赵莲,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楚汉冷冷道:“我和那些会被你操纵的官不同,我知你和你伯伯气数已尽,也不求达官显贵,只是要杀你,你又奈我何?” 赵莲满腔威胁的狠话,便一句都说不出来,两腿一紧,竟然尿了裤子。 正当楚汉军庆祝大获全胜之时,城东城西,竟然同时来了两路人马! 典韦抓起短戟,提了赵莲一脚——他终于如愿了,骂道:“狗贼,你还有后手?” “没有,真没有……”赵莲所有的信心已被楚汉击碎,因此比寻常人还软弱几分。 而楚汉眯起眼睛:这冀州兵马雄壮本是好事,可落入奸人之手,怪不得黄巾军那种粗制滥造的军队也能打得你来我往! 而城东来人,只领了数百人马,领头的竟然是真定县令顾雍。 楚汉一见是自己人,便笑道:“顾雍兄弟,为何匆忙至此?” 顾雍到底是有读书人的清高的,也不很害怕楚汉,只是沉声道:“主公兴兵,为何不告诉我这个真定县令?害我以为城中战乱四起,连忙出兵来巡视。” 楚汉搔了搔脑袋,笑道:“怪我,怪我……” 待看清楚汉手中抓着的人时,顾雍这才吓了一跳:“赵莲?和主公动武的人,竟然是他?” “正是!”楚汉肃然道:“顾雍,我且问你,此人该不该斩?” “该!”顾雍一身凛然之气,道:“他平日小打小闹,我便是想要治他,也因为受害者怕被报复而没有人证,苦于此事久矣。而他这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在闹市中派遣私兵动武,可恨我来迟了,竟不能亲手惩治他!” 有顾雍这样的少年,冀州才有望了! 楚汉一把攥住顾雍的手,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呢!” 而城西的兵马似乎更多,此刻也来到了。 楚汉眯起眼睛,当先一人,是一个国字脸的官员,身穿锦服,此刻也在打量着楚汉。 “敢问,可是楚大人否?” 楚汉扬眉道:“正是。这位兄台,你是……” 他尚未搭话,身旁一位侍从便凶巴巴地说:“大胆!这是常山太守刘大人,你这厮不识……” 话音未落,那刘大人便一掌将侍从扇到马肚子地下,怒道:“你这厮毫不知罪!这是冀州牧楚大人,你敢无礼?” 那侍从被掀翻在地,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冀州牧楚大人]六个字,这才想起先前听过的流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就此叩首起来,求楚汉原谅。 楚汉并不理会,道:“原来是刘大人,不知可曾收到我的书信?” 那刘大人尚未搭话,楚汉便自言自语道:“你我同在真定府,自然是收到了,可奇怪了,我却没收到刘大人的回信呢!” 那刘大人眼睛一眯,先前以为楚汉只是一个勇猛的莽汉,误打误撞立了战功,又把韩馥杀了篡夺其位的小人。 如今一见,他年纪轻轻,气度俨然,深不可测,绝非如此简单! “近来公务繁忙,斟酌用词,回信尚未写就,楚大人勿怪。” 那刘大人仍坐在马背,拱手答道。 “哼,我是你上司,见我站在地上,你还不快快下马,向来其心必异!”楚汉心中琢磨了片刻,便笑道: “不怪不怪,刘大人既然公务繁忙,那么所来也是为了公务咯?” 刘大人顿时一怔,答不出话来。 “若是为了私事,兴师动众的,那我这个当冀州牧的,岂不是被刘大人骗了?” 楚汉眼睛一眯,说出的话暗含杀机。 论言辞争锋,他楚汉早就是人精一般的人物了,当真是无往而不利! 刘大人见自己一番诡辩被楚汉抓住了把柄,当下也讪讪的,额头见汗。 可最终,他知道机不可失,还是硬着头皮道: “楚大人,我所来是为了赵莲。” “这个人,你得放了!” 第68章 猛龙过江 哼,我就知道你个老小子是为了他! 楚汉神色不变,内心已视这刘大人为敌人,便笑道:“刘大人不知我为何抓此人,便一言以蔽之,要我放人,我年轻识浅,倒是不懂了!” 那刘大人冷笑片刻,自然是有眼线告知他这赵莲被打,才急匆匆地赶来,总算见识了楚汉之狂。 他心中想道:“你还不懂?你这小贼的心机,恐怕比七十岁的老头子还深,也罢,我就扯大旗吓吓你又何妨?” “因为,他姓赵!” 这不容置疑的口气,倒是把楚汉逗笑了:“我说刘大人,他姓赵又如何?你姓刘,可也不是皇帝啊!” 那刘大人摇头道:“楚大人初来冀州,有所不知,这赵莲虽是平民,连二百石的俸禄都吃不到,可他背后的人物,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他背后的人物?”楚汉故意睁大眼睛,指着站在赵莲身后的典韦,道:“典将军嘛,杀你倒是绰绰有余,杀我,费劲!” 典韦憨憨一笑:“我也不想杀你了。” 那刘大人见楚汉尽是插科打诨,不由得愤怒,道:“楚大人,你真想把冀州的天戳个窟窿不成?我看你不及弱冠,前途无限,为何自断后路?” 那赵莲见救星来了,又振奋起精神,道:“是啊是啊,你得多听听他的。” 楚汉大笑,忽然一掌扇了赵莲一个耳光,但眼睛却是紧盯着刘大人不放! 这就是撕破脸了! “我听他的?我一个冀州牧听他的?赵莲,你丫脑子呢?” 那刘大人一幅勤王救驾的态势,却被楚汉无视,不由得恼怒。 他本名刘擎,和汉室宗亲也有一丝丝血脉相连,又为人刻苦,这才一步步爬上了太守的位置。 可纵然如此,他依然要先后依附于张让、赵忠,这才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 因此,他知道若是触怒了赵忠,自己这乌纱帽便保不住了。 “楚大人,你这是要将整个冀州的大小官员的脑袋,都挂在你的腰上啊!” 刘擎策马转了几圈,目光阴冷:“我代各位同僚,第一个不同意!” “何况不日,朝中使臣就会来此,若是赵莲有什么不测,在真定这个地界,你我都无法交代!” “若是楚大人执意如此,我只好为了各位同僚的前程,先行上报给朝廷,看楚大人如此行径,是否还适合做这个冀州牧!” 如此,终于图穷匕见了。 楚汉冷冷笑着,见刘擎所带兵马,也不过数千,自己若是下了杀心,自然无虑。 这集市中本来十分安静,各家门窗紧闭,不敢搅动这趟浑水。 忽然,一家的门户大开,一人手握柴刀,指着刘擎道: “你这狗官!当此乱世,仍是争名逐利,眼睛里全是金银,还要颠倒黑白,说楚大人的不是!” “我宋天绝不坐视你,对楚大人不利!” 而楚汉乍然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浑身颤抖。 良久,他才转过头来,果然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宋,宋大叔?” 那宋天向楚汉眨了眨眼,果然便是粟足村中,向来照顾楚汉一家的,贩卖木柴的宋大叔! 过去的点点滴滴都涌上心头,楚汉忽然很想哭。 “大胆刁民,本官与楚大人谈事,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刘擎脸色阴鸷,道:“来人,此人有通敌之嫌,反贼之相,拖出去斩了!” 楚汉尚未答话,一旁的顾雍忍耐不住,怒道:“谁敢!他是我真定县的良民宋天,若你动他,便是滥杀无辜之罪!” 顾雍任职真定县令已有月余,是和刘擎点过卯的,此刻刘擎见他出头,不由得冷声道:“一个小小县令,竟然也敢造次!来人,抓了一起砍!” 此时士兵未动,集市上挨家挨户,均是门户猛然打开,家中壮丁虽已征为士兵,但老弱妇孺,皆都不屈地手执农具,作为武器! “楚大人和顾大人才是为民请命的好官!你好不要脸!” “狗官,你若不讲理,俺就和你拼了!” 霎时间,楚汉看到了许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不由得精神一振。 “主公!”田丰颤巍巍地唤了一声,联想到之前所言。 “若是人人觉醒,主公这冀州牧,便做不成了。” 可事实胜于雄辩,他们已经拿起兵器反抗了,而楚汉这冀州牧,根基更稳固了! 楚汉也甚是感动,一个个地念着名字: “宋大叔,郭三叔,李爷爷……” “你们都过得好吗……” 而刘擎暴跳如雷,今日说什么也要杀了这帮刁民,否则威严尽失,以后如何掌兵? “放箭!放箭!”他大吼着,“一个不留!” 本以为众人将会退去,却不曾想,听了放箭二字之后,以宋天为首的众人,竟然上前一步,试图遮盖楚汉的身体! “楚汉,你……你真的当了个好官,大官!”宋天欣慰道:“你……不枉我宋天看你长大!” 楚汉一听,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宋大叔!宋德死了!死在圉县了!我……我没有保住他的命!” 他痛苦地捶地,只觉愧立于天地之间! 那宋德乃是宋天之子,当初跟随楚汉一起举兵的粟足村乡勇之一。 宋天的背影微微一颤,沉声道:“我知道。我平白无故的,收了许多匿名送来的金银,便知道那是你的手笔。也知道……我儿离世了。” “可我不恨你!宋德自幼有一个英雄梦,是你圆了他的梦。” “我很感激你。” 楚汉心中的大石,在这一刻猛然落下,多日压抑的不安汹涌而至,眼泪再也没有停止。 他伸手拭泪的样子,才真的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主公,先不要哭了……”典韦敬仰楚汉,此刻也心如刀绞,“大叔说不怪你,你又为何不信他?现在,杀狗官要紧,保乡亲们的命要紧。” 田丰在马背上,眼眶湿润,却又笑了起来:“这恶来,又说对了。难道真是大智若愚?” 楚汉这才坚定起来,手中的青釭剑声若龙吟,直指刘擎。 而刘擎命令已出,却无人应和,一士兵道:“刘大人,冀州牧楚大人和赵莲都在一处,若是误杀了……” “误杀便误杀了,就说楚大人和赵莲是被这群刁民暴乱杀了,又有何妨!” 赵莲竟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大喊道:“刘大人!刘擎!你妈妈的!连我都想杀!” 刘擎在马背上狞笑,众士兵知道他杀心大起,再也不敢质疑,便将弓箭拉起…… “刘大人,你好会做官!”楚汉冷笑道:“若是韩馥不死,我看,你也有法子取而代之!” “不错!”刘擎以为自己有着绝对的优势,便将心事抖落出来:“久闻楚大人武艺高强,可惜啊可惜,你来到常山郡,须知一个道理!” “强龙不压地头蛇!” “今日你死,明日我便升官加爵。” “我不会去堵活人的嘴,因为我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楚汉在此存亡一线之际,终于下定了决心,忽然侧头向一个方向看去。 “浦大师,动手!”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尚未偏转头来,便听得一阵爆炸之声! 随之,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袭来,刘擎的眉心顿时血流如注,摔下马去! 一支箭穿过了他的头颅,直直地插在地上! 箭矢仍在颤抖,刘擎军不禁心中一寒。 此箭之威力,真是惊世骇俗! 难道敌人在屋顶上,埋伏了一位力大无穷的神箭手? 群龙无首,不知敌人底细,也就不敢放箭。 楚汉一声令下,典韦早已带兵向敌军冲杀,刘擎军顿时落荒而逃,或者交兵投降。 那些投降了的将士,此刻才看到,一个白发老者颤巍巍地站在屋顶上,手中拿着一把长相怪异的弩。 竟然是他? 那浦元下得楼来,喜不自胜地向楚汉禀告: “火药和劲弩结合,真是天人之构想!” 第69章 广告投放 常山郡太守刘擎被诛杀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冀州。 众太守此刻不得不考虑,关于如何回复楚汉的书信的问题。 这冀州向来就是官家子弟前来镀金的地方,各处的太守也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否则又如何坐得安稳? 而冀州牧楚汉的出现,犹如一道惊雷,划破了冀州向来乌云遮日的天空! 此时,各地太守不免想到: “若是此人不死,我们岂有安宁之日?” 于是各地太守之间,也开始往来书信,共同商议对策起来。 楚汉并未杀死赵莲,而是将他关押大牢。 既然常山郡的位置空了出来,楚汉便着顾雍写就一纸文书,向朝廷禀告此事。 “再加一条吧,”楚汉忽然道:“请朝廷准田先生为冀州刺史,志才兄为大军总都督,恶来为监军,浦大师……挂个虚职就好,他不在乎这个,领千石。” “顾雍兄弟,这常山郡也是一滩烂泥,我想交给你和阮瑀共同治理,可好?” 顾雍笔一抖,落在地上,他只和楚汉相交两月,已经做了两千石的大官,这速度,真是飞黄腾达。 楚汉皱眉道:“阮瑀虽年长于你,但性格内敛,所以他领朝相,你领太守。你二人共勉之,勿要因为自己年纪轻而不敢放开手脚!” “谢主公!”顾雍下笔如飞,忽然愣神道:“那真定县令,该交给谁做?” 楚汉也犯了难,自己身边人才凋零,总不能叫楚楚来吧? “那……我先兼管吧,反正也在这儿住着。”楚汉搔了搔脑袋。 至于赵莲的事,楚汉明知赵氏门徒遍布天下,也不刻意阻拦。 毕竟此刻他刚刚收到黄仁的消息,张让不日则宣他进宫。 当此之际,只要不杀赵莲,此事就有回旋的余地。 何况,楚汉以常理度之,那张让和赵忠之间,也未必就是铁板一块,关系融洽的。 ——果然,一切如楚汉所想象的,这消息传到了赵忠的耳中,他勃然大怒,就要请汉灵帝刘宏下旨捉拿楚汉。 而张让则想独揽大权,不与十常侍并立,便在刘宏面前力保楚汉,所言的都是刘擎如何昏庸云云,称楚汉为国锄奸,其忠心可鉴。 顾雍的文书,张让过目了,笑道:“这小子知道我要施恩与他,真是狮子大张口!也罢。” 说着,便批了个准字。 讨伐楚汉的军队没能成行。 “张让,你也欺人太甚了!”赵忠恨声道。 他一旁的侍从则道:“赵公公,我听说张公公想要宣楚汉进宫,岂非我们的绝佳时机?” “进宫?”赵忠一怔,怒气稍减。 久经人事的微笑在他脸上浮起:“好,那就与张让那厮斗斗法,看他保不保得住楚汉!” 次日,前往真定的使臣出发了。 此人,是赵忠的心腹。 赵忠没能杀了楚汉,但张让也不能选择使臣的人选,二位大太监的博弈,获得了这样的结果。 楚汉自然知道,自己树敌太多,于是三天两头往浦元那儿跑。 毕竟自己见识过许多现代兵器,借着这浦大师的巧手,没准儿还能还原一番! 这爆炸弩便是其一! 楚汉令浦元造出坚硬的管道,用来盛放火药,又以弹簧顶住箭矢,扳机一扣,便是打火,那箭矢便借着火药之威,疾如流星! 且楚汉[发明]了一种叫做准星的东西,有了这个,大家的准头儿提高了好几倍。 楚汉差使典韦,找上一百个箭法准的兄弟,配备这种爆炸弩,做一个狙击小队! 而一百支爆炸弩,已经是保证火药供给下,最大数目的配置了。 那浦元是东汉时的武器大师,原本自负得很,先前见漳河水硬,还想过打包回巴蜀的念头。 如今,楚汉是无论如何都撵不走了。 浦元每天“贤侄贤侄”地叫着,楚汉只觉得肉麻。 某日,楚汉忽然来到浦元面前,递给他一张草图,道: “浦大师,这个东西,你看可以打造吗?” 浦元先是兴奋,定睛一看,却不是武器,而是用在马匹上的某种设施。 “贤侄,这是……” 楚汉道:“这是马镫。北方那些游牧民族似乎正在用这个,我们也别闲着。” “有了这个,士兵长途跋涉时便可以休息腿脚,骑射时也更加平稳!” 浦元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贤侄!我孤家寡人一个,否则,一定要将女儿嫁你!” 楚汉便头疼了,道:“别闹了浦大师,家里还有一个呢。” 那摆摊老者和孙女见过了楚汉神勇,大为欣赏,便提出让孙女留在楚汉身边,做个妾,甚至做个奴婢都行! 楚汉深感别扭,自己一个大男人生活简单,有什么事需要一个姑娘来解决的。 咳咳……除了那件事。 可是自己冰清玉洁的身子,是要留给蔡琰的! 一口回绝。 那姑娘似乎极为伤心,一双妙目便不停打量楚汉,不知情的,还以为楚汉对她始乱终弃了呢! 楚汉无奈,便让她和楚楚做个伴,也留了一间房子。 从此,楚楚便和那名为白素的女子形影不离,煞是快活。 至于那老者,自称有些手艺,楚汉便也让他在军中,随浦元做些手工。 而楚汉见士兵对于军备的需求日益增长,而浦元每日只能睡上三四个时辰,大为不忍。 但浦元倒是玩得快活,毕竟每天制造的都是在楚汉授意下的新型兵器。 可短时间,又哪能寻到许多工匠呢? 楚汉便犯了难。 同样紧俏的,还有楚汉理想中的医疗小队。 虽然李郎中大力宣讲,但楚汉高估了传道授业的效率! 毕竟这不是网课时代,画面可以实时转播,李郎中是一个军营一个军营地跑着,将同样的内容口干舌燥地讲了一遍又一遍! “医生,医生也要收揽一些。”楚汉焦头烂额。 某日,他和戏志才说了这些困境,希望戏志才指点迷津。 戏志才扶额想了一会儿,便笑道:“主公可曾听过千金买马骨之事?” 次日,真定府的城门外贴了数百张告示,上面全是一些关于药理的基础知识。 众人仰头看着,不解其意。 “川贝枇杷所治的病症乃是……嗨,这我不是郎中也知道啊,风寒呗!” 告示上写着,若能解答任意一道题,便可去领三百文铜钱。 “不会吧,这么简单的题?” 但楚汉毕竟名声甚佳,便有许多人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撕下告示,去领赏钱。 “领到了!领到了!是真的!是真的!” 一人欢呼着,众人的目光便火热起来。 “此题我也会答!” “我也能领钱啦!” 另一扇城门,则是放着数百块标有记号的铁块。 一人阅读告示,皱眉道:“以此铁块,打造出一把成形的剑,不管其锋利程度,均可领钱三百文?” “这……不管锋利程度,那我上我也行啊!” 于是又是一通哄抢。 楚汉站在暗处,担忧道:“你看这群人色急的模样,不会要把我的铁当废品卖给别人吧?” “主公勿虑,此举只是为了传播主公广纳贤才的名声。即使卖铁,也得说出来龙去脉不是?”戏志才拿着酒葫芦,“这一说,主公的名声就散出去啦!” 楚汉嘟囔道:“我懂,就是广告嘛……” “主公,你说什么?”戏志才却愣住了。 后来,果然如戏志才所料,附近州郡的铁匠和郎中听闻楚汉如此慷慨,纷纷来投。 一时间,医疗小队和铸剑小队人才济济,令李郎中松了口气,浦元却皱眉道: “都来捣什么乱!去那边儿拉风箱!” 第70章 到底是谁在立威? 在楚汉斩了刘擎后的第六天,他终于收到了各地太守的回信。 这一场前无古人的冀州太守大会,就要在三天后召开了。 楚汉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眼光只落在一处。 “渤海太守:袁本初。” 这个落款,当然令楚汉精神一振。 尽管在官渡之战时,袁绍表现得极为扭捏,简直有辱袁氏四世三公的美名。 可他先前能做到众诸侯之长,且打败了兵力雄壮的公孙瓒,还是值得赞赏的。 这东汉末年,袁本初留下的无疑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几日,楚汉不但白天监工,夜间也和田丰、戏志才等人商议对策。 自己这冀州牧终究是巧取豪夺来的,倘若不开此大会,众太守暗通款曲,将自己给掀翻了,也未可知。 而他们赴宴时的心怀鬼胎,楚汉可以视而不见。 总之,占住地利再说。 那一天来得好快。 冀州一十三郡,除了刚刚易主的常山郡所安置的是楚汉的心腹,其余十二郡,都是拥兵数万的诸侯。 “没想到,”楚汉叹了口气,“我竟将自己活出了董卓的风采!” 一旁的田丰也甚是忧愁,毕竟楚汉若是威不足以服众,这冀州牧的位置,恐怕就要拱手让人了! 何况,狱中关押着的那位…… 田丰挠着脑袋,自己的毛发越来越稀疏了,却不是人到中年的原因。 深秋十月,楚汉穿了一件鲜红的大氅,站在真定府的城墙上,注视着四方来客。 楚楚携着白素,和一众亲随站在一侧。 真定府这些年,从来没这么安静过,像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浦元等人的打铁声,还在叮叮作响。 戏志才眯起眼睛,酒葫芦中早已空了。 他紧张。 典韦倒是无所事事,甚至认为瞪着城外很蠢。 “恶来,”楚汉忽然问道,“你从前面对猛虎时,心中都在想些什么?” 典韦想了想,道:“我在想,这些畜牲挡了我的路,好不知趣!” “倘若是一百只猛虎呢?”楚汉又问。 “甭管多少只,我的路始终在那里,没有改变。”典韦坦然道:“我还是得撵他们。” 楚汉像是松了口气,笑道:“恶来,有你真好。” 典韦不习惯楚汉这样的发言,试探着道:“谢……谢谢?” “来了!” 楚楚一声轻呼声,楚汉等人蓦然将目光聚焦在一处,果然看见尘土纷飞,马蹄声大作,数不清的旗帜在空中飘扬…… 那十二太守,终于来了! 而这十二太守一马当先的旗号,自然是[袁]! 他们丝毫没有减速,那排山倒海的压迫感,简直是要把真定府夷为平地一般! 楚汉轻轻眯起了眼睛…… 连白素都发觉事情有些异样,轻声道:“他们似乎在立威……” “就是在立威!”典韦恨声道,“主公,我帮你射下几面大旗来!” “不必了,恶来。”楚汉声音清朗,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顾雍!阮瑀!”楚汉一转身,微笑道:“咱们先前准备的,现下可派上用场了!” 二人一幅肃然神气,道:“是。” 飘然下了城楼。 连田丰、戏志才二位谋士都蒙在鼓里,疑惑道:“主公,你安排了什么啊?” 楚汉笑而不语,目光就没从那袁氏大旗下,为首一人身上离开过! 而此人的面貌,也越发清晰了。 只见他虎背熊腰,一脸虬髯,相貌甚是威武,此刻看起来正是而立之年,一身金色的盔甲,更是彰显出此人不凡的身份。 “袁本初,你也在看着我,对吧?” 楚汉冷笑几声,便听见城门吱呀一声地开了。 那袁绍带队,仗着精绝的骑术,以为作出一幅冲杀的姿态,至少可以令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太守胆寒。 十二太守唯他马首是瞻,自然赞同。 可见到百丈之外,真定府的城门忽然大开,不由得惊疑不定。 待其中也冲杀出一队人马,袁绍便得意大笑: “到底是小孩子,只是作出冲杀的姿态,便已经被威慑到不得不举兵相迎了吗?” 若是楚汉真的动武,他袁本初自然大为欢迎,毕竟十二路太守所带的人马超过了十万,收拾一座真定府岂非易如反掌? “等等!”袁绍勒马停住,向后方示意。 那其余十一位太守,不少人也存了和袁绍一般的心思,面上微笑,静待着楚汉出丑。 两头猛兽对峙,先露出獠牙的,多半会输! 王者自会不动如山。 “若是这位楚大人,对我们出兵,岂可坐以待毙?”袁绍一幅大义凛然的模样,“敌若犯我,我必诛之!” 其余太守立刻附和道:“自然要留下一条命来,杀反贼,扶汉室!” 众人于是沉浸在料敌机先的喜悦中。 不料,真定府中冲出来的,只有区区百人。 “咦?” 袁绍站得最靠前,看得分明。 若是翻脸,岂能只派百人? 莫非是求和? 而那百人却不似众太守所想,反而一字排开。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队士兵,推搡着身着镣铐的犯人。 “袁公……”那赵郡太守道,“这……这似乎是行刑啊?” 袁绍顿时明白了楚汉的计策,脸上一黑。 城墙上的楚汉自然看不清袁绍的精彩表情,而为了今日,他在昨日猎杀了一头老虎! 以他的身手,猎杀一头老虎并不算难,事后,他还将虎皮赠送给了一处贫寒人家,因为没有过冬的衣物,快要冻死了。 “希望吞噬的能力,今天能派上用场吧……” 楚汉琢磨着,看见犯人已经一字排开,便拿出拜托浦元所做的“扩音器”。 说是扩音器,也不过是圆锥形状的铁皮筒罢了。 “诸位,请捂住耳朵。” 楚汉回头淡淡一笑,又面向城下。 他用无人可以察觉的声音道: “虎啸之力,启动!” 楚汉双眼精光暴射,胸腔猛然胀起,令他的身形壮阔了一倍! “诸!位!将!士!听!着!!” 楚汉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如同有形,透过扩音器,像是几块巨石,向城外投掷! 不要说是楚楚等人皱着眉头拉开了距离,就连城下的将士,乍然听到楚汉以虎啸之力发出的命令,也是心脏猛跳,险些惊吓过度! 那袁本初等人离城墙少说也有八十丈,可听到楚汉的声音,万马一起扬起前蹄,摔倒的将士不计其数! 袁本初勉力拉住坐骑,也是脸色苍白。 如此威猛,真是天神下凡! 楚汉见此举奏效,不免得意。 张翼德当阳桥断喝,也不过如此! “这几十名罪犯,乃是赵莲的家仆!!” “我亲自探查过,他们所犯下的罪,罄竹难书!!” “杀人越货,侮辱妇女,借着赵莲的名头,他们都没有被执法!!” “可我楚汉,焉能视而不见!” “今日在城外执法,就是怕这些人的血,玷污了真定府!” “诸位将士!听我号令!立刻处斩!” 楚汉这一番演讲下来,十二太守就算再蠢,也隐隐约约明白了。 “他……他是要给我们立威啊!” 众人心中无不忐忑,这十多万大兵冲杀,人家混若无物,视而不见。 反而是他一人立于城墙之上,那份凛然气度,声如虎豹,震慑了十余万大军! “袁公,我们该当如何?” 面对同僚的提问,袁绍也唯有咬牙不答。 他可没想到,楚汉是这样一个硬茬! 而楚汉命令一下,众将士无不为自己能跟随这样一个英明神武的冀州牧而振奋,这批犯人,在真定府作恶多端,为此家破人亡,或者流离失所之人,不在少数! 他们坐在马背之上,忽然挺直腰板,身子几乎离开了坐骑,手执一柄弩,瞄准着犯人的头颅…… 砰!! 众弩齐发,这动静可不必楚汉的吼声小! 袁本初等人见到这些将士的骑射之术如此高绝,身姿如此平稳,早就生了敬畏之心。 此刻,那模样奇怪的弩箭一发,更是失却了颜色! 如此威势,闻所未闻! 那一众犯人来不及哭诉,头颅顿时被弩箭射得分崩离析,而不是穿过! 噗通! 犯人们齐刷刷地倒下,或躺或卧,但有一点相同。 他们脖子以上的部分,像是被大锤轰打过的西瓜,碎瓤子落了一地! 那漫天脑浆、血块的场景实在犹如阴森地狱,袁绍身旁的赵郡太守脸如金纸,嘤咛一声,晕倒在马背上! 其中更是有一支箭,似乎射偏了,竟然笔直地落在袁绍等人的面前! 箭矢入地,深逾四指,弩箭的尾端仍在微微颤动。 “啊!” 众人无不惊呼一声,将马向后勒去。 穿过八十多丈后还有如斯威力,这……这怎么打? 袁绍望着那支箭,呆住了。 当他抬起头时,看见身穿血红大氅的楚汉,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在楚汉冰冷的眼神中,袁绍似乎读出了点儿意思。 “你若战,我便战!” 第71章 方寸之间 待此事已了,众太守才颤抖着问袁绍: “袁公,此人存心不良,我们……我们还进城吗?” 袁绍也是脑袋一僵,其实此人说的无异于废话,楚汉存心不良,他们何尝不是来者不善? 只是先前自恃武力,看楚汉不过一个小娃娃,好欺负罢了! 现在…… 袁绍尚未答话,城墙上的楚汉像是忽然发现了这批大军,兴高采烈地喊道: “是各位太守哥哥么?来得好快,小弟已经备上了美食良酒,请进城一叙!” 楚汉这一幅天真无邪的模样,令身边的田丰和戏志才都打了个冷战。 “主公……真乃变化莫测也。” 可惜他们不懂得现代人的词汇,否则就有一个精准的名词可以概括楚汉的行为。 茶艺大师。 见到楚汉手舞足蹈的样子,袁绍也只得咬牙道:“去!为何不去?莫要被吓破了胆!” 众太守这才提上一口气,缓缓策马前行。 楚汉心中自然冷笑,他算准了袁本初不会堕了自己的威名,可一鼓作气的劲儿已经泄了,料他再没胆子一举踏破真定府! 果然,在经过城门的时候,袁绍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抖动着。 而一众太守,更是望着地上残留的血肉,不寒而栗。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若是这冀州牧楚汉,在城门后埋伏一支奇兵,城门狭窄,纵然十万大军又有何用?” 而两侧士兵,手执那奇异的弩箭,似乎也危险至极。 所幸,他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而楚汉,也早已赤手空拳地站立在城中央等待。 袁绍尚未如何,身后的众太守已经下马,向楚汉拱手招呼。 袁绍无奈,只得下马,却被楚汉一把抓住了手。 “袁公大名,小弟早有耳闻,今日得见,足以慰平生。” 见楚汉情真意切,袁绍脸色稍霁,便点头道:“楚大人少年英侠,下官也仰慕得紧!” “下官?”楚汉皱眉道,“袁公此言就是生分了!诸位太守皆可做我兄长、长辈,我楚汉又岂会以上位者自居?” 说着,楚汉便带领袁绍等人向真定府的会客厅走去。 一切都在楚汉的计划之中,却忽然闯入了一个人。 那汉子抱着一个虎皮帽子,拜伏在楚汉面前,道:“楚大人,多谢你赠予我家老母亲的虎皮,她身材瘦小,用不得那么大一张虎皮,这帽子是我妻子连夜织就,请大人笑纳。” 楚汉始料未及,但见他语意真诚,也甚是感动,便扶他起来,道:“这位大叔,那头虎吃过人,懂得人肉的腥味,迟早会再犯!我杀虎,也是为了咱们真定府众民的平安,你不必客气。” “那这……”那汉子向前递了递手中的虎皮帽,望着楚汉身后神情倨傲的太守们,有些拘谨。 “多谢大叔了。”楚汉接了过来,自然地戴在自己的头上。 在楚汉身后,便有钜鹿郡太守嗤然冷笑。 楚汉不以为意,仍招呼那汉子道:“大叔,快回家吧,若是令堂病重,可来军中取药。” 那汉子不胜感激,连忙点头道:“哎!是了。” 楚汉所言乃是实情,这方圆百里,数得着的郎中都来楚汉的军中点了卯,寻常人家又能去哪儿看病? 是以楚汉宣布,若非疑难杂症,可来军中诊断,也算是医疗小队练手的机会。 那钜鹿太守终于忍耐不住,笑道:“楚大人,来到这儿的都不是好糊弄的乡民,何苦作秀?杀虎、赠皮、取药,还真挺像回事儿的!” 楚汉淡淡一笑,本不打算理会,那走出几步的汉子却回头斥责道:“你好不讲理!竟然诬陷楚大人!我家中老母的确染了风寒,此刻正盖着楚大人所赠的虎皮,有何作秀一说?” 那太守身旁的侍从见此人对自家主公蛮横,便一把将他推开,直直地打了两个滚儿,才趴在地上。 “哎呦……” 那汉子呻吟着,楚汉蓦然大怒,他不曾提防这些太守身边的侍从,竟然如此无法无天! 他先是扶起那汉子,双眼闪过一丝绿色的光,喝道:“我听说钜鹿太守郭典乃是和皇甫嵩一起镇压黄巾军的英雄,难道不懂得约束自己的部下吗?” 那钜鹿太守道:“郭大人征战在外,这钜鹿的大小事宜,由我李沐代理!” 楚汉看此人年纪,果然不似传闻中的郭典一样老。 “怪不得,你的沐,定然是沐猴而冠的沐?”楚汉冷笑道,“时无英雄,竖子参政,也算是大汉国情了!” 此言就无异于打脸了,众太守皆浑身不自在,那李沐更是暴跳如雷,先前楚汉给他带来的恐惧,都比不上此刻所受到的羞辱! 楚汉身旁的戏志才和田丰都一脸忧色,这少年主公样样都好,但一点就着的脾气,怎能与这些个枭雄争天下? 先前所有的礼遇也都泡汤了! 那汉子连忙道:“楚大人,我不疼的,没事……” “疼不疼,你说了不算!”楚汉指着刚刚那位将领,“让他说!” 那将领也是三十多岁,正是壮年,在钜鹿郡也是小有名气的虎将,时常感慨自己不能去前线,与张角 张宝一战。 李沐正找不到借口为难这个作为自己上司的冀州牧,此刻便道:“庆丰!你便听楚大人吩咐!” 这话无异于指示庆丰,向楚汉挑战了。 那庆丰便活动了一下手脚,刚刚听楚汉和那汉子一唱一和,说着杀虎的勾当,他本就满脸不信,正想戳破楚汉的大话。 “楚大人,你想我怎么说?” 楚汉扬眉:“你推了这大叔一把,一报还一报便是了。” 一报还一报这说法实在有些理想主义,便被众人偷偷嘲笑了一遭。 庆丰笑道:“楚大人,话可不是如此说的,此人斥责我主公在先,是为无礼。” 可先前李沐质疑楚汉是作秀一事,他却不提了。 楚汉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便道:“既然如此,你可先推我一把,这不就事出有因咯?” 他庆丰这辈子还没有听过如此荒唐的要求,便朝李沐看了一眼。 李沐不可觉察地点了点头,庆丰便有了底气。 “我身份低微,自然要听楚大人的吩咐。” 楚汉双手背负于后,毫不在乎此人的推搡。 那汉子看自己闯了大祸,后悔不迭,便想劝说楚汉不必如此,却被戏志才拦住。 而众太守,则笑嘻嘻地看着这场小孩子的闹剧。 在他们心中,这种贱民莫说是推开,便是一剑杀了,也只是擦血麻烦了一些而已! 而楚汉却为了草民受辱而出头,真是贱骨头。 “相传楚大人出身于乡野,果然不错。那种好勇斗狠的性格,倒是没能改正!” 几名太守自恃清高,窃窃私语。 而袁绍也放松警惕,认为楚汉这样的莽撞之徒,实在难成大器! 庆丰一生中,都没有如此好的机会,在一众太守面前展示自己的武艺,因此格外上心。 他见楚汉身形瘦弱,披着红色大氅,头戴虎皮帽,还有些滑稽和稚气,心想: “如此少年,若我不能一把将他摔个跟头,倒显得我孱弱了!” 于是便气运双臂,大踏步地上前,断喝一声,足足使出了十成的力气! 而楚汉也在庆丰鼓劲的同时,猛然将左脚后退一步,作为支点,使出了蚂蚁之力! 那庆丰不愧是钜鹿虎将,这番威势,连袁绍都刮目相待,众太守更是齐齐惊呼,暗想此人出手太重,也有的想:“这一把推死那个楚汉,李沐如何善后?袁公定会将他绑了,自己去领这冀州牧的官职了!” 而楚楚和白素,更是闭上了眼睛…… 卟~ 庆丰的全力一击,竟然只发出如此细弱喑哑的声音! 简直像戳中了棉花! “庆丰,你……”那李沐还不相信,“你为何不出全力?” 而他迎来的,是楚汉的一道目光! “哦,原来李大人心中是这个打算?” 李沐便不说话了,冷汗直流。 楚汉纹丝未动,而庆丰却连忙缩回了手,小臂险些骨折! “我……”他不敢相信地望着楚汉,“这怎么可能?” “该我了!”楚汉笑眯眯地望着庆丰,“庆丰将军,请速速准备。” 庆丰便有些惶恐,心想:“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他以武力打败了张牛角,震慑韩馥文武百官,还有刚刚的杀虎取皮……” 楚汉看见庆丰苍白的脸色,不由得冷哼一声,道:“庆将军,我身份远高于你,不便和你一样施为。” 说着,楚汉将手掌抵住庆丰的胸膛。 “我只用这一寸之隔,便能将你推开,你可相信?” 这话过于大了! 那庆丰愤然道:“楚大人,你自然勇猛,可天下之事,总也有个度量!你若是一寸之隔将我推开,我,我就……” 他一时气结,想不出可以拿什么做赌注,心里也是没底。 楚汉便笑道: “庆将军,若是楚某不才,推开了你,那你主公代为受过,从此入我麾下何如?” 第72章 啊对对对 那一众太守此时才哑然,这楚汉前面铺垫了这么多,难道就为了这一句归附? 田丰和戏志才也对视一眼,见楚汉不单单是为了以直报怨,还有份心机在里面,也深感欣慰。 “楚大人哪里话来?”那李沐勉强笑道:“我本就属于楚大人管辖,自然是你麾下。” 楚汉摇了摇头:“李大人,借你一句话,我们来到这儿的都不是乡民,何苦作秀?” 不但李沐一怔,连袁绍都是一呆。 这楚汉上任冀州牧,众人离心之事虽是心照不宣,但谁也不会将他放到台面上去说。 而偏偏是这个漩涡中心的楚大人,一针见血地戳穿了冀州此刻的实质——各自为政,互不相干。 真是好胆色! “那……”李沐眼珠一转,道:“楚大人若是未能胜过我的部下,又该如何?” 这话说得着实不要脸,既然规则不同,何谈胜负? 然而楚汉并不在乎,耸肩道:“那自然我在李大人麾下效力,纵死无悔。” “主公!” 那戏志才最先叫出声来,急切道:“朝廷任命的官职,岂能如此儿戏!” “不妨……”楚汉微微一笑,话音却被另一个人截断了。 “楚大人真乃一身是胆!”袁绍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我看此事快意极了,当浮一大白!” 他说着,不动声色地望了李沐一眼,暗示其答应条件。 李沐有苦说不出,此事若负,自己从此在楚汉面前抬不起头来,可跟他袁本初没关系。 若是胜了,那楚汉的官印,最终还不是得落到这“四世三公,天下门生众多”的袁本初手中? 合着自己就是陪玩,还是冤大头的那种! 但眼下若是违逆袁公,他李沐一个既无战功,身世也没有袁氏硬的家伙,定会遭到报复。 “庆丰,我相信以楚大人的威武,定然不会输。”李沐咳嗽两声,道:“那我加入楚大人麾下,也是荣幸之至了,趁着楚大人高兴,你就随他耍耍。” 这样的事,若不是李沐点头,庆丰断然是不肯答应的。 他还想不到袁绍会巧取豪夺战利品的事,只是思忖,若是能为主公拿下冀州牧的官印,自己日后的飞黄腾达,岂非指日可待? 念及此处,庆丰顿时挺直了腰,道:“楚大人,那就请来吧!正如我们先前所说的,一寸!” “一寸足矣。” 楚汉说着,将手掌放到庆丰的胸膛之上。 他见庆丰虽然雄壮,也不过二三百斤的份量,自己施展蚂蚁之力,应是不难。 只是这[寸拳],自己从未练习过,手心不禁渗出了细密的汗。 在场除李沐外的太守,都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静待着这场闹剧来打破现有的局势。 但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袁绍。 难道,冀州易主的时刻,竟来临得如此之快? 楚汉,则是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庆丰心脏的跳动。 砰。 砰。 砰! 楚汉双眼忽然张开,手指以山獾之力猛然由伸变化为屈,在方寸之间,行使起蚂蚁之力,口中威吓: “去!” 那庆丰本鼓足了腰腹上的肌肉,来抵御这一击,可不成想楚汉这集中一点的力量,像破开城门的木槌一般,将自己立刻推飞了二丈远! “啊!” 众人惊呼声中,庆丰口吐鲜血,重重地落在一处草墩儿上,四脚朝天,再也站不起来! 袁本初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羞恼,狠狠瞪了楚汉一眼! 而楚汉的姿势仍然未变,笑道:“李大人,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那李沐见了楚汉如此神威,早就和几位太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此刻福至心灵,忽然拜倒: “冀州牧楚大人在上,受刘某一拜!” 楚汉大马金刀地站着,大声道:“好!李沐,你既然已效忠于我,须知心不可分侍二主,过去的那些恩怨,就当已经了结吧!” 李沐跪倒在地,闻言一怔,忽然抬头偷偷看了袁绍一眼。 袁绍脸色铁青,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众太守连忙跟上,以示自己与李沐不同,仍然心属袁公。 楚汉看了会儿袁绍的背影,又前往庆丰所在,道:“庆将军,疼吗?” 庆丰若非身受重伤,定然要破口大骂一番:自己胸骨都断了几根,你说疼不疼! 可他再也不敢和楚汉造次,便道:“疼……” “既然如此,以后还望庆将军出手前三思。”楚汉厉声道:“都是血肉之躯,为何肆意践踏他人?” 那庆丰不服也得服,脸色苍白道:“受教了,楚大人。” 李沐则不敢起身,向楚汉的方向爬了几步,道:“楚大人,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下一步?”楚汉一怔,惊异于此人对于阵营转换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是啊!”那李沐还理所当然道:“袁本初野心极大,楚大人你是杀他不得,又无视不得。” 楚汉点点头:“袁氏门生不比阉人,大义集结所在,我不能用强。” 说着,楚汉扶起了李沐,道:“你既然入我麾下,就速速回到钜鹿吧。张角就要病死了,你去还可以领个战功。” 李沐眼睛一亮,虽然不知道楚汉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自己对于战功的渴望实在猛烈,便张罗着士兵抬走庆丰,就此离去。 “楚大人,后会有期!” 楚汉拱了拱手:“约束自己,珍重!”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李沐为求战功,披挂上阵,被张宝所率领黄巾残兵一箭射死,钜鹿太守重回郭典手中。 暂且不提。 那袁绍向前走了不久,楚汉便和众人赶上,而田丰则负责介绍真定建设。 “我主公想到的方法,便是将兵士分批训练,闲时可以务农。” “务农?”袁绍一听就笑了,“楚大人,你的想法真是别致,可若是如此,众兵士又如何能得到足够的操练?若与反贼决战,岂不会丢了性命?” 楚汉不答,任由袁绍带路。 袁绍便行至演武场,果然看到一队士兵在训练,骑于马背上,手执长枪。 他们面前是一堆人形的木桩,用来做靶子。 袁绍驻足,笑道:“楚大人,可否给我见识你的兵士,其武力如何?” 楚汉料得将有此事,便招呼一名士兵…… “不必了,由愚兄指定即可。” 袁绍笑眯眯地,指着一位身材瘦小的士兵,道:“便是他了。” 楚汉倒是无所谓,道:“这位兄弟,麻烦按照平时的训练,走一趟演武场!” 十一太守也振奋了精神,虽然见到楚汉神勇,弩箭精妙,但这些士兵才是主导战争走向的群体! 那小兵点了点头,脚一踩马镫,就执枪纵马,向木桩刺去! 只见那小兵左脚猛力蹬了一脚马镫,那坐骑肚皮随之下沉,小兵的身体弯曲成一道英武的弧线。 咄! 一声沉闷的声响,袁绍等人大惊失色,看见那小兵将手中的枪刺过木桩的心脏部分,又刺入了下一个木桩中! 两座木桩被小兵的枪刺击倒,落在地上荡起灰尘…… 这断绝了袁绍认为楚汉是作弊的念头。 那小兵收枪,回马,一气呵成,向楚汉拜倒。 “楚大人,”袁绍强笑道:“此人该是你军中猛士吧?” 没想到楚汉一脸凝重,微微摇头:“不成不成,我军中有大把可以穿刺三个木桩的士兵,此人虽然勤勉,但终究年轻力弱,还需要锤炼!” 那士兵面上羞赧,便先行退下。 而十一位太守快被逼疯了,这一枪的力度已臻至二流武将的水准,但听楚汉所言,此人不过三流货色? 倘若军中都是如此武力…… 莫非是在恐吓我们? 正欲相问,楚汉又悠悠道:“若是我身边这位典将军,恐怕能将枪头取下,再戳穿三个!” 众人大惊,望着典韦那凶恶的模样,不由得一阵惶恐。 “诸位不知道吗?”楚汉一幅惊讶的模样,“我这典将军可是逐虎过涧,单臂举旗的猛将!” 说着,楚汉又是叹一口气。 “只是猛将太多,典将军也只能在我身边,做一个随身侍卫的工作。” “河北良将众多,真是生不逢时啊。” “诸位兄长,”楚汉一幅悲悯的神色,“想必你们也有这样的烦恼,对吧?” 众太守一愣,又一起大笑起来,只是脸上僵硬,不似喜悦。 “啊对对对!” 第73章 赠印 楚汉自然不知道袁绍会挑选哪一位小兵做演示,所以当天安排在演武场的士兵,都是典韦精心挑选出的精锐。 并且由于浦元手下新增了一百来号铁匠,制作的工艺也趋于正规,武器的强度更是提高了一个台阶! 这样的阵容,想不戳破两个木人都难! 袁绍自然能想到[楚汉安排下精锐]这一点,但关于那武器,袁绍却是不懂的! 神兵利刃大多由将领控制,怎么量产的武器也有如斯威力? 东汉末年,还没有内卷这事儿啊! 于是心中更加忐忑,随楚汉来到了会客厅。 “上酒!”楚汉拍了拍手,便涌进一批士兵,肩扛着大桶大桶的酒。 十一太守受的惊吓也够了,尤其是那位在马背上晕倒的仁兄,此时更是饥肠辘辘,闻见酒香,便垂涎起来。 “此酒味道甚是特别,请问是什么名字?” 面对众人的疑问,楚汉淡淡一笑:“便是要请各位兄长一尝,此酒乃是在下最新酿造的,不知可否入各位法眼。” “楚大人还会酿酒?”众太守惊疑不定。 “消遣,消遣。” 众人面面相觑,深觉楚汉乃是一个妙人。 只是袁本初对自己的审美相当自信,若不是什么好酒,他定然要一口吐出来,并且说三道四一番的。 待众人坐定,美酒入喉,便是惊为天人。 “这是……凉州葡萄酒!”袁绍睁大了眼睛,又摇头道:“不对,葡萄酒哪里有这么甘醇?”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东汉时葡萄酒文化并不发达,由于制作费时,存储困难,被认为是稀缺之物。 而楚汉宴请他们,竟然拿出了好几大桶,还是极品中的极品,连袁本初都赞不绝口的! 一众太守的神情便缓和了,心想这冀州牧楚汉,也不是那么坏。 楚汉见此葡萄酒能震慑群雄,更是心中狂喜:这可是生财之道啊!有搞头。 说实话,他所酿造的葡萄酒和前世喝过的相比,已经相当粗糙,但之所以征服了众人的口舌,便要归功于楚汉所使用的工艺了! 在前世高中的化学课上,老师详细地描述了葡萄酒的做法,关键的一处便是二次发酵的封存! 那凉州葡萄自然鲜美,但受限于那个时代的认知,也不过一次发酵之后,便任其自生自灭了。 楚汉则不同,他知道葡萄酒的甜味便是在于二次发酵的过程,因此格外谨慎,特意建造了一处地窖,用来存放葡萄酒。 至于葡萄的来源…… 自然是收到了麴义的回信。 信上称,他在凉州并无什么差事,若是楚汉有所需要,他乐意做那护送物资的走镖人。 西凉马贼繁多,而麴义艺高人胆大,自然不惧。 如此,楚汉不想太为难麴义,去和西凉人做什么大的生意,于是灵机一动,决定先从水果批发开始做。 “我买他们的葡萄,用他们的葡萄酿酒,回头再把葡萄酒卖给他们!哈哈!” 楚汉最初的构想不外乎此,可没想到这一出手,自己竟然是酿酒的天才? 如此,这一产品就可以铺展开了。 葡萄酒不宜于夏季运输,是以从十一月开始,自己就可以搭几条商路,贩卖葡萄酒来填补军事和民政上的空缺了! 戏志才笑眯眯地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口早已灌满的葡萄酒,笑道:“如何,主公?我就说此酒一出,无一争锋!” 楚汉面色不变,又命人再拿几大桶来! 众太守唯有袁绍还保持着清醒,似乎想到了楚汉在计划着什么。 其余的太守则今朝有酒今朝醉,大快朵颐,将楚汉的葡萄酒视为仙泉玉露。 待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汉便细细讲解开自己所推行的轮班制度。 “朝九晚五和轮岗制?”袁绍皱眉道,“楚大人,那是什么意思?” “哦,应该说是朝巳晚酉。”楚汉微笑道,“巳时来军营点卯,酉时离开。所有人都实行这个。” “那轮岗制呢?” “自然是夜间的待命部队了,我分为两组,轮流在军营中过夜,否则就回家歇息。” “何时做农活儿?”袁绍越听越奇。 “哦,”楚汉拍拍脑袋,“中午有两个时辰的午休,两组轮流,分别是午时和未时。” “简直胡闹!”袁绍正色道,“我大汉朝内忧外患,楚大人难道不知?” “若是敌人趁着午休,或是夜间来袭,你只有一半的军队,如何抵御?” 楚汉笑道:“袁公,你难道不明白,就算我把所有人都放在一处,他们也是从军营走到被袭击的所在,然后共同应敌。” 楚汉来到窗前,指着真定府中央的一口大钟,道:“此钟一响,全民皆为士兵,向烽火处集合,与身在军营何异?” 袁绍有些郁闷,楚汉所言倒也不错,但东汉时的部队命令严苛,谁也不会想到还有午休一事。 “那,楚大人如此制度,城中安全如何?” 楚汉点头:“很好,这些士兵大多在城中安了家,为了生计,即使我不提,也会去附近的山脚下开垦荒地,给他们更多的时间,财政竟然不紧张了。” 袁绍还欲再说,可联想到楚汉所展示的武力,他也张不开口。 此番前来,袁绍是带着手下大将颜良的,为的就是一旦开打,自己总算有个保镖。 可是…… 袁绍环视着四周的太守,早已醉态百出,楚汉这夹枪带棒的恐吓,以及美酒珍馐的安抚,已经将他们收买得七七八八了! 至少现在这些太守的心里,觉得楚汉做这个冀州牧,倒也不算孟浪! “那我此行,岂非全无收获?”袁绍咬了咬牙,忽然逼问楚汉道:“楚大人,你少年英雄,但我有一事相问,切莫怪罪。” 楚汉心道:“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他拿起一个酒杯,运用蚂蚁之力收缩肌肉,使脸上露出病态的红晕来,看上去一幅不胜酒力的样子。 “袁公请讲。” 袁绍上前一步,故意撞翻一个酒杯,清脆的落地声令在座的太守们猛然清醒,注视着对话的二人。 “韩馥乃是我袁氏门生,你杀他而取其位,是否对我袁氏有何不满?” 袁绍说得那是一个大义凛然,似乎毫无私心,只是为了家族的名誉而挺身而出。 众太守此刻酒意醒了大半,都惊异于袁绍的狠辣。 乱世夺权,本不稀奇,可若是加上了袁氏门生四字,那就洗脱不清了。 袁氏,就是东汉末年最有力量的一块招牌,比那幽州边郡的公孙氏族,对天下人的震慑力高得多! 田丰心中一咯噔,连忙上前道:“袁公,我主公若非被韩馥逼得太紧,又或是他是个信人,将真定县交给主公的话,断然不会如此!” “此处何须你来多言!”袁绍一声断喝,每一根胡子都在微微颤抖。 那田丰似乎宿命就是和袁绍犯冲,即使不做他手下的谋士,也是如此。 只见他傲然道:“本初兄,我敬你四世三公的名声,这才好言相劝,然而我是冀州刺史,领两千石的俸禄,你不过一介渤海太守,何故在此狂吠?” “你!”袁绍说着,就要拔出剑来! 身后的颜良更是不含糊,立刻将佩刀抽了出来,直指田丰! 众太守见此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见识了楚汉的英武,他们已经无法毫不犹疑地就去帮助袁绍了! 押错了宝,可是要掉脑袋的! 于是众人纷纷装醉,口中含糊不清卧倒在一旁。 而楚汉则不露声色,侧身挡在田丰面前,道:“袁公所问,我楚汉可以发誓,决不是招惹袁氏!” “那韩馥对我……嗝!很不好!”楚汉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但我确实不该杀他,令袁公怨怼!” 楚汉拍着大腿,似乎极为后悔。 袁绍一时摸不清楚汉的底细,但见他满脸懊丧之色,不似作伪。 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又逼问楚汉:“你巧取豪夺冀州牧,却至今不肯去邺城上任,难道是心中有所迷茫么?” “对!”楚汉忽然起身,“我思来想去,这冀州牧对我而言实在太大,小子资质平庸,为何铸下如此大错?” 楚汉越说越激动,扬起手臂,大喊:“取我官印来!” 幕僚听令,转身走向书房,而田丰、戏志才一筹莫展,楚楚、白素身为女子不便问话,只有典韦仍在大吃大喝。 “主公,你的官印。” 那幕僚毕恭毕敬地呈上,楚汉一把抓起,丝毫没有爱惜之意,脚步虚浮,看上去是真的喝醉了。 他一步步向袁绍走去,颜良的刀锋前伸,他也不躲不避。 袁绍心中怦然直跳,摸不清楚汉的用意。 正在此时,楚汉一点点打开包裹的红布,露出冀州牧的官印来。 “袁公,你美名传遍四海,我倾慕已久。” “今日官印,我授予你了!” “这冀州牧贤者居之,老子不是那块料!” 言毕,楚汉深深一揖,举官印过顶。 望着近在眼前的官印,袁绍的眼睛流淌着贪婪的金光! 第74章 舞剑 冀州,那是袁绍梦寐以求的地盘! 他身为袁氏年轻一代,最出色的继承者,自然野心勃勃! 甚至在最初与韩馥交好时,就想过夺取冀州的政策! 可没成想,楚汉半路杀出,竟然将冀州一把攥在手里。 袁绍为人呢,说好听那叫谋定而后动,说实话就是多疑、犹豫! 若是趁着楚汉根基不稳,举兵来攻,这冀州,未必不是他的掌中之物。 偏偏要谋定而后动,集结各路太守,向真定府进军。 他不担心分赃不均的问题——我全都要了,有什么好说的? 但今日一见,这楚汉的手段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连袁绍这样久经人事的家伙,竟然也看不出楚汉是有意为之,还是浑然天成。 就譬如,此刻的赠印。 袁绍见楚汉醉醺醺的模样,便以为他酒醉糊涂,想起韩馥之死终究心怀愧疚,故而能者居之,将官印奉上。 可若这是试探…… 袁绍开始了他的传统艺能:犹豫。 而他身后的大将颜良、谋士许攸,也都激动得站起半拉身子。 ——没办法,许攸也贪呐。 而楚汉始终躬身,竟然没有抬头观察袁绍的举动。 “这……”袁绍口干舌燥,“楚老弟,你可是真的想要转让给我?” “自然。”楚汉站立不稳,舌头都大了:“除了袁公,还有谁可以接下这冀州官印?” 典韦本在大吃大喝,忽然放下碗筷,道:“主公!你喝醉了!这是咱们的官印啊!” 说着就要上手抢夺。 楚汉喝道:“恶来!不准过来!” 典韦脸色一僵,连同身后的田丰、戏志才,都动弹不得。 “我酒后吐真言,今日就和各位摊开说了!”楚汉醉眼迷离,道:“我楚汉不过一个山野小子,承蒙错爱,一步一步走到此番境地,但是——” “我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袁公在前,我岂能恬不知耻,将官印据为己有?” 这一番言论,让其余十名太守暗暗赞叹,这楚汉虽然出身低微,但贵在有自知之名,可堪大用。 当然,他们印象的改观也是因为,这葡萄酒太他娘的好喝了! “袁公,为何还不接印?”楚汉抬起头,一脸凶相地喝问袁绍。 虽然无礼,但谁让楚汉喝醉了呢? “我……”袁绍咽了咽口水,依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接。 这其中,倘若有什么陷阱,是我看不出的呢? “子远,你以为何?”袁绍回头,低声询问许攸的意见。 “主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纵然他有什么图谋,我们不也带了两万大军吗?” 许攸此刻已经被欲望迷失了双眼,一个劲儿地怂恿袁绍接过官印。 袁绍望了望颜良,又望了望诸位太守,望了望被喝住的典韦等人,最后望了望楚汉。 妈的,怕个鸟? 袁绍心一横,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就往官印上摸去! 正当他的手距离官印不过两寸,许攸的眼睛眯成了月牙时…… 咻! 楚汉硬生生地将官印抽了回去! “既然袁公并不情愿,我愿舞剑助兴!” 楚汉打着酒嗝,醉醺醺地说着。 袁绍却傻眼了,讪讪地将手抽了回来,心中暗骂:“什么不情愿!我都快蹭上了好吗?” 可在旁人看来,的确是袁绍磨磨唧唧,最后伸手去接官印的时候,手指也试探性地向前伸出,根本不像是欣然接受的样子! “这小子,不会是装醉吧?”许攸斜着眼睛看楚汉,总觉得蹊跷。 可楚汉面红如血,便是扔到街上,来往的路人也会以为他喝醉了,何况众人在此,目睹了他一人痛饮两大桶葡萄酒的事实呢? 颜良收回了刀,也一脸疑惑地望着楚汉。 只见他从墙壁上取下一把剑,剑刃出鞘,顿时满室生寒。 袁绍不得不眯起眼睛,以免被那剑的锋芒闪了眼睛。 “袁公,愿在下这一番舞剑,能唤起你匡扶汉室之心!” 楚汉手执青釭剑,话语中隐隐有对袁绍的失望之意。 众太守自然又对楚汉的敬佩添了几分:将自己的基业拱手让人,唯一的期望就是对方可以忠君报国,这是何等高洁的情操啊! 唯有袁绍脸色铁青,在心中懊悔:“若是那官印再伸到我眼前,无论如何,我都要赶紧抱在怀中!” “主公何时学会了舞剑?”典韦傻眼儿了。 戏志才和田丰也不知楚汉还有这门手艺,均暗自摇头。 看来楚汉是真的喝醉了,已经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待楚汉舞剑时,更是如此。 他在会客厅的中央舞剑,离众宾客均有五六丈远,故而无人担心此处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只有一点,楚汉舞剑实在太难看。 说是毫无章法可言,那是抬举了他。 简直是狗熊撞树,羊入火坑! 可楚汉似乎乐在其中,咿呀咿呀地为自己伴奏,只是苦了观众。 谁比楚汉官大? 领导要表演才艺,还能不鼓掌? 众人稀稀拉拉地叫起好来,因为实在掌握不住楚汉的哪一步值得称道。 “看来是喝醉了。”许攸摇头,“否则不应如此丢脸。” 袁绍也点点头,想到楚汉赠印乃是真心实意,心中激动不已。 他只盼望楚汉能立刻舞完,再请自己[匡扶汉室]一番。 唯有楚汉方的人忧心忡忡,白素更是担心楚汉舞剑时伤到了自己。 忽然,楚汉面向自己人这边时,原本浑浊的眼睛,猛然闪亮了一刻! 典韦的嘴已经张成了椭圆形:“主公,你装……” 被戏志才和田丰一把按住。 而楚汉也转过身去,面对各地太守,吸引他们的视线。 舞着舞着,楚汉似乎觉得身上燥热,便要脱下衣服。 手中却有一把剑,甚是不便。 “什么玩意儿?” 楚汉口中嘟囔了一句,便将青釭剑随手一丢! 他不去看那剑的去向,手上忙着解开外衣的衣襟…… 正在饮酒的许攸却感到眼前寒光一闪,连忙低头,耳旁便有一道刺耳的破空声! “咻——砰!” 许攸吓得瘫坐在地,而青釭剑就射进自己倚靠的柱子上! 剑锋已然完全进入石柱,只留下光秃秃的剑柄,在石柱外轻轻颤动着! 原本看热闹、起哄的会客厅,在这一刻安静极了。 到底是逃不过鸿门宴的路数! “呼……终于解开这劳什子了。” 楚汉脱下一层外衣,心满意足。 “咦,我的剑呢?” 说着,楚汉的目光就落在了许攸的头顶。 “许先生,你这习惯可不好呀!”楚汉一幅关心的嘴脸,“你钻到我的剑下,头顶悬剑,是凶相呀!” 许攸哪敢言语,只是灰溜溜地挪动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汉,提防他下一步的动作。 而楚汉拔出剑来,轻轻在衣袖上擦了擦,一手执剑,一手从怀中摸出官印,快步走到袁绍身边。 “袁公!”楚汉又是深深一揖,“如蒙不弃,还是笑纳了吧!” 此时,纵然再傻的人,也看出了楚汉其心不诚。 那剑上的杀气,也太浓了! 袁绍目不转睛地望着楚汉,他倒是有一番傲骨的,怒道:“你既然心意已决,为何又假惺惺地赠印与我?” “假惺惺?”楚汉不解了,“我两次赠印,前后都是恭恭敬敬,怎么袁公却不满意?” 颜良身为当世名将,虽然自忖做不到楚汉一寸之间推开敌人,或是飞剑入石柱的本事,但眼见楚汉欺人太甚,他也手按刀柄,道:“楚大人,请退后!” “退后的话,”楚汉忽然抬头笑道:“又怎样拿到官印呢?” 此言一语双关,乃是楚汉告知袁绍:今次退缩不拿,此生再无奢望! 同时,也是楚汉如何从韩馥处抢夺冀州牧的官印的写照! 袁绍环视四周,众太守已经畏缩不语,低头画圈。 霎时间,袁绍感到自己是那样孤独。 若是在此处反了,就要和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山野小子,做好同归于尽的打算了! 可他袁绍的命,难道不比这楚汉金贵? 众太守没一个指望得上,划不来的。 终于,袁绍咬牙道:“官印,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那……”楚汉又将目光转向各位太守。 “林大人,请笑纳?” “不不不不……” “路大人,你也试试?” “不试了不试了,试试就逝世……” “那就非马大人莫属啦!” “我,我刚刚得了不治之症,难以担此大任……” 楚汉一连问了十一位太守,无一人敢接官印。 “唉!”楚汉于是收回了官印,“欲求明主而不可得,冀州啊冀州,你没福气啊!” 这幅得了便宜又卖乖的神情,直令袁绍怒火中烧,就要起身离席。 毕竟今日在座的都为见证,楚汉二次赠印,而袁绍不予接受。 从此,这以袁绍为首的,讨伐冀州牧的队伍就散了。 不仅如此,此番袁绍乃是以大义声讨之,且楚汉虚心接受了,而袁绍却偃旗息鼓。 若是袁本初日后再从楚汉手中抢夺冀州,便是他背信弃义,成为两面三刀的小人。 袁绍爱惜名声,断然不会做此事。 事到如今,袁绍不禁感慨:自己占了大义,集结党羽,却败给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唉,不走仍是蒙羞。 “袁公这就要走了?” 田丰起身相迎,脸上却是一派春暖花开的神色。 袁绍再看戏志才、典韦、楚楚、白素,都是眉眼含笑,似乎极为得意。 心中更怒,直冲到门口。 却和迎面而来的幕僚撞个满怀。 那幕僚道歉后,连忙禀告楚汉: “主公,有朝廷使臣来见!” “哦?”楚汉虽然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但还是问了一句:“有没有说明来意?” “他……他想去大牢看看……” 果然。 田丰等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来救赵莲的使臣,竟然在十一路太守相聚的日子里到来? 而袁绍停下脚步,竟然走回了席位上。 “嘿嘿……”袁本初的眼睛中全是恶毒的快意,“老子不走了。” “楚汉,既然死抓着不放官印,我便看你如何解除此厄。” 第75章 同房相欺 楚汉向十一太守一拱手,道:“朝廷使臣,不得不见,请诸位稍后。” 于是离开会客厅,向真定府大门行去。 袁绍紧随其上,并招呼道:“诸位同僚,难得冀州光临使臣,不去见见?” 众太守虽然拜服了楚汉,但袁绍余威仍在,不得不跟随。 在真定府的大门处,众人看见楚汉微微躬身,向朝廷使臣说些什么。 那使臣乃是赵忠的心腹,简单宣读了皇帝宣楚汉进宫的旨意后,便脸色冷淡地站在那里,双目朝天。 “宣楚汉进宫?”袁绍等人一愣,当次乱世,若非有极大的战功,或是经学大儒,入宫的机会很渺茫。 而楚汉年纪轻轻,竟然得蒙宠召,众太守开始庆幸,还好刚刚没有和楚汉撕破脸。 此子日后,前途无量啊! 但楚汉等人提前收到了黄仁的书信,自然知道这是张让的私心,便也不觉得如何荣幸。 楚汉恭敬地接过了圣旨,见使臣仍是不理睬自己,顿时明白了。 “嘿嘿,你这厮也想受贿?” 楚汉面上不露声色,装作不懂使臣的暗示,便毕恭毕敬地站着。 这倒惹得一众太守干着急,恐怕连累自己。 而袁绍冷笑,田丰等人苦笑,楚汉心中暗笑。 那使臣脖子都仰断了,见贿赂还没有偷偷塞到自己手心,不由得大怒,沉声道: “楚大人,你不日就要前往洛都,可这宫中水深,你是半分都没有觉察啊!” “大人,下官不懂你的意思。”楚汉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若是宫中水深,那王公大臣们,岂不是个个都要穿着比基尼……不,穿着亵衣上朝?” 使臣见楚汉如此冥顽不灵,心中就存了报复心,拂袖道:“既然如此,楚大人便带我去地牢看看吧!” “这……”楚汉为难道:“地牢阴暗潮湿,恐怕不适合接待大人。” 接待? 你还想把我也送进去? 使臣大怒:“朽木不可雕也!这是赵大人的密令,尔敢不从?” 当今朝廷,能被这使臣尊称一句赵大人的,也唯有赵忠了! 众太守便慌张劝阻:“楚大人,您就听使臣大人的话吧,区区大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个……”楚汉挠了挠头,神情似乎有苦说不出。 “哼!”袁绍冷笑一声,“他自然知道,有一个不妥之人,被他滥用私刑,收押在大牢里了!” 那使臣也是识得袁绍的,便谄媚笑道:“袁公果然高见,赵大人便是着我探查此事虚实!” “好吧!”楚汉终于点点头,“我辈问心无愧,又有何惧?” 他突然挺直腰杆,向使臣微笑,一幅凛然的派头,更让使臣怒从心起。 “楚大人,我已经得到消息,赵大人的侄儿,可是关押在你这大牢中,做不得假。” “倘若我见不到此人,你莫要以为可以躲避罪责!” 楚汉扬眉道:“多说无益,你要看便看!” “你!”使臣气结,他可比先前的黄仁地位高得多,相当于赵忠的副手,除十常侍外,他就是宦官之王。 一气之下便走在前头。 “楚大人,糊涂,糊涂啊!”赵郡太守满脸苦涩,“宁惹小人,不惹阉人,你为何不明白呢?” 楚汉一笑不答,上前为使臣引路。 众人便紧随其后,各怀鬼胎。 这真定府的大牢,近来极为空虚,原因便是楚汉今早一把将赵莲的恶随提出大牢,于城外处决的缘故。 “楚大人,”使臣挑刺道:“你这真定府倒是太平得很呀,难道没有什么罪犯?还是你楚大人懒政的缘故?” “我若是懒政,如何能抓到他?” 楚汉笑眯眯地说着,忽然一指,在大牢的最深处,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罪犯。 赫然便是赵莲! 使臣连忙上前,呼唤道:“赵公子!赵公子!” 赵莲在大牢中关押半月之久,何尝听过如此悦耳的称呼?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却第一眼看到了楚汉,吓得双腿乱蹬,脚链手铐叮叮作响,还挺好听。 “楚大人!楚大人!”赵莲嘶吼道:“别杀我!我禽兽不如!我不是人!我改!求求你……” 若不是身上束缚,赵莲真有心跪下磕几个响头了! “逆贼楚汉!”那使臣破口大骂,“你将赵公子折磨成什么样了!” 楚汉摊手道:“大人,你倒是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或者亲口问他!” “哼!”使臣存心治治楚汉的狂傲本性,便轻声道:“赵公子,你莫害怕,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 赵莲这才定下神来,看见来者并非全是楚汉的人,自己终于有希望走出大牢,便颤声道: “这位大人,你可识得我伯伯么?” 使臣点头道:“正是你伯伯差我来为公子伸冤!” “甚好!甚好!”赵莲蓬头垢面,但身上脸上,的确没什么伤痕。 “这楚大人将我收押进了大牢,诚然并未对我用什么酷刑!” 赵莲说完,楚汉便得意道:“你看!我是好人吧?” 使臣尴尬道:“那赵公子何故,见到楚大人便惊慌失措?” “呜呜……” 那赵莲竟然哽咽起来,瞪着楚汉。 “他……他比毒蛇还狠毒!” “从何说起呀?”使臣一惊。 “他每日杀我一员家将,故意将斩首之后的尸体,从我面前拖走……” “每夜,我都能听到隔壁的牢房中,有磨刀的沙沙声响……” “今日,他派人将我所有的家将提出大牢,处决过后带回尸首,没有一个是头脸完整的!” “可他!他还要我一一相认,直令我心胆俱裂!” “更可恨的是,”赵莲恨声道,“他说我辱人女子清白无数,要让我也尝尝被辱的滋味……” 众人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男子如何被辱啊? 难道派一个小妞过来,如此这般一番? 那也不亏呀! “赵公子,这……”使臣听着前几条还算折磨,这最后一条却是荒诞无稽了,“这似乎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赵莲大怒,疯狂地敲击着牢房的铁栅栏, “他送进来了一头发情的公猪!你说算不得什么?” 第76章 刺青之谜 众人闻言,这才大骇,想到公猪发情时的躁狂劲儿,目光齐齐地望着楚汉。 连田丰等人都无语了,楚楚、白素更是满脸通红。 只有典韦这个老小子拍着楚汉的肩膀大笑:“主公!我就说你这人煞是有趣,怎么什么招儿都想的出来?” “恶之极也!”袁绍趁机煽风点火,“人与畜牲同房,既丧人伦,又伤风化!” “我大汉,焉能有如此胡闹的朝臣!” 使臣也是大怒,同时冷汗涔涔,心想若是赵大人知道此事,还不气个失心疯? “楚汉,你心肠歹毒,枉为人上!”使臣戟指怒骂:“我定要在赵大人面前,参你一本!” 楚汉冷然道:“大人,袁公,你二位既然认同此人的言论,那么他自述[禽兽不如]的部分,为何忽略?” “我将畜牲和[畜生不如]关押在一处,究竟是谁吃亏?” 使臣与袁绍一愣,便道:“你纵然狡辩,也改不了你犯下滔天大罪的事实。” “滔天大罪?”楚汉上前一步,怒喝道:“我他妈今天就告诉你,什么是滔天大罪!” “顾雍何在?” 听得楚汉召唤,顾雍连忙上前,道:“主公,卑职在此!” “你便将搜集来的,赵莲的罪证,在此宣读一番!” “遵命!” 顾雍双目如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书简,展开后竟然长逾二尺,念道: “罪人赵莲,中平元年四月,入驻真定府。” “短短数月,已经侮辱、强抢良家女子四十七人,其后埋杀、戏杀、猎杀者共九十二人……” 袁绍听出不对来,道:“等等,你这数字是否有误?前面是四十七,后面怎么变成九十二了?” “莫非是你楚大人杜撰来的?”使臣也阴阴笑道。 但他二人均知,这赵莲恶名在外,如此只是插科打诨一番,为他开脱。 顾雍放下书简,一身书生的正气,让人不敢轻视。 “回禀二位大人,因赵莲并不只是戕害女子,连同其家人,一起做了陪葬!” 二人哑然,乖乖退回不答。 而赵莲也是一番无从争辩的态度,低头不语。 可除了楚汉,谁会对这问题较真儿啊? 其他的官员,不都是把这些消失的人口,推给战乱就了事吗? “在下接着朗读。” “其仗着族中关系,垄断了朝廷发放的军饷,私养将士数千,做他的爪牙。” “据悉,遭赵莲侮辱过的女子,还会发放到军中,充当军妓!” 顾雍念着,一旁的白素脸色煞白,嘤咛一声昏了过去。 楚楚连忙接住,怒声道:“我这白素妹妹,也险遭此厄!二位大人,如此妖魔,如何不杀?” 那使臣便和赵莲对望一眼,清了清嗓子,道: “吾已知晓了,若是你那书简上尽是此类的罪行,便不用朗读了。” “可……”顾雍拖着长长的书简,“此人罪行,罄竹难书……” “我说够了!” 使臣忽然尖声喊了一句,露出了太监本色,又连忙作出粗哑的声线来。 “楚大人,我且问你,这赵莲是什么阶层,而那些被害的女子,又是什么阶层?” 此言一出,连和公猪同房过的赵莲的脑子都清醒起来,恍然大悟道: “对,对,楚大人你且回答这个问题!” 田丰、戏志才等人于是哑然,这正是此案中的症结所在! 在东汉的阶级制度如此严苛的前提下,赵莲这样的贵族子弟,杀死几个平民,是根本不用负责的! 最多,也只是抚恤未亡人,或是捐一笔银子到官府了事! 银子?他赵莲怎么会缺? 实在不行还能从军饷里扣呢! 至于私养将士,更是扯淡。 你去问问袁本初,他家中有多少食客? 反而还能落一个“小孟尝”的美名呢! 怎么他赵莲就不能养? 至于将士所犯下的错,那便是他们咎由自取,杀就杀了,他赵莲也只是一个管教无力的轻责。 所以本案若是一板一眼地判罚,他赵莲只需要交上一大笔银子,就能安然无恙! 甚至那上交的银子,焉知又会以什么方式,回到他的手中? 楚楚听过田丰的讲解后,黯然道:“怎……怎么会这样……” 纵然楚汉勇武正直,还是那句话…… 他孤身对抗体制,终究是无望的! 袁绍催促道:“如何,楚大人,为何默不作声?” “我自然明白大汉律法!”楚汉厉声道:“但我心中明白,赵莲与他所杀之人,并无任何分别,都是爹娘所抚养的孩儿!” “我有心杀贼,却单凭这些罪证,定不了他的罪!” 说着,楚汉长长一叹。 见楚汉无计可施,使臣便笑道:“好在楚大人是恪守律法的人,待赵公子补缴钱款以后,就放了他吧!” 众人目光一齐集中在楚汉身上,见他萧索的身影,田丰心中煞是不好受。 “主公,待日后有机会,再……” 楚汉却忽然一笑:“我是恪守律法的人!因此我发现了赵莲的死罪,正等待各位同僚定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连手执书简的顾雍都茫然了。 赵莲更是惶恐:“楚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我……” 可他的确作恶多端,眼珠转了几转,也不知道自己够不够死刑。 楚汉越过众人,向赵莲问道:“赵莲,你在此半月间,可有人进过你的牢房,试图劫狱?” 那头发情的公猪当然不算人,赵莲脸色苍白,道:“从无人来此,上到使君,下到狱卒!” “哦?那我抓你至此,可曾对你用刑?” 赵莲咽了咽口水,道:“不……不曾……” 使臣不耐烦道:“楚大人,你未曾用刑,但心肠狠毒,赵公子先前已经说过了,你再问又有何意义?” “只是为了排除,是他人所为的可能性。” 楚汉洒脱一笑,道:“赵莲,你的黄巾同党,竟然不来救你么?” “什么?”赵莲一个身子就扑到了铁栅上,急切道:“我哪里来的黄巾同党?” 众人也丝毫不相信,这赵莲在的伯伯在朝中得势已久,为何会去投靠黄巾反贼,做那掉脑袋的勾当? “楚汉!”袁绍怒道:“你无端污人清白,是何居心,大家心照不宣罢了!但此刻风雨飘摇,焉能拿此事胡闹?” “大人!”袁绍向使臣拱手,“在下以为,楚大人藐视朝廷,定要将此罪禀告陛下!” 使臣点点头,冷然望着楚汉:“楚大人,你好大的心啊!” 田丰等人也不明白楚汉的用意,白素已经醒转,忽然轻声道: “楚……楚大人,莫要为了杀贼,将自己搭了进去!” 她身份低微,能出此言,显然是对楚汉关心到了极致。 楚汉望她一眼,道:“多谢!” 他回身拱手道:“大人,袁公,是非真假,一验便知!” “如何验?” 楚汉坦然道:“黄巾反贼,身上多有刺青,解开他的衣衫,难道还不知道?” “好!”竟然是赵莲第一个答应,“我赵莲清白,怎能被平白诬陷?” “等等!”袁绍却留了个心眼儿,眼睛斜斜望着楚汉:“若是楚大人趁赵公子昏迷不醒,私自涂抹上的,又该如何?” 楚汉肃然道:“自然并非涂抹,而是刺青。倘若真是刺青,赵莲又焉能不知,是我做的手脚?” 众人便默认了,毕竟刺青之疼痛,赵莲无论如何也会察觉。 再加上他口口声声说了,楚汉并未对他用过什么私刑,谁也没有进过牢房内。 “好吧,那便委屈赵公子。”使臣沉吟片刻,也认为这是揭穿楚汉谎言的好办法。 若是他拿黄巾反贼这样敏感的问题开玩笑,那使臣背后的主子,想要诛杀楚汉,也容易多了。 田丰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楚汉是信口胡诌,还是运筹帷幄,但见他神色轻松,不知为何,内心就多了一番平静。 毕竟楚汉震惊他们的操作,早已数不胜数了!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下,楚汉派遣狱卒解开赵莲镣铐,将身上的衣衫脱去,露出脊背来。 那赵莲倒是利索,背转身去,大叫道: “如何?如何?我就说自己是清白之躯吧?” 身后,却是一片寂静。 赵莲疑惑地回头,在众人的脸上,看到了极为可怖的神色。 “你们……你们怎们了这是?”赵莲也吓得腿软,“为何默不作声啊?” “赵公子,你……” 使臣既觉得匪夷所思,又反复将火炬推得靠前一些,可无论如何,他所看到的,的确是那几个赫然的大字。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第77章 借刀杀贼 “这不可能!” 赵莲愤然大叫,看着铜镜中的景象,自己的背上竟然真有那样几个大字。 可自己,也真的没有加入黄巾军啊! 楚汉叹了口气:“真相已经大白,赵莲,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赵莲咬牙切齿道:“一定是你做了手脚!” “话可不能乱说啊,赵莲!”楚汉冷笑道:“要不要我再给你加上一条,污蔑朝廷两千石大官的罪?” “哦,大人,你说我什么阶层,他赵莲又是什么阶层啊?” 楚汉笑嘻嘻地向使臣询问,直令使臣气得浑身颤抖。 眼前这个情况,众人都怀疑是楚汉所做的手脚,但偏偏,你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袁绍上前狠狠擦拭了一番,手上却没能留下什么痕迹,不由得失望。 “真是刺青?” 忽然想起一事,袁绍唤道:“颜良!颜良!你来看!” 那颜良家乡的习俗,便是将纹身当做一种男子气概的标志,能忍受刺青之痛苦的人,才算是男子汉。 是以他对刺青颇有研究,便上前勘察一番,最后不解地望了赵莲一眼。 “如何?”袁绍手心有汗,知道成败就在颜良的一句话里了。 颜良望了望楚汉,又望了望使臣,终于道:“回禀主公,末将眼拙,但这刺青,似乎年月已久……至少也有三个月了!” 袁绍万念俱灰,使臣却急切道:“将军如何判断?” “若是新刺,皮毛将褪去许多,且刺青周圈大多泛红。”颜良吞吞吐吐道:“可我观赵公子之刺青,不但皮肉无恙,还长出了新的毛发,所以……” “你们!”赵莲忽然发疯了一般,向颜良扑去,“你们合谋害我!我要上书伯父,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啊!” 颜良大骇,低头躲过,本能地一脚踢回,赵莲便重重地撞在牢房的墙壁上,又被狱卒锁上镣铐。 “你们……你们都想害我……我不是黄巾叛贼……不是……” 赵莲双目空洞,喃喃自语,似乎受不得如此打击,已经失心疯了。 那使臣更是浑身冷汗,沾了这种事,便是赵忠也保他不得,甚至要杀之而后快呢! 而田丰等人更是奇怪,照理说,赵莲身上有刺青,那更换狱服时就该发觉,怎么忽然显现出来? 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楚汉。 颜良的说法,更是板上钉钉了。 至少三个月…… 三个月以前,楚汉还在圉县打张牛角呢,如何陷害赵莲? 楚汉笑眯眯地,从怀中拿出一卷早已准备好的竹简,呈给使臣,道: “大人,赵莲之罪,死不足惜,都写在这上面了!” “在场之中,唯大人官职最高,便请大人批复吧!” 那使臣心胆俱裂,便是看也不敢看上一眼,连连摆手:“不不不,还是请楚大人亲自定夺……” “大人不愿诛杀反贼,难道有异心否?”楚汉凛然望着使臣,直叫众人都暗呼尖锐! 这使臣倘若不签,便是包庇罪犯,疏离职守,该死! 这使臣倘若签了,那便是亲手杀了赵忠的侄儿,生不如死! 他躲避不及,急火攻心,竟然也晕了过去! “恶来!”楚汉勾起嘴角,“晃醒!” 又来晃醒的工作了。 典韦闷闷不乐地将使臣向空中一抛,他果然吓得吱哇乱叫,醒了过来。 “太监也让我晃醒,真是烦人。” 典韦嘟囔着,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如何?大人。”楚汉又将竹简呈上,“便是赵大人亲来,恐怕也会为了汉室江山,大义灭亲吧!” 那使臣慌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赵大人之心,可见日月!” “那你还不快签!” 楚汉猛然断喝,用上了虎啸之力,真是满室摇晃,烛火尽灭! 使臣更是没了主意,左是滔天大罪,右是楚汉神威,简直要哭出来。 终于,他长叹一声,颤巍巍地,在竹简上签了字。 “很好。待我入宫,将当面呈给圣上!” 楚汉看着竹简,心中实在满意。 你赵忠想要派人保护侄儿,我偏偏促使你的使臣,亲自杀了赵莲! 使臣本可再做几年,颐养天年,可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奢望。 目送着赵莲被押送出去,众人不禁感慨:“楚汉此子,以阴毒计策谋正义之事,当真天人!” “顾雍,将赵莲处死后,真定府开仓放粮,庆贺三日!” 听了楚汉的安排,顾雍更是敬佩,躬身道:“是!” 据说,赵莲处刑之日,满城百姓争先围观,还有人为楚汉做了首歌谣。 而使臣则郁郁离去,拿不定主意是回宫,还是颠沛流离算了。 袁绍看得没取,正要和众太守一齐离去,将这前无古人的[太守大会]了结,忽然被楚汉拉住衣袖。 “袁公,我尚有一些民政上的问题想要请教,可否去书房一叙?” 袁绍意兴阑珊,拱手道:“愚兄也疲乏了,不如改日再谈。” “袁公请附耳过来!” 楚汉淡淡一笑,在袁绍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后者脸色大变,眼珠不停摇晃,注视着楚汉! “你……你……”袁绍胸口不停起伏,“你怎么知道……” 楚汉耸了耸肩,转身离去。 其余太守不明其理,招呼袁绍一同离去。 “不……”袁绍喃喃道,“我要去书房,和楚大人一叙……” 说着,失魂落魄地走出地牢。 待众人走后,田丰一把拉住楚汉:“主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不和我们做谋士的商讨?” 田丰是真急眼了,伪造证据这么大的事,楚汉如此沉得住气,当真见外! 楚汉四顾无人,神秘地笑道:“不是我不想说,是咱们的铸剑师不愿意告知此事!” “浦大师?”戏志才皱眉道,“此事与他也有关?” 楚汉清了清嗓子,道:“我可没说过。只是这刺青,的确是我拜托某人,在赵莲的脊背上刺下的。这个[某人]觉得此事和他的本职工作毫不相干,有些晦气,便拜托我不要把[某人]的名字说出去!” “哦!”众人异口同声道。 尽管楚汉口口声声说某人,但手艺精湛而有傲骨的,的确非楚大师莫属! “那赵莲为何不知是你做的手脚?”田丰还是不懂。 “因为我用了麻醉剂。”楚汉淡然道,“就算给他脑袋开个瓢儿,他也不会知道!” “麻醉剂?”众人又是一愣,“那是什么意思?” 楚汉笑眯眯的,尽管三国时代有华佗这一传奇人物,可如今不过中平年间,华佗是否发明出麻沸散,还未可知,至于知晓[外科手术]这一概念的,天下间更是凤毛麟角。 但于吉此人对药物极其精通,他懂得各种蒙汗药的配比,以及从何处提取。 而楚汉恰好知道,麻醉剂的主要成分是乙醚,而它的提纯,只是需要乙醇和浓硫酸在高温环境下。 于是一切都简单了,楚汉制造出了属于这个时代工艺水平的麻醉剂,用在了赵莲身上! “可是……”田丰听得云里雾里,“颜良说至少有三个月的痕迹,又是怎么回事?” 楚汉更是哈哈大笑:“我从赵莲的屁股上切下一小块皮,遮住了受损的皮肤,看起来当然不像新刺的纹身!” “那……那毛发呢?”楚楚到底是细心。 楚汉不好意思起来。 “我不是给赵莲配了一次公猪吗?” 众人此时听了还是不寒而栗,唯有典韦又是呵呵而笑。 这老小子的笑点怎么就扎根在这上面了? 楚汉摇摇头,笑道:“那公猪不知怎么的,似乎那一天活动得甚是频繁,地上落了许多毛发……” “那是猪毛?”众人齐声惊呼,然后又大笑起来! 白素则是笑着笑着,忽然向楚汉跪了下去,流泪道:“若非楚大人英明,不知还有多少姐妹遭受这厮的毒手!” 楚汉连忙扶起,道:“白素姑娘请起。我也是有妹妹,有未婚妻的人。见到这样的畜牲,当然杀之而后快!” 听到“未婚妻”时,白素的脸不由得一僵,勉强笑了笑。 楚汉于是和众人作别,向书房行去。 每走一步,他的脸色就更加凝重。 “吱呀~” 书房门开,楚汉果然看见袁绍呆立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袁公为何不坐?” 楚汉自顾自地坐下,背对着袁绍。 他知道,先开口的,一定是袁绍。 果然,楚汉听到背后,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 “你既然见到我和韩馥的书信往来,为何不上奏杀我?” 第78章 君子不欺于暗室 楚汉不疾不徐地倒了两杯茶,道: “袁公,此处如今是我的书房,隔墙无耳,请随意说话。” 袁绍先前心中虽然忐忑不安,可到底是一代枭雄的气度,如今早已镇定下来,坐在楚汉对面,将茶水饮尽。 “若说冀州谁对你威胁最大,自然是我!”袁绍盯着楚汉,一字一句地说。 楚汉并不否认,道:“然也。” “我集结各郡太守,就是为了将你从冀州牧的位置上扯下来。” “可窥一斑。” “你却手握如此大的罪证而不用,是想将我袁绍也收为你的心腹吗?” 他凌厉的目光直逼楚汉,令楚汉不能顾左右而言他。 “非也。”楚汉抿了口茶,笑道:“袁公岂可屈居小子之下?” “恰恰相反,这张底牌我之所以不用,”楚汉也直视着袁绍,“是为了效犬马之劳!” 袁绍一愣,道:“此话怎讲?” 楚汉起身,将盒子从最隐蔽的柜子中取出,拿出书信。 袁绍的眼皮又是一跳。 “袁公与韩馥所图大事,我来助袁公一臂之力!” 楚汉“啪”地一声将书信拍在桌上,一言不发地望着袁绍! “你?”袁绍一呆,“你何以至此?” “袁公还不明白吗?”楚汉指着韩馥生前所用的箱子:“你以为韩馥为何不在信中许下承诺,而是回避话题又保持对你的尊敬?又是为何,韩馥不愿阅后即焚,致使这些证据被我发现?” 袁绍自然早已相通此事,道:“那自然是韩馥难以取舍,生怕答应了我,又谋事不成,致使他丢了官位。他保留这些证据,也是为了将来与我撇清关系或是让我念他的旧情。” “袁公英明!”楚汉哈哈一笑,“可惜韩馥不知我深浅,妄想用蛇毒杀我而不成,反而被我篡位。” “是的,你很厉害。”袁绍叹了口气,“从你杀了赵莲这件事,我就明白了,十年之内,你必天下闻名!” 楚汉并不否认是他杀了赵莲,只是指了指书房四周,笑道:“君子不欺于暗室,出了这个屋子,我可是不认的!” “好一个君子不欺于暗室!”袁绍也拍桌而起,道:“楚大人,我告诉你,与你结盟,是我袁本初绝不考虑之事!” “为何?”楚汉平静地望着他。 “因为你让我捉摸不透。”袁绍颓然道:“我自负也是一方英杰,但面对你,我总有一种千钧巨力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形容倒也准确,楚汉又倒了一杯茶:“我很简单。袁公不见我杀了赵莲,与阉党势不两立么?” “可你还是受到了入宫的宠召!”袁绍厉声道,“既在暗室之中,我便也直说了。当今灵帝昏庸,言必咨询张让、赵忠,我可以理解你不是赵忠的人,但——” “我不确定,你是否是张让的心腹!” 楚汉搔了搔脑袋,道:“袁公此言,看似颇有道理,其实毫无逻辑!” “怎讲?”袁绍又坐了下来。 “因为你又怎么知道,宣我入宫不是为了杀我?” “这……”袁绍一愣,倒也听说过大殿之上,刀斧手杀人于一念之间的事。 “再者,”楚汉的脸上都是坚决和凶狠,“就算我是张让的人,于袁公又有何害?你不过是想诛杀十常侍,令袁氏重新掌权,再杀了大将军何进,争夺兵力罢了!” “假如我是张让的人,我为了背后的主子,也要杀了十常侍其余九人,那岂不是方便了袁公?” “若我不是张让的人,袁公也只需担心,大将军何进陨落后的兵权,是否会被我收割一些罢了!” “那朝堂之上的事,还不是你们袁氏做主?” 袁绍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应对。 “何况,若我不是诚心想和袁公合作,莫说举证朝廷而降罪于你,就算此刻——” 楚汉淡淡一笑,向门口瞥了一眼:“颜良将军在外,我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 “袁公难道不是想明白了此事,才敢喝我倒的茶水吗?” 袁绍默然良久,终于承认:“不错,这些年来,外人斟的茶酒,只有今天喝得最放心。” “但讽刺的是,”袁绍哈哈大笑起来,“那是因为你楚汉杀我实在太容易了,根本无须在茶酒中下毒的缘故!” “妙极!妙极!”楚汉也抚掌大笑,二人在此时,忽然有一刹那的友好。 “那楚大人,若是依你计划,该行何事?”袁绍侧头问道。 楚汉拿出怀中的诏书,笑道:“我想借着这次入宫的机会,试试能否将十常侍连根拔起!” “袁公入朝,自然轻松写意,只需拜见尊叔父即可!” “你我假装不识,或者互为相争,方便听到更多的情报。” 袁绍点了点头:“的确。外人看你我分属不同阵营,自然也会拉我们站队。然后呢?” “然后?”楚汉笑道:“十常侍又不是什么掌兵的大将,只是深受灵帝喜爱罢了!” “他们所做的肮脏事不计其数,拎出来一条,清君侧也足够了!” “好!”袁绍听得热血澎湃,“好一条清君侧!楚大人,我便答应你了!” 这倒轮到楚汉一愣,他万万没想到,拉拢一个四世三公家世的人,竟然也容易! “虽然我能想到,你与我结盟,不过是看中了我的家世,方便为你遮风挡雨罢了!” “清君侧这种大胆荒唐的事,旁人不会以为你楚汉是主谋,而会将目光对准我!” 袁绍直言不讳,楚汉反而愕然道:“袁公既是如此推论,为何又答应小子?” “因为这是臣子应有的本分!” 袁绍此言,真令楚汉肃然起敬! 他所知道的袁绍,乃是兵败官渡,留下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分家产,最后都凄惨消亡的败者! 可楚汉几乎忘了,在董卓权倾朝野的时候,也唯有袁绍敢于举剑相迎,痛骂离席! 这不是一个昏庸的主公,或者说,不是一个始终昏庸的主公! 他也有身为四世三公,袁氏的骄傲! 楚汉起身敬道:“袁公,小子之前多有不敬,还请袁公恕罪!” “哈哈哈哈!”袁绍倒是豪爽,“你我各自为政,何谈不敬?” “只是可惜,”袁绍叹了口气,“你这样的少年英雄,竟然不能为我所用。” 惜才之情溢于言表。 于是二人又畅谈了一番关于朝堂、社稷的观点,直到夜深才尽兴。 “袁公此去保重!”楚汉起身送别,“下一次相见,便是在洛都了!” “好!愚兄必当于洛都,等候楚大人大驾!” 说罢,虎步离去。 门口的颜良早已打起了瞌睡,见袁绍出门,连忙问:“主公,那小子没难为你吧?” “哼。”袁绍脸上又露出了傲慢的神气。 “他已经大意了。胜负,就在洛都见分晓吧!” 第79章 携女同行 在楚汉收拾行囊的时候,城外传来一个令大汉王朝振奋的消息。 张角病死了。 而楚汉则不闻不问,反倒是将一旁的田丰惊得坐立难安。 “主公,一切正如你所说的。”田丰惶恐道:“张角……真的病死了。” “我何时欺骗过田先生?”楚汉狡黠一笑。 “主公,我且问你,”田丰一把将楚汉手中的活儿停下,双眼紧盯着楚汉,却欲言又止。 而楚汉隐约猜到田丰要问什么,便脱离了田丰的手,道:“田先生,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一切。但不是现在。” 田丰还是怅然若失的样子,道:“主公,那董卓真的会成为西凉刺史,乱我大汉吗?” 他看到,楚汉的身影停了下来。 “说实话,我已经不知道了。”楚汉沉声道:“也许我这次入宫,会改变我所知的一切。” 楚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如此快的时间里,已经走完了“苟全性命于乱世,并且闻达于诸侯”的路子。 但现在的他,还不足以和十常侍的领袖——张让对着干! 所以得蒙宠召,就不得不去。 天地君亲师,大汉朝注重礼法道义,若是做了忤逆之事,可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既然去了,以楚汉的性格,自然要做出一番大事来! 毕竟十常侍的苛政,使大汉内忧外患不断,若是能诛杀这个集团,楚汉治理冀州也能施展手脚了! “袁本初可有新的动作?”楚汉回头问道。 田丰回答:“已在昨日启程,还遣人送来一对骏马,就在城外拴着呢!” “蜜月期啊……”楚汉摸着下巴笑道。 “不知能持续多久。” 那日与袁绍对谈后,楚汉深知此人刚愎自用,虽然他的身世和不经意间展露出的豪气,能够遮掩他这一弊端。 但楚汉知道,袁绍一定认为自己唯他马首是瞻,放下戒心了! “还早得很呢,袁公!” 楚汉心中暗想,戏志才却从门外走进。 “主公,你快劝劝典将军吧!” “恶来又怎么了?”楚汉眉头一皱,“难道又去找浦大师为他的兵刃增重了不成?” “非也非也,”戏志才腰间的酒葫芦一阵乱响,“典将军听说你要去洛都,不带他一起,正在撒泼呢!” 楚汉哑然失笑,道:“恶来撒泼?那能挡得住他的人,无异于猛虎啊!” “我刚想和主公细说,”戏志才满头大汗,“恶来将军并没有对人撒泼,反而是将刚刚出炉的兵刃折断了好多根!” 楚汉本来傻笑着看热闹,这下可跳起来了:“我靠!这不是花我的银子给他做心理疏导吗?志才兄快带我去!” 三人便急匆匆地来到校场处,果然看见典韦手执短戟,正在狂砍乱劈,以泄心中火气。 地上残剑无数,楚汉心中大痛,喝道:“恶来!还在胡闹!” 典韦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这个神力无穷的少年主公,一听见楚汉的声音,立刻乖觉不动了。 他将短戟藏在身后,还是一幅悻悻然的神气:“主公要去洛都,为何不带末将?” 楚汉走过去拧了典韦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你要去了洛都,这真定府谁来守?” “那张角都死了,谁还会来?” 典韦揉着耳朵,不服气地声辩着。 楚汉环视四周,果然看见众将士也是一幅引以为然的神气。 他叹了口气,道:“众将士听着,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张角!这天下大乱,你们还不清楚吗?” “此刻!”楚汉厉声道,“你们或许有所不知,幽州已经是公孙氏的天下,并且虎视眈眈着我们冀州!” “就算是我们冀州内部,虽然我已经收服了大部分的太守,但渤海太守袁本初,总会卷土重来!” “难道诸位没有看见,他们举着大旗,马不停蹄地来到真定府的样子?” 此时众士兵中有机灵的,已经开始低头思索楚汉的话了。 楚汉不怪他们,在他们心中,自然是“天命在汉”,不管这大厦将倾的态势有多严重,总不能指望一个小兵去思考,上位者还会不会姓刘? 可楚汉已经觉察到,因为自己的到来,一些历史的进程逐渐紊乱了。 过去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记忆,后发先至或者慧眼识英雄。 但以后,只会越来越难了。 楚汉的忧心如焚,自然不能和他人分享。 “可是……”典韦瓮声瓮气道:“主公远行,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我这做臣子的……” 楚汉失笑道:“恶来,你最近的确读了些兵法,已经学会避轻就重,虚虚实实了!” 典韦脸上一红,他的确是想到洛都看看风土人情。 据说那里赛马、斗犬,好玩的多着呢! “总之,洛都凶险,朝廷更是居心叵测,主公身边必有人在才行!”典韦双臂一抱,道:“要是主公发现了更合适的人选,我典韦就让出个道来!” 楚汉与田丰、戏志才面面相觑,不由得苦笑道:“恶来,我此次是和田先生同行,你可满意否?” “田先生只可为你解惑,却不足以分忧!” 田丰虽然脾气大,但他也觉得典韦这莽汉憨直可爱,就只是捻着胡须笑笑。 “大哥!”楚汉无语了,“我能遇到什么危险?现在真定府城中空虚,最缺的就是你这样的武将,我带你去……我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哼!” 典韦虽然表面上蛮不讲理,其实内心深知,若是身边没有一个照应,楚汉孤掌难鸣,保不齐就被杀了! 例如上次,若不是楚楚和自己杀到会客厅,那韩馥阴险狡诈,抓住田丰做人质,楚汉又能如何? 楚汉也隐约摸清了典韦的心情,突然看见有人朝此处走来,便道:“只要有更合适的人选,恶来你就服气?” “心服口服!”典韦抬头望天。 “那好,你可别耍赖。”楚汉嘴角勾起,忽然指着来人,道:“我决定,带白素姑娘入洛都!” 来人正是楚楚和白素,听楚汉此言,白素一双凤眼瞪得很大,突然满面通红。 “主公,你糊涂啦?”典韦暴跳如雷,“这就是更合适的人选?” 楚汉正色道:“白素姑娘心灵手巧,能为我缝补衣衫,点灯摇扇,你能吗?” “可是,”典韦傻吧了眼,“若是没人护你周全……” 楚汉哈哈大笑:“我虽为你主公,可我本身也是戎马拼杀的武将,而且很有可能,是天下第一武将!” “可……可你……”典韦彻底败了,又看了看白素,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 “我愿意。” 一个声音忽然从典韦身后响起。 只见白素涨红了脸,她从未被如此多的人注目过,但还是鼓起勇气重复了一遍: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楚大人有所需,我便愿意。” 楚汉听得心中一跳,看着白素细腻的皮肤,如画的眉眼,不由得将那句“有所需”想到了邪恶的地方。 “主公,白素姑娘同行,似乎还真有些道理。”戏志才忽然道。 废话,当然有道理了,你没听人家说“我愿意”吗? 楚汉勉力收回目光,道:“志才兄请讲。” “白姑娘乃是赵莲妄图侮辱女子的证人,”戏志才拍掌道:“若是楚大人手中的证物不够,便请白姑娘上朝堂一辩,岂不……” 其实汉时女子地位,反倒比之后的朝代高一些。 所以女子抛头露面也是常事,君不见还有文君卖酒的雅事? 所以戏志才的提议,令白素上朝堂,也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 白素却吓得够呛,连连摆手:“我……我上不得台面的。” “我也不同意,让白姑娘上堂举证。” 楚汉沉声道。 白素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以为楚汉也认为自己出身贫寒,倘若上了朝堂,反而多有不便。 “女子的清白,岂能成为男人斗争中的证物?” 楚汉凛然发问,虽然声音不大,却在白素的心中久久回响。 她抬头望着楚汉,目光中一片敬仰之色。 楚楚心思细腻,看在眼中,暗叹道:“我这傻大哥,明明对女子不假辞色,偏偏又有一身拈花惹草的本事。我那在圉县的嫂子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戳你的脑门儿?” 可楚汉见白素心意已定,也不好说自己指着她是为了堵典韦的嘴,于是也默认了。 何况自己身为冀州牧,出门若是不带一两个丫鬟,被认为有着龙阳之好的癖性,反而更糟糕。 众人商议已定,典韦也闷闷不乐地回去练武,楚汉大笑道: “恶来,你一个人在真定府实在寂寞,待我回来后,带一个能与你匹敌的将军来,日夜和你切磋!” 典韦这才眼睛一亮,又傲然道:“除了主公以外,我想不出别人!” 众人开怀大笑,楚汉带领戏志才总览真定,嘱咐他若是必要之时,可向冀州各郡寻求帮助。 同样的,若是他们求救,也不可置之不理。 楚楚又和兄长叙了些离别之情,她知道,自己待在真定,楚汉才是最放心的,也不声张着要一起过去,倒令楚汉汗颜:“又把妹妹丢在这里了。” 是夜,楚汉望着东南方,轻声道:“洛都,你会对我露出什么面孔?” 同一时间,白素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在心中暗暗祈祷: “我白素愿以微弱之躯,换来楚大人平安喜乐,请老天爷答应……” 第80章 初见三英 楚汉便和田丰纵马,白素乘车,向洛都进发。 “楚大人,”白素坐在马车上,十分不自在,挑起帘子道:“白素乃是贫贱女子,还是请楚大人或是田先生乘车吧。” 楚汉回头笑道:“别人都是重男轻女,我楚汉偏偏重女轻男!你是女子,马术不精,自然坐车。” 白素心中温暖,又愣愣地望着楚汉的背影,才将帘子放下。 “主公,我们所带的人马不多,需得提防沿路上的贼寇!” 田丰是被黄巾军从钜鹿郡追杀百里过的人,如今张角病死,张宝不堪大用,黄巾军一时间群龙无首,想必四处流窜者,不在少数。 楚汉点了点头,此时已经深入颍川地界,一路上有诏书作为通关文牒,倒也不受什么刁难。 走着走着,田丰忽然叹息道:“如此情景,我才相信主公所言,大汉不久矣!” 楚汉一惊,此时他们目之所见,皆是颍川的繁华风貌,不知田丰为何突然发此感慨。 “主公你且看,”田丰幽幽道:“虽然此处车水马龙,可刚刚我们从城外的景象看来,到处都是婴儿的骸骨,可见人民实在是活不下去。” 楚汉这才领悟过来,叹道:“田先生所言不假,任何事都是可以装的,但亲子之情,乃是人之大欲,伪装不来。” “虽然颍川城内繁华,但若不是大家都饿着肚子,如何能将自己的骨肉舍弃呢?” 田丰笑了笑,忽然盯着楚汉道:“主公,你出身的粟足村,想必是民风淳朴之处。” “何出此言?”楚汉不解。 “以我之愚见,这些婴儿的骸骨,未必就是丢在荒野里的。” 田丰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凌厉,“古书上常说[易子而食],主公以为那是什么?” “放在乱世,那就是一道菜啊!” 楚汉顿时脸色苍白,想起刚刚在城外看到的惨相,顿时毛骨悚然。 “呜哇!” 楚汉竟然腹中恶心,差点在马背上呕吐。 “楚大人,你怎么了?”白素掀起帘子,见楚汉摇摇欲坠,忽然提起裙摆就跳下了马车,飞奔至楚汉身边。 楚汉捂住口鼻,神色委顿地摇了摇头。 “给——”白素仍然小跑着,手中举着一只锦帕。 楚汉见她辛苦,便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放慢了马速,把白素塞回马车里去。 胸中的烦恶之情稍减,楚汉便叮嘱道:“白姑娘,你这样很危险,下次不许跳车了!” 白素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她脸红如血,只是声如蚊呐地“嗯”了一声。 腰上还隐隐能感受到楚汉有力的臂膀,白素更是羞不可仰,在马车中蒙住头脸。 “主公,方才是我唐突了。”田丰在马背上请罪。 “老田,这不怪你。”楚汉勉强笑道:“只是这世道……唉!” “所幸有主公这样的人在,冀州百姓有福啊。”田丰不由得感慨,忽然道: “对了,我们此次出行,为何不绕道去圉县看看?” 楚汉笑道:“田先生莫不是在小瞧徐元直?由他治理内政,张将军处理军事,赵大哥护法,我相信圉县只会比冀州更安定!” 田丰摇了摇头,笑道:“年轻人还是脸皮儿薄,你明知我意不在此,偏偏不说。” “嘿嘿……”楚汉也挠了挠头,“蔡琰那里,我也放心。她父亲留下的典籍不知有多少,够她研读十年!而且……” 楚汉抬头望天:“我一直过的,都是生死一线的生活,若是频繁见她,反而会扰她清净。” “既然你二人情比金坚,又何必纠结于此?你也说了,这世道不太平,那就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田丰蹙眉道:“这样吧,我看蔡姑娘乃是主公良配,我厚着脸皮做个主婚人,这次回来,你就去提亲!” 楚汉笑而不语,忽然看见一个车队在前,队中央有一辆死囚车。 车队行驶缓慢,楚汉等人打马从后方掠过,不禁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那死囚车中押解着一位老者,须发皆白,却是不怒自威,长得就像是忠臣的模样。 既然车队与楚汉等人的方向一致,自然是去洛都的了。 “这老者,恐怕也是昏君奸臣所害。”楚汉心中有了成见,自然觉得押送到洛都的囚犯,定然是无辜的。 田丰苦笑道:“主公,就算没有十常侍乱我大汉朝纲,以你激扬的性格,定然也会认为无人不冤!” 楚汉一想也是,这囚犯与自己非亲非故,不知底细,若真是江洋大盗,自己岂不是发了圣母心? 一笑作罢。 而走不多时,忽然看见迎面行来一队人马,此间路窄,楚汉等人便侧身让道。 可看见了这队人马的领头人,楚汉忽然浑身大震,如遭雷击! 只见当先一人,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 随后一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再一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势如奔马…… “他们……”楚汉直欲滚下马来,喃喃道:“他们是……” “怎么了主公?”田丰不解道,“是主公的故人么?” “或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楚汉摸了摸脑袋,道:“可是……不能说毫不相关,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当下,楚汉勒马停住,田丰等人也无奈,见楚汉发了痴狂劲儿,便只好等着。 只见那大耳将军见了囚车,不由得大惊,滚鞍下马,问道:“老师!你……你怎么落得如此境地?” 他身后二人,也是惊疑不定。 那护送囚车的士兵见此人乃是囚犯相识,怕生出事端,便驱赶道:“去!去!汝等若是误了押解囚犯的时机,可是死罪!” 只见那黑脸将军怒道:“我大哥自与尊师说话,干你这等杂兵何事?” 那士兵见此人声如惊雷,双目圆瞪,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便缩回头去。 而那囚车老者道:“原来是玄德(此时,楚汉“啊”地一声惊叫出口,并拍着大腿感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唉,此事说来话长。” “我围住了张角,眼见就可破城,他却病死了。” “黄巾贼兵披麻戴孝,势要为张角报仇,我见敌军攻势凶猛,暂且避了锋芒。” “朝廷差黄门左丰前来体探,问我索取贿赂。” “我就回答:‘军粮尚缺,哪儿还有余钱奉承天使?’” “那左丰自然挟恨,回奏朝廷,说我回兵不战,惰慢军心。” “因此朝廷震怒,遣中郎将董卓来代将我兵,取我回京问罪。” 那大耳将军听了,只是一个劲儿叹息,他背后的黑脸将军却是大怒。 “哥哥!朝廷这帮贼子无礼,我们不如斩了护送的士兵,救了卢中郎!” 大耳将军连忙制止:“朝廷自有公论,汝岂可造次?” 见黑脸将军余怒不消,那群士兵瑟瑟发抖,簇拥着卢植向前去。 那三人目送着囚车远去,此时峰回路转处,忽然跳出一个蒙脸的山贼,大喊道: “呔!此山是我开,此……忘了,不管了,你们把这个囚犯留下,就饶尔等性命!” 众人见此人身形,不过是个少年,为何要做这劫死囚的勾当? 不由得一愣。 而那三人也是一呆,唯有黑脸将军哈哈大笑道:“哥哥们,且看这世道混沌,山贼反而比臣子更有操守!” “呸!”楚汉虽然蒙住脸,但也听得清楚张飞的大嗓门儿,心道: “要不是从小听你们的故事长大,谁愿意通过这种方式,来和你们结识?” 第81章 卢植脱困 这三人,自然就是刘关张了。 楚汉初见三人相貌,心中就已经存了指望,只是不相信此三人的相貌竟然和罗灌水的《三国演义》中描述得丝毫不差。 直到他观察三人脾性,以及神态动作,这才确切不疑。 “既然刘备喊此人为老师,那自然就是卢植了。” 楚汉心中思忖:“这个时间点和我所熟知的并不相同,不知道是小说有谬误,还是历史已经改变了。” “总之这三人我很想结识是真的,而卢植被捕,也就说明,董卓已经从西凉出山了!” 楚汉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一定是刘备不愿忤逆朝廷,甘愿卢植被押送至洛都,于是吩咐田丰道:“田先生,你先带着队伍前进,我去去就来!” 田丰云里雾里的,道:“这三人主公真的认识?难道是同乡?” 楚汉笑而不语,只是催促田丰快走,以免被看出和自己的干系。 田丰知道这少年主公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便无奈带队远去。 而楚汉拍了拍黄毛瘦马的臀部,此马颇通灵性,知道主人有事要做,便躲进山路中一个僻静阴凉处,自己吃草去了。 “现在我做些伪装……” 楚汉撕下半截袖子,遮住口鼻,又将外面的衣衫脱去,免得被人发现身影似乎面熟。 待囚车行到峰回路转处,他便大叫一声,效仿山贼之事。 “逆贼!”那士兵怒道:“你与这囚犯有何关系,为何要他留下?难道是同党?” 楚汉哈哈大笑,道:“心如涌泉,意如飘风,我乃是柳下跖的传人,见此人乃是儒学大家,便想留下探讨一番,与这庙堂之事无关!” 众士兵哪里读过许多书?并不知道楚汉所言的柳下跖,便是盗跖,更不知道这是庄子的名句。 卢植却在囚车中微笑,道:“小朋友倒颇有狂人之风,有趣,有趣!” “谁听你胡言乱语!”那士兵说着,便一枪向楚汉捅去! 楚汉冷笑,抽出青釭剑,如疾风般迅捷,削去了士兵的枪头! 众人只见寒光一闪,楚汉身如狡兔,竟将这一队十八人的武器,全部斩为两节! “怎样?还打么?”楚汉收剑入鞘,眉眼弯弯。 众士兵自然大骇,而不远处的刘关张三人同样深觉不可思议。 “哥哥,”张飞本以为楚汉只是一个胡闹的山贼,此时却不由得另眼相看,“此人武艺,不在你我之下啊!” 关羽不答,心道:“不知他马背上的功夫如何?若是在陆地上交锋,我挡得住那么快的剑么?” 刘备则也痴呆了,顿时生起招贤之心,心想:“此少年定然是天生的勇武,若能为我所用,汉室兴复便有望了!” 而众士兵则抱头鼠窜,深觉为了一个死囚,丢了自己性命并不值当。 见他们求自己饶命,楚汉便微笑道:“你们从此路出发,去圉县投靠县令张超罢了!从此隐姓埋名,朝廷也不会知道!” 众人拜谢,便策马离去,不管卢植了。 张飞看得甚是爽快,忽然想起一事,大喊道:“哎!哎!你们这帮蠢兵,解开卢中郎的镣铐啊!” “不必了,翼德将军!” 张飞听见那少年山贼呼出自己姓名,不由得一愣。 转过头来,便看到那少年撕下了脸上的黑布,露出俊朗的面孔来,举剑向囚车劈去! “贼子住手!”张飞大骇,策马向楚汉奔去。 关羽拉住了张飞的黑马,道:“三弟莫慌,此人乃是解开卢中郎的枷锁!” 张飞这才瞪起豹眼,只见楚汉果然将囚车劈得粉碎,又一剑斩断了卢植的枷锁! 卢植见自己手腕、脚踝处的枷锁统统应声而断,又没有伤到自己的皮肉,不由得赞叹道:“少年,好剑!” 楚汉皱着眉头,这卢植怎么恩将仇报? 此时刘关张拍马而来,刘备更是滚鞍下马,谢道:“多谢壮士救我尊师,请教尊姓大名?” “是啊,我不认识你,你为何认识我啊?”张飞也下了马,但却粗声粗气地问道。 楚汉便淡淡一笑,道:“我不仅识得翼德兄,还知道云长兄,玄德兄。” 刘关张三人面面相觑,可无论如何想不出在何处见过楚汉了。 “刘关张三人桃园结义的美名,我是十分钦佩的。”楚汉拱了拱手。 “但我今日救下卢中郎,并不为了你们兄弟三人。” 楚汉面向卢植,拱手道:“卢中郎作战骁勇,一直身在前线,保我冀州人民太平,我楚汉在此谢过了!” 听到[楚汉]二字,刘关张三人身形一震,卢植更是双眼圆瞪,颤声问道:“少君便是圉县诛杀张牛角,年纪轻轻便做了冀州牧的楚汉否?” 楚汉笑道:“不才正是。我表字[昭寻],卢中郎不必客气,唤我昭寻贤侄即可!” “哈哈哈哈!”卢植绝处逢生,心中也生出了些豪情,道:“说起来,老朽该谢谢少君才是!” 楚汉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事,微笑不语。 张飞乃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便道:“卢中郎所言不虚,却是废话!若非这位楚兄弟装作山贼,卢中郎要么是死罪,要么便发配边疆去了!” 刘备喝道:“翼德,不许无礼!” 心中则在可惜,收楚汉至麾下的愿望,彻底泡汤了。 “我说的不是此事,”卢植摇头道:“我在冀州抵御黄巾军,粮草空缺,兵力乏困,曾三次向各郡太守借兵借粮,却无人应和。” “啊!”刘关张不知还有如此凄惨往事,便道:“那是为何?杀贼乃是臣子的本分!” 卢植微笑道:“恐怕是先前的冀州牧,在发国难财,而韩馥此人,又深受袁绍钳制。” “袁绍巴不得我兵败归去,他好借机上位,立下赫赫战功吧?” “这奸贼!”张飞恨恨地吐了口唾沫,“什么四世三公,全然自私自利!” 卢植眯起眼睛,道:“倒也不怪他,自讨伐黄巾叛贼之后,若无战功,朝廷鲜少封赏,他也只是为了不输家族颜面罢了。” 楚汉不由得瞥了一眼卢植,此人心性豁达,看来天下倒没有他原谅不了的事情了。 “我之所以谢少君,是为了你上任后,下令各地太守尽全力支持我辈迎战黄巾军。” 卢植激动之间,握住了楚汉的手,道:“若非少君相助,我辈早已粮草不济,兵败如山倒了!” “我也只是行使冀州牧的职责罢了,若非卢中郎这样的义士为我冀州百姓而战,那黄巾叛贼杀将过来,受苦的始终是百姓!” 楚汉凛然说着,更令卢植赞赏。 而刘备眼见楚汉年纪轻轻而意志坚定,居于上位,不由得叹了口气。 张飞倒是挺喜欢楚汉这样的性格,笑道:“楚兄弟,传说你以少胜多,砍下了张牛角的头,是真是假?” “传闻多不可信,不过翼德兄所言,却是我亲身经历。”楚汉微笑道。 “哈哈哈哈!难得有一个高官,是我张某人看得上的!”张飞朗声大笑。 “卢中郎,”楚汉转头道:“你此刻虽是死囚的身份,但内忧外患不断,想来灵帝未必将你记挂在心上。” “我与你写封书信,去真定府盘桓几日可好?” “今番入洛都,我定要在朝廷上分个是非黑白,还你一个声名!” “到时卢中郎锦衣而归,岂不两全其美?” 楚汉振振有词,张飞、关于深以为然,只是刘备和卢植沉思不语。 “玄德,你以为如何?” 卢植瞥眼望着自己的弟子。 刘备看了一眼老师,又看了一眼楚汉,道: “弟子以为不妥!” 第82章 马入洛都 楚汉闻言一愣,但心中到底是对刘皇叔有滤镜的,便道: “敢问玄德兄何故?” 刘备对待楚汉彬彬有礼,但还是持了反对意见: “备以为,若是我师逃离朝廷抓捕,避祸于真定府,那才是做实了心虚之名!” “君子当从容应对,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卢植点点头,道:“玄德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 楚汉目瞪口呆,张飞更是暴跳着反对,关二爷虽然不言语,但脸上也是一片不以为然。 “玄德兄,”楚汉苦口婆心道:“尊师这情况,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冤枉了,那为何朝廷还是能发出拘捕令?” “这大汉早就腐朽得不成样子了,还以君子之道行事?” “那君子还不利于危墙之下呢!” 刘备不敢说这些不敬的话,道:“楚将军所言甚是,但我师之冤,也需要朝廷解开……” 此时关羽才道:“大哥,如楚将军所言,朝廷不会放过卢中郎的,此去无异于以身殉道!” “那便以身殉道。” 卢植忽然开口,令众人一呆。 “玄德,你很好,望今后你仍铭记这些道理,但就不要像我这个老头子一样愚忠了。” “切记,对待君主,要以道事之,不可乃止。” 刘备连忙行礼道:“弟子明白。” “昭寻,你也很好,我想若不是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出现,老朽也不会如此坦然地奔赴洛都吧?” 楚汉见卢植已是一派视死如归的势头,知道劝阻不住,便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请中郎大人与我同行便是,我楚汉力保你!” “如此,多谢了。”卢植躬身致谢,楚汉连忙扶起。 张飞忽然道:“大哥,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去处,张角已死,董卓自己就顶得住!不如随卢中郎一起去洛都,也好打探一些天下大势!” 刘备沉吟不语,楚汉心中暗喜,便道:“翼德兄所言甚是,不如我们一起同行!” 关羽也以恳切的目光望着刘备,终于答应了。 楚汉便唤来黄毛瘦马,介绍田丰与众人相见。 刘备见楚汉官居两千石,仍然一切从简,不由得暗自钦佩。 “只是辛苦卢中郎骑马了,我车中有一女眷,多有不便。” 卢植淡淡一笑,道:“甚好!坐那囚车,也气闷极了!” 楚汉便将袁绍送来的两匹骏马,一匹送给卢植,一匹送给刘备。 众人见楚汉慷慨,很是投缘,片刻后就混熟了。 连不苟言笑的关二爷,此刻也对楚汉青眼有加。 田丰更是敬佩卢植已久,今日得见,不由得心中大慰。 不日,便穿越了虎牢关,来到了洛都。 卢植心中万千感慨,道:“黄巾贼、黑山贼势力浩大,但这洛都倒是屹立不倒,太平盛世。” “哼。”楚汉不以为然,道:“将士们在外抛头颅洒热血,洛都自然无恙了!” 众人大惊,连忙捂住楚汉口唇,道:“此处人多耳杂,不可胡言乱语!” 然而为时已晚。 众人坐落处乃是洛都关口,游人如织,楚汉的一番感慨,自然落到了有心人耳中。 “兀那汉子!你口出狂言,该当何罪?” 一名士兵呼喝不止,而楚汉暗暗勾起嘴角。 “主公,难道你是……”田丰已经隐约猜到了楚汉的用意,但也暗呼冒险。 那名士兵的呼喝引起了游人的注意,更有有心人记下楚汉的相貌,偷偷汇报给自己的主子。 楚汉要的,便是这个动静。 若是张让有心收拢自己,自然会出面摆平此事。 而赵忠的手下自然会握住楚汉把柄,借此与张让相斗。 若是斗到一定地步,张让自然会放弃自己,可以他和赵忠之间的矛盾,也要元气大伤才停止。 “就看张让,是否真的要拉拢自己了!” 何况楚汉的发言并不算得如何大逆不道,只是因为身处洛都而显得敏感罢了! 楚汉有心使赵忠[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但也无意于闹市中翻脸,便不理会士兵,带领众人前行。 “来人啊!”那士兵敲着一幅破锣嗓子大喊:“抓逆贼!” 洛都士兵果然警觉,立刻围拢起来。 楚汉自然知道,拿出诏书就可从容脱身,却忽然见到东北方向有一个缺口。 他定睛看去,只见为首一人风度俨然,身穿红袍,眼睛既狡猾又霸气,长得一幅鹰钩鼻子,正微笑示意楚汉从此处离开。 楚汉与那红袍人擦肩而过时,拱了拱手道:“多谢了!” 那红袍人也微笑道:“小兄弟一针见血,是大有见地之人!后会有期!” 楚汉一笑,自己在洛都要盘桓许久,也不在意这一时半刻,便没有问那红袍人姓名。 洛都可不比冀州,藏龙卧虎无数,楚汉愿意承这个情,从那缺口离去。 经过那洛都守兵见此处有一队外来人马阻碍了视线,便呼喝道:“是谁如此大胆,阻碍老爷们抓贼?” 那红袍人听守兵无礼,斜过眼睛微微一瞥。 那守兵们见此人气度不凡,自然懂得点到即止,不再理会他,只是望着楚汉等人的背影发呆。 那红袍人身边一员大将问道:“主公,我们刚入洛都,便见到如此桀骜不驯的人物,这洛都,还真是不简单啊!” 红袍人笑道:“你这虎痴!若无此等人物,这洛都便早已衰败了!岂能如今日风貌?我看那少年器宇不凡,值得一交!” 那被唤作[虎痴]的将领挠头笑了笑,便跟随红袍人离去了。 且说楚汉等人向皇宫走去,那张让的眼线消息传的好快,一名太监骑马而来,直到近了,楚汉才认出此人来。 “黄大人,多日不见,你倒是长高了!”楚汉笑眯眯地说。 来人正是黄仁! 他苦笑道:“张阿父接到消息说,城门处有一名口出狂言的少年将军,我便猜到是楚大人,特来迎接。” 楚汉哈哈大笑,道:“张大人果然厉害,只是我们人困马乏,又不愿和众位朋友别离,可否我先去寻一处客栈安置好了,再来进宫拜见张大人?” 黄仁一愣,果然见楚汉身后人物众多,的确不便全部入宫。 待见到卢植时,黄仁迟疑道:“你是……” 忽然灵光一闪,黄仁便记起此人乃是判了死罪的卢中郎! “楚大人,你!你!”黄仁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他是……” 此时游人如织,但见黄仁一幅宦官打扮,便统统避开。 有几个士族,倒是默默吐了口唾沫,连同楚汉等人一起逼视。 因此楚汉也不担心他们的谈话会被听到。 “哦,卢中郎啊?”楚汉大大咧咧地说,“你们在洛都做官的,也太不小心了,这样的重犯,也不过派了十几人护送,半路上就被山贼劫了!” 你说的山贼,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黄仁素知楚汉大胆,但此刻也无言以对,便装作不识,道:“噢,既然楚大人有所安排,我就于皇宫门口等待楚大人光临,先不叨扰了。” 落荒而逃。 相比劫死囚,还将卢植大摇大摆地带进洛都,楚汉怠慢张让就显得小儿科了! 他黄大人眉眼通挑,还是拎得清的! 楚汉回头笑道:“既是如此,便一同寻个住处吧!” 此时,却看见卢植、刘备神色尴尬,关羽、张飞怒目而视。 “怎么了这是?”楚汉也不以为忤,淡淡道。 “呸!”张飞率先骂道,“亏你张爷爷猪油蒙了心,和你推心置腹了一路,原来你是阉党的走狗!” 而卢植、刘备也深觉楚汉与张让走得太近,十分不妥,但碍于情面,没有出口。 楚汉微微一笑,道:“关二哥,你也以为我是如此?” “请楚大人以后注意些,我关某当不起你这一声二哥的称呼!”关羽不愧是关羽,此时也就是个马弓手,说话就这么豪横了! “大哥!”张飞忽然调转马头,“我不与这奸贼同路了,告辞!” “三弟等我!”关羽也不看楚汉一眼,就要随张飞一起离去。 忽然,二人脚下的马匹非但静止不动,且有向后退的趋势。 关张二人一愣,才发现楚汉不知何时下马,且抓住了二人马匹的辔头。 关张既惊且怒,见楚汉单臂停马,又深觉此人可怖! “干什么!小贼!”张飞怒道,“缠着你张爷爷做什么?早日回头是岸才是正经!” 楚汉听张飞虽然愤怒,话语中仍有劝诫之意,显然是真的视楚汉为朋友,便笑骂道: “你爷爷的!跟我去一个地方,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83章 风云汇聚 关、张二人到底是觉得楚汉义薄云天的性格,和他与阉党交好的反差实在太大,这才将信将疑地停下。 楚汉向卢植、刘备一拱手,道:“二位请也随我来!” 说罢,楚汉再不看众人一眼,上马离去,似乎并不在乎他们是否相信。 田丰等人自然跟上,留下卢植等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卢植叹了口气:“楚昭寻乃人中龙凤,事出必有因,我们便随后看看吧。” 众人这才一起策马缓行,张飞则不停察看着周围的形势,生怕被楚汉埋伏。 所幸一路平坦,楚汉带领众人来到一处住宅,似乎是某人的私产。 “麻烦告知主人,真定府楚汉来见!” 家仆听了楚汉的拜谒,立刻眉花眼笑道:“楚大人!主人候你多时了,快快请进!” 看到楚汉身后的众人,家仆不由得迟疑道:“他们是……” 楚汉微微一笑,道:“他们如同我兄,不必介怀!” 此处有朱门石狮,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卢植和刘关张等人不知楚汉何意,但见门匾上写着[袁府]二字,立时想起一人来。 “莫非是太傅袁隗?”卢植皱眉,他与袁隗政见不合,已不是一会儿了,他觉得此人尸位素餐,袁隗认为他杞人忧天。 刘关张三人更是面面相觑,楚汉此人年纪轻轻,如何识得这样许多人物? 那家仆见楚汉言之凿凿,便也不疑有他,这是主人交代过的贵客,便立刻为楚汉带路。 楚汉坦然前行,刘关张以卢植为首,自然看向他。 卢植叹道:“我与袁太傅虽然意见相左,但到底都是士族,不至于被阉党所害。一起进去吧。” 刘关张这才心思笃定,随同楚汉进入袁府。 楚汉观察着四周亭台楼阁,果然是袁氏豪门的风气,非同凡响。 “楚贤弟,你来了!” 忽然一人声如洪钟,身穿紫袍,向楚汉迎来。 楚汉也露出笑容:“袁公久候了,小子来迟!” “哈哈哈哈!”袁绍每根胡须都跟着共振,这才看见楚汉身后众人。 “贤弟,你这是……” 袁绍蹙眉,他与楚汉所谋的秘事,不便于外人在场时说出。 “这位,正是被阉党陷害的卢植卢中郎!” 袁绍听了楚汉的介绍,悚然一惊,连忙拜倒:“学生拜见卢中郎!” “快快请起!”卢植也久闻袁绍名声,袁氏年轻一代,以他为翘楚,今日一见,果然仪表不凡。 其实东汉末年是个看脸的时代——也可能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所以张松献地图会被曹操嫌弃,庞统虽为凤雏,就是没有卧龙诸葛亮吃香,再比如公孙瓒之所以发家,就是因为长得帅声音洪亮,被太守召为女婿…… 卢植虽然和袁隗素来不和,但见袁绍仪表堂堂,一看便是大丈夫,也不由得喜爱。 “至于这三位,”楚汉指着刘关张三人,道:“此刻虽然寂寂无名,但袁公放心,他日刘关张三兄弟必定名扬天下!” 刘关张三人听了楚汉许多好话,对他的敌意减弱了许多,便向袁绍打起招呼。 没想到袁绍这看人下菜的本事倒是一流,待听闻刘关张三人既无官职,又非豪贵,便冷淡起来。 “楚兄弟!你要向我们证明何事,请快快说明,我才不受这鸟气!”张飞见了袁绍的冷淡态度,不由得大怒! 楚汉也皱起眉头,历史虽然改变,但袁本初这傲慢的性子,还真是如出一辙。 若非如此,焉能关羽温酒斩华雄,刘关张三兄弟虎牢关名震天下? “袁公,”楚汉拉着袁绍的衣袖,道:“你我合谋的那件事,我希望不要避讳刘关张三人。” 袁绍看了楚汉一眼,又看了看刘关张,只觉得张飞莽撞,不可轻信。 “可有把握?”袁绍迟疑道。 “此三人侠肝义胆,我来担保!”楚汉肃然道。 袁绍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便慨然道:“好吧,若非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会如此扭捏!” 张飞还在气愤,刘备已经隐约猜到了何事,便道:“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后,绝不会做亏待大汉的事!” “原来是皇室宗亲!”袁绍这才脸色稍霁,拉着众人入内。 只见室内俨然一派豪富子弟的装潢,袁绍本来坐在上位,此刻邀请卢植坐下。 而楚汉自觉地坐在了末位,道:“我与田先生、白姑娘坐在此处,比较自在。” 袁绍一笑,知道楚汉是在拉拢刘关张三人,便也从了他,邀请刘备坐在右手位。 刘备惶恐多时,终于坐在了左手位,众人这才安定下来。 楚汉见白素紧张,便悄声道:“别担心,你看这些家伙道貌岸然,不就屁股下面一块板子吗?让来让去的,看着恶心!” 白素果然嫣然一笑,不再忧虑。 “既然各位都是好朋友,好汉子,我袁本初也就不避讳了!” 袁绍声如洪钟,环视着四周,不怒自威,生来便是王者之相。 “十常侍作恶多端,我与楚兄弟在冀州时便已商议,要诛杀这十人,重振大汉朝纲,刻不容缓!” 袁绍言毕,关羽、张飞,乃至卢植,都一片哗然。 经过楚汉的观察,只有刘备神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 “不愧是卖草鞋起家,却能三分天下的人。”楚汉不由得心中暗赞:“这份气度,的确称得上明主!” 只是在这个谁拳头硬,谁嗓门大的时代,刘备显得黯淡而已! 假以时日,不管历史如何改变,刘备仍然会站在关乎天下命运的战场上驰骋! “那……”张飞傻吧了眼,“楚兄弟为何要接受张让的宠召?” “翼德兄,”楚汉开口道,“我接受的,名义上始终是灵帝的宠召,只是幕后人,的确是张让罢了。” 卢植老于官场,此刻也不由得惊讶:“昭寻贤侄,你竟然想玩弄张让于股掌之中?这……稍不留意,就是杀身之祸呀!” “可为了接近张让,卢公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楚汉淡淡摇头,“我辈能有次手刃奸贼的机会,实属不易!” 此时关羽、张飞才听出来了,楚汉竟然是要假意接近张让,谋求破绽,一举击杀! “楚兄弟,我……”张飞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起身道:“刚才是做哥哥的不是了,我喝酒,喝酒!” 说着,张飞拿起一坛酒,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关某也多有得罪!”关羽老脸一红——噢,就是比平时更红,也站了起来。 楚汉真心喜爱二人,并不觉得如何,大笑道:“得云长、翼德二位哥哥道歉,真是折煞我了!” 说着,也大口饮起酒来! 三人望着彼此,忽然哈哈大笑,男儿间的心照不宣,能抵过任何言语。 袁绍望着楚汉,倒是心中悚然:“此人极会收买人心,倒是不可不防!” 忽然,家仆又报:“主公,你等的第二位大爷也来了。” 楚汉迷茫地望着袁绍,只见他哈哈大笑:“楚兄弟,你我想到一处去了,既然要做大事,就要集结天下英雄!” “我为你引荐的这个人,也是非同寻常的人物!” 说着,袁绍便引领一位身穿红袍之人入内。 此人见了楚汉,倒是一惊,又大笑道:“原来本初提过的少年俊杰,就是你!是我糊涂了,如此风骨,岂能人人有之!” 而楚汉自然也记得,此人正是在洛都城门处,为自己让开一条道的红袍人! “孟德,你已经识得楚贤弟了?” 袁绍一惊,而楚汉更是大惊,手中的酒碗“啪”地一声放在桌上,起身问曰: “孟德?你是曹操!” 那红袍人捻须微笑: “正是!小兄弟也识得我曹某么?” 楚汉神色复杂,颓然坐回椅子。 “天下三分,已到其二……哈哈,哈哈……” 第84章 天下的三分之二 只见曹操也是豪气冲霄的英雄人物,但与袁绍的巍然之势并不相同,而是豪气中带着狡黠。 而刘备此刻尽是谨小慎微的模样,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足以让你相信,这个人,绝非贩夫走卒之辈。 楚汉一边吃席,一边默默观察着袁绍、曹操、刘备这三位足以影响天下格局的大人物。 “昭寻兄,”曹操一杯温酒饮尽,笑道:“我早已耳闻你的大名,未及弱冠,斩杀了张牛角,真是令人惊艳!” 楚汉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好讲的,倒是孟德兄屡破黄巾贼兵,我敬仰得紧。” 曹操似乎颇为喜悦,而瞥见刘关张三人时,他不由得一愣,寒暄道:“三位一看便知,是征战沙场的志士,敢问今日聚会,也是有心为国诛杀阉党么?” 其实刘关张三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和卢植被楚汉一起带到这里罢了。 但刘备清楚,楚汉此举,实在是帮了他的大忙。 说简单点,就是曝光率。 在这乱世想要混出头,不做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很难达到一呼百应的人气。 若非楚汉带路,以刘关张此时的知名度,何时才能和袁氏、曹操这样的大官子弟搭上线呢? 因此三人心中倒也了然,尽管楚汉并未询问他们的意见,但此事义不容辞,按功利的眼光来看,同样没有不做的道理。 “我们兄弟三人自桃园结义后,一直和黄巾军打仗,可惜,战功始终传不到朝廷耳中,因此籍籍无名。” 刘备说着,就露出了怀才不遇的苦相来。 “若是诛杀十常侍事成,三位不必担心,必将名扬天下!” 袁绍粗豪地笑着,又道:“楚贤弟,你打算何时拜见张让?” “今晚。”楚汉面色不变。 卢植沉吟道:“今日昭寻贤侄于城门处的狂言,必然已经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想来不止张让,那赵忠也必然有许多眼线的。” “再加上你今晚密见张让,自然能起到令其他势力紧张的结果……” “我知道贤侄的用意,是引起十常侍的互相猜忌,但……” 说罢,卢植一个劲儿地叹气。 “卢中郎,请问有何不妥?”楚汉微笑道。 “贤侄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卢植终于将这场密谋中,袁绍、曹操、刘备三位枭雄一直在回避的话题提了出来。 楚汉环视一周,果然看见袁绍心虚不肯直视自己,刘备神色如常,但也眉眼低垂。 唯有曹操,倒是一幅坦然模样。 “若是赵忠将此事添油加醋,说与圣上听,贤侄岂不是如同将自己的脑袋,献给别人宰割?” 卢植沉重地说着,楚汉则淡淡一笑。 “总要有人做这件事的,卢中郎。” “何况,我有十足的把握,赵忠不会禀告圣上,而是会设法亲自将我捉来!” 楚汉自有一幅凛然气度,令众人不由得侧目。 “哦?”卢植捋须道:“这是为何?” 楚汉当下就把自己如何巧遇赵莲作恶,如何捉拿了赵莲,又是如何设计赵莲的死亡,一一讲了出来。 除了隐去了白素的身世,就是被赵莲看上的那位姑娘以外,其余诸事,楚汉绝无半分隐瞒! “楚兄弟真乃我辈楷模也!”曹操惊呼不已,虽然他也有棒杀蹇图这样的英勇事迹,但他的身世显赫,自然与楚汉不可同日而语了。 “是以,那赵忠定对我十分愤恨,恨不得生吞我皮肉,怎可能将我交给朝廷就了事?” 楚汉声音中透露的自信,令卢植稍稍放下心来。 “既然诸公相聚于此,为的就是诛杀国贼,匡扶汉室,不如我们歃血为盟,向老天拜上几拜!” 袁绍便遣人拿出匕首,又点上香烛,和曹操、刘备、楚汉一起跪下,口中呼喝: “扫清华夏,剿戮群凶,扶持王室,拯救黎民!” 四人拜了几拜,当下便商议定了,将卢植先藏于袁府内,由袁绍负责照料。 而刘关张三人实力最弱,可先后跟踪十常侍,打探清楚他们的阵营分配,看谁是张派,谁是赵派。 曹操则不需任何计划,此次入洛都就是来领封赏的,不如顺其自然,也可吸引注意力。 袁绍的招牌最响亮,可暗中联系何进,共同商议诛杀十常侍之策。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楚汉起身,准备拜访张让。 “楚大人,我与你同去吧!” 白素忽然起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楚汉。 “我是去拜访一个大宦官,你去了又有何用?”楚汉笑道。 “因为我想,张让既然居心叵测,楚大人是不是要表现得自然才好?” 白素垂头说着:“若是孤身入殿,似乎不符合冀州牧的身份。要是带上我这么一个随身丫鬟,张让是否戒心也会稍减呢?” 楚汉一愣,这白素所言,倒是不错。 难为她能揣摩出这种政治斗争的细节,楚汉便沉吟起来。 “主公,白姑娘所言极是。”田丰皱眉道:“只是张让乃是宦官,若是主公带着这样一个漂亮姑娘与他会晤,是否会激怒他?” 众人都发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声,令白素羞得脸颊通红。 “田先生,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袁绍更是粗豪一笑,“越是太监,就越花哨哩!那张让已经纳了八房妻妾了,谁知道他是过过干瘾,还是真有什么房中秘术?” “太监娶妻纳妾?”田丰觉得自己的想象力不够用了。 “洛都人尽皆知。”袁绍说得有鼻子有眼,“所以楚贤弟带着白姑娘,没准儿还是拉近关系的一张好牌!” 白素听闻这些人越说越不成话,脸更加红了,而一旁的张飞则哈哈大笑,道:“可笑可笑,一个太监!嘻嘻!哈哈!” 令楚汉更加毛骨悚然的是,曹操在听到张让的八方妻妾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人妻曹,真有你的! “既然如此,我就与白姑娘同行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楚汉想了想,也许自己身边真的需要有个人,即使做做传递讯息的工作,那也大有裨益。 “昭寻,全仰仗你了!”袁绍郑重地向楚汉拱了拱手,就此告别。 此时日暮,楚汉与白素为了装出一幅掩人耳目的样子——其实巴不得赵忠一派都知道,他楚汉是去和张让密会了——二人同乘一车,向张让的寝宫行去。 这车乃是白素一路上所乘坐,几乎等同于她半个闺房,楚汉挑帘走进,道:“得罪了。” 白素脸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前行,楚汉倒是打量起这马车的内饰来,厢体狭窄,还有淡淡的迷人芳香。 “这是胭脂?水粉?” 楚汉轻轻嗅了嗅,自言自语道。 白素一愣,以为楚汉是在调笑自己,羞不可仰的同时,心中却也有几分期待,便声如蚊呐道: “不曾用过胭脂、水粉。” “嗯?”楚汉又吸了吸鼻子,心想古代又没什么别的化妆品…… 忽然,他看见白素的神色,心中灵光一闪。 原来这是她的体香? 登时,连楚汉也是大窘,亏自己两世为人,竟然也分不清这种味道是来自女儿家身上的。 可想想也不怪他,前世各种化妆品都快把女人腌入味儿了,干扰太多,谁知道什么是体香? 楚汉低下头去,也是面红耳赤。 白素更是不言不语,本以为楚汉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却是风平浪静,不由得隐隐失望。 可她一颗芳心,就记挂在楚汉身上,与楚汉同乘一车,实在是她少有的减却相思之苦的方式了。 于是心也悠然起来。 车马不停,不知过了多久,马夫忽然道: “楚大人,到了。” 楚汉挑起帘子,看见一幢森严的宫殿就在目之所及的地方,而门口有士兵把守,昼夜不息。 “这么快?” “这么慢?” 楚汉与白素同时自言自语,说出的内容却是截然相反! 见白素灰溜溜地望着自己,楚汉慌忙解释道:“不不不,白姑娘,我嫌慢是因为我……我报国心切,可不是不喜欢和你同乘车马!” “白素晓得。”白素叹了口气,先走下马车。 而楚汉刚刚探出头去,一名素不相识的太监便躬身道: “由我来为楚大人带路吧。” 第85章 烟后人 楚汉虽不清楚此人是谁,但自己和白素的行踪被张让掌握,这件事却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自己和曹操、袁绍等聚会,想必也有眼线告知了张让。 可楚汉此刻已是冀州牧,若不和一些有头脸的人物交往,这才奇哉怪也。 于是他便低声在白素耳边说:“静观其变,不管发生什么事,相信我。” 白素坚定地点了点头,和楚汉一起向张让的寝宫走去。 此刻夜色已晚,张让的寝宫犹如一头吃人的巨兽,那灯火就是它的眼睛。 四下无人,大抵是楚汉的拜访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张让将人都驱赶了。 说起来,太监竟然能坐拥一套私人的寝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终于,楚汉和白素来到寝宫内,看见空荡无人的大厅,则是极尽奢华,那朱红色的柱子上,还留着不知何人的笔墨。 楚汉细看了一会儿,他不懂书法,但觉此人法度严谨,有君子之气,定是大家。 忽然,一阵轻烟从大厅的角落里袅袅飘出,白素惊呼一声,而楚汉立刻捂住她的口鼻! “张大人!”楚汉双眼如炬,喊道:“你唤我来此,却又做这些鬼神莫测的伎俩,到底是何用意?” 二人眼见轻烟慢慢逼近自己,又拿不准这烟究竟有没有毒性,不禁畏惧。 可若是此刻离开,楚汉无异于放弃了潜伏在张让身边的可能性! “张让这厮究竟是何用意?” “莫非黄仁从一开始就欺骗了我?” “我死就算了,白素何其无辜!” 千百个念头从楚汉的脑海中掠过,就在他想要奋力一跳,借着攀爬柱子、打破屋顶来带白素离开时…… 烟却停止了。 楚汉和白素惊魂未定,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楚将军,你的定力,还需要稍稍打磨一番呀。” 听声辨位,楚汉将目光锁定了东南方。 “张大人,何故戏耍小子?” “嘿。”那苍老的声音,想必就是张让了。“你楚大人聪明绝顶,难道不清楚我唤你来的用意?” 楚汉定了定神,朗声道:“张大人无非是看重我的本事,收我做个爪牙罢了!” “正是!” 张让此刻所发出的声音,却似乎又在楚汉的西南方。 “楚大人,莫以为老身不知道你的英武!”张让笑道:“韩馥若是如老身一般谨慎,此刻的冀州牧,哪里轮得到楚大人呢?” “张大人竟然怀疑小子有杀心?”楚汉爽朗地笑了起来,任谁听了,都不会怀疑他的纯真。 但楚汉的双眼和耳朵,从来没有放松下来,寻找张让的身影。 “毕竟你杀了赵忠的侄子嘛。”张让此刻又变化了方位,似乎挪到了西北方。 “赵忠和老身都是阉人,说起来还是昔日的好友……” 张让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二人交好的时光。 “我看不清楚,你楚大人究竟是嫉恶如仇,还是视阉人如洪水猛兽呢?” 此言语极为锋利,楚汉知道自己稍有不慎,回答除了差池,就会被这轻烟背后的杀手碎尸万段! 白素也感受到了,楚汉的手心沁出了细密的汗。 “张大人何出此言?”楚汉笑道:“我只是一个山野小子罢了,一步步向上爬到今日这个地步,眼中何有阉人党人的分别?” “谁能给我楚汉荣华富贵,我楚汉就视谁如贵人!” 楚汉言辞灼灼地说着,试图令张让相信,自己是一个贪图利益的小人。 “你赤手空拳杀了韩馥,又使计策杀了赵莲,如此野心,非乱世英雄而不能有,竟然想要伪装成一个小人?” 张让一语道破,实在令楚汉大为吃惊! 可转念一想,若非张让有如此的手段,焉能权倾朝野,视满朝文武如无物? “那我且问你,楚大人,你今日又何必在城门处说那些忤逆的话,之后更是和袁本初、曹孟德搅在一块呢?” 楚汉松了口气,这些事情他倒是早已思忖明白的,便道: “因为我不愿意赌。” “赌?”张让的声音出现了迟疑。 “是的,”楚汉背负双手,一字一句地说:“不瞒张大人,我是见了你身旁的黄仁之后,才有心向你献殷勤的!” “哦?黄仁?”张让笑了,“你此刻地位,胜他十倍,又有什么借鉴之处?” “因为要的不是此刻,而是将来!” 楚汉在这句话中加了一丝的虎啸之力,大厅回响起袅袅的余音。 “我楚汉此刻固然是冀州牧,可是乱世不会结束的,我要将来的安稳!” 张让似乎沉思了一会儿,道:“说下去。” 楚汉心中暗喜:“有戏!” “论此刻天下间,最稳妥的人,我以为,不是天子,而是你张大人!” “我只是看了一眼黄仁,就明白了!” “像我这样做到了冀州牧的大官,在他眼中仍是草芥,不值一提!” “那样的权力,不是天子赋予他的,而是你张大人!” “从那时我就发誓,我也要那样的殊荣,毕竟我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不能功亏一篑!” “但!我毕竟没有信心!” “我固然得你张大人赏识,可比我更机灵的,更年轻的,更受你赏识的人,何止二十?” “所以,我楚汉才要杀了赵莲,以向你张大人表忠心!” “同时,我又要和那些党人结交,以谋后路!” “我楚汉是个穷小子出身,缺的就是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高明的眼光,阉人,党人,我都要混个脸熟,这才安心!” “张大人,你能懂小子的心情吗?” 楚汉侃侃而谈,似乎是心中所想郁结已久,此刻方才遇到了推心置腹的人,得以一股脑儿吐露出来。 张让此次沉思的时间更久,而楚汉直到此刻都没能看见张让的脸,心中十分忐忑。 这是楚汉遇到过的,最难缠的对手! “老身自然能懂。” 张让笑答,楚汉的心才落了地。 “老身也是贫苦人家出身,为了向上爬,可是什么脏活儿都干过,见风使舵这种事,楚大人,我自信胜过你多倍。” 见张让也和自己讲起先前的事迹来,楚汉更有把握了…… “但是!” 张让忽然厉声道: “我做过,不代表我接受别人对我炮制一番!” “你楚大人口说无凭,心思我是猜不透的。” “若是你伙同那些党人,将老身和几个弟兄抓起来,砍了,岂不是老身咎由自取?” 楚汉心中暗骂这老狐狸实在多疑——但多疑得有理。 “那张大人要如何才信我?” 楚汉上前一步,似乎是被张让的话语激怒了,急于表达忠诚的莽汉一般。 叮噹! 楚汉的眼前,忽然就落下一把匕首来! 甚至楚汉都不清楚,这匕首是从烟后面的哪个方向扔过来的! 楚汉以为张让是要自己流点血,发个毒誓之类的,便放心地捡起匕首。 张让的声音,却缥缈地响起了。 “楚大人,你要证明对老身的忠诚,倒也不难。” “要么,你割下自己的食指,扔过来。” “要么,你剜出那姑娘的眼睛,扔过来。” “现在,选吧。” 楚汉握着匕首的手猛地一颤,险些把握不住,落在地上。 而转过身去,他看见白素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恐惧! 第86章 心理战 “怎么了?动手啊!” 张让戏谑的语气,令楚汉不由得一怒! 此刻他目录凶光,抓着手中的匕首,恨不得转身在烟雾中对张让来一个意想不到的突袭! 他知道,以自己的速度,将整座大厅搜寻一圈,也不过须臾之间! 就算是最后一步才找到张让,一刀杀了,也是干净利落! 楚汉捏着匕首的手背,青筋暴起! 可就算自己可以结果张让,白素孤立在此处,还不是要死? 望着白素孤苦伶仃的模样,楚汉顿时如坠冰窟! 白素看见楚汉的脸色在片刻之间发生了无数变化,很是为他担心。 “楚大人……你,动手吧……” 白素竟然不退不避,向前走了一步! 她轻启朱唇,眼睛中水雾升起,道:“我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 楚汉脸色大变,道:“你……” 就算楚汉之前对白素的芳心视而不见,此刻也已然明白,这个女孩子有多勇敢,又有多钟情于自己! “我杀十常侍,乃是为了天下人。可天下人,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望着眼前的白素,楚汉无论如何下不去手! “你放心。” 楚汉轻声说着,倒转刀柄,就向自己的手指割去! 白素双眼圆睁,可已经来不及制止! 忽然,张让悠悠的声音传来: “是啊,楚大人,你情深义重,还是割了自己的手指为佳!嘻嘻!” 此时,楚汉忽然有一个想法穿越了脑海,令他停下动作。 “张让这厮,究竟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才?” 张让、黄仁、十常侍、阉党之争…… 无数的念头充斥着楚汉的脑海,令他醒觉! “哈哈哈哈!” 楚汉毫无来由地大笑,令眼前的白素,和暗处的张让,都吃了一惊! “张大人,你太小瞧我了!” 楚汉恶狠狠地说着,忽然一把将白素抱在怀中,挑起她的下颌。 白素满脸通红,低声道:“楚……楚大人……” 而刀锋,忽然出现在白素的眼前,那冷光近在咫尺,令她哑然! “我楚汉为了得到你张大人的信任,就是断了十根手指也无妨!” “可既然你张大人给了我别的选项,我自然不会残害自己的身体!” “你以为,我不忍心对这个小娘儿动手吗?” 暗处的张让没有言语,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汉的动作。 楚汉心中焦急异常,但既然做戏,就做个全套,便一刀向白素的眼睛刺去! 白素本能地躲闪,可被楚汉的臂膀箍得牢牢的,又怎能逃得出去? 在刀子快要触到她的面皮时,白素流下了眼泪…… “好了!!停手!!” 就在楚汉以为自己思忖错了的时候,暗处的张让终于发声了! 楚汉心神已定,刀子沿着白素的面皮拂过,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割断。 白素兀自睁着眼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大人,你忽然制止,是为何故?” 楚汉皱着眉头,似乎为张让的做法感到不满。 “你楚大人够狠!这女子显然对你情深义重,而你携她一起来见我,显然极为亲密……” 张让说着,就从轻烟中走了出来。 而大厅的烟雾,也渐渐散尽了。 “而你竟然为了获取我的信任,宁愿将她弄成废人,也不愿割断一根手指……嘿嘿,嘿嘿……” 烟雾散尽,楚汉终于见到了张让的真面目。 他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皮肤保养得极好,嘴唇红得像是女人,丹凤眼,中等身材,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你楚大人,是可造之材!老身也不藏着掖着了,哪怕你是不要命的刺客!” 楚汉哈哈大笑,倒转刀柄,将匕首还给张让,恭敬道:“敢杀张大人的刺客,恐怕还没有出生吧!” 那张让也是大悦,望着惊魂未定的白素,笑道:“小姑娘生的如此标致,楚大人实在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送给了白素。 “这是前朝西域传来的宝物,便给了你吧!” 可白素想到张让乃是十常侍的首领,而赵莲正是仗了十常侍的威名,才可以横行无忌,不由得十分厌恶,本能地后退! 张让见白素的神情,他阅人无数,如何不懂白素在想些什么? 脸立刻沉了下来! “张大人!”楚汉不动声色地接过,道:“这礼物实在贵重,连我见了都要发抖,你就不要难为她了。” 张让听了,觉得此言倒也有理,农家的女儿没见过世面,又是刚刚从挖眼之厄中逃脱,应对不当才是正常。 于是勉励楚汉道:“这位姑娘,楚大人不如择日娶了吧!夜明珠嘛,你拿去当聘礼!” 楚汉喜形于色,当下躬身道:“多谢张大人!” 此时大厅仍然无人,但楚汉的直觉告诉他,房檐上此刻密密麻麻地,早已站满了弓箭手! 张让也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房顶,笑道:“楚大人,请随我来。” 楚汉目不斜视,甚至再未看过身旁的白素一眼,就跟随张让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令白素茫然。 终于,她咬了咬牙,也跟上前去。 三人来到了议事厅,楚汉大大咧咧地坐下,而张让则微微一笑,吩咐黄仁为他们奉上热茶。 “楚大人,你既然有心归附于我,可愿帮老身几个忙否?” 张让用小指挑着茶杯,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 “在所不辞,张大人想要杀谁?赵忠?郭胜?” 楚汉笑眯眯地说着,似乎以成为张让的爪牙而光荣。 张让笑道:“你好大的口气!赵忠自养精兵近万,为人又狡猾谨慎,你如何近得了他的身?” “你现在,与曹操、袁绍走得很近吧?” 楚汉一怔,又大大咧咧地说:“张大人不喜欢的话,小子这就回去和他们割袍断交!” “那倒不必。” 张让伸出手来,蘸着茶水给楚汉画了个圈。 “现在,你和我是这个圈子的人,但明面上,你是那个圈子的人,明白吗?” 楚汉一怔,试探着问道:“张大人是我要做你的眼线?” “不错!”张让恨声道:“那曹操倒还罢了,袁绍三番五次和大将军何进交好,难道我不知道么?” 楚汉心中一凛,何进乃是屠夫出身,论心机和手段,的确差张让远矣。 “我倒误算了此处!”楚汉后悔不已,在心中连连骂自己愚蠢,“今日回去,务必要警告袁本初,不可将自己埋伏于张让身边的事,告诉何进!” 否则凭借何进这样粗糙的行事,张让不把自己扒拉个底儿朝天才怪呢! “……你与他们之间的谈话,我务必要知晓全部。你,明白吗?” 张让说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楚汉,一双丹凤眼,此时却像是毒蛇的眼睛,是三角形的。 “小子知道。” 于是张让挥挥手,黄仁会意,从身旁拿出一盘黄金来。 楚汉立刻起身,道:“张大人这是何意?小子为张大人做点事,都是本分,何必拿这些庸俗之物来辱人眼球?” “唉,年轻,你太年轻了。”张让笑了笑,“我就算给你许诺什么,也都是空虚的。只有这个——” 张让拿出一锭金子,在手心敲了敲。 “才是亘古不变的!” 楚汉知道此时若是继续表现得不为所动,难免引起张让的疑心,就笑眯眯地接过。 “去吧。之后,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再众目睽睽中往来,有什么事,你可以找黄仁。” 张让说着,似乎非常疲累,摆摆手,令楚汉先行退去。 自始至终,楚汉都没有看过黄仁一眼,扬长而去。 而白素跟在他的身后,低头不语。 “小黄。” 正在出神的黄仁,听到张让的呼唤,立刻拜伏道: “是,阿父。” 张让望着楚汉离去的身影,淡淡道: “此人只可收以为刀刃,不可倾心相待之。” 黄仁一惊,还以为楚汉和自己勾结的事,张让有所察觉,不由得冷汗直流。 “可是,找到一把趁手的刀,也不容易呵!” 张让笑了起来,回想起刚刚将楚汉折服的快感,顿时生出一种天下英雄尽可为我所用的傲慢。 第87章 六子吃了几碗粉 直到走出张让的寝宫,楚汉确定四下无人,才立刻抓住白素的手。 “走!” 二人穿过了街道,舍弃了等待的马夫,来到一家还未打烊的酒馆前。 楚汉此时仍然一头冷汗,望着白素懵懂的脸,怜惜道:“刚刚,吓到你了吧?” 白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我知道楚大人不会伤害我。” 楚汉抵不住她深情的目光,避开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的,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了!” 白素立刻争辩起来,神情天真。 楚汉也无心和白素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一笑作罢。 “酒家,来二碗黄酒,暖暖身子!” “好嘞!” 店小二立刻将黄酒端到楚汉和白素的面前,笑容灿烂。 “大爷,夫人,你们请。” 白素听了更是脸一红,娇艳无比,低头饮起酒来。 “真是越描越黑。”楚汉闷闷不乐地想着,将黄酒一饮而尽。 要不是蔡琰,自己早就从了…… 想起蔡琰,楚汉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暖流。 二人饮完酒,便将银子丢在柜台上,准备离去。 店小二却拿起银子,皱着眉头道:“这位爷,你喝了三碗酒,怎么只给了两碗的钱?” 楚汉一怔,道:“是两碗呀,我和这位姑娘每人一碗。” “大爷,你别说笑了,”那店小二笑道,“你这样的男子汉,怎么能和女人家喝一样分量的酒呢?” 白素更是摸不着头脑,道:“可是,刚刚不就是你亲自给我们端来的吗?”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是三碗酒!” 那小二忽然吹了声口哨,道:“要是换个老实人,就被你们唬过去喽!” 此言一出,这酒家内的吃客,眼睛一起朝着楚汉这里看。 “大家评评理诶!”那店小二更是来劲,“喝酒不给钱,咱们洛都人,能干出这样的勾当吗?” 众食客便议论纷纷起来,更有人称“此二人必是黄巾余孽!” 白素急得俏脸粉红,又无法辩驳,酒碗都收起来了,难道破开肚子给他们量量? “楚大人……” 她轻轻呼喊一声,却看见楚汉的双眼里全是冷漠。 “六子到底吃了几碗粉,这事儿竟然让我碰到了。” 楚汉自言自语,笑着摇摇头,走到店小二身边。 “你,是那赵忠的走狗吧?” 众人闻言大惊,在洛都直呼赵忠的名字,无异于领了死罪! 那店小二更是意想不到楚汉的胆大妄为,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慌,随后镇定下来。 “赵大人乃是汉室庭柱,我何德何能,可以侍奉他老人家?” 众人都看着楚汉,楚汉也发现了,这人群中有一半人的手背都布满青筋。 以楚汉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些人的手是握过刀的! “你们今天设了这个局,无非是要我楚汉身败名裂,引起众怒,让我无处可逃,因为到处都是审视我的眼睛!” 楚汉笑了笑,道:“你们主子,倒是颇擅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毕竟他的好侄子,也是……唉,不说也罢!” 说到赵莲时,楚汉注意到,酒家里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许多。 当日赵莲,也正是中了楚汉的局,无法自辩清白,这才顺理成章地处死! 而眼前的局,看似不致命,但细想来,就会发觉此局的狠毒之处! 若真是赵忠的局,那他即使将楚汉诬陷成黄巾叛贼,以楚汉在冀州的人望,也是可以聚集起一支强有力的军队的! 此时各路诸侯都在蓄势待发,等着勤王护驾? 想多了。 那么楚汉被逼到绝路,有危险的反而是他赵忠! 可若是诬陷楚汉为一个小人呢? 这不但不会激起楚汉强有力的报复,还能让他在洛都中孤立无援! 毕竟到了这里,都是要混圈子,讲人脉的! 洛都这些名士,对自己的羽毛很是爱惜,届时,楚汉就只能落一个遭人唾弃的名声! 楚汉思忖已定,便不着急了,静静看着对方如何表演。 “白姑娘,坐下吧。”楚汉笑道,“他们不会杀我们。” 白素急切道:“可是楚大人你被他们冤枉了!” “冤枉?”那店小二拉高了嗓子道:“夫人,你说话可得讲良心,不能他是你们家男人,你就护着他呀!” 白素顿时又羞又急,不再说话。 在酒家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楚汉的熟人。 他见楚汉镇定,便要加一把火:“楚大人,多日不见,为何如此落魄了?” 楚汉定睛一看,先是一惊,然后面皮放松下来: “原来是你!这就对了。” 此人正是那时,来真定府想要营救赵莲而不成,反被楚汉设计亲手了解赵莲的使臣! “楚大人,你我也是有缘,这多出一碗酒的钱,不如我给你掏了吧?” 说着,这使臣就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扔在酒家的桌子上! 酒家内,虽然多是赵忠的人手,但也不乏有闲来喝酒的闲客! 但洛阳城的闲客,你以为就真的是闲客? 这里任意抓出来一个人,没准儿都和三公九卿攀着亲戚呢! 他们作为看客,见楚汉喝酒赖账被抓了个现行,又得受宦官的施恩,不由得一阵鄙夷。 “传说中诛杀张牛角,夺取冀州大权的少年英雄,怎么就这个德行?” “唉,老兄你还看不透吗?这世道能被鼓吹出来的,都是草包!” “是啊,真正的有德之人,例如卢植卢中郎,反而要落一个被处斩的下场!” 怨声四起,楚汉依然平静。 “来来来,楚大人,不要客气!” 那使臣就捏着脚步走过来,目的是为了让大家看清楚,自己可是真真切切地替楚汉把亏欠的酒钱还上了! 楚汉笑眯眯地望着他,直到近在咫尺时,楚汉以迅雷之势,将使臣的手按到了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哎呦!”那使臣龇牙咧嘴地喊着,大叫:“楚大人,你……你恩将仇报!” “不!”楚汉将脸凑近了,道:“你诬陷我多喝了一碗酒!” “怎能是诬陷,店家说得清清楚楚!” “店家!”楚汉呼唤那店小二,“你说清楚,我们二人,喝了几碗酒?” 那店小二并非赵忠的亲信,只是被收买了,做一场戏。 此时见到楚汉如此神威,不由得惶恐,但还是坚持道:“三……三碗!” 众人见那店家老实,楚汉凶恶,不由得议论纷纷。 “三碗?”楚汉松开了按住使臣的手,“你再好好想想——你不是坏人的!” 那店小二其实并没有收多少银子,此时楚汉所言,的确触动了他的心。 “真要砸了自己这诚信的招牌?” 可随之,他咬咬牙,事已至此,回头只会惹人耻笑,不如一路走完。 “三碗!我仔细想过了,三碗就是三碗!” “好!”楚汉霍然起身,向四周道:“诸位,可曾见过我楚某真的喝了三碗?” 众人不答,倒是有几个赵忠的亲信装作看客,起哄道:“我来这家喝了二十年酒了,从未听店家撒过谎!” 楚汉点点头:“那也就是说,只有店家怀疑我了?” 众人面面相觑,便顺水推舟道:“没错!你只要过了店家那一关,我们素昧平生,何苦害你?” “那我今天就要让店家看看,我楚汉喝了几碗酒!” 说着,楚汉就将刚刚得到的匕首拔出,一片森然冷光! 众人大惊,以为楚汉恼羞成怒,要行凶。 楚汉把玩片刻,忽然低头一笑:“照理说,我把肚子剖开,你是不是就能看清楚了?” 那使臣见楚汉果然入局,便笑道:“能!能!楚大人,为了清白,你何不剖开肚子给大伙儿瞧瞧,里面装了多少酒?” 店小二也上前套词儿:“没错!楚大人若是清白无辜,我就将自己眼睛剜下来!” “哦?还能如此?”楚汉将目光转向店小二,“你今日非要看个明白是不是?” “自然!”店小二理直气壮道。 “使臣大人,你是相信楚某的,是不是?” 使臣一愣,此刻他的身份虽然不是使臣,但也没必要向楚汉说明姓名,便道:“自然,楚大人义薄云天,我自然是信你的!所以楚大人的清白遭到污蔑,我忧心如焚!”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需要让店家看个明白就行了……” 说着,楚汉忽然将店小二抓住,匕首对准他的眼睛! “大家都不想看里面有几碗酒,只是你执着得很,便剜下你的眼睛,我吞到肚里,让你看个明白!” 众人听了,无不大惊,那店小二更是吓得哆嗦,道:“那样怎能看得清……” “没关系,我的刀很快的,你的眼睛不会受损。” 楚汉灿烂一笑: “看清楚之后,记得向诸位证明,我楚汉是清白的哦~” 第88章 何进向死而生 今天这究竟是什么日子? 楚汉心中感慨,我都拿着匕首,恐吓两人要挖他们的眼睛了! 店小二见楚汉作势作的逼真,便吓得吱哇乱叫起来,喊道:“我不想看,是……是他们逼着我看!” “店家!” 那使臣在一旁抚摸着自己的衣领,道:“你身在洛都,不必担心事后有人报复。你一家老小,也必将平安无虞!” 随之,使臣狠狠瞪了店小二一眼,令后者噤若寒蝉。 “是,是……我一家老小……”店小二期期艾艾地说着。 面前有尖刀,背后是家人,店小二彻底溃败了。 楚汉扬眉,知道店小二定是担心赵忠手下的报复,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破局之法。 但自己破开肚子,这种方法楚汉是不会做的! 赵忠也算阴险狡诈了,但这个局,仍然不够精密! 若是楚汉不关心这店家的死活,早已脱身了! 正在此时,酒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店家,你们老板呢?” 众人又向门口望去,却纷纷惊讶地退到一旁。 连那使臣都暗暗心惊:“怎么是他?” 楚汉瞥了一眼,只见到一位腆着大肚子的武将,身后从者云集,倒也不如何稀奇。 而这武将朝着楚汉笑了笑,更是令楚汉不解。 店小二见了此人,自然也是认识的,便道:“回禀将军,老板有事不在。” 那武将点了点头,道:“那就由你做主了!” “咣当!” 一个沉重的包袱扔在柜台上,从缝隙中楚汉看出,这是整整一大包黄金。 “这间酒家,我买下了!小二,你数数!” 众人都是一愣,楚汉则眯起了眼睛。 此时他确定,这个将军是友非敌。 “你家老板虽然不在此间,但我何进保证,这里的金子可以买下十座同样的酒家!” 楚汉一惊,松开了抓住小二的手。 何进? 他是何进? 何进看出了楚汉的惊愕,微笑不理,道:“既然今日酒家改姓,各位的账,就一笔勾销,我请!” 赵忠埋伏在此处的亲信,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搅局的竟然是何进本人! 以赵忠的意思,就算不将楚汉弄一个身败名裂,至少也可以惹得一身腥臊。 可如今酒家易主,追究过往楚汉给没给钱已经没有意义了。 ——何进说了,他请嘛! 就算死揪着楚汉只给了一碗酒钱,他也大可说上一句,“那一碗酒钱,都是我慷慨散金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何进此时乃是天下大将军,是众武官的统帅,凭他们如何斗得过? 只得干笑一声,说了些感恩戴德的话,便灰溜溜地离去了。 霎时间,这酒家中便只剩下楚汉、店小二、何进及其随从等人。 “下官,拜见大将军!” 楚汉躬身行礼,一旁的白素也连忙起身。 “呵呵呵呵,不必不必!”何进大笑着,道:“楚大人少年英侠,大破张牛角,我在洛都,都被你的名声震倒了!” “托大将军的福!”楚汉一时拿不准何进的态度,就用车轱辘话来搪塞他。 “哎!你怎么也说这些不爽快的话!”何进皱了皱眉,道:“来,坐下喝些酒吧。” 楚汉见何进大马金刀地坐着,四周的卫兵也没什么杀气,便向白素点了点头。 “楚大人,其实何某与你神交已久,可惜无缘相见。” “而你来到洛都的第一刻,我就暗暗关注你了。” “只是你在城门处所说的话,实在过于放肆,我不能立即和你碰头,免遭猜忌。” “可既然有人通报与我,楚大人在酒家遭到小人陷害,我这才风尘仆仆地到来。” 楚汉虽然冷静地听着,但何进的拉拢之意实在过于明显,令他都不得不愣住了。 “我刚到洛都,这宦官头子和武将大哥都来讨好我,老子究竟有什么魅力?” 楚汉越想越觉得自己是爽文男主,便道:“大将军有恩于我,我楚汉自然铭记于心。” “楚大人,这四周再无旁人,我所挑选的侍卫,也都是心腹重将,你说话又何必遮遮掩掩?” 楚汉一惊,望着何进的脸,终于长叹道: “我还是慢了一步!” 说罢,一口饮尽面前的酒,道:“袁本初那沉不住气的家伙,已经和你讲过了?” 何进哈哈大笑:“楚贤弟,有你这样的少年英侠相助,我实在感激不尽,你又何苦隐瞒自己身份呢?” 我为什么隐瞒身份? 还不是你这个草包在《三国演义》里死得太窝囊了,我不敢相信你吗? 楚汉腹诽了几句,脸上却是一片正直之气,道:“我楚汉粉身碎骨,也无可奈何,不需大将军操心!” “好汉子!” 何进年过四十,但依然一身草莽之气,看来是早年的屠夫生涯给他带来的影响无法消除。 “然而你还年轻,这等凶险的事,还是交给老家伙们去做,你的路,还长着呐!” 楚汉心中一动,今日看何进行事、言辞,都不似书中所写的那样无能,难道罗灌水这家伙又恶意想象了? “既然何大将军已经知道我们密谋之事,可否为小子指点一下迷津?” 楚汉问完,何进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发毛。 “我要是知道,还用等你们歃血为盟?” 楚汉一拍脑袋,这倒也是。 “天下苦阉人久矣!” 何进闷闷不乐地说着,又喝了一碗酒。 “但张让、赵忠,都被陛下尊为再生父母,我又有什么法子?” “我就算想举起大旗反了,那我姐姐又该如何?” “只杀昏君,不杀妖后?那天下人是不是也要杀我?” “这些年来,我只是作为一个图腾,来保持和阉人势力的平衡。” “试想,我将阉人快刀杀了,不管身后事,那阉人势力消亡后,得利的究竟是谁呢?” 烛火悠悠,何进双眼布满血丝地望了楚汉一眼。 “是党人!是诸侯!是那些被阉人压迫着没能施展抱负的麒麟儿!” “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不大乱才怪呢!” “汉室摇摇欲坠,但始终也只是摇摇欲坠而已,若是如众人所愿,将阉人杀尽,这汉室,还有存活的希望吗?” “阉人恨我,因为我手里有剑。党人轻视我,因为我手里只有剑。” “可若是换个人来做这大将军,又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楚汉愣愣地听着,眼前这位大将军,果然与小说中一笔带过的潦草死亡有着鲜明的不同! 甚至楚汉开始怀疑,此人是大智若愚,但由于顾忌太多,才终于被不择手段的宦官杀死!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但正如大将军所言,这样会破坏平衡,加速汉室的倾颓……” “我知道。”何进又看了楚汉一眼,“张让、赵忠不和,都想独揽大权,你想借一方的力量,消灭另外一方,之后再翻脸,一网打尽罢了!” “有何不可?”楚汉说着说着,就有些心虚。 毕竟如何进所言,诸侯党人得利,而自己此刻也算是不大不小的诸侯了! “楚大人,你的种种事迹,我都听说过。” “我选择见你,并不是要阻止你。” “你杀张牛角、杀韩馥、杀赵莲,要么干净利落,要么破釜沉舟,要么谋定而后动……” “我何进不如你!” “但只想问一句话。” 楚汉点了点头:“大将军但说无妨!” “你与袁绍、曹操等杀了宦官后,会停手么?” 楚汉一怔,何进的意思十分明显,像楚汉、袁、曹这样有野心的家伙,会不会进一步抢占洛都,杀了何进和他姐姐,何皇后? 只是楚汉恍惚间也答不出来,便沉吟道:“这……也得看他们的意思……” 何进心中了然,放下酒杯,道: “这间酒家,就送与楚大人了。你来洛都,总要有个歇脚的地方。” “至于你想做的事,就去做吧。我维系平衡这么多年,也落不下什么好名声。” “不如,就来一个向死而生!” 何进挑开帘子,纵马离去,近千名随从,转眼间就消失在洛都的街道上。 第89章 刘关张舍生取义 楚汉心中十分震撼,即使是书中那个依靠姐姐上位的何屠夫,在真实的历史中,也有这样的许多挣扎。 他下意识地望了白素一眼,这花朵般美丽的姑娘,在历史中,也不过是一缕尘埃罢了。 无尽的虚无涌上心头,楚汉闷闷地又喝了一碗酒。 既然有了住处,白素也任由他去,在一旁安静地斟酒。 “唉。”楚汉失望地放下酒杯。 “喝不醉啊……” 他遣了店小二去招呼田丰来此,那店小二只觉得对不住楚汉,一个劲儿地献殷勤,说一些不辱使命之类的话,令楚汉感到滑稽。 “店家,你本来呢,离开洛都方是上策,毕竟那群人,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但如今,我已经成为了这家店的主人,你且安心住下,不会有人来犯的!” 店小二只知道楚汉乃是贵人,但具体有多贵,他也想象不出,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不久后,田丰来此,见到楚汉气定神闲地喝酒,这才松了口气。 “老田,坐!” 楚汉笑着招呼,却忽然看见田丰身后,还有刘关张三人,以及百余名随行! “怎么回事?”楚汉大惊,这洛都中谁可以带随行,谁不可以,都是明码标价的——三公九卿以上的官员,才可以! 而刘关张三人在深夜聚众,已经说得上是犯法了! 此时店小二才气喘吁吁地跑来,道:“我……我说了……楚大人在洛都的阳泉酒家等候田先生后,他们就跑来了!我……我追赶不上!” 田丰也是气愤,抄起一碗酒就喝了下去,骂道:“你这混小子,我还以为你被挟持了,要搬救兵!” 楚汉哑然失笑道:“何以至此?” “你知道你出门多久了吗?三个时辰!”田丰气得连忙坐下,省得对心脏不好。 “所以刘关张三位好朋友,就带兵来救我了?”楚汉听明白原委后,更是惊讶! 刘备也是一脸风尘之色,此时拱手道:“楚大人无事就好,我与二位贤弟奔波一趟,实在不算什么。” 身后的张飞咋咋呼呼地嚷开了:“大哥,咱们刚刚差点撞歪了袁隗家的石狮子,还说不算什么?” “等等……”楚汉问道:“三位兄长甘冒大风险,带兵来救,即是说……孟德和本初不在家否?” 毕竟袁绍和曹操都有一个位列三公的亲戚,带兵的话,也不至于犯罪。 三人面面相觑,田丰清了清嗓子道:“主公……” 楚汉这才笑道:“我明白了,想必是袁绍、曹操顾忌太多,甚至疑心我有诈。而三位,才是好朋友,好汉子!” 不经意地,楚汉望了刘备一眼。 世人皆说刘备是哭出来的江山,假慈悲,但楚汉却以为不然。 他半生戎马,五十多岁才创立基业,但比起动辄屠城的曹阿瞒,刘备携民渡江,真真当得起“仁君”二字了! 就连此次,虽然楚汉也算大官,但比起曹操袁绍,傻子都知道该依附谁,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而刘备,却没有附和他们,而是和田丰一起赶到此处。 那可是田丰啊,肯定二话不说,放下筷子就来救自己了! 而刘关张三人和田丰速度一样,自然是他们也不假思索的缘故! 楚汉想着,心中倒是一阵温暖。 “就算这天下,是他刘备的,或许也不错。” 果然还是张飞沉不住气,道:“曹孟德和袁本初,叽叽歪歪的,不知作何打算,我们三兄弟自然就来了!” 接着他便指着楚汉骂道:“我说楚兄弟,你带话也说个清楚,这[楚大人在阳泉酒家等候田先生大驾光临],怎么听都像是挟持人质以寻仇!” “哎呦,对不住三哥了。”楚汉起身让座,吩咐再拿十坛好酒来,“各位喝口酒,暖暖身子。” 三人这才和田丰坐下,打量着酒家的装潢,张飞又道:“楚兄弟,你刚来洛都没多久,怎么已经这么会挑地方了?” 张飞乃是富豪之家出身,三兄弟起义时的物资,全靠他一人支出,眼光还是有的。 “何止是挑地方……”楚汉苦笑道:“不瞒各位兄长,这家店,现在是我楚某的了。” 众人听了大惊,连沉稳的关二爷都睁开了丹凤眼。 于是楚汉就将前因后果讲了个遍,连何进的心思,都未曾保留。 众人听后一叹,道:“先前我也以为告知何进,不是什么好主意,如今想来,的确错怪他了。” “既然已经得到了他的支持,那我们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不顾及洛都中的军队了。”田丰沉吟道。 “但强攻毕竟不是好办法。”楚汉回忆起张让的部署,这不是一个靠着蛮力就能击败的对手。 “我的想法是,我会担任张让的眼线,先处理掉赵忠派!” 刘关张三人对视一眼,刘备道:“楚兄弟,如此反复无常,似乎不是君子所为,容易遭到耻笑。” “你错了,玄德兄!”楚汉厉声道,“如今的大汉,已经不是那个讲究礼仪的大汉了!黄巾军已经伏诛,但天下迟早礼乐崩坏,在这样的世道,若不做一点惊世骇俗的事情,更难出头!” 刘备张了张嘴,楚汉所想,他其实也明白,只是不到最后关头,他堂堂汉室宗亲,是不会思考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是以,我希望三位可以帮我继续监视赵忠!”楚汉环视三人,道:“若是有什么可乘之机,我们再行汇合!” “另外,”楚汉叮嘱道:“虽然我们都在大厅上歃血为盟,但袁绍、曹操乃是野心蓬勃之辈,不可尽信!更要小心提防!” 以楚汉的直觉,袁绍始终没有放弃过对自己的敌意,更不会放弃对冀州的垂涎! “若是不信他们,他们又怎会相信我们呢?”刘备肃然道,“我以为,以诚待之,寒心则止,方为君子……” 楚汉气极反笑:“君子君子,那君子还群而不党呢,我们难道没有结党?” “这……”刘备才哑然答不出来。 关羽、张飞尚未答话,只听得窗外一阵悠扬的马蹄声,令二人立刻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我猜……”楚汉看了田丰一眼,果然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意料之中的意味来。 “一定是袁本初看没什么风声,前来[营救]我啦!” 果然,那马群在阳泉酒家门口停下,袁绍这大嗓门就喊道:“楚贤弟!楚贤弟!你还在否?” “哼!”关羽怒道:“没想到四世三公的袁氏,竟然如此狡黠!” 楚汉笑着将酒坛推向了关羽面前:“大家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只是他演技不好。” “袁公!袁公!”楚汉喊道:“小弟在这里啊!” 那袁绍看见楚汉果然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目光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又笑道:“哎呀!” 下马走入酒家,袁绍抱住楚汉的臂膀,道:“我就知道楚贤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他也向刘关张三人打了招呼,摇头道:“我以为楚贤弟无法解决之事,定然要派出雄兵数万,因此做哥哥的,是去四处借兵了!” “哦!”刘关张三人神情各有不同,楚汉却是言笑如常,道:“多谢袁公费心,借来的兵,就早些归还吧!” 袁绍脸一红,他所带来的士兵不过数百,楚汉所云,无非是讥讽他罢了。 此时,门外又有一人来到,他身穿红袍,腰间佩刀,大笑道: “我却有所不同,楚贤弟乃是少年英侠,曹某自认不如你,于是干脆没有动过救人的心思!” 第90章 饵 这曹贼,言语果然让你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为了他的一针见血而吸引! 他入座后立刻端起一杯美酒,大口饮尽,笑道:“既然楚贤弟居于此处,该是张让已经视你为心腹了?” 楚汉环视左右,笑道:“心腹谈不上,但至少已经是爪牙了。” 于是众人将收集到的情报摊开,互相比对。 “下个月中旬,灵帝要去白马寺求佛。” 楚汉一怔,握住曹操的手道:“孟德兄,你是哪里听来的?” “灵帝求佛虽然是少有人知的秘密,但毕竟家父位居三公,故而得知。” 曹操笃定道:“届时,十常侍也会一同前往。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灵帝乃是九五之尊,为何仍要求佛?”楚汉不解道。 东汉的主要宗教并非佛教,世间也多以经学来评判一个人的学识高低。 甚至,白马寺也不过是刚刚建立一百年左右的佛寺,还远不到“古刹”的境界。 “嘿嘿……”曹操笑道:“楚贤弟年少,可知人之欲望,可归为哪几类?” “金钱与美女……呸呸呸,不对,”楚汉脱口而出,又改正道:“事业与爱情!” “那一个人,已经得到了这一切,他所希望的,又是什么呢?” 曹操循循善诱,令楚汉心中一寒,腹诽道:“你曹丞相当然知道了,你多半属于那种欲求不满的。” “可是……长生?”田丰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汉这才明白过来,嗨,说穿了就还是那些破事儿! “没错!”曹操拍案道:“正是长生!他此刻拥有这些还不足够,希望年年岁岁都有这些!” “找佛求长生?”袁绍皱眉道,“这是什么路数?” 楚汉也忍俊不禁:“佛没有告诉咱们的天子,下辈子可能有六道轮回,到畜生道吗?” 众人皆装出没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的样子,只有张飞和曹操纵声长笑。 “灵帝只是听从宦官谗言罢了,你想,皇帝拜佛,还不得引起天下人进贡香火?”曹操抚须笑道。 “那香火钱,就又流到了赵忠的手中!” 楚汉眼睛微微眯起:“原来还是他!” “可是……”刘备忽然担忧问道:“白马寺我也去过的,一片荒芜,难以埋伏士兵,又怎么诛杀十常侍呢?” 众人沉默,但那的确是一网打尽十常侍,为数不多的机会了。 “最后,”楚汉叹息道:“我们还是得求助张让!” “主公的意思是……”田丰小心翼翼地问道:“怂恿他出兵?” “然也!”楚汉的脸在烛火中闪烁不定,“他只需要一个借口,说是护卫皇上周全即可,想来其他人也不会怀疑他有什么杀心!” “赵忠呢?”袁绍问道。 “可能会怀疑,但我想,白马寺既然是他大力举荐,附近若没什么心腹,我是不相信的。”楚汉娓娓道来,“人一旦有了实现的防备,反而会松懈戒心!” “纵然赵忠的机关再巧妙,一力降十会,张让多派些人马,我想也够了!” 众人听了,皆以为此计可行。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给出一个确切的理由,在皇帝的眼前,杀死他宠爱的赵忠等人!”田丰指出了破绽。 “那也简单,”楚汉笑道,“只需泼脏水即可,请问诸位,咱们皇帝的软肋为何?”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沉默不言。 连曹操都住口了,楚汉心中暗爽,心想这奸雄胆子也不大嘛。 “白姑娘,你说呢?” 楚汉眉眼一挑,故意寻了个女子回答,目的就是要羞辱一番袁绍和曹操。 让你们刚刚不来救我,哼。 “素素以为,”白素从来没参与过一群老爷们儿的讨论,此时红着脸答道:“皇帝嘛,自然是权力最重要……” “没错!”楚汉大笑道:“谁说唯女子与小人不能养也!诸位,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哼。”袁绍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就算是皇位重要,你要栽赃赵忠想当皇上?太监还会想当皇上?” “袁公,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呀?”楚汉摇头晃脑道:“你自然看得清楚,可灵帝被逼得急了,说他老婆相当皇上,他都信!” 众人哈哈大笑:“女人当皇上?”笑骂楚汉胡闹。 连武则天都不知道,一群文盲。 楚汉愤愤不平地脑补几句,就道:“事情已定,接下来,只要诸公怂恿灵帝宣我进殿即可!” “所为何事?”田丰一愣,“主公进殿,若是那赵忠当场进献谗言,你岂有再翻身的机会?” “田先生忘了,我还要为卢公声辩吗?”楚汉笑眯眯地说,“再者,若我不能再灵帝面前混个脸熟,又何德何能,借助大将军何进以及主公来诛灭宦官?” 田丰不语,知道楚汉心意已决,而刘备起身道:“多谢楚大人,救我恩师!” 楚汉摆了摆手,道:“玄德兄,早已告诉过你,莫要唤我楚大人!” “楚大人!楚大人!” 正在此时,一阵急报从酒家门外传来。 原来是楚汉带进洛都的几名亲卫之一。 “何事如此慌张?”楚汉皱眉道。 “诏书……”亲卫上气不接下气道:“诏书来了……” “哦?” 众人一起起身,深夜传诏,难道灵帝有什么大动作了? 楚汉皱眉打开诏书,看了两行便笑逐颜开。 他将诏书摊在桌面上,笑道: “诸公不必再操心我是否得以面见圣上了!” “此为灵帝手诏,宣我明日入朝!” 众人一阵惊疑不定,望向桌上的诏书。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曹操,他拱手道:“可喜可贺!楚贤弟,你年纪轻轻,不但做到了冀州牧的位置,还得到了天子亲诏,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楚汉苦笑道:“孟德兄,你难道看不出,这是张让为了将我推到赵忠眼前,所做的谋略吗?” 曹操嘿嘿一笑,自然清楚,此时楚汉得以上朝,多半是得益于张。 而张让的目的也赤裸得可怕——将赵忠的敌人推到赵忠眼前,引诱他露出破绽,再一网打尽! “我只是个[饵]罢了!”楚汉叹了口气,“虽然我早已思量过,和赵忠不可避免地,将有一场正面交锋,但没想到,来的太快了!” 刘关张三人倒是对楚汉颇有好感,只是身份低微,不得入朝,帮不上什么忙。 “请袁公、孟德,务必在朝堂上,多多相助我家主公!” 田丰明知此二人心怀鬼胎,可楚汉乃是枪杆子里打出来的政权,人脉是极差的。 不拜托他们,又要拜托谁呢? “自然!”曹操抢先答道,笑望楚汉一眼:“如此青年才俊,正是大汉幸事!” 而一旁的袁绍不答,显然是有什么心事。 “我不推波助澜即可,”袁绍在心中思量,“但若是他死于那权势熏天的赵忠手中,我也没什么过错!” 想到这里,袁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拱手道: “做哥哥的,自然全力以赴!” 第91章 入朝(上) 次日,洛都朝堂。 楚汉先是到车公署报道,检查了随身没有佩戴刀剑,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朝堂。 随他一同进入朝堂的,还有等待封赏的曹操。 “孟德兄,”楚汉喃喃道,“我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和你同时站在此处!” 楚汉所言非虚,即使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十年了,但是,与曹操这样的人物站在一起,的确是他难以想象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经历的太多了。 “哈哈,昭寻何故多愁善感起来?”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辈中人,自然要骑最烈的马,做那一等一的英雄!” 楚汉不由得望了他一眼,也许曹操,才是这个时代最肆意,最快乐的人。 孙权有父兄基业压身,不得不小心谨慎,以免毁于一旦。 刘备心心念念着汉室兴旺,乃至自己别别扭扭的,不敢登基。 可曹操却是一身轻松,敢作敢为,在华容道还哈哈大笑。 即使是自己,这个知晓历史的,拥有现代人思维的穿越者,也有许多迷茫。 但曹操没有。 “待会儿,我定会相助楚兄弟,请勿担忧。”曹操低声说着,随后立刻拉开了距离,以免有人多疑。 楚汉收敛了心神,向朝堂中央走去! 满朝文武望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子,不敢相信这就是将张牛角一刀斩的少年英雄,那个两千石的冀州牧! 有两人站在百官的末位,悄声议论道: “张兄,你说此人若无大背景,是怎样爬得如此之快的?” “嘿嘿……乱世英雄多如猪狗,侥幸杀了个把头目,便如此嚣张了。” “可是……”先前一人幽幽道,“若无真本事,那冀州官员,各郡太守,在自己的郡国里,都是皇帝一样的存在,如何容得下他?” 后一人这才瞠目结舌,不敢多加揣测。 楚汉乖巧地站在曹操的身旁,二人都是第一次进入朝堂,一是宠召,一是等待封赏,倒也合适。 待文武百官都站得疲累,离约定的上朝时辰过了良久,那灵帝才在二位太监的服侍下缓缓走出。 此时,朝堂上仿佛吹过一阵凉风,所有昏昏欲睡的官员都精神抖擞起来,一起下跪吟道: “见过陛下!” 楚汉叹了口气,也不由得在曹操的惊诧眼神中跪下,但仍是一脸悻悻然。 “此人敢于在朝堂之上如此忤逆,其心性果然不输于我!”曹操在心中感慨,“清平之逆贼,乱世之英雄,这话用在他身上,倒更合适!” 百官下跪,皆目不斜视,唯有楚汉抬头昂然望着灵帝,和他身旁两位太监! 只见灵帝身体虚弱臃肿,脸色焦黄,脸上那串珠帘,倒让楚汉看不清他的五官。 他似乎心思不在此处,望着台下的文武百官,只觉得好生厌烦。 而他身旁的两位太监,不必说,自然是张让,赵忠! 张让楚汉早已见过,这次他盯紧了赵忠! 赵忠的身形较张让大一些,倒不似一个宦官,而是武将。 他面上无毛,也符合太监的身份,但那眉眼,却是充溢着杀气! 正当楚汉还在观察他们时,赵忠眉眼一扫,竟然和楚汉四目相对! 楚汉不避不让,凛然望着赵忠。 而赵忠看清了,百官之中,独独楚汉目光如炬,心中顿时怒火大炽! “此子狂妄无德,到了洛都竟然我行我素,若不诛杀,天下必乱!” 然而赵忠心中的天下,可不是黎民苍生的天下,而是他赵忠为所欲为的天下! “快平身吧。”灵帝打了个呵欠,“说说吧,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啊?” 灵帝少年登基,耽于享乐,若非近年来战乱四起,他才不听什么奏折呢! “回禀陛下,”袁隗出列,道:“前线多有捷报,黄巾贼军张角已经病故……” “哦?”灵帝刘宏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死了?死在哪里?” “回禀陛下,冀州巨鹿郡……”袁隗恭恭敬敬道。 “好!”灵帝几乎要鼓起掌来,“此人已死,除我心腹大患!” 接着,灵帝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现在的守卫冀州的军队由谁带领?卢植?我记得他不是褴车入洛了,怎么还不到?” 袁隗不知卢植已经被楚汉劫走的消息,只是如实答道:“回禀陛下,现在的冀州军由皇甫嵩带领,巨鹿太守郭典为副将军!” “既然如此,”灵帝沉吟道,“可以任命皇甫嵩为冀州牧,然后大赦天下!” 楚汉眼睛猛地瞪圆了。 完了,我成替身了? 他只知道,这次大赦天下,将会使因先前作战不力的董卓重获自由,这才有了今后的董卓进京! 可没成想,这是要把自己给罢黜了? 楚汉急切地想要出列,只见张让低头在灵帝身旁道: “陛下,您贵人多忘,还记得我向您提起的冀州牧,楚将军否?” “啊呀!”灵帝这才一拍大腿,“是那个斩杀了张牛角的少年英杰!我险些忘记了。” “我记得……”灵帝眼睛眯起来,“今日他也上朝,不知在哪里?” 曹操连忙推了楚汉一把,他跌跌撞撞地出列,道:“陛下,微臣楚汉觐见!” 灵帝挑起珠帘,不由得惊呼:“果然年轻有为,可曾加冠?” 加冠即是二十岁成年,楚汉摇头道:“微臣还不到弱冠之年。” 灵帝大喜,笑逐颜开道:“若是天下少年,都似楚爱卿一般的奋发向上,那大汉何愁不兴旺?” 文武百官当场震慑于灵帝对楚汉的评价之高,不由得多看一眼。 赵忠心中不忿,道:“陛下,那皇甫嵩将军冲杀在前,刚刚说好的冀州牧……” “啊,赵常侍所言不虚。”灵帝又冥思苦想起来,“那冀州刺史……” “回禀陛下,一来,皇甫将军常年领兵,若是担任刺史,没有兵权,无异于贬谪!” 赵忠扫了一眼楚汉,又冷笑道:“二来呢,楚大人已经自作主张,将冀州刺史的官职给了他手下一个谋士!” 虽然是为了挤兑楚汉,赵忠才如此说明,但倒也颇有道理。 当刺史的,虽然明面上官职比郡守高,但实权却反之不如,甚至有刺史转而做了太守这样“明降暗升”的操作出现! 为什么?就是看中了郡守在自己统治的郡国中,有如皇帝一样的自由度! 皇甫嵩这样的国之栋梁,又忠心,又能打,若是做了刺史,那可真叫屈才呀! 顿时,文官武将,一起聒噪起来,为皇甫嵩的前途鸣不平。 而楚汉夹在中间,极为尴尬。 要是像董卓、韩馥那样的军阀,占了位置便也罢了。 偏偏皇甫嵩还真是世之虎臣,忠勇良将! 楚汉苦笑道:“陛下,可曾听我一言?” “爱卿快快讲来!”刘宏正觉得今天的赵忠十分麻烦,心中不喜,此时楚汉挺身而出,为自己分忧,顿时龙颜大悦。 “皇甫将军功高,小子自叹不如。” “但若是小子拱手相让冀州,众卿可曾想过——” 楚汉拖长了音,环视左右,看见无数幸灾乐祸的脸。 “皇甫将军如此功绩,都不能入朝封侯,汝等与我,岂不同羞乎!” 楚汉声震朝堂,那群幸灾乐祸的脸,顿时垮了。 第92章 入朝(下) 望着众官变脸之快,楚汉心中着实暗爽。 你们不是嘲讽我德不配位么? 那好,咱们都拉出来赛赛,看看你们自己是不是尸位素餐之辈! 遇事先把水搅浑,这是楚汉的应对之策! “这个……” 刚刚还在为皇甫将军感到屈才的众人,此时便沉默了起来。 赵忠更是气得脸如紫茄子,先前鼓吹皇甫嵩,只是为了将楚汉拉下马,没想到被反将一军! 倒是把灵帝看得直乐,有一说一,只要不牵涉阉党之争,刘宏还是很和颜悦色的。 “楚爱卿所言,深得我心啊!”刘宏眉开眼笑道,“皇甫将军功高且忠,若能护卫朕的身边,岂不甚好!” 虽然刘宏卖官用以自己的享乐,但侯爵之位,他还是清楚不能卖的。 “来人,传皇甫嵩为冠军侯,兼车骑将军,领八千户!” 楚汉当下松了口气,这皇甫嵩领二字侯爵,倒也是好下场了。 东汉时期,不管是侯爵还是王公,以字数多少来定尊贵。 如魏王曹操,晋王司马炎,自然就是最尊贵的那一档。 而两个字的,已经是所有五官武将,毕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而郭典仍是做了巨鹿太守,只是追封了一个征北将军的称号。 楚汉以为此事顺利了结,正想站回队列中去,赵忠却忽然发难了。 “楚将军,你虽然自领冀州牧,但今日站在朝堂之上,是否不妥?” 啊? 楚汉一愣,此时是真的一筹莫展了,不是你们叫我来的么? 三公九卿不以为楚汉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自然不会多加了解。 而两千石左右的官员,自然对楚汉颇多微词,此时便有一个别部司马站出来道: “楚大人,我们都是从六百石做起,得贵人举荐,再置身于各部沉浮数年,才有资格入朝拜相。” “而你身无长处,一跃至此,似乎……嘿嘿,令人齿冷!” 刘宏望着朝堂上的争辩,只觉得这群人如此麻烦,但也不想阻止。 毕竟都是给自己塞过钱的人,可这楚汉的确是赤手空拳打到这儿的,与自己没有利益关系。 楚汉这才恍然,说白了,自己没有走一个过场! 虽然这是乱世,随便抢个城池做个太守不难…… 但前提是,你得明白自己是上不得台面的! 像楚汉这样,忽然做到了两千石的大官,却一无贵人举孝廉,二无朝中隐忍不发多年,三无清晰的升职路线,的确不应该站在这儿——名义上,是为天下人着想的朝堂之上! 窜个戏,宋江也得被招安呐。 楚汉思索已定,可这件事却是无能为力。 他一贫如洗的出身,哪里有什么人脉去结交海内名儒为自己背书? 这战功虽然显赫,但只此一样,也不足以他楚汉走到今天这一步! 赵忠这句话,的确将楚汉堵死了! “如何,楚大人?”赵忠居高临下,继续问话道:“你莫非是认为自己功劳卓著,想将冀州牧据为己有,藐视朝堂?” 楚汉冷汗直流,知道自己一句稍有不慎,便足以进入万劫不复之地! 自己再能打,还能逃得出大汉的疆土? 而朝堂上的刘宏,也渐渐变得冷漠起来。 仿佛刚刚对楚汉这个“少年英侠”的称赞,都是过往云烟! 楚汉无力地望了一眼曹操,只见他微微摇头。 又看了一眼张让,只见张让也盯着自己,却没有相助的意思。 那表情似乎在说:“若是你只能到止为止,与我何用?” 他妈的! 楚汉心中暗骂,知道此时的上策,也不过是高风亮节,将冀州牧的位置让出去,就如那个别部司马所言,从六百石的小官做起,沉浮几年,再找机会! 甚至躲过了眼前此厄,蛰伏几年,待大汉朝廷土崩瓦解之后,再重新做一个征战四方的军阀! 可是…… 楚汉握紧双拳,这冀州牧,是自己舍了命才挣回来的,难道,只是一时的荣光吗? 他不甘心! 这已经是楚汉第三次意识到,个人面对体制所做的反抗,是多么无力! “我……”楚汉期期艾艾道:“的确没有得到举荐,也没有什么名师传授经学……” 赵忠嘴角勾起:“那楚大人意下为何?” 罢了! 楚汉咬紧牙关,万念俱灰,只好把希望放在几年后的东山再起。 “我楚汉高攀了这两千石的位置,所以我愿自行……” 退位二字尚未出口,朝堂之外忽然有人闯入,高喊道: “谁说昭寻没有名师举荐!” 众人目光一齐向朝堂门口望去,不禁霍然变色。 楚汉更是不顾君臣之礼,上前低声吼道: “卢中郎,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卢植! 他本就是大汉中郎将,兼名儒大家,他要上朝,门口的侍卫如何拦得住? 只见卢植淡淡一笑:“昭寻,众人说你无名无分,我只觉得滑稽……” 赵忠打断了卢植的谈话,怒道:“卢植!你本是戴罪之身,如何逃脱了?” 尽管看出卢植与楚汉有故交,此时定是来相助楚汉,但身在其位,张让也不得不说: “卢中郎,你私闯朝堂,视礼法如无物,岂非有失名儒身份?” 刘宏则是望着卢植,他听了太多关于卢植的谗言,但心中对他并无偏见,只是觉得将他定罪省事而已。 “卢爱卿,”刘宏抬起眼皮道:“你何以来此?” 卢植这才向灵帝行礼,道:“参见陛下,微臣来此,只是为了给我的徒儿正名!” “徒儿?”刘宏眉头一皱,卢植桃李满天下,有徒弟自然不奇怪,可谁又会闲得发慌,去骚扰他卢植的徒弟? 而朝中文武,有聪明的,已经猜到卢植的用意了。 “是的,徒儿。”卢植脸上洋溢着骄傲的光彩,道:“这楚昭寻,乃是我卢植的关门弟子!” 楚汉此时才傻眼儿了。 原来卢植甘冒奇险,进朝中打断秩序,只是为了相助自己?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先前的别部司马大声道:“卢植!你戴罪之身,何谈收徒?” 卢植淡淡地扫他一眼,虽已皓首,不怒自威。 那才是闻名天下的海内大儒,征战四方的中郎将卢植的气度! 那别部司马为他威势所慑,不由得偏过头去。 “蔺司马,我收此徒时,还正在冀州打仗,可是清白之身呐。”卢植冷笑道:“就算此刻,我卢植扪心自问,也比沽名钓誉之辈,干净得多!” “你!”那蔺司马怒睁双眼,偏偏又说不出什么话反驳。 而台阶上的赵忠则眯起眼睛,道:“卢中郎,你先前有功,陛下都已封赏,此刻不必拿来细说。只是你本该囚车入洛,此刻却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可有逃脱罪罚之嫌疑?” “自然是有的。”卢植点了点头,“若不是我这昭寻徒儿相救,老儿焉能于此,和赵大人相见?” 赵忠心中一凛,细想之下,这卢植所言,竟然有几分真实性! 毕竟劫囚车乃是死罪,若非楚汉乃是他的关门弟子,焉能发此大愿心? 天地君亲师,此乃礼教大防。 楚汉甘冒大不韪,若是传出去,又是一段佳话! 他们阉人不讲这个,可那些酸溜溜地党人,最爱的就是道德模范! 楚汉若声名大噪,今后要想斩除他,可就难上加难! “放下卢植的罪行不谈,既然楚大人有卢植举荐,那他做两千石的冀州牧,乃是众望所归。” 张让伺机而动,在刘宏耳边吹起了风。 刘宏点点头,道:“蔺爱卿,你还有什么话说?” 蔺司马看了赵忠一眼,只见后者色厉,便灰溜溜地回归了队列。 “只是卢爱卿啊,你的罪,朕还是要判的。”刘宏饶有兴致地望着他,道:“不然朕岂不是成了赏罚不明的昏君?” 赵忠虽未能扳倒楚汉,但见刘宏依然不忘了治罪卢植,心中也稍许安慰起来。 卢植昂然道:“陛下英明!” 英明个鬼啊! 楚汉立刻抓住卢植,大声道:“陛下,我有一言相劝!” 刘宏皱起眉头,近来数今日,在朝堂上花费时间最久,便不高兴了。 “快讲。” 楚汉也感受到了天子的震怒,便斟酌用词道:“卢中郎……不,家师之所以有罪,不在战场,不在朝野,乃是人的贪欲!” “贪欲?”刘宏不懂这些拐着弯的话。 “他是由于没有缴纳使臣的贿款,这才被定了罪!” 楚汉理直气壮地说着,只见满朝文武,俱皆色变。 “楚大人!”只见一位相貌和善的中年人出列,道:“朝堂之上,不可妄言!” 卢植低声在楚汉耳边道:“此人乃是太师刘宽,与我不和,但性子和善,是忠臣!” 楚汉只想翻白眼儿,这三公已经齐活儿了,没一个跟你性子和睦的? “回刘大人,此乃事实,那使臣正是赵常侍的手下,若有异议,可以当朝对质!” 望着楚汉一脸正气的模样,刘宽使尽眼色也没用,不由得叹一口气。 卢植之罪,他刘宽难道不知是冤枉? 可这件事敏感在,隐隐约约间,戳中了刘宏的两个痛处,实在不适宜在朝堂之上辩论! 那便是阉党之争,和卖官鬻爵! 十常侍祸害朝纲,刘宏岂是不知? 只是这家伙天然就是昏君,毫无责任感,随着这些宦官享乐,自然比对着一堆苦大仇深的忠臣有趣得多! 你楚汉今日少年有为,刘宏也只是多看一眼罢了,明日就可以把你丢掉! 为什么?因为这万里江山,他刘宏败坏不完! 至于死后事,哪管它洪水滔天? 可是你提出当堂对质,这就是将这笔烂账摊开送给刘宏,让他反省自己的治理不力! 朝堂之上,一大半的有识之士都装出一副无所知的样子。 果然,刘宏震怒道:“你这狂妄的小子,还敢痛斥朕的使臣的不是?见使臣犹如见天子,你不知道吗?” “来人,拖走!” 话音刚落,便有一众武将呼啦啦地跳出来,想要将楚汉和卢植带走问罪! 楚汉后悔不迭,望着卢植焦急的脸,更是大悔自己过于轻狂! 他知道,卢植之所以焦急不是为了他自己的下场,而是可惜楚汉也要同罪! “反抗?还是隐忍?” 这个念头不断在楚汉脑海盘旋,于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视力仿佛获得了神启,竟然看清了刘宏的脸! 不错,那是一副养尊处优的脸,但耽于酒色,已经有了皱纹和疲态。 他老了,作为一个皇帝,是到了培养接班人的时候。 忽然,楚汉心中灵光一闪,立刻挣脱了士兵的束缚,还随手将擒拿卢植的武将甩到了朝堂的立柱上! 咚! 由于楚汉情急而发,力气奇大,那柱子简直摇摇欲坠一般! 众人都是听过楚汉的神勇的,但从未亲眼见过。 今日一见,遑论文官武将,不由得胆寒! “干什么!”连龙椅上的刘宏都瑟缩了一下,道:“你……你要造反吗?” “非也!” 楚汉看准形势,立刻行礼道:“陛下,我并非对使臣有所不敬。只是知道家师的苦衷。” “什么苦衷?”刘宏见楚汉仍然不服,暴跳如雷:“增兵!增兵!抓他呀!” 黑压压的士兵向朝堂中涌入,楚汉临危不乱,在卢植不解的目光中,他大声道: “因为家师将钱财,用在了炼制延年益寿的丹药上,故而身无分文,无法满足天使!” 说完这一切,他平静地任由士兵将自己架出去。 这是,最后的赌注了。 在楚汉的脚将要踏出朝堂的门槛时,听到后方传来一句怀疑和期望并存的: “且慢!” 第93章 献丹 天子发威,当真非同小可。 以往楚汉不过将刘宏视为昏君,所以行事不免随心所欲。 可到了这个时候,楚汉深刻体会到了“枪杆子手里出政权”的道理! 他就是一条狗,坐在那个位置,摇尾巴的也得是你! 楚汉一身冷汗,直到刘宏那句“等等”,楚汉的心才落了下来。 “快,将二人拉回来,朕有事想问。”刘宏坐在龙椅上,依然将信将疑。 于是二人在百官的瞩目下,重新回到朝堂。 赵忠的眼睛,更加阴森了起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刘宏饶了楚汉卢植一命,再想杀他们,就难了。 “也好。”赵忠在心中暗暗盘算,“咔嚓一刀,难解我心头之恨!” 而刘宏则歪着脑袋,问卢植:“卢中郎,朕可没听说过你还有炼丹的本事!” 卢植被楚汉弄得摸不着头脑,但毕竟托了楚汉的一句话,二人才苟全了性命,也不好否认,便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天子面前,还有秘密吗?”刘宏猛地一拍龙椅,传来的震动令他剧烈地咳嗽两声,张让、赵忠连忙服侍。 “陛下,”楚汉开口道:“并非家师不肯吐露,只是如此要紧的物事,费尽了家师和微臣的全部心血,若是当着大伙儿的面……” 说着,楚汉无辜地望着文武百官。 刘宏见了,果然都凝神静听,不由得大怒: “退朝!退朝!” 众人知道,若是自己赖着不走,侥幸听到了楚汉和卢植的秘方,那可是犯了皇家的大忌讳! 皇室关于长生不老的追求,自秦始皇那会儿就开始了,如何能够堂而皇之地分享? 可众人心中都存着一个怀疑:俩死囚说的话,能是真的吗? 甭说他们,连刘宏都不信呐。 但他日思夜想,就是要找到可以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此时虽还没到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地步,但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何况卢植的才学武功,可说是独步海内,刘宏这等昏君,也是可以分辨的。 至于楚汉,年纪轻轻的,已经立下赫赫战功,刘宏以为,他总有些蹊跷处。 再说了,如果楚汉触犯了欺君之罪,杀了也不迟嘛! 于是百官退散,曹操走下台阶时,暗暗望了楚汉一眼。 而楚汉置若罔闻,只是一个劲地低头。 “把这二人,送到朕的寝宫去。” 刘宏吩咐一句,先行一步走了。 至于一路上,扶着他的张让、赵忠,又会吹什么耳边风,楚汉就无法预料了。 “走!” 正胡思乱想着,一名侍卫五大三粗地,就将二人架到了灵帝寝宫。 此处相比张让的寝宫,奢华程度以楚汉的眼力,是看不出什么分别的。 但其中更有一番若隐若现的雅致,倒是明显。 “啊!”楚汉被自己逗笑了,“灵帝荒淫好色,当然和张让那个死太监不一样了!” 卢植见楚汉笑得古怪,不由得问道:“昭寻,你究竟有什么锦囊妙计?” “卢中郎,待会儿你就看我眼色行事!” 卢植认真地看了看楚汉的眼色,肃然道:“昭寻,你有眼屎。” 楚汉:“……” 张让、赵忠服侍灵帝坐下,先是喝了一口参汤暖暖身子,于是问道: “二位,由谁来为朕,献上那灵丹妙药呀?” 楚汉抬头笑道:“自然不消劳烦家师,微臣代劳即可!” “哼。”刘宏冷笑道:“楚爱卿,这莫不是你为了拖延死期,拿来消遣朕的吧?” “不然。”楚汉肃然道:“微臣的炼丹术,陈留太守张邈之弟,圉县县令张超曾亲眼所见,断然不会有假!” 那张邈虽然不曾上朝,也是声名在外的八厨,刘宏自然有所耳闻。 “那很好,你且说说看,要为朕如何延年益寿啊?” 刘宏倒是提起了点儿兴趣,但一旁的张让、赵忠则是各怀鬼胎,只是断然不信楚汉可以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 “请陛下允许臣起身!” 楚汉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样子。 赵忠冷哼一声,道:“陛下,此人眼神闪烁,必定说谎,万万不可相信啊!” 刘宏也犯了难,据说楚汉有万夫不可挡之勇,此时若是松了绑,无异于一头猛虎! “陛下,”张让清了清嗓子,道:“老身以为,楚大人若是心怀叵测,刚刚在第一次拘捕时,就可以反抗,但他没有,这说明什么呢?” “张阿父是说,他其实对朕忠心耿耿?”灵帝喜上眉梢。 “张大人。”赵忠在一旁幽幽道,“陛下天子之尊,不能冒险的。” 张让便笑道:“正是由于陛下乃是天子之尊,四海莫不臣服,我才猜想这楚大人没有异心。即使遇事,亦能逢凶化吉!” 赵忠瞠目结舌,又不敢否认,便讪讪地退下了。 一时间,灵帝的自信心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便道:“如此,便给二人松绑吧!” 楚汉虽然只用一成的力气,就能将绳索绷断,但眼下受制于人,还是低调为好。 活动了一下手腕的筋骨,楚汉请示道:“陛下,刚刚喝的药物,可否给微臣一观?” 灵帝点了点头,一位娇俏的宫女就将参汤端给楚汉。 “谢谢姊姊。”楚汉灿烂一笑,那宫女却一脸木然地离开了。 “果然,皇宫中的女人除了面对天子,都得装成石头。” 楚汉在心中默默批判了一番封建迷信害死人,便嗅了嗅参汤。 “徒增笑耳!” 楚汉轻蔑地一笑,将汤碗随手一丢! “喀嚓!” 望着满地的碎片,灵帝才后知后觉,大怒:“为何打破朕的汤碗?” 楚汉满不在乎地擦了擦手。 而侍卫又一次将矛头对准了楚汉。 “陛下,”楚汉临危不乱,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了,“这些汤药,看似大补,但于龙体无益!” “既然大补,为何无益?”灵帝怒吼道:“难道你要说朕虚不受补?” 楚汉在心中暗骂:“你奶奶的,你看看你一天天的,后宫佳丽三千人,除了干什么也不干,能不虚吗?” 但面上仍是十分恭敬,道:“陛下龙体有别于常人,故而需要对症下药。” 灵帝一听,这才和颜悦色起来,搔着脑袋:“近来,的确常有口干舌燥之意。” 楚汉又是在心中狂翻白眼:“你拿人参当薯片吃,当然上火了!看你刚刚那架势,劝你虚不受补的太医,恐怕都被你弄死了!” “敢问陛下,是否有丹炉和药房?”楚汉撸起袖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刘宏微笑道:“自然是有的,楚爱卿需要什么,尽管去取。” 楚汉点了点头,跟随小黄门向御药房行去。 刘宏知道炼丹所需时间很久,便道:“来,为卢大人赐座!” “微臣惶恐。”卢植躬身谢道。 “他真是你徒弟?”刘宏像是唠家常一般,将头侧向卢植。 “诚然如此!”卢植硬着头皮道。 “那便好了。”刘宏轻松地说:“若是丹药有效,你的罪就免了。” 卢植连忙谢恩,刘宏却目光一闪,森然道:“可若是楚汉这小子成事不足,你连坐!” “臣本是有罪之身,自然心悦诚服。”卢中郎苦笑道。 于是灵帝躺在椅子上打盹儿,将参汤的药力缓慢发散,全身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忽然,众人都听得一声雷鸣般的声音,从炼丹房传出! “怎么了!”灵帝打了个激灵,“是丹药好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丹药声势浩大,不管如何,已经种下了一个[绝非凡品]的心理暗示。 果然,楚汉端着一个玉盘,前来献宝。 灵帝只觉得异香扑鼻,一个劲儿问道: “楚爱卿,这便是灵丹妙药么?可得长生否?” 楚汉笑而不语,掀开蒙在玉盘上的丝绸。 “陛下,一吃便知!” 众人定睛一看,在青翠的玉盘上,滚动着几颗猩红如血的小小丹药! 第94章 龙抬头 “楚爱卿,此为何物?” 灵帝望着那颜色,心里就发憷。 楚汉凛然答道:“陛下,此乃红婴回春丹。” “红婴回春丹?”灵帝张了张嘴,“以什么配料制成?我看这颜色很……很是奇特。” “陛下心中早有答案,何必多此一问呢?” 楚汉此言其实颇为不敬,但他心中雪亮,丹药已经制好了,若不摆出一些派头来,如何震慑灵帝和张让、赵忠这些人精? “楚爱卿说它是红婴回春丹,又……又殷红如血,莫非……” 灵帝咽了口唾沫,“是用婴儿的鲜血所制成?” 楚汉微微一笑,道:“陛下圣明!” 众人皆惊愕,这须臾之间,楚汉又从何处找来婴儿的鲜血? 见灵帝脸上一片怀疑神色,楚汉便从怀中掏出一只葫芦,打开盖子,向地面倾倒。 红色的血,像是溪流一样滴落在灵帝寝宫的地面! “此乃益寿延年之物,进入朝堂之前,我就有心献给陛下,所以提前备好的。”楚汉淡淡笑着,仿佛对婴儿的鲜血已经习以为常。 “啊呀!”灵帝捂住胸口,向后退缩。 “大胆!”赵忠上前一步怒道,“你血溅龙宫,是为不敬,陛下,请下令捉拿此人!” 面对赵忠的请示,灵帝却多了一个心眼,道:“不忙,楚爱卿,你既有把握,朕又如何相信,此药可以延年益寿呢?” “陛下,”楚汉躬身道:“若要佐证延年益寿,恐怕臣子要花上一百年,那时陛下虽然龙体健硕,但臣子只怕已经西去了。” “嗯。”灵帝听楚汉夸赞自己能再活一百年,不由得龙颜大悦,道:“言之有理。” “是以,臣子想到了别种方法。” 于是,楚汉呼唤刚刚领路的小黄门,托他拿来一样物事。 灵帝此刻心情异样激动,而张让赵忠由于事不关己,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不久后,那小黄门便牵来了一头梅花鹿。 鹿自古以来便是雅士的象征,所以楚汉以鹿试药,也不会令灵帝感到冒犯,反而有隐隐然的夸赞之意。 灵帝看那鹿行动迟缓,鹿角低垂,便道:“此鹿年事已高,楚爱卿难道是以它试药否?” “正是,陛下请看!” 楚汉随手抓了一颗红婴回春丹,塞进那鹿的口中。 众人便看着那鹿有什么反应,一时间,寝宫里十分安静。 突然,那鹿嘶吼一声,眼神变得火热,头角昂扬,便要向楚汉袭来! 楚汉微微一笑:“陛下请看,此鹿已经恢复了年轻时的斗志,想要与我争斗了!” 灵帝睁大眼睛瞧着,激动得站起身来,道:“楚爱卿,切莫拦它,让它斗!” “是!” 楚汉松开了握住鹿角的手,那鹿果然矫健异常,不停地在寝宫上蹿下跳! 张让、赵忠吓得脸色苍白,再是权倾朝野,二人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赵忠更是被鹿追到楚汉的身后。 楚汉立刻将赵忠拎了出去,皱眉道:“赵大人,陛下未躲,你竟然躲开了,是否为大不敬?” 赵忠气结,怒道:“你!你个小杂种……” 啪! 楚汉在赵忠脸上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赵忠惊惶不已,这样的羞辱,他已经三十年没有遇到了!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唔唔……” 赵忠的咽喉被楚汉扼住,险些窒息。 而楚汉的脸此刻渐渐逼近,道:“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你猜,要是能减少一个,我会不会很高兴?” 此时灵帝专心看鹿,那鹿越是昂扬,他就越是喜欢,拍手大笑,丝毫没有在意楚汉殴打赵忠的事! 而张让更是机灵,一闪身站在灵帝面前,遮掩了他的视线! 赵忠近距离地盯着楚汉,看见他的眼睛里露出绿色的光,不由得想到:“此子定非寻常……他就算现在杀了我,也不会感到恐惧!” 于是便乖乖不动弹了。 楚汉见赵忠的眼神中只剩下屈服,便巧妙地松开了手,还灿烂地笑着:“陛下,你看这鹿跑得多快呀!” “妙极!妙极!” 灵帝欢脱够了,便遣人将鹿拉下去,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楚爱卿!”灵帝脸上一片山河壮阔,“这真是灵丹妙药呀!可笑朕的太医熬了那么多参汤,却哪里有这一颗小小的红婴回春丹有效?” 其实帝王之家,对吃婴儿的骨血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因为本质上,他们也不把庶民看做人。 甚至由于楚汉介绍这是婴儿的血,灵帝反而会觉得:“婴儿血,听起来就是大补。” 所以在见证了老鹿回春之后,灵帝已经对红婴回春丹的功效深信不疑了。 “陛下,此药极为珍贵,用料嘛……嘿嘿嘿,想来太医们不如我这做武将的,取来方便!” 楚汉一语带过婴儿血,灵帝也深以为然,道:“是极,朕那些太医久居深宫,自然不如楚爱卿有魄力!” 说着,灵帝便直勾勾地盯着那红婴回春丹。 楚汉机灵地奉上,跪拜道:“陛下请用!” 可灵帝喝了这么多年参汤,其实内心也隐隐怀疑自己是虚不受补,便道:“楚爱卿,此药霸道否?” 楚汉淡淡一笑,道:“陛下,你想婴儿之血,若是霸道,这婴儿还活得了么?” 这句回答实在天衣无缝,连想要挑刺的赵忠都愣住了。 “好!” 灵帝便捏住丹药,往龙口里这么一塞! 楚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心中一片叹息,面上却神采奕奕,道:“恭喜陛下,愿陛下静心调理,臣子先行告退,来日再为陛下炼制新的丹药!” 灵帝越来越欣赏楚汉了,因为此刻他四肢百骸犹如新生,更有一个部位坚挺无比! 所以楚汉立刻走人,真是乖巧懂事之极也! “好!好!”灵帝此刻中气充沛,又皱眉望着张让、赵忠,道:“你二人为何不与楚爱卿、卢中郎一起退下?” 张让、赵忠一怔,服侍灵帝多年,从没有听过他粗声粗气地和自己说话,当下灰溜溜地走了。 楚汉与卢植相伴离开,还未走下台阶,便听见衣衫破裂之声,和宫女的一声惊呼“陛下——” 接着便是灵帝的狞笑声。 楚汉知道,那个不苟言笑的宫女,要被灵帝强行宠幸了。 而这,都是自己一手酿成的。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却愣住了。 隐隐约约的,在屏风的缝隙里,楚汉看见那宫女欲拒还迎,眉眼含笑,似乎青云得意,哪有一丝被强迫的滋味? “唉——”楚汉苦笑着摇了摇头,“深宫寂寞,得到皇帝宠幸,反而是她们毕生夙愿,是我自以为是了……” 卢植见楚汉伫立观看,又急又怒,狠狠敲了楚汉的脑袋,道; “怎么,你还想看龙抬头吗?” 第95章 孤独 楚汉被卢植打醒,于是急匆匆地向宫外行去。 二人都是心里有鬼,于是走得异常快捷,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已经来到了洛都的大街上。 经历过这一番入宫和出宫,楚汉只觉得饥肠辘辘,再也不敢小看皇室了。 “吃吗?”楚汉指着一家饭馆。 卢植反应也很快:“吃!” 二人大马金刀地坐下,像恶鬼一样将面前的肉饼和清汤消灭干净,然后才叙起话来。 “卢公,”楚汉疑惑地问:“你是怎么得知我在朝堂之上,被众人威胁的?” “说来也是曲折,”卢植满意地抚摸肚皮,“是白姑娘一路跑到袁府,说你有难的。” “白素?”楚汉皱着眉头,“她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卢植微笑道:“昭寻,恐怕与送你这间酒馆的人有关吧?” 楚汉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人的样貌来。 “是何进!”楚汉惊呼道:“他身为大将军却没有上朝,我还觉得奇怪,原来是和何皇后一起……垂帘听政了?” “垂帘听政?”卢植一愣,笑道:“这说法倒还有趣,不过以何大将军的手眼通天,自然有办法传信了!” 楚汉点了点头,又道:“他可没想到,酒馆内只有白素一人,故而白素才来到袁府……我不明白的是,何进如何知道你已经入了京?” 卢植叹道:“我俩政见不合(楚汉在心中暗骂卢植孤僻),但毕竟我是中郎将,治罪后,我的士兵多半归他麾下,想必是有人在洛都城门处认出我了吧?” 楚汉这才心中了然,又去夹那块牛肉,却被卢植制止。 “楚昭寻,你告诉老夫,那红婴回春丹,究竟是怎么回事?” 卢植眼光如炬,照得楚汉甚是不舒服。 “怎么了师父?”楚汉嬉皮笑脸道:“你不信自己的徒儿了?” 卢植摇摇头道:“我在朝堂上所说的,不全是戏言,真有心收你做一个挂名弟子,以后你行走朝堂,也方便得多。” “只是你这件事若是做得错了,纵然你我没有名分,凭老夫这口气,也要将你与那些阉人一起铲除!” 随着卢植的低声怒吼,酒杯全洒了,淋了楚汉一身。 “既然如此,我也以尊师之礼,以诚相告。”楚汉正色,并不在意身上的淋漓,道: “那的确是婴儿的血。” “我就知道你个小贼心狠手辣!” 卢植大怒,虎吼一声,就要起身擒拿楚汉,老迈的身子在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等等等等。”楚汉单手捏住卢植的琵琶骨,后者登时无力。 卢植怒道:“楚大人,你自然武艺高强,但我辈中人,即使为了达到目的,也不可失却[仁义]!” “我都说了等等。”楚汉无奈道:“那是婴儿的鲜血不假……” “可那是鹿的婴儿,不是人的婴儿。” 楚汉松开了抓住卢植的手,静待着对方有什么反应。 “鹿的婴儿?” 卢植一愣,顿时从怒容满面改为慈祥和煦,道:“我就知道昭寻宅心仁厚!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怀疑过你!” 楚汉:“……” “那你说说,”卢植面对楚汉的眼神,有点脸红,“那丹药有何奇异之处?” 楚汉不愿把自己继承了于吉的一身医术的事实,告诉卢植,于是便道: “我只是情急智生,从药膳房舀了一些鹿血用以上色,然后配置自己的药方罢了。” “可是……”卢植盯着楚汉腰间的药葫芦,“你这葫芦中流出来的血,可并不像鹿血一样腥!甚至有种初生婴儿淡淡的奶香味,这才骗过了我们的眼睛和鼻子,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楚汉神秘一笑,便道:“我在里面倒了一些酒,再将酒葫芦装着鹿血一起煮,去腥增香也!” 卢植一愣,当即哈哈大笑:“原来酒和血一起烹煮可以去腥,可笑我年岁远长于你,竟不知道。” 这倒不怪卢植,那时的酒本就是祭祀和宴会所用的,具有一定神圣意义的,谁会想到将酒放在血污中烹煮,这样糟蹋酒的做法? 至于鹿血,那更是宫廷中常用来做补药的物事,比酒的价值更高,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鹿血污染? 故而才有了楚汉的鹿血酒,混过众人耳目的取巧行为。 “那……”卢植似乎对那丹药颇感兴趣,便道:“它真的可以使人延年益寿?” 楚汉哑然失笑道:“卢老师,你怎么还相信这种鬼话?” “卢老师”这个称呼,总觉得怪怪的,可卢植也没有多想。 “那不然为何老鹿吃了,能腿脚麻利,皇上吃了,还……素手裂衫?” 楚汉听卢植说得雅致,不由得大笑:“好一个素手裂衫!既然皇帝做了这样的举动,卢老师还猜不出我那丹药的效用么?” 卢植眨了眨眼睛,见楚汉笑得猥琐,忽然灵光一闪,脸色苍白道:“你!你是用了催情的药物……” “非也!”楚汉一脸不屑,道:“催情之物,是会使人丧失理智的!你看皇帝,不是等我们走了,才……那个吗?” 卢植细想之下,灵帝还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便道:“那此药为何?” 楚汉嘿嘿笑着,这次他又吃了时代的红利! 因为历史上正式流行起壮阳药,乃是在几十年后的魏晋时期! 传说中名士必吃的五石散,名曰治疗伤寒,但服下后身体燥热,效用可想而知! 可楚汉如今继承了于吉修习的房中术,竟是提前将这种药炮制出来! “此乃强身健体之药,卢老师就别问了。” 见楚汉鬼鬼祟祟的神色,卢植何尝不知此药定然于灵帝有害,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说到底,他是东汉的大儒,和楚汉这样桀骜的穿越人士不同,他本质上还是很倾向于忠君报国的! 楚汉淡淡一笑,道:“卢老师,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我楚汉的确离经叛道,但此事难道就没有半分可取之处吗?” 卢植笑得很苦涩,道:“昭寻,不必再讲。我可以教你经学诗词歌赋,但唯独为臣的道理……我是惭愧的,因为我做不成一个好官。” “你是好官呀。”楚汉眨了眨眼睛。 “人人都恨我,怎么会是好官?”卢植低着头,有点伤心。 望着卢植落寞的神情,楚汉才恍然:卢植并非不知自己不受欢迎,只是生性刚直,无可奈何! “其实,我这是个奸臣的法子。”楚汉安慰他道:“卢老师,你相不相信,再过一千年后,有一件震惊海内的大案子,名曰[红丸案],就与我当下所为无异!” “一千年?”卢植哑然失笑,“你这孩子,编瞎话也得靠谱些,难道你我还能验证么?” “唉,我是真的知道……”楚汉有理说不出,这震惊明朝的三大奇案,[红丸案]便是泰昌帝食用了一种外表鲜红的丹药,在继位一个月后就仓促地死去了! 刚刚还在心疼卢植的楚汉,此时感慨道: “其实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第96章 倾诉 告别了卢植之后,楚汉回到了阳泉酒家。 此时暮色将近,远远地楚汉便看见一个纤弱的身影站在门口眺望着。 “唉……”楚汉知道这声叹息很矫情,但还是忧愁地想着: “若是当初带的是恶来,我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了。” 那纤弱的身影看见了楚汉由远及近地到来,欢喜得迎了上去,道:“楚大哥!” 白素的这声称呼让楚汉心中发毛,勉强笑道:“你怎么站在此处?”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咬着下唇,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楚汉一身冷汗,连忙指着阳泉酒家,道:“我先进去喝杯黄酒。” 避开了白素的目光,楚汉连忙缩进酒家中。 “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楚汉刚刚背转身去,白素幽怨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唉,还是躲不过。” 心中虽然暗叹,楚汉还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笑道:“怎么会呢,有白姑娘相助,自然伤不到我一根毫毛!” 白素仍然打量着楚汉,在洛都的街头,她就像一枝水仙顾影自怜般,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终于,白素掠开耳边的头发,走进酒家道:“我已经温好了。” 楚汉目睹她从火炉旁提出一坛黄酒,手脚干净利落,的确是贫家的女儿。 “楚大哥,你喝吧。” 白素倾倒好了一碗,端到楚汉眼前。 “哦,好,谢谢,谢谢。” 楚汉连忙接过黄酒,眼睛却不敢望着白素别有深情的目光,只是往地面看。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楚汉手中的酒碗摔碎在地,黄酒瞬间流空。 白素色变道:“怎么了?是我温得太烫了吗?” 她见地上碎片极多,便弯下身子,一点一点地捡拾起来。 一双手却制止了她,将白素的手紧紧攥在手心。 “楚大哥……” 白素脸红过耳,不明白楚汉的用意,抬头却正好迎上楚汉肃然的面孔。 “你的脚……” 楚汉另一只手触碰了白素的鞋尖。 白素更是全身如同触电,缩回去了一只脚,道:“我的脚……并没有怎么样呀……” “不怎么样?” 楚汉厉声喝问,直叫白素吓了一跳。 她脸色苍白地笑了笑,道:“楚大哥,你是在关心我么……” 楚汉一把将白素提起,她身子瘦小,于楚汉而言实在轻松。 “我背你上客房里去。”楚汉冷声道。 “嗯。” 白素声如蚊呐,感受着楚汉脊背的宽广,轻轻闭上了眼睛。 而她的鞋尖,已经被鲜血浸湿。 楚汉不必再问,便能想象出白素这个柔弱的女子,是怎样狂奔在洛都的街头,不停地扣响袁府的大门,声嘶力竭地求助。 她的脚磨出了血,她不在乎,她的嗓子渴得厉害,但无所谓,因为事关心上人的安危,白素坚强得像一尊女武神! 楚汉也能想象,白素又是怎样在自己还未平安归来时,不停地站在酒家门口,甚至不在意脚上的疼痛,伸长了纤细的脖子,看呀看呀…… 可悲的是,楚汉竟然无法回应她! 并不是什么三妻四妾是文化糟粕,或者是和蔡琰的约定束缚了楚汉,也不是白素这个人不值得…… 但楚汉就是不喜欢她! 或许作为一个朋友,是喜欢的。 却没有一丝男女情爱的意思! 有时候楚汉也问自己,白素那么好的姑娘,自己怎么就不心动呢? 大概是,白素和蔡琰不同,没有楚汉,蔡琰依然是东汉的才女,家世殷实,追求者无数,且必须以礼相待——直到汉室倾颓,蔡琰被匈奴掳走。 何况,历史已经改变了。 可白素呢? 若是没有楚汉,她的命运实在太可悲。 甚至楚汉已经改变了历史,但对她并无多大益处,因为历史并不属于她这样,生在贫民家,颇有姿色的女孩所有! 她每每一无所有地望着自己,令楚汉无法分辨,这份感情究竟是由于感激,还是男欢女爱。 “砰!”楚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客房的门踢开,把白素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脚不沾地。 白素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她说:“楚大哥,你快去喝黄酒吧,要凉了。” 楚汉心里一酸,道:“你这傻女子,我那黄酒还喝得下去么?” 被骂了一通,白素心里却是甜甜的。 楚汉招呼小二,去买一些中草药来,将张让送的金子给了小二一锭。 “用……用不了这样许多,楚大爷。”小二吃了一惊,谄笑着,手却没有放开金子的意思。 “剩下的,留给你!你不是说家里还有一位老娘么?” 楚汉随口一句,倒让那小二感动得热泪盈眶。 “小人在阳泉酒家待了这些年,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了,可只有楚大爷对我最客气,最认真。” 小二擦了擦眼泪,道:“可笑我当初还那么对待你们……家中老母云云,也是我装可怜编的,楚大爷却记得!” 楚汉见小二比自己年纪还大上几岁,便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我真的需要那些止血的药物,麻烦哥哥跑上一趟!” “你把我当人,我就敬你如神!” 小二撂下这么一句话,风一般地跑了。 楚汉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不会又跑出血一位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素缩在床上,脸上一红。 “现在,得罪了。” 楚汉对着白素微微躬身,接着便快如闪电地脱下了白素的布靴。 靴子已经被染红了一小半。 白素果然惊得坐起,脸色通红,道:“楚大哥,怎么使得呢……” “闭嘴。”楚汉头也不抬,“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这句话放在一千八百多年后,自然又土又油腻,可此刻只会让白素这个没见过市面的小丫头无比感动。 她缓缓躺了下去,感受着脚心传来的温暖,脸上一阵发烧。 “楚大哥,现在我看不到你的脸,有几句话,我就有胆子说了。” 听着白素略带颤抖的声音,楚汉心中一凛,可少女情怀,又怎么忍心打破呢? “嗯,你说吧。” 第97章 示警 楚汉此时将白素的袜子脱下,用清水为白素的伤口消毒。 这里只有黄酒之类的低度酒,似乎效果还不如清水。 望着白素脚上的伤口,楚汉不由得感慨,还好这个时代还不流行裹小脚,不然老子可真是愧疚难安了! “我第一次见到楚大哥的时候,还以为你只是一个路见不平的少年,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管咱们冀州老百姓的。” “之后,你救了我,也救了我爹爹,还把我们送到你的府邸去,那时候,我爹爹还在发愁,说你是不是想把我……嗯,你是好人,你不会的。” 楚汉一边清洁白素的脚,一边暗道:“她说的,自然是强抢民女之类的了。哼,我才不和赵莲那小王八蛋黑吃黑呢!” 白素的眼睛忽然变得闪亮,道:“我想,等以后该怎么报答你呢?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民女,而你是高高在上的冀州牧,假以时日,要做征战天下的大将军的……” “想来想去,我也没什么法子,若是能侍奉你一生,也算是尽了本分了!” 楚汉听了,只是缓缓摇头,道:“你有你的人生,不值得的。” “我的人生?” “是啊。”楚汉笑道:“在我的故乡,女子也可以有一番作为,甚至你都想象不到,再过几百年,还有一位女皇登基呢!” “女皇帝?”白素果然吃了一惊,叹道:“她可真厉害。” 楚汉倒是眨了眨眼睛,道:“我说几百年后,你不怀疑吗?” “不啊。”白素也侧过头来,道:“因为是你告诉我的。” 此时夜风透过窗子,吹拂到楚汉的面颊,在幽暗的烛火里,他看到白素的双眸灿若繁星。 他幽幽叹了口气,道:“白素,你不明白的,我……我不能让你对我这么好!” 白素心里一酸,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楚汉先前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如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眼泪就掉下来了。 “是因为圉县的蔡琰姐姐吗?” 她强忍住哽咽,问道。 “是,也不全是。”楚汉面露苦涩,道:“我……我其实不属于这个时代,得蒙蔡琰垂青,我已经十分幸运了,若再加上你……我……” “大丈夫三妻四妾乃是常事,难道我……做个丫鬟,楚大哥也不稀罕么?” 说着,白素忽然坐起身子,眼见就要扑到楚汉怀中。 “不行的。”楚汉摇了摇头,脸色苍白,“蔡琰她……我对她一心一意。” “一心一意……”白素仔细参详这句话,不由得痴了。 烛火摇曳,楚汉的心也乱的很,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松懈。 “我怎么会成为一个君子呢?”楚汉心中暗骂,“那大乔小乔甄姬貂蝉都怎么办?” “我明白啦,楚大哥。”白素惨然一笑,多日的芳心所系,一朝被毁,如今的脚伤对她而言,混若无物。 纵然楚汉医术天下无双,可也无法将草药敷在白素的心里! “我去把灯点得亮一些。”楚汉心虚地遁走。 挑拨着灯芯,楚汉暗自感慨,似乎将白素带来一趟,也是上策。 快刀斩乱麻,自然越早越好。 灯火重新点亮,楚汉的面前忽然出现了小二的身影。 只是他的脸苍白得吓人。 “楚大爷,药……”小二从怀中拿出所买的草药,递给楚汉。 “多谢了。”楚汉接过药物,清点了一遍,皱眉道:“数量不错,只是为何如此潮湿?” 再看小二的头脸,也是水淋淋的,不由得疑惑道:“难道外面下雨了吗?” “没有……”小二连忙擦了擦,紧张道:“是我跑得太急了,太急了……” 楚汉心中暗自打鼓,这药房距离此处不到一条街,小二年纪轻轻,若是奔跑迅疾,为何此时才到? 无暇细想,楚汉将药捣碎了,敷在白素的脚上。 白素此时再无旖旎心境,即使楚汉触碰自己的身子,内心也是一片平静。 “或许,这样的时光,以后再也没有了。” 她在心中哀愁地想着。 忽然,楚汉听到窗外有一阵喧哗声,此时已经是洛都深夜,秉公执法的官兵自然不少,楚汉也不以为意。 而小二却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吞咽着口水。 那喧哗声久久不去,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忽然吼道: “你们这群奸贼,鬼鬼祟祟在我楚兄弟的门前做什么?” 是张飞! 楚汉立刻惊出一身冷汗,转头望着小二。 只见小二也双眼圆睁,望着自己。 楚汉叹了口气,道:“何时开始的?” 小二强笑道:“楚大爷,什么何时开始的?” “你被收买,设下陷阱害我这件事。”楚汉淡淡说着,就挡在了白素的身前。 洛都宵禁,此时窗外一片漆黑,楚汉从微弱的火光中可以看出,几匹骏马驮着人,正在阳泉酒家的门外徘徊。 大概就是出门探听情报的刘关张三兄弟了。 “小人……小人……”小二向后退缩着,不知如何辩白。 “他们拿什么要挟你?”楚汉仍是冷静,语音中尚有宽慰之意。 小二黄豆大的汗珠不停流淌,此时似乎有万千苦衷,一个大男人,猛然哭了: “我女儿……” 楚汉点了点头,道:“当初入驻阳泉酒家时,我曾许诺无人敢来为难你,如今看,是我失职了。” 那小二一生受人欺侮,虽然身在洛都最大的酒家之一,可那些权贵的手段,也不是他一介草民所能抵抗的! 这女儿是他毕生心血所系,落到了旁人手上,自然肝肠寸断! “可笑我刚刚离开时,还对楚大爷说要敬你如神……”小二泪流满面,“刚刚下楼,就看见他们拿我的女儿要挟我,我,我实在没有法子……” 楚汉看他可怜,也不由得消去了愤怒,道:“我说了,和你无关,是他们卑鄙而已!” 那小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此时猛然大吼道:“楚大爷,快走!他们马上就要烧了这里……”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冷风,从楚汉的耳边掠过! 他本可以抓住那支箭,可楚汉夜间看得不清楚,以山獾之力的迅捷,竟然扑了个空! 那支箭便将小二的脸,刺穿了! 死去前,他还指着门口的方向,似乎是指引楚汉快逃…… 第98章 一败涂地 楚汉心中一冷,这小二虽然和其他人联手坑害过自己两次,可均不是他的本心! 只有他临死前,决心舍生向楚汉示警,才是他的真心! “不杀尔等奸贼,楚汉誓不为人!” 他立刻跳到窗上,可迎面的,便是四处高楼上的强弓劲弩! 楼下,刘关张和随从连同田丰,都在和包围阳泉酒家的士兵争斗。 “主公!主公!”田丰大喊道:“他们在这里堆满了硫磺火药,快走!快走!” 而那些士兵一边抵抗着刘关张的硬闯,一边继续堆着那些易燃易爆之物。 楚汉双眼圆睁,此时才明白了,定是小二出门后,被他们擒住,并以女儿的性命相要挟,要他拖延时间,直到他们引爆! 火药真正被投入到战争中去,已经是唐朝的事了。 这些士兵所摆放的火药,自然与楚汉亲自着手改良,浦元打造的火弩不同,只是一些炼丹术士所用的燃料而已。 但即使如此,声势也是惊人的! 而楚汉则为了小二无辜地死去双眼通红,站在窗前凛然道: “你们来吧!楚昭寻在这里!” 此时四下一片漆黑,但不知多少人,听到了这少年在洛都中的一声怒吼。 “放箭!” 果然,对方早已沉不住气,箭矢雨点般地朝楚汉袭来! 楚汉看不清楚那些箭,但却辨明了大致方向! “尔等,杀无赦!” 他虎吼一声,虎啸之力被发挥得淋漓尽致,那些步弓手若是不捂住自己的耳朵,定然吓得心胆俱裂! 可若是捂住耳朵,又如何伤得了楚汉呢? 只见楚汉如猿猴般攀附到了酒家的柱子上,一个翻身,抽出青釭剑,向射箭的方向掷去! 早些时候在圉县时,他便凭借这一掷,杀了敌方阵营中的孙轻,凭一己之力扭转了乾坤。 时至今日,魂魄之力楚汉早已用得熟了,何况剑术、弓马日益娴熟,这一掷之威,当真势若雷霆! 只听得一阵“啊呀”的惊叫之声,对面楼阁上的弓箭手,竟然一连串被楚汉杀了七八人,青釭剑才止了势。 “楚兄弟……他这样厉害!”张飞悚然,随手杀了一名敌军,自言自语道。 关羽也百忙中望了一眼,道:“此人身子尚未长成,已经如此勇猛,来日不可限量!” 只有刘备一言不发,他望着楚汉愤怒的身影,若有所思。 楚汉借着青釭剑的开道,将衣衫一扯,像一只大鸟一样跳到了对面的楼阁! 那些刚刚还被虎啸之力震得耳鸣的弓箭手,或者是被楚汉的掷剑惊为天人不敢动手的家伙们,一抬头却看见楚汉就在自己眼前。 “你们为何杀他?”楚汉怒指着阳泉酒家的窗口,吼道:“他不是已经将我牵制住了吗?” “你们堆了那么多硫磺火药,还不够取我楚某人性命吗?” 发泄了一通,楚汉只看见士兵们茫然而惊恐的脸。 他愣了愣,不由得叹道:“你们也是听命于人。嗯……看来,小二真的是命苦。” 话音未落,楚汉已经一抬手杀了四五人!、 鲜血飞溅中,士兵们听见这位少年杀神喃喃道: “你们如是!” 不少人的脚已经吓软了,而楚汉的手却很硬! 他干掉了大约四十人后,这才平静了许多,纵跃到街道上,和田丰并肩。 “主公,你无事就好。”田丰被士兵簇拥着,但也拔出了剑。 “我们已经在此处争斗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人发现吗?” 楚汉皱了皱眉,道:“袁本初、曹孟德也就罢了,怎么巡逻的,打更的,守城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说罢,街角处就冲来一队人马,为首人大笑道: “谁说孟德不在?” 红袍猎猎作响,正是曹操! 而他身后,赫然是虎痴许褚! “昭寻,曹某认定了你,怎会失信?” 曹操拔出了剑,也向士兵们冲杀一阵! 而眼见张飞关羽已经压制了放火的士兵,楚汉便仔细搜寻起线索来。 “领头的是谁?”楚汉大吼道:“不想给主子丢脸,就自己站出来!” 无人应答。 那群谋害楚汉的士兵见了,自然吓得六神无主,慌忙中,一名士兵不待长官命令,便失手将火把投入到硫磺中! 大火剧烈地燃烧,先前一直安静的街道,此时见火焰会烧到自身,一下子聒噪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望着火焰,楚汉忽然耸然一惊,便不顾热浪,向火焰中冲去! 田丰一把拉住了他,惊道“主公!你干什么!” “白素……”楚汉咬牙道:“她还在里面!” “嘭!” 火光中,又是一阵爆炸,热浪袭人脸,田丰不肯松手。 “田元皓!”楚汉怒道:“你以为我挣不开吗!” “非也。”田丰平静道:“而是我要去。” “此次洛都之行,我算是看出来了。” “天下可以没有田元皓,但不可没有楚昭寻!” 楚汉一凛,便看到田元皓的身子向火焰中冲去! “等等!” 却是刘备一把拉住了田元皓,道:“诸位请看那里!” 楚汉随之偏过头去,看见房顶尚未着火的地方,站着一位黑衣人。 他双手各自提着人,一大一小。 左手提着的人影,楚汉隐约认出,正是白素! “贼子!”楚汉戟指怒吼:“你若伤她,不留你狗命!” 那黑衣人阴森森地笑了,道:“楚大人好大的火气,难道是指望这小妞给你消火么?” 楚汉大怒,一手扶着柱子就跳了上去——即使被火烧了身子,他也不怕! 刚刚的箭伤,已经被蜥蜴之力治疗得完好无损了。 那黑衣人似乎不惧楚汉,不慌不忙地将那个小小的人影丢了过来,笑道:“今日夜黑,否则我倒要看看,你这有情有义却又杀人无数的少年,到底长着什么样的脸!” 说罢,飘然离去! “贼子休走!” 楚汉不管不顾那个迎面而来的身影,侧身闪过,正要向黑衣人追回白素。 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小二临终时的脸。 “我女儿……被他们挟持了……” 楚汉猛然惊醒,一把抄过那小小的身影,抱在怀中滚落下去。 众人见楚汉在火堆中狼狈地下楼,不由得大惊,许褚更是纵马来到楚汉的落点,想要接住他。 没想到楚汉半空中一个翻身,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虎痴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道:“我主公看重与你,今日许褚才服气!” 楚汉不答,连忙察看护在怀中的女娃娃是否受了什么伤。 这一看之下,不仅楚汉,众人都愣住了。 “这群野兽……”竟然是素来隐忍的刘备先发出了声,挥剑虚空劈砍了几下! 火光中,那小女孩已经辨认不出样貌,因为她的脸早已被剁了个稀烂! 她小小的身体死去多时,之所以楚汉没有起疑,是因为火光将小女孩的身体烤得温热,像是个活人! “呜啊!!” 楚汉跪倒在地,只觉得心中大痛,情不自禁地呼喊起来。 众人看见他这幅样貌,不由得恻然。 阳泉酒家在火焰中烧尽了,白素被贼人掳走,自己更是有负小二所托,他女儿的尸体,正躺在自己的怀里! 忽然,一只手将楚汉拉了起来。 楚汉失魂落魄地望着来人,却是曹操! “昭寻,”曹操肃然道:“阉党残忍,你早已知晓,为何如此看不开?” “我……我……我本来可以做得更好……你不明白……”楚汉抱着小女孩的尸体,心中大痛! 若是楚汉抓住了那支箭,若是楚汉大怒时有片刻的清醒,先去将白素移交给刘关张,若是…… 他有魂魄之力在身,其实已经天下无敌,竟然也有如此无力的时刻! “我辈中人,所作所为皆是一往无前,你怎可以说这样丧气的话!” 曹操怒道,拔剑斩断了自己的一髫头发。 “我曹操先前与袁本初、楚昭寻、刘玄德在袁府中议事,乃是逢场作戏,只为了图谋自己的天下。” “但我欲帮你楚昭寻一了心愿,却无半分虚假!” 楚汉愣愣地望着他,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奸雄、雄才大略的领袖、军事家、诗人、不是帝王胜似帝王的魏武帝,此刻竟然如此真诚! “孟德何以如此待我?” “因为你的所作所为,皆是我所不取也。” 曹操笑着看他一眼,又道:“可我竟然不觉得你蠢!” 第99章 变革之风 默然望着阳泉酒家烧成了灰烬,楚汉手中仍然怀抱着小女孩的尸体。 “主公……”田丰看得不忍,道:“把他们埋了吧。” 楚汉茫然地望着田丰,道:“可是碑文怎么写?” 田丰一怔,叹了口气:“既然主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一切从简如何?” 就连最是聒噪的张飞,此刻也难得安静了起来。 此时楚汉一手抱着小女孩,踏进阳泉酒家的灰烬中,费力扒拉着什么。 脚上洁白的丝履沾了灰,但楚汉不在乎。 众人注视着他,竟然无一人上前阻拦。 终于,楚汉找到了几枚没有完全烧毁的骨头,像是自言自语:“看,这是你父亲的骨头。他不是坏人,没能救下你,是因为他也想救我。” 田丰与曹操等人面面相觑,刘备忽然上前,双股剑就在地上挖起坟墓来。 见刘备以剑做铲,关羽、张飞连忙上前,各自拿出自己的武器,不多时便已经挖出一个小坑来。 楚汉像个木头人一样,将尸体放在坑中,有意地将小女孩被毁容的脸朝下。 刘关张三人伫立着陪伴楚汉,楚汉忽然道:“玄德兄,过去我以为,大丈夫生长于天地之间,自然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我楚汉的命,不能握在别人手中!” “楚兄弟所言甚是。” “可如今我明白了。”楚汉说着,脸上就露出一片凄然,“即使不是大丈夫,只是一个没有梦想的小民,他的命,也不该握在别人手中!” 刘备看了楚汉一眼,道:“楚兄弟,你有仁君之心,备自叹弗如。” 楚汉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他挥剑将自己的手心划出鲜血,落在小小的坟墓上。 “我楚汉定会手刃仇敌,为二位报仇雪恨!” 说罢,楚汉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已经是凛然的神态。 “主公,此去奈何?”田丰小心翼翼地问。 他是真的很怕楚汉冲动之下,孤身血洗大汉皇宫。 “我想敌人定然是赵忠或他的党羽。”楚汉咬牙道,“但敌人活捉了白素,用心歹毒,定然会放出消息来……” “先回袁府吧!” 于是楚汉随众人一起回到了袁府。 袁绍近来常常与叔父议论国事,常常不在家,但袁府上下都知道少主新近结识了这些好友,也就不避讳他们的出入。 而今日却有不同。 深夜到访,众人又是满脸血污,神情肃然,一言不发地走入袁府。 家仆们震慑不敢轻举妄动,于是飞快地向袁隗报信。 楚汉等人坐定,卢植便穿着亵衣走出卧室,大惊道:“昭寻,你是怎么了?” “没什么,打扰老师休息了。” 卢植还欲再问,刘备已经使了眼色,他便会意了,谴人送来茶水。 “今日诸位为我楚汉奔忙得紧了,这份恩情楚汉铭记在心,”楚汉拱手道:“还请先去内室修整一番吧,我想与田先生秉烛夜谈。” 众人听了,也不好推辞什么,毕竟人家是正宗的君臣关系,于是纷纷转入内室。 而曹操自有根基地,一笑而走,背转身子道:“昭寻,记住我的话。你想做的事,我曹孟德一定帮你!” “多谢孟德兄了!” 楚汉目送着众人离去,才和田丰道:“我怀疑,很快赵忠或者别人就会送来书信,而我想趁此机会,去拜访张让。” “为何?”田丰惊异道:“莫非主公担心武力不足,需要张让庇护?” “我想让他入局。”楚汉恨声道:“张让那厮,狡猾异常,只等着我向他提供情报,但自己却不作为,既然如此,我假意归于他的麾下又有何用?” “主公,你是想与张让最后摊牌,若是他此次不帮,你也没有必要虚与委蛇了?” “正是如此!”楚汉黑着脸道。 田丰沉思片刻,道:“身边可用之人太少,否则主公可以安心托人过去,不必亲临。我看主公此刻心境烦躁,恐怕难以成事。” “难处就在这里。”楚汉说着,忽然对着田丰拜倒。 “主公,你这是何意?”田丰大惊,连忙搀扶楚汉起身。 随之,田丰了然于心,却不由得大怒:“你想拜托我去张让那里走一趟?” “是的。”楚汉仍不抬头。 “既然如此,你直说即可,为何做这生分之事?”田丰怒容不减。 “因为田先生乃是我的谋士。”楚汉抬头逼视着他,“在田先生的眼里,我的性命自然比白素的安危重要十倍!” 田丰的脸僵住了,叹道:“不错,我本来就是要劝主公不要入了敌人的圈套。白素姑娘这番浩劫,痛在我心,只是……” 他抬头望着楚汉,苦涩道:“一去不返,不值得!” 楚汉再次拜倒,道:“若是田先生易地而处,楚汉定然也会不顾性命去救你!” “我知道……” “算了……”田丰忽然拂袖离开,他明知道楚汉托他去拜访张让乃是给了一个由头,让他不在此处阻挠楚汉相救白素,但还是义无反顾。 “若是见死不救,那便不是楚昭寻了!” 田丰气概凛然,说出这句话后再也不回头,走出大厅。 直到马蹄声渐渐消失了,楚汉才直起身子,望着窗外沉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楚汉听到异动,但并没有作为。 果然,一支箭钉在楚汉面前的桌台上,箭尖上有一封雪白的书信。 楚汉摊开书信,确认了上面的内容,起身向东北方走去。 书信被他搓成粉末,丢在火炉中。 在他身后的暗处,有两人窃窃私语。 “本初你看,这世间又要少一个热血少年了。” “叔父,我不明白,为何我们袁氏乃是天下第一氏族,却要向赵忠俯首,通风报信,暗借兵马,以至于他……楚汉落到这步境界?” “本初,原来你真的不明白。”一位老者从暗处走出,赫然便是太傅袁隗! “正是因为我们袁氏乃是天下第一氏族,才要做个姿态来!” “否则,那些阉人为了折服天下党人,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我们袁氏!” “阉人是不是王八蛋,我比你小子更清楚,但那又怎样?” “人家手里有刀!” 袁绍也从阴影里站出来,争辩道:“宦官的刀锋利,难道我的刀就生了锈么?” 袁隗横他一眼,脸上的神气与白日里那位忠言直谏,却有心无力的大汉朝臣截然不同,而是一副阴狠! “你不是本来就有心除了楚汉么?”袁隗似笑非笑道:“难道你们过家家似的结盟,让你变心了?” “孩儿的确有心与楚汉争霸!”袁绍涨红了脸,“但绝不是依靠阉人这种方式!” 袁隗变了脸,喝道:“袁本初!你莫要忘了自己是谁!你不过是一个丫环所生、被父亲过继给别人的庶子而已!” “你有什么资格,效仿那英雄之事?” “只要堪为己用,便无所不用其极,难道我没教过你吗?” 袁本初脸色死灰,双手颤抖,袁隗此言,正是戳中了他一生不幸的根源所在。 “好了好了,”袁隗见将这位袁氏年青一代最杰出的人物逼得狠了,便勉励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楚汉今番前去,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被赵忠利索地暗杀!定要闹出一场风波来!” “阉党之争本就水深火热,除了你和孟德结盟,我听说何进、刘宽、许攸,都在秘密谋划着诛杀阉党!” “到时候,就看看楚汉这阵风,能不能推动变革的帆了……” 第100章 七步 楚汉走得很快。 他没有骑马,因为静夜中的马蹄声,会引起许多人的警惕。 而那封书信上明确表示,要楚汉尽量保持安静。 好在袁府也算是洛都中的繁华地界,与那些高官大臣住得都近。 于是不多时,楚汉便来到了赵忠的寝宫外。 望着比张让寝宫还要高出许多的台阶,楚汉眯起了眼睛。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侍卫像是事先收到了什么命令,齐刷刷地让出一条道来。 而楚汉环视着众人,又继续走了上去。 赵忠的寝宫非常整洁,与张让不同,他本就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太监,所以寝宫的布置简直和武将无异。 楚汉推开大门,朗声道:“赵大人,楚昭寻来看你啦!” 声震屋瓦。 这大厅烛影绰绰,忽然涌入了一支军队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后,他们已经端起强弓劲孥瞄准了楚汉。 楚汉目不斜视,再次喊了一声:“赵大人,若想宾主尽欢,还是得抛头露面才是!” 此言的弦外之音很明显,即是说赵忠若是不露面,楚汉便要将这大厅的人全部杀了! “楚汉,你太心急了。” 众士兵让出一条道来,赵忠便现身了。 他双眉斜飞,冷然望着楚汉。 在他身后,还有一位精壮的士兵,用刀尖抵着白素的脖颈。 楚汉松了口气,毕竟白素被掳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甚至不确定,那时的白素是昏迷不醒,还是已经像小女孩一般死了。 此时见白素睁着惊恐的双眼,楚汉却放松地笑了,道:“你没事,太好了!” “你……你……”白素望见满室的刀剑,不由得心碎了,道:“你为何要来此处?” “带你回去啊。”楚汉眨了眨眼睛。 “你也会没命的。我不过是你萍水相逢的小丫头,为何……” 白素咬着嘴唇,她本来已经笃定楚汉不会来救自己了,虽然很怕死,但心中也有安慰——至少楚汉平安了呀! 可如今,楚汉一边拒绝自己侍奉一生的想法,一边为自己舍生来救,白素糊涂了! 糊涂之余,还有陷于情爱之中的甜蜜,和担心情郎的忧郁。 “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但还是来了!” 白素想着,就流出了眼泪。 “我都说过了嘛……”楚汉笑了笑,“在我的故乡,男人都会好好保护女人的!” 赵忠见楚汉到了这种地步,还在旁若无人地寒暄,愤怒之余,也不由得佩服他的气度。 “楚汉,你让我也很纳闷儿啊。”赵忠眯起了眼睛,“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枉费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你没想到?” 楚汉一惊,脊背上就流出了冷汗! “白素不是你派人掳走的?” 赵忠不答,令楚汉更为惊恐: “他根本没把握我会来救白素,可见此计乃是别人传授,甚至劫持白素也不是赵忠的手笔!” 楚汉环顾四周,果然没有看到和那个黑衣人相似的身影。 “那人身手不错,我还以为是赵忠的贴身侍卫……” “如今看来,”楚汉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他效忠于旁人,被主子命令,来相助赵忠的!” 楚汉心思如电转,赵忠则开口笑道:“我都派人查过了,这女人还是处子之身,可见你楚大人也不是为了奸情……” “我越发搞不懂你了……” “但唯有一件事,我是再明白不过了!” 赵忠说着,就使了一个眼色,刀尖果然又向白素的脖颈近了一寸。 白素几乎都感受到兵刃的寒气,可惜自己处处受人所制,就连探出头去撞上刀尖,自戕都做不到! 楚汉眼皮一跳,道:“你待如何?我来了,你还不放开她?是不敢吗?” “你说对了!”赵忠拍手笑道,“就是不敢!” 他指着满室士兵,道:“你以为我安置了这么多人,就有恃无恐了是不是?” 赵忠又拔出腰间的佩刀,道:“你以为我能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就会掉以轻心是不是?” “我不会!因为我知道你楚大人,是多么的英勇!” 赵忠嘿嘿冷笑道:“张牛角、韩馥、我的侄儿……个个都是败在你天下无双的武力之下,我赵忠岂能再犯?” 楚汉平静地望着他,内心却在苦苦思索脱身的良策! 可赵忠似乎真的惧怕楚汉的身手,距离楚汉始终有三丈多的距离。 即使楚汉催动山獾之力,也没有把握在白素不死的情况下,牵制住赵忠,以换取两人脱局的机会! “那赵大人,你要如何呢?” 楚汉笑眯眯地望着他,伸出了双手:“你要用铁链把我捆起来吗?” 谁也不曾发觉,楚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 纵然天下最好的工匠,打造出的铁链,也奈何不了我楚昭寻! 若是赵忠以为这样万无一失,他楚汉就能找到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见楚汉挑衅地望着自己,赵忠摇头道:“不必了,楚大人。” “铁链困得住猪狗,可困不住一头猛虎啊!” 楚汉笑道:“赵大人的嘴果然有如蜜糖,怪不得陛下广而告之曰[赵常侍是我母]!” 赵忠摆了摆手,道:“莫要做这些拖延时间的无用功,楚大人,你可看出,从你那里走到此处,要多少步?” 多少步? 楚汉扫了一眼,心想:“难道这老小子要我七步成诗?我胸中诗词岂止千百,怕你不成?” 他心中就笃定了,目测道:“大概二十多步吧!” “不多不少,二十八步!”赵忠得意地笑着,“你进大厅以后,我便一直看着的,按你的步伐,就是这么多。” “那又如何?” 楚汉昂然不惧,却看见赵忠的脸上,露出了世上最阴险的笑容。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楚将军,你年纪轻轻,四肢矫健,老身羡慕得紧。” “你的小将军,恐怕也非同凡俗吧?” 楚汉猛然听到赵忠说了这等荤话,不由得一怔,随即笑道:“每日辰时,从不失约!” “妙极!妙极!”赵忠笑得异常欢畅,看了白素一眼,道:“那若是今日你二人平安逃出,白姑娘可是有福气了!” 生死之际,听到这样粗俗不堪的话,白素便怒道:“你!死太监!” 大厅诸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当着太监的面骂太监,还是赵忠这样的大太监,当真不想活了? 赵忠更是脸色一变,随即又平静下来,甚至露出了微笑。 “说得不错,我的确有残缺。” “可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得不到的玩意儿呢,还不如毁了。” “所以嘛……” 楚汉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鬼使神差地望了白素一眼。 只见白素睁大眼睛,轻声道:“不要,不要……” “楚大人,你每斩断一条手臂、一条腿或者你的小将军……” “就可以上前七步!” 楚汉悚然,赵忠则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七步哦!” “你是要我断了双腿双手,去救白姑娘吗?”楚汉昂然,望着赵忠,声音低沉,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区区二十八步,你也可以留一条腿啊……”赵忠双手背负身后,笑道:“只是你的下身……嘿嘿……今后你我就是同僚了!” “不要!!”白素发了疯一样地喊叫着,竭力挣扎着,却连转动一下头颅都做不到,只是一个劲儿地晃动眼珠,示意楚汉快走! “楚郎!”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白素自说自话地改了称呼,道:“他不会放过你的,莫要为了我丢了性命,还受那断臂截腿之苦!我……我……” “我遇见你,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你切莫要为我再做什么!” “若有来生……” 白素说着,不由得哽咽了,只是喃喃道:“楚郎,楚郎……” 楚汉面色不变,赵忠却皱起眉头,道:“塞块布!扫兴。” 一言既出,一旁的侍卫果然将白布塞在白素的口中,她如今只能呜呜地吼叫着。 赵忠转过身来,道:“楚大人,你想得如何了?要不要借你一把刀啊?” 众人都望着楚汉,目光的含义形形色色,有嘲讽,有不解,还有的,便是对楚汉的敬佩…… 即使楚汉此刻抽身走了,想必也无人能拦! 可赵忠却对人性的掌握多了一层,此刻楚汉即使提出要舍了自己性命,也不会走的! 这少年之躯就立下旷世奇功的人,怎么会做退缩之事? 果然,楚汉抬起头来,目光坚定,道: “一条胳膊走七步?这买卖还不错。” 于是,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抽出腰间的青釭剑,一剑挥出,斩断了左臂! 噗嗤! 扑通! 望着楚汉的左臂掉落在大厅的地面上,众人皆是心中恶寒,尤其是那左臂脱离身体之后,似乎还活动了几下! 而楚汉左臂的刀口处,所流出来的鲜血,更是触目惊心! 白素更是撕心裂肺,仿佛痛在己身,“呜呜呜呜”地喊叫起来! 楚汉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勉强站直身子,脸色苍白,右臂还握着青釭剑,道: “赵大人,七步,你数好了!” 第101章 浴血 此时大厅烛影摇晃,赵忠见楚汉半明半暗的脸有如天神,也不由得后退一步,道: “记住了,楚大人,七步不大不小,若你逾矩,这女人的性命便不保了!” 楚汉此刻因失血过多,而极为虚弱,似乎回答赵忠的话都很艰难,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走出了第一步。 每走一步,楚汉的左臂就会流出更多的血,甚至不知是不是血快流干了,他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 两步…… 楚汉趔趄了一下,再这样走下去,任谁也不会相信,他可以走完这七步。 可是他似乎有一股及强大的意念,超越了身体的限制,继续向前走着。 三步…… 四步…… 五步…… 六步…… 七步! 楚汉双腿合实,站在第七步的落脚点! “赵大人……”楚汉额头上全是汗珠,道:“这七步,不为过吧?” 这个人,难道不会死么? 赵忠从来不相信楚汉的红婴回春丹真的可以使人长生不老,可如今,他迷茫了! “不为过,楚大人真乃信人也!”赵忠竖起了大拇指,笑道:“既然如此,还要走下去么?” “那是自然!” 楚汉凛然一笑,望着自己的双腿,道:“单腿蹦跳虽然不便,但也顾不上许多了。” 他挥剑向左腿砍去,白素闭上了眼睛…… 楚汉却停住了。 “怎么了,楚大人?”赵忠心中极为得意,他不但要杀人,还要诛心! “莫非是你害怕了?” 楚汉想了想,抬头笑道:“不是的,只是忽然想起,我只剩下右臂了,若是这次因为顺手,又把左腿砍了……” “身体会不平衡。” 赵忠愕然,便看见楚汉挽了个剑花,利落地将右腿砍去! 悍勇如楚汉,也不由得闷哼一声,险些一头栽倒! 因为断腿比断臂流的血更多,更痛苦!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没有血了,”楚汉欣慰地笑了笑,“没想到,还有很多……” “呜哇!” 一名士兵看到如此血腥的场景,歪着头吐了。 像是传染一般,不少士兵都跑到墙角,使劲儿吐了起来。 霎时间,大厅中混合着血液、皮肉、呕吐物的味道,如鲍鱼之肆! “真没出息。”楚汉摇头感慨,“赵大人,强将手下无弱兵,可你这批爪牙,差劲!” 赵忠已经有点傻了,纵然再悍勇的武将,断了一足一臂,也非得休息不可,但楚汉…… “楚大人英勇,世间少有,我赵某不能及也!” 恭维过后,赵忠比出了一个七的手势,道:“请吧!” 白素已经接近崩溃了,她不停地用牙齿摩擦着白布,希望可以腾出一片空间来,咬舌自尽! 她实在看不得,楚汉将自己搞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了! 而楚汉似乎浑不在意,还用仅剩的右臂挠了挠头,道:“一条腿,还真是不方便呢,若是我掌握不好尺度,有所逾矩,还请赵大人网开一面。” “自然。”赵忠冷笑。 楚汉便尝试着蹦了一步,果然剧痛难忍,断口处本来已经止血了,随着身体的颠簸,竟然又流出来了许多。 可楚汉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前,并计算着步数。 “四步、五步……” 见白素的眼睛都快哭瞎了,楚汉苍白着脸笑道:“白姑娘,你看我像不像一只仙鹤?” 仙鹤常常单腿站立,故楚汉有此比喻。 “哈哈哈哈哈!”赵忠仰天长笑:“楚大人,若你并不像现在这般杰出,若你不与党人为伍,若你没有杀了我的侄儿……你这样有趣的少年,我还真是爱才呢!” “多谢赵大人了,不过眼下,你我再无修好之可能!” 赵忠一凛,暗觉楚汉此言有深深的报复心,但见楚汉如今只剩一足一臂,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哼,那是自然……”赵忠冷笑道:“何况,你做了那劳什子的丹药,蒙骗了陛下,我也容不得你!” “赵大人,丹药什么的,你也在制作吧?” 赵忠猛然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望着楚汉! “不必惊慌,”楚汉继续费力地向前移动,道:“你派人安置那些硫磺火药,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是炼丹术士供给你的材料!” “因为威力实在太逊了!” 赵忠的脸色这才恢复如初,道:“你果然好眼力,如此看来,你似乎也有几分真才实学,那丹药……” 他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向楚汉索要那红婴回春丹的方子。 而楚汉心中,则在思索另一件事! “既然如此,那群人的确是赵忠的手下了……” 楚汉忍着剧痛,飞快地转着念头:“赵忠的确谴人烧毁阳泉酒家,甚至射杀小二,都是他们的人!” “但如今细想,劫掠幼女,逼迫小二的,却不是赵忠的人,而是那个黑衣人!” “他并非赵忠的爪牙,似乎也无心杀我,只是乱我阵脚,再带走白素罢了!” “那黑衣人将白素带走,再进献给赵忠,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赵忠并不清楚我对白素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但死马当作活马医,也为我送来了书信!” “看赵忠方才神色,是否认识那黑衣人,也未可知!” 念及此处,楚汉幽幽叹了口气:“究竟是谁呢……” “嗯?你说什么?”赵忠凑近了一些。 “没什么。”楚汉回过神来,道:“七步,又走完了。” 他望着那个持刀挟持白素的家伙,沉声道:“我并没有哪一步不合规矩,你把刀子放松一些!” 那士兵一愣,见楚汉的架势倒不似众人包围了他,而是他一个人,包围了所有人! “楚大人,你现在只剩一足一臂,还要向前走,或者是……” 赵忠的语气已经弱了许多,竟然迟疑起来。 “哪能回头呢?”楚汉望着地上的断臂残腿,道:“回头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你如今如何再斩断某一肢?”赵忠有些惊讶,道:“难道斩腿么?” “不如干净爽快一些,”楚汉灵机一动,道:“我同时斩断一足一臂,让我走十四步,带白素回家,赵大人你看如何?” 赵忠哑然,众士兵也面面相觑,只觉得楚汉至此已经疯魔了。 “那当然不错,只是你如何做到呢……” 话音未落,楚汉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仅剩的右腿斩断! 青釭剑果然是天下神兵利器,剑刃过处,纯平无比,切腿骨如同豆腐! 扑通! 扑通! 第一声,是楚汉的右腿飞出的声音,第二声,是楚汉没有双腿支撑,落在地上的声音。 血肉模糊之中,楚汉利用臀骨坐在地面,勉强笑道:“诸位,你们都长高了。” 此等惨像,实在是骇人听闻,连赵忠都忍不住偏过头去。 而白素已经面如死灰,望着楚汉已经成了一个无法起身行走的怪物,心中愧疚无比。 “白素!” 楚汉忽然的呼喊,令她抬起头来。 “记住我说的,不管发生什么,你要相信我。” 白素愣愣地望着楚汉,想起在张让寝宫的门前,他也如是对自己说。 后来他的确做到了,不管如何,都保护了白素安全。 缓缓地,缓缓地,白素点了点头。 本来一片忧愁,几乎要生出白发,听了楚汉的话,白素竟然安心起来。 “若我二人今番得以逃生,楚郎身边不能没人照顾,他已经这样惨了,不知道那圉县蔡琰,还要不要他……” “若是不要,我白素今生今世,也要关心他,爱护他,不叫任何人嘲笑他残缺的身子!” 想到此处,白素简直容光焕发! 赵忠本来觉得将楚汉折腾得够了,即使他杀了赵莲,也没有让他受到这样的苦! 可转念,赵忠又变得凶狠起来:不仅楚汉,连这个小妞,也要扒了衣服,在赵莲的墓前让他看个够,再杀了陪葬! “楚大人,你这右臂……我谴人来帮帮你吧!” 赵忠玩味地笑着,而楚汉摇了摇头。 “赵大人,我楚汉最恨求人。” 他眼神锐利,说出这番话来,就将青釭剑直直地向上一抛!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青釭剑的剑刃,只见青釭剑在半空中不住旋转,直教人眼花缭乱。 而楚汉,竟然在青釭剑的剑刃下,伸出了手臂…… 噗嗤! 扑通! 喀嚓! 青釭剑落下时的剑刃,刚好斩断了楚汉的右臂! 那也是他仅剩的一只手臂了! “你看,赵大人,很简单的,你需要的,只是想象力而已。” 楚汉此刻只剩下上身和脑袋,全身的血都喷薄而出,但他仍然没有倒下! 众人皆是大惊,没想到他利用落剑的威力,将自己的右臂斩断! 击杀了张牛角的少年将军,大汉年青一代的猛虎,就此陨落了! 兔死狐悲,不少士兵也感慨一番。 “哈哈哈哈哈……”赵忠笑了,笑得无比猖狂:“可笑张让还把你视为飞刀,召入宫中,于暗处培养,连一名女子都舍弃不下,如何斗得过这波云诡谲的宫廷?” “原来我是飞刀。”楚汉感慨了一声,道:“可惜为了一名女子而甘于舍弃性命这件事,赵大人是不会理解了!”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大惊,这一男一女真是疯了,一个直截了当,一个含沙射影,都是在骂赵忠是个死太监,不懂得男女情爱! 赵忠纵然是泥菩萨也有几分土性,但这一次,他还是按捺住了。 “楚大人,死到临头,我想问问你,你纵然走到这女子身边,又能如何?” 赵忠冷笑道:“到时凭借你一个废人之躯,还能救得了她?” “还不如,你留一条腿,将小将军砍了呢!”赵忠想到得意处,又是一阵大笑! “我也想过的。”楚汉笑眯眯地说:“可是我左思右想……” “与其砍了小将军当一位死太监,还不如就这么当个废人来得爽快!” 楚汉望着赵忠气成紫色的脸,不由得大为畅快,纵声狂笑起来,压住了赵忠的气势! “都给我下去!”赵忠怒喝道:“我要亲手杀了这个小王八蛋!” 一士兵上前道:“赵大人,他……” 啪! 赵忠一个耳光打过去,怒道:“你想说什么?你看看他的模样,以为我解决不了吗!” 那士兵讪讪退下,连同所有的刀斧手和步弓手。 霎时间,大厅中只剩下楚汉、赵忠、白素,以及那个持刀的士兵死人。 当然,还有楚汉的四肢,以及地上的大滩血液。 第102章 剑下留人 大厅中甚是冷清,赵忠一步一步地,向楚汉走来。 “你胆大包天,三番五次冒犯老身,到底意欲何为?” 赵忠喘着粗气,忽然一脚踢在楚汉的胸膛! 砰! 楚汉没有四肢支撑,自然仰面朝天地倒下了! “杀我侄儿赵莲,赵莲……” 赵忠双目含泪,喃喃道:“天可怜见,我一个不能有子嗣的人,把他当做亲儿子来养的,却被你杀了!” “你让我没有希望啊!” 赵忠一边说着,一边对楚汉拳打脚踢起来! 他一生的愤恨,似乎都在此刻爆发了。 而楚汉无论面对怎样的殴打,都是默默冷笑着,不理会赵忠的咒骂。 “你楚大人乃是天下第一勇猛,可如今又能奈何?” 赵忠狂笑着,抓起楚汉的头发,在他耳边诅咒道:“你还不是要死在我这样的阉人手上?” “即使当年的窦武、阳球、桥玄,声震天下,又能如何?” “死了,都死了,活着的,都是我们这些阉人!” “因为我们是能忍受大苦难的人!” “割了你的下身,你能苟活几年?” 赵忠又一把将楚汉摔在地上,怒道:“可你们这些党人不满足,总要将我们阉人杀干净,才甘心!” “那就来吧!看谁先杀谁!看谁先杀谁!” “纵然你攀上了张让那吃里扒外的老东西,又能如何!” 赵忠狞笑着,忽然压低声音道:“我怎样杀你,就能怎样杀他!” “他可不会将自己的手脚砍断啊。”楚汉笑了笑,眼神示意赵忠,自己现在的惨像。 “不会……不会……”赵忠喃喃说着,“可你楚大人忘了,你是为何落在我手上的?” 楚汉心中一凛,问道:“硫磺火药?你也要烧死他?” “告诉你也无妨,你这将死之人……” 赵忠说着,忽然感受到了楚汉热烈的眼神! 他茫然地望了楚汉一眼,一种不安涌上心头。 “你已经这样了,难道还想活着出去?” 赵忠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可置信地说着:“若是一心待死,又为何露出如此求知的眼神?你还有什么图谋?你还有同伙吗?” “赵大人说笑了,只是将死之人,总要有些好奇心的。” 楚汉收回了目光。 然而赵忠的怀疑一旦升起,再也无法落下,便招呼持刀的士兵过来,道:“你这小王八蛋邪门得很,我是听过你中了银环蛇毒又复生的传说,今日我不能重蹈覆辙!” “我把这个女人杀了,再解决你,永绝后患!” 赵忠接过那士兵手中的刀刃,一把将白素抓在楚汉面前。 白素凄然望着楚汉,她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只是伤心楚汉为自己而死,还这样不体面! 她口中的白布,若是可以摘下,定然会说出一顿感人肺腑的发言。 可是如今,她也只有用眼睛告诉楚汉,自己亏欠他良多,愿来生衔草结环以报之。 “不要怕。”楚汉仍然温柔地说着,他已经很虚弱了,但眼睛仍然那样明亮,不曾屈服! “这就是我深爱的男子汉啊。” 女孩闭上了眼睛,似乎感觉得到背后的刀的寒气。 赵忠顾不得羞辱白素了,楚汉的眼神令他发寒,他只想飞快地解决他。 至于灵帝那边,他自有一番说辞来交代,也深信灵帝不会因为楚汉这个新近得宠的小子,而迁怒于自己! “看好了,楚汉。”赵忠举起了刀,“你谁也救不了!” 楚汉一脸平静。 刀刃劈下,楚汉紧盯着那兵刃,一团火焰在他的双眼中,盛大地燃烧了。 忽然,在刀刃即将劈砍下来的时刻,一声惊雷般的响声,将赵忠吓得心胆俱裂! “吼!!!” 那是楚汉的虎啸之力,全力施展的结果! 赵忠只觉得魂魄飞到了九霄云外,刀刃拿捏不住,只在白素的背上轻轻划过,呛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而离楚汉距离更近的白素,则是立刻晕厥了过去,落在楚汉的身上! 赵忠瘫坐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一片漆黑,心脏几乎要破裂! 那士兵倒是距离稍远,但此刻也是东倒西歪,头痛难忍!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楚汉的身上冒出了一阵阵水雾,像极了烧开水后的蒸汽! 随着蒸汽的愈发浓烈,他竟然看到,楚汉站了起来! “不可能……” 士兵捂着脑袋,想要站得近一些,才能看清楚,喉咙却忽然被某人抓住! “呜呜呜呜呜……” 那士兵只觉得这手臂的力量实在匪夷所思,不断挣扎! 迷离中,他看见的还是楚汉的脸! 是他用胳膊扼住了我? 那士兵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绝无可能……” 喀嚓! 士兵的脖子被扭断了,歪歪扭扭地死在了地上。 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是由于窒息,还是难以索解,究竟是谁杀了自己。 那水雾渐渐退散了,人影走出来,赫然便是楚汉。 他扶起白素,检查了她没有受伤,便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 楚汉自言自语着,看了看自己新生的手臂和腿足。 “蜥蜴之力果然强大!” 绝处逢生,楚汉刚刚支撑着自己不倒下的一口气猛然松了,也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在赵忠提出那个荒谬的条件时,楚汉心中雪亮,这对于拥有蜥蜴之力的自己,并无多大的损害。 只是楚汉并没有把握,可以抑制住蜥蜴之力的再生,不动声色地将赵忠引入局中! 断了左臂后,楚汉感到全身的血液飞快地流转,但他咬牙忍住了,断臂处果然保留着伤口的模样! 他放下心来,便如法炮制了剩下的手臂和腿足——不过即使有蜥蜴之力,楚汉也不舍得拿小将军冒险。 他一直隐忍着,借着激将赵忠,将其余的士兵驱散,便等待着白素脱离刀刃的机会。 只是没有套出赵忠的更多情报,有些可惜。 但虎啸之力终于生效了,赵忠至少要缓个五分钟左右才能行动自如。 在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后,楚汉便松开了对蜥蜴之力的抑制,任由断臂和残足再生! 由于肌肉组织、骨骼皮肤再生的速度过快,楚汉的体温升高,甚至冒出了层层水汽! 当从水汽中走出时,他便杀死了那名士兵。 “可是……”楚汉心中思索道:“刚刚运用了虎啸之力,想必听到这声音,赵忠的侍卫也会很快赶到吧。” “那就现在,杀了赵忠。” 他勉力站起身来,尽管手足再生了,可毕竟失血过多,仰仗着惊人的生命力,没有死去已经是奇迹了。 楚汉头晕目眩,从地上抓起青釭剑,向赵忠一步一步走去。 而恍惚间,赵忠也看见了,向自己走来的人,赫然便是楚汉! 他大惊失色,可仍然手足酸软,道:“你……你……难道真是妖孽?” “不。”楚汉居高临下地冷然道:“你们十常侍,才是大汉的妖孽。黎民百姓,因为你们的暴政,都快活不下去了。” “今日,我便斩妖除魔!” 楚汉说着,一脚踏在赵忠的胸口,使他无法逃脱,青釭剑便如飞瀑,向这阉人的心脏刺去! 忽然,殿外一声惊呼,便有一人喊道:“楚昭寻,剑下留人!” 这声音如此熟悉,但楚汉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刚刚自己受过的折磨,小二的死亡,白素的浩劫,都要算在这个死太监头上!、 那人见楚汉一意孤行,甚至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心中大急! 而他身旁的壮汉知晓了此人心意,拈弓搭箭,快若流星,竟然不偏不倚地,将楚汉的青釭剑击落在地! 若是放在平常,便是一百箭也动摇不了楚汉的手腕! 可此刻楚汉失血过多,已经全身无力,青釭剑呛啷一声落在地上! 楚汉回头,瞪视着来人,不由得呆了。 “大将军?怎么竟是你来阻我?” 来人正是何进! 在他身旁,那名将军刚刚收起了弓箭,眼神清冽,楚汉顿时想起赵忠的话来。 “如此良将,才称得上[飞刀]二字!” 第103章 妖孽?神仙? 楚汉回过神来,便是悲愤莫名,怒道:“何进!你阻我杀他,是何居心!” 何进快步赶来,身旁那猿臂细腰的少年将军便也随之跟上。 “楚昭寻,你险些酿成大错!”何进看了赵忠一眼,见他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 楚汉以为自己糊涂了,上前瞪着何进,道:“大将军?你投靠阉党了?你看清楚,这是赵忠,这是他妈的大汉十常侍!” “我知道。”何进平静地说着,扶起赵忠,一拳打昏了他,并且护卫在身后。 “你……”楚汉气得嘴唇咬出了血,上前便要拨开何进,将赵忠一剑杀了! 那少年将军见楚汉来势汹汹,尽管素闻楚昭寻天下第一英勇,也丝毫不畏惧,上前一步! “张文远在此,休伤何大将军!” 楚汉听了来将姓名,不由得一愣,喃喃道:“张文远?你是张辽?” 那少年将军一愣,便道:“楚大人知我姓名,足慰平生!” 可是,张辽不是吕布手下的部将吗? 难道在此之前,他是何进的部署,之后董卓夺权,又过继给了吕布? 楚汉本就昏昏沉沉,此刻更是想得糊涂。 其实他看得不仔细,张辽本是丁原的部将,是抵抗胡人时获了战功,才被举荐的。 之后从属于何进,董卓进京后又归于董卓,之后才拜吕布为主。 可如今,之所以没有了丁原的这一遭收服,其实也与楚汉息息相关! 黑山军销声匿迹数月,并非解散,而是从冀州赶往了边塞,刚好和匈奴对上! 褚飞燕本就是智谋超群,和楚汉重逢后有心做些善事,带领贫民起义是善,抵抗匈奴侵犯边境自然也是善了! 于是张辽在边塞得不到什么机会,便孤身进京,由于武艺过人,被何进收为贴身护卫。 这才有了今日的相遇。 “张文远,你日后必成一代名将,为何在此行荒唐之事?” 楚汉凛然持剑,再上前一步! 张辽得楚汉称赞,少年心性,自然得意,但脸上却是凝重:“大将军知遇之恩,唯死而已!” “够了!” 何进一把推开张辽,道:“楚昭寻,我且问你,你杀了赵忠,之后的路想好了吗?” “之后?”楚汉轻蔑地一笑:“若大将军以为我楚昭寻会担心悬赏通缉,那可错了。天涯海角,碧落黄泉,难道还没有我容身之处?” 叮! 楚汉中指弹响了青釭剑,道:“杀了此贼,了我心事!” “那是匹夫之怒,不足取也!”何进气急败坏道:“若是你杀了他,阉人可就真的生生不息,千秋万代地执掌朝政了!” 楚汉先是不以为然,又顿时领悟,脸色便为之一白。 何进见楚汉神色,直到他明白了自己意思,趁热打铁道:“如今赵忠沉不住气,先下了手,这是阉人之过,诚心启奏陛下,必将动摇他青睐十常侍之心!” “之后天下党人合谋,扳倒这些祸害,也非难事!” “可若是今日你将赵忠杀了,自然一时快意……”何进看了身后昏迷的赵忠,叹道:“可那样一来,有错的便不是阉人,党锢将会更加猛烈!” 楚汉沉思着,这些道理本来他也明白,只是刚刚热血上涌,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昭寻,切记,扳倒阉人,要一击必中!” 这“一击必中”四字,终于将楚汉说服了,他收回了青釭剑,苦笑道:“可大将军你的制衡之术,为何不能稍稍倾斜?我刚刚快被折磨死了,你却不来制止赵忠杀我?” 何进脸一红,道:“这……的确是老哥哥厚颜了,但所说皆是肺腑之言,请贤弟三思。” “我已经明白了。”楚汉制止了何进继续说下去,叹道:“他杀人、放火、斩我手足,但我却不能杀他!” 说罢,楚汉将白素背在肩膀上,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大将军,我险些忘记一事,”楚汉沉声道:“你带了多少人马?” 何进也听到了脚步声,身旁的张辽更是已经拈弓搭箭了! “探子报给我说你进了赵忠寝宫,我便猜想你有一劫,所以轻骑来救……” “没想到是你把赵忠放倒了,可目前的这个局面,我们不好脱身……” 楚汉苦笑道:“你大将军是好脱身的,是我和白素命苦!” 何进知道楚汉所言不虚,即使赵忠横行无忌,但面对掌握着天下兵权的大将军,还是要收敛的。 莫非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可若是强留楚汉,却是做得到的! 大不了就安置一个“夜闯寝宫,意图行刺”的罪名,杀了就杀了。 霎时间,大厅中又站满了士兵,皆是听到了楚汉的虎啸之力,赶来相救赵忠的。 “参见大将军……啊!” 领头的一位士兵自然而然地向何进行礼,待看见楚汉站在他身边时,不由得惊呼一声,如见鬼魅! “你……你……” 众士兵皆是吓得哆嗦,指着楚汉窃窃私语。 “他的手脚是怎么长回来的?” 原本何进、张辽便对地上的断臂残足心怀疑窦,何况楚汉四肢裸露,衣衫尽毁…… 而那些断臂的衣衫,看上去却和楚汉身上的,无缝衔接! 原本幽暗的念头,经过众人的窃窃私语,竟然变得清晰起来! “昭寻……”何进指着地上的肢体和鲜血,结结巴巴地说:“他们说,那是你的?哈哈,哈哈,不会吧……你说句话呀……” 楚汉知道无法辩解,便索性不理,反而笑眯眯地望着领兵,道:“我楚昭寻,从幽都王那里走回来了,他老人家还送了我一对手足,你们看,好使吗?” 见楚汉转动手脚,竟然宛若新生,不由得不信! “不是妖孽,就是神仙……” 众士兵诚惶诚恐,不少人还收起了兵刃,宁愿对准自己,也不肯亵渎了楚汉。 “我楚昭寻今日不杀生了,还不快快将你们的主子带走?” 楚汉负手而立,也使了一招空城计,等待着士兵退散,自己当然便平安脱困。 “是吗?多谢,多谢楚大人!”领兵可不想与这样的奇人为敌,如蒙大赦,连忙答应。 张文远一把将赵忠提起,扔给了领兵,道:“接着!” 众人惊呼,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赵忠,而楚汉等人趁机扬长而去。 “不可走得太快。”楚汉低声道:“容易被发现破绽。” 张文远惊奇地看了楚汉一眼,道:“可是楚大人,你为何走在最前面?” 楚汉脚步不停,心中大骂:“好你个张辽,他们逮不住你可是能逮住我!还说是智将,我看像智障!” 正在此时,赵忠被士兵们唤醒,一眼便看见楚汉的背影。 “抓住他!那个妖孽……”赵忠立刻坐起身子,“他……不杀了他,我迟早会死!” 情急之下,赵忠再也顾不得什么掩饰,毕竟楚汉给他带来的心里阴影实在太严重了! 士兵们本来惶恐,可如今听到赵忠将楚汉定性为[妖孽],又得到赵忠的指令,便条件反射似的向大厅门口冲去! 楚汉背负一人,兼之气血不足,无法使出山獾之力逃脱,何况门口的守将自然也会合拢过来! 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便欲把白素托付给何进,自己背水一战! 忽然,马蹄声直接冲进大厅,楚汉尚未看清来人面目,便听得一声熟悉的“主公”! “田原皓救驾来迟!” 田丰勒马,挡在楚汉的面前。 楚汉气得直跳:“老田,你送什么送啊!葫芦娃救爷爷……你好歹带点人手啊!” 一边说着,一边又闪身在田丰面前:“你和大将军一起走,他们只想杀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田丰捻须微笑,道:“主公,田元皓自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你且看身后!” “看看看,能看出什么花来!”楚汉怒骂着,紧盯眼前,提防着敌人的冷箭。 “没有花,但有兵,楚大人可否笑纳?” 一声尖细的呼喊,在此时的楚汉耳中,听起来是那样动听! 赵忠更是瞳孔紧缩:“他也来了!” 呼啦啦的,大厅中又涌入许多人马,中间有一人坐着轮椅,被推入大门。 “赵大人,”张让细声细气地说:“别来无恙呀?” 第104章 时代的终结 楚汉终于放心了,一把将白素放下来,气定神闲地询问:“田先生,你是怎么说动张让的?” 他楚汉拜托田丰飞马前去向张让求救,不过是为了试探张让,以便日后翻脸时有个说辞,再就是支开田元皓,以便自己行事。 没想到田丰还真把这事儿给办了! “并非是我的功劳,”田丰低声道,“或许张让也明白,若是任由赵忠杀了你,灵帝若是追查起来,他们十常侍虽然不和,但终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楚汉眯起眼睛,见张让果然身先士卒,积极性很高,便叹了口气。 田丰知他心意,便道:“主公,可是在担心,张让狡猾机警,足智多谋,将来不好扳倒吗?” “知我者,田元皓也!” 二人低声说着,张让却上前和何进打招呼,道:“大将军,深夜何以来此啊?” “哈!”何进收剑笑道:“我和你们阉人素来不和,你就把我当做是行刺的吧!” 何进如此直白坦率,倒是与他屠夫出身很是相合。 但张让或许是十常侍中,唯一不曾小看何进的人了,便抿嘴笑道:“那老身,可要将寝宫迁移到大将军不知道的所在了!” 寒暄过后,他又对赵忠道:“赵大人,你大厅练兵,日夜不歇,若是天子见了,恐怕也会夸赞你一声勤奋吧?” “哦!”张让敲着脑袋,道:“我糊涂了,这本来是大将军的本职,而你赵大人做了,岂非有越俎代庖,居心叵测之嫌疑?” “你!”赵忠和张让都想把持朝政,欲杀对方而后快,但他从来没想到,张让竟然在外人面前,公然为难自己! 不管如何,十常侍都是最亲密的同僚,窝里斗得再厉害,在场的既然是何进与楚汉这样的[外人],难道矛头还要对准彼此么? “那你张大人又为何举兵,来我寝宫闹事?”赵忠索性撕破脸皮。 “举兵?”张让捂住口唇,做出一副吃惊的样貌来,道:“你说笑了吧,赵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宦官,手里没有兵权的!” “你说他们啊?”张让指了指身后的千余人,笑道:“今日乃腊月十五,我带家仆出门赏月,整个洛都,便是你赵大人的庭院最为干净整洁,所以冒犯。” 赵忠见张让胡搅蛮缠,便指着楚汉道:“他……他是妖孽你知道吗?可莫要驯虎不成,反被其伤!” 连众士兵都不由得骇然,想起楚汉四肢不全的模样,以及他如今焕然如新的样子,心中不免发毛。 “妖孽?”张让笑着看了楚汉一眼,道:“楚大人,你是吗?” 楚汉冷笑不答——这是张让和自己的约定,在外人面前,要做出对立的姿态。 毕竟何进在场,他是张让最大的敌人之一。 可令楚汉没有想到的是,张让竟然一步步地向自己走近,忽然脱下身上的袍子,为楚汉亲手披上! 楚汉惊骇地望着张让,不明白他为何在何进和赵忠的面前,做出如此姿态! “楚大人乃是为天子进贡丹药的仙人,素来为我仰望,赵大人却口出污言秽语,令人冷笑!” 说着,张让低头一看,笑道:“楚大人,你出门都不穿鞋的么?” 楚汉新长出的腿脚光溜溜地裸露在外,眼神却瞄向那两条断腿,心道:“在那儿呢!” “我虽然身材不及楚大人高大,但自幼生了一对大脚,请楚大人试穿尺寸。” 说着,张让竟然双脚一磕,将丝履脱下,示意楚汉更换! 这一幕简直震撼了全场,各方势力全部傻眼儿了,不知道他张让闹的是哪一出! “张让!”赵忠最为惊愕,脱口而出道:“你对这小子献什么殷勤?难道是要告诉我赵忠,不能动他么?” “没准儿是呢!”张让笑得很神秘。 “不对!”楚汉心思如电光闪过,“他一定在图谋着别的事……” 忽然,楚汉似乎领悟了张让的反常,但已经没有提醒的机会了…… 正在他苦于无法可想时,何进忽然指着楚汉和田丰骂道:“他领兵过来,原来是为了救你们?” “没想到你竟然是侍奉阉党的狗贼!枉我以为你英勇无双,可堪大用!哼!哼!” 何进狠狠啐了一声,扬长而去! “我何进与阉人势不两立,你楚昭寻既然选了此路,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何进的声音仍然回荡在大厅中,而楚汉也放了心。 张让此举,自然是为了测试,楚汉究竟有没有透露自己是张让的密使? 若是楚汉有心借张让的手,杀光阉人,那么楚汉在自己身边,自然是虚与委蛇,也定然会将此事和何进、袁绍、曹操等人和盘托出! 那么自己当面待楚汉关怀备至,何进的反应就至关重要了。 若是他先是疑惑自己为什么对楚汉[如此之好],而不是震惊与自己堂堂一个阉人领袖,竟然会领兵来救楚汉,那么何进显然是知道自己和楚汉的关系的。 那么今天这大厅的人,就和赵忠联手杀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尽管失去了楚汉这样一把飞刀,甚是可惜,但用心培养一个,也不费事。 所以,刚刚何进的反应,倒让张让望了楚汉一眼:“难道他是真心投诚与我?黄仁这小子,似乎真的给我推荐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呀!” 张让心中喜不自胜,而见楚汉一脸疑惑,更是笃定了几分:“他不懂,为何要在此处暴露从属关系,看来保了这小子的性命,倒是赌对了。” “不如此,不足以将你带出赵氏寝宫!” 张让低声编了个理由,楚汉便“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赵大人,无事的话,还请安睡吧。”赵忠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的同僚,“明日,我们还要上朝呢!” 赵忠冷冷地望着他,沉声道:“姓张的,你铁了心要撕破脸皮了,是不是?” 此时千百双眼睛,都望着这位十常侍的领袖人物,大厅中静得能听到赵忠因为愤怒,而粗重的呼吸声。 “老身和党人斗了一辈子,换了四个朝代。” “我固然很喜欢,十常侍受人尊敬的日子。” “但是,风向变了,赵大人。” “变革之风已经吹到了你的脸上,而你,都没有觉得寒冷么?” 张让悠然说出这样一番话,留下茫然的赵忠,和楚汉离开了。 “张让!” 赵忠忽然喊住了他,张让便回过头来。 “你我同为十常侍的日子,以后在再不会有了!” 张让一愣,望着愤然离去的赵忠,恍惚间,他看见三十年前,自己和赵忠都还年轻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直起腰走路过。 但那时候他的背影,似乎更高大一些。 “一个时代落幕了。” 张让轻声说。 第105章 猛虎与麒麟 楚汉、田丰跟随在张让身后,走出了赵忠寝宫。 二人对视一眼,向张让禀告道:“张大人,多谢相助,就此分别吧!” “分别?”张让轻笑道:“你楚大人的老窝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何进与你决裂,焉能回到袁府去?” “昭寻乃戴罪之身,若与张大人同行,恐怕多有连累。” “不妨,”张让轻描淡写道:“既是救你脱困,自然早有计较,随我来吧。” 楚汉内心焦灼,可手中还有一位白素,若是态度强硬,恐怕于自己不利,便和田丰一起随张让走去。 众人来到张让的寝宫,待张让大马金刀地坐下,便道:“楚大人,此番于何进面前,我拉拢与你,你可知道为何?” “小子愚笨,望张大人指点。” “愚笨?”张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难道你看不出,我已经脱离十常侍,转而要帮助士族了么?” 楚汉一惊,虽然他知道张让做出那副赠袍、脱鞋的举动定然有他的深意…… 但要说帮助士族么…… 楚汉小心翼翼道:“张大人,你遣我打听士族消息,尚未有眉目,为何此时突然倒戈?何况,若是士族势力浩大,你张大人又岂能幸免?” “你倒说得直接。”张让笑道:“很简单,我看天下乱的很啦,说不定哪天一支军队就会杀进宫来,倒不如我先示好,拉拢一些士族头目,以免牵连到自己啊。” “那……”楚汉眼珠一转,道:“张大人有所不知,那袁绍、曹操密谋对付十常侍——但今日大人已经脱离了这个组织,不如顺水推舟,帮他们一把?” “帮他们?”张让想了想,笑道:“那不成的,他们家世殷实,并不稀罕我的拉拢。” “只有像楚大人这样的迅速崛起之秀,或许我还说得动。” 楚汉心中暗骂:“你就直说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即可!” “那张大人心中可有人选?” “佐军司马孙文台,楚贤侄可有耳闻?” 楚汉心中一凛,道:“此乃江东猛虎,小子也曾耳闻的!” 终于,孙坚也要走入漩涡中心了吗? “若我拉拢了那头猛虎,结合阁下之力,杀了赵忠等人,立下天下士族所不能想的大功绩,之后力保老身,此灾厄可解!” “否则,”张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道:“我也只是十常侍的恶名之下,一副陪葬的尸体罢了!” “张大人,楚汉心中疑惑,不吐不快,”楚汉上前一步,道:“前几日张大人收我为爪牙之时,尚且信心满满,为何今日忽然退缩,思考明哲保身了起来?” 张让笑眯眯地看了楚汉一眼,道:“说到底,我是服了你楚大人!” “我?”楚汉不动声色地笑笑,“小子乃是张大人的[飞刀],指哪儿打哪儿,有何可取之处?” “你楚大人当日在朝堂之上,四方文官武将尽数刁难与你,也能脱身,并且收获天子的信赖……” “从你身上,我感觉得到,我老了!斗不过你们了!” “你消息闭塞,尚且不知,你楚大人已经成为天下士族的楷模,比之袁本初也不遑多让!” 楚汉于是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小子说句不客气的话,张大人你是担心,我被士族推到了某个位置,就会背叛你!” “所以你抢先在何进大将军面前,暗示了你我关系非同寻常!” “如此,士族们或许厌恶起我来,或许……你张大人便成为了十常侍中,唯一接纳士族的正义之人!” “正是!”张让目光凌厉,“你分析得很对,太对了,难道你不怕我灭口么?” 那毒蛇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汉,后者尚未搭话,竟然是一旁的田丰开口了: “张大人,若你能够灭我主公,倒不必如此伤神了!” 说完,胸有成竹地转过身去! “田元皓……”张让扶着额头,笑道:“冀州茂才,果然名不虚传。” “你说得很对,此时若是杀了楚汉这小东西,反而会引起天下士族的震怒!” “若是赵忠放下心中的成见,转而援助士族,我张让,将死无葬身之地!” “到头来,”张让感慨道:“没有选择的人,竟然是我!” 楚汉哈哈大笑:“我这飞刀,也算前无古人了!成也楚汉,败也楚汉,这滋味不错!” “倒也不全是。” 张让抿了一口眼前的茶,道:“你……和圉县蔡琰,关系亲密吧?” “那又如何?” 冲天的杀气忽然从楚汉双眼中迸发,令张让一怔! 这是天子也不曾给自己的异样感受! “没事的,随口问问。”张让起身,拍了拍楚汉的肩膀,“她父亲蔡邕,此刻发配到江南,似乎……” 他凑近了楚汉耳边,道:“生死未卜!” “你!” 楚汉一反往日的驯服模样,怒目而视! 若是张让威胁楚汉要对蔡琰怎么样,他只会一笑了之! 要知道,张让虽然勾结了不少大员,但可以调动的兵力,绝对不超过十万! 而小小一个圉县,借着八厨张邈的势力,都已经安置了五万守军! 更何况,赵大哥领兵十万,于圉县周遭扎营训练! 他张让弄出太大的动静,也是要掉脑袋的! 可是他威胁蔡邕,楚汉便真的一筹莫展了! 谁知道蔡邕在江南哪个荒郊野外? 张让也未必知道,或者知道了,他的触手也未必伸得到那么远,可以千里之外杀死蔡邕…… 但,可能性还是有的。 楚汉当然可以在日后面对蔡琰时,假装不知道…… 可是他忍心吗? 想起蔡琰水汪汪的眼睛,楚汉立刻心软了,叹道:“张大人,我斗不过你,但若是宁为玉碎,你又怎生是好?” “灭口?”张让无所谓地笑笑,“我早已发了一封密信,若是老身死了,立刻杀了蔡邕!” 楚汉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道:“你算计得好深!” “若孙坚为江东猛虎,你楚昭寻便是麒麟儿了!”张让冷笑几声,“我不得不防!” “但又何须闹到如此地步?”楚汉忽然换了一副笑脸,道:“张大人,我对你的忠心,可是未曾变过!” “但愿如此。”张让转过身去,“袁本初、曹孟德等人,你暂时别见了,等我收拢了孙坚,你二人再行动吧!” “来人!”张让呼唤道:“服侍楚大人和田茂才,还有这位姑娘安寝!” 扬长而去。 楚汉与田丰对视一眼,笑得很苦涩:“他总能找回场子。” “现在该当如何?”田丰也是一脸无奈,“刚刚我在何进的背上写字,让他先行离去,想来他领悟了我的意思。” 楚汉眼睛一亮:“田先生高明,怪不得何进行事,有儒将之风!” “那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若是我们一直困在此处,袁本初他们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主公参加的这次联盟,岂非没有用处?” 楚汉也皱起了眉头,道:“以我对江东猛虎孙文台的了解,他是不会答应加入张让麾下的。此举,只是加速了士族反攻的势头!” 田丰也无心询问,楚汉为何如此了解那素未谋面的江东猛虎孙文台,忧心忡忡道:“那时群情激奋,主公你既然被张让用奸计绑在一块儿,岂不是首当其冲?” “那也是张让的用意啊……”楚汉叹了口气,“我至少还能为他冲杀一阵!” “好在大将军、袁本初、曹孟德、刘玄德等寥寥几人不会怀疑主公的身份,大概……大概可以减少几分伤害吧!” “杯水车薪!” 鉴于白素尚未苏醒,楚汉仍是背着她,走入了张让为之准备的住所。 “只有两间?” 楚汉一愣,而负责接待的小黄门疑惑道:“楚大人,你所背负的,难道不是你的姬妾么?” “哦!”那小黄门露出神秘的微笑,“原来楚大人为了归附张阿父,也随我们一样……割了?” 我割你奶奶个腿儿! 楚汉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张大人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我晓得了。” 小黄门便走了,口中还哼着“世上多了一个六根清净的人”之类的话语。 “田兄,你我今夜只好抵足而眠了!”楚汉嬉皮笑脸道。 田丰无奈:“自然听主公吩咐。” 楚汉便将白素放在床榻之上,她今日历经磨难,又中了虎啸之力,不愿轻易唤醒她。 “楚大人!” 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 楚汉一愣,望着昏迷的白素,问田丰:“你有没有听见白素说话?” 田丰也迷茫:“我年岁渐增,耳音不灵……” “什么白素?” 那声音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 楚汉这才辨认出来方位,便推开窗子,惊喜道: “黄大人?快快请进!” 第106章 黄仁施恩 黄仁横他一眼,道:“真想不到,你这样粗糙的家伙,竟然被张阿父称赞为麒麟儿!” 楚汉不好意思地笑笑:“好久没有听到黄大人的声音了,不免生疏……但是如闻仙乐耳暂明啊!” “啊行了行了!”黄仁合上窗子,悄声道:“张阿父将你软禁在此处,你有何打算?” :“黄大人,”楚汉肃然道:“我实在无计可施了,只求黄大人指点一条明路!”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黄仁鬼鬼祟祟道。 只见他这些日子以来,似乎长高了一些,若不是一个太监的身子,大概也有了几分男子气概! “你楚昭寻纵然威望再高,可若是天下士族误会你和张阿父走了一遭,便无济于事,反而方便了那些嫉妒你的宵小之辈!” 黄仁一本正经地说着,又偷瞄了一眼门口:“张阿父的歇息时刻我了如指掌,不能在此耽搁太久,我有一计,你愿听否?” “自然愿听!” 楚汉忙不迭地拱手:“黄大人,莫要忘了你我的约定!” “自然,”黄仁叹了口气,“近些日子以来,张阿父越来越没有自信了,恐怕他老人家看到的风景更多,十常侍权倾朝野的日子,到头喽。” “所以楚大人,我今日帮你,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黄仁双眼闪亮,道:“你楚大人昔日保证,若我黄仁有所作为,便保我平安,此言时至今日,可是当真?” “千真万确!”楚汉点头道:“我还想过,你黄大人机灵聪敏,只是陷身于此污浊之地,未能好好引导。” “大汉的衰亡是不可避免的,而到了那时,我楚汉便亲自教导你,如何苟全性命于乱世!” “好!”黄仁也激动了,“不枉我今日冒着生命危险,翻窗寻你!” “楚大人,若是你能出去,和你的盟友会面,此事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否?” 黄仁目光灼灼,楚汉一愣,一旁的田丰抢道:“自然是有的!若是主公和盟友见面,事先知会诸位,暗中团结士族,甚至将那江东猛虎驯服……” “日后即使诛灭十常侍,我主公也是首功,天下归心,又何谈被包围或是口诛笔伐之事啊!” 楚汉也听得怦然心动,便道:“黄大人,你有什么妙计?” “今日乃是腊月十五,明日十六,洛都有庙会,张阿父一定会去看的!” 黄仁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届时,寝宫守卫薄弱,你楚大人自然可以脱身。” “而我,也会尽量为你打掩护。” 楚汉喜不自胜,抓住了黄仁的手,道:“恩同再造,恩同再造啊!” “既然说定……”黄仁从怀中拿出笔和纸,道:“还请楚大人先行呼唤同伴,约好明日相会!” 黄仁用力向前伸着纸笔,楚汉和田丰却无动于衷。 “快写呀!我没有时间了!”黄仁催促道。 楚汉和田丰面面相觑,仍然不动。 黄仁这才懂了,冷笑道:“楚大人,任你讲得再好听,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我!” “并非信不过黄大人,”楚汉也觉得为难,“只是此事牵连事关重大,若是稍有不慎,大汉都会发生震动,我不得不小心翼翼!” “那楚大人还有别的办法么?” “也的确不曾有……” “楚将军大破张牛角,闻名天下之后,民间还有诡异传说,”黄仁冷笑道:“说你是楚霸王转世的!” “怎么可能!”楚汉哑然失笑。 “你道楚霸王只是一介武夫,对不对?” 黄仁用力将纸笔往地上一摔,道:“可就连他也知道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道理,你楚将军却优柔寡断,甚至不如我这一个小宦官!” 楚汉一怔,只觉得眼前黄仁竟生出英雄气来,便慷慨解囊,递过去青釭剑。 “此剑,众人都识得。”楚汉叮嘱黄仁道:“劳烦黄大人,口头转述,明日庙会开启之时,我楚汉与众人相会在阳泉酒家灰烬处!” 黄仁见楚汉仍是不相信自己,从他不愿留下字迹这些痕迹就可看出,但手中既然握着青釭剑,又有什么话说? “还望楚大人,不忘今日誓言!” 黄仁说出此言,又跳窗离开了。 “没想到,主公安置的一枚钉子,终于穿破了墙壁!” 田丰此刻对楚汉的佩服实在无以复加。 “他经过冀州之行,脱去了宫中官宦的腐败习气,倒是焕然一新,聪明极了。”楚汉沉吟道:“只是千万不要引起我那几位盟友的反感,将他杀了!” “别人不敢说,张翼德恐怕一点就着了!”田丰苦笑一声。 正在此时,床榻之上的白素幽幽醒转,第一眼便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奢华所在。 “嗯……”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白素起身道:“这是哪里?” 话音未落,白素便呆立当场,颤声道:“楚大人……你……你……” “你醒了!”楚汉淡淡一笑。 忽然,一个温香软玉的身子就扑到了自己怀中,令楚汉身体一僵! “楚大人!楚大人!”白素撕心裂肺地哭泣着,抚摸着楚汉的手臂,道:“我……我一定是做了一个噩梦!” 楚汉哭笑不得,便向田丰眼神求救。 “主公!”田丰看到楚汉的眼神,还以为自己在此处,影响了主公发挥,便道:“田某先行告退了!” 楚汉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谋士离去,剩下自己和白素孤男寡女两人。 这……这便是刚直忠勇田元皓吗? 怎么像极了包二奶的中年男人,互相打掩护时的猥琐劲儿? 楚汉咬牙切齿地骂着这位冀州茂才,低头一看,白素竟然哭累了,又睡着了。 但这个姿势也太暧昧了,楚大人试着活动手脚,却被白素抱得更紧! 当楚汉强行抽出手臂时,白素双眼紧闭,竟然在梦里哭了:“楚大人,不要走……不要砍断自己的臂膀!白素不值得你这样!” 我靠! 彻底被封锁的楚汉,望着白素睫毛上的眼泪,也深觉这个小姑娘实在可怜。 他轻轻拭去白素的眼泪,低声道:“我不会走的。先走的人,是小狗!” 白素这才从噩梦中解脱,双眉平息,渐渐睡熟了。 而楚汉佳人在怀,偏偏要坐怀不乱,不仅是蔡琰的问题,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对白素下手,那楚汉实在愧为男人。 “哭得那么伤心,我怎么轻薄你啊……” 楚汉叹了口气,仰望着窗外的满月,忽然想道: “不知道琰儿这时候在做什么?” 一夜无话。 次日,田丰敲开楚汉的屋门,只见白素满脸通红,不时地瞥向楚汉,而楚汉双眼乌黑,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主公,一夜未曾安睡?”田丰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楚汉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田丰已经露着男人都懂的笑容,比着“恭喜主公”的口型了! 你个死老田,可别有个妹妹! 楚汉咒骂几声,三人便一起用餐,等待着事情的转机。 依照张让的安排,楚汉必须深居简出,以免引来赵忠和士族的报复。 难得被软禁,楚汉便好整以暇地享受着悠闲的时光,在屋内和田丰、白素讲些前世听来的故事,也甚是快活。 “从此,令狐冲和任盈盈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楚汉满头大汗,使劲儿灌了几口水,暗骂:“这《笑傲江湖》的故事也太长了,精简精简又精简,也足足讲了三四个时辰!” 田丰对其中“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观点若有所思,而白素却怔怔地望着楚汉,道: “楚大人,任盈盈对令狐冲真是好极了,所以他才忘了小师妹,对么?” 楚汉一听,便暗叫糟糕,难道白素也想效仿那神教魔女,对自己展开柔情攻势? “不是的,他们是大盈若冲,本就是注定在一起的……” 白素似乎不满意楚汉的解释,仍然自顾自地思索着。 楚汉满肚子苦水,窗户忽然“咚咚”两声,令他警觉起来! “黄大人,”楚汉压低声音道:“是你么?” “是!” 屋里仨人都松了口气。 “有何指教?” “事已办妥,待张阿父出门后,速速离开,子时之前必须回来!” 楚汉凝重道:“大恩不言谢!” 黄仁便离去了。 “那我也在侧室,静待主公的好消息!” 田丰拱了拱手,屋内又只剩下白素和楚汉。 他昨夜与白素同室而眠,端茶送水的小黄门都知晓,若是今日和田元皓一起离开,反而显得不自然。、 楚汉便走不得。 但由于刚刚的对话,楚汉极不自在,便以昨夜未曾安睡为理由,趴在桌上睡下了。 装睡中,他似乎感到身后白素的视线,异常地灼热。 不知过了多久,张让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了…… “楚大人,今日庙会热闹非凡,你我同去可好?” 第107章 庙会密见 张让猝不及防的邀请,令楚汉心里猛地一空。 他既然不曾推门而入,楚汉便也装作一副慵懒的模样,道:“张大人,庙会乃是繁华喧闹之地,若有人要杀我,岂不糟糕?” “嗨,哪里话。”张让笑道:“陛下也要去的,宵小岂能当天子的面,把你楚大人砍了?” 楚汉内心叫苦,但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 只是这一去,前面所准备的密会计划,岂不全盘落空? 忽然,白素拉扯着楚汉的袖子,将他推到了床榻之上! 楚汉蚂蚁之力,便是典韦在此,想要推走楚汉也是千难万难,何况白素? 但楚汉又何曾提防白素? “你……”楚汉圆睁双眼,道:“白姑娘……” “嘘!” 白素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揭开了衣衫。 “楚大人?” 张让隔着门问了一句,心中终究不放心,楚汉此人飞扬勇决,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他始终疑心楚汉对自己乃是假意相好,实则图谋大事。 只是庙会之事素来为灵帝所喜,自己不得不去。 “楚大人,”张让笑道,“莫非需要老身亲自请你?” 屋内仍是没有回音,他使了个眼色,左右小黄门便道了一声“楚大人得罪”,推门而入! “呀啊!” 一声女子尖叫,令张让和进入此门的小黄门都愣住了。 只见楚汉与白素双双栖于床榻之上,白素满脸通红,衣衫半解,泄了不少春光,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闯入门中的诸人。 而楚汉则神情尴尬,手忙脚乱地将被子盖在白素娇嫩的身躯上,干笑道:“张大人,庙会,我真的不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 张让大笑不止,道:“楚大人,你可是让老身羡慕得紧啊!” “哪里,哪里……小子行事荒唐,还请张大人勿要怪罪。” 楚汉坐在床上,上身赤裸,矫健得像一头小豹子,向张让拱手赔罪。 “嗨,少年人嘛,腰馋。”张让摇着头笑笑,道:“即使如此,老身就告辞了。” “恭送张大人,我,我……”楚汉苦笑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用送了,”张让转过头潇洒地走了,“既是赤身裸体,就不要在我们这帮人面前露脸了,这是规矩!” 说着,关上了门。 “为楚大人准备沐浴更衣,但不要打扰他。”张让吩咐门口的小黄门,“说不准,以他的身子骨,要一夜呢!” 小黄门们嗤嗤地笑着,又感滑稽,又感羡慕。 而张让也彻底放了心,他在宫中多年,看惯了男盗女娼,便以为天下人皆是如此。 楚汉原本给他的那些深不可测的感觉,此时也消散了不少。 “我就说,若不是姘头,怎么会舍身相救?” 张让摸着下巴,“他先前在老身面前,宁愿挖了此女双眼也要保全手指,和之后不顾性命,也要去赵忠寝宫相救的举动,现在终于说得通了。” “毕竟眼睛不重要,可女人的身子没了,那可是真的没了!” 于是张让便仰天大笑着离去,内心以为楚汉乃是深陷红粉窟的庸常之辈,放心地向庙会行去。 待所有动静都消散了,楚汉便一骨碌爬起身来,站在床榻左右,见白素仍然蒙着被子不愿露面,心中甚是怜惜。 “白素……”楚汉叹道:“苦了你了!” 白素沉默半晌,闷声道:“他们都是太监,看了我的身子也不打紧的。” 可我呢? 楚汉苦笑不已,白素曼妙的身姿,被子里的幽香,还有身上柔软的触感,都在楚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羞愧之下,楚汉便拜倒在地,道:“此事决不能就此了了,我楚汉会给你一个说法!” 白素露出两只眼睛来,望着脸色端庄的楚汉,忽然扑哧一声笑了,道:“楚大人,你好傻。” “啊?”好傻的楚大人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你救过白素一命,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女子清白……”楚汉张了张嘴,又暗骂:“自己可是90后,怎么跟个古代人一样迂腐?” “楚大人曾说过,对圉县蔡氏乃是一心一意。” 白素幽幽说着,两只眼睛似乎有万千柔情,令楚汉看得呆了! “我对楚大人,也是一般!” 楚汉如遭雷击,全身一震,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白素此言,便是说自己生愿做楚汉之妻妾,死亦是楚氏之鬼魂! 女子清白,又算得了什么? “如此,我……懂了。” 楚汉起身,向白素拱了拱手,便偕同田丰,趁着天色离开了张让寝宫! 这些守卫虽然精良,但楚汉修整两日,已经龙精虎猛,背负田丰逃离此等龙潭虎穴,也是不在话下! 二人依照黄仁所指示的路线,从寝宫的东北角跳出,竟然看见两匹马好端端地拴在树下! “这黄大人,还真是上道!”楚汉赞叹一声,便和田丰疾驰而去! 庙会乃是在洛都正中的街道,而阳泉酒家本来也在范围内,但由于近来失火,被认为不详,所以特意隔了出去。 因此楚汉便选择了这样一处地点,与众人碰面! “到了。” 楚汉勒马,几日不见,那尊小小的坟墓还立在那里,只是蒙了一层灰。 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楚汉四顾道:“其他人呢?” “在这里!” 忽然,四面高墙,闪身出现了数百弓箭手! 楚汉立刻将田丰护在身后,静待着幕后主事现身。 少倾,他看见了袁绍的脸。 “袁公,几日不见,为何站得那么远?到底是生分了。”楚汉淡淡道。 “住口!”袁绍怒道,“你假意与我等结盟,实则早已投靠了张让,事到如今,我岂可与你为伍!” “是这样吗?”楚汉抬头凛然道:“那为何带着军队的人,是袁公,而不是我!” 袁绍一怔,咬牙切齿道:“谁知你安的是何居心,总之投靠阉党者,杀无赦!” 他高高地抬起左手,就要向下一挥,示意军士放箭…… 一只手却锁住了他的手腕。 “孟德!”袁绍看清来人,怒道:“你怎么和遂高(何进的字)一般,是非不分,还被这小子蒙骗了心智!” 曹操冷然望着袁绍,道:“本初,你我自少年时便一起游玩,我曹孟德是何种人物,你自然是了解的,又何必说这些华而不实的话?” “那你是信他而疑我了?”袁绍怒气冲冲,但色厉内荏,有些心虚。 “至少以目前的态势看,楚昭寻仍是我们的同道!”曹操大声道:“否则怎会孤身一人直入赵忠寝宫,而不是向我们求助,来削弱兵力呢?” 袁绍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又有几骑兵马,向楚汉处靠拢。 “玄德公、云长、翼德,啊,还有卢师,你们都来到了!” 楚汉认清了来人,便寒暄起来。 “昭寻,好样的!”卢植拍着他的肩膀,“据说你自赵忠寝宫进出自由,竟然没有受什么伤?非智勇双全而不可得也!” 楚汉苦笑一声,可也不便将自己双足双臂砍断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张飞见袁绍聚拢了一帮军士,对准了楚汉,不由得大怒,道:“袁本初!你什么意思?楚兄弟这些天受的苦还不够吗?” “没什么意思,”袁绍冷冷道:“只是他是你的楚兄弟,在我看来,却是一个阵营不明的危险人物!” 张飞破口大骂,而一旁的关羽、刘备对视一眼,上前一步道:“袁公,我倒有一事想要请教!” “玄德请讲。”袁绍拱手道。 “那日阳泉酒家大火,我们三兄弟为了追查凶手,便分头搜寻了洛都。” 刘备缓缓说着,忽然眼神一变:“为何其中有三五士兵逃脱后,径直向袁府走去?” 此言一出,只听得不远处号角阵阵,盛大的庙会开场了,火焰照亮了洛都的天空。 在火光中,袁绍的脸,也是惨白的。 “你说……你胡说!”袁绍迅速调整了脸色,道:“我袁氏乃是天下士族领袖,焉能和阉人勾结?” 说了这些话还不够,他跃下墙头,便要持刀和刘备相对。 刘备昂然不惧,道:“备不过直言经过,何有怀疑之说?袁公如此激动,难道有何难言之隐?” 在他身后,关羽、张飞皆怒目而视,赶来的颜良连忙护住主公。 而楚汉的心中,也在极力地推演这些事情的联系。 “莫非当日的黑衣人,是袁本初的部下?” “是他谴人抓住了白素,并送到赵忠门前?” “可这样,他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若是因为和我在冀州的内讧,此举倒是有解释,但……未免小题大做了!” “阉人猖狂,若是天下党人士族不能同心协力,大汉倾倒的命运虽然早已注定,但在此之前,也有掏空的枯木,和枝叶长错方向的区别!” 正在两方僵持时,何进带着兵马出现了。 “昭寻,你挑的时候真好!”何进似乎有些怨怼,道:“天子参加庙会,我身为大将军是要在周围护卫的!眼下我只有半个时辰的空闲,有话请讲!” 楚汉点点头,便也拦在袁绍面前,道:“袁公,遑论你是怀疑我,或是那些士兵误打误撞地走进你家大门,此刻若是不放下成见,大家同心协力,又如何诛除宦官?” 袁绍这才气喘吁吁地放下刀剑,哼了一声背转身去。 曹操跃下墙头,众人之中他最为狡黠,一眼看到何进身后有一个气势不凡的年轻人,便道:“这位是……” 那年轻人上前,拱手道:“孙坚,孙文台是也!” 楚汉听得瞳孔一缩,又发自内心地大喜,上前抓住孙坚的手,道: “江东猛虎!终于见到你了!” 第108章 田丰奇谋 只见孙坚身子粗壮,双眉斜飞,丝毫没有江南人士的清秀,反而是一副燕赵之地的慷慨悲歌。 “楚将军竟然认得在下,不胜荣幸!”孙坚对楚汉的事迹早有耳闻,此刻见他主动示好,不由得喜悦。 “自然认得,而且,张让也认得!”楚汉望着孙坚的眼睛,平静道。 “他已经谴人找过我了。” “然后呢?” “割了舌头,把使者送回去了。” 楚汉竖起大拇指:“兄台明断。” “这还没完。” “啊?” “他又送来一对千里骏马,供我驱驰。” “马呢?” “洛都远郊的农民生活辛苦,我送给他们拉磨耕地去了。” 千里马拉磨耕地? 众人一听便笑了,刚才的紧张气氛荡然无存。 “那张让性情阴狠,此番得不到兄台帮助,报复之心也必将强烈,还请兄台当心!” 楚汉拱手道。 “文台晓得,倒是昭寻兄弟身在虎穴,万事当心。” 孙坚也拱手称谢,二人对视大笑,当即携手,甚是亲密。 袁绍见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便抢先道:“楚汉,若你真没有什么坏心思,召集我们来,到底有什么见教,还请快快说明吧!” “小子愚钝,请各位来此处,便是要分享现在的状况,待我说明。” 于是楚汉便伶牙俐齿地将这几天的变化,向各位同盟说明,不时引起惊讶的吟哦之声。 一阵沉默过后,何进道:“张让要帮助士族?这……这太难以相信了!” “可是原话如此。”楚汉叹了口气,“或许他只是从十常侍的阵容中将自己抽离出来,以免遭祸事。” “阉党之争已经持续多年,为何这次他就认定,阉党必败呢?”何进挠破了头皮也想不通。 而一旁的袁绍忽然打了个冷战——被曹操看在眼中。 “也许不是认定阉党必败。”孙坚嗓门本来很大,为了掩人耳目,特地压低了嗓子道:“他只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罢了,无论阉人、党人哪一方胜了,也必是元气大伤。” “我与文台想的一样,”楚汉接口道:“张让必是由此着手,想要坐山观虎斗!” “哪有那么容易?”曹操大笑道:“不把他拉入局中,我曹孟德心有不甘啊!” 一直未曾开口的刘备也道:“莫要放过这奸贼,陛下危难之际,哪怕让我捉刀抗旨,杀张让以保平安,也在所不惜!” 众人皆侧目,孙坚大声叫了一声好,询问了刘备姓名,叹息英雄不被重用。 “玄德兄,我倒有一个想法。”楚汉肃然道。 “昭寻的想法必然是好的,快快讲来!”刘备便喜悦了。 “你乃中山靖王之后,比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资格清君侧,为何不利用这个身份?” 楚汉字字珠玑,令刘备醍醐灌顶,颤声道:“你说的是,认亲?” “没错,就是认亲!”楚汉逻辑清晰,道:“卢师的罪名已经被高悬,一日不落,恐怕终身不落!你借着卢师的名号,进朝认亲,与天子谈论朝政,将阉人的祸害说与陛下听,耳濡目染,必有好处!” 卢植听了便激动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玄德,过去为了不触犯天子的名讳,你始终只是自称,若是借此机会,与天子熟稔,岂不是我们士族也多了一位能向天子递话的人物?” 刘备听得蠢蠢欲动,但还是犹豫道:“只是……天子会听我的吗?” “关键不在于他听不听,而是玄德兄说不说!”楚汉凛然道:“灵帝称张让为父,赵忠为母,天子威严荡然无存,便是由于他自幼便聆听了二人的教诲!” “而你刘玄德乃是皇室宗亲,说起话来,总是有公信力一些,只要持之以恒,动摇陛下对于阉人的信任,我们这些做飞刀的,才能一击必中!” “好!”刘备热血上涌,道:“没想到备以武举事,却要以文救汉!势在必得,不可不为!” 楚汉便握着刘备的手,道:“此事对玄德兄也有裨益,这天下姓刘的不少,但得到天子冠冕的皇室宗亲,只你一家!” “日后天下混乱,群雄割据,”楚汉目光笃定,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口:“你刘玄德也可以利用此名,与世人争雄!” 刘备听了,眼睛中猛然亮起一束火焰,又迅速熄灭了,谦逊道:“备无此大志,只愿匡扶汉室,了却平生。” 楚汉也不点破,只是笑了笑,一回头便对上何进的目光。 “昭寻,你是说,即使阉人尽诛,这汉室也不牢固吗?” 面对大将军的质疑,楚汉叹道:“大将军,你久居深宫,面对的便是阉党之争,又或者你的制衡之术,但你且问问诸位兄弟,纵然没有阉人,天下又是一副怎样的模样?你真以为黄巾军、黑山军能够迅速起势,是靠运气吗?” 众人听了,不由得沉思起来。 这些人来自天南海北,可想来想去,这天下已经乱了,杀了那些奸臣,黎民苍生对于朝廷的信任,也已经消磨殆尽了。 如此一来,中央即使发出正常的指令,也会被认为无理! 总会反的。 何进也深思不已,但仍抬头道:“看来诛宦这一步,我还是走得晚了!” 不晚。 楚汉在心中默默想道:“你大将军比历史上,早早觉醒了四年。” 或许经过楚汉这一搅合,那西凉董卓,也不至于进京篡政了? 他正想着奇异的心事,曹操便道:“不愧是昭寻,是非想得如此分明。可是那张让……” “既然他们已经分道扬镳,我们不如先行借力打力之事,利用张让之手,杀了其余九大宦官?”孙坚出谋划策。 “非也!”曹操摇头道:“文台有所不知,我们所想之事,大抵也是张让所想之事——谁利用谁,还真的不好说!” 楚汉也深觉为难,张让若是居于幕后,以后杀也杀不得,又要时刻提防他猛咬一口,实在恶心! “主公!”田丰轻声道:“你曾去过张让、赵忠的寝宫,其中守卫如何?” 楚汉一怔,道:“虽有精兵良将,但趁着夜色,来去一趟,倒也不难。” “主公是以自己的身手做判断,还是以……譬如张郃将军,可否做到?” 楚汉想了想,道:“儁乂也是名将之姿,想来也不甚难。” “那我便有一计。”田丰拱手拜倒。 “田先生快讲!”楚汉大喜,又对旁人夸赞道:“我这军师可厉害了!” 田丰微笑着,不去反驳楚汉的夸赞,道:“既然要引张让入局,便要栽赃陷害,绝不手软!” 他手拿一枝木棍,在地上比划着:“此刻张让已经与十常侍划清界限,他的旧人恐怕也即将转而献媚于赵忠,但这不足以令双方打起来,因为比起张让,党人才是赵忠等人最头疼的。” “没错,”曹操沉吟道:“以张让的狡黠,定然隐忍不动,伺机而发!” “那我们便要他先发制人!”田丰扔了木棍,凛然道。 众人一怔,皆是不解,道:“如何驱使之?” “请诸位挑选各自家将中骁勇善战的,凑足九人。” “于夜深之时,向其余九名宦官的家中,射上一箭!” 第109章 袁绍顿悟 田丰语气自然,却让众人目光一亮! “妙计!妙计!”卢植最先拍板,“纵然心中雪亮者,明白这多半是他人栽赃给张让的,可如此一来,赵忠等人的心中毕竟惴惴不安!” “埋下这根刺,张让便不能稳坐钓鱼台了!”楚汉也甚是骄傲,指着田丰道:“袁公,你看,我的谋士如何!” 袁绍不明白楚汉为何特意指着自己问——毕竟他可不知道,自己在正史中杀了田丰。 “如此一来,甚至可以给士族一个喘息的机会!”曹操也捻须微笑道,“士族平静下来后,阉人的内斗便会更加激烈!妙计啊,妙计!” 当下众人便开始推举良将,刘关张三兄弟并肩子上了,孙坚带着韩当程普,他自己便是江东猛虎,自然不会错过这等好事,这就有了六人。 而袁绍出颜良,曹操出许褚,何进出张辽,九人已经凑足。 而这其中,自然以张辽的行动最为危险! 他本是宫中侍卫,行事若是不干净爽快,被人看到,可是万劫不复了! 没想到张辽浑不在意,笑道:“楚将军,此事虽然并不光明磊落,但也是大丈夫心之向往,我张辽岂可缺席?” 此时张辽也不过十六七岁,众人中和楚汉唯一年纪相仿的便是他。 “不愧是当世虎将。”楚汉望着他跃跃欲试的脸,暗想。 楚汉笑对何进道:“文远只做一个贴身侍卫,屈了大才!” “既然昭寻如此看重他,”何进望了张辽一眼,道:“我便上奏,为文远搏一个骑都尉的职位罢了!” 张辽见楚汉轻飘飘的一句话,竟然可以将自己推到千石官员的地步,不由得拜谢。 楚汉笑而扶起张辽,汉时最重举荐,此番张辽得势,楚汉便是他的举荐人。 若是日后何进有何不测,张辽是要穿孝衣来楚汉军中赴职的! “还有一事,小子要请求诸位。”楚汉肃然道:“诸位虎将射出此箭后,若是有人追查,便喊出这句话!” 楚汉低声,说了一句令众人色变的话! “主公,当真要如此说?”田丰忧心道。 “该当如此!”楚汉点了点头。 众人见楚汉坚决,便默默记下那句话,望向楚汉的眼神又是不同。 至于此话为何,按下不表。 之后众人一起商议,三日之后,再与此处相会,莫失莫忘。 分道扬镳后,袁绍便急匆匆地向袁府行去。 然而他的身后,却跟着某个人。 袁绍捏刀,向后一望,讶异道:“孟德,你为何在此处?” 来人正是曹操。 他笑道:“你我乃是发小,叙叙旧有何不可?” 袁绍疑神疑鬼地望着他,叹道:“孟德,自幼我便机警不如你甚多,有话不妨直说!” “你我且去前方那棵大树下坐定,如何?” 曹操手一指,袁绍本来急于回家向袁隗报告今夜的聚会,此时也无奈地坐下。 见颜良跟着,曹操笑道:“颜将军莫非怕我吃了你家主公?叙旧而已,切莫紧张。” “这……”颜良有些为难。 袁绍打了一个手势,他便驻足不动,任由曹操和袁绍自己谈论去了。 树下蚊虫甚多,袁绍不耐烦道:“孟德,你究竟有何要事,宵禁早已过了,请勿拖延!” 曹操的眼睛背着光,看不出什么想法。 忽然,他就势一拜,道:“本初,念在你我多年好友的份上,今天我们密谋的事,勿要告诉叔父大人!” 袁绍像是被蛇咬了一口,立刻跳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说的哪里话?什么告诉叔父大人……” 曹操抬起头,双膝仍然跪倒,盯紧了袁绍道:“难道刘玄德看错了吗?” 此言一出,袁绍才面如死灰地坐在树下,道:“没有,孟德果然敏锐。” “是我知你太深了!”曹操起身叹了口气,“你袁氏四世三公,想要左右逢源,保全自己,我曹孟德再理解不过了!” “当日阳泉酒家大火,我便奇怪,因为那些士兵数量众多,绝不是赵忠所能拿得出手的,除非他动了虎贲军!” “可事后我来查验,虎贲军当晚无一人出入,那么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曹操偏过头,望着袁绍:“定然是赵忠收买了哪位有兵权的大员,借调了这些军队!” “而我没想到……”曹操自顾自地摇起头来,“竟然是你!” 袁绍咬紧牙关,他险些说出口:“此事乃是叔父所为,我不过是身不由己。” 但他没有。 到底是四世三公的袁氏一族,最优秀的年轻人,他知道,自己默认了袁隗的做法,便和自己亲为无二! “本初!”曹操见袁绍满脸愧色,道:“你的担子太重了,我可以理解,但若是你为此而背信弃义,我曹孟德第一个便不饶你!” “我能怎么办?”袁绍苦着脸道:“何况为了袁氏,我还能瞒着叔父吗?” “那本初以为,我们所做的事如何?” 曹操转变话题,旁敲侧击地问道。 “杀贼自然是千秋功德!” 袁绍脱口而出。 “既然如此,”曹操便慨然道:“以你袁本初一人的不孝,换取天下人的安宁,你可认否?” 曹操见袁绍沉默不语,心道:“总之我是不认的,天下人与我何干?” 但袁隗为太尉,袁逢为太仆,都是手眼通天,自己那个昏庸的老爹可干不过他们! 所以即使此事有悖于曹操自己的道德观,也要将袁绍说得死死的! “我……”袁绍叹了口气,“可我若是违逆了叔父,我弟袁公路,我兄袁士纪,皆可取而代之!” 曹操暗暗好笑:“本初,你有何可以取而代之的?难道是[天下楷模袁本初]这个虚名么?” “纵然是虚名,也是乱世之中存活的根本啊!”袁绍睁大了眼睛,“难道孟德若是一身恶名,遭人痛骂,也可以安之若素吗?” “可以!”曹操毫不迟疑。 此时花香阵阵,虫鸣鸟语,望着眼前的曹操,袁绍却觉得他如此陌生。 “那孟德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呢?” 曹操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袁绍,接着大笑道:“我曹孟德若不能流芳百世,宁可遗臭万年,也好过庸庸碌碌,人云亦云,寂寂无名,潦草离世!” 说罢,曹操起身便走,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声音犹在,人影已远。 曹操告辞之后,袁绍仍在沉思,身上沾了霜寒也不经意。 直到东方发白,袁绍才站起身来,道:“大丈夫不自行其是,仰仗父辈操持,枉为人间客!” 自此,袁绍心境开阔,大笑走入袁府。 第110章 替天杀贼 庙会结束之后,众人相携归家,何进及时赶到,同何皇后站在一处。 此时灵帝已然陶醉于庙会盛景中,尽管黄巾之乱刚刚平定,竟然也生出一种自己乃是当世明君的幻觉。 只见灵帝召唤张让、赵忠,身姿摇晃,不胜感慨道:“二位爱卿,你可知如此良辰美景,朕竟然想起一个人来!” “陛下,如此好兴致,想起的人,定然非同一般。”张让笑道。 赵忠也拍马道:“又或者是先贤明君,陛下心向往之?可在小人看来,陛下即使相比秦皇汉武,也是各擅胜场!” 一时间,百官的阿谀奉承之语不绝于耳,灵帝大为得意! “诸位爱卿所言极是,但朕所想的人,其实近在眼前。” 灵帝左右皆有美人相伴,春风得意。 “不知楚昭寻,现在何处?” “楚昭寻”三字一出,赵忠勃然变色,而张让、何进则侧耳倾听。 “陛下,怎么想起冀州牧楚大人来?”赵忠干笑道。 “赵阿母有所不知!”灵帝竟然当众喊起赵忠的爱称来,总算令赵忠心思稍定。 “自从楚汉进贡了红婴回春丹后,朕可是重焕青春!” 话音未落,身旁的两位美人便嗤嗤地笑了起来,眉目含春,令在场的男人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那是陛下龙精虎猛,有千秋万代的寿数,恐怕楚大人是否进贡丹药,都是一般!” 赵忠口舌干燥,极力劝服灵帝,莫要对楚汉太过看重。 “赵阿母,其中妙处,不在寿数,你是不会懂的呵!” 灵帝哈哈大笑,这简直是对赵忠赤裸裸的侮辱! 赵忠一时间无比茫然,他素来受灵帝恭敬,何时听过这般言语? “哎呦,”灵帝自己一拍脑门,道:“是朕失言了,赵阿母切莫往心里去!” 赵忠讪讪地笑笑,他自然不会懂得灵帝用了那劳什子丹药后有多么得意,只是心中这份恨意,自然而然地转嫁到了楚汉身上! 见赵忠吃瘪,张让便适时地上前进言道:“陛下,楚大人少年英侠,兼有回春妙手,若是只做冀州牧,是否有埋没人才之虞?” “张阿父提醒的是!”灵帝恍然大悟道:“依张阿父之见,该给楚大人什么官职为好?” 张让尚未搭话,何进便站出来道:“陛下,朝廷此时并无空缺,若是单独为楚大人腾出一条晋升之路,恐怕令人齿寒!” 见何进阻拦,担忧之心溢于言表,张让不免得意,心道:“何进知道楚汉不再是士族阵营,而是我张让的飞刀,因此紧张。” “可是天子之意,想来顺水推舟容易,逆流行之艰难,他何进一个杀猪的,是不会明白的!” 果然,灵帝皱起眉头道:“大将军此言何意,若是人才无处安放,朕的朝廷,岂非腐败之极?” 听闻灵帝此言,刚刚还跃跃欲试的赵忠、袁隗等人便蔫了。 而何进退下,在阴影处,嘴角勾起。 他自然是希望,楚汉在洛都中握着实权的! “陛下,”张让趁机进谏道:“楚大人本是冀州牧,武官之道,似乎已经没有余裕,不如送到尚书台去,潜心深造?” 尚书台? 何进一惊,继而一喜。 赵忠一惊,继而一怒! 这得从尚书台是个什么所在讲起。 八个字,出纳王命,敷奏万机! 意思就是,上报给皇帝的奏章,三公过目,尚书台要复核! 皇帝发令,尚书台负责转达! 这[转达]二字,道道儿可就多了。 一直以来,尚书台都是士族的大本营,是对抗宦官把持朝野的最后一道壁垒。 毕竟东汉末年,宦官的势力大到可以直接拆开奏章,若是弹劾自己的,便可以扔了不表,再暗暗将上奏者杀死。 但无论如何,尚书台的众人齐心协力,还是会有三三两两的奏折,落入皇帝眼帘! 当然,至于皇帝如何操作,全看昏庸与否了。 如今张让举荐楚汉进入尚书台,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挑剔之处,毕竟楚汉乃是立了战功,一点一点爬上来的,身家关系清白的很。 可有渠道打听消息的大小官员都知道,他楚昭寻已经是张让的鹰犬了! 更有甚者,说是楚昭寻入洛都的第一晚,便是在张让寝宫中度过的——当然也的确是这样。 于是士族们大为反对,而赵忠为首的宦官集团,也是颇有微词。 因为张让人家脱离十常侍了啊! 现在他要对付士族还是这些老同僚,还说不准呢! 若是楚汉入了尚书台,再玩几手文字狱什么的,将士族、阉人都杀尽。 那朝廷岂非张让一家独大? 以何进为首的外戚,没有士族支持,焉能比断子绝孙的宦官更令皇帝放心? 削权便是迟早的事! 此时庙会结束,本就是一副繁华过后的落魄景象,而众人的心,又如水桶一般摇晃。 朝中风云,便系在灵帝的一句话上! “尚书台?”灵帝仔细思考了一番,道:“楚爱卿尚未加冠,若是安置于此处,怕是力有不逮吧?” 众人见事情尚有转机,便闹哄哄地同意灵帝的话语。 岂知张让早有预料,此时便昂然道:“陛下,老身斗胆问一句,陛下继位,成为明君的年岁,可曾加冠?” 众人都静了。 不少人更是想到:“怪不得张让屹立朝廷二十余年,从来稳如泰山!” “好!好!”灵帝抚掌大笑,“张阿父说得对,朕继位之时,尚且十岁,不也做到今日之地步了吗?” “来人,传令!” 一名中常侍便急急忙忙地献上诏书。 “冀州牧楚汉,今日起,兼任尚书台侍郎一职!” “陛下圣明!” 张让带头跪拜,文武百官无奈,只得齐齐赞颂灵帝英明。 “起驾,回宫!” 灵帝笑意盈盈,忽然又道:“传朕的尚书侍郎,明日来殿中相会!” “领旨!”中常侍跪拜在地不敢起来。 如此一来,[楚汉是张让鹰犬]的名声算是落实了,同时得到灵帝召见,乃是风光无两的朝廷重臣! 此番散去,众人心中都各自思索着今后的道路。 袁隗归家,见袁绍坐在门外的树下,疑惑道:“本初,你在此处作何?” “恭迎叔父大人。”袁绍起身恭敬道。 袁隗心事重重,见袁绍眼神清澈,也无心盘问,没头没脑道:“本初,楚昭寻此后可有再来找你?” “自阳泉酒家烧毁后,未曾会面!” “是这样……”袁隗沉吟道:“今后若是楚昭寻来到袁府,必以上宾之礼相待之!” 袁绍一怔,道:“叔父,为何作此改变?那赵忠的使者呢?” “拒而不见!” 袁隗斩钉截铁,又郁郁道:“如此反复,实在悖于常理,可及时止损,乃是君子所为。” “谁能想到,他楚昭寻不是尖刀,而是开天辟地的巨斧呢?” 见叔父如此忌惮楚汉,袁绍心领神会,便应和几声,随袁隗走入袁府。 “可是,叔父……”袁绍在心中暗暗发誓:“孩儿已经有所觉悟,不会再言听计从了!” 话分两头,那边厢赵忠回到住处,满心悲愤,却无处施展。 此时,他真的想用一生繁华,换回鱼水之欢的能力,随便找一个女人,在肚皮上发泄一番! “赵大人。” 身后,一位谋士模样的人闪身而出。 “是你。”赵忠点了点头,道:“他张让,实在欺人太甚了!” “主公,自你与张让决裂,我就猜到会有这番结果。” 赵忠默然不语。 那谋士叹道:“只是没想到,那叫做楚昭寻的少年,竟然如此难缠!” “这把飞刀,着实扎到我的软肋了。” 赵忠沉思一会儿,忽然道:“依你看,该当如何?” 谋士皱眉,思索良久,道:“先下手为强!” “何意?” “主公,开春后,陛下要去白马寺求佛,那是咱们的巢穴所在,岂能叫别人占了便宜?” 赵忠一凛,拱手道:“多谢指教!” 正在赵忠主仆二人图谋如何聚而歼之时,洛都有史以来都足以载入史册的凶事发生了。 在赵忠、封谞、段珪、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等九大常侍的家中,忽然钻入了一支冷箭! 家将明火执仗地搜寻凶手,只得到一道黑影猝然远去,和一句震耳欲聋的话! 九家墙头,皆是如此。 “冀州楚昭寻,替天杀贼!!” 第111章 祸从口出 “到时,请各位说出,[冀州楚昭寻,替天杀贼]此语!” 在庙会进行的时候,楚汉对诸盟友如是说。 “昭寻,何以主动立于危墙之下呀?”卢植惊异地拉住了他的手。 楚汉肃然道:“卢师,我们此举是为了引张让入局,没错吧?” “自然。” “那我楚昭寻今日,台面上是谁的爪牙?” “……张让。” “即然如此,报我姓名,岂非正是合适?” “可是……”卢植为难道。 张飞也在一旁拉住楚汉,道:“楚兄弟,你此时尚是张让的阶下囚,若他发现自己蒙冤,一刀将你宰了,又待如何?” 楚汉看了孙坚一眼,笑道:“若是张让拉拢了江东猛虎,我这冀州牛犊杀了也不打紧。可此刻张让没有别的猛兽供他驱使,又焉能不留下牛犊也?” 张飞瞠目结舌道:“可是……你……” “昭寻,莫非你以为我等皆是贪生怕死之辈,日后东窗事发,避之唯恐不及么?” 关羽上前,双眉飞起,抚摸着美髯道。 他是后世的武神,不怒自威,此时含怒发问,声势更是惊人。 “云长兄,你误会了。”楚汉拱手道,环视四周:“在场诸位,都胜过小子百倍,如何胆敢藐视?” “只是此事于我辈实在大有裨益,”楚汉沉声道:“九家遭遇箭伤,又同出一人之语,众人皆知这乃是预谋已久,假冒的。” “可既然已经有九人冒充我楚昭寻,将来士族行事,无论是暗杀、毒杀、或是诛杀宦官,皆可推给[楚昭寻]三字了!” 楚汉说完,静待众人回复,却只有曹操、田丰、刘备等寥寥数人明白了楚汉的意思。 “即是说,”何进上前问道:“此举可以鼓励士族向宦官发起反攻,而不必爱惜名声?” 可不是么,什么脏事儿狠事儿都能找到苦主——楚昭寻是也! “如此一来,”楚汉点了点头,“不但行事方便,而且我辈中人将会更加大胆!” “试想,宦官力弱,又无多大实权,之所以将党人逼得连连败退,便是趁了[不知廉耻]四字的便宜!” “若是士族皆以[楚昭寻]之名,以恶劣手段行正义之事,宦官何尝不败?” “更有甚者,”楚汉微笑道:“今后的[楚昭寻]越来越多,也能稍微洗刷我[张让鹰犬]的恶名!” 众人听了,不禁陷入沉思。 “好!”曹操先行赞叹,同时自叹弗如道:“如此良策,如此气魄,视声明为虚幻,也只有你楚昭寻如此天马行空!” “昭寻你且放心,”刘备也上前道,“待大事一成,我等自然恢复你的声誉!” “谢过师兄!”楚汉笑嘻嘻地说。 卢植在一旁捋着胡子,对自己朝廷救援,收了这样一个宝贝徒弟而得意。 见众人没有异议,楚汉便再次拜谢道:“诸君都是大汉庭柱,行事务必小心。” “祝诸君武运昌隆!” “冀州楚昭寻,替天杀贼!” 寝宫中的赵忠吓了一跳,丝履都来不及换,便冲出寝宫。 家将们早已手持火把,对着墙外不停呼喝! 马蹄声响起,赵忠寒着脸道:“还不快去追?” 众人如梦方醒,便急匆匆地上马追赶。 赵忠望着家将的背影,忽然喊道:“不必追了!自取其辱!” 说罢,转身走进房门。 留下一众家将面面相觑。 而其他被袭击的常侍有派遣家将前去追赶的,最后灰溜溜地牵了一匹马回来。 “主公,我们被骗了。”家将苦着脸禀告,“马上并无骑士,只怕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放出来的马!” 众常侍气得脸孔发紫,都不约而同地恨上了楚昭寻。 一夜无眠。 次日,楚汉于白素房中醒来,草草地洗了把脸,便急于出门,探听昨夜的情况。 他望了一眼睡在床上的白素,昨夜自己从窗户上翻过来,白素还在等待自己。 而楚汉本来面对白素就有无数迷茫,便和衣而卧,在墙角安睡了。 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终究暧昧。 何况白素其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否则赵莲那样的纨绔子弟,何以会看上她? 楚汉的心急跳了几下,便移过视线,连忙推开房门。 乍一出门,小黄门们便一副久候的架势,偷笑道:“楚大人,夫人尚未醒来么?” 楚汉脸一红,道:“令兄台耻笑了。” 接过小黄门的毛巾,楚汉擦干净了脸,便向张让的厅堂走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楚汉便看见张让已经用过餐了,端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难道昨日事情做得并不顺利?”楚汉疑惑地想着。 张让一抬头看见楚汉负手而立,便道:“楚大人,昨夜睡得可好?” 楚汉点点头,道:“后半夜睡得很踏实。” “哦?”张让一笑,“那前半夜是何事阻挠了楚大人清净?” 楚汉故意挠着头笑笑,露出一副房中和谐的幸福笑容。 “楚大人,有一事你或许不知。” 张让淡淡说着,楚汉心中一凛:“来了!” “请问张大人,是何事?” 张让慢悠悠地说:“昨夜有刺客在九家宦官的墙上,都射了一箭!” “竟有此事?”楚汉连忙问道:“可有抓到刺客,探他面目?” “刺客武艺高强,不曾抓获。” 楚汉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笑道:“张大人,你刚刚脱离十常侍,便有人替天行道,可见张大人高瞻远瞩!” “你真这样以为?”张让看了楚汉一眼,道:“正因如此,这次刺杀明显是冲着陷害我来的。我那些个老兄弟,此时恐怕已经收拢爪牙,准备找我的麻烦了!” “张大人,你问心无愧,又何须担心?”楚汉凛然道:“何况敌人找上门来,我楚昭寻的刀,难道生了锈么?” “若是问心无愧便无须担心……”张让扫了楚汉一眼,道:“楚大人,那些刺客做事时,喊的可都是你的名字!” “什么!”楚汉也不知道自己表演出来的震惊表情是否准确,总之后退了一步。 “难道不是看准了张大人脱离了十常侍才下手,而是认准了我是张大人的爪牙,才故意栽赃陷害?” 楚汉越演越圆熟,便道:“这群家伙,也太放肆了!” “这群家伙?” 张让忽然盯紧了楚汉,那目光像是要将楚汉的灵魂都灼烧出一个洞来。 “楚大人,”张让起身,凑近了一些,道:“我只说了是刺客,你为何知道[刺客]不只是一个人,而是[这群家伙?]” 楚汉如遭雷击,立在当场,懊悔不已! 第112章 张让试探 楚汉心中当然知道那群刺客是谁,而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张让在话语中为他所设置的陷阱! 如今,楚汉只能硬着头皮讲下去了。 “张大人,我并不知道刺客数目,只是猜想这背后必定有主使,因此才脱口而出!” 楚汉目光炯炯,紧盯着张让。 而张让见他对答如流,倒也收回了目光,道:“唉,此事于你于我,都麻烦极了。” “张大人,敢问刺客共有几人?” “……九人。” 张让的沉默令楚汉警觉——他还是在怀疑自己。 “既然九人同时刺杀,明眼人定能看出这是陷害,你我又何罪之有?” 张让叹了口气,道:“昭寻,你可知世上最锋利的兵刃为何么?” 楚汉昂然道:“我并不知道,只是小子对自己的身手也颇为自信!” “那都不够!” 张让拍着栏杆,道:“任你一人武功盖世,再如何无敌,也该知道,最锋利的兵刃,就是流言!” “流言?” “正是流言!”张让凛然道,“我是从小黄门一步一步走上这个位置的,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甚至我们宦官何以与士族相对抗?那便是利用流言杀了那群问心无愧的士族!” “你我问心无愧,可[无愧]便可以不解释么?” 楚汉低头不语。 “若是你我任由流言增长,到时候传出来你楚大人乃是鬼魅,同时在九家墙头上射箭,也未可知!” “三人成虎!你楚大人可知道?” “诚然如此,但……”楚汉辩解道:“可此事乃是那些刺客故意将你我放置在一个难堪的境地,若是刻意澄清自己的清白,难道不是落入了敌人的陷阱吗?” “所以,此计真是大妙啊!”张让叹了口气,“这便是[阳谋]!你明知不可为,但依然要为之!” 楚汉听到张让夸奖,心中不由得得意,但面上仍然忧心忡忡,道:“张大人,那我们该如何自处?” “徐徐图之!” 张让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句话来,便一摆手,道:“昨夜灵帝已经钦定你为新的尚书侍郎,恐怕不多时候,便会有钦差来召见你,做好准备吧!” “啊?”楚汉这次的惊讶却是真的了,随即会意,道:“张大人,定是你为小子谋的青云之路!” “你进了尚书台,便能随意浏览大臣奏折,于我也有莫大的好处。” 张让说着说着,便哑然了。 很简单,他对楚汉的信任起伏极大,在这次惊动洛都的刺杀中,他再次怀疑,楚汉只是假意归附自己而已! 毕竟从这个角度来看,一切都说得通了:刺客并不想着杀人,甚至不慌着逃跑,而是等待家将追出门后,才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安上一个楚昭寻的身份。 诚然,他楚昭寻因为自己脱靴赠袍的事,已经失却了士族的立场,不少人恨他,也是情有可原! 但楚昭寻毕竟是杀了张牛角、与赵忠对峙的英雄人物,比他手段肮脏、令人不齿的士族多了去了,多大仇多大怨啊,报他楚昭寻的名字? 楚汉若是为士族内应,所有的疑点便可以迎刃而解:以楚昭寻之名行刺宦官,而又故意将自己遗漏,目的便是要将天下士族的目光聚焦在此处,等待着一击必中的时机,同时引起十常侍的内斗! “可是……”张让不由得望了楚汉一眼,心想:“如此铤而走险又妙到巅毫的策略,还是那个为了向我表示忠心,意图挖出白素双眼,而又为了救白素那姑娘的性命,不惜孤身探入赵忠寝宫的楚昭寻吗?” 楚汉双眼清澈,见张让望着自己,知道此时绝不可以有半分的退缩。 “他似乎只有十七岁,心机怎么可能如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一样深?” 张让想破了头也不明白,这件事也太过蹊跷,实在令他一筹莫展。 “或许……”张让在心中暗暗后悔:“我将他推向尚书台的日子,太早了……” “难道,”楚汉开口道:“还有什么奏折,是张大人看不到的?” “尚书台那个地方你不了解……”张让此时也无可奈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得布置任务给楚汉才行。 “大臣奏章都送往此处,但灵帝深信我和赵忠,所以严格说来,只要呈上来的奏折,我俩便可以轻车熟路地打开。” “可随着曹节大长秋的逝世,我们宦官并没有一个真正的领袖人物!” 楚汉一愣,随即了然,毕竟张让和赵忠,算是平分了朝政之事,更是一人持节管理虎贲军,一人持节管理御林军! 因此,那些奏折虽然都是在抨击宦官,定然也有分别! 有些一定对张让更有利,另外一些定然对赵忠更有利! “怪不得……”楚汉心道:“张让慌慌张张地就将我塞入尚书台,便是为了拦截对他不利的奏折,以免落入赵忠的眼中!” “毕竟此二人已经决裂,赵忠看了那些奏折后,反过来将张让逼到死路的机会,也还是存在的!” 可是,将我送往那个所在,你张让一生谨慎,终究于此事糊涂了。 楚汉淡淡一笑,落入张让严眼中。 “你果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张让喟叹道:“这二十多年,无数人登门拜访,希望改姓张,被我收为义子,但我从来没有答应过。” “可昭寻你却不同,英勇就不必说了,偏偏年纪轻轻,尚未加冠,便已经如此聪慧老练,必成大器!” “若是你愿意改姓张……” 张让露出了一个老人应有的软弱姿态,向楚汉恳求:“我这一生的权谋之术,财宝金银,便是给了你也无妨!” “你意下如何呢?” 楚汉目不转睛地望着张让,万万想不到他竟于此刻提出让自己集成他的一生积累! 虽然自己的老爹不靠谱,但楚汉可是万万做不出更名改姓这种事的! 何况还是一个太监? 何况还是东汉末年时候的太监? 大汉都要亡了,我要你权谋之术有何用? 若不是杀了赵莲,为求自保,楚汉说不定都不掺和这些阉党之争! 毕竟放着放着,就三国时代了呀! 可是如今,自己投靠张让时说得极为清楚,自己就是为了名利而来! 现在好了,张让忽然来这一手,也不知道是糊涂了还是有意试探,名利摆放在这里,你要不要? 若是不要,你当初来我这儿干嘛? 若是要,你就别嫌弃做我的儿子,一辈子打上与阉人同流合污的烙印! 到时候,纵然楚汉有何进、曹操、袁绍、刘备、卢植等人做担保,这名声也要不回来了! 楚汉情急之中,进退两难,忽然黄仁引领着使臣进来了。 “张大人!楚大人!”黄仁不动声色地和二人打了招呼,“使臣来访!” 楚汉呆呆地望着黄仁,忽然就有了计较! 使臣在场,张让自然不会逼问楚汉,将此事轻轻巧巧地掀过去,道:“使臣大人,可是宣楚汉进宫?” “拜见张大人!”那使臣自然对张让毕恭毕敬,道:“正是如此,楚大人,请沐浴更衣,随我进宫面见圣上。噢对了,楚大人此刻已经是尚书侍郎了,切莫忘了。” 楚汉躬身道:“多谢天使大人!” 那使臣点点头,又对张让满脸堆笑,立于门外等候。 “张大人,”楚汉见使臣离场,便凛然道:“你刚才所讲,实在是小子毕生所求!” “哦?”张让的眼睛中露出一阵寒芒,“如此说来,你是答应了?” “非也!” 楚汉斩钉截铁,令张让的眼神更加冷冽。 “那楚大人意欲何为?难道当一辈子的飞刀,都不思名利?老身实在难以相信呢!” 楚汉微微一笑,面对张让的质疑,道:“我虽心向往之,但却懂得礼数。” 说着,楚汉向不明就里的黄仁一指,道:“我得以效忠于张大人,乃是黄仁举荐,吃水不忘挖井人,小子以为,黄仁比自己更适合继承张大人的宝物!” 这下可把黄仁吓得不轻,连忙道:“楚大人为何胡说?张阿父年富力强,再活个四五十年也不成问题,怎能于此时讨论起财产的归属来?” 楚汉笑而不答,见张让低头沉思,他明白自己的应对无论如何都说得过去! 汉朝的举荐制度,几乎令举荐人得以享受为人师尊的待遇! 即使黄仁只是在张让面前提了一句楚汉的英勇,便令楚汉得到入宫的机会,似乎不是正规的举荐流程。 但只要当事人认定,那黄仁又有什么理由不可以是楚汉的举荐人呢? 于是张让看了看黄仁,又看了看楚汉,拂袖而去。 “君子不夺人之美,不愧是我张让挑选的飞刀。好!” 第113章 只斩昏君 楚汉几乎是狼狈地离开了张让寝宫,随使臣一起向朱雀门走去。 “楚大人,你如此年轻,便已官居两千石,日后不可限量,可不要忘了老臣啊!” 那使臣眉眼弯弯,向楚汉献媚。 楚汉应对这等阿谀奉承之语自然手到擒来,笑道:“那是自然,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老臣乃是何皇后的专侍,楚大人唤我阿苦即可!” “何皇后?”楚汉随即会意,“原来是大将军的姐姐!” “是啊,”阿苦笑道,“何皇后对我们向来很和善。” 楚汉凝神思索,若说此次穿越与他印象出入最大的,便是何进和何皇后了。 何皇后成了何进的姐姐就不说了,这两位竟然并非庸常之辈,而是有大智慧的武将、明妃!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楚汉一边想着,一边踏入了朱雀门。 四面宫城环绕,四角筑着角楼,宫墙之外,便是卫士所居住的区庐。 楚汉眉头一皱,便问道:“请问阿苦大人,这些卫士都是哪个编制的军队?” 阿苦道:“宫中卫士,自然便是虎贲军和御林军了!” “是这样……”楚汉若有所思。 待使臣将楚汉引入含德殿,便躬身道:“自此以后,便不是阿苦可以给大人引领的去处了。” “多谢阿苦大人!”楚汉躬身道谢,便自行走入含德殿,面见灵帝去了。 尚未走到深处,楚汉已经听见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和灵帝醉醺醺的呼喊: “美人,何故走得如此迅疾?” 楚汉一头冷汗,这灵帝莫非有什么特殊癖好,有人看着才更兴奋? “咳咳。”楚汉清了清嗓子,道:“微臣楚汉,面见陛下!” “楚爱卿?” 灵帝一喜,便掀开了帘子,望着楚汉大笑:“果然是朕的楚爱卿!” “陛下近来可好?”楚汉笑眯眯地观察着灵帝,只见他气色红润,四肢矫健,那于吉的配方果然灵验。 只是,这都是饮鸩止渴的法子,灵帝的寿数必将衰减! “好!好!”灵帝大笑着挽着楚汉的手,由于是君臣私下会面,他便也不在乎礼数了。 “不瞒楚爱卿说,你那一盘灵丹妙药,胜得过朕的十座城池啊!” 灵帝为楚汉赐座,楚汉却在心中骂道:“真是天生的昏君!” 面上却笑道:“只要陛下喜欢,臣便起到了微末忠诚之意!” “楚爱卿,说句真心话,”灵帝感慨道:“如今天下刚刚安定了一些,朕能给你的职务不多,倘若黄巾贼军仍在叛乱,便是赏赐你一个大将军,又有何难处?尚书侍郎,实在委屈你了!” 楚汉暗暗好笑,若是寻常官员,想要做到尚书台侍郎的位置,得从六百石的县令做起,三年之后又三年,历经官海沉浮,方有机会进入尚书台做个议事! 楚汉十七岁便担任大汉侍郎,这简直是坐了火箭也撵不上的升官速度了! “只要能为陛下尽心尽力,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楚汉拱手,谦逊不已。 “楚爱卿真乃国之栋梁,大汉未来啊!” 灵帝叹了口气,忽然从身后拿出一叠奏折来! 在楚汉惊愕的目光中,灵帝抚掌大笑: “楚爱卿,你这尚书侍郎,便由此开始!” 楚汉打开那些奏折,只见那是赵忠、封谞、段珪、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的联名上书,详细描述了自己被“冀州楚昭寻”当做“替天杀贼”的对象,行刺的经过! 此事早在楚汉意料之中,这群太监把控了公众舆论,自己倒是擅长吹吹耳边风! “陛下,我……我……”楚汉知道此时必须表现得手足无措,才更为可信,“我实在是冤枉的!” 灵帝微笑着接过楚汉手中的奏折,唤人拎来一个火盆,在楚汉的瞩目中,将奏折扔了进去! “陛下?”楚汉继续装无辜。 “楚爱卿!”灵帝宽慰道:“若是朕怀疑是你做的手脚,你又焉能走入这朱雀门?”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楚汉当即拜倒。 “唉,怎么又行此大礼?”灵帝扶起楚汉,道:“楚爱卿,你乃是少年人,与宫中那些老臣皆有不同,朕且问你,你以为朕是明君否?” 楚汉没有抬头,心中自然不以为然,还觉得灵帝厚脸皮。 “若陛下不是明君,楚昭寻焉能进贡红婴回春丹?” “正是!”灵帝眉花眼笑,“楚爱卿知我深也!” “朝中党人,以为朕只会听信谗言,信任宦官,不理朝政!” “但朕实在关注着朝中大事,于天下形势,也颇有心得!” 灵帝说到澎湃处,真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气概! “你就吹吧。”楚汉心中暗自无奈,“若你不是昏庸无道,大汉何以至此?” “……所以你楚大人的行踪,我也再清楚不过了!” 忽然听到灵帝如此说,楚汉当真捏了一把汗! “陛下……暗中观察了微臣?”楚汉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 “诚然如此!”灵帝得意道:“你如今住在张让寝宫中,是也不是?” “是。”楚汉心中砰砰直跳,不知道灵帝是否知道自己和众人密谋的事。 “和你同行的,还有冀州茂才田元皓,与民女白素,是也不是?” “是……” 怎么办? 若是灵帝动了杀心,即使会被天下人追捕,也要负隅顽抗,哪怕杀了他呢! “刺杀发生的时刻,你正在……” 灵帝忽然狡黠一笑,凑近了楚汉。 楚汉手心有汗,正思索着若是杀了灵帝,自己如何逃脱时…… “你正与那民女白素,行鱼水之欢!” 说罢,灵帝竟自顾自地大笑起来,引得楚汉一阵尴尬之余,也有劫后余生的感受。 想来灵帝的意识不会如此超前,培养一批情报部队出来。 那么他情报的来源,自然是诸位小黄门或者宫中常侍了。 “既然张让不知道我的行踪,灵帝自然不知道!” 楚汉心怀大慰,拱手道:“微臣耽于美色,以后必将改正,以侍陛下!” “大可不必!”灵帝皱眉道:“楚将军少年英侠,自然有少女爱慕,若是放着不管,岂不是罪大恶极?” 楚汉心中一跳,灵帝所言,简直是在描述自己和白素的尴尬关系一般。 “只是楚大人,”灵帝笑道:“你可不要自己私藏一些房中秘药,不与朕同享啊!” “自然不会!”楚汉一脸黑线,合着这皇上每天除了干就什么也不干。 “请问陛下,”楚汉又道:“那昨夜的刺杀之事,可有眉目?” “朕也甚是忧心。”灵帝捋须道:“九位常侍统统受到暗算,定然还是那阉党之争留下的祸根!” “既然九家同时中箭,此事定然计划深远,朕,可是要好好审问一番党人领袖了!” 楚汉一听就急了,道“陛下,此事若是党人领袖密谋,又如何不留下姓名?你也知道那群家伙,最重的便是声明,这等扬名立万的机会,还操作成栽赃陷害微臣,并不合理!” 灵帝一听,倒也颇有道理,道:“依楚爱卿之见,该当如何呀?” “陛下,微臣以为,可以将九位常侍大人唤到宫中,逐一排查,看是否有共同的敌人!” “敌人……难道还不是党人?”灵帝糊涂了。 楚汉凛然道:“若是党人,便诛杀党人即可。但臣虽托张大人庇护,住在他家中,仍要将真心话说与陛下听!” “好。”灵帝微笑着,很满意楚汉的忠心,道:“楚爱卿毕竟是朕的爱卿,自然要说真话。” “陛下可曾想过,为何张大人没有受到冷箭?” 灵帝一愣,摇头笑道:“楚爱卿,这就是你思虑不周了,既然他们报的名号乃是你冀州楚昭寻,又知你寄居在张阿父家中,怎会做此自相矛盾之事?” “那敢问陛下,”楚汉目不转睛道:“是因为报了我的名字,才不去骚扰张大人,还是一开始就绝不会骚扰张大人,才想到报我的名字?” “这……”灵帝哑口无言,道:“楚爱卿的意思是,此事与张阿父或许有关?那些人……是他指使的?” “微臣不敢妄加评论,只是依照陛下的思路,若是张大人将此事栽赃给我,反而可以洗脱他的嫌疑不是吗?” “毕竟,”楚汉意味深长地笑笑,“我楚汉乃是张大人的爪牙,留下我的姓名,自然会令人联想到,此事定然不是张大人所做,否则绝无可能留下如此多的破绽!” 这是几重否定了?楚汉也闹不清楚,灵帝更是一头雾水了。 楚汉苦口婆心的,便是不希望灵帝从党人领袖身上追查,否则自己的计划还有什么意义? “楚爱卿的话,朕已经晓得了。”灵帝点了点头,但面色显然不愉快,道:“只是朕深信张阿父,不会做此绝情之事!” “陛下圣明,是微臣一心想着为陛下分忧,这才连自己的恩人才怀疑!”楚汉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爱卿之忠心,日月可鉴!”灵帝看了他一眼,道:“你且放心,今日的言语,不会传到张阿父的耳朵里!” “谢过陛下!”楚汉的嘴角偷偷勾起,这样的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至少楚汉与灵帝之间已经有了秘密,他也开始微弱地怀疑起十常侍之中,有了别有用心之徒,不是吗? 为灵帝的心中埋下一根刺,这就是楚汉的目的! 只要日积月累,灵帝对于十常侍的疑点越多,心中那根刺便会扎到血肉里! 灵帝终究是帝王,虽然是个昏庸的帝王,但也不会允许亲近之人生出二心的! “陛下,既然如此,微臣先行告退。”楚汉便符合时宜地告辞。 灵帝摆摆手,道:“爱卿便退下吧。” 也不知道他在思考楚汉的话,还是想着待会儿要临幸哪位宫女。 楚汉后退,尚未转过身去,忽然一股凌厉的劲风向自己的脑门儿吹来! “是冷箭!” 楚汉一惊,急忙挡在领地身前,伸手抓住了那支箭! 箭头无毒,楚汉身后的灵帝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不住地问道:“楚爱卿,你可看清箭的来处?” “那儿!” 楚汉伸手一指,一个黑影翻过了宫墙,消失不见。 而他留下的话语,却令楚汉和灵帝一起变色! “冀州楚昭寻,今日只斩昏君!” 第114章 君要臣死 楚汉和灵帝对视一眼,便立刻闪身冲了出去! “他妈的……”楚汉口中咒骂不停,一个翻身便爬上了宫墙! 只是四面秩序俨然,空荡无人,只有侍卫在宫墙下面仰着脖子,似乎也听到了刚刚的话语。 楚汉知道,这句话喊出来,自己的处境就不一样了! 不管之前九位常侍多么得宠,灵帝看待他们也只是以己度人的心态…… 可[冀州楚昭寻,只斩昏君]这句话一出口,那灵帝心中自然会深深忌惮这次[冒名楚昭寻]的行动! 楚汉咬牙,返身回到了含德殿。 “陛下!”楚汉拜倒在惊魂未定的灵帝面前,道:“嫌犯已经不知所踪,是微臣无能了。” 灵帝瑟缩着,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指着还在颤抖的箭矢道:“快把这不祥之物拿走!” “是。”楚汉起身,干净利索地拔出箭矢,端详片刻,并无什么特异之处。 箭矢留下的印痕触目惊心,但灵帝终于平静了许多。 于是开始发怒:“楚爱卿,你不是大破张牛角,英勇冠绝天下的人物么?怎么能让一位小小的刺客溜走?” 这就是不讲道理了——可谁让他是皇上呢? 楚汉苦笑道:“陛下,人力有时穷,臣担心那刺客会转身再次行刺,不敢离陛下太远。” 此时众位侍卫已经慌慌张张地赶到,跪在地上恳请灵帝从轻发落。 灵帝喘着粗气,忽然一指楚汉:“拿下他!” 楚汉大惊,但又不能反抗,辩解道:“陛下,我人在此处,难道还有罪么?” “朕知道那人不是你,”灵帝目光炯炯,道:“也知道不是你指使的,否则绝无道理在你我叙话之时发难。” “既然如此,”楚汉被四位士兵绑缚,道:“陛下何故迁怒于我?” “迁怒?”灵帝怒极反笑,“他喊的难道不是你楚大人的名字么?这事和你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竟然还敢责问朕是迁怒?” “总之微臣不服!”楚汉昂然抬头,一双眼睛像猛虎一样盯着灵帝。 灵帝打了个冷战,忽然想起楚汉乃是万夫不当之勇,自己这几个士兵,还真是不够看的。 连忙缓和语气道:“楚爱卿,朕只是认为,若是放任此事不管,那天下人皆可以披着你楚昭寻的皮,前来作乱了!” “忠君之心,你楚爱卿是大大的有,”灵帝挠头道:“为了朕的安危,你就是死一死又何妨?” 楚汉惊了。 他彻底明白了封建王朝那些毒害人心的思想,影响究竟有多大。 “死一死又何妨”这种话,他竟然腆着脸说得出口? “陛下!”楚汉高声道:“你今日杀了楚昭寻,可刺客仍然逍遥法外,明日他便可以用别人的名义,来行刺陛下,难道陛下再去杀别人?若他口中大呼[高祖刘邦,清理门户],难道陛下去掘自己的祖坟?” “大胆!”灵帝气得浑身发抖,“朕一生都没有听过如此不敬的言语,单单这一条,你就够死上七八十回了!” 楚汉知道今日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道:“若是陛下杀了楚昭寻,才趁了他人的心意!那时陛下便不是天子,而是别人手中的刀剑,面对刀剑,我刚刚说的话,又有什么不敬了?” “你!你!” 灵帝气得坐在龙椅上——别怀疑,他坐哪儿都是龙椅。 身旁二位美人立刻上前,抚摸着灵帝的胸口,让他消气。 “陛下!”楚汉急声道:“以陛下之贤能,必能看清其中的局势,旁人要陷害我楚昭寻,甚至陛下要杀我楚昭寻,我也在所不辞,只是陛下的圣明不可被这群贼子玷污!” 如此溜须拍马之下,灵帝的气色才缓和了许多,但依然面对楚汉有些为难。 这些事对他而言,实在太麻烦了,不如杀了楚汉换一个清净。 此时,一名中常侍于殿外报告:“陛下,何皇后请见!” “她来干什么?”灵帝皱着眉头,挥手道:“不见不见!” “陛下,臣妾已经进来了,还不要见吗?” 一阵柔媚的声音,令楚汉不由得侧目。 只见一位衣饰华贵的妇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但眼角皱纹颇多,又像是四十岁,容貌美丽,眉目与何进有五六分相似,俏丽在大厅。 “皇后,”灵帝勉强笑道:“非是不见,只是朕在处理要事,并不方便。” 何皇后出身低微,乃是屠户之女,但仍然被选为贵人,召入宫中,可见容色绝美,灵帝对她喜欢得紧。 只是如今年岁大了,灵帝兴致缺缺,加上得了楚汉的灵丹,每日便和那些年轻的宫女嫔妃厮混。 若不是何皇后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灵帝才不至于对她如此客气呢! 那何皇后目光从未看过楚汉一眼,向灵帝行了礼,便坐在一旁,道:“臣妾知道陛下处理要事,不如说来听听,臣妾也好为陛下分忧啊?” 灵帝看了她一眼,心道:“素闻何皇后在后宫中颇得人心,问问她倒也无妨。” 当下便将昨夜惊动洛都的刺杀告诉了何皇后,更是拿出刚刚射来的箭矢,与何皇后一观,道:“皇后请看,刺客飞扬跋扈,说出的是楚昭寻的姓名,若是朕不杀他,那岂不是后患无穷?” 何皇后拿过箭矢,眼波流转,忽然望着伏地的楚汉笑道:“你便是那名扬天下的楚昭寻?我看看……哎呦,果然如此年轻。” “陛下,”何皇后咯咯笑着,“他是不是和万年公主差不多大小?” 灵帝面色不悦,道:“说这个干什么?” 万年公主? 楚汉没有抬头,心道:“那不是刘宏记录在《后汉书》中的唯一一位女儿么?只是不知道是谁生的。” “没什么,只是感慨罢了,这么小的孩子,受了这么多磨难,真是叫人心疼。” 灵帝便直斥何皇后:“朕并未叫你来母仪天下,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什么心疼心不疼的?” “那好,臣妾便就事论事。”何皇后忽然端庄正经起来,道:“陛下,你可曾听说洛都前几日的大火?” 到底是要转几个弯子。 灵帝叹道:“朕忙于国事,不曾听闻。”(楚汉心道:真不要脸!) “那大火,便是在阳泉酒家,而阳泉酒家,恰恰是楚大人的住所,不错吧?” 何皇后竟然知道此事,楚汉不由得一怔,随即会意: “一定是何进告诉他的!他们姐弟俩,都站在我这边!” 念及此处,楚汉的心神大定,道:“皇后明察!” “那大火没有将楚大人烧死,又听闻楚大人孤身一人,进入赵忠的寝宫,险些大动干戈?” 何皇后这句话可把灵帝勾起来了,他望着楚汉道:“还有此事?” 楚汉心中为难,知道此事先由自己说出来,便会给灵帝造成告状者的印象,还不如后发制人,一举推翻赵忠呢。 他偷眼瞄了一眼何皇后,只见她微微颔首,似乎有鼓励之意。 “岂是险些大动干戈!”楚汉便豁出去了,便相信这位何皇后。 “微臣险些死在赵大人的刀剑下!” 第115章 提前董卓 灵帝素来信任赵忠,便冷笑道:“赵常侍最是和蔼可亲,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陛下英明!”楚汉抬头,一副凄然的神色:“臣杀了他的侄子,赵莲!” “哦?”灵帝来了兴趣,道:“你是知道他是赵忠的侄子,还杀了他?” “臣不知道他是赵忠的侄子或是谁的公子,”楚汉凛然道:“只是臣身为冀州牧,绝不容许治下的臣民,有通敌黄巾军的行为!” 当下,不顾灵帝的惊异,楚汉便将当日的执法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灵帝听完,便是不可置信,道:“他赵莲有这么一个叔父,还要去通敌?那岂不是大傻瓜?” “此案乃是赵大人亲自派的使臣画押,万万错不了。”楚汉拱手道:“陛下可以查验卷宗……如果它们还在的话。” 灵帝满腹疑云,但也只好作罢,道:“楚爱卿忠君报国之心,朕是不怀疑的!” “不过嘛……”灵帝终究无法将赵忠认作贼人,道:“赵常侍那人,朕是再清楚不过了,说到底也只是一场误会,总不会和黄巾军有什么来往……” 说到此处,灵帝忽然停顿了。 因为他想起,自张钧开始,上奏十常侍与黄巾军私通的奏章还少吗? 楚汉见灵帝意动,便趁热打铁道:“陛下,你如何看待臣的身份?” “身份?”灵帝奇异道:“你是朕的爱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身份?” “陛下,”楚汉露出愁苦的神色,道:“天下阉党之争,我从来没有参与过,可如今党人恨我依托张常侍,阉人忌惮我不露声色便杀了赵常侍的侄子……” “我楚昭寻,实在无地自处也!” 灵帝听了,倒也为难起来:“你这么一说,想杀你的人的确不少……” “微臣除去陛下身边,再无一个安全的去处,如今陛下也要杀我,那……” 楚汉说着,一腔悲愤,竟然拿起刚刚的箭矢,对准自己的喉管,道:“臣干脆自我了断,以免连累陛下的英名!” 他心中实在没什么把握,若是灵帝冷眼旁观,便只好装作失手,擦破一点皮了事。 还能真把自己捅死不成? 灵帝见楚汉胳膊一抬,箭矢就要穿喉而过,登时吓得面无人色,连忙道:“楚爱卿,容朕想想!” 一旁的何皇后也道:“陛下,你看这孩子多忠心啊,若是眼睁睁看着他死了,臣妾心里,也不是滋味。” 灵帝本来就是没什么主见的人,此时被楚汉的雷霆手段和何皇后的软语相求,更是弄得没什么主意,只是迟疑道:“这……” “微臣临死之前,尚有一事禀告,否则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楚汉大义凛然地说着,灵帝即使是个昏君,都能看出眼前的少年一副名臣风范了! “先别说什么死不死的,”灵帝苦笑道:“楚爱卿请讲!” “陛下,”楚汉就势放下箭矢,道:“以微臣的身手,竟然都看不到刺客的身影,难道那刺客会飞不成?所以臣以为,他一定还隐蔽在宫中!” “啊呀!”楚汉此言真把灵帝吓得面无人色,连忙拉住楚汉的手,道:“既然躲进宫中,朕的侍卫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楚汉神秘一笑,指着宫墙,道:“陛下请看,那是什么?” “你就别卖关子了!”灵帝哀求道:“再不说,就杀头!” 这一句恫吓出口,楚汉反而心神大定,知道自己有所依仗,灵帝不会再杀自己了! “陛下息怒,那些区庐中,居住的便是虎贲军和御林军,对吧?” “自然是朕引以为豪的军队。” “那若是刺客躲在区庐中,岂不是方便至极?” 灵帝哑然失笑:“楚爱卿,你天马行空得过了头,若是刺客躲在区庐中,还不是被朕的猛士杀了?” 楚汉笑而不答,目不转睛地盯着灵帝,等他领悟。 “难道……”一旁的何皇后惊讶地捂住口唇,道:“楚大人,你的意思是,那刺客本就是区庐中的一员,是虎贲军或者御林军?” 灵帝听了何皇后的猜测,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勾勾地望着楚汉。 “臣不愿如此猜想……”楚汉苦笑道:“只是身不由己!” 见灵帝仍然一脸惊愕的模样,楚汉傲然道:“若是陛下不信,便可以从天下寻找骁勇敏捷的士兵,看他射出一箭之后,不入区庐,臣可否抓得到他!” 灵帝彻底崩溃了,霍地一下起身,驱赶站在楚汉身后的士兵,亲自松开楚汉的束缚,道: “朕今日,险些错杀了一位忠臣良将!” 楚汉脱离束缚,此番因祸得福,若非何皇后在此,自己万难躲避此厄难! 果然,灵帝也对何皇后拱手道:“若非皇后在此提点,朕可就被打上昏君的名号了!” 何皇后甜甜一笑,道:“陛下决断圣明,谁若说您是昏君啊,我扇他大嘴巴子!” 听得楚汉一愣,不由得暗暗好笑,毕竟是屠户出身,这些在宫廷中显得粗俗的话,倒被何皇后说得娇憨起来。 灵帝也是大为心动,暗道:“朕的皇后,可不必那些小宫女差!” 见何皇后风韵犹存,灵帝食指大动,说不得,今晚必须临幸一番。 此时何皇后还不清楚自己的夜晚已经被灵帝安排得明明白白,而是谏言道:“陛下,此事可要追查?不过在此之前,为楚大人谋一个住处才是当务之急。” “自然是要追查的!” 灵帝心有余悸,毕竟那支箭可是直冲自己而来! 想着,他看了楚汉一眼,只见从始至终,这小子脸上都是一副无所谓地神气。 “他是以英勇名闻天下的人物,自然不惧怕这等刺杀!” 忽发奇想,“若是留在朕的左右,岂不是万无一失?可想杀他的人那么多,可别连累了朕!” 想来想去,灵帝做了一个折中的决定,便对楚汉道:“自今日起,你便住在朱雀门内,饮食起居,自有专人安排!” 啊? 楚汉目瞪口呆,心想: “我怎么享受起董卓的待遇了?” 第116章 吾有一友 “谢陛下恩典!” 楚汉躬身拜谢,当然也清楚灵帝心中所想,不过是借着自己的英勇,令他安心一些罢了! “这个蠢材,”楚汉暗暗摇头,“敌人一击不中,反而让我楚汉更加得宠,怎会故技重施?” 至于灵帝,他该做的事,是别的…… “陛下,”楚汉做出一副天真的神色来,道:“微臣入洛都不久,尚未明白宫中职务的分配,请问虎贲军和御林军,都是谁一手操持的?” 灵帝好不容易可以卖弄,自然不会错过,捻须笑道:“虎贲军和御林军都是朕的宫廷内军,自然由内侍掌管,分别是赵常侍和张常侍……” 说到此处,灵帝自己也明白过来了,恍然道:“那今日的这番刺杀,岂不是极有可能与二位爱卿有关?” 一旁的何皇后也掌握着大好时机,不去推波助澜,反其道而行之:“陛下,张常侍和赵常侍跟随陛下多年,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这楚大人虽然飞黄腾达,可二位常侍总不至于嫉妒心发作,想要陷害他吧?” 连楚汉听了,都不由得暗暗忌惮这女人的厉害,本来灵帝或许只有三分怀疑,此刻不免到了七分。 “皇后有所不知,”灵帝苦笑道:“即使楚大人眼下地位不如二位,但年纪轻轻便做了尚书台侍郎,假以时日,超过二位常侍是迟早的事。所以这嫉妒之心嘛……倒还合情合理!” 何皇后假装惊讶道:“那么陛下可要考虑周详了,你看那箭印子,多深呐。” 灵帝此刻思绪极为混乱,联想到二位常侍的好处,便冲动之下,急于找二位常侍当面对峙。 可看了看那箭印子,又觉得希望渺茫,可莫要激怒了他们。 “楚爱卿,”灵帝的脸有些讨好的意思,“你是执掌一方军队的大将,若是出了同样的情况,你该如何应对呢?” 得,皇上还找我讨经来了。 楚汉暗自好笑,面上却极为正经,道:“陛下,若是我军中出现了反叛者,倒也好办,削职!” “若是担心削职后,他反得更厉害呢?” 灵帝眨了眨眼睛,见楚汉盯着自己,连忙道:“楚爱卿,朕只是想讨教经验,一切都发生在你的军队内,与旁人无关。” 我有一个朋友? 楚汉哑然失笑,灵帝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倒也可爱。 “若是担心反叛心更重,便可逐渐架空他的权力,拆除他的亲信。” “哦?”灵帝有了兴趣,道:“快快讲来!” “陛下,”楚汉躬身道:“若是此人原先为左路军副将,我便将他调整到右路军去,若本来是先锋官,我便将他挪到后卫,总之职级不变,以免他恼羞成怒,做那困兽之斗……” “但他新换了一批将士,纵然有叛心,那也一时间无法聚拢起人心!” 灵帝眼睛一亮,交口称赞:“楚爱卿,怪不得你是少年英雄,为人上者的理论,竟然驾轻就熟!” “论为人上者,天下有谁比得上您呢?”楚汉知道这会儿必须谦虚一下。 灵帝的自信心又膨胀了起来,便满意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楚爱卿尽快回家收拾细软,今晚就住进来!” “臣遵旨!” 楚汉后退一步,再抬起头时扫了何皇后一眼,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朱雀门。 他知道,自己此番不但削了赵忠、张让的兵权,并且得以住在宫中,比住在张让家中,自然方便许多! 躲避了张让的视线,楚汉便可以和宫中的何进商议诛宦的事,更可以趁着夜色翻出宫墙,去寻曹操、刘备等人! “不知到底是谁出的计策?”楚汉想着想着,嘴角都勾到天上去了,“竟然助我楚昭寻谋求大事!” 按照常理来推论,自然是赵忠的手笔。 可联想起今早张让的脸色,若是他想要除去楚汉,也不令人意外! “总之,若是宫中有哪个碎嘴的士兵……”楚汉挠着头道:“我楚昭寻飞箭斩昏君的英勇事迹,恐怕又要流传出去了!” 楚汉兴冲冲地离开朱雀门,回到了张让寝宫,想要和张让告别。 可自己尚未走到门内,便有一位使臣模样的人匆忙地离开张让的府中,险些和楚汉撞了个满怀。 “阿苦先生!”楚汉看清来人,不由得一笑,道:“你怎么在此处?” 阿苦也看清了楚汉的脸,便行礼道:“原来是楚大人,哎呦,今日可忙坏老奴了,早上接楚大人入宫,这还没到晌午,就得在张大人和赵大人的府上拜访。” 楚汉眼尖,看见阿苦在袖管中藏着什么,不由得笑道:“阿苦,你这就不地道了,说是拜访,实则传旨。” 阿苦也不好意思地笑笑:“规矩,规矩……” 楚汉也不为难他,便放他离去了。 望着阿苦的背影,楚汉便很容易地想到:张让与赵忠失势的开始,竟然如此荒诞。 他转身时,没有想到,这竟然是见到阿苦的最后一面…… “张大人!”楚汉推门而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喊道:“快寻个僻静的去处,宫中出了大事!” 只见张让手中拿着圣旨,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见到楚汉,竟然没有回应。 “张大人!”楚汉上前摇了摇他的身子,张让才回过神来。 见到楚汉,他原本茫然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锋利无匹起来,如同寒冰利剑! 可那杀气转瞬即逝,便道:“昭寻,你回来得正好,快与我说说,怎么个大事?” 楚汉见他不愿坦白已经接到了圣旨,心中自然有数,张让是要留着底牌,以免被自己看轻了。 “张大人,”楚汉坐下喝了口水,一点礼数都没有,反而更符合他此刻焦急的形象,“有人刺杀皇上!” “哦?”这屋里只有张让和楚汉两人,他便肆无忌惮起来:“这可是大汉的一桩丑闻!那人抓到了么?” 楚汉摇头道:“未曾抓到,我虽然立刻追赶,但那刺客也敏捷得很。” “是吗?原来还有你楚昭寻抓不到的人物!” 张让说着,眼睛中似乎有万千怀疑。 只此一眼,楚汉便笃定——那刺客绝不是张让安排的! 甚至,张让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导自演了这样的戏码! 如果说刚刚楚汉的情绪还是伪装,此刻便真的冤枉了起来,叫道:“张大人!当着天子的面,我楚汉不敢不尽心啊!只是我翻上宫墙,那刺客便消失不见了!连守卫的士兵都寻不见他的踪影!” “哼!”张让的脸上又浮现出一股煞气,但这次明显不是针对楚汉的! 以他的机智,自然明白,既然谁都寻不见踪影,说不得,一定是钻进区庐里了! “昭寻,依老身浅见,”张让压低声音道:“天子恐怕是怀疑起我和赵忠了,但我把话放在这,我绝对没有动过手脚……老子也出不了这么蠢的主意!” 张让忽然爆了粗口,倒令楚汉颇为罕见。 茶水掀翻,洒了一地,张让依然怒不可遏:“早知道这群人都是竖子不足为谋,但没想到蠢成这样!” 楚汉做出一副被惊吓的样子,站在下首,一动不动,心中却在想:“易地而处,你张大人未必按捺得住性子,其实赵忠使了这个计策,已经八九不离十,只是你楚爷爷福大命大,一个何皇后就把灵帝收拾得服服帖帖!” 张让手中拿着诏书,此时也不再隐瞒,道:“天子要我们把虎贲军和御林军的兵符交给旁人,再去管一个洛都的城防部队!这……内侍管城防,真是岂有此理!” “城防部队?”楚汉一听,顿觉妙到巅毫,想来灵帝没那个脑子,定然是何皇后在一旁怂恿的结果! 本以为只是让赵忠和张让互换虎贲军和御林军的兵符,没想到做出这样一个惊人的变化! 而原本的城防部队,是谁在执掌? 楚汉皱眉想着,自己对洛都形势掌握得还是不够,导致处处被动极了。 忽然,一位小黄门匆匆忙忙地禀告张让:“张大人,门口有人求见呐!” “谁?”张让此时正是杀气浓重的时刻,说话也简洁了起来。 “冠军侯,皇甫嵩!” 张让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陡然眯了起来。 而楚汉此时也想起了,是谁在管理着洛都的边防部队…… 正是因为战功,升迁至洛都的冠军侯,皇甫嵩! 第117章 皇甫领人 “不必让他进来!”张让扶正了帽子,道:“我亲自去迎接!” 他看了楚汉一眼,道:“昭寻,你也随我来!” 楚汉一愣,随即明白了张让的用意。 待会儿就兵符一事,二人少不得一番推阻,有楚汉这个超级打手在,想来对方也不至于动粗。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呢?张大人?”楚汉暗自好笑。 他点了点头,和张让一起出门,映入眼帘的第一人,便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 他实在太过显眼,只是寻常地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坚韧不拔的气概,弥漫在这道路上。 虎背熊腰,但因为年岁增长,有了肚腩。 鹰视狼顾,但因为看了太多纷争,眼睛有些浑浊。 但只要他站在那里,便似乎是一棵寒风吹不倒,雨雪不能侵的松柏,令人心生敬意。 “不愧是东汉末年的第一武臣。”楚汉心中暗暗感慨道。 “皇甫将军!”张让先打了招呼,“一别数年,将军清健如昔,可喜可贺!” 皇甫嵩微微一笑,道:“张大人,你也健康得紧啊!” 嗓子像破锣,大概是在战场上喊了太多次“杀贼”的缘故。 “将军此番前来,可是要叙旧么?”张让故意撇开话题,以寻得几分周旋的余地。 只见皇甫嵩脸色冷淡,道:“张大人,我少年为郎中,因奔丧离职,从此不出事务,担任了一个北地太守,你我也都知道,虚名大过实权。” “之后黄巾之乱乍起,我便领兵四处征战,直到年末才回到洛都。” “但即使在这样短暂的任期里面,我也见识了你们这些名为十常侍的豺狼虎豹,是如何把持朝政又祸害苍生的。” 皇甫嵩竟然直言不讳,倒让张让眼皮一跳。 “而我奉旨杀贼之时,听说你张大人还和张角有书信往来……” 说着,皇甫嵩按刀,向前一步道:“张大人,你我唯一可以叙说的旧事,便是此事的真相,除此以外,交出兵符!” 楚汉看得叹为观止,皇甫嵩不过带了十余名侍卫,便可以上门讨要兵符,并且手中没有灵帝的诏书……这还罢了! 他竟然还逮着张让骂了一通,真是悍不畏死,名臣风范! “皇甫大人,你久在前线,应该心怀战事,为何还要听信这等谣言呀?” 张让皮笑肉不笑地,将皇甫嵩的指认顶了回去。 “谣言?”皇甫嵩冷笑:“张大人,你怕是忘了,是谁杀了张角吧?” 张让的手猛然颤抖,被楚汉看在眼中! 而楚汉,也是激动得难以自持! 若是皇甫嵩真的掌握了张让通敌的罪状,他楚昭寻何须如此费力,又是虚与委蛇,又是无间道的? 而仔细想想,张让这等反应,显然是心里有鬼,而皇甫嵩作为张让死亡的见证者,掌握了证据的几率真的很大! “而且,还是他收了张让的尸首!”楚汉的心思越来越清明了。 若是皇甫嵩对待张让,像自己对待韩馥一般,搜上一搜……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楚汉紧盯着皇甫嵩! “来人!”张让寒着脸道:“拿兵符来!” 身后的小黄门一愣,便立刻转身去取兵符。 “皇甫将军,”张让又转为了笑脸,“你既然坚持,不如你我同去陛下面前,声辩一番,也好过此刻你我互相指认,犹如泼妇骂街,辱了斯文!” “我皇甫嵩杀贼,可不是靠嘴皮子的!”皇甫嵩冷笑,将刀刃露出了一寸,“是靠刀!” 小黄门已经将兵符交给了张让,而张让看都不看,似乎没有丝毫留恋,便将兵符转交给了皇甫嵩。 “那皇甫将军从此执掌了御林军,刀子便更锋利了!” 张让说完,便拱了拱手,笑道:“老身还要午睡,就不奉陪了。” 皇甫嵩查验了兵符并没有什么谬误,便点点头,道:“张大人倒也爽快,放心吧,老将做事,一向沉稳,若无把握,我是不会声张的!” 张让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负气向屋中走去! 楚汉正欲跟上,皇甫嵩忽然叫住他:“小子,你就是冀州牧楚昭寻?” “小子见过老将军。”楚汉有些害怕这个虎虎生威的老头,硬着头皮回头。 皇甫嵩上下打量着楚汉,道:“倒是一个精神的小伙子,只可惜……嘿嘿!” 那[嘿嘿]声,自然是讽刺楚汉误入歧途,与张让搅在一处了! 楚汉有苦说不出,可毕竟是自己选的路,便苦笑一声,道:“老将军见笑了。” “走吧!”皇甫嵩随意地招手,“我来得匆忙,未曾知会尚书台,你刚好是个侍郎,随我去一趟赵忠的府邸吧!” 楚汉愣在当场,摸不清这老头的思路,这到底是鄙视自己还是青睐自己啊? 张让却忍不住回头道:“皇甫将军,你手续并不齐全,便来上门讨要兵符,老身看你是名扬天下的忠臣,给你也无妨。但你无缘无故地,将楚大人提走和你一同行事,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皇甫嵩不以为然道:“你张大人难道不知,楚昭寻被陛下召进宫去,自今日开始,也是朱雀门之内的臣子了!” 张让惊愕的眼光直视楚汉,楚汉便挠头道:“方才匆忙,还未禀告张大人!” “这小子……”张让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皇上不杀他就算了,还下了如此的恩宠!” 趁张让心思迷乱之际,皇甫嵩又笑道:“既然是朱雀门之内的大臣,我皇甫嵩又接管了虎贲军和御林军,那顺便保护一下楚大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张大人若是阻拦,今夜楚大人不幸陨落……别误会,小子,我不是咒你死!” 楚汉翻了翻白眼儿,皇甫嵩又接着道:“那岂不是要算在你张大人的头上?” 张让算是看清楚了,这皇甫嵩乃是有备而来,想来是接下灵帝的诏书,确认自己将要接管虎贲军和御林军,大喜过望,又生怕事情有变,便急匆匆地上门来讨要兵符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手续,才一上门就气势汹汹,用[通敌]的罪名把自己压得死死的! 张让心中叫苦,自己虽然久处深宫,自认在政治斗争中的智谋也够用了,可谁想到,竟然败在了这个粗人手上! “可是,他为何急着要带楚汉走呢?”张让心中盘算,忽然一个念头令他冷汗直流:“莫非他们是一伙儿的?楚昭寻这小子从来没有归顺于我?” 他看了楚汉一眼,尽管相处不过数日,但论及世上最令他张让捉摸不透的人物,就是楚昭寻了! “若是如此……”张让狠心发誓: “无论如何,不计任何代价,他楚昭寻也得留在这儿。我说的!” 第118章 英才郭典 见张让眼神游移不定,楚汉知道事情要糟,便急中生智,笑得满面春风: “皇甫大人对小子如此厚爱,莫非是听说在朝堂之上,小子面对群臣,为老将军谋了一个冠军侯的位子?” 皇甫嵩一愣,他自然不会因此而感谢楚汉,毕竟大起大落在他的人生中已经司空见惯了。 只是在与楚汉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皇甫嵩便明白了楚汉的用意,接话道:“自然!我虽然年纪大了,可也不能恬不知耻地受你这小娃娃的恩惠!” 楚汉与皇甫嵩这一问一答,终于将张让的疑虑打消,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老身也没有什么可置喙的,一切便听皇甫将军安排!” 他向内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昭寻,深宫多有不便,一切需要打点,你且稍等片刻。” 不多时,张让拿着一颗珠子,递在了楚汉手中。 “这颗夜明珠,抵得上黄金千两。”张让一副慈爱的面孔,仿佛是送别离家的游子一般:“若是宫中有人为难你,先报上我的名字,若是不行,再塞给他这个,保你畅通无阻,衣食无忧!” 楚汉此时呆住了,但却是因为张让的临别赠礼而呆住的! 除了褚飞燕给自己的玉佩,这是楚汉见过最值钱的玩意儿了! “张让,你黔驴技穷了!”楚汉回过神来,便心中冷笑:“在皇甫嵩面前,你对我情真意切一番,和当日在何进面前赠袍脱履,并无不同,都是要将我楚昭寻钉死在[张让走狗]这四个字上!” 但皇甫嵩刚刚和自己唱双簧唱得好着呢,他或许早已知道自己底细,你是挑拨不来的! 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的,楚汉躬身行礼,险些将鼻涕抹在张让的袖子上。 “好了好了,”张让勉励道:“进了朱雀门,又不是不能见面。你我约定之事,可别忘了呦。” 约定之事,自然便是提醒楚汉:你无论身在何方,都要为我张让提供讯息! 楚汉假意依依不舍,待田丰、白素收拾了行李后,便躬身一拜,和皇甫嵩走在一处了! 待楚汉等人走出十余丈,仍能看见张让伫立在门口,不由得令楚汉感慨:“作假能到张让这份儿上,怪不得灵帝被他迷惑!” 而拐过弯去,楚汉便对着皇甫嵩一拜:“末将楚昭寻,见过皇甫将军!” 此次,才是楚汉以党人的身份,和这位汉末名将见面了! 皇甫嵩自然明白楚汉的心思,笑着扶起他,道:“怪不得卢子干和我吹嘘,说他无意间捞了一个人中龙凤做徒儿,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楚汉顿时了然,他皇甫嵩之所以笃定楚汉并非奸人,与何进、袁绍等人并无关系,乃是和卢植通过信息的缘故! 说起来自己的这位老师,也是和皇甫嵩一时瑜亮的名臣武将,又是一般的忠心,二人交好,倒是情理之中。 “我终于见到一位卢师看得过眼的人物了!”楚汉微笑道。 身后田丰、白素被皇甫嵩的气势所威慑,见楚汉这句话听上去并不算褒奖,便想提醒一番,没想到皇甫嵩忽然哈哈大笑。 “妙极妙极,卢子干看得过眼的人物!这真是我这垂垂老朽,听过最高的赞扬了!” 田丰、白素听得目瞪口呆,他二人哪里知道,以卢植的性格,这天下看得过眼的人物,也是凤毛麟角! “昭寻,你潜伏在张让左右,真是苦了你了。”皇甫嵩大笑之后,便不由得感慨。 楚汉一惊,目光盯着皇甫嵩身边的十几位侍卫,引得皇甫嵩哑然失笑: “傻孩子,这群人是我心腹,否则我怎么可能大大咧咧地就将此事堂而皇之地宣布?” 众侍卫齐齐点头——只是其中有一人,眼神还是不太一样。 忽然,皇甫嵩脸色一白,又盯着田丰和白素,按刀向前。 吓得田丰连忙摆手道:“我们!楚大人!至亲之人!绝无嫌疑!” 把刚直的田元皓都吓成这样,这皇甫嵩果然有几把刷子。 楚汉笑道:“皇甫将军,若此二人不是我的心腹,刚刚就不必盯着你的侍卫,而是先拔剑杀了!” “是,”见楚汉谈笑间自有一副凛然气度,皇甫嵩惭愧道:“不服老,终究是不行的!” “说起来,”楚汉肃然道:“皇甫将军返回洛都,做了冠军侯的位子,可有受到什么刁难?” “咳!”皇甫嵩云淡风轻地一笑,“如何没有?这朝中尸位素餐之人实在太多,巴不得我皇甫嵩死在沙场上,以免给他们造成麻烦!” “只是你楚大人到底勇猛果决,为了自己的冀州牧,把老汉我拉回了洛都!” 楚汉脸一红,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否则郭典将军去做冀州牧,也是皆大欢喜!” “没什么。”皇甫嵩安慰楚汉道:“年轻人为自己谋个前程,那没有错!” “不过——” 随着皇甫嵩拉长嗓音,楚汉的心又紧张起来。 “不过什么?” 皇甫嵩看了楚汉一眼,道:“郭将军此人嫉恶如仇,若是他认定你心怀歹意,这冀州,恐怕就回不去了!” 什么?埋伏我?暗杀我? 楚汉脸色一白,道:“皇甫将军难道不为小子辩白么?” “没用的!”皇甫嵩沮丧道:“郭将军年纪比你大一些,但始终少年心性,任天王老子来了,他认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 “甚至做我副将之时,也常常做出一些令我暴跳如雷的举动,军纪散漫,偏偏又手握兵权……” “楚将军,你知道为何我没有处置他么?” 望着皇甫嵩疲惫而怀念的眼神,楚汉摇头道:“国家危难之际,多一个人用,自然是好的,何必杀了?” “错!”皇甫嵩厉声道:“正因为是国家危难之际,才不能滥用庸才,否则国家岂不是危难更重?” “世人都说少一人不如多一人,可要我说,少一人有时比多一人好——好得多!” 楚汉听了,顿觉正是此理,便驻足拱手道:“皇甫将军所言甚是,小子受教了!” “既然如此,”楚汉疑惑道:“为何郭典将军屡次自行其是,将军却不置喙呢?” “那是因为,”皇甫嵩回头道:“他每次兵行险着,却都是对的!” 楚汉一凛,随即干笑道:“皇甫将军,你的意思该不会是,那郭将军若是看我才德不够,便要以他一身本领,取而代之吧!” “那……那谁也说不准,兵行险着嘛……” 皇甫将军走得飞快。 楚汉不禁咬牙切齿:“老将军,你走得慢一些,莫要闪了腰!” 忽然,一具尸体翻过了赵府的墙头,落在了楚汉的面前! “呀!!” 白素连忙抓住楚汉的衣角,而楚汉和皇甫嵩双双上前查看此人是谁。 “这人……没有胡须,像是宦官……” 皇甫嵩皱眉,宦官他自然不认得许多,还以为这是赵忠滥用私刑,将府中的小黄门什么的杀了。 而楚汉,则是一脸阴郁愤恨的神色! “这个人我是认得的……” “当真?”皇甫嵩见楚汉的脸色吓人,便急切问道:“他是何人?” 楚汉咬牙道: “他是传诏的使臣……名曰阿苦!” 第119章 赵忠顽抗 只见阿苦死相极为惨烈,额头、脖颈、胸口,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殴打。 他竟然是被活活打死的。 “楚大人,你如此年轻,便已官居两千石,日后不可限量,可不要忘了老臣啊!” 想起今早阿苦对自己所说的话,没想到离别来得如此之快! “赵忠!”楚汉气血上涌,怒吼道:“你杀了使臣!你他妈的不想活了?” 皇甫嵩就老练得多,他先是按着刀柄,将阿苦的尸体藏于身后,以便留作证据。 而赵府的大门紧闭,丝毫不理会楚汉的怒吼。 “操……”楚汉撸起袖子,就要横冲直撞,却被皇甫嵩拦下! “老将军,你何必拦我?”楚汉怒道,“这厮如此张狂,难道我们还治不了他的罪?” 皇甫嵩淡淡一笑:“若是如此简单,我便不用在北地隐居多年了!” 楚汉略微平复了一番心境,但仍有余怒,道:“可青天白日之下,打死使臣,这罪名……我实在想不到如何洗脱!” “很简单。”皇甫嵩凛然道:“屠夫活着,刀却折了!” 楚汉一呆,猛然明白了皇甫嵩的意思! 使臣死在赵府门口不假,可谁能咬定,这是赵忠所为? 他大可以将责任推脱给家将,以灵帝对赵忠的宠爱,自然也不会过多追究。 死人不会说话,楚汉凭借着一腔热血,若是认定这是赵忠指使的,恐怕反而会引起灵帝的反感,对诛宦之事毫无益处! “那我们该当如何?”楚汉咬牙道:“难道视而不见?” “便视而不见!”皇甫嵩坚定道:“我们先办正事,把这条人命记上,日后诛杀宦官时,一并收账!” 楚汉望了阿苦一眼,不由得叹息。 于是皇甫嵩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赵大人,末将皇甫嵩求见!” 赵府的门,终究是打开了。 只见赵忠被一帮常侍簇拥着,眼神冰冷,脸上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扫了楚汉一眼,便盯着皇甫嵩道:“稀客!稀客!皇甫将军大驾光临,请问有何指教?” 皇甫嵩见赵忠不下台阶,形成居高临下之意,也不计较,便微笑道:“赵大人贵人多忘事乎?陛下着我来收兵符,赵大人难道没有准备吗?” “兵符?”赵忠抿了一口茶,道:“什么兵符?老身怎么没有听到这消息?” 楚汉脸色一白,道:“赵大人,你难道没有收到诏书?” “是谁在讲话?”赵忠冷冷地看了楚汉一眼,便嗤笑道:“原来是新上任的尚书台侍郎。怎么,传诏的事情,你还要问我吗?” “自然要问你!”楚汉上前一步,凛然道:“我尚书台自然有传诏的职责,但我还未点卯,明日才接管事务,但今日陛下派出的使臣,刚刚从张常侍张大人家中走出,我确实知道!” “那兴许是他走得慢,我不曾见到过。”赵忠抬头望天,一副流氓神气。 楚汉大怒,指着地上的阿苦道:“赵忠!使臣在这儿,你要装瞎子吗?他死于你之手,纵然你为了自己的利益,身不由己,难道内心并无羞愧之意?” “啊呀!”赵忠吓了一跳,道:“楚大人,你怎么把一具尸体放在我家门口?大白天的,真是晦气!” “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楚汉冷笑道:“看来我也不必在阿苦的身上搜寻了,你必然是将诏书拿走,私藏或销毁了吧!” “楚大人!”赵忠做出一副严厉的神色,道:“诽谤乃是重罪,你担不起的!” “诽谤是重罪?”楚汉怒极反笑,“那袭击呢?” 赵忠脸色一变,颤声道:“青天白日,你不可能……” “是不可能!”楚汉厉声道:“但赵大人既然有法子,在朱雀门内安排刺客,我楚昭寻虽然平庸,这朱雀门外,却没有拦得住我的高墙!” “你防得住我一时,又能彻夜不眠乎?” 面对楚汉的恫吓,赵忠仍然心中慌乱,但强装镇定道:“楚大人,你那日既然没有杀了我赵忠,想来必有什么重大的图谋,而我看得很清楚,你如今也不会轻易地杀了老身!” 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一击必中,一击必中…… 楚汉反复掂量着这句话,突然目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赵忠身前! 皇甫嵩向来听闻楚昭寻武艺惊人,便一直提防,但终究没想到竟然快到如此地步! 他伸出的手落了个空,便看见楚汉已经拔出了赵忠身旁两位家将的刀,反手一撩,又迅速地回到自己身边。 “赵大人,你明白了么?” 楚汉淡淡一笑,赵忠惊魂未定,两髫头发便悠悠落在地上。 这是楚汉刚刚用刀撩断的! 饶是赵忠心中有把握,楚汉不会轻易杀了自己,此刻也是大汗淋漓。 若是寻常事宜,说不得,便满足对方要求便是。 但此事关系到自己今后,还能不能在与党人和张让的博弈中生存,兵符一事,能拖一会儿就拖一会儿! “我只明白,楚大人以非常手段,巧取豪夺了我家将兵刃,是为有罪!” 此时楚汉和皇甫嵩都一筹莫展,毕竟自己也没有手续,乃是仗着灵帝的口头承诺,和使臣的诏书才来收取兵符的! 现在诏书被毁,使臣被杀,皇甫嵩和楚汉有实权却无实证,奈何不了这厚颜无耻的赵忠! 正在此时,街角处转来一队人马,赵忠和楚汉见到领头的人,都是面色一喜! 赵忠看见了太傅袁隗,而楚汉看见的,自然是袁绍! “可他为何如此高兴?” 楚汉看了赵忠一眼,忽然联想起刘备说过的,看到纵火的士兵走进了袁府……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袁绍骑着白马,看见楚汉紧盯着自己,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虚,乖乖下马,向楚汉颔首。 “你好啊,袁本初!”楚汉淡淡一笑,道:“出门晒太阳吗?” 袁绍一怔,干笑道:“昭寻说的哪里话来?你看我与叔父这一身行装,还有身后的家将,自然有事……” 而一旁的皇甫嵩也是警惕得很,他知道袁隗这人不仅尸位素餐,与宦官是有些不清不楚的。 “袁大人!”赵忠先上前迎接道:“你莅临此处,有何见教?” 他和袁隗多年来一直暗中勾结,此时见对方出现得恰到好处,自然以为是给自己解围来了。 没想到袁隗竟然后退一步,冷冷地望着赵忠,拿出一封诏书来。 “赵忠接旨!” 第120章 楚汉逼问 在场诸人的脸色,顿时精彩了起来! 这时让赵忠接旨,傻子都知道是天子发了第二道诏书。 如此迫切的灵帝,实在让赵忠感到陌生。 “自己难道真的一着不善,满盘皆输?” 恍惚中,赵忠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赵忠!”袁隗眼睛一眯,催促道:“你还不跪下吗?” “我?” 赵忠一怔,自己已经十多年,没有给使臣下跪了。 可眼前的袁隗乃是三公,论地位的确远远高出自己,这下跪得有理! 可赵忠心中的愤怒实在无以言表! “连你也……”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漏出几个音节,“你就不怕我穷途末路之下,对你不利?” 乍一听,赵忠似乎在说自己要做困兽之斗,恐怕伤及袁隗。 但只有袁隗心虚地想到,这是赵忠提醒自己,二人勾结的证据一旦公布于世,他袁氏可就要一蹶不振了! 天下士族领袖,竟然和宦官头子搅在一处,这说出去袁氏岂不是要遗臭万年? 而此事,在袁隗主动承担使臣的身份时,早已经想得清楚。 与其让赵忠持有虎贲军的兵符,自己处处受制,还不如主动一把,将赵忠削弱到极点,更是卖楚昭寻一个好。 要知道,赵忠此人性格其实刚烈,倘若不管不顾将所知道的罪证抖露出去,这朝廷大臣,怕是要死伤过半! 所以他袁隗是不得已而为之,甚至有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味道了! “诏书面前,安得无礼?”袁隗第三次催促,“速速下跪!” “轰隆!” 青天白日的,忽然响起一声炸雷,接着豆大的雨点落在众人身上! 可谁也没有后退一步,对瓢泼大雨浑然不觉。 而赵忠的表情在雨中变得模糊不清,终于跪下。 “赵忠接旨!念赵常侍年事已高,宫内事务繁忙,特许其卸下虎贲中郎将一职,调任洛都城防总督,与张常侍同镇洛都。钦此!” 由于雷雨声过大,袁隗几乎是吼着讲出诏书上的内容。 而赵忠在诏书的结尾,便行礼接诏,口中念着谢陛下恩典之类的话语。 “皇甫将军!”赵忠道:“我已接了诏书,只是虎贲军中有诸多事宜,请许我明日再交还兵符!” 皇甫嵩眉头一皱,但此时或许正如赵忠所言,忽然转接,虎贲军军心不稳,也是祸患。 大雨如注,皇甫嵩便吼道:“赵大人,一切听你吩咐,我明日再来接兵符!” 赵忠点了点头,便要往赵府中去。 忽然,一个人影拦住了赵忠的去路。 他抬头盯着来客,冷冷道:“楚大人,你是想来寒舍避雨么?” 楚汉抹了一把脸,笑道:“我是来还赵大人的刀。” “哦,我险些忘了。”赵忠点了点头,便使眼色吩咐左右接刀。 没想到楚汉忽然发起虎啸之力,声势盖过雷霆: “我自与赵大人讲话,你二人何故插手!” 众人只觉得头晕眼花,那二位士兵也退缩了好几步。 “赵大人,接刀!” 楚汉趁着赵忠头昏脑涨之际,又将刀柄向前推送了半尺。 “好!”赵忠心中恼怒,心想楚汉总不至于众目睽睽之下伤害自己,便抓住刀柄,向身边一夺。 刀却纹丝不动。 “楚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赵忠怒道:“你自然英勇无比,但为何不去和飞将吕布比试,却要难为老夫?” “飞将吕布?”楚汉笑道:“我自然要和他比试,只是赵大人,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讲。” “快快说来!”赵忠不愿示弱,手依然抓着刀柄,“弱冠小子,还要教训老夫吗?” “赵大人,你权倾朝野二十余年,难道不知道君子以仁修身的道理吗?” 赵忠听了哈哈大笑,道:“仁?楚昭寻我告诉你,今日我虽被你们这些杂碎夺了兵权,但也不代表,你们便理直气壮地踩在我脑袋上,给我灌输一些圣贤书的道理!” 楚汉面色平静,在暴雨中,他的脸几乎透明,没有身份,没有立场,只是一个纯粹的年轻人。 “我身份低微,在场诸公皆高贵于我,原本此事也不该我提起……只是赵大人,你要杀我,是因为我砍了你的侄子赵莲,但你砍了那么多无辜人,为何不想想他们的家属?” 此言一出,众人皆深觉惶恐,楚汉连和赵忠的私人仇怨都抖露出来,再也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了! 二人必成死敌,活着的人,便是正义! “说得好听……”赵忠毫无愧疚之心,吼道:“你楚昭寻不知杀了多少人,才爬上了这层台阶,得以跟老子说话,难道你不该想想他们的家属吗?” “我常怀阴郁之心,有如今日乌云!” 楚汉手指苍天,又一个惊雷落下,竟然劈中了赵忠府中的大树! 那大树被拦腰截断,轰然倒地,更衬得楚汉声势惊人! “可我深知,与那些人的仇怨非人之恶,乃战之罪也!”楚汉摇头道:“若非尔等祸乱朝纲,未必有那样多的人拿起刀剑!若是他们的眷属找上门来,我也必将拿出真金白银,好生抚恤!” “而你赵大人呢?”楚汉上前一步,厉声道:“你因为立场不同,杀了别人也就罢了,为何要连累全家老少?即使那些党人忠臣不说,那阳泉酒家的小二,又有何过错?你要杀楚昭寻,把爷们儿砍了,便也罢了,又为何杀了那个小女孩子?” “甚至——”楚汉手指阿苦的尸体,“他只是传诏的使臣,那诏书乃是皇帝所做,你又为何痛下杀手,活活打死?” 楚汉慷慨陈词,田丰心怀壮烈,深知自己没有选错了主公! 这天下间,又有谁胆敢按住刀柄,对赵忠痛斥其非? 而白素更是目光闪烁,在暴雨中看得呆了。 “我为何要保全那个小女孩?” 赵忠冷笑一声,令楚汉愕然。 “那阳泉酒家的小二乃是自寻死路,险些误我大事,连累家眷,关我何事?” “我说了,君子以仁修身,”楚汉冷冷道:“纵然不仁,也不至于纵容旁人作恶!” “我又何时纵容旁人作恶了?”赵忠的脸上全是雨水,看不清面目。 楚汉勃然大怒,拔出刀来,当场折断,摔在一旁,在赵忠苍白的脸色里,吼道: “纵容赵莲这样辱人妻女,而恶名昭著的狗贼在真定府横行难道不算吗?今日你位高权重,可以杀人全家,可他日虎落平阳,难道赵大人的全家就任由别人宰割吗?那又为何因为赵莲问罪处斩,而恨我入骨呢?” 赵忠一时间无言以对,但却俯身捡起了断刀,捏在手心! “我知道赵大人会说什么。”楚汉冷笑道:“你说这天下本来就是手中有刀的人,去杀手无寸铁的人。譬如你执掌虎贲军,像我这样一个尚书侍郎,你甚至可以先斩后奏的。” “你会说这大汉昭昭数百年,皆是如此。” “但从来如此,便足以服众么?那为何你赵大人杀了这么多人,还是不停有人前来对你怒目而视呢?” 赵忠不知是脸有惭色,亦或是淋雨淋得够了,重重地一甩衣袖,便向屋内走去。 楚汉木然,没有阻拦。 待赵府众人散尽后,白素抢先上来,用双手搭起棚子,遮住楚汉的头发。 “楚大哥,我们走吧。” 而一旁的袁隗见了,连忙从马背上拿出一件錦裘,亲自上前,为楚汉披上。 没想到半空中就被楚汉夺下,蒙在了白素身上。 此时已经寒冬腊月,饶是今年是个暖冬,大雨湿衣,也是冻人得紧。 白素顿觉錦裘温暖,向楚汉甜甜一笑。 袁隗尴尬地缩回手,道:“方才听楚大人一言,才惊觉英雄出少年,若我袁氏有此人物,何愁门楣不兴?” 面对袁隗的夸奖,袁绍则低着头若有所思,而楚汉,则是凛然盯住了袁隗。 “袁大人,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袁隗一时气短,被楚汉盯得发毛,便期期艾艾道:“没……不曾有。” “而我却有一言,如鲠在喉!” “楚大人请讲!” 袁隗脸上的水,此时已经不全是雨水了。 楚汉怒视着他,连同身后的袁绍,道:“自昭寻扎根洛都,是袁大人为我这漂泊浪客提供了住所,实在感激不尽!” 原来是这件事! 袁隗松了口气,笑道:“昭寻!如蒙不弃,那宅子送给你也无妨,何须说这样见外的话!” “但……” 楚汉恨声道:“你暗中勾结宦官,还将我的行踪和布置告诉了赵忠,致使阳泉酒家大火,死伤多人!怎么样,我说错了吗?” “这……”袁隗一时无言,只好干笑道:“楚大人,这的确是小老儿的不是……” “袁公!”楚汉直接略过了袁隗,向袁绍问话:“我本以为,你我的盟约,至少在洛都还是有效的。至于冀州的归属,不该在这里决策!” “可现在看来,它太脆弱了!” 袁绍不再低头,而是同样用一种清澈的眼神盯着楚汉。 “那时,我还以为刘玄德看错了……” 楚汉苦笑一声,又拂袖道:“袁氏与我,恩断义绝,从此以后,楚昭寻不再和袁本初往来了!” “楚大人……”袁隗暗暗叫苦,自己今日一番作态,便是为了讨好楚汉,甚至不惜与赵忠决裂。 可谁知楚昭寻机敏过人,竟然瞧出了自己和赵忠的关系非同寻常。 真是一无所获,里外不是人啊! “楚昭寻!” 袁绍忽然喊了一声楚汉,但声音给人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深邃。 楚汉回头,看见袁绍平静的脸,恍惚中觉得,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以四世三公而沾沾自喜,以领袖天下士族而骄矜的袁本初了。 他蜕变成一种在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模样。 “你我本该如此。”袁绍忽然笑了,迎着袁隗的目光,他笑得很灿烂。 “两头猛兽,怎么能关在一个笼子里,商量着如何分配饲料呢?” 楚汉眼睛一眯,知道袁绍对于联盟破裂之事,不但不后悔,还颇有解脱之意。 “下次见面,便是露出獠牙的时刻了!” 袁绍说完,便大踏步地离去,连叔父袁隗在雨中呆住,也不管了。 一旁的皇甫嵩看了全程,此时肃然对楚汉道:“昭寻,记得我和你说过,郭典将军的事情么?” “记得,他是英才,可以取我而代之。” “现在,”皇甫嵩笑道:“我认为不会了。以郭将军的为人,必当臣服于你楚昭寻的气魄之下——再偶尔找些小麻烦。” 二人相顾大笑,皇甫嵩上马离去,与楚汉告别。 待袁氏众人和皇甫嵩在大雨中匆忙离开后,田丰才上前一步,拱手道:“主公,雨势湍急,不如暂且躲避?” “老田,你是不是眼花啦?”楚汉无可奈何地指着天空。 话音刚落,田丰猛然抬头,果然看见乌云四散,又露出晚霞来。 他不禁愕然,却看见楚汉已经在夕阳下迈步走开,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楚昭寻一人。 第121章 何后托孤 依照灵帝的安排,楚汉、田丰、白素均住在朱雀门内。 田丰毕竟是读书人,心中对于皇权威严还是很看重的,便兴奋道:“主公,这大汉百年辉煌,尽在此处,我田元皓竟然足以一观,幸甚至哉!” 楚汉微微一笑,见白素一个贫家女子,竟然甚是平静,便问道:“白素,你不喜欢吗?” 白素摇摇头,道:“我以为,还是和楚楚妹妹在真定的住所好。” 这话说得楚汉和田丰都是一愣,算算离开真定也俩月了,还真有些想家。 忽然一阵轻笑声传来,只听见一个女子笑道:“这话若是被奸人听到,又要污蔑楚大人对皇室不敬了!” 白素一惊,便看见一位笑容和睦的妇女走进,而楚汉上前一步,拜见道:“微臣见过皇后!” “唉,这孩子。”何皇后摆了摆手,道:“快快请起。” 楚汉知道何皇后深夜光临,必有要事相商,却见白素上前拜倒:“皇后,刚刚都是我这个没见识的乡下女子胡言乱语……不要连累了楚大哥!” “皇后宅心仁厚,怎么会计较?”楚汉连忙扶起白素,同时打量着何皇后的脸色:“她是逗你玩的!” 白素这才惊魂未定地起身,引得何皇后嫣然微笑:“小姑娘看得我好一阵心疼,楚大人,你不收为姬妾么?” “这……”楚汉与何皇后只见过一面,哪里料得她言语如此肆无忌惮——想想她是皇后,除了皇上还忌惮什么? 白素更是脸色绯红,何皇后看了心中更是了然,笑道:“楚大人,我看这小妮子对你是情深义重,你嘛……嘿嘿,也不是无情无义,为何不顺水推舟,结成良缘呢?” 我不是无情无义? 楚汉只想翻白眼儿,我守身如玉,怎么可能动了心? 何皇后的话倒是令白素猛然抬头,盯着楚汉好一阵。 “皇后有所不知,”楚汉赶快解释道:“微臣已有婚约,这个……这个……” 白素的脸又暗淡起来。 “楚大人啊,”何皇后掩嘴偷笑:“少年人嘴硬一些没什么,但若是错过这么一个好姑娘,吃的亏到七十岁也缓不过来劲儿!” 楚汉有些生气了:“请问皇后所来为了何事?” “哎呦,是我多嘴了。”何皇后此时哪里还有白天与灵帝周旋的沉稳? 她本就看着年轻,一片狡黠之下,更是像个跳脱的少女。 “那楚大人,不清清场么?” 楚汉一愣,果然见何皇后带来的随身侍卫也守候在门外,便知道这是密谋的意思,向田丰和白素使了眼色。 二人退去,屋内烛影摇晃,只剩下何皇后和楚汉。 “皇后,白天的事,实在多谢你了!” 楚汉躬身行礼,何皇后点点头,道:“的确凶险得很,今日你可查到是谁下的手?” “皇后,隔墙无耳,为何不坦诚相待?”楚汉笑道,“你既然有手段打听到我被刺客陷害,赶来含德殿救我,自然知道今日我与皇甫将军登了赵府的门!” 何皇后也笑了,道:“我赶来含德殿实在凑巧,是阿苦告诉我他引入宫的是怎样一位人物,后来听到[楚昭寻只杀昏君]的呼喊,便知道你要坏事。” 楚汉一时无言,胸口堵塞得难受。 “阿苦他……是他救了我……” 何皇后也默然良久,道:“他死得……惨么?” 楚汉不答,何皇后便已了然,叹了口气。 “楚大人,我不知道你究竟怎样想的,吾弟告诉我,他寻到了一位舍身潜入张让寝宫的少年英杰时,我还激动了一番,可如今看来,你实在平淡无奇!” 楚汉眼皮一跳,道:“正要皇后指点!” 何皇后便肃然道:“我虽是女流之辈,在这深宫中做到了皇后的位置,也是深谙争斗之道的,并非只靠容貌那样简单。” 楚汉点了点头,何皇后的气度和智谋,的确是他生平仅见。 “而我总结出的道理,便是要贪!” “要贪?”楚汉不解,“愿闻其详。” 何皇后起身道:“能抓住的,全部握在手心!能收买的,全部不吝价钱!” 见楚汉沉思,何皇后趁热打铁道:“你去探听张让的情报,计划假借他之手,将其余九名常侍杀干净,这本身是不错的……但你太温吞,太容易满足了!” “若是你在得到阳泉酒家后,便化身为主事人,将阳泉酒家当做一个党人的聚集地,发展势力,而不是等待袁绍等人相助,此刻你楚大人的身份,还会如此含糊不清吗?恐怕阳泉酒家都不会化成灰烬吧!” 楚汉一凛,虽然此事难度极大,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些已经功成身就的党人倒还罢了,这洛都的年轻学子多是囊中羞涩,若是楚汉免费开放,提供食宿,再暗中探访人品,悄悄收为党羽…… 哪还用得着和张让虚与委蛇这么久,才逃脱了他的掌控? “皇后!”楚汉谢过何皇后的教诲,躬身道:“那么你一早看出楚汉并无此魄力,为何不出言提点一番呢?” 何皇后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我总是一个女流之辈,心中自然以为,你们男人干这些事,是要强上一些的!” “让皇后笑话了。”楚汉不禁脸红了,这何皇后便是直言不讳,对自己有些失望。 “好在,还可以补救!” 皇后的眼神湛然,令楚汉精神一振! “请问小子该当如何?” 何皇后凛然道:“张让到底出了一个昏招儿,举荐你去尚书台,还指望你过滤那些对他不利的奏折。” “搜集证据,一击必中?”楚汉一愣,又思索道:“可是……既然之前的奏折都被张让赵忠掌握着,那今番还能搜集到多少残余,用以定罪?” “楚昭寻,你把天下人瞧得太小了!”何皇后见楚汉的想法和自己如出一辙,终究欣慰,掩嘴偷笑。 “莫非……皇后埋伏了一支奇兵?”楚汉睁大眼睛。 何皇后不答,只道:“明日你看看便知!” 楚汉心中一阵安定,以何皇后的智谋,想必尚书台还有什么秘密,于是转移话题道:“皇后,小子斗胆相问,为何相比大将军,你的态度明显积极了许多?” 何皇后一怔,倒也想不到楚汉如此直率,苦苦思索了一番,才道:“吾弟所思的,便是要宦官、党人互相制衡,以保留我们这些[外戚]。” 楚汉恍然大悟,原来天下都被阉党之争蒙蔽了双眼,事实上乃是党人、宦官、外戚三股势力互相牵制,形成鼎立之势! “而我先前就告诫过他,我们这些荣华富贵,不能建立在天下人的煎熬之下,但……” 何皇后苦笑道:“即使吾弟插手了,也未必可以扭转乾坤,何况我们之前的日子实在太苦……” 楚汉默然,易地而处,他未必能做得比何进更好。 一个杀猪的进了朱雀门,又哪里来的大愿力,冒着被杀或者被贬的风险,去诛杀奸人呢? “如今我们都到这个岁数了,即使死了,那也没什么,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 “何况,诸如楚大人这样的少年英杰如雨后春笋般冒尖儿,我和吾弟,已经阻拦不了这一场变革,不如选择自认为正义的一方,去推动这一场政变!” 楚汉心中了然,此时对何皇后以及大将军何进非但没有鄙夷,反而更加敬佩了。 “楚大人……”何皇后忽然行了一个万福,令楚汉满头冷汗,拱手道: “皇后何须如此?莫说尊卑有别,便是楚汉今日得了皇后一番指点,也是受了您的恩惠!” 何皇后微笑道:“不是的,我今日之所以要来与楚大人叙话,也是要拜托楚大人,若是此次政变,我与吾弟有什么不测,我那刚刚八岁的孩儿……” 楚汉一惊,何皇后竟然有临终托孤之意,实在令他惊讶。 更惊讶的是,楚汉瞬间明白了她所托的孤,是何等身份! 何皇后的儿子,自然就是少帝刘辩了! 那是十三岁登基,十四岁被废黜为王,眼睁睁看着董卓立了弟弟陈留王为帝,一年后自杀的苦命人! “皇后福泽深厚,大将军执掌天下兵马,定然不会有事!” 楚汉心虚地低头,接何皇后的托孤?他楚汉还真没这个本事! 何皇后便失望地咬了咬嘴唇,道:“楚大人,你莫非并不看好我与吾弟这次的结局,嫌弃我的孩儿麻烦么?” 楚汉沉默不答,良久,反问道:“皇后,这宫中比我合适的人选多得多,你我也不过见过两面,又为何做此决定呢?” 何皇后淡淡一笑:“楚大人,你我虽只见过两面,可我在宫中这些天,听得最多的,便是你的事迹。” “我只是一个深宫的妇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明白,如你这样多次大难不死的人物,必不能以[气运]来概括!” 楚汉不答,仍然低着头。 “既然如此,”何皇后微笑道:“我将孩儿托付给你这样一位拥有诸多过人之处的人,又有什么不对?” 楚汉无可辩驳,只好躬身道:“皇后,容我三思!” “也好。”何皇后知道短期内,自己并无性命之忧,便也由得楚汉去了。 “若是楚大人下了决心,随时来找我!” 何皇后飘然离去,而楚汉望着这位奇女子的背影,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刘辩……”楚汉轻笑道:“你有母如此,所以花光了运气,在她陨落之后,你才那样苦命么?” 可是接纳一个日后的皇帝……楚汉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若是他向我讨要一些江山,难道我还能不给他?” 楚汉想来想去,不多时便睡着了。 一夜无话。 次日,楚汉一大早来到尚书台,只见门庭奚落,大有颓废之势。 “兄台,”楚汉拉住一个瞌睡虫模样的青年,道:“请问去哪里领名册?” 那青年扫了楚汉一眼,挠了挠肚皮,便从一摞未曾开启的奏折之中,找出名册,扔给楚汉。 “翻翻吧。” 楚汉皱眉,见众人都是这样一副面孔,便道:“我素闻尚书台乃是国家机密中枢所在,为何诸位一个个的,都是这番模样?” 想起何皇后所言,让自己一看便知,楚汉更觉得有气。 “兄台,你是刚刚上任吧?”一人打着呵欠问道:“尚书台便是这样一个所在,你要热血沸腾……去从军啊!” 显然,此人并不知道楚汉是天下闻名的武将。 “从军?”楚汉怒极反笑,“他们拿刀枪,我们拿笔墨纸砚,都是行正义之事,为何兄台如此悲观,以为自己并不如人?” 那人听了,似乎听到了无比好笑的话,分享给同伴听,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楚汉本来握紧了拳头,此时只觉得悲哀,深觉自己纵然在尚书台想要有所作为,也是难上加难。 忽然,门外走进来一人道:“你这后生,不必和他们讲什么道理了,这些都是宦官养的走狗,早就消磨了志气!” 原来此人倚在门口,看楚汉与这些人争论了一番之后,以为楚汉乃是一位可造之材,才出口劝说。 “我说王大人!”一人惫懒道:“大家都是吃朝廷俸禄,一个锅里抢饭,怎么可以血口喷人,说我们是宦官养的呢?” 那王大人重重哼了一声,走到楚汉面前,道:“你就是新上任的尚书侍郎?” “小子便是。”楚汉打量着这位王大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请教大人名讳?” 那王大人双眼如炬,沉声道: “王允,王子师!” 第122章 楚昭寻大骂王朗 楚汉听见了此人的名字,实在大受震动! 王允? 那不就是使出连环计,以计谋杀了董卓的王允? 那不就是一腔爱国之心,最终死得其所的王允? 那不就是家中养着貂蝉的王……算了,这条划掉。 总之王允先生的大名,楚汉还是如雷贯耳的! “小子见过王大人!”楚汉躬身一拜,不确定何皇后所指的人是不是他,便试探道:“王大人,这尚书台,为何如此萧索了?” 提起这事儿王允就来气,瞪着眼睛道:“这帮没骨气的,奏折不先递交给我这个侍御史,反而先给那些宦官过目,不中意的便抹掉,如何不萧索?” 那群人听了,只是低头读书,不理会王允。 楚汉见王允怒气冲冲的模样,心想:“他嫉恶如仇,就算不是何皇后指引我要见的人,也可先示好,或许志同道合,诛宦之事,徐徐图之!” 他决心听从何皇后的建议,贪! 能收买的,不吝价钱! “原来如此,”楚汉拉长了音,似乎对王允所言颇有感悟,向前走了两步,感慨道: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遍地之间,禽兽食禄!” 王允听了眼前一亮,抓住楚汉的手,道:“我只听说楚昭寻英勇为天下冠,没想到更是文采斐然!妙极!妙极!” 那群低头读书的家伙,本来也是各地学子中的佼佼者,否则何以走进尚书台? 听了楚汉随口念出的四言诗,尽管知道是骂自己的,也不由得暗暗赞叹。 王允越想越是对脾气,干脆和楚汉勾肩搭背起来:“昭寻啊,你原本来到此处,我是不以为然的,心想陛下听了张让的建议,让一个武将来行使尚书台的条令,实在滑稽。但今日一见,我王子师羞愧有加,虚长年岁啊!” “王大人过谦了。”楚汉面上谦逊有礼,心中实在得意:“这诸葛亮骂王朗的全文我都听得滚瓜烂熟了,没想到随便引用几句,就把王子师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就知道你们这些文人好这一口儿!” 王允来到此处,本意是继续鞭策一番众人,最好苦口婆心地再策反几人,没想到与楚汉一见如故,便要拉着他向门外走去,打几斤酒痛饮一番! 楚汉苦笑不已,自己这尚书侍郎还没上任,就和侍御史王子师混熟了,也不知是喜是忧。 “楚大人,”王允兴高采烈道:“光是你我,还是不够热闹,你有这一手针砭时弊的好文章,我现在就把你介绍给杨大人,他最是中意你这样文武双全的后辈,日后必将提携!” “杨大人?”楚汉懵懂道。 “杨大人!杨赐!杨特进!”王允看着楚汉一脸不解,连珠炮般地指示。 “哦~”楚汉这才想起来,原来是直言不讳,从三公之位拉下来,又以特进的身份重新回到朝廷的杨赐! 说起这特进,在上朝时只是位于三公之下,但其意义,乃是灵帝亲自批准的大官,便是三公也要忌惮的! 想来那杨赐也必然是党人的中流砥柱,楚汉便点了点头,和王允一道向杨府走去。 二人一路上谈谈说说,王允每每问及楚汉关于朝廷的看法,楚汉自然出言不讳,以他现代人的思维,本就比这些古代土著少了许多敬畏之心,又知道今后历史的走向,所说皆为大胆之徒的狂言。 王允暗暗称奇,又因二人走在洛都的街道之上,毕竟有些胆怯,但见楚汉对答如流,脸色一如往常,又不禁暗赞道:“如此少年,才是大汉曙光所在!” 对楚汉又敬重了几分。 来到杨府门前,只见屋舍俨然,并无奢华之物,一看就是忠臣良将的模样。 而内有喧哗之声,王允听了一会儿,便笑道:“杨公自己也在饮酒,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楚汉则面有忧色,道:“王大人,若是其中有什么狐朋狗友……” 王允瞪眼睛道:“你这少年怎么妄自揣测?杨公怎会有狐朋狗友?” “那是你王子师看不出来罢了。”楚汉腹诽道:“杨赐还为张济求过封赏,你看张济后来都做了什么?把陈留、颍川都劫掠得干干净净!” 总之,王允怀着对杨赐的尊敬,叩响了大门:“杨公!杨公!王子师带着一位小朋友来看你啦!” 门内又是一片喧哗之声,似乎对王允的到来很是高兴,而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楚汉颇为熟悉的面孔。 那人看见楚汉,也是一怔,笑道:“楚大人,我们竟然在此处见面了。” 楚汉连忙拱手道:“不意在此见到刘大人,小子来得唐突了!” 那开门的,正是文饶公刘宽! 此人乃是大汉三公之首,在朝堂上也曾经善意提醒过楚汉的,令后者颇为感激。 刘宽虽然位置尊贵,又年长于楚汉数倍,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携着楚汉的手便向内走去,倒把王子师冷落了! “杨公!”刘宽笑道:“这位小朋友,可是不简单呐!” 楚汉谦逊称谢,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张国字脸。 须发皆白,不怒自威,他便是杨宽? “小子见过杨公。”楚汉连忙拱手,今天见了这样许多大佬,腰都累酸了。 杨赐果然刚直,楚汉向他拜倒,理都不理,而是拿来一壶酒。 楚汉愕然道:“杨公是要小子喝么?” “喝了,再说话!”杨赐面色不变。 楚汉不明就里,一旁的刘宽也是酒中君子,便笑道:“楚大人,我劝你还是痛快喝了吧,杨公自有他的道理——若是醉酒后把持清明者,才可以谈论一些事!” 楚汉哑然失笑:“杨公是来考教我的酒品来了!” 身后的王允倒是自觉得紧,先是将自己带来的酒摆在桌上,然后拿起一个大碗咕嘟咕嘟地饮尽,这才一身酒气地怂恿楚汉:“昭寻,快喝!喝!” 这就是国之栋梁? 楚汉感到了价值观的崩塌。 可是蜥蜴之力的加持下,楚汉分解酒精的速度快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他是喝不醉的! 于是也不扭捏,不理会刘宽递过来的酒碗,在众人愕然的眼神中,举起酒壶就咕嘟咕嘟地灌了一气! 刘宽眼睛都看直了:“哎哎……你少喝点……不是,今天酒不够!” 喀嚓! 楚汉将酒壶摔在地上,抹了一把脸,笑道:“刘公,酒若是不够,又何必将楚昭寻引入门中呢?” “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刘宽蹲在地上拾起那些碎块,“这都是上好的饶州窑,你这败家的小鬼……” 杨赐盯着楚汉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楚将军剧饮之下,仍是目光清明,可堪大材!请进!” 于是众人走进内室,楚汉只见桌上摆放的饭菜都是一般,只是酒好。 看来魏晋时期,名士嗜酒如命的风范,在东汉早已埋下种子。 待众人坐定,杨赐朗声道:“楚将军……” “杨公唤我昭寻即可!” “那么昭寻……”杨赐扬眉道:“你今日入此门中,乃是占了刘公、王子师二人引荐的便宜,而老夫虽然听得你诸多奇闻,但说到底,和张让搅在一处,总是令老夫心有余悸……” “不如你且说说,自己究竟如何想的?” 楚汉猝不及防,这才刚进门,就要掏心窝子了? “杨公!”王子师笑得没心没肺,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方才楚昭寻随口吟诗,就将在下迷得神魂颠倒,愚弟以为,做出那样的句子的人物,绝不是奸恶之辈!” “噢?”刘宽也来了兴趣,“楚昭寻,你还会作诗?快快说与老夫听!” 杨赐虽然不言不语,但一双眼睛也盯紧了楚汉。 楚汉被这三个老夫折磨得晕头转向,索性心一横,道:“王大人,那几句四言诗后面还有些骈文,你要听吗?” “要!当然要!”王允说着,给刘宽和杨赐都斟了一杯酒,道:“二位大人,听那几句话,必须浮一大白!” 眼见众人的胃口被吊得这样高,楚汉也不推辞了,便背起节选的《诸葛亮大骂王朗》来。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遍地之间,禽兽食禄;致使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霎时间,杨赐等人便拍案叫好,杨赐身后一个三四十岁的人激动上前,握住楚汉的手: “兄台,妙啊!妙啊!我王朗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脍炙人口的批语!” 楚汉先是谦逊回礼,忽然全身石化了。 “兄台……”楚汉干笑道:“请教你的大名?” 那人激动得手舞足蹈,便要找纸笔记录下来,忙不迭的回头道: “在下王朗,王景兴是也!” 楚汉顿时呆住了,良久才大笑握住王朗的手,恭维道: “王大哥,这天下谁人称赞,都不及你权威!” 楚汉这句称赞实在太重,王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在下只是杨公的不成器的弟子,哪里担得起楚贤弟如此称赞?” “担得起!担得起!”楚汉大笑着,心中却道: “你拿命换的嘛……” “楚昭寻!”杨赐拍案而起,道:“既然如此,我且问你,寄居张让之下,岂非另有所图?” 楚汉便收敛了笑容,躬身道:“锄奸证道,乃是大义,不是图谋!” “好!” 杨赐说着,转身走入内室,拿出一摞书信来。 在楚汉的惊愕目光中,杨赐淡然道: “这是诸位常侍作恶的罪证,以及满朝文武上奏却被退回的奏折!” 楚汉抬头,看见杨赐的国字脸,微微颤抖。 “这些证据,老夫搜集了十年!” 第123章 最后良心 楚汉如今才懂得什么叫大汉良臣! 他稀里糊涂得到的师父卢植,虽然忠肝义胆,但性格所然,终究只适合生活在盛世,且要遇到明君。 而当此乱世,他既不愿委身与其他权贵相交以积蓄实力,又不愿昧了自己的良心,和那些奸人同流合污,于是便成了这样一个别扭的所在,甭管忠臣奸臣,似乎都不怎么喜欢他! 卢植一生颠沛流离,可调来调去,也都是一些救火太守的差事,甚至若不是楚汉改变了历史,已经被诬陷下狱了! 而眼前的刘宽呢,自然聪明极了,懂得明哲保身,不与那些宦官撕破脸,可也不过分亲近党人,谁上了酒桌,都能和他喝一壶,划两拳。 但听说,此人常常醉酒后大哭,颇有些穷途末路的感慨,总是忠君爱国的,只是消极避世,借酒浇愁。 皇甫嵩更不用提了,征战四方,但始终渗透不进中央,若不是楚汉为了保全自己的冀州牧,误打误撞引荐皇甫嵩当了冠军侯,他这一生啊,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入洛。 杨赐却不同。 说来杨氏乃是除了袁氏之外声名最盛,天下士族的第二把交椅了! 可宦官们独独干不掉他,为什么? 一句话,知进退! 该隐忍隐忍,该雷霆大怒,便是当朝与灵帝争辩,绝不退缩! 眼前这些奏折,不就是最好的佐证么? 若是他的孙子杨修,有他一半识大体,也不至于被曹操杀了! 楚汉俯身拆看那些奏折,一旁的王允更是激动,不顾擦拭口水,便将头伸过去,引得杨赐一阵嫌恶。 “王子师!”他抬起王允的脖颈道:“不用找了,你当年弹劾张让的文书,我也拓印了一份!” “杨公!” 王允当即涕泗横流,抓住了杨赐的裤腿,感恩道:“王允一生,便只做了那样一件大事,偏偏天不助我,陛下信任张让,我反受其害,若不是杨公,我日后也要酗酒度日,而眼前却有了一线光明!” 杨赐虽然仍觉得王允邋遢,但不再躲避,而是肃然道:“子师,这样一点打击算得了什么?你不曾见桥公桥玄,一生大起大落,晚年仍是一腔热血。望你今后不要灰心,若是有奸臣当道,不惜代价也要将他办了!” 楚汉眼皮一跳,望着拜倒在地的王允,心想:“杨公这话,简直是为王允日后诛杀董卓量身定做一般!” “如何,楚昭寻?”杨赐笑道:“今日你我初见,便有这样一份大礼。” “的确是大礼!”楚汉肃然道,“杨公,你又是如何拿到这些奏折呢?难道宦官们都没有将它销毁吗?” 杨赐慨然道:“那些照原本拓印的,我便不多说了……而那些被销毁的,乃是我亲自找人重新写了一份!” “……”楚汉一时说不出话来,竟然被杨赐这样笨拙而又顽强的办法折服了! 要知道,即使宦官们追根溯源,找到奏书的原作者,也不见得可以当场问斩! 那么便可以想象到,杨公无数次亲身深入大牢,名曰探视,实则带了笔墨纸砚,令含冤入狱的忠臣重新写就! 楚汉难以想象,当杨公离开那些死囚时,心中有多么不忍。 更难以想象,那些死囚在重新书写这些诏书时,内心的煎熬和愤懑! 楚汉随意打开一封奏书,果然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句子之间的缝隙里都能看出两个字…… “杀贼!杀贼!!” 楚汉当即拜倒在地,郑重承诺道:“杨公既然如此深信楚昭寻,定然不负所托!” 杨赐笑了笑,道:“倒也不是单纯地信任,而是除了王子师、文饶公之外,还有两名忠臣为你做了担保!” “还有两位?”楚汉茫然看着杨赐。 话音未落,内室中便一左一右,走出两位老者来。 楚汉见了,这才大喜过望,上前拜倒:“卢师!皇甫将军!” 二人正是卢植和皇甫嵩! 此时楚汉心下了然,便望着王允道:“王大人,你骗得我好苦!” 王允此时也霍然起身,再也没有刚才的猥琐之气,而是目光如刀,笑道:“没错!楚昭寻,不管你念不念那几句酸诗,我王子师都得把你带过来!” “哎哎,”卢植捻须笑道:“诗倒是好诗!”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何皇后啊何皇后,”楚汉心中暗自感慨,“你何尝是埋伏了一支奇兵,站在此处的,是大汉朝文武百官,最后的良心!” 此处有三公,有特进,有中郎将,有冠军侯,还有尚书台的侍郎和郎中(王朗)。 而外有总督天下兵马的何进,野心勃勃的曹操和他昏庸的父亲曹嵩,还有隐忍不发的桃园三兄弟…… 若是这些人都诛杀不了十常侍,天下恐怕无望了! 想到酣畅淋漓处,楚汉又端起一壶浊酒,大笑道:“今日小子得见诸位高贤,足慰平生,干了!” 刘宽连滚带爬地上前夺酒,道:“你可别喝了!总共就这么几坛!” 没想到楚汉不愠不怨,放下酒坛转身就走。 众人愕然,刘宽连忙拉住楚汉道:“昭寻,玩笑也开不得?你喝就喝嘛……” 楚汉笑道:“文绕公多虑了,只是小子久居其间,恐怕事情败露,若是张让得知我并非他的爪牙,反扑之势将会愈发猛烈,我想先回尚书台,提前做好应对!” 众人这才了然,同时敬服楚汉的识大体来。 “那么你如何应对?”卢植忧心忡忡道。 “我要拜托那曹孟德了!” “曹操?”卢植皱眉道,“他这人也是奇才,只是心术不正,没有君子之风。” 楚汉失笑道:“卢师,你的徒弟里除了玄德还有那辽西公孙瓒,担得起你称赞君子的,还有几人?如今我们要的不是君子,而是枭雄!” 说完这些话,楚汉躬身行礼,再也没有回头。 待他离去后,众人都有一种萧索之意,还是皇甫嵩先开口:“我们……老了!” 这些当世大臣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们竟然要将复兴汉室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十七岁少年的身上! 刘宽郁郁望着那饶州窑,还有其中的美酒,忽然抓起,往地上重重一摔! 众人皆知他嗜酒如命,也看得呆了。 “黄口小儿尚且如此,我辈岂能再借酒消愁,不理天下是非?” “我刘文绕不诛杀宦官,便一日不饮酒!” 第124章 宁教我负天下人 说来自从洛都庙会之后,曹操每日便寻不到事情做,眼见袁绍俨然成为了天下士族的楷模,而横空出世的楚昭寻更是进了朱雀门,荣华难以想象。 更别说那雄踞辽西的公孙瓒,前几日会面的孙坚孙文台,甚至还有那总是低着头的刘备…… 本以为自己定然有一番作为,可这些同辈人一个比一个优秀,连他曹孟德也不由得郁郁。 “……孟德!曹孟德!” 正在沉思中,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曹操立刻翻身而起,道:“可是楚昭寻么?” “然也!” 话音未落,楚汉已经风一般地出现在曹操的厅堂内,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门将。 “少君!”那门将本是曹嵩的部下,故而称呼曹操为少君,“此人……此人不由分说就踏入门中,又跑得飞快……” 楚汉翻了翻白眼儿,道:“孟德,你这门将好不老实,明明是被我拔出兵刃后吓退的,怎么说得像是我跑得快追不上一般……” 那门将不料楚汉竟然对自己的强盗行径毫不避讳,登时脸红耳赤。 曹操大笑道:“天下拦得住楚昭寻的,没有几人,你且退下吧!” 门将如蒙大赦,灰溜溜地走了。 “来来来,昭寻,”曹操引领楚汉坐下,“我正在想你!” “孟德是想我,还是揣摩我呢?”楚汉笑眯眯地说。 曹操一愣,随即坦然道:“兼有之!” “痛快!”楚汉倒也喜欢曹操的性格,“而我,则是要求孟德兄一事!” “该当如此,否则昭寻何必来见我?” “便不能想你?” “我不信。” 和曹操调情了一番,楚汉正色道:“孟德兄,你也知道,我此时还在张让那里挂着名号,不能轻易撕破脸皮。” “嗯嗯。”曹操点头道:“此刻万事不由己,翻脸是不划算的。” “那好,孟德兄有所不知,我今日拜访了杨公!” “那个杨公?” “那个杨公!” “那必然是商讨诛宦的大事了!”曹操面色不虞,“昭寻为何不唤我?” “事发突然,无法呼唤孟德。” 接着,楚汉便将今日去尚书台点卯,又如何被王允诱骗到杨府,经受了一番考验,最终窥见了杨赐珍藏的诛宦力证。 “好呀!”曹操大喜,便笑道:“万事俱备了!只是等待白马寺求佛,十常侍俱在,一击必中了!” 楚汉点点头,道:“只是距离求佛还有个把月,眼见年关将近,恐怕事情有变。” “还能有什么变?”曹操不以为然道:“西凉叛贼也已平定,韩遂都回家了!” “变数,在张让!” 楚汉凛然道。 曹操聪明才智,世间少有,立刻明白了楚汉的意思。 “你亲党人而远宦官,恐怕引起张让猜忌,玉石俱焚?” “正是!” “但这洛都中,哪有不透风的墙?”曹操摇了摇头,“便是此刻你进了曹府,恐怕也有人禀告张让!” “所以才来求孟德呀。” 楚汉笑得令曹操发寒,警惕道:“汝欲何为?” 只见楚汉附耳对曹操道:“奏书一封,弹劾张让!再书一封,揭发赵忠!” 曹操勃然变色,起身道:“楚昭寻,你出的什么昏招儿?无异送我去死!” “怎么会呢?”楚汉面不改色,“孟德乃太尉之子,张让、赵忠就算再飞扬跋扈,也得给令尊几分薄面!” “不行不行!”曹操踱步就走,“你怎么不找袁本初?”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找他。”楚汉平静道。 曹操转头盯着楚汉,颤声道:“你……你知道了?” “哈哈哈哈!”楚汉望着曹操的脸色,道:“袁本初通风报信,又借调家将给赵忠的事情,我本不确定孟德是否知道,如今看来,你知道得比愚弟早啊!” 曹操这才回过神来,又被这小子坑了! “那也不行!”曹操愤声道:“本初之举,我所不取,诛宦乃是正事,但以卵击石的举动,我曹孟德怎么可以做呢?” “张让、赵忠已经被削除了御林军、虎贲军的兵权,你曹孟德怕什么?”楚汉悠悠道:“那洛都边防士兵,还能从城墙上面滚下来杀你不成?” 曹操一愣,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张让、赵忠二人威压实在太盛,他曹孟德一时转不过来这个弯罢了! “孟德,”楚汉见曹操意动,循循善诱道:“届时我将你的奏折秘密送给张让,只要不是公而宣之,他张让犯不着杀你的!顶多警惕你就罢了” “警惕我那还得了?家父可是得上朝的!” “但此事于你我大有好处!” “对你楚昭寻有好处,我懂得!正好你借我的奏折洗清嫌疑,令张让以为你还是他的爪牙……可是对我有什么好处?”曹操翻着白眼儿,只觉得楚汉进了洛都一月,竟然愈发油滑起来。 楚汉却不再嬉皮笑脸,而是肃然道:“孟德,倘若你无所作为,同样是三公家眷,你比之袁本初如何?” 曹操一愣,万料不到楚汉如此相逼,哼了一声道:“自然比不上啦!四世三公啦!” “那你就不要这天下么?”楚汉拿准了曹操的命门所在。 曹操凝神思索起来,若是自己诛宦一事表现优异,不但声明传遍天下,在士族之中的评价,未必就不能压过袁本初一头! 如此一来,许氏兄弟的月旦评,自己也能上榜了? 那天下人才济济,岂非入我曹孟德股中? “更有甚者,”楚汉已经觉得此事八九不离十,叹道:“杨公宴会,之所以不叫你曹孟德,你以为是何故?令尊只求清净,立场飘忽不定,你曹孟德纵然鲜衣怒马,又怎能让杨公信得过?” 曹操一听,脱口而出:“昭寻,若是我做了此事,你愿意在杨公处为我正名么?” “什么正名不正名?”楚汉肃然道:“届时你在杨公处,便是青年才俊!” 曹操听得热血沸腾,知道身为士族,若不能打入这个圈子里,没人陪你玩,哪还有什么争雄的资本? “这事儿,我做了!”曹操目光闪动,握住楚汉的手:“若非昭寻悉心提点愚兄,险些误了终身!” 楚汉心中一喜,面上仍是为曹操尽心的模样,道:“不瞒曹兄,其实孙文台、刘玄德也都偷偷塞奏折给我,但我没有答应!” “什么?”曹操又是一惊,“他们的目光怎会看到如此深远?” “是曹兄你身份高贵,顾虑太多!为了扬名,他们什么干不出来?” 曹操几乎感动了,连忙拿出笔墨,道:“昭寻对我如此,定要不负所托,把张让骂个狗血淋头!” “当然,我也是考虑到,他们恐怕有性命之忧,而孟德没有!所以……” 曹操回头,望着皱眉的楚汉,更觉得此人坦诚相告,实在难得,点头道:“昭寻,你心思细腻,愚兄不及!” “今后,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我负楚昭寻也!” 第125章 猛虎惜子 楚汉拿着曹操手写的奏折,得到了“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我负楚昭寻”的承诺,偷笑着向尚书台走去。 待进得尚书台,众人看见楚汉,已经知道他便是陛下钦定的尚书侍郎,都低下头去。 而楚汉手拿奏折,便是要当着众人的面作秀。 “啊呀!”楚汉做出阅读奏折时心惊胆战的样子,道:“谁人这样大胆,竟然敢痛斥张常侍的不是!” 此时在座的大多都是宦官亲信,但张让脱离十常侍后,赵忠为首的宦官授予他们新的命令,便是如实上奏弹劾张让的奏折,扣下对其余人不利的奏折! 此时一人便上前道:“侍郎大人,既然此人上奏此书,我们便有责任将奏书送到陛下的眼前!” “等等!”楚汉凝眉道:“哈哈,还有一封弹劾赵忠的!” 那人脸色就变了,同时上奏指责两位宦官领袖的家伙,还从来没有见过! “至于这封奏折嘛……”那人紧盯着楚汉手中,向前探去:“侍郎大人,交给小人处理即可!” 楚汉暗自好笑,怒目道:“什么?我看起来很蠢吗?” 众人都是一怔,愕然道:“侍郎大人何出此言?” “那为何此人……”楚汉戟指喝问:“总是指导我该如何工作?” 那人吓得哆嗦,道:“不敢不敢……只是……” 楚汉冷笑道:“我偏偏要将弹劾赵忠的奏书上报给侍御史,把弹劾张常侍的奏折留下!你奈我何?” “可是……”那人见楚汉暗箱操作还混不讲理,一时无语:“侍郎大人,这是不对的……” “那么,你们保全赵忠,便对吗?” 楚汉冷冷问道,众人以为楚汉是来问责,不由得跪伏在地! “好了,我自会交给王朗王景兴处理,诸君莫要多言!”楚汉收起了两封奏折,“只有王郎中,是我信得过的!” 诸人噤若寒蝉,已经思索着如何向赵忠禀告了——正中楚汉下怀。 楚汉做了这一场戏以后,大笑着出门而去,但又不愿和张让直面,便托信客将奏折送到张让府邸。 那信客听说是送给张让的,顿时吓得一哆嗦,楚汉看他模样,也不必恐吓说[不许打开]之类的话了! 正在此时,迎面行色匆匆,走来一个面熟的人。 楚汉一怔,连忙拉住,道:“文台!你往何处去?” 那人只顾行路,竟然没有看到楚汉,此时抬头道:“昭寻!我正要去请皇甫将军!” 此人正是孙坚。 楚汉见他身旁没几个侍从,又是汗流浃背,以他的职阶,不可白日纵马,看来是十分紧急的事情了。 “文台可与我说说?”楚汉肃然跟随孙坚向前走去。 “也好,”孙坚边走边说:“今日午时,本是皇甫将军和赵忠约定好,交接虎贲军兵符的时刻!” “嗯,此事我也参与了,那赵忠想反悔?”楚汉皱了皱眉。 “反悔?”孙坚愤然道:“他有更奸诈的计策,竟然来了一遭偷梁换柱!” “作何解释?” “他竟然将自己的奴仆家将,同虎贲军偷偷调换了个儿!” 乍然听到如此大胆的举动,楚汉不由得一怔,随之怒道:“狼子野心!岂能由得他去?” 那虎贲军本来是护卫皇宫的精锐,赵忠竟然趁着自己手握兵符之际,将这批精锐拉到了家中! 而替换上的人,若都是家将还罢了,恐怕都是赵忠从民间寻来的农民马夫! 这样一来,非但没有削弱赵忠的势力,反而更加无法无天! “昭寻说得是!”孙坚也怒不可遏,想来是没有见过如此奸猾之人,“何大将军得知此事后,立刻派我向皇甫将军禀告!” “皇甫将军就在杨府,文台可认得路?” “认得!” 二人说着,忽然一人飞跑着赶来,见到孙坚就大喊:“孙司马!孙司马!” 孙坚回头,愕然道:“文远?你不是和何大将军一起围堵了赵忠的府邸,怎么却来追我?” 只见张辽气喘吁吁,脸上一片担忧之色,先向楚汉拱了拱手,才道:“孙司马!是令公子出事了!” 孙坚脸色一白倒也罢了,一旁的楚汉却是脱口而出:“孙策?还是孙权?” “昭寻为何知道犬子姓名?”孙坚不由得大惊,次子孙权还不到三岁,更是刚刚定了姓名,这楚汉哪能如此神通广大? 楚汉自知失言,连忙道:“先听文远详细叙述要紧!” 孙坚便清醒了,扯住张辽道:“我有心历练长子,带了他去围堵赵府,自然是策儿出事了,可又是为何呢?” “令公子似乎是天生的勇武刚直,见到赵忠的家将飞扬跋扈,且毫不讲理,便以瘦小身躯,上前一步理论!” 张辽尴尬道:“说来是在下的过错,我不提防令公子将我佩剑拔出,竟然要和那家将血溅五步!” “后来呢?”孙坚面色不变,只是手指微微颤抖。 “令公子虽然在幼童中已经算得上天下无敌,可对方终究是虎贲军的成年男子,被……被生擒了!” 张辽一脸苦大仇深地说着,楚汉却险些笑出声来——什么叫在幼童中已经算得上天下无敌?那也就是万虫不当之勇? 而孙坚则是一脸严肃地听着,转身就走。 张辽连忙拉住,道:“孙司马,大将军说令公子的安危,必须由你回去定夺!” 说这话时,张辽也不好意思起来。 楚汉听得更是有些生气,什么由孙坚回去定夺? 想来是敌人将孙策挟持为人质,何进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一边想尽快解决赵忠的阴谋,一边又怕孙策死了不好交待…… 这才派张辽将孙坚叫回来! 这意思明显得很了——孙坚岂能因为自己的儿子,而耽误了诛杀宦官的大计? 那何进不过是要孙坚做个见证,好撇开无法营救孙策的罪责来! 想着,楚汉不免白了张辽一眼,而张辽面红耳赤,道:“楚将军,咱们也是没有法子……” 孙坚也知道其中的艰难,便道:“犬子给诸公添麻烦了!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请文远和大将军说,尽管强攻便是,我孙文台不怪罪他!” “我还要去寻皇甫将军,分身乏术,就不去两边奔波了……” 孙坚说出这句话,腮帮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被楚汉看在眼里。 这江东猛虎说得慷慨,但想来孙策年方九岁,已经颇有雄风,自然是喜爱至极了! 虎毒不食子! 何况根据楚汉的记忆,那个小儿子的确不如他哥…… 而且正是被眼前的张文远打得一败涂地的! 情况紧急,张辽拉不动孙策,有这句话也行,点点头便要离去了! “慢!” 孙坚望着一手拉住自己,一手拉住张辽得楚汉,眼眶微红道:“昭寻为何阻我?” “文台,你那儿子不是犬子,而是虎子!” 楚汉肃然道:“你且去寻皇甫将军,莫要负了使命,至于孙伯符嘛……” “我随文远前去相救即可!” 孙坚目光一亮——也顾不上计较楚汉为啥知道孙策的表字了——猛地躬身道: “昭寻高义,无论犬子得救与否,孙文台誓死相报!” 张辽旁观,也深觉楚汉乃是人中龙凤,如此棘手的事,别人躲避还来不及,他竟然主动请缨? “先别急,”楚汉扶起孙坚,依旧面无表情:“文台兄,我楚汉也不瞒你,此次出手,便是要挟恩图报的!” 张辽、孙坚都是一呆,摸不准楚汉的用意。 片刻后,孙坚又是大踏步离去,不回头地笑道: “能偿还楚昭寻的恩情,也是我孙文台足以夸口的大事了!” 第126章 熊孩子营救计划(上) 一路上,楚汉直把张辽连同何进,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说文远!”楚汉斜眉道:“我以为你是当世英雄,怎么和何进一起糊涂起来?你们便是算准了孙文台会舍弃儿子性命,才跑来套一句话的?老兄,无耻之尤,无耻也!” 张辽被当街骂得快哭了,小声道:“楚将军,你有所不知,那孙文台乃是江东猛虎,大将军说,若是平白无故惹怒了他,到时候血洗赵忠满门,可是拦不住的,这才……” “何进他懂个屁!”楚汉大骂道:“我看孙文台方才是悲痛大于恼怒,若是事后回过神来,不把你和何进一起恨上才怪呢!血洗赵忠满门都还是轻的!” “那……那还是多谢楚大人仗义出手,你武艺乃天下冠……”张辽只好恭维起来。 “张辽,你诛宦,怎么把那一套宦官的溜须拍马都学了个遍?” 张辽欲哭无泪,偏偏他是诛宦集团中少有的比楚汉更加年幼的人物,依职阶,依长幼,他都辩驳不得——何况还理亏! “是在下不是……那楚大人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张辽放弃治疗了。 楚汉这才邪魅一笑,道:“就等你这句话了!” “你……”张辽明白自己上套了,气极反笑:“还不快说!” 他俩一个十五一个十七,也没那么多讲究,楚汉立刻勾肩搭背起来:“文远,你箭法准得很呐!” 张辽立刻摇头:“贼人用孙策做挡箭牌,我射不中的!” “总之你先埋伏着,我一声令下,你就射箭……赵忠的宅邸我去过,附近不是有一棵大树么?” 张辽只觉得为难,苦笑道:“楚大人,若是我一个失手……” “算我的!”楚汉拍着胸脯道:“若是江东猛虎发起怒来,我就变成冀州小白龙,跟他龙虎斗!” 楚汉插科打诨,倒是令张辽轻松不少,微笑道:“楚大人,你皮肤黑,还是叫冀州小乌龙吧!” “……闭嘴。” 二人口中轻松,步履不停,片刻后便来到赵忠府邸。 何进正在等待张辽,却不意看到楚汉,愕然道:“文远,你带他来干什么?” 张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楚汉干脆道:“救人!” “能救早就救了……”何进苦笑不已,“你看那贼人,胳膊比孙公子的腰都粗,怕是你楚昭寻还没有大展神威,他就把孙公子捏死了!” 楚汉不答,看向赵府门口。 只见一位大汉用胳肢窝夹着一位幼童,左右还握着一把尖刀,架在幼童脖颈上。 那幼童的眉目果然和孙坚像极了,虎头虎脑,甚是惹人喜爱。 只见他虽然身处险地,依旧神情自若,除了脸色微微发白,没有什么不得体的表现。 “虎父焉能有犬子?果然不俗。”楚汉赞叹道。 在人群的遮掩下,张辽悄无声息地就爬上了大树,手中拈弓搭箭,注视着大汉的动静。 那大汉见到楚汉是个生面孔,也不由得紧张,后退一步道:“不管你是谁,若是离得近了,我便宰了这个小鬼!” 楚汉微微一笑,正要搭话,那孙策却昂然不屈道:“你敢动我,我爹非把你吊成一串腊肉不可!江东猛虎的名号,你没有听过吗?” 那大汉当然听过的,可没有赵忠的命令,他也不敢撤退。 眼见枪头环伺,对面阵营人数众多,唯一的依仗,便是手中这个小鬼了! 又将孙策勒得紧了一些。 “你的腋下好臭!”孙策皱眉道,“放我下去!” 这一切倒让楚汉愕然了,眼前顽童,哪里有那个江东小霸王的风采? 完全就是一个仗着父亲威名,胡作非为的熊孩子! 楚汉顿时理解了孙坚为何称呼他为犬子。 看来,孙策也是在父亲孙坚离去后,迅速成长起来的优秀将领。 “孙伯符!”楚汉气贯丹田,吼道。 孙策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不由得一愣:“你是谁?怎么知道小爷名字?” “嘿嘿……”楚汉道:“我刚刚和你爹碰面了,你爹不会来救你了,还说为了大汉,牺牲你这么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不算什么!” “你胡说!”孙策这才涨红了脸,“我爹不会不要我,你……你才流鼻涕!” “不管如何,你爹已经将你的生死,交到了我的手上,你懂吗?” 楚汉说完,照着地上吐了一口痰,看起来简直比流氓还流氓…… 孙策有点崩溃,自己那不靠谱的爹,究竟给自己找了什么救星?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赵大人!”楚汉忽然提高了嗓门,对着赵府里面吼道。 无人应答。 “孙文台乃是当世虎将,怎么会因为你这样下三滥的伎俩,而停止大义?” “若是孙策的血,可以用来换取你们这些奸人的死亡,我想,他自己也是不会拒绝的!” 楚汉冷冷说着,只是希望赵忠有所回应。 “我拒绝!” 孙策忽然大喊,童音尖锐,似乎非常惧怕楚汉所说的事情发生。 楚汉本意是降低孙策在赵忠心目中的价值,以便劝说对方松手,没想到这不争气的小子给自己添麻烦。 “孙伯符!”楚汉不知道如何和这小鬼使眼色,只好先行震慑住他:“尔父乃是天下名将,你如此贪生怕死,怎能继承他的衣钵?” 可孙策毕竟才九岁,这些事,他懂,但不愿意以命来换。 见孙策仍是泪眼汪汪,楚汉气笑了:“原来你先前和这贼人动手,不是出于义愤,而是小孩子的仗势欺人,不知轻重!你太让我失望了!” “让你失望又如何?”孙策涨红了脸大叫:“你是谁啊!我要我爹!” 何进拍了拍楚汉的肩膀,苦笑着没有说话,那意思则再明显不过了:“你看,你也没办法吧?” “哼。” 楚汉既然在孙坚面前夸下海口,自然不愿轻易认输,忽然灵机一动,喊道:“既然如此,你这幅窘迫模样,我便下江南告诉周公瑾去了!” 第127章 熊孩子营救计划(下) 眼见二人如同闲聊一般,那大汉坐不住了,怒道:“你这少年,可不要不识好歹,再喊话我就……” “杀了正好!”楚汉比他更怒,更恶! “杀了这小子,我们立刻冲进去,你动手!动手!” 看得地上的何进,树上的张辽都是汗流浃背,这楚昭寻自有一副疯魔的劲头,若是他真的动手…… 可是没有。 那大汉想想,楚汉所言倒也颇有道理,可自己毕竟被赵忠授意拦在门外,只得多拖延片刻,便住口了。 而孙策却惊了,那周公瑾是他总角之交,此刻二人都没什么名气,仗着家族余荫,生活不错罢了…… 眼前这个奇怪的人为何知道? 可孙策显然很爱惜自己在周瑜那里的名声,软言相求道:“这位大哥,你别告诉公瑾,我与他约好了,以后要做君臣,他要辅佐我的,你说出去了,他岂不是要生出叛心?” “你也知道?”楚汉冷笑道:“那周公瑾文采武功,都胜过你,你凭什么做他主公?要我说,十年之后,辅佐我夺天下才是!” 孙策大怒,竟然在大汉怀中挣扎:“你休想夺取公瑾!” 楚汉暗暗好笑,但还是坚持着一张反派脸,道:“那你又凭什么霸占周公瑾的忠诚呢?” 孙策一时热血上涌,再也顾不得性命了,大吼:“凭我孙伯符的尸首,成为家父诛宦的铺路石!” “好!”楚汉吼道:“如今我才明白,周公瑾看中你孙伯符什么!” “哼!”孙策此时只是忌惮楚汉抢夺周瑜,不禁生出一股凛然的气概来,“我与周公瑾约好了的,谁也夺不走!” 何进看得目瞪口呆,这个飞扬跋扈又得别人擦屁股的小鬼,竟然被楚汉三言两语驯服了? “赵大人!你听见了吗?”楚汉唇边带笑,“待我们冲杀进去,这孙策的死,还可以赖在你的头上!” 赵府内终于有回应了。 “楚大人,你实在欺人太甚了,门口这人我素来不认识,不知是哪里的强盗,掠夺了孙司马的公子,被你们逼到此处,又和我什么关系?” 赵忠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疲惫,看来这接连不断的打击,也将他折磨得惨了。 只见那大汉脸色苍白,知道自己已经是赵忠的弃子了,但仍然紧紧夹着孙策。 “这位大哥,你也听到了。”楚汉掏了掏耳朵,“你的主子已经不要你了,若是你现在放了那个小孩子,咱们还有后路可以讲。” 那大汉下意识地望了身后的赵府一眼,又紧盯着楚汉。 “很好,”楚汉点头道:“你虽然遇人不淑,倒也懂得从一而终,那便死得其所吧。” 说着,楚汉对着孙策比划了一下:“来,你先砍了他,然后我们再砍了你,否则就要中了赵忠的圈套了。” “什么圈套?”那大汉嗓音嘶哑,似乎因为自己的死期将近,而感到迷茫。 “谁先动手,谁就是受人唾弃的。”楚汉微笑道:“可是你无所谓,死人还在乎什么名声?动手吧。” 那大汉竟然情不自禁地后缩了一番,道:“我不是什么奸贼,我这一生阻拦过十六次暴动,守护了当今天子二十年,我……我不能以一个强盗的身份死了……” “那你能如何呢?”楚汉似乎凝眉思索,道:“我懂了,你又爱惜名声,又不想背叛赵忠,那他到底令你做什么?” 那大汉吞吞吐吐道:“让这个小孩子死在你们的剑下。” 赵府中顿时出现了破口大骂的声音:“陈平!你这蠢货,不许回答他的问题!” 那陈平脖子一缩,道:“是,赵大人。” 楚汉哈哈大笑:“赵大人,你竟然知道强盗的名字,真是神通广大!” 赵府内又鸦雀无声了。 “陈兄!”楚汉向大汉拱手:“若是这个小鬼死了,那孙坚必然和我们有些芥蒂,诛宦的势力,便少了一只胳膊!这是赵忠的用意,可是他既然对你不仁,你又何苦不离不弃?” 陈平苦笑道:“这位少年,你不懂的,是他……他把我从山沟沟里带出来,我这二十多年的繁华,都是他给的。” 楚汉默然,良久才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多说了。放箭!” 众人皆是一愣,连蜗居在树上的张辽都不明白楚汉的用意,但此刻只好孤注一掷,便咬着牙射出了一箭! 陈平更是惊恐,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立刻将孙策小小的身子遮挡住了头脸——既是为了完成赵忠的使命,更是为了保全自己。 但他哪里想得到,此刻孙策小小的身体不仅护住了自己的头脸,也遮掩了视线…… 所以他没有看到,那个和自己谈判的年轻人忽然如离弦之箭——不,比箭矢更快地抵达了孙策的面前! 楚汉早有准备,加上山獾之力实在惊人,便奋不顾身地用脊背保护了孙策,又一个肘击震碎了陈平的胸骨,使他拿捏不住刀刃和孙策。 “噗嗤!” 孙策再睁开眼睛时,那个邪里邪气的年轻人已经抱住了自己,并且回退到最初的位置。 而陈平已经瘫坐在地,急剧地喘息着。 “这份武艺,便是在洛都中,也可以睥睨横行了!只可惜,死于今日!” 由于呼吸紊乱,陈平发出的声响也是细若游丝,没有人听到。 “没事吧?”楚汉笑了笑,将孙策放在地上。 孙策此刻犹如云里雾里,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得救了。 “你!!” 他忽然清醒起来,大吼一声,就捂住楚汉的脊背,小小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在孙策捂住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支箭! 众人也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探视,张辽更是从树上跳下,拜伏在地:“楚将军,末将无能,伤了楚将军……” “废什么话?”楚汉不以为意地扶起张辽,道:“文远的箭法一如初见,弹无虚发!” “可是你……”张辽忧心如焚,他知道自己箭矢沉重,没有将楚汉扎穿已经是奇迹,可是……眼见楚汉是活不了了! 张辽竟然流下眼泪,再次拜倒:“楚将军为救孙司马的公子英勇献身,如此高义,我张辽定然铭记一生,令子孙后代传诵!” “文远,你特么……”楚汉翻了翻白眼儿,还没说话,那边厢何进又来了一个熊抱,破锣嗓子大喊:“昭寻啊!早知如此,便得罪那江东猛虎又如何?我不能没有你啊!” “大将军,你说话怎么这么暧昧……”楚汉使劲儿把何进推开。 熊孩子孙策却又攀上楚汉的大腿:“这位老兄!你救了孙伯符一命,汝妻子我定然养之,汝勿虑也!” 楚汉一脚踢开孙策,怒道:“你到底是孙策还是曹操?” 第128章 赵忠脱困 孙策滚落在一旁,忽然智商占领高地了,盯着楚汉:“你这一脚如此有力……难道你不会死?” “当然不会……”楚汉顺手又扶起张辽,道:“你孙伯符的命,没那么值钱……还想用老子的命来换?” 熊孩子大喜,两只混淆了泥土和鲜血的手擦了擦眼泪,笑道:“那就好!否则我一生一世,岂不是都不痛快?” 楚汉笑了笑,伸出手来,握住背上的箭矢。 那箭矢的箭头已经深没入骨,何进离得最近,看得真切,连忙按住楚汉的手:“昭寻,拔出箭矢,死得更快!” 这话虽然有些道理,因为没有箭头的阻隔,血会毫无顾忌地喷涌而出,但楚汉则明显感觉到,这箭头阻碍了蜥蜴之力对为自己身体的修复。 “不碍事的,大将军。” 楚汉说着,一把拔出了箭矢,鲜血溅了何进满脸! “你!你!”何进连忙捂住伤口,见楚汉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只是大吼道:“文远!张文远!去叫个郎中来!” 张辽也是看楚汉谈笑间徒手拔箭,看得呆了,此刻得到何进提醒,撒丫子就跑。 “还找什么郎中?”楚汉笑道:“你们忘了我便是为天子进献丹药的国手吗?” 张辽听了便停下脚步,一会儿看看楚汉,一会儿看看何进。 而何进惊异的事,自己捂住的伤口,似乎已经止血了。 “昭寻,你……”他忽然想起从前在赵忠寝宫,听到士兵们说楚汉砍断手脚却又生生长了回来,难道此人已经修炼出了什么仙人之躯? 楚汉深怕露馅儿,便催促道:“大将军,还不赶紧入赵府的大门?” “正是!”何进便放下心思,戟指道:“赵忠私养官兵,乃是大罪!” 这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大将军,这罪名是你定的,还是陛下定的?” 何进愕然,回头看见赵忠骑在马背,兀自冷笑。 而他的手中,赫然握着一封诏书! 楚汉也甚是惊奇,刚刚还在赵府里命令陈平的人,怎么会忽然来到街上,手中握着诏书? “赵大人!你回来了!” 赵府内又响起赵忠的声音。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一个老者来。 楚汉这才领悟:“赵忠……你!好算计!” “昭寻,我是不是听错了?”何进兀自一头雾水,“赵忠……到底在府中还是街上?” 楚汉指着那位老者:“我们先前听到的赵忠的声音,是他的!” “他的?” “对。”楚汉咬牙道:“赵忠寻了一个声音和他极为相似之人,埋伏在赵府中,用意就是拖住我们,然后偷偷溜走,去向陛下求情!” 何进似懂非懂,也骂道:“王八蛋,可是我们明明将赵府围得水泄不通……” “这还用想吗,我的大将军!”楚汉苦笑道:“狡兔三窟,他赵忠何尝不能建个密道?” 赵忠身处马背,见楚汉片刻之间就将自己的行动猜得七七八八,不禁甚为忌惮,笑道:“楚大人,你当真担得上少年英侠四字!” “过奖了。”楚汉冷冷道:“你竟然拿到了陛下的许可?” “我服侍他多年,这点小恩小惠算得了什么?”赵忠哈哈大笑,极为得意,展开诏书:“虎贲军重组一事,陛下已经知晓并且首肯,大将军,你若是再围堵我家,可是犯了王法的!” 说罢,赵忠打马扬长而去,径直走入赵府。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瘫坐在地的陈平一眼。 “赵大人……”可笑陈平忍着剧痛,竟然想向赵忠行礼。 何进顿时感到索然无味,一场闹剧,最终竟然成全了赵忠的拥兵。 一阵马蹄声响过,一身酒气的皇甫嵩和孙坚这才赶来,却看到楚汉、何进等人一脸郁郁的模样。 “爹!” 唯有熊孩子孙策最开心,一下子扑到了孙坚的怀中。 孙坚抚摸着儿子的头顶,不由得心中大慰,向楚汉道谢:“昭寻,孙文台欠你一次!” “没关系,很快就会还的。”楚汉淡淡一笑,向皇甫嵩拱手道:“皇甫将军,又见面了……只是,你来晚了。” 听了楚汉叙述赵忠如何逃脱,又是如何拿到了皇帝的诏书,皇甫嵩懊悔不已,拔剑道:“我也学文绕公,诛宦不成,绝不饮酒!” 说着,竟然是想削断手指以明志! “噹!” 一声清脆的声响,竟然是楚汉用箭头挡住了皇甫嵩的宝剑! 那箭还是楚汉从身上拔下来的那支,而皇甫嵩盛怒之下,力气不可谓不大,竟然被楚汉轻描淡写地挡住了! 楚汉眼光之准,腕力之大,行动之迅捷,再次令目睹此景的人们震惊。 “皇甫将军,”楚汉肃然道:“只是一次小小的挫折而已,诛宦乃大计,留着手指杀贼!” 皇甫嵩苦笑道:“昭寻……我,唉!是我太大意了……” 皇甫嵩断指不仅是有发誓之意,更是谢罪。 何进便道:“冠军侯,大丈夫之间,便是三言两语也不要的,何况手指?” 皇甫嵩这才闷不吭声,只是懊悔之色溢于言表。 “大将军,此人该如何处置?” 张辽恨声道,指着陈平。 “爹!就是他绑了我!”孙策连忙告状。 孙坚怒斥道:“你若不是莽撞,焉能受困?若非昭寻相助,你这小脑袋瓜子,早就落地了!” 孙策吐了吐舌头,但也不敢忤逆父亲。 骂归骂,孙坚毕竟对陈平有气,便手执宝剑,一步一步向陈平走去。 而陈平的脸上露出了奇异的微笑,他这一生为赵忠驱驰奔走,死在赵府门前,也算得偿所愿了。 忽然,楚汉拉住了孙坚的手腕。 “文台兄,此人只是听令赵忠,除了绑架孙伯符,并无其他过错。”楚汉盯着孙坚的眼睛,“我们只是诛宦,何必赶尽杀绝?那样我们又和那群阉人何异?” 孙坚也盯着楚汉,此时他对楚汉自然是无比敬重,但还是直言道:“昭寻,你太天真了,这些阉人爪牙宁死不悔,若是放虎归山,岂不是害了自己人?” “非也!”楚汉厉声道:“在场的皆为见证,此人虽然阵营不同,但不失为一条好汉!” 众人默然,对陈平至死都对赵忠死心塌地的行为,也是心有敬佩。 “既然昭寻如此坚持,”孙坚无奈地将剑收回了剑鞘,“此人便由你处置罢了!” 楚汉点点头,便向陈平走去,俯下身子。 楚汉与孙坚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钻进陈平的耳中,面对救命恩人,也不由得微笑道:“少年,你很好!” “你也很好!”楚汉微笑道:“陈兄,你已经为赵忠死过一次了,难道还要效忠于他么?” “赵大人,似乎已经不需要在下了。”陈平艰难地吐出这些字,想到赵忠方才竟然并不正眼瞧着自己,便是一阵心酸。 “那你便是自由之身了,有想过今后的去处么?” 陈平一愣,望着楚汉的脸。 这话赤裸裸的,便是要招降自己了! “我可是赵忠旧将!” “那又如何呢?”楚汉耸了耸肩,“昨日种种,仿佛昨日死,今日种种,宛如今日生!” 陈平如醍醐灌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恭恭敬敬地朝楚汉磕了三个头: “小人陈平,愿随主公!” 第129章 白马之盟 楚汉便将陈平扶起,笑道:“方才出手太重,请你多担待。” “那是自然!”陈平忍痛笑道:“仿佛昨日死嘛!” 二人相视大笑,看得众人一阵皱眉:“阉人旧将,如何深信之?” 但耽于楚汉声势,无人劝阻。 何况以他的身手,想来也是无碍。 “大将军!”楚汉拱了拱手,“我想先回朱雀门,去见陛下!” “何苦呢?”何进摇了摇头,“我猜你一定是要问问陛下为何削了赵忠的兵权,又纵容他私养官兵……只是这样的事,还少吗?” 楚汉肃然道:“我此刻也是尚书侍郎了,为何不能效仿文官死谏?” “可是这个赌注太大了。”皇甫嵩上前道:“若是昭寻你激起了天子的反感,从此以恶意的目光看待我们这些党人,又该如何?” 楚汉淡淡一笑,道:“天子的反感?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了。你看赵忠,昨日削权,今日特许,天子的反感又影响他什么了?” 皇甫嵩一时结舌,连何进都若有所思。 “总之朱雀门我是一定要去的,”楚汉淡淡道,“而且我还要向天子引荐一个人。” “谁?”孙坚在一旁奇怪地问道。 “刘玄德!” 楚汉此言倒是令何进警惕起来,道:“昭寻,那刘玄德乃是你的师兄,你引荐他,莫不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怎么?”楚汉笑道:“大将军担心小子私自结党,危害大汉么?” 何进便低头不语了。 “那为何是玄德呢?”孙坚仍是不解。 在他这个外人看来,那刘玄德并无什么特异之处,相比曹孟德和袁本初,他差得太远了。 “因为玄德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楚汉坦然道:“他姓刘!” 众人思索片刻,立即明白了。 毕竟汉高祖立下的白马之盟,清清楚楚地写着:“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若是外姓人,得到一个侯爵的职位,也大多是乡候,亭候之类的。 但若是楚汉有心引荐刘备,又报出他是中山靖王之后的来历,灵帝喜悦之下,没准儿还真给安排一个什么职位! “昭寻,你为了诛宦,拉拢了刘玄德这等人才,是想让他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么?” 皇甫嵩眯起眼睛,也猜不透楚汉的用意。 楚汉叹了口气:“皇甫将军,此刻我们能增添一点力量都是好的,何况刘玄德乃是名正言顺的汉室后裔,为什么就不可以?” “原因如出一辙,”皇甫嵩冷冷道:“因为他姓刘!难道你想让诸侯割据一方的时代,尽快到来吗?” “你说他会反汉?” “那你怎么知道不会呢?” 楚汉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自己看过《三国演义》,认为刘备即使称帝,国号也是蜀汉吧? “皇甫将军,”楚汉厉声道:“今日之事你还不明白吗?阉人多智,若是我们畏手畏脚,不敢信任自己的同党,又如何取胜呢?” “我不是已经信任你楚昭寻了吗?”皇甫嵩上前一步道:“你可知道,我与卢公、杨公、文绕公都商议好了,若是诛宦大事一成,便是你楚昭寻扬名天下的时刻,到时候你勤勤恳恳做事,以你的年岁,而立之年以前,在大汉朝封侯,不成问题!”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作为外戚和党人双重身份的何进,更是不可思议地望着楚汉。 皇甫嵩、卢植、杨赐、刘宽,随便拉出来一位,都是威震华夏的重臣,既然有此四人做担保,假以时日,楚汉定当位极人臣! 听着皇甫嵩话语中的勉励之意,楚汉也不禁感动,却叹道:“皇甫将军,若是大汉的气数已尽呢?若是我等不到那一天呢?” “你!”皇甫嵩瞠目结舌,“诛宦之事一成,大汉哪里还有什么祸害?” “不是这样的。”楚汉摇头道:“将军抗击黄巾军之时,难道没有感受到黎民百姓对于朝廷的失望吗?既然如此,趁势而起,大汉拿什么抵挡?君臣之礼吗?” 众人都惊呆了,楚汉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法,还想着去朱雀门见皇帝? 只是此时,楚汉深深感到了一种孤独,他纵然知道历史的走向,但能做的,也是尽量沿着轨迹,做一些对自己有益的事情罢了。 改变历史?以后再说吧。 见多说无益,楚汉拱手向孙坚道:“文台兄,现在我要索还恩情了!” 孙坚一愣,便慨然道:“昭寻请讲!若是力所能及,必当赴汤蹈火!” “大儒蔡邕于江南避祸,你可知道?” 孙坚点了点头:“我便是在江东起家的,自然听过这个传闻。” “那文台可否将他接入家中加以保护?”楚汉目不转睛地望着孙坚。 “这个不难。”孙坚自信道:“我派一支骑兵,踏遍江南,不出半月,定能找到蔡伯喈!” “只是窝藏罪犯,需要文台兄做好心理准备。”楚汉提醒道。 孙坚哈哈大笑:“蔡邕才名天下皆知,便是昭寻不讲,我也有心请教他的。可是为何昭寻对蔡伯喈如此上心?” “他是我的老丈人。”楚汉挠着头笑道。 孙坚一愣,顿时笑道:“原来陈留蔡氏,为兄弟所娶!妙极,妙极。” 楚汉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孙坚,关于张让以蔡邕性命威胁自己的事。 因为自己并不确定张让有本事可以打击蔡邕,自己说了,徒增烦恼罢了。 “既然如此,小子先行告辞。” 楚汉定定地望了一眼众人,带着陈平离去。 “楚大哥!” 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楚汉回头笑道:“怎么了,熊孩子?” 孙策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楚汉,大声道:“若是某日用得上我孙伯符,尽管开口便是!纵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楚汉一愣,见孙策脸上的神情已然是不可侵犯,似乎经过这一次事件后,他才真正变成了历史上叱咤风云的江东小霸王! “再等十年吧,小鬼!” 楚汉摇了摇手,潇洒离去。 而身后,陈平捂住胸口,跟随着他新的主公。 第130章 天命在刘 待楚汉为陈平接骨,止血,并在朱雀门安妥好陈平后,便朝着洛都的驿馆走去。 自从刘玄德指出袁本初或许有私通赵忠的嫌疑,已经不相往来,三兄弟仗着先前打仗留下的盘缠,暂居驿馆之内。 说起来,这日玄德正与关、张二人饮酒消遣。 刘备满脸忧色,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始终没有掌握到赵忠等人的破绽,只是每日空耗,眼见钱袋触底,大腿上的肉也长了一些,心生焦虑。 而关、张二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也难怪,个个都是一身惊人武艺,却在此繁华之地,耳闻目睹那些朝廷上的烂事儿。 “大哥,”张飞自斟自饮,问道:“你说咱们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要么,去朝廷补领我们攻打黄巾军的封赏,也给大哥一个官做!” 刘备眼睛一亮,复又黯淡下去,叹道:“半途而废,岂不可惜?何况以我们的功业,不过是给一个县令的位置坐坐,若是再碰上那索贿的督邮……” “抽他!”张飞怒目而视。 关羽也捋须道:“大哥,眼下我们并没有什么好去处,之前所谓的歃血为盟,也被袁本初这个小人毁坏了,何况……” 关羽长叹一声,张飞顿时吱哇乱叫起来:“二哥,你怎么也如此婆婆妈妈起来?” “非是婆婆妈妈,”关羽横他一眼,道:“只是如今局势并不明朗,是友是敌,看不分明。” “是友是敌?”张飞惊呼道:“二哥可是在说楚昭寻乎?” 关羽默然不语。 张飞又看了看刘备,道:“大哥,你也不相信他?” 刘备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喃喃道:“我不知道……三弟,他比你还要年轻,但已经做到了两千石的官吏,那天下士族楷模的袁本初,竟然也在他的辖内,此人深不可测,并不是我相信或是不信,所能决定的!” “这……”张飞一愣,又急切道:“可是楚昭寻从来没害过我们呐!在袁绍家中时,也是他为我们介绍……大哥,还有卢中郎,若不是楚昭寻仗义出手,又岂有今日?” “三弟,你说的,大哥都懂。”刘备悠悠望着天花板,道:“只是这一切实在过于顺理成章了,他楚昭寻凭什么?” “何为凭什么?”张飞急得挠头发。 “他为何如此相信我们兄弟三人?”刘备忽然将酒杯一摔,悲愤道:“我织草鞋二十多年,和二位兄弟攻打黄巾军,也只是微有薄名,他堂堂冀州牧,杀了张牛角的天下英雄,为何如此垂青你我?” 兴许是刘备刚刚的动静大了,驿馆内不少人侧目而视,他便打了个哆嗦,又恢复到喜怒不形于色的状态。 “可是男儿之间,若是一见如故,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张飞仍是瞪大了眼睛,由于先前楚昭寻种种所为,兼之道听途说,张飞对楚汉的印象极为不错。 “三弟,你是不是想说,我们仨便是如此相识的?”关羽问道。 “正是!” “可若是身份相差极为悬殊,又让人怎么相信呢?”关羽正色道,“纵然我们不顾出身,可焉知对方所想?要知道,站在高处的是他楚昭寻,不是我们三兄弟!” “不与二位哥哥说了!”张飞愤然饮了一大杯酒,“好好的楚贤弟,你们说成这个样子!” 关羽和刘备倒是相视一笑:“三弟,非是我们不相信楚昭寻,只是他对我们实在好的过了头,就说前两天吧,他入驻朱雀门时,还将陛下的封赏谴人送给咱们,虽然大哥拒不接受,但那些金银,又岂是等闲之辈可以拿出随便送人的?” 张飞背转身子,道:“我只知道别人对我好,我便对他好,哪有许多弯弯绕绕?” 刘备叹了口气,道:“翼德,试想你是做大事的人,又岂会相信萍水相逢的三位无名之辈?他如何就是有把握,知道我们三兄弟是忠臣良将?” “纵然是蓄谋已久,”张飞大声道:“他楚昭寻可曾做过对我们半分对不起的事?大哥常说以仁义待人,为何到了自己身上,又怀疑起别人的仁义来?” 刘备知道劝说无用,便沉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么大哥,”张飞不依不饶,“若是楚昭寻为我们三兄弟谋了一个官职,便能以此为支点,与天下群雄交手,难道我们也因为猜忌而不要吗?” 张飞虽然没有扯着嗓子呼喊,但毕竟天生大嗓门,便是这驿馆的一楼,也都听见了。 刘备连忙按住张飞的脑袋,道:“此处鱼龙混杂,若是掺杂着赵忠的耳目,我们该当如何?” “怕什么?”张飞双眼圆瞪,道:“我今日便要问出大哥的真心!” 刘备见张飞倔强得紧,也不由得无奈,便道: “三弟,若是我有基业,天下碌碌之辈,诚不足虑也!” 张飞展颜一笑,尚未搭话,忽然有一人喝彩道: “大丈夫当如是!” 关羽立刻警觉地按住刀柄,望向来人:“谁?” 这一望,却把关二爷愣住了。 只见此人似笑非笑,身形瘦长,穿锦衣,踏丝履,向刘关张三人走来。 不是楚昭寻更是何人? “好极了,我刚好饿着肚子。”楚汉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子的最后一侧,抓起牛肉就吃。 刘关张三人刚刚大肆谈论此人,不意他竟然如同从天而降,便先是有几分心虚。 “三位,为何不吃?难道和我还要见外么?”楚汉见三人呆滞的状态,不由得笑道。 “昭寻,方才……”还是刘备先讪讪开口:“方才是愚兄醉酒失言,望昭寻不要放在心上。” “那[是敌是友,看不分明]八字,难道也是醉酒失言吗?”楚汉面不改色,夹起一块牛肉。 “啊……”关二爷的脸更是赤红,道:“昭寻,你……你听到了。” 楚汉哈哈一笑,道:“关二将军,我楚昭寻并不是为了问罪,大可不必如此紧绷。嗯……我的行迹,倒也的确可疑,三位将军倘若心怀疑虑,我自然能懂得。” 张飞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可没有怀疑楚汉,但随即垂头丧气起来,三兄弟自然要同进退了。 “昭寻,”刘备起身,面有惭色:“我们三兄弟于暗处评论你,实在不该,这杯酒,做师兄的给你赔罪!” “不必了,”楚汉似乎吃饱了,将面前的碗筷一推,笑道:“刘兄,我来时的路上,还在琢磨如何将此事说与你听,如今倒是简单了。” 这声[刘兄],终究是喊得生分了。 可刘备自知理亏,也不辩驳,便道:“何事?昭寻请讲。” 楚汉悠悠道:“我欲带刘兄去见一人,但好坏是非,我不做判断,由刘兄自行裁决。” “昭寻岂能害我?”刘备干笑道:“不必讲了,我自当和你同去。” “那好,”楚汉大喜,便道:“收拾一下行装,随我到朱雀门中去!” 刘备一惊,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也真是巧了,外面的天空恰如此时,响起了一道惊雷。 这场景为何如此眼熟? 难道煮酒论英雄的事,被我抢占了先机? 楚汉一愣,哈哈大笑道:“玄德兄,你可不要和我说[一震之威,乃至于此]啊!” “怎么会呢……”刘备拾起筷子,脸色苍白,道:“只是昭寻带我何去?” “认亲。” “认亲?” “认亲!” 刘备面露难色,道:“我乃中山靖王之后,这是不假,只是家道中落已久,陛下恐不认也。” “若是认了,”楚汉悠悠道:“玄德兄岂不是多了一处依仗?根基什么的,难道陛下忍心不给玄德添置?” 刘备心中砰砰直跳,道:“可昭寻为何要如此施恩于我?” “非是施恩。”楚汉摇头道:“你刘玄德纵然不信我,但我知道你是难得的大汉良臣,此次诛宦,若是有你这位汉室宗亲相助,必有裨益!” 刘备胸口一热,就握住了楚汉的手,道:“昭寻,匡扶汉室,乃我毕生所愿!” “那就走呗。”楚汉看了看天色,“陛下没有午睡的习惯,我们此时去拜见,倒也不算唐突。” 关羽、张飞更是面面相觑,方才张飞所言的事,竟然这么快便应验了! 难道真的是天命在刘? 第131章 汉室宗亲 一路上,刘关张三人对楚汉乃是关怀备至,生怕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湿了这神奇的少年。 楚汉苦笑不得道:“关二将军,张三将军,我们几个大男人,互相撑伞是很怪的……” 关羽、张飞干笑几声,道:“只要昭寻不会染了风寒就好……” 一个红脸关公,一个黑脸大汉,对着你讨好地笑,是你你也慌! “我身子骨强健,不会染上风寒……”楚汉擦了一把冷汗。 说实在话,在楚汉刚刚听到三兄弟如此评价自己时,是有些生气的。 颇有些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感慨。 但停下来想想,这三兄弟实在太苦了,这个世道也太苦了,没人对他们青眼有加,偶尔冒出一个,竟然令他们怀疑起来。 于是也就心平气和了。 “到了!” 楚汉急忙勒住黄毛瘦马,下马向传令官禀告,要带刘玄德进入朱雀门。 那传令官见惯了楚汉进进出出,早已清楚他便是如今大汉朝的第一红人,如何敢拦? 当下便为楚汉牵马,更是将张飞、关羽二人安置到屋檐之下,以免淋雨。 “昭寻,我看起来如何?” 走在台阶上,刘备显然紧张极了,不住地打理自己的仪容。 楚汉失笑道:“玄德兄,你乃是我见过最正经的武将,绝不存在什么有失仪表的行为。” 刘备听了,仍是惴惴不安。 毕竟他幼时孤苦无依,母亲死后更是如同荒草,若不是遇见了关羽、张飞二位志同道合的好兄弟,他这位中山靖王之后,便要无声无息地掩埋在土堆里了! 如今一跃而入朱雀门,竟然要和天子认亲,没有楚昭寻,这一切都显得匪夷所思! 可到底,他刘玄德是站在这里了! 不管是依靠了什么贵人,或是走了多少狗屎运,都不重要。 刘玄德终于能和天下英雄,拥有了同台竞技的资格! 想到激动处,刘备胸口发热,忽然拉住楚汉。 “玄德兄,你还要整理衣物么?”楚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非也。”刘备望着楚汉,这个凭空出现的师弟,一字一句道:“我曾与二位兄弟说过,黄巾平定之日,必是群雄崛起之时。那时域中竟为谁人之天下,尚未可尽知也。” “诚然如此。”楚汉点点头,无论如何,刘备对于局势还是有清楚的认知的。 “但今日我倒觉得,”刘备淡淡道:“君才十倍于我,若是汉室倾颓,君必能安邦定国,终定大事!” 楚汉一愣,望着眼前的刘皇叔……哦,现在他大概是刘皇兄吧? 他竟然于朱雀门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与方才担心衣冠不整而忤逆了陛下,判若两人。 可楚汉不确定的是,刘备说出此话的用意。 “简直与白帝城托孤之时,所说的话如出一辙。”楚汉心想。 而关于白帝城托孤,历来都有人认为,这是刘备的阴谋,先许诺大利来震慑诸葛孔明,实则是绝了他的念想! 楚汉虽然对刘备印象不错,如今被刘备这么没头没脑地嘱咐一通,也是心中不悦。 哼,楚昭寻焉是你刘玄德的掌中之物? 于是在风雨之中,楚汉将头一侧,于刘备的耳边道: “玄德所思,亦是吾所为也!” 说罢,也不顾看刘备脸上的精彩表情,便扬长而去了! 而刘备,只是紧紧抓了抓自己的掌心,便不动声色地跟随楚汉走上台阶。 “陛下!”楚汉在含德殿的门外请见,“微臣楚昭寻求见!” “是楚爱卿么?”灵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惊喜,“朕正在思念你,快来!” 楚汉便和刘备点点头,向含德殿内走去。 一进殿门,楚汉便闻到了一种腐朽之气,简直像是墓地中才会传来的气味。 定睛一看,只见灵帝泡在一个药缸中,身旁的宫女,还在悉心为他擦拭身体。 见楚汉身后还跟了一个人,灵帝原本昏昏欲睡的脸变得警惕起来,怒道:“你是谁?” 刘备汗如雨下,便要跪倒,楚汉却拦住了他,道:“陛下,这是微臣的家将。” 灵帝和刘备一起望着楚汉。 前者不解,后者惊怒交集。 而楚汉似乎是不经意地横了刘备一眼,后者便没有做声。 “楚爱卿既然来朕的含德殿,为何还要带上家将?”灵帝怒气冲冲,“不懂得规矩吗?” “陛下此言差矣,”楚汉不躲不避,而是直直盯着灵帝的脸,道:“我正是为了保护陛下,才带了家将,不仅懂得规矩,更是一颗拳拳之心,请陛下明鉴。” “保护朕?”灵帝用力拍打着药缸的水面,怒道:“朕的虎贲军、御林军何在?难道是吃干饭的吗?” “御林军仍在!”楚汉也提高了音调,道:“但虎贲军已经是土鸡瓦犬了,陛下何必自欺欺人?” 该说不说,楚汉这等声势,倒是把刘备吓得够呛。 与天子针锋相对,不怕龙颜震怒吗? 可令他意外的是,灵帝虽然初时看起来甚是恼怒,但就如被放了血的猪羊,一点一点地委顿下去。 “楚爱卿,朕实在没想到,竟然是你来问责。”灵帝的声音如此疲惫。 “陛下,微臣何敢问责?只是想效仿那些名臣,做一做文官死谏的勾当。”楚汉坦然道。 “罢了,罢了。”灵帝淡淡道:“朕也明白,自己定然会遭到你们这些党人的反对。” “可是究竟为何呢?”楚汉上前一步道:“陛下既然下决心削除赵忠的兵权,又何必纵容他做那样偷天换日的事情呢?” 灵帝沉默不答,忽然指着自己沐浴的药缸,道:“楚爱卿,你来看看这其中的药物。” 楚汉目不斜视,道:“陛下,这些药物都是符合阴阳调和,培本固元的方子,若是不妥,臣怎么会放心呢?” “楚爱卿真是朕的左膀右臂。”灵帝欣慰地点点头,“可既然说到阴阳调和,楚爱卿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楚汉一愣,他实在没想到,连灵帝都和自己打起哑谜了。 “陛下的意思是,若是将阉人打击得过于厉害,党人的反扑之势,也会带来朝堂的不稳定?” 楚汉试着解读,灵帝微微颔首:“无论如何,朕都实行了那么多年的党锢,如今尽管知道十常侍不可轻信,但也不可操之过急了。” 楚汉皱眉道:“陛下,这些话,都是赵常侍告诉你的吧?” 灵帝默然不答,只是说着:“赵常侍在朕的面前痛哭流涕,朕实在于心不忍,才命令尔等不要围堵赵常侍的住所……” “陛下!”楚汉大声道:“若是今日因为赵常侍哭得可怜,陛下就加以纵容,明日这满朝文武,谁脸上不挂点泪珠儿?陛下应为正事,而不是偏颇罪臣,导致忠臣寒心的冤枉事!” 灵帝听了,似乎是多日累积的压力终于迸发,竟然哭泣道:“楚爱卿,纵然你说的是对的,可你并不知道朕的辛苦……朕十二岁当上皇帝后,就甚是彷徨孤独,这些争斗的漩涡,难道朕看不见吗?” 楚汉一愣,随即清醒过来:刘宏这老小子一生不干正经事,就是敛财,然后和宫女皇妃裸泳,这若是彷徨孤独,真是践踏了那些劳苦大众的尊严! 可灵帝已经自我感动,不顾一切地说着:“朕身边实在没有一个可以倾心相待的人,否则怎么会听信于那些常侍?” “朕……朕若是有一位手足兄弟尚且在世……” 见灵帝哭得凄厉,楚汉知道时机已到,便恰如其分地将刘备推了出去。 “正在此处!” 第132章 屏风之后 刘备也是踉踉跄跄,摸不着头脑,忽然就站在灵帝面前。 在楚汉介绍自己是新近收纳的家将时,刘备还以为楚汉是拿自己开涮呢。 没想到这小子节奏掌握得这么好。 就在灵帝大喊孤独彷徨之时,自己恰如其分地出现了。 别的不说,氛围感拉满。 “楚爱卿是何意?”灵帝一愣,指着刘备道:“他不是你的家将吗?” “微臣方才不知陛下心意,故而隐瞒刘玄德的身份!”楚汉恭敬道。 “刘玄德?”灵帝来了精神,“他姓刘?” 刘备连忙行礼道:“回禀陛下,草民刘备,乃是中山靖王之后,如今一事无成,有辱先祖门楣!” 灵帝长大了嘴巴,良久才道:“中山靖王……来人啊,拿朕的家谱来!” 宫女们慌慌张张地擦干手,便将话传到了一群中黄门那里,不多时便有一位太监拿来长长的族谱,递给灵帝。 灵帝也顾不得什么药缸灵气,便拿出湿哒哒的手,翻动着族谱。 而楚汉直到此时,忽然忐忑起来! 他一身冷汗地望着刘备,这厮究竟是不是汉室宗亲,可只有罗灌水承认过! 虽然刘备自己也说是中山靖王之后,可这世上姓刘的人那样多,谁知道是不是招摇撞骗? 联想到刘备之后的奋斗,与[刘皇叔]三字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这种一本万利的事情,傻子才不做! 那将刘备引荐来此处的楚汉,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刘宏这老小子若是不再相信自己,诛宦还怎么玩? 想到此处,楚汉不由得望向刘备,看看他紧张否…… 楚汉险些一头栽倒! 只见刘备大汗淋淋,如同刚刚沐浴。 心虚,肯定是心虚! 楚汉那个后悔啊,恨不得捶胸顿足——文艺作品害死人啊!这刘皇叔肯定是假的! 于是楚汉鬼鬼祟祟地问灵帝:“陛下,也许年代久远,已不可考……” 灵帝没有吭声,一丝不苟地翻着。 “完了……一切都完了……”楚汉开始默哀,“我干脆回真定府罢了,和蔡琰生十七八个小子,每天踢踢蹴鞠好了……” “朕找到了!”灵帝忽然大喜,笑道:“刘玄德,你是朕的宗亲,没得跑!” 跪在下首的刘备此时才长舒一口气,自己这身世也是老娘传下来的,真假嘛……他还真不确定。 楚汉一愣,随即大喜道:“恭喜陛下,今日添一手足兄弟!” “楚爱卿,你说什么胡话?”灵帝大怒,将族谱甩来,“玄德乃是朕的四代旁孙!” 楚汉迷茫了,喃喃道:“四代旁孙?那是什么?” 刘备连忙解释道:“楚大人,陛下乃是我祖父的祖父的父亲的兄弟。” 什么? 楚汉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刘宏,欲哭无泪。 好家伙,刘皇叔还是假的,龙孙子才是真的? 罗灌水干嘛要给刘玄德拔高这么多辈分啊? 楚汉干笑道:“臣观陛下年富力强,还以为你二人是手足关系,不该,不该!” 灵帝转怒为喜,道:“楚爱卿为朕找了这样一位四代旁孙,有功无过!” 总之,楚汉是将刘备提前推入这个舞台了,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陛下,”楚汉拱手道:“玄德本人也是在讨伐黄巾贼军的战场上屡建战功的英雄,且心怀天下,以仁义待人,若是陛下有什么事不便与我提起,尽可问他!” “好!好!”灵帝呵呵大笑,“朕从此不再是孤苦无依,只能消遣度日的可怜人了!” 刘备连忙道:“承蒙陛下厚爱,承蒙楚大人厚爱。” 楚汉知道此时,也是自己退场的时刻了,便拱手道:“陛下与玄德不吝倾诉,臣先告退了。” “楚爱卿这就要走了吗?”灵帝竟然露出失望的样子,“朕最近吃那些红婴回春丹,似乎效果有所减少。” 楚汉心中暗骂:“你每天不理朝政,就是嗑药风流,都吃出抗药性了你!” “陛下可以暂缓服用,否则过犹不及也。”楚汉拱手道。 灵帝乖乖地点了点头:“好的,楚爱卿,朕纵然今日得了血脉相连之人,也仍然最中意你啊。” 楚汉心中一动,这灵帝对自己,其实也不错。 可进贡红婴回春丹的后悔,只停留了片刻,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这样做,就会死。 楚汉幽幽叹了口气,道:“陛下,保重!奸人当道之事,微臣自当奋勇!” 扬长而去。 倒令灵帝恍惚不已,哑然失笑道:“少年意气,被楚爱卿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刘备也望着楚汉的背影,悠然道:“是啊,楚大人的确难得……” 可是他的眼神,却露着不一样的光彩。 楚汉大踏步地走下台阶,正撞上关、张二人,焦急地迎上来,道: “昭寻,我大哥呢?” 楚汉灿烂一笑:“自然与灵帝叙话,他们姓刘的,总有一些私密话讲。” 关、张皆是大喜,知道大哥已经和灵帝认了亲戚,日后做起事来,总有些依仗。 “此间无事,昭寻和我们喝酒去!”张飞拉着楚汉,便要向外走。 关羽也是一副恳切神色,毕竟之前背地里议论楚汉,实在问心有愧。 楚汉摇了摇头,道:“我还有要事做,二位哥哥请不必管我。” “你去哪里?”关张异口同声道。 “去见张让。他也等我等得急了。” “张让在等你?” “必在等我!” 关、张二人面面相觑,忽然道:“我二人与汝同去!” 楚汉哑然失笑道:“二位哥哥陪我去作甚?又不是和张让翻脸?” “总之,若是我二人不去,又怎能消除心中疑虑?”关羽大声道:“难道楚昭寻以为,我关某是鲜耻之辈吗?” 楚汉想了想,便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道:“二位哥哥武艺过人,我也的确要拜托二人一事,但事到如今,我倒不急着去寻张让了!” “何事?” 关张二人跟不上楚汉的思路,不由得一愣。 楚汉看了看天色,道:“今晚子时,你我三人在此处相会……嗯,告诉玄德也无妨!” 说罢,留下二人发愣,楚汉已经重返朱雀门。 他没有去寻灵帝,没有回到住所与田丰商议,而是径直走向了何皇后的寝宫。 “微臣楚汉求见!” 他是这样拜见的。 而何皇后此时猝不及防,但也没有理由拒绝楚汉,便托小黄门去迎接。 楚汉走入大殿,行了拜见之礼后,便使眼色,要何皇后将随从驱散。 何皇后冰雪聪明,立刻挥手令众人离散,只是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屏风后。 楚汉没有觉察,见暗室之内,隔墙无耳,便道:“何皇后,今日楚汉要求你一事。” “楚大人也有求我的时候?”何皇后淡淡一笑,“那么我请求楚大人的事情,又如何了呢?” 楚汉一阵尴尬,知道何皇后所言仍是托孤的事,便挠挠头道:“此事……还要三思……” 何皇后露出失望的神色来,随即展颜一笑道:“那么便是让楚大人欠欠我的恩情,也是好的。请讲吧。” 于是楚汉便起身,距离何皇后近了一些,低低说出一句话来。 何皇后大惊,道:“怎么可以?这是死罪!” “不用真的,假的也无妨!”楚汉耸了耸肩,“只是个意思!” 何皇后起身踱步,喃喃道:“假的……假的……又去哪里去找?” “宫中善纺织之人,善篆刻之人,难道没有皇后的亲信吗?”楚汉凛然道。 “只是楚大人,你要此物,又是为了什么?”何皇后忽然盯着楚汉,和善的眼神中露出一点锋芒。 “皇后多虑了,”楚汉摆了摆手,“我对这玩意儿不迷信的,只是用来放置在某处,则日后定当有用。” 皇后想了想,便道:“你是要用它们来定阉人的罪,是不是?” 楚汉笑而不答,与皇后心照不宣。 “那好吧……”何皇后叹了口气,道:“我自会办得妥当。” 楚汉点点头,正要起身离开,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喊声: “陛下驾到!” 何皇后顿时色变,对楚汉道:“你且去避一避……” 不用何皇后多言,楚汉早已向屏风后钻去,毕竟若是被灵帝发现自己和何皇后私下密会,帝王之心难以揣测,怀疑自己并非是他刘宏的亲信,而是何皇后的,那就糟了! 而宫女和小黄门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事不关己。 见楚汉向屏风后躲去,何皇后急得跺脚,道:“你!你!唉,罢了,不要声张!” 楚汉不解其意,却猛然看见屏风后站着一个人。 只见她双眼如秋水,身材娇俏,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一双妙目紧盯着楚汉。 “怎么有人?”楚汉脸色一白,方才与何皇后商议之事,岂不都落到了这位宫女耳中? 但事关紧急,楚汉已经来不及更换躲避的地方,便和她面对面站在一处。 那宫女笑嘻嘻的,似乎不以为意,更是上下打量着楚汉。 “臣妾恭迎陛下!” 尽管看不见,何皇后已经在向灵帝行礼了。 “不许发出声响,”楚汉低声道:“若是我行迹败露,你也难逃一死!” 不清楚这宫女来历,楚汉只好出言恫吓。 那宫女噗嗤一声笑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忽然贴近了楚汉,低声道: “楚大人,你好大的胆子!既想杀人灭口,又想拜托何皇后去仿造龙袍、玉玺!” 第133章 万年公主 楚汉脸色一变,自己和何皇后密谋的事,终究被这个小宫女听到了! 现在的问题是,何皇后究竟是否知道此人的存在? 若是知道,且置之不理,便是这宫女是何皇后的亲信,不必担心告密。 若是不然,这宫女便是一个隐患! 楚汉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宫女的脖颈,此时他有十分把握,扼住她的喉咙,而不令她发出一点声音地死去。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和那些草菅人命的阉人,又有什么分别? 楚汉按捺下去恶念,只淡然道:“你说的事,我倒听不懂。” 那宫女又是嗤嗤地笑着,“楚大人,传闻你是少年英才,没想到,也是天生的戏子!” “闭嘴!”楚汉恶狠狠地说,“我不是说了,不能被发现吗?” 宫女这才吐了吐舌头,一脸娇俏,总算听话了。 “陛下,今日忽然来到臣妾宫室,所为何事?”何皇后装出镇定的样子来。 灵帝的声音便传到了楚汉的耳中:“今日,楚昭寻为我找来一位汉室宗亲。” 何皇后一愣,随即笑道:“恭喜陛下,只是臣妾以为,天下汉室宗亲者众,楚昭寻那小孩子,做事未必靠谱。” 这是在故意撇清和楚汉的关系了。 灵帝淡淡一笑:“咳,靠谱!朕查了家谱的。而且刘玄德当真如楚爱卿所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忠心耿耿,心怀天下。朕,着实欣慰。” “能为陛下分忧,这也是好的。” “何止是分忧,你可知道,那楚昭寻以武将出身,竟然效仿文官死谏,斥责朕不该纵容赵忠将虎贲军私养在家中?” 灵帝的声音带着三分愤怒,三分无奈,三分感激。 而屏风后的宫女则目不转睛地望着楚汉,被楚汉一眼瞪了回去。 “啊呀?”何皇后一惊,但既然已经和楚汉见过面了,便知道灵帝不会拿他怎么样。 “陛下,臣妾以为,楚昭寻年纪轻轻,便已经有如此气概,当真难得!” “谁说不是呢?”灵帝点头道,“这也是我今日来寻皇后的原因。” “陛下请讲。”何皇后仍是一头雾水。 “朕以为,若是能将楚昭寻永远留在身边,才是大汉的福分。”灵帝小心翼翼道。 “那是自然,我看那孩子也没有什么异心。” “皇后,是留在身边,不是留在大汉。” 何皇后饶是聪明绝顶,也不由得糊涂:“难道陛下要他做一个侍卫?那就太屈才了。” “非也。”灵帝终于鼓足勇气,道:“朕想收他当做驸马!” 一时之间,屏风内外,三人都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叹! 好在灵帝只是观察着何皇后的面孔,不曾在意屏风背后。 楚汉则是心中大急:“刘宏你这老不正经的,还想卖女儿让我楚昭寻为你卖命?休想!大汉气数已尽,老子犯不着!” 至于身旁的宫女为何满脸通红,他就不知道了。 “陛下,是否有些唐突?”何皇后回过神来,行礼道:“您其他公主,年岁尚小,唯独……” “朕说的,就是万年公主!”灵帝叹道。 屏风后,楚汉也不禁思索:“原来刘宏还有别的女儿,可惜《后汉书》中只记载了万年公主一位。也不知相貌如何?” 此时,他耳边幽幽传来一句:“你一定是在想,万年公主该不会是个丑八怪?” 楚汉回头望着这个娇俏美丽的宫女,哭笑不得:“这位姊姊,我楚昭寻纵然不聪慧,也是万万不敢承认这句话的!” 那宫女哼了一声,道:“不敢承认,岂不是确有其事?” 楚汉这才哑然,佯装怒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不懂事,闭嘴!” 宫女横眉,也怒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母……皇后和陛下又听不到,你明知如此却还是凶巴巴的!” 她的声音果然大了一些,楚汉连忙躬身认错:“是我的错,行了吧?小姑奶奶你小点声行不行?” 楚汉心中隐隐有些奇怪,此人如此飞扬跋扈,难道不是宫女,而是何皇后的妹妹? 反正何皇后是屠户,这女人嘛……也很狂野。 只听何皇后大声道:“陛下何出此策?难道不清楚万年公主身世凄惨?自从认我做了义母后,我决不允许她受这等委屈!” 灵帝似乎也发怒了,道:“正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我才如此委曲求全,否则早就将她安排给楚昭寻了!” “洛都中家世好的子弟,陛下挑选不尽么?为何要因为想要绑缚楚昭寻,而牺牲万年公主?” 何皇后也大声争辩着,一反平日里的温柔。 “牺牲?”灵帝冷笑道:“何谓牺牲?难道皇后并不看好楚昭寻么?” 何皇后一怔,她自然以为楚昭寻乃是青年才俊……不,就算不限定为青年,纵观天下,如他那样优秀的男子汉,也是屈指可数! 否则她又如何甘心将亲生儿子托付给楚昭寻? “但……”何皇后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来。 楚汉听到灵帝踱步的声音,听到灵帝冷笑着说:“皇后,你是担心万年公主,又被流言所害吧?” 何皇后沉默不语。 “流言?”楚汉想了想,“这万年公主定然有什么难言之隐,否则后世史籍中为何一笔不提?多半就是灵帝亲口封杀了消息。” 灵帝则一板一眼地说着:“她出生不满一月,母亲郑妃便突然离世了。接着三任奶妈,也都离奇死亡。更令人胆寒的是,连随她一起玩耍的永昼公主,也在七岁那年,摔破了额角,幺折了。” 楚汉听得咂舌,既然何皇后没有反驳,想来灵帝说的都是真的了。 他自然是不相信这些迷信的,也不相信这些能代表什么,可是这个时代的人呢? 多半要把万年公主归类为扫把星,克母,克亲之类的吧? “可是她又不克老公,干嘛不嫁出去呢?” 楚汉刚刚怀着这样的疑窦,灵帝便道: “她十五岁那年,北匈奴来势凶猛,侵犯我大汉边界,我便突发奇想,以和亲终止这场战争,对方也同意了。” 楚汉皱了皱眉,这灵帝西园卖官也就罢了,面对外敌竟然也如此软弱! “可谁知与万年公主定下婚约的单于,竟然在当晚坠下马去,就此死亡?” 楚汉听了灵帝的话,这才惊呆了。 万年公主是全方位无死角地克啊! 怪不得当日何皇后在灵帝面前提起自己和万年公主岁数相仿,已经惹得灵帝不愉快了。 “自那日后,万年公主郁郁寡欢,朕是知道的,也多亏皇后耐心,花费了许多时日,才逗得她喜笑颜开。” “因此,你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害怕楚昭寻这次又死了,怪罪在万年公主头上……因为楚昭寻他做的事极其凶险,他要将朕的常侍们铲除!” “可是皇后,你来告诉朕,这样的女儿,朕留在身边何用?连巫师都说她是天煞孤星!” 灵帝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而楚汉惊奇地发现,身边的宫女眼含热泪,似乎是对万年公主的遭遇感到悲戚。 只见她为了不发出声音,咬着嘴唇,原本美丽的一张脸,变得有些狰狞。 楚汉叹一口气,心想:“这宫女难不成是服侍万年公主的?也对,主人受辱,奴仆垂泪,很是合理。” 于是轻轻拍了拍宫女的背,对她笑了笑。 那宫女望着楚汉,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瞳仁里露出了一些感激。 “天煞孤星?”何皇后怒道:“堂堂天子,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而是相信巫师的话吗?所谓威仪,竟然如此渺小吗?” 啪! 毫无征兆地,灵帝扇了何皇后一个耳光,怒道:“不成体统!朕决定的事,给你三分薄面,以为是仰仗你吗?” 何皇后惊叫一声,瘫坐在地。 楚汉正在思索,自己的处境,是不允许现身的。 忽然,身旁一阵清风,猝不及防地,那个宫女就冲了出去! “哎哎……”楚汉眼睛都直了。 只见那宫女如风般扶起何皇后,向灵帝怒目而视,但随即又流下两行清泪。 “你……”灵帝似乎极为吃惊,看了皇后一眼,责怪她为何不先提醒自己。 而楚汉心中惴惴不安,以为宫女要被杀头。 “唉,再怎么说,也不能看着人家死吧?”楚汉暗自苦笑,“只是现身后我说啥呢……” 正在此时,那“宫女”极为正式地向灵帝行礼,声音婉转动听: “父皇!你要女儿嫁楚昭寻,嫁就算了,只是不许打我义母!” 第134章 唯使君与昭寻 楚汉听到[父皇]二字时,已经如遭雷劈,待听得[楚昭寻嫁就嫁了]时,更是惊愕无比。 怎么不是宫女? 怎么……她说的自己就像万年公主一样? 楚汉疯狂挠头。 头发掉了好几根,他也确定,这万年公主身穿的衣物,和灵帝处的宫女一模一样! “难道万年公主是异装癖?” 楚汉傻吧了眼,怪不得刚刚这宫女如此敏感,跟万年公主的脑残粉似的。 原来是本人——利益相关啊! 只见灵帝此时颇为尴尬,道:“万年,你怎会在此处?刚刚父皇和你义母闲聊,你……听过就算了。” 万年公主垂泪道:“怎么会算了呢?父皇——我不知道还能否如此称呼您。自从那匈奴单于在马背上摔死后,你发了好大的怒气,摘除我公主的身份,以后只准和寻常宫女一样打扮,更是打入北宫中最偏僻的位置,连你闭着眼收的妃子都不如……” “女儿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命苦,怪不得旁人,但……你是我的父亲,竟然下令,不许史官将我流传给后世,难道我不该哭泣吗?” “说起来,我与父皇也是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只因为父皇担心我的煞气害了你的命!” “这天下,只有义母是真心怜惜我的,女儿为了义母,什么都愿意做!” 万年公主抹了一把脸,昂然道:“若是父皇认为女儿嫁给楚昭寻,便是皆大欢喜的事,那女儿便听从父皇安排!” 楚汉在屏风里,听得也是恻然不忍,许多疑团,便一下子解开了。 怪不得,万年公主几乎没有出现在后世典籍中…… 怪不得,她穿的衣服,和宫女的一样…… 听到灵帝为了躲避万年公主,不但将她打入冷宫,还躲避着她……真不是个玩意儿!呸! “该不会……”楚汉恍然道:“她躲在屏风中,也是担心自己会害了别人吧?” 随即想起万年公主在和自己躲在屏风中时,古灵精怪的行为,哑然失笑: “她并不担心害了谁,只是怕被看到和何皇后在一起,若有谁禀告了灵帝,说不定会下令禁止她们母女相见罢了!” 可是这又如何怪她呢,何皇后已经是万年公主生命中,仅有的几束光亮了! 只是对万年公主最后一句话,楚汉颇有微词。 什么皆大欢喜? 我不要男德的吗? 反正蔡琰肯定不欢喜。 白素也肯定不欢喜…… 楚汉挠了挠头,为自己在这个时候想到白素而感到羞耻,便集中精神观察着这总皇室伦理大戏。 “唉,万年,你误会父皇了,父皇当日责令你更换衣物,乃是因为匈奴那边的使臣,要拿公主问罪的……” 灵帝摇着头,一脸苦相。 “那么父皇,匈奴使臣走了多久呢?难道如今也是在保护女儿吗?” 万年公主想必早已对灵帝失望透顶,如今针锋相对,丝毫不惧。 灵帝便不吭声了,毕竟他有意躲着万年公主,乃是事实。 “万年,这其中很多事,父皇难以向你说明……毕竟你乃是天煞……你运气不好这件事,洛都中的士族大多知晓,即使朕有心想让你嫁给他们中的一位,都不可得啊!” 万年公主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他们言语无味,面目可憎,不嫁给他们也正好,还不如那匈奴单于,和父皇刚刚提的楚昭寻呢!” 楚汉听了想打人。 “妙极,妙极!”灵帝竟然不以为忤,而是得意地看了何皇后一眼,道:“皇后,你看万年自己也不排斥……” 何皇后对灵帝无奈,只是盯紧了万年公主,道:“万年,你不要冲动行事,那楚昭寻乃是锋芒毕露,若是你下嫁给他,将来某日他战死沙场……” “义母,那女儿便是收了这个天煞孤星的恶名,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只是一万人知道,和一百万人知道的区别。” 万年公主笑了,只是笑得有点伤心,有点苦涩。 何皇后也不禁垂泪,道:“苦命的孩子……” 楚汉看得莫名其妙,自己的婚姻大事,他们怎么说得板上钉钉了一般,只问那万年公主是否愿意,而不受累来问问自己呢? “只是女儿有心问问父皇!”万年公主昂然道,“那楚昭寻乃是大汉忠良,女儿深处冷宫,倒也如雷贯耳的,可是听父亲的意思,怎么像是提防着楚昭寻一般?” 灵帝默然不语,何皇后也对他这一手感到惊异,于是静静等待着灵帝的回答。 “事情也要从朕新近寻得的汉室宗亲刘玄德说起……” 灵帝此言一出,屏风之后的楚汉瞳孔紧缩了起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难道我有心扶持刘玄德,他竟然在灵帝面前妨害我么? 一颗心空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着落。 只听灵帝继续道:“那刘玄德乃是楚昭寻引荐而来,我俩相谈甚欢,说起汉室,刘玄德倒是很有一番见解,也是很有一番忠心的。” “于是我便道,[玄德,既是一家人,就不必说两家花了,这满朝文武,你说谁堪当朕的心腹?]” “玄德便躬身道:[陛下,何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又是何皇后的亲弟,自然不会生出异心。]” “我摆摆手,道:[朕这内弟,孔武有余,但耽于党争,虽不会生出异心,但也难以驱驰。]” “玄德颔首,又道:[冠军侯讨贼有功,今入洛都,持刀以震慑四方,定是心腹之臣。]” “我摇摇头,道:[皇甫将军威严忠正,乃是朕心中所爱,但其学惯了兵法中的杀伐手段,却没有圣贤之书相辅相成,人无完人也!]” “玄德眨了眨眼经,笑道:[陛下,那微臣的恩师卢中郎,岂不又通兵法,又是海内名儒,可堪大用?只是避嫌,玄德不敢语也。]” “我便也笑了,道:[玄德,老实人也。卢中郎朕也考虑过的,只是想来想去,此人似乎刚直有余,不懂逢迎,易惹众怒,到时候,不免要朕平息……]” “之后与玄德更是说了朝中名臣,什么杨赐、刘宽、袁隗、曹嵩,都被我否决了。” 灵帝说着,叹道:“可惜我大汉朝中,人才兴盛,但深得朕心者,凤毛麟角也。” 何皇后隐约猜到了灵帝的意思,道:“莫非……陛下以为楚昭寻可堪心腹?那么为何又要以联姻的手段,来绑缚他呢?” 灵帝看了皇后一眼,笑道:“皇后,方才出手,朕实在后悔,知我者,不可不算上皇后也!” 何皇后淡淡一笑,并不是要在此事与灵帝追究,只是心中更加疑惑。 “于是我就跟刘玄德说呐,我说:[如今满朝文武,能令朕以为心腹的,唯玄德与楚昭寻耳!]” 第135章 天煞小丑 楚汉在屏风后听得一阵肉麻,这刘玄德倒是颇有本事,过去是曹操煮酒论英雄,现在是灵帝空口谈忠臣,都叫他赶上了! “你们猜玄德如何言语?”灵帝卖了个关子。 “臣妾(女儿)不知。”何皇后与万年公主异口同声。 灵帝嘿嘿冷笑,道:“那刘玄德说,[臣受宠若惊,只是楚昭寻此人,乃是一把利刃,锋芒为天下人所目睹,如今陛下用得顺手,他人难道不可用乎?]” 唉。楚汉叹了口气,心道:“你刘玄德乃是大汉良臣,提出这些观点,倒也没什么错——何况我对灵帝,本来也没有什么君臣之礼……” “只是自从我们初相遇时,我便因为你们三兄弟的故事,而处处照顾,难道不是恩情?” “你尽了臣子的本分,只是你我师兄弟,从此就要形同陌路了!” 而何皇后与万年公主都是知道楚汉就缩在屏风后的,灵帝的话,自然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万年公主不禁望了一眼屏风,心想:“他现在会不会有点难过呢?” 而楚汉不动声色,他心中仍然会敬重刘关张三人,毕竟白手起家三分天下,这其中有多难,楚汉一个身负噬魂系统的人,都能猜得到。 只是今后,恐怕不会推心置腹了吧? 灵帝于是道:“玄德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也!楚昭寻这等利刃,只可握在朕的手中,岂能假于他人之手?” 说着,他转向万年公主,道:“所以,你……你能明白朕了吗?” 万年公主点点头,道:“女儿明白,只是有一个条件。” 灵帝眉头一皱,似乎不悦,道:“什么条件?” “若是楚昭寻愿意的话,父皇随意安排时日,女儿都不会反对的……” 万年公主说着,想到楚昭寻就在屏风后,也不由得脸红起来。 灵帝倒是大喜,道:“朕的女儿,又生得如此标致,他楚昭寻有什么不愿意的?” 万年公主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屏风,道:“未必,父皇你也说了,楚昭寻乃是锋利为天下冠,自然有他的想法。” “朕不会告诉他,你……你运势不好的,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眼见灵帝喜上眉梢,万年公主叹了口气,道:“如此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何况,他也许已经知道了呢……” 灵帝一愣,连忙道:“不会的,朕早已下了重令,不许宫廷内外广为传播。他们没这个胆子的。” “好吧,只是若楚昭寻不同意的话,父皇不可杀他!” 灵帝没有说话。 万年公主岂是好相与的,她上前一步,道:“若是陛下不同意,女儿便宁死不受钳制!” 灵帝一惊,这称呼的转换,更衬出万年公主的决心! 何皇后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万年公主一眼,难道一呼一吸间,这小丫头已经对楚汉有了什么情愫? “杀他?”灵帝为难道:“他忠心耿耿,一如初见,朕自然不会怎样……” 万年公主垂下眼皮,道:“那女儿别无所求。” 灵帝晕晕乎乎地,接受了万年公主的要求,又晕晕乎乎地走出皇后寝宫,思考着如何安排这场婚事了。 待灵帝离开后,楚汉一个闪身,来到何皇后和万年公主面前。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何皇后看了楚汉一眼,叹道:“也不知是喜是忧。” 她所指的,自然是刘备提醒灵帝要提防楚汉的事。 没想到楚汉不以为意地笑笑,道:“皇后请放心,玄德那人我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带他来此认亲!” 万年公主见他潇洒如初,便笑道:“义母说的不知是喜是忧,恐怕是你得想想,怎么面对我这个天煞孤星的婚事!” 她笑得那样畅快,仿佛天煞孤星四字,从来没有给她带来什么痛苦。 楚汉肃然道:“刚才不知是万年公主,多有得罪,请公主恕罪。” “怎么,原来大名鼎鼎的楚昭寻,也是如此呆板无趣之人么?”万年公主淡淡一笑,以为楚汉是为了回避天煞孤星的话题。 “非也。”楚汉展颜道:“只是不知公主愿意做在下的妾室呢?” 万年公主一愣,何皇后更是护犊情深,怒道:“楚昭寻,堂堂大汉公主,你竟然要她做妾,是不想活了吗?” 楚汉眨了眨眼,无辜道:“先来后到嘛,我是有婚约的,何况……” “万年公主,你可知道,妻不如妾这句话?”楚汉嬉皮笑脸道:“鱼水之欢,可多是在妾这一汪水里呢!” 万年公主虽然平素佯装大胆和没心没肺,如何抵挡得住楚汉这么明晃晃挑逗,便轻啐了一口。 眼见越说越不成话,何皇后咬牙道:“楚昭寻,你莫要逼我动用皇后的权力,把你这个小崽子给逐出宫门!” 楚汉哈哈大笑,扬长而去,道:“可惜啊可惜,我是一点不在乎什么狗屁天煞孤星的,反而还想和万年公主有一番深入交流。” 但何皇后和万年公主,自然不知道楚昭寻的深入交流,能有多深了。 “今日见她如此美丽,还在想:[这样倾国倾城的宫女,怎么还没被老皇帝下手?]屏风密会,妙不可言!哈哈哈哈。” “滚!”万年公主脱下丝履,就向楚汉的背影扔去! 楚汉连忙关上了门,丝履就砸在门板上,露出一颗脑袋笑道:“公主,若是谁再说你天煞孤星,你也这样扔他,反正他是天煞蠢驴,你是天煞臭脚,谁也别占便宜!” “滚啊!你才是臭脚!”万年公主更怒。 不用说,万年公主的第二只丝履,也砸在了门板上。 而楚汉,早已经一溜烟跑了。 万年公主赤足站在地上,愣愣地望着楚汉离去的方向,忽然嫣然一笑: “天煞的小丑,做这些把戏,还想安慰本公主吗?” 说完,自己捡起那两只丝履,细心地穿上了。 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何皇后冷眼旁观,只觉得万年公主这些年,从来没有如今日开心过。 第136章 坑蒙拐骗 楚汉出了朱雀门,一直走到自己的住所,尽管相距张让寝宫不过百丈,也依然没有走入。 夜晚,楚汉与田丰在烛火中叙事。 “怎能如此?”田丰忽然起身,肃然道:“天子威严,不可亵渎!” “田先生,这难道是我有所不敬,而不是天子优柔寡断,难以成事吗?”楚汉沉静道。 “只是你要把龙袍和玉玺埋藏在十常侍的府邸?”田丰踱步道:“这难道是你应该冒险的事情吗?” “我已经托付了两位万人敌,田先生尽可放心。” “你还拖累了旁人?”田丰气得胡子乱翘,“楚昭寻,你可知道,诛宦大计,若是天子亲为,便是福泽后代,若是你一手操持,便是祸乱朝纲,和十常侍无异!” 楚汉笑而不语。 田丰镇定了一些,道:“我知道你想说自己定然能将此事促成是天子所为,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一招走错,你楚昭寻便是天下共击之的逆贼,怎可如此轻率?” “否则为何我要与田先生秉烛夜谈,而不是一意孤行呢?”楚汉哑然失笑,“论及我手下谋士,戏志才善谋,徐元直善辩,而只有你田先生,才是善断!故而小子虚心请教,请田先生不要吝啬。” 田丰叹了口气,知道无论如何,眼前这个混小子还是自己的主公,送了这么一顶高帽给自己,若是仍然一味指责,倒显得他田元皓不懂事了! “主公,这件事你是否一定要做?” 田丰肃然望着楚汉,只得到一个躬身,和一句坚定的话语。 “势在必行!” “为何不再隐忍一番呢?”田丰苦口婆心道:“主公所惧的,不过是天子为了试探你的忠心,而将万年公主下嫁罢了。为了大计,娶了又有何妨?” 楚汉干笑几声,道:“田先生,你是否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大汉气数已尽?” 田丰一愣,道:“若是十常侍倒台,天子耳边再无谗言小人,届时黄巾军余党不过盘踞在十三州内,号令天下,一朝雷霆,焉能除不尽也?” “当日皇甫将军也是这般想的,可是……”楚汉摇了摇头,“这天下,终究不能归刘氏一族,千秋万代。” “愿闻其详。” “田先生可听说那刘焉刘君郎,向陛下领了益州牧?” 田丰虽处深宫,天下动向倒是也铭记于心,便点头道:“是了,不比背后妨害主公的刘玄德,他也是堂堂正正的汉室宗亲!” “玄德背后妨害我,乃是将忠君爱国的思想,放在了朋友之意气前,田先生不必愤怒。” “哼!” “总之那刘焉已经领了益州牧,你猜下一步,他会怎么做?” 田丰倒是被楚汉问得愣住了,道:“主公,你的意思是,那刘焉其实并不是见朝廷衰败,为了整饬吏治而前往益州,乃是另有所图?” 楚汉抬头望天,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据我所知,他不该这么早便上奏书的。” 没错,历史上,刘焉可是直到四年后,也是就中平五年,才前往益州的! 可此事楚汉倒是能自圆其说,毕竟诛宦大事,如今的局面,也大约是五年后才会发生的。 由此可见,无论历史上或是现在,刘焉似乎对党人的信心极为不足,自领益州牧,似乎也有避祸的意思。 而楚汉的痴话,田丰也听得多了,当下只是安静伫立,等待楚汉解答。 “若是与我所料没有出入,那刘焉将会截断交通,杀死汉使,将益州整治成他私人的王国!” 田丰闻言一震,他胸中自有丘壑,喃喃道:“怪不得……那益州地处偏僻,若是自拥为王,实在是一个好去处!” “所以田先生,你明白我为何不能与万年公主成亲了吗?”楚汉苦笑道:“抛开与蔡琰婚约在前,这天下群雄割据的时代比你我所料,来得更快!到时候我楚汉身边一位汉室公主,岂不是要为汉室抵御十几路诸侯?” 田丰低头不语,似乎没有听见楚汉的话,而是一字一字地参详着,终于点了点头,道:“故而主公取了这样急切如火的法子,若是刘焉图谋为真,即使此栽赃嫁祸之计拙劣得紧,会被有心人一眼看穿也顾不得了!” “正要仰仗田先生!”楚汉第三次鞠躬。 田丰心中早有定计,道:“依我看,不必放置十家常侍,而只取一家即可!” “你是说……赵忠?”楚汉疑惑道。 田丰则凛然望着楚汉,道:“张让!” “张让?”楚汉险些跳了起来,“他此时已经脱离了十常侍,若是他倒了,其余九个常侍仍是铁板一块,我们如何撼动?” “主公忘了一开始的谋略吗?你虚与委蛇张让身边,不就是为了借助他的手,除掉其余九个人吗?” 楚汉默然不语,道:“可是如今张让的御林军也被收走,我想,他是不是已经没有力量做此大事了?” “助他一臂之力,又有何妨?” “助他?” “借兵。” “借兵?”楚汉这次是真跳了,“给张让之后,怂恿他白马寺围杀其余九人?之后再以篡位的罪名,将张让杀了?” 田丰鞠了一躬:“主公聪明才智,实在令人生畏。”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自己? “可是田先生,我们哪里有兵?”楚汉傻了眼。 “曹孟德那里,定有私养的精锐,甚至皇甫将军、文绕公、杨公……”田丰笑道:“主公乃是得道者多助,何愁没有人手?” 楚汉不由得尴尬,道:“那样,我又欠了一份人情了。” “主公说的哪里话来?”田丰翻了翻白眼道:“你给了他们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老田,这么坑蒙拐骗的话,我已经对曹孟德说过一次了……” 是夜,楚汉与田丰更是畅谈到亥时,定下诸般计策,终于心中安定,而楚汉则望了望门口,自言自语道: “也是时候到了……” 话音未落,一侍从禀告道:“侍郎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楚汉大喜,便起身迎接,田丰自然知道所为何事,便捻须站在一旁。 只见一个妇人怀抱着粗油布的包裹,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外。 “这位大娘,室外霜寒雾重,快进来坐坐吧!”楚汉笑着邀请。 那妇人打了个哆嗦,道:“楚大人,就不要为难老身了,能站在这里,我已经是掐着大腿才有勇气的!” 楚汉哑然失笑,当下接下包裹,正要打开验货,那老妇人惊道:“怎可仓皇打开?这些衣物都是我亲手所做,绝无半分差错,请楚大人放心!” 楚汉要的便是这句话,笑道:“既然如此,我当然相信大娘了。” 忽然,楚汉心中一动,道:“大娘,既然你会做……那样的衣物,想来宫廷中大小官员,皇后嫔妃的衣物,你都通晓的了?” 那老妇人点点头,道:“我正是前朝的纺织官,这些衣物,自然都是做熟了的,外子则是宫廷篆刻师。” “原来这包裹中,尽是贤伉俪所做!”楚汉大笑,“那还请老妈妈再帮小子一个忙!” 老妇人叫苦道:“楚大人,若非何皇后召见,我是万万不会掺和这件事的,你……你就放了我吧……” “老妈妈说得哪里话来?”楚汉不动声色地,便命令侍从将张让送给自己的金银,尽数摆在这妇人面前。 那妇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个退役的纺织官和篆刻师的生活,其实是很凄惨的。 “这件事,绝对不关乎罪名,只是在下打抱不平罢了!” 说着,楚汉附耳在老妇人身旁说出他的想法。 “原来如此!”那老妇人顿时对楚汉有了极大的改观,笑道:“这件事我也常听宫中姐妹说起,甚是不喜。既然楚大人有所求,我便答允了!” “多谢老妈妈!”楚汉一揖到地,直到那老妇人飞快地拿走金银,才起身。 楚汉掂量着包裹的重量,对同样知道其中内容的田丰打了个哑谜: “你看,这份野心,还真的挺沉!” 第137章 深夜造访 子时,朱雀门。 关羽和张飞二人已经站了许久,为了赴楚汉的约,二人皆是早早地来到此处。 “二哥,我们真的不告诉大哥吗?”张飞虽然对楚汉颇有好感,但是瞒着刘备,总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关羽凤眼轻眯,道:“大哥今日和天子聊得也疲乏了,若是你我再以此时烦忧他,似乎不妥。何况若是楚昭寻所托,乃是有悖大哥之事,当严词拒绝。” 张飞点了点头,忽然咋呼道:“楚昭寻那个小王八蛋若是敢出什么馊主意,我第一个不饶他!不过,我觉得他不会。” 忽然一阵清风拂来,一人笑道:“张将军,你倒是颇瞧得起在下啊!” 关张二人心中一凛,细看来人,果然就是楚汉! “我说楚兄弟!”张飞挠了挠头,“为何每次现身,都是神神叨叨的?” 楚汉神秘一笑,塞给二人一个包袱。 “这是什么?” 关张二人睁大眼睛,此时夜色浓重,看不分明,退到了朱雀门的灯火处,定睛一看…… 饶是关张二人乃是万夫不可匹敌之勇,竟然也吓了一跳,张飞风一般地跑回来,道: “楚兄弟!你开什么玩笑?你是要我大哥做皇帝?” 楚汉翻了翻白眼儿,心想你大哥未来可能会做皇帝,只是现在嘛,他比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还要下贱…… “三弟,不可莽撞!”还是关羽聪明,朱雀门外说刘备要当皇帝,不要命啦? 张飞自知失言,只是气哄哄地望着楚汉。 二人手中仍然捧着龙袍和玉玺,皆是何皇后所托制作。 “二位将军,”楚汉拱手道:“此事与诛宦大计,颇有关联!” 于是细说了如何栽赃嫁祸,如何一击必中。 张飞哑然失笑道:“楚兄弟,你的意思是,太监想做皇上,也会有人信?” “那是自然,否则张让之流,权倾朝野,位极人臣,还有什么奢望呢?” 楚汉一解释,张飞倒是觉得也对,便不言语了。 而关羽则沉思道:“若是此事成了,自然是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去吧。” 楚汉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关二爷,连问一句[若是被抓住了该如何]都没有!” 关羽淡淡一笑,张飞急了:“俺也一样!” 好好好,你也一样,可二爷是读《春秋》的! 于是三人静悄悄地,向张让寝宫摸去…… 话说张让正在酣睡,近日他听闻了赵忠收回了虎贲军的人马,竟然没有被处置,暗自记恨灵帝昏庸,以及何进、皇甫嵩,当然还有楚汉过于窝囊。 忽然,黄仁急匆匆地唤醒张让,道:“张阿父,楚昭寻在门外求见,已经硬闯进来了!” 张让正迷迷糊糊的,听闻了这个消息,便欣然起身,穿衣梳洗。 “张阿父,”黄仁不解道:“若是寻常,有人搅你清梦,早就被你乱棍打死了,为何对楚昭寻另眼相看?” “因为他是个聪明人。”张让抠着眼屎,“他也应该知道,无缘无故打扰我安睡,是何等不敬。因此,定然是有要事商量。” 张让没有说出口的是,楚昭寻深夜求见,倒是让他安心了许多,毕竟由此看来,他还是避了众人耳目,来与自己相见的,大抵算是自己人罢。 而黄仁吐了吐舌头,心想:“楚昭寻那厮如此狡猾诡变,你张阿父怕是不知道喽!” 以黄仁的视角,自然而然地就将张让与楚汉分出了高下。 一人把持朝政而不可奈何一人赤手空拳,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在担任使臣出使冀州以前,他以为天下间除了灵帝,就是张让最大,最高明,最聪明机智。 甚至说灵帝,也只是命好有一身龙袍穿穿罢了! 只是如今,在他见识了楚昭寻冀州夺权的手段,逐渐对张让祛魅后,渐渐地心中不再有什么成见,而是被楚昭寻这等英雄吸引着。 有时候,黄仁真的很后悔,自己从小被送到深宫,而不是出身草莽之间,为天下兴亡奔走。 于是楚汉大踏步地走入张让的寝室,笑道:“张大人,多日不见,你清健如昔,可喜可贺!” 张让似笑非笑道:“楚大人,多余的话就免了吧,说些正事。” “张大人痛快。”楚汉低声道:“您也知道,我入驻朱雀门已有几日,那赵忠收了虎贲军的人马为己用,张大人想必知晓?” “知晓,但不理解。”张让淡淡道:“你楚大人和何进、皇甫嵩堵到人家家门口了,竟然被他钻了空子,去讨求了一纸诏书吗?” “说来惭愧,”楚汉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当日还有那孙坚的儿子被俘虏一事,分散了精神,可恨!” “那楚大人以为今后你我该当如何?” 楚汉眼皮一跳,道:“张大人,你说[你我],究竟是真心,或是逢场作戏?” “自然是真心,”张让笑道:“若是我失去了楚大人,安能立命?” “好!”楚汉大声道:“那我也不瞒张大人,赵忠收了虎贲军,恐怕不久就会造事,我猜,就是白马寺求佛之时!” 张让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汉一眼,道:“你这小鬼还真说对了,我想也只有那时,赵忠私养的士兵才有大用处。” “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会做到哪一步。”楚汉摊手道:“是以武力逼迫陛下铲除何进、皇甫嵩还有在下等人,或是连同张大人您斩草除根,甚至更进一步,兵变以令灵帝退位,推举新的天子呢?” “不管哪一步,对你我都是不利的。” “小子也以为如此。” “那你楚大人深夜造访,难道没有什么计较?” “是有的,只是需要张大人一句话。” “说来听听?” 楚汉望着张让,凛然道:“你今后绝对不可再为难我岳父蔡邕!” “笑死人了,”张让哑然失笑,“还没过门呢,你这便宜女婿倒是先做上了,可是楚昭寻,说句心里话,你这利刃实在太凶,我若是没有什么依仗,还真不敢把你握在手心呢!” 楚汉黯然道:“原来张大人所言的[你我],终究还是逢场作戏。” “不尽然,毕竟我是真心实意地欣赏楚大人。”张让笑眯眯道:“若是白马寺的事情,你有妙计,我这一生的荣华,都能保全。今后,还不是你楚大人的?” 楚汉叹了口气,只是一副忧郁的样子,心中却在狂笑:“饶是你精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你以为老子还担心我那不争气的岳父被你咔嚓了吗?江东猛虎早就将他保护起来了,你那埋伏在江南的手下,恐怕已经为此事发愁了吧?” 可是为了让张让放松警惕,楚汉不得不示弱,以获取信任。 “那好吧!”楚汉感慨道:“总之你张大人将我玩弄在鼓掌之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天下人想要这样的待遇,老夫还不给呢!” 张让哈哈大笑,楚汉忍住揍这个猪头的冲动,淡淡道:“张大人,你也知道我是行伍出身。” “自然知道,你楚大人几乎是天下第一猛将了,只是没有和那飞将吕布碰一碰。” “暂且不提他。既然如此,张大人可曾想过,我遣送一支军队,也埋伏在白马寺附近,与赵忠火并呢?” 张让一凛,道:“若是如此,楚大人的军队何时能到?” “总之是求佛之前。” “年关将近,洛都四处奔波之人渐多,楚大人的军队的确可以浑水摸鱼,潜入洛都,只是如何师出有名呢?” “杀赵忠?”楚汉笑道:“张大人,你忘了我是尚书台的侍郎么?” “自然记得,”张让点了点头,“没想到你前几日竟然托人将曹孟德的奏书献上给我,老夫很是感激。” “为张大人效犬马之劳,何谈感激?只是张大人或许不知道,同样的奏书,尚书台中有十七八封是写赵忠和他的党羽的!” “赵忠没查?”张让疑惑了,自从脱离十常侍后,赵忠理应是把控了尚书台的第一人。 “赵忠可以查,但我难道不可以藏么?”楚汉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尚书台其他同僚,又畏惧我的武力。” 张让这才信服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按楚大人的方法做吧。” “那么,这个兵,就算是我借给张大人的。” 楚汉也笑眯眯地望着张让。 “怎么,到底还是要分出一个[你我]?”张让面色不变,抿了一口清茶。 “毕竟诛杀赵忠等人,这军队不能用我的名头。”楚汉解释道:“否则赵忠等人一死,天下士族发现还有张大人在,岂不是要嚷嚷着一并杀了?” “楚大人的意思是,若是我出兵剿灭了赵忠,你们士族就会对我有极大的改观?” “自然。” “那楚大人既然为我马首是瞻,你的兵我拿来用便是了,何必说借呢?” “因为我要张大人欠我人情。”楚汉直言不讳。 张让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不止,笑得嗓音都嘶哑了,茶水都掀翻了,这才停下。 “楚大人啊楚大人,你可真是一个妙人!”张让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你要这人情何用?难道还是为了蔡邕?” 楚汉笑而不语。 “我张氏族人也是有几位姿色不错的侄女的,”张让望着楚汉道:“不如楚大人,也做我的侄女婿?” 楚汉拱手道:“多谢张大人厚爱,可是若是做了您的侄女婿,那我所做的事就不再是当牛做马,而是天经地义了。如此,宁愿做牛马,还得张大人一捧枯草饲养!” 张让又是一阵笑,忽然道:“楚昭寻啊楚昭寻,我实在看不透你。若说你无情无义吧,偏偏你可以孤身深入赵忠府邸,去救一个小丫头,若说你楚大人重情重义吧,又为何如此油滑,甚至还将曹孟德的奏书献上给我。据我所知,他也是你的好友吧?”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楚汉笑得惫懒,“天下残缺者众,而裸奔者,张大人可曾见过?” 张让又是会心一笑,尽管他是太监,但也是有八房姬妾的,倒是懂得衣服的好处,不曾裸奔。 “不过楚大人,我倒是不需要你这个人情。”张让笑了笑,道:“这个军队,我自己出了便是!” 楚汉的瞳孔猛然紧缩,道:“张大人何来军队?” 张让笑而不语,抿了一口茶,道:“难道老夫这些年来,就是只靠天子赐予我的兵符杀人么?” 楚汉耸然动容,但只是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的神色来,笑道: “只是张大人,你私养的武士,又在何处呢?” 张让笑了笑,拍了拍手,忽然大厅上下,站满了人。 或是从门外涌入,或是从天而降,或是从庭柱后现身。 楚汉色变,道:“张大人,你……你我所谈论的事……” “楚大人不必担心!”张让笑道:“这些人听不懂的!” “我不懂张大人的意思。” “这些人啊……”张让感慨地望着这些武士,道:“他们是我从高丽买来的奴仆,皆为死士!” 楚汉一惊,不知道张让所说的高丽,和自己那并不渊博的历史知识所认知的高丽,是否如出一辙。 “怪不得……”楚汉冷笑道:“这些人既然是高丽奴仆,自然就不必记录在我大汉的人口册中,掩人耳目,乃是上上之选。” “你又说对了。” 望着张让气定神闲的样子,楚汉恨得牙根痒痒。 本以为他是拔了牙的老虎,没想到此人竟然比赵忠心机更深,早早地埋伏了这样一支奇兵! 如此一来,楚汉和田丰所谋划的事,将会大不相同! 毕竟若是楚汉指定的军队,在白马寺杀了赵忠后,立刻倒戈杀了张让,也是极易操作的! 可若是张让自己的死士…… 杀了赵忠后,在场的士族能否幸免? “如此,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关羽、张飞二人将赃物妥善地埋在张让的府邸了。” 楚汉如是想着,庭院中传来的声响,却令他为之色变! “二位蠢贼,为何夜闯张大人庭院?” 第138章 火烧张府 关羽和张飞,几乎是一瞬间,就被火把包围了。 二人虽然身手矫健,趁着楚汉硬闯张让府邸的时候混入张让庭院,但始终有一个天然不适合做刺客的劣势…… 个儿太高。 一个八尺,一个九尺,再撸起袖子挖个坑…… 想不被发现都难啊! 也是楚汉过于托大,没有和关张二人说一声穿夜行衣…… 但以二人性烈如火,恐怕也不稀罕穿。 总之,报出有人夜闯庭院的第一时间,张让已经色变,随口和身边的高丽武士说了句叽里咕噜的话,那武士便已经纵身越出! 楚汉也是大急,起身也要向外冲去,却被张让慢悠悠的声音拉住了。 “楚大人,你是客人,就交给那些奴仆吧!” 楚汉一怔,回头看见张让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不信我!” 这是楚汉的第一直觉,可是细想之下,以张让那谨慎到令人发指的行事风格,在楚汉深夜造访的同时,府邸中出现了两位刺客,也是很难让他不怀疑楚汉。 于是,莫可奈何地,楚汉又坐了下去。 张让身后的黄仁只是看了楚汉一眼,顿时便明白了,这件事八成和他有关! “张阿父提防着楚汉……难道……” 黄仁咬了咬牙,本以为一切顺风顺水,他只是帮助楚汉完成大计,没想到楚汉与张让之间,仍是互不信任! 他黄仁依然要面临抉择。 “走吧,楚大人,你随我出去看看。”张让穿了一件袍子,忽然笑道:“说不定,是楚大人的熟人呢?” 楚汉心中一跳,望向张让的眼神中,也就有了更多的凶煞之气。 于是楚汉默默跟随张让,出了门去,果然看到被包围的关张二人。 楚汉立刻盯紧了二人的双手,只见空空如也,大概是已经埋藏好了,想要逃脱时被家将逮个正着。 而既然没有人和张让禀告,自然是无人知晓二人做了什么勾当。 不管如何,楚汉心中还是大慰,至少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二人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指教?”张让笑眯眯地,向关羽、张飞提问。 好在二人的知名度在此时还很低,若是张让知道二人都是刘备的结义兄弟,便很容易联想到与楚汉的关联上去。 “呸!”张飞怒道:“莫说你们这帮阉贼还没有抓到我兄弟二人,便是抓到了,我二人何惧?” 关羽也是冷然望着张让,且二人都刻意地避免去和楚汉对视。 “呵呵……”张让冷笑几声,一个眼神,左右便向张飞、关羽涌去! 二人此行并没有带什么兵刃,甚至在挖坑时,都把随身的佩剑给折断了,以剑做铲,实在不靠谱。 只是当张让的武士上前时,楚汉看见,关羽、张飞的眼神猛然改变了! 关羽、张飞背靠着保护彼此,那武士一枪捅去,关羽随即大吼一声,竟然用手掌拨开枪头,顺势这么一拉! 那武士本就是高丽人,体弱于华夏男儿,手执枪柄,竟然被关羽扯了起来,腾云驾雾一般地跃到二丈高的地方! “贼子敢耳!” 关羽虎吼一声,竟然倒转枪头,凌空将武士刺了个透明窟窿!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那武士自然在半空中就没了命。 尸体落在众武士中,无人上前,而是纷纷退后几步。 关羽气定神闲地走过去,将枪拔出,横眉冷对众人。 武士中兴许是有一个和此人关系不错的,哇哇大叫着上前,关羽手执旧枪,竟然又是一个侧身,将此人的刀夹住,劈手夺了过去! 那武士尚未完全回过头来,已经被关羽一刀砍翻,就此毙亡! 关羽这一夺,一掷,又是一夺,一劈,彻底将在场的武士丧了胆! 连张让身后的楚汉都忍不住眼皮狂跳,只觉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关云长乃是他所见过的,第一勇猛之人! “这便是万夫不当之勇吗?这便是万夫不当之勇吗?” 楚汉喃喃说着,一旁的张让已经怒气勃发。 “哥哥,杀得好啊!” 张飞哈哈大笑,接过关羽递来的长枪,也是下手如电,掀翻了三五名武士! 如今关羽执刀,张飞横矛,二人皆是拿到了趁手的兵器,更是抵挡不住了! 其实此间武士众多,若是一拥而上,关张二人岂能真的以一敌百? 只是被关羽先声夺人,弱了士气,迫于张让乌云密布的脸色,才奋勇着上前。 张让咬牙切齿道:“这二人皆是身手不凡,看来,还是有人想要老夫的命!” 忽然,他望着楚汉,道:“楚大人,你不是想要我欠你一份人情么?” 楚汉一呆,道:“张大人的意思是……” “拿下此二人。”张让手一抬,对准了杀得过瘾的关张,“死活不忌!” 楚汉愕然,此时张让已是故技重施,与当日要楚汉挖出白素眼珠时,何等相似! 而关张二人也是听到了张让的命令,不由自主地向楚汉望了一眼! 楚汉脸色苍白,却在张让的逼视下,艰难地说了一声: “遵命!” 于是张让又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众高丽武士便齐齐散开,空留一条道路来。 楚汉与关羽、张飞,凛然对视。 “还不动手?”张让怒道:“你深夜来访,必有重大图谋,即使此二人没有听到我们对话的内容,也早已心中有数……何况楚大人,你便是以英勇而名动天下,难道还会怕这两个蠢贼?” 楚汉张了张嘴,终于说不出什么话来。 即使张飞、关羽二人皆是勇武异常,但楚汉出手,也有那份自信,不出一百回合,皆能杀二人于剑下。 可是…… 抛开楚汉其实是党人的身份不谈,这俩人可是关羽、张飞啊! 那是三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死在自己手上,这天下的动态,他楚昭寻就别想再揣测了! 若是没有关张二人,刘玄德一人还能有三分天下的成就? 何况在自己内心,也是喜爱这二人的! 关羽、张飞也是看出了楚汉的为难之处,偏偏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举起武器,与楚汉遥向对峙,借以拖延。 “楚大人?” 张让这声呼唤,却是真的疑惑了。 楚汉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松动,猛然惊醒,诛宦大事至此,难道要半途而废吗? 若是失去了张让的信任,难保此人不会在杀了赵忠等人后,先下手为强,将洛都士族屠个干净! 到时候,满朝文武,无一不是和他张常侍有关,这大汉江山,岂能辱于此人手中? 难道要把希望寄托在辽西公孙瓒,或是西凉马腾的身上吗? 又或者…… 我现在就砍了张让? 楚汉心中一阵凉意,可随即想到: “没了张让,赵忠等人又如何钳制?” 遂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强硬的姿态来:“二位贼人,纳命来吧!” 实在不行,也只好佯装败下阵来了! 关羽、张飞二人懂得楚汉的纠结,也不作何表示,只是将手中的武器握得紧了一些。 而楚汉的额头上,也流下了一滴汗。 滴答! 在汗珠触底的那一刻,忽然不少人乱哄哄地喊道: “走水啦!走水啦!” 张让鼻子一抽,果然闻见一阵木头灼烧的味道,回头望去,却是惊呆了。 “老夫的储藏室!” 只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张让府邸中一处偏僻的角落,已经大火燎原。 他慌慌张张地抛下眼前的乱局,指挥众人救火,而那些高丽武士虽然不通汉语,但火势熊熊,怎能看不见? 也丢下武器去舀水救火。 众人推推搡搡之间,忽然有一人拽了拽发愣的楚汉: “楚大人,还不行事?” 楚汉定睛一看,只见黄仁在灌木丛中露出一颗脑袋。 “你怎么……莫非是你……”楚汉福至心灵,立刻猜想到,定然是黄仁在张让最为珍惜的储藏室放了一把火,用来混淆视听,进而救助楚汉和关羽、张飞二人! “快带他们走吧!”黄仁气急败坏,“我若是不去救火,张阿父也会怀疑的!” 说着,在关羽、张飞二人惊愕的目光中,黄仁也冲向火场。 见张让已经又哭又闹地望着他的宝库,楚汉连忙上前,接过二人手中的兵器,道: “险些与二位哥哥伤了和气!东西可藏好了么?” 关羽点点头,道:“藏好了,没想到楚兄弟在张让处竟然也有心腹!” 楚汉苦笑一声,道:“这小子出人意表,我也没想到。只是你与翼德兄尽快逃离!” “那你呢?”张飞大着嗓门,“若是你没有一个交代,张让会生剥了你的!” “交代,我自然是有的!” 说着,楚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将一枪一刀,插入自己的胸膛!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张飞和关羽不由得愣了! “不如此,骗不过那张让!” 楚汉咬牙,抑制住蜥蜴之力的恢复,那痛楚与当日在赵忠自断双臂双足,倒是一时瑜亮! “你……楚兄弟……” 张飞是真的愣住了,而关羽则撕开衣物,想为楚汉包裹伤口。 “走啊!走啊!”楚汉怒道:“我死不了,若是张让回头,你我三人才是死无葬身之地!” 关羽、张飞见楚汉中气十足,二人本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当即点了点头,一溜烟从墙头翻了过去。 见二人行踪消逝,楚汉不由得心中一松,向张让处缓步行去。 张让仍在心疼自己的藏品,痛苦地瘫坐在地,薅着头发。 忽然他想起二位潜入府邸的贼人,转身怒道:“楚昭寻!楚昭寻!抓住二人没有?逼他们将同伙的行踪说出来!一定是他们放的火!” “张大人,我,我无能……” 张让定睛一看,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缓步向自己走来,最后扑通一声,跌落在自己面前。 赫然便是楚昭寻,他的胸膛上,还插着一枪一刀! 张让吓得失语,连忙扶起楚汉,身边的武士们纷纷上前。 “贼人,烧我宅邸,伤我心腹……”张让咬牙切齿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楚汉听了张让这句话,心下一宽,看来是将张让骗过了。 随着精神的松懈,楚汉沉沉睡了过去。 因此他便没有看到,张让在盯着他熟睡的脸时,所露出的恐怖神色! 第139章 掌上明珠 当楚汉醒来时,看见的是白素的脸。 只见她趴在自己的床沿,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在朝阳中显得另类的慵懒和美丽。 楚汉心中砰砰直跳,暗骂自己没出息,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已经被蜥蜴之力治愈了。 观望着四周的布置,楚汉明白自己原来已经被张让送回了朱雀门。 “只是不知关张二人,之后又有没有受到什么为难?” 楚汉一边想着,一边咬牙坐起,惊动了白素。 她揉了揉眼睛,惊喜道:“楚大哥,你醒啦!” “是,吵醒你了么?”楚汉看着白素双眼布满血丝,想来是为了照顾自己一夜无眠,清晨时才眯了一会儿。 只是他关怀的眼神过于明显,白素脸一红,低头道:“没有,你醒了,我比什么都高兴。” “啊,那昨日我究竟是怎么回来的?”楚汉连忙装聋作哑,将话题揭过。 “昨日是张……张大人将你送回来的,说是他家着火了,一片狼藉,没有住处,要请御医来为你救治。” 楚汉一震,自己的蜥蜴之力实在愈合太快,若是被御医发觉了,似乎不便行事。 “然后呢?” “然后,”白素咬了咬嘴唇,道:“我便和田先生说,要拒绝张大人的好意,一来,我想你不愿欠他人情,二来……我知道你会好的。” 白素一双眼眸盯着楚汉,楚汉险些忘记了,她也是见证了自己重新长出手脚的人啊! 可是自己偏偏难以解释此事,便讪讪道:“那后来呢?” “后来?田先生并不相信我的话,他恐怕是看到你伤重,也已经失去了分寸,拒绝了张大人以后,他自行去找了御医,为楚大哥治病。” “到底还是被看见了?”楚汉苦笑一声。 “没有,御医来到之时,你……你已经愈合了。”白素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楚汉心下大宽,这才跳下床来,道:“白素,我肚子好饿,有没有什么东西吃?” 白素如梦惊醒,道:“是我不好,你醒了,我应该将鸡汤先端给你才是。我现在去热一热。” 楚汉点点头,又道:“麻烦你出门的时候,告诉田先生一声,我醒了。” 白素忧郁地望着楚汉,道:“楚大哥,你刚刚好转,又要和田先生谈论正事么?” 楚汉干笑几声,道:“我这人闲不下来的。谢谢你。” 白素望他一眼,转身就走,腰肢一扭一扭的。 楚汉看得发愣,又连忙鞭策自己:“楚昭寻啊楚昭寻!你明说了对别人没意思,怎么小和尚又翘起来了?你与那赵莲有何异?” 尽管他极力压抑自己,心中还是有一个声音道:“自然不同,我们这是两情相悦。” 楚汉心中千万思绪,终于还是坐下喝了一口清茶,压下去那股邪火。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要极力说服自己,对白素喜欢不起来,乃是不愿以位高权重者的身份,施恩图报。 自己救了白素,不是对她本人有什么想法,而是那赵莲实在可恶。 何况他的潜意识里,也隐隐觉得若是自己占了白素的便宜,终究是和赵莲那等纨绔子弟同流合污了。 可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岂能强行抑制? 按下不表。 田丰风一般地跑进来,看见楚汉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几乎流下泪来,大叫:“主公!是田元皓计谋拙劣,险些令主公身首异处!” 楚汉失笑道:“老田,就算我身首异处,也是自己处置不当,和你田元皓又有什么关系?” 接着,安抚了田丰之后,楚汉将昨夜的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我们却是不能从冀州发兵的了。”田丰恨声道:“这张让难道还是在提防主公?” “很有可能。”楚汉点头道:“毕竟他的高丽武士,我看武力一般。他不欲假借他人之手,或许正是提防洛都将会大乱,自己操控不住局面。”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要在白马寺行事!”田丰当机立断道:“到时张让与赵忠二人互相撕咬,我们还是借了龙袍玉玺,将张让定罪后,趁着局势混乱,一刀砍了他便是!” 楚汉击掌笑道:“着啊!田先生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至于那些高丽武士,本就不堪大用,张让一死,他们也没法在洛都存活了,不必理会!” 二人说到尽兴处,忽然听见一声嘹亮而尖锐的呐喊: “天子驾到!” 楚汉、田丰皆是一愣,转而明白,这恐怕是灵帝听闻了楚汉受伤,前来示好的。 “主公,务必小心行事,万年公主下嫁之事,不可当面顶撞!” 田丰匆匆嘱咐了一句,便离开了。 楚汉摸着脸苦笑道:“若不是当面顶撞,难道还要写封奏书上报给尚书台?” 那灵帝才会恼羞成怒呢! 总之楚汉见到灵帝走入殿门,便行礼道:“恭迎殿下!” “快快请坐!”既然是私下的君臣见面,灵帝便也没有苛求礼数,何况楚汉伤重。 打量了楚汉一番,灵帝感慨道:“昨夜听闻张常侍家中大火,又听闻楚爱卿为了保护张常侍,迎战刺客二人,受了重伤,没想到今日一见,楚爱卿也是清健如昔啊!” 楚汉笑道:“我大小就是身子骨粗壮,让陛下费心了。” 灵帝口唇微张,他虽然昏庸,但也明白这等伤势,可不是一句身子骨粗壮所能抵消的。 只是楚汉一语带过,难道还要追问? 何况今天不是来干这个的。 “只是楚爱卿,那时已经过了子夜,为何竟在张常侍府上?”灵帝拙劣地打听着楚汉的秘密。 楚汉神色如常道:“陛下,张大人于我有赠袍脱履之德,洛都人尽皆知,故而我昨日去他府上,乃是宽慰张大人,不要因为失去了兵符而灰心丧气,这才聊到了深夜。” “哦……”灵帝微微感慨,道:“那么楚大人,可曾知道张常侍家中大火的原因?” “并不知情。恐怕张大人身居高位,嫉妒者有之吧。” “那你说这是嫉妒者,还是党争者呢?”灵帝的问法倒是犀利,只是脸上一副恳切求教的神色。 “臣以为,二者皆有之!”楚汉打起了太极。 言及此处,灵帝也知道自己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悠然道:“楚大人只是受了张常侍赠袍之德,便以死报之,真是天下楷模呀!” “天下楷模,乃是袁本初,与小子并不相干。” “哼!”灵帝忽然重重地摔下茶杯,道:“若是别人给了你更多的好处,我看你也可以行刺朕了?”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楚汉做出一副惶恐的神色来,“抛开君臣之礼不谈,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怎可为了旁人而做出不利于陛下的事情?” “便是为了我,你楚昭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喽?” 楚汉笑道:“陛下如何舍得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自己是个绿茶婊。 “呵呵,你说对了,朕的确是不舍得……”灵帝也笑了,道:“甚至,朕还有别样的心思……” “陛下但说无妨。”楚汉慨然道。 “楚爱卿可知道我有一女儿,谥号万年公主?” 哼,就等你如此说了。 楚汉便笑道:“微臣刚来洛都不久,并不知道陛下还有如此一位掌上明珠。” “那这掌上明珠,赐予你做为深闺中人,你可愿意否?” 第140章 白马寺之约 “陛下,臣不懂您的意思。”楚汉一脸天真无邪。 灵帝一瞪眼睛,道:“楚爱卿,你莫不是要和朕耍心眼?朕已经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那还请陛下奋力,更加直白一些……” “胡闹!”灵帝一拍桌子,气哼哼地道:“楚昭寻!你莫不是在哪里听到了关于朕女儿万年公主的不好的谣言?” 说到底,灵帝还是心虚的。 “陛下明鉴,臣并没有听说什么。” “那朕这个女儿,你娶还是不娶?” 楚汉看得暗自好笑,这灵帝似乎急于将自己纳为心腹,又急于将万年公主脱手。 “她其实有些可怜的。”楚汉暗自想,脑海中浮现出万年公主鬼灵精怪,佯装不在乎的样子。 “陛下,非是不愿,只是万年公主身份高贵,而微臣则出身鄙贱。”楚汉一副苦大仇深地样子,道:“陛下可愿意听听臣的童年?” “什么童年!”灵帝怒斥道:“朕是天子,九五之尊,要嫁一个女儿与你,难道还是什么为难的事么?” “只是臣自忖并无什么资质迎娶公主……”楚汉仍是无功不受禄的模样,令灵帝莫可奈何。 但毕竟答应了万年公主不可硬逼楚汉,否则灵帝焉能如此好脾气? “那朕问你,迎娶公主需要什么资质?”灵帝气势汹汹道,“朕知道你出身平庸,只是英勇无双,素来为朕所喜,更别提你为朕炼制了那些红婴回春丹……但此一条,你便足以迎娶朕的公主了!” “那么陛下,臣的母亲乃是今年仙去的,难道我们大汉朝,可以服丧期内娶妻吗?” 楚汉冷不丁的这句话,倒是把灵帝问住了。 毕竟大汉是一个很重礼法的朝代,甚至袁本初,也是在家守丧六年,才被天下视道德模范的。 “的确不可……”灵帝黯然,忽然怒道:“那你服丧期间,怎么却做了朕的冀州牧,还有尚书侍郎?” “身不由己。”楚汉拱了拱手,这话倒也没什么大错,毕竟楚汉带着粟足村的乡亲上路之时,就已经抛弃了为人子的服丧程序,后面亡命奔走,若是不一步步向上爬,岂不是负了母亲所托,更是对乡亲们概不负责? 至于冀州牧这样惹人嫉妒的大官,天地良心,他楚昭寻一开始是拒绝的! 若是韩馥真的给了楚汉一个真定县令,楚汉大概也会将位子让给田丰,然后一边守孝,一边图谋大事。 甚至和蔡琰的婚约,也有考虑到守丧期间,不便成亲的原因,硬生生地推到了三年后。 否则为何不是两年、四年、五年? 灵帝总算是抓住了楚汉的把柄,笑道:“楚爱卿,既然你已经破了守孝的规矩,那么和万年公主的婚事,用来冲冲喜,岂不甚佳?总之你要么冒着不孝的名声,将万年公主娶了,要么就卸下你的乌纱帽,给朕滚蛋!” 说罢,洋洋得意地望着楚汉。 以灵帝的视角,楚汉未及弱冠已经做了两千石的大官,食髓知味,定难放弃! 何况灵帝越想越气,自己的万年公主虽然运势差了些,但也是容貌如玉,他楚昭寻矫情个什么劲儿? 没想到楚汉霍然起身,道:“既然如此,陛下,臣就告老还乡了。” 灵帝瞠目结舌,望着楚汉:“你……你真舍得?” 楚汉淡淡一笑,道:“臣坏了孝道礼法,本就后悔不迭,今日得陛下点拨,方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便走了吧!” 灵帝大怒道:“楚昭寻!你莫要以为朕不敢杀你!两千石的大官,你知道朕在西园能卖多少钱一位吗?” 先前尽管都是作伪,但楚汉此刻的确被灵帝气笑了,这主儿还当西园卖官是多光荣的事儿呢?吹嘘起来了还。 “臣……噢,草民也有如此打算,三年守孝期满,找陛下买一个便是。” 灵帝彻底被楚汉气疯了,但他到底不傻,望着楚汉狡黠的脸,便知道此事定然有余地,道: “楚爱卿,朕不瞒你,自从见识了你的人品、武功、才学,是真心想要你为朕的左右臂膀的,只是苦于没有凭证,朕这颗心,不安呐!” 楚汉大笑道:“难道小子的人品如此低劣,竟要陛下怀疑会反复无常么?” 灵帝看他一眼,叹道:“此事,我只和楚爱卿你一人说,切莫外传。” “什么事?”楚汉也被成功激起了好奇心,凑了过去。 “某日我曾梦见,你楚爱卿并非此间人士。”灵帝淡淡道。 楚汉一愣,道:“自然,小子是冀州真定粟足村人。” “不,不,你误会了……”灵帝苦于思维并不敏捷,道:“我梦见,我们这些人啊,在你眼里就像是前朝的人或事,你,你以前就知道我们了……” 轰隆! 楚汉的耳边像是响起了一声惊雷,顿时口干舌燥,冷汗如雨,眼前的灵帝,也一时模糊了起来! “这样神奇的事情又发生了……”楚汉心中的念头转得飞快,“当日第一次见到徐庶,他也以星象之学,看出我有侵犯他人命运之嫌疑,吓得我魂不附体……” “再者,楚楚自幼唤我褚昭,无人教授,凭空而生……” “如今,更是灵帝指出,我看待他们,如同看待前朝古人……这,这简直是把[你是穿越者]甩到了老子脸上!” 楚汉狐疑地望了一眼灵帝,心想此人如此昏庸,定然不是什么相师的材料,如何会有这样的梦呢? 他调整好呼吸,平静道:“陛下的梦倒也有趣,只是然后呢?” 灵帝也抓着脑袋,低声道:“朕在梦中,看见你直言不讳地给许多人下了批语,说是此人命数如何,又说此人本该怎样……只可惜,我醒来后便全部忘了。” 楚汉更是汗流浃背,听到灵帝全部忘记,这才平静了一些。 “因此,陛下对我另眼相待,甚至不惜将万年公主下嫁与我?” 灵帝苦笑道:“也有这个原因,只是……这也实在无稽之谈……” “陛下,”楚汉连忙打断了这个话题,道:“臣其实心中并不坚定,有一个不情之请。” “楚爱卿快快讲来。”灵帝哪会把自己的梦当回事,还是收拢楚汉要紧。 “请陛下于白马寺求佛之旅,也带上小子。”楚汉肃然道:“我想身处那庄严寺庙中,定然能求佛祖为我解惑!到时若是心诚,难保佛祖不会指点小子,要尽快迎娶万年公主,成就一番姻缘呢!” 灵帝听了,便是一喜,道:“如此甚好!楚爱卿竟然也懂佛法吗?” “心向往之,未曾研习。”楚汉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我便带上楚爱卿,正好,虎贲军、御林军出了那样的事,朕也着实需要一个忠勇良臣,为朕护卫!” 楚汉嘴角暗暗勾起,当即拜伏道:“臣,定当不辱使命,白马寺求佛过后,给陛下一个交代!” 灵帝心中则在暗自盘算,命令白马寺中的僧人,无论楚汉拿到什么签语,都要为他解答为:“宜婚娶”! “既然如此,下个月十五,朕便派人邀请楚大人,同去白马寺求佛!” 灵帝自以为事情已经办得八九不离十,当下扬长而去,心中再也不担心楚汉和张让或是何进有所勾结了。 楚汉起身相送,直到灵帝坐上龙攆,他才抬起头来。 田丰自后堂闪身而出,道:“如何?” “田先生,”楚汉回头笑道: “风云必将汇聚于白马寺!” 第141章 玉佛传音(上) 次日,杨赐、皇甫嵩、卢植、刘宽均在杨府等候楚汉的到来。 “文绕公,”杨赐开口道:“楚昭寻约我们这几位老朽,难道心中已经有了什么定计?” 刘宽手一抖,下意识地就要去拿自己的酒壶,忽然想起自己诛宦不成,誓不饮酒的大志向,便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此人聪慧而有城府,莫说是武将出身,便是举了茂才的,哪里有未及弱冠之年,便有如此气度的?” 众人深以为然,卢植在一旁逗趣道:“我这挂名的徒弟和我说过,他这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一阵大笑,纷纷称赞起卢植的深谋远虑,竟然趁楚汉立足不稳之时,做了一个便宜师父。 一旁侍候的王朗忽然道:“楚昭寻在尚书台,也是大大出了名的。他似乎是为了麻痹张让,逼着几位侍郎上奏书,去弹劾十常侍,又将这些奏书统统献给张让。” “这小子,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皇甫嵩也感慨一声,“但是我与他一同去收赵忠的兵符时,那股凛然的姿态,倒是令我相信他必是大汉脊梁。试问天下有几人敢横刀逼问赵忠[仁义]二字?” 杨赐不自觉地看了自己那不到十岁的孙儿一眼,笑道:“修儿,等你长大了一些,我再好好告诉你什么是气节。” 那孙儿自然便是聪明过人的杨修了。他一直睁大眼睛听着祖父和朋友讲话,将楚昭寻三个字深深记在心里。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杨府大门洞开,一声响亮的呐喊: “楚昭寻求见!” “快快请进!” 杨赐忙不迭地起身,尽宾主之谊,而身旁的皇甫嵩、卢植、刘宽也笑眯眯地望着楚汉。 只见楚汉长身玉立,笑道:“诸位贤者长辈,今日小子唐突了,也没什么礼物相送。” “胡说!”卢植笑骂:“你楚昭寻是何等机灵的人物,若是没有什么礼物或是好消息,你以为我们这四个老头是好打发的吗?” “卢师知我!”楚汉哈哈大笑,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双手献上一个物事,笑而不语。 此间主人杨赐接过,面色顿时一凛,拱手道:“多谢昭寻四处奔走,届时定不负所托。” “此举若无杨公的十年奏书,定然不能一击必中,还请在那之前,多多保重!” 楚汉深深一揖,又看了众人一眼,转身离去。 他来得快,走得更快,只是除了杨赐,众人都没有看到那是什么物事,便摸不着头脑。 杨赐目送着楚汉的背影,长长吐了一口气,因为激动,手掌竟然有些颤抖。 他摊开掌心,众人便看清了楚汉所奉上的物事。 那是一尊小小的玉佛。 汉时的佛教还不甚发达,玉佛这类东西,倒也算得上稀罕物件儿,皇甫嵩便摸不着头脑,道: “诸位,请问这是何意?” “白马寺……”杨赐收回玉佛,喃喃道:“没想到来得这样快……楚昭寻要在白马寺求佛之时,动手诛宦了!” 皇甫嵩这才凛然,再看卢植、刘宽时,皆是一副喜忧参半的神色。 刘宽没喝酒,却半醉半醒地吟了一句诗: “诸般烦恼事,皆在玉佛中……” 而骑都尉曹操面对楚汉的来访,就显得轻松惬意许多了,这些日子以来,曹操出了感慨自己无事可做以外,便是寻访美丽女子做姬妾,让楚汉羡慕不已。 “孟德兄,做人到你这份上儿,才不算苟活于世间!” 曹操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忽然凝固了,大怒道:“你是来编排我的不成?许氏兄弟说我是清平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可现在呢?我之不得志,难道昭寻看不出来吗?” 楚汉不以为意,笑道:“自然看得出吾兄心怀壮烈,不然我为何来访呢?” 说着,楚汉也塞给曹操一个玉佛。 那白马寺求佛之事便是曹孟德告诉楚汉的,如今他自然内心雪亮,笑道:“昭寻,原来如此!今日你且别去了,我叫上几位姬妾给你跳舞,入夜后你我秉烛夜谈,然后抵足而眠如何?” 曹操的姬妾当然给了楚汉莫大的诱惑力,只是他咽了咽口水,道:“孟德兄,我还有些许事宜需要办理,若是某日雅兴大发,自当与孟德兄一起……呃,欣赏你老婆……” “昭寻可是要去联系刘玄德?”曹操面色凝重道。 “然也。” “不知该讲不讲,刘玄德自从被昭寻你引荐给天子以后,似乎两人走得很近。”曹操皱眉道:“此人心思,我已经捉摸不透了,昭寻若是与他说了,难道不怕被泄密吗?” “他们都姓刘,自然有许多话讲。”楚汉淡淡道:“至于泄密……我也只是将玉佛塞给他立刻就走,难道他要编纂一通说辞来状告陛下?” 曹操一愣,望着手中的玉佛,道:“原来昭寻连我也不信。” “诛宦乃大事。”楚汉凛然道:“岂能因为个人私情而懈怠?非是独独对待孟德,即使杨公,我也是绝无偏袒!” “也罢,那……你见了刘玄德,先不要给他,试探一番再行事吧。” 楚汉一愣,苦思片刻,道:“也好。” 曹操忽然小心翼翼道:“昭寻,此事是否需要和本初商议?” 楚汉脸色一变,怒道:“曹孟德!我知道你和袁本初是发小,家世相仿,可你难道就不知道我楚昭寻和他一刀两断,从此绝无瓜葛?” 曹操哪里见过楚汉发这样大的火,连忙宽慰道:“只是随便问问。再说了,袁隗乃是三公,白马寺他也定然在场,难道就防得住么?” “总之,你不可和袁绍透露太多,”楚汉揪住曹操的衣领,道:“否则事情有了什么败笔,你我何以有脸面去见杨公卢师他们?” 曹操点了点头,楚汉便将他放下来,忽然笑道: “孟德,你这些日子以来,四处奔波寻找如花美眷,可有什么心得?” 虽然知道楚汉是为了缓和气氛,但他变脸之快,还是让曹操猝不及防,良久才道:“说来的确有一件怪事。” “说来听听。” “洛都城北有家女儿,虽然生得标致,但也没能激起愚兄的收服之念。” “那自然,孟德你看遍了繁花,焉能次次采摘?” “昭寻说得有礼,可过几日,这女子倒让袁本初收为姬妾……”曹操叹了口气。 “美人儿乃人心所向,并不奇怪。” “可是怪就怪在,”曹操真的露出一副凝神思索的模样,搔着头皮道:“自从本初收了她,某日在街上相见时,我竟然觉得此女子风姿绰约,目光再无可能移开半步……你说,难道袁本初有什么灌溉之法,竟将女子调教得如此出色?” 楚汉一脸[我听不懂,但是大为震撼]的表情,最后拍了拍曹操的肩膀。 “孟德,我有一法,可以解你疑惑。” “快快说来!”曹操喜上眉梢。 “你今后不要只盯着未出嫁的闺女。”楚汉忍俊不禁,“多看看人家的姬妾。” “为何啊?” “你……你看多了就明白了,我先告辞。” 说罢,楚汉便落荒而逃,敢情曹丞相这个岁数了,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性癖? 自己是不是做了一次启蒙教育? 而曹操直到楚汉离开了自己的府上,才恢复了一副枭雄神色,唤侍从进入。 “备马!”曹操的眼睛眯了起来,手中掂量着玉佛的重量。 “去寻袁本初!” 第142章 玉佛传音(下) 而楚汉显然对曹操的奔走相告袁本初,并不知情。 他照旧来到了刘玄德所住的驿馆,只见人声嘈杂,不少贫寒出身的士族都在此打尖儿。 楚汉四顾了一番,并没有看到刘关张三兄弟,便静静地坐下饮茶。 这一坐,便是一个白天。 好在楚汉难得有此闲暇,去观察这乱世中的洛都百姓,便也不着急。 直到人影散去,楚汉对面的桌上,终于坐下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的身后,伫立着两座铁塔般的大汉。 楚汉依然保持着观赏街道的姿势,道:“玄德兄,可是刚刚从朱雀门走出?” 对面的人,自然便是刘备了。 他拱了拱手,道:“然也。还没有好生感谢昭寻为我引荐。” 楚汉这才回头,看见刘备脸上戒备的神色,已经身后关羽、张飞二人复杂的神情。 “何以至此啊?”楚汉叹了口气。 刘备一怔,良久才道:“昭寻,你我师出同门,本该情同手足,请你告诉愚兄,你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我的用意,和玄德兄你有所不同?”楚汉反问道。 “不同。”刘备昂然道:“备乃是汉室宗亲,当此乱世,自当奋发图强,以天下大义为先。” “我不姓刘,便不能做好事了吗?”楚汉笑道,并吩咐小二拿来几坛酒。 “关、张二位兄长,也请坐吧。”楚汉打开了酒坛,幽香扑鼻,他点头笑道:“一张桌子,可是四个角,站着干嘛?” 关羽、张飞本就对楚汉没有什么大的恶意,见刘备没有反对,便施施然坐下。 “问题难道是你的姓氏吗?”刘备以茶代墨,在桌上写下楚汉的名字。 “玄德兄有话不妨直言!”楚汉直视着刘备的脸,那清澈的目光倒是令刘备为之一窒。 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刘备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昭寻,你此刻几乎算得上左右逢源,若是再进一步,难保不是下一个权倾朝野的人物!” “大哥!”张飞终于按捺不住,嚷嚷道:“难道我和二哥没有将那一夜的事情原盘告诉你吗?楚昭寻甘愿自残来救我兄弟二人的命啊!” 关羽在一旁也是一副劝解的神色,刘备一个眼神横过去,二人才收起了心思。 “二位贤弟所言,我自然是相信的。”刘备淡淡道:“只是今日楚昭寻全身上下,哪里还有被伤过的痕迹?” “那难道你是要我以死明志吗?”楚汉微微动了怒气,只是知道刘备乃是出于对大汉的忠诚,才收敛了许多火气。 “并非要昭寻以死明志,”刘备拱手道:“只是愚兄实在不明白你来到洛都后,那些神机妙算、勇力过人,对大汉是幸事,还是新的灾祸!” “大汉,大汉!”楚汉怒掷酒杯,道:“你口中的大汉已经被十常侍这头怪物快啃噬干净了,难道还会毁在我的手上吗?我遵从大义,去诛宦以匡扶正道,难道有什么错吗?” “诛宦是好的。”刘备盯着楚汉的眼眸,道:“只是愚兄以为,我们不能为了杀死一头怪物,就创造出新的怪物。” 刘备此时已经超脱了个人的限界,在这一刻,他是诚心实意地为大汉着想,脸上的悲悯清晰可见。 “哈哈,哈哈……”楚汉笑得有点苦涩,道:“刘玄德啊刘玄德,你可真是好皇孙!不……皇玄孙都不止!” “你……”关羽、张飞听了楚汉的话皆是色变,却被刘备按住了。 当面被辱,竟然喜怒不形于色,这刘备果然是天生的帝王。 “那么昭寻,你可愿意撤掉冀州的部队,专司尚书台一职呢?”刘备忽然问道。 楚汉哑然,一时间不知道刘备的用意。 “既然是为了大汉,那么身在何方,又有何不同?”刘备淡淡道:“冀州那里人才济济,便是皇甫将军,也想去冀州做州牧的。而你楚昭寻,太年轻了!” 楚汉冷笑一声,道:“这是天子托你探我口风的么?” 刘备不语,身旁的关羽、张飞却隐约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灵帝还是怕了! 楚汉人正年少,又性情凶猛,灵帝自忖难以把持,先是想着下嫁万年公主,将楚汉的身份打成[外戚],提高对汉室的忠诚。 如今又托刘备逼问楚汉,可否放下兵权? 楚昭寻这把利刃,到底还是锋芒太露了! “师弟!”刘备忽然握住了楚汉的手,道:“此刻你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在尚书台做几年侍郎,将来一点一点勤勉地向上攀爬,朝中三公又是支持你的……何愁不能位极人臣啊?那冀州人马,你要他何用?” 楚汉一个劲儿冷笑,刘备此番言辞,和当日皇甫嵩的劝诫何其相似! 只是楚汉心知皇甫嵩乃是对后辈的提携之意,可刘备呢? 楚汉就不信,这个大耳贼不清楚天下已经动乱到,无法保持朝政礼乐的地步了! 那么他这番说辞,用意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玄德兄。”楚汉冷冷抽回了手,道:“我知道这个冀州牧,来得蹊跷,惹人眼红,但……你也是行军打仗的,要你无端地放下那些和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会如何想?” 刘备正色道:“备起兵乃是为了大汉安定,若是此心愿完成,自然解散那些乡勇!” 得了吧你,还大汉安定。 楚汉在心中翻白眼儿,忽然童心大起,道:“那玄德所言,[天下碌碌之辈,不足虑也]又是何意?难道是为了和他们做亲家?” 刘备难得脸红一次,道:“那是醉后胡言,昭寻不必放在心上。” “那今日你我都没有喝醉,可是能说些肺腑之言了?” “那是自然。”刘备连忙颔首。 “玄德兄,你也是家道中落之人,难道不明白我们要受什么样的欺负?”楚汉言辞灼灼,一字一句地说。 “大丈夫生于世间,怎可事事顺心?”刘备摇头。 “自然如此,但若是有人欺凌孤儿寡母,又该如何?有人闹市拦住少女,又该如何?”楚汉恨声道:“你大可以说此事乃是小人手笔,可是纵容小人招摇过市的,难道不是大汉朝吗?” 刘备连声惶恐,道:“奸人作乱,为何连累朝廷?” “那我且问你,”楚汉压住怒气,道:“玄德兄难道要那些被欺侮的人,还要心怀天下,并且宽宥对方的过错吗?你要他们被踩在泥水坑里时,还坚信大汉朝的光明吗?” “他们不会,他们只会看着眼前的恶人,心中痛恨那些恶人之上的[大人],大人之上的[大大人],倘若有一人可以兑现爱民如子的承诺,自己都不会被糟践到这般地步!” 刘备沉默,良久才道:“我辈中人,自当奋强不息,为天下先……” “谁他妈跟你是同辈中人?”楚汉将酒坛摔得粉碎,“我说了,是那些活着都很难的人,你以为都能吃饱喝足了跟你谈天下大势呢?扯淡!梦想这玩意儿,跟饱暖思淫欲就是一个路数!” “所以你楚昭寻占据冀州,就是为了不被欺负?”刘备冷然道:“难道你在洛都做一个尚书侍郎,还会引来什么灾祸吗?” “我不知道。”楚汉摇了摇头,“做一个文官,或许那样的生活也是幸福的。但是,手里有剑,和有剑而不用,是两回事。这冀州的人马,我得要着。” 望着刘关张三人,楚汉笑道:“我不愿再被欺负了。如果玄德兄觉得我这样是错的,是失了大义,那便如此吧。” “怎可自甘堕落?”刘备痛心疾首道。 “因为我有一个妹妹。”楚汉淡然道:“我还有一个尚未婚娶的妻子,还有一个浑浑噩噩大半辈子的爹,还有亲如手足的谋士武将……就算失了大义,我也要护着他们。若是为大义而不顾他们生死,大义于我何加焉?” “那么天下,岂非就乱了。”刘备抬头望天。 “我告诉你,刘玄德!”楚汉怒道:“这天下,不是刘姓人的天下!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若是你与天子还以为有一个好姓氏,天下的道理都站在你那边,就大错特错了!” 楚汉声音很大,所幸此刻驿馆中人烟稀少,偶尔听到了,也不过以为是不得志的士子在发牢骚。 可刘备的脸一下子冰冷起来。 “正因如此,正因如此……”刘备喃喃道:“我才劝诫陛下,不要尽信于你……” 楚汉这一腔愤怒,顿时化为冰冷。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这些英雄,毕竟差了将近两千年。 事到如今,楚汉再无什么话说,扔下玉佛,转身就走。 是的,即使如此,楚汉也希望刘关张三人,可以参与到这次诛宦行动中。 说不清为什么,大概是本能地觉得,三国若是没有他们,不精彩吧。 何况,关、张二人的武力,也是楚汉生平仅见的,比张郃、张辽还高出一档,与自己那结拜大哥赵子龙相似,乃是诛宦的极大助力。 至于他去警告灵帝?诛宦对他刘玄德也是极大的好事,断然不会如此吧。 刘备拿起玉佛,心思如电,霍然起身,大声道:“昭寻!你当真……” “不必再叫什么昭寻了。”楚汉回头,垂头丧气地拱了拱手,道:“刘大哥,今后山高水长,你我只是陌路罢了。” 关羽、张飞二人则急了,见楚汉意兴阑珊,恐怕是真的被刘备伤了心,连忙上前拉住他,道:“我大哥一心为了汉室,有些痴了,昭寻你莫要怪他。” 楚汉懒洋洋地一笑,道:“二位兄长,我且问你们,这朝代变换,何事停止过?或许你我明日便不是汉臣了。但君子之间的情谊,才是恒久的,只是你们大哥不稀罕罢了。” 说到此处,楚汉也有些感慨,毕竟自己那个时代,很少有人喜欢刘玄德了,认为他虚伪,爱哭,厚黑。 可自己倒是挺喜欢这个人,携民渡江,还会哭诉自己的大腿上长了赘肉。 真心相待,也是落到如此下场。 “何况。”楚汉忽然朝着刘备一笑,道:“刘大哥也不是很痴。是自有一番计较才是!” 刘备为之色变,怒斥道:“云长,翼德!让他走!” 关羽、张飞二人一愣,不甘心地缩回了手。 “二位将军,保重了!” 楚汉心情复杂地说出这句话,转身离去。 “大哥!你!”张飞见楚汉远去,不免向刘备抱怨。 刘备垂首不答,张飞和关羽便泄了气。 只是刘玄德回想起楚昭寻所说[自有计较]四个字,还是难免有些心虚。 他忙不迭喝下剩余的半坛酒,却被辣呛了嗓子,一时之间,整个驿馆都回荡着刘玄德的咳嗽声。 第143章 赠袍 楚汉离开驿馆时已是深夜,他知道自己如今只有一个地方需要去了。 朱雀门。 何进和他的姐姐何皇后正在叙话,讲述着近来宫中发生的动乱。 “张让几乎已经变成了温和的老臣……”何进凝眉思索道:“可是反观赵忠,还是一副獠牙紧绷的模样……” “不可轻敌!”何皇后训斥道:“那张让岂是好相与的?遂高,你不见那楚昭寻在赵忠面前胆大妄为,而在张让身边,却需要小心翼翼!” “是啊……”何进叹道:“我许久没有见到楚昭寻,不知道他现在忙着做什么。” “等吧。”何皇后笑道:“今晚,他不是会赴约吗?” “姐姐。”何进问道:“你……真要辩儿托付给他?” “一半一半吧。”何皇后笑道:“我自然觉得楚昭寻不错,但究其根本,我也看不透这个小鬼,他四处奔走,诛宦以扬名,似乎是为了平步青云,可据你所说,他又直言大汉朝将会凋敝……那他铺的路,又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姐姐你也是试探他?”何进小心翼翼道。 何皇后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说是试探,未免太狂妄了,我想只是一种博弈罢了。” “何解?” “即是说,若是他楚昭寻有一争天下的野心……”何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自然会一口答应,之后挟持辩儿,以号令天下诸侯!” 若是楚汉在此,定然会鼓掌大笑,称赞何皇后聪明绝顶,竟然猜透了曹操的谋略。 夺了刘辩,自然轻松写意,只是自己不愿意做“天下共击之”的人物罢了! 何进悚然,起身道:“那若是当日楚昭寻答应了,姐姐难道真的将辩儿托付给他?” “那自然有别的计较了。可若是真的……又有何不可呢?”何皇后眼神变幻,盯着何进:“遂高,你刚刚成为大将军,总督天下兵马时,我便劝你联结士族,将宦官击破,至少那时,天下人的心还没有寒透!” 何进低下了头,道:“愚弟那时还在想着,若是宦官一死,我们这些外戚,这……” “所以落到了今天这个局面。”何皇后叹了口气,道:“如今你我倒是下定决心诛宦了,可天下人的心早就凉透了。即使这些奸人被铲除了,朝廷的威严也已经荡然无存!” 何进默默听着,不敢反驳。 “届时,若是哪个诸侯趁着风雨飘摇之际,入驻了朝廷,你猜会如何呢?”何皇后冷笑道。 “愚弟不知。”何进满脑袋都是冷汗。 “一样会把持朝政,一样会将辩儿握在股掌之中!”何皇后幽幽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么托付给楚昭寻,又或是别人,更有什么区别呢?” 何进咬了咬牙:“姐姐,我会尽力不让此事发生的。” “你……”何皇后看了看弟弟的头顶,已经有了许多白发,怜惜道:“身为大将军,却取了制衡之道,也苦了你了……” 何进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毕竟屠户的儿女,受宠入了宫廷,又哪里能立刻生出一番大志向来? 保住如今的锦衣玉食已是不错了。 姐弟二人正在感慨时,中黄门来报:“楚昭寻求见!” “不用报了!” 通报的声音和楚汉的喊声几乎是同时出现,倒令何皇后和何进先是惊愕,继而莞尔一笑。 这楚昭寻毕竟还是有几分孩子气在。 楚汉未及坐下,便一饮而尽桌上的茶水,挥汗如雨道:“大将军,何皇后,你俩不知道,我今日几乎将整座洛阳城都逛了一遍!” 何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汉一眼,道:“那楚将军一定是集结各方,准备一击必中了?” “真的吗,昭寻?”何进睁大了眼睛。 “自然。”楚汉赞赏地看了何皇后一眼,道:“如今我们有兵力,有外援,有明证,有赃物,一应俱全,何愁大事不成?” 何进立刻握住了楚汉的手,笑道:“楚昭寻啊楚昭寻,你来到洛都不过几月,竟然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做得有眉目了!” “那也得多亏了大将军和诸位贤良的助力。”楚汉肃然道。 “只是昭寻,”何进皱眉道:“听你的意思,是要约定在某处,倾尽全力,方可成功……可这些人聚集的所在,难道是朝堂之上?” 楚汉一笑,尚未掏出玉佛,何皇后便接口道:“我想,一定是白马寺求佛之时了。” 何进如醍醐灌顶,而楚汉的手悬停在半空,尴尬道:“皇后,难道你不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嘻嘻。”何皇后笑得娇憨,道:“你的年龄足足可以做我的儿子,竟然还称呼我为女子吗?怪不得万年公主对你……” 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万年公主如何?”楚汉摸不着头脑。 何皇后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道:“没什么,还是聊一聊求佛时的计划吧。楚昭寻,你准备如何行事?” “这是没有意义的,皇后。”楚汉淡淡道,“因为我预感到,赵忠收了那些虎贲军,也要做一些大动作,而时间地点最合适的,恰恰也是白马寺求佛了!” 何皇后一凛,随即了然,如楚汉所言,看似己方是守株待兔,焉知赵忠等人不是黄雀在后呢? “我所能做的,只是聚拢人心,集结力量,搜集证据,迷惑敌方……”楚汉望着天上的星空,喃喃道:“饶是如此,是非功过,恐怕也得后人评说了。” 三人默然,内心均知十常侍依然是难以驯服的猛虎,己方只是并非赤手空拳而已,能否杀死猛虎,仍是乾坤未定。 “我想,可以省下一尊玉佛了。”楚汉笑眯眯地亮了一下手中的玉佛,转身离去。 “昭寻,当真没有别的计划?”何进还是不甘心地喊了一声。 “倒是有一条。”楚汉忽然停下来,道:“带上张文远。带上你最好的兵!” 扬长而去。 何进与何皇后面面相觑,终于叹了口气。 而楚汉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一声调皮的叫喊:“楚昭寻,你自己也怕得要死,干嘛装的高深莫测的?” 楚汉不必回头,也知道是哪位公主了,便无奈道:“公主,刚才我对何皇后所言,对你亦是如此啊!”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万年公主做了个鬼脸,道:“我才不信呢!若是如此,你怎么会和那圉县蔡琰,订了婚约?” 楚汉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月光之下,万年公主照旧穿着她宫女的衣服,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而楚汉却知道,这份不遮掩已经是万年公主最大的骄傲了。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万年公主得意道:“你以为我是那日屏风偶遇才知道你是谁的?早在你来朱雀门之前,我就听别人讲过了,你楚昭寻名动天下,自己怕是还不知道?” “名动天下,倒也不尽然,只是万年公主想打听的话,当然可以打听得到。” 万年公主脸一红,啐道:“我打听你?不知羞耻!” “对了,”楚汉微微一笑,“我的确有一件物事送给你。” 说着,在万年公主睁大眼睛的注视下,楚汉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裹,递给了万年公主。 “留着吧。”楚汉淡淡道:“算是你恳求天子不可逼我、杀我的谢礼。” 万年公主懵懂地接过,楚汉这才满意地微笑道:“这是与何皇后相熟的那位老婆婆亲手所制,用料、款式都是上乘,你应该知道吧,那位前朝的纺织官?” 万年公主懵懂地点点头。 楚汉笑了笑,便拱手离去。 待楚汉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万年公主才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包袱,看见了里面的物事。 两行清泪顿时滴落下来。 那是一件,属于公主的服饰。 那是万年公主自从两年前,就被灵帝粗暴地禁止再穿的衣物。 “楚昭寻啊楚昭寻,”万年公主破涕为笑,喃喃道:“诛宦是好的,但你可别死了。” 第144章 等待 如此冬去春来,白马寺求佛之日,终于快要到了。 这些日子以来,楚汉再也没有四处奔波,偶尔去尚书台打个卯,也只是例行公事。 至于灵帝对他的骚扰,楚汉自然一一应付了过去。 张让和楚汉一般,再无什么动作,而赵忠在这一月之间,做了两件大事。 一是领着家将,和皇甫嵩有了一次直接的冲突。 此事就发生在洛都的铜驼街上,皇甫嵩如今是虎贲中郎将,巡查洛都乃是正事。 而赵忠领着人马也是声势浩大。 事情坏就坏在铜驼街并没有那么宽广,两队人马就撞上了,谁也不肯避让。 赵忠看见皇甫嵩的兵符,心中自然是生气的。 而皇甫嵩看见赵忠领的家将,才是真正的虎贲军,心中的郁闷也好不到哪儿去。 于是三言两语的,二人险些在铜驼街拔刀。 幸好大将军何进及时赶到,各打五十大板,二人便悻悻然地原路返回。 尽管没有造成什么流血和伤亡事件,但赵忠此次刚硬的举动,无疑给十常侍——除了张让——以极大的鼓舞。 毕竟他们的领袖,可是胆敢和虎贲中郎将在洛都大街上犯浑! 而洛都中各方势力,竟然也有了多多少少的动摇。 原本信心满满的士族,如今也傻了眼儿:这剥掉宦官的兵权也不行? 激进者如卢植、杨赐,在朝堂之上痛斥赵忠的嚣张跋扈,引得侍立在灵帝左右的赵忠一阵冷眼。 但灵帝仍然装着糊涂,要张让代为转达他的意愿:“赵常侍乃是正常地带着家将出游,并无什么过错。” 杨赐、卢植只得叹息,也无一人胆敢逼问灵帝,可是忘了朱雀门遭到刺杀时的心情。 赵忠的恐吓,算是立根了。 第二件大事,则是赵忠向灵帝建议,立刻起兵,消灭西凉羌人,以震大汉声威。 “可是,西凉不是有董仲颖吗?”灵帝可怜巴巴道。 “陛下,”赵忠大声道:“董仲颖忠君爱国,此事不假……” 倒是别说,赵忠并未说谎,此时的董卓,虽然平定黄巾军并无出色成绩,但镇守西凉,乃是大汉的忠臣良将! “只是,陛下为何将赌注全部压在董仲颖一人身上?那西凉羌人为祸大汉已经百余年了,若是能在陛下的手下得到治理,难道不是名留青史的功劳吗?” 这名留青史四字,总算将灵帝的雄心激起——他可不知道自己是个昏庸的皇帝,还以为名留青史,能留下的是美名呢! 一时之间,士族那些文官武将,都是口诛笔伐,痛斥赵忠劳民伤财,更是不顾天下尚未稳定的局势,想着开疆扩土……反正,就是太扯淡了。 而内心深处,众人当然明白,赵忠此举乃是为了削弱党人在洛都的势力。 试想,若是皇甫嵩、卢植等人领兵去了西凉平定战乱,那赵忠在洛都,岂不又是只手遮天? 于是张让也坐不住了,去找过楚汉一次,却只得到等待陛下决定的回答。 心急如焚地等来了灵帝的诏书,那皇甫嵩大发雷霆,怒道:“这楚昭寻关键时刻为何做了隐士?” 杨赐等人也是不解,忧心如焚地揪着胡子。 于是第二日,楚汉上朝了。 “陛下!”楚汉在朝堂上出列,文武百官均投来注视的目光。 而几乎是第一时间,楚汉便感受到了,来自灵帝两侧,张让和赵忠一为期许,一为憎恨的目光! 灵帝透过帘子笑道:“楚爱卿有何事禀告?” “听说陛下要扬我大汉天威,征讨羌人了?”楚汉恭敬道。 “呵呵呵……”灵帝显然十分得意,道:“没错,羌人觊觎我大汉国土已久,倘若听之任之,岂不是示弱了?” “可是董刺史已然抵御不住?” 灵帝一怔,便以为楚汉和那些党人一般,是来劝谏自己不要起兵的,心头不喜,道:“董爱卿乃是我大汉虎臣,怎会有此渎职之作为?只是朕心想,若是朝堂之上不给予一些援助,似乎对西凉百姓,是一种漠视!” 此时卢植、杨赐、刘宽三人皆给楚汉使着眼色,过犹不及,若是楚汉一心劝谏,难免会激起灵帝的愤怒! 到时候,全天下的党人就有得哭了! 可是楚汉不依不饶,上前道:“陛下可是心意已决?” “正是!”灵帝拂袖道:“楚爱卿不必多言,朕自有一番道理!” 听得赵忠暗自好笑,心想楚汉毕竟是个毛头小子,如此作为,难道灵帝便是什么人偶么? 倒是张让若有所思地望着楚汉,其实在场诸位,对楚汉了解最深的,几乎便是张让! “楚昭寻为人飞扬勇决,但定然不是草莽之辈,他应该知道此时劝谏天子此事,无异于火上浇油……” 可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只见楚汉微微一笑,忽然上前拜倒:“既然如此,末将请战!” 霎时间,朝堂上下,对楚汉进了洛都以来所做的事,稍有了解的人,都惊呆了! 你不去阻止赵忠调虎离山之计,竟然还要主动请战? 诛宦大事,你可是主力啊! 难道传言中,张让为楚昭寻赠袍脱履之事,乃是真的? 杨赐更是浑身冰冷,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寄放在王朗那里的十年奏书,若是楚汉到最后竟然不是自己人,那么至少要保存那份证据! 灵帝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声道:“好!好!楚爱卿乃是我大汉朝赫赫有名的少年英侠,此次出征边塞,卿若愿往,何愁我大汉声名不振?” 赵忠都傻眼儿了,难道这小子看出洛都形势凶险,想要逃之夭夭了? “只是陛下!”楚汉迎着众人形色各异的目光,上前道:“臣恳请将战事推迟到下月!” “这是为何啊?”灵帝疑惑道:“此时已经开春,从洛都行兵至西凉,届时粮草已经完备,为何要推迟?” “因为臣希望,在我大汉行兵之前,先去白马寺求佛,以定军心!” 楚汉此言一出,不知是谁,在文武百官中,低声叫了一声好。 此时楚汉的用心就昭然若揭了,打仗可以,白马寺求佛之后,随便打。 而白马寺求佛时会发生什么,那位叫好的仁兄想必有所耳闻。 灵帝想了想,也觉得此事可以问问佛祖,便点头笑道:“如此甚好,说来楚爱卿,你要等待求佛,难道真是为了军心考虑?啊哈哈哈哈哈!” 这下连赵忠、张让都不知道灵帝在傻笑什么,只有楚汉微微一笑,躬身道:“臣自然也记得和陛下的约定!” 可笑灵帝还以为楚汉心中,是放不下和万年公主的婚事,这才恳求请战以邀功,又要推迟到白马寺求佛以后。 至于楚汉所释放的危险信号,这灵帝是一点都没有收到。 但赵忠收到了。 他冷冷地望着楚汉,心知今年的白马寺求佛,这小子也必定在场了! 待朝堂散去,赵忠心事重重地走着,却被楚汉叫住。 “赵大人,何事匆忙啊?”楚汉嬉皮笑脸地拱了拱手,道:“难道是回去操练一下家将,以备不时之需?” 赵忠听了,脸色冷然,道:“非也,只是年关将近,家中屠刀不利,需要打磨一番。倒是楚大人可知道哪里有上好的猪羊?” “那我就不知道了,”楚汉装作凝眉思索的样子,忽然道:“但是赵大人,你一定要买骟过的猪羊,不然呢,腥气重的很!” “楚昭寻!”赵忠忽然有失身份地大吼一声,又四顾了片刻,发觉不少官员正奇怪地望着自己。 于是赵忠只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不必多费口舌,白马寺求佛之时见面罢了。” “好!”楚汉的神色也变得狠厉起来,道:“断肢之仇,小二与其幼女之命,届时必当如数奉还!” 赵忠脚步不停,一个劲儿地走了。 楚汉的手指捏得咯吱作响,他本可以无数次地杀死赵忠,毕竟近在咫尺,天下谁能挡得住楚昭寻的杀心? 可是为了大局,为了党人,为了天下人的未来,他只能隐忍。 这感觉很糟,可是不会持续很久了。 而白马寺求佛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第145章 解签 “主公,还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田丰梳洗完毕,肃然地望着楚汉。 “没有了。”楚汉穿了新衣,一身素白,乃是白素为楚汉所织就。 尽管没有参与到楚汉和田丰谈论天下大事的场合中,白素也敏锐地觉察到,白马寺求佛之时,必有大事发生。 平日里楚汉赠予她的银两珠宝,白素分文未取,这次却买了上好的布料,为楚汉做了一身新衣。 “白素!”楚汉自然不好推辞,何况此时大战一触即发,穿上新衣,也有一个好彩头。“你的手艺几乎和纺织官一样好!” 白素脸一红,笑道:“楚大哥谬赞了,我是见这布料好得出奇,这才……” 楚汉摇头道:“一点都没有客套,纺织官为万年公主所织就的衣服,我亲手送过去的!关于你的手艺,我绝无半分虚言!” “咳咳!”田丰连忙打断了楚汉。 楚汉这才醒悟,便不好意思地望着白素,道:“总之,真是谢谢你了。” 白素听到万年公主时的脸色尴尬,仍没有褪去,此时只是勉强道:“不客气的。楚大哥,祝你万事顺意!” 直到楚汉和田丰走出朱雀门,白素的脸上都留有一丝乌云。 “唉。” 听见楚汉叹气,田丰不由得偷瞧了他的脸色,笑道:“主公,万年公主也罢,白素姑娘也好,大丈夫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何况主公是做大事的人,就是收了她们做姬妾,也不算得什么委屈!” 楚汉翻了翻白眼儿,心想:“我能和你老田一样看得开?你儿子女儿一大堆,还什么河北名士,我呸!” 可楚汉心中明白,这个时代,似自己这样扭扭捏捏才不正常。 总之满怀心事,楚汉和田丰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便看见灵帝意气风发,身旁张让赵忠俱在,还有几个不熟悉的面孔,盯着楚汉。 田丰小声道:“主公,那些想必便是其余那些常侍了。” 楚汉这才想起来,与这些人也是有过数面之缘的,难怪看起来又熟悉又陌生。 只是平日里忙着和他们的首领打交道,竟然将他们当做喽啰对待。 细想之下,他们也是下放到任何一个州郡,都是足以只手遮天的人物啊。 于是楚汉小声对田丰道:“那么我们今日要杀的,岂不就是他们?” 田丰点了点头,肃然不语。 “楚爱卿!”灵帝看见了楚汉穿着新衣走来,便喜悦道:“今日格外精神,难道是势在必得?” 楚汉皮笑肉不笑,道:“是啊陛下,我一定要求一个好签!” “呵呵呵。”灵帝乐了,“须得让楚大人心满意足而归!” 在场除了楚汉,自然还是不知灵帝所言,究竟为何事。 但有一点,引起了十常侍的警惕。 那便是灵帝对于楚汉的宠爱,并不亚于他们十常侍,甚至…… 犹有过之! 而赵忠则瞥了一眼楚汉,脸上的神情称得上阴鸷。 “楚大人,你好啊!” 楚汉冷笑着将目光从赵忠的脸上移开,看见来人,连忙拱手道: “大将军,你也好!” 而何进身披盔甲,看似笨重地和楚汉拱了拱手,身后的少年,赫然便是张辽! 他谨遵着楚汉所言,要将最好的兵带来的建议。 而何进身旁,同时站立在灵帝身旁的,自然就是何皇后了。 之后,三公九卿,尽数到场,卢植身为楚汉的师尊,也被灵帝邀请过来。 这白马寺求佛听起来十分简单,但实际上却是一场上流社会的聚会,其中的门道无数。 例如,三公九卿以下的,自然不是受邀之列,乖乖在家虔诚保佑天子福泽深厚即可。 亲王皇子中,也是亲疏有别,例如此次灵帝便只带了刘辩和刘协二位皇子,万年公主自然不在其中。 而三公九卿虽然算得上位极人臣,但还是有更高地位的臣子。 那便是宦官的最高集团,十常侍了。 自白马寺被灵帝相中后,历来如此。 但今年,众人都有所觉察,形势有变。 因为楚汉站在那里,打破了阉人独宠的格局! 何况三公九卿中,不少人或是事先知晓,或是有所领悟,知道今日必有一番大的风雨,楚汉的存在就显得格外重要。 而楚汉望着十常侍,望着被排挤在外的张让,望着眼神中有火焰的各位党人们,手也不由得微微颤抖了。 决定大汉祸福荣辱的时刻,就在今日! “张阿父,你看,白马寺的桃花,开得多好!” 白马寺的庭院中,灵帝笑着对张让道。 “回禀陛下,我听说这桃花昨日还没有开的,今日陛下一来,就开了。” 张让躬身,轻车熟路地说出了一套灵帝爱听的答案。 “呵呵呵呵,是吗?”灵帝瞄了一眼寺庙的主持。 纵然是六根清净之辈,被天子如此相问,也只好打一打诳语。 灵帝愈发得意,于是命令众官上前一一参拜,之后何皇后施施然上前,也低头参拜,然后退至一边。 “皇上,该您了。”张让连忙上前,为灵帝拂尘开道。 灵帝腆着大肚子,别人低头参拜时都是轻声细语,生怕惊动了诸天神佛,而灵帝则闭目合十,念道: “阿弥陀佛,请如来佛祖保佑我大汉江山,再不受灾难,黎民苍生,都安居乐业,朕吃斋沐首,以求佛祖显灵……” 楚汉险些吐了,但他知道这场求佛本身就是灵帝自我感动,或是对三公九卿的一种作秀,便强行忍住了。 再看众人时,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之后灵帝礼毕,众人便听白马寺住持讲了一些佛法,楚汉昏昏欲睡,心想就这些跟心灵鸡汤似的玩意儿,我上去也能讲好。 “……善哉善哉。”那住持道:“请诸位自行抽取佛签,老衲一一为之解答。” 这场大秀,终于即将完结了,楚汉心中顿生轻松之感。 而其他人则不然。 无论党人、宦官,稍许懂事些的家伙都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刹那,都不要眨眼。 风云突变,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从皇后开始,十常侍、大将军、三公九卿,都取了一根签注,交给那白马寺住持解答,所得到的答案,不外乎什么仕途风顺,家人平安。 而灵帝注意着楚汉的动向,只见他饶有所思地望着众人,却不上前抽签。 “怎么了,楚爱卿。”灵帝笑道:“这是极为平常的事啊,你出生入死,难道还怕小小的一根佛签?” 楚汉笑了笑,这才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他能感到,自己的每一步,都有人偷偷注视着。 “阿弥陀佛。”楚汉低眉,从住持手中的签筒里,随意拿出一根,看了看上面的文字,躬身道: “请大师为我解惑。” 灵帝望了那白马寺住持一眼,笑道:“请大师务必好好看看,此乃我大汉庭柱也!” 白马寺住持的脸变得复杂起来,摸着胡须,轻声道:“这个签语,老僧不敢解的。” “如何是不敢,而非不能?”楚汉当即问道。 白马寺住持看了灵帝一眼,又低眉垂目起来,口诵阿弥陀佛。 “大师,你尽管解了,朕为你做主!”灵帝也好生奇怪,毕竟先前打过招呼的,怎么到了此刻竟然扭捏起来? 那主持便叹了口气,道:“楚施主,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这签语乃是申明,如今天子身侧,有奸佞作乱,而你乃是持剑除妖之人,欲斩妖魔,便在今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傻眼了,这主持说话颇有杀气,竟然不似一位出家人! “何以见得啊?”楚汉望了灵帝一眼,只见后者满脸疑惑的神情,于是追问主持。 “你看。”主持将佛签递给楚汉,“[龙游浊水耳目迷],自然是指如今天子,身处奸臣乱种之中,耳目被妖言幻想所蒙蔽……” 灵帝的脸一下子白了,而关于此事最为敏感的赵忠立刻大吼道:“你这僧人,为何出言不逊?” 那主持似乎有意躲避赵忠的目光,低声道:“签语如此写,老僧只是解惑罢了。” “那为何老师父认定,在下乃是持剑之人呢?”楚汉见灵帝并未阻止,便趁热打铁地提问。 “这一句,[青芒在手褪鳞衣]。”主持缓缓道:“青芒,剑也。青芒在手,武将也,麟衣,天子之身外物也,故而老僧解为,楚施主身为纵横四海的武将,难道不该手持三尺青芒,为天子扫清身边的浊物吗?” 众人只觉得此僧人所言,似乎颇有道理,但也不免偷瞧着灵帝的脸色。 赵忠等十常侍脸色蜡黄,目不转睛地望着楚汉。 而灵帝已然陷入大脑空白,他只是不住在想:“朕安排了主持要为楚昭寻解姻缘,为何有今日如此说法?为何不听朕的?朕的诏书难道不清楚吗?” 只有何皇后、何进、杨赐、刘宽、卢植等寥寥数人,方才知道楚汉玉佛传音之时,没有告诉他们的计划,已经有条不紊地实施了! 楚汉一副凝神思索的样子,白马寺此刻,静得像是死了。 “噹!” 忽然一声金铁之音,众人眼睛一花,竟然看见楚汉从那身素白的新衣中,抽出一柄没有剑鞘的剑,直指赵忠! 他不顾赵忠惊怒交集的神色,也不顾灵帝茫然无神的双眼,更不顾三公九卿的惶恐和悚然,似笑非笑道: “陛下,佛祖已然显灵了,更待何时!” 第146章 白马之乱(上) 在灵帝向楚汉示意,去向主持求解时,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机灵如张让、刘宽者,已经看出灵帝和这白马寺住持,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穿了也不稀奇,只是老皇帝想将自己那个天煞孤星的女儿嫁出去的手段罢了。 不管楚汉抽到哪根签,都会为他解答为“宜婚丧嫁娶”! 可是众人哪里猜得透灵帝的心思? 眼见楚昭寻这名动天下的武将,在灵帝的授意下,请白马寺住持解签,不免内心惴惴不安。 毕竟自古以来,皇室欲杀重臣,都要巧立名目,或借助鬼神之说。 如今在场的皆是重臣,而名目嘛……谁知道那签语里写了什么? 而当楚汉拔出剑的那一刻,众人心中的不安,终于变为了现实! “楚爱卿,你……”灵帝傻张着大嘴,迷茫道:“你随身佩剑,意欲何为?” 楚汉紧盯着赵忠,冷笑着没有回答。 赵忠被他看得发毛,不禁大喊道:“陛下,你还不明白吗?楚昭寻图谋叛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灵帝这才有所醒悟,不管如何,天子在侧竟然佩戴刀剑,本就是大逆不道! “何进!何进!”灵帝气急败坏地指着楚汉:“将此子押解到大牢中去!” 大将军何进此次出行,本就是承担了保护灵帝的责任,理应召之即来。 但他没有动。 现场的气氛像是凝固了,如袁隗、曹嵩等不明就里的,更是吓得双腿打颤。 仿佛楚昭寻手中那三尺青锋,转眼就要指着自己! “何进!”灵帝又喊了一声,发觉无人应答,便带有疑惑,小声地重复一句:“何进?” 何皇后这才给了何进一个眼色,大将军何进身穿笨重的盔甲,气势昂然地上前跪倒,大声道: “陛下,佛门高僧已解签语,若是逆势而为,恐怕多有祸患!” 灵帝就算再傻,此时也能发觉事情的不对了,何况党争在他眼前,发生过何止千次? “原来你们是来逼迫朕了?”灵帝此时恢复了一点淡定,挑眉道。 “非是逼迫,乃是死谏。”楚汉仍然指着赵忠,冷然道。 “楚昭寻,你……”灵帝望着楚汉,又是愤怒,又是失望,竟然还有一点点的伤心:“朕竟然还想过将女儿嫁给你!” “陛下,倘若妖孽不除,便是万年公主与微臣喜结连理,那这大汉江山迟早陨落,又如何能百年好合呢?” “那你是要朕为你二人扫荡一个大好江山吗?”灵帝听了更怒,“楚昭寻,你好大的野心!” “野心则夸大了。”楚汉望了灵帝一眼,但青釭剑仍然指着赵忠,像是凝固的雕像。 “臣,只是一颗为天下人不平之心!” 赵忠越发冷笑了,但却没有什么动作,他知道,不到最后关头,自己是不用拼死反扑的。 灵帝的态度,此时仍倾向于己方! 正在此时,杨赐忽然上前一步,道:“陛下,请听老臣一言!” 灵帝见了来人,也不敢托大,抛开杨氏“东京名族”的身份,这可是自己的老师! 帝王之师的话,帝王当然也要听的! “杨公请讲!” 灵帝虽然知道杨赐也是党人的主要领袖之一,楚昭寻骤然发难,说不准便有杨赐的意思在里面,但如今只能俯首倾听了! 只见杨赐从宽大的袍子中,忽然拿出了十几卷竹简,一一摆放在地面上! “杨公,你这是……” 灵帝越发看不懂了。 “陛下,这是臣所搜集的,状告十常侍的奏折!” 杨赐虽然年迈,但气度俨然,志怀霜雪,语音铿锵,在场之人无不油然而生出一股敬意! 事实上,造纸术在东汉末年已经相对成熟,若是杨赐愿意,他完全可以带着几页纸来白马寺的。 但杨赐深知,那样就失去了视觉上的冲击力。 薄薄的几页纸,哪有这一排竹简,更惟妙惟肖地传达了十常侍之罪名,罄竹难书的道理呢? “陛下,”杨赐也跪拜下去,“这十年老臣卧薪尝胆,数次深入大牢,将那些被十常侍冤枉的囚犯所上奏的罪名,重新抄录一份,为的就是今日!” “陛下,你且睁眼看看,这些十常侍自己作恶都不算,加上他们的族人乡党,为祸大汉十三州,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更有甚者,竟然与黄巾军勾结,要行那吃里扒外的龌龊事!” 灵帝冷然听着,而杨赐已经泪流满面,年迈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那么,杨公的意思,就是将朕的十位常侍,全部杀干净吗?” 听到灵帝如此平静地发问,杨赐反而哑然了,抬头望着灵帝,那看不出悲喜的脸。 “朕看你们这些党争,实在也厌倦了,只是朕有一言:难道十常侍中,便没有好人吗?” 楚汉不由得默然,这灵帝冥顽不灵,到底是说过“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的惊世骇俗之语。 杨赐悲愤欲绝,几乎吐血,刘宽连忙跪下,道:“陛下,若是只论亲疏,十常侍于陛下乃是好的,于天下乃是坏的,但我大汉礼法,怎么避讳亲近之人?” 灵帝不由得望了刘宽一眼,这文绕公向来醉生梦死,不问政事,如今竟然言语恳切,似乎又有了文臣死谏的风范。 难道天怒人怨,当真到了如此地步? “陛下,”太尉曹嵩竟然也就势拜倒,大声道:“微臣养父,乃是费亭侯(曹腾),同属宦官,按理说,老臣应该对宦官有所尊敬。” “但!”曹嵩一反平日尸位素餐的模样,戟指怒骂张让、赵忠:“如此蛆虫,与我父同僚,实在有辱养父声明!我父先后侍奉四帝,未尝有过,好进达贤能,心胸宽广,而张常侍、赵常侍,问心无愧乎?” 楚汉暗自好笑,这曹嵩想必是受了曹操的献计,才变得如此硬气。 而再看身旁的袁隗,只见他低眉,面无表情,不知心中所想。 曹嵩素来无能懦弱,张让、赵忠何尝将此人放在心上过? 便是平日,若是曹嵩当堂弹劾自己,也不过一语以蔽之:以卵击石! 可是如今,同样位列三公,又是宦官养子,曹嵩这一跪,意义可就不同了! 毕竟三公已跪其二,若是剩下的袁隗也也以文臣死谏的架势跪下,那便是三公并立,莫说灵帝在位期间,便是整个大汉朝,也是震古烁今! 赵忠这才紧张起来,他知道自己和张让所受的宠爱,或许也抵不住三公同时的弹劾! 他望着张让,只见后者好整以暇地背负双手,不由得怒从心起:难道你还想着依仗楚昭寻?这样的局面,他如何保你? 其余众常侍均望着自己,赵忠无奈,只好先发制人,道:“陛下,楚昭寻今日所为,便是要天子低头!可是若是陛下您低头了,那今后所有的事,还能让他们做主吗?” “今后所有的事?”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心中凛然。 因为,这是何皇后的声音。 只见她端庄美丽,仪容大方,向前一步,道:“赵常侍,你怕不是误会了陛下,若是再无你们这帮宵小作乱,这人间的祸事,恐怕要少一半呢!” 赵忠顿时哑然了,毕竟朝中重臣,自己还可以与灵帝吹吹耳边风,可何皇后呢? 人家是夜夜在枕边吹着耳边风! “皇后,你这是……” 灵帝有些惊讶,有些无奈:“难道你也参与了党争?” “陛下,臣妾并非参与了党争,只是不忍心看着陛下的一世英名,毁在这帮阉人手上!” 何皇后屈膝下跪,也是一副凛然的派头。 灵帝只觉得唇干舌燥,望着跪在地上的三公之两公,大将军何进,皇后,站立那里不曾退让的楚汉,以及手握兵符蓄势待发的皇甫嵩…… 他有点害怕了。 平时自己一呼百应,到了这里,从楚昭寻抽出宝剑开始,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没有用的人。 那种感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像什么呢…… 平民。 对,自己像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武力的平民。 任人宰割,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平民。 “你们……你们是在逼朕啊!” 灵帝大吼一声,却又无能为力,眼泪竟然源源不绝地流了出来。 “陛下!”赵忠见状,便跪伏在地,怒道:“此等反贼,罪不容诛,请陛下下令!” 除了张让,其余常侍也跪伏在地,大声道:“求陛下为我们伸冤!” 灵帝擦了擦脸,大喝道:“何进!皇甫嵩!你二人,今日当真不为朕所用?” 跪在地上的何进没有抬头,站在楚汉身后的皇甫嵩则大声道:“陛下,末将奔走天下,打了几十年的仗,今日,也想看个了断呢!” “好!好!”灵帝咬牙,指着那些士兵,道:“你们须知道,自己不是这些反贼的兵,是朕的兵!走出白马寺,你们这帮为虎作伥的家伙,难道还有命在?” 只见以张文远为首的副将,互相望着点了点头,齐刷刷地跪倒,大声道:“陛下,末将来此处以前,楚大人曾告诉我一句话,末将铭记在心!” “楚大人,楚大人……”灵帝怒而摔下头顶的冕旒,“你口口声声说着楚大人,心中可是有朕这个天子?” 张辽磕了个响头,道:“并不冲突!楚大人教导我的,也是为国尽忠的道理!” “那你且说说!” “楚大人告诉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 张辽抬起头来,已经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令灵帝也不由得震动。 “末将与今日来白马寺的诸位,心中均是这一个道理!” “纵然陛下要杀了我们,以震天子威仪,末将与诸位兄弟也无怨无悔!” 说完,又深深磕起了响头。 目之所及,竟然没有一兵一卒,被灵帝的气势所震慑! 灵帝无语凝噎,只是一个劲儿地望着楚汉。 楚汉叹了口气,不再躲避灵帝的目光,而是淡淡道:“陛下,臣今日所行之事,堪称忤逆,但若是陛下肯放下成见,便是一件福泽后代的千古佳话!” 而跪在地上的赵忠满头大汗,不经意地抬头,看见白马寺主持的脸。 在他这个角度看来,白马寺主持竟然格外像一个故人。 忽然,赵忠身形暴起,指着那主持道:“是你!你本是我虎贲军中的心腹,为何在此伪装成白马寺主持?” 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那蓄着白胡子的“住持”身上。 只见他深深望了赵忠一眼,腰杆忽然挺拔,摘下了粘在脸上的白胡子,缓缓道: “赵大人,原来你是认得我陈平的!” 陈平! 第147章 白马之乱(中) 如今,陈平当日在赵府门前,被赵忠过门而不看一眼的屈辱,似乎也没那么紧要了。 他只是淡淡道:“赵大人,原来你是认得我的。” “你投靠了楚昭寻,竟然行如此忤逆大事吗?”赵忠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不忠不义的狗!” 赵忠恶狠狠地说着,陈平则不怒不怨,只是看着他。 咻! 赵忠只觉得耳畔有一阵凉风,自己鬓边的白发,便掉落了几根。 周围人的惊呼声,使他明白,是楚汉刺了自己一剑,而剑锋堪堪掠过耳畔。 “赵忠,不瞒你说,我有一位生死兄弟,和你同名同姓的!” 楚汉怒视着他,大声道:“可你二人实在云泥之别,纵然你位高权重,在我楚昭寻看来,也是土鸡野狗!” “我那兄弟,从来是礼贤下士,爱兵如子,可你竟然辱骂陈平吗?他为你丢过一条命!” 赵忠冷笑不已,而那陈平则拍了拍楚汉的肩膀,道:“主公,不必多言。我有一件事瞒着你,今日,我想要说出来。” 几乎是陈平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楚汉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事! 他惊讶地望着陈平,道:“你知道?” 陈平也是惊讶地望着楚汉,又赞赏地笑了笑:“主公你的聪慧,实在天下少有!” 他大踏步地来到灵帝面前,跪拜道:“虎贲军旧将,陈平参见陛下!” 灵帝见好好的白马寺主持,变成了一个中年壮汉,不由得迷茫道: “怪不得,朕之前和白马寺住持说好的了,可恨你们都是白胡子遮住了脸,我竟然没有认清楚。” “陛下,”陈平没有抬头,道:“小人化装后守候于此,的确是楚大人的意思,至于签语云云,也是和楚大人沟通之后的结果。但小人今日所讲的事情,天下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寥寥数人?”灵帝皱眉道:“难道还有朕不知道的事情吗?” 不愧是皇帝,自我感觉还真是良好。 “陛下有所不知,但小人知道,还有……” 陈平抬起头来,指着赵忠道:“赵大人是知道的!” 赵忠虽然脾气暴烈,但哪里是不聪明的? 他也是几乎第一时间,明白了陈平所言,究竟为何事! “你……你怎会知道……”赵忠先是不可置信,接着大喊道:“陛下,如此反复无常的小人,怎可听他妖言惑众?速速斩了便是!” 张让在一旁看得连连叹息,这赵忠已经失去了分寸,若是你如此歇斯底里,岂不更衬得你心虚极了? 为何不继续平日里那种欺瞒行为,哭一场以博取灵帝的同情心呢? 果然,灵帝冷冷的目光射了过来,道:“赵常侍,你看看朕如今,冕旒落地,乃是孤家寡人一个,如何斩他呀?” 赵忠咬牙,忽然起身,嘬唇呼哨,白马寺周围的树林沙沙作响,转瞬便出现一队士兵来,围堵了白马寺! “终于露出尾巴来了!”楚汉望着环伺自己四周的强弓劲孥,不由得冷笑。 “赵常侍!”灵帝大骇,“这是哪里来的兵?你叫他们放下弓箭!” 赵忠脸色惨白,像是多年以来的习惯,看了张让一眼。 只见张让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于是赵忠便咬了咬牙。 “回禀陛下,这是臣的家将……你知道的,臣在虎贲军中养了许多精锐,防的就是今日,这样叛贼四起的情况!” 灵帝欲哭无泪,毕竟你赵常侍这个架势,好像自己也是叛贼啊? “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这一千儿郎……”赵忠疾言厉色,“令行禁止,无所不能!” 灵帝倒是心动了,他还是喜欢自己掌控全局的感觉。 “那好,那你便……” “陛下不可!”何进猛然起身,道:“难道赵忠所言,陛下还是深信不疑吗?说得好听些,是为了应付叛贼,但事实上,难道赵忠便没有祸心吗?” 一旁的皇甫嵩终于也跪拜下去,道:“陛下,若是今日遂了赵忠的心意,三公九卿恐怕都被屠个干净。今日陛下欲使动一兵一卒而不可得,那么将来,又有什么人可以抗衡赵忠呢?” 于是灵帝又犹豫了。 何况,在场的除了赵忠埋伏的虎贲军,还有何进带来的三百亲卫军,打起架来,难免殃及池鱼。 “赵大人,朕还是想听听,这个陈平……”灵帝几乎是小心翼翼了,“他会说些什么?” 赵忠又是惶恐,又是愤怒,只是有言在先,这一千人受灵帝的调遣,若是自己耐不住性子,忽然起事,那么又有何大义,去约束楚昭寻他们呢? “诸位常侍,你们以为呢?”赵忠回头问话,以振声威,而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张让身上! 他知道,即使剩下八人都是力挺自己,可是张让有所异动,灵帝还是会听信他的! 张常侍如他父啊! 可是赵忠无论如何想不通,他张让究竟能依靠什么,在这场诛宦大戏中活下来? 而张让在他目光的逼视下,终于也不好保持沉默。 在其余八名常侍跪拜以求灵帝控制局面,铲除叛贼的时候,张让开口了: “陛下,臣也以为,先不要听陈平的述说为好!” 此言一出,虽然三公九卿都以为这是张让自保的手段,而楚汉却睁大了眼睛。 张让,你我二人之间的约定,可不是如此说的! 那么张让和楚汉之间的约定是什么呢?张让为何如此有底气? 半月之前。 楚汉于张让的府邸上,向张让问话道:“张大人,你可知道陛下在朝堂之上,为何准予了我将出兵的日子,排在了白马寺求佛之后?” “说实话,并不知晓。”张让摇了摇头,“你和天子之间,似乎有什么重大的秘密。” 见张让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楚汉哑然失笑道:“张大人,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提起此事,自然是不会瞒你了!” “那么请昭寻快说。” “陛下有一位掌上明珠,你可知道?” “什么掌上明珠?”张让摇头笑道:“那万年公主,简直是天煞孤星!” 楚汉静静地等待张让的笑声停止,沉静道:“张大人,你我俱是聪明人,这种相师迎合时势所说的话,就不必拿到台面上来讲了!” “那么此事和万年公主有关?” “没错。”楚汉淡淡道:“陛下想将万年公主,许配给小子为妻。” “哈!哈!”张让笑得前仰后合,“楚大人,你莫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殊荣吧?那万年公主几乎嫁不出去了!只是一个烫手山芋罢了。” 楚汉也不着急,翘着二郎腿,等待张让想通此事的关键。 而张让的笑声,也渐渐停止了。 “楚大人,原来如此啊!” 张让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的。 “张大人可是想通了?”楚汉笑道。 张让深深看了楚汉一眼,道:“你娶了万年公主,若是不死,那万年公主天煞孤星的谣言不攻自破,很快便可以恢复公主的身份!” “你以平民之身迎娶公主,必是受到了灵帝的极大恩宠,此乃其一。” “其二,有何遂高以外戚身份总领天下兵马的先例,你楚昭寻乃是大汉驸马,又英勇为天下冠,日后大将军的职位,非你莫属了!” 楚汉放下二郎腿,笑道:“然也!” 张让见楚汉笑得得意,不由得内心发痒,只是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楚昭寻有这个资本! 如今二人名义上虽然是张让尊而楚汉下,可是假以时日,这关系不颠倒过来才怪呢! 之前张让以为,楚汉位极人臣,也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了,那也没什么可怕的,毕竟三公九卿在张让眼中,也只是插不上话的无用书生。 可是楚汉若是成了驸马,那么结果将大大不同了! 外戚加上位极人臣加上英勇为天下冠…… 他楚昭寻将会成为大汉王朝里震古烁今的重量级人物! “既然楚大人与我如此坦诚,想必是有什么指教吧?”张让喝了一口茶,心神不定道。 楚汉哈哈一笑,道:“指教是谈不上的,只是白马寺里,张大人意欲如何?” “见机行事,除掉赵忠,还能如何?”张让无奈道:“你是又来鞭策我一番吗?” “张大人总是误会小子。”楚汉淡淡一笑,“只是当日的形势,或许不会允许张大人全身而退。何况你已经脱离了十常侍,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危难关头,你张大人会又成为赵忠的搭档,抱团以抵挡诛宦的大势。” 张让想了想,道:“倒是颇有可能。我一个人,又怎能独善其身?” “还有我。”楚汉盯紧了张让,“我来助张大人独善其身,成为党人心目中的贤宦!” 张让挑了挑眉,道:“你说的[贤宦],可是如曹嵩之养父,曹腾那样的?” “看张大人如何做了。” “那你楚昭寻要我如何做呢?” 楚汉深吸一口气,道:“不计代价,诛去赵忠!” 张让于是看了楚汉良久。 “楚大人,我是可以答应你,但你又要以[蔡邕性命掌于我手]这样的理由,以示不会背叛老身吗?” 楚汉沉默,忽然大笑道:“张大人,你的手下难道没有畏罪潜逃,而是将情形告诉你了?” 张让也淡淡一笑,道:“大概十日以前,我就收到消息说,蔡邕已经被孙坚孙文台收留,我那些个心腹,恐怕也难以得手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张大人,我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利益,再也没有了威逼,需要你帮我。” “你已经贵为大汉驸马,我手上也没了什么依仗,难道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楚汉点点头,道:“人脉。” 此时张府万籁俱寂,像是有凉风吹过。 张让叹了口气道:“楚大人,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有何不可?”楚汉扬眉道:“张大人既然说过,若是你我合作将赵忠除去,你一生积累都将传授与我,我如今只是预支了很小的一部分。” “很小的一部分?”张让狂笑道:“你可知道洛都之中,又有多少官员是我张让安插在那个位置上的?更遑论十三州大小郡国,我张让又有多少子弟?” 说罢,张让起身便走:“告诉你吧楚昭寻,这人脉,才是我张让立身安命的根本所在!” “那么若是白马寺没有以我为首的士族为张大人开脱,以我们前期做的准备,你以为再度和赵忠结合,以抗大潮的胜算有几成?” 张让的脚步便停住了。 “楚大人,我真是后悔,在一切尚未成型之前,没有将你踢出这个局!” 张让苦笑不已,毕竟眼前的楚汉,已经再也没有了[效忠]的意思,而是将说辞改为了[合作]! 这其中的微妙变化,攻守易型的转换,他张让竟然是一手成全了楚昭寻! 楚汉见张让不再抗拒,或者说委曲求全,便知道自己不能将他逼得太紧,微微一笑,道:“张大人不必惊慌,我楚汉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说罢,扬长而去…… 那么现在,张让的话语则令楚汉为之猜疑! “难道他终究信不过我,还是要和赵忠一道抵御士族的诛宦?” 只见灵帝似乎拨云见日,终于不是士族对自己的一味相逼,这张让可是宦官领袖之一啊,得听听他的说法! “那么张常侍的意思是……” 张让淡淡一笑,目光落在那些奏折上。 “先看那些奏折,再听此人讲述秘密,也不迟!” 第148章 白马之乱(下) 张让这句话,令跪在地上的杨赐、刘宽的价值得到了充分体现! 灵帝则是瞠目结舌:“你……张常侍,这其中还有你的……” “臣知道。”张让淡然道:“只是等党人、宦官相争多年。总需要有一个结果的,否则岂不是愧对了天下人?” “既然赵大人有所顾忌,那不如就由我先开这个口子。” 而张让这番言语实在令赵忠匪夷所思,至于楚汉则是嘿嘿冷笑几声。 此举无疑是将赵忠陷入了不义之境地。 而他张让自己,则可以寻求楚汉的庇护。 毕竟投案自首也要宽大处理不是? 杨赐,刘宽等人自然激动万分,不经意看了楚汉一眼,内心疑惑:“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把张让驯服的?” “既然如此,”灵帝疲惫地挥挥手,“那便打开奏折吧,杨公。” 杨赐听令,便慨然起身,将奏折一一铺开。 在白马寺佛像庄严的注视下,他大声朗读着那些含冤入狱,甚至身首异处的囚徒所写下的遗书。 他们控诉了十常侍是如何祸害苍生,更是如何与黄巾军通风报信,以确保即使大汉朝覆灭,自己也有一份荣华富贵。 即使灵帝是有心理准备的,如今也不禁脸色苍白,望着张让、赵忠,道:“张常侍,赵常侍……这其中可有谬误?” 赵忠尚未答话,张让忽然跪拜磕头道:“并无谬误!” 其余九位常侍简直疯了,不知情的他们还以为张让真的被楚汉策反了,要玉石俱焚! “张常侍,你……”灵帝先是一愣,继而长长一叹,道:“你去将自己的罪状拿来,朕要亲自定夺!” 杨赐冷然道:“只怕张大人是搬不动的!” 众人望着地上铺得密密麻麻的奏折,不由得心下骇然:“一群没有卵蛋的阉人,竟然能做下如此多而大的罪孽?” 大汉这是怎么了?天下这是怎么了? 甚至士族的反攻,也必须依靠阉人的良心发现? “只是臣这里还有一封方便陛下查阅的罪状,请张大人献给陛下吧。” 杨赐说着,从怀中拿出几页纸来,递给了张让。 “多谢杨公!” 张让在众人的注视下,拿着罪状,对着太阳看了看。 像是眼睛看不清楚似的,他越凑越近…… 忽然,张让一把将罪状揉成纸团,吞了下去! 党人均愤怒,皇甫嵩大吼道:“奸人,你还想全身而退吗?” “皇甫将军不必挂碍!”杨赐则凛然道:“这十年来我每日都翻阅一遍,以此明志,其中内容我早已倒背如流……何况,他能将这些奏折全部吞下去吗?” 诚如杨赐所言,张让吞下去的,始终是个副本,又有什么用呢? 楚汉也是冷眼旁观,以他的身手,自然来得及阻止张让,只是尚不清楚张让的而用意罢了。 “陛下!”张让皱着眉头,似乎吞咽自己的罪状也是很难的事,“臣今日吞下杨公整理的罪状,并不是为了避祸,毕竟陛下若是要看,大可以剖开臣的肚子,取出罪状来!” 说着,张让解开衣衫,露出雪白的肚皮来。 “那么你又是为何忤逆朕的意思?”灵帝盯着张让。 “臣是想在这白马寺,改过自新!” 灵帝也疑惑道:“何解?” 张让指着白马寺的大佛,振振有词道:“佛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臣知识面心有所悟。过去种种,仿佛昨日死,今日种种,仿佛今日生!臣跟随陛下求佛,不知是否受了陛下的圣明感染,竟然突生此善念!” 灵帝眼睛一亮,他是个半真半假的佛学信徒,只是贪图佛祖的保佑,而不愿遵守佛家的戒律。 但是张让这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他是知道的! “善哉,善哉!”灵帝笑道:“张常侍如此顿悟,乃是朕所不及也!于公于私,张常侍都可减罪一等!” 众人骇然,此举无疑是纵虎归山! “咳咳、咳咳。”张让装作吞下纸团后的胃部不适,咳嗽两声,望了楚汉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了,该你兑现承诺了,楚昭寻! 于是楚汉收剑拱手道:“陛下,臣也有心,为张大人求情!” “哼!”灵帝总算听到了楚汉一句符合心意的话,便道:“朕到底没有全部看走眼,你楚昭寻,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纵然臣是忘恩负义,可是以张大人的回头金不换,以及陛下的宽厚仁义,这减罪之事,也是可行!” 楚汉又给灵帝戴了顶高帽。 灵帝这才脸色稍霁,道:“楚爱卿此言,甚是符合朕的治国之道啊!” 张让连忙磕头道:“蒙陛下恩典,臣定当将这些年里,与同僚所做的诸般错事,一一坦白,正陛下视听!” 如此一来,纵然士族们有诸般不愿,也只好顺水推舟了。 毕竟楚汉的举动,说明了他希望保留张让,以集中力量诛却其余九位常侍! 纵然养虎为患,也只能期待来日方长了! 而赵忠等人则是目瞪口呆,张让这自杀式的举动,最终竟然变成了一桩佛前顿悟的美谈? 大汉朝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呢? 很简单,那便是注重声名和舆论。 而声名和舆论,又出自人们心中的大义是非! 否则,何以曹操棒杀了蹇硕那残暴的叔叔,而最终无事? 何以袁本初守孝六年,便成了天下楷模? 何以张俭流亡四方,所遇到的党人即使心中不情愿,乃至家破人亡,也要收留他? 因为这些事都是对的,是天下人推崇的! 今日他张让佛前顿悟,又大义灭亲,将自己和诸位同僚全部送进牢狱,他日声明传出去后,信不信立刻就有一群党人上书为张让求情? 因为在尊崇道义的大汉朝里,党人便自诩为道义的先锋! 那么同为十常侍,他张让是死不了的,没准儿还会被尊为一代贤宦! 何况今日有楚汉和灵帝双重保险,便是这牢狱之灾,也许张让都不必受的! 赵忠在心中思忖已定,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有张让珠玉在前,此时自己和同僚再跪下说一句“顿悟?俺也一样!”就是笑话了。 可是静默不理,与那待宰的牛羊何异? “赵大人,我们……” 一人拉了拉赵忠的衣角,赵忠回头一看,原来是同为十常侍的段珪。 昔日只手遮天的段珪,如今也是汗如雨下,脸色苍白。 赵忠咬了咬牙,心中忽然发狠:“罢了,罢了!” 正在众人还欲倾听张让亲口说出十常侍的罪状时,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口哨。 “哔————” 而吹动口哨的人,赫然便是赵忠! 何进、皇甫嵩对视一眼,心道:“来了!” 他们早已互相通过消息,认为赵忠在白马寺起事的几率极大,因此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今日的形势由不得赵忠,行事变成了自卫。 可是举目四顾,那些被赵忠收为家将的虎贲军,又能躲藏在哪里呢? 答案很快浮出水面,白马寺的庙宇中,忽然窜出了不下千人! 他们密密麻麻地站在那里,手中的刀刃明晃晃的吓人。 如杨赐、刘宽等文官,便有些错愕,而卢植毕竟是当过中郎将的,便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恨声道:“赵忠狗贼,果然不甘心!” “赵常侍,你……”灵帝今日已经受到了接连的震惊,此时竟然变得镇定起来,道:“你在哪里埋伏了这样许多人?” “我猜,还是地道吧。”楚汉懒洋洋地开口了,“赵大人,你逃命时用地道,叛逆时也用地道。莫非赵大人祖上是个盗墓的?” 赵忠狠狠地看着楚汉,道:“可悲!可悲!若是当日你将赵莲关入大牢时,我不是派了使臣,而是亲自走访冀州一趟,将你这个小鬼赶尽杀绝,焉有今日之祸?” 一旁的张让也不由得暗叹:“莫说你了,赵大人,连我都想不到这个小鬼可以凭一己之力,将洛都搅动得天翻地覆!” “可是你没有。”楚汉冷冷道:“一招错,满盘输。你赵大人今日,休想走出白马寺!” “陛下!”赵忠不理会楚汉,跪倒在地,咚咚地磕着响头,不多时额头上便满是鲜血。 “今日臣之举措,并非为了谋逆,而是为了保住陛下的江山!” “是他们以强硬手段逼迫陛下在先,臣若是不站出来,又有谁会为陛下的威严考虑?” “只是臣没有得到陛下的许可,便出兵罢了。” “可是君子论心,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请陛下下令,准予臣诛灭此间叛党!” 其余常侍也下跪磕头,霎时间,寺庙中的磕头声,像极了咚咚咚的木鱼。 只是灵帝看了他们许久,终于叹道:“赵常侍,朕曾说过,你如我母,难道可以和朕说出这样错误的话语吗?” 赵忠听见灵帝的口音不善,便惶恐地不敢抬头。 “并非是君子论心,而是君子论迹不论心……”灵帝缓缓摇头,“你赵常侍突然搬出这样许多兵,乃是谋划已久,并非他们今日的强硬手段,才让你赵常侍痛下决心,而是你早已打算,无论如何,都在白马寺杀人灭口吧……” 赵忠无奈,只好一个劲儿磕头,道:“陛下恕罪,臣冤枉,请准予死谏,臣死谏啊!” “多说无益,”灵帝摆了摆手,“罪状俱在,又有张常侍做人证,你们还是俯首认了吧……” 党人们皆是一愣,不知为何,灵帝忽然脑筋如此清楚起来。 只有楚汉暗笑:“哪里是灵帝变得英明,不受小人挑拨了,而是他审时度势,知道若是站在赵忠那一边,无论是讲道理,还是比拳头,都没什么好下场!这才装作偏向党人的样子!不信你把兵都给撤了,看看他刘宏究竟是亲党还是亲阉?” “赵忠!”何进上前,威风凛凛道:“你事到如今,还想要做那困兽之斗吗?” 赵忠并没有理会何进,而是望着张让,道:“张兄,你没有别的话说吗?” 张让的身躯一震,[张兄]这个称呼,可是二十年前俩人初入宫时的叫法,后来二人加官进爵,彼此的称呼便成为了大人。 “没有了,赵大人。” 张让缓缓叹气,赵忠的脸便如死灰,又望着楚汉,道:“楚家小子,你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 “赵大人可还记得当日于赵府门前,我向你说的话?”楚汉冷冷一笑。 赵忠眯起眼睛,于是想起了,当日楚汉曾言:“今日你位高权重,可以杀人全家,可他日虎落平阳,难道赵大人的全家就任由别人宰割吗?” “好!”赵忠低吼道:“你楚昭寻是个了不起的少年,我赵忠识人无数,以你为最高!” “过誉了。”楚汉仍是面无表情。 最终,赵忠望向灵帝。 一国天子,竟然躲避着赵忠的目光。 “陛下,臣侍奉你二十年,难道就没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灵帝无助地看了看赵忠,又看了看其余常侍,又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党人们,最后看了看跪拜在地的张让,和手执剑锋的楚汉。 “天子有心,而律法无情!” 这是灵帝最后的答案。 “那就是要我死?” 赵忠忽然起身,嘴角挂着奇异的微笑,大吼道:“儿郎们,将这里围起来!” 霎时间,虎贲旧将便围住了白马寺,箭矢居高临下地对准众人! 灵帝脸色煞白,这才意识到了赵忠的决心! “陛下!”赵忠大声道:“待今日事毕,臣自当负荆请罪,求陛下宽恕臣对你的惊扰!” “张文远何在?”何进也大吼道。 “末将在!” 张辽迅捷地出列,手按剑柄。 “保护陛下!”何进重重地看了张辽一眼。 第二眼,便望着楚汉。 那用意很是明显——万事俱备,你这把利刃,难道还不见血吗? 在剑拔弩张的一瞬间,陈平忽然大吼道:“陛下,小人要说的秘密便是,当日在朱雀门所射出的那一箭,的确是虎贲军所为!” “那人是小人的同乡,只是性情不合,平素没有什么交往。” “但是那天以后,小人再也没有见过他!” 听闻如此秘密,灵帝感受到的并不是震惊或是愤怒,而是心中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是吗……”他苦涩地望着赵忠,“原来楚昭寻所言,句句是真。” 赵忠先是沉默,继而慨叹道:“没想到薛穆乃是你陈平的同乡,亏我将他收为心腹多年,竟不知道。” “若是知道……”陈平淡淡一笑,“我今日哪能站在这里?饶是如此,若非楚大人不弃,我也死于党人千刀万剐之下了!” 赵忠隐隐约约明白了,失道者寡助的道理,只是他已经老了,拗不过来了。 他向来遵循的道理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刀子握在手里,才能杀人! 此时,太傅袁隗如梦初醒,忽然跪倒在地,道: “陛下,当前之势来看,臣恳请陛下诛去十常侍,以慰天下!” 第149章 暗刺 不得不说,在弩箭环伺的情形下,袁隗的突然领悟,着实是一件很有喜感的事情。 莫说诸位党人,就连敌对的宦官也白了此人一眼。 可天地良心,谁又理解袁隗的苦呢? 他大汗淋淋地跪倒在地,心中不住咒骂着楚汉这个搅局者。 毕竟玉佛传音之时,楚汉独独漏下了袁本初,以致于这个袁氏的掌权人,也并不知道党人部署得如此周全! 他也是知道刚才,方能看出赵忠预计要将所有党人领袖连同自己,连锅端了! 这才不由得临敌表表忠心。 灵帝扫了袁隗一眼,心想自己西园卖官,还是有弊端的。 否则像袁隗这样外强中干的家伙,怎么能入三公行列? 可怜袁隗聪明一世,将袁氏打理得好生火热,却在年老之时越来越惜命,以为宦官是一棵难以动摇的参天大树,才落到了如今受尽白眼的下场! 总之三公并立的大势,终于还是成了。 “闲话少叙!”皇甫嵩喝道:“诸位尽力保全自己便是了!” 可事实上,在场的人不自觉地,向灵帝靠拢过去,口中还大呼着:“保护天子要紧!” 说得好听,其实是看准了赵忠不敢对灵帝放箭罢了! 而楚汉向后靠了一些,低声道:“皇后,你不必担心。” 何皇后目光闪动,望着楚汉,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一副好心肠。可是那件事,你仍是不愿意答应我吗?” 楚汉苦笑一声,道:“皇后今日不会死的,就自己照顾那个流鼻涕的小鬼吧。” 何皇后笑而不语,望着虎贲旧将们剑拔弩张的样子,悠悠道:“楚大人,你的伏兵,又何在呢?” 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这个女人的眼睛! 楚汉也不必回头看,便知道何皇后又是一脸狡黠,便大声道:“赵忠!你可还记得被你打死的阿苦吗?” 何皇后便也肃然了,望着赵忠。 而赵忠此时已经批发若狂,大笑道:“楚大人,你会记得自己一生吃过多少米粒吗?” 众人一凛,都听出了赵忠此言中,草菅人命的戾气有多重! “人命不是这样算的。”楚汉摇了摇头,忽然发难,手中青釭剑横过一扫,将面前离得近的虎贲军的兵刃全部削断了! “上!都给我上!砍手砍脚都没用,砍了这小子的头!”赵忠声嘶力竭,对于楚汉的身手,他的心中是有着浓重的阴影的! 于是虎贲军们便箭如雨下,都向楚汉袭来! 到底是皇室禁军的精锐们,个个都是步弓手中的佼佼者,几千支箭射下来,竟然都不偏出楚汉所在的圈子! 但这些已经不令人感到惊奇了。 因为他们看到,几千支箭,竟然都没有射中楚昭寻! 楚汉一手执着青釭剑,一手执着剑鞘,双管齐下,一阵连绵不绝的金属撞击声,箭矢纷纷落地,他的脚边,几乎成了弓箭的坟墓! 杨赐、刘宽皆是大骇,互望一眼,心想楚昭寻之名,名不虚传! 赵忠见射箭无用,便大吼道:“上人!上人!你们一千人便是一人吹一口气,他个小王八蛋也得趔趄两步!” “是!” 于是虎贲军们麻利地扔掉弓箭,换上刀剑,一哄而上! 眼见虎贲军从寺庙的屋檐上、从白马寺的大树上、甚至从白马寺的白马雕塑上扑下来,张辽便大喝道: “众将士,保护楚将军!” “是!” 于是三百侍卫,团团向楚汉聚拢,手中兵刃各异,口中齐声大喊:“保护楚将军!” 这些人里,或许是见过楚汉火烧阳泉酒家时,为了一个陌生小女孩而惊天一怒; 或许是见过楚汉救助熊孩子孙策时,那视死如归的气度; 或许是见过楚汉雷雨中喝问赵忠何为宽以待人的道理; 或许只是今日,看见楚汉剑指阉人,又一人挡下千支羽箭的英勇…… 总之张辽一句命令,三百人竟然是个个奋勇,将楚汉的命视为最重要的物事! 楚汉虽然感动,但也使劲扒拉着前面的士兵,想要突出重围,大喊道:“张辽!张辽!你个蠢材,难道没有看到我楚汉游刃有余吗?把你的兵给我撤了!” 张辽淡淡一笑,道:“楚将军,恐怕你得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了!” 众将士没有出声,也没有摇头,只是向楚汉靠得更紧了一些。 赵忠看得一时失神,而张让则是叹道:“不用假以时日,此子已成大器了!” 正在此时,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忽然响彻了白马寺! 连楚汉都摸不清这支奇兵的来路! “是刘玄德他们?可是听这个声势,至少也是五千人马,他刘玄德穷得哇哇直叫,哪有这样许多兵?” 那马蹄声来得好快,霎时间,楚汉便看清了马背上的人是谁! “袁本初?” 只见袁绍横刀立马,拱手道:“陛下,小人袁本初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灵帝自然喜悦,连忙道:“好,好!不愧是天下楷模袁本初,果然一表人才!” 而楚汉则是冷冷地望着他,道:“袁公,既然你来了,想必是你的发小通风报信了吧?” 曹操这才从袁绍的背后露出脸来,笑道:“昭寻莫怪!诛宦、救驾乃是大事,我曹孟德哪里有那么多人马?不得已才向本初求助的!” 他见楚汉仍是面色不善,便道:“何况,我们不是有盟约吗?这不,我把刘玄德也带来了!” 楚汉这才看见,刘关张三人跻身在士兵中,一点也不显眼。 “陛下,玄德来迟,但请陛下安心,玄德必将视死如归!”刘备当即俯身下马,向灵帝请罪。 灵帝几乎是热泪盈眶了,毕竟在他心中,此刻刘备才是唯一的亲人! 赵忠脸色惨白,本想奋力一搏,以一千虎贲击败场中的党人,事后再缓缓向灵帝求情。 可袁绍、曹操、刘备……这些他向来不放在眼里的小人物,竟然成为了扭转战局的关键! 即使自己将在场的党人全部杀了,岂不是还会被这三人所杀? 空出来的三公九卿之位,岂不是还会被此三人或是新的党人,所占领? 那他赵忠,还剩下什么呢? “是我大意了。”赵忠一叹,扔下了剑。 “陛下,”赵忠忽然跪倒,恳求道:“望陛下看在老臣多年苦劳的份上,不要血溅白马寺,给老臣以及诸位同僚,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其余八名常侍面如死灰,也只好拜倒。 到头来,他们都不如张让在最一开始就“顿悟”了…… 灵帝到底是软心肠的家伙,看了赵忠一眼,道:“朕本来也不欲打扰佛门清净之地,何况赵常侍等人的罪状,我还是要一一观看为上……” “不可!” 楚汉一声大喊,道:“陛下!须知纵虎归山放龙入海,都是下策!这赵忠今日可以集结一千士兵围堵白马寺,难道明日不可集结一万人围堵朱雀门?陛下可还记得那支弓箭就射在你的面前吗?” 开玩笑,费了这样大的功夫,最后只是将赵忠扔进大牢就完事了? 死刑改无期,无期改长期,长期改短期,短期改无罪释放…… 在另一个时空,楚汉就看惯了这样的事! 总之有他楚汉在此,决不允许这事儿如此和稀泥! 其余党人也纷纷下跪劝谏,说什么就算回头再行刑也无不可,但得把这个死罪的名头给安上。 “陛下,为何又有反复之意?”连何皇后也起身询问,还用了一种温婉的口吻。 但灵帝还是被激怒了,大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着效忠于朕,可是朕做什么决定,都有人指手画脚,难道当朕是个傀儡吗?” 说完之后,灵帝干咳不止,脸上一阵急剧的苍白。 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拿出楚汉炼制的红婴回春丹,服下后这才有所缓解,重新恢复了气色。 楚汉看在眼里,以他的医术,自然看得出来,灵帝如此饮鸩止渴,恐怕寿数要少于楚汉所知的,另一个时空的灵帝了! “如此,又会引起什么风雨呢?” 楚汉正在沉思,三公九卿、卢植、皇甫嵩,已经赶来救驾的曹操、袁绍、刘备,也都是一筹莫展。 他们知道以赵忠的手段,若是躲过此劫,卷土重来之势,洛都必将遭难! 可是谁又能手执三尺青锋,砍了赵忠? 那样将会使党人陷入一个极其不利的地步! 此时在场诸人,目光还是落在了楚汉的身上! 可是忽然,赵忠埋伏的虎贲军中,跳出一员大汉,抱住赵忠的腿不停地哭诉: “赵大人!不能认罪伏诛,不能啊!” 赵忠骤然看到自己的心腹落泪,也是心有戚戚焉,便道:“没关系的,赵武。若是陛下还顾念我的旧情,便不会杀了我们……” 那唤作赵武的人,自然是赵忠赐名的心腹了。 “此人……”楚汉却是一阵失神,心想:“此人我是在哪里见过吗?为何身形、动作、声音,都如此熟悉?” 他又紧盯着那位赵武,只见他仍然不肯屈服,大声道:“赵大人,你是大汉良臣,为何要屈服于这群蛮夷之下呀?” 赵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低声喝道:“放手!” “我不放!”赵武大声道:“赵大人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应当效仿古人,舍生取义,留一个千古芳名才是!” 话音未落,赵武忽然从怀中拿出一把尖刀,对准赵忠的胸口! 他痛哭流涕,不顾众人惊惧的眼神,呐喊道:“我才是赵大人的心腹良臣,自当为了保全赵大人的名声,奋不顾身!” “赵武,你究竟想做什么?”赵忠越发脸如寒霜了。 “赵大人放心!”那赵武擦了擦眼泪,道:“我当先杀了赵大人,保全你的尸首,埋葬后再自戕以谢罪!” “即使到了阴曹地府,我赵武也还是赵大人的门下走狗!” 说着,赵武倒转刀柄,在众人尚未领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忽然划开了赵忠的胸膛! “噗嗤!” 不知是否由于寺庙空旷的缘故,这声开膛破肚的声音,格外响亮! 鲜血溅了赵武一身,众人都忙着观察赵忠的伤势,没有人看到,赵武对着赵忠露出了奇异的微笑! 但楚汉看见了,而他也终于明白了,赵武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张大人,你……”楚汉扫了一眼张让,眼神冰冷! 而赵忠临死之时,终于头脑清明,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怪力,将赵武一把推开,用尽最后的力量,注视着张让。 “张大人……”赵忠的声音已经沙哑,“你……你藏得好深……” 他手指着张让,而张让却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忠,这个人是他的挚友、仇敌、同僚…… 而这一切,也将在今日消散了。 “你……你将这个狗贼……”赵忠又指着赵武,声音无比悲愤,而胸膛的鲜血还在汩汩流淌…… “你将他安插在我的身边,就是为了……为了不让我安稳地……进入大牢……” 此时众人也都大致听明白了,机敏些的党人更是骇然,听赵忠的意思,这赵武乃是张让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 如此就全都说通了! 张让既然要诛却赵忠,自然不会甘心他被暂时安置在大牢,那是如鲠在喉啊! 所以这位赵武,才在赵忠想要求情时,嘴上说着大义,却将他一刀杀了! 为的就是永绝后患! “你……你……” 赵忠还想说着什么,而赵武持刀站在赵忠身旁,又是一刀扎进胸膛。 这次,连“为了赵大人的英名”这种口号都不喊了。 赵忠说不出来什么了。 为他撑腰的灵帝,在赵武露出兵刃的瞬间,就被数个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赵忠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楚汉带有审判意味的脸。 “啊……”他望着眼前不悲不喜的少年,心想:“若是当初,我没有纵容赵莲……若是当初,我不去追究赵莲死亡的责任……若是当初,我没有因为一时气盛,将那位阿苦活活打死……若是当初,不是张让,而是我向这个少年伸出橄榄枝……” 今天的白马寺,是不是就没有我赵某人的鲜血了呢…… 扑通! 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宦官,终于死在了白马寺的泥土里,而周围的人,却没有人为他哭泣。 只有张让,轻轻说了一声:“赵兄,走好。” 此时,那位手执刀刃的赵武忽然跪倒,大声道:“请陛下准予我追随赵大人而去,但求一死!” 灵帝在人群中探出头来,叹了口气,道:“好好的白马寺,好好的佛门圣地,唉……你且出去了,再死吧!” 言语之中,似乎对赵忠的死,也没那么伤心。 “是!” 赵武起立,不动声色地向张让打了个眼色,出了这道门,这赵武恐怕也能被十常侍唯一存活下来的张让,给运作到天涯海角,带着大笔财富,隐姓埋名地活下去喽? 当其余八名常侍还在不住地磕头时,赵武的肩膀忽然被拍了拍。 他回过头去,看见楚汉斜眉冷目,杀意如同清扫落叶的秋风,紧盯着赵武! “楚大人,有何指教?”赵武勉强笑了一下,看着这尊年轻的杀神。 楚汉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张让,忽然展颜一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和赵兄一见如故罢了!” 赵武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得蒙楚大人垂青,乃是我赵武的福分!” “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帮个忙呗?”楚汉似笑非笑道。 赵武欲言又止,忍住了看向张让的冲动,道:“自然不能推辞,请问楚大人需要在下帮什么忙呢?” 话音未落,楚汉已经附耳道: “很简单呢,赵兄,请你把[今日夜黑,否则我倒要看看,你这有情有义却又杀人无数的少年,到底长着什么样的脸]这句话……” “复述一遍!” 第150章 暗涌 离楚汉近些的人,大都不明白他的用意。 唯独曹操听见了楚汉的话,面色一变,道:“昭寻,你怀疑他是那一夜的黑衣人?” 楚汉不答,而是默默将剑架在了赵武的肩膀,冷冷道:“来吧,很简单的……只是一句话而已……” 那赵武的脸上先是一片茫然的神色,与楚汉对视良久后,终于卸下了伪装。 “楚大人,难为你了,竟然记得我的声音……” 赵武舔了舔嘴唇,忽然露出一片狠厉之色! “原来……是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楚汉并不是面对着,而是怒视着张让! 很简单,在赵武刚刚出现的时候,楚汉心中便有一种难以言状的熟悉感,只是说不清楚是什么! 待赵武激情演讲又杀了赵忠以后,楚汉的脑海中像是划破了一道闪电,心中登时雪亮! 此人的声音,和那夜挟持了白素,砍烂了小女孩的脸的黑衣人,竟然一模一样! 楚汉在心中何止将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复习过千遍万遍? 只是楚汉万万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他! 而通过刚刚的指认,这赵武无疑就是张让安插在赵忠身边的一颗钉子! 既然如此…… 那将白素放在赵忠府门,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赵忠家将的队伍里,也就说得通了! 原来从一开始,赵武就是被张让授意,去劫持了白素。 这只是促使赵忠和楚汉相争的一条毒计! 所以楚汉才会瞪着张让…… 而张让,自然也露出了尴尬的微笑,不知应当如何应对。 “不过楚大人,你恨我入骨,只是为了私情……” 赵武笑得更欢畅了,“难道可以在天子面前杀了我么?”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你没有[大义]啊,少年!” 知情者如曹操、刘备,已然明白,此人所言不虚,毕竟你楚昭寻一边说着诛宦乃是为了大义,一方面又怎能当场杀了这个和你有私怨的小子? 令人齿冷啊。 可是下一个瞬间,赵武忽然眯起了眼睛,因为面前一把刀刃闪烁的寒光,将他的眼睛刺得生疼! 喀! 一道锐利的声响,赵武手中的刀子,被楚汉的青釭剑拦腰砍断! “并非说笑……”赵武脸上的寒气还没有退散,勉强吞咽着口水,“这小子,真的想杀了我……” “刚刚动手杀了赵忠的狂徒,现在竟然要指责我没有大义吗?”楚汉冷冷笑着,“我是想听你说出,那一夜,究竟为何要杀人!” “楚昭寻……”何进上前道:“诛宦大事已经了结了,不如我们先回宫中,交给圣上定夺。” 何进是担心楚汉节外生枝,灵帝的心思又有什么变动。 没想到楚汉冷冷地扫了何进一眼,道:“大将军,什么是大事?什么又是小事?” “你……这……”何进顿时目瞪口呆。 “我本来以为阿苦和那小女孩的人命都得算在赵忠身上!”楚汉咬牙道:“但却不是!那两条命就死在我的眼前,你何大将军若要来阻我,尽管来吧!” 说着,楚汉挽了一道剑花,杀气如潮水一般涌入! 众人都默然不语,甚至灵帝都慑服于楚汉的杀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张大人!”楚汉又斜眉望着张让,“你有什么话可以说吗?” 张让低头不语,终于痛下决心,拔出身旁士兵的腰间佩剑,大踏步地来到了赵武身边! 赵武的眼神,随着张让的接近,一点点黯淡下去了。 他想起自己隐居山间的梦想,想起自己隐忍多年的苦楚,更是想起自己的人生,似乎都在扮演着一种身份,而没有正视过自己的内心。 “我与楚昭寻乃是至交,纵然我不清楚你这奸贼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也要助他一臂之力,亲手诛却你这小人!” 张让铿锵有力地说着,“陛下,今日白马寺已然见血,既然如此,就更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奸人!” 灵帝尚未点头,张让已经转身,一剑刺在赵武的胸膛! 就像他刺中赵忠的胸膛一样。 赵武的眼神熄灭了,慢慢倒下,死在一片血泊中。 至死,他也没有说出与张让的真正关系,安静得像是不曾存在过。 而一旁的陈平,则是不胜感慨。 当张让拿着剑向赵武走来的时候,赵武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当初被赵忠抛弃的自己。 天道轮回,谁能脱身? “昭寻!”张让一直在担心赵武会说出自己的秘密,因此满头大汗,如今轻松地转过身来:“老身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楚汉冷漠地望着他,不发一言。 张让心虚地笑笑,一步步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其余八名常侍呢,则是脸如死灰,望着死去的赵忠和赵武,段珪忽然起身! “狗贼,还不俯首认罪?”张辽骂骂咧咧地就走了过去,一巴掌将段珪按到地上。 段珪的脸没入泥土里,仍是昂然不屈,大声道:“陛下,作恶最多的乃是赵忠、张让,如今赵忠已死,张让犹在,为何不先杀了张让,再处置我们几个!” 张让眼睛眯起,而灵帝则叹气道:“段常侍,你也是真真看不开了,这佛门圣地,为何还要和朕讲这些杀戮?” “佛门圣地,佛门圣地……” 段珪喃喃自语,忽然大笑起来:“陛下!天下人只知道十常侍乃是作恶多端的小人,可是他们不知道,若是天子不纵容宦官,焉能到如此地步?毕竟西园卖官之事,若是没有了我们几个常侍,陛下又焉能如此称心如意?” 这话就是撕破脸了,灵帝的脸色也是一变,怒道:“段珪!你们几个人不思进取,为恶天下,却在说朕乃是昏君吗?” “难道不是吗?”段珪的头被张辽硬生生按进白马寺的泥土中,仍是大喊大叫:“陛下扪心自问,若是没有我们做这些脏活儿累活儿,黄巾军难道今日才反吗?恐怕早就有人要将陛下从那个座位上掀下来了!” 段珪已知必死无疑,竟然脱去了平日里软弱的姿态,变得毫无顾忌起来! “何进!杀了他!杀了他!”灵帝气得暴跳如雷,指着段珪的头大骂。 此时,他也不在乎佛门清净之地,或者是依法治国了。 何进迟疑片刻,但想着杀了这厮,也没有什么坏处,便上前一刀,将段珪的头永远留在了泥土里。 此时其余七位常侍大哭不止,忽然一人又站了起来。 是夏恽。 只见他满脸狠厉之色,怒道:“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在一味痛哭?党人们骂我们是没卵蛋的孬种,难道我们不懂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吗?” 其余几位常侍愣愣地望着夏恽,却见他忽然从袖子中拿出一根竹笛来。 楚汉顿时领悟到了什么,纵身直上,去抢夺那根竹笛。 但人力有时穷,夏恽终究还是吹响了。 笛声清越,却戛然而止,夏恽被楚汉一把击飞,随之楚汉警惕地望着四周。 没有如赵忠一样,呼唤出什么士兵。 但是整个白马寺,都发出了一阵战栗。 “轰隆!” 众人皆是迷惘,而楚汉却是面色一变,吼道:“都出去!都出去!他们在这里埋伏了硫磺、黑粉!” 可怜身在此处的人,知道硫磺、黑粉是什么玩意儿的本就不多,了解它的威力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但楚汉则不同。 毕竟阳泉酒家就被炸过! 虽然不及后世用作军事的火药威力巨大,但这些从炼丹术士手中拿来的材料,只要堆积得多了…… 一样威力惊人! 虽然楚汉并不清楚夏恽是出于何种目的,才瞒着其他人做了这样的布置,但他鱼死网破的决心,楚汉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轰隆!轰隆!” 连绵不绝的炸响,令众人的心头都是不停地震动,更是在白马寺的上空笼罩着一团烟云! 最终,大佛坍塌了,而灵帝等人终于如梦初醒,慌张着跑了出去! 忽然,一根被烧焦的横木笔直落下,何皇后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姐姐!” 何进无力地伸出手来,但脚下却已经软了。 他在这里,都能感受到炸药的气浪! 可何皇后的脚因为动乱已经扭了,甚至她还推搡着身边的士兵,要他赶紧逃! “唉……只是不知道辩儿该如何生活下去……” 何皇后一阵苦涩,闭上了眼睛…… “砰!” 预想中的血肉横飞没有出现,反而周围爆发出一阵惊呼! 何皇后睁开眼睛,只见楚汉稳稳地拖住了那根巨大的横木! 几百斤的寺庙横木,加上下坠之势…… 楚汉的力气,简直匪夷所思! “噗!” 楚汉轻松地将巨木扔在一旁,面色冷峻,道:“皇后,快走吧。” 何进此时才如梦方醒,上前扶住了姐姐。 “楚昭寻……”何皇后回头道:“我……我会记得你的恩情!” 楚汉不答,而是眼神冰冷地搜索着寺庙。 不愧是张辽,在炸药制造混乱的同时,竟然下令让军士把其余七名常侍全部砍死。 现在七颗人头滚落在地,渐渐被硝烟掩埋。 楚汉再扫了一眼出逃的人群。 张让呢? “我也是想趁乱,做一些不太光明的事啊……” 楚汉舔了舔嘴唇,但始终没有发现张让的身影。 爆炸仍在继续,火光也渐渐点亮了白马寺。 楚汉站了很久,直到寺庙倾颓,他才看见了那条密道。 “原来如此。” 楚汉点了点头,回身叫住了何进。 “大将军!”楚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道:“这是张让所供出的,洛都为官者与他相互勾结的名单。” 何进眼睛一亮,又黯然道:“陛下并没有同意杀张让……何况又有昭寻你的声援,我去做了这件事,恐怕会引起天子的愤怒!” “所以要快。”楚汉目光凌厉,“我本想亲自去做的,可是来不及了。张让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我将与他反目,所以从地道逃跑了。” “那你打算如何?” “追上去,杀了他。”楚汉耸了耸肩,“毕竟是他派遣了赵武,想要害我。这也算是我的大义吧?” 何进默然,良久道:“昭寻你的意思是,要我在陛下从这场惊吓中回过神来之前,将那些狗官全部除个干净?” “然也!甚至,我认为大将军可以不参加护送天子的行动了,这么一点儿路,交给袁本初他们就好。” 何进望着眼前的少年,不知该说什么。 “大将军,记得你我二人初遇时,互相倾诉的抱负吗?” 楚汉目光炯炯,一字一句道:“你不愿再做一个制衡者了,而我楚昭寻这股风,真的推动了变革!” 何进这才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而楚汉也在尚未散尽的硝烟中,钻入了地道。 张让,只剩下你了。 第151章 新的噬魂 当楚汉钻入地道后,第一感觉便是别扭。 本来阴冷潮湿的地道,此时由于火药的炙烤,而变得冰火九重天了起来。 “张让为了躲避党人,竟然以身犯险,从这里逃跑吗?” 楚汉不由得感慨,毕竟是一代奸宦,这点胆量和气魄还是有的。 经过了漫长的行走,忍受着黑暗,楚汉终于看见了光亮。 忽然,在地道的出口,楚汉看见一群蝙蝠向光亮处飞过,发出刺耳的叫声。 楚汉只是一个愣神,眼神便忽然凌厉起来! 他拾起一块石头,打落了一只蝙蝠。 “吱吱————” 楚汉上前,一脚踩死了它。 随着血肉模糊的蝙蝠死去,一丝无人看见的魂魄,钻入了楚汉体内。 他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重回了地面。 不得不说,赵忠所挖掘的地道还是很讲究的,楚汉现身的地方,是赵忠家的厨房。 他哈哈大笑,随即又一个闪身来到了赵忠家的墙头上。 “等等。” 楚汉自言自语着,又返回厨房,浇了许多油,并且点了火。 “与其让赵忠的仆人们守着空宅被官兵带走杀了,还是把他们撵走吧……” 楚汉叹了口气,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走水,走水”的呼喊声…… 张府门外。 楚汉冷冷地看了一眼朱红色的大门,青釭剑在手,运起虎啸之力。 “楚昭寻登门!” 无人应答,楚汉便飞身闯入。 几乎是他进入张府的瞬间,头顶上就飞来数百支羽箭! “你们真是屡败屡战啊……” 楚汉冷冷一笑,用青釭剑将所有的箭矢打落,手中的三尺青锋,如同一条游龙! 而在箭矢掠过脸颊的瞬间,楚汉嗅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臭味。 “这……”他皱眉,然后很快领悟:“箭矢上有毒!” 当然,以东汉末年的制毒水平和财力,很难在每一支羽箭上都沾满毒液,不少箭矢只是沾了沾粪便后做出的“脏箭”。 但饶是如此,若是擦破了皮,粪便上携带的病菌,也是足以置人于死地的! “一……二……三……”楚汉默默数着站在四处的高丽武士的数量。 “大概是三百人……难道还有后手?” 楚汉淡淡一笑,一个纵跃来到了屋檐上,剑光一闪,便了结了五六人的性命! “各位欧巴……”楚汉也不知道高丽的语言和后世有没有共同之处,笑道:“为了自己的小命,跑吧。” 高丽武士们一时间被楚汉的恐怖身手所震慑,接着互视几眼,又哇啦哇啦地冲了上来! “唉。” 楚汉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不知杀死多少人后,楚汉开始担心青釭剑会卷刃,终于停了手。 踏过无数人的尸体,他推开了张让府中的厅堂。 不出所料,烟雾弥漫了整座大厅。 “张大人,你我早就赤诚相见了,为何还要仿效初遇时,那一副腔调?” 楚汉淡淡笑着,甚至将青釭剑放在背后。 “楚大人,若是一切都如你我初遇时的光景,那么事情恐怕还有转机,现在么……” 张让的声音阴森森地传来,令楚汉摸不清位置。 “那么张大人,难道是因为设计陷害我,掠取白素,又或是指使你的手下杀了赵武,心怀愧疚?” 楚汉的问话很轻,但每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楚昭寻,事到如今,你还要伪装吗?” “什么意思?” 张让的声音夹杂了一些愤怒,他说: “你我心知肚明,即使没有了赵武的那桩事,你楚昭寻难道就会放过我?十常侍已死其九,我张让何德何能可以独善其身?难道凭借你楚大人的承诺吗?放屁!” 楚汉终于笑了,道:“你说得不错,张大人,无论赵武是不是你的心腹,我都得除掉你,但不会像今日这样直接了。” “哼。”张让冷笑一声,“你楚大人借刀杀人之计,我素来是敬服的。想来此刻,大将军何进已经将我呈现给你的名单,上面的人物治罪了吧?” 楚汉叹了口气,道:“张大人,以我所熟知的人物里面,你可算得上是第一档的谋士了。” “谋士么?嘿嘿……”张让似乎对楚汉的说辞感到滑稽,“党人们都说我是奸宦,唯独你楚大人说我称赞我为谋士,而且是个好谋士,想想你我也算知己了。” “是啊。”楚汉淡淡一笑,“若非你我阵营不同,倒是真的可以坐下喝一杯的。” 张让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忽然道:“楚大人,若是今日你杀了我,之后作何打算?难道在洛都中做官,去领袖士族吗?” 楚汉也微微愣神,道:“我……并不知道,只是你们做的事是不对的,好人被你们杀了不知多少……” “那段珪临死的话,难道你没有听到吗?” 张让迅疾地发问,令楚汉再次愣神。 “不管如何,我们都是没卵蛋的阉人,难道朝中大事,我们真能一手把持?” 张让的声音变得恳切起来,“你们这些党人终日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说要诛宦,说要匡扶汉室……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汉室烂在骨子里,不是由于十常侍!是谁把权柄交给十常侍的?这其中杀死的忠臣良将,又有多少是那位大人的授意?” 楚汉更是低头不语。 张让所言,真的是对的。 没有昏君,何来佞臣呢。 “张大人,你说得不错……”楚汉点了点头,“其实我……我也只是一个生活在乡野的少年而已,侥幸比别人多了一些见识和经验,侥幸走到这个位子上,谁能想到,我的初衷,只是希望妹妹不再受欺负呢?” “那你楚大人今日的意思是……” 听到楚汉的语气松动,张让不由得试探一番。 “今日,还是要杀了你啊,张大人!” 楚汉无可奈何地笑笑,“诚然你所言,我亦赞同,但是也没听说过,只杀贼人,不收缴兵刃的……何况你这兵刃,还是会说话的呢?” 张让的语气一下子冰冷起来,道:“那就来吧,楚大人!” 霎时间,来到洛都以后,楚汉与张让的互相试探、勾心斗角都涌上心头,楚汉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此时的场景是真是幻…… 但烟雾背后,无数支箭矢已经搭上了弓弦…… 张让在烟雾后,脸上露出一股狠厉之色: “你明我暗,难道现在烟雾重重,你还能躲过这些箭矢吗?” 他高高抬起了手,只要他放下手臂,万箭齐发,楚昭寻将死在烟雾中! 就在要放下的那一刻,楚汉却忽然动了。 他将山獾之力运转到极致,如同离弦之箭来到张让面前,一剑刺中了他的胸膛! “噗!” 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张让睁大了眼睛,惊骇莫名。 一干高丽武士也都傻了眼,可是张让是死是活尚不明了,哪敢轻易放箭? “放心吧,张大人,我的剑偏离了你的心脏足足两寸呢……” 楚汉的脸不悲不喜,只是淡淡望着张让。 “你……”张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又是吐了一大口鲜血。 “你怎么看得见?” 张让知道自己手下的高丽武士是经过了多么严苛的训练,才拥有了一双足以看透烟雾和黑夜的眼睛,但,楚昭寻? 难道他是天赋异禀? “我看不见。” 楚汉淡淡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听得见。我能感知到你的位置,不差分毫。” 望着张让仍是疑惑不解的脸,楚汉笑了笑,想起在即将走出山洞时,自己杀死了一只蝙蝠。 “杀死目标:蝙蝠。” “噬魂系统启动。” “获得蝙蝠之力,感知大幅度加强!” 他一早就知道,张让还会使用烟雾来扰乱自己的视听,一早就知道,张让会躲藏在烟雾后,令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法施展。 所以在看见山洞中的蝙蝠后,楚汉立刻想到了蝙蝠的回声系统,据说那是雷达的雏形。 “张大人,”楚汉不由得感慨道: “为了杀你,我真的,走了很长的路啊……” 第152章 公元185年春 而在楚汉大闹张府的同时,灵帝已经回到了朱雀门。 今日可能是他坐上这个位子以来,最疲累的一天。 而回到了自己的寝宫,灵帝才有了几分镇定,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水果,更是龙里龙气了几分。 于是,灵帝重新恢复了他天子的威严,喝问道: “何进!何进呢?” “回禀陛下,大将军在尚未抵达洛都城区的时候,已经脱离了队伍也。”接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因为皇室宗亲身份,而备受灵帝信任的刘玄德。 “哼!” 灵帝重重地将水杯、果盘打落在地,怒道:“他又去干什么了?朕的十位常侍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难道还有什么不顺他们心意的人活着吗?” “回禀陛下,张常侍并没有死。”刘备拱手回答。 灵帝一怔,目光中的含义变得十分复杂,望着刘备道:“玄德,你难道是在含沙射影什么?” 刘备连忙跪倒在地,道:“陛下明鉴,臣实在不敢。” “你也是党人,卢中郎是你的师尊,楚昭寻便是你的师弟了,难道不想和其他的党人一样,推行诛宦大计吗?” 灵帝寒冷的目光向刘备射来,吓得后者一个冷战。 “实不相瞒……”刘备壮着胆子道:“备以为,这诛宦的确是福泽百姓的好事,只是……” “只是什么!”灵帝趁着四下无人,彻底耍起了威风,“难道朕今日失去的还不够多吗?张常侍如我父,难道你也要逼迫朕吗?” “臣不敢!”刘备此时一个劲儿地磕头,道:“臣是想说,只要陛下以为张常侍无罪,那么做臣子的,还能有什么异议呢?备自当唯陛下马首是瞻!” 见刘备把头磕得出血,灵帝这才稍微消了气,道:“起来吧,玄德。你我毕竟是一家人。” 刘备惶恐着起身,不敢抬头直视着灵帝。 “你今日赶来救驾,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吗?”灵帝疑惑地问道。 刘备搓着衣角,终于下定决心,道:“实不相瞒,是楚昭寻告诉臣的!” “楚昭寻?”灵帝露出茫然的神色。 “臣不敢犯欺君之罪……”刘备忽然抬头,露出一片坚毅的神色,“只是楚昭寻所谋之事,与备心意相合,若是告诉陛下原委,臣不免会将许多事安插在自己的头上,以绝楚昭寻的祸端!” “你!”灵帝想要戟指怒骂,却终究还是放下了,道:“你……你很好,倒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请陛下原谅!”刘备又跪下了。 灵帝看了也挠头,道:“玄德,起身说话。” “是。” 刘备刚刚起身,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封诏书。 “陛下,这是……” 灵帝将诏书递给刘备,道:“朕其实知道,这一天或许总会到来的,这封诏书……朕写好已经许久了……” 刘备接过,正欲打开,忽然被灵帝拦住。 “玄德不必忙在今日。”灵帝脸上一副哀戚的神色,道:“阉党之争已经二十多年了,朕便是在这样的争斗中,当了一辈子的皇帝……今日,不得不说,是你们党人胜了。” 刘备听着灵帝的语气,忽然有几分临危受命的味道,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字一句地听着。 “可是党人胜了之后,未必真的能福泽天下……”灵帝苦笑道:“那些宦官别的没有,是真他妈的听话呀!可是你们这些党人呢,整日读的,都是一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的道理,说真的,我怕呀。” 刘备以为灵帝是在指责自己,连忙发誓道:“陛下不必担心,玄德必将一生一世,不违背大汉!” “唉,你我是信的,可是……”灵帝盯着刘备,“今日与你一道过来的那两位,朕能看出来,不是贩夫走卒之辈,宦官除尽,接下来就要自立政权了吧?” 袁本初、曹孟德? 刘备不是傻子,自然也能若隐若现地感受到那二位的野心,便闭口不言。 “再者,咱们统帅天下兵马的大将军,未必就是什么有才能的,没有了宦官为他挡刀,你们党人的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他吧?” 刘备猛然抬头,望着灵帝的眼睛,只觉得灵帝这番利害分析得着实出色,宦官已除,外戚犹在,党人若要统领天下,当然会盯紧这何进了! “陛下,若是依你的意思,为何我们不提前部署,将这些的苗头都掐断呢?” 灵帝摇了摇头,道:“谁去做这件事呢?你玄德可以吗?” “我……”刘备先是脱口而出,终于垂头丧气起来,“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 “咱们大汉朝呀,其实缺的不是能做正事的能臣,而是缺了那些……那些做脏事而问心无愧,同时不会因为脏事做多了,就意欲谋反的人啊……” 刘备知道自己不会为了求一个安稳,便去诛杀真正的有德之士,只是灵帝的叙述,他总听得不是滋味。 为什么好人该杀,坏人却得留着? 天下为何有这样的道理? 忽然,他想起了自己对楚汉的所作所为,顿时汗如雨下。 自己难道不是因为楚汉行事激烈,而想过除掉他以求汉室百年不动摇吗? 自己和那些奸宦,做的事岂不是一样吗? 楚昭寻可不是坏人呵! “那么陛下,这封诏书,臣应当在何时打开?” 刘备隐隐约约猜到了灵帝所托,究竟为何事,便战战兢兢地问道。 灵帝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玄德,你竟然还要我说得如此明白?好,那朕就告诉你,等到党人中有一人想要掀翻汉室时,你可持此诏书,总领天下兵马,到了那时,你就是汉室的脊梁……” “即使那个人是楚昭寻,也不例外!” 刘备大汗淋漓,这是殊荣,但又何尝不是枷锁? 他刘玄德今后,哪里还会在党人中有推心置腹的朋友? 接过这份诏书,刘备看谁都像是逆贼了…… “对了,朕险些忘记此事……”灵帝抬头,试着召唤他的传令官,道:“来人,向万年公主传话,之前所言的婚约一事,今日起便作废了!” 可是来的不是传令官,而是洛都中的司隶校尉。 只见他慌慌张张道:“陛下……洛都中已然大乱!” 灵帝面色一变,道:“何为大乱?你仔细说话!” 那司隶校尉道:“何大将军带领一队人马,连同皇甫嵩将军,卢中郎去捉拿了许多官员,声称他们是张常侍的走狗,要打入大牢!” “岂有此理?”灵帝大怒道:“这是要连坐啊!难道他不知道张常侍并不是重罪之身吗?” “而且……”司隶校尉不确定道:“臣的眼线声称,看见楚昭寻楚大人在赵常侍府中放了一把火,然后又带着剑去张常侍家中了!” 灵帝颓然坐倒,喃喃道:“楚昭寻,楚昭寻……” “报————” 此时又有一名中常侍哆哆嗦嗦地来到了灵帝面前,道:“陛下,臣在张府前,看到了几百人的尸体,但不知道张常侍……” 灵帝本就急火攻心,哪里还受得了这等刺激? 当下便吐出一口血来,大怒道:“楚昭寻!你要杀人灭口,竟然也如此明目张胆吗?朕……朕……朕竟然连一个张让,都保不住吗?” 连刘备在一旁都听得骇然,他向大门走出几步,果然看见赵忠府邸处火焰滔天,而洛都中四处都有怒吼之声,想必便是何进等人在捉拿那些张让朋党了! “卢师,你为何如此……”刘备想到其中还有自己的师父,不由得心痛如绞。 “玄德!玄德!你来……” 一声高亢而又虚弱的喊声吸引了刘备的注意,他回过头去,却看见灵帝已经脸如金纸,不由得大骇,上前道:“陛下,当心龙体……” “他楚昭寻口口声声说是为朕好……却如此忤逆,实在留他不得……玄德,你……你记得我的诏书,切莫不要丢了……” 刘备点了点头,眼泪就流下来了,道:“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辱使命!” “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灵帝下意识地,便去口袋中拿出楚汉炼制的[红婴回春丹],向口中塞去…… 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怒而丢掉这灵丹妙药,大声道:“朕不吃他楚昭寻的东西,朕……朕……朕不要再上他的当……” 灵帝将丹药甩了一地都不满足,还要去践踏它们,不成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刘备连忙扶起灵帝,泪如雨下道:“陛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朕……朕不是个昏君,不是……” 灵帝仍然怒视着红婴回春丹,口中说着激扬的话语,却又是吐出一大口鲜血,色泽已经没有那么红了…… “陛下!陛下!” 刘备连忙摇晃着灵帝,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再睁开。 公元185年春,灵帝去世。 死因:不明。 第153章 难辨 张府。 楚汉已经将剑架在了张让的脖颈上,道:“张大人,还不快撤掉你的高丽武士们?” 鲜血在张让的胸膛缓缓地流淌,但他只是死死盯着楚汉,并没有说什么…… “楚昭寻,你杀了我之后,就立刻离开这里,没错吧?” 张让气喘吁吁问出来的话,却令楚汉一愣。 “不离开此处,难道还要和张大人陪葬吗?” “呵呵呵呵……”张让笑得欢畅,道:“那你便杀了我吧……” 楚汉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得皱眉。 只是忽然,一阵新的脚步声传来,楚汉听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道: “射箭!” 猝不及防地,千百支箭矢一起射向楚汉,他立刻挟持张让飞身后退,却也不免身中数箭,血流如注! 而手中的张让,则早已万箭穿心,死得痛快! “唔……” 楚汉顿时觉得一阵烦闷恶心,恐怕是箭上的毒性发作,而自己又失血过多的缘故! 自从在赵忠为了营救白素而断了四肢以来,楚汉从来没有伤得如此严重过! 他眼睛有些模糊了,连忙用青釭剑打落射向自己的箭矢,而内心深处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正在四散开来…… “为什么刚刚那个声音,和张让一模一样?” 他也来不及细想,好在四周埋伏的高丽武士,也不过几百人罢了,楚汉打起精神,用地上掉落的箭矢,随手甩出去,便有数人死亡! 接连几次过后,箭雨变得不再密集,而楚汉也有余裕大喊:“来者何人?” 只听一人冷笑道:“楚大人,你竟然忘了我吗?” 楚汉更是惊愕莫名,他有十足的把握,这声音便是张让,可是翻开自己身边的尸体,也同样是张让无疑! 自己是不是花眼了? 有人拍了拍手,那烟雾便渐渐消散了,而这群高丽武士们,也都住手不再攻击,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楚汉。 楚汉不停地催动着体内的蜥蜴之力,迅速将自己的伤势治愈,可是箭上的毒药,又怎么解开呢? 他仍是使不出什么力气,勉强睁大眼睛,望着烟雾中显形的人来…… 只见一人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白面红唇,不是张让更是何人! 而他身后站着的,也是楚汉的老相识,黄仁! “你……”楚汉又将身边的尸体一脚踢开,道:“你是谁……” “我……自然是我了。”张让仍是微笑着,观察着楚汉的反应。 他有七分笃定,楚汉已经毒发,如今只是强弩之末了。 “你……”楚汉此时灵光一闪,忽然道:“原来死的这个人,是替身!” “哼……”张让冷笑一声,道:“你楚大人真是聪明,我辛苦培养多年的替身,死在你的手上,也不冤枉了!” “哈哈,哈哈……” 楚汉不由得苦笑,这张让竟然事事比赵忠做得绝,赵忠的替身,不过是声音相似,一露面就露馅儿。 而张让这个替身,不但声音,长相,甚至神态,气度,说话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虽然如今仔细回忆,刚刚是有一些地方不太和谐,但在那种生死一线的时刻,楚汉又怎么静下心来好好分辨? “看来我体内那朵紫色小花的魂魄,不能抵挡所有的毒药……” 楚汉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说是走,也不过是将青釭剑当做拐杖,一点一点地挪动罢了! “楚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从容离开,这份不屈不挠的气魄,我实在很是欣赏啊……” 张让一边冷冷说着,一边口中说着楚汉听不懂的高丽语言,便有一支箭精准地射中了楚汉的小腿。 他疼痛得蹲了下来,放弃了逃跑,转而笑道:“张大人,我之前曾嘲笑你的高丽武士并不实用,如今看来,是我过于托大了啊!” “你楚昭寻也的确有托大的资格……”张让也微微一笑,道:“怎样?楚大人如今还想杀我么?” “想,但是做不到了。”楚汉拍了拍自己的腿,“张大人,你既然不相信我会一心一意地帮助你,一定是有什么后手吧?既然我也快死了,不如说来听听?” 张让淡淡一笑,道:“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嘿嘿……”楚汉见张让依然如此谨慎,不由得暗暗叫苦,“你张大人明知我是在虚耗你的时间,希冀着有什么人可以来解救我,竟然也不点破,更是不慌不忙……” “不管如何,单凭这一点而言,你张大人就会比赵忠活得久!” “嘿嘿……”张让摇了摇头,道:“都是侥幸罢了,你楚大人不必夸我。” “既然如此,那便骂你几句吧。”楚汉忽然脸色一肃,道:“张让,你这狗贼,派手下去掳走白素,又伤及无辜,真是他娘的杂种一个。大汉有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高丽武士倒也罢了,黄仁站在张让身后,见楚汉说骂就骂,竟然一点都不含糊,又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真叫他心头一震! “他……他难道不怕死吗?” 黄仁睁大了眼睛,静静望着楚汉,只是从张让的背影,黄仁便知道张让此刻的怒火已经到了极致! “嘿嘿……刚刚其实我还想问问你,有没有将那颗夜明珠交给那个丫头,现在想想,也不必问了。” “因为你和她,很快就都要死了。” 楚汉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大声道:“张让,我没有杀你的家人,你又何必伤我的朋友!” “那是因为我早就没有家人了,难道你楚大人还要去阎罗殿去杀一番鬼魂?” 张让阴森森地笑着,“若是有嘛……你这个狠心的小鬼,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狗贼!” 楚汉一声怒喝,手中的青釭剑如流星般飞出,朝着张让而去! 但他浑然不知自己的力气早就被毒药啃噬得干净,青釭剑只是掉落在张让的面前一尺。 叮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楚汉再也没有了力气,苦笑道:“我……这下我是真的无计可施了,白素,田先生,你们可要自求多福啊……楚楚……你好好活着呀,爹会保护你的……” 当此关头,高丽武士叫嚷不休,大意就是嚷嚷着要将楚汉大卸八块,一片嘈杂中,楚汉忽然想到: “不知蔡琰那个小丫头,现在在做什么?” 而张让更是惊魂未定,在青釭剑飞来的一刹那,他就瘫坐在地,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青釭剑竟然落在自己的面前。 天下无敌的楚昭寻,所投掷的宝剑,没有杀死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让狂笑不已,站起身来,道:“楚昭寻!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能叫什么? 楚汉不假思索道:“当年顶风尿十丈,如今顺风竟湿鞋呗。” 张让本是狂笑,听到楚汉这令人苦笑不得的回答,也是一愣,气势就衰了,道:“死到临头还有心说笑,哼!” “黄仁,拾起剑来!”张让回头吩咐道:“既然此人是你举荐,不如就死在你的手下,他自己的剑下吧!” “是……”黄仁淡淡应了一声,上前拾起青釭剑。 他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望着楚汉,只见楚汉一脸无畏,甚至到了此时,还在伪装与自己素不相识的样子。 “你这小太监,我看你心地也不算坏,为何助纣为虐?”楚汉大喊道:“既然如此,就快给老子来一剑,然后好好做人,不必依附于这个老太监了……他虽然是把持朝纲,但汉室马上也没了,他有又什么好下场?” 黄仁一震,知道楚汉是在点拨自己,下手快一些,不要被张让发觉了破绽,又在警告自己尽快寻求出路,这大汉已经无法阻挡天下人的逆反之势了! “他直到死,也是铁骨铮铮!” 忽然,黄仁心中激荡着一股英雄之气,拿着青釭剑的手不住颤动! “黄仁,不必怕他,一剑杀了便是……” 听了张让的催促,黄仁如梦初醒,回身就是一剑! 那青釭剑何等锋利,又是黄仁的猝不及防的一击,张让只来得及向后一缩,脖颈便已经被划开了,鲜血顿时染满了厅堂! 如此巨变,竟然连楚汉都没有预料到,待高丽武士们冲锋着向黄仁涌去,似乎要为张让报仇时,黄仁竟然昂然说了一些什么,楚汉听不明白,但脸色也是一白。 黄仁说的,一定也是高丽语言! 他竟然在张让身边学会了这个! 只见那群高丽武士在听了以后,便不再动弹了,只是愣愣地望着黄仁,面面相觑。 叮当…… 一位高丽武士放下了刀剑,像是一阵风吹过,麦子就会低头一般,所有的高丽武士都放下了刀剑,并且痛哭流涕! 黄仁回头,望着张让的尸体,他死不瞑目的表情,恐怕会夜夜出现在黄仁的梦中。 “张阿父……当年你见我相貌和你年幼时极为相似,以为有缘,收我入宫,做了你的干儿子,享受了荣华富贵,这份恩情,我从来都不会忘记……” “可是你为了所谓的缘分,为何杀我大嫂?她只是不同意我入宫罢了……我们黄家,也只剩下我这一棵独苗,我那寡嫂,是为了留下黄家的香火,你却……” 恩情和仇恨在黄仁的心中激荡,终于叹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扶起了楚汉。 “黄仁,你……”楚汉仍是不肯相信,喃喃道:“我又欠你一次……” “望楚大人铭记在心。”黄仁勉强笑道:“我……我要跟着你走了!” 楚汉点了点头,承诺道:“我楚汉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只是,你刚刚和这些高丽武士说了些什么?” 黄仁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 “我说,[买下你们的人已经死了,这大汉朝的争斗,与尔等无关!都回家去吧!故乡的金达莱(杜鹃花),已经开了。]” 第154章 夺嫡 守候在朱雀门外的曹操和袁绍冲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灵帝的尸体。 以及痛哭流涕的刘备,和散落了一地的红婴回春丹。 “玄德,你!”曹操当场傻眼了,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他还以为是刘备做了什么手脚。 还好司隶校尉侍立在一旁,道:“骑都尉,陛下刚刚忽然呕血而亡,是玄德在一旁静立伺候,聆听天子的遗言。” 曹操的眼神这才平静起来,而袁绍则直接得多,俯下身子捡起了一颗又一颗红婴回春丹。 “这是陛下所服用的药物吗?” 袁绍目光阴冷地望着刘备。 “没错。”刘备点了点头,“陛下临终之前,想要吃一颗,但最后……” “这是楚昭寻所炼制的丹药,没错吧?”袁绍眯起了眼睛。 曹操立刻怒斥袁绍:“本初!你在这样的场合,说出如此话语,是要陷楚昭寻于不义之境地吗?” 袁绍冷冷地望着曹操,道:“那孟德以为呢?或者,那玄德听到的呢?” 此时厅堂内一片沉寂,静待着刘备的口述。 此时他的一言一语,便足以决定楚汉是万夫所指,还是清白无辜! 刘备轻轻吐了一口气,目不斜视,道: “备并不知道这丹药是好是坏,只是陛下并没有对楚汉有什么微词。” 曹操这才哈哈一笑,道:“本初,你还有什么话说?” 而袁绍仍然一个劲儿地盯住刘备,轻声道:“竖子不足与谋!” 刘备无言,怀揣着灵帝的遗诏,走出了朱雀门。 他知道,很快灵帝驾崩的消息便会昭告天下,而自己仍然是一个没有权力、没有人手的乱世孤儿罢了。 但唯有怀中的这份[大义],定然不能假于人手! 而刘备走后,何皇后等一众嫔妃急匆匆地赶到,望着已经死去多时的灵帝,顿时哭闹一片。 一旁的曹操看得眼睛都花了,而袁绍则下跪道:“皇后,众位贵妃,本初以为,陛下之西去,并非意外,而是蓄谋之后的结果!” 说着,他拿出红婴回春丹,在众位女人面前一晃。 曹操当即变色,怒道:“本初,玄德已然说了,陛下并未对此丹药有何微词,你又如何揪住此事不放?” 但其实,曹操又何尝不明白袁绍的野心呢? 楚汉若是被天下人共击之,那冀州一片沃土,又怎能不落入袁本初手中? 可是……他毕竟是曹操,在楚汉的授意下,写了数封弹劾张让的奏书,若是楚汉被袁本初扳倒,自己先前所做的,便很难找到见证人了! 若说违背楚汉的意思,通知袁本初进击白马寺,还是为了朋友之间的面子,同时对自己的兵力没有信心的话…… 如今维护楚汉,就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声名,说实在的,和他袁绍翻脸也无所谓! 谁知袁绍也不是好糊弄的,逼迫刘备未果后,又转而在诸位妃子面前,意图栽赃楚汉! 这个时代的女人,自然耳根子软,信息又闭塞,听说过袁本初乃是天下楷模,便拭泪道:“那就请你拿个主意吧!” “等等!” 袁绍自以为得计时,何皇后忽然制止了这一切,道:“那丹药陛下已经吃了将近两月,身体也是愈发春秋鼎盛了,此时你却说那是毒药吗?” “皇后,您不知道,陛下越是春秋鼎盛,越说明此药性情猛烈,毒性也深!” 袁绍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陷害进行到底了。 “袁本初,你今日白马寺救驾,本是大功一件,但如今口不择言,难道要在党人之中引起内斗吗?” 何皇后咄咄逼人,竟然一时间将袁本初的气势压了下去。 但说起来,灵帝已死,太子不在,这天下里还真没有比何皇后地位尊崇的了! 袁绍便讪讪地不再言语,一旁的女子道:“何姐姐,至于是意外还是谋杀,先不必管,只是大汉泱泱,不可一日无君,这天子的身份,是否需要商议一番,给定下?” 何皇后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一张妖媚的脸,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王美人。 “怎么,”何皇后冷冷道:“难道陛下并没有定下太子吗?” “哎呦,”王美人笑道:“都知道辩儿是太子,可是姐姐难道没有看在眼里,先帝生前,最喜欢的便是协儿?几次他都在床边对我说,想要废长立幼呢!” 何皇后咬牙,这王美人所言倒也不假,若非自己亲和待人,笼络了一帮后宫的姐妹为刘辩说情,废长立幼之事,还真不好说! 转眼间,众人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从哭丧灵帝的悲怆到如今争权夺利的剑拔弩张,也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大抵皇室之中,向来都是如此残酷吧? 霎时间,妃子们分为两派,一派是同意以先帝的心思为重,将陈留王推举为皇帝,一派自然是不同意废长立幼,说此举是礼乐崩坏的开始,其实内心,则是希望何皇后统领后宫,胜过王美人那个狐媚子。 如此一来,曹操和袁绍便自觉地离开了朱雀门,如此皇家秘辛,自己是无法去听的了! 直到走出朱雀门,二人都一言不发,甚至仰望着洛都的火光,以及头顶的星空。 “本初。”还是曹操讪讪地开了口,道:“我不是不知你的心意,何况楚昭寻此人凛冽凶猛,也的确为我所忌,但……若是胡乱安插一个罪名,于心何忍?” “许氏兄弟说你是清平之能臣,乱世之英雄。”袁绍淡淡道:“如今,还不够乱吗?” 曹操一怔,知道袁绍的意思是要他为自己考虑,便叹了口气,大踏步地离开了。 而袁绍的目光闪动,则是紧盯着朱雀门里的太医院。 那里是天下最负盛名的郎中,所聚集的场所。 他想了想,便向太医院走去,步履轻快。 而张府中,驱散了高丽武士之后,楚汉与黄仁搀扶着出门,楚汉问道: “黄仁,你是否知道,那张让所倚靠的究竟是谁?他总不会是相信我的!” 黄仁淡淡笑了笑,道:“自然不是,说实在的,我看不懂你和张阿父……张让的关系,你二人若即若离,竟然也能促成白马寺之乱那样的大事,也算是一件奇闻。” “至于张阿父真正信任的……” “是王美人。” 楚汉的眼睛急剧地缩小了,道:“王美人?张让将赌注押在了王美人身上?” “准确地说,”黄仁点了点头,“是陈留王!” 楚汉这才恍然大悟,不自觉提高了声音,道:“张让那厮,心中想的竟然是废长立幼的勾当!” “然也。” 楚汉心乱如麻,但他还并不知道灵帝已经驾崩的事实。 只是从另一个时空的轨迹来看,即使阻止了这场废长立幼,那刘辩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至于天下,也终究是陈留王的。 但,若是任由废长立幼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刘辩自不必提,甚至会牵连何皇后、何进、万年公主…… 楚汉猛然抬头,道:“黄仁,我们现在就去朱雀门,面见圣上,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你楚大人的决策,想来是好的。”黄仁点了点头,“何况你身上的毒,虽然不至于将你杀死,但行动不便,也必须尽早救治。我们也可以去一趟太医院。” 于是二人便相互搀扶着向前走去,尚不清楚将会面临的,是怎样的风波。 第155章 指认 当楚汉和黄仁赶到朱雀门,已经是深夜了。 而在尚未抵达朱雀门的时候,楚汉看见了许多身穿白衣的人。 “嗯?”楚汉的头脑还因为箭伤而昏昏沉沉,向黄仁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仁显然是在宫中待得久了,也疑惑道:“难道是哪位贵妃西去了?” 若是寻常,这里是不会允许身穿白衣之人来来回回地行走的。 白衣不祥,乃是大忌讳。 忽然,一人拦住了二人的去路,道:“是谁?夜闯朱雀门,难道不要命了吗?” 此时夜色深沉,灯火稀落,楚汉只觉得此人的声音异常熟悉,转念一想,道:“可是孙文台孙兄么?是我,楚昭寻!” 那人似乎惊讶不已,连忙吩咐手下将火把凑近了一些,道:“真是昭寻?你……你受伤了?” 楚汉看见孙坚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不由得道:“孙兄,难道你没有和大将军一起去查封那些张让的朋党吗?” “自然是去了。”孙坚一把扶起楚汉,令黄仁松了口气,道:“只是昭寻,你不知道这件事有多难。” “难?”楚汉皱眉道:“难不成还有拘捕的家伙在?” “没有。所有人一看见刀剑,全都屁滚尿流了。” “那可是他们不承认自己和张让的关系了?” “也没有,毕竟一开始他们还以为与张让之间的关系可以帮助他们免遭劫难,所以哪里用得上逼供?全都在一开始就自报家门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楚汉哭笑不得道:“人赃俱获,有什么难的?大将军手下的兵还有不够用的?” 孙坚深深看了楚汉一眼,道:“而是他们往往都会在半路上,再供出几个人的名字来。” “抓呀!”楚汉一拍大腿:“多多益善!” “多多益善?”孙坚怒道:“整个洛都的大小官员你可知有多少?他们互相举报,互相牵连,竟然有十之八九的官员,都是十常侍的爪牙!先不提大牢的空位置究竟有多少,若是这么多的官员都空缺,你可知天下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乱子?” 楚汉被孙坚当头棒喝,这才哑然,喃喃道:“我忘了还有这一层,纵然他们都是尸位素餐之人,也还是……也还是有些用处的。” 一旁的黄仁也幽幽道:“楚大人,其实当日我并没有机会和你说明,张让给你那个名册时,其实是有恃无恐的。他知道,不管怎样,党人不能对这样大的风波坐视不理,而依陛下的性子,也多半会嫌弃麻烦,草草了事啊。” 张让! 楚汉怒火中烧,道:“就算我被他摆了一道,那现在难道因为此事不好办就不办了吗?这么多的蛀虫,大汉会被祸害成什么样子?我相信大将军定然可以做出正确的决策!” 孙坚望了望楚汉,又看了看黄仁,似乎有些开不了口。 “文台,你说,大将军是不是先将这些人关押起来,再由文绕公、卢师等海内名儒举荐优秀的学子,先去任上应急,之后再慢慢培养、筛选、提拔……你倒是说话呀!” “昭寻,其实……”孙坚终于下定决心,道:“大将军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将那些人放了,并且告诫他们不许作恶,否则回过头来,便是一顿整治……” “什么?”楚汉气得甩开了孙坚的手,怒道:“这他妈还是奸人当道的事吗?简直是百鬼夜行!何进是个和稀泥的主儿,那皇甫将军呢?卢师呢?还有你孙文台呢?好好的江东猛虎,现在是什么德行?” 孙坚忍住怒气,又重新扶住了楚汉,道:“可你也得替他们想想。楚昭寻,你所做的,自然是对的,但是对的事,就一定可以去做吗?有些事会伤了大汉元气的!病人和死人,当然还是病人要好一些!” “大汉元气……大汉哪里还有什么元气!”楚汉咬住嘴唇,自己与张让辛苦周旋换来的情报,竟然被这样荒废了,他心中实在苦闷! “我知道昭寻你一直认为,天下间群雄割据的场面即将到来,若不趁机整顿这些奸人,也都是祸国殃民的主儿……”孙坚苦笑道:“以前我不相信的,可是如今我信了……” “那孙兄为何今日方才相信呢?”楚汉目不斜视,思索着自己下一步应该走的路。 “因为今日,天子驾崩了……” 楚汉的脚步停住了,疑惑地望着孙坚,道:“文台,你刚刚说什么?” 孙坚以为楚汉深受灵帝喜爱,此时是在担心自己今后的归宿,便道:“天子驾崩了,那时候,他的身边只有刘玄德,谁也不知道是如何西去的……” 楚汉心乱如麻,脑海中浮现起灵帝的面容来。 有一说一,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好皇帝,甚至也很难当做一个好人来看待! 但毕竟,在另一个时空中,他可是活到了公元189年,比现在足足多了四年!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介入,他就少了四年寿命吗? “陛下最后,有没有说什么呢?”楚汉喃喃道。 “并没有,但有一件事是难以启齿的……”孙坚眉间忧色大起,道:“陛下的脚边,散落着你炼制的丹药!” 楚汉早有预料,这红婴回春丹和历史上的红丸,其实区别不大,但是他有自信,那里面毕竟有一些吊命的药物成分在,据楚汉估计,至少可以让灵帝再坚持十年! 怎么会就死了呢? “那他一定是没有吃,才去世的。”楚汉自言自语,“我想,我明白灵帝对我的怨恨了。他是恨我自行其是,白马寺动乱,又火烧赵府,手刃张让。” “现在已经说不清楚了,”孙坚道:“即使刘玄德转述,天子临终前并没有表达什么对你的不满,可是以袁氏为代表的党人,已经将你楚昭寻认定为是谋害天子的凶手了!” 楚汉微微一怔,想到是袁绍的手笔,自然也不惊讶了。 三人向前走着,不意间来到了明德殿。 而大殿门口,站立的,却是一群手执刀剑的士兵。 孙坚一愣,大骂道:“你们这群瞎了眼的,不认识孙司马,还不认识楚将军吗?手执凶器在明德殿门口,是何居心?” 众士兵并不理会,而是让出一条道来,在他们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 “罪臣楚汉,你还不俯首认罪吗?” 袁绍中气十足,身穿白衣,将话语传到了整个朱雀门。 一早就知道袁绍会发难,但没想到会如此快的! “袁本初!你妄称党人领袖,所作所为,岂不都是为了争夺一些利益?”孙坚看不过去,大吼道:“现在让出一条道儿来,我要带楚昭寻去太医院的!” “太医院?干嘛如此麻烦?”袁绍冷冷一笑,闪过身去,只见一排身穿白衣的郎中,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 “这就是太医院的所有名医,我都给你们请来了。” 孙坚一时拿不准袁绍的用意,而楚汉已经大概猜到了,只是默默望着袁绍,道:“好一个天下楷模袁本初……” “何须你这罪臣夸奖?”袁绍冷笑一声,推出一位样貌仙风道骨的郎中来,道:“王御医,请你说说,在陛下的龙体中,你有何发现呐?嗯?” 这最后一个“嗯”字,直把王御医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清了清嗓子,道: “陛下猝然长逝,举国齐哀,只是老儿吊唁之时,发觉事情极为不对……” “噢?那具体是什么事情不对呢?”袁绍的笑意越发浓烈了。 王御医又打了个冷战,望着台阶下眼神冷冽的楚汉,尚在茫然地孙坚和黄仁,缓缓道: “经我与一众同僚的诊断,陛下并非旧疾难医,而是……而是活生生被那红丸毒死的……” 第156章 追杀(上) 即使楚汉不知道先前袁绍已经逼问过刘备,煽动过诸位嫔妃,此时他也能看出,袁绍是真的要自己死。 这群御医又怎么会断定红丸是毒药? 配方是于吉写的,楚汉敢打赌,除非这个朝代的华佗、张仲景亲来,普天之下,再无第三人能笃定,那些催情的成分是毒药,何况别的成分都是滋补的药物,而且搭配得极为合理。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袁绍或是以武力,或是以财物,或是以大义,逼迫这些御医说了假话,目的就是将楚汉制造成一个“天下共击之”的小人! 试想,被天子选中的少年英侠,竟然献上可以致天子于死地的药物,并且在阻止了一场极大的动乱之后,天子恰到好处地死了…… 任谁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少年乃是大奸大恶之辈吧? “这位太医……”楚汉冷冷道:“你既然说那是毒药,在我呈贡之时,先帝也交给了你们太医院检验过的,为何不做什么声张,而是任由陛下吃了被毒死?如此说来,你们岂不是我楚某人的共犯?” “这……”那太医喏诺不敢言,不住地打量着袁绍。 “事到如今,还想把这潭水搅浑吗?”袁绍冷冷一笑,手中拿出一块竹简来。 “太医院十九人,已经在此签署了名字,你楚昭寻毒害天子的大罪,恐怕不久便传遍天下了!” “袁绍,只是一个小小的冀州而已,一定要做到这样吗?”楚汉不由得无奈道。 “你如今还说什么傻话……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冀州呢,楚大人?”袁绍睥睨着楚汉,已经和《三国演义》中的那位袁绍,有了截然不同的气质! 孙坚大怒,却被黄仁拦下,低声道:“袁绍本就兵力繁多,据说此次,他还联结了弟弟袁术的部队,这洛都之中,恐怕无人可以掩盖其锋芒了!” “那又怎样!”孙坚甩开了黄仁,道:“难道便任由他将楚昭寻诬陷成这个样子吗?” 楚汉并不言语,忽然道:“你二人先走吧。这里,我恐怕是走不掉的……” 孙坚、黄仁一起大惊,但想来也是,既然袁绍将戏做到了这般地步,又怎么允许楚汉逃脱呢? 同白马寺中,党人要灵帝当场处决十常侍一般,纵虎归山,总是不明智的! 孙坚见状,立刻背负起楚汉,转身便逃! 楚汉的头昏脑眩的症状,越来越深了,竟然连孙坚的背负都挣脱不开,只是怒道:“孙文台!老子不用你管!给我滚!滚!” “听不见!”孙坚汗流浃背,而身后的黄仁气喘吁吁地跟着。 袁绍竟然也不慌不忙,只是一声呼哨,那台阶之下,竟然又冒出了三五百人! 为首一员大将,正是颜良! 他按着剑柄,眯着眼睛道:“孙司马,你背负一名罪臣,和一位阉人余孽……意欲何为啊?” 孙坚吐了口唾沫,大骂道:“北地蛮子,还想动武吗?” “并非动武,而是执法!” 颜良身旁,竟然又跳出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相貌与袁绍全然不相似,但却自称袁术。 楚汉细细打量着他,只觉得此人颇为符合“道中恶鬼袁公路”的名声,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河南尹,你秘密举兵来到洛都,与你的兄长合作一块,这难道不是谋逆吗?”孙坚见到袁术也在场,不由得暗叹一声,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楚汉。 “怎么,白马寺之时,若是没有我们救驾,先帝是死于楚汉的毒药,还是宦官的火药,都不好说呢!” 袁术奸诈地笑着,与他那道貌岸然成为天下楷模的兄长相比,他是装都懒得装了。 “可惜我江东男儿,并不在此处,而是同何大将军一起扫清余孽了……” “否则焉能让如此跳梁小丑作怪?” 孙坚恨声不已,但袁术的士兵,和身后袁绍的士兵,都渐渐围了上来。 其实若非楚汉的身手天下皆闻,他们一早就上手了,何苦先等着合围之势呢? 即使楚汉病恹恹地靠在孙坚的背上,袁绍也没有靠得更近一步! “兄长,还不动手吗?”袁术遥遥地喊着,“杀了这个小鬼,当真是很难的事吗?” 袁绍喜怒不形于色,淡淡道:“动手吧!” 一声令下,这朱雀门的台阶上,不下千人,竟然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妈的!” 孙坚腾出一只手来,拔出宝剑,大笑道:“楚昭寻,我孙坚要报恩了,只是委屈你,一起死吧!” 连黄仁都从楚汉手中接过青釭剑,脸上也是一片惶恐——手刃张让又如何呢?他也才十五岁啊。 就在士兵们见到楚汉并没有反应,愈发嚣张之时,就在楚汉万念俱灰,心中再也没有了生的希望之时,夜空中忽然响起一声呼喊: “谁敢放肆!” 语音清脆,不怒自威。 众人回头望去,不由得呆住了。 只见月光之下,一位身穿华丽服饰的少女,犹如牡丹一样浓艳,只是年纪尚小,假以时日,定是倾国倾城的人物! 袁氏兄弟有个好家世,自然是认得她的,便躬身道:“臣罪该万死,打扰了万年公主清净!” 万年公主咬着嘴唇,指着楚汉道:“你们为何要杀他?” “公主有所不知,他用药毒害先帝,罪不容诛,太医院也是鉴定过的……”袁绍不知万年公主为何也对楚汉施以援手,嫉妒之余,自然将前因后果讲述得清清楚楚。 “毒害父皇?”万年公主先是睁大眼睛,继而坚定地摇头道:“不会的,父亲称赞楚昭寻乃是国之栋梁,何况……何况食用了楚汉的丹药以后,他的气色的确好了许多!” “可是事实俱在,公主殿下何必为他开脱?”袁绍提高了声音道:“陛下也只是被奸人蒙蔽了视听,至于气色的好转,多半也是饮鸩止渴罢了!” “并非开脱!”万年公主像一头敏捷的小豹子,忽然站在楚汉身前,大声道:“你们可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他是我的未婚夫,是大汉朝的驸马爷,你们尽可以去向何皇后求证,父皇生前亲口所说的!” 袁绍和袁术的神情各不相同,前者是恍然大悟,后者便是惶恐了。 如今灵帝已死,不管是刘辩还是刘协继位,那么万年公主都是大汉的长公主了! 在汉朝,长公主的地位有多么尊贵,可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难道为了除去一个冀州牧,要得罪长公主吗? “兄长,我们……” 袁术虽然平素最不服的就是这位异母兄弟,但大事上,还是很尊敬他的。 “不可功亏一篑!”袁绍咬牙道:“楚昭寻乃是人中龙凤,今日不除,日后必生大患!” “可是……” 袁术还是犹疑不定,甚至袁绍口中强硬,心中也不免打鼓。 这个天下楷模的身份,他是不忍心丢下的,违逆长公主可是大忌! 此时万年公主见自己震慑住了袁氏兄弟,也顾不上方才大声宣布楚汉乃是驸马爷的羞涩,皱眉道:“你们还不快走?我在此处拦着!你们先去寻义母以求庇护吧!” 孙坚、黄仁哪里知道万年公主的义母是谁?楚汉却道:“不可再将何皇后拖进这摊浑水……如今最好的破局方法,乃是何大将军、皇甫将军、卢师三人能到来一人,便是没有兵权的文绕公或是杨公至此,袁绍便不可执掌大局了!” 可是洛都如今混乱不堪,他们又在哪里呢? “对了,”楚汉忽然笑了笑,“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看。” 万年公主一愣,登时脸红过耳,娇嗔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等心思?” 但内心自然是甜蜜的。 这件公主的服装,可是楚汉送给自己的礼物。 或许自己天煞孤星的身份传扬出去后,再也没有人和楚汉一般,对自己温和而无所求地说话了吧? 双方僵持不下,孙坚也并没有气魄大踏步地突出重围,如楚汉所言,等待救兵才是最优解。 此时,救兵来了,但却和他们想象的并不相同。 “万年公主,先帝驾崩时,备在一旁悉心照料,他说过,要革除楚昭寻的驸马身份,我想传令官,并没有及时通报与你……” 袁绍心中一喜,回头大笑道:“刘玄德,你到底还是藏了一手,没有和我或者曹孟德说实话!” 只见刘关张三人也是一身缟素,领着不到一百人,慢慢走上台阶。 张飞最是性急,瞪着颜良道:“你领兵围住楚昭寻干什么?人多欺负人少吗?来来来,你张爷爷和你大战三百回合,不敢去的便是狗贼!” 颜良自然也是大怒,拔出剑来吼道:“张黑炭,难道老子怕你?” 楚汉心道:“你还真是打不过他……” 张飞、颜良争执不下,而万年公主已经脸色苍白,道:“你……你唬人的,父皇并没有如此说,你……你也是想害他!” 刘备不答,眉眼低垂,袁术却道:“万年公主,先帝可是为了你好,否则与这等狼子野心之辈定下婚约,难道还有什么好日子吗?甚至我大汉的江山,恐怕都会受到牵连!” 万年公主怔怔地流下眼泪,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这眼泪是为了难以保护楚汉而流,还是自己和楚汉的婚约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成为了镜花水月,令她感到伤怀和寂寞。 “既然如此,万年公主请不必站在楚汉身前,罪臣当诛,臣义不容辞!” 袁绍说着,便挥手下令,士兵们再次逼近了楚汉。 “你们……都快走吧……文台兄,请你一定要护送万年公主……” 楚汉虚弱地说着,他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能忍住困意——他也知道,若是自己一觉睡了,恐怕也不会醒来了! 孙坚咬了咬牙,果然放下了楚汉,躬身道:“公主,此地不宜久留……” “我不!” 万年公主几乎是喊着说出了这句话,泪眼迷离道:“他……他是个好人,好人怎能错杀?” “然也。” 说话的,竟然是刘玄德。 他带领二位义弟,站在了楚汉的身前。 “玄德,你……”袁绍微微睁大了眼睛,道:“你揭发了他不是驸马爷的身份,又为何阻止我治理他的罪?” “楚昭寻不是驸马,乃是先帝的遗言,备自然不能篡改。” “但以备的内心,楚昭寻并非罪人,就算你袁本初勾结了十九位御医,要诬陷他毒害先帝,也不会改变大义所在!” 刘备凛然站立,令袁绍瞠目结舌,咬牙道:“果然,你我始终不是同路人……” “一起砍了!” 第157章 追杀(中) 楚汉也不由得深深看了刘备一眼,他似乎更了解这个人的性格了。 至少在看到袁氏兄弟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故人时,他刘备还是不含糊的! 只是他只带了一百士兵,又如何能抵挡这千人之众? 但毕竟关羽、张飞二人是万夫不当之勇,甚至刘备、孙坚也都是能打的主儿,一行人竟然包围着楚汉、黄仁、万年公主,且战且走,生生走下了台阶! 袁氏兄弟自不必说,颜良身为袁绍手下第一猛将,竟然攻不进去,自然气急败坏。 “主公,放箭吧!”他想也没想就如此建议。 袁绍气得想砍了他,“万年公主在此,你我怎敢放肆?” “楚汉!楚汉!”刘玄德一边挡住一名敌军的枪头,一边呼喊:“你且走吧,万年公主自有我来护送!” 楚汉待在圈子里,竟然勉强才能站稳脚步,暗自恼恨:“可惜我中了毒,脑海里虽然有天下无双的医术,苦于没有药草……” 他知道自己只会成为这些人的累赘,便点头道:“今日不能与三英并肩作战,实在遗憾!那就来日方长吧!” 关羽、张飞哈哈大笑,而刘备则冷冷道:“楚昭寻,下次见面,也许立场就不相同了。你需谨记,这大汉江山,不可胡作非为,否则刘玄德第一个不饶你!” 楚汉一愣,也是纵声狂笑,道:“玄德兄,天下英雄,受我敬佩者寡,你算一个!” 刘备再不言语了,关羽则道:“昭寻,待会儿我会杀出一条路来,时机稍纵即逝,你需要好好把握。” “明白了,关二哥。”楚汉坚定地点了点头。 张飞和颜良杀得兴起,大叫道:“楚贤弟,这个颜良打不过我!以后,再一起打仗、喝酒吧!” 颜良气得冒烟儿,手上加紧,张飞便没有余裕和楚汉对话了。 楚汉几乎是眼眶湿润了,道:“三位恩情,楚汉谨记。大恩不言谢,日后……” 彼时四面楚歌,凶险至极,楚汉后半句[把酒言欢]就再也没有说出口。 孙坚则笑道:“楚兄弟,你的恩情,我想孙某人也还清了!日后若是兵戎相见,你可不要留情,也不要怪哥哥狠毒啊!” “自然不会。”楚汉淡淡一笑,“如今是我欠着文台兄的恩情了!” 而自始至终,万年公主只是呆呆地望着楚汉。 “公主,再见啦。”楚汉仍是漫不经心地笑笑。 万年公主实在爱看他这幅潇洒神色,此时又恨极了他,眼泪就掉了下来:“快走吧。他日,我定将和义母一起,为你平冤昭雪!” “那倒不必了。告诉你义母,小心提防王美人……她或许会害你们!” 说罢,恰好关羽一声大吼,刀砍数人,就势一推,真的露出一条缝隙来,可以供给楚汉和黄仁逃脱! “走!” 这一声[走],乃是刘关张三人异口同声,楚汉再也没有回头,和黄仁相互搀扶着,就跌跌撞撞地下了台阶! 朱雀门的台阶一共是三百二十四节,却是楚汉走过最漫长凶险的路! 见黄仁仍在回头张望,楚汉冷冷道:“不必看了,男子汉的决心,是可以付出生命的。” 黄仁便警醒了,拖着楚汉向前奔走。 二人踉踉跄跄,可是远处喧哗不止,近处却静得像鬼,实在凄凉彷徨,深怕路旁窜出什么人来,一刀结果了二人! 忽然,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二人立刻伫立不动,甚至背转身去。 “楚昭寻!楚昭寻!你个小王八蛋还不过来!” 这声呼喊充满了惊喜和焦急,不是田元皓更是何人? 楚汉凑进了些,也是热泪盈眶,道:“老田!你怎会在此处?” 只见马车夫正是陈平,而挑开帘子的两人,一是田丰,一是白素,都是惊喜交加的神色! “快上车!”田丰只是喊着,而陈平已然下车,将楚汉和黄仁一把抱起,塞进了车厢,就此向前奔去。 “是刘玄德派人通知我们的。”田丰此时才有余裕将事情娓娓道来,“他说主公一定会去朱雀门,而袁氏兄弟图谋不轨,主公一定会在朱雀门有难,让我们来此接应。” 楚汉一愣,感慨道:“我这师兄其实……迂腐了一些,但人还是不错的。” “楚大哥,你的身体……”白素见自己为楚汉织就的新衣上面全是血迹,便知道他经历了一场险恶的交锋,但楚汉四肢尽毁,也可以自己长回来,这次为何如此虚弱? “我中了毒……提不上来力气……”楚汉苦笑道:“但好在性命无忧,我们只要逃出洛都,寻到一个药房,我便可以自行配制一方解药出来,不碍事的……” “对了,这位是……”田丰指着黄仁。 若不是他们看见黄仁始终搀扶着楚汉,是友非敌,才不会让他上车呢! “田先生贵人多忘事,小人黄仁,在冀州是和你见过的……”黄仁淡淡一笑,向田丰拱了拱手。 田丰一愣,连忙赔罪道:“是我糊涂了,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你长高了这样多,脸也有很大的变化……” 于是楚汉将黄仁如何手刃张让,如何救自己脱困的经过讲了一遍,众人都是惊奇不已,白素看向黄仁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份感激。 马车有条不紊地行驶着,楚汉从帘子的缝隙向外望去,这才明白为何大将军何进、皇甫嵩、卢植都没有闲暇去朱雀门了! 只见洛都之内,四处有呼喝咒骂之声,不管是平民百姓,或是高官贵族,都是一片凄惨的神色,而士兵们也都是一片苦不堪言的嘴脸。 很简单,张让的朋党布满了洛都,而受到牵连的人实在太多,这阵仗太大了。 尽管何进已经施行了退兵以保稳定的政策,但不少被揪出来的官兵,为了自保,还是打点了行李,向别处寻求生计了。 “陈平,停一下。”楚汉在车厢中喊道。 马车停下,楚汉挑着帘子问道:“小哥,小哥,请问你们为什么都要往外边跑?” 那人见楚汉年轻,但却是个坐马车的,便解释了几句:“小兄弟,你不知道吧,这洛都呀,可是要变天啦!” “为什么?”楚汉不解,道:“今日在白马寺诛杀了那些宦官,不是对咱们老百姓极为有利的一步吗?” “唉!”那人道:“你并不知道其中的深浅,今日虽然十常侍已死,甚至张让都被一个叫做楚昭寻的人杀了,但满朝官员,哪个没有和十常侍有所勾结的?” “既然有勾结,听朝廷的意思,也是要严惩的……难道还有什么后患吗?” “后患?眼前已是燃眉之急了!”那人一片苦笑,道:“这些官员听说要惩治他们,辞官的辞官,还乡的还乡,倒是把洛都中的产业全部变卖出去了!我们这些生意人,原本租一处大宅子做客栈的,此时也被赶出来了,唉,没有活路啊!” 众人静静听着,都望着楚汉,楚汉不由得脸色苍白,笑道:“小哥若是忍耐一些时日,洛都中奸人散尽,又是一片新气象,难道不比奔走他乡更好吗?” “你忽略了一个道理。”那人愤愤不平道:“无官不贪!现在这些洛都的官员,贪是贪,可是胃口已经填满了!难道新来的官便不会向我们索要什么吗?” “还是会的!他们还是会找我们收取没有名目的税款,还是要找我们索要人力和物力,甚至倒霉了,新上任的官员乃是刚刚从太学里毕业的小伙子,还不得上街抢几个姬妾泄泄火?” “所以与其将这些个贪官端了,换上一批没有被喂饱的贪官继续贪,还不如保持现状呢!” “再喂养一批官,我们还能活下去吗?索性去别的郡国罢了!” 楚汉听着,实在是一身冷汗,不由得放开了手,任由那人背着行李离去。 目之所及,尽是一些流离失所的人们,还有跟随那些官员离开的奴仆。 而那些官兵,则是一边疏散群众,一边管理秩序,却又免不得私闯民宅,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搜刮——兵也穷啊! 站在人流里,楚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忽然,人群里不知哪里飘来一句,“唉!真想知道那个楚昭寻,安的是什么心啊……我已经六十七岁了,竟然还要背井离乡……” 楚汉更是快把牙齿咬碎了。 田丰上前拉住楚汉,叹道:“主公,我们也没有想到洛都会腐坏成这个模样,你的心是好的,只是这剂猛药,洛都吃不消罢了……” “是啊楚大哥,”白素也安慰道:“你不要放在心上,是他们误会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都没想到,楚汉竟然会发出一阵狂笑! “是我自以为聪明,撺掇了何进去诛宦,去斩草除根,可惜到头来,都不如他大智若愚的[制衡]之道啊……” 楚汉摇头苦笑,何进此时,会不会恨自己呢? 想来何进、卢植、皇甫嵩三人,也在为解决大大小小的不安定事件,而焦头烂额吧? 正在此时,斜刺里杀出一队兵来,直冲楚汉而来,呼喝道:“捉拿罪臣楚昭寻!” 为首一人,正是袁术! 想来是刘备等人抵挡不住他们的攻势,袁氏兄弟满城搜索,就是要将楚汉杀死在洛都吧! 众百姓虽然很想看看传闻中的楚昭寻究竟是何许人也,只是官兵的冲杀对他们的恐惧更深,便一哄而散。 在洛都的铜驼街上,田丰连忙将楚汉和白素塞回马车上,催促陈平快快驾驶。 没想到,陈平只是呆呆地望着袁术等人,没有任何动作。 “快呀!”田丰怒道:“你傻了不成?” “来不及了……”陈平喃喃道。 “难道要坐以待毙吗?”田丰气不打一处来,不明白陈平为何在此时掉了链子! “田先生,你来驾车吧。” 陈平忽然将田丰抓到了车夫的位置,拍了拍马屁股,眯着眼睛。 “我来挡他们一会儿。” 众人都是大惊,楚汉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抓住陈平吼道:“你疯了吗?他们足足带了五六百人,你一个人去送死吗?” 陈平望着楚汉,笑了笑:“我从前可以为赵忠守住赵府的大门,今日又为何不可以为你,守住这条铜驼街呢?” 楚汉无言以对,夜色遮盖住了陈平的面容,正如他的名字,其实他是一个平凡到你难以从人群中挑出他的一个人。 见袁术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田丰咬牙将楚汉拉回了车厢,就势鞭打了马匹。 “嘶————” 马儿吃痛,四蹄飞扬,转眼间就将陈平甩在身后! 田丰咬着牙一言不发,而白素、黄仁都已经偷偷抹起了眼泪。 楚汉则回头大吼道:“陈平,你这个憨货!你以为老爷我是看上你了吗?当初收留你,不过是为了探听先帝朱雀门遇刺,究竟是不是赵忠的手笔罢了!你……你这是愚忠,愚忠啊!” 楚汉喊道嗓子都哑了,只是他连陈平都看不见了,又何谈去确认自己的话有没有传达到呢? 而陈平,则是从路旁的杂货店里,拿出一把铁锹,严阵以待。 夜风中,他似乎听到了楚汉的呼喊声,但也只是微微一笑便了事。 士为知己者死,他陈平这一点,其实很不平凡。 袁术等人举着火把,却看见前方有一人持着武器伫立,威风凛凛! “什么人?”袁术皱了皱眉,便招呼左右将此人砍死。 “啊————————” 陈平一声大吼,举着铁锹就向先头二人的马头砸去,顿时血肉横飞,竟然将战马的天灵盖打碎了! 一众士兵都大骇,战马更是受惊,望着这个不知来路的家伙,等着袁术发令。 “都愣着什么?”袁术怒道:“没吃饭吗?” 于是众人又一哄而上,将陈平包围…… 快要抵达洛都城门的时候,楚汉再次听到了马蹄声,显然是向着自己追来。 楚汉心中忽然痛如刀绞,但不动声色,轻声道: “陈平他……他死了。” 第158章 追杀(下) 众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纵然陈平素来话语不多,也参与不到他们之间的讨论中去,可是舍生求义的做法,的确折服了他们。 而马蹄声的逐渐靠近,令楚汉不由得一叹,道:“田先生,我想他们也不会急着杀我,否则大费周章而不能做出某种表率或者宣传,也太亏了。” “所以呢?”田丰冷冷道:“难道你是想让我把你放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良策吗?” “放屁!”田丰难得爆了粗口,“把你放下去,我田元皓背上一世骂名?我呸!” 楚汉笑了:“可是你有辱斯文,不也会背上骂名吗?” 田丰便一言不发了,而是使劲地抽动着马匹。 “老田,这可是我的马……” 若非黄毛瘦马神骏,众人早就被追兵赶上了! “嘭!” 一支箭射在了马车的木板上,众人心中都是一凛:“敌军已经距离自己一箭之地了!” “楚昭寻!还不快快受降?”袁术在后面得意大叫,“是不是还想死去几个对你忠心的部下啊?” 楚汉顿时怒不可遏,手指捏得咯吱作响,道:“袁公路,袁公路……你我素不相识,但我若不杀你,难慰陈平在天之灵!” 白素看得一阵揪心,握住了楚汉的手。 “城门到了!” 田丰一声大喊,众人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袁术这些大批人马离开洛都,是需要文牒的,折腾不少时间,足够他们这一辆小小的马车躲藏在什么地方了! 只是他们发现,城门紧紧关闭着,还有不少将士在把守。 “开门!”田丰情急之下也不顾礼数了,大叫道:“我们是冀州的客商,要回去的!” 那守城之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便道:“上头有命令,今日洛都混乱,不少人都要出城,但若是没有正式的理由,一律不准!” 田丰急得拱手相求:“兵爷,若是我们一家堵在这里,就是要命啊!你听,身后那群逆贼,还要追杀我们呢!” 那士兵傲然道:“老先生别怕,看你也像个读过书的,不管谁来,焉能没有王法?我必为你们主持公道!” 田丰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可是如今,也只能相信这位士兵能够秉公办事了。 “哈哈……”袁术等人终于追了上来,笑道:“终于还是被我追上了……” “是谁!”那士兵喝骂道:“宵禁时刻,还要纵马奔驰,难道目无王法了吗?” 袁术听得吹胡子瞪眼的,就算抛开家世不谈,他也是正宗的河南尹,岂是这样一个守城小兵所能颐指气使的? 当下便寒着脸道:“我是河南尹袁术!如今追查犯人到了此处,难道你要包庇他不成?” 那士兵便道:“河南尹?洛都乃是天子脚下,大小官员,无一不是秉公守法,犯人也该由司隶校尉去抓捕,为何由你越俎代庖?” “再说了,”那士兵又骄傲道:“我们的主公乃是张让张大人,河南尹又算得了什么?” 此言倒是令车中的黄仁和楚汉一惊,这才想起来,交付了兵符以后,张让可不就是管着城防的兵马? 不意竟然在此处撞见! 黄仁暗暗叫苦,楚汉连忙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不必惊慌,且看他们如何应对!” 袁术听了,便和身边的副将一起大笑:“小小守城士兵,竟然也口出狂言。莫说先帝已经于亥时驾崩,便是你们的张大人,也已经死于非命了!” 众守城军士不由得一起大惊,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何须欺骗你们这帮小丑?”袁术傲慢地用马鞭一指,“去问问车中的人吧!这两起大案子,都与他有关!” 那士兵虽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只是见今日洛都争端四起,而恪守上级命令而已,如今将信将疑地挑开了车帘。 看到面色苍白的楚汉时,只是以为他是一个少年,不以为意。 看到白素姿色不俗,不由得心中痒痒。 再看到瑟缩在一旁的黄仁时,不由得一愣,道:“你……你是常常在张大人身边的,我见过你!” 黄仁一声干笑,道:“这位大哥,小弟名为黄仁,之前是张常侍的随身近侍……” “噢,原来是黄大人……” 那士兵知道这样的贴身人物是惹不得的,便道:“那我且问你,张大人是真的死了吗?” 黄仁苦不堪言,知道无论如何,自己的行径都是可耻的,如何能在这群被张让安抚了的士兵面前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没想到一旁的田丰却忽然冷笑道:“你这个丘八,真是蠢极了。若是我们杀了张大人,难道还会将他的随身近侍收在一旁?此情此景,自然是这群追兵想要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了!” 听得楚汉不禁暗暗赞叹:“老田,你总算放下架子,出了一个计策了!” 尽管他知道,这是极不符合田丰的性子的。 那士兵听了,也深觉如此方才合理,若没有这一千来人,又如何杀得了家将众多的张让? “是真的吗?黄大人?” 那士兵摇着黄仁问道。 黄仁苦笑一声,顺势做出胆怯的样子来,扫了正在吹胡子瞪眼的袁术一眼,道:“我不敢说……” 那士兵大怒,便直视着袁术,道:“你这贼子,竟然还要栽赃陷别人,传说今日白马寺巨变,党人要杀死十常侍,但我们张大人可不在其中!你们这是要谋反吗?” 乖乖,不问皇帝是怎么死的,先问了张让,可见张让定然是以极大的利益,捆住了这帮丘八。 楚汉猜想得到,这一定是张让爪牙的后备力量。 袁术虽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苦于他一个纨绔子弟,又没有曹操那样的手段,更没有袁绍那样的气魄,只是一个劲儿地嚷嚷:“不是我!是他们!是他们!” 那群士兵早就看袁术飞扬跋扈不顺眼,想到若是为张让报了仇,今后大概也可以扬名天下,在军队里跳个级,便大吼道:“拿下此人!” 一窝蜂地,竟然冲着袁术围了上去! “唉!你们!你们……”袁术无奈,但也只好迎战,片刻后两军便混战起来。 楚汉等人虽然暂时摆脱了危险,但城门紧闭,面前混战不已,却也无路可退! “何人在此喧哗?” 似乎是看到了这里的骚动,一队士兵又朝着此处而来。 而楚汉则立刻警醒,看到了领头之人,正是张辽张文远! “文远!文远!”楚汉招呼道:“是我!” 张辽目光一偏,继而大喜道:“楚大人,你叫我好找了!” 纵马来到楚汉等人身边,张辽道;“何将军听说了你如今受困的局面,便派我来领一支队伍寻找,只是刘玄德并不知道你们往哪个方向去,这才来得迟了!” “大将军此时何在?”楚汉低声道:“我被袁氏兄弟盯上了,现在恐怕暂避锋芒才是上策!我想回冀州。” “大将军也是如此想法!”张辽点头道:“我便是来护送楚大人回冀州的!” 楚汉听了,便心照不宣,这无异于何进将张辽拨给楚汉,当做手下了! 楚汉自从初见,便对张辽有着高度评价,这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何况张辽如今的地位,也是楚汉一句话的功劳,如此一来,由张辽护送楚汉回到冀州,并且驻兵于冀州,也就顺理成章了! “那大将军此时可好?”楚汉小心翼翼道。 “并不。”张辽干笑道:“楚大人你也知道,先帝驾崩,后宫中乱作一团,他必须回去主持大局,否则夺嫡之事,便会成真了!” 楚汉点点头,不禁黯然道:“先帝……没想到他去得这样快!” “再加上,十常侍尽被诛杀,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可怕的,这整个洛都啊,似乎都在躁动不安,皇甫将军和卢中郎四处救火,已经忙不开了!” 楚汉心想:“如今可怕的其实是袁氏兄弟!他们以奔丧之名,不知带来了多少军队!只是……大将军手下兵马,总该抵挡得住。” “还有,”张辽并不知道如今在场的人,所属的阵营异常复杂,道:“楚大人你手刃张让那个奸贼后,他的势力也失去了可以依托的大树……” 楚汉惊得立刻咳嗽几声,田丰也急得跺脚。 但已经晚了。 守城士兵已经回过头来,呆呆地望着楚汉。 第159章 追杀(末) 张辽却浑然不觉,皱眉道:“这城门为何不开?大将军只是下令要遏止大规模的军队迁徙,这群死脑筋的,连你们一辆马车也拦吗?” 说着,他便呼喝道:“我是张文远,兄弟们想必听过我的名字,现在速速将城门打开,放这几人回去!” 守城士兵喃喃道:“你刚刚说,他手刃了张让?” 张辽其实也是极为聪明的人,只是今晚操劳过度,没有想起这些守城士兵,乃是张让管辖的! 当下便面色一变,一脚踢开这守城士兵,便在他身上摸索,取得了印信。 “快!”张辽吼道:“上城楼,将门打开啊!” 田丰当即接过印信,跑得飞快。 而那倒在地上的守城士兵,则在大喊:“杀了张大人的恶贼在这里!杀了张大人的恶贼……啊!” 话音未落,张辽已经一刀砍死了他! 只是已经引起了正在交战的两军注意,袁术怒道:“你听!你听!还不收手吗?” 与他对峙的士兵听到自己人的喊话,更是见到楚汉等人戒备、慌张的神色,便恼羞成怒,当下掉转枪头,向楚汉等人袭来! 黄仁此时虽然脸色苍白,但也终于大喊道:“与他无关!是我杀了张让!你们来吧,我,我不怕你们……” 话音到了最后,已经轻不可闻。 那领头的士兵怒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不管是真是假,也要将你杀了,以慰张大人在天之灵!” “轰——” 城门缓缓地被打开了,田丰汗流浃背,坐在马车上大喊:“走!走!” 张辽此行只是带了几百人,洛都四处都是混乱,能调遣出几百人来,已经是极大的手笔了! 那几百人,也是深深敬服楚汉的,见他如今虚弱,虎落平阳被犬欺,不由得激起一股同仇敌忾之心,死死地挡住了守城士兵和袁术的军队! 张文远单枪匹马,在敌阵中冲杀了一阵,便回头大喊:“兄弟们,且为了楚将军抵挡一阵,我要送他回冀州去……我们……我们……” 张辽说着说着,就知道自己此举,无异是放弃了这几百人的性命,那些激昂的话语,便说不出口了! 没想到几百亲信,全部悍不畏死,甚至主动冲杀上去,大喊:“楚将军乃是大汉脊梁,张将军不必顾虑,请去!请去!” [请去]之声,当真地动山摇,也是不辱使命,将敌军挡住了! “走!” 张辽虎目含泪,拉住黄毛瘦马,就此离开洛都! “啊——啊——” 楚汉哭了,他用力地薅着自己的头发,感受到自己其实是那样的弱小! “这……这都是兄弟们的命啊……” 可是他又怎能责怪张辽呢? 毕竟是为了你楚昭寻! 楚汉扒开车帘,眼睛已经红了,望着张辽的兵马,被守城士兵和袁术等砍死、踩死、撞死…… “楚大哥,别……别再看了!”白素心中不忍,也哭了起来,“你会更难受的!” “我得记住……”楚汉的眼睛睁得很大,几乎泣血,“我得记住这一刻,将来为兄弟们报仇……” 他忽然感到自己身上一阵寒冷,又是一阵燥热,瑟缩在一团,仍是喃喃道:“我得报仇,报仇……” 想来是毒性越来越深了,连黄仁都哭道:“楚大人,楚大人!你还能撑到冀州吗?” 楚汉忽冷忽热,连讲话都很困难了。 可是,局势并不因为楚汉的糟糕状况,而有所改善。 只见城门之外的树林中,突然窜出一队兵马。 “还有伏兵?”田丰饶是刚直坚韧,此刻也不由得绝望了…… “他妈的……”张辽松开拉扯黄毛瘦马的手,道:“你们绕路回冀州吧!我且上前冲杀一阵!” 众人大惊,此时和铜驼街又不一样,那里狭窄,尚可一夫当关,此处已经一马平川,难道张文远可以抵挡这万马奔袭的威势吗? 张辽咬了咬牙,正要拍马,忽然背上被一只手抓住。 回头一看,竟然是脸色苍白,不停流汗的楚汉! “楚大人!放手!”张辽怒道。 楚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甚至,他已经精神恍惚。 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手! “你让我去!你让我去!”张辽先是呼喝,后来已经哽咽了:“你让我去陪兄弟们啊!” 田丰望着那一队伏兵的领头之人,这才恍然大悟道:“我说是谁有如此洞见,原来是他!” 众人的目光被田丰的话吸引了,向前方看去。 只见当先一人,腰间佩剑,面容清秀俊朗,只是眉间略有忧色。 楚汉稍微精神了一些,迟疑道:“审……审配?” “楚大人。”审配在马上按剑道:“我在此处,已经等你很久了。” 众人都是大汗淋漓,张辽也没有放弃过冲杀一阵以换取楚汉安全离开的想法,只是默然望着审配。 楚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站起身,便走出车厢,道:“正南先生,你原来是投靠了袁本初吗?” “自那日与楚大人一别后,在下颠沛流离,只为了寻找一个明主,经历颇多,最终得蒙袁公不弃,成为麾下谋士……” 审配不胜感慨地说着,拱手:“还是要多谢楚大人当日仁义,准许我厚葬旧主韩馥。” “些许小事,无须挂怀。”楚汉勉强笑道:“正南先生在此处,莫非是袁公的意思么?” 审配也是感慨万千,道:“我主公势要将楚大人,留在这洛都之中,所以四个城门都派遣了军队,而我猜,你一定从此处逃离,只是没想到楚大人身边竟然随从武士仅有一人,倒是枉费在下埋伏于树林之中的布局了。” 楚汉点头道:“正南先生猜到我会返回冀州,而不是寻求大将军的庇护,实在比袁氏兄弟知我更多。不过袁公派遣四路军队,岂不是丝毫不相信袁公路可以捉到我楚某人?” “非也,只是楚大人英勇异常,什么事都会发生。”审配为袁绍说着好话,“依在下愚见,四路兵马便可以追杀到楚大人,实在是赚大了的好买卖!” “哈哈哈哈哈……”楚汉笑着笑着,中气不足,便停了下来,道:“正南先生,我当日准予你厚葬韩馥尸身,实在是敬佩你的品德,不知今日,你可否满足楚某一个心愿?” “楚大人但说无妨。” “放他们走吧。”楚汉淡淡道:“袁公所求者,唯我一人而已。” 审配若有所思地看了众人一眼,只听张辽大声道:“楚大人,纵然死于奸人之手,张文远也要战死在这里的!岂能束手就毙?” 楚汉回头淡淡笑了笑,道:“文远,你还年轻,路还很长……” 说着,楚汉竟然对着审配深深一揖,道:“正南兄,我楚某人,只求你这一件事!项上人头,请你拿去给袁公吧!就算是我杀了韩馥后,应得的报应!死在你审正南手中,我并不羞耻!” “若是如此不足以救下我的这些朋友……” 楚汉剧烈地咳嗽着,竟然在千军之前,双膝着地,道:“如此,可否?” 众人都是一惊,张辽更是飞身下马,去搀扶楚汉,怒道:“楚大人,你这是何苦?我们的命,也不值钱!” “值得。值得。”楚汉喃喃道:“我的命,才是不值得那些人为我去死……” 张辽见楚汉心意已决,悲怒交加,道:“审配是吧?你来啊!来吧!我张文远陪楚昭寻一起死,剩下的妇孺,你又怎么忍心加害?” 洛都中仍是一片喊杀之声,审配抬头望天,只见星空灿烂,明天似乎也是个好天气。 他按着剑柄,没有低头,像是自言自语道: “你们……都走吧……走吧。” 第160章 暖阳 楚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正南兄,你说什么?” 审配叹了口气,道:“就当是我审正南,还了你楚昭寻的恩情!” 张辽等人自然大喜,而同为谋士,田丰则不免忧心道:“若是放了我们,你该如何在袁公那里自处?若是正南不弃,和我们一道走了如何?” 审配尚未搭话,麾下副将便嚷嚷道:“审大人,莫非你要徇私,而不顾袁公的命令吗?我王……” 话音未落,审配拔出随身佩剑,一剑将此人首级斩下,滚落在黄土中! 血流如注,千军震动,这审正南到底是果断人物,连立威的话都懒得说,是非都在剑下! “袁公不在,我的话就是军令!”审配淡淡扫了一眼众人,“违反军令者,有如此人!” “是!”千军呼应。 “正南兄,你……”楚汉不知该说什么好。 “无需多言。”审配摆了摆手,忽然道:“楚大人,听说你中了毒?” “若非如此,焉能沦落到如此境地?”楚汉苦笑不已。 审配点了点头,下马来到楚汉身边,将随身携带的一个锦囊打开,露出一颗丹药来。 “审家在河北也算得上世家,这颗丹药,乃是我弱冠时,家母从方士那里求得,据说可以驱邪避凶,解毒雾瘴气,不知楚大人用不用得上。” 如此大恩,再说什么话就虚伪了,楚汉拿起来嗅了嗅,顿时面露喜色:“里面有两三味药,的确是对症的!” 审配终于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道:“既然如此,楚大人服了药之后,就快走吧。” “正南兄,我楚汉不说暗话,今日你恩同再造,我定当报答。”楚汉握着他的手,“只是你若留在此处,袁本初未必会放过你,那么你我相见之日,岂不成了空谈?” 审配抽回手来,道:“楚大人一番心意,正南明白了。只是楚大人于我有恩,那袁公岂非同样于我有恩?我若是不给一个交代,岂能苟活于世间?” “你……”以楚汉现代人的观念,这自然就是迂腐了。 可事实上,毕竟是楚汉杀了韩馥,审配如此报答楚汉,已经是了不起的壮举了! “早知如此,即使为了正南,我也不杀那韩馥了!” 楚汉深深叹了口气,拱手告别。 而田丰也深深一揖,望着审配道:“河北多名士,谁如审正南!” “元皓兄过誉了。”审配连忙还礼。 马车再次出发了,向着冀州。 而审配呆立原处,已经看不见了马车的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审配的耳中听到了一阵喧哗。 他坚决地转过头来,看见打着袁氏的旗号,向自己行来的大军。 领头的,便是袁绍和袁术! “审配参见主公!” 见审配呆立于此,袁绍不由得糊涂了,道: “正南,我听说楚汉他们,是从这个方向出城的,难道你竟没有见到他们吗?” 审配目不斜视,道:“正南的确见过。” 袁绍一愣,看见地上的血迹,猜测道:“莫非正南力有不逮,没有拦下他们?” “正南非是不能,而是不愿。” 此言一出,袁绍脸色登时大变,而袁术则不由得笑道: “兄长,早就听你吹嘘过名士审正南,你说他嫉恶如仇,有天下一等一的谋略,原来就是这样吗?” “住口!”袁绍一声怒喝,复又转头问道:“你放走了他?” “他们,的确朝这个方向而去了。”审配扬起手,指着冀州的方向。 袁氏军队中冲出一个小队,呼喝道:“弟兄们,杀死张大人的恶贼就在前方,我们不和他们一道走了!” 审配见这些人的服饰,似乎是洛都的城防部队,不由得一愣,想不通他们为何在此处。 在那些城防军离去后,袁术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道:“一群小丑,张让又是什么好东西?” “正南,这其中是不是有何隐情?” 袁绍还是不死心,他实在想不通,楚汉与审配不过见了一面,还是在杀死韩馥的时候! 而那时,审配可是韩馥的谋士啊! 杀主之仇,不报也就罢了,怎么还报上了恩? 审配沉默良久,忽然目光凌厉,自下而上地望着袁绍,道:“袁公,在下投靠你时,曾说过什么,不知袁公是否还记得?” 袁绍见审配直呼袁公,而非主公,不由得心中一凛,道:“自然记得,正南说自己[志怀霜雪,而韩馥并不重用,但君子之气节不可失],我也正是听了这些话,才对正南如此看重啊!” 审配面色稍霁,道:“既然如此,袁公为何要追杀楚昭寻呢?这岂是君子所为?” 无论审配说什么,袁绍敬重他是名士,自然不会多加苛责,而是会和颜悦色地讨论。 但如今,袁绍将一身家底都带了出来,还跟袁隗反目才争取来这些机会,就是要轰轰烈烈地做件大事,以担得起[天下楷模]这四个字! 士兵们此刻仍是全身缟素,这就是挂着为灵帝奔丧的名目,而大兴自己的意图。 可是……终究是师出有名啊! 如今审配这一番问话,似乎是要挑战袁绍出兵的合理性,若不震慑一番,军心岂不是散了? “正南!有些事,不可以常理度之!”袁绍喝道:“你只道我们依仗人多,追击楚昭寻,看似是痛打落水狗,非仁义之举。可你哪里知道,这楚昭寻进贡毒药,将先帝害死,任由太医院的御医们检验,都说其心可诛啊!” “难道为了大汉天子,诛杀一个有罪之人,也是正南所不取的吗?” 一番话铿锵有力,冠冕堂皇,直令那些年轻的士兵们热血沸腾,这天下楷模袁本初,果然不凡! “那么袁公,我且问你,”审配淡淡道:“楚昭寻势单力孤,进驻洛都后,也只是一心忙于诛宦,又为何去毒害天子呢?换言之,毒害天子对他并无半分好处,意义何在?” 袁绍刚要反驳,审配又追问道: “若是楚昭寻真的毒害天子,便一定要有依仗或是野心,可正南看来,他所求的不过是身边人不必受到牵连,并无什么夸张举动。” “若他毒害天子而一无所求,那便是世间少有之奸恶。可若是世间少有之奸恶,那么便不必诛宦,同流合污即可;若他乃是天地间清白之辈,那么毒害天子云云,更是无稽之谈。” “难道二者之外,还有选择吗?” “如此说来,究竟是谁奸恶呢?” 审配一番话,将袁绍说得冷汗直冒,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士兵,已经看到有窃窃私语的人了。 审正南慷慨激昂,不加掩饰,在这洛都城郊的荒野里,实在令人动容! 忽然,袁绍身旁的颜良,一枪便将审配捅死在马背之上! “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该斩!” 审配似乎早有预料,唇边带笑,一头栽了下去,落了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不雅死法。 此时东方既白,朝阳东升,照在倒在血泊中的审配身上。 一个好人死了,太阳照常升起。 “请恕属下鲁莽,”颜良见袁绍的脸色阴晴不定,连忙拱手道:“只是……” “你做得对……”袁绍点了点头,大声道:“如此无稽之谈,也不值得一一反驳,公道自在人心,众将士随我向前!” 连同审配的旧部,群情激昂,浩浩荡荡地向冀州进发,踏过了审配的尸体。 第161章 素心(上) 即使是黄毛瘦马,此刻也已经累了。 楚汉则拿出那颗丹药端详片刻,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黄仁看得忧心,道:“若是此人加害与你呢?” “黄仁,你莫要以为天下人物,都和你在宫中所看到的一样!”楚汉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今后的路还很长,这些礼仪道德,君子之义,说不定,还要田先生从头教你呢!” 黄仁不由得羞愧,但楚汉的话语如兄如父,倒是让他感动得哽咽了,连忙偏过头去。 “黄仁,你的故乡在哪里?”楚汉忽然问道。 黄仁黯然道:“我家中本就是破落户,父母早逝,唯独剩一位兄长,后来也从军战死了。嫂嫂……是张让杀死的……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故乡了,离开家已经十年,不知道那个村子还在不在,我记得是陈留附近……” “陈留?”楚汉一愣,笑道:“那很好办,等我们安定下来了,便带你回家乡看看。” 黄仁也激动起来,道:“我记得,村子后面是一座大山,有一条小河穿过,河里是小鱼小虾……” 白素则怔怔地望着黄仁,道:“小兄弟,张让真的是你杀的吗?” “是啊。”楚汉接过话,道:“若没有黄仁,我恐怕就要死了。” “哦。”白素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当马蹄声再次传来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看看天色,已经是晌午了。 快马奔驰一整夜,加上半个白天,大家都很疲累了。 “文远,是谁的部队?”楚汉心中还有一丝希望,以为何进会派遣后续部队相送。 但是张辽只是看了一眼,便道:“看样子,是城防军的。” “袁氏兄弟把他们也带出来了?”楚汉极为不解,“若是我死在他们手上,袁本初和袁公路也甘心吗?” 尽管楚汉服用了丹药,但毕竟并不完全对症,如今只是手脚渐渐恢复了力气罢了,距离使出魂魄之力,还差得很远。 “来者何人?”张辽吼道:“有何指教?” 城防军距离楚汉等人不过二十多丈,张辽中期十足,话语可以传递过去,而对方的回应就变得断断续续了: “骑都尉张大人……我们是张常侍的旧部……此行并不难为你们……只要把那个小太监交给我们就行了……” 众人一听,目光齐齐地转向黄仁。 黄仁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地望着楚汉。 “他们一定是收了袁氏兄弟的贿赂,要将我留给袁本初吧……”楚汉皱眉道:“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是真是假,黄仁,不能给他们!” 田丰自然是没什么话说的,他是楚汉的谋士,之前违背楚汉意愿,舍下陈平已经是大逆不道的举动了,尽管是为了楚汉的性命考虑…… 但若是再来一次,楚汉怎么会善罢甘休? 而张辽作为护送楚汉返回冀州的将领,田丰是河北名士,自然不必多说,得救; 白素则是女子,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要娘儿们去送死? 可是黄仁嘛…… 身为武将,张辽对宦官有着天然的厌恶,此时不禁昂然道:“楚大人,既然敌军索求仅此一人,我们又这番光景了,为何不能舍小保大呢?” 黄仁听得更是一阵哆嗦,他先前在城门那里英勇陈述,自己才是杀死张让的人,不过是一时热血,真让他深思熟虑,当然还是活着好。 “不可!”楚汉坚决反对,道:“舍小保大,舍小保大……什么是小,什么又是大?张文远,我告诉你,今日黄仁在场,你说是舍小保大,若是明日这马车里都是三公九卿,你张文远岂不成了[小]?难道你要甘心送死吗?” 张辽不禁一阵羞愧,再也不言语了。 可是追兵终究赶了上来,距离还有十余丈的时候,张辽反手射出一箭,正中敌人眉心,当即死于马背之上,令众人胆寒! 张辽吼道:“尔等速速回去,否则休怪我张文远无情!” 城防军面面相觑,但终究人多胆气也壮,便继续追赶,口中呼喝道:“骑都尉大人,若是你要力保他们,此处乃是荒郊野岭,切莫马失前蹄了啊!”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张辽更是怒气勃发,双脚夹住马腹,上身的肌肉乍起,扭曲着身子,连发三箭! 咻!咻!咻! 三箭全中。 但追兵的声势,丝毫没有减弱。 “驾!驾!” 张辽不但催促着自己的马匹,更是拍打着黄毛瘦马,只是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但黄毛瘦马实在累了,它所拖动的重量,远远高于一匹战马的标准,若是以千里良驹的标准来考验它,也是足以胜任的! 忽然,在两军之间的距离不到十丈时,黄毛瘦马一个趔趄,车厢一阵震荡,竟然好巧不巧地,将黄仁给甩了出去! 楚汉也只能死死地护住白素,否则她娇嫩的身子,早就摔成一团肉酱了! 黄毛瘦马喘着粗气,猛地跃起,重新调整好了姿势,向前奔去! 城防军见到蹦出来的人影,恰好便是黄仁,便大笑道:“天助我们!兄弟们,上啊!” 黄仁被摔得眼冒金星,听见楚汉的呼喊:“上来!快上来!” 他猛然抬头,看见楚汉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厢,而一旁的张辽箭无虚发,将冲在前面的追兵全部射死。 可是楚汉的那只手,终究越来越远了。 而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近了。 黄仁此刻万念俱灰,但既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生的希望,便大吼道:“你们走吧!我黄仁这条命,也值了!” 说罢,黄仁大笑几声,只是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他依稀看见楚汉惊愕的眼神,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楚大人,你就好好活着吧。我黄仁,其实十年前就该死在那个小小的山村里……” 只是面对死亡,他还是恐惧的,便抓起一抔泥土,瞪着即将到来的城防军。 “他妈的!” 忽然,谁也没有想到,在黄毛瘦马奔出数丈以后,楚汉竟然从车厢中跳了出来,向黄仁跌跌撞撞地奔去! “楚大人!楚大人!”白素凄厉地叫着,只是长途跋涉,她本就疲惫不堪,何况女子力弱,也翻不过这车厢! 张文远大惊,立刻掉转马头,向楚汉奔去! “嘶——嘶——” 不待田丰催促,黄毛瘦马颇有灵性,知道主人被自己落下了,立刻转身营救! 霎时间,黄土滚滚,所有人都向一个方向奔去! 那就是黄仁的所在! 第162章 素心(下) 但施展不出魂魄之力的楚汉如何能比城防军的马儿更快? 只见城防军最先一人,俯身几乎能够抓到黄仁,楚汉大急,奋起平生之力,将青釭剑丢了出去! 这一丢力道虽弱,但青釭剑削铁如泥,竟然将为首一人的马头斩断,此人失去平衡,头重脚轻地摔死在地上! “你小子不要命了?” 楚汉抓住黄仁,气不过地照着胸口捶了两拳,只见黄仁也是泪流满面,哭道:“我也不想死,我也不想死……” 而楚汉尚未拔出青釭剑,城防军的枪矛几乎已经指到了胸口! 噹! 一声金铁交击之声,张辽及时赶到,一枪掀翻了来人的武器,又将此人挑于马下! “还不快走?”张辽一声怒喝,又是挺枪杀了几个人,回头催促楚汉。 楚汉咬了咬牙,知道自己只是负累,便拉着黄仁向前走,青釭剑都不要了! 此时马车已经触手可及,只要将楚汉、黄仁一拉,众人又可以继续逃跑了——尽管,这是一种成功率不高的方案。 可是白素已经下了马车,田丰也已经下了马车,他们要将楚汉拉上去。 只是黄仁刚刚被摔在地上,头晕眼花,一时间连身体的平衡都保持不了,全靠楚汉拖着! 祸不单行,一名士兵的枪矛恰好穿过了黄仁的腿,黄仁大叫一声,更是行动不便了! 城防军见张辽神勇,一口气杀了十几个兄弟,也是同仇敌忾,怒道:“骑都尉,我们只是为了捉拿杀死旧主的凶手,你们若是还不让开,便连锅端了,也不打紧!” 张辽暗自叫苦,若是平时,这么些疏于训练的城防军,自己纵然做不到毫发无伤,左冲右突,冲出一条血路,还是不难的! 可是今日本就疲惫不堪,又是为了护卫他人,原本英勇无敌的楚汉,此刻也与这些文士妇孺无异,自己单枪匹马,实在凶多吉少! 那一刻,在白素的世界里,像是糖稀一样粘稠,被拉扯得很长,很长。 她看到的一切都变得很缓慢,看见力气不支的张辽,正费力地挥舞手中的枪,看见田丰努力地调整马车的方向,以便人上齐后立刻脱身,看见黄仁因为腿伤,而再也没有了脱身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白素看见了楚汉的眼神,那是不放弃任何一个人的眼神,一如初遇时,他明知赵莲的背后,实在是个庞然大物,也毅然地拔刀相助,那样的坚定和勇敢。 可是,我想要你活下去。 “对不起了,楚大人。”白素用情不可闻的声音说着。 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女子竟然上前拔出了青釭剑,回身一剑刺中了黄仁的胸膛! 她情急之下,又没有什么剑术,终究刺得偏了一点,没有立刻将黄仁刺死! 只是剑刃插入人的身体里的触感,鲜血溅射到脸上的腥味,还有黄仁惊恐的眼神…… 这些,一定会成为今生她挥散不去的噩梦! 丢下了青釭剑,白素哭喊道:“这个人交给你们了,放我们走!” 谁也没有料到这样的变化,楚汉更是不可置信地晃动着黄仁,却被他的血迷糊了眼睛。 “楚大人……咳咳……我……我是不是要死了……”黄仁的意识有些涣散了,眼睛逐渐变成了灰色。 楚汉这几天已经流了太多了的眼泪,此时只是荒着嗓子喊道:“你不会死!你不能死!你……你救过我的命,我还什么都没有做……” 黄仁淡淡笑了,道:“那……那都是小事呵……你不要怪她,不要怪这位姑娘……” “嫂嫂在叫我,我好想她……” 黄仁的眼睛闭上了。 这位初遇时,沾满了宫廷恶习的使臣,表现得就像一个狗腿子,被楚汉三两下摆平,之后更是作为一颗钉子,安插在张让内部,成为诛宦大计的一块拼图。 可是无论是青釭剑传信,张府放火解围,还是之后的手刃张让,在接触的过程中,楚汉越发觉得,其实他的内心如同一块没有被打磨的玉,敲开覆盖在上面的石头,便可以看见光芒了。 他也的确是个苦命人,只是因为和张让相貌有些相似,便被抓进宫来,做了张让的近侍,还连累了嫂嫂的性命。 楚汉想不出来,这十年,黄仁在仇人身边,都是怎么度过的。 又是花了多少的心理暗示,才接受了自己要依靠张让,在这晦暗的宫中生存下去。 楚汉说过,要田丰重新教导黄仁,教他做人的道理。 楚汉说过,他今后的路还很长。 可是,他死了。 像条野狗一样,死在这不知名的荒郊。 “主公!” 田丰一声呼喊,楚汉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见白素凄然的神色。 “你这小娘皮把他杀了?”城防军有人皱眉道:“这样还怎么让他陈述杀人的经过?” 白素盈盈下拜,道:“只要你们放过楚大人他们,小女子和你们一起走,也没所谓的。” 那城防军便眉花眼笑起来,毕竟白素的长相,几乎和那些出入洛都的王公贵族之女也差不离了,这句跟他们走,表明了做个军妓,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便将毛茸茸的大手伸了过来。 忽然剑光一闪,那士兵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右手已经被楚汉的青釭剑斩断! 只见楚汉神威凛凛地抱着白素,迅速地跃上马车,在田丰和张辽的催促下,黄毛瘦马飞一般地离开了! 城防军中有人大怒,就要上前追赶,只听领头的人道:“算啦,这是老八自己不长眼,那小娘皮我看了都流口水,楚昭寻怎么会不收纳为妾室?老八当面抓人家妻妾,只是被砍了一只手,知足啦。” 那被唤为老八的人怒道:“那你这个当头儿的,难道就任由我如此凄惨么?” “哼,反正我们此行也是为了邀功,这杀了张让的家伙押回洛都,也够你老八升官啦,到时候洛都中的妞,你想抓哪里,还不是看你老八的心意?” 如此一番,众人才心境祥和了,便拖着黄仁的尸首,向洛都进发。 殊不知,先帝已逝,保护宦官的人早就没了,众人喜滋滋地拿黄仁去领赏,却被满朝党人所忌讳,声称杀死张让,乃是大义,便将这些人发配边疆,充军了。 而黄仁的尸首,则被新的朝堂厚葬了,追为贤宦。 第163章 塞上牛羊空许约 楚汉等人终究还是逃脱了城防军的追捕,向前继续行去。 只是马车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陈平、黄仁、张辽手下的亲卫…… 楚汉淡淡的伸出双手,他看了一会儿那上面交错的纹路,不由得扪心自问: “我楚昭寻,真的值吗?” 而白素坐在他的对面,看见他面如死灰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悲恸,流泪道:“楚大人,对不起……你尽管打我、骂我……我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楚汉看了白素一眼,终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没有错……你是为了我能活下去,刚刚你不是自愿被他们抓走吗……” “可是,你是好姑娘,黄仁也是好孩子,陈平更是一个好人,那群弟兄也……” “为什么杀掉十常侍那些坏人就要筹备许久,而好人却死得如此轻易?” “到底是谁错了?还是我活下去,才是一种错误?” 楚汉仰头望着渐渐黯淡下去的天色,心里像是有一个大洞,呼呼地吹着凉风。 白素心如刀绞,道:“我并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我很明白,我希望楚大人活下去,并且长命百岁。” “谢谢你……”楚汉握住了白素的手,“黄仁说,不怪你。所以你也要好好活着。” 白素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眼泪浸湿了沾满了鲜血的长裙。 楚汉见她可怜,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嗅着她头发的芳香,内心无限感慨。 当晚,众人在一片树丛中歇息,疲累加上伙伴们的接连死亡,令他们变得沉默。 战乱和饥荒使得这片树林中,并没有什么食物,张辽自告奋勇去附近的山上打猎,而尚未恢复的楚汉和田丰,便去挖了一些看起来无毒的植物用来果腹。 好在张辽的包裹中,还有几块燧石,四人点起篝火,将张辽不知从哪里捉来的青蛙烤了,也甚是美味。 “都睡下吧,我和文远轮流守夜。”楚汉为白素铺好了一片干草,又对张辽道:“文远,你先去睡,两个时辰后我再喊你。” 张辽本想推辞,但细想,自己要承担护送众人的任务,马虎不得,加上奔劳了一日一夜,也实在疲乏,便点了点头,睡下了。 楚汉倚靠在一棵大树下,听着众人和马匹的呼吸声,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知道袁本初,会不会在冀州埋伏了一支伏兵?” 楚汉想到此处,不由得担心楚楚的安危来,但想想真定还有戏志才这样的顶级谋士,以及典韦这样天下难寻敌手的武夫,大概无忧。 “还真有些想他们了……”楚汉淡淡一笑。 忽然,他听到树枝绷断的声音,立刻抓起青釭剑,喝问道:“是谁?” “楚大人,是……是我。”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楚汉便松了口气,道:“白素,为何不睡?难道你不累吗?” “我……我……”白素搓着衣角,不知说什么才好。 楚汉叹了口气,道:“过来吧,那儿漏风。” 白素便依言坐在楚汉身边,二人相对无言,何况夜色浓重,又不敢点起篝火。 “楚大人,你……” “不必拘束。”楚汉笑道:“被袁氏兄弟泼了脏水,这大人不大人的,还真是不好说。” 白素咬了咬嘴唇,道:“楚大哥,今后你有何打算?” 楚汉忽然咬了咬牙,道:“我要袁绍血债血偿!” 白素从来没有见过楚汉如此恼恨一个人,不由得吓了一跳,良久才轻声道:“楚大哥,或许官场不适合你,争雄天下,又会死很多人。难道你没有想过换一种活法吗?” 楚汉挠了挠头,道:“换什么活法呢?我只是不愿被豪强欺凌,同时保护家人罢了。” “我知道一个地方。”白素忽然展颜一笑,“我和爹爹并不是真定人,只是黄巾之乱开始后,被迫留在那里的。从前我们四处漂泊时,曾去过一个大草原。” “大草原?”楚汉不由得看她一眼,尽管夜色中看不分明,但似乎可以分辨得出白素跃跃欲试的模样。 “很大很大的草原,那时候我才八岁。”白素继续道:“我一个小孩子,也没有什么心事,可是躺在那里,似乎就能忘记所有烦恼。” 楚汉想着那样的情景,也不由得神往,道:“那大概就是蒙古……噢,蒙古是我们老家的叫法,应该说是边郡。” “是呀。”白素想了想,道:“那里离洛都好远,也没有什么大官,只是当地人说的语言,和我们并不相同罢了。爹爹只带我在那里盘桓了几天,就挣不到钱,走了。” “可是,我总是在想,尽管语言不通,可是没有战争,没有官老爷,大家自食其力,放羊织布,不是很好吗?” 楚汉苦笑几声,不忍心打破白素的幻想,所以也就没有告诉她,即使没有汉朝的官,在那些人的部落里,也还是有豪强,贫苦人们所受的苦难,一个都不会少! 想来只是白素那时年纪尚小,对大草原有很多美好想象罢了。 “所以楚大哥……”白素语气加急,忽然握住了楚汉的手,她的小手柔弱无骨,还有一些细密的汗水,楚汉不由得心中一跳。 “如果你厌倦了咱们汉人间的争斗,为何不去那里了却余生呢?我想,他们民风淳朴,也不会有什么欺凌。楚楚妹妹,你的这些朋友,还有,还有圉县蔡才女,都可以一起去呀。我……我和爹爹是可以带路的!” 楚汉心中一凛,此刻白素的脸贴得极近,隔着夜色,楚汉也能看到她的眼睛中,充满期待。 “不成的,白素。”楚汉叹了口气。 “为什么?”白素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难道楚大哥放不下这些荣华富贵?” “我并不是贪图这些。只是……”楚汉喃喃道:“我亲眼看着他们死,我……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白素,我要你忘了自己杀死黄仁,是真心实意的。那一剑,我只当做是我为了活命,而杀了黄仁!其实从结果看,也没什么分别。” “可是我不能忘,我……我是男人,是大丈夫。而男人和女人的梦想,总是不一样的。” 滴答…… 楚汉一惊,因为他感受到,白素的眼泪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楚大哥,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楚汉一笑,刚想说[乱世之中,长命百岁实在是太奢侈的愿望]…… 唇间莫名一阵温热,还有一股摄人心魄的芬芳。 他尚未明白,白素已经踏着细碎的脚步声离去了。 夜色更浓,而楚汉的心中,也浮现出一个奇异的场景: 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自己和蔡琰、楚楚、白素戴着花环跳舞。在那里,东汉末年与他无关,这样的生活,似乎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时代。 “可是……”楚汉怅惘不已,“恐怕终究是塞上牛羊空许约。” 次日,楚汉坚持要张辽驾车,而自己则骑着黄毛瘦马在一旁护卫。 “怎么了,文远,”楚汉佯装愤怒道:“难道你怕我会误事?” “在下不敢,只是……”张辽忧心地望着楚汉:“楚将军的身体……” “你忘了我是杏林国手?”楚汉眨了眨眼睛,“我已经自诊了一番,这毒性啊,就得多运动,才能化解呢!” 楚汉说着,目光瞥向马车。 白素沉默地坐在那里,并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楚汉庆幸之余,又恼恨自己的心虚。 怕什么?是自己被占便宜了好吧? 张辽将信将疑,但终究是拗不过楚汉的,便将坐骑套在了车上,楚汉则骑着黄毛瘦马,背着张辽的弓箭殿后。 众人向冀州行去,照此速度,大约再有一个白天,便可以到冀州境内了。 这场充满了浩劫的旅程,终究要结束了。 可是,浩劫并未结束。 忽然,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响起,甚至是楚汉等人听过声势最惊人的一次! 楚汉猛然回头,看见一阵几乎遮掩了天地的烟尘,追击者竟然不下万人! “妈的……”楚汉不由得痛骂道:“贼心不死,定然是袁氏兄弟了!” 张辽立刻扬鞭,催动着坐骑,又吼道:“楚大人,你我快换回来吧!” 楚汉望着身后的烟尘滚滚,忽然笑道:“不必了。打从一开始,我就决心这样做了!” 于是他在马背上笑嘻嘻地向众人拱手,道:“老田,文远,还有白素……我楚昭寻,就在此处和你们告别啦!” 众人皆是大惊,可黄毛瘦马何等神骏,楚汉勒转马头,登时向一个不同的方向奔去! “楚大人!楚大人!”张辽狂吼几声,但楚汉并不回头,而是义无反顾地向前奔去! “他……”田丰辨认着主公离去的方向,道:“他似乎去的是圉县的方向……” 张辽并不知道圉县又和楚昭寻有何关联,只是自己的坐骑远远劣于楚汉的黄毛瘦马,何况拖动一辆马车,已经追赶不及,便懊恼道:“楚大人与我换马,原来是这个意思……我真蠢!我真蠢!” 白素咬着嘴唇,眼泪就流了下来,道:“他……他又要舍己为人了……” “未必。”楚汉一走,田丰就成了众人的主心骨,他沉声道:“圉县兵多将广,主公若是有了计较,未必不能平安归来。眼下,我们除了继续向冀州行进,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三人定了定心神,已经看不清楚汉的踪影。 坐在车夫位置的张辽问道:“田先生,追兵可是朝着楚大人的方向去了?” 田丰尚未回头,忽然听到一声晴空霹雳般的声音炸响了。 那是楚汉用尽一身力气,催动了虎啸之力,所发出的怒吼! “袁氏野狗一双,我楚昭寻在此恭候,为何还不来追?哈哈哈哈哈哈!” 第164章 新皇 洛都。 朱雀门内。 此时还是深夜,万年公主急促地来到了何皇后的身边,见她无恙,方才松了口气,道:“义母,父皇驾崩,洛都群龙无首……楚昭寻,他,他被人追杀了,这可如何是好?” 何皇后凄然望着万年公主,道:“此刻我们已经无心处理他的事了。何况楚昭寻向来英勇为天下冠,倒也不急于一时。” “他中毒了!根本使不出力气!”万年公主晃着何皇后的腿,泣不成声道:“女儿求你去救救他。” 何皇后看着窗外的夜色,以及被火光映照的半片天空,叹息道:“你身上的衣服,是他给你的么?” 万年公主脸一红,道:“事到如今,哪里有心思说这个?” “难道那些没有赠予你衣服的人,我们就不管了么?” 何皇后淡然的声音传来,万年公主才意识到自己的请求是多么可笑。 如今汉室摇摇欲坠,天子已死,新皇尚未确定,正是强敌环伺,九死一生的时候…… 而自己竟然请求母仪天下的何皇后去救一个身上本就有神秘色彩的,对汉室说不上忠心的男人! “那义母请知悉,”万年公主颓丧地垂下眼皮,道:“楚昭寻要你小心王美人……” “这个,我倒也知道。”何皇后看见万年公主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由得怜惜,道:“我并非是不愿意救楚昭寻,待此间事了,我定当将他重新召入宫中,待以上宾之礼!” 万年公主勉强点了点头,想起楚汉骄傲的脸,暗道:“只是不知,他还会不会回来了。” 而朱雀门外,袁绍已经派遣袁术去追杀楚汉,自己则以奔丧的名义,命令士兵全身缟素,去打击洛都权贵,威逼利诱,为自己奠定了人脉。 那些权贵,说来本就是十常侍的笼络对象,如今十常侍全部石沉大海,正当他们六神无主的时候,袁绍出现了,这位三公族人,许诺给予他们更优质的保护。 稀里糊涂的,就从了,交出了许多金银,充当着保护费。 而袁绍面不改色,内心却狂跳不已,想起自己的叔父袁隗曾说“袁氏必须恪守他所铺就的道路”,如今傲慢地勾起嘴角。 袁氏,难道不能走我袁本初的路么? 至于何进等人,则是焦头烂额着,灵帝驾崩的消息震动了各地的郡守和州牧、国相,一场暗流正在急速地向洛都逼近。 “黄巾之乱打了一年也就罢了,”皇甫嵩忧心忡忡道:“症结在于,朝廷的举措,向各地郡守展示了它的昏庸,如今新旧两朝更替之时,极容易引起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趁虚而入啊。” 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其实东汉时的郡守,几乎就是当地的君主,比自治州还自治州。 譬如另一个时空里,讨伐董卓的十八路诸侯中,大部分都是太守,其势力已经可以撼动中央了。 “再加上连年的饥荒,百姓骚动,其实这些个太守也是骑虎难下……与其眼睁睁看着自己治下的民众造反,不如收编起来,以战养兵……”卢植也深深地忧虑着。 何进更是忧心如焚,反复地踱着步子,直到杨赐、刘宽拜访,才终于有了主心骨,连忙握住二人的手,请教道:“杨公、文绕公,如今汉室大乱,请问二位有无良策?” 杨赐肃然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辅佐新皇上位,否则骚动与不安将会酝酿到一个失控的地步!” “那么……”何进躬身道:“还是要请杨公主持大局,以帝师的名义!” 刘宽在一旁笑道:“杨公若是想要消极避世,也不会被我拉来此处了!” 杨赐横他一眼,道:“刘公,还有卢公,你二人门生遍布天下,也要担起责任来!” 即使二人也都称得上位极人臣,但如此主持大局的情况,还真没遇见过,内心不免惴惴。 但又找不到反驳杨赐的理由。 “那么诸位,先把话聊明白了。”何进环视四周,沉声道:“新皇,自然就是长子刘辩了?” 余下四人,竟然寂静无声。 何进急道:“那诸位是要废长立幼吗?” “大将军,我们心知肚明,王子辩乃是你的外甥。”还是最为圆滑的刘宽先开了口,“废长立幼是不可能的了。但先帝生前,最中意的王子,的确是王子协,这……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何进愤然道:“若是王子协登基,王美人就是太后了,诸位想想,她足以母仪天下吗?” 众人又是一阵默然,事情就拧巴在这儿了。 刘辩懦弱,但其母何皇后的确不凡。刘协聪颖,但其母王美人却是妖娆。 当皇帝哪有那么容易的?说是母以子贵,其实子也以母荣呢! “那便顺其自然吧!”杨赐咬了咬牙,道:“如今国家动荡,废长立幼也是礼乐崩坏的举动,于局势弊大于利。我们就推举王子辩上位,诸位同僚可有意见?” 仓促之间,哪有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于是众人都点头道:“自然以杨公为首。” “等等……”皇甫嵩忽然制止了众人,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要防止王美人的反扑……据我所知,宫中还是有支持她的势力的……” “自然如此!”何进如梦初醒,道:“皇甫将军,你我去清点一些人马,若是王美人有了异心,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于是兵分两路,杨公等人便先去着手书写文书,以昭告天下了。 至于孙坚,则在洛都遍处可见的大火中,发现了一件稀罕物件儿。 “这是……”孙坚拿起那块玉石,辨认良久,终于确定,这是大汉的传国玉玺。 “难道天命在我?” 他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生出了这种念头,便将玉玺塞进怀中,张罗旧部,以军中司马的身份离开了洛都…… 而曹操则是这个夜晚,在洛都中最为忙碌的家伙。 “你们,可是十常侍的家将?” 他带着夏侯惇和许褚,看见一队鬼鬼祟祟的士兵,便呼喝道。 那队士兵站住了,目光露出凶狠。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曹操哈哈大笑,道:“我是骑都尉曹操,你们可能听过我的大名。我并不是要消灭你们,而是希望,你们跟我走!”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毕竟十常侍一朝失势,他们这些家将都快成为了过街老鼠,还没听过党人要来收揽自己的。 “我们如何信你!”那些家将早就萎靡不堪,其实若非他们奋力逃脱,早就被何进等人收押到大牢中去了! 曹操眯起眼睛,目露凶光,道:“你们自然可以不信我,但如今宦官这一势力早已荡然无存,党人中,你们又可以信谁呢?” 那些家将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别的道理来。 “至少我曹孟德有一位身为宦官的义祖父!”曹操忽然挥鞭大吼,“至少凭借他老人家的恩情,我不会杀了你们!是去是留,自己定夺吧!” 那些家将心中一凛,终于承认曹操的话语还是可信的,于是争前恐后地跪拜起来。 “曹大人……不,主公!”一名士兵道:“我们这些宦官家将,如今流离失所,当我知道他们大多藏在哪里,请给我半个时辰,我定能将他们全部集结于此,为主公赴汤蹈火!” “你说的,大约是多少人?”曹操饶有兴致地问道。 士兵咚咚地磕着响头,道:“不下五千!” “准了!”曹操大手一挥,目送着那士兵离去。 夏侯惇在一旁担忧道:“孟德,若是他并非去拉拢那些家将,而是去上报朱雀门,你私养罪犯的名声传了出去……” “元让,你多心了。”曹操淡淡道:“你心中那些道理,对他们已经不适用了。去朱雀门举报我能得到什么呢?一个名声,还是一件功勋?你瞧瞧他们的眼睛……” 夏侯惇一一望去,只见众人与方才街头偶遇时已经全然不同,竟然恢复了一副生机勃勃的状态! “明白了吧?此时他们恨透了抛弃自己的汉室,又怎么还会为汉室效力?” 夏侯惇疑惑道:“既然如此,孟德收揽了他们,岂非也是隐患?” “谁说,我又要对汉室效力了?” 夏侯惇大惊,猛然抬头,曹操已经纵马向前,只留下一个背影。 半个时辰后,那士兵果然带领几千人众回到此处,曹操抚慰一番后,以骑都尉的身份,带领这近万的部队,离开了洛都…… “大哥,我们……” 关羽、张飞二人望着满目疮痍的洛都,以及身边毫无阵型可言的残兵,陷入了迷茫。 而刘备,则是牢牢护住了胸口的灵帝遗诏。 “屡败屡战罢了。”刘备淡淡道:“或者二位贤弟以为此事辛苦,我刘备也不追究……” “大哥,这是说的哪里话?” 关张二人急道:“我们桃园结义,誓要匡扶汉室,为天下人出一份力,如何能够半途而废?” 刘备深深望了二人一眼,道:“好!既然如此,大丈夫无需多言,这就再奔前程去吧!” 刘关张三人,并未以任何身份,要求城防军打开城门,而是在袁术大军出城时,趁乱逃脱的…… 何进等人集结了军队,写好了文书,来到了朱雀门。 他们做好了不惜任何代价,辅佐刘辩上位的打算。 但何皇后却冷冷道:“王美人那里,毋需担心。” 众人皆是不解,望向瑟缩在一旁,即将成为皇帝的刘辩,只见他也是一副凄惨彷徨的神色。 “我已经用毒酒,将她杀了。” 何皇后云淡风轻地说着,却令众人都是脊背发寒! “已经……”何进小心翼翼地问道。 “确切无疑。”何皇后忽然起身,肃然道:“辩儿,我们走吧……今日,将是你成为天子的第一个朝堂!” 众人也都是地位尊崇,可是何皇后此时的气势,竟然稳稳压过了三公。 也许,她说这句话时的身份并不再是皇后,而是皇太后。 太阳升起,刘辩在一股强大到无可撼动的势力支持下,成为了大汉朝新的天子,号曰少帝。 第165章 最后一程 “袁氏野狗一双,我楚昭寻在此恭候,为何还不来追?哈哈哈哈哈哈!” 跟随来的,自然便是袁氏兄弟了。 洛都已经由何进、皇甫嵩、卢植三人执掌了大局,暂时没有什么波澜可以掀动,于是袁绍便追上了袁术,二人一道儿,追捕楚昭寻。 在路上,袁术听过袁绍介绍洛都的形势,不由得疑惑道:“既然这个班底,大多还是支持楚汉的,你我所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袁绍淡淡道:“先斩后奏,就算没有做实楚汉毒杀先帝的罪名,至少……你我也能趁机袭取冀州了。” “兄长说的是!” 于是当楚汉与田丰等人分道扬镳时,袁氏兄弟义无反顾地,向他的方向追去! “兄长,难道不必截杀田元皓等人,以防他们通风报信,使冀州防备你我二人吗?” 袁绍斜他一眼,道:“楚昭寻圉县斩杀张牛角,此事天下皆知,难道圉县没有他的部下吗?先顾好眼前吧,冀州那里……我自有计较。” 何况楚汉的一声大吼,也的确让二人愤怒之余,又有些猜忌。 难道他的毒,已经解了? 而楚汉则骑着黄毛瘦马飞速地向前奔去,好在圉县的路他还记得。 只是,袁氏兄弟逼得太紧,而黄毛瘦马昨夜虽然补了一觉,但终究没吃下什么粮草,已经有些踉跄了。 楚汉心中大恸,拍着黄毛瘦马的脖颈,大声道:“好马儿,好马儿,今日不管是生是死,我楚汉都将永远记得你!” 话音未落,身后一支羽箭,钉在了楚汉前方不远的土地里。 回头一望,连袁氏兄弟的嘴脸,都看得很清楚了! “妈的。” 楚汉咬了咬牙,将身后的弓箭连发三支,也不管是否可以击中,就这样射了出去! 只听得两声闷响,似乎是射中了两支,但楚汉的剑术着实一般,并没有射中要害。 “天下无双的楚昭寻,竟然也有如此草包的时候吗?” 袁术哈哈大笑,亲自拈弓搭箭,身边部将也纷纷效仿! 霎时间,几百支弓箭都向楚汉袭来,他举起青釭剑,宝剑虽然锋利,但毕竟无法保全一人一马! 不多时,黄毛瘦马的屁股上便扎上了数支羽箭,而楚汉的背脊和肩膀,也都被羽箭命中! “难道我连蜥蜴之力都使不出来了吗?” 楚汉顿时觉得头晕眼花,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快速地愈合。 不知是人血还是马血,在白日的黄土中流了一路,又迅速被身后的追兵踏平。 黄毛瘦马的脚力,也已经渐渐衰竭,楚汉又尽力挥动了一会儿青釭剑,却被一支羽箭扎穿了手腕,剑柄顿时把持不住,脱手而出! 楚汉发了狠劲,另一只手还在握着缰绳,竟然一低头用牙齿咬着剑刃,唇边已经被割出了血。 “昭寻,既然如此狼狈,为何不能停下来,与我叙旧呢?” 袁绍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令楚汉一惊,原来他们已经距离自己如此相近了吗? 他也扪心自问,自己穷途末路,爱马濒死,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他似乎就是不想输…… 一如很久以前,在粟足村的山上,被毒蛇咬噬以后,自己那超脱常人的求生欲激活了系统一般…… 他不愿让这个世界,充斥着自己看不起的小人。 想到此处,楚汉再次催动了黄毛瘦马,一阵沙尘过后,竟然看见了圉县的城楼! “呜呜!呜呜呜呜!”楚汉咬着青釭剑,用力地荡了荡缰绳,黄毛瘦马此时四足翻飞,竟如同足不沾地一般,将袁氏兄弟甩开了数丈! 袁术大惊,立刻射出一箭,但此箭飞到中途,力气已经衰竭。 可是黄毛瘦马却没有减速! 它如此饥饿、疲惫,又流了好多血,竟然还保持着飞速前行的力气! 可是楚汉却害怕了,勒紧了一些缰绳,口中含糊不清道:“好马儿,好马儿!你慢一些也没关系的,你……” 而黄毛瘦马不闻不问,速度反而还更快了一些! 气得袁术暴跳如雷,道:“明日我也要千金寻马,到手的鸭子飞了,还飞得这样利索,老子真不甘心!” “别急……”袁绍沉声道:“你看那匹马的身体,不停地抖动,必定是气力将竭……大概,那匹马马上就要死去了。” 袁术将信将疑地望着黄毛瘦马,可是眼睁睁地看到它载着楚汉已经到了圉县的城楼下,仍然没有减速! “到了,到了!”楚汉连忙放开缰绳,摘下口中的青釭剑,大吼道:“别跑了,别……” 话音未落,楚汉忽然感到眼前的世界猛烈地下坠,黄毛瘦马已经直挺挺地摔倒在了圉县城楼下! 直到此时,楚汉才能看清楚黄毛瘦马的背后中了多少箭。 “你……” 楚汉一愣,眼泪就掉下来了。 而黄毛瘦马的眼睛还没有闭上,它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望着楚汉,身上的鲜血使它变得,有点像传说中的那个汗血宝马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使一匹伤痕累累的马,载着主人到达安全地带呢? 黄毛瘦马的眼睛永久地闭上了,而袁氏兄弟,也看见了这一幕。 楚汉决绝地回头,大喊:“我是楚昭寻!开门!开门!” 可是他以为的大喊,在城楼上的士兵听来,竟然是如此微弱。 “何苦如此呢?” 楚汉抬起头,望着说话的袁绍,燃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恨意。 “袁绍……我一定会杀了你……” “可是,我觉得你会死在我的剑下。” 袁绍轻蔑一笑,挥了挥手,箭雨再一次射向楚汉! 楚汉奋力地挥击着青釭剑,可是箭矢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身体里。 或许是连绵不绝的金属撞击声,终于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他们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人,不由得一愣。 “我去报告张将军!” 一名士兵飞快地走下城楼。 而楚汉的两只手,都已经被箭矢射穿,再也举不起剑了。 他气喘吁吁地望着袁绍,还有他身旁的一万大军。 “到此为止了,楚昭寻!” 袁绍冷冷一笑,因为目的达成,他的表情不再克制,而是转为疯狂。 楚汉咬着青釭剑,双臂下垂,一只眼睛已经被血模糊得看不清楚了,冷冷地望着袁绍。 “若是天不助我,为何让我二世为人,来到这个世界?” “若是天要留我,为何让我死于这等小人之手,并且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不服啊! 楚汉忽然悲怆而愤怒地吼叫,像极了一只流血的野兽! 袁氏兄弟一惊,不由自主地后缩一步。 而正是因为这一步争取来的时间,圉县的城门,终于打开了! 楚汉回过头去,已经看不清楚来者是谁了。 只是模模糊糊地,他听见一声令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郎君!” 是蔡琰么? 楚汉微微一笑,说不清是欢喜还是释然,像黄毛瘦马一般,摔倒在圉县的城楼下。 第166章 对峙(上) 像是一滴水落在了池塘中,楚汉渐渐恢复了意识。 第一感觉就是渴,非常口渴。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雅致的房间布置,一张古琴摆放在屏风之后。 而自己躺在格外柔软的床上,浓郁的香味把楚汉包围,这一世他从来没有睡过这样好的觉。 “这是……这是哪里……” 楚汉的头脑还不清醒,侧过头去,不由得一愣。 他看见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倚靠在触手可及的墙角睡着了。 蔡琰的半张脸被长发遮盖,嘴唇微微翘起,长长的睫毛温柔地颤动,似乎在做梦。 “这是蔡琰的闺房……”楚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如此熟悉。” 于是他想起了一切,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圉县城门大开,蔡琰纵马而来,呼唤着“郎君”。 “郎君……” 一声轻轻的呼唤,令楚汉不由得侧目,只见蔡琰并没有醒来,只是梦呓,蛾眉微微蹙起。 忽然,她额头见汗,一看便知是做了噩梦,楚汉连忙轻轻抚摸她的脸,道:“琰儿,醒醒……” 蔡琰的头微微摇动,接着一个激灵张开了眼睛,神情恍惚。 待看见楚汉想自己微笑时,蔡琰先是嫣然一笑,接着面色一变,搂抱着楚汉的脖颈哭了起来。 “你醒了……呜呜……琰儿刚刚做了噩梦……”蔡琰不敢细想噩梦的内容,只是一个劲儿地确认楚汉的存在,以及眼前的光景,是不是做梦。 楚汉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笑道:“好姑娘,别哭了。我们还没有生个胖娃娃,我怎么会死。” “呀!” 蔡琰娇呼一声,连忙坐直身子,脸色殷红如血,望着楚汉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由得泪流满面: “你总是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欺侮我,可是你……你真的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楚汉见欺负蔡才女也欺负得够了,连忙握住她的手,道:“是我不好。但是你也知道,我最喜欢和你开玩笑了,不是么?” 蔡琰任由楚汉抓着自己的小手,听到楚汉的辩解,虽然羞涩,但心里总是甜滋滋的。 “琰儿,快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的?袁氏兄弟是退兵了么?” 蔡琰擦了擦眼泪,道:“昨日……” “昨日?” 楚汉险些蹦了起来,道:“我在这儿睡了多久?” “一夜。”蔡琰连忙按住楚汉,急道:“你不许乱动!自己身上的伤口有多少,难道不知道吗?” 楚汉这才观察起自己的身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是人吗?都成木乃伊了都! “你身上中了三十七箭,还有摔伤引起的淤青,令狐郎中说,不知你还能不能醒来了,我……我真的好害怕……” 蔡琰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楚汉握了握拳头,看来自己的魂魄之力还是没有恢复,否则怎会全身无力? 见蔡琰担心,楚汉连忙将她抱在怀里,蔡琰惊呼一声,竟然被楚汉拖到了床上,依偎在他的胸膛。 “你……”蔡琰浑身如火烧,轻声道:“你不可胡来,我……我总是你的人……” 楚汉翻了翻白眼儿,道:“蔡小姐,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作案工具,上面有没有箭伤,我只是想到你一夜无眠,想为你补足精神罢了。实在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行为!” 见楚汉说得义正严词,蔡琰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心中暗道:“若是止乎于礼,你的手怎么会放在那里?” 可是蔡琰实在是爱极了他,何况多日不见,楚汉又是遍体鳞伤,也任由他胡来了,双臂一搂,也抱住了楚汉的腰。 “琰儿……”楚汉故意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就这样讲给我听,好不好?” 蔡琰大羞,娇嗔道:“我要说好久……怎么能这样不雅?” “那就抱久一点嘛!”楚汉笑嘻嘻地说:“你我夫妇一体,什么雅不雅的?” 这正是楚汉的策略,女孩子缺的是什么?安全感! 这话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腻歪,可是蔡琰表面羞不可仰,内心实在甜蜜,楚汉都是知道的。 蔡琰也不去和他争辩自己尚未过门,不算夫妇,反正心啊人啊都是他的了,便忍住羞涩,开始讲了起来。 昨日,守城士兵看到一人一马向圉县奔袭,身后还有近万的大军,不由得惊慌起来。 说来也巧,虽然圉县的守备力量,大多是由张超张孟高这个挂名县令带来的四万五千军组成的,但毕竟楚汉在此也留下了部分士兵作为补充,昨日的守城士兵,刚好是跟随楚汉打过仗的! 圉县大破张牛角一事天下皆知,何况近距离观看过那样惊心动魄的场面的士兵呢? 自然对楚汉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于是纵然楚汉满身血污,那士兵竟然也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 何况黄毛瘦马死后,楚汉在城墙下大喊自己是楚昭寻,要求打开城门时,士兵更是确切无疑! 可是放开圉县城门,无异于引来一万大军,小兵思来想去,自己不能做这个决定,于是去禀告将帅了。 圉县之内的大将,自然便是张郃了! 听到小兵的报告,张郃立刻勃然大怒,道:“若是贻误了时机,导致楚将军死在圉县城墙下,我定当将那一万大军和你的人头都用来血祭楚将军!” 小兵噤若寒蝉,于是连忙拔腿回去开了城门。 而张郃执掌兵符,同时派人去报告军师徐庶时,张超也在一旁。 徐庶自然立刻起身,连和县令张超打招呼的功夫都没有,便纵马向城外跑去! 张超郁闷无比,一万大军啊! 自己这些部队,大多是向自己的兄长借来的,若是两军对垒,损失惨重,如何交代? 慌慌张张地,也向城外奔去! 此时蔡琰正在楼阁之上抚琴,见全城的士兵忽然集结,连忙问了张郃为了保护她而留下的侍卫。 那侍卫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慌不择言道: “楚将军回来了!可是被一万大军围追堵截,已经到了城楼下面!” 蔡琰险些晕了过去! 一阵慌乱后,她毅然而然地吩咐翠草,将自己的马准备好,放下古琴便也向城外冲了过去! 张郃、徐庶、张超等人的马术自然高于蔡琰,可是见她十万火急的模样,谁人敢拦? 对于张郃、徐庶二人来说,这就是未来的主母! 而张超则是不敢得罪这位海内名儒的女儿,以才名享誉天下的蔡昭姬! 于是冲出城门的,除了护卫的军队之外,竟然是蔡琰在前头! 张郃在听到小兵的报告后,也是情急导致的鲁莽,竟然将全城的军队都召集起来! 一众士兵正在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就披挂上阵了,更是只为一人而已! 话说袁氏兄弟眼见楚汉唾手可得,之后便是擒拿楚汉,入驻冀州,成为天下间大义所在的正义之师了! 眉花眼笑之际,忽然看见圉县城门大开,接着,数倍于自己的士兵倾巢而出! 说不害怕,乃是唬人的,袁术哆哆嗦嗦道:“这……这么一座小小的城池,装得下这样许多人马?” 袁绍则怒火大炽,难道连日奔波,竟然得不到什么善果吗? 只见蔡琰跳下马去,见到楚汉已经昏迷,身上羽箭无数,当即抱住楚汉大哭不止。 这一刻她哪里还是名动天下的才女兼美女? 只是一个看到心上人生死未卜,而情绪崩溃的女孩子罢了! 而张郃、徐庶也是震惊下马,一左一右地围住楚汉,想要上前却被哭得梨花带雨的蔡琰挡住了去路。 “他妈的!” 张郃不愧是武将风范,拿得起放得下,立刻上马怒道:“你们是谁?为何追杀楚将军?” 这份镇定,也已经是被徐庶熏陶过的结果,否则早就提枪纵马,上去杀几个来回了! 袁术反正是不中用了,袁绍便朗声道:“袁本初在此,缉拿罪犯楚昭寻,不意至此!” “罪犯?” 消息闭塞的张郃等人,虽然听说楚汉入洛都诛宦的事,还常常在饮酒时引以为豪,但罪犯二字还是摸不着头脑? 没想到竟然是书生徐庶上马,拈弓搭箭,将袁绍的大旗射落! 众人都吃惊地望着徐庶,只见他双目喷火,怒道:“袁本初!我听说你也是天下楷模,难道我主公入洛都诛宦,还是什么错事吗?” 军旗折断,无异于奇耻大辱,但袁绍竟然生生隐忍下来,按捺住身旁怒气勃发的颜良! “诛宦自然不是错事。”他慢悠悠道:“可是诛宦是为了天下人,而不是为了他楚昭寻!” “小人之心,满口喷粪!”徐庶冷冷道。 “若是为了天下人,楚昭寻又何苦毒杀先帝?” 袁绍故意在说此话时,加了力气,以至于三军之中,都听到了他的话语! 徐庶这才哑然,回头望了一眼昏迷的楚汉,又望了一眼张郃。 只见张郃也是面色苍白,惊疑不定! 原因就在于,楚汉不止一次地和众人说过,大汉气数已尽,天下群雄逐鹿中原的形势! 可见他对大汉朝,其实也不怎么忠心。 虽然毒杀皇帝之事匪夷所思,但想想楚汉的所作所为……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第167章 对峙(下) “天子驾崩了?”徐庶努力镇定下来,问道。 毕竟还是昨夜的事,洛都尚未昭告天下,他们身在圉县,如何得知? 这一番话直把张超吓了个哆嗦,依照他的心意,本来就恨不得楚汉去死,如今加上毒杀皇帝的罪名,更是不敢包庇楚汉,纵马上前,朗声道: “袁公,小人张孟高,与兄长一道参加过袁公的宴会的!” 袁绍淡淡一笑,知道自己一番话将众人镇住了,而张超的处境,和自己有相似之处,并不担心他会偏袒楚汉。 “在下自然记得孟高兄,敢问八厨之首张孟卓近来可好?”袁绍打起来招呼。 “家兄近来无虞,多谢袁公挂念。”张超赔笑道:“敢问袁公,这楚昭寻真的犯下了如此重罪?” 袁绍哼了一声,道:“孟高是担心我袁本初诬陷他人吗?” “不不不……”张超连连摆手,“只是此事实在骇人听闻,在下不得不再三确认,袁公勿怪。” “既然如此,孟高兄你意下如何?” 袁绍步步紧逼,他知道论兵力自己这些人也不够看,于是便以大义相要挟。 尽管他也能看出张超全无威信,这徐庶将自己的军旗射了下来,张孟高也没有说什么训斥的话语,可是毕竟,他还是县令对吧? “这个……” 张超果然犹疑起来,干笑着望了望身后的张郃和徐庶,二人怒目圆睁,一副悍不畏死的神色。 “我家郎君光明磊落,怎么会做此龌龊之事?” 忽然,抱着楚汉的蔡琰抬头怒斥道:“你们想要杀他,像大好男儿一般,真刀真枪地拼杀便是了,为何还要巧舌如簧,祸乱众心?袁公,天下楷模,便是这样的道理么?” 袁绍心中暗骂,这女子之美,实在是平生未见,可是言辞如此犀利,竟然也叫他招架不住。 “我这里有太医院的署名,是非曲直,蔡小姐不如自己观之!” 袁绍拿出了怀中的签名,还加重了[小姐]二字,似乎是在讽刺蔡琰尚未过门,便以夫人的身份堂皇现身。 蔡琰不愠不怒,道:“你袁公乃是四世三公的身份,就算没有威逼,那些人看在你的声名份上,闭着眼睛签了也就罢了,袁公如何拿着这些当做证据?” “那蔡小姐以为如何呢?”袁绍压着怒火,平静地问道。 蔡琰长身玉立,一字一句道:“很简单。若是洛都中传了消息,要治我夫君的罪名,昭姬定当不负天子,将楚昭寻亲自押送到洛都。毕竟,家父也是有罪之人,昭姬何时叫过冤屈?但你袁公来嘛……” “不行!” 蔡琰怒目而视,凤眼生威,她本就生得美,如今更是气势凛然,引得众人不敢逼视。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天子有命,大家都是良臣,无人抗拒。 但你袁本初操的哪门子心? 不够格! 颜良大怒,立刻挥舞起大刀,怒道:“莫以为你以才学闻名天下,便杀你不得!” “狗贼敢耳?”张郃也是立刻暴起,手中银枪闪烁。 二位名将互相对峙,终究是张超和袁绍同时开口。 “唉,莫要伤了和气……” 袁绍眼见这几人都是楚汉的亲信,铁板一块,不可动摇,便还是拿张超开口: “这圉县,究竟姓张,还是姓蔡呀?” 他语气幽幽,倒是激起了张超的嫉恨,想来这些时日做这个光杆县令,也是一肚子火,此时便怒道: “不管楚汉是否有罪之身,袁公乃是朝廷亲封的太守,难道还会加害他不成?诸位先不要存了什么私心,将楚昭寻押送回洛都,由天子定夺,岂不是好?” 徐庶冷冷道:“张大人此言差矣,若是楚将军和他们一起走,怕是不到洛都,就已经成了死鬼了!” “你这书生为何总是说些风凉话?我忍无可忍了!”袁术此时才胆气壮了,怒道:“孟高,若是你不处置,我便为你代劳!” 话已出口,袁绍在一旁叫苦:“咱们哥俩儿笼共也就一万多人,你看看对面的声势,你代劳?怕不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单凭手中三尺利剑,也要保忠而锄奸!” 徐庶自然不怕,莫说此刻有五万大军压阵,单是他自己,也是嫉恶如仇的游侠! 倒让袁术下不来台了,张超更是面露羞惭,怒道:“你们若是还把我当做县令,便将楚昭寻交出去!圉县,不收留不清不白之人!” “谁敢?”张郃大怒,早就看张超不顺眼,平日里也是绝不服软的主儿,何况此举乃是牵涉到主公的性命,便横眉一一扫过去! 此时楚汉亲领过的五千军自然上前,齐声道:“楚将军乃是当世英侠,莫要错杀了好人!” 而张超带来的四万五大军,虽然名义上,要遵守张超的命令,毕竟他的官职也是最高,可是平日里的操练,都是张郃亲自做的,军令如山,也习惯了唯张郃马首是瞻。 如今,这四万五千人陷入了左右两难的境地,直到张超说出“违令者斩”这样的狠话,才不情不愿地举起枪矛,对准了张郃等人。 袁氏兄弟看足了笑话,张超则同时怀着“杀楚汉以立威”和“笼络袁氏”两种想法,卑鄙地计算着。 “张大人,”徐庶冷冷开口,“我想,你是忘记了什么事。” “何事?”张超知道,平日里最看不起自己的,就是这个读书人徐庶,于是语气也不客气! 只见徐庶伸出手,向西边一指,脸上顿时露出杀气! 而张超,也脸色一白,连忙叫停道:“等等!” 众士兵这才停下,愣愣地望着自家大人。 “袁公,”对着莫名其妙的袁氏兄弟,张超陪笑道:“此时容我细想一番,明日午时,再给袁公答复吧?” “孟高为何无端反悔?”袁绍连忙逼问,时机稍纵即逝,此时不杀楚汉,恐怕又生出什么变数! 何况他也不明白,为何徐庶向西边一指,张超便喏诺不敢言了! “此间缘由,不值一提……”张超此时像是吃了苍蝇一般地恶心,道:“只是容我细细盘问一番楚昭寻,若是他有罪,我必当奉还给袁公!” “那么孟高,难道是要冒着包庇罪犯的风险吗?”袁绍见晓之以情不成,便立刻改为威逼。 “……虽不情愿,但身不由己!” 张超涨红了脸,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原因。 袁术最是性急,就要拔出宝剑,却被敌军中的张郃一眼瞪了回去! 袁绍审时度势,见兵力远远不及对方,强取不成,只好做出姿态来,拱手道: “孟高是明白人,我想定然不会做出有所自己声誉的事情,那便依照孟高的意思,明日午时,于此相会!” 说罢,不顾袁术瞠目结舌,袁绍便带领军队离开了。 随着大军的烟尘散尽,张郃立刻下马,抱起楚汉血迹斑斑的身体,向城中纵马行去,大喊:“让开!让开!我要最好的郎中!” 蔡琰也忙不迭地跟上,徐庶纵马,却发现缰绳被张超握在手里,便回头淡然道:“县令大人,还有什么指教吗?” 张超低声怒道:“徐先生,我对读书人一向是很尊重的。我再问你一次,那日出现的十万大军,打着楚的旗号,究竟是不是楚昭寻的军队?” 徐庶又打起了哈哈:“啊,谁知道呢?也许是西楚霸王的后人吧?” 便扬长而去了! 张超在身后怅然若失,最后愤恨地拍了拍大腿! 原来徐庶手指西方,那里便是十万黑山军驻扎的方向! 这半年的时间里,张超旁敲侧击地打听,那些黑山军的来路,可是徐庶、张郃总是讳莫如深,一副[不知道,没兴趣,别瞎说]的否认三连嘴脸。 他也实在想不通,为何这十万军队并不攻略圉县,而是把周遭的城池占了一个遍? 总不是看在他张孟高的面子上。 可若是楚昭寻的军队,为何甘心蜷缩在这小小的圉县周遭,而不是派遣到他的根据地冀州呢? 事实上,知道刚刚张超想要以人数优势,强行杀死楚汉时,都没有完全确定这十万人,究竟属于哪个阵营。 可是徐庶一指,他就怂了。 那威胁的意味,实在过于明显:若是他张超将楚汉等人给一锅端了,明日这十万大军便会深入圉县,将他张超杀鸡似的给解决了! 所以即使要得罪士人领袖袁本初,他张超也顾不上了! 于是悻悻然回城。 圉县这个小地方,郎中能有多高明? 只是给楚汉包扎了一番伤口,又开了几个吊命的方子,便放下不管了。 张郃等人想要将楚汉安置在军中,蔡琰坚决反对,声称若是有哪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士兵,将楚汉给秘密杀害了,那该如何? 纵然张郃、徐庶拍着胸脯说自己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地保护楚将军,蔡琰也只是摇头。 最后众人无奈,只好将楚汉放置在蔡琰的府中。 “……然后,你就醒来了。” 听完蔡琰的叙述,楚汉不由得一叹。 张超乃是八厨张邈的弟弟,本质上也是亲爱袁氏的,他虽然拖延一日,但想必还是要将自己交给袁氏兄弟,才能放心! “郎君……”蔡琰将脑袋埋在楚汉的胸膛,低声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和琰儿说嘛?” 楚汉没有回答。 蔡琰疑惑地抬头,只见楚汉脸上露出又是愤怒,又是悲伤的神色,青筋暴起,咬紧牙关! 她登时大惊,便连忙抱住楚汉,道:“郎君多遭劫难,不必回忆也没关系,琰儿日后再想办法知道吧!” “不是的。”楚汉低头,亲了亲蔡琰的脸,道:“只是……只是我虽然活着,很多人却死了,不知道……不知道田先生他们,有没有平安回到冀州。” 蔡琰只觉得楚汉心中实在苦涩极了,自己却没有什么办法去排解,不由得也郁郁不乐起来。 “我不会瞒你的琰儿。”楚汉定了定心神,便道: “这一切还要从我杀死了赵忠族侄说起……” 第168章 正宫的自我修养 在楚汉的怀中,蔡琰听到了生平最为惊心动魄的故事! “短短半年,你竟然……”蔡琰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不碍事。只是……”楚汉叹了口气,道:“他们……都死了……” 二人相顾无言,忽然,蔡琰轻声道:“楚汉哥哥,那个叫白素的姑娘,一定是对你情有所钟。不然……怎么会甘愿牺牲生命来救你,又怎么会杀人呢?” 楚汉不由得干笑道:“怎么忽然换了称呼?” 蔡琰越想越气,拿出拳头砸着楚汉的胸膛:“让我叫你什么?你……你这勾三搭四的家伙!” 楚汉更委屈了,道:“我还不冰清玉洁吗?” “那你准备怎么办?”蔡琰鼻子一抽一抽地说。 “我……我不能怎么办……”楚汉咬牙道:“她想要的生活,和我不对路!” 气得蔡琰眨了眨眼睛,也不心疼楚汉了,使劲儿拧了一把,怒道:“不行!一个女子遇到心上人,是有多难的事情,你怎么一点也不明白?” 楚汉登时傻眼儿了,小心翼翼道:“琰儿,你是在怂恿我娶她?” 蔡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在楚汉身上咬了一口,怒道:“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姿色不俗,对你情有独钟,还要我怂恿你去娶?你……你……便宜都让你占尽啦!呜呜呜呜……” 楚汉连忙抱住蔡琰,悉心安抚一番,心中感慨万千,蔡才女真是有正室风范,连丈夫下一个娶谁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破门而入,楚汉下意识地就将蔡琰护在身后,喝问道:“是谁?” 下一个瞬间,楚汉便看见张郃以及徐庶两人惊慌失措的脸来。 “主公!你醒了!” 张郃见楚汉无事,双眼布满血丝,竟然大哭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徐先生,你推我干嘛?” 徐庶不料张郃这个傻大粗喊了出来,便轻咳一声,道:“请主公和主母多加歇息,我二人先出去了。” 张郃顿时恍然大悟,楚汉身后的薄被里那道曼妙身躯,不是蔡琰更是何人? 她没有露面,想必也是羞不可支吧? 张郃打着哈哈道:“抱歉,抱歉,其实我和徐先生一直在外守候,一宿没合眼,本来有些困了,听见主母的哭泣声,还以为主公你……你英年早逝了……这才进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没有别的意思……” 楚汉听得哭笑不得,咬牙道:“多谢儁乂关心,我还死不了……” 张郃自然也能分辨出楚汉的怒气,此时打着哈哈道:“那就好……” 最精彩的是这个大傻子朝着卧榻里面喊了一句:“主母,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你放心!” 被徐庶连拖带打地弄走了。 这,这就是历史上的儒将吗? 我是不是被诈骗了? 楚汉笑着叹气,拍了拍蔡琰的肩膀,道:“他们走了。” 蔡琰满脸通红,道:“你!我以后怎么做人……” 楚汉忽然低下头,在她耳边道:“做人,其实很简单的。洞房的时候,我教你啊~” 蔡琰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楚汉话语中的调笑意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惜楚汉哈哈大笑,已经走下床去。 “你怎样?”蔡琰又转为担忧,“郎中说你要静卧七日……” “没时间了。”楚汉肃然穿上衣物,浑身仍是钻心般的疼痛,道:“琰儿,麻烦你去派翠草妹妹抓几幅药来,记住,一定要她亲自确认。” 蔡琰唯唯诺诺地答应了,猛然抬头道:“要她亲自确认?你是说,有人藏着害你的心思?” “他可没有藏。”楚汉淡淡一笑,道:“不过也对,咱们占了别人的圉县嘛。” 于是蔡琰明白楚汉说的是谁了,也叹了口气,道:“我看他倒是极想搭上袁氏,似乎也有摆脱你的意思。” “然也。”楚汉目光一寒,将各类药物的名字说与蔡琰听,便差遣翠草去抓了。 二人来到厅堂,只见徐庶正在严肃地给张郃训话,似乎是说为人处世之道…… “咳咳!”楚汉清了清嗓子,笑道:“张大哥,徐先生……” 尚未说完,二人惊喜地转过头来,当即跪伏在地,大声道:“末将张郃(微臣徐庶),拜见主公!” 楚汉连忙上前去扶,道:“二位何须多礼?哪怕不提从前,我楚昭寻这条命,难道不是二位和琰儿救下的么?” 张郃、徐庶便起身,与楚汉握手大笑。 “主公,你怎么……”张郃身为武将,自然能觉察到楚汉扶起自己时,力量减弱了许多,所以不免担忧。 “没什么,中了一点毒罢了。”楚汉淡淡一笑,道:“说起来,赵大哥真的是在西边驻扎着?” 徐庶四顾无人,便低声道:“那黑山军有十万人,赵将军怎能将他们都管束在圉县?早已分散开去,将圉县周边打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楚汉目瞪口呆,道:“那么圉县周围的城池……” “都是我们的。”徐庶点了点头,“不瞒主公,这兖州的地界儿啊,咱们已经打下了三分之一了……” 楚汉险些吐血,他还想着自己在冀州韬光养晦,积攒实力,可自己的好兄弟都快帮他起义了! “赵大哥为何如此性急呀?”楚汉不禁担忧道:“从前黄巾军四起的时候,倒也罢了,如今黄巾之乱已经平定,赵大哥这样树大招风……” “他也是没有法子……”张郃解释道:“这些黑山军本就难以管教,虽然看在主公留下的虎符上,对老赵毕恭毕敬,但是野兽岂能圈养?每日都是两眼放光,要去造反呢!” “何况若你是这些城池的县令和太守,难道会允许这样一股军事力量驻扎在你的周围?老赵打他们,那是身不由己……” 好家伙,越来越不要脸了,打人的说自己是身不由己…… 楚汉无奈道:“既然如此,我们又如何联络赵大哥呢?” “我已经派人将信件送过去了。”徐庶胸有成竹道:“袁绍和袁术那两个狗贼也并没有退军,咱们的县令大人,耳根子又软,我怕生出什么祸事来……” 楚汉满意地点点头,道:“元直和我,却是想到一处了。” 看看天色,距离张超与袁绍等人约定的时刻还有几个时辰,众人便一边用膳,一边谈论着近来的见闻,好不快活。 到后来,只是楚汉一个劲儿地讲,蔡琰虽然听过一遍,此时也温柔地侍立一旁,安静地听着。 “主公!”张郃忍不住道:“你把我害惨了!洛都这么好玩的地方,竟然不带我去!” 楚汉苦笑道:“哪里好玩,我这只讲到和宦官斗智斗勇,后面……我狼狈逃窜时,真是不堪回首。” 张郃还要再说,忽然有人禀告道: “县令大人驾到!” 众人一改先前轻松神色,便互相望了一眼,目光中的意思很明显了。 来者不善! 第169章 欺诈 张超人未到,声音先传来了,大笑道:“楚将军,听说你清醒了,我特意来看望你!” 楚汉微微一笑,在蔡琰的扶持下站起身来,声音微弱,道:“张大人,昭寻并无生命危险,叫你担心了。” 张超看了楚汉一眼,只见他虽然步伐不稳,气息虚弱,但的确死不了。 内心不禁暗骂:“我担心的是你有生命危险吗?我担心的便是你没有生命危险!” 但面上还是一片春风和煦,道:“昭寻,你我暌违半年,如今愚兄实在生出许多感慨,你已经成为了天子于洛都召见的贵人,而我,却是守在圉县的胸无大志之人罢了!哈哈,怎能不叫愚兄嫉妒啊!” “人各有天时,孟高兄不必介怀。” “那么昭寻,愚兄便在此问你一句。”张超压低了声音,道:“袁本初所言,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难道真的是先帝的天时已尽了吗?” 众人皆凛然,没想到张超竟然如此直截了当。 “天子的天时,在下怎敢妄断呢?”楚汉笑道:“但我楚昭寻也发誓,并无谋害天子之心。” “可是……”张超皱眉道:“先帝的确是服用过的你进贡的红丸,而驾崩的时候,他的身边也的确散落着那些丹药。” “孟高兄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张超忽然面色一变,怒道:“你既然给我的药方是假的,又怎无可能,进贡那些不明来路的丹药?” 张郃噌的一下拔出了佩剑,沉声道:“县令大人,难道你也是来污蔑楚将军的么?” 而张超身后,也瞬间涌入了近一百人! “如何,楚昭寻……”张超斜眉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徐庶拉住了张郃,而楚汉将蔡琰护在身后,淡淡道:“不错,送给孟高的药房,的确是假的。那……孟高兄难道不想要真的么?” “与我何用?”张超的笑容越发狰狞,“你可知袁本初许诺了我什么条件?” “说来听听。”楚汉面色不变。 “将你交给他后,冀州群龙无首,他袁本初又是天下楷模,冀州自然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楚汉哑然失笑:“他说分你一半?” 张超一愣,道:“三分之一……” 楚汉顿时狂笑起来,直到张超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怒斥道:“你这要死的小贼,笑什么?” “我笑你张孟高,一别半年,竟没有一点长进。”楚汉止住笑,道:“一来呢,是胃口太小,冀州的三分之一就能把你打发了;二来呢,就是愚蠢了,你与袁本初商议瓜分冀州,何异于虎口夺食?” 张超迷迷糊糊地听着,似乎觉得楚汉的话也有一些道理,只是骑虎难下,仍要做出一副强硬姿态,道:“无论如何,你楚昭寻留在圉县,始终是一个祸害……想想我四万大军,竟然被你挟持,实在是生平大耻!” “张孟高!”徐庶又指向西方,怒道:“难道你忘了……” 张超打断了他的话,大笑道:“徐元直,你就别披着狼皮吼叫了,若是那十万大军真的如你所愿,为何现在还不将我拿下?至于事后报复……那时我已经入驻冀州了,百万人口的大州,难道还怕他十万黑山杂军?” 徐庶一时不言,并非是没有计谋了,可是张超铁了心要相信冀州的三分之一就是他的,又有什么法子? 叫不醒装睡的人啊! 张郃大怒,道:“张超,你以为区区百人,就能拦得住我张儁乂吗?” “自然不能。”张超奸诈地一笑,挥了挥手。 顿时,众人又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声,正向阁楼冲来! “所以,我埋伏了一千人……” 张郃这才哑然,心中大悔,昨夜心慌之间,没有加强守备力量,而是将亲兵全部派驻在城墙处,防止张超与袁绍私通,将大军放入圉县! 如今此处孤立无援,那袁绍也是有本事,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只是一个空头承诺,就将张超忽悠得心花怒放,亲自带兵来捉拿楚汉! 张超笑得越发得意,道:“怎么样,楚将军,你是要殊死一搏呢,还是乖乖和我走了?” 楚汉看了看张超,道:“孟高,其实我并不明白你如此做的意义,难道忘记了我楚昭寻,是何等人物?” 张超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你楚昭寻自然是英勇为天下冠,但我也知道,你身中剧毒,施展不开你的武艺,否则,又怎会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说着,张超看了看自己的人手,叹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胆敢带了这些亲信,过来擒拿你楚将军啊!” “昨日,我的确是被逼到山穷水尽。”楚汉目不转睛地盯着张超,道:“可是今天,你执意要如此做吗?” 青釭剑,被楚汉横在眼前,忽然又笑道:“其实,不用它也是可以的。” 随手一甩,青釭剑竟然被楚汉仍在地上,一副无所谓的派头! 张超干笑道:“你……你是在虚张声势……” “真的吗?”楚汉活动了一番手脚,道:“那就来吧。这次,割的就不只是舌头了。” 张超一凛,那日与楚汉谈判时,他以鬼魅身手将众人的舌头割下,又逼迫自己吃下酒杯的场景,再一次涌入他的脑海! “难道……”张超看了一眼蔡琰,“蔡昭姬才学过人,自然也懂得医术,再加上……楚昭寻这小王八蛋虽然给我写的是假药方,但他自己,却是实实在在的杏林国手!莫非,真的解毒了?” 张超心惊肉跳,此刻再看楚汉,更觉得他那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实在是为了扰人视听的! 楚汉晃了晃脑袋,忽然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道:“孟高,我当日欺骗你,乃是迫不得已。可是如今,我也感念你派驻了这四万八千人,守卫圉县百姓。内子也常常向我提起你的好处。其实我,真的不愿意这样做的。” 张超更是心中疑云遍布,不停琢磨:“难道他是动了杀心,所以念起我的好处来?他……他真的可以杀了我?” “可是孟高执迷不悟,那便来吧!”楚汉面色一变,杀气喷薄而出,身姿如同山岳,令人敬畏! “他日见到你的兄长,楚汉再去谢罪!” 张超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抖动,内心不断重复:“草率了!草率了!” 他终于坚持不住,僵硬地一笑,道:“昭寻,愚兄刚刚只是拿你开心罢了!见到你英勇如昔,愚兄不胜欣慰,哈哈!哈哈!” 张超一边笑得带着哭腔,一边回头驱赶众人,道:“你们退下!回到各自的岗位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来打扰我贤弟!” 一众亲信,也是听说过楚汉谈笑间将人口舌全部割下的奇闻异事的,得到主公首肯,便一溜烟儿地离开了。 厅堂中,只剩下张超一个外人。 “昭寻,快坐,快坐呀!”张超流着冷汗,热情极了。 楚汉淡淡一笑,道:“不碍事的。孟高兄既然迷途知返,我便站上一会儿,又能如何呢?” “是,是……”张超赔笑道。 可是楚汉站着,他也得站着不是。 忽然,一阵轻灵的脚步声传来,门口露出一张娇憨的脸蛋来,笑道:“小姐,药已经抓来啦!快让楚将军解毒吧……” 翠草实在来得巧了,蔡琰面色一白,想要制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而张超也是面露惊愕,打量着楚汉,失声叫道:“你……你!你骗我!” “儁乂!”楚汉低声喝道,“擒住他!” 张郃哪还用得着楚汉示意,早就大踏步上前,一拳打中了张超的下巴,后者痛呼一声,不省人事! 楚汉这才坐下,一头冷汗,笑道:“其实我刚刚,连站着都很费力啊,孟高……” 可是张超,又怎能听到呢? 第170章 归来 待张郃将张超五花大绑,放置在阁楼里的衣柜中后,方才回头笑道:“主公,我真的以为,你已经痊愈了!” 楚汉失笑道:“儁乂,难道你不明白我的风范么?能动手,就不啰嗦。刚才又是威逼又是动情的,肯定是心虚嘛!” 众人一阵大笑,徐庶道:“主公,如今我们……” “元直早就有了定计,却来问我?”楚汉眨了眨眼睛。 徐庶一愣,倒也笑得古怪:“不知遇上明主,究竟是我们这些做谋士的幸事或是不幸了,连卖个关子也不行?” 张郃急道:“既然有了计谋,为何不用呢?” “这得取决于,主公的身体,究竟如何了。”徐庶慢悠悠地说。 楚汉大致明白了徐庶的计谋,便朗声道:“距离午时还有足足一个半时辰,翠草拿来的药材我已经检验过了,确切无疑,定能配合元直的计谋!” “好!”徐庶朗声道:“这张孟高被我们困在此处,倒也不必惊动他的亲卫,用咱们自己的五千人便够了!” 张郃看了衣柜一眼,道:“末将不明白,为何主公和徐先生,都要留他一命呢?” 楚汉叹道:“此人自然草包一枚,可是他的兄长张邈,实在小觑不得!” 徐庶也点了点头,道:“若说袁本初是占了家世的便宜,门生遍布天下而被吹捧为天下楷模,他张邈,可就是靠自己的德行和施恩了!八厨之首,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我明白了。”张郃恍然道:“既然我们要和袁氏翻脸,那么就要尽可能地维持我们在其他士族心目中的形象,否则腹背受敌,也不长久!” “然也!”楚汉微微一笑,“所以儁乂一定要听从徐先生的计谋,我先去煎药了,你们慢慢聊。” 午时,圉县城门外。 “兄长,你说……”袁术张狂道:“张孟高是不是已经将楚汉的脑袋砍了下来,用来孝敬你我了?” 此时兄弟二人带领一万大军,在圉县城外驻扎一日,也着实有些疲乏了,加上仓促间出了洛都,粮草并不够用,也没想到,楚汉可以在这样高强度的追杀下,活这么久。 “那倒未必。”袁绍淡淡道:“只是今日若是还不给出一个说法,他张孟高还能执掌圉县,便是我们袁氏的招牌不响亮了……所以想来,张孟高总不会束手不做。” “要说楚昭寻这小兔崽子,也真是福大命大了!”袁术砸吧着嘴,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公路!你说什么胡话?”袁绍忽然大喝,“奸人恶党,也自有一番生存之道的,关什么得道失道什么事儿?” 袁术自知失言,此行缉拿楚汉,本就有栽赃嫁祸,强词夺理之嫌,因此袁绍对舆论格外敏感,自己是触了他的逆鳞了。 “兄长,门开了!”袁术忽然道。 袁绍眯起眼睛,望着圉县缓缓开启的城门。 以及随之出城的大军。 “咦?”袁术看得分明,道:“为首之人,并不是张孟高啊!” 只见旗号虽然打着[张],但带兵的将领却不是张超,而是张郃! “这是楚昭寻的班底……公路,小心有诈!” 袁绍一边警告着兄弟,一边高声道:“为何不见县令大人?” 只见张郃在马背上拱手道:“袁公,张大人要小人代为口述,声称你们密谋的事请,他已经做到了,只是担心袁公这个……那个……嘿嘿!” 袁术听得心头火气,怒道:“什么这个那个?难道张孟高是怀疑我们兄弟二人坑害他吗?如此小人之心,世所罕见!” 张郃耸了耸肩,道:“莫说张大人了,便是小人将旧主绑缚到此地,也是心中惴惴不安,唯恐声名受累啊!” “你是说,你已经将楚昭寻擒拿住了?”袁术一愣,道。 张郃神秘地一笑,将马匹扯开,露出一条通道来。 袁氏兄弟急切地望去,只见楚汉被五花大绑着,披头散发,被两位士兵押解着。 “啊哈!”袁术喜形于色,低声道:“兄长,你看!” 袁绍也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淡淡道:“张将军,请问孟高的请求是什么呢?” “回禀袁公,很简单。”张郃从怀中拿出竹简,朗声道:“只要袁公在此处签了名,张大人自然将楚昭寻双手奉上!” “放肆!”袁术怒道:“你竟然还要我兄长去签字画押,行事如同奴仆吗?莫说是张孟高,便是他的兄长,八厨之首张孟卓亲来,我袁氏又有何惧怕?” “可是公路先生,张大人又如何相信,你们二位会为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呢?” “那么便撕破脸了,我这里一万大军冲过去,你这些士兵,拦得住我们缉拿楚昭寻吗?”袁术仍是不肯低头。 “自然是阻拦不住的,可是我们离城门如此近,难道还不能将楚昭寻送回圉县么?若是进了城,二位恐怕也很难轻易拿下吧?”张郃笑嘻嘻地说。 袁术一时为之气结,诚如张郃所言,若是将楚昭寻送回圉县,那里面可是五万大军,兵力上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 “那你且将竹简传来,待我观之后方可决定。”袁绍按捺住袁术,道。 张郃便命令士兵将竹简传过去,袁绍打开,见上面只是说一些将楚昭寻押回洛都后,便一定要向天子恳求赏赐,还有冀州的三分之一地盘的归属云云。 内容虽然简单,袁绍也是沉思良久,大约是想到即使签订了,也没有什么损失,便拿出笔墨,却一愣: “竹简上面已经写满了,我该签在哪里呀?” 张郃一拍脑袋,道:“嘿,这张大人还真是事无巨细地和袁公讲了一遍……那袁公潜在背面好了。” 袁绍不疑有他,便在背面的左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见竹简到手,张郃便笑了笑,“楚昭寻,归袁公所有了!” 说着,深深看了楚汉一眼,竟然领着部队,分成两列,一东一西地离开了。 袁术倒是傻了眼,道:“这……这就不管啦?” “人家自有练兵之道,不需要你我管。”袁绍双眼发光,道:“现在,只需要将楚昭寻捉回来,你我就可以安心返回洛都了。” 而楚汉此刻仍是一动不动,似乎是被打昏了,才捆绑起来的。 二人派兵将楚汉捉了回来,袁术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天下闻名的楚昭寻,竟然落在我们的手里啦!” 袁绍则使了一个颜色,道:“去把他的头抬起来。” 身旁的颜良听令,便笑嘻嘻地用枪头将楚汉的脸抬起。 只见楚汉满脸血污,双眼紧闭,即使颜良的枪头割破了他的皮肤,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小子不会死透了吧?”袁术嬉皮笑脸地说着。 袁绍则无所谓他的死活,只要用他造势,为袁氏争取一些利益就好。 此时一众士兵出于追赶楚汉多天的怨念,也开始嘻嘻哈哈地挑动着楚汉的衣服或者头发,同时吹嘘一番“自己在天下第一武将的头上动土”的壮举。 “兄长,”袁术忽然玩味地望着圉县,笑得暧昧:“既然楚昭寻必死,那圉县蔡琰岂不成了寡妇?回头遇到张超,兄长可否为我说媒?” “你啊……”袁绍摇了摇头,正想训斥兄弟的不正经,忽然眼角抽动。 在余光中,他似乎看到楚汉的眼睛睁开了一线。 然而他还尚未来得及验证,那个萎靡不振,被五花大绑的楚昭寻一声虎吼,身上的绳索如同丝线一般被扯断,他飞身而起,一脚踢翻了身前的士兵,双眼血红,踏着马背向自己袭来! “哈哈哈哈哈哈!” 接连不断的狂笑声中,之前触碰过楚汉的士兵,全部被他或是拳打,或是脚踢而爆发出一阵阵的惨叫声。 而袁术更是脸色苍白,勒马回身。 “休得猖狂!”颜良一声大吼,便挺枪向在马背上不停纵跃的楚汉刺去! “哼。”楚汉微微一笑,竟然空手抓住了枪头,接着一脚将颜良的枪柄折断,震得他虎口流血! 颜良一声大叫,扔下了手中的枪柄,却眼前寒光一闪,被楚汉用枪头插进了右肩! “饶你一条狗命!”楚汉大喝一声,松开枪头,也不管颜良的哀嚎有多么骇人,像一头大鸟一样凌空夏下击,就要抓住袁绍! 身旁的士兵无不挺枪、或是拔刀,但楚汉魂魄之力已经恢复,甲虫之力傍身,莫说可以用蚂蚁之力将武器拨开,便是中了几枪,也不会伤及性命! 因为,蜥蜴之力也恢复了! “谁能阻我!” 楚汉半空中一个大吼,身体如同鲤鱼打挺,避开了武器,并抢下数量不明的枪矛,反手劲射而出! “啊!”“呜!” 中了攻击的士兵们无不倒地而亡! “袁本初,别来无恙呀?” 在袁绍的眼睛里,楚汉的笑容如同他童年时,听老人讲述的那些恶鬼! “啊呀!”袁绍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有意为之,竟然一把将弟弟袁术抓起,挡在自己身前! 可是楚汉的手已经离得很近了,此举竟然像是硬生生将袁术塞给楚汉一般! 楚汉也是一愣,可时机稍纵即逝,袁术在手,也只好退下了! 趁着士兵尚未合围之时,楚汉将袁术放在马背上,自己骑着抢来的马,突出重围,回到了圉县的城楼之下! “兄长救我!兄长救我!”袁术几乎要吓得心胆俱裂,也顾不上什么袁氏门风,便大吼大叫道。 “公路兄,你说,谁会死,又是谁的老婆,会成为寡妇呀?” 袁术打了个冷战,一抬眼,便看见楚汉似笑非笑,又杀气重重的脸! 于是千军阵前,他的下身渗出了许多液体,再次呼喊道: “兄长救我!我,我快死了!” 第171章 十万 大喊大叫的袁公路,也终于在楚汉的一通乱捶之后,老实了。 而袁绍惊魂未定,此时士兵紧紧地围拢他,生怕楚汉再奋起神威,将他也抓了过去。 “袁公,被你追杀的时候,我其实还没有感受到你的狠毒跟野心。” 楚汉笑了笑,拍了拍老实不动的袁公路,道:“现在嘛……你连兄弟都可以舍弃,我楚昭寻又算得了什么呢?” 袁绍不答,心中盘算着,要将看到自己为了活命,亲手推出袁术的画面的士兵,全部杀了,保全自己的名声。 “楚昭寻,你是如何好的?”袁绍甚至此刻都不敢相信,楚汉方才的身手与逃离时的状态,实在差得太多了。 “很简单啊。”楚汉淡淡一笑,“毕竟你袁公都找太医院的人鉴定了,我楚汉可以调试出杀害天子的毒药,解了这区区小毒,岂非易如反掌?” 袁绍哼了一声,道:“劝你还是将舍弟还来,束手就擒,随我回洛都谢罪。” “都说多少遍了,”楚汉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道:“我根本活不到洛都……你袁公画大饼的本事,和我故乡的那些996资本家差不多了……” 虽然不明白楚汉说的是什么,但袁绍倒是确定了楚汉的有恃无恐,便道:“你纵然恢复了昔日英勇,难道还能抵挡得住我一万大军?” “我当然不能啊。”楚汉懒洋洋地说着,“可是袁公,你难道不可以为了你的兄弟,退个兵?” 袁绍一愣,顿时恼恨楚汉用心歹毒! 若是自己在千军面前,拒绝退兵,众人难免齿冷,说他袁本初并不顾念兄弟之情。 可若是自己退兵,岂非功亏一篑? 正在袁绍左右为难之际,楚汉又童心忽起,拍了拍袁术的脸,道:“袁二先生,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一把利剑,再割下你的头?听说钝刀子杀人,疼得很!” 袁术登时大叫大嚷:“兄长救我!兄长救我!否则你如何面对父亲?” 袁绍默然,其实他和袁术的关系一直不好,也难怪另一个时空中,他们始终没有把势力整合在一起,成为了三国时代的出局者。 见袁绍犹疑不定,袁术又惊又怒,破口大骂:“袁本初!你难道要见死不救吗?你这个婢女生的奸贼,我早知道会死在你手里!刚刚……刚刚就是你把我推出去的!” 袁绍也是大怒,可实际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无他,袁术战场上侮辱家母,难道还不该手刃此人,以遵守孝道吗?何况只是见死不救呢? 袁术话已出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便改口道:“兄长,我只是口不择言,请救我回去!” “不必了!”袁绍冷冷道:“你我终究不是一母同胞,纵然我的出身并不如你,可是奇耻大辱加于身,我忍无可忍!” 袁术一愣,连忙哀求道:“我是真的错了!兄长,你回去鞭打我也好,让我负荆请罪也好,绝无怨言!只是不要放弃我!” “你就当是为了诛杀罪人,所付出的牺牲吧。”袁绍目光一寒,吼道:“全军冲锋!” 顿时马蹄声如雷鸣,将袁术的辱骂声淹没了。 楚汉则是嘴角一勾,运起虎啸之力,即使千军冲锋,也听得清晰无比: “袁本初你这个蠢贼,还不看看后面?” 袁绍纵然不回头,士兵们的心已经乱了,待回头一看,更是心胆俱裂! 只见身后浩荡烟尘,军旗上赫然写着[张],向己方合围而来! 而再转过头来,更是不妙,只见圉县中冲出一支军队,为首之人正是徐庶,肃然望着袁绍,道:“袁氏逆贼,还不下马受降?” 袁绍也不由得一惊,圉县城门紧闭,己方这一万大军腹背受敌,纵然人数多了些,可是楚昭寻的身手,在乱军中取了自己性命,也非难事! “停下!都停下!” 袁绍一声大吼,虽然千军阵中并不能听得清楚,但毕竟士兵们军心已泄,便乖乖站立不动,听候袁绍发落。 可是张郃的部队并没有停下,而徐庶的军队也渐渐上前合围起来。 “袁公,莫非你已经知道厉害,想要束手就擒了?” 楚汉戏谑的声音传来,令袁绍几乎气结。 “那么你两兄弟,就可以一起死了。” 楚汉忽然冷冷开口,令袁绍不由得一惊,这其中的怨毒语气,实在与他所认识的楚汉相差甚远。 “张文远手下的兄弟们,陈平,黄仁,还有我的爱马……” “太多人死在你们手上了。” “杀了你们俩的狗头,也难解我心中的愤恨!” 楚汉怒气勃发,忽然拿出匕首在袁术的脸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啊啊啊啊!”袁术恐惧大叫,而楚汉并没有停下,而是转动匕首,竟是硬生生地从袁术脸上挖出一块肉来! “唔啊啊!楚昭寻!你这狗贼!狗贼!我要杀了你……不,吃了你!我要生啖尔肉!” 袁术痛得大叫,鲜血顿时浸湿了衣衫,而楚汉则是玩味地笑笑,对着袁绍晃了晃手中的肉,又随手一扔。 袁绍心惊肉跳,自知今日不得善终,便拿出佩剑,沉声道:“拿出你们的武器,我众敌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吼!”士兵们或是出于无奈,或是临死前的同仇敌忾,便做出反抗的姿态。 可没想到的是,张郃与徐庶的军队,在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停下了。 “不好!”袁绍连忙命令道:“举起盾牌!他们要放箭了!” 话音未落,密密麻麻的箭矢向着袁绍的部队落下,一万人聚集在一起,并且由于没有及时排开阵型就被合围了,此时的箭雨无论落在哪里,都会夺走数量不菲的生命! 即使袁绍命令众人散开,也已经来不及了,一阵箭雨过后,部队的折损接近三分之一,只剩下七千人了! 而七千人面对合围之势的五千人,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楚昭寻!”见对方的箭矢用尽,袁绍开口道:“若是今日你放我走,我便在洛都为你澄清,说是先帝之死与你无关,如何?” 即使袁绍知道这是一个对楚汉极为有利的条件,也因为死亡的无限逼近而语气颤抖了。 “何须袁公操心呀?”楚汉淡淡一笑,道:“儁乂,请你把竹简拿出,问问袁公,他究竟认不认?” 张郃便笑嘻嘻地走上前,打开了竹简。 事实上,在楚汉安然无恙地绷断绳索以后,袁绍便意识到这是一场阴谋,张郃也在其中。 可是这和竹简究竟有什么关联,他袁本初实在想不通。 他只好冷冷地看着张郃,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袁公,难道你没有想到,为何竹简的正面,已经写满了文字么?”楚汉笑得很快乐。 袁绍不答,脸上虽然云淡风轻,心中却着实疑惑。 “儁乂,给他展示一番。” “得嘞!” 张郃立刻答应了,便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壶,神秘地一笑,在袁绍的注视下,将小壶中的液体,通通倒在了竹简的背面! 袁绍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用意,可下一刻,他便目瞪口呆了! 只见竹简背面,原本空白无一物的地方,忽然显现出了文字! 而壶中的液体倾倒完成,张郃便大笑道:“袁公,用不用我给你念一念,你究竟签署了什么呀?” 袁绍脸色铁青,楚汉大笑道:“儁乂何必跟袁公客气,念嘛!” 于是张郃清了清嗓子,道:“自以为鸿鹄之志,实在是鼠目寸光。欺上瞒下,苟且偷生,思之过往,吾母带子归乡,他人皆问:大姐,你这猴数钱买之?我怒曰:我与犬投骨之冲我摇尾悉,你为何也?” 张郃人高马大,声音粗壮,这一封自白书下来,直令千军捧腹大笑,而袁绍怒目而视,却又不敢声张或是反抗。 “……以上发言,纯属袁本初内心真实写照,如有雷同,请勿模仿!” 张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道:“袁公,你这个签名真是恰到好处,不过能写这样长的自白书,还能舔着脸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还真的没见过呢!” 袁绍大怒,道:“楚昭寻!你我皆是大丈夫,为何做这些狗屁文章,辱我清白?” “那袁公又为何做了一封罪状,请那些太医签名呢?”楚汉冷冷道。 袁绍这才恍然,可是奇耻大辱,岂能再辨认对错? 可是今日,注定是要受辱后再死去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一叹。 而张郃则喊道:“主公!还不可以动手吗?” 楚汉见袁绍面如死灰,实在是被折辱得也够了,哀莫大于心死,便扬了扬手,下令围剿。 忽然,在楚汉的身后,圉县城门大开,又冲出一队人马来! 马蹄声如雷鸣,竟然不下万人! “楚昭寻!你欺人太甚,今日便和你拼了,我张孟高也不屈居人下!” 楚汉、徐庶、张郃都是色变,张超难道是被他的亲信,从衣柜里拉出来,又唤醒了? 他们猜得的确不错,毕竟张超乃是名正言顺的圉县县令,亲信无数,见寻他不到,便四处查找,最后到底是找到了,便拉了出来。 张超越想越怒,便纠集了三万大军,向圉县外浩浩荡荡地冲了出来。 “主公,彼众我寡,避其锋芒,才是上策!”徐庶见张超这是红了眼睛,连忙劝谏道。 楚汉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就算自己解开了毒,恢复了魂魄之力,也只能在这样密集的部队中自保,并且有力竭的风险。 难道为了杀死袁本初,要把张郃、徐庶甚至蔡琰,都交代在这儿吗? 楚汉青筋暴起,脑海中又浮现出黄仁、陈平还有一众士兵的脸来。 不甘心。 不甘心啊!! 徐庶见状,便咬了咬牙,回头怒斥着张超:“张孟高,你忘了西方有什么了吗?” “嘿嘿嘿嘿……徐元直,会叫的狗,不咬人的!”张超得意大笑,内心已经笃定了徐庶乃是虚张声势。 徐庶无奈,这事儿本来就没谱,毕竟昨夜才快马加鞭,将信送到十万军的联络人那里。 此时袁绍却哈哈大笑道:“公路,你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袁本初,今日不会死了!” 而袁术心中也燃起了希望,哀求道:“兄长既然性命无忧,请务必救我!” 袁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并不回答。 “主公!”徐庶急切道:“机不可失,若是此时不撤军,我们也是腹背受敌的架势!” 望着急切的徐庶,迷茫的张辽,楚汉终于咬了咬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走!” 徐庶大喜,正要发布军令,忽然,在圉县旁边的山头上,一团移动的巨大阴影,朝着战场袭来! 楚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呆呆地望着西方。 “楚昭寻,还不下马受降,我与袁公也可饶你一命!” 张超不敢逼得太紧,只是远远地命令士兵拈弓搭箭,对准楚汉,而自己隔空喊话,好不威风!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一种震颤山河的呼啸声。 这样的声势,也只有在张牛角领兵攻打陈留时,张超才听过。 他眯起眼睛,有些怕了,可是当他看清山上所伫立的是什么时,才真正地感到恐惧! “是谁要害我主公?” 一声惊雷般的怒喝,从山上传来,仿佛是天公的质问。 “哈哈哈哈哈哈!”楚汉大笑道:“赵大哥,我想死你啦!” 袁绍惊疑不定,此时才看见,一张绣有[楚]字的大旗,从山上飘然而下,数以万计的士兵,正浩浩荡荡地向这里奔来。 他们步伐整齐,枪矛明亮,口中喊着震耳欲聋的口号! “十万儿郎,恭迎楚大帅归来!” 第172章 交换 来的人,不是赵忠和十万黑山军,还有谁人? 只见赵忠威风凛凛,一瞬间,楚汉望着他手执银枪的模样,竟然恍惚地以为是自己的结拜兄长赵子龙来到这里了。 而张超不由得傻眼儿了,自他执掌圉县以来,那十万大军再也没有出现过,还以为是海市蜃楼一样可遇不可求的神秘力量。 可今天,它就这么出现了! 还是在自己洋洋得意,耀武扬威,妄想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时候! 身为八厨之首张邈的兄弟,张超本就有些养尊处优,说白了就是顺风浪,逆风怂的类型。 听见十万儿郎恭迎楚大帅云云,早就吓得神魂颠倒。 “主公,应当如何?”他身旁的牙将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超不知如何应对,左思右想,竟然大叫一声,令士兵们转身回城了! 一通操作直接把袁本初看得目瞪口呆。 大哥,你走秀呢? 连楚汉都是惊愕加哭笑不得,可是屁股后面没人了,毕竟还是很爽…… 而赵忠,则是一路飞马狂奔,路过袁本初的部队时,招子都没闪一下,就下马跪伏在楚汉身边。 “末将赵忠,来迟了!” 楚汉立刻将他扶起,大笑道:“不,赵大哥你来得正是时候!” 赵忠也哈哈大笑,与半年前相比,眉宇间少了一些遵从,多了几分英气,目不转睛地望着楚汉,很是激动。 “赵将军,下次不要来迟了,我胆子只有这么小一点儿!” 徐庶在旁微笑着,比了一个手势。 都是自家兄弟,赵忠也不在意玩笑话,便笑道:“你徐元直胆子小,天下人便都是鼠辈了!” 眼见几人聊得热闹,张郃竟然也不顾什么合围之势了,单骑来到赵忠身旁,笑道:“老赵!你这出场可是帅得很呐!” 众人旁若无人地聊天,直接无视了战局中央的袁绍,简直是吃死了他走不出去。 袁绍又是惶恐又是气愤,手足冰冷,可是望着那十万大军,他又如何说一个[不]字呢? 只见十万军中出现一个领头人物,上前道:“楚大帅,要解决的,就是这些人吗?” 此人看装束也只是个小兵,竟然漫不经心地指着袁绍这里。 可能是今日受到的折辱也太多了,袁绍内心麻木,竟然不以为忤。 “是的。”楚汉笑着点了点头,“现在便可以动手!” 话音未落,圉县的城门再次开启,众人皆是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去,顿时呆住了。 只见蔡琰抱着古琴,在一众士兵的挟持下,缓缓从部队的前方走来。 而在她身后,是张超丧心病狂的脸。 “郎君!” 楚汉瞳孔紧缩,勃然大怒:“张孟高!你竟然做了这样丢脸的事情吗?” 只见蔡琰的眼睛中流露出无尽的伤感,喊道:“翠草……翠草死了……是他们!” 接着,蔡琰一生都温柔的眼波,在这一刻竟然怨毒起来,瞪着张超! 楚汉一阵心痛,可也说不清是为了翠草的死亡,还是为了蔡琰身心上的折磨。 翠草几乎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楚昭寻!” 面对十万大军的拈弓搭箭,张超声音颤抖,一把夺过士兵的剑刃,亲自挟持着蔡琰,喊话道:“我知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所以先下手为强……现在你下令,不许你的兵卒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否则我就……” 说着,张超将剑刃向蔡琰的脖子上逼近了一些。 楚汉更是大怒:“狗贼!纵然昭姬是我妻子,难道我楚昭寻会因为怜惜她的命,让我的兄弟站在这儿被你砍死吗?若她有了什么差池,你张孟高的脑袋,就得丢在大街上被狗啃了!” “没错!”蔡琰也是冷冷一笑,道:“我郎君乃是盖世英雄,岂能受你这等小人胁迫?” 她向楚汉射来一道视线,二人心有灵犀,早已不需什么言语,万千柔情,尽在这一瞥。 张超于是有些慌张了,他以为蔡琰这样的绝色美人,岂能是楚昭寻所舍得的? 但他好不容易窥得了一个保护蔡琰的势力最弱的时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张孟高!”楚汉冷冷道:“若你还是大丈夫,便放下蔡琰,你我一笑泯恩仇,也非不可。只是如今你走上绝路,需怪我不得!” 万军阵中,楚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开了,冷静深邃。 只是站在他一旁的徐庶,才敏锐地看到楚汉的手心都是细密的汗。 “若是蔡琰亡故,真不知道我这少年主公,会做出何等可怕的事情来……”徐庶暗自心惊。 张超本就有些疑虑,此时听到楚汉说一笑泯恩仇云云,不由得意动。 忽然,一旁看戏的袁绍开口道:“孟高兄,你若想用蔡琰这一女子的命,去换十万大军,任何一个没有失心疯的将领,都不会同意的。” 楚汉一愣,张超也是一愣,都不明白以袁本初的处境,这话的用意何在。 “所以,”袁绍笑道:“不如一命换一命?” 众人一凛,这才明白了袁绍的险恶用心。 他自始至终,都是要楚汉的命。 “那便这么办吧。” 楚汉淡淡一笑,立刻引起张郃等人的反对:“主公!主帅性命岂能儿戏?还请三思!” 蔡琰更是咬着嘴唇,但她知道楚汉对自己的心意,无论如何不会改变。 “等等!”张超一头冷汗,这要是答应了,把楚汉咔嚓,十万大军动如疯虎,自己也得玩完! “我知道你的意思。”楚汉笑道:“你尽可以将我挟持,直到你这四万多人撤出圉县。” “可是世上有什么绳索,可以束缚你楚昭寻?”张超隔空大喊,自以为识破了楚汉的阴谋:“你不过是假意来此,实则图谋我的性命罢了!” “这个很好办。”楚汉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蒙住眼睛,“如此我与盲人无异,还能伤害你张大人吗?” 赵忠一把扯下楚汉眼睛上的布料,低声道:“主公,咱们儿郎里不乏神射之人,我有九成把握可以一箭射穿张超的头,救出蔡小姐。” “那剩下的一成,又该如何呢?” 听闻楚汉如此平静的反问,赵忠便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成的风险,关乎楚汉最珍视之人的性命。 所以不取此道。 “如何?”楚汉再次蒙上眼睛,笑道:“张大人,你可否给个痛快话?” 张超还在沉吟,袁绍又是在恰当的时机道:“只是蒙上眼睛,还是会透出一些光亮的。不如毁了一对招子,这才敞亮!” 话音未落,袁绍脸上忽然火辣辣地剧痛,耳边一阵风声呼啸! “暗箭!主公,是暗箭!”颜良右肩的伤口还在流血,此时却奋力大喊道。 袁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这才发觉自己少了一块肉。 如今,他和破了相的袁术一般,都是被活生生地剜去了一块脸上的肉! 袁绍又是大怒,又是剧痛,又是心惊,连忙派遣士兵将自己的周围保护得密不透风。 而黑山军中,一名眼睛闪亮的士兵,此时悻悻然地放下了弓箭。 “袁氏狗贼,若是再有多余的话,下次就是命丧黄泉了!”赵忠语音如刀,冷冷道。 只是没有杀死袁绍,终究还是有些可惜。 “一对招子?” 张超却若有所思地念叨了一句,引来张郃等人的大怒。 “张孟高,你在想些什么?”张郃大叫道:“若你此刻仍然执迷不悟,十万大军压境,保管你尸骨无存!” “可是蔡小姐的尸骨,岂非也无存了?”张超壮着胆子,威胁道。 此招果然有效,张郃等人怒目而视,只是说不出话来了。 而楚汉则冷冷地盯着张超,道:“那么孟高兄,你是执意要我楚昭寻瞎了眼?” “不要!”蔡琰此时才高呼一声,今日翠草惨死的下场历历在目,若是楚汉再有了什么不测……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 张超也觉得此事似乎太多冒犯,便小心翼翼道:“说实话,楚将军你的英勇,的确是我所忌惮的,就算蒙上黑布……嘿嘿,你一抬手就能摘下来,又有什么难处呢?” 楚汉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于是拿出怀中的匕首,凛然扔下匕首的刀鞘! 张郃、赵忠都是大惊,连忙上前抓住楚汉的手臂,却哪里拦得住他? 楚汉轻松地甩开了二人,对着瘫倒在地的下属命令道:“不要有任何异动,明白了吗?” 张郃、赵忠不由得心惊,只是一个劲儿地大吼道:“你疯了!就算你这样,蔡小姐也未必能活!” “若是张孟高此人做事不讲究,二位再为我们夫妇报仇即可!” 同时,楚汉深深扫了徐庶一眼,道:“徐先生,你又有什么话想说吗?” 徐庶的手臂抬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说到底,都是这个主公的能力过于突出,文足以饰非! “主公……保重……” 千言万语,他也只能说出这句话了。 “你们放心,我自有把握。” 楚汉对着自己的亲信说,也对着蔡琰说。 “琰儿,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了……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只需要一会儿……” 蔡琰珠泪涟涟,也只好闭上眼睛,相信这个在内心默念“盖世英雄”后,就突然出现的人。 在蔡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楚汉将匕首毫不犹豫地插在自己的眼睛,一左一右,顿时流出鲜血。 此举足以令万军震惊,而张超更是结巴道:“你……你……” 楚汉的头发被风吹起,双眼出血,看上去凄惨可怖,只是他一声痛呼都没有,沉声道: “现在,我们来交换吧。” 第173章 尔虞我诈 楚汉此时的形象,在众人眼中犹如天神,又如厉鬼。 “张大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楚汉淡淡一笑,身旁的张郃忽然大哭起来,粗野的声音在万军中久久回荡。 “窝囊,窝囊啊!”他狠心地捶打着地面,“斗兵、斗将、斗阵法,样样不输,可是……我操!” 赵忠也是横眉怒目,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这是十万黑山军都没有见过的场面。 楚汉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回头笑笑:“不要激动,请徐先生和我一起去接蔡琰回来,二位将军稍候。” 徐庶听命,知道这是为了消除张超的疑心,才没有使用武将。 他上前扶住楚汉,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而张超那里迟迟没有动静。 “怎么?”徐庶也是怒极了,道:“张大人是要空手套白狼吗?” 张超脸一红,实在是楚汉的举动太过于震撼,让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徐庶的催促下,这才偕同副将,一起押送着蔡琰向前走去。 此时,张超的副将对他耳语了一些什么,张超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双方越走越近,终于在中点交汇了。 蔡琰听了楚汉的交代,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 徐庶示意楚汉停下,道:“请张将军先放人,我就将主公交予你手。” “是吗?”张超冷笑道:“你看看自己的身后,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我们?若是我放了蔡琰以后,冷箭射穿了我的脑壳该如何?” 徐庶一愣,虽然与赵忠、张郃也没有通过消息,但这样的操作,想必也是符合二位心意的! 若不考虑张超临死前的反扑会伤害蔡琰,射穿他的几率大概是九成九! 以这样的概率去换主公不落于敌人之手,自然是值得的! “那张大人说该如何?”徐庶回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很简单。”那副将开了口,道:“你们的人掉转马头,向后。我们的人也是如此,直到楚昭寻和蔡昭姬完成交换。” 徐庶脸色一白,这样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却听见楚汉道:“就是这样,请徐先生下令,顺便监督敌军有没有照做吧!” 徐庶咬了咬牙,心想就算楚汉落到他们的手中,再去搭救也不是难事,只要对方不要被逼到死胡同,来一个玉石俱焚就好了。 于是便传令,所有将士背转身去。 张郃、赵忠自然悲愤不已,可是无可奈何,终究也是听了令。 而张超方面也是如约执行,他手臂一挥,身后的将士们果然背转身去。 一时之间,也只有徐庶、张超还有那个副将互相注视了。 “那么……”张超将蔡琰向前一推,来到徐庶触手可及的地方,笑道:“交出你的主公吧。” 徐庶目光闪烁,但评估了敌我双方武力上的差距,还是乖乖地将楚汉向前一推。 楚汉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张超的所在。 正在徐庶将要拽过蔡琰,二人一起回到阵营中时,异变突生! 只见张超从怀中抽出马鞭,一下捆住了徐庶的手腕,而他的副将,也立刻将蔡琰拿下! 徐庶又惊又怒,道:“张大人,你背信弃义!” “哼!”张超冷笑道:“徐元直,莫以为我刚刚没有注意到你打量我们的目光,若非你我双方力量悬殊,你焉能无动于衷?” 徐庶虽然恼恨,但究其根本,张超所言属实,只是己方在一开始,就处在了被动的位置! 而张超也是在第一时间,将徐庶的口鼻捂住,防止他再发出声音,被楚汉察觉! 此刻众人听到徐庶的怒吼,不由得回过头来,袁绍见张超拿住了瞎眼的楚汉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蔡琰,以及在战略上至关重要的徐庶,不由得大喜。 “张孟高!”张郃气得咬牙切齿,可这样的结果,自己不是没有预料到! 现在需要为此负责的人,其实是楚汉。 可是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张超擒拿住了徐庶,副将擒拿住了蔡琰,只有楚汉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无他,没人敢动手捉拿他而已。 就算楚汉现在看不见了,可是若你把手臂放在他的身上,近身搏击,还是英勇为天下冠的楚昭寻! 蔡琰直到此时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楚汉鲜血淋漓的脸,而握住自己的竟然还是张超的人,不由得心神激荡,尖叫一声。 “琰儿?” 楚汉面色焦急,双手乱挥,可是距离蔡琰始终有二尺的距离,口中喃喃道:“徐先生呢?” “张大人,张大人!”那副将低声呼唤道,同时也捂住了蔡琰的口鼻。 张超正在观察楚汉的反应,此时听到副将呼唤,便回过头来,接过副将的刀。 二人早已商议,就算不能将楚汉就地正法,也要砍断手脚,防止他反扑。 蔡琰看得真切,口中顿时“呜呜呜呜”地大喊起来,只是被那个副将摁得死死的,无论如何楚汉都听不到。 徐庶背对着副将,尚未察觉。 而身后十万大军,倒是看不分明,饶是他们看得清楚,也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张超这样的名门世家子弟,竟然会做出如此的勾当! 张超则小心翼翼地,又看了楚汉的双眼一遍,这才咬咬牙,知道此乃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一刀劈了下去! 这一刀,实在是张超生平大事中,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刀,他平时的武艺本就是中上水平,此时更是超常发挥,眼见此刀就要将楚汉的臂膀斩下! 万众瞩目之下,张超的脸笑得狰狞…… 忽然,楚汉的身影如同鬼魅,竟然轻轻侧过身去,两根手指一夹,便将张超手中的刀刃夺了过来! 张超兀自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楚汉便已经翻转刀柄,将副将的臂膀齐根斩断,把蔡琰拥入怀中! “没事吧?”楚汉向着蔡琰淡淡一笑,双眼仍是鲜血淋漓,看上去有些恐怖。 而蔡琰惊魂未定,此时才听到那位副官的哭号之声,他拖着剩下的一条臂膀,在地上窜来窜去,终于痛得昏倒了。 而张超的虎口仍在震痛,只是他已经无暇顾及了,而是反复呢喃:“你……你究竟是怎么……” 楚汉淡淡一笑,又是一刀,将束缚了徐庶的马鞭斩断了! 三军(张超军、楚汉军、袁绍)均是震撼不已,明明看到楚汉已经双目残废,竟然表现得比常人还要灵巧! “我怎么看得见?”楚汉补全了张超的问话,笑道:“我自然看不见,可是……我能听到你的位置……” 谁又能想象得到,楚汉的蝙蝠之力,在关闭了[视觉]这一感官后,开发到了极致,不但能勘测到张超的位置,甚至楚汉清楚地知道,张超此时正在惶恐地后缩着…… “张大人!”楚汉上前一步,使出虎啸之力大声道:“你背信弃义,天下人皆能见,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我……”张超吓得腿脚酸软,只想下跪求饶,可是也不清楚楚汉吃不吃这一套。 楚汉“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道:“你替我执掌圉县半年,本该谢你……” 张超喜形于色,那里还顾得上争论这“替”字之中的门道儿? “可是你用心险恶,劫掠我爱妻,杀她挚友……” 张超高兴的脸还没来得及停留,忽然感到眼前寒光一闪,楚汉的刀已经将他的头切了下来,滚落在地! 楚汉收刀,站立,大吼道:“谁要为张孟高报仇的,尽管过来!” 众士兵闻风丧胆,还要报什么仇? 何况也都看见了,自己家主帅又是强抢蔡琰,又是背信弃义想要把楚汉给剁了,理亏呀。 众人皆震慑不敢言。 于是楚汉振臂一呼,道:“那么,请来人为他收尸,尸体务必要送到陈留去。” “从今日起,圉县便是我楚昭寻的地方了!” 楚汉双眼流血,四顾片刻,千军噤若寒蝉。 忽然,袁绍的部队四散奔走,其中一人被一众士兵保护,突出重围! 此人紫袍红冠,赫然便是袁本初! 第174章 一地狼藉 张郃离开了后方部队,且众人的目光都在楚汉身上,这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大抵袁绍便是这样想的,才命人护送他突围,而且效果着实不错! 此时见证了楚汉的不可战胜以后,袁氏军队大多有一种悲哀的情绪在,毕竟千里奔袭,虽然将楚汉身边的人杀了不少,可楚汉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在他们的手中流转过! 这简直是对于一支军队极大的侮辱了。 战阵在袁氏军队这个行为过后,达到了混乱的顶点。 似乎是为了护送袁绍突围,众人四散奔走,为的就是要冲散追兵的阵型! 而张郃、赵忠二人默契十足,当下就决定由张郃带兵追杀袁本初,而赵忠则立刻迎接楚汉、蔡琰、徐庶! 但,张超的部队见到袁绍奋力一搏,也不由得生出兔死狐悲,遥相呼应的感受,顿时冲出大约几千人,向楚汉这里追杀过来! “主公!”张郃见状,也是立刻勒马回身相救,任由自己的部队去追杀袁本初了! 而楚汉则是握住蔡琰的手,和徐庶一起向自己的部队飞奔过来! 至于张超剩下的部队,则是陷入到了一种空灵的状态,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在这个狼烟四起的战场上做些什么。 只好目睹着自己的昔日伙伴,向着十万大军,发出必死无疑的冲锋。 接着,就是无休止的混战,张超的军队有的冲过了头,竟然将袁军砍杀了一阵。 其实袁术这时候若是要奋力逃脱,还是大有可为的,只是他被这十万大军吓得困住了自己的手脚,竟然战战兢兢地瑟缩在原处。 “还要反抗吗?” 楚汉坐上了马匹,竟然凛然如天神,再也没有了慈悲之心,而是大喝道:“那就去见幽都王吧!” 说着,竟然身先士卒,向着张超的部队冲了过来! 众人一惊,虽然见识了他的勇猛,但毕竟还是一个盲眼之人,又是主公,怎么可以让他冲杀在这样的前方? 张郃、赵忠纷纷跟上,去镇压张超军的暴乱! 楚汉手执随便捡来的大刀,所向披靡,颇有万人之上的霸气,令身后的赵忠不由得感慨。 “这个从粟足村走出来的少年,真的成长了。也不知道在洛都的半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楚汉不停地劈砍,每一刀都是那样的精准,而他的身上,则没有任何伤痕。 鲜血浸湿了楚汉的全身,这些天来的隐忍和悲伤、愤怒,简直要将他折磨得崩溃,纵然醒来后有蔡琰的温柔抚慰,可他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是杀戮! 是不带感情色彩的杀戮! 是不考虑大义,不考虑立场,甚至不考虑对方的种族是否为人的杀戮! 唯有此道,才能一解心中的纷纷扰扰! 天色已近黄昏,圉县城外的尸体,已经堆了一层又一层,发出腐臭的味道。 楚汉面无表情地停下了,饶是蜥蜴之力的高强度回复能力,此刻他也有种脱力的感受。 这一战,楚汉足足砍死了九百多人。 张郃、赵忠又是胆寒,又是苦笑,这样的主公,还真是给他们这些当武将的,立了一个无法逾越的标杆。 “你们,剩下的人……”在楚汉的感知里,似乎那些剩余的张超部队,也是如同看待怪物一样地注视着自己,便开口问道:“你们想要回家或是继续在这里谋事,我都不反对,只是今天,不要再造反了,我杀得够多了。” 听着这样没有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出来的话,众人只觉得比大刀阔斧的威吓还要管用,便立刻缴械投诚了。 “愿随楚将军!” 楚汉点了点头,便回头道:“儁乂,这些尸体,还是要麻烦你们处理了。已经开春了,不要为圉县的老百姓们造成什么瘟疫。” “是。” “现在……”楚汉回马,道:“将袁氏兄弟一并带上来吧!” 袁术早已脸如金纸,跪倒在楚汉面前,一个劲儿地磕头道:“昭寻……不,楚将军!楚大人,你就放了我吧,这些……这些都是那个婢女生的家伙指使的!” 众人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貌,也不由得心生鄙夷,张郃更是一脚将他踢在土里,大怒道:“你不是说要杀了我主公吗?如今为何渺小如鼠辈?真是该杀!” 袁术这才不吭声了。 而士兵们,也终于抓到了紫袍红冠之人,带到了楚汉面前。 “郎君,我扶你下马吧。”蔡琰自告奋勇,将双眼的血迹未干的楚汉扶下马来,指引他来到袁氏兄弟面前。 楚汉自己固然是苦笑不已,身后的徐庶等人也是笑道:“主母啊,刚刚主公大杀四方的模样你又不是没有见到,若是还需要你扶着,这些尸体,恐怕也堆不到这样高了!” 扶着楚汉的蔡琰脸上一红,道:“可是郎君的眼睛,毕竟是因为我……因为我才……” 说着,珠泪涟涟,便哭了起来。 众人也是黯然不已,楚汉纵然可以如他所言,依照什么听到敌人的位置,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可是…… 可是失去了眼睛,还能做一位主公吗?如何查看文书以做决策?如何与结盟的使臣相见? 更别提,大汉朝本就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君不见,诸葛孔明就是众多诸侯的白月光,而庞统身为齐名的凤雏,却要怀才不遇,且惹人厌烦? 更别提张松献地图那事儿了…… 总之,没有一副好相貌,注定是要四处碰壁的! 也因此,今日袁氏兄弟纵然不死,以他们被砍下一块脸肉的恐怖模样,再也不能充当什么士族楷模了! “放心吧……”楚汉解释不了什么魂魄之力的事情,便含糊道:“我有丹药可以治愈眼睛的,睡一觉就好了。” ——其实,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忽然睁开不是吓人么。 蔡琰这才懵懂地点点头,道:“真的吗,夫君,你是不是在为我宽心?” 楚汉只听蔡琰的声音,已经能想象到她脸上的可怜巴巴,便大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放心吧,我还没有看到你身穿红裳的时候呢,怎么舍得盲目呢?” 这话可真够酸的——但是,蔡琰喜欢! 众人将信将疑,也不在此时。 尽管知道了袁绍的脸,大概也是奇形怪状,可是当张郃扯下袁绍蒙着脸的紫冠,众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 楚汉到底只是感知得到周围,也只好凝神询问蔡琰: “发生什么事了?” 蔡琰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不是……” “你是颜良!”张郃一声大骂,将此人踏在地上,怒道:“好手段,真是好手段!你和你的主公换了衣物,而且一个劲儿向前冲……我们都被你骗了!” 颜良喘着粗气,嘿嘿嘿地笑了,很得意,很欣慰。 楚汉脸色铁青,一旁的赵忠连忙谢罪道:“主公,是我疏忽了!我……我没有想到会……” “不是你的错!”张郃大声道:“我本就是负责后方部队的,现在玩忽职守,请主公问责!” 扑通一声,跪得沙尘四起。 一旁缉拿“袁绍”的士兵,本来吓得面无人色,此时见到自己的上属竟然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肩上,便也大义凛然道:“主公,非二位将军之罪,乃是我们作战不力,请……请重罚!” 楚汉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可有全部歼灭敌人?” 二位士兵面面相觑,其实众人都知道楚汉和袁绍乃是血海深仇,此时楚汉的用意十分明显,便是要确认,那袁本初有没有死于战阵之中! “回禀主公……”终于,一名士兵咬了咬牙,道:“有三五人逃脱了,当时我们忙着追杀这厮……” “哈哈哈哈哈哈!”颜良不顾自己肩膀上的伤痛,大笑道:“那一定是袁公!一定是袁公!楚昭寻,他肯定会回来……” 楚汉听得心中愤怒,一刀将这位名将斩了! 颜良的头颅滚落在地,吓得袁术一阵磕头如捣蒜,道:“楚大人息怒!楚大人息怒!小人还有一个计策!” “说来听听。”楚汉不悲不喜,似乎已经对袁术没什么兴趣了。 “小人可以手执一封书信,回到我袁氏族人那里,痛斥袁本初的小人行径,袁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那么他还能对楚大人造成什么威胁呢?” 又是一阵谄媚的笑,令张郃也心烦,怒斥道:“袁公路!你要传信是假,要跑路是真!我们又如何知道,你不会就此逃之夭夭,再卷土重来呢?” 袁术连忙辩解道:“若是不能相信,请楚大人亲自押送我回到颍川,再逼那袁本初出现!” 这似乎也是一个法子,楚汉正在沉思,徐庶却摇头道: “主公,不可。若是袁本初这次侥幸逃生,恐怕……他会先一步,将袁公路的名声弄得狼藉,之后就算袁公路说什么,族人们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也不会相信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毕竟袁公路的法子,他袁本初也可以使用啊! 袁公路这才傻了眼,脸色煞白——他意识到,自己是真正的丝毫没有作用了。 楚汉叹了口气,道:“你也听到了。其实以我的观察,袁氏族人大概也不会听你的,你说呢,道中恶鬼?” 道中恶鬼袁公路此时一点也不恶了,但这似乎不能阻止他变成鬼,不住哀求道:“我一定竭尽所能……” “我说不必了!”楚汉忽然大吼道: “那些命,在你身上也有一份![兄长]叫得好好的,转头就改成了[婢女养的],小人如此,世间罕有!” “可是他不救我……”袁术简直哭出来了,“我还要好好对待他吗?” 楚汉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些逝去的生命来。 “我多希望,他们不救我……这样,他们也能被某人好好对待了吧……” 他脸色一变,手起刀落,袁术的脑袋,也并列在颜良旁边。 楚汉久久无言,众人皆禁默,蔡琰低声道:“郎君,那逃出去的,也未必就是……” 可是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意识到,若是定下计划的袁绍却没有逃出去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 楚汉不言,而是扶起了张郃、赵忠、还有两位士兵,道:“不是你们的错,今日很多事,都是猝不及防的。若是没有你们,我楚昭寻可能不会站在这里。” “主公!”张郃更是脸热,自告奋勇道:“我立刻谴人派上快马,向四方追杀,他袁本初不会逃出一个时辰以上,定能追捕过来!” “算了儁乂。”楚汉摇了摇头,“命数使然,他袁绍可以随便找个城池,寄居在谁的家里,毕竟天下楷模嘛。而我们,也没有必要冒着得罪天下人的风险——至少现在,我们还没有这个把握。” 张郃默然,张俭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我们回去吧。”楚汉转过身去,没有理会颜良、袁术两个人头。 “从今以后,圉县,我就接手了。” 第175章 洛都新政 楚汉的眼睛,果然在他自导自演一通“药物治疗”以后,缓慢地睁开了。 不管众人如何盘问,楚汉都咬紧牙关,魂魄之力的事情太过于离奇,徒劳无益。 而“楚昭寻圉县大破袁氏”、“楚昭寻霸占圉县,张超身死”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传到了洛都。 几家欢喜几家愁,如袁隗,则是全力打听袁本初的下落。 毕竟楚汉虽然没有授意,但徐庶已经知根知底,将袁术和颜良的脑袋挂在了城楼上,为的就是要逼迫袁本初现身。 既然袁本初的脑袋没有出现在这里,大概是有希望的吧? 袁隗如是想着。 而袁逢则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以后,一下子犯了恶疾,瘫痪在床,终于在中平二年去世…… 不,与另一个时空不同,公元185年,已经不是中平了。 新的皇帝刘辩,在何皇后与一干重臣的扶持下,成为了少帝,改元为光熹,大赦天下。 其中,因为讨伐黄巾作战不力的董卓,也因此获得了释放。 当楚昭寻在圉县复苏的消息传到洛都以后,松了一口气的是何皇后、何进、卢植等一干旧识。 而万年公主在皇宫中喜极而泣,望着自己珍藏起来的公主衣衫,眼睛闪闪发亮。 此时,她已经是汉朝时代地位极为尊崇的长公主了,旧日里什么天煞孤星的传闻,已经无人敢提。 但直到楚昭寻平安无事的消息传来以后,她才感受到喜乐。 可是世间安有两全法,接踵而至的,便是朝堂对于楚昭寻的质疑与愤怒! “陛下!”吏部尚书上前道,“先帝之死,纵然不是楚昭寻亲为,也与他脱不下干系!昔日袁本初不顾生命危险,将太医院的十九位御医从楚昭寻的爪牙下救出,鉴定了先帝的死因,乃是出于楚昭寻进贡的红色丹药!” “如今他雄踞冀州,又破圉县,羽翼渐渐丰满,若是不及早铲除,恐怕也是张角一样的祸害!” 此番谏言,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毕竟楚昭寻在先帝驾崩那一夜,匆忙离开了洛都! 这样的行为到底是落下了口实,你不心虚你跑什么? “这……”少帝无助地望着自己的母后,何皇后端庄大气,坐在朝堂之上,仅仅位于皇帝的下首,此时沉声道: “楚昭寻一事,尚且没有真相,难道我们要不由分说地将冀州牧带到洛都吗?” “请问太后,何为真相?”这吏部尚书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袁氏门生罢了,“袁氏两子,袁本初与袁公路,一位下落不明,一位惨死圉县,难道……” 说到激愤处,吏部尚书险些流了鼻血:“难道杀人不用偿命吗?” 何皇后……噢,现在已经是何太后了,她扶着额头,知道其中的缘由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何况即使说了出来,大概也会引起朝臣们各执一词地站队,对于一个新的政权而言,实在是不利的。 于是,她也只好将目光瞥向卢植、刘宽、皇甫嵩、杨赐了。 这几位自然是国家重臣,也是新政前的主要奠基者,当场一通宣扬楚昭寻的诛宦功绩,以及对黑山军的打击,这才让那些袁氏门生讪讪了住了口。 本来嘛,你袁本初之所以成为天下楷模,不过是生在了一个好人家,又守孝六年罢了。 论气度,这大汉朝的士子们,多多少少都是有的。 可是论功绩,莫说楚汉在先帝那里极为受宠,就算一一罗列出来,不论人情,他楚昭寻也是天下独一份的! 这等功绩,封个将军都不过分了,何况只是占据了圉县呢? 朝堂就在这样的阴郁环境下,解散了。 散朝后,袁隗找到曹嵩,询问曹孟德去了何处。 曹嵩一凛,失去了十常侍的大汉朝,他与袁隗实际上是没有任何关系纽带的,这一句问话,就显得有些唐突了。 “我并非是查访令公子的下落,”袁隗急切道:“而是知道孟德与本初向来交好,不知道能否在他那里获取什么信息。” 曹嵩松了一口气,道:“自从那一夜洛都大火以后,孟德与我也断了联系,只说是四处游历去了!” “这可怎生是好……”袁隗露出了长辈的姿态,念叨:“本初一向办事稳妥,又是令郎的至交好友,若是曹大人也没有消息,老夫……” 曹嵩只好无奈地叹气,道:“请袁大人放心,若是孟德有了消息,我一定令他追查本初的下落。” 袁隗这才大喜,道:“孟德乃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有了曹大人的嘱托,我这就放心啦!” 在这次对谈过后的半月之后,曹嵩果然接到了曹操的书信。 “袁本初,安。” 而双方长者的此番交涉,也为日后曹操与袁绍的坚固情谊打下了不可动摇的基础。 至于朝堂之下,何太后又为了楚昭寻的处置方案,秘密开了一场宴会。 宴会之上,刘辩如同一个提线木偶,木讷地望着大家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 这也难怪,他比另一个时空中提前继位了五年,此时真真是一个幼儿。 “今日我们几位老朽,算是暂且按压住了。”卢植忧心道:“可是楚昭寻身上,毕竟还是有许多疑云,朝堂声讨之势头实在太大,咱们……” 其实卢植没有坦白,楚汉献上的那个红婴回春丹,究竟是什么来头,他是听过楚汉讲过两句的。 只是若说了出来,无异于陷楚汉为必死之地! 这位一生刚直的老人,终于在这件事上模糊了自己的忠君爱国之心。 “所以,才邀请诸位来此一叙。”何太后皱眉,“可袁氏这一手玩得丝毫不留余地,难道我们要承认御医是迫于袁绍的声威吗?这样皇室的威严何在?” “太后,”杨赐停酒道:“若是从了那些士族的意思,发兵讨伐楚昭寻,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听说他在圉县有十万大军的,也不知真假……” “杨公的话,我当然明白。至于十万大军,”何太后想了想楚汉的模样,又道:“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真的是一位未及弱冠的少年,所能拥有的力量。” “所以,”刘宽自斟自饮——既然诛宦已经完成了,他那戒酒的条令,自然就作废了。“若是不打,天下士族没准要内讧;若是要打,先不说道义何在,打不打得过,也是两码事。” “楚昭寻可怕的地方不仅仅是十万大军啊……” 何进感慨一番,道:“我派了张文远在他身边。” “哦?”众人都是眼睛一亮,均称赞何进的高明,道“可有消息?” “张文远此刻在冀州查探,汇报说,楚昭寻军纪严明,但士兵们对他并不是敬畏,而是油然而生的崇拜……大家都是带过兵或是在军旅中待过的,这样的评价,才能宣示着楚昭寻有多么可怕的潜力……” 众人一愣,还是杨赐道:“莫说那些兵娃娃了,便是我们几个老朽,不也是在初次见到楚昭寻以后,就恨不得把毕生积累的诛宦材料都托付给他么?他天生就有令人见而忘俗的本领。” “而且,文远查探了冀州百姓,对待楚昭寻更是赞不绝口,据说他接手……或者说是在韩馥的手中强抢了冀州以后,说是风调雨顺,未免夸大,总之百姓安居乐业,这是决无异议的。” 卢植也道:“老夫不才,也是做了楚昭寻的挂名师尊的,他在冀州主要做了三件大事:杀赵莲,减免赋税,征集民间的工匠、郎中、学士……” “这也不是三件事啊老卢!”刘宽醉醺醺地说:“其实就是一件事。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何太后眼见这场宴席,都变成了楚昭寻的功勋表彰大会了,连忙苦笑不得地制止,道:“众位老师,可有良策?我们娘俩是抵不住天下士族的!” 众人的兴致一下子衰落了,讪讪不知如何回答。 刘辩忽然道:“母后,若是真打不行,不打也不行,为何我们不假装打一仗呢?” 众人一听,先是觉得童言无忌而展露笑颜,接着凛然:“这娃娃可是天子!今日当他是戏言,朝堂之上,便是圣旨!” 打仗劳民伤财,他竟然说是假装打一仗,真是有当昏君的潜质! 何太后尚在耐心教导,忽然跑来一个人。 此人衣饰华贵,容颜美丽,跑得上期不接下气,道:“义母!是他!他来信了!” 正是万年公主。 “谁来信了?傻孩子,慢点儿,慢点儿。”何太后接过万年公主手中的信,仍在迷惑。 “自然是他!楚昭寻!还能有谁?”万年公主又累又笑,显然是看过了信的内容。 众人这才耸动起来,何进回头道:“为何他将信传到了长公主这里?” 万年公主脸上一红,道:“我怎么知道?” 卢植推了何进一把,道:“自然是因为万年公主身为长公主,又是不理朝政的,楚昭寻知道将信传给她,不至于被人猜疑!” 当然,卢植是心里清楚,楚汉传给万年公主,也是由于不知道洛都对他的态度究竟如何,而万年公主审时度势,会帮他过滤掉许多危险。 看看万年公主只是接到书信便已经心花怒放的样子,她怎么可能会害楚昭寻? 于是,认为这个宴席上的人对楚汉无害的万年公主,手执书信,来到了这里。 “信中说了什么?”众人急切地问道。 展开书信的何太后,不由得一愣,接着拍了拍刘辩的脑袋,道: “这位楚大将军,还真是提议我们打一场花架子战争呢……” 第176章 风虎云龙 “主公,这怎么可以?” 圉县内,徐庶正在大声斥责着楚汉异想天开的提议。 “有什么不可以呢?”楚汉淡淡道。 静夜之中,主臣二人相对,一旁的赵忠与张郃也是默然无语。 “你想要趋利避害,向洛都陈述你楚昭寻实在是无奈之举,也就罢了。”徐庶反复踱步,道:“怎么会有主动要求洛都出动兵马的道理?” “徐先生,你并未和我一起去洛都,其中的形势,已经不是可以用混乱来说明的了!”楚汉无奈道:“此时新的天子刚刚上位,若是不能及时处理这件事,受害的终归是我们!” “我不在乎!”徐庶涨红了脸,道:“做臣子的,只是为了君主可以安身立命,难道还要在乎这岌岌可危的大汉,何时难以镇压民众的愤怒吗?” 楚汉哑然失笑道:“徐先生,幸好我没有带你去洛都,否则便是一去不复返了!” “那便一去不复返!”徐庶凛然道:“我此时所言,亦可对外人言!” 楚汉连忙端坐起来,道歉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徐元直的刚勇!只是,徐先生,若是我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势把圉县占领了,又有什么益处呢?” “其实……”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忠忽然道:“我还有事没有和主公讲。” “赵大哥请讲。”楚汉知道赵忠为人诚恳老实,此时必有什么重大消息。 “主公你也知道兖州刺史实在是个没什么本事的……” 楚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点头道:“刘岱此人的确昏庸,若非他姓刘,这兖州刺史,也轮不到他来当!” 赵忠搔着脑袋,笑道:“嘿嘿,所以臣一不小心,兖州的地界儿已经打得还剩陈留了……” 静。 非常安静。 赵忠苦笑不得地面对哑口无声的众人,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的,只是兖州各个太守,其实都是依靠着八厨过日子,兵力和财产都空虚得很……我这十万人马又收不住心……” “等等!”楚汉吞咽了一番口水,道:“赵大哥,你的意思是,现在也只有张邈……还是朝廷委派的陈留太守,其他的地界儿,你已经全部吞并了?” 赵忠连忙摇手道:“虽然如此,但我尚未私署什么官位,一切都由主公定夺!” 楚汉大笑道:“赵大哥,你是福将!福将!” “的确如此……”徐庶也在心中飞快地计算了一下,笑道:“主公,既然如此,先前我们担心的,受了张邈哺育的各位太守,已经没有聚集起来反攻我们的能力了!” 楚汉展颜道:“张超的尸首,恐怕现在已经运送到陈留了……我想明日,或者后日,张邈就会有所动作了。” “只是张邈的话,嘿嘿嘿嘿……”张郃不禁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众人齐声大笑,尽管是楚汉杀了人家的亲弟弟,可是张超的恶果乃是自取,既然张邈的形势,其实是四面楚歌寄人篱下,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有机会,我可以亲自去见见他。”楚汉一边如是想着,一边又问道:“赵大哥,那请问各个郡国,又是如何治理的呢?” “这个嘛……”赵忠挠了挠脑袋,道:“之前主公向蔡小姐求助,要一些才学之士去真定的时候,我也要了一批人,在军中教导大家读书认字。” 楚汉一听,心中倒是大奇,道:“赵大哥为何有如此想法?” “这些兵,或是少年,或是老者,其实都有些心愿未了,那便是读书识字。”赵忠本来有些拘谨,说到这些时,终究还是昂起头来,道:“主公,不瞒你说,就算是我,跟随赵子龙将军之时,也是非常羡慕!” “羡慕何事?” “读书、修身、治国、平天下!” “是这个道理。” “那若是不读书,岂不是就像是盲人一般,没有了之后的机会?”赵忠大声道:“这天下,难道不是我们的天下?” 楚汉肃然起敬,道:“我懂了,赵大哥找了一些读书人,先是教导咱们这些黑山军,然后又委派到各地,去做太守了!” 赵忠不由得汗颜道:“暂时,暂时如此,还是由主公定夺。” 楚汉笑道:“赵大哥说的哪里话?你我相伴时日最久,难道我楚昭寻是计较这些的人么?”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主公定夺!”赵忠目光炯炯,盯紧了楚汉。 楚汉不敢怠慢,连忙道:“赵大哥请讲!” “我这名字,乃是子龙将军的父亲所取,不过是一个武夫的代称而已,我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满!” “只是大汉不幸,有了与我同名的奸贼!” 张郃、徐庶互相望了一眼,都知道赵忠其实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毕竟十常侍作恶太多,也着实遭人唾骂。 赵忠脸色铁青,道:“主公,那人是你杀的,没错吧!” “然也。赵大哥可是要改名字?” 赵忠扑通一声双膝跪倒,道:“请主公为我取字!这名字,今后便不用了!赵老太爷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他取的名字,还有另外一个奸人所用,想必也是痛骂不已!” 楚汉凛然起立,以示对赵忠的尊重。 这年头,不是人人都有表字的。 事实上,连名带姓称呼一个人,是非常无礼的行为,但如同赵忠这样的家仆,因为身份,被社会认为是不能有字的。 而楚汉作为他的主公,代劳取字,其实是非常合理的现象,并且对赵忠而言是种殊荣。 楚汉望着夜色,此时云黑风高,烛影摇曳,大厅一时间寂静无声。 “风从虎,云从龙,我那结拜大哥既然名为云而取字子龙,那我便为赵大哥摘一个风字,并希望赵大哥摒弃之前的身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我为赵大哥取表字[长风],你看如何?” “多谢主公!” 赵长风大喜,知道楚汉的用心良苦,乃是告诫自己虽然是赵云的家仆,但说到底今日的成就,也不比世上任何一人更差,风虎云龙,自己也是可以与旧主一争高下的大丈夫! 而一旁的张郃简直要热泪盈眶了,他怎么知道楚汉的这两句诗又是抄来的,还以为他随口吟哦,便有如此造诣。 世界上怎么会有楚昭寻这般完美之人? 第177章 徐庶三策 张郃还没感动完,徐庶也大声叫好,笑道:“长风得偿所愿,我也将主公的两句诗牢牢记在心中。只是主公先前的提议,我还是不能接受!” 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楚汉叹道:“徐先生纵然是考虑到我的安危,可是……洛都中也同样存在有恩于我的人在的,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何为弃他们于不顾?”徐庶上前咄咄逼人道:“主公千里单骑,一路艰难险阻,为何无人相救?这些人对你恐怕更多的也是一种利益上的交换,何必自作多情?” 张郃立刻拉住了徐庶,道:“徐军师!你失言了!” 可是徐庶已经决心不顾成本,一定要将楚汉给扭转过来,大声道:“我并没有失言,反而句句是肺腑之言!” “元直所言,我亦知晓!”楚汉也反驳道:“可是如今我们并没有彻底脱离洛都的实力!倘若此刻不做出一些姿态来的话,难免会被朝堂猜忌!” “主公所言差矣!”徐庶大步流星地拿来军事地图,道:“请看,冀州、兖州所在虽然距离洛都相近,但由于冀州也算得上是边郡,朝堂断然不敢过分相逼!” 众人围拢过去,脸色一白,道:“徐军师,你的意思是……” “没错……”徐庶冷笑道:“若是我们开一个口子,将什么匈奴都引入中原……” “徐元直!”楚汉怒道:“纵然我辈死于奸人之手,也不可以去做奸人!” “主公!”徐庶下跪道:“我辈自然不屑于做那些肮脏事,可是朝堂难道不会如此揣度吗?既然如此,这岂不是我们天然的保障?” 楚汉余怒未息,忽然拔剑道:“我绝不同意此刻断绝与朝堂的来往!天下纵然大乱,也不可以乱于我楚昭寻之手!” 剑光闪烁,众人皆凛然,楚昭寻如此愤怒,还从来没有见过。 其实以徐庶等人的视角来看,楚汉既然雄踞两个大州,如今的势力实在不输给任何一个大族,辽西公孙,中原袁氏,江东孙吴……此刻也都不成气候! 既然如此,为何要躲闪呢? 可是他们不知道,楚汉心中所想的,乃是何皇后的嘱托。 “我这不成器的孩儿,是想托付给楚将军的……” 尽管没有答应,可是这样的话语萦绕心头,实在让他下不去手! 楚汉摇了摇头,道:“如今的形势,我们还是稳中求进为好,徐军师不必多言!” 徐庶凝望他良久,终于叹息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以供给主公选择。” “不必听了,”楚汉断然道,“选中策吧!” 徐庶一愣,楚汉反而笑道:“徐军师的心思我大概明白了,上策自然是雄踞两州,以一方霸主的姿态,和朝堂胶板。现在天下这么乱,想来朝堂也不会管我们。” “下策嘛,自然就是我出的计谋了。”楚汉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以为,可以向朝堂秘密建议,将那些原本是死囚的、发配边疆的人组成一个军队,也别管什么大赦天下不大赦天下了,过来咱们做个姿态,把他们打回去就行了,也好堵住那些士族的嘴。” “中策,自然就是军师结合我们两人的意见,所做出的取舍。” 徐庶也微笑道:“省事儿!省事儿!有这样的主公,实在是我徐元直的幸事!” “还请军师宽宥方才的无礼。我实在是……不愿如此决绝!”楚汉真心实意地躬身谢罪。 徐庶也连忙回礼道:“是我一意孤行了。” 二人相顾抚掌大笑,然后由徐庶起草方案。 “我们可以直接找朝堂要这个兖州牧来做。” 徐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倒令众人侧目。 “可我已经是冀州牧了。”楚汉皱眉道:“难道朝堂还会应允?甚至……天下士族又如何安心呢?” “主公莫不是忘了圉县?” “圉县又如何?” 徐庶大笑道:“胁迫张超做了圉县县令,抵挡朝堂对主公的反感,现在思之,仍觉得是天才的创举啊!” 楚汉睁大了眼睛,道:“难道你要故技重施!” “然也!” “可是张超已经死了……”张郃在一旁摊手道:“上哪儿去找这样一个冤大头去?” “张超固然死了……”徐庶见到众人焦急的神色,也不再卖关子,道:“可是他的哥哥没有!” “张邈?”楚汉眨了眨眼睛,大笑道:“正是这样!我们将兖州送给张邈,又能如何?他此刻已经做到了太守,若是还想在仕途上走一走,也只有做一州的君主,然后官拜九卿,觊觎三公了!” “可是……”赵长风挠头道:“我们自己的军队……” “不用撤军!”楚汉领会了徐庶的意思,此刻头脑无比清晰起来,“我们就是要知会张邈,他的官职也是虚位,只是向上走的一块跳板罢了!” “他会同意吗?”张郃吞了吞口水,“我们可是杀了他的弟弟啊。” “我想……会的。”楚汉镇定道:“他已经被赵大哥的部队形成了合围之势,恐怕比我们还着急见面吧!张超此人其实是有点草包的,而张邈做到了八厨之首,难道就是靠着家境殷实?我看不然,其人的手段还是有的,多半也如同袁本初不太瞧得起袁公路一般,他对张孟高嘛……” 张郃恍然大悟,催促道:“徐先生,你快说接下来该当如何呀?” “那就好办了。”徐庶淡淡道:“天下人皆知主公是在圉县做了两件大事——杀张牛角和兵退袁氏,若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圉县,甚至离开了兖州,那么士族们又怎么继续向朝堂提出请求呢?咱们已经受挫了呀!” “而事实上!”张郃激动地抢答道:“我们并没有撤掉任何军队,只是做了一种姿态罢了!” “没错!”徐庶笑道:“既然主公想要静观不变,那么我们退到冀州,积蓄力量也是一样!” 赵长风笑道:“士族们总不能带兵攻打冀州的,我们还是可以雄踞一方!” “主公,你看如何?”徐庶回头,向楚汉询问意见。 楚汉沉思良久,终于喜笑颜开,道:“徐军师所言,亦是我心之所愿,其实我本来就打算拜会张邈了!” “那张邈身为八厨之首,其实在士族中的分量还是很大的,我们不要树敌才是!” 徐庶点了点头,便在纸上书写起来。 “可是信……”徐庶忽然抬头,道:“主公,老实说,新天子上位,洛都形势并不明朗,若是这封信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中,恐怕……” 楚汉想了想,苦笑道:“我突然想到一个人,此人绝不会害我……可是,终究有些不太光明了。” “是谁?”徐庶追问道。 楚汉做贼心虚地瞧了瞧四周,唯恐隔墙有耳,而且是蔡琰的耳。 “万年公主!”楚汉咬紧牙关,低声道。 “万年公主!”众人不由得惊呼。 楚汉气得想要砍人,你们这些人怎么不懂得低调行事!低调行事! “主公,你……”张郃最先贼眉鼠眼地凑上来,做了一个猥琐的表情,一只手和另一只手握住了,谄笑道:“连公主都……” 说着,这个老不正经的重重地拍了一下手。 楚汉更是面红耳赤,怒道:“张大哥,你可别让我抓到你包二奶!我保证告诉嫂子!” 张郃这才肃然道: “主公,我是明白你的,你最冰清玉洁了。” 众人笑骂胡闹一通,才拟定了如何将信送到洛都的信使那里,又如何送到公主面前。 楚汉想了想,在信封上画了一件衣裳,叹道:“只愿……万年公主可以顾念旧情吧。” 张郃腹诽道:“都有旧情了嘿?” “主公,请问这是什么衣裳?”徐庶不耻下问。 “这是……这是万年公主这些年来,不幸福的根源吧……” 楚汉回想起那日万年公主穿着自己为她谋划的公主衣裳,心花怒放的样子,不免有些伤感。 不知做了长公主,她会不会开心一点? 第178章 班师冀州 然而,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张邈拒绝了楚汉等人见面的想法。 尽管此时的形势,似乎已经容不得张邈拒绝与否,但他还是拒绝了。 “或许是张超尸骨未寒,他心情不佳吧……”徐庶偷眼瞧着楚汉。 众人待在陈留郡已经七日,楚汉终于咬牙起身道:“我们走吧,此处必然没有什么善果了。” “可是……”徐庶挽留道,“主公手中的诏书……” 楚汉也端详着手中的物事,叹了口气。 这是洛都的八百里快马送来的诏书,可是如今,已经不能送到张邈的手中了。 “交付给他的人,自行观看吧。” “那么我们……”张郃迟疑道。 “自然是回冀州。”楚汉淡淡道,“否则此处又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面子已经给足了,接下来也只是看张邈如何看待他兄弟的死了。” 于是一干人,怀着莫名的愁绪离开了陈留。 张邈,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面。 圉县中的蔡琰,则变得非常繁忙。 或许是要离开从小生活的圉县,有所不舍,她打包行李的速度变得很慢。 又或者,从前那个和她一起打包行李的人,已经不在了。 “琰儿!” 楚汉尚未进门,就大叫一声,把蔡琰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郎君!”蔡琰心中正在伤感,如同如鸟投林一般,扑到他的怀中。 楚汉见她已经将物品打理得差不多了,也是点了点头,道:“琰儿,我守孝尚未满三年,到了那个时候,一定娶你。” “嗯。”蔡琰知道,自己此次跟着楚汉回冀州,便是这一辈子,也没有回头之路了。 可是遇上这样的如意郎君,又何必回头呢?他说三年,就是三年吧。 “郎君,只是……”蔡琰忽然迟疑道:“我爹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媒妁之言需要父母首肯先不提,我们这次离开后,若是爹爹没有了我的音讯……” 蔡琰知道楚汉是为了自己好,才将自己带到冀州,可是又放不下父亲,便搓着衣角。 “放心吧,琰儿。”楚汉轻声道:“令尊避祸江南,我已经找到他,并且安置好了,之前,一直忙昏了头,没有告诉你。” 蔡琰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道:“真的?郎君你莫要骗我!” 楚汉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瓜子,道:“岳父大人的事情,我是不会开玩笑的。” 蔡琰又惊又喜,事实上,在这个乱世之中,虽然她每天都在等父亲归来,事实上心中也会隐隐思忖,父亲真的还活着吗? “或许等我们在冀州根基稳了,便可以去接岳父回来了!” 蔡琰脸一红,啐道:“呸!什么岳父不岳父的……” 楚汉得意洋洋道:“难道还有假?” 说着,便抱紧蔡琰,在她的红唇上狠狠啄了一口。 蔡琰大羞,忽然道:“郎君,你瞒着我的,不止这一件事吧?” 她故意和楚汉拉开了距离,斜眉瞪着他。 楚汉心中发毛,道:“没……没了啊,还能有什么?” “万年公主!”蔡琰咬牙切齿道:“一个白姑娘还不够,竟然还有公主,你……” “奸夫淫妇!” 楚汉连忙制止了蔡琰的醋劲儿,大声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我们万万没有到那一步!话说……琰儿你耳朵真灵!” 心中却在痛骂张郃嗓门儿大。 “算了。”蔡琰忽然展颜一笑,“等我到了冀州,就可以好生看管你了,到时候嘛,你若是再惹一些莺莺燕燕……” 蔡琰皱着小鼻子,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楚汉看得惊心动魄,毕竟他也不知道,蔡琰这个咔嚓是针对大头还是小头。 可古代女子的生理知识不至于这么丰富吧? “主公!” 门外有人请见,楚汉连忙放下蔡琰,只见赵长风站在那里,便道:“赵大哥,何事?” “是张邈。”赵长风递过来一封书信,面色凝重道:“他回信了。” 楚汉也疑惑起来,这张邈的态度究竟为何?既不亲近,又不拒绝。 可楚汉打开信件,便有些了然于心了。 “各行其是,永不相见。” 这八个大字,显然是承认了楚汉等人的做法,对他张邈也没什么坏处,可是不知是耽于名声考虑,还是兄弟之仇不可不报,张邈显然是不愿意和楚汉等人过多掺和的。 “也行。”楚汉将内容给赵长风传阅了一番,“人马备好了么?” “备好了。另外,主公要找的人,我们也带来了。”赵长风道。 楚汉一听,不由得暗赞黑山军军纪严明,队伍的整体素质不俗,竟然在这样快的时间里就找到了她。 “那么……便请徐先生快来吧!” 徐庶来到议事堂的时候,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楚汉是为了商议今后的人员分配问题。 毕竟兖州虽然是张邈的管辖,可人都是自己人。 “主公,请问唤我何事?”徐庶本来就做好了留守兖州的心理准备,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意外和不接受的。 “徐先生,请你见一个人。”楚汉神秘地笑道。 “谁?”徐庶一时不解,“难道是主公盛赞过的戏志才先生么?” “戏志才虽有大才,但也未必胜得过徐先生,我何苦如此兴师动众啊?”楚汉笑着,向背后的屏风处喊了一声:“老夫人,请出来吧!” 老夫人? 徐庶更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见到来人时,不由得愣住了。 “母亲?” 来人正是徐母! 只见老太太头发虽然花白,但身子骨硬朗自不必说,最难得的是那一股勃勃英气。 “母亲,你不是在家乡……”徐庶刚刚问出来话,便立刻了然,向楚汉深深一揖,道:“多谢主公!” 楚汉连忙还礼道:“不敢,不敢……” 没想到徐母立刻沉声道:“有何不敢?你是我儿的主公,莫说是受了这一礼,便是他为你肝脑涂地,也是士族的教诲呢!” 楚汉满头大汗,这老太太不愧是在另一个时空中刚硬得不受曹操逼迫的人,竟然当面训斥起他的儿子来。 徐庶抬起头来,也是一脸苦笑,道:“难为主公想得周全,我母一直在家乡隐居,如今……” “吞吞吐吐,像什么话!”徐母又是训斥道:“你这个主公我看心眼不坏,知道你们此行回到冀州,也是危机四伏,还考虑到老身的性命安危,特意将我接了过来。你呀,有些事就是糊涂!” 徐庶连忙低头道:“是,是。” 楚汉不由得大笑,若不是另一个时空中,徐庶深深受他母亲的死所影响,日后的成就也是不可限量。 所以干脆先发制人,将他母亲也接过来好了! “既然我们的人已经齐全……”楚汉环视左右,道:“便一起向冀州出发吧!” 徐庶闻言一愣,道:“冀州这里无人坐镇,怎么可以?” “我也是谨遵张邈的书信内容,各行其是,永不相见来推断的,若是我们留下几个人,难免会对我们的兖州牧有些碍眼……” 楚汉其实心中也是忐忑,但此刻身为领袖,必须做出一副坚定姿态:“何况,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秀肌肉已经……哦,就是展示实力。已经展现过了,他若是要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徐庶想了想,笑道:“只怕这位兖州牧想不开,将来还是要跺跺脚震慑我们。” “那也无妨。”赵长风从一旁谏言道:“我留了咱们一半的部队在兖州,这些黑山军现在已经纪律严明,若是有什么异变,也可以和我通信。” “这样也好。”徐庶终于点了点头。 于是楚汉骑上了一匹新的马,马车中自然是徐母和蔡琰了。 众人浩浩荡荡地,向冀州出发。 而楚汉则抚摸着马的鬃毛,想起了黄毛瘦马的死状,感慨道: “马儿,马儿,只盼你我,能相伴得久一些吧。” 第179章 拦路大军 一行人车急马快,眼见冀州的地界,就已经触手可及了。 楚汉心中暗自激动,毕竟与楚楚也有半年不见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可忐忑的是,蔡琰与白素相见后会发生什么呢? 总不会血溅三尺,现场争夫吧? 楚汉兀自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一支骑兵向这里冲来! “莫非是典韦他们来迎接我们了?”楚汉一怔,可想到自己也没有与他们联络,怎么可能知道确切的日期呢? 楚汉身边也是几万人的军队,自然不会惧怕这不明来路的队伍,便挥了挥手,命令众人停下。 蔡琰掀起了车帘,被徐母拦下:“他们男子的事情,我们不必管。” 而骑兵离得越近,那大旗上的字便越清楚。 “……”楚汉眯起了眼睛,“郭?” 郭? 顿时,他想到一个人,连忙下马,道:“儁乂、长风、元直,随我去见他!” “是谁?”徐庶迷惑不解,倒是没有见过楚汉如此器重一个人。 “他可是扫荡黄巾的大英雄!”楚汉笑逐颜开,道:“我猜,此人定然是随皇甫将军东征西讨的钜鹿太守,郭典!” 众人这才了然,此人的名号还是很响亮的,只是无缘拜会。 可就在楚汉等人以下马之礼相待时,对面却忽然窜出一支箭,险些射中了楚汉的眉心! 楚汉沉声哼了一声,也不动怒,只是伸手将这支箭抓住,意味深长地望着那位射箭之人。 只见他大约二三十岁的年纪,猿臂蜂腰,英姿飒爽,只是面色颇有风霜,大概是常年奔波的缘故。 “来人可是郭典郭将军?”楚汉按住想要责问对方的张郃,道。 此人先是不答,仔细看了一眼楚汉手中的箭矢,这才冷笑道:“冀州楚昭寻,果然名不虚传!” 这就是默认自己的身份了。 “请问郭将军。”楚汉压着怒火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何故突然发难?” “难道楚将军心里不明白么?”郭典仍是冷笑,甚至从来没有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 “郭将军要我明白什么?”楚汉倒是被他弄得糊涂了。 郭典指着身后的城池,道:“这里已经是冀州地界,百万人口,沃土无数,却被你这样的未及弱冠之人巧取豪夺了,我冀州男儿,怎能不怒?” 此时楚汉便想起之前皇甫嵩的警告来。 “郭典此人少年英才,只是心高气傲,未必便会服气你楚昭寻执掌冀州。他日,好自为之。” 楚汉这才展颜一笑,道:“如此小事,郭兄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无必要动什么刀枪。” 话音未落,楚汉随手一扬,箭矢发出破空之声,钉在郭典的军旗上! 噹! 如同金铁交错之音,震得郭典耳朵生疼。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身后,这等手劲,比上等的强弓劲孥还要骇人,实在是生平仅见。 “郭将军!郭将军!”楚汉喊了两声,才将郭典从失神中唤醒。 “这冀州,的确是在下杀死前任州牧,威逼使臣,打通了上下关系,才得到的官印!” 楚汉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张郃连忙拉着楚汉道:“主公,何必落人口实?我们已经下马以礼相待了,是此人居功自赏,还要和你抢夺冀州!” 郭典也是诧异,其实这年头讲究的就是一个死不认账,这也是士族的老毛病了,甭管什么口不对心,这舌头必须捋直了。 “但是郭将军自然可以亲自查证,我楚昭寻在此,可曾作恶?”楚汉掷地有声,上前一步道:“就像郭将军去诛杀黄巾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难道还要听任洛都的指令再去做吗?只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郭典望着此人,但见他坦荡,也不由得好奇道:“那么楚将军我且问你,皇甫将军本来论功行赏,是要来冀州做一个长官的,难道他不问心无愧?他更加名正言顺,为何你要拦下他?” 郭典的提问,代表了曾追随皇甫嵩征战四方的旧部人马的愤怒! 楚汉望着他,淡淡笑道:“很简单,因为我比你更了解皇甫将军。你以为他爱的是这样兵荒马乱的生活吗?他已经快要五十岁了,你要他去做州牧,何时能够入住洛都呢?” “小人之心!”郭典嗤然笑道:“皇甫将军并非如此贪恋权贵之人!” “可他是一个父亲。”楚汉凛然望着郭典的眼睛,道:“不知郭将军可曾缔结婚约?可有子嗣?你是否想过,自己的儿子若是去了战场,你是会鼓励他不负大丈夫之志呢,还是觉得哪怕平淡一点,也要安稳?” 郭典哑口无言。 事实上跟随皇甫嵩的十年里,他的确感受到,皇甫嵩并不像从前那样有野心了。 北地蛰居数年,并非是皇甫嵩图谋着什么大事……他似乎,真的是想要隐居下去的。 若是此次黄巾之乱没有达到这样的地步,似乎也还是会隐居不出的。 郭典沉默良久,又昂然道:“楚昭寻,我再问你,当日你在洛都赵府门前,为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宦官而愤怒质问赵忠……你是为了聚敛声名,图谋大事呢,还是真心如此,不管旁人言语?” 张郃一听,勃然大怒道:“郭将军,你这才是真正的小人之心!我主公志怀霜雪,岂能由你揣测!” 赵长风也动了怒气,怫然不悦道:“郭将军,念在你是国家栋梁,我们以礼相待,可若是欺人太甚,恕不奉陪了!” “二位将军且住!”楚汉挥手制止,然后望着郭典,肃然道:“此事,我也曾问过自己!” “结果何如?” “在那雷雨交加之际,我楚昭寻绝无杂念,的确是为了一个叫做阿难的奴仆惨死而悲恸!不管他是宦官还是士族,都是一条人命!” “郭将军,你我都是马革裹尸之辈,战场上的死人见了不知多少,这也不必提了……” “但那里是洛都!”楚汉说到此处,又是青筋暴起,“若是大汉的都城都是如此阴暗,天下人又该何去何从?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相信的?” 郭典眼皮子挑了挑,没有说话。 “而我也只是一个从乡野走出,侥幸入了仕途的少年罢了。”楚汉凄然道:“倘若那日他惨死街头,而我默然不语,他日我亡命天涯,天下人自然也可以把我楚昭寻的命视为草芥!” 楚汉说得情真意切,连坐在马车里的徐母听了都连连点头,对蔡琰道:“丫头,你这个夫君,实在是人中龙凤!” 蔡琰先是脸上一红,然后甜甜一笑,道:“我早就知道啦!” “但若是郭将军今日问我,有没有想过以此事来聚拢人心……” 楚汉昂然道:“自然是有的!上善若水,君子当假借万物,我又如何能错过这个机会!” “事实上,郭将军之所以可以知道这样详细的经过,也是我托人写成评书,在酒馆茶肆之间流转的结果!” “你终究是说了实话。”郭典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楚某人事无不可对人言,更何况是对郭将军这样的英才!” 楚汉朗声回答,眼神如炬,郭典直视半晌,依然无语。 忽然,他从腰间抽出佩剑,身后的大军也一齐震动起来! “直娘贼的!”张郃立刻回身上马,“主公,这小子……” 可是还没等张郃将“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出来,他已经目瞪口呆地看见,郭典下马跪在楚汉面前,双手平举,低头献剑! “末将郭君业,愿为冀州牧楚大人驱驰!” 第180章 军纪严明 由于郭典前后的转变实在太大,张郃、赵忠这样的直脑子实在转不过来。 楚汉则气定神闲地接过郭典的佩剑,立刻将他扶起,道:“郭将军,你这是来试探我楚某人来了?” 郭典也不掩饰,咧开嘴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 “楚大人请看。” 楚汉看了郭典一眼,拆开书信,只见落款人,便是此时身在洛都的皇甫嵩! 整封信上,都阐述了楚汉在洛都中的所作所为,不乏溢美之词,连楚汉本人都有些脸红。 最后,皇甫嵩是请求郭典派军救助楚汉,以免被袁氏兄弟铲除了英雄。 楚汉合上书信,似笑非笑地望着郭典,道:“郭将军非但没有去救我,还险些在此处将我给埋了!” “不敢!不敢!”郭典此时如同一头顺毛驴,不管楚汉如何夹枪带棒地说话,都是笑呵呵的好脾气。 “那为何郭兄没有出兵?” 郭典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袁氏昏庸之辈还不多吗?若是楚大人死在他们手中,说明你也不过是这样的男人罢了,还不足以踏在我郭典的头上!” 楚汉顿时放声大笑,道:“郭将军,人力有时穷,我是真的险些死在了那些昏庸之辈手中的!” “那便是楚大人自己说的那些了。”郭典肃然道:“若是楚大人当真是真心对待那个死去的奴仆,自然也能以真心,获得志同道合之辈的相救!又何须我郭君业出手呢?” “好!”楚汉当即将皇甫嵩的书信揉为一团,“郭将军,我也问你一事!” “楚大人请讲!” “你今日臣服于我,究竟是看在冠军侯的书信面子上,还是我拿着冀州的官印,同时出手震慑住了你?” 楚汉用手指着将旗上的弓箭。 郭典听了,勃然变色,怒道:“若是楚将军如此以为,郭君业当真是错付了!” “那实际是如何呢?” 望着楚汉自始至终,都一脸云淡风轻的神情,郭君业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听人说,楚昭寻未及弱冠,可看你的气度,便是六七十岁的老者,怕也是有所不及。” “何止未及弱冠。”楚汉失笑道:“我才十七岁。” “佩服。”郭典拱了拱手,道:“我之所以臣服楚大人,乃是三点!” “请细讲。” “其一,以你的武艺,便是将那支箭射在我郭典的脑门……”郭典敲了敲自己硕大的脑壳,笑道:“正如我对你所做的一般,也是易如反掌,但你没有。” “这又怎样呢,也许是我怕了你郭将军的声势。”楚汉哑然失笑。 “非也。”郭典肃然道:“皇甫将军曾告诉我,身为将领,他的英勇不只是为了杀贼,而且为了抑制强大的自己。” 郭典说起这段话时,眼神中还闪烁着对皇甫嵩的无比崇敬。 楚汉便也肃然点了点头,“我记下了,只是……” 他笑着指了指那支箭,“我摸到手就知道的,这支箭,是钝的!你郭将军无心杀我,我又何必去杀你郭将军?” 郭典看楚汉识破了自己的机关,也是抚掌大笑,二人之间的些许芥蒂,通通消失不见! “其二呢?” “这其二么……”郭典笑道:“自然是楚大人方才的那番话。若是你不承认自己有造势的举措,我郭典,还真是不能尽信于你。你想,若是大丈夫不敢直言其非,还有什么可以指望的呢?” “我傻呗。你问我,我就说了。”楚汉摇头失笑,只觉得这郭典的脾气,着实有些古怪! “其三……”郭典肃然道:“乃与田先生有关!” “老田?”楚汉喜上眉梢,道:“他还好吧?他那老身子骨,被我拖着流亡了一日一夜!” “田先生很好,在他还没有抵达冀州时,已经被我的部下所救。” 楚汉连忙躬身道:“多谢郭将军出手。” “何必谢我?我乃是钜鹿太守,这田先生是冀州茂才,又是钜鹿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搭把手。” “那就是田先生在你面前夸我了?”楚汉仍是不解。 “夸奖是没有用的。”郭典摇了摇头,“事实上,皇甫将军不也对楚大人交口称赞,只是我需要一个眼见为实罢了!” “那老田是用了什么法子?”楚汉愈发迷惑了。 “我临行前,向田先生说了我要去试探一番,你这冀州牧,究竟是不是德才配位!” “老田损我了?” 郭典哑然失笑,道:“非也,田先生只是愣了一下,便摆了摆手,催促我快来!” 楚汉一听,先是一愣,继而笑得捧腹,“哈哈哈哈哈!的确是老田的作风!” “楚大人,莫要小看田先生这样不闻不问的态度。”郭典正色道:“他令我有些触动的地方是,一位陪伴主公流亡日夜的忠臣,竟然在听到别人执掌大军去试探自家主公时无动于衷……这是何等的信任?” “所以,你心中怀疑,我其实是一个还不错的人?” 郭典注视楚汉良久,终于承认道:“在我见过的人中,楚大人实在是凤毛麟角一样的人物了!” “是吗……” 楚汉淡淡一笑,“只要郭将军不曾失望就好。” “楚大人,今日可要在巨鹿郡盘桓一夜,明日再行?” 郭典躬身道:“也算是我为了冲撞楚大人赔罪了!” “不必了!”楚汉望着真定府的方向,道: “那里还有人等我。” “此人不由分说,非但唐突了主公,而且还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张郃仍然对郭典有气,愤愤不平地骂着。 楚汉笑着宽慰道:“好了儁乂,你走的时候不还故意踢了一脚沙子么?够他吃的了。” 张郃脸一红,道:“我知道这样做无异于幼齿儿童,可是……可是心中实在气不过!” “郭典其实气得有理。”楚汉正色道:“毕竟黄巾之乱最严重的时候,我们只是做了一些援助工作,逼着各地太守出兵救助皇甫嵩和郭典,而我身为冀州牧,却是无动于衷!” “可若不是主公相逼,那些太守又焉能毫不保留地出力?”张郃急忙声辩道。 “那也只是我消耗他们战力的一种手段罢了。”楚汉淡淡说着,丝毫不避讳,“那时候我们根基不稳,若是各地太守联结起来,掀翻我们实在是易如反掌。” “可是……可是……”张郃哑口无言,道:“我也一直疑惑,为何主公那时并不出兵?” 楚汉叹了口气,他又如何解释,自己知道张角很快就会病死,黄巾军失去了灵魂人物,将会不攻自破呢? 自己凑上去建立个军功,自然也是好的,但树大招风,楚汉做到了冀州牧的位置,已经是意外收获了,这带来的一系列麻烦还没有解决,自己又何必再去招惹什么呢? 楚汉不答,张郃也不再问了。 “主公,我看这郭将军,倒是大才。”徐庶忽然出言称赞道。 “徐先生,你怎么又为别人说话?”张郃无奈极了。 徐庶捻须笑道:“只是陈述事实罢了。诸位看他今日带来的军队,大约有多少人?” 赵长风想了想,道:“大概是七千人吧?” “赵将军统领十万黑山军,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无数,眼光也无比敏锐起来。” 徐庶夸赞了一通,然后低声道:“你们可有发现,他们站立的地方,其实是一块田地?” “是呀,那又如何?”张郃不解道:“此时正是春耕时节,这些年日子不太平,老百姓们在荒郊野外开了一片新地,岂不寻常?” “那儁乂可有注意到,他的人马都是踩在哪里呢?”徐庶仍然微笑提示。 此言一出,楚汉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看他阵法散乱,还以为有什么厉害的后手,原来是为了不踩到那些庄稼,而站在了田埂上!” “正是!”徐庶赞道,“主公果然聪慧。诸位想想,七千人的军队,竟然如此严明,难道不是为将者的本领吗?正是这样的雄壮威武之师,才能将祸害大汉的黄巾军一举击破吧!” 张郃听了,脸上还是一副不屑的表情,但心中已经暗自佩服。 “多谢徐先生提点。”楚汉点了点头,“此人的确不凡……或许,今后兖州的事务,也可以交给他呢!” “然也!”徐庶击掌道:“我们这些班底自然是碍了张邈那厮的眼,可是郭典乃是朝廷亲自封赏的钜鹿太守和卫将军,难道他还有什么话说?” 楚汉点了点头,不停地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不由得喜上眉梢。 说话间,众人终于抵达了真定府。 楚汉望着万家灯火,心中不禁感慨莫名。 “真定,我楚昭寻终于回来了。” 第181章 故人重逢 而真定府的城楼上,此时正有一人手舞足蹈着,朝楚汉等人大喊: “可是楚将军么?” 楚汉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大喜道:“是文远么?” 只见一个黑影点燃了火把,笑得像个猴子,手忙脚乱地吩咐守城士兵打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只见一队骑兵破门而出,只是手上举着火把,而不是刀剑。 “哥哥!” 正如楚汉当日来到圉县城楼下,率先冲出来的人是蔡琰一般,如今第一个来到楚汉身边的,正是楚楚! 楚汉也激动得哆嗦,对身边的人道:“那是我妹妹……我要去见她了。” 竟然不管不顾,一马当先,与楚楚汇合。 众人哑然失笑,但都知道这个少年主公与他的妹妹,乃是长兄如父的感情,也都不发一言地跟上。 楚楚还没下马,便看着楚汉的脸大哭:“我以为……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纵然楚昭寻这半年也是九死一生,如今看见自己的妹妹哭泣也是没了主意,便摸索着上下全身,也没什么点心一类的物事可以止住楚楚的哭泣,不由得僵住了,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楚楚乖,哥哥回来了……” 正为难时,一只纤纤玉手递来一支玉簪,楚汉接过,望着来人,正是蔡琰! 蔡琰见自己的郎君还是一副痴呆模样,不由得又笑又气,道:“快递给妹妹呀!” 楚汉这才了然,暗暗向蔡琰竖起大拇指,家有贤妻,万事大吉! “楚楚,别哭了,哥哥不是不回来,是给你买礼物去了……喏,你看,喜不喜欢?” 可楚楚此刻也是见过了世间繁华的女孩子了,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被吸引了眼球? 倒是楚汉身后的蔡琰,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是谁?”楚楚抽抽噎噎地问,“你……你好好看呀!” 蔡琰当即心花怒放,这丫头实在招人喜欢,也难怪楚汉天天没完没了地念叨,便握住了楚楚的手,道:“小妹妹,你也很美呀。” 楚楚又看了蔡琰一眼,忽然道:“我知道了,你是哥哥提过的蔡小姐!你是来做我嫂子的!” 蔡琰当即大羞,若是周围都是熟人还罢了,但听到楚汉和楚楚说过自己的事,心中也不免甜蜜。 俩人都是恬淡温和的性子,不一会儿便相熟了,楚楚也止住哭泣,接过玉簪,朝楚汉做了个鬼脸,道:“这是你送给我的?哼,肯定是蔡姐姐递给你让你救火的!” “知兄莫若妹……”楚汉只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一旁的张辽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声道:“楚大人,这里都传闻你杀了袁公路,大破袁本初,还顺手杀了一个叫张孟高的人,是真是假?” 楚汉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真,文远难道还怀疑我的武艺么?” 张辽听了,倒是没有什么喜悦之意,而是忧心地皱起眉头。 楚汉也不介怀,而是望着张辽身后的人,笑道:“恶来,许久不见,怎么变得如此文静了?” “君子不夺人之美。”典韦忽然憨笑道,“他们这么想你,让他们先来呗。” 楚汉大笑不已,上前握住了典韦的手,道:“可我也很想你。这些日子,看来的确是读书了!” “那是自然!”戏志才从一旁上前,道:“每日典将军都挑灯夜读,有时提出的问题,我也是一知半解呢!” “有志才教导,恶来想必与半年前已是天壤之别!”楚汉也握住了戏志才的手,道:“请问志才,半年来过得如何?” 戏志才微笑道:“其实挺好,只是没了主公的那些奇思妙想与高谈阔论,终究有些寂寞。” “哼……” 众人的气氛十分热烈,竟然不知道是谁冷笑一声。 楚汉无奈,叹气道:“浦老爷子,你是铁器不够了,还是木柴不够了,怎么见到我是这幅嘴脸?” “没打你就不错了!”浦沅吹胡子瞪眼的,道:“一走走了半年,我本来打算在你这里待一年就告老还乡的,如今你说这半年是算数还是不算?” 众人听了无不大笑,楚楚在一旁打趣道:“浦老爷爷,既然你有心为自己宽限一些时日,又何必如此不痛快?在我哥哥手下做事,是不是比在家闲着适意多了?” “谁爱干谁干!”浦沅老脸一红,转身就走。 张辽还不清楚他的脾气,伸手想拦,楚汉制止道:“文远莫怪,浦老爷子心口不一,刀子嘴豆腐心的,这会儿肯定看我没什么大碍,就回去叮叮当当地敲铁了!” 于是楚汉看见了队伍末尾的一个人,不由得微微一笑,上前一揖,道:“田先生,别来无恙?” 田丰笑了笑,也是一揖,道:“主公清健如昔,我自欣慰。” 二人心照不宣,更是不需要过多言语,便笑着走进真定府中。 尽管此时接近子时,可是众人还是为楚汉的归来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酒过三巡,楚汉在宴席上,陈述了如今的形势。 众人听到兖州几乎落入楚汉囊中,都不由得惊奇,同时目不转睛地望着坐在一旁沉默的赵长风。 “楚将军,我有一事禀告!” 只见张辽霍然起身,面容上更是肃然。 “文远请讲!”楚汉点了点头。 “如今楚将军虽然退居冀州,但士族对你的声讨并未减少……” 张辽环视左右,忧心道:“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袁本初的下落已经明了,他如今和曹孟德在徐州蛰伏,秘密商议着如何集结士族!” 不止是楚汉这些刚刚从兖州归来的人,包括和张辽共同在冀州生活的人,都感到深深的错愕! “文远,你为何如今才说?”田丰上前追问道。 张辽不敢直视田丰的目光,只是望着楚汉,道:“楚将军,有一事我始终没有说明……” “什么事?”楚汉漫不经心道:“是说你其实是何大将军安排在我身旁的眼线,这件事么?” 此言一出,张辽自然是面色煞白,而田丰等人同样震惊地望着楚汉! “这件事很容易想到。”楚汉并没有卖弄什么,只是淡淡道:“那一夜洛都如此混乱,何况袁本初将太医的诊断散发到整座城池,难道何大将军真的对我死心塌地地相信?不见得吧。” “若他是真心想要护送我回冀州,何苦只是派了你张文远和一百来人的小队呢?大将军执掌天下兵马,财大气粗得紧,怎么可能腾不出来人手?” “因为他的真实目的,其实只是示好于我,然后将你安插在我身旁罢了!” “一双耳目,还需要什么人手呢?” 张辽听楚汉讲得丝毫不差,惶恐中带着些许的疑惑,道:“楚将军,既然如此,为何你还……” “我还什么?”楚汉笑道:“你小子是不是要骂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是张文远你仔细想想,那样的情况,我还能把你踢出去?不会!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主儿!就算你的目的并不单纯,可是你会帮我,这就足够了。” “你也并没有向田先生说明,要防备我什么……”张辽咬牙问道。 “田先生才是真正大智若愚之人,他纵然没有猜想你张文远是什么目的或身份,但他能识人!他知道你张文远绝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防范你做什么?我又叮嘱田先生做什么?” 楚汉侃侃而谈,倒是将田丰说得脸热——他还真没想那么多! 第182章 听调不听宣 “那么既然楚将军今日揭露了我的身份,何不军法处置?”张辽说着,双手一伸,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楚汉笑骂道:“张文远,其实你心里也明白我不会把你怎样,所以做出这样的姿态来,显得你光明敞亮。” 他走下台阶,来到张辽身边,沉声道:“今日你自承身份,想来也是感念你我之间的情谊。既然如此,你知道我极为爱惜你的人才武艺,何不从此就留在冀州了?” 张辽一愣,望着楚汉真诚的脸,不由得嗫嚅道:“我……我……” “我知道你要报何大将军的知遇之恩。”楚汉厉声道:“可是做人不可太贪心了!你又要顾念我们的情谊,又要报何进的知遇之恩,你张文远又没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本事,难道活活把自己劈成两半吗?” 张辽被楚汉一顿狂风暴雨似的痛斥,也是头晕脑胀,再环视四周,只见众人也都善意地望着他。 因为大家都看得出这少年其实为人清白廉洁,与深宫中那些勾心斗角的手腕完全不搭边,何况今日自承身份,定然有什么不利于楚汉的事情将要发生,诸般秘密,都在这少年的口中。 张辽脑子一热,几乎要答应了,终于叹了口气,道:“楚将军,我知道大将军此次行事,有些欠妥,只是……只是我不赞同他的行事,但终归是他的部下……” “那便不提此事了!”楚汉哈哈一笑,松开了张辽的手,道:“既然如此,文远,你倒是说说,这些天来,洛都与你都通了什么消息吧!” 张辽愣了愣,没想到楚汉来去自如,倒把他给闪着了。 “哦,是这样的……”张辽道:“因为楚将军班师冀州,但却带了五万人马,引起了众士族的猜忌,虽然有张邈在兖州坐着州牧,形成了一个很好的盾牌,但口诛笔伐之声,还是络绎不绝。” “五万人,怎么就是大军了?”楚汉嗤笑道:“朝堂上这群老学究,其实没什么想象力。” “再加上袁本初没有死的消息,传到了洛都,而据说是他亲笔写的一封陈情令,更是打动了不少大臣,愿意为袁本初私自追杀你的过错承担责任……” “也就是说……”楚汉冷笑道:“就算我不是个罪人,袁本初把我逼到如此地步,也是合情合理的咯?” 张辽咬了咬牙,道:“正是!” “既然如此,大将军又要如何差遣我呢?”楚汉早就料到有这样的结果,只是想知道洛都的态度为何。 “大将军说……”张辽望着楚汉,吞吞吐吐道:“要我刺探你的意思,若是洛都宣你回到尚书台,你是个什么想法。” 说罢,众人一阵哗然,张辽也羞愧地低下了头。 因为这话背后的含义,实在太鸡贼了! 楚汉回到尚书台,这算不算贬谪或是刑罚? 不算!尚书侍郎的俸禄也是两千石,其实和楚汉这个抢来的冀州牧是一样的!而且身处洛都,其实无形中,是比地方上的官员权力大一些的! 那么,此举是否合乎情理? 当然!不说楚汉如今的情况,急需回到洛都由吏部着手,为他量刑或是免罪,就算这些破事儿都没发生过,楚昭寻身处洛都的时候,诛宦时是什么身份? 正是先帝钦点的尚书侍郎! 如今先帝已逝,被他钦点的楚汉就算回到洛都守孝三年都不过分! 天地君亲师,何况这个先帝,是一手提携你的人! 但若是这些看似合乎情理的决定,被楚汉所采纳,又会发生什么呢? 很简单:这将是一场发生在汉朝的杯酒释兵权! 楚汉回到洛都,距离冀州既然远了,那这些部队啊、人员啊、编制啊,是要重新分配的! 原则上,楚汉是可以带几名老班底,随他一起去洛都为官,但通常为了避嫌,是不会允许一个官员来到中央后,将固有的班底全部带来的! 何况大将军此举本就是为了消除众士族,以及各地太守隐隐约约的拥兵自重的想法,允许楚汉带来的,也无非是楚楚、蔡琰这样的家眷! 如张郃、典韦、赵长风等人,多半是给一个闲职,就放下不管了。 这件事令人玩味的地方就在于,楚昭寻明明就是以英勇冠绝天下的存在,让他去尚书台捉刀,岂不是龙泉宝剑去切西瓜? “说来说去,大将军其实也在担心我啊……”楚汉想到此处,不由得一阵摇头,“或者说,是何太后在猜忌我呢……” “我也觉得……我也觉得大将军此举,有些过分了,但是忠人之事,我还是要问一句。”张辽此时已经无地自容了,以他的视角看来,楚汉遑论诛宦,就是对于何氏巩固自己的政权,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如今却要过河拆桥了。 “文远,既然说到此处,我也不避嫌了。”楚汉端坐此处,笑道:“天下若是乱了,也不是因为我楚昭寻所起,但或许,我会成为士族们的一个借口,一个说辞。” “白马之盟限制了其余人的出路,为何天命在刘啊?我看应当是今年在刘,明年在张,后年……也可以在楚嘛!” 众人当即惶恐,楚汉此人虽然唱衰汉室,但如此露骨地表达“彼可取而代之”的意愿,还是第一次! “这个……末将不知……”张辽一身冷汗,只想赶快结束这番对话,“那楚大人就是不同意咯?” “这不是同意不同意的事情。”楚汉笑了笑,“从一开始,这就不是我的选项。你张文远在冀州的这段日子想必也看到了,我楚昭寻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相比韩馥在位时,冀州赵氏作威作福的样子,你看今日的冀州,是不是更有活力?” “诚然如此,文远也向大将军报告过此事。” “可大将军不会在乎的。”楚汉悠悠道:“之前的一封信里,我已经极尽卑躬屈膝之势了,为此,还和徐先生争执了一番,但现在,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我将兖州的明面权力交付给他人,并且撤兵撤将,回到冀州,若是如此,天下士族也不放过我的话……我又何须放过他们?” 楚汉越说越怒,想想自己并非惧怕任何人,只是担忧身边人的利益受到什么损害,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最后也只是这般下场,重重地拍了拍面前的酒桌! 酒桌轰然倒塌,汁水四溅,大厅里一片寂静,无人出声,只有蔡琰上前拉了拉楚汉的袖子,轻声道:“夫君……” 楚汉也是回过神来,连声道歉,说自己不胜酒力,实在有些醉了。 其实蜥蜴之力高强度的新陈代谢,他是不会醉的。 众人一愣,接着放肆地、浮夸地喜笑颜开,似乎将刚才的所有,都当做了醉话。 既然是醉话,自然都是笑话,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何必当真呢? 但张辽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还是站在那里等待楚汉的回答,他呆呆地问道:“楚大人,你的回复究竟是……” 众人不由得一阵摇头叹气。 张辽满脸通红,但毕竟是要一个说法的,只好硬着头皮等待楚汉相问。 “那么文远你记好。”楚汉淡淡道:“我楚昭寻已经回到了冀州,这里也是我的故乡,不说落叶归根,我也是有几分乡愁的。要我挪窝,势不能行。” “请你告诉大将军,我楚昭寻从今日起,听调不听宣!” 第183章 “汪!” 听调不听宣? 那便是国家有战乱,我可以去平复,但你若是要没事宣我入朝,我对你爱答不理的意思! 众人都在默默思索着“听调不听宣”的含义,而张辽已经将这五个字牢牢记住,躬身道:“多谢楚大人回答。” 他走到酒桌前,拿起一大坛酒,海饮入胃,直到胸襟湿透,直到站立不稳。 “这些时日以来,实在是叨扰了。末将,这就回洛都给大将军复命了!” 张辽环视四周,一一作揖,转身就去了。 “文远!”楚汉连忙拉住张辽,道:“方才我实在是无心之失,为何你急着要走?” 张辽笑了笑,道:“文远心中从未怪过楚将军,相反,楚将军的举动,才是热血男儿所为,张辽佩服得紧。” “为何不盘桓几日?你我抵足而眠可好?” “多谢楚将军厚爱,只是张辽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若是不赶紧回去,怕是大将军又做出什么新的决定来,于他,于你,都是不利的!” 楚汉一愣,挥手道:“诸位请畅饮,我送送文远就来!” 众人连忙起身相送,尤其是典韦、张郃这些武将,心中实在喜爱张辽这样的而少年英侠,也深知此人乃是受到军令束缚,不得已而为之,对他没有什么恶意。 “文远兄弟,下次你我再好好打一架!”典韦笑得粗豪,令楚汉连连摇头。 “恶来就是恶来,喝了一场酒,还是原形毕露了!” 众人依依不舍送到城门处,楚汉下了死命令,才将众人劝返,而只剩下他和田丰送别张辽。 一路上,楚汉大声说着,昔日在洛都时的快意之时,而张辽与田丰,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 “文远,你此时已经是骑都尉了,他日必有一番成就,到了那时,还望你不要猜忌政见不同的人。” 楚汉淡淡道:“我想,这样的时代,很快就要来了。” 话说从灵帝驾崩时起,接下来的发展,或许与楚汉所知的,就完全不同了。 所以他也不敢将话说死,万一东汉真的因此续命了呢? 那可真是[天命在刘]了,或许从此以后,这四个字会像鬼神一样印刻在众人的心里,永远无法抹去。 “楚将军的话,文远定当铭记于心。”张辽虽然拱手回答着,但显然心不在焉。 “楚将军,田先生,送到这里足矣。”张辽勒马停住,“此处距离真定府,已经有十里开外了。” 楚汉看了看月亮的位置,算了算时辰,便点了点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文远,保重了!” 张辽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定然会在大将军面前,为楚大人陈述志向!” 拍马而去。 马蹄声不绝,楚汉叹了口气,道:“田先生,我们慢慢回去吧。” 田丰笑道:“主公,可是有心事?” “我曾经和田先生陈述过我的志向,那就是雄踞一方,静观其变,保卫亲眷罢了……” “只是事到如今,我也成了众矢之的,你说,究竟是哪一步,我走错了呢?” 田丰望着自己少年主公的忧愁,不由得一笑,道:“正是每一步都走得对,主公才有如此烦恼。” “请田先生指教!”楚汉连忙拱手。 “君子若是身处于清流中,自然可以参照流水的变化,而调整自己的位置。” “可君子若是处于浊流中,定然要坚定自己的信念,而不理会浊流对你的打击。” “因为,浊流是不值得参考的!” 楚汉似懂非懂,道“田先生的意思是,正是由于天下大势,乃是人心不古,世道险恶,我之所以成为众矢之的,才是君子的表现?” “然也。” “那么君子就要被杀死吗?”楚汉依然不能平静,“不杀奸人,去杀君子,这是什么道理?” “经历过洛都的诸般风波,主公还是没能参悟吗?”田丰笑了笑,“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君子不以最险恶的用心猜度旁人,那么被害的机会,自然大大增加了。” “既然如此,田先生又何必指点我当君子?” “因为你是要为天下做表率的人!”田丰一字一句道:“若是做主公的,也是精通鬼蜮伎俩,那么我们这些谋士何为?” 楚汉沉默不语,田丰又道:“你自然要做君子,因为小人之事,由我等来做!” “那么我与灵帝何异?”楚汉惆怅道:“其实天下大乱,是由于他纵情声乐所致,可是天下人只说要诛宦……其实张让等人,不也是做了脏活儿吗?” “此事,想必张让、赵忠与主公辩白过。但我所言的为君之道,有所不同。” “愿闻其详。” 田丰望着天色,道:“若是主公所行之事,虽然是谋私,但也有益于天下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可能既为了私人的享乐,又为了天下人的利益呢?”楚汉不解。 “那便是皇室做不到的事情了。”田丰笑道,“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做过[天下人]!” 楚汉哑然半晌,忽然领悟了,这才大喜:“我明白了,田先生的意思是,即使有朝一日,权柄在手,也不可忘记自己最初是如何艰难困苦的!” 田丰拱手道:“那样,天下人幸也!” 想通了此节,楚汉顿时神清气爽。 其实这些道理,他并不是不懂,一个人的脑子里有许许多多的道理,为难的是,它们并不会如意地在恰当的时刻出现。 而身边人的旁观者清,就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主公可是还有什么想问的?”田丰笑眯眯地说。 “……没有了。”楚汉斟酌着语气。 “只怕不尽不实。”田丰讪笑着,“我那主母又不在此处,主公何必遮遮掩掩?” 楚汉这才大着胆子,道:“那请问田先生,白素何在?” 说完,楚汉也不由得脸红。 毕竟迎接自己的熟人,也只差白素了。 若是寻常,这小妮子如此关心自己,就算冲不到最前头,也得是个榜眼、探花吧。 可是如今,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望着田丰戏谑的脸,楚汉更是不耐烦道:“我又没有什么不轨的意图,麻烦田先生告诉我。” “就算你有呀,也晚啦。”田丰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 楚汉接过,见到上面娟秀的字迹,不由得一愣,心中顿时空荡荡的。 “她……她走了?” 田丰点了点头,道:“回到冀州后的第二天,白素姑娘就悄然离去了。据守城士兵说,她自称是和父亲去附近的山上采些药材,他们认得这姑娘是冀州牧的身边人,不敢不放行,谁知……一去不返。” 楚汉握着手中的书信,心中五味杂陈,脑海中更是浮现起白素的容颜来。 初遇时的受惊的眼神,之后含情脉脉的偷瞥,洛都之行中无微不至的关照,赵府里的生死一线,洛都郊外的深夜倾诉…… 在身边时,百般躲闪。如今佳人已远,竟然牵肠挂肚起来。 男人啊,就是贱! 楚汉怅然道:“这封书信,为何在田先生手中?” 田丰笑道:“本是楚楚那丫头拿在手中的,只是和主母亲近之时,交付给了老夫罢了。” “是吗,楚楚……真是细心。”楚汉苦笑不已。 尽管蔡琰声称大度,要楚汉对白素负责,可是她在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是天之骄女? 共事一夫的事情,她蔡琰总会有些委屈的。 楚汉叹了口气,白素不辞而别,是不是也预感到了,自己将会把蔡琰带回冀州,见面尴尬呢? 他拆开了书信,在皎洁的月光下,只看见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狗,正冲着自己吐舌头。 楚汉当即懵了,翻来覆去地看,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她这是……” 忽然,楚汉回想起,那时自己照看昏睡的白素,一时怜惜,所脱口而出的话。 “我不会走的,谁先走,谁是小狗。” 原来那时,她根本没有睡着。 楚汉想到此处,胸口犹如被一记重锤击中,闷得他踹不过气,竟然纵马向前奔驰了数十丈! 田丰连忙追上,大喊道:“主公,主公!” “老田,白素已经走了几日了?”楚汉忽然大喊。 田丰一愣,道:“有七八日了。” “七八日了……”楚汉自言自语,道:“若是我在每一个驿站都换一匹快马,大概可以追上的……” 田丰大骇,连忙勒住楚汉的缰绳,道:“主公,你疯了不成?你又怎知道白素姑娘去了哪个方向?” “那里。”楚汉指着东方,眼眶湿润了,“她说过,要去大草原的。” 田丰暴跳如雷:“我不许你去!如今万事皆未尘埃落定,你若是孤身前往什么大草原,这冀州沃土,岂非拱手让人?” 楚汉心中一阵绞痛,道:“元皓兄,我……我不该如此对她。她为我杀了一个人,心中定然内疚不已……她和父亲孤苦无依,我怎能……” 这还是楚汉第一次呼唤田丰的表字! 田丰知道这少年主公虽然豪情万丈,本质上的确是个情种,也不由得感慨:“可是,她已经走了啊。那时候,我也曾劝过主公的,只可惜……” 楚汉握着手中的书信,看着那只小狗,不知为何,原本欢乐跳脱的小狗,此时看上去有些悲伤。 他抚摸着那只小狗,在洛都远郊,少女向自己倾诉心事后,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才轻吻了自己,然后决绝转身呢? 楚汉不明白,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了。 他终于长叹一声,乖乖地纵马,与田丰返回真定府。 一路上,田丰都死死地盯住自家主公,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向东而行之类的又不可理喻,又没出息的行为。 值得庆幸的是,楚汉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将书信收入怀中,轻轻说了一声: “汪!” 第184章 引狼入室 距离张文远离开真定府已有七日了。 “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消息,莫非洛都那里暴跳如雷,甚至……连累了文远?” 楚汉心中焦急,每日都在城楼上相望,踱步不停。 “主公!” 身后典韦的一声呼喊,令楚汉神经为之一震,道:“可是有了文远的消息?” 典韦一愣,黯然道:“并不曾有,只是田先生托我带话,询问主公此次搬去邺城,可还要开具什么通关文牒吗?” 楚汉略微失望,只是点了点头,道:“需要的,既然我们此刻祸福难料,通关文牒也可以成为我们劝返奸细的一种手段。这样吧,请田先生在冀州各个关口设立岗哨,人马就从黑山军的兄弟里出!” 典韦“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楚汉连忙叫住他,道:“另外,命画师将张文远的画像传阅到各个关口,命令若是见了此人,不论身后是否有追兵,一律放行!” “当真?”典韦不由得疑惑道:“我们并不清楚张文远下次到来的用意何在,若是主公将他引入邺城,不就是向天下人示意我们接受洛都的指派?” 楚汉看了典韦一眼,笑道:“不错。恶来你想得很周到,可若是我们将张文远视为传令的使臣,那便是太小看他了。依我看,张文远下次到来,必然带来的是好消息!” 典韦似懂非懂,匆忙走出两步,这才大喜道:“主公你说得不错,张文远这人飞扬勇决,倘若洛都那里又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决定,他也一定不会再做这个使臣!” 楚汉笑骂道:“快滚吧傻小子,接着给我读书去!” 典韦一边笑着,一边摇头感慨,不知道主公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 而楚汉也想过,自己让典韦好好读书,岂不是浪费了他一身天生神力? 可前几日与他校场比武,楚汉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典韦这半年来读书识字,可弓马一点没落下,竟然险些将自己从马背上撵下去! 看来与另一个时空中的典韦不同,这是有吕蒙的潜质! 而搬离邺城,这个决策也几乎获得了所有人的同意,一来邺城本就是冀州都城,二来真定府已经在楚汉执掌的这半年间肃清得差不多了,不必流连。 只是心中有些对不起蔡琰罢了,想想她跟随自己,也算得上是颠沛流离了。 蔡琰则灿烂一笑,丝毫不以为意,道:“邺城据说是十分繁华的所在,琰儿在那里瞻仰盛景,怎么会不开心呢?”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就在众人将要出发的前夕,张文远忽然出现了。 楚汉自然是以上宾之礼相待,邀请张辽入内。 只见他一片风霜之色,显然是多日驱驰,走得急了。 楚汉为他斟酒后问道:“文远,大将军是何等思量?” 张辽举着酒杯停滞了,脸色古怪。 楚汉叹了口气,道:“怪我,你先喝吧。” 张文远这才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当着大家伙的面,道:“大将军以为,楚大人此举,有冒犯中枢的权威之意,十分不喜。” “然后呢?”想来这也是情理之中,楚汉只是微微一笑。 “大将军说,或许会引起其他士族的效仿……或者说,已经有了。”张辽吞吞吐吐道。 众人面面相觑,这不是扯淡么?楚汉做出这个决策才几天,你张文远抵达洛都,将这个消息传到何进的耳朵里也才几天? 这哪里是效仿,分明就是蓄谋已久吧! 楚汉也气笑了,道:“让我猜猜……是交州刘焉吧?” 张辽与田丰一齐震动,后者是由于楚汉曾经和他说过这个名字,以及所做的事情,现在想来,和今天的局面是多么相似? 可是这少年主公为何事事都料想到了? 而张文远则是震惊于,楚汉在洛都时明明没有和刘焉打过交道,交州距离此处遥远,连中枢都是刚刚知道刘焉的举措,他楚昭寻为何知道? 可是楚汉身上的谜题实在太多了,无论是张辽还是田丰,都不愿追究。 “……然也。”张辽似乎是艰难地给出了答案,“刘焉在交州已经与割地为王的地主相差仿佛,大概是看新帝年幼,所以将派往交州的使臣全部杀掉,已经脱离了洛都的管控。” “而楚大人听调不听宣的举措,在我看来,其实是与刘焉割据交州完全不同的性质,只是大将军他……” 看着张辽为难的神色,楚汉不由得叹道:“大将军此时再也没了生存的压力,于是便想将所有的权力抓在手里,有些倒行逆施了。” 张辽不答,只是低着头默认了。 “那么大将军除了指责我楚某人不义以外,还有什么指教呢?”楚汉漫不经心道。 “倒是没有什么指教,只是为了避免其他州郡也做了相仿的事,大将军决定召来一名忠心于汉室的大臣,做一个表率。” 楚汉不由得冷笑,“什么表率?好好听话就离天子近一些,还要人家把这个当恩宠吗?养狗的道理,也能用来对待臣子吗?” 张辽汗颜道:“这个……这个……大将军也是迫于无奈……” 楚汉见状,也不再说何进的坏话了,只是有些看热闹的心态,问道:“那请问大将军所要宣召的人,是谁呀?” “凉州刺史,董仲颖。” 张辽努力回忆起这个名字,然后告诉了楚汉。 “砰!” 楚汉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上,两只眼睛露出可怖的神采,抓住张辽的肩膀,大声道:“谁?你说谁?” 众人都是一呆,不明白楚汉为何对此人的反应如此激烈。 “董仲颖。”张辽期期艾艾道:“因为新帝继位,天下大赦,他也官复原职了,因为其人对汉室忠心耿耿,所以……” 楚汉怔怔地望着张辽,像是一座雕像。 此时此刻,天下绝无第二人,能体会到楚昭寻内心所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开始狂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放开了抓住张辽的手,也仍不住颤抖。 一旁的田丰倒是听楚汉提过,这董仲颖乃是窃取汉室的奸贼,可是……如今是什么形势? 这董仲颖平生最大的过错,也就是对战黄巾军时输了几场,以他的资历,他之前对待中枢的态度,此时说一句大汉良臣,谁敢反对? 何进纵然权令智昏,也不至于引狼入室! 说到底,另一个时空中的董仲颖,在灵帝驾崩以前,也是妥妥的栋梁之材啊! “请问楚将军何故发笑?”张辽以为楚汉是由于洛都对待他的态度,与董仲颖差得太多,才感到世态炎凉,故而冷笑。 楚汉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笑道:“文远,我问你,若是你与人赛马,明知道此人的马匹不擅长什么道路,也知道对方纵马的习惯有什么弱点,可你无论如何更改,也无法胜过他,你会如何想?” 张辽一愣,呆呆道:“我不赛马。” “高明!”楚汉大笑一声,“只可惜我已经身在此局,不可自拔,否则也像文远一样洒脱,岂不是好!” 楚汉此时的心情,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愤怒,震惊,疑惑,还是滑稽,抑或兼而有之? 难道他楚昭寻数次九死一生,自以为与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称兄道弟许久,竟然没有什么改变么? 噢,对,灵帝是死了,十常侍也死了。 可是继位的还是刘辩,何皇后还是变成了何太后,王美人还是死于毒酒…… 而他不知道的事,或许更加唏嘘: 孙坚还是拿到了传国玉玺,刘备还是拿到了奉旨讨贼的资格,曹操还是聚拢了人手,并没有因为他楚昭寻的光芒,而被掩盖。 到头来,牺牲了一些没有在历史上掀起波澜的人,换来的,还是一个董仲颖入驻洛都的局面,四平八稳,简直是历史拥有自己的意志,冥冥中在篡改着一切,否定楚昭寻的作为! 楚汉心中苦涩,只是叹了口气:“大汉必将乱于何遂高与董仲颖之手!” 只是不知道,这次的董卓,可以忍耐多久,才会将那个幼童皇帝,拉下位子呢? 可是楚汉如今心灰意冷,竟然觉得这些与自己,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众人或是惊惶,或是震惊,都没有什么言语。 “文远,此次你要待到何时?多留几天吧。”楚汉兴致阑珊,淡淡道:“我们明日就要去邺城了,那里繁华不下于洛都。” “楚将军!”张辽忽然起身,来到大厅正中,对着楚汉就是一拜! “文远已经辞去骑都尉一职,愿随楚将军左右!” 第185章 百姓苦 张辽的话令楚汉坐不下去了。 “你辞官了?”楚汉起身喝问道:“你辞官来做什么?” 张辽目不斜视,更不抬头,大声道:“跟随楚将军,做千秋万代口口传诵之事!” “放屁!”楚汉忽然怒道:“你以为我这是什么大船?我他妈都要被围剿了,你来送死吗?” “纵死无悔。”张辽终于抬起了头,道:“当日楚将军去救孙文台的儿子,不也是视死如归之姿吗?” “懒得跟你废话。”楚汉上前一把将张辽扶起来,道:“我借你两匹马,你来回更换着回到洛都,请求中枢把你骑都尉的职位还回来!” 张辽猝不及防,自然被楚汉抓起,此时见楚汉执意要自己走,也不由得微微恼怒,甩开楚汉的手,竟然又是一拜,昂然不屈! 楚汉暴跳如雷:“你给我起来!” 众人看得一阵沉默,其实大家心中雪亮,楚汉自然是极为珍视张辽的,二人年岁相仿,又是脾性相投,否则也不会如此信任他,更不会在何进面前为他争取一个骑都尉的官职。 甚至上次,楚汉也主动向张辽投出橄榄枝,可…… 现在的形势,又截然不同了。 中枢将董卓宠召,既可以说是为了天下士族摆明一个态度,也可以说是对楚汉的警告! “听调不听宣”这句话,引起的是年幼天子的震怒! 何况你楚昭寻是什么人? 布衣出身都是对你的溢美之辞了,你丫就是一个土鳖。 在中枢看来,土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不是疯子,就是反贼! 而这两种人,对于一个求稳胜过革新的政权而言,有区别吗? 都是不安定因素,都是要铲除的! 只是如今天子尚未站稳脚跟,没能腾出手来收拾你罢了! 那么此时若是楚汉出于私心,将张辽收入麾下,等待这个少年的,又是什么呢? 是无尽的追杀,没有光明的前途,以及终日要面对自己的部下死亡的现实。 楚汉不能。 于是他佯装出愤怒的样子,暗暗运起蚂蚁之力,上前想要强行抬起张辽! 时至今日,楚汉对于魂魄之力的运用已经十分娴熟,他估摸着自己这一下出手,定然有五百斤的力气! 可是抓住张辽的胳膊,竟然像是抓住了一座小山,楚汉惊讶地抬头,只见张辽面红耳赤,正努力维持自己的身姿,不被楚汉抬起! 这小王八蛋! 楚汉这次是真的怒了,便一下子将力道加到一千斤,张辽自然禁受不住,一口气泄了,就被楚汉举到了半空中! 众人皆是惊呼,田丰这样受过张辽护送之恩情的人更是大喊:“楚昭寻,不可!” 而楚汉仿佛不闻不问,双眉倒竖,喝问道:“小子,你回不回洛都?” “不回!”得到的是张辽倔强的喊声,“难道我去求何大将军,骑都尉这个官职便会回来吗?楚大人心中的洛都,原来是如此儿戏的所在吗?” “你以为何遂高不想你做骑都尉吗?”楚汉青筋暴起,“给他一个台阶,如何就不能够了?” 张辽哼了一声,依然抿着嘴唇,决不妥协。 正在众人想要劝谏而不知道拿出什么措辞,就在楚汉正想着要不要把这小子亲自绑了押走时,张辽大喊道: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 这句话几乎用了张辽的毕生之力,直把大厅震得摇晃。 “你说这个干什么?”楚汉冷然道。 “我只知道,这是你告诉我的!”张辽大声争辩着:“难道楚大人忘记了吗?” 他怎么可能会忘? 这又不是东汉时的诗句? 楚汉默然,张辽见机连忙道:“若是楚大人以为,只有你可以做到,那岂不是小觑了在下,以及……以及在座的各位呢?” 楚汉气得笑了:“你还知道拉别人下水?” “自然不是下水。”张辽正色道:“君子侍奉天子,自然是以道事之,不可乃止,我现在要止!” 尽管张辽说这些话实在不伦不类,还有点滑稽,众人还是可以从他的态度和语气中感受到一种坚定。 何况一个十六岁就做到了骑都尉的少年,本应该一帆风顺地走下去,竟然被逼迫到如此地步,可见朝堂的腐败,实在到了不可容忍的地步! 既然如此,他身处楚汉这艘摇摇欲坠的破船,又或是深陷洛都那摊烂泥之中,孰优孰劣呢? 楚汉想不明白。 “罢了。” 楚汉叹了口气,张辽放在地上,唤道:“儁乂!” 张郃连忙上前道:“主公,何事?” “这小子交给你当个副手。”楚汉捏了捏鼻梁,似乎极为伤神,“恶来要读书,长风要执掌黑山军,想来想去,还是拜托你。” 张郃大喜,将张辽拉起来,道: “主公这是要你了啊!还不快拜谢?” 张辽后知后觉,笑得像个傻子,拜倒大喊:“主公!” “文远,既然如此,明日你也与我们一起赶赴邺城吧。” “嗯!”张辽点了点头,忽然道:“其实有一事,不知是否要说与楚大人知晓。” “何事?如今你我自然是无话不谈。” “我辞官之时,何大将军曾询问过我去向,听到是投奔你以后,他说[这样很好]。” “什么?”众人一窝蜂地涌上来,问道:“文远,你说清楚些,他说这样很好?” 张辽点了点头,“我也问过大将军是什么意思,他却不愿再聊了。” 只有楚汉展颜一笑,道:“看来……大将军还是那个大将军,是我小觑他了!” 聪明者如田丰、徐庶、戏志才已经明白楚汉的意思,而其余人还是一筹莫展。 大将军,你还是要坚守这[制衡]之道吗? 楚汉眯起了眼睛,心中淡淡想着:“只是董仲颖本就是野狼,难道与另一个时空不同,你可以将他驯化成看守洛都的家犬?” 他反复思量着,直到酒席散去。 第二日,众人向邺城的方向行去。 粟足村的乡亲们将楚汉等人送行了数里,最后洒泪相别。 他们知道楚汉是要做大事的人,何况本来已经在真定府安居乐业,不比当年走出粟足村的光景了! “田先生,你看。”楚汉回过头来,对田丰道:“其实百姓要的很简单,只是一个和他们好好说话的官员罢了,你说为何像我这样的不学无术的家伙,都出现得这么迟呢?” 见楚汉郁郁不乐,田丰笑道:“主公未及弱冠,已经想得如此之深,未来可期。不过,我倒觉得,晚到,自然比不到要好了!” 楚汉哈哈大笑,道:“纵然未来可期,也是比不上田先生的大智慧!” 众人一路向南,只是路上不断看见有人衣衫褴褛地,向北方行走。 真定府本就在冀州北部,若是再往北,可就是幽州边郡甚至鲜卑人的部落了。 眼见流浪者越来越多,楚汉也不由得疑惑,便拉住一人道:“请问老乡,北边有什么好去处?” 那人见楚汉衣衫华贵,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便白了一眼,就兀自向前走去。 典韦还是没能消除他的火爆脾气,便上前揪住此人,怒道:“我家主公问你,你为何不答?” 可那人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生气,典韦这样的大汉,一般人们都或多或少地会畏惧,此人却不然。 他也不躲,也不挣扎,就任由典韦那样捉着,竟然惫懒道:“我如何答?” “你!”典韦大怒,就要扬起拳头,却被楚汉一把拦住:“恶来,休得无礼!” 一瞬间,楚汉觉得自己像一只猴子身后的那个啰嗦师父。 “大叔,我们也是行路的,只是见了太多人向北方而去,不明就里,故此相问,没有什么弦外之音。” 楚汉恭恭敬敬地弯腰询问,那人才多看了楚汉一眼。 “我也没有什么弦外之音。”那人道:“只是无法回答罢了。” “何故如此?”楚汉更不明白了。 “你这小哥儿方才问的是,有没有什么好去处,没错吧?” “诚然如此。” 那人终于笑出了声:“若是没有,我又怎么可以骗你呢?” 楚汉一愣,这才明白了此人掉头就走的含义! “请问大叔从何处来?”楚汉躬身问道。 “河内郡。” “是为了躲避什么瘟疫吗?”楚汉斟酌着措辞。 “非也。”那人叹了口气,“只是新天子要每亩地加收十钱,老儿实在遭受不住啦!” 楚汉闻言不由得一震,天下良田,大约有三万亩,三十万钱,又是要做什么呢? 宦官已死,又是谁为新的天子出了这样吸血的主意? 楚汉无端地想到一个人。 难道是董卓? 可是何进与何太后他们,又是做什么吃的? “冀州没有收到消息,恐怕是主公的[听调不听宣],真的生效了吧?”田丰在一旁悄声道。 “那么敢问大叔,此事可有什么传闻?”楚汉疑惑道。 “传闻?”那老儿笑道:“如今这世道,传闻便是真相!告诉你吧,新天子继位后,打开国库一瞧,竟然空空如也,全被他老子花光啦!” 这老汉实在悲愤之极,竟然一点避讳都不遵守了。 楚汉心中黯然,就刘宏那个享乐的程度,自然是有多少花多少了。 其实卖官这事儿,在汉朝也不罕见,就连明君汉武,不也卖过官吗? 只是汉武帝拿了钱,是要出兵打匈奴的。 而刘宏本就奢侈无度,又赶上了饥荒、瘟疫、黄巾之乱(话说这件事也与前两件有必然的关系),打了一年的仗,没钱也正常。 楚汉这才明白了,也不是新天子小小年纪就要奢侈无度,也不是周围的人不作为。 而是朝廷,真的没有钱了。 如此一来,楚汉便想通了,但还是疑惑道:“既然冀州没有税收,为何不在此落脚呢?” 那老儿笑道:“没办法呵,老儿的籍贯不在冀州,受不受当地人的欺负还不知道,何况自从冀州有一个少年将军当了州牧,虽然我们做百姓的,看着风生水起,可是朝廷已经不许天下人,再去冀州或是交州落脚了!” 楚汉大怒:“好可恶的政策,难道是要看着天下人被逼死吗?交州暂且不提,刘焉斩杀来使,未必不杀流民,可是我冀州……” 那老儿以为楚汉是什么愣头青,便笑道:“所以老儿一个汉人,也要去塞外鲜卑部落那里,放放羊,喝喝奶酒,聊此余生了!” 楚汉一把拉住老汉,道:“塞外人士,与我大汉风俗迥异,大叔不必奔波,尽管来冀州落脚便是,若有人胆敢反对,我便砍了他的脑袋!” “那请问,你究竟是谁呀?”老汉的脸上又露出那样没有生机的表情来。 “我……” 楚汉刚刚想说,自己就是那个少年将军,是掌管冀州的大官儿,这点小事,是可以为你做主的! 他却忽然甩下老者,纵马来到前面一个山丘。 田丰等人连忙跟上,见楚汉沉默不语,也不由得向下一望。 顿时呆住了。 他们看见,漫山遍野的贫民,拄着拐杖或是随手捡来的树枝,携家带口,背着不知死活的、面黄肌瘦的婴儿,向北方行去。 密密麻麻的,像极了蚂蚁的迁徙。 “这……”张郃不禁咂舌道:“似乎足足有十几万人……后面,后面还有的……” 楚汉的脸,白得就像一张干枯的纸。 “若是我们冀州接收了这些难民……”戏志才在一旁感慨道:“不但他们未必存活,就连冀州的本地人,怕也是会被抢走食量,导致大乱吧!” 蔡琰望着楚汉的神色,不由得一阵担忧,道:“郎君,此事非人力所能及。你……你莫要伤了身体。” 楚汉的牙齿咬得紧紧的,他心中想的是,自己同样也是要看着这些人死去,更糟糕的是,他没办法如洛都的高官一样心安理得! “你,究竟是谁呀?” 不知何时,那位老者幽灵般浮现在楚汉背后,众人皆是回头望着他,而他只是望着楚汉。 “我……” 楚汉的嘴唇咬得出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什么?难道说我是冀州牧,却无法做主,接纳你们这些难民吗? 深深的无力感,几乎将楚汉击溃了! 那老者见楚汉说不出话来,也不失望,也不愤怒,只是平静地走了,一步一步的,走了一段,还要歇一歇。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鲜卑部落呢? 楚汉好想告诉他,纵然没有了天子,鲜卑部落也有一个叫做可汗的人物,他对你的盘剥,与你离开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不忍心,真的不忍心。 他只是回头,望着漫山遍野的难民,泪流满面。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第一卷完) 第一章 三年 公元188年,春。 新帝继位,已有三年。 经历过每亩良田多收十钱的政策以后,汉室的财政总算苟延残喘了下来,这三年间,也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只是以三年前的一次大迁徙作为代价。 流年不利,粮食短缺,朝廷吸血,如何养活那些流民呢? 很简单,将这些流民送去前线。 这是一场人人都闭口不言的谋杀——事实上,在对抗凉州与乌桓、鲜卑部落的战争中,牺牲的,也多半是这些来路不明的流民。 本来粮食短缺的局面,因为朝廷将这些人送死了一批又一批,竟然变得人人足以温饱了! 真是高明。 而父亲与祖父皆被抓去充兵的小癞子,今天却兴冲冲地在邺城的街道上奔跑。 邺城的繁华,相比洛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约这里本就是春秋时期赵国的邯郸,几百年来,人们的基因中就留着锦衣玉食的血,所以即使黄巾之乱最鼎盛的时候,这里也是一片赛马、斗犬的繁华景象! 小癞子穿越了邺城繁华的街道,来到一间[安置房]中,大喊道:“母亲,你可曾听说,冀州牧大人要成婚了!” 他的母亲正在织布,转过脸来,也是一片惊喜之色,道:“当真?可算算年头,倒也真的三年了。” “是啊!”小癞子笑道:“母亲的贺礼准备了三年,不知还能拿出手吗?” 他母亲轻轻啐了一口,道:“自然是可以的。” 说着,在小小的安置房中,她从最上层的柜子中拿出一副绣花来。 上面是两只鸳鸯,正在和睦地戏水,惟妙惟肖。 小癞子大喜,就要接过这件礼物时,他母亲却忽然缩回了手。 “怎么了,母亲?”小癞子天真地发问。 她红着脸,道:“事到如今,竟然有些忐忑。这样寒酸的贺礼,冀州牧大人,未必喜欢……” “才不是呢!”小癞子大声争辩道:“难道母亲忘记了,楚大人是怎样的好人?若不是他当年入驻邺城后,将当地的豪强大户全部聚集起来,威逼利诱,才拿出一笔不菲的资金,如咱们娘俩儿这样的苦命人,如何能住进这样的安置房中?” 他母亲看了一眼虽然狭窄,但被布置得温馨的所谓[安置房],不由得一笑:“然也,否则你我也都要向北方行去,做一个塞外的刁民了!” “便是做刁民,朝廷也不会放过咱们的!”小癞子目光里全是对冀州牧的崇拜,道:“母亲有所不知,我听茶馆的先生说,这些年塞外也不安稳,咱们汉人和鲜卑部落的仗,就没有停过!” “我怎会不知?”他母亲随即黯然道:“你爹和你祖父,被抓走以前,就告诉我要么发配凉州,要么去了塞外打乌桓、鲜卑……” 小癞子倒是对自己的祖父和父亲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那时候他才四岁。 “所以呀,冀州牧大人要成婚了,我们总要表示一番。”小癞子急道:“滴水之恩,则涌泉相报,不是母亲告诉孩儿的吗?” “的确如此。”母亲这才释然了,将绣花递给小癞子,“我们尽自己的所能,送给楚大人就好了。” 小癞子点了点头,飞一般地向外跑去。 刚刚出门,就撞上了同为安置房村落的王修。 安置房是三年前,冀州牧驾临邺城时,所开创的一项措施。 由于他本人[听调不听宣]的缘故,冀州如今基本处于放养的状态。 不是洛都不想管,实在不能也。 凉州那边,韩遂还没解决,忽然又蹦出来一个叫做马腾的人,其人比韩遂更加激进,朝廷上下已经为此焦头烂额。 封了车骑将军的董仲颖,也曾带兵去攻打凉州——毕竟是老地盘了,他熟。 有胜有败,洛都认为此举并不能彰显朝廷的威严,于是又将董仲颖给拉了回来。 但目的倒是也达到了,凉州这里知道有车骑将军坐镇,短时间内也是攻打不进来的,便休养生息,好好补充这些年因为打仗而损失的经济。 朝廷刚刚喘了口气,就有不知死活的大臣谏言,要将交州与冀州两块地盘好好管制一番。 年方十二岁的汉少帝,在朝堂上直接喝问:“既然董爱卿如此激扬热血,朕便为你安排一支军队,自去攻打冀州吧!” 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交州向来斩杀来使,众人一时间也摸不清底细,这也罢了。 可冀州,却是允许来使进出的。 而所有的来使,口径都出奇地统一。 “冀州人丁兴旺,沃土千里,兵精马壮,其主人少年英才,雄图大略,不可小觑!” 若是朝堂再逼问下去,使臣便说一些诸如[火药弩]、[马镫]、[利剑]、[百姓安居]之类的,类似于天下大同的理想社会的模样来,令天子摸不着头脑。 可是冀州兵力超过十万,这是谁都知道的。 还有一点是,冀州可是先后出过黄巾军、黑山军的大乱。 近年来,虽然张角已死,黄巾军可是一次又一次地死灰复燃,在各地掀起不小的波澜,朝堂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 而黑山军更是奇特,在冀州牧宣布[听调不听宣]的一个月后,竟然从塞外而归,高调地扬起旗帜,一口气收编了许多流民,令超过十万人,免于朝堂的征兵和塞外的苦寒。 而此时的黑山军,据说就潜伏在太行山脉中! 可是谁也不知道,黑山军与楚昭寻,这两股巨大的军事力量,究竟是如何在冀州境内安然相处的? 种种猜测,最后只有一个结果…… 冀州这块地盘,朝堂吃不下! 也因此,这三年来,冀州几乎形成了一种自给自足的,民风淳朴的局面。 冀州牧则自行管理着税收,与安置流民的制度。 他不但从本地的豪强中,夺取了许多钱财,用来给流民建设[安置房],还鼓励大家去开垦荒地,用草木灰将盐碱地改造成可以种植农作物的土地。 基于他的税收政策,被掠取了钱财的豪强们,免税三年,也算是给他们平复了一些怨念。 而流民多为妇孺,冀州牧不得已,鼓励冀州本土人士,与流民通婚,组建家庭,并生育孩子。 有了这项措施,或多或少的,本地人会对流民的敌意少一些。 更令人赞叹的是,冀州牧本人似乎也有一些生意,他的葡萄酒享誉天下,马队常年奔走于凉州与其他州郡之间,被冰镇的葡萄酒,向来是各地权贵的心头好,价格也一再飙升。 虽然有眼红这些利益的人士,想要盗取配方,可是负责运送葡萄酒的人,却无一能解析这葡萄酒为何如此甘醇。 因此,冀州葡萄酒虽然用料仍然是凉州边塞的马奶葡萄,但其名声,已经稳稳压倒了凉州本土的葡萄酒酒庄,为天下冠! 而冀州牧得到了来自天下的买酒钱以后,仍是分发给那些贫穷的人们,鼓励他们不要安于目前的安置房,而是要自己创造财富。 其实人在经历了许多大的动荡以后,是极容易感恩的,于是大家纷纷从安置房中走出,或是学了一门手艺,或是干脆直接从军,成为冀州守备力量的一员。 至于那些真正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人呢,也制定了一条政策,那便是基于冀州牧所制定的,低到匪夷所思的税收都无法上缴的人,则被派去挖山。 所谓的挖山,其实就是将一些土丘铲平。 铲平后的土丘,又能建立新的安置房,供后来的流民居住。 安置房不会拆除,毕竟流民永远都会诞生。 军事、财政、福利,当真是样样俱全。 ——若说这些都是没有私心的,也不尽然。 第二章 贺礼 毕竟冀州牧当前的局面,几乎是与天下为汉室尽忠的士族势不两立,三年间,他一直担心有什么战争,会突然爆发,而自己应付不及。 所以良好的政策背后,其实是吸收人口的策略,再以人口的红利,去掠夺其他州郡的资源。 冀州牧本人也是深知在落后的农业社会中,人口是多么重要。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而冀州牧……也就是楚汉,终于守孝期满,要与蔡琰完婚了。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毕竟除了楚汉,蔡琰也是深受民众爱戴的奇女子。 她将蔡氏珍藏的各类图书,抄录了一份,并且利用并不成熟的活字印刷,足足印刷了十万册! 而她本人,则将十万册图书全部捐赠出去,在邺城,建立了一个叫做[图书馆]的所在——不用说,自然是冀州牧命名的了。 而邺城身为冀州的都城,在楚汉的授意下,建立了一所州郡最大的学府。 他招募了一批最优秀的学子,前来此处教授大家学业。 ——哦,第二个利好于那些被楚汉抽了血的豪强的事,便是他们的儿子在此处上学是不收费的。 本来洋洋得意的豪强们,在听说了寒门学子的学费以后,却是气得吐血。 一文钱。 只要一文钱,就可以在冀州最大的学府上课呦。 奶奶的,这和不要钱有什么区别? 可经历过无数的明争暗斗,这些豪强也明白,冀州牧虽然刚刚弱冠之年,却是一个手腕强硬,足智多谋的主儿。 对着干,实在没什么好处,散财就散财吧。 于是冀州的娃娃们,大多都是识字的。 搞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这是冀州牧的名言。 “现在看,似乎是我们一味地抽干自己的钱囊,十年后,二十年后呢?这些孩子,定当成为我们争夺天下的基石!”楚汉对管理财政的徐庶侃侃而谈,“若是钱财不够,就从我卖葡萄酒的盈利那里取!” 徐庶无奈,尽管这些年入不敷出,也总算支持得去。 只是身为一个管钱的,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便是了。 说来,小癞子与王修,也是这所学府中低年级的学子,都是识字的。 见王修手中捧着一个包袱,小癞子不由得好奇地问道:“王修,你往何处去?” 王修倒是一眼看出了小癞子手中,定然是冀州牧新婚的贺礼,便笑道:“自然是你我同去!” 打开包袱,竟然都是什么红枣蜜饯之类的。 小癞子也笑了,二人蹦蹦跳跳地往邺城的州牧府奔去。 就在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王修忽然拉住了小癞子,低声道:“等等!你看前面那人是谁?” 小癞子眨了眨眼睛,厌恶道:“哼,自然是他!” 二人所指的,乃是本地大族,陈氏的小公子,陈豹。 此人同为学府中的低年级,但是言语上常常对小癞子与王修不客气。 原因就是,在楚汉制定了安置流民的政策以后,陈氏出力极多,钱财足足给了两万钱。 因此他自然在这些[流民]面前倨傲不已,认为是自己救了他们。 莫说是对自己这个陈公子客气一些了,便是见面之后三拜九叩,也是不过分的。 所以二人宁愿避着他,也不愿打个照面。 “呦,这不是两位小蝗虫吗?”谁知陈豹看见了他们,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蝗虫,就是本地豪强对于这些流民的一种蔑称。 而小蝗虫,自然是指代流民的后代了。 小癞子见避无可避,便勉强打招呼道:“陈家哥哥,你好!” “我好,你们也好吧?我爹给你的钱,也够花吧?”陈豹笑嘻嘻地扯了扯王修的衣衫。 “只是给过三年前那一次罢了!”王修怒道:“之后难道不是我们自己凭借劳动获取报酬吗?” “你还真敢说?”陈豹冷起脸来,道:“若是没有了那笔钱,你阿姊都要去窑子里了,还谈什么之后的劳动?” “哦。”陈豹见二人敢怒不敢言,又添油加醋道:“那大抵也是劳动的,只是在窑子里的床上……” 话音未落,王修便如同一只愤怒的小豹子,冲上去给了陈豹一拳! 陈豹虽然体格高大,可惜只是虚胖,竟然被王修一拳撂倒! “公子!”陈豹的两名随从见到主人被殴打,自然大惊,然后大怒:这小俩A王八蛋要害我们被老爷责罚? 陈豹原本还不觉得如何疼痛,只是被二位随从的表情提醒了,自己应当很痛才是。 再想了想,自己什么身份,这王修什么身份? 于是便恼怒了,大叫:“打他!” 二位随从得令,为了使小公子开心,自然是上前对着王修一通修理。 周围的人群见到了,也只是远远地出言劝慰几声——这也是基于冀州治安良好,楚汉对于豪强的约束力度极大的前提下! 若是其他地方,见到了豪强家的公子欺负流民,大家早就司空见惯了——出了人命又能怎样? 小癞子虽然年幼,又瘦又小,但也大叫一声,上前怒道:“不许你们欺负王叔治!” 可是两名幼童,如何打得过二位成年壮汉? 也只是活活送上去被殴打罢了。 鼻青脸肿之际,小癞子怀中的绣花掉落在地。 “这是什么?”陈豹好奇地上前,捡起那块质地不是很好的绣花,看了之后大笑道:“怪不得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往这里跑,穷酸至此,也要学着给冀州牧送新婚贺礼吗?” 小癞子看见绣花被陈豹毫不在乎地捏在手中,不由得大喊道:“还给我!” “嘁!”陈豹狞笑着,便将绣花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谁稀罕?” 小癞子想到这是母亲在安置房中一点一滴抽空绣出来的,不由得大怒,喊道:“你!你毁了我献给楚大人的礼物,你这个恶人!” 就连他指责对方是个恶人的时候,也没有提及自己被打,而是心疼那件礼物。 而王修包袱中的红枣蜜饯,更是抖落在地,被踩踏得不成样子。 “冀州牧怎么会看上这样穷酸的礼物?”陈豹哈哈大笑道:“你们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周围的人群劝谏无果,也只好叹了口气。 内心甚至隐隐约约地觉得,陈豹说得不错。 冀州牧那是何等人物,奇珍异宝见过无数,又怎么会对这些物事入眼呢?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青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这个纯粹是殴打的局面中,也不见到他是如何抬起手臂,两名随从伴随着惨叫,竟然被掀翻在两丈之外的土地上! “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咱们冀州,是这样的规矩吗?” 那青年怒目而视,最后竟将目光放在惊讶的陈豹身上。 陈豹见此人虽然衣衫破落,但骨骼粗壮,剑眉星目,一脸污秽难掩其俊美,更难得的是那凛然的气度,竟然无声中令他这位富家公子,都有畏缩之意! “你是何人?”陈豹只好语气装作强硬,道:“休怪我家大人掌你的嘴!” 那青年见这孩童狂妄至极,倒也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将小癞子与王修扶起,轻声道:“你们没事吧?” 小癞子见此人隐隐约约有些面熟,便生出了一些亲近之意,眼泪顿时涌了出来,道:“他……他不讲理,他毁了我给楚大人的新婚贺礼!” “给楚大人的?”那青年眉头一皱,望着被踩在地上的绣花,便已经了然。 王修也可惜道:“还有我的……我的红枣和糕点……这是阿姊亲手做的啊!” 那青年拍了拍二位幼童的肩膀,上前道:“这位小兄弟,你可否抬起脚来,让我看看这是何物?” “你还没回答小爷的话呢!”陈豹彻底被无视了,心情不爽,怒道:“你是何人?” “哦。”那青年淡淡道:“冀州牧,楚昭寻。”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片惊呼,而陈豹,则陷入了一种呆滞的状态! 至于小癞子与王修,则永远地记住了,这个挺身而出的背影。 第三章 霸王弓 当楚汉与一干随从回到邺城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陈豹家仆当街打人的那一幕。 在邺城的三年里,他不但帮助了流民在这里安居,更是身体力行地去做一些有益于后代的事,譬如种树防止水土流失,挖掘水路以灌溉良田,甚至还托浦元,做了一些农耕器具,分发给邺城人民。 浦沅虽然是一个有尊严的铸剑师,但到底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也只是在楚汉这里发泄了一番不满,就还是兢兢业业地做事了。 其实这三年并不如小癞子这些流民所感受到的那般风平浪静,大大小小的试探与侵扰,几乎就没有中断过。 宦官已死,士族最大的不满,便集中在了外戚上。 而身为外戚的何进与何太后,或许是为了新政权而焦头烂额,或是实在怀疑楚汉的用心,便将矛盾,巧妙地转移到了自己和刘焉的身上。 刘焉自然不必提了,斩杀来使,占据交州,一副自立为王的模样。 而楚汉,则是听调不听宣,可问题是,真正要打仗嘛……朝廷也不肯重用他。 怎么,没有你楚昭寻,天下还不能平定了? 就是出于这种傲慢,凉州的叛乱始终没有停止。 而楚汉之所以隐忍不出,也基于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自己无法准确预估到今后的形势了。 与另一个时空相比,少帝可是稳稳当当地做了三年皇帝,而他弟弟陈留王,则是被打压得不成样子,都快成一个书童了。 再者,刘焉不也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交州,而不是益州吗? 另一个时空中的刘焉,可是先上书自领交州牧的,但出于一些楚汉不能知道的原因,被发配的益州。 尽管从之后刘焉的举动来看,根据地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依然是一副与洛都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 可是楚汉并不清楚,为何刘焉首选的地方是交州? 他完全实施了自己的计划,莫非会比另一个时空中的刘焉,掀起更大的波澜? 楚汉不清楚,只好隐忍在冀州,并且一等就是三年。 无数的情报、无数的金钱往来,无数的惠民政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不至于措手不及,或是孤立无援。 而今日,自己刚刚和一众[懒汉游民]去平山,回到邺城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刚刚弱冠之年,但体格相比三年前已经完全不同,肩膀和背脊充满了肌肉线条,常年在外做工的缘故,皮肤变得黝黑而健康,像一只猎豹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 而容貌上,则是更加英气,少了一些稚嫩,眼睛里的内容,也更丰富了。 若是三年前的楚汉,大概只会感受到愤怒,而如今,和豪强打惯交道的楚汉,已经学会了先弄清楚原因,再进行裁决。 于是他上前,将两个打得正欢的恶奴甩开,盯住了陈豹。 “冀州牧,楚昭寻。” 尽管楚汉常常与流民一起做工,围观的人们,甚至有记得楚汉的脸的,只是做工的时候,楚汉从来不刻意吐露自己的身份,以至于大家并不知道这个手脚麻利,力大无穷的年轻人,便是这片土地的领袖! “你……你是楚大人?”陈豹不由得呆住了,随即大笑道:“你怎么可能是楚大人?” 楚汉微笑道:“他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我还要冒充他吗?” “楚大人自然了不起!”陈豹高声争辩道:“我爹爹说,若是他晚生二十年,也去追随楚大人做一番事业了,能从我爹爹那里拿走两万钱的人,我陈豹生平还没见过!” 众人听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楚汉也觉得这小鬼似乎透露了他爹一毛不拔的丑恶嘴脸,也是一笑,道:“那你说说,冀州牧楚昭寻应当有什么本领,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他?” 莫说是陈豹这个纨绔子弟了,就算是小癞子与王修,也是没有好好见过楚汉一面的——即使是看热闹,流民站的位置,也要偏远一点。 所以他们也是对楚汉的身份将信将疑。 “我想想……”陈豹转了转眼睛,笑道:“楚昭寻乃是天下第一武将,你刚刚虽然打败了我的两位家仆,倒也没什么了不起,若是能将小爷的这件礼物给拉开,才是真的了不起!” 楚汉本来也没什么兴趣,此刻听说陈豹有一件礼物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开],顿时来了兴趣,笑道:“你且拿出来看看!” 陈豹便吹了吹口哨,那两名被楚汉掀翻在地的随从,连忙爬起身子,从身后的轿子中,抬起一件物事。 只见二人合力,也是十分艰难,而那件物事的形状极其不规则,令楚汉难以捉摸此物为何。 陈豹在解开那件物事的红绸之前,先得意地看了看小癞子与王修,笑道:“瞧好了,什么才称得上贺礼?” 红绸应声而落,露出物事的相貌来。 “原来是一张弓?”楚汉不由得惊异道。 只见这把弓乃是通体乌黑,比寻常的弓要大出一倍,其弓弦粗壮,周身散发着寒气。 “这是霸王弓。”陈豹洋洋得意道:“我爹托我送给楚大人做贺礼的,他说这把弓,也只有楚大人可以拉得开!” 正在此时,一位文士叫住了楚汉,似乎要商讨一些事情,看见眼前的弓,不由得愣住了。 “这是……这是西楚霸王的弓啊!” “识货!”陈豹不由得拍手道:“你这酸儒,倒也有见识。” 那文士不和小孩一般见识,而是回头道:“主公,此物故老相传,弓身乃玄铁打造,重一百二十七斤,弓弦传说是一条黑蛟龙的背筋。” “哦?”楚汉便来了兴趣,笑道:“元直,你继续讲。” 那文士,自然便是徐庶了,笑道:“西楚霸王项羽十五岁那年,乌江中有黑蛟龙作恶,危害四乡。项羽听说后,当夜单枪匹马来到乌江,找到黑蛟龙。与黑蛟龙搏斗了一天两夜,把黑蛟龙杀死,取得此筋搓股为弦。黑蛟龙乃至寒之物,坚韧异常,故此弦不畏冰火,不畏刀枪。” “若是如此神奇,拿来玩玩也无妨。”楚汉哑然失笑,他自然是不相信什么黑蛟龙的,也不相信这把弓箭,就是传说中的西楚霸王,所用的霸王弓。 人家项羽号称西楚霸王,又死于乌江,没理由把遗物放在冀州境内吧? 但此弓不凡之处,楚汉倒是感受到了。 “你能拉得开吗?”陈豹以为这把弓箭会立刻将眼前的穷酸青年震慑住,故意挑衅道。 “可以试试。” 楚汉一笑,上前接过霸王弓,果然入手极沉,简直和典韦的四支短戟也差不多了! 而那两位家仆不禁骇然,他俩累死累活地托着此物,竟然被楚汉如此轻易,就拿了过去? 陈豹也不由得惊讶,但依然嘴硬道:“你拉!你拉!” 楚汉哈哈大笑,道:“冀州法制健全,当街就拉,成何体统?” 陈豹涨红了脸,道:“让你拉弓,又不是拉屎,你莫要辱没了这把霸王弓!” “好!” 只见楚汉做了一个鬼脸,便张开双臂,将弓弦握紧,奋力扯开! 他手上的劲力何止千斤?纵然此物真的是什么黑蛟龙的筋脉,也抵不过他大开大合的一扯! 只见那通身玄铁的霸王弓,像是野兽遇到了强有力的主人,先是一阵颤抖,似乎挣扎着不愿被拉扯,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弯曲成了一个极大的角度! “这样可以吗?”楚汉气定神闲,还朝着陈豹笑了笑。 扑通。 陈豹当即坐在地上,喃喃道:“你……你真的拉得开,难道你就是楚大人?” 楚汉尚未回答,陈豹已经跪下行礼,连同他的家仆、轿夫,统统磕起头来,大声道:“草民拜见楚大人!” 一呼百应,周围的人群也跪了下去,拜见传闻中的冀州牧。 其中,有大半的人,是出于真心,与终于见到楚汉的激动。 楚汉的身后,小癞子跪在地上,拉扯着同伴王修,低声道:“你为何不跪?” 楚汉回过头来,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个十几岁的少年。 只见王修淡淡道: “我以为,若是真的楚大人,是不会苛求此事的!” 楚汉一愣,与徐庶对视一眼,二人都浮现出欣慰的笑容来。 “没错,请各位快快起身吧!” 楚汉扶着霸王弓,心中甚是畅快。 ——王修的话,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自信。 一些不同于天地君亲师,不同于现有制度的东西,正在这块土地上悄悄扎根了。 第四章 王叔治 在楚汉的授意下,众人纷纷站起身来。 而陈豹自以为送了楚汉一份大礼,便笑嘻嘻地上前,道:“楚大人,家父一直记挂着你……” “因为我从他的手中抢了两万钱?”楚汉一声嗤笑。 陈豹脸都白了,他小小年纪,却是知道家族权益不可毁于己手,便摇头道:“不不不,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你爹说,家中积攒下的银钱,尽数给了我……”楚汉玩味地抚摸着霸王弓,笑道:“为何还有如此贵重的物事?” 陈豹更加拘束,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来,便道:“大抵是……大抵是爹爹为了楚大人,而私藏起来的吧?” 楚汉不禁大笑,忽然道:“听说你毁了这两位小友的贺礼,不知真假。” “是真的!”小癞子不等陈豹回答,便抢先道:“我娘一针一针绣出来的鸳鸯,被,被……” 小癞子毕竟年幼,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而王修也恨声道:“我为楚大人所准备的红枣蜜饯,也被踩了一大半!” “哦,那看来陈小公子,是不希望我楚某人得到什么贺礼了?”楚汉斜眉冷目,又逼问了一句:“不知这是陈氏的意思,还是你陈豹自己的意思?” “我……我……”陈豹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如何能回答出楚汉杀气磅礴的提问? 最后,他终于坚定道:“如此礼物,实在辱人眼球,我替楚大人拒绝了罢了!” 楚汉便不再管这个顽童,而是回身望着小癞子,道:“小兄弟,请你将那绣花递给我瞧瞧。” 小癞子乖觉地递过来,楚汉只见两片残布,拼在一起,果然就是一对鸳鸯。 “啊!”小癞子见状,连忙将绣花夺了过来,藏在身后,脸色苍白:“楚大人,我刚刚没有看清……” 汉时的迷信程度,其实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这绣花一对鸳鸯,本来是吉祥如意,可一分两半,就是大凶之兆了。 人家新婚眷侣,尚未成亲,怎么可以拿出这样的东西,当做贺礼呢? 故而小癞子才连忙收了回来。 楚汉笑道:“我连霸王弓都拉得动,这黑蛟龙的筋骨都奈我不何,你又怕什么不吉利?” 说着,便从小癞子的手中拿过绣花,放在怀中,笑道:“我不懂这个,可是我家娘子心灵手巧,虽然多半不及令堂,但保准将它复原!多谢!” 小癞子这才笑逐颜开,连忙拉着王修,道:“楚大人,他也有贺礼送你的!” 楚汉早就注意到王修眼圈微红,知道他为了洒落的红枣蜜饯而可惜,便问道:“小兄弟,你这贺礼,是谁准备的?” “我和阿姊。”王修哽咽道:“红枣是我去采摘的,蜜饯是我阿姊所做。可惜,被这个坏人……” 说着,王修怒视着陈豹,目光中的火焰几乎能把他烧着了。 陈豹横眉道:“怎么了?小蝗虫!” 话音刚落,楚汉便怒视着陈豹,道:“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有些顽劣罢了,如今看来,你小小年纪,竟然也学会了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吗?” “楚大人,我是说他……”陈豹又畏缩了,道:“楚大人自然是天子之下的第一等……” “可我也是难民。”楚汉淡淡道:“我楚昭寻的身世,天下皆闻,难道还有什么高贵的?” 陈豹便哑火了。 望着王修不甘心的眼神,楚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脑袋。 然后,他蹲在地上,望着沾了尘土,被踩得不成样子的红枣、蜜饯,忽然伸出手来,抓起一颗就扔进口中! 众人一惊,离得近的徐庶连忙拉住楚汉,脸色苍白道:“主公!焉至如此!” “可是,很好吃啊……”楚汉一副没心没肺的表情,竟然吞咽了刚刚的红枣,又抓了一颗,笑道:“红枣鲜,蜜饯甜,小兄弟,多谢你和你阿姊了!” 这番操作把王修看得也惊呆了,只是他聪明无比,随之便明白这是楚汉为了不让自己伤心,才甘愿如此委屈的。 而周围的一群大人,懂事理的,自然更是暗自赞叹。 冀州楚昭寻,听调不听宣,却是不负天下,更不负一个小小孩童! 唯独小癞子,是个天真无邪的,好奇地问道:“真的很好吃吗?” 楚汉连连点头,这小子便向地上捏了一颗蜜饯,也要塞进口中! “给我!”楚汉劈手夺下,为了不让小癞子再吃这些不卫生的食品,他干脆全部捡起来吃了,然后露出凶巴巴但一看就知是作伪的表情:“不许抢!” 小癞子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便要牵着王修回家,躬身道:“楚大人,祝你百年好合。我和我娘,还有我们这些在安置房居住的人,永远铭记你的恩情!” 楚汉一边微笑颔首,一边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有些疼了…… 最难受的便是陈豹,见到楚汉捡起地上的脏红枣,都吃得津津有味,而对自己的霸王弓不提一词,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彻彻底底地得罪人家了,便想偷偷溜走。 “陈豹!”楚汉忽然开口。 陈豹立刻站得像根军旗,大声道:“是!” “回去告诉你爹,要对你严加管束,不可坏了我冀州的规矩。”楚汉起身,肃然望着陈豹,“天子和流民,在我楚昭寻眼中,也没什么分别,更不用提你们陈氏这小小的宗族了……若是再见到你无故欺凌他人,或是说出[蝗虫]二字……” “有如此弦!” 楚汉手指缠绕在弓弦上,早就蓄势待发,此刻奋力一扭,弓弦应声而断,发出震撼的回声! “黑蛟龙筋……” 陈豹张了张嘴,满肚子都是委屈,可见了楚汉的英武,哪里还能呛声? 便灰溜溜地离去了。 而徐庶不免可惜,道:“主公,纵然不是什么龙筋,也是奇珍,你又何苦……” “徐军师,你自从管了钱,可是越来越抠门了!”楚汉哈哈大笑,拍着徐庶的肩膀,“这玩意儿,找浦沅老头重新给我安装一根,不就好了嘛!我也是喜欢这弓的!” 徐庶苦笑摇头,而身后的王修一动不动,若有所思地望着楚汉。 “咦,你为何不走呀?”小癞子见到自己的伙伴并不动弹,便奇怪地问道。 楚汉回过头来,看见王修的眼神,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问道:“小兄弟,你今年多大,叫什么名字?” 只见王修拱手施礼,不卑不亢道:“王修,王叔治!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楚汉闻言,却是眼睛一亮,道:“王叔治?你就是王叔治?” 王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自然是。” 哈!早就觉得这小子气度非凡,更是聪明得不像话,没想到还是楚汉有所印象的人物! 这王修不是什么武将,也不是什么谋士,在另一个时空中,他其实是一个好官! 此人为人正直,治理地方时抑制豪强、赏罚分明,深得百姓爱戴,官至大司农郎中令,连孔融、曹操,乃至陈寿都不吝赞叹,称其忠贞而有智慧。 于是楚汉沉寂已久的招纳贤良之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想想大司农,也就是掌管财政的官职…… 忽然,楚汉盯着徐庶。 徐庶被盯得发毛,便道:“主公如何?” “老徐,你是不是不爱管钱?” “不是不爱,只是……” “只是你一身智计,管钱实在屈才,何况我又是一个乱花钱的主儿,你敢怒不敢言……” “……”徐庶沉默了,只是给了楚汉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楚汉便装作没有看到徐庶眼神中的幽怨,便大笑道:“不必担心了,我给徐先生找了一位副手!” “副手?”徐庶疑惑道。 “此人!”楚汉指着王修,言之凿凿。 徐庶一愣,还以为自己的少年主公又在异想天开,可是看了王修一眼,他就动摇了。 王修年方十四岁,被冀州牧突然任命,竟然气定神闲,甚至目光中隐隐然有一股傲色。 “莫非主公不是信口胡诌,这小子也的确有璞玉之姿?”徐庶挠了挠脑袋。 “这样吧,王叔治。”楚汉故意亲昵地叫着他的名字,道:“你随徐先生来我们府上做客,他出几个题目考教你,若是行,就行。” 楚汉言简意赅,而王叔治也是斩钉截铁,点头道:“好!” 小癞子看得一阵羡慕,楚汉注意到了,便笑道:“你这个朋友年岁比你大,学问也是比你高的,可若是你好好努力,未必便不能成为栋梁之材!” 言及此处,楚汉忽然想到与自己一起做工的人,还在后面眼巴巴地等着,便笑道:“今日我结婚,各位一起去喝个喜酒吧!把家伙们都放下!” 人群顿时一阵欢呼,这些人本就是流民中的懒汉,有酒喝,哪里还要回什么安置房呢? 楚汉又低头对二位小童道:“你二人也一齐来吧,除了喜酒,还有喜糖!” “耶!”小癞子蹦了起来,而身旁的王修,仍是一副镇定模样。 可是他的内心,却是一片波涛汹涌。 早慧的少年,似乎已经感受到,自己的命运,将在今天彻底改变了。 第五章 四方喜帖 “姓楚的小子,你在哪里得到这把弓的?” 浦沅三年来外貌没有什么改变,只是一个劲儿地抚摸着霸王弓,露出色鬼遇见佳人的表情。 “那此物,的确是霸王弓了?”楚汉有些惊讶,倒不是不相信陈氏的财力,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如此下了血本。 “倒也未必是霸王弓。武器兵刃,到头来都是杀人工具,我就不喜欢这些玄玄乎乎的故事。”浦沅冷笑道:“但总之是一张极为有力的弓了!” “那也很好了。”楚汉洒脱一笑,身为现代人,他自然更加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 “麻烦浦大师为我铸造一根新的弓弦,安置在这张弓上面。”楚汉感慨不已,道:“到时候,我也要开始学习箭术了。” “哦?”浦沅笑眯眯地望着楚汉,道:“你的剑术已经有长进了?” 楚汉淡淡一笑,并未作答,而是拉着王修与小癞子,扬长而去。 经历过三年前那一场追杀,楚汉已经深刻体会到,只是依靠魂魄之力,还是不行的。 若是当日他自己身负一些武艺,怎能会惹得那样多人惨死? 因此三年来,他练习不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单纯依靠自己的力量,与天下英雄争锋! 至于剑术的老师,那可太多了,莫说什么张郃、张辽,便是徐庶这个书生,都是有剑术在身的! 因此楚汉这三年,倒是学得十分刻苦。 可是弓箭,他始终没有学。 无他,即使楚汉的马术已经炉火纯青,可是飞马拉弓,讲究的就是一个心意圆熟,所以屡屡拉弓,都不自觉地用上了蚂蚁之力。 结果自然是,弓弦应声断裂。 甚至弓身也断了不少。 楚汉试着控制力度,却又失去了准头和速度。 索性不练。 而霸王弓的出现,几乎是为楚汉量身打造的——他不必刻意放低力气,就可以行云流水地拉动弓箭。 并且他还会贪心地想到,这张弓拉出来的箭,定然比其他弓更有威力。 王修跟随楚汉走过邺城,看见他所居住的州牧府,也不由得惊讶。 条件自然是比安置房要好的多了,可是比城中那些大户,竟然简朴了不知多少。 要说以楚汉的经济实力,或者他所能调动的能量,自然比城中那些大户,还要可靠的多。 王修在心中默默想着,楚汉其人已经在邺城待了三年,总算不是作秀——或者说,即使是作秀,也很难得了。 而州牧府中一片欢乐景象,似乎是楚汉的婚事,是近来冀州最大的庆典。 此时,一个面目凶恶的大汉忽然跑来,吓得小癞子一哆嗦,楚汉笑道:“恶来,你慢些。” 来人,自然便是典韦了。 要说这三年,典韦是兵法也读了,春秋也看了,楚汉的确是把他往关二爷的方向培养的,可是这相貌…… 谁再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楚汉就跟谁急。 “哦,不好意思。”典韦这才看见了两位小不点儿,大声道:“主公,我们喜帖已经回收了大半,可是主公在意的一些宾客,始终没有回应。” 眼瞅着明日就是大喜之日了,喜帖都是提前一月发出的,若是此时还没有回应,多半就是避而不来的意思吧! 楚汉叹了口气,道:“让我猜猜……曹孟德自然没有回信的了?” “非也。”典韦笑道:“曹孟德此人倒是回信了,可是言简意赅,他是不会来的了。说是他也要纳妾,跟主公冲了。” “哼。”楚汉笑骂:“不就是他见我此时四面楚歌,又和他发小袁本初不和,拉不下来脸见面么,没出息。” “主公骂得极是。”典韦点了点头,道:“只是主公,为何执意要给洛都那里发喜帖?” “不得不为之。”楚汉叹了口气,“在洛都的眼中,我始终是一颗眼中钉,若是不散发一些消息,表明我楚昭寻并没有什么大志向,而是舒舒坦坦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怕洛都那些闲着无事的士族,又要弹劾我了!” 典韦也甚是恼怒,道:“昔日诛宦大事,个个明哲保身,乃是十常侍权倾天下之故,如今主公已被合围,他们又振振有词起来,真是负心多是读书人!”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不是汉朝的名句吧? 难道典韦读书已经读到可以出口成章了? 楚汉想到此处,便哈哈大笑,道:“恶来说得极是。不过卢中郎乃是我的挂名师傅,杨公、文绕公,也都是昔日助我良多之人,发一份,倒也没什么。” “那主公为何不与大将军何进发呢?”典韦对此事始终想不通,“我以为主公得了文远,大概对何进也没什么怨艾了。” “我自然是没有。”楚汉点了点头,“可是我发给这些三公九卿,没有兵权之人,倒是没什么障碍……我楚昭寻向来是以英勇而闻名天下的,他们知我为人者,总不会猜忌我要把他们绑架了,去求一个三公九卿的官职。” “可大将军何遂高那是什么身份?”楚汉不由得笑了起来:“总领天下兵马,你说我请他来喝喜酒,他是带兵还是不带呢?” 典韦遇到事情,也学会了思考,便应和道:“那自然是两难了。若是不带,这大将军孤身来到冀州,也是不放心的。可若是带了嘛……多半也会被我们这些武将给扒了一身刀枪吧!” “于是,干脆就没有喜帖了。”楚汉摊了摊手,“不过既然何太后会知道,他何遂高便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说到此处,典韦忽然鬼头鬼脑地问道:“可何太后知道了,那长公主自然也……” 典韦拖长了声音,但偏偏戛然而止了。 刘宏只有一个女儿,天下皆知,如今的长公主,自然就是万年公主了! 楚汉苦笑道:“恶来,你莫要听儁乂他们胡咧咧,我与万年公主,真的没什么的……” “我懂,我懂。”典韦朝着楚汉眨了眨眼睛,心中不由得叹道:“主公也是命苦。圉县蔡氏实在佳人绝代,娶了人家,又怎么好意思还和万年公主勾勾搭搭?” 这话若是旁人听到了,可不得跳脚么? 这样的苦命,为何我不来受? “另外,刘玄德同样没有回信,是也不是?” “……是。”典韦点了点头,道:“据说此人正在辽西公孙氏手下做食客,信使也说,喜帖是确确实实送到的了。” 楚汉肃然点头,道:“恶来,你定然奇怪,为何我如此看重此人。” “的确奇怪。”典韦直言不讳,“此人说到底,年轻时不过一个游侠罢了,似乎颇为顽劣。其人的口碑,也是在他母亲去世后,守孝三年才渐渐好起来的。” “他是能得人的。”楚汉肃然道:“若是有朝一日,他从公孙瓒处脱离,自行其是,才是他真正危险的时刻。” “能得人?”典韦想了想,忽然道:“这倒让我想起,咱们家信使回来后,虽然没有收到刘玄德的回信,但是却说了许多好话,说是刘玄德不来,的确是身不由己,眼下寄人于篱下,难以自断,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楚汉顿时听得呆了。 这……这信使既然没有收到来信,想必也只是和刘备相处不到一日,就开始替他说话了? 刘皇叔的人格魅力,原来是这么强的么? “那他两位义弟,恶来又如何看待呢?”楚汉忽然好奇心起。 “我不明白主公的意思。”典韦想了想,道:“据说一位是马弓手,一位是步弓手,并未有什么稀奇之处。” “可这二人,也都是恶来你所能遇到的罕有敌手呀。”楚汉故意激了典韦一番。 “那便以奇巧之计取胜。”典韦平静道,“就如同当日初见,主公告诉我,力气虽大,打不着人,也是白搭。” 楚汉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要说这典韦,实在是成长了。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封回帖。 “这是……”楚汉狐疑地接过。 “来自辽西。”典韦镇定自若,“据说此人听到主公要大婚的消息,连忙款待了信使,然后托他将此信拿回的。” 楚汉一时疑惑,莫非是公孙瓒本人?可是看到落款,便如遭雷击,当场呆立于此! 王修一路上只见楚汉言笑自若,从没见过他这样失魂落魄的神色,便好奇心起,踮着脚尖看了一眼那写信人的姓名。 “……愚兄……”王修眯着眼睛,在心中默念。 “赵子龙……” 第六章 猛虎登门 而楚汉骤然看到自己这个结义兄长的来信,更是震惊莫名! 可是转念,楚汉又感慨自己太蠢,另一个时空中,赵云可是在公孙瓒那里待了足足七年,按常理推度,楚汉对历史的影响,又没有渗透到辽西,赵云身在此处,也是寻常。 而赵云在此时给自己写信,自然意义非凡,大概是楚汉的行径,一直被这个结义兄长默默关注着吧? 典韦看到楚汉的神色,便识趣地退下,顺便带走了两位小朋友。 而楚汉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他打开信件,只见一股英气扑面而来,这赵子龙不愧是枪法足以传世的大家,连字都写得苍劲有力! 楚汉淡淡一笑,便接着看了下去。 “昭寻吾弟:” “今日使者光临辽西,愚兄方知,汝与圉县蔡氏,果真喜结连理,实在为一时佳话。” “只是碍于军中事务,愚兄不能及冀州,参观吾弟大喜之时。” “暌违三年有余,愚兄虽马不停蹄,也曾横枪立马,为众人敬仰,但终究与吾弟相比,只是蹉跎光阴罢了。” “近来军中有刘玄德借居,我二人常常谈论起吾弟风姿,说到酣处,难免浮一大白。” “吾弟手执利刃,雷雨中逼问赵忠之事,传到辽西之时,愚兄常常暗自悔恨,当初为何不偕同吾弟,纵横驰骋!” “公孙伯圭其人,初见是英雄洒脱,再见则泯然众矣,何况睚眦必报,并不体恤百姓,与吾弟在冀州的美名,实在相差太远,我常深夜辗转,可到底是受惠于人,怎能擅自离去?” “可叹!可笑!” “而公孙伯圭,近来时常纵马,面向南方,鹰视狼顾,颇有雄心勃勃之意,吾弟以为何如?” “愚兄:赵子龙。” 楚汉一口气看完,只能知道赵云在公孙瓒那里,并不受到重用。 想来也是,公孙家族世代就是占据幽州,乃是名副其实的北地主人,手下白马义从天下闻名,又怎会致力于发掘人才? 恐怕都不知道赵云这么能打! 楚汉只好叹了口气,赵云如此英雄,却要在公孙瓒手下蹉跎,实在可叹。 只是心中也自然温暖,看来赵子龙,倒是从来没有放下过对楚汉的关注。 “若有一日,我成为一方豪强,大哥可会来与我共事么?” “哈哈哈,到了那时,你可为君主,我为良臣!” 三年前的誓言还隐隐在耳边回响。 只是如今楚汉隐隐约约已经有了天下锋利之冠的势头,但相见之日,却不知何时也。 楚汉默默将信收入怀中,向州牧府的厅堂走去。 这里已经托了邺城最好的专家来布置,尽管良辰吉日是明晚,可现在已经张灯结彩不说,来自愿帮忙的士兵一茬一茬的,楚汉赶都赶不走! 无他,这样的时代,跟随楚汉这样的主公,当兵实在太幸福了。 首先,楚汉不会要求所有士兵都必须守在军营,而是分成两拨人,八小时工作组和轮岗组。 ——基于现代社会的经验,楚汉认为一味地管制是无用的,且不利于农业的发展。 这些士兵大多在邺城安家,或是将妻儿接过来,下班了就陪陪家人,然后种种地什么的,生活还是很愉快的。 但楚汉并非什么事都笑嘻嘻的,在来到邺城的第二年,他看见帐下的士兵在值班期间饮酒,甚至还找来军妓作乐,他便一刀将此人的头砍下,吊在城门处,吓得军妓们好长时间,都不敢进邺城的大门。 这样恩威并施的手段,倒是令士兵们彻底信服了楚汉。 何况谁人不知,楚昭寻虽然年轻,但几乎没有打过败仗,而且说诛宦就诛宦,甚至毒害皇帝这一传闻,也给楚汉增添了一丝近乎鬼神的神秘感。 楚汉望着众人手忙脚乱地挂着灯笼,忽然有些惭愧:自己才是新郎不是? 恰在此时,门外忽然走进一人来,与田丰携手共行。 “昭寻,快看是谁来了?”田丰笑眯眯地道。 说起来,田元皓看待楚汉结婚,有种自己家的母猪终于配种了的感觉,甚至此次婚礼,楚汉还非要他做一个证婚人。 楚汉心中微微一动,猝然转身,还以为是所想之人出现了!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三年未曾相见的江东猛虎! 楚汉微微一怔,随即大喜道:“文台兄!” 孙坚哈哈大笑,上前与楚汉携手,道:“昭寻,真是许久未见了,你如今果然英气逼人,已经不复当年洛都的少年模样了!” “只是长高了一些罢了。”虽然不是心中所想之人,楚汉倒也洒脱,便与孙坚坐下,道:“文台此行,可是受到了什么波折?” 兴许是灵帝驾崩带来的连锁反应,孙坚提前做上了长沙太守的位置,如今也是士族同党,来参加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楚昭寻的婚事,实在是凶险而不讨好的。 事实上,楚汉是默认此人不会到来的,毕竟相隔太远,一个两千石的官员,只是为了此等小事,就千里奔波,实在不伦不类。 “并没有什么波折。”孙坚笑道,“虽然我帐下韩义公、程德谋都谏言我不要来此,但我想楚昭寻何许人物,又不会对我耍什么计谋,得了这样的喜帖,如何就是不来?” 说着,孙坚将喜帖从怀中拿出,放在了桌面上。 要说这喜帖,也实在是天下独一份了,东汉末年,天下式微至此,喜事恨不得和丧事一样办了,如楚昭寻这样大张旗鼓的人,实在罕有。 “昭寻,要我说,你如今虽然听调不听宣,可与洛都的关系,也着实应该搞好一些。”孙坚眼神闪烁。 楚汉一怔,方才笑道:“文台兄,此行究竟有几层意思呢?我楚昭寻只是要娶蔡昭姬为妻罢了,不谈国事!” “那昭寻你的喜帖又是几层意思呢?”孙坚毫不避让,尽管田丰在一旁,也是直言不讳。 “啊,这个啊。”楚汉漫不经心地拿起喜帖,道:“文台兄是误会了,我未婚妻乃是才名冠绝天下之人,想要一切从简,可我心中所想,自然不同。” “咱们大丈夫,只顾着喝酒打仗,而把妻子随便扔在家中,大了肚子,生了孩子,就不管了么?” “我心中的确有愧,这喜帖昭告天下,乃是为了不让我结发妻子受委屈的意思,别无他意!” 孙坚盯着楚汉良久,忽然笑道:“昭寻,莫说你我是旧相识,就算只看在你救了犬子一命的份上,我孙文台也是永感恩德,何必如此遮掩?难道到底是三年未见,你我生疏了么?” 楚汉笑而不语。 “若非你楚昭寻有心试探天下英雄对你的态度,又何故如此呢?甚至我听说,你连袁本初那家伙,也送去了一份喜帖!”孙坚拍案,“我以诚待君,君何不坦言相告呢?” “那文台又如何呢?”楚汉见他说话没有了顾忌,便也肆无忌惮起来,“你尚未落座,便要劝我与洛都打好关系,难道不是受了大将军的委托,所以怂恿我来了吗?” 孙坚一愣,旋即苦笑道:“的确,这也是为兄的不是。” “凉州的动乱,始终没有平复吗?”楚汉喝着茶,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见楚汉心思如此剔透,孙坚干脆摊牌: “昭寻智谋出众,我也不必瞒你,正是凉州叛乱久久尚未平复,大将军又想起你这把锋利为天下冠的利刃来了!” 第七章 凉州无人 楚汉只顾喝茶,倒令孙坚急得一头是汗。 “昭寻,难道听调不听宣,只是你用来搪塞洛都的一句谎话吗?如今天下板荡,为何不见你楚昭寻挺身而出呢?” 楚汉听到这句话,终于放下了茶杯,眼神中的凌厉,竟然令孙坚一时色变。 田丰看在眼里,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那么文台兄,我且问你。”楚汉言之凿凿,一字一句地说:“当日洛都阉人横行,我是否挺身而出了呢?” “自然,诛宦大事,你楚昭寻乃是首功!”孙坚连忙点头。 “如今我又如何呢?”楚汉淡淡一笑。 孙坚瞠目结舌,一时无言。 是啊,若是楚昭寻的功绩,当真如孙坚所言,乃是首功,为何却蜷缩在小小的冀州,当一个名不顺言不正的冀州牧呢? 依这样的功劳,封侯拜相不说,至少也得给一个将军位吧? 而他楚昭寻若是将军,天下士族,岂能暗中诽谤他? 皇权这东西,其实就是人心中的枷锁,今日楚汉之所以郁郁不得志,不也是由于袁本初当日连同十九名御医,诬陷楚汉弑君么? 那么若是楚汉做了将军,在东汉这个注重表面文章的时代,又有多少人会因为袁本初的一席话,而倒戈相向呢? 只怕没有,那么这三年,楚汉又何至于一退再退,于冀州休养生息呢? “我知道昭寻这三年来,过得很苦。”孙坚不敢看楚汉的眼睛了,“袁本初那家伙我也看不顺眼,他日定能为昭寻正名!” “那么文台兄做了长沙太守,手下精兵强将无数,又有没有为我楚昭寻正名?” 楚汉一时冷笑,竟然将这样足以摧毁二人关系的话语都抖落了出来! 孙坚面红耳赤,终于叹了口气,道:“昭寻是明知故问了,若是如此,韩当、程普二人乃是忠正之士,怎会劝阻我来冀州?可是话又说回来,若是我一味为昭寻摇旗呐喊,这长沙太守,又怎么会落到我的头上呢?” “哈哈哈哈哈,文台兄倒是爽快。”楚汉脸上的阴霾瞬间消失了,干净得让人怀疑这个人真的恶语相向过吗? “但……但此事不就是契机么?”孙坚急切道:“若是昭寻可以平定凉州,天下士族又怎能挑刺?” “自然可以!”楚汉一副看惯风云的表情,道:“我乃是冀州人士,出兵凉州并且平定,你让前线作战的张温如何想?难道不会猜忌我吗?你让稳坐洛都的董卓怎么想,难道不会以为我手握重兵,必须要削职吗?你也是与他们共事过的,为何如此急切地,就要怂恿我去平定凉州?” 孙坚哑然半晌,终于道:“昭寻这几年,或许是深受舆论之苦,可是……” “没什么可是。”楚汉截断他的话语,“说起来,张温可以击败北宫伯玉,名震天下,为何就不能击败韩遂?文台可曾仔细思量过?” 孙坚拱手道:“正要求教。” “那自然是我们的董将军暗中使力了。”楚汉叹息道:“两年多以前,张伯慎、董仲颖以及你孙文台,都在凉州平乱,张温其人虽然智谋并不出众,可是对面那些羌人也是乌合之众,侥幸击败了北宫伯玉是不假,可后来擦屁股的,其实还真是董仲颖啊!” 孙坚一脸羞愧道:“此言不虚,我还曾向张将军谏言,说董卓不堪其用,想想真是羞赧。” “如今董仲颖以大汉良臣的姿态坐镇洛都,而张温仍在平乱……话说,张温这太尉,也是贿赂得来的吧?” 孙坚只觉得满头冷汗,道:“并不知情,只是传闻如此。” 楚汉冷笑道:“那多半就是真的了。昔年我迁往邺城之时,有过路流民告诉我,这年头,传闻才是真相。” 孙坚诺诺不敢言,与楚昭寻不同,他还是要走仕途的,不能胡言乱语。 “张温之所以要这个位置,也是心虚了。”楚汉自顾自地说着,“他的目的便是尽早班师回洛都,不再前线过这样的生活,落一个征讨无力的名声。” “可是尝到甜头的董仲颖,自然不会允许张温这样名动天下的将领,回到洛都与他分食了。” “文台兄你想,二人的经历何其相似?平定凉州叛乱而后入洛,那他董仲颖又如何一家独大?” “故而,张温之不能平定凉州,定然有董仲颖暗中操作的缘故,他以太尉之身,而居于朝堂之外,恐怕也是董仲颖推波助澜,不许他班师回朝的结果!” 孙坚心中本就隐隐约约想到此事,可是终究身为汉臣,觉悟没有楚汉这样的穿越人士高罢了,是以从来没有想到如此深的地步! “而且我敢断言,以目前的形势,张温很快就要以平乱无功,而被朝廷罢免了!” 孙坚急道:“既然如此,那凉州难道要脱离我大汉统治?” 楚汉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依我看,很快就是天下各自为政的时代了!” “既然昭寻看得如此清楚,那么凉州的动乱该如何呢?”孙坚也是微微有了怒气,诘问道。 “很简单。”楚汉慨然道:“不论是你是我,又或者是其他武将,平定凉州不成,则名誉尽失,或许还要被问责处斩。平定凉州成了,那便是面临被中枢猜忌而玩弄至死的结果,皆为我所不取也。” “而最好的办法,便是中枢自行前去平定!” 孙坚一时动容道:“昭寻的意思是……” “凉州叛乱,不一向是由董仲颖把持的么?为何将他不算在内?就因为大将军对此人宠召了?真是笑话!” “大将军也是有他的难处的……”孙坚支支吾吾道:“董卓此人飞扬跋扈,颇有边郡武人的粗俗之气,其实大将军想要请动你我,也是要再去制衡董仲颖的意思。” “制衡,制衡!”楚汉忽然大怒,道:“为了一个窟窿,再去拆一面墙,他何遂高就是没有一点长进吗?另外我且问你,文台不要唬我,你多半也能看出天下板荡,日后的洛都并不是什么好去处,为何要承接下来这份诏令,而不是安守在长沙,等待汉室倾颓,与天下英雄争锋呢?” 孙坚万料想不到楚汉竟然将这样的话堂而皇之地说出口,一时间局促无比,望着田丰不答。 “田先生乃是我的心腹、良师与挚友,你无不可言!”楚汉沉声道。 但田丰终究识趣,自行寻了一个理由,退出了这间屋子,只是心中暗想:“若是依主公所言,其他的诸侯,恐怕也也要有所动作了吧?” 殊不知,田丰此言倒是一语成谶,明日便见分晓了。 待田丰走后,室内无人,孙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痛下决心,道:“我深信昭寻不会出卖与我,故而给你看一样物事。” “即使我有心出卖与你,天下谁又相信我这个弑君之人呢?”楚汉不免嗤笑。 孙坚点了点头,便扯开了胸衣。 楚汉惊讶地发现,如今已经初春,冀州尚且温暖,孙坚所在的位置乃是南方,岂不炎热? 可他居然还穿着盔甲! “莫非文台做了太守以后,民心不稳,要提防刺杀么?”楚汉指着孙坚的胸衣笑道。 孙坚面露苦笑,将护心镜拆下,拿出一件物事,“哆”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楚汉霍然起身,望着那件物事,脸色大变! “这就是我的依仗了。”孙坚也是屏息凝神,淡淡道。 桌子上那件物事,玉雕飞龙,通体发光…… 竟然便是大汉朝的传国玉玺! 第八章 恩怨难断 楚汉对于[无论做了多少努力,天下大势依然沿着既定路线]的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时空的孙坚,同样拿到了传国玉玺! 而此时孙坚亮出传国玉玺的用意不言而喻:他也是要争天下的! “文台兄,你这是……”楚汉冷静下来,想要听听孙坚的想法。 “昭寻莫要惊慌。”孙坚落落大方,便道:“当日洛都大火,我在混乱中捡到此物,不知是凶是吉。” “是凶是吉,岂非文台兄一念之差?”楚汉自然不会相信孙坚如此遮掩的说法,若是不知吉凶,还至于随身携带,用护心镜挡起来么? “昭寻所言甚是。”孙坚目不转睛道:“若是你我合力,将凉州平叛,入驻洛都,再引发一场三年前那样大的浩劫,单凭这一座玉玺,难道还不能号令天下么?” “原来文台是这样的打算。”楚汉摇了摇头,道:“大将军知道么?” 孙坚沉默不语,似乎还在怪罪楚汉为什么问出了这样蠢的问题。 “既然大将军也有所不知,那我怎么笃定,你我平定凉州后,又能和睦如初呢?” 孙坚急道:“昭寻救我长子于危难之中,难道我还会对你有所不敬么?” 回答他的,只有楚汉的沉默。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楚汉忽然道:“从前一个老者的女儿生得很美,有两个小伙子想要娶她。” “第一个小伙子,日夜跟随那老者,想要求亲,却苦于没有机会。” “忽然有一天,那老者落入冰窟,那小伙子便舍生将老者拉了出来,一时间在方圆百里传为佳话。” “大家都以为,老者会将女儿嫁给他了。” “另一个小伙子呢,则静观其变,发现老者并没有对第一个小伙子许下承诺,于是明白了此人的秉性,在老者固定的路线上,他装作体力不支昏倒,被老者接济到家中,日夜照顾,此事也广为传颂。” 孙坚听到此处,聪明如他,已经隐约明白了楚汉的意思,只是没有声张。 “后来,老者便将女儿嫁给了第二个小伙子,文台可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孙坚见楚汉相问,便沉声道:“昭寻是在和我讲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么?” “然也。”楚汉点了点头,“那老者一见到第一个小伙子,就想到自己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心中总是不痛快的。而见到第二个小伙子呢,便会想到自己救了他的命,且为左右街坊所称赞,别提心中多得意了——所以才下嫁女儿与他。” 说完,楚汉长长一叹,道:“文台兄,我救出令郎,也只是挟恩图报罢了,在当日我已经和你说明,不必挂怀。日后,只要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平等的关系,就已经很好了。” 孙坚定定地望着楚汉,此时他已经将所有阳谋暗算都放在台面上,依然无法打动楚昭寻,便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这玉玺怎么优雅地收回来呢? 楚汉似乎知道他的心意,便主动将玉玺捧在手心,递给孙坚,目不斜视道:“文台私物,请谨慎收好。” 孙坚这才拿了过来,放在怀中,便起身告辞了。 “文台兄远道而来,至少喝一杯喜酒!”楚汉连忙拉住他。 孙坚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这杯酒,日后再补吧!” 而楚汉并未放手,虽然孙坚语气中隐隐有日后不再相见之意,但楚汉深知此人在三国的多个诸侯里,已经是优秀的主公了,便想要提点他一句。 “文台,你虽有玉玺,但如今还不到各自为政的时候,切莫与各地太守关系恶化!” “这倒蹊跷了,”孙坚笑道:“我劝昭寻不要与洛都关系恶化,而你劝我不要目中无人,忽略了各地太守,你我同在洛都诛宦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大的分歧!” “诛宦本就是分内之事,你或者我,自然容易抉择,可如今的形势,却是不同!” 楚汉仍是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令孙坚有些不快,便道:“我知晓了,今日之事,权当你我酒后胡言,意下如何?” 尽管孙坚并没有听进去,楚汉也无计可施了,便道:“那是自然,出了暗室,你我可以不认的。” 孙坚走后,楚汉一直在思索,此举究竟是对是错。 毕竟从另一个时空中的经验来看,孙坚心中始终有着杀贼匡扶汉室的念头,甚至当年十八路诸侯中,也唯有他,是面对董卓、吕布而屡战屡胜的人。 若是当真与他收服凉州,凭借何进的力保,未必就不能在董卓的压力下生存下来,那么孙坚此人,又会发挥多大的能量呢? 难道中间的分别,当真就是一座玉玺? 只是因为孙坚拿到玉玺的时刻早于另一个时空,便有截然不同的结果了么? 楚汉叹了口气,症结不在玉玺,而是楚汉笃定,董卓定然乱权,若是孙坚此时有所异动,那么天下共击之的,便不是董卓,而是他孙文台了。 或许知道事情的发展,而自己触不可及的感觉,才是太糟糕了! 是夜,楚汉辗转难眠,梦见何进泪洒衣襟,问自己为何不去西凉平乱,又梦见孙坚捧着玉玺死去,问自己明知结局,为何不提前涉足。 第二天,则是楚汉大婚的日子。 而在那个夜晚,圉县的一位士兵同样辗转难眠,他感到周身非常炎热,几乎要将自己烤化了。 这几年来,圉县由于楚昭寻的名头,倒也太平无事,何况兖州到底是有张邈做太守的,基本的政治正确还是有保障的。 可是这位士兵,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见了漫天火光! 他慌了神,去拿自己的长枪,却被城墙下一支羽箭射穿了喉咙! 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最后关头,他看见自己同仁接连死去,悔恨地闭上眼睛。 圉县,被攻破了。 第九章 一万年太久 楚汉的婚事,终于如期举行了。 两世为人,这样的经历还是头一遭,一向镇定自若的楚大人,也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物。 “楚汉哥哥。”进门的是楚楚,这三年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浑不似当年稚气模样。 “你看,可还合衬么?” 楚汉转过身来,倒让楚楚眼前一亮,只见楚汉一身黑衣干净利索,胸前的红花也难掩他的英气,剑眉星目,鼻如悬胆,长身玉立,站在那里,活脱脱就是一个俊朗郎君。 “哇,我家兄长竟然也这样英俊了?”楚楚笑嘻嘻地上前,摆弄着楚汉的胸花。 楚汉脸一红,又问道:“你可曾见到蔡琰?” “嫂嫂?”楚楚转了转眼睛,童心忽起,笑道:“嫂嫂此刻,只怕比你更紧张!” “为啥?”楚大人傻愣着脸,自言自语道:“真应该好好学化学,把镜子发明出来。这铜镜实在照得不清楚!” “你说呢?”楚楚白了楚汉一眼,“是你非要亲朋好友都来观礼,嫂嫂虽然平日在大学也会教授课业,但女孩子嘛,大喜的日子,总会害羞的,你却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楚汉这才恍然,微笑着抚摸着楚楚的头顶,笑道:“我的傻妹妹,你可知道女人的虚荣心是最要命的?你见昭姬虽然羞涩,但是可曾有过抱怨?” “这还真是没有。”楚楚似乎有些懂了。 “何况这是她一生最美的日子,我不但找了许多亲朋好友,还有十名冀州最好的画师,用以记录。” 楚汉暗搓搓地想着,这也算是婚纱照了吧? “若是母亲还在世……” 楚楚脱口而出,便已经后悔,连忙摆手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失言了……” “这有什么?”楚汉翻了翻白眼儿,“就连昨夜,我也想到母亲呢……若是她住上这样的房子,看我长得这样高大了,一定很高兴……” 兄妹俩相顾默然,楚楚便悄然离去了。 可是那个人呢? 楚汉暗自焦急,自己可是委托黑山军的兄弟,也给自己那不靠谱的爹发了请帖啊! 甚至昨日孙文台现身之时,楚汉还以为是褚飞燕到了呢! “大概边塞也有许多不如意之处……”楚汉自言自语,终究是有些遗憾的。 事实上,在东汉末年做一个新郎官,是一件并不快乐的事情。 首先,婚礼之所以成为婚礼,其实是[昏礼]演化而来的,也就是说,所有的喜事都是在黄昏之时举行的。 而乐队则必须包括钟磬笙鼓琴瑟等多种乐器,多亏了冀州这几年被楚汉的政策搞得还算鼎盛,没在此处增添许多麻烦。 至于亲朋好友则更不用担心,楚汉大致已经安排妥当,就等他们闹洞房的时候,典韦、张郃这几个托儿来堵住大门,不许别人凑热闹了。 不知在房中等待多久,楚汉只觉得胸前的大红花都快枯萎了,戏志才一脸喜色地进门,笑道:“主公!走吧?” 楚汉本来有些焦躁,此时竟然紧张起来,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抹了抹头上的汗,结结巴巴地问道: “志才,你看我,可还英俊吗?” 戏志才忍着恶心,连连点头,将楚汉轰出门去。 一出门,楚汉便看见许多熟悉的笑脸,争先对自己庆贺,他晕晕乎乎地,只是一个劲儿拱手,肩膀都酸了。 尚未反应过来,鼓乐队、仪仗队就大奏喜乐,沿途吹吹打打,楚汉这个新郎官直跟傀儡相似,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蔡琰的住所,典韦看他神思不属,还暗中掐了一下,被楚汉一瞪,便收手了。 来到蔡琰楼下,楚汉迈起脚步就想上楼接亲,却被楚楚还有几位丫鬟拦住,笑道:“喂,怎么这样心急呀?催妆诗也不唱几首?” “催妆诗?”楚汉懵懵懂懂,道:“这是什么?” 已经人事的田丰背后低声道:“主公,这是历来的规矩,新娘在闺房打扮,若是不唱几首催妆诗,她是不会露面的!” 楚汉这才恍然大悟,这习俗就跟前世中要站在新娘门外,唱个“月亮代表我的心”差不多。 可是催妆诗,自己也不会呀? 楚汉便清了清嗓子,道:“可否由宾客代劳?” 说着,眼睛就瞄向了徐庶、戏志才等寥寥数人,这都是有笔杆子的! 楚楚笑得促狭,道:“新娘说了,必须新郎本人的催妆诗才行,否则凭什么嫁给你呢?” “我还是不是你亲哥了?”楚汉面露苦笑。 他想来想去,自己虽然也是读过唐诗三百首的,可是这偷诗也偷不到催妆诗上面,便一头雾水。 眼见众人纷纷望着自己,还有邺城的百姓远远地观礼,若是自己不唱点什么,实在难以抱得美人归,便心一横,喊道:“昭姬,你可听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便唱了起来: “爱~你~一万年!” “爱~你~经得起~考验!” “飞~越~了时间~的局限!” “拉~近~地域的~平面!” “紧紧相连!” 一曲唱完,不但楚汉脸红得无地自容,就连田丰这样的老油条,都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要知道汉朝毕竟还是有些礼教大防的,诗句也多为含蓄之美,楚汉这破锣嗓子喊着“爱你一万年”,恐怕是个当地土著都会恶寒! 至于楚楚和几个没有恋爱经历的小丫头,则是羞涩得脸能掐出水来,纷纷感慨这男子为何如此胡来,可也暗自羡慕蔡琰,竟然有这样情感热烈,自由不羁的夫君。 而围观的民众百姓则是大声叫起好来! 这唱歌的不是别人,可是冀州牧啊! 本来高高在上的冀州牧,在楚汉的几番政策下,民众心中几乎把他当做圣人,可今日楚汉这不羁的歌声,倒是把大家的距离拉近了。 今后,冀州人民必将更加尊重楚昭寻,而且还有几分发自内心的喜爱! 楚汉可没想这么多,他的头几乎都垂到土里了,闷闷地道:“我……我能过了么?” “我去问问新娘子!”楚楚拔腿就跑,简直无法面对自己的兄长了! 太他娘的闷骚了! 显然,蔡琰给出的,是一个肯定的答复,楚楚招招手,楚汉便笑得灿烂,上楼请蔡琰了。 而尚未进门,楚汉便看见蔡琰端坐在烛台前,那一袭红衣与她平日里清淡素雅的装扮有所不同,可是更加好看。 只见蔡琰的头也低低的,大概楚汉方才的灵魂演唱也传到了她的耳中,只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呢? 楚汉忐忑地来到蔡琰身边,低声道:“昭姬?” 蔡琰回过头来,从她的红盖头里,楚汉看不到任何表情,可不知为何,他觉得蔡琰是笑着说这番话的。 “一万年太久,只愿年年有今日,岁岁如今朝。” 楚汉心中一动,若是楚楚不在此刻,便要将红盖头掀开给蔡琰一吻,只是万千柔情,终于还是想给蔡琰一个美好的婚礼,便点了点头,笑道:“便按娘子的心意。” 蔡琰听到娘子二字,纵然与楚汉相处日久,心中已经将今日演算了无数次,也不由得一阵眩晕。 对她而言,此刻便是生来最幸福的时刻。 而围观的人群里,小癞子与王修也作为宾客,伸长了脖子。 在楚汉与蔡琰走出来的那一刻,小癞子怔怔地望着,忽然落下眼泪,拔腿就走。 王修连忙拉住他,道:“喂,你去哪里呀?” 小癞子带着哭腔道:“我要告诉我娘,让她知道,冀州牧没有骗人!他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王修仍是一头雾水,再看楚汉与蔡琰时,这才恍然大悟。 只见蔡琰的红盖头,上面有两只鸳鸯,中间虽然有很细微的缝补痕迹,却被巧妙地做成了代表河流的曲线。 “这是小癞子的贺礼,是他母亲所织就的。他,他果然托人缝好了……” 王修喃喃自语,心中忽然涌上一个念头。 冀州牧楚昭寻,不肯负一个贫贱家庭的小小孩童,又怎么会负天下? 第十章 乳燕投林 楚汉的意识,自从触摸到蔡琰以后,就一直如坠云中,直到来到拜堂成亲的地方,这才缓过神来。 而令楚汉哭笑不得的是,之前所看到的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经验,此时是完全不适用的。 各种繁琐的、匪夷所思的程序,接连上演,楚汉与蔡琰都是晕晕乎乎的,便完成了礼仪。 楚汉见蔡琰有些魂不守舍,便笑道:“琰儿,此时此刻,若是我那岳父也在此处,见到你我大婚,定然十分欢喜。” 蔡琰本来虽然被仪式搞得晕头转向,但总算是喜气洋洋,可楚汉提起父亲来,倒着实让她伤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如今蔡邕仍在江南避祸,尽管知道他已经被孙坚保护,但心中仍是放心不下。 “若是父亲在此,也定然觉得我嫁了个好郎君。” 蔡琰忍住羞涩,在鼓声阵阵中,侧向楚汉,轻声表白了自己的心意。 楚汉微微一笑,道:“如此尚且不够,但你稍等。” 说着,楚汉回头示意,便有几名士兵会意,侧过身子,露出一条缝隙来。 蔡琰在红布中睁大了眼睛,朦朦胧胧中,看见一位老者,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出。 “琰儿,是我,是爹呀!” 那老者涕泗纵横,浑身颤抖,形状似乎狼狈,但即使如此,他身上的那种书卷气,也是令人为之敬仰。 “爹爹!”蔡琰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掀开红布,便扑到了蔡邕怀中! 当蔡琰掀开红布,露出面容的那一刻,即使三年来楚汉与之朝夕相处,也不由得为之惊艳。 那一刻的芳华,简直令楚汉忘记了其他女子的容颜。 蔡琰与父亲蔡邕依偎在一起,二人都是又哭又笑。 楚汉在他们背后,欣慰地望着——三年来蔡琰屡屡想念父亲,只是苦于楚汉军务繁忙,未曾开口,可楚汉都看在眼里。 不能让二人提前相见的理由也很简单,孙坚那会儿还在凉州平乱呢! 如今二人大婚,总算遂了蔡琰的心愿。 “这位小兄弟就是楚昭寻吗?”蔡邕携着蔡琰的手,不由得苦笑道:“你可是瞒得我好苦。” 楚汉也是哑然失笑,这都什么辈分啊?难道你个老丈人还想带着女儿悔婚? 可蔡琰笑得那么甜,楚汉可是丝毫不担心的。 “老爷子,我不是故意瞒你。”楚汉笑道:“我之所以让孙文台强行带你来此,又不告诉你这是琰儿的婚事,也并不是要制造什么突然之喜。” “只是以老爷子避祸江南的谨慎劲儿,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以防老爷子不敢深入冀州,来我这听调不听宣的逆贼之地啊!” 众人皆是大笑,而蔡邕则是吹胡子瞪眼:“你把老夫想成什么鼠辈了?嫁女儿的大事,我怎能不来?” 楚汉连忙拱手称得罪,并且笑道:“老爷子,不,岳父!你就原谅小婿吧!” “哦!哦!”典韦、张郃两个混人大叫着起哄,张辽这样的小屁孩自然不甘落后,大喊道:“请蔡大学士认我们主公为女婿!” 众人喊声掩盖住了锣鼓,直令蔡琰大羞,蔡邕尴尬。 可是毕竟这女婿,着实是个有本事的人,何况自己之所以能得到孙坚的庇护,以上宾之礼相待,多半也是沾了人家的光,哪里还能推脱呢? 就算出于此人桀骜不驯,冒天下大不违的行径,看看自家女儿的眼睛吧! 除了自己刚现身的时候,为她爹掉了几滴眼泪,后来呀,一双妙目,可都是落在这小子身上啦! 女大不中留,他蔡邕纵然才学扬名天下,又能奈何呢?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以嘱咐的了。”蔡邕捻须微笑,又道:“只是尚未洞房,已经看了女子容貌,似乎有些不吉利呢!” 蔡琰“啊”地一声,又将红盖头蒙上! 楚汉只觉得她无比可爱,看来是心中担心与自己的婚姻不够美满了。 他心中骚动,上前一步掀开了蔡琰的盖头,笑道:“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呢?我只知道我想一直看着我的琰儿,哪怕多上一炷香的时间,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我靠!太猛了! 张辽等人不由得暗中竖起大拇指,当着老丈人的面调戏人家姑娘,主公就是主公! 蔡琰更是大羞,不时地打量着蔡邕,可是偏偏——心中又是喜欢听他说这些话的! 蔡邕无奈干咳了几声,叹道:“昭寻啊,请问你家大人呢?” 楚汉闻言不由得黯然,道:“家母三年前已经仙逝了,而家父……家父如今,不知在何处呢。” 楚楚呆呆地听着,忽然抹起眼泪:“我成亲的时候,也只有哥哥来观礼了。” “小妹怎么会如此想?”蔡琰连忙上前,擦了擦楚楚的脸,笑道:“不是还有嫂嫂吗?” 楚楚望着蔡琰和善而美丽的脸,嫣然一笑:“嗯!” 恰在此时,厅堂的门轰然打开,门口站立着一个人! 楚汉反应自然是最快的,连忙护在蔡琰和楚楚身前,以防不测。 只是望着来人,他忽然呆住了。 此人身材瘦小,脸上的伤疤格外醒目,不怒自威,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度! “……爹?” 楚汉脱口而出,身边的蔡琰、田丰、张郃、赵长风等人自然早已知道褚飞燕的身份,可是楚楚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怎么回事?哥哥,你在喊什么呢?” 楚汉置若罔闻,上前走了几步,连忙抱住褚飞燕,竟然热泪盈眶起来! 人啊,或许只有在这样的大事面前,才会暴露起自己脆弱的一面! 楚汉也是此时才领悟到,自己其实早已原谅了他,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褚飞燕来得实在猝不及防,而不用问,以他的身手,自然是越过守卫,忽然来到此处的! 只是……为何这样急? 褚飞燕来不及与楚汉说什么温馨的话,也来不及祝贺或是对楚汉的真情流露有所反应,而是直直地望着楚汉的脸,道: “我夙夜不停,来此只是为了告诉你,圉县……失守了!” 楚汉一惊,瞳孔里满是震撼。 圉县……失守了? 第11章 出征 此言一出,自然是满室皆惊,更多的疑惑是,此人究竟是谁? 毕竟纵观满室宾客,也只有蔡琰、田丰、张郃、赵长风、徐庶等寥寥数人知道此人的身份罢了! “你说……圉县?”楚汉显然还没有很好地消化褚飞燕的话语,喃喃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而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褚飞燕刚要回答,忽然注意到一旁楚楚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闪,遮住了半边脸。 “我接到你的喜帖后,就着手处理边塞的各项事务。” 说着,不由得深深地望了楚汉一眼! 楚汉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大批流民赶往边塞,楚汉自忖难以在冀州迅速安定这许多人,于是给褚飞燕写信,拜托他安置这些大汉同胞。 褚飞燕虽然是一方的反贼领袖,但到底也是出身贫苦的,虽然觉得楚汉的要求未免过分,也不忍心对这些流民置之不理。 于是本来赶往幽州的流民,被褚飞燕有意地引导到了雁门关以外的边塞,他在此已经扎根许久,那些鲜卑人向来忌惮他的兵力,故而没有什么危险。 但正如楚汉必须以葡萄酒的买卖放血给这些流民建造安置房一般,褚飞燕也不得不将自己在塞外的劫掠物资,分给这些流民,一时间怨声载道。 为了安抚这些出征的士兵,褚飞燕也是威逼利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什么都用到了,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前几日终于抽出身来,本意领兵来此,可忽然想想兖州如今遍布着我旧时的部下,既然从塞外而归,自然要去看望一番。” “可没成想,我即将从圉县赶往此处的那一天,大军来袭,圉县已经失守了!” 褚飞燕一口气说完,楚汉这才面容渐渐肃然起来,道:“兖州明明处处是我们的据点,圉县又不是兖州边塞,敌军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此处呢?” “这也是我的疑点了。”褚飞燕沉思道:“事先我们是没有接到任何消息的。” 楚汉不答,眼神凌厉,回头望着田丰、徐庶、戏志才三人。 没办法,统共也就仨军师,也都在这儿了嘛。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田丰拱手道:“主公,如今只有一种可能。” “何解?” “兖州虽然防备周全,”田丰沉声道:“可是未必不能有内乱。如此,方能解释大军倏忽而至的现象。” “听田先生的意思,是说我的部下们,自己打自己?”褚飞燕一听就黑了脸,他从前也是以手段狠辣而出名的将领,若不是与楚汉重逢,恐怕这阴鸷的性情,将会始终持续下去。 黑山军内乱? 他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莫说什么军纪严明的废话,单单是他褚飞燕刚刚在兖州走了一圈,就绝对无人胆敢造次! “那么请问褚先生。”田丰也是不卑不亢,道:“可曾见到对方旗帜?” “敌军夜袭,没有旗帜。” “那么,以老夫的浅见,实在没有什么可能了。”田丰便退回到人群中。 “是不是张邈此人按捺不住呢?”楚汉依然将目光对准三位谋士。 徐庶清了清嗓子,道:“并无可能。单单圉县的人马,就足足上万,要想一击成功,那张邈手中的部将岂非要超过四万人?” 楚汉点了点头,张邈自从被任命兖州牧以后,兵力部署在洛都都是记录在案的,总数自然超过了四万,可是也同样分布在兖州各地,若是集结军队,自然不会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大军、没有旗帜、各地均无响应…… 楚汉忽然身体一震,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事来,死死盯着上面的字,脸色一点一点铁青了。 “而公孙伯圭,近来时常纵马,面向南方,鹰视狼顾,颇有雄心勃勃之意,吾弟以为何如?” 公孙伯圭,公孙伯圭…… “我明白了……” 楚汉当即将此信分别给了褚飞燕、田丰、徐庶、戏志才观看,但众人仍然疑惑不解。 倒是戏志才在军事谋略上,似乎不如徐庶,在统领大局上,似乎不如田丰,但人心鬼蜮,绝对是比田丰或是徐庶,有着更高的认识! 故而,他在经历了短暂的疑惑后,忽然拍案道:“主公,此事定然是公孙瓒所为!” 田丰、徐庶纵然不精于此道,但也聪明极了,经过戏志才一点拨,如何不明白? 只有褚飞燕既不知道楚汉与“赵子龙”的关系,又对天下大势和诸侯纷争没有那样敏感,仍然望着楚汉。 “这是我结义大哥所写的书信。”楚汉淡淡道:“他效忠于公孙瓒,故而不能直言,但已经暗中提示我,公孙瓒已经决心对我的地盘下手了!” “那他又是……”褚飞燕话未说完,便已经恍然大悟,怒道:“原来是张邈这厮与他串通好了,从濮阳将他的大军暗中引渡过来的吗?” 是的,正如众人所猜想的,公孙瓒面向南方,便是对楚汉的地盘虎视眈眈了! 可是……楚汉的地盘也不过是兖州冀州,这本来就是北方了,谁他妈能想到赵子龙信中所书写的[南方],竟然能用在河北这样的省份上? 于是一切都说得通了,张邈或是对楚汉杀张超一直耿耿于怀,或是对楚汉占据了兖州的大部分地盘,使他这个兖州牧很是没有面子而心怀芥蒂,总之,他一定是串通了公孙瓒这个北地主人,要将兖州先行吞并了! 而楚汉此时,却无端地想到,这些事情背后的推手,一定是袁本初! 毕竟另一个时空里,公孙瓒可是听从了袁绍的建议,才去攻打冀州,而韩馥也是因此而死的! 自己杀了韩馥,也要背负他的宿命吗? 楚汉脊背一阵寒意,再次感受到了宿命对他所开的玩笑。 何况另一个时空中,公孙瓒本就是占据了青州、幽州、并州和冀州的! 所以兖州根本不是重点,占据兖州,与幽州共同对冀州形成包夹之势,这才是公孙伯圭的真正用意! 楚汉又望向褚飞燕,道:“大概多久,我才能收到斥候的消息?” “明日午时!”褚飞燕大致算了一下,“我来到此处,是四匹马换着骑的,为的就是争取到半日的时间,令你尽早知道!” “只是……到底是冲撞了你的良辰吉日。” 褚飞燕轻声说了这句话,便望了蔡琰一眼。 楚汉也同样对蔡琰心怀愧疚,这样的日子,一生只有一天,而自己还要为她增添如此本不属于她的烦恼。 “既然如此,你二人洞房花烛之后,等待斥候来报如何?” 出声的,赫然便是蔡邕,或许是老成持重的人,总是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在大喜之日,有了这样的事故,是一种大凶的象征。 他一生颠沛流离,以大才之能,而苟活于世,实在对什么趋吉避凶之事,看得很重。 “不行的,爹爹!” 蔡琰一身红妆,微微蹙起眉头,道:“莫说圉县乃是孩儿的故土,便是毫不相干之地,那里也是郎君的据点之一,难道一边要那些将士流血,一边继续我们的婚事吗?” “可是……”蔡邕与女儿一别数年,竟然从未见过她如此坚毅的面容! “郎君须得不负天下,更不负天下人!若是此时为了儿女私情,而耽搁了战机,琰儿心中如何能安?” 蔡琰一番言辞,倒让众人对之肃然起敬,如此识大体的女子,世所罕见。 “琰儿,我……”楚汉虽然知道蔡琰的心意,但到底是过意不去。 “郎君何故担忧?”蔡琰甜甜一笑,道:“琰儿在此处,等待郎君凯旋,至于早一天,晚一天,对于你我又有什么分别呢?” 楚汉终于坚定了意志,大声道:“儁乂、文远何在?” 张郃、张辽肃然出列,拱手道:“末将在!” “儁乂,你提点人马,立刻奔赴兖州,将我军聚拢起来,共同抵抗公孙瓒,否则流离四方,定然会被幽州军各个击破!” “……末将遵命!”张郃犹疑了一下,并且看了赵长风一眼。 知情人都知道,若是号召兖州的旧部,无人比赵长风更合适了! 无他,兖州所驻扎的,多半就是黑山军,都是在赵长风手下效命的,有直属将领而不使用,反而去任命给张郃,明眼人都看出这是南辕北辙的路子! 果然,赵长风拱手道:“主公,为何弃我不用?” “我想请长风守在冀州。”楚汉淡淡道:“我义兄在公孙瓒处,若是临阵杀敌,难道长风你心无挂碍?” 赵长风虽然迟疑,但还是大声道:“我虽然是赵氏的家将,可是既然效命于主公,自然不会挂念旧情!” “可我偏偏要你挂念旧情!”楚汉横眉冷目,道:“此次若是击败公孙瓒,我结拜大哥可是要按照约定,为我麾下大将的!” 赵长风这才不言语了,而一旁的褚飞燕则忽然开口道:“若是笼络旧部,我亦可往!”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干嘛盯着赵长风呢? 黑山军真正的主人,便站在楚汉身后! “你……”楚汉不由得迟疑道:“当真要去?” “你放心,我并不会自行其是。”褚飞燕笑着摆摆手,“你就把我当做麾下一名将领便好。” “好。”楚汉点了点头,道:“那便你我同去!” 褚飞燕想了想,并没有反对什么,他知道楚汉是担心自己年纪大了,昼夜奔驰,或许会有什么隐患。 “那么便麻烦儁乂与文远去清点人马,我想要五千骑兵,三千步兵,一千弩箭手,五百粮草兵,五百医疗兵。共计一万人!” 张辽、张郃二人领命,典韦忽然凑上来大喊:“主公!请带我同去!” 楚汉眼前一亮,忽然想到恶来这厮以前便是在张邈的地界上杀人逃亡的,何况之前那次洛都之行也没有带他同去,想必憋了一肚子气…… 还憋了三年! “当然。”楚汉肃然道:“我本就打算拜恶来为前锋的!” 典韦大喜,连忙道:“定不负主公所托!”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楚汉点了点头,道:“恶来,你武力本就世间罕有,如今兼具智谋,此次,定然得以屡获战功!” “是!”典韦显然还很单纯,于是激动不已。 “此次,我还想请徐先生与志才与我同行!”楚汉拱手道:“你二人一人懂战局之瞬息万变,一人懂人心之鬼神难测,正是相得益彰!” 二人毫不推辞,便起身道:“是!” “长风。”楚汉拍了拍赵长风的肩膀,道:“你安心在冀州守住阵地,此次,我也将田先生留在此处,为的,就是不被乘虚而入,你明白吗?” 赵长风坚毅地点了点头,道:“定然保护冀州周全!” 最后,楚汉便望了蔡琰一眼,纵使有万千柔情,也不得不按捺在心中,也说不出来什么漂亮话,便起身离去了。 此次,除了赵长风与田丰,楚汉此处的大将与军师几乎倾巢而出,可见决心之烈! “哥哥。”楚楚上前道:“你……你刚刚……” 一双妙目,不停在褚飞燕身上打量。 “嗯?” 楚汉在回答之前,默默看了一眼褚飞燕,只见他双眉紧锁,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楚楚盯着楚汉,见他镇定神色有些作伪,心中似乎有无限疑惑,只是突然决定不说出口了。 她展颜一笑,道:“没什么,祝你万事顺意!” 又转向褚飞燕,笑道:“也祝这位大叔马到功成,凯旋而归!” 褚飞燕脸上的刀疤不自然地抖动着,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或许,他担心自己的情绪,被楚楚这个敏锐而又善良温和的女子捕捉到吧。 “我们走!” 楚汉振臂一呼,厅堂中顿时走了许多人,楚汉拱手道:“诸位,今日喜事已成,多谢各位前来,只是军务繁忙,请田先生代我送客,宽恕则个!” 在楚汉即将踏出门外的一刻,蔡琰忽然珠泪涟涟,上前道:“郎君,我始终穿着红装等你,你定要平安归来!” 楚汉一愣,露出灿烂的一笑,便走出了他大婚的厅堂! 第12章 盟约在先 圉县,辽西军大营。 公孙瓒在灯火下读书,账外忽然有人求见。 “原来是阿范和玄德。”公孙瓒展颜一笑,放下了书本,“你二人找我有何指教?” “兄长。”公孙范拱手道:“我们今日已经深入兖州腹地,但却见到四方城池,兵力稀少,只怕是楚昭寻已经有所察觉,并且着手于组织人马了!” 公孙瓒抚掌大笑:“阿范,你这就是夸大了。他楚昭寻多年深耕于冀州,这兖州虽然驻扎着他的军队,但若是想悄无声息地一呼百应,谈何容易?张邈将我们放入兖州才几天?他楚昭寻有白马义从这样的精兵,可以为他驱策吗?” “但……”公孙范仍然心中有惑,道:“他可是楚昭寻啊!兄长不可不防!” “防?我何必防?”公孙瓒起身,傲然道:“咱们边郡子弟,论诗书学识,自然不及颍川、江东人士,但马背上的功夫,奔走天下,难道还有不如意的地方?” 公孙范无语,他兄长公孙瓒在某种程度上,说的话倒也是事实。 要知道,此时袁氏虽然拥趸众多,但天下谁人不知北地主人公孙瓒,白马义从战无不胜? 就连公孙瓒本人,都是数得着的猛将! 此时明面上,袁氏乃是天下士族的众望所归,乃是由于汉代本就是重文轻武的王朝! 其实众人心中自有定论,若是论及势力最盛大的家族,自然是公孙氏! 莫说公孙瓒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北地主人,便是辽东公孙度,也是东伐高句丽,西击乌丸的天下利刃! 公孙范碍于长幼有别,未曾开口,但一旁的刘备却道:“公孙将军,切莫小瞧了楚昭寻。” “玄德你来说说,”公孙瓒饶有兴致地望着刘备,“既然你叫我不要小瞧与他,可否告诉我,此人又有什么特异之处呢?他不是被袁本初逼到了这番田地吗?三年前名震天下是不假,可这三年,又哪里有什么建树呢?” 刘备定定地望着公孙瓒,道:“师兄,此人可是得到卢师、文绕公、杨公甚至皇甫将军的一致举荐,诛宦大计,似乎也并不是非他不可,只是此人的出现,的确令朝中元老都为之震动了,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那玄德为何没有追随他呢?”公孙瓒冷笑一声,“那时候,他已经是冀州牧了不是吗?” 刘备叹了口气,道:“兄长,非是备不愿追随与他,只是备乃是皇室宗亲,楚昭寻虽然锋利为天下冠,可是其人思想天马行空,难以捉摸,或为朝中能臣,或为乱世野火……我只是看不透罢了!” “哼!乱世野火……”公孙瓒仍是不以为然,“此刻我大军压境,又有张邈一意偏袒,兖州早就不是他的地盘儿啦,拿什么和我斗?” “君岂不见袁氏双雄,今已形单影只乎?”刘备忍不住劝谏一句,声音语气未免逾矩。 公孙瓒果然大怒,猛然拔出佩剑来,道:“刘玄德,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公孙伯圭岂是可以恫吓的?” 刘备顿时惶恐,连忙拜伏在地,连一旁的公孙范都随之求情。 公孙瓒胸口起伏不止,他本就是杀伐无数的边郡武人,对待胡人或是管辖之下的豪客也是说杀就杀。 但他今日忍住了,刘备毕竟是昔日同窗,以及…… 他内心隐隐约约地觉得,此时的刘备,除了皇室宗亲这一个虚无缥缈的头衔以外,真的不值得他动手。 “罢了!”公孙瓒收起佩剑,“你们且退下吧!” 刘备汗流浃背,连声告退。 “等等!” “师兄,如何?”刘备心中叫苦,但又不得不回头。 “我且问你。”公孙瓒扬眉道:“世人皆传楚昭寻乃是毒杀先帝之人,是真是假?” 刘备早已思索过这个问题,当下便朗声道:“弟以为,定然是假!” “为何?你不是说此人也可能是野火吗?”公孙瓒不由得好奇。 刘备双目湛然有神,道:“此人若要弑君,定然不会行使此等阴险之法,而是若聂政、荆轲这样的刺客一般,一人一剑,直入北宫!” 公孙瓒不由得哑然,挥了挥手,命刘备自去。 刘备再三行礼,便退出了营帐。 账外,关羽、张飞正倚马等待。 见刘备出帐,便上前道:“如何?哥哥可曾劝说公孙将军?” 刘备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摇了摇头。 张飞看得傻眼:“哥哥这是何意?你到底说没说啊?” “说了,但是没有说动。”刘备长叹道,“楚昭寻的威名,已经被天下人淡忘了!” 关羽也捻须道:“我们进入兖州已经七日了,自圉县攻破也足足五日,楚昭寻此人飞扬勇决,怎会默不作声?定然有所计较!” “真是晦气!”张飞怒道:“跟着这样一个将军打仗,还不如我们领着乡勇杀黄巾时痛快!” “也不必如此怅惘。”刘备劝谏道:“公孙伯圭虽然刚愎自用,但白马义从的确英勇,何况先发制人,又有地形之便利,楚昭寻便是引军来攻,胜负也是难料!” 关张二人点头称是,刘备便说自己还想四处走走,三人便分开了。 “明日,不知又会向冀州行进多少里呢?”刘备自言自语。 若是公孙瓒真的占据了兖州,而楚昭寻没有动静的话,无异于向天下英雄释放出一个信号,那便是冀州楚昭寻,或许任人宰割! 到那时,楚昭寻本就深受天下士族猜忌,同样为洛都朝堂所不喜,焉知公孙瓒会不会一呼百应,各地纷纷出兵,将这听调不听宣的楚将军斩于马下,求一个功名呢? 其他人不知道,但袁氏岂能不分一杯羹? “楚昭寻,你当真不再图谋天下事了么?诛宦事了,心灰意冷了吗?” 刘备自言自语,来到了军营附近的一座小山丘上,却见月光皎洁,山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子龙,是你?”刘备定睛一看,便喜道。 那人回过头来,姿颜雄伟,果然就是赵云! 与三年前粟足村相比,赵云同样成熟许多,又或是在公孙瓒处不受重用的缘故,还有了几分沧桑。 “原来是玄德兄。”赵忠拱了拱手,不得不说,这个时空里,赵云对刘备同样是很有好感的! 毕竟白马义从遮蔽了公孙瓒的目光,他都不知道自己手下,还有赵子龙这样的天下猛将! 可同样无法担任起战局关键,而是在边边角角打杂的刘关张三兄弟,可是见识过赵子龙的枪法的! 不夸张地说,生平仅见。 于是刘备自然有意殷勤与赵云,而赵云也是雄心寂寞,刘备身上又有一个汉室宗亲的光环,于是便混熟了。 “如此晚了,子龙在此处作甚?”刘备也学着赵云,盘膝坐下。 “我……我……”赵云支支吾吾,没有说出口。 刘备见他神色,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便笑道:“也是为难你了,效忠于辽西白马,结义于冀州利刃!” 赵云顿时神色尴尬,道:“玄德兄何必取笑?我虽然年长几岁,但哪里比得上楚贤弟。” “那若是上了战场,子龙可会犹疑吗?”刘玄德忍不住试探他。 “玄德兄此话何意?”赵云顿时有了怒气,道:“赵子龙岂是徇私之人?何况白马将军,对我的确有知遇之恩的!” “[遇]自然是有的,可是[知]嘛……”刘备不由得笑了笑,“若是真的知道子龙如此骁勇,恐怕也会赐你一匹白马吧?” 赵云沉默不答,身负绝艺而不得用,的确是生平恨事。 刘备见赵云神色中隐隐有些凄苦,不由得心中一动,握住赵云的手,道:“子龙,白马将军并非明主,你我立下约定,若是有朝一日,我有了立足之地,你做我的大将可否?” 赵云眼睛一亮,随之又黯淡下去,笑道:“多谢玄德兄大爱,只是这样的约定,我已经和别人许下了。子龙不能欺瞒玄德兄!” 刘备尴尬地笑了笑,只是没有缩回手,道:“是谁如此慧眼,竟然识得子龙这般英才?” “自然便是玄德兄所言,冀州利刃了!” 赵云哈哈一笑,松开刘备的手,大踏步地回军营去了! 夜已经深了,此处山丘极冷,刘备打了个哆嗦,又想到赵云这样的天赐机缘,竟然也是一场空,不由得心生怨怼,叹道: “楚昭寻啊楚昭寻,你要令我自惭形秽到何种地步,才甘心呢?” 第13章 声震博阳城(上) 翌日,公孙瓒亲自领兵,往冀州方向深入。 此刻,兖州九个郡国,早已被辽西大军扫荡了七个,只剩下济阴郡、济北国两个罢了。 也难怪公孙伯圭如此托大了,以他此刻对兖州的了解,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除了陈留国的圉县之外,白马义从如履平地。 “想来也是,楚昭寻乡野出身,纵然侥幸得了一个冀州牧,又能有多少人马为之效力呢?” 公孙瓒扬起马鞭,指着前方笑道。 “莫说我们是从青州暗运人马、粮草来此的,便是堂而皇之,从幽州大军压境,过冀州而不入,他楚昭寻又能奈我何?” 公孙伯圭越说越得意,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本就是眉目俊朗,声音洪亮之辈,若非如此,也不会被招为太守女婿了。 此刻万军前面,更有一番英雄气概,周围的白马侍从,或是同意,或是讨好,也一齐大笑起来。 “主公!”说话的,便是公孙瓒座下大将严纲,统领白马侍从的骑兵长。 只见严纲手指前方,道:“此处已经到了济北国地界,面前这座城池,与我半日时间,定能攻下!” 公孙瓒的眼力不如严纲,眯起眼睛半晌,这才看到面前的一座小小城池,便笑道:“严将军莫要托大了,此处博阳城,向来守备完善。” 严纲刚想立下什么军令状,公孙伯圭又大笑道:“但严将军统领白马义从,半日之期,倒也寻常!” “定不负主公所托!”严纲便大喜,振臂一呼,白马义从一千,风驰电掣般,跟随严纲而去。 当然,只靠一千白马义从,还是不可能的,公孙瓒自然要清点五千人马,在其后掠阵。 其中,刘备、关羽、张飞,赫然都在其列。 边郡子弟向来弓马娴熟,但公孙瓒队伍的配制,仍然受限于马匹的数目,往往只在两翼与先锋使用骑兵,大部分仍是步兵。 此时白马义从疾如流星,便向博阳城冲杀过去。 近来几座城池,往往都是空壳,白马义从仗着自己的英勇,也不怕什么守城将士发现。 而今日,更是直到此时,都没有什么动静。 也因此,被公孙瓒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他看了一眼地形,只见博阳城下的确有一片树林,但规模极小,大概能隐匿一千人,便已经是极限了,而一汪浅浅溪流,马可渡,人亦可渡,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严纲显然也觉得城墙上没有一名守城的将士,实在有些奇怪,便挥了挥手,令白马义从停下。 身后的步兵与骑兵,也在这个间隙中赶了上来。 严纲眯起眼睛,静静地望着博阳城。 忽然,墙头上出现了一个人。 “辽西白马,名不虚传,你就是公孙伯圭吗?” 此人似笑非笑,长身玉立,只是年纪尚小,不禁令严纲嗤笑。 “哪里来的娃娃,敢叫我主公的名讳?”严纲戟指怒骂:“兖州九郡已去其七,你难道要负隅顽抗吗?” “我并非负隅顽抗,只是别人抢了我家,难道要我不动声色吗?” 那弱冠青年仍是一脸轻松,倒让严纲为之色变。 “你家?你就是冀州楚昭寻?” “正是!” 楚汉点了点头,许久未披上战袍的他,竟然还有些许的亢奋。 他望着大军后方,笑道:“原来白马将军在后面,可惜了,我还想和他一诉敬仰之情呢!” 楚汉此时运用上了虎啸之力,这句话被公孙伯圭听得清清楚楚。 顺便一提,此时公孙瓒想的是:“这少年的嗓门竟然比我还大?” 白马义从身后,骑兵队中忽然走出一人,道:“洛都一别,已有三年,昭寻过得可好?” 楚汉定睛一看,认出刘备,笑道:“原来是刘师兄!我很好啊!你在咱们公孙师兄这里,没受什么窝囊气吧?” 刘备一怔,苦笑道:“昭寻言语,仍是如此直接。今日伯圭兄长引兵来攻,乃是由于昭寻听调不听宣,为天下士族所不容的缘故!” 楚汉便明白刘备的意思了,只是冷笑。 “可我刘玄德也并非盲目之人,三年前与昭寻在洛都诛宦的情形历历在目,若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取一壶美酒,与你我共同的师兄一吐为快,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甚好?” 话一说完,众人不由得啧啧赞叹,刘玄德的仁义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玄德兄!你是要杀人诛心啊!此话大谬!”楚汉冷笑不已,声音仍是震动寰宇。 “何解?”刘备疑惑道。 “如你所言,咱们师兄把兖州打得只剩两个郡国了,如今我引军来防,你却说什么和平,说什么干戈玉帛,若是我不同意,倒显得是我要一战方休了,可道理是这样吗?一开始,公孙伯圭不来犯我,难道不可以吗?” “把牛羊的脖子割了一半,忽然说要改吃素,这难道不是伪善吗?” 刘备脸色铁青,便拱手道:“那昭寻便好自为之!” 愤然离去。 “玄德兄勿恼,我想兖州失落了这么多郡国,而平民并无伤亡,多半也是你的劝谏功劳,昭寻在此多谢了!” 楚汉说着,竟然真的微微躬身,然后才道:“何况,三年前若非你们三兄弟为我断后,楚昭寻或许早就被挫骨扬灰了!关二哥、张三哥也来了吗?” 关羽、张飞对视一眼,便出列道:“我二人皆在此处,昭寻有何见教?” 楚汉叹了口气,道:“哪里有什么见教?只是遥想二位兄长如此英勇,却在公孙伯圭此人手下,一为马弓手,一为步弓手,心中愤愤不平罢了!” 关张二人自然也是不忿,可是两军阵前,哪里能说什么抱怨的话语呢? 张飞便嚷嚷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岂能逞一时之快?” “张三哥说得极是,”楚汉望着城下的士兵,又感慨道:“只是被埋没的人才,何止你三兄弟啊!” 这话,张飞、关羽就不明白楚汉意有所指了,而是以为感慨时局艰难。 可刘备不由得望了望后方——经过昨夜,他自然知道楚汉和赵云,是有什么盟约的! 严纲早已听得不耐烦了,大叫道:“楚昭寻,若是还不受降,我白马义从便要踏平博阳城,休怪我无情了!” 楚汉此时已经想起,白马义从的统帅自然就是严纲,笑道:“严将军,你所站立的位置,是不是过于托大了?” 严纲哈哈大笑,道:“我看出博阳城是有埋伏的,所以早早勒马。我身在此处,难道还能中箭吗?” 众人皆是嗤笑,如严纲所言,此处已经远远超出了弓箭的射程。 “那可未必。” 楚汉仍是孤身一人站立城头,忽然从背后拿下一只巨大的黑弓来,拈弓搭箭,一气呵成! “嗖!” 一支弓箭去势甚急,竟然从严纲头顶掠过,余势不减,钉在了公孙瓒的大旗上! 严纲不禁骇然,望着楚汉和他奇异的黑弓,感慨道:“冀州利刃,果然名不虚传。若能捉拿此人,何愁冀州不破?” 众人皆是被楚汉的这一手强弓劲孥,震慑得说不出话来,而白马义从中有人叫嚣:“你楚将军的大名,天下皆知,可是世上有几人能如你一般,拉出如此强劲的弓箭?强弱悬殊,你仍是难免战死!” 楚汉放下被浦沅修补好的霸王弓,笑道:“你们白马义从,之所以强盛,多半也是白马神骏的功劳,难道我们就没有可以依仗的事物吗?” 他轻轻一挥手,城墙上瞬间出现了一排弩箭兵,对准了白马义从们! 若是楚汉拉出来一排壮士,或许严纲还会忌惮,可这弩箭嘛…… 严纲笃定,他所见过的弩箭,定然没有这么远的射程! “放!” 严纲来不及反应,身旁的人已经被弩箭射中,竟然闷哼一声,就已经死去。 箭雨不停歇地落在严纲所率领的队伍面前,步兵伤亡最重,白马义从们也多有死伤! “撤退!撤退!” 严纲嘶吼着,勒马回身,却眼见那片被他认为不可能有伏兵的小树林中,窜出八百布甲兵! 大军后营的公孙瓒原本十分紧张,此刻见到这八百布甲兵却哑然失笑道:“楚昭寻此人兵法如此疏漏,只知埋伏,却不知伏兵必须强而有力,方能出其不意吗?此等埋伏,与送死何异?” 楚汉此时,也下令将弩箭停止,大喊道:“公孙伯圭,你以白马义从闻名天下,今日我却让你见识,什么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军队!” “今日,斗兵,斗将,斗阵法,我都要让你心服口服,永世不敢迈出幽州半步!” 公孙瓒听了大怒,便骂道:“弱冠小儿,竟然口出狂言!好!我倒要看看,你这精心埋伏的八百人,如何破除我的白马义从!” 严纲自然也大怒,自己带领白马义从百战百胜,何时受过如此蔑视? 既然楚汉的弩箭已经停了,便好整以暇地调遣白马义从站在前列。 他望着眼前的陌生将领,怒道:“来将还不报上姓名?” 只见一人气质冷冽,肃然道: “凉州麹义,带领八百先登死士,特来拜会白马义从!” 第14章 声震博阳城(中) 麹义此人,其实并不是楚汉的正规编制。 说起来,二人有种合作伙伴的关系,麹义不只是楚汉的葡萄酒生意的护送队长,更是楚汉所任命的品酒人、取材人、销售人…… 当然,与麹义的报酬也是十分丰厚的。 楚汉认为,很值。 麹义此人原本就是骄傲的性格,在凉州也有一定声望,自从成为了楚昭寻的代言人,奔走于中原和塞外两地以后,便自发地召集了一支军队。 由于这些年来凉州战乱颇多,麹义的思路便是这队人马,一定要对凉州的铁骑有着无可比拟的压制作用! 这便是先登营的雏形了。 这样的想法,麹义在韩福手下效力时就思虑多时,只是碍于技术的原因,难以实现。 那障碍,自然就是弓弩技术的落后! 对战羌人骑兵,最好的办法不是绊马索,不是长枪大盾,而是弩箭! 可是以麹义的社会能量,所能获取的弩箭在数量和精良程度上,都难以达到与西凉铁骑一战的程度! 而契机便是,楚汉与浦沅合作制造的连环弩、火药弩,在经过这些年的版本更新后,变得小巧而易用,完全可以用在对敌猛攻上了! 只是麹义十分忐忑,如此精良的武器,若是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务必会引起多方注意,楚汉此人难道会无偿将此物送给自己吗? 没想到,他给了。 而且只问了一句话:“要多少?” 麹义又喜又愁,喜的是,凭借这些弩箭,以及自己多年来对骑兵的分析,对训练的推敲,自己定然可以打造出一支所向披靡的部队,进而成为一代名将,流传百世! 愁的是,这件事足以奠定楚汉对他的恩情,自己再难置身事外了! 因此,参加了楚汉婚礼的麹义,在听说兖州战乱之后,自告奋勇地带领先登营来到战场! 而楚汉则是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麹义的请求。 无他,因为对手是公孙瓒,他最足以称道的,便是名震天下的白马义从了! 而另一个时空中,正是麹义以八百先登死士,将公孙瓒打了个落花流水,成为脍炙人口的河北四庭柱中的那一柱! 如此阴差阳错,实在令楚汉拒绝不得。 而此时,楚汉望着城楼下的形势,对张辽道:“领五千人,从城门杀出去,做麹义的接应!” 张辽领命,而褚飞燕看了楚汉一眼,笑道:“如今你统领大军,调度自如,可是比三年前进步神速了!” 楚汉淡淡一笑,道:“这三年,我也并没有闲着。尽管也没有四处扩张地盘,但为的便是一鸣惊人!” “好一个一鸣惊人!”褚飞燕抚掌大笑,“这几日我们已经将黑山军收编到了一处,你足足放弃了五个郡国!” “留给他们毫无防守的郡国自然还是有好处的。”楚汉笑道:“你看城楼下,公孙瓒趾高气昂的模样,恐怕还不相信今日将会大败而归!” 褚飞燕一笑置之,静静望着城楼下的白马义从,正要对麹义的先登营发起冲锋了! “凉州麹义,无名之辈罢了!”严纲大笑道:“莫说我以多欺少,你这八百布甲兵,我取五百白马义从,必克之!” 麹义歪嘴一笑,道:“试试便知!” “上!” 严纲一声令下,果然领了五百白马义从,向麹义冲来! 辽西白马,天下闻名,果然气势逼人,只见严纲手中挥舞着梨花开山斧,举重若轻,胯下白马犹如御风而来! “举盾!”麹义大喝道。 只见先头五百布甲兵,将巨大的圆盾举在自己头顶,然后,在众人的瞩目下,竟然俯身藏于圆盾之下! “哈哈哈哈哈!”严纲见状也是大笑(不怕咬着舌头),“你想躲在盾牌下面,不被我的马蹄踩死吗?” 麹义仍然镇定,不喜不怒,而是慢慢地挥了挥手! 只见后排三百布甲兵,从背后拿出弩箭,对准了白马义从! 严纲见状大骇,他已经见识过了楚汉方所用的弩箭,精良程度远远超出想象,若是麹义所用的弩箭如出一辙…… 说句公道话也不能怪严纲指挥不力,汉时的弩箭一般比较笨重,布甲兵们身上一目了然,他无论如何想不到,楚汉与浦沅合作制造的连环弩竟然如此小巧! “伏低身子,冲杀过去!” 严纲后退不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指挥义从们快马加鞭,将这么区区八百布甲兵斩于马下! 白马们奔跑得更加快了,而弩箭,也如死神的镰刀,在白马义从的头顶划过! 严纲眯着眼睛,只看见漫天的箭雨落在身旁,这弩箭看似小巧,但威力实在不容小觑,更致命的是,它的换弹速度实在太快了! 义从惨叫,白马长嘶! 弩箭射了一轮,白马义从已经死伤过百,剩下四百人倒是士气大振,愤怒使他们不顾一切! 而麹义此时已经下令,弓弩手们收起武器,向后方撤退,回到了树林中去! “受死吧!” 严纲狞笑不止,眼见马蹄就要踩在先登营的盾牌上,他可以想象到是怎样一副血肉模糊的情景…… 就在此时,麹义忽然大喊一声,也不知是什么内容,那些匍匐于盾牌之下的士兵忽然高高跃起,手中提着弯刀,向白马义从们砍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莫说是临阵中的严纲与白马义从,便是观战的公孙瓒、刘关张等人,也不由得惊叹! 先登营用兵之险,令人震撼! 骑兵对战步兵,往往处于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白马义从自然也如此! 可这些先登死士,猝然跳起,白马义从们即使瞬间调整目光,手中的长枪也扭转不过来! 再者,即使二者同时发难,先登营手中的弯刀,也比那些长枪更快! 一寸长,一寸强,自然不假,可是一寸短,一寸疾! 只见先登营死士一跃而起,砍下白马义从的头颅无数,若是一刀没砍中的,也趁着白马义从惶恐之际,便将马脚砍断,待马上骑士跌落在地,然后乱刀砍死了! 可是此法只能出其不意,果然,白马义从凭借着高超的个人素质,位于队伍后段的白马义从,频频发难,将先登营死士杀了不少! 这便是骑兵对抗步兵,天然的优势! 此时,树林中又杀出一队人马! 不对…… 是三百弩箭手,驱驰着大约五百匹马,向此处行来! 这先登营与羌人作战最多,凉州铁骑的声名,并不逊色于辽西白马义从,久而久之,先登营自然个个马术精通! 一人驱赶十匹马,又何在话下? 只见先登营纷纷上马,也是狞笑着冲杀过来,仿佛同伴的死亡丝毫没有影响他们。 短兵相接,白马义从毕竟伤亡于箭雨与先登营猝然跳砍的人数不少,此刻竟然被先登营合围,一片哀嚎不止! “白马义从……真的输了!” 公孙瓒喃喃叹道,一旁的公孙范却急道:“兄长,我们还不出兵吗?” “自然要出!” 公孙瓒面上一片狠厉之色,便挥动佩剑,又是一万大军向战场冲来! 若是这一万大军与先头部队汇合,那这八百先登营死士,可真就是死士了! 而先锋部队的后部,也是如梦初醒,刘备、关羽、张飞还是见机快的,立刻领着各自的小队冲杀,去接应那五百白马义从! 但他们已经应接不暇了,因为张辽所领的五千人已经来到了十丈左右的地方,为的就是截杀先锋部队的残部! 此时从南到北,布局如下:公孙瓒的一万后援部队、先登营死士、白马义从、张辽率领的五千人、先锋部队残部、博阳城楼。 竟然没有一支军队,是不被敌人包夹的! 可是公孙瓒的部队,实在是乱成了一锅粥,唯有那一万后援部队,还纵马疾驰着,向着先登营奔去! 但先登营竟然回过头来,弩箭齐发,大大打乱了公孙瓒的阵脚! 众人识得弩箭厉害,公孙瓒又是身先士卒的,此时不免后撤,一万大军顿时首尾不能相顾,混乱不堪! 城门大开,又是两支军队,一左一右,似乎要合围先锋部队! “不好!”刘备见状大喊道:“定是楚昭寻亲自领兵来攻,二弟,三弟,若是有突围的良机,定然不要管我!” 关张二人大怒,道:“难道因为楚昭寻,便要毁坏我们三兄弟的桃园誓言吗?大哥未免太折辱我二人了!” 刘备来不及解释,他三人救过楚昭寻一命,自己定然不会死于今日的! 令人惊讶的是,两支部队并未合围距离最近的先锋部队,而是从两翼直接越了过去,颇有些过家门而不入的模样! 左翼部队的领袖,是一个左手执短戟,右手执长戟的大汉,赫然便是典韦! 而右翼部队的领袖,是一位手执长枪,模样英武的将军,自然就是张郃! 二人一左一右,几乎转瞬之间,便来到了先登营两侧。 “停!” 麹义大喝一声,弩箭便已停止。 公孙瓒见箭矢停止,压力减轻,正要鼓噪一番,却看见敌人此时严阵以待,两侧分别挂着“张”、“典”的大旗,不由得一愣。 而典韦大笑着,递给麹义一样物事,道:“麹将军,刚才那一战,足以名震天下了!” 麹义一笑,立刻展开此物,托士兵扬起。 公孙瓒眼睁睁地看着,一面写着“麹”的旗帜,缓缓升起! 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在博阳城的下方,城门第三次开启,一面新的旗帜出现了。 公孙瓒望着那面写着“楚”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忽然想到了昨夜刘玄德的那句话。 “君岂不见袁氏双雄,今已形单影只乎?” 第15章 声震博阳城(下) 这里必须澄清一个事实。 那就是楚汉在天下人的心目中,究竟是怎样一个形象? 少年诛宦的英雄? 毒杀先帝的罪人? 听调不听宣的狂生? 这些都是正确的,但自始至终,楚汉最响亮的名头便只有一个。 未及弱冠,而天下无双的名刀! 而且是被三公九卿、十常侍、何进与何太后,乃至先帝刘宏亲自认证的名刀利刃! 这是什么含金量? 士族、阉人、外戚、帝王…… 所以不管吕布此刻究竟弄出了什么名堂,或者江东猛虎孙坚又有什么战绩可以称道,但天下人的心目中,说起英勇武将,必然想到的是楚昭寻! 即使在袁绍诬陷——甚至是不是诬陷,也很模糊——他为弑君的罪人后,这份敬畏也没有改变! 因此,当楚昭寻的旗帜出现在大军阵前,所蕴含的精神意义,似乎应该高于实质意义的。 也因此,先锋军感到了某种恐惧! “哈,三年了!”楚汉拔出青釭剑,大笑不已,“今天,似乎可以好好打一场!” 而在城头掠阵的褚飞燕则饶有兴致地望着楚汉,他毕竟经验老道,也能看出楚汉的力量并非来源于他的自身,而是应该和自己,或是张牛角一样,来源于某种奇异的药物。 这已经是他想象力的极限了。 但经过再三询问,楚汉也拍胸脯保证了,绝无生命危险以后,褚飞燕也就置之不理了。 他只知道,楚汉,很强。 楚汉率领了一千人,都是骑兵,在楚汉一声令下后,便径直向先锋部队冲去! “杀!!” 声音震天,楚汉更是一马当先! 只见他不断催动着胯下坐骑,手执青釭剑,背负霸王弓,一往无前的架势,实在令人胆寒! “捉拿楚昭寻!”公孙伯圭在后阵大喊,也不知前方能否听见,“赏金一百!” 似乎不用公孙瓒如此强调,待楚汉出阵以后,先锋军的眼中已经没有别人了! 既是知道捉拿此人必有重赏,更是由于,英勇为天下冠的少年就在眼前,怎能不涌起热血? 边郡武人,从来就没有怂过,士兵如潮水一般向楚汉涌来,惊得身后的随从大喊:“楚将军!莫要冲得太过靠前!” 楚汉回头一笑,道:“你们看清楚了,小子们!” 也不管自己的年纪是不是比别人小,楚汉便张狂笑着。 “因为这一剑,很快!” 话音未落,楚汉早已回头,青釭剑出鞘,将面前一人斩于马下! 甚至,剑刃出鞘的声音,与那人的惨叫声,几乎是同一瞬间发生的! 辽西军一愣,接着又不顾死活地冲杀,以为死去的同僚只是学艺不精。 自己,应当与此人,没有那样大的差距的! 楚汉见状,不由得嘴角一勾,大笑道:“你们今日之死,不仅是由于主将的愚蠢,而且是因为,你们一生都盘踞在幽州,天下之大,你们根本没有见识过!” 只见楚汉索性松开缰绳,一手执着剑柄,一手执着剑鞘,竟然有雌雄双股剑的风范,却是大开大合,毫无取巧之意! 剑锋所指,人头落地,剑鞘所指,血肉模糊! 楚汉浑身是血,而他所到之处,更是一片血雨! 褚飞燕在城楼上看得十分欣慰。 “小子,比三年前出手利落了啊!” 三年前,楚汉杀人之前,甚至还会劝谏敌人一番,无可奈何之际,才会下死手! 而此时,褚飞燕见楚汉当机立断,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置人于死地的机会,才明白三年前的洛都之行,给楚汉带来的究竟是怎样的改变! 对敌无力,便是自断后路,楚汉终于领悟到了。 在楚汉势若疯虎的进攻下,几乎所有辽西军,以及白马义从,都在转瞬之间被杀,毫不留情! 此时辽西军才开始骚动起来,众人惊惧中,甚至还纷纷后退! 可是身后又有张辽,虽然不及楚汉,但同样是万夫不当之勇,而且熟通兵法,进退自如! 唯一的希望,便是公孙瓒的主力部队,能够与先锋部队汇合! 可是公孙瓒此时也叫苦不迭,先是被先登营的弩箭射了一通,然后又遇上典韦与张郃两名当世名将,他手下大将又未倾巢而出,不得已自己上阵吧,典韦一短戟下来,险些膀子都飞了…… 此时,楚汉深入先锋部队,杀得兴起,一抬头,却愣住了。 只见刘关张三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楚汉舔了舔嘴唇,笑道:“真是……该说是凑巧,还是不巧呢……” “多说无益……”刘备扬眉道:“各为其主,难道还有什么争论吗?” 楚汉点了点头,道:“请玄德兄先请。” “你楚昭寻乃是天下利刃,纵然胜之不武,也要我们兄弟三人一起上才是。” 听着刘备脸不红气不喘的无耻说辞,楚汉竟然有些骄傲。 我这是什么待遇? 虎牢关吕布的待遇啊! 群殴本是可耻行径,却因为对手是我,而变得合理起来! 楚汉大笑道:“那便来吧!桃园三杰齐上,楚某何惧?” 刘备亮出兵刃,身后关羽、张飞又是精神振奋,又是暗自羞愧。 怎么会到今日这步田地的? 只见三人轮番挥舞武器,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楚汉的周遭旋转,雌雄双股剑出其不意,丈八蛇矛一往无前,青龙偃月刀如天神下凡…… 但却无法打落楚汉手中的青釭剑! 事实上,若非楚汉有意防水,早在第四回合,就可以一把将刘备抓过来,在第九回合,便足以将张飞的双手削断,第十回合,就足以将关羽的武器从中砍断! 如此打了三十回合,刘关张三人早就疲惫不堪,因为楚汉的每一剑,都似乎有千钧重压,竟然比开山斧、梨花刀什么的还要沉重! 举重若轻已是武艺惊人,而举轻若重…… 天下能有几人? “三位,就到此为止了!” 楚汉忽然一声大喝,猝然发难,剑鞘一甩,将刘备击落下马,关张二人大惊,楚汉随即一剑顶住关羽的咽喉,又一手握住张飞的丈八蛇矛! 身后掠阵的张辽见状,立刻大叫:“来人!将三人绑了!” 众士兵本还醉心于楚汉的英勇表现,此时如梦初醒,立刻着手将三人束缚起来! “得罪!”楚汉拱了拱手,又跃上马背,向前线一路砍杀过去! 刘关张三人被俘虏,而先锋部队此时,已经全部阵亡! 公孙瓒见情势危急,眼见楚汉便带领人马冲杀过来,便高吼着撤退…… 而就在此时,张郃、典韦二人冲杀在前,见辽西军军心涣散,便摇旗呐喊,又是一波强有力的猛攻! 公孙瓒回马不及,加上辽西郡步伐散乱,竟然因为拥挤而停滞不前,麹义纵马疾驰,竟然一手将公孙瓒擒住! 大概,这就是主公亲征的弊端了吧! 可惜严纲已经在刚刚的战役中死去,而公孙瓒带来的大将,也只剩下公孙范而已! 在这一刻,公孙范不是没有想过置之不理,自己班师回到辽西,掌权公孙氏的! 只是转念间,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公孙氏,可以没有公孙范,但不可以没有公孙伯圭! 于是咬牙挺枪直上,杀出一条血路,却被张郃拦下! 二人正打得难解难分,而麹义今日实在风光无限,虽然先登营死士伤亡过半,但只要自己的名号打响了,何愁不能招募到新人? 杀了白马义从统帅严纲,又活捉白马将军,这还不能使他声震博阳城吗? 麹义满心激动,正要将公孙伯圭交给迎上来的楚汉以及张辽…… 忽然,辽西军中冲出一人一马,马非白马,色泽黯淡,一看便知是庸马。 而马上之人,则手提长枪,向麹义追去! 他快马加鞭,仍嫌不够,竟然用弓箭戳着马的臀部,令马吃痛,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而楚汉望着此人,不由得眯起眼睛。 公孙范此时已经招架不住张郃的攻势,而见到此人也是一愣: “这是军中何人?为何我竟然看着面生?” 可此人却毫不犹疑,挺枪向张郃刺去! 张郃不防此人枪法竟然如此精妙,连忙一枪逼退公孙范,然后回枪来挡。 没成想此人只是虚招,只见他一矮身子,竟然从张郃的枪杆之下突破,继续向麹义追击! 张郃一愣,随即大喊:“恶来!此人枪法如神,快去拦他!” 典韦默不吭声,早已挺着长戟,向此人攻去。 只见那人一咬牙,便一枪荡开了典韦的长戟,接着枪杆一扫,竟然枪矛对准自己,枪杆对准典韦,又是迎头一击! 典韦大惊,他虽然知道对方是用巧劲化解开了自己的攻势,论力气,是比不过自己的。 可是这诡异的攻势,直令典韦招架不住,便慌乱中举起短戟,将枪杆顶住! 那人却借着这短戟的推力,继续向前奔去,典韦方知上当,拍马来追! 一众士兵慌忙拦截,此人却杀得兴起,如虎入羊群,一杆枪上下翩飞,出神入化,将士兵挑于马下不说,还时不时地回身射箭,减缓典韦的速度! 此时典韦再也不敢大意,可是此人在乱军阵中,自己又怎能射箭? 若是一箭不中,岂不是误伤了自己人? 只得咬牙继续追赶。 此人纵然马不快,可是连番催动,竟然已经赶上了麹义! 公孙瓒也是不识得此人姓名,只知道大喊:“将军救我!” 那人不由得心中苦笑:“我何尝是个将军了?只是毕竟于你麾下做事,一尽主臣之情罢了!” 眼神又凌厉起来,一箭射中了麹义的马腿! 麹义到底是精通马术的,胯下坐骑无法维持平衡,他竟然举着公孙瓒,猛然起身,竟然在马背上站立了那么一会儿,然后纵跃落地! 众人还来不及为麹义的临危不乱而喝彩,一支冷冰冰的枪头便向麹义袭来! 麹义的喉咙几乎感受得到那枪头的寒意,闭目待死,心中不甘。 “若天要亡我,又何苦让我今日留名?” 噹! 只听金铁交击之声,竟然是楚昭寻用青釭剑,挡住了那人的枪矛! 那人见到楚汉,眼神复杂,但也不敢恋战,将公孙瓒抓到马背上,回马便逃! 此时他要面对的,是典韦与张郃的夹击,和兖州军的追击! 何况他的身后,还有楚昭寻、张文远这等名将! 好在公孙范重新召回了军队,赶来相救! 只见此人一咬牙,竟然下马步战,便走边退,大吼道:“主公快走!” 公孙瓒此时早就心胆俱裂,哪里还用此人提醒? 立刻拍马离去,还躲过了几下枪刺! 而公孙范也下令放一波箭,为公孙瓒开道! “岂能放你?” 张郃大吼一声,手中兵刃不停,招招致命! 可公孙瓒此时如有神助,或者他本来也算得上一位中等武将,回击几次,竟然与张郃打得难解难分! 典韦拍马赶来,却险些被一支箭矢射中,大怒回头望去,只见那名救主的骑士已经披头散发,正和围攻他的士兵缠斗在一处! 公孙范终于突破重围,眼见就要与公孙瓒汇合了! 张辽见状,马上拈弓搭箭,便是要公孙瓒死于此处,也不能功亏一篑! 而马匹却猛然受惊,张辽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支长枪穿透了马匹的后足,再定睛望去,那名骑士此刻手无寸铁,竟然将活命的依仗丢出,来确保公孙瓒逃脱! 经过这么一耽搁,果然公孙瓒逃出生天,那骑士见状,似乎浑身脱力,但仍然屹立不倒,凛然如天神! 众人此刻围住了他,正当张辽下令要将此人一并绑了之时,楚汉挥手拦住,下马问道: “当世虎将,自然应当青史有名!敢问阁下姓名!” 这个问题,便是公孙瓒也是极想知道的! 他自忖并未对此人有所印象,定然是职位极低,且没有得到过什么赏赐的人。 而这样的人,竟然可以为自己单骑深入千军,舍命相救吗? 只见那人吐了一口浊气,望着楚汉,凛然道: “常山……赵子龙!” 第16章 三年之约 楚汉这明知故问,也只是为众人引荐罢了! 果然,此言一出,张郃、典韦、张辽等人立刻望向楚汉,面露惊讶。 此人,就是主公的结义兄长,常山赵子龙? 他……他的确是名不虚传啊! 赵云环视四周,淡淡道:“你的兵,很厉害!” 楚汉早已下马,此刻上前道:“大哥!你刚才已经还了公孙瓒一条命,还不能履约吗?” 冀州军或是兖州军,听到楚汉对赵云的称谓,尽皆失色! “大哥?此人是主公的大哥?为何在公孙瓒那里效命?” 赵云深深看了楚汉一眼,笑道:“不错!我还了他一条命,但若是你方才来攻,我此刻焉有命在?所以,还是你放了他一命,只是为了能履约罢了!” “何必算得那样清楚?”楚汉叹道:“大哥方才,不也没有伤我这些大将吗?而且以你的枪法,若是下了死手,我的士卒定然会死伤更多吧!” 赵云默然,忽然抬头道:“你似乎练了剑法?” 楚汉点了点头:“虽然还是不成样子,但已经比三年前,与大哥相遇时好得多了!” “你我再比一场如何?” 楚汉一愣,望着赵云满是血污的脸,笑道:“善!” 众人摸不着头脑,此刻战事方歇,不去追击公孙瓒也就罢了,何苦在战场上比什么武艺呢? 可在楚汉心中,这件事实在重要,毕竟为了这个约定,他也是走了很长的路啊! “文远!”楚汉叫道:“把枪给我大哥吧!” 张辽心中也敬佩赵云武艺,便下马将枪矛拔出,递给赵云。 赵云见张辽未及弱冠,已是英勇异常,不由得赞道:“昭寻,你到底是招募了许多好汉!” “文远并非主公招募!”张辽肃然道:“乃是目睹洛都倒行逆施,而我主少年英雄,义薄云天,足以力挽狂澜,蒙主公不弃,自愿跟随主公罢了!” “这孩子,真实诚啊!”楚汉眉花眼笑。 “洛都倒行逆施吗……”赵云接过枪支,喃喃道。 这些年来的蛰伏,似乎令他错过了许多。 拄着枪起身,赵云擦了擦眼皮上的血污,道:“来吧,楚贤弟!” 楚汉见赵云此时神色肃然,不似作伪,似乎仍对加入自己有所疑虑。 “好的,兄长!” 楚汉一下子亮出青釭剑,气度端严,与三年前笨手笨脚,空有一身蛮力的模样,的确不同了! 赵云微微一笑,一枪刺出,尽管身受重伤,仍然如蛟龙出海,令人胆寒! 楚汉一剑挡格之下,赵云又极快地变招,枪头旋转,要将楚汉的青釭剑带出去! “三年前,已经用过了!”楚汉大笑一声,青釭剑如同生根,赵云的枪丝毫没有动摇它,反而因为相互作用力荡开了自己。 赵云应变奇速,竟然一脚踢在枪杆,又重新调整了枪头的位置,直冲楚汉咽喉而去! 众人一阵惊呼,典韦更是掏出短戟! “如有惊扰者,军法处置!” 楚汉一声大喝,便将典韦制止了,他则猛地一个铁板桥,枪头从头顶擦过! “好!”赵云也是豪兴大发,在公孙瓒的军中,又有谁能和他过招到这种地步? 只见他变刺为劈,凌空下击,眼见便要得手! 噹! 楚汉急忙将青釭剑横在自己眼前,两种兵刃交击产生的火星,几乎蹦到了楚汉眼中! 赵云知道自己的力气,定然比不过楚汉,便上前两步,一脚向楚汉的手腕踢去! 楚汉单手举剑,一手抓住了赵云的脚踝,用力一拧! 赵云借力使力,身体翻转起来,消除了楚汉的力道,又收枪撤步,楚汉也趁机站直身子,向赵云的后背刺出一剑! 赵云听声辨位,竟然不回头,只是将枪杆架在后背,便挡住了楚汉的一击! 而楚汉并未停手,手中的青釭剑如金蛇狂舞,不停在赵云的背后刺击! 赵云竟然将枪杆旋转起来,但听碰撞之声不绝,他也回转身来,猛然一刺! 这一招并不简单,便是赵云的杀招之一,回马枪! 青釭剑毕竟短,两人同时刺击,定然是赵云先将枪矛刺入楚汉的胸膛,此种情景,与麹义的先登营以短刀快过长枪,又是不同! 楚汉识得厉害,只是剑法终究不能与赵云浸淫二十年的枪法相比,情急之下,忽然伸手去抓! 他一身兼负甲虫之力的护甲,蜥蜴之力的再生,纵然受到什么伤,也会很快痊愈的! 所以即使被赵云的枪杆磨得血肉模糊也没关系! 可楚汉还是低估了赵云的回马枪之力度,喉咙还是被枪矛刺中,流出了血! 众人一阵惊呼,好在楚汉也握住了枪杆! 只见他青筋暴起,枪杆已经不能再向前一寸,而楚汉的青釭剑,不知何时,已经倒转了剑柄,触碰了一下赵云的心口! 赵云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汉,这一枪他本来就要擦破楚汉的喉咙之后立刻收手,没想到,竟然被楚汉防住了! 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放水! 楚汉大吼一声,手腕加力,忽然将赵云的枪柄折断,而后气喘吁吁地说: “你输了!” 赵云见状,便将手中的断枪一扔,拜伏道:“赵子龙,愿随主公左右!” 楚汉坦然受了赵云一拜,待众人欢呼声止歇,才连忙扶起赵云,道:“大哥,你我虽为主臣,但仍是兄弟!” 赵云一笑:“我明白的。” 楚汉这才松了口气,其实在这个世上,赵云在楚汉的心中,与张郃、张辽、赵长风、典韦这些常伴他左右的兄弟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 甚至此战,楚汉十分担心赵云有什么意外发生! 自己的处境过于尴尬,以至于就算出手相助,也显得怪异! “恶来,传令,将我准备的物事呈上!” 典韦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怪不得!” 这才急匆匆向城楼行去! 赵云一头雾水,不多时,典韦归来,手中拿着的,是一杆通体雪白的银枪,赵云一眼便知,此枪绝非凡品! “这是……” 赵云望着楚汉。 “请兄长试试。”楚汉笑着将枪递给了赵云。 赵云也不推辞,当下就舞了起来,只见枪花胜雪,人若游龙,众人不由得都喝起彩来! 一套枪法过后,赵云已经是满脸喜色,道:“贤弟哪里来的好兵刃?枪身坚韧,矛头锋利,长短、粗细都是恰到好处!” 楚汉笑道:“兄长喜欢就好!还有……” 随即,楚汉解开腰间的佩剑,双手呈上! “这把青釭剑,陪伴我已经三年,但在第一眼见到它时,我便以为,这是最适合兄长的兵刃!” 刚刚投降,便得到两把新的兵刃,还都是天下神兵! 赵云知道此时推辞,无异于辜负了楚汉的一番心意,便伸手接过,肃然道:“贤弟……不,主公一番心意,赵子龙收下了!定不负今日恩情!” 楚汉潇洒一挥手,道:“文远何在?” “末将在!”张辽拱手应道。 “你不要再做儁乂的副手了,领五千人,做我的左先锋吧!” 张辽大喜,道:“多谢主公!” “子龙!”楚汉肃然道。 “末将在!”赵云拱手应和。 “你虽是我结义兄长,但若是徇私枉法,废了军中法度,将你提升至将军位,定然令人寒心!可你武艺绝伦,今日在场的诸位,也都是见证!” 楚汉环顾四周,见无人反对,便道:“是以,任命你为后卫军统领,你可满意?” “听候主公差遣!”赵云领命。 城楼上的徐庶笑道:“说了一堆理由,还是想让他结义大哥,好好养伤嘛!” 戏志才也摇头笑道:“主公为了这常山赵子龙,也的确是煞费苦心了!” “可是,谁又能说不值得呢?”田丰微笑。 楚汉转过身来,眯起眼睛:“三位兄长,可还留下喝一杯酒吗?” 只见刘关张三人早已被楚汉下令松绑,站在此处却不免有些尴尬。 “不了,多谢昭寻好意!”刘备拱手道,“败军之将,蒙恩不杀,也没有脸面再回到白马将军处了。请赐予我们兄弟三弟马匹,自谋前程吧!” “玄德兄。”楚汉上前握住了刘备的手,“关、张二位哥哥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汉,为何……为何不能在我麾下谋事呢?” 刘备望了他一眼,轻声道:“备资质愚钝,于天下大势,其实看得并不分明。但先帝遗诏,自然遵守!” “先帝遗诏?”楚汉一愣,然后狂笑道:“怎么,玄德到底是怀疑我毒杀皇帝么?” “否!袁本初此人道貌岸然,并非英雄之人,我刘玄德怎会相信?” 刘备凛然道:“只是先帝叮嘱我,若是有朝一日,你楚昭寻意欲篡夺汉室,我可登高一呼,群起而攻之!” 他说话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一震。 而刘备身居万军阵前,竟然临危不乱,口齿清晰,说出要将楚汉群起攻之的话语,实在令人敬佩。 楚汉哈哈大笑:“昔日白马之盟,难道只针对我楚某人了么?” 便着人准备马匹,又送了金银布帛,送三兄弟离去。 “主公,为何不留下……总是个祸患。”张郃在一旁谏言道。 “不必了。”楚汉淡淡道:“此人能将先帝遗诏,堂皇说出,自然就是看准了,在听过先帝遗诏以后,若是我动手杀他,便是心虚,便是獐头鼠目之辈了!” 张郃点了点头:“或许也有这个原因。但此等言语,说出去也只是流言罢了,又有多大的约束力呢?” “是啊。”楚汉叹道:“是他把我看得太小了。” “他毕竟救过我一命,我又怎会逼迫他们三人入我麾下呢?何必撕破脸皮,以求不与我同行呢?” 楚汉摇着头,偕同赵云等人,向博阳城走去。 第17章 兵行如火 博阳城一战,彻底终止了辽西军的猛烈攻势,公孙瓒连退七十里,等待大军汇合。 营帐中,他焦躁地走来走去,忽然拍案大怒:“今日不但折损了严纲一员大将,白马侍从,全军覆没,末了那位忠心护主的将军,还下落不明……” 公孙范在一旁惶恐地听着,此时上前道:“兄长,那人的名字愚弟已经查到了,是常山人,名为赵子龙。已经来了三年多了……” “如此良将,为何无人向我引荐?”公孙瓒大怒不止,“难道我军,还有互相猜忌,打压贤良的作风吗?” 公孙范却答不出了。 “阿范,如今的形势,你有什么计较?”公孙瓒略微平静了些,便向公孙范请教。 “兄长,我们深入兖州,一路顺遂,今日虽败,也不至于万劫不复,我倒有一出计策。”公孙范恭敬道。 “哦?”公孙瓒眼睛一亮,道:“阿范速速讲来!” 公孙范见营帐无人,便道:“兄长,我们与楚昭寻,有何相似之处?” “相似之处?”公孙瓒想了想,道:“大约都是不被朝廷重用吧?提它作甚?” “非也。而是如今,我们都在异乡作战,最关键的粮草,将会成为左右这场战局的关键!” 公孙范信誓旦旦地说着,倒让公孙瓒刮目相看起来。 “阿范,咱们辽西多的是骑马射箭的武人,但有智谋者,着实不多。今日,你倒令我讶异了!” 公孙范矜持地笑笑,而他的兄长已经激动地在营帐中踱起步子来。 “我们其实有兖州牧张邈来提供补给,倒是并不短促物资,而楚昭寻嘛……嘿嘿,虽然驻扎了许多军队在兖州,但张邈的眼皮子下面,如何会给他机会,令他屯粮呢?所带的粮草,定然在某处安置!” “近几日晚间无云,定然是一等一的好天气,待我们烧掉敌人粮草,此战,何愁不胜!” 公孙范笃定地点了点头,兄弟俩相视大笑,连此刻自己从幽州调动的军队尚未来到,也觉得胜券在握了! 而此时楚汉则在博阳城上,与众人一齐研习战局形势。 “三位先生。”楚汉一脸苦笑,“我其实对天下谋士也算知晓不少,你们三位站立于此处,怎么也是一流智囊团了,如何却没有什么计策呀?” 田丰、戏志才、徐庶面色严肃,道:“主公,若是今日将公孙瓒活捉,我们便是占尽了舍弃七个州郡换来的优势,例如辽西军军心涣散,大将未出,可是如今……” 楚汉默然,良久才道:“我没有下令追击,的确是莫大的过失。三位先生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尽数说了便是。” “如此,倒是有一条计策。”田丰上前道:“主公可知道,如今两军对垒,最紧要的是什么物事?” “田先生何必让我献丑?”楚汉笑道:“以我之浅见,也无非是粮草罢了!大军出征,没有后继补给,多半如此。” “主公说得不错,我军与辽西军,都是出征在外,只是……” 楚汉抢断了田丰的发言,道:“只是张邈那个老小子,多半会给辽西郡提供补给,所以粮草倒不是敌人的忧虑所在。” “然也。”田丰微笑道:“主公倒是颇有远见。为今之计,我以为,以粮草之事可行!” 楚汉一愣,恍然道:“田先生是要以粮草作为诱饵,引辽西郡来抢夺?” “正是!”田丰肃然道。 楚汉忽然想到一个典故来,兴奋道:“以粮草做诱饵,又以什么来攻呢?” 田丰刚要回答,楚汉打断道:“我们不如在掌心都写一个字,然后互相印证,如何?” 三位谋士面面相觑,但见主公如此兴奋,倒也不忍心拂了他的兴致,便拿出笔墨,书写起来。 “写好了吗?”楚汉胸有成竹,笑嘻嘻地道。 三位谋士点点头,与楚汉一起摊开,望着上面的字,楚汉便哈哈大笑起来: “英雄所见略同!幸甚至哉!” 只见四人的掌心中,都写着一个[火]字。 田丰皱眉望着楚汉,道:“粮草之事,自然是用火攻了,主公为何如此兴奋?” 妈的,真没情调。 楚汉老脸一红,尴尬地咳了两声,便道:“既然如此,请三位军师讲讲,这火攻之计,如何实施呀?” 戏志才拱手道:“主公,昔日曾在真定府见识过火药弩的威力,请问其中的火药,是否大量携带了?” 楚汉意味深长地望了戏志才一眼,笑道:“那么……就只需要将公孙伯圭,引入我们的粮草仓了。” 此时,三位军师才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三日后,辽西军大营。 公孙瓒踱步不止,忽然喊道:“去请范将军入营中谈话!” 不多时,公孙范果然掀开帘子,拱手道:“兄长唤我何事?” “可曾探访到敌军的粮仓位置?”公孙瓒忧心如焚。 “尚未探访得到。”公孙范有些无奈,道:“敌军闭城不出,便是想抓几个俘虏相问,也是不得。” “如此一条妙计,难道又要荒废于此吗?”公孙瓒大怒,此时他的幽州军,大约也快到了。 恰在此时,账外有人来报:“公孙将军!有辽西子弟,从楚昭寻的手中逃脱,已经回到大营!” 公孙瓒闻言,精神一振,道:“莫不是那位赵子龙?” 公孙范也是见识过赵云的英勇的,也不由得兴奋,出去查看。 只见此人一脸风尘之色,竟然还是一个稚童模样,但却并不面熟。 “你……”公孙瓒不由得狐疑道,“你是何人?” 此人满面悲苦,道:“主公只知白马义从,何知我们这群提枪拎刀的士族呢?我历经千辛万苦,从楚昭寻那狗贼处逃脱,难道还要遭受主公的猜忌吗?” 说罢,转身便走。 公孙范见他走得坚决,倒也不好说什么狠话,便拉住道:“站住!主公手下士卒数万,哪里记得请每个人的样貌?你之前是在谁手下效命的?” 那人道:“我之前在刘玄德手下效力,与常山赵子龙,乃是同乡!” 公孙瓒此刻听到赵子龙的名字,便如遭雷击,道:“那子龙何在?此人救我性命,应当重赏!” 那人忽然泪流满面,道:“子龙已经死于万军阵中,焉能与主公相见?若是主公心中并无偏见,也多注意除去白马义从之外的旁人,赵子龙焉能饮恨而终?” 这话虽然冒犯,但毕竟说到了公孙瓒的心坎里,他也无比悔恨,倘若早知道赵云乃是万夫不当之勇,哪里会不重用呢? 如此,公孙瓒便咬牙道:“那我便信你了!请问你的名字?” “贱名王修!”那人道,“不曾有字!” “好,王修。”公孙瓒微微笑着,“你虽然年幼,倒也颇有血性,你既然在楚昭寻哪里足足待了几日才逃脱,可知道他们粮仓何在?” 王修的眼睛一眨不眨,大声道: “若主公愿往,修自然前方带路!” 第18章 粮仓机关 是夜。 公孙瓒已然命令公孙范跟随这突如其来的少年兵王修,带了一千兵马,去偷袭敌人粮草营。 此时博阳城内外一片安静,公孙范不由得笑道:“毕竟中原之师,不曾防备夜袭,若是在我们幽州,鲜卑、乌桓夜夜来访,怎能不掌灯到天亮?” 领路的王修默然不语。 “小子,你之前与赵子龙同乡,为何口音有所不同?” 公孙范在马背上,懒洋洋地问道。 王修面色不变,道:“虽是同乡,但家母乃是北海郡人氏,父亲早丧,修自幼跟随母亲,故而学了一口北海郡口音,让将军见笑了。” 公孙范哈哈大笑,道:“娶妻多半不娶外地人氏,原来令堂是妾室?又或是婢女?” 众人闻言不由得色变,这话就是明摆着骂人了! 而王修一愣,到底是少年,脸上登时露出咬牙切齿的神色来。 可是抬头望着公孙范怀疑的眼神,顿时冷静下来。 王叔治啊王叔治,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是王修平静下来,道:“将军难道不知道,当面辱人父母,乃是没有道德的行为吗?一将如此,千军若何?” 公孙范见王修面色平静,竟然不似作伪,若是如自己怀疑的一般,乃是楚昭寻派遣来的,自己如此侮辱,定然有所异动吧! 可王修此时的应对,极有可能是自幼听多了诸如此类的话语,又或是念在自己是幽州军大将,碍于身份无法发作! 一个未及束发的少年,难道还能喜怒不形于色吗? 公孙范当即下马,拱手道:“小兄弟勿怪,千人性命系于我手,不能不防,方才试探言语,请忘了吧!” 王修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而公孙范直到此刻,才真正放下心来,对王修的防备没有那样深了。 “将军请看!” 王修向前一指,博阳城外一处地势空旷的所在,有几处塔楼,灯火熹微。 “那其中,便是粮草库吗?”公孙范眯起眼睛,“楚昭寻当真可笑!如此重要的所在,竟然四周没有一点遮挡,实在不懂兵法!何况大军积聚在博阳城中,又有什么好处?竟然都不防备敌军偷袭吗?” 王修笑了笑,道:“或许是反其道而行之?楚昭寻大约也不曾想到,我竟然可以趁夜逃脱!” “小兄弟说得甚是。”公孙范点了点头,忽然道:“你逃出博阳城,难道是杀了守城的士兵吗?” 哼,竟然还有些放心不下? 王修坦然答道:“将军说笑了,修五尺身材,怎能抗衡那些士兵?只是博阳城下有一处狗洞,我脱身心切,自那里钻出来罢了!” 公孙范哑然失笑,这小子毕竟年幼,如此耻辱之事,竟然可以当众说出。 众士兵也是一阵嗤笑,王修忽然道:“望将军勿要因此轻视修。” “非也!”公孙范笑道:“我还要将此事禀告给白马将军,定然要为你争取一个军功!” 王修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如此,实在有劳将军了!” 夜风习习,公孙范见此处守兵,不过几百人,而且都在营帐中,不足为虑。 塔楼上的人影虽然看不分明,但是一动不动,想来是在打盹儿。 “众将士听令!”公孙范命令道:“拿好各自的引火之物,入粮草库烧个痛快!” 又对王修道:“你便于此处等待吧……那里,可没有地方让你钻了!” 众士兵一阵哈哈大笑,这公孙范显然还是在拿王修钻狗洞的事情开涮。 王修心中暗笑,做出一副恼怒的模样,公孙范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便引兵直冲粮草库了! 公孙范虽是公孙瓒的从弟,但并无养尊处优的姿态,此时见他拈弓搭箭,一箭便射中了塔楼上的守备兵! 只见那人影一声不吭便倒下了,可见公孙范箭法之准。 众士兵喝起彩来,公孙范也是洋洋得意,便道:“先烧粮草库,再去营帐中杀了贼兵!” “是!” 他们在黑暗中下马,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手中拿着燧石以及涂满了油脂的火把,便向粮草库行去! 只见仓中,当真是积蓄了许多粮草,公孙范目测之下,至少可以支持大军一月! “哼,今夜回去以后便围住博阳城,没了粮草,看楚昭寻能如何!” 公孙范想着,便乐出了花,命令众将士点火,引燃粮仓! 于是火光照亮了粮仓,公孙范得以看清众人的脸,以及……粮草更细致的面貌。 “将军……这……这粮草似乎只有薄薄一层,下面这些……” 一名士兵离得近了,用手扒拉着粮草,露出一堆硫磺与硝石来! 公孙范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他已经来不及收回点火的命令,一瞬间他想到的是: “王修那少年,没有随我一起进来!” 一切都晚了,一千人中,至少也有五百人是令行禁止的好兵,听了公孙范的话,早就点燃了手中火把,并向[粮草]投掷而去! 火光划过半空,公孙范向粮仓外奔跑…… 轰隆!! 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响彻了天空,接着便是众人的惨叫声,以及漫山遍野的,奔跑着的火人。 只是他们往往肢体残缺,并在奔跑数丈后,惨然倒地死去。 王修在原处淡然地望着这一切,淡淡道:“楚大人,观之如何?” “你做得很好。” 在他身后,楚昭寻现身,并肃然道:“王叔治,这次我便不追究你偷偷潜入徐先生的马车中,跟随大军来此的罪过了。只是你须知道,尽管你自告奋勇要来做诱敌深入的奸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用命来赎罪的念头!” “王叔治晓得了!”王修拱手道。 “好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了。”楚汉笑着拍了拍王叔治的脑袋。 “恳请楚大人一件事。”王修忽然恭敬道。 “何事?请讲!” “适才为了哄骗公孙范,不得已令家母蒙羞,请楚大人念在我王叔治微有功劳的份上,不要饶恕那家伙!” 王修望着楚汉,眼神中一片坚毅。 “即使是为了一时的权宜之计,但此人辱我母亲,也是不共戴天之仇!” 楚汉深深望了王修一眼,道:“好的,那我便答应你!” “谢楚大人!” 楚汉向前走去,迎面撞上喜形于色的典韦,他大叫道:“主公!此次不仅诛杀了敌军一千人,那公孙范竟然没有死!我们可以用他来要挟公孙伯圭了!” 楚汉一愣,他虽然知道自己布置的[火药],威力远远上不得台面,可是如此近的距离,那公孙范竟然没有死去吗? “似乎是他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又仓皇中逃出粮仓的缘故。”典韦似乎看出了楚汉的惊愕,解释道,“即便如此,也少了一条腿啦!” 楚汉这才点头,道:“杀掉。” “杀掉?”典韦险些跳了起来,“如此大好的机会,主公竟然不利用吗?相传那白马将军,极为珍视这位从弟。” “杀掉。”楚汉再次强调一句,“我亲自去问斩。” 扬长而去。 典韦连忙跟上,又劝谏道:“主公,这……这究竟是为何啊?” 楚汉停步,回首望了一眼那个小小的黑影,肃然道: “因为他在言语上,羞辱了王叔治的母亲。” 第19章 你马没了? 典韦叹了口气,知道这位少年主公向来对这样的事看得极重,便默不作声地跟随他而去。 火光仍在燃烧,楚汉望着被士兵束缚的公孙范,笑道:“公孙将军,我猜,你定然是不受降的了!” “你……”公孙范浑身灼伤,被炸掉的那一条腿所遗留的伤口,也已经被灼烧止血了,此刻气喘吁吁,但仍是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 “你想说,白马将军终究小瞧了我?”楚汉知他心意,笑得灿烂,“还是那句话,你们虎踞幽州,抵御外族,便不知天下之大了!” 公孙范也不由得不羞愧地承认,自己的确是托大了。 偷袭粮仓这种计策,又不是什么前无古人,自己想得出来,如何就笃定楚昭寻不会防备? 他又抬头望着塔楼,只见被自己射杀的人,此时仍然一动不动,火光摇曳,他终于看得分明,那赫然便是一个稻草人罢了。 “想必营帐中的,也是稻草人,或者引火之物了?” 公孙范不甘心地问道。 “然也。”楚汉点了点头,道:“而若是将军足够谨慎,并不点燃火把,楚某人便会用背后这把霸王弓,射去一支火箭了!” “哈哈哈哈……今日实在是必死无疑……”公孙范慨然而叹,道:“只是楚昭寻,你竟然大胆到,让一个未及束发的小儿,去做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吗?倘若此人禁不住我们的试探与恐吓,你这般布置,岂非是一场空呢?” 楚汉笑道:“王叔治是大才!你们幽州子弟重武轻文,不会懂的!若是白马将军手下有三两谋士,我焉能行事如此天马行空?” “他的确不俗。”公孙范叹了口气,道:“我可否,再见一见此人?” 楚汉一愣,便叹道:“恕难从命。王叔治说,你辱他母亲,托我不能饶恕你的性命。” 公孙范沉默良久,道:“那你便告诉他,我是真心要为他争取一份战功的。” “好。”楚汉拔出了一柄剑。“战功,我会给他的。” 他双眼一凛,手起剑落,将公孙范的脑袋斩于手下,滴溜溜落在一旁! 楚汉收剑回鞘,这把剑乃是浦沅所制,名为[倚天],与青釭剑不相上下。 当然,楚汉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出戏,可关键是传说中曹老板也的确有这样一把宝剑,只好将就着用了! 这里地势空旷,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燃之物,大火烧了一会儿,便熄灭了。 此时张辽赶来,拱手道:“主公,敌人的马匹,除去受惊逃窜的,已经归拢到一处,共计九百六十匹!” “很好。”楚汉点了点头,望着自己领来的一千人,道:“众将士听令!立刻去选马,轻骑简行,与我同去敌军所在大营!” “是!” 在公孙瓒的营帐中,他焦躁难眠,直到看见火光,才大喜道:“吾弟得手矣!” 然后便去睡了。 与此同时,楚汉领兵来到卢县的城楼下。 守城将士黑暗中看不清楚汉的脸,但见人数相符,所骑乘的又是边郡大马,不免放松了警惕,叫道:“是范将军回来了……快去开门!” 楚汉压低了头颅,只是重重地喝问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又在偷偷喝酒!” 几名士兵大惊,边郡子弟向来好酒,也是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守城时为了熬过漫漫长夜,喝点酒也是寻常,只是万万料不到[公孙范]会咄咄逼人地相问! “将军,我们……”那守城将士期期艾艾道。 “嚯,舌头都捋不直了!”楚汉继续粗声粗气地说着,道:“今日打了一个大胜仗,烧了敌人粮仓,暂且饶恕你们,还不快开门!” 这番恩威并施之下,守城将士哪里还敢再去细看[公孙范]的脸?低着头便把城门打开了。 “范将军,实在辛苦……” 守城将士上前献殷勤,去签[公孙范]的马,抬头时不禁怔住了。 “你……楚昭……” 话音未落,张辽在一箭射穿了此人喉咙,登时毙命! 而他的伙伴们惊愕极了,尚未喊出声来,楚汉挥手命令全军挺进卢县城墙,又顺手射了几箭,手下张辽、典韦箭法如神,自然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将士们。”楚汉喝道:“幽州军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何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随我去抓了公孙瓒这个辽西狗贼,祭拜死去的兄弟们!” 众人激情澎湃,虽然只有一千人,但毕竟楚昭寻的英勇天下无双,又有张辽、典韦这两名万人敌,何愁公孙瓒不破! 当真是兵贵神速,一千人立刻入了卢县城内,将驻扎的军队杀了一通,终于被公孙瓒所察觉了! 他从噩梦中醒来,听见窗外的喧闹声,大惊道:“城门破了!城门破了!阿范何在?” 无人应答,大门怦然打开,一名武士上前搀扶公孙瓒,道:“主公!敌人杀进来了,不知有多少人马!” 公孙瓒实在是半梦半醒之间,也不去细看此人面貌,便道:“咱们的人呢?” “范将军似乎偷袭敌人粮仓失败了,如今已然不知所踪!”那武士忧心如焚,道:“主公可听见城中喧哗之声?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公孙瓒满心喜悦地睡下,如今却惶然不知所措,一时间昏昏沉沉,便跟随这武士出门。 最心爱的白马不要了,新近纳入房中的小妾,也忍痛割爱了,公孙瓒为了保得一条命在,靴子都没有穿整齐! 如今出了门,才发现那武士满脸都是疤痕,心中不由得奇怪:“此人面貌奇异,若是我先前见过,定然不会忘记他,可是……可是我为何全然想不出来此人姓名了?” 只是成也赵子龙,败也赵子龙,经历过赵子龙英勇救主,自己却全然不明白此人来历后,公孙瓒对自己的识人之能,无疑是失去了自信! 此时情势危急,倒也不便问此人姓名,只是见他身穿的盔甲,的确是幽州兵的装饰! 再看卢县城中,果然是四处喧哗之声大作,马蹄四起,似乎全城都有敌军,公孙瓒好容易上了刀疤脸武士所牵来的马,二人合乘,向卢县城外奔去! 而身后,还隐约有人高喊:“站住!站住”的声音。 公孙瓒惊魂未定,问道:“城中两万精锐,难道全部被诛杀了吗?” 那刀疤脸武士不答,只是一个劲儿地纵马疾驰。 公孙瓒觉察出不对来了,去摸腰中的刀,却摸了个空。 “白马将军,可是搜寻此物?” 那疤脸武士笑道,手中握着一把短刀。 公孙瓒大怒,道:“你不是我幽州子弟!”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看前面。” 疤脸武士——也就是褚飞燕了,指着前面不以为意道。 公孙瓒定睛一看,楚昭寻的面庞,在卢县的郊外,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晰! “奸贼竟然欺我!”公孙瓒试图掐着褚飞燕的脖子,却被以身手矫健闻名的黑山飞燕一把擒住双臂,就势一丢。 公孙瓒亲吻大地,脸上伤痕累累,刚想站起身来,脖颈处却有剑锋湛然! “白马将军,你马呢?你马没了?” 第20章 噬魂公孙 楚汉蹲在地上,手中倚天剑顶住公孙瓒,笑嘻嘻地问道。 公孙瓒万念俱灰,道:“楚昭寻,若是你在此杀了我,幽州子弟,焉能放你一条生路?” “我不杀你,你也不愿意放我呀。”楚汉一脸无辜,“你不打我我至于打你吗?幽州那旮沓冷飕飕的。” 公孙瓒见威逼不成,又道:“你此处人马,不过千余,莫说我城中还有两万精锐,我大将田豫,正带领五万幽州军,向兖州进发!到时候将你挫骨扬灰,不在话下!” “既然如此,”楚汉搔了搔耳朵,道:“你搬救兵已有七日,难道大军还不能到吗?这是为何?” “这……”公孙瓒一时间瞠目结舌。 他也疑惑。 按说从幽州到此处,轻装简行,四日定然到了,何况幽州大马脚力一向不俗。 可是……过了今夜,就足足八日了,便是刨去信使跑路的时间,也有六日了。 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兖州地界自己已经占据了大半,田豫无须绕路长驱直入,即可进入兖州,并且赶赴公孙瓒处,为何不见踪影? “看来白马将军始终没有想通。”楚汉笑道:“我既然知道你是北地主人,难道还要束手待毙吗?我早已派遣了五万人,在兖州边界伏击,那里可是你的援兵必经之路哦。” 公孙瓒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骇然道:“五万?你……你总共有多少兵马?” “兖州?五万啊。”楚汉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 “那你此处……”公孙瓒狐疑着,猛然醒悟:“你……你竟然倾巢而出,去阻截援军,而只留下一千人吗?” 楚汉勾起嘴角笑笑,道:“不然,又如何能将白马将军心服口服呢?” 公孙瓒此刻的心情如惊涛骇浪……眼前此人,难道不是疯子吗? 区区一千人,竟然敢夜袭卢县,而无视那两万精锐在城中盘踞吗? 可是…… 看看自己的处境,楚昭寻,终究是成功了啊! “说来也是蹊跷,你白马将军行事,幼稚得出乎我的意料。”楚汉笑道:“据我这位大将(指了指褚飞燕)所述,你的白马便放在你所居住的城楼下,黑夜之中,实在太扎眼睛了!” “所以他只是抢了一个死人的盔甲,装作幽州军,便长驱直入,将你带了出来!” “若是强行将你绑缚,你身长八尺,我这将军行动多有不便……好在,你是如此乖巧呵。” 楚汉一番话,直叫公孙瓒羞愧欲死,自己爱惜白马,天下有名,若不是为了逃命,这白马可比自己的小妾重要多了! 而楚汉恰恰是看准了这一点。 但正如他所言,一千人马入城后,轻易找到了公孙瓒的居所,便交给身姿矫健,又没有在昨日的大战中露脸的褚飞燕,去绑缚公孙瓒,而其余人只是将两万精锐吵醒,放了一把火,便逃出城外! 也就是说,公孙瓒听到的种种噪音,其实都是幽州军因为慌乱,而制造出来的! 甚至直到公孙瓒出城,幽州军才镇静下来,可是见到自己的主公房内空无一人,便又慌乱起来! 此时,有五千人马已经出城,向楚汉处追杀而来! “走吧,白马将军。”楚汉拍了拍公孙瓒的肩膀,笑道:“你的部下,可是要来接应你了!” 公孙瓒悲愤交加,刚要大声呼救,却被楚汉一掌敲晕。 不同于褚飞燕,他力大无穷,自然不会畏惧公孙瓒的体格,便架在肩膀上,纵马疾驰而去! 身后一千人立刻追随,众人向博阳城疾驰而去。 五千人马终究如无头苍蝇,虽然隐约觉得,公孙瓒的失踪,定然与楚昭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是夜袭卢县,而无正面冲突,只是偷偷带走了主公,这事实在太蹊跷了! 但若是不肯相信,公孙瓒门口的侍卫全部死亡,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楚昭寻此人,当真恐怖如斯? 五千人兜兜转转,终于如无头苍蝇一般,又返回城内,按下不表。 而公孙瓒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楚汉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的缘故了。 他像一头受惊的野猪,粗鲁地跳起来,又被楚汉一掌按在椅子上。 “白马将军,你要看清形势,放弃幻想。”楚汉笑嘻嘻地,说出了在另一个时空中,自己非常憎恶的名言。 “这里是哪里?”公孙瓒四顾片刻,终于冷静下来。 “自然是博阳城了。”楚汉哑然失笑,这白马将军天真得有些可爱啊。 “你带我来,难道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吗?”公孙瓒咬牙道:“可是我们公孙氏族向来掌管幽州边郡,怎会因为我一人,而降服你这谋逆之人呢?” “谋逆之人?”楚汉冷笑一声,道:“你攻打兖州,难道会就此罢休?若不将冀州收入囊中,恐怕你白马将军,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赶往此处吧?既然如此,打着讨贼的名声,做的难道不是幽、冀一体的打算?” 公孙瓒不能声辩,只是如今自己坐在一处案台前,笔墨纸砚具备,不知楚昭寻,究竟是要自己做什么? 而周围,则站立着张辽、典韦、褚飞燕,这些他脸熟却叫不上姓名的人。 而队伍的末尾,他赫然看见了曾经营救过自己的武士! 公孙瓒激动不已,猛然起身,隐约记得此人姓名乃是赵子龙,可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出口。 而是改为了:“赵子龙,你也投靠了楚昭寻么?” 赵云内心思绪万千,纵然他已经笃定公孙瓒并非明主,可是如今屋檐下相见,竟然有些尴尬。 “并非投靠,而是我有意招纳贤良!”楚汉幽幽道:“白马将军只知良驹,不识虎将,暴殄天物,岂非可惜?” 公孙瓒见赵云无言以对,便道:“也罢。只是我以为你如此忠勇之人,应当是不会受降的,谁知……” 靠,还玩道德绑架? 楚汉大怒,道:“忠勇就不该受降?那论及对你的忠诚,难道还有人比你自己更甚?你怎么不抹脖子去,也好证明自己是忠勇的?” 话一说完,楚汉蓦然想到,另一个时空中,公孙瓒好像是自焚而亡…… 随即按住公孙瓒的双手,大声道:“大丈夫在世,当佩带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难道子龙壮志未酬,就要为你去死吗?” 公孙瓒羞愧不已,但毕竟不明白楚汉将自己捉在此处,所为何事,便叹道:“楚昭寻,我终究是小看了你……或许洛都诛宦,当真如传闻中所言,你乃是首功。” 楚汉眼皮一跳,道:“这样的话,也是令弟的遗言。” “阿范,他终究是死了么。”公孙瓒此刻如同一个垂垂暮年的老者,不复王者之气,只是淡淡道:“我与你实在是不共戴天之仇,只是……你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了。” “有一事我想问你。”楚汉忽然道:“若是我捉拿了令弟公孙范,去逼迫你就范,或许……你会考虑吗?” “当然不会!”公孙瓒怒道:“我是君,又是兄,他是臣,又是弟,为我而亡,乃是天经地义所在,我要为他报仇,那只是我的事情罢了!又怎能影响公孙氏占领幽州的格局?” 楚汉笑了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典韦闻言,也是会心一笑——楚汉终究没有因为杀死公孙范,而影响了什么大局。 可楚汉心中,更是有另外一番意思。 另一个时空中,公孙范受袁绍恩惠,执掌渤海太守,但公孙范知道公孙瓒需要自己的兵力,便毅然起兵攻打袁绍。 那时候,他难道是为了君臣之义,兄弟之名,而不是因为个人的情感么? 公孙瓒此人刚愎自用,又不能以慈掌兵,更是将幽州境内的士族打压得不成样子,怎么看,都注定在历史舞台中消亡。 只是今日,我注定要做袁本初了啊。 “白马将军。”楚汉笑道:“今日请你来此,乃是为了请你写一幅字!” “边郡武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做出这种名堂,徒增笑耳!” 公孙瓒一怒,将面前的文房四宝尽数推开,遗落一地! 楚汉淡然道:“兖州张邈,借你道路入内,侵我圉县,杀我子弟,此仇,当然也有他的一份!而我,只是想知道你二人是如何勾结,也要天下人看看,八厨之首,又是如何引狼入室的!” 公孙瓒冷笑着望着楚汉,道:“你今日带我来此,只是为了逼供吗?大费周章,实在可笑。我公孙伯圭,岂会屈服于你这山野村夫之手?” 众人皆是大怒,典韦饶是饱读兵法,也按捺不住要砍杀公孙瓒的冲动,却被楚汉一个眼神制止了。 楚汉凛然望着公孙瓒,道:“白马将军,你莫要以为,我想知道内情,便不会杀你,因而有恃无恐。说实在的,便是将张邈不明不白地杀了,天下人也待我如以前一样!” “那你又何必费尽心思,将我抓到此处?”公孙瓒并不相信,仍是一副认定楚汉投鼠忌器的模样。 楚汉望着此人,感到一种无可救药的愚蠢,便拔出倚天剑,淡淡道:“你那匹白马,我便送给我的结拜兄长了。” “结拜兄长?那是谁?”公孙瓒有点迷糊。 “便是救出你性命的,常山赵子龙!” 楚汉话音刚落,公孙瓒脸色苍白,一时间,他想不明白这件事从始至终,究竟是一场英勇救主,还是一场阴险的双簧。 而楚汉手中的佩剑,更是一剑斩下他的头颅! 北地主人公孙伯圭,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便死在了小小的博阳城中,身旁的人们,也只有赵云心中,还有一事伤感。 楚汉杀死公孙瓒,是众人所看到的,但众人没有看到的,便是他启动了噬魂系统! “杀死目标:公孙瓒。” “噬魂系统启动。” “魂魄吸取结束,获得目标所有记忆!” 第21章 奇袭之路 楚汉立刻感觉到大脑里像是涌进一条河流,那狂暴的信息流,几乎将他打倒了。 “呜哇!” 楚汉难以站立,竟然吐了出来,鼻血狂流,双眼昏花。 众人见他上一刻还神威凛凛地斩杀了公孙瓒,此刻却如同病入膏肓,大惊之余,实在不能理解,只是张辽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楚汉。 楚汉的呕吐物与公孙瓒的血模糊在一起,田丰原本想责问楚汉为何如此心急地杀了公孙瓒,此刻也顾不得了,连忙命人打扫干净,而赵云则一下子接过楚汉,向房中奔去。 楚汉则是脑海中努力汲取公孙伯圭的记忆,试图找出幽州军向兖州进发的路径来,可是这一次,似乎比吸收于吉时的反应还要剧烈! 究其根本,吸收于吉的记忆,乃是纯粹的[继承],那些医术楚汉慢慢消化即可,没有时间限制。 而公孙瓒的记忆,则需要楚汉主动[搜索]!这浩如烟海的陌生记忆,只要那么一小段有用的,难度实在天壤之别! 赵云将楚汉拖到床上,一脸担忧:“昭寻?昭寻!你怎样了?为何突发恶疾?” 身后,田丰等人也气喘吁吁地跑来,同样是担忧地望着楚汉。 “大哥……”楚汉见到赵云,终究是心中有愧,道:“当着你的面杀了公孙伯圭,对不住了……只是我不愿意瞒你。” “如今还说这个作甚?”赵云急道:“难道我赵子龙是如此拎不清的人吗?现在你究竟如何了?” 楚汉缓缓坐直身子,道:“我……我没事,只是方才思虑过度,以至于身体不适罢了。别忘了,我自己就是杏林国手……” 田丰等人才放下心来,而久未见面的赵云,自然不明白为何这位拜把子的贤弟,还会医术。 “田先生,徐元直、戏志才二人兵分两路,去阻截幽州援军,多一分拖延,他们便多一分危险……” 楚汉喃喃道:“我们并不知道幽州军究竟来了多少……或许各自领了两万人,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一直沉静未动的褚飞燕此时却道:“我已经将信件送往边郡,你莫要担心,咱们的儿郎们也往这里赶来了!” 楚汉感激地笑笑,仍是脸色苍白,道:“田先生,请你拿地图来。” “你当真无事?”田丰一脸冷汗。 “我什么时候骗过田先生?”楚汉笑了笑,又说出这句常说的话。 田丰便无奈,依言而行,将地图拿出来,展开在桌上。 楚汉便咳嗽着,将公孙瓒的记忆复述出来: “我猜,幽州军多半也会兵分两路,一路乃是正统之师,定然是从大道疾驰,而这一路,我们有所埋伏,儁乂正在那里,所以不用担心。” “另一路……我们埋伏在圉县,虽然是幽州军第一个拿下的城楼,但路线,我们猜错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道:“既然主公没有从公孙伯圭那里问出什么,为何如今却突然领悟了?” 楚汉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装傻道:“且听我说完,众卿再论道理。” “请看。” 楚汉指着地图,只见陈留郡那里,有一条贯穿郡国的河流。 “这是……”典韦挠了挠脑袋。 “这条河,名为济水。”楚汉笃定道,“大军压境,即使昼伏夜奔,也难免有什么骚动被人发觉,可若是渡江而击之,便足以瞒天过海!” “绝无可能!”田丰断然道:“主公你可看清楚了?这济水宽广,非人力可以横渡,他公孙伯圭带来了多少人?足足两万五千人!其中至少五千人,并非从大路来的!” 赵云默然,他并不是先锋部队,只是后续随从公孙瓒从大路到来压阵的,因此也不明白为何先锋部队足以瞒过兖州军队的耳目,攻打圉县。 “你可知那五千人中,有多少精锐?他爱惜白马犹如性命,如何忍心命令白马侍从横渡济水?”田丰否定了楚汉的想法,却忽然不说话了。 见到田丰脸上的肌肉一点点地颤动,楚汉便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想到。” 其他人倒是不解,典韦凑上去问:“田先生,你是不是被主公气着了?” 我真想给你一锤子! 楚汉心中恶狠狠地想着,又道:“田先生这是悟出了。” 褚飞燕盯着地图良久,也终于明白了,道:“没想到,是这样大的手笔!” 众人都茫然不解,把典韦急得够呛,怒道:“谁再打哑谜,我就掀桌子了!” 楚汉笑道:“恶来,其实有时候,你不读兵法,也许会更聪明。” “什么意思?”典韦瞪着一双怪眼睛。 “意思就是,很多事没有多复杂。”楚汉指着济水道:“例如这里,其实明明是一条无比通畅的道路,但我们忽略不见,就是因为人马渡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们将目光转向其他的山路,可是看来看去,竟然也没有什么适合骑兵奇袭的道路。” “把目光重新拉回济水,恶来你且说说,他们就不能坐船么?” 众人闻言,除了田丰、褚飞燕寥寥数人,都是一怔:“五千人,这要多大的船?咱们这儿又不是江东!” “没错!”楚汉肃然道:“正因为不是江东,这条路才被我们忽略了。北人骑马,南人乘船,这是亘古不变的,可是……谁说北人就不能乘船了呢?” “但……”恶来踌躇道:“他们哪里来的船?这济水之上,连渔民都没有,难道凭空出现一艘大船?” “我想并不是一艘,而是乘坐七人的小舟,足足有七百多只!” 楚汉将数字也说得如此肯定,众人更是糊涂了。 “七百多只小舟?”典韦想着,便哈哈大笑,“主公未免异想天开了,这么大的手笔,边郡武人我想是拿不出来的!” “难道恶来忘记了张邈的身份吗?” 典韦本来兀自大笑,此刻望着楚汉笑眯眯的脸,顿时一拍脑门,道:“八厨!他妈的八厨!” 八厨之首,富甲天下,更是乐善好施,一呼百应。 区区七百只小舟,自然难不倒他! “是以,这条路就迎刃而解了。”楚汉笃定道。 田丰收起地图,道:“我们始终没有见到敌军,想来……” 忽然,此时门外传来信使的声音:“报告主公!张将军在半路阻击幽州军,敌人约三万人,另一条道是徐军师掌权,自始至终没有见到敌人!” “嘿,真巧。”田丰摇头笑道:“想来是阻击颇有成效,而那条水路,不知需要多久。” “本来是十天!可兖州如今已经是幽州军的天地了,大约会缩短两日吧!”楚汉检索了公孙瓒的记忆,道:“我们立刻启程,博阳城可以给他们!公孙伯圭的人头,我会带走!” “我们手中只有一千人,恐怕阻截不了那些渡江的幽州军!”典韦提醒道。 “信使就在门外。”楚汉言之凿凿道:“令他迅速将路径告诉徐军师!志才与儁乂那一路可以先不用理会!” “事急从权,也只好如此了。”田丰沉吟道:“好在圉县离那里并不远,信使快马一夜可到……或许来得及!” 于是楚汉抱起公孙伯圭的人头,用包袱裹起来,便向城外奔去。 第22章 济水横舟 济水河畔。 大将田豫正凝望着水面,内心思绪万千。 自从接到公孙瓒的书信后,他便率领一万幽州子弟,向此处奔来。 书信中,公孙瓒详细介绍了如何横渡济水,并且为他规划了一条路线。 其战略意义并不是为了与楚汉正面抗衡,而是包抄到背后,令楚汉与冀州隔绝,失去补给和人员的救助。 因此这一路军不需要快,但一定要奇。 可是田豫按照公孙瓒所给出的指示,来到了济水河畔,却无人来接应。 夜风习习,身后一万人不由得心中打鼓,这北地士兵,本来就不通水性,现在望着江河滚滚,又没有行船的影子,不由得犯嘀咕。 可是,田豫找谁说理去? 忽然,济水对岸亮起了火光,田豫望见登时极为兴奋,只见那些火光忽明忽暗,正是公孙瓒在书信中所写的暗号! “快快!”田豫指示道:“按照我说过的方式,点起火把!” 于是有两排士兵,先前一排点起火炬,后面一排静默站立,待火炬足以被对方发觉,又立刻熄灭,后面一排再点燃,如此反复,也是制造了一番闪烁的火光。 “哔哔——” 一声清越的哨音响起,对岸忽然有一排又一排黑影移动起来,向田豫方行进。 只见大约一千艘小舟,排山倒海地停靠在了此岸。 每一艘小舟上,都有一个渔民模样的人,他们压低了帽檐,道:“请问是白马将军的部将吗?” 田豫点头道:“然也,你们是张兖州派遣来运送我们的吗?” “是了,是了。”领头的一位渔民道:“我们几日不曾打渔,就是为了迎接将军。” “如此,便辛苦了。”田豫望着小舟的数量,道:“只是看这数量,似乎不能一趟将我们全部送往彼岸啊。” “一趟不行,便是两趟。总之我们干的就是这样的营生,是不会腻烦的。”领头渔民悠悠道。 田豫看了看天色,几乎已经破晓,便不再多言,牵马上船。 “等等,”领头渔民一把抓住了田豫,道:“将军究竟是不是白马将军的部将?” 田豫怒道:“如何不是?难道你要看看我的刀吗?” “嘿,既然如此,白马将军难道没有告诉你,先渡人,再渡马的道理吗?”那渔民不卑不亢,倒让田豫犹疑不定了。 “这是什么道理?”田豫搔了搔脑袋,“若是马匹独留在对岸,待会儿无人看管,在小舟上闹起来该当如何?” 渔民一听,不再面对田豫,而是望着同僚嗤笑起来。 “你笑什么?”田豫大怒,果然拔刀指着渔民。“若不是今日要仰仗你们过河,再加上是张兖州所安排的人手,剁了你们喂鱼!” “那你且问问这济水的鱼,敢不敢吃我们这些打渔的?”那渔民一字一句,竟然丝毫不惧怕田豫的刀锋! 田豫下不来台,便仍然指着渔民道:“那你且说说,为何要先渡人,再渡马?” “人马合舟,拥挤不堪,且马儿尚未慌乱,只是由于主人的慌乱,也多半忍不住长嘶。小舟能承受你们这些幽州大马的闹腾吗?只能落得人舟尽毁的下场罢了!” 那渔民言之凿凿,田豫也不由得沉思起来。 此人所言,并非毫无道理,自己手下这些边郡子弟,平时哪里会去戏水?今夜风浪不小,若是死死抓住马儿,难免会引起马匹的惊慌。 “请问,之前的那支部队,也是如此渡河吗?”田豫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是了。”那渔民笑道:“他们骑乘的都是白马,比你们这些大马还要漂亮神骏。他们舍得,将军竟然舍不得吗?” “若是如此,倒也不怕他们。总之过了对岸,若是不来接送马匹,他们也休想回来!”田豫心中盘算着,松懈了警惕,命令道:“将马匹留下,我们先走!” 众士兵令行禁止,自然不会有所抗议,虽然幽州子弟对马匹的感情很深,倒也不差这一会儿。 于是一万人挤挤攘攘地,便坐上了这一排排小舟,竟然勉强坐得下。 “喂,这小舟吃得住水吗?”田豫见众人上舟后,一下子沉了不少,便担心地问道。 “吃得住,吃得住!”那领头的渔人看上去十分年轻,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而他摆弄船桨的姿态,似乎也很愚笨。 田豫越看他的身影,越觉得奇怪。 “开船咯!” 只见此人一声呼喝,一千条船一起向对岸进发,场面甚是壮观。 可惜田豫虽然也算的上当世猛将,竟然被风浪一打,顿时昏昏沉沉,张口欲呕起来! 此时曙光渐渐驱散了黑暗,田豫更是看清了摆弄船桨的渔人身姿,只见此人力气很大,虽然摇动船桨的姿势很笨拙,但小舟依然跌跌撞撞地向前行去。 田豫想起了,方才此人抓住自己时,那只手犹如鹰爪般有力。 “敢问阁下今年贵庚?”田豫心中模模糊糊地,有种危险的感觉。 “小子刚刚二十五,将军唤我为多鱼即可!”那渔人笑呵呵地说着,却没有回头。 “多鱼?” “渔人常见的名字,贱名不足挂齿,再说也没有字。” “你自幼便在济水打渔?” 一个风浪将小舟撞得险些翻倒,田豫踉跄了一下,但目光始终盯紧了渔人。 “是啊。否则哪里有饭吃呢?”那渔人笑着,不以为意。 “辛苦了。”田豫在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悬浮在空中。 那渔人一愣,接着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来,去接那只银子。 谁料,田豫竟然反手抓住渔人的手腕,细细查看起来! 而渔人那一刻的内心活动则更为精彩: “若是我躲闪了,岂不是暴露了身份?” 因此任由田豫抓着。 “你手上茧子很多。”田豫将银子递给渔人,松开了手。“的确是经常抓着重物。” 渔人将银子收入怀中,笑道:“多谢将军!木浆、渔网皆是重物,小子自幼扶持家中老幼,粗活做得多了些,倒让将军笑话了。” “你的确干过粗活。”田豫冷冷道:“但你手上这排茧子,却骗不过我!你是握过刀的,并非渔民!” 话音未落,田豫早就一把拔出自己的佩剑,向渔人砍去! 同舟的人皆惊呆了,不知作何反应,却看见那渔人忽然仰头一笑,竟然两只手指夹住刚刚到手的银子,挡住了田豫的剑锋! 此时曙光大盛,田豫看清了渔人的脸,年轻,非常年轻,还有种视天下为无物的凛然气度! 而这一排排小舟已经到了江心,也是风浪最平稳的地方。 只听那渔人道:“田将军,你很聪明啊!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说罢,他一只手顶开了田豫的剑锋,大喝一声,如猛虎啸林,龙鸣于渊,直叫同舟的人头晕耳鸣。 “跳!” 这一声令下,幽州子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千名渔夫纷纷跳下小舟,滚入江中,就此失去了踪影! 而田豫回过神来,双脚已经被河水淹没。 “田将军!船,船要沉下去了!”一名士兵苦着脸,张皇失措! 田豫这才恍然大悟,握紧拳头咬牙道:“他们将小舟的栓子凿开了!我们中计了!” 众人皆是惊呼,幽州子弟再英勇,面对大江横渡中的漏船,也是丝毫没有办法。 “刚才那人……”田豫此时脑袋越来越清楚了,回忆起方才此人的形貌特征,怒道:“气煞我也!以银锭挡住剑锋,天下除了楚昭寻,还有何人!” 第23章 大手笔 六个时辰以前。 楚汉等人来到济水河岸,此时夜色正浓,望着济水中滚滚江涛,思索着如何埋伏。 可是今夜风浪甚是紧急,若是楚汉等人在对岸埋伏,只怕未能完全除去敌人,小舟已经过岸。 徐庶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到来。 “主公。”田丰从身后喊道:“事急从权,只怕等不及他们了。不如我们先去寻找为他们提供船只之人,张邈此人行事隐秘,定然不会派兵驻守,即使我们只有一千人,也足以成事!” “埋伏不成,就将船毁坏吗?”楚汉沉吟道:“倒也是一条妙计。只是他们若是见不到接应,无论是掉头回幽州,或是绕路攻打冀州,对我们而言都是很被动的。” 田丰自然也明白,可是他并不精通天文气象,这风,何时能停? “此时在河面行舟,风速加急,纵然我们的弩箭精妙,也不足以杀光敌人!徐元直最是懂得星象,若是他来到此处,我们方有一战之机!” 望着田丰苦口婆心的相劝,楚汉终究也不好说什么,便依循记忆中的接头方式,在附近的一处口岸,找到了船只的所在。 它们都挨着河岸,上面又用一张黑布盖着,莫说是不知情的人,便是渔民本身,只怕也要细细查看许久才能发觉吧。 楚汉刚刚掀开一层黑布,身后便传来一阵呼啸之声,而身旁的赵云立刻握紧了青釭剑。 “大哥莫急,本来这几百艘船,我们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楚汉笑了笑。 “你一开始,就打算杀了他们吗?”赵云微微张大了眼睛。 “非也。”楚汉神秘地一笑,道:“张邈可以收买他们,我自然也可以!” “你?”赵云狐疑地望着楚汉。 楚汉嘿嘿一笑,道:“你瞧好喽。” 二人说着,众渔民便赶了过来,手中虽然拿着鱼叉,但见楚汉等人身穿铁架,一看便知是官兵,不由得忐忑起来,道:“敢问各位兵爷,来此有何贵干?” “老丈。”楚汉上前道:“请问你们这些小船,能否借我一用?” 那老渔民便警惕起来,道:“敢问兵爷,你是在兖州牧张大人的手下做事吗?” 楚汉笑眯眯地摇了摇头,道:“非也,我与张大人虽然有故交,但与他并无从属关系。硬要说的话,还有仇。” 此言一出,众渔民都傻眼了。 那老渔民又道:“若是如此,还请兵爷高抬贵手,这里的小舟,都是张大人收买下的,小老儿,无法做主啊……” 赵云上前一步,道:“如今正是打渔时节,你们将如此多的船放在此处,任其荒废,所为何用?” 渔民们的表情为难起来,道:“这是我们自己的船,难道还要强制捕鱼吗?” “我来说吧。”楚汉笑道:“你们要去接一批武士过河,并且不分昼夜,在此守候,生怕打渔时有了什么疏忽,又或者是……那群士兵本就不喜欢鱼腥味,所以那位大人嘱咐你们,先暂停捕鱼。” 渔人一片哗然之声,领头的渔人道:“兵爷,你究竟是什么人?既然知晓得如此清楚,难道还不是张大人的亲信吗?又或者,你是那位白马将军的心腹?” “都不是。”楚汉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事来,“张邈给你们多少赏赐,我不知道,但这颗夜明珠,定然价值连城,老丈,你拿着这个,和乡亲们去冀州吧。” 只见楚汉拿出那颗夜明珠后,整条河岸像是点起了篝火,猛然闪亮起来,而这颗夜明珠的光华却并不使人感到刺目,而是一种淡淡的光晕,当真如满月之皎洁! “这是……”田丰望着夜明珠,有些失神。 他知道这颗夜明珠的来历,乃是张让送给楚汉,有意收买他的。 只是田丰并不知情,这颗夜明珠,曾经是张让嘱咐楚汉,为白素下聘礼的。 如今斯人已逝,空留宝珠,又有何用? 楚汉淡淡望着夜明珠,心中有些伤感。 “兵爷,你……”这老丈望着夜明珠吞咽了一下口水。 纵然是江河打渔,也是知道如此上等的夜明珠,或许整片大海也只有一颗! 他伸出手,又缩回去,道:“兵爷,你方才说,要我们去冀州?” “然也。”楚汉点头道:“张邈此人,难保不会报复,甚至就算没有我们插手,你们将幽州的兵引渡到兖州,似乎也是机密,被灭口的机会,也是有的。” 那老渔夫脸色就变了,又问:“可是兵爷,我们去冀州,又该如何立足啊?” “你们报上楚昭寻的名字,待会儿我自然会给你们信物,将这颗夜明珠典当给冀州陈氏,足以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那么,兵爷……不,大人,你就是楚昭寻?”那老渔夫的眼睛闪亮了一下。 “正是!”楚汉拱手道:“老丈何须叫大人?小子年轻识浅,今日还要老丈帮助!” 楚汉以为,自己恶名昭著,这群渔民定然以为自己是毒杀先帝的恶人,因此表现得彬彬有礼。 没成想,那老丈面露喜色,忽然抓住楚汉的手,道:“诸位,他是楚昭寻!就是圉县大破张牛角,洛都诛宦的楚昭寻!” 众渔民一听,竟然欢呼雀跃起来,不仅楚汉,连田丰等人都摸不着头脑。 楚昭寻三字,难道是这么受欢迎的么? 眼见渔民簇拥上来,楚汉心中仍是没底,连忙道:“老丈,你且与我说说,难道我很有名么?” 那渔民早已乐开了花,道:“楚大人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人,原本乃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这兖州又向来不太平,官兵欺压我们,黑山军也掠夺我们(褚飞燕抬头望天),可是三年前,随着兖州牧张大人的上任,一切都渐渐好起来了,我们才有了自己的船,可以自食其力了!” 楚汉哭笑不得:“这跟我也没关系呀!” “关系大了!”老渔民一字一句道:“原本我们以为,这都是张兖州的功劳,可是啊,后来才知道,那些和善的官兵,纪律严明的军队,都是来自于你楚大人麾下!这就不得不让我们觉得恩情深重了!” “就是就是!”身后一个年轻一些的渔夫也道:“何况,若非楚大人歼灭了黑山军,这兖州啊,朝廷才不会管呢!” “我们能有今天的日子,可全靠了楚大人啊!” 咳咳,个人崇拜!又搞什么个人崇拜! 楚汉一边推辞,一边心中十分受用。 可若是告诉他们,我从来没有歼灭黑山军,那群待人和善的士兵,其实才是黑山军,不知会如何? “而且话说回来,他张邈纵然给了我们一些钱财,又哪里及得上楚大人仁义之重?” 那老渔民说着,便情绪激昂起来,大吼道:“诸位,今日楚大人有所求,难道我们可以无视吗?” “不能!”众渔民也是一呼百应。 “楚大人,既然如此,快说出你需要我们这些臭打渔的,做些什么吧!” 楚汉肃然道:“我原本是想要将这些渔船全部毁坏,可是如今,我有一个更加胆大妄为的想法,不知诸位可否帮助小子?” “楚大人请讲!”那老渔夫道。 “诸位的水性,想必都是极好的吧?”楚汉四顾片刻,道。 “自然!”那老渔夫将胸脯拍得当当响,道:“这济水之中,除了鱼虾龙鳖,就数我们这些人的水性最好!” “那么……”楚汉望着这一百余艘小舟,道:“这些小舟,便让他们葬身于济水之中吧。” 渔夫们眨眨眼睛,听了楚汉的计划,更是畏惧,道:“楚大人,那些兵爷都厉害得紧,若是……” “北地武人,绝不敢弃舟入水的!只要诸位将小舟的栓子打开,立刻逃之夭夭即可!” 楚汉笃定不已,又道:“若是诸位还不放心,我与你们同去!” 赵云一把拉住楚汉,道:“贤弟,难道你有什么水性么?” 那老渔夫也道:“万万不敢让楚大人冒险。楚大人,虽然朝廷说你是逆贼,但我们都知道,你不但带兵严谨,还接济了许多难民。如此恩德,足以让我们为你卖命了!” “我并非是冒险。” 楚汉说着,大踏步来到江边,凝望着水中。 他有蝙蝠之力的听声定位,又有山獾之力的敏捷,立刻便抓到了一只鲤鱼,徒手扯开了鱼头! 望着楚汉手中鲜血淋漓,众渔民不禁大惊,道:“楚大人,你的手比我们的鱼叉还要厉害!” 楚汉微微一笑,脑海中的机械声再次响起。 “杀死目标:黄河鲤。” “噬魂系统启动。” “魂魄吸取结束,获得目标泳技!” 楚汉顿时觉得身体有了异样的变化,第一反应就是摸腮帮子! 还好还好,没有长出什么奇怪的器官。 “诸位,上船吧。” 第24章 同舟共济 此时,江心的田豫终于明白自己是中了敌人的计谋,原本是接应自己的渔夫们,早就被楚昭寻收买了! 他看见众人的水性,实在个顶个的好,气急败坏想要命令属下射箭,但众人人人自危还来不及,何谈于此处反击呢? “田将军!” 忽然水面上露出一颗脑袋来,楚汉笑嘻嘻地望着田豫,道:“如此,还不投降么?” “投你个鸟!”田豫怒骂,“今日是我猪油蒙了心,竟然相信了你这个油嘴滑舌的臭小子,若有来生,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若是来生,你我为孪生兄弟,你岂不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楚汉仍是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小舟沉得极快,倒也有熟知水性的边郡子弟,可是身边一个个的如狼似虎,见到会水的兄弟,还不七手八脚地将人拉住,以求活命? 如此一来,那本来可以活下去的,反而死得最快! 田豫的腰间已经漫上水来,他几乎绝望了,闭上双眼,只是心中感慨:“如此,白马将军的野望终究成空了!” 他受了公孙瓒的恩惠,心中纵然对此次袭取兖州的行径不以为然,但也全力以赴,没想到却落得如此下场! “诸位!”田豫环视四周,惨白着脸笑道:“黄泉路上一起走了,倒也不寂寞。只是可惜,尚未为你们谋取什么战功,便要葬身于此了!” 同舟的士兵本来正在惶恐和推搡,此刻听了田豫的话,忽然安静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像是立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田豫仍然凝望着四周,寻找脱身的法子,忽然,他身子一轻,竟然离水面又远了几分! “你……你们……” 田豫惊愕无言,因为正是同舟的将士,将他托了起来! “田将军平素待我们是极好的!如此英雄之辈,不该死于这条臭河沟中!” 同舟的将士大声道,气得田豫使劲拍打他们的头盔。 “放开!放开!一起死了便罢了,何必分个先后!” 众士兵不为所动,只是一个劲儿道:“田将军,多捱一分是一分!” 田豫纵然英勇,但被众人托着也使不出力气,只是不住大喊:“违令者斩!难道还不听话吗?” 众士兵忽然哈哈大笑,道:“田将军,我们此刻尊崇你,并非由于你是将军,或是手握军令,而是我们敬爱你罢了!军令在此刻,又何足畏惧呢?” 田豫无奈,忽然破口大骂:“楚昭寻!你个王八蛋,害死老子这么多好兄弟……” 楚汉在得到黄河鲤的魂魄之后,可以在水中自由地穿行,且丝毫不费力。 他看见多的是同舟的人,互相踩踏,以求自己活得更久一点。 可如今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热血上涌,大吼道:“你个王八蛋,不会为了这一舟的大丈夫求饶吗?” 田豫忽然福至心灵,大叫道:“楚将军!纵然将我斩首,我这一舟的兄弟,能救则救,我田国让,定当不负此恩!” “好!” 楚汉大吼一声,从江面下钻了过去,那小舟的栓子已然不见踪影,于是便一双手托着小舟,向岸边行去! 这一只小舟,也有几百斤的重量,上面载重十人,共计千斤以上,纵然有水的浮力,但楚汉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将其托举至江面之上,实在可怖! 田豫惊呆了不假,那一舟的士兵,本来下巴都触碰到江面了,此刻骤然上升,不由得心中安定,面露喜色! 今夜江风湍急,楚汉并未费什么力气,便将小舟推到了岸边,然后翻身上岸。 赵云立刻将青釭剑架在田豫的头上,其余的士兵,也被张辽下令,以弩箭相对。 “大哥,文远,不用了。”楚汉笑着摆了摆手,“能被手下士兵在半江中托举求生的将军,我楚昭寻笃定,定然是天下英雄!” 赵云想了想,田豫在军中的声望一向不错,便点了点头,放开了青釭剑。 而田豫在检查了身旁士兵是否无虞后,便神色复杂地来到楚汉面前。 “楚将军,今日恩德,实在没齿难忘。” 楚汉甩了甩身上的水,笑道:“有恩有怨吧?只是称呼……不改改么?” “……”田豫默然,他方才一时冲动,欲救同舟士兵而不可得,才慌不择言,说出不负此恩这样的话来。 “楚将军,”田豫诚恳道:“如今我依然是白马将军的部将,在白马将军处也是屡受恩惠,现在……我不能追随你!” 说罢,田豫也低下头来,如此虽然情理上说得通,但毕竟还是食言了。 “哦。”楚汉忽然笑道:“没关系,白马将军已经被我斩杀了。人头还在我的马屁股上挂着,你想看看吗?” 田豫大惊,但见楚汉谈笑风生间,便将自己一舟的人救助下来,武力卓绝自然不必说了,更重要的是,此人似乎也是性情中人,见到同舟士兵那些令人心折的举动,无法按捺住爱才之心罢了! 如此为人,怎会说谎呢? “既然如此……” 田豫说着,便跪拜下去,道:“田国让,定然不负冀州利刃所望,忠心服侍!” “快快请起。”楚汉大喜,倒也不加掩饰。 毕竟田豫在另一个时空中,论文,历任颖阴、郎陵令、弋阳太守等,所到之处,百姓安服。 论武,更是常年镇守曹魏北疆,从征代郡乌桓、斩骨进、破轲比能,多有功勋;也曾参与对孙吴的作战,在成山斩杀周贺,于新城击败孙权。官至太中大夫,封长乐亭侯。 此人虽然在《三国演义》中并不算亮眼,但论起功勋,怕是五子良将也不遑多让吧! “国让,你这一舟的士兵,我也很是喜欢。”楚汉笑道:“等我们回马杀退了卢县内的幽州军,定当每人赏赐一匹白马!” 田豫躬身道:“多谢主公!” 众渔夫也纷纷从水中上岸,交相称赞楚汉的水性极佳! “要是楚大人去打渔,肯定能成为咱们之中吃得最饱的!” 老渔夫信誓旦旦地说着,哈哈大笑。 此时,朝阳终于升起,而江中的尸体,尚未漂浮起来,楚汉望着满江的兵刃盔甲,不由得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老丈,我们便不叨扰了。”楚汉笑道:“只是这济水恐怕要染瘟疫了,诸位也不宜再在此处打渔,张邈那里……我会想想办法的!” 众渔夫皆是大喜,若是可以不背井离乡而安居乐业,自然是上上之选! “楚大人不必担心。”老渔夫道:“纵使有一万具尸体,这济水也是活的,不出几日,就能将污秽冲刷干净了!” 楚汉闻言,不由得深深望着流淌着的河流,想起如今诸多纷扰,皆是由于天下实在死水一潭,各个阶级都在极度维护自己的利益,以至于民不聊生,而上层人穷奢极欲。 “若是天下如同这滔滔河水,能带走旧的,迎来新的,何谈没有生机!”楚汉淡淡感慨道:“只是那一把椅子,刘氏不愿挪挪屁股罢了!” 田豫听着,真是冷汗直流,这楚昭寻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放荡不羁,如此忤逆的话语,竟然还能当众堂而皇之地出口。 自己,恐怕是上了贼船…… “老丈,这包裹里是一些干粮,最近几天不要吃济水中的鱼了!” 楚汉递给老渔夫一个包裹,便拱了拱手,乘马而去。 一千军队,纷纷跟上,向圉县的方位奔去,以求与徐庶汇合。 而众渔民望着楚汉等人背影良久,这才各自回到岸边。 可是,又没有船了,难道依靠楚昭寻的一个承诺,就可以活下去吗? 渔夫们感受到了一种惆怅。 “咦?” 恰在此时,那老渔夫手中的包袱中,滚落出一颗圆滚滚的物事。 “这是……夜明珠!” 老渔夫捡起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曾在张让的宝库中视若珍宝的夜明珠,如今落在老渔夫布满老茧的手掌中。 众渔夫难掩喜色,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望着楚汉离去的方向,投注以无限的祝福。 第25章 空城老翁 而令楚汉头疼的是,本意是防止幽州军乘在马匹上,而勉强渡江的计策,将马匹留在对岸,如今却无法收回了! “主公不必挂怀。”田豫拱手道:“幽州马匹向来十分乖巧温顺,只需要我们十个人绕路去河对岸,将马匹赶往一处便是了。” 足足八千只马,楚汉的确不舍得就那么丢着。 “那国让便去吧!”楚汉点了点头,道:“绕路的话,多半要经过卢县,今夜我们便将此地拿下。若是你驱赶马匹,看到大旗换成了[楚]字,便可长驱直入!否则便继续装作马商,在四周蛰伏吧!” 田豫拱了拱手,道:“国让听令!” 便和一舟的将士向对岸绕路而行。 “主公,就这么放走了?”典韦感到不可思议,“是否过于草率?若是此人假意投降,我们岂不是暴露了行踪?” 楚汉心中翻着白眼儿:“轻率?何为轻率?你个老小子只是掰手腕输给我,不也忽悠这么久了,忠心耿耿吗?” 只是场面话还是要讲的,楚汉便道:“元让此人,说了不负我所托,便定然不负!或许……他们绕路完成时,我们还来不及收复卢县呢!” 典韦似信非信地哼了一声。 一千人向西边进发,果然半路遇见了徐庶,只见两万大军风尘滚滚,见到楚汉等人,也不由得讶异。 “主公!”徐庶纵马而来,一脸疑惑,“不是要在济水河畔相见吗?为何已经返程?” 楚汉便笑道:“徐先生,你错过一场好戏啦!” 当下,将如何利用那一千艘小舟,将敌人一万淹入水中,又是如何降服了田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主公真人杰也!”徐庶大为赞叹,笑道:“幽州军偷袭粮仓,被主公火攻击退,偷渡济水,又被主公水淹千军,此战以后,主公的名声,必将重新在天下回响!” “唉……”楚汉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不遭人嫉是庸才,我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 而只是顺便夸奖几句的徐庶已经后悔不迭,翻了翻白眼便和田丰商议战局去了…… “主公,如今卢县失去公孙瓒,已有一个日夜,定然城中大乱,若是此刻长驱直入,定然能够直取卢县,进而夺圉县,进陈留,再找张邈算账!只是……” 田丰欲言又止,楚汉便正色道:“田先生有什么忧虑,不妨一一说明!” “因为我们此刻并不知晓博阳城的讯息,倘若卢县士兵已经进军了博阳城,而张邈又从陈留出兵的话……” “那我们便是腹背受敌,有许多不便之处,是吗?”楚汉沉吟道。 “如此担忧,便不需要有了。” 众人望着说话的褚飞燕,想要一探究竟。 “我得到密保,塞外的黑山军已经向博阳城进发了,纵然我们此刻去攻打卢县,而敌军已经进驻博阳城,也无所谓。” 田丰与徐庶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惊喜,而只有楚汉无奈道: “这个……请问我们日夜行军都在一处,你又从哪里得到的密保呢?之前不声不响就和边塞取得了联系,也极为可疑……” 褚飞燕淡淡一笑,嘬唇呼哨,一只黑色的鸟在半空中啼鸣一声,稳稳地落在了褚飞燕的手臂上。 “想当年我聚众百万,而不被官军捉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便是靠着飞鸟传信。否则,哪里有驿站给我的信使住呢?” 楚汉望着那黑色的鸟儿,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心中嘀咕:“既然如此大的本事,在粟足村为何无人知晓呢?” 褚飞燕像是看穿了楚汉的想法,但却不言不语,又将这黑鸟放了出去。 “既然如此,我们便立刻向卢县进发即可!” 徐庶兴奋道:“此刻我们手中的兵力至少有两万,而卢县精锐,据说也是两万,又是群龙无首,此时不发,更待何时?” 众人商议已定,便由褚飞燕自行骑着快马,向博阳城进发,若是有什么不测,也好统领黑山军与进驻博阳城的幽州军对抗,而楚汉等人自然向卢县进发,希冀着势如破竹,将兖州的失地全部夺回! 是夜,众人来到了卢县城外,尽管张郃的伏军此刻没有消息,但想来三万人马,总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而众人兵临城下,只见卢县城内一片寂静,那悬挂着的公孙氏的旗帜,也变得破烂不堪。 “当真去了博阳城?”楚汉心中疑窦不解,“但卢县失守,那兖州七郡,岂唾手可得?纵然城中没有了大将,也不至于出这种昏招吧?” 而徐庶与田丰,正在一旁仔细观察,可见卢县城头,竟然连一处守兵都没有,难道还不是空城? 恰在此时,卢县城头出现一个人影,此人长身玉立,朗声道:“楚昭寻何在?可否进城一叙?” 众人都看不清他的面目,楚汉则越众而出,道:“敢问阁下何人?” 此人忽然点燃一根火炬,道:“兖州牧,张邈!”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实在是一张正气凛然的脸,看上去十分令人尊敬。 众人不由得一惊,这卢县城内的幽州军,果然已经进军博阳城了吗? “主公,”田丰在一旁低声道:“既然张邈已经接受了卢县,那些幽州军,甚至有可能原路返回,和张隽义的军队撞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楚汉恍然大悟,“恶来,速速领五千人马,去接应张隽义!” 典韦在一旁领命,又道:“主公,你该不会信了这个老头的话,想要去城墙上和他攀谈什么吧?” 望着典韦担忧的神色,楚汉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张邈乃一介书生,面对我们上万大军,而孤身屹立城墙之上,我楚某人自恃英勇,竟然不敢上城墙吗?” “说得好!”楚汉的声势之大,令城墙之上的张邈听得清清楚楚,他也笑道:“若是楚将军担心城墙内有弓弩手待命,我便坦然示之!” 何为坦然? 楚汉尚未问出口,只见卢县城门竟然大开,而其中竟然也是空无一人! 毫无疑问,这是张邈为了使楚昭寻放心,而故意安排的! “如何?”张邈在城墙上淡然道:“若是楚将军仍然不放心,大可以派遣大军进驻卢县,我张邈一人在此城楼之上等候!” 众人这才真正呆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张邈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二位先生,你们怎么看?”楚汉本来无畏,此时竟然有点担心了。 这太诡异了! “我以为,此人如此作态,必然有所图谋……”徐庶道:“可是……实在看不出这样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田丰点了点头,道:“主公小心便是,大军便在此等候,若是有什么不测,你自行逃脱,多半也不难。” 听听,这是人话吗? 可也的确由最了解楚汉本事的田丰说出口,才显得十分合理。 “我与主公同去!”一旁的赵云慨然道。 众人都是见识过赵云的武艺的,此间人手,除去楚昭寻,自然以赵云为魁首,便不做声了。 “我自然也要去。以防张邈此人居心不良。”田丰在一旁也道。 典韦领兵离去,而楚汉则与赵云、田丰,三匹马向卢县进发,悠然向城楼上行去。 城墙之下,徐庶与张辽说道:“张邈此人看上去并不像有什么恶意,但是主公已然到了不可不防,命令众人不可下马,严阵以待。” “是!”张辽领命。 站在城楼之上,楚汉见张邈果然是孤身一人,以他的穿着,似乎也没有什么暗藏玄机的可能性。 何况刺杀楚昭寻,这乃是多么荒谬的行为啊? “楚大人请坐。”张邈谦逊有礼,指着面前的座位,茶几上还放着一壶茶水,两坛清酒。 楚汉淡然坐下,道:“张大人,何苦如此作态?” “作态?”张邈不喜不怒,“何为作态啊?我是真心想与楚大人促膝长谈,因此才从清晨等到此时。” 楚汉勃然大怒,将茶几掀翻,吼道:“你将兖州门户大开,引狼入室,现在又说想和我促膝长谈,不觉得太讽刺了吗?” 田丰眯起了眼睛,如此轻佻的举动,向来不是楚汉的风格,多半是为了试探张邈有没有埋伏什么刀斧手,立下[摔杯为号]的约定吧? 赵云自然也是懂得的,不由得握紧了腰间佩剑。 张邈依然斯文,将打翻的茶水一一重新倒上,平静地望着楚汉,道: “楚将军,难道今日之事,不是因你而起么?” 第26章 城楼之上 “敢问张大人此言何意?”楚汉沉声道:“难道是我杀了张孟高,就引来张大人举一州之力,要灭我报仇吗?” 张邈闻言一怔,忽然不复斯文模样,笑得捧腹:“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以为冀州利刃楚昭寻,究竟是如何英雄,竟然目光短浅至此吗?吾弟死于汝手,实在羞矣!” “那么敢问张大人,”一旁的田丰眨着眼睛,凛然道:“莫非你所想的,乃是驱狼吞虎之计,再一网打尽吗?据我所知,无论幽州军或是冀州军哪方胜了,或是败了,你都没有这个兵力去剿灭残部啊?” “嗯,这话才说得有点意思。”张邈又端坐起来,看了田丰一眼:“你就是冀州茂才?坐下吧。” 田丰谦逊道:“我只是一位幕僚罢了,这样高的位子,我坐不下去。” 他指着卢县城楼,明示此处高位,暗示自己与楚昭寻乃是从属关系,不可乱了分寸。 张邈一笑了之,道:“我此举,虽说事出突然,在楚将军眼中显得不可理喻,但其实,也是经过了一番精密部署的。” “何谈精密部署?”楚汉冷笑道:“白马将军骄矜自大,而你给他打开的门户,又是漏洞百出,难道这就是张大人口中的精密部署吗?” “那昭寻可知道,白马将军进驻兖州以前,我们曾有约法三章?”张邈忽然神秘一笑。 “不知。正要请教。”楚汉一愣,旋即感到此事似乎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想。 只见张邈淡淡笑着,将酒斟满:“此事,必先浮一大白。” 楚汉自然不惧,他只是嗅了嗅这酒,便知道无毒,一饮而尽。 在张邈看来,却是楚汉胆色过人的表现,目光中竟然露出了一丝期许。 “我与公孙伯圭书信往来,第一件事,便是入驻兖州之后,不许屠戮百姓,更不可使马匹大规模地践踏田地!” 楚汉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张大人此举,实在名士风范。我还以为,幽州军如此规矩,是我那旧友刘玄德劝谏的结果呢!” 说罢,便为张邈斟满了一杯酒。 张邈自然也不推辞,一饮而尽,又道:“其二,便是白马将军若能将兖州、冀州收为自己的地盘,便绝口不提我二人的书信,从此形同陌路。” 楚汉点了点头,道:“到了那个地步,张大人自然要撇清关系。” “嘿,你定然以为老夫是为了自保。”张邈摇头喟叹,道:“只是听了第三条,你就要改观了。” 楚汉便举起酒杯,道:“自然要听听第三条。” 此时卢县城内,一片寂静,似乎幽州大军离去后,连城中的居民,都睡得更安稳了。 “第三条是,若是白马将军将冀州、兖州收复了,便举起大旗,去洛都讨伐董卓!” 张邈还是平淡地说着,而楚汉与田丰内心的震动,已经无以言表! “我明白了!”楚汉忽然大叫一声,道:“你之所以向公孙伯圭写信,本就不是你自己的图谋,而是来自于洛都的旨意!” 田丰也激动道:“兖州牧,莫非剿灭我家主公,本就是洛都的死命令,而你只是顺水推舟,想要推举出一位领袖,去洛都讨伐董仲颖吗?” “倒也可以如是说。”张邈肃然道:“楚大人,你在冀州蛰伏三年,可知道洛都此刻,有多少风雨么?” 楚汉冷笑一声,道:“洛都如何,与我何干?” “楚大人年纪轻轻,何以愤世嫉俗?”张邈气愤道:“我听闻你英勇冠绝天下,而且不到弱冠之年,已经百战百胜,何以甘心蛰伏冀州一生呢?” 此事,几乎是楚汉三年郁郁不得志的症结所在,他张邈能知道多少? “那我且问你!”楚汉怒道:“张兖州,既然你有意托我讨伐董卓,何以不直接拒绝洛都的命令,而是依言行事,将公孙瓒引入兖州,然后坐视我二人火并?难道不论谁胜了,你都坐在城楼上,和他喝一杯酒么?” 张邈沉默不语,楚汉又是一口饮尽眼前的酒,接着争辩道:“我之所以愤世嫉俗,不就是因为如你这般的士族,明明不愿意流血,还辱骂我等武人肮脏的结果么?既然如此,我楚昭寻又何必以你们这些小人的心意做事呢?” “那昭寻可曾听过,介子推的故事吗?”张邈面对楚汉明晃晃的辱骂,竟然也不动声色,道:“介子推不愿食君之禄,隐居深山,晋文公为了求见,放火烧山,想要将他逼出来,结果活活将他烧死了。而白马将军,便是我为了引出昭寻你,所放的一把大火啊!” 楚汉怒视着张邈,道:“哈!如今我坐在此处,公孙伯圭的人头拴在我的马屁股上,你自然如此说了,若是今日我死了,公孙伯圭在此处饮酒,焉知你会不会告诉他,我楚昭寻乃是他唾手可得的一件军功,得以进入洛都的凭证呢?” “万万不可能!”张邈大怒,痛心疾首道:“你楚昭寻只知道自己蛰伏了三年,谁又知道我张邈也是蛰伏三年呢?洛都诛宦大事,我始终关注在眼里,你楚昭寻手刃赵忠、张让,为天下闻名,纵然袁本初在之后污蔑你毒杀先帝,我张邈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说到此处,张邈明显有些疲累,连忙用茶水润了润嗓子,“否则,焉能如你心意,在你杀了孟高以后,还按照你的意思,接纳了兖州牧的官职呢?” 楚汉一愣,不由得与田丰面面相觑,三年前求见而不得入内,难道是因为张邈还存在着别样的心思吗? “你可知道,无论你在兖州安排多少人马,我都没有声张,洛都皆以为我一味忍让,因此安排我与公孙伯圭共同剿灭你,可这并非是我的忍让,而是我的谋略!若非如此,焉能得到董卓的信任呢?” “三年间,天下士族虽然颇多对你有所怨言,毕竟听调不听宣,实在不是为人臣子的所为,可是面对董仲颖的飞扬跋扈,不少明眼人已经看出,此人狼子野心,罪不容诛,而你楚昭寻,则依然是名震天下的利刃!” 楚汉眼皮一跳,道:“张大人为八厨之首,对天下士族的心意,自然是知之甚深了。可是……我在冀州,的确没有关心过舆论已经悄悄改变了。” “主公……”田丰忍不住提醒道:“并非是主公没有关注过舆论,而是……这些事情,本来也足够匪夷所思了,试想,一个入洛的凉州武人,竟然执掌大权,而大将军何进的声势,却逐渐衰落下来……天下士族对你的看法,已经无足轻重了!” “可我还是不懂!”楚汉又凛然道:“张大人既然心中存了这样许多想法,之前与我不相往来也是为了掩盖洛都的眼目。可事到如今,又将公孙伯圭牵扯进来做什么呢?” 话一说完,楚汉便已经恍然,忽然一身冷汗,猛然起身,道:“你……你……” “没错。”张邈见他神色,知道楚汉已经想通了,望着他身后的田丰,更是一副运筹在握的模样,只是此事以他的身份,不方便出口罢了!叹道:“昭寻有如此谋士,天下可图矣!” 他自斟自饮,道:“我以为,白马将军不过是你楚昭寻的饲料罢了。其人野心极大,虽在边郡发展势力,但将幽州冀州连为一体,南下入洛的念头,几乎是人尽皆知了!可惜碍于突然发难攻打冀州,难免会使冀州被豪强瓜分,所以一直隐忍不前,直到我这个兖州牧给他开了口子,让他先攻打兖州,再顺顺当当地入洛,这小子才慷慨出手呢!” “你乃是朝廷钦定的兖州牧,公孙瓒攻打兖州,将我的部署全部扫荡干净,明眼人一望便知,这是朝廷下的旨意,而就算不往这方面想,如我先前所想,也是你张兖州不甘心兄弟被杀,或是兖州牧名存实亡,所管辖的范围全是我楚昭寻的人马罢了!” 楚汉喃喃道:“而你的真正目的,其实只是要将我推举成除了洛都以外的第一大势力,如今天下,洛都占据中央,凉州占据西方,东方本就是富饶所在,也分不清什么统一的势力,硬要划分的话,定然是袁氏门生遍布,而南方近来隐隐约约有被江东猛虎孙文台所侵占的趋势……” “然也!”张邈淡然道:“如此多的势力,至死都无法统一的,甚至难免被董卓在洛都千里之外,一一击破。到时候,江山又归于异姓人之手。可若是北方真正确立了一位霸主,便可以登高一呼,号令群雄讨伐董卓了!” “而你选择了我。”楚汉如今似乎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仍感到不可思议,“公孙氏向来是北地主人,你却选择了听调不听宣的我。” “我以为,看得见的野心,总是不那么危险。”张邈笑道:“公孙瓒若是入驻洛都,自然也可以搅动得天翻地覆,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若是有一人,将董卓驱逐出去以后,仍会以正直之身对待天下人,这才是我倾尽全力扶持的人!” “那么,”楚汉抬起眼皮,道:“张大人,又何以以为我会去做这件事呢?” “因为一开始,我是将赌注押在曹孟德身上了。”张邈忽然叹道。 楚汉眼皮一跳,道:“那么,是他……” “曹孟德说,可以匡扶汉室的人,非楚昭寻莫属!” 第27章 幕后之人 楚汉听着张邈的话语,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曹孟德当真如此说的?”楚汉笑眯眯地问道。 “自然如此。”张邈神色不变,道:“昭寻有所不知,我与曹孟德也算故交,因此董卓奸贼把持朝政,我第一个便是问他该当如何,而他则向我推荐了你。” “曹孟德啊曹孟德。”楚汉摇头喟叹,道:“既然如此,为何三年我不曾得到他的音信?” 张邈默然,楚汉便明白了,哼道:“想必还是和他的发小袁本初混在一起吧!” “昭寻,国家大事在前,私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呢?”张邈几乎是苦口婆心了。 楚汉刚要反驳,忽然想起面对的人乃是张邈,而自己杀了人家兄弟! 纵然天下无人可以指责楚昭寻,但就这件事来看,他张邈还真是有资格的! “张兖州,我且问你。”楚汉淡淡道:“既然你相中了我,为何又与白马将军约法三章呢?” 张邈沉默良久,终于道:“我以为白马将军渡济水而来,你纵然能将其击退,若不能速战速决,也必将引来如袁本初、孔北海(孔融)这些人,那么群起而攻之,又如何把北地霸主的位置托付给你呢?” “总之还是墙头草。”楚汉直言不讳地说着,将剩余的酒坛一饮而尽。 “我也有我的难处。但再过个把月,洛都就要阅兵了,届时若不能一举而将董仲颖拉下马来,大将军就危险了!” 张邈忧心如焚,见楚汉不以为意,连忙加重了语气。 “阅兵?”楚汉皱起眉头,道:“阅兵又如何?” “难道昭寻忘了,诛宦时发生在白马寺求佛吗?”张昭提醒道:“阅兵时,董仲颖尽可以将他的西凉军拉出来,逼迫大将军就范呀!” 如此楚汉便明白了,又问道:“那难道天下士族,都已经明白这个道理吗?” “所以才需要你登高一呼啊!”张邈几乎被楚汉急死。 酒也尽了,茶也干了,楚汉眼见无话可说,便道:“张兖州,你今日坦荡,固然令人敬佩,可说到底,我有种入了圈套的感觉。” “绝对没有!”张邈连连摆手,他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了,一看就知道楚汉这小子要犯浑。 “这话,恐怕由张兖州说出口,并不准确吧。”楚汉起身,凛然道:“我也从不觉得,将我强行拉到战场上,就是请人的方式了。何况,我那死去的圉县守城军,又该如何解释呢?” “老夫身为八厨之首,难道你以为我愿意杀人吗?”张邈气得胡子都歪了,“可若非如此,我直接上门找你,难道便合适吗?” “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楚汉摇头道:“也请张大人不要再说什么担心洛都发觉的事情,我也是做过尚书台侍郎的,难道你拖延一些时日,洛都还能举兵来歼灭你吗?说到底,你也只是想利用自己的名声,在这乱世之中,寻找一个可靠的诸侯,来延续自己的荣华富贵罢了!” “而你在一开始,并不清楚今日与你饮酒的人,究竟是公孙伯圭,还是我楚昭寻,所以才给自己留了后路,将圉县拱手让人了!” 张邈终于没有什么话说了,他惨笑一声,道:“我实在没有想到,白马将军竟然败得如此彻底。楚昭寻,你这把利刃,可惜不能为老夫所用!” “今日我不杀你,算是了结昔日杀你兄弟的仇恨。”楚汉凛然望着他,道“即使不听从你张兖州的安排,我也能顺理成章成为北地主人!请回吧!” “楚昭寻,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的冤屈,说着自己士兵的惨死,其实,其实……” 张邈须发皆白,但此刻站起身来,竟然还有一股凛然气度,指着楚汉痛骂:“你不过是想趁机夺得兖州罢了!” “白马将军夺得,难道我楚昭寻夺不得?事到如今,张兖州又能说我楚某人是奸恶狡猾之徒吗?只是被你们逼得紧了罢了!若我不能掌控兖州,今日白马将军死了,明日难道不会有什么皇马将军,黑马将军,从你张兖州为他提供的道路而来,屠戮我的士兵吗?” 楚汉淡淡一笑,飘然离去。 而他转身的那一刻,张邈终于陷入了绝望。 他不顾身份,不知生死,不看情势地威胁道:“你今日如此决绝,不肯听从老夫的计划,难道不怕他日我与袁本初引领天下士族,先讨伐你,再去攻打董卓吗?” 楚汉头也不回,身旁的赵云便猛然发难,将青釭剑插在了张邈的胸口。 “你……你……你说过今日不杀我……” 张邈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位沉默的武士,戟指怒骂。 “我贤弟杀不得你,可我赵子龙,从未亏欠过你,你要挟我主公,自然该死!” 赵云拔出青釭剑,恨声吐一口浊气,便和楚汉一起走下城墙。 “主公!” 徐庶、张辽目睹了赵云将张邈杀害的那一幕,连忙上前扶住楚汉,问道:“主公,我们已经查看过了,除了几百城防军,这卢县,当真是空的!” “他张邈竟然真的孤身前来?”楚汉也是微微一笑,“哼,若是今日不死,而我楚昭寻又为他所用,这八厨之首,便又多了一个刚勇的名声!” 张辽望着摔到城墙下面的尸体,道:“主公,他毕竟是兖州牧,我们是否……” “尸体不用处理了。”楚汉摆了摆手,道:“隐忍三年不出,他们还以为我楚某人当真掉了牙齿呢!这具尸体带走,与公孙伯圭的人头,一起送到洛都去吧!” “那主公此意,便是要和董仲颖宣战了?”田丰在一旁担忧地问道。 “倒也不是。”楚汉望着天空,道:“他张邈自以为很有分量了,可其实远远不足。若是要我再次入洛都,杀奸贼,还需要更大的人物来请才是。” 田丰便想到一个人来,问道:“主公可是在等曹孟德?” 楚汉不答,几乎自言自语道:“我是在等和他混在一起的那个人呵。” 众人便凛然,不再相问。 次日清晨,褚飞燕传来消息,称博阳城并未有人围攻,猜测卢县中的人们大约是去了张郃所在的方向。 楚汉令他坚守后方,切勿让出这条冀州与兖州通行的道路来。 他在城头竖着一个旗杆,笑道:“这旗杆的影子什么时候不见了,田国让便领着马匹回来了!” 众人皆是不信,而楚汉也一笑了之,这只是他想起的一个旧闻罢了。 果然,不及日上三竿,旗杆的影子尚未消失,田豫便领着八千多匹马,来到了博阳城。 楚汉精神一震,笑道: “步兵全部给我改成骑兵,向陈留进发!” 第28章 张郃被俘 待徐庶与张辽带兵前往陈留,楚汉则与赵云、田丰、田豫带兵前往泰山郡牟县。 “实在太蹊跷了。”一路上,田丰不由得自言自语,“张隽义拦截幽州军而毫无音信也就罢了,卢县内的守军两面夹击,而恶来已经从后方跟上,难道也没有空隙,传来什么消息吗?” “我也以为十分蹊跷。”楚汉皱眉道:“那幽州军能有多少人马?我们以逸待劳不说,还是伏兵,儁乂又是以一敌千的猛将……” 此时二人忽然停下来,回头望着田豫。 田豫苦笑道:“主公,非是我眷念旧情,而是白马将军给我们发信时,实在互相没有照应。我是从青州直接过来的,幽州如何,我实在不知情。” “我是相信国让的。”楚汉一边说着,一边悻悻然转过了头。 众人飞马疾驰,而果然如楚汉所言,这一路上的幽州军都已经撤离了,兖州军又被自己收编到一处,四方都是民众安居乐业,不曾见到守城将士飞扬跋扈的场景。 “若是天下如此,或许还有救。”楚汉若有所思道。 “主公还是放心不下洛都的情形吗?”田丰望了一眼,不由得笑道。 “也说不上什么放心不下。”楚汉叹了口气,“只是何遂高与我,或者是那何太后,终究是有旧情的。他们畏惧我而疏远我,但我也没必要做到如此绝情。” “主公难道没有少说什么人?”田丰笑得促狭。 “……老田,我都是结了婚的人了。”楚汉一头冷汗。 “咦!”田丰惊讶道:“我可没提什么万年公主的名字,我心中所想的,乃是卢中郎、杨公、文绕公这些忠臣,主公为何误会?” 楚汉黑着脸瞪着田丰,后者便一溜烟儿地纵马前行了。 “大哥,你久居白马将军之下,对此有何猜测?”楚汉只好询问赵云。 赵云沉吟道:“田国让说得不错,白马将军一向自视甚高,不会允许座下大将互相通气,只是他一人所决罢了。若不是有公孙范在旁软语相劝,恐怕白马将军陨落之日,比如今早上许多。” “没道理啊。”楚汉搔了搔脑袋,“这幽州军能拉多少人马过来?” 众人都是一筹莫展,继续向泰山郡行去。 大约过了半日,斥候前来相报:“报!前方十里,已经看到张将军的大旗!” “对方的旗帜呢?”楚汉听到张郃的旗帜还在,就猛然松了口气! 那斥候脸上也露出迷茫的神色来,道:“对方的旗帜……似乎在城楼上……” “嗯?”楚汉与田丰一起皱眉,道:“张将军的旗帜在下面,而敌人的旗帜在城楼上吗?” “然也。”斥候搔了搔脑袋,“张将军的架势似乎不是埋伏,而是堂而皇之地攻城!” 众人越听越不明白了,楚汉咬牙道:“你们在此处候着,我与田先生、赵将军前去一探究竟!” 于是三人轻骑简从,便冲了过去,果然看到张郃的旗帜随风飘扬,还派兵在城楼下骂战。 “这……”楚汉愈发不懂了。 他纵马疾驰,身后赵子龙、田元皓只好跟随,张郃军本来听到马蹄声颇为警戒,看见来人是楚汉,便欢呼起来。 “主公来了!主公来了!” “怎么回事?你们张将军呢?”楚汉忧心如焚。 正在询问着,敌人城楼上便出现数人,身旁抓着一位披头散发的武将。 楚汉眯起眼睛,竟然看出,那被捉的人,赫然就是张郃! “儁乂!”田丰也在一旁惊呼道。 纵然小兵们讪讪不能答,此时也一目了然了。 “怪不得……”楚汉点头道:“没有音讯,实在是因为儁乂已经落入敌人之手,如此怎能传信?” 而一旁的田豫与赵云已经辨认出城墙上的武将,便道:“主公,左为大将关靖,右为大将单经,都是深受公孙伯圭信任的猛将。” “他妈的,猛将猛将……”楚汉见张郃被抓,心中不免恼怒,骂道:“什么狗屁猛将,胆敢下城一战?” 他说到后来,不免用上了虎啸之力,声振寰宇,连城墙上的敌军都不禁感慨:“天下利刃楚昭寻,果然惊人!” “你!”楚汉一把拉过来那位士兵,道:“还不快讲讲,张将军是如何被抓的?” 那士兵诚惶诚恐道:“主公,我们随张将军本意是阻截敌军,可牟县已是敌军的城池,张将军原意是将城池打下,作为阻截敌军的屏障,可谁曾想,尚未打下,我军后部又出现了足足一万五千人,腹背受敌,张将军因此被俘!” “果然是卢县的敌军,没出息的,竟然还回头往幽州跑?”楚汉仍然骂骂咧咧的,“既然如此,你们为何坐视不理?” “我们没办法啊!”那小兵也是愁眉苦脸道:“张将军就在城楼被敌人鞭笞,我们虽然可以攻城,但人数和地形都不占优势,何谈攻下呢?再者,张将军在城楼之上大吼,让我们一步都不要退,因为主公的命令就是阻截敌军,若是他的被俘,能够起到主导战事的作用,也是……也是死得其所!” “放屁!”楚汉大怒,“这区区几万幽州军,哪里比得上我的张儁乂!可是你们攻不进去,难道敌军也不想着突围吗?” “他们是有后路的,大概也不着急。”士兵分析道:“何况白马将军已死,这些人少不得存了别种心思,与其回到幽州受死,倒不如占据这座城池,或是落草为寇吧!” 楚汉真是气昏头了,如此简单的道理,竟然揪住一个小兵不放。 “既然如此,我便明白了。” 楚汉放开那名士兵,忽然又道:“典将军可曾来过此处?” “来过,也是大怒,发了一场脾气,又走了。”那士兵畏畏缩缩地说着,想来是典韦的怒火让他心有余悸。 “走了?”楚汉一愣,接着望向城头,恍然大悟。 一旁的田丰也是点了点头,道:“主公,恶来此时已经读了一些兵法,定然不会做那莽夫了!” 二人心领神会,当前战局,只能智取,若是强攻,难免会伤及张郃性命! 于是又问士兵:“你们在此骂战,可有什么效果?” 士兵摇头道:“不曾有。敌军似乎深怕我们有诈,故而闭城不出。” “还是粮草的问题。”田丰在一旁提醒道:“敌军似乎认定我们这些异地作战的士兵,定然会缺失粮草的补给,因此想要空耗。” “笑话。”楚汉大笑道:“徐元直与张文远已经南下,不出半月,这兖州也是我们的地界了,粮草何缺?” “可是如今我们现身,敌军恐怕更是坚定了闭门不出的心思!”赵云在一旁进言。 此时已经春夏之交,人困马乏的季节,楚汉望着将张郃捆绑在一起,耀武扬威的敌人,不由得咬牙切齿。 “或者入了夜,我一人一刀,进城将儁乂先救出来?”楚汉咬牙道。 楚汉明明说得很小声,可城楼上的单经似乎明白楚汉的心思,大叫道:“楚将军!楚将军!” 他将刀锋贴近张郃的脸,笑道:“在下知道天下利刃楚昭寻,不会在意一名将领的死活,可我们毕竟也没有什么别的倚仗,而张将军又硬气得紧,不愿受降,只好十二个时辰将他囚禁起来!你楚大人纵然英勇为天下冠,这牟县人生地不熟的,恐怕将城池掀翻了,也找不到!” “你们就不怕死吗?”楚汉此时反而平静了。 “死?怕,当然怕。”单经与关靖一起狞笑起来,“若不是白马将军死于你手,我们又何至于在此蜗居,苟延残喘?可白马将军毙亡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幽州,幽州铁骑十日之内将会赶到,到时候,不知又是谁死谁活呢?” “十日之内吗?”楚汉摸着下巴,道:“也足够了。我在此最后警告一句,若是张儁乂有什么闪失,你们便连挫骨扬灰的机会都没有了!冀州多狼狗,饿得皮包骨头呢!” 关靖、单经顿时色变,可兀自强硬道:“牟县城池高逾十四丈,易守难攻,莫要再说大话了!” “我何必攻?”楚汉笑道:“我非要你们自己走出来不可!” 关靖、单经便冷笑不已了,而此时,张郃像是睡醒了一样,忽然抬起头,被城墙下的楚汉看得一清二楚。 “儁乂!”楚汉再也不能平静了,大喊道:“你且等我数日,定然要将这帮宵小之徒碎尸万段!” “主公……莫要理会我,快攻城吧!”张郃虚弱地说着,只是,城下的楚汉是听不到了。 即使听不到,楚汉也能知道这小子大概说了些什么,便大喊道:“放屁!等打下兖州,我还要向朝廷给你求一个兖州刺史玩玩呢!若是洛都不同意,我便亲自为你加冕!莫要想太多了,快睡吧!” 张郃似乎还要说话,被关靖、单经命令手下拖走了。 楚汉深深望了城池一眼,便转身离去,带着大军驻扎在城外,一步都没有回头。 第29章 鬼哭神嚎 牟县城内,关靖与单经相对而坐,煮着马肉。 “士起,如此空耗下去,我们也没有什么补给了!”单经一边嚼着马肉,一边皱眉。 “也没想到牟县是如此穷困的所在。”关靖也叹息不已,随即改口道,“可能原本不穷困的,只是白马将军携大军扫荡过了吧!咱们幽州子弟出征向来是轻骑简从,或许这里的人对我们有如此深的敌意,也是有根源的!” “什么根源?”单经不以为然,“本就有着地域不同的差别,你换楚昭寻来此处驻扎,难道还有什么好结果?” 关靖忽然笑道:“单兄弟,你这几日只顾着忧心幽州援军何时能到,不曾在城中四处寻访过吧?” 单经一听就来了兴趣,道:“怎么?这里的娘儿很美么?” “自然比咱们边郡娘们儿皮肤滑嫩了!”关靖哈哈大笑,道:“愚兄倒也不是和你讲这个,只是据我所知,这里的人们对楚昭寻,还是颇有好感的!” 单经一下子就蔫儿了,道:“那是自然。楚昭寻之所以名扬天下,还不是在圉县大破张牛角的缘故!” “非但如此,此人治兵也是严谨的,若是自己麾下的士兵,胆敢冒犯百姓,他是要重罚的!” 单经一愣,道:“若是如此,当兵还有什么好处?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倘若不能披着一身铁架沾点儿便宜,谁又乐意当个丘八呢?” “我也以为如此。”关靖叹道:“你我带兵,皆是全力满足手下人的好处,否则难以服众。楚昭寻反其道而行之,可是……可是风评也是好得很呐!” 单经挑动着釜中的马肉,道:“还不是因为他那一身武艺天下无双?恐怕士兵们服他,也是因此而起吧?” “定然有别的原因。”关靖道:“比如你看他今日所为,大军压城,而不敢妄动,只是因为张儁乂被我们捉住罢了!之前那些士兵乃是张儁乂的手下,不敢攻城还是情理之中,这楚昭寻身份远高于张儁乂,难道是因为恻隐之心吗?我看不是!” “那是什么?”单经疑惑道。 “我们久居白马将军麾下,似乎已经不知道,以仁掌兵这件事了!”关靖一叹,“白马将军死于此人之手,岂非正好验证了,咱们边郡武人信奉的拳头大才是道理,完全是滑稽之事?” “可是……”单经仍是不明白,“他楚昭寻难道不是拳头大吗?” “那你可知道,济水河畔,渔民们听到楚昭寻的名字,几乎是丝毫不犹豫地,就将小舟借给了他,以至于田国让根本无从渡河?” “再看那些兖州守军,宁死也要等到楚昭寻从冀州赶赴而来,主持大局,难道只是因为畏惧他的武艺?兵败而受降,这是多么普通的事情,我们来到兖州也有些时日了,你看到楚昭寻的军队,有这样做的人马吗?” 单经便默然了。 “也许,若是楚昭寻的话,根本不会躲在营帐中吃着部下的坐骑,煮出来的肉,而让部下去吃那些煮熟的豆子充饥吧!” 关靖一叹,忽然掀开营帐,将釜端给自己的侍从。 单经哈哈大笑道:“关大哥此时醒悟,似乎已经晚了!” “我也以为如此。若是能够逃脱此劫,便改过自新吧!” 望着关靖的感慨,单经仍是不以为然,将自己面前的马肉,吞了个一干二净…… 次日,牟县城外,忽然出现了五千士兵,在城外轮番发射弩箭,箭雨落在城头,使得守城将士无法接近。 “这就是楚昭寻的谋略吗?”单经不由得冷笑,道:“若是如此,闭门不出即可,箭雨再密集,与我苦守城池何干?” “若是楚昭寻填充护城河,渡河而击之呢?”关靖在一旁忧心道。 “关将军,这便是你的多虑了。”单经拍着他的肩膀,道:“若是楚昭寻愿意渡河而击之,哪里还有今日的事情呢?我看啊,他是十分关怀张儁乂此人的!” 关靖淡淡一笑,也不理会了。 而城头上的士兵,终于被冀州军精密而射程远超寻常弩箭的连环弩射了一通,死伤惨重。 可单经与关靖已经不理会了,他们认为,只要等待幽州军的援助,一切终将迎刃而解。 二人终日在城中饮酒作乐,或是命令属下强抢几个民女美妇,纵情肆意罢了。 白日便如此过去,而到了夜晚,牟县城内,忽然听见了一阵鬼哭神嚎的声音! 关靖吓得一溜坐起,连忙披上战甲向城头走去,夜色朦胧之间,他看见城下仍是五千人,举着火把,身穿白衣,颇有鬼神之风范,而领头的人,赫然便是楚昭寻! 而那些怪异而凄厉的呼喊声,似乎便是楚昭寻联同五千名士兵,一起呼喊出来的! 楚昭寻本人,发出的声音已经足够震动城池了,何况五千人一起发声? 何况五千人的发声丝毫没有规律? 何况……这群男人的嗓子都不怎么好听? 不一会儿,单经也披甲来到城楼上,望见城下的白衣士兵装神弄鬼,不由得大怒:“这楚昭寻做如此勾当,真是辱没了他天下第一英勇的名号!” “名号算得什么呢?”关靖淡淡道:“如今我是明白了,楚昭寻此人,只是让我们白日不得放松,夜晚不得安眠罢了!” “如此当真有效?”单经目瞪口呆,这样的攻城方式,他是闻所未闻。 “他的目的也不是什么攻城。”关靖叹了口气,“不战而屈人之兵,如今他有威望,有兵力,又有这样稀奇古怪的法子,不知道,你我还能再支持几日?” 单经仍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怪异景象,足以使自己屈服,赶紧回去搂着新近抢来的女人了。 反正,今晚他也不打算睡。 而城下,楚汉利用虎啸之力,不停呼喊,那是无意义的呼喊,没有辱骂,没有威吓,仅仅只是制造噪音。 而与关靖所猜想的不同,楚汉明知自己的兵力多于对方,便将两万人马,分成四队,两队轮流在白日攻城,两队轮流在夜晚哭嚎,保证士兵的休息,却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调整机会。 可说实话,这个法子,是遭到田丰的反对的。 你一个天下闻名的武将,攻城伐地,不去培养几个细作把对方城门打开,或是做几个云梯捷足先登,在这儿吊嗓子是怎么回事? 楚汉只是问了一句:“如此可保儁乂无性命之忧吗?” 田丰默然,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便任由楚汉去胡闹了。 而楚汉深知,能击溃敌人的不只有武力压制这一条道路。 不让他们睡觉,也行…… 第30章 人心崩溃 如此一来,白日里,牟县士兵需要对抗冀州军的攻城略地,而夜晚,又要面对楚汉等人的骚扰,实在是民不聊生。 于是单经想了一个办法,他也令自己的部队分成两批,白天守城,晚上也可守城并向楚汉等人射箭。 楚汉立刻察觉到了对方兵力上的不同,于是将夜晚的骚扰小组闲置,加大兵力,打了牟县一个措手不及。吓得单经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老老实实地将士兵分配在城头。 见单经出兵守城,楚汉就不攻城了,仍然每夜嚎叫,又觉得如此不能起到扰民的效果,拿出了铜锣大鼓唢呐,在城下办了音乐会一般,日日奏响哀歌。 那两座大鼓异常威武,若是楚汉军中会打鼓的士兵来操作还好,坏就坏在楚汉自己也是耐不住寂寞的家伙,经常用蚂蚁之力在大鼓上施展,当真是声威震天,满城无眠! 中间实在是熬不住了,单经亲自出面,将张郃又拉出来威胁了楚汉一通。 “楚将军!”单经大吼道:“若是你三番五次相逼,我可就不客气啦!” “单将军,彼此留点脸面吧!”楚汉笑眯眯地说,“你心里明明怕得要死,还用我指出来么?你知道若是杀了我这位兄弟,你会获得什么下场么?” 单经一愣,原以为楚汉至少会说些场面话,没想到他竟然不装,摊牌了! 可楚汉揣度着张郃的心意,明知道儁乂此刻落入敌手成为人质,心中自然不好受,若是敌人一逼,自己便畏缩不前了,那张郃心中的愧疚将会加深到何种地步啊? “单将军,我们老家有一句话,我想说给你听。”楚汉笑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 单经一愣,接着面红耳赤,想要破口大骂起来,楚汉的鬼哭队已经开始吊嗓子了。 “欺人太甚!”单经摇头晃脑地走回城中,瞪着通红的眼睛,对关靖大吼道:“关大哥,你瞧此人哪里像一个征战天下的将军?如此手段,真是连小童都不如!” 关靖没有吭声,在他看来,己方这些手段,自然也不怎么雅观。 至于小童……对方也将将弱冠之年,勉强也可称得上小童吧。 单经坐在那里喘息几声,又道:“关将军,我有一条计策,你看是否可行?” “贤弟请讲?”关靖精神一振,这单经可是鲜少有什么谋略。 “你我以及城中大军,不眠不休已经几日了,若是再这样下去,莫说是等待援军到来,一举反攻,其实连站立都是了不起的事情了!”单经忧心如焚。 关靖何尝不知呢?他皱眉道:“可是……牟县本来狭小,他楚昭寻又几乎将这城池围堵起来了,什么鬼哭神嚎都是小意思,我们手上,也只有一个张儁乂罢了……难道他楚昭寻真的可以为了一个将军,放弃一座城池,或者说一场战争的胜负吗?” “我们给他!”单经正色道,“就当牟县是陷落了,你我轻骑减从,趁着夜色浓重,敌人只知道咿咿吖吖地嚷嚷,一千军直取楚昭寻!若是不成,掉头离去,回幽州罢了!” “那……那哪里有回头之路呢?”关靖惊讶道:“莫说楚昭寻本就是万夫不当之勇,纵然我们捉到了楚昭寻,又能以此作为什么依仗呢?” “自然是后撤!”单经咬牙道:“白马将军已经死了!如今我们守在这里,无非是要为幽州军开辟道路罢了,只是自身难保,还不允许君命有所不受吗?至于万夫不当之勇,我看未必!” “可是……”关靖摇头道:“贤弟也是看过地图的,牟县实在是兖州一个了不得的关口,若是失落了,我们这些幽州子弟,将在兖州没有立足之地!何况他楚昭寻手下人才济济,你看他夜夜鬼哭狼嚎,似乎幼稚,焉知是不是什么计策呢?” “关大哥为何要考虑如此之多?”单经怒道:“难道你我的性命便不是性命吗?如此等死,那些幽州军也不知是什么心意,说不定还会回马杀回幽州,把公孙氏这北地主人给拉下来……” “住口!”关靖忽然扶刀起身,大怒道:“纵然白马将军已死,公孙氏到底是有恩于你我,难道你还存了将公孙氏灭族于辽西的念头吗?” 见关靖恼怒,单经也自知失言,便喏喏无语,悄然退下了。 “哼!竖子!”关靖坐在帐中,胸口不断起伏,显然是被单经大逆不道的话语激怒了。 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当晚,单经竟然不与他商议,真的带了一千人,向城外突去! “关靖此人,当真道貌岸然!”单经骂骂咧咧道:“若非如此,难道坐以待毙,死守兖州牟县,得一个忠臣的名号吗?白马将军都翘腿了,哪里还有什么君臣?” 他看准了城下的敌军,尽管包围着楚昭寻,但闲闲散散地站着,并没有什么迎战的意思,便立刻将五百人遣送过去,二百人在其后掠阵,自己静观其变。 冀州军或是大声呼喝着,或是手中拿着锣鼓敲击,也的确没有什么战斗条件。 只是牟县城门一开,他们便立刻警觉不已,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却直直地立在当场,盯着幽州军。 幽州快马立刻奔驰到了那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冀州军面前,单经眼见连楚昭寻都没有拔出佩剑,于是大吼一声,亲自率兵而出! 而楚汉的嘴角,恰好勾了起来。 单经的瞳孔猛然紧缩,想要后撤已经来不及了,马匹被他勒紧! 只见先锋的五百人忽然马失前蹄,齐刷刷地跌倒在阵前,人仰马翻一片,立刻被赶上来的冀州军或是用匕首刺杀,或是被锣鼓的鼓槌打死! “你!”单经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绊马索?” 可是四周并没有什么树木,绊马索系在哪里呢? 楚汉哈哈大笑,取下背上的霸王弓,一箭射在单经的头盔红缨上,道:“单将军,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没想到你也睡不着啊?” 单经心惊胆战,只听说过楚昭寻力大无穷,敏捷彪悍,没想到箭法也是如此精准! 他弃马而逃,竟然向牟县跑去,而胯下的坐骑,被他当做盾牌,护在身后! “咦?单江军竟然比马跑得还快,岂不是比畜生还畜生?” 楚汉故作惊讶地叫道,又是一箭,将单经的腿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单经大吼着,拔出箭矢,依然要向牟县奔去。 可楚汉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了,一把就将他提起,大笑道:“单将军,你猜自己的命,可以换回我兄弟张郃的命吗?” 单经心惊胆战,被楚汉捉在马背上,这才看见,原来平地上拉直的绊马索,都系在冀州军拿来的两座大鼓的腿上。 那两座大鼓十分沉重,又被楚汉以蚂蚁之力深深地钉在泥土中,绊马索系在上面,实在是牢靠。 “既然是和幽州铁骑作战,又怎能少得了绊马索呢?”楚汉笑得十分得意。 而单经自知无幸,这才哀叹道:“关大哥说得不错,是我小觑了[利刃]之名了!” 楚汉一笑了之,而既然牟县城门已经开过一次,自然还可以开第二次! 事实上,楚汉如此轻易就捉到了单经,已经让城门上旁观的士兵心惊胆战了! “喂!”楚汉大吼道:“另一位将军呢?” 赤足冲出营帐的关靖目瞪口呆,一直锤着胸口:“牟县完矣!” 他立刻喊来侍从,传令各个营帐的大军立刻弃城离开。 “为何如此?”他的副官疑惑道:“即使单将军失利,我们还是可以坚守到大军到来啊!” “人心已经散了。”关靖苦笑道:“我和单经若是坚守着不出城门,这一战,还有缓和以待时机的余地,可是单经耐不住性子,如今若是我坚守不出,他所管辖的士兵必然对我不满,而我手下,也一定会有心中存有疑虑的人吧?何况大军本就休息不足,人心惶惶,只好弃城走了!” 副官这才了然,刚要下令,又回头道:“请问关将军,那此人如何呢?” 他指着被绑缚的张郃。 只见张郃一双眼睛,冷冷地望着关靖,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生死。 “此人由我亲自押送。”关靖叹了口气,便上前扶起张郃。 在单经出城后的两个时辰之后,关靖率领大军,自牟县的北门出逃了。 而楚汉等人,依然在牟县城南叫阵。 尽管所有的幽州军都感到兴奋,而关靖心中的疑云,却越来越浓重了。 “他明知这个方向可以通往幽州,为何不设置大军阻截?这不是张儁乂最初的目的吗?”关靖心中苦苦思索着,“难道因为张郃被俘虏,就不管不顾了吗?” 可是出城尚未走出十里,关靖便明白了。 因为一支扬着“典”字的大旗,正在随风飘扬! 第31章 污泥犬马 当日典韦来到牟县城下,了解情况以后,便直接离开了。 无他,倘若自己驻扎在此处,或许更会激发起敌军的警惕心,于大局无异。 他甚至没有和楚汉传信,笃定楚汉等人一定会带兵来攻,而自己只要做一支奇兵就好了。 于是才有了关靖领军出城,看到了典韦在此以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堵住了他! “他也是楚昭寻手下的大将!”关靖咬牙,可是如今除了冲出此地,又如何破局呢? 幽州军的士气接连遭遇了公孙瓒陨落、白马义从大败、渡河奇兵被俘、单经突围不成的打击,若是此时再退一步,恐怕永远都无法前行了! 想到此处,关靖即使知道自己的士兵已经不眠不休了几个日夜,也不得不狠下心来,下令: “猛攻!猛攻!” 他的喊声响彻了全军,而对面的典韦,则露出笑容。 “敌军士气不振,旗帜散乱,全军听我号令!” 他扬起手中的短戟和长枪,指着对方的阵营,大吼:“后撤!” 这个命令实在过于诡异,以至于关靖和幽州军的心中都有一个念头: “他守在此处,见到我们阵营散乱而不强攻,难道是有什么奸诈之计谋?” 士气这种事情,是容不得考虑的。 关靖作为主帅虽然明白这一点,可是毕竟他也很久没有休息了,脑袋并不清楚。 而敌军的典韦,据说又是一个勇猛果敢的将领。 为何在此时忽然后撤,他是想不明白的。 而这种迟疑,几乎是瞬间就传遍了全军,甚至影响了战马的速度。 面对旷野上的敌军忽然后撤,幽州军手中的刀,竟然有些下垂的趋势! 他们并不自信! 关靖咬了咬牙,知道若是此时再迟疑,身后楚昭寻便会带兵将自己两面夹击,更是没有逃生之路了! “冲锋!冲锋!” 他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几乎用尽了一切的力量,身先士卒地冲了过去! 关靖看清了典韦所在的位置,绝对没有什么绊马索、铁蒺藜之类的埋伏。 而典韦等人,也的确是扛着大旗,不停后撤。 就在此时,关靖的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极为刺激,而又令人呕吐的味道。 他尚未反应出这是什么,胯下的战马已经开始打滑了! “不好!”关靖忽然大吼:“这是油!敌军在这里撒满了油脂!” 话音未落,幽州军的战马已经趔趄了不知多少,前赴后继地摔倒在地,人与马的嘶吼声连成一片,再也听不清关靖的怒吼了! 此时晨光熹微,而幽州军奔驰紧急,哪里看得出典韦所率领的部队,面前撒满了油脂呢? 可是话说回来,这种饥荒的年代,谁会想到用油脂,来阻截一支大军呢? 要知道,汉代经历了一场食用油的重大革命,乃是在张骞出使西域以后,带回来了芝麻。 以那时的工业水平,莫说是大规模地提取食用油,便是将一大块肉放在那里,恐怕提出来的油,都不够去炸那块肉的! 而关靖此时摸到的地面,这油脂如此顺滑,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动植物,才提取出来的! 何等奢侈! 关靖不能理解的事情,在典韦看来却是稀松平常。 因为说起来,这其实也并不是油脂,而是楚汉利用头脑中那些可怜的知识,所提炼出来的肥皂! 相比于油脂,肥皂的大规模研制可就简单多了。 毕竟楚汉脑子里,是有油脂+氢氧化钠+水=皂+甘油这个公式的! 而油脂的获取,在战场上,又是那么简单…… 那便是尸体! 典韦久随楚汉左右,又是被楚汉亲自点拨过的人才,这种制作他已经烂熟于心了。 尽管不如楚汉送给蔡琰的那些肥皂温润芳香,可粗劣制作出来的肥皂,经过和水的搅拌,这些肥皂液也足以令一支大军马失前蹄了! 典韦知道,若是单单将肥皂液倒在黄土上,也没什么效果。 所以在此处无事的时候,他早已命令士兵,将面前的几丈方圆,全部用水沤成了泥! 就算你滑不倒,难道马蹄还不会深陷进去么? 是以关靖带领的幽州军,前锋已经尽数被俘虏,后面的士兵则处于两难的境地。 因为……楚汉已经带领大军跟上来了! “主公!”田丰笑道:“我就说恶来将军,定然不会令主公失望的!” 楚汉也是哈哈大笑,指着前面的幽州军,道:“恶来!你留下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呀?” 典韦拱手笑道:“是为了让他们屈服于主公的恩威!” 楚汉一愣,接着又是狂笑起来,这典韦读书读多了,倒也有了一些花花肠子。 而那些幽州军自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楚汉所到之处,竟然都是一阵扔下兵器的响声。 田豫领着亲信,驱赶着八千匹战马,来到此处,见到昔日的同僚如此轻易就投降了,心中喜忧参半。 此时他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复兴幽州军的念头,只是看到白马将军昔日的雄心壮志烟消云散,还是有些郁郁。 “国让!”楚汉忽然唤到。 “末将在!”田豫猛然一惊,以为是自己的姿态被楚汉所发觉,连忙拱手答道。 “此间尽是你的旧朋,还请你帮我将他们收拢起来,以便归于我军。” 田豫偷瞥了楚汉神色,只见他淡然的脸上,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度,望然生畏。 纵然田豫先前有过什么念头,此时也尽数归于尘土,便低头领命,自去了。 而楚汉则打马从这些幽州军周围转了一圈,看到众人的脸上尽是疲惫,甚至还有一些尘埃落定的放松,不由得叹了口气。 此时,他下马来到被关靖绑缚的张郃面前,连忙将张郃的手脚松开,一把抱住张郃道:“张大哥,你实在受苦了!” 张郃原本一肚子谢罪和惭愧的话,此时竟然呐呐说不出口,只是不住地点头道:“多谢主公恩情,多谢主公恩情!” 喀! 楚汉放开张郃,在满是污泥的大军面前,拔出了倚天剑,指着关靖! 只见关靖眉眼淡漠,似乎对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 “你与单经二人,将我得意大将绑缚在牟县长达七日,你可知罪?”楚汉凛然问道。 关靖冷笑一声,道:“关某无罪!两军交战,各为其主,难道还有什么仁义的讨论吗?” “那么你就是一心寻死了?”楚汉将剑向前递了一寸。 “关某并非寻死,只是天不在我,又或是技不如人,落到如此下场,我无话可说。只是希望利刃楚昭寻,莫要因为一时的气愤,将我幽州大好男儿,全部杀了个干净!” “若是我执意要杀呢?”楚汉扬眉道。 “那么君与洛都中的董西凉,也没有什么分别!”关靖昂然不惧怕。“既然如此,我们幽州子弟前来讨伐你,也实在师出有名!” 楚汉冷笑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关靖又道: “可我实在知道,你楚将军并非如此的!” 这下楚汉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原来你终究是怕死。” “既然楚大人说我怕死,我关某可否用珍视的性命,恳求楚大人一事?”关靖此时望着楚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请讲!”楚汉收回了倚天剑。 “其实我押送张将军来此处,并非仍然希望您投鼠忌器,只是希望在最后关头,以张将军的性命,换来楚大人的一点仁慈罢了!” 关靖擦了擦脸上的污泥,道:“若是我不管不顾,将张将军给杀了,那我这两万幽州子弟,便又多了一份危险!” “而此时,我希望楚将军看在张将军安然无恙的份上,放了咱们幽州军一条生路,让他们在你的手下效力吧!” “我关某的命,倒是无所谓!” 关靖一番话,倒是荡气回肠,可楚汉终究觉得他是作伪,便上前一步,道:“你杀或者不杀儁乂,难道对于我还是一种恩惠与否吗?从你将他抓到牟县的那一刻开始,你的死期就已经注定了!” 关靖苦笑道:“我已经说了,纵然我死了也没有关系,只是想要幽州子弟不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为了白马将军的野心,就这么死了……” 楚汉哼了一声,直接命令典韦将他拖走,就地斩杀! 关靖一声不吭,便乖乖受伏,而典韦已经亮起了兵刃…… 忽然,一人拔出刀来,挡住了典韦的短戟,大叫道:“主公,请听我一言!” 正是田豫! 典韦猝不及防,被田豫用短刀挡下,而回过神来以后,自然倒转兵刃,将田豫给击退。 田豫踉踉跄跄,也不再抵挡,便是要典韦消气! 楚汉见他如此坚决,连忙挥手制止了身旁的赵云想要杀死田豫,以防有什么不测的意图,道: “田国让,若是此时才想起事,难道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楚汉笑眯眯地说着,田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也不管这地面尽是尸体所制作的肥皂液,和污泥滚滚了。 “主公明鉴,国让绝无反叛之意图,只是关将军和我乃是旧友,国让深知关将军爱兵如子,若是主公肯留下关将军的性命,又是什么坏事呢?” 田豫不停磕头,而关靖在其身后沉默,忽然一脚踹在田豫的身上! 众人皆是大惊,而关靖大声道:“白马将军此次出征,我已经多次劝阻过,只是不能成功。我听说为人君子,若是使人陷入危难,一定会和他共患难,我愿意赴死,国让何必恳求天下利刃呢?” 关靖这番话倒是令田豫咬牙沉默了,他知道自己降服于楚汉,乃是迫不得已,可是说句良心话,若是给了自己赴死的机会,恐怕也做不到如关靖这般坚决。 “张大哥,你以为呢?”楚汉瞥了一眼张郃。 张郃这几日虽然是俘虏,但到底也能将关靖、单经二人的做派看在眼里,便道:“此人并非恶类,何况儁乂之所以被俘虏,也是咎由自取,若是主公以为此人足以担当大任,留下不妨!” 楚汉点了点头,便将单经从队伍中拖了出来,道:“单将军,我忽发奇想,想要从你二人中留下一人做我的屯长,你以为如何呢?” 单经早已经吓得不成人样了,此时听见楚汉说可以有一人活命,即使口中塞着白布,也不由得指着自己,啊啊呜呜地喊叫起来。 众人见到他为了求生,竟然如此狼狈,都不免鄙夷起来,而只有关靖与田豫,默然不语。 “明白了。”楚汉点了点头,对着单经,一剑斩了下去! 人头落地,众人不由得愕然,望着楚汉。 “此人欲牺牲以求关将军存活,如此大义,不可辜负!” 楚汉坦然说着,上前给关靖松绑,然后负手而立。 众人见楚汉故意曲解单经的意思,以求顺理成章地收服关靖,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关靖更是明白楚汉的用意,乃是逼迫自己就范,可是千军万马之前,楚汉毕竟给单经留下了一个好口碑,若是自己拒不受降,岂非格外地不知趣? 何况,难道自己真是什么龙凤之才? 他缓缓跪拜下来,道: “末将关靖,今日起愿为楚将军麾下犬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