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开局弹劾朱元璋》 第一章 皇帝寿宴,人心惶惶 洪武二十五年,十月。 今天是朱元璋的六十五岁大寿,普天同庆。 各路藩王借庆生之名,纷纷回京,实则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此时的大明朝廷,迎来了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而且,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发现了朱元璋近来的不对劲。 这几个月,老朱食不安寝,夜不能寐,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有大臣猜测,朱元璋是在为立太子的事发愁。 因为自从朱标死后,老朱就没怎么高兴过。 朱元璋年事已高,立新太子的事又没有头绪。 因此,很多大臣都在担心,朱元璋会为了清除异己,斩断一切威胁皇位的存在,而向他们挥刀。 一时间,大明皇宫内,人心惶惶! …… 大明皇宫。 歌舞升平。 奉天殿内。 朱元璋宴请群臣,开办寿席。 一众文武百官,皇子皇孙,正对龙椅上的朱元璋行礼拜寿。 “臣等恭祝陛下千秋吉祥,万寿无疆。” 唯独一名少年,却没有向洪武皇帝行礼。 他一脸木纳,跟丢了魂一样,杵在角落旁。 众臣见他如此,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纷纷投去鄙夷的目光。 方孝儒撇了一眼朱允熥,苦笑着摇了摇头。 皇帝寿宴,所有人都提前送上了贺礼。 这些贺礼,或是黄金白银、或是珍奇古董、亦或者是优秀的政绩。 唯独朱允熥这傻小子,送了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东西。 整整十麻袋的枸杞! 当朱元璋问朱允熥送枸杞是何意时,他美名其曰:补肾! 说白了,朱允熥是个木头脑袋。 这小子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他上次路过后宫,发现有人在洗澡,色心一起便跑去偷看,却不曾想被抓了个正着。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洗澡的女人,竟是大明的公主! 论起来,还是朱允熥的姐姐! 那一天,朱元璋气得差点没吐血。 还有一次,朱元璋正在寝宫里和某位妃子云雨。 朱允熥不顾锦衣卫阻拦,说是有要事禀报,硬给闯了进去。 当时老朱裤子都没穿,一看见朱允熥进来,头都要气炸了。 朱元璋二话不说,当即罚了朱允熥三十大板。 行完罚后他再问朱允熥,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急。 你猜怎么着? 那小子所说的要事,竟然是他这个月的俸禄还没领! 众臣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想笑。 若不是朱允熥脑袋缺根弦,按照礼法,作为嫡皇孙,他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 而对于朱允熥此举,朱元璋全当没看见,生气的冷咳两声。 他这不成气候的孙子,着实是木纳。 在自己的寿宴上,他竟然都不知道要行礼拜寿了! 烂泥扶不上墙啊! 朱元璋心里窝火。 自己的好儿子朱标,朝野倾心,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窝囊废啊! 龙椅之上,朱元璋略显恼怒。 “卧槽?!我穿越成朱允熥了?!” 这会儿,朱允熥才缓过神来。 就在几秒前,他还是一名正在上班摸鱼的社畜。 而按照现在的形式,自己应该是穿越到了朱允炆还不是太孙之前。 万寿节过后没多久,朱元璋就将朱允炆立为储君了。 “要是被朱允炆做了太孙,以后再想让老朱废他,那可就难了啊!” “就朱允炆这个软骨头,老朱还想让他当皇帝,朱棣不反才怪呢!” “对了,朱棣上位后,特么的还要关我到凤阳,劳资哪能让这种事发生!” 想到这,朱允熥心里发狠,便开始思考对策。 可转念一想,朱允熥又倍感无力。 在朱元璋面前,他现在就跟透明的一样。 想要在短时间内改变朱元璋对自己的看法,简直难如登天! 与此同时。 朱元璋扫视众臣,威严开口。 “诸位,都入座吧,咱要宣布点东西。” “往年万寿节,咱都不论政事,但今年咱要来点不一样的。” ‘咱不仅要论,还要让皇孙藩王们,跟咱说道说道,大明存在的弊政。” “不许拍马屁,咱要听诤言!” 宴席之上。 众藩王、文武大臣,面面相觑。 万寿节不庆寿,要我们进谏,听诤言? 陛下这是要唱哪一出啊?! 极大部分的大臣,都不知道朱元璋此举何意。 倒是心思缜密的朱棣,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老爷子表面上是心血来潮,实则不然。 朱标已死,储君之位尚且空缺。 老爷子这是要通过这次进谏,敲定由谁来当新的储君! 想至此处,朱棣顿时来了危机感。 他瞪了一眼朱允炆。 眼下,最有可能当储君的,除了自己,就是这小子了。 除了立储君,还有一点,在场的官员后知后觉,几乎都想到了。 朱元璋是想通过这次进谏,找到对皇位有潜在威胁的大臣。 如此一来,在有机会的时候,朱元璋便会抄起屠刀,清算他们! 在老朱手底下当官,可不是件好事。 从胡惟庸案中,便可见一斑! 众臣顿时都慌了神。 谈弊政是假,清除异己才是真! 他们都在担心,自己会被朱元璋记在清算名单上! 听着朱元璋的话,单纯的朱允炆却没有多紧张。 有些话已经憋在他心里很久了,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正好,现在朱元璋要听诤言,正顺了朱允炆的意。 另一边。 朱允熥苦苦思索着,却一直想不出对策。 他心里不由抱怨道:“这特么一手烂牌,让我怎么玩啊?!” 【叮!弹劾打脸系统已激活!】 【只要弹劾打脸成功,即可获得奖励,被打脸的人地位越高,奖励则越丰厚!】 【检测到当前情形,系统正在分配任务……】 就在朱允熥抱怨的同时。 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空灵的电子合成音。 听到系统的声音,朱允熥原本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来开。 有了这玩意,还怕夺不了储君之位?! 还用担心朱棣以后关自己小黑屋?! 顿时,朱允熥一阵狂喜,喜悦之意溢于言表。 众臣见朱允熥突然傻乐起来,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 “这混小子到底什么毛病?” 就连他舅老爷蓝玉都看不下去了,暗自摇头,心里骂道:“陛下此举何意,你难道看不出来?竟然还在傻乐!” 第二章 你以为这个小孩子过家家吗 朱允熥一心在等系统分配任务,压根就没察觉到旁人异样的目光。 【选择一:弹劾朱允炆,奖励撞击式燧发枪制造图纸、细盐生产工艺、细盐样品一袋!】 【选择二:弹劾朱棣,奖励千亩土豆、千亩红薯、千亩玉米、千亩棉花!】 【选择三:弹劾朱元璋,奖励项羽之力、满级骑射术、满级格斗术、蒸汽机制造图纸!】 【选择四:全选,额外奖励一千名大雪龙骑、雨化田。】 看着虚拟屏幕上琳琅满目的奖励,朱允熥眼睛都直了。 这还要考虑什么? 朱允熥果断全选。 【叮!宿主已成功选择任务,请于两个时辰内完成,逾期暴毙。】 听着系统的警告,朱允熥却并不担心。 经过一阵头脑风暴,他已经想好用什么理由弹劾三人了。 朱允熥正准备上前进谏,却突然被一个稚嫩的声音给打断。 “皇爷爷,我先来。” 他抬眼望去,居然是朱允炆。 朱允熥撇了撇嘴,心说:好小子,被你给抢先一步了。 也罢,晚一会儿又如何。 待会儿,自己把他也弹劾了! 此时。 奉天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朱允炆身上。 方孝孺见朱允炆主动请缨,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允炆殿下还是太单纯啊!竟然没看出来陛下的目的。 陛下这是要考验你们这些皇子皇孙的治国能力啊! 若答得不好,与太孙之位无缘不说,还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朱元璋龙颜大悦,他一向就看好朱允炆。 朱元璋点了点头,朗声笑道:“好!就由咱的好皇孙开始!” “北伐的军队不出两个月就要抵达塞北了,孙儿认为皇爷爷此举不妥。” “大明国力虽强盛,但频繁北征,劳民伤财,耗资巨大。” “一次北伐,光军饷粮草的花费,就要抵上全国半年的赋税。” “因此,孙儿认为,应当暂缓北征,撤兵回朝,先休养民生,等国库充盈了,再讨伐胡虏。” 朱允炆言之凿凿,将自己的见解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话一说出口,方孝儒、黄子澄等人顿时就不淡定了。 朱允炆的一众亲信,此刻都替他捏了把汗! 陛下要为朱家建立千秋大业,首先要做的就是拔掉北元这颗钉子。 毕竟,养虎为患! 退一万步讲,北方的鞑子频繁南下扫荡,塞北百姓民不聊生。 若放任不管,不仅助长鞑靼的气焰,百姓还有可能因此揭竿而起。 因此,北伐之事,刻不容缓! 可如今,允炆殿下竟公然说出这种话,这不是在挑战陛下的威严吗?! 这是在玩火啊! 而蓝玉一派的淮西勋贵,此刻则等着看朱允炆挨训。 一时间,众臣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朱元璋的身上。 听罢进谏,朱元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众臣见状,错愕不已。 陛下这是认同了?还是没认同? “老四,接下来到你给咱说说了。” 朱元璋没有再表态,摆了摆手,示意朱棣进谏。 朱棣心里已经有数,淡定接旨,道:“父皇,对于北伐之事,儿臣倒有别的见解。” “儿臣的封地北平,就频频遭受北元鞑子的侵扰。” “尽管每次发现敌情,军队都会第一时间奔赴现场,可仍是阻止不了鞑靼骑兵的烧杀抢掠。” “此次北伐,若行至半途便收兵不战,岂不是要让天下百姓笑话?” “而且,北元鞑子若得知此事,必定会更加猖狂!” 朱棣语气激昂,与朱允炆对待北伐的态度背道而驰。 “父皇,我们不仅要战,还要增派各路军队!” “大军压去,鞑靼必定招架不住,元气大伤!” “如此,既可挫败鞑靼部族,又可速战速决,为朝廷节省钱粮。” 末了,朱棣抱拳下跪,主动请战:“父皇若有意,儿臣愿亲自率军前去讨伐!” 听完朱棣的回答,朱元璋面带喜悦,点头道:“起来吧,你的意见,咱会考虑的。” 见朱元璋表现得如此随和,朱棣心中大喜。 他猜对了! 朱棣的性子随朱元璋,都十分勇猛尚武。 对于北伐这件事,朱棣本身的想法就是这个。 他觉得朱元璋跟自己一样,不可能苟且于北元人的不断侵扰和挑衅。 朱棣知道朱元璋渴望覆灭北元,因此才能这么从容的进谏。 与此同时。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朱允熥,突然开口说话了。 “皇爷爷,我要为民请命!” 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众臣看着朱允熥,满脸错愕。 为民请命?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黄子澄不屑地撇了撇嘴,暗自嘲讽道:“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真不愧是朱家第一傻!” 朱允炆的亲信们,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朱允熥,等着看他笑话。 “混蛋小子,你这是往火坑里跳啊!” “真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瞎凑什么热闹啊!” 就连他舅老爷蓝玉都无语了,忍不住暗自吐槽起来。 朱棣瞟了朱允熥一眼,暗叹道:“小子,你不及大哥半分啊!” 而朱元璋,听到朱允熥这么说,先是一愣,转而满脸狐疑。 他甚至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朱元璋眉头紧拧,诧异地看着朱允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朱允熥仍旧一脸平静,轻描淡写道:“回皇爷爷,孙儿刚才说,孙儿要为民请命!” 确认自己没听错后,朱元璋都被气乐了。 这便宜孙子什么秉性,他又不是不知道。 整天不问政事且不说,每次上朝的时候都躲在角落,生怕朱元璋叫他回答问题。 就这么个游手好闲的皇孙。 今日竟然主动请求进谏?! 不过。 朱元璋也是来了兴趣。 他倒要看看,自己这木讷孙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好!咱就让你讲!” “你先给咱说说,你是要讲北伐鞑靼呢?还是要指出别的弊政?” 朱允熥摇了摇头,答道:“回皇爷爷,孙儿要讲的,可比这些重要多了!” “哦?” 朱元璋微微歪头,甚是好奇的看着朱允熥。 什么事能比北伐鞑靼还重要? 被这么一勾引,朱元璋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别卖关子了,赶紧给咱说说!” 第三章 昏君朱元璋 “孙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弹劾你这个昏君!” 朱允熥抬头看着朱元璋,语气平静的说道。 此言一出,瞬间惊呆了所有人。 昏君?! 这小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啊! 众臣皆一脸不可思议,无数诧异的目光,聚集在朱允熥的身上。 他们本来只想看朱允熥的笑话,可没想到这小子语出惊人,竟敢直呼朱元璋为昏君! 胆大包天! 就连傻子都知道,触怒皇帝,十死无生! 一时间,奉天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众臣左右相望,神情如出一辙的相似,个个都愣了神。 朱允熥这是茅坑里打火,找死啊! 听罢此言,朱元璋顿时龙颜大怒。 他气得老脸通红。 这便宜孙子平时不争气就算了,今天竟敢公然忤逆自己。 反了!反了! 朱元璋怒目圆睁,瞪着朱允熥,质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朱允熥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昏庸的皇帝,会给天下百姓带来灾难!” 眼见朱允熥不仅要弹劾朱元璋,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宴席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众臣相互对视,眼神之中,尽是惊诧! 这已经不是弹劾不弹劾的问题了,朱允熥这是在寻死啊! 蓝玉擦了一把汗,颤颤巍巍地向朱元璋拱手禀告道:“陛下息怒!” “允熥殿下不懂礼节,该罚!” “但普天百姓皆称陛下仁慈大度,所以臣恳请陛下网开一面,不必在意允熥殿下的童言无忌。” “何况,允熥殿下本意也只是想消除潜藏的弊政,以保陛下的万代江山!” 从朱允熥说要弹劾老朱开始,蓝玉就一直忧心忡忡的,时刻都在注意着朱允熥的一举一动。 这样一来,朱允熥如果再犯浑干傻事,他也能第一时间替朱允熥解围。 怎么着也是亲戚,蓝玉一直都是有意扶持朱允熥的。 只可惜,这小子就跟阿斗似的,蓝玉有心无力,扶不起啊! 与此同时。 听罢蓝玉所言后,朱元璋抚摸胡须,看着朱允熥沉吟起来。 仔细想想,蓝玉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反正这便宜孙子都开口了,继续让他说下去也不会损失什么。 “好,咱就给你个机会,继续说,你何以见得咱是昏君?” 朱元璋横眉冷眼,好没气道。 他还没完全消气,毕竟自己这孙子什么样,朱元璋心里是清楚的。 就这玩意,能说出让自己为之一振的话来? “首先,孙儿要弹劾皇爷爷祸国殃民!” “其次,是皇爷爷祸乱皇室!” “二者合一,皇爷爷便是昏君中的昏君!” 朱允熥不卑不亢的说道。 他直视着朱元璋的眼睛。 那坚毅的目光,就好像朱元璋的罪名已经坐实了一般。 朱元璋贵为一国之君,见惯了风风雨雨。 他自认为,这天下再也没有能让自己耳目一新的人或事了。 可听完朱允熥的弹劾理由之后,朱元璋的脸上却交织着各种情绪在变化。 恼怒、诧异、怀疑、好奇… 一时间,朱元璋竟傻了眼。 他倒没有先前那么生气了,而是痴痴地看着朱允熥。 这小子,竟然敢还这么跟咱说话? 难不成,咱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朱元璋见朱允熥语气如此坚决,也不怕自己了,心里不由犯起嘀咕。 “理由呢,给咱说说。” “咱怎么就祸国殃民,祸乱皇室了?!” 朱元璋心里有些没底,但也只是一点点。 毕竟,他贫农出生,在当了皇帝之后,一直都施以仁政,善待百姓。 朱元璋十分好奇。 他是天下人眼中的仁君,可怎么到了朱允熥的嘴里,就变成祸国殃民了呢?! 至于祸乱皇室,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身为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没有理由,也根本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朱元璋还巴不得把祸乱皇室的人都杀了呢。 “皇爷爷曾立下祖训,凡是朱家子孙,无需经商务农,也不用工作,每年都有大量俸禄可领。” “这条祖训听上去没什么问题,毕竟皇爷爷贵为一国之君,子孙能享受特别待遇,也无可厚非。” “可皇爷爷岂知,鸡生蛋,蛋生鸡的道理?” “子生孙,孙生子,子又生孙,十变百,百变千……” “如此循环,咱们朱家的子孙,将不计其数!” “届时,岂不是要举全国之力,才能养活朱家这无数的子孙后代?” “百姓们都不用活了,光养活朱家就费劲,皇爷爷这就昏庸!就是祸国殃民!”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朱允熥道出了弹劾理由。 朱元璋听罢,身躯一震,惊讶无比。 他怔怔地看着朱允熥,思绪还沉浸在刚才所听到的话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 咱当初立下祖训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得民心者得天下,咱这不是引火自焚吗! 更让朱元璋好奇的,还有朱允熥的巨大转变。 这傻小子,是什么时候格局变得如此大的? 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竟然被他发现了! 朱元璋的心里很乱,但心情总归变好了。 他看朱允熥的眼神都变得随和起来。 自己这孙子不仅开窍了,而且一席话,就为大明清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朱允熥刚才的表现,令朱元璋刮目相看。 他在朱元璋心里的地位,瞬间提高了好几个层次。 另一边。 众臣在听完朱允熥的弹劾理由后,再一次被震惊了。 这木讷小子,今天是开窍了啊! 陛下爱民如子,有这一杀招在,怪不得他敢公然弹劾陛下。 黄子澄斜睨着朱允熥,脸上惊疑的神色,揭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刚才那条朱家祖训,其实是黄子澄想出来的。 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满足朱元璋想让所有子孙享福的愿望,进而巴结老朱。 可没想到,这个做法的弊端,竟然被朱允熥给发现了! “若陛下想起是我出的主意,那我岂不是要掉脑袋?!” “搞不好,还要被安上欺君之罪,诛连九族!” 黄子澄想至此处,看朱允熥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他顾不得想太多,跳出来便阴阳怪气起了朱允熥。 “三皇孙殿下,这话说得有点过头了吧?” “陛下施恩于天下,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 “你胡诌陛下昏庸,这不是口出狂言,大逆不道吗?” 黄子澄顿了顿,拱手面对朱元璋,欲言又止道:“陛下,无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今日这么大的日子……” 此言一出,朱允炆的一众亲信们也纷纷附和起来。 “陛下,您可要一视同仁啊!” “身为皇孙却目无律令,公然忤逆陛下,当重罚!” 与此同时。 朱棣看着朱允熥,神色微变,眸中多出了几分警惕。 “朝中上千位大臣都没察觉到的隐患,竟然被熥儿这小子给看出来了。” “原来他先前的木纳,都是装的。” “为的是在关键时刻,一鸣惊人,他好一举夺得太孙之位!” 奉天殿内。 面对众臣的口诛笔伐,朱允熥一脸平静,冷冷开口。 “本皇孙当不当罚,还轮不到你们这群外姓人指手画脚。” 第四章 你要置我于死地? 众臣一怔,顿时缄了言。 刚才太激动,竟忘了朱允熥也是朱家的种。 而黄子澄直呼朱允熥为竖子,真计较起来,那是以下犯上,要掉脑袋的! 当然,是不是以下犯上,还得看朱元璋的脸色。 想至此处,黄子澄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言语。 他的视线转移到朱元璋身上。 却见,龙椅之上,朱元璋的脸阴沉至极。 他凝视着黄子澄,眼里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光芒。 恐怖的帝王威压,瞬间弥散整座奉天殿! 朱元璋的眼神,看得黄子澄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陛…陛下恕罪!臣无意以下犯上,只因心系陛下名誉,才作此拙劣发言。” 黄子澄颤声道,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自己原本想倒打一耙,却不曾想,朱允熥城府如此了得。 一句话,就逆转了局面,让自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朱元璋瞪了一眼黄子澄,略显恼怒道:“咱有说过要怪罪你吗?!” 话虽如此,但黄子澄心知肚明,朱元璋在生自己的气。 他不敢再过多解释,怯怯退了下去。 黄子澄心里气得牙痒痒,这朱允熥,差点把自己搞死了! 好在,朱元璋念及旧情,给了他一次机会,没有直接戳破那层窗户纸。 若不然,死罪难免啊! “既然此祖训有如此巨大的弊端,咱就废了它。” “即日起,咱家六代以后的子孙,不入帝宗之列,与庶人同命!” “往后,无论谁为皇帝,都要遵循此条祖训。” “违者,视为忤逆咱大明太祖,人人得而诛之!” 朱元璋扫视众臣,神色严肃的宣告道。 此时的朝中众臣,一时间都无法接受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朱允熥仅仅用了三言两语,就使得朱元璋修改了祖训! 不可思议! 蓝玉更是被朱允熥的表现给深深折服了。 朱元璋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因此,十分注重百姓的民生。 而朱允熥,不但敢冒着生命危险骂朱元璋昏庸。 还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令朱元璋醒悟,进而全身而退。 蓝玉心中暗生佩服,看朱允熥的眼神都变得敬畏起来。 他这个扶不起的亲戚,今日能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不会是受了某位隐士高人的指点吧?! 要真是那样,也不枉自己多年来的扶持,算是有些回报了。 与此同时。 朱允熥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歪头看着朱元璋,诧异道:“皇爷爷,黄先生不仅阻碍孙儿说出弊政,还直呼孙儿大逆不道,以下犯上,难道不该处罚他吗?” 朱元璋闻言,微微皱起眉头。 他何尝不知道要处罚黄子澄。 依大明律,黄子澄给自己出此下策,误国误民,应当问斩才对。 可他是朱允炆的老师。 日后,若朱允炆当了皇帝,黄子澄也能辅佐一番。 更何况,朱元璋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选朱允炆当太孙。 而朱允熥今天的改变,让朱元璋更加犹豫了。 换句话说,他觉得朱允熥也有当皇帝的潜力。 一时间。 朱元璋竟有些犯难。 与此同时。 强装镇定的黄子澄已经彻底崩溃了,吓得牙齿直打颤。 惨白的老脸上,显露着无尽的惶恐。 他生怕朱元璋认真起来,要砍了自己的脑袋。 黄子澄离开席位,扑通一下,跪倒在朱元璋面前。 他拱手向朱元璋求饶,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陛下恕罪!” “下臣绝无此意!只是陛下向来以民为天,老臣才会一时糊涂,说出那样不敬的话来!” 黄子澄一脸忠诚,竭力为自己辩护着。 朱允炆也一同跪地,直视着朱元璋,替自己的老师求起情来。 “皇爷爷,黄先生也是急于推翻您是昏君的言论,为您正名,才会不顾礼节,对我三弟不敬。” “所以,还请皇爷爷网开一面!” 此时的朱允熥,脸上挂着嘲弄,正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向黄子澄投去不屑的目光。 黄子澄暂时收起成见,转头便准备向朱允熥赔笑。 可下一刻,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少年戏谑的表情。 黄子澄只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官场混迹多年,今天竟然着了一个黄口小儿的道! 可虽然心中有恨,黄子澄却不敢表露出来。 毕竟,活命要紧。 “三皇孙殿下,是老臣无礼了,还望皇孙殿下饶恕,日后老臣亲自登门,向您赔罪!” 为求得朱允熥原谅,黄子澄低三下四。 而朱允熥,对于此举却不予理会,只是面带笑意的看着黄子澄。 这个笑容,却令黄子澄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他的心中不由再次慌张起来。 这竖子,定然还有别的阴招! 笑里藏刀,他莫不是想置我于死地?! 而此时,朱允熥心里正在抱怨。 “这古代怎么连根牙签也没有,塞牙了还得用舌头剔……” 酒足饭饱后,朱允熥才注意到黄子澄刚才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皱了下眉头,一脸不屑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闻言,黄子澄一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合着这小子,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 朱允熥见黄子澄愣了神,便不再理会他。 毕竟,他暂时也没想着要除掉黄子澄。 说那番话,也只不过是想让黄子澄尝尝苦头罢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在两个时辰内,完成弹劾任务。 “算了,皇爷爷,这以下犯上的事暂且不谈了。” “咱先论一论你祸乱皇室的由来吧!” 此言一出,黄子澄顿时绷不住了。 他满脸窘迫,恨不得立马找个洞钻进去。 这小子,竟然不屑于对付自己! 自己好歹也是翰林院学士,竟然被一个小屁孩耍着玩! 于黄子澄而言,这是天大的耻辱! 可虽然自知颜面扫地,黄子澄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他理亏呢。 与此同时。 朱元璋闻言,面色赫然严肃起来。 朱允熥先前的表现,虽然让他大受震撼。 但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祸乱皇室的罪名,是真实存在的。 自己作为一国之君,有什么理由祸乱皇室? 简直是无稽之谈! “呵。” 朱元璋冷哼一声,黑着脸说道:“孙子,你不要以为先前立了功,就可以在咱面前胡诌乱道。” 第五章 老朱祸乱皇室? 朱允熥抬眉一笑,淡然道:“皇爷爷稍安勿躁,且听孙儿细细道来。” 朝内众臣的好奇心,一下子都被朱允熥勾了起来。 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朱允熥所言是真是假。 眼下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朱允熥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他点醒朱元璋,使得老朱废除祖训,触动了所有朱家子孙的利益。 往后,众皇子皇孙必然会处处针对朱允熥。 “熥儿,听四叔一句劝,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寿宴之上,可容不得你胡闹!” 朱棣瞪了一眼朱允熥,正颜厉色道。 在他看来,朱家子孙皆为皇族,能坐享其成是理所当然的。 而朱允熥指出那条祖训的弊端,纯粹是吃饱了掀桌子。 老爷子坐拥天下,却要让子孙与草民同命? 朱棣实在不能理解。 至于朱允熥所提到的后果,朱棣也不以为然。 等朱家开枝散叶,子孙无数的时候,都不知道过去多少个年月了。 到那时,自己都死了,还顾及这些作甚? 面见朱棣的针锋相对,朱允熥却十分镇定。 他冷冷看着朱棣,不屑一笑:“四皇叔,我可没有胡闹,倒是你,近来的劣迹,我还没跟你计较!” 朱棣?劣迹? 众臣仿佛听到了一个惊为天人的消息,个个神色诧然。 黄子澄和朱允炆相顾一望,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震惊。 朱棣常年镇守北平,屡次北伐有功,何来劣迹一说? 两人心中有感:这朱允熥,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弹劾皇帝的事还没完,他现在又连着燕王一同给得罪了! 没等朱棣说些什么,方孝孺便跳了出来,愤愤不平道:“允熥殿下,你莫要胡言乱语,燕王殿下品性如何,我等有目共睹!” “况且燕王常年征战北方鞑子,建功赫赫,你何以为幼不敬,污蔑燕王有劣迹?” 方孝孺亦是朱允炆的亲信。 他一见有机会,立马将为幼不敬的屎盆子扣到了朱允熥头上。 朱棣撇了撇嘴,冷冷地朝朱允熥一笑。 他只当朱允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没把这个便宜侄子放在眼里。 就算朱允熥是真的精明又如何? 自己朝野倾权,亲信多如牛毛,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不值一提。 “大明皇孙,当守礼法,不可如此傲慢无礼。” “熥儿,你年少轻狂,四叔不怨你,可你不把陛下放在眼里,那是藐视皇威。” 朱允熥闻言,却只是轻笑一声,反问道:“四皇叔,是你心里有鬼,害怕劣迹被揭穿后,皇爷爷治你的罪吧?” 被这么一激,朱棣心中顿时怒意横生,脸色骤然一黑,阴云密布。 这位永乐大帝的脾气一向暴躁,除了朱元璋,朝廷里没几个人敢跟他作对。 如今却被侄子阴阳怪气,朱棣自然忍不了。 “小子,你为幼不尊、藐视皇威,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是本王的好侄儿,我大哥不在了,本王就是你半个爹,我有必要替我大哥好生管教你一番!” 在众臣惊讶的目光中,朱棣神色冷峻,语气不悦地说教着朱允熥。 啪! 就在朱棣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 突然,朱元璋一拍龙案,大喝道:“好了!” 众臣被吓得心头一颤,目光都转移到了朱元璋的身上。 不过,让众臣意想不到的是,朱元璋所指竟不是口出狂言的朱允熥,而是朱棣! “老四,你也当咱不存在?!” “让熥儿继续说!” 朱元璋这番话,顿时令众臣瞠目结舌。 寿宴之上,一张张不可思议的脸在相互对望。 朱棣说得明明没错,朱允熥明摆着是在藐视皇威,以下犯上。 可就算是这样,朱元璋却还在偏袒朱允熥! 众臣百思不得其解,陛下今天这是怎么了? 朱棣闻言,更是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脸上满是错愕,万分狐疑地看着朱元璋。 “父皇,儿臣……” 话至半途,朱棣便止住了嘴。 朱棣虽然想不明白朱元璋此举何意,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 以朱元璋的性格,自己若继续说下去,除了败坏好感,没有任何作用。 虽说如此,朱棣还是气得不轻。 他堂堂燕王,今天竟然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给算计了! 朱棣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可奈何朱元璋发话了,他只得作罢,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皇爷爷祸乱皇室,乃孙儿未雨绸缪之论。” 朱允熥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一本正经道。 闻言,朱元璋顿时板起了脸,略显恼怒道:“未雨绸缪?!” 黄子澄、方孝孺、齐泰等人微微一怔。 未雨绸缪,意思就是陛下祸乱皇室的说法,从未发生呗。 众臣一脸诧异,目光齐齐地看向朱允熥。 这小子,竟敢以莫须有之罪构陷陛下,好大的胆子啊! “依允熥殿下所言,陛下从未做过祸乱皇室之事,那为何……” 齐泰没把话说全,但众臣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他深知朝堂汹涌,因此除非不得已,他不会主动得罪人,引火烧身。 朱允炆接过话茬,痛斥朱允熥道:“冠以皇爷爷这莫须有之罪名!三弟,你居心何在!” 黄子澄冷冷瞪了朱允熥一眼,心里暗自发笑:“呵呵,敢三番两次在陛下面前造次,我看你是嫌命长。” 寿宴之上,出现了许多与朱允熥不对付的声音。 明眼人都看得出,朱允熥这是引了众怒。 究其原因,朱允熥被群起而攻之,是因为他让朱允炆、朱棣这些潜在的皇位继承人,感觉到了威胁。 对皇位的威胁! 朱棣和朱允炆的争权之战,如今又新添了一名对手,朱允熥! 面对周遭不和谐的声音,朱允熥却仍旧不卑不亢。 就好像,他已经胜券在握。 朱元璋以睥睨天下之气势,双目圆睁,扫视众臣。 众臣一接触到恐怖的目光,恐惧便顷刻间于心底蔓延全身。 只觉脊背发凉,众臣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朱元璋对视。 瞬间,奉天殿内鸦雀无声。 “别墨迹了,你直接给咱说,咱怎么就祸乱皇室了!” 第六章 大智若愚 朱允熥抬头看着朱元璋,眼神坚毅无比。 他郑重其事道:“立储之事,皇爷爷更青睐的,是允炆吧?” 朱元璋闻言,眼眸忽地跳动。 他既不反驳,也不承认,只是死死地盯着朱允熥。 这一瞬间,朱元璋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震撼,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悄悄爬上朱元璋的脊背,使其一阵脊背发凉。 朱元璋一脸难以置信。 这小子,竟看出自己有意将皇位授与朱允炆。 何其恐怖,帝王的心术,竟这么容易便被一个毛头小子给看穿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朱元璋哈哈一笑,强装镇定道。 朱允熥摇了摇头,一脸高深莫测道:“皇爷爷,别怪孙儿说话直。” “允炆尚未能独当一面,斗不过某些心怀鬼胎的大臣。” “皇爷爷必然想着,即使落个暴君的名号,也要清除异己,为允炆铺路。” 朱允熥没有把话说完,他停下后,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大臣们。 这短短的两句话,令无数大臣心底打颤,冷汗直冒。 不少大臣掩面擦汗,朱允熥的话,简直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朱元璋的疑心病与日俱增,保不齐哪天就会大开杀戒。 自从太子朱标薨后,大臣们每天都是心惊胆战的过活,生怕朱元璋会找到自己头上。 一众大臣都觉得,朱允熥此举,极有可能是想劝诫朱元璋,让他死了杀信臣的心。 寻常人,被朱元璋瞪上一眼,心头都要颤三颤! 换作是这些大臣,断不敢冒死劝诫! 而他们眼中的废物皇孙,竟主动挑起这个了重担。 甚至一如既往的淡定,没有丝毫怯色! 颇有几分慷慨赴死之意! 一时间,一众大臣都对朱允熥心生佩服,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意。 龙椅之上,朱元璋的脸色阴沉至极。 眼前的木讷孙子,不仅猜透了自己心中所想,还将其公之于众。 这是把自己这皇帝当空气了?! 朱元璋有些恼怒,但还是忍着没发火。 “若有人觊觎大明的江山,觊觎咱老朱家的皇位,诛他九族,斩他满门,有何不妥?” 朱元璋冷冷一笑,带着些许怒意,以及满腔的傲气,向朱允熥发问道。 “并无不妥。” 朱允熥顿了顿,锐利的目光又指向一众藩王。 “但皇爷爷有没有想过,即使血洗了这朝廷,铲除掉所有对允炆有威胁的大臣。” “届时允炆即位,我这些个皇叔们,会服吗?” 话至尽头,台下燕王、秦王、晋王等一众藩王,顿时心头一颤。 这群姓朱的,前一秒还兴致盎然,想看看朱允熥究竟要干什么。 不曾想,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众潘王怔怔地看向朱允熥,眼神皆由诧异转至震惊。 先前那个木讷的废物皇孙,怎会有如此心计,竟将矛头转移到他们这群皇叔身上! 如此一来,若真要立朱允炆为太孙,在朱元璋眼中,他们这群藩王就成了新的威胁! 一旦朱元璋对众藩王起了猜忌之心,朱允熥就能借题发挥,争夺皇位! 这般以邻为壑,借刀杀人,竟是这废物皇孙的杰作?! 莫非那小子以前都是装的? 大智若愚啊! 想至此处,众藩王顿觉毛骨悚然。 装成榆木脑袋,隐忍十余载,骗过朝中上万位大臣的眼睛。 单凭这份意志和城府,都足以完虐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不止是藩王,在场的文武百官,几乎都后知后觉,想到了这些。 一时间,没有人再用轻蔑的眼神看朱允熥。 相反,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显露出或多或少的敬畏之色。 不过舞勺之年,便拥有了这堪比帝王的心术,何其恐怖! 与此同时。 朱元璋心中咯噔一下,旋即勃然大怒。 “大胆!你是说咱死后,你的这些皇叔,咱的儿子们,会兵戎相见,手足相残?” 言语间,朱元璋的双眸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彷徨。 那张老脸,于这一刻,仿佛又苍老了几分。 “历朝历代,这种事还少吗?”朱允熥丝毫不惧,凛然道,“孙儿只是以史为镜,实话实说!” “那你说,应当如何是好?” 看着朱允熥,朱元璋皱眉紧皱,显得十分郁闷。 朱允熥所说的这个问题,他真的没有好好想过。 朱元璋本想着,让性格仁慈的朱允炆当皇帝,他能包容他这群皇叔,不至于让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 众藩王镇守国门,朱允炆柔治天下,这小算盘打得多美。 可朱元璋从未想过,朱棣这些藩王们,可能会因为不服朱允炆当皇帝,进而起兵造反! 至于为何更青睐于让朱允炆当太孙。 燕王、晋王、辽王、齐王、鲁王、秦王……这些藩王们,哪个不是手握重兵? 北方鞑子猖狂,削藩是不可能的。 可若放任不理,要是哪天自己驾崩了,保不齐众藩王会为了争夺皇位,短兵相接! 诸王争权,大明爆发内乱! 这是朱元璋最不想看到的。 毋庸置疑,如今的老朱,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若立朱允炆为太孙,朱棣他们可能会反。 若立朱棣为太子,他又可能会对兄弟出手。 一时之间,朱元璋愁得几乎快要吐血了。 他看着朱允熥,眼中满含期待。 朱允熥,仿佛已经成了朱元璋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一刻,奉天殿内针落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朱允熥的身上。 “皇爷爷,若要解此困境,说难不难,但也算不上简单。” “当储君的,首先要让皇叔们打心底的服。” “若将来的皇帝不得人心,何以服众?又何以治国?” 朱允熥淡定如初,侃侃而谈道。 朱棣冷冷地瞪了一眼朱允熥,由心底升起了十足的厌恶。 当朱允熥在说众潘王的坏话时,他就已经很不爽了。 若不是慑于洪武皇帝的淫威,朱棣定然会跳出去,与朱允熥争论一番。 狼子野心! 这次,朱允熥的言外之意,则是在说朱允炆不适合当皇帝。 明摆着,这小子想争储君之位! 更让朱棣觉得可气的是,他只能暗地里发狠,不能表露出来。 因为他若真的急了,公然与朱允熥对峙,那就坐实了自己有野心,想当皇帝的事实! 届时,说不定朱元璋为了顾全大局,会对他干些什么。 不仅是朱棣,朱允炆、黄子澄等人,现在也是对朱允熥恨得牙痒痒。 被当着面贬低,还找不到理由反驳,简直奇耻大辱! 第七章 大明翻天了 龙椅之上。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看着朱允熥,一时竟无言以对。 半响,他归于平静,并再次威严开口:“你还想弹劾谁?” 朱允熥拱了供手,如刀的目光在朱棣的身上短暂停留,最后落到了朱允炆身上。 站在历史的长河中,朱允熥自然清楚,这两人对自己有多大的威胁。 因此,朱允熥要尽最大的努力,败坏他们在朱元璋面前的好感。 见他如此,朝上众臣皆微微一惊。 好小子,看这架势,是想今天就除掉这两个竞争对手啊!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恐怕这朝中是没有太平日子了! “孙儿弹劾允炆迂腐孱弱!” “皇爷爷主战,为的是大明的千秋基业,北元鞑子一日不除,国便一日不得安宁。” “大明朝只有一片天,那便是皇爷爷!” “凡日月所照,皆为皇土,绝不容异族侵犯!” “可二哥却听信黄子澄等人的谗言,主张不战,甚至避战!” “北元人,甚是卑贱粗野,狂悖无道!” “对待野蛮人,须以兵刃相向,否则只会让其越发猖狂!” “二哥作为皇孙,明知山河不让,却提议退兵,何其迂腐!何其无能!” 朱允熥铿锵有力地说道。 历史上,朱允炆虽然当上了皇帝,却没有自己的主见,并且非常的仁慈。 仁慈并非过错,可不心狠手辣,是坐不住皇帝这个位置的啊! 在没有做好两全准备的情况下,他轻易的采纳了黄子澄、方孝孺等腐儒的建议,大举进行削藩。 正因如此,原本就不服的朱棣,被逼得直接起兵谋反。 而朱棣造反之初,仅有八百府兵,朱允炆则坐拥百万大军。 他本可一举将朱棣覆灭。 可朱允炆却害怕担上弑叔罪名,不敢动手。 甚至,朱允炆还下了一道奇葩的圣旨,不准任何人伤害朱棣。 这迂腐无能的程度,可见一斑。 也正因此,朱允熥才会用这个理由来弹劾朱允炆。 “嘿!”听完回答,朱元璋嘿笑一声,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倒是会拍咱的马屁。” 见朱元璋如此,朱允熥心中大喜,自己果然说中了。 而表面上,他还是不苟言笑,凛然道:“孙儿只是实话实说。” 朱元璋又将目光移到朱允炆身上。 赞许的眼神转瞬变为失望。 在方孝孺等儒士的熏陶下,朱允炆已经养成了优柔寡断的品性。 朱元璋觉得,朱允炆这一介文弱书生,若性子能再刚烈一些,也是块当皇帝的好料子。 可偏偏朱允炆过于仁慈,朱元璋担心自己死后,他一个人镇不住下面的文武百官。 正因如此,朱元璋才迟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立朱允炆为太孙。 见朱元璋喜笑颜开,朱允炆顿时慌了。 他站了起来,义正言辞道:“皇爷爷,近年屡次北伐,百姓已民不聊生啊!” “延缓战事,还以百姓安宁,乃上上计!” 朱允炆心中诧异,这个平日里世事不问的傻老弟,究竟哪来的勇气,敢弹劾自己和皇爷爷。 他不怕得罪人的吗?! 最不可思议的是,朱允熥的天方夜谭,竟得到朱元璋的赞许。 这让朱允炆思不得其解。 闻言,朱元璋横眉瞪向朱允炆,好没气道:“咱让你说话了?” 朱允炆心中一颤,瞬间低下了头。 皇威可怖,朱允炆强忍着恐惧,却仍近乎颤抖。 众臣见状,个个都瞪大了双眼。 这群老狐狸,只要朝中有半点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因此,朱元璋的反常,几乎所有的臣子都看在了眼里。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敢相信,朱元璋会突然对朱允炆态度大变。 要知道,在这之前,朱允炆可是大家公认的皇位继承人。 谁也没料到,朱允熥这个废物皇孙,竟一朝翻了天! 黄子澄大感不妙。 朱允熥一朝得宠,而且拥有如此了得的口才和城府。 储君之争,朱允炆怕是占不了上风! 届时,若朱允熥上位,他们这帮支持朱允炆的大臣,怕是落不得好下场。 一时间,黄子澄如临大敌,惊得满头大汗! 与此同时,宴席的一个角落位置,一名妙曼女子看向朱允熥,眼眸忽地闪出一道精光。 与身着朝服,满脸肃穆的文武百官相比,她的存在显得格外突兀。 毕竟,古往今来,女子不为官。 妇道人家出现在皇帝的寿宴上,按理说是不可能的。 但这位女子的身份可不一般,她是昔日大明首富沈万三的孙女,沈千霞。 自沈万三得罪朱元璋,被抄家贬下海南起,沈家便从此一蹶不振。 全靠沈千霞,短短十几年,靠着贸易经商,又让一无所有的沈家富了起来。 再次起家,沈千霞也跟爷爷沈万三一样,四处救灾济民。 每次北伐, 她都会主动筹集粮草,上供朝廷。 当然,她也没蠢到像沈万三那样,给军队发饷。 种种事迹,最终让沈家再次赢得了朱元璋的青睐。 出于对沈千霞的欣赏和钦佩,此次寿宴,朱元璋才会请她当座上宾。 “都说三皇孙榆木脑袋,纨绔痴傻,看着也不像呀。” 跟朝上的文武百官一样,沈千霞同样心存疑惑。 在应天府,沈千霞可是开了几十家青楼。 再加上酒楼、茶坊、勾栏这些消遣场所,沈千霞的生意,可谓占据了大明娱乐业的半壁江山。 依大明律,凡官吏狎妓者,杖罚六十,罚银百两,并游街示众。 可朱允熥胆肥呀,身为皇孙,青楼花魁上了个遍,闲来无事便勾栏听曲,全然不把朱元璋放在眼里。 他纨绔子弟的大名都传遍整个应天府了,朱元璋实在没眼看,一直装作没发现。 今日亲眼得见,沈千霞却始终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俊美男子,会是传闻中嫖遍京城的废物皇孙。 “难道传闻有假?” 沈千霞一皱眉头,心想要找个机会试试朱允熥。 朱元璋老矣,各大商号早已觊觎沈千霞多时,就等着墙倒众人推。 因此,若能在朝中得到大人物的支持,沈千霞便能在众商号中,立于不败之地。 第八章 燕王的劣迹 “孙儿还要弹劾四皇叔腐化堕落!” 朱允熥看向朱棣,咄咄逼人道。 闻言,朱棣满脸鄙夷。 他堂堂燕王,如今竟被一个小屁孩教训。 是可忍孰不可忍! “腐化堕落?”朱棣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四皇叔我镇守北平,令鞑靼一部闻风丧胆,这便是你口中的劣迹?” 听完朱棣的反问,满朝文武几乎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在二十几个皇子当中,不管是打战还是治世,燕王的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是仅次朱标的存在。 就连朱元璋这次都不站在朱允熥这边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诧异道:“熥儿,你四叔所言极是,他何来腐化堕落一说?” 朱允熥摇摇头,面色从容,解释道:“前方战事吃紧,而增援大军还需两个月才能抵达。” “一旦北平失守,周遭城郡,鞑子所过之处,将寸草不生!” 说到这,朱允熥顿了顿,如刀的目光又投向朱棣。 “镇守北平,事关北方一脉百万生民。” “皇爷爷委以大任与你,可你却玩忽职守,擅自回京!” “兵贵神速,若此时鞑靼大军进犯北平,燕军群龙无首,何以抵挡那群野蛮人的侵略!” “身为燕王,四叔连老实呆在藩地都做不到,还谈什么镇守国门?何其腐化堕落!” 经过朱允熥的一番诡辩,玩忽职守的帽子,就这样扣到了朱棣的头上。 朱棣听罢,老脸一红,横眉瞪眼地注视着朱允熥。 他想反驳,可话到喉咙,却又被自己硬生生咽了回去。 朱棣心里发狠,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小崽子的话说得虽然过分,可却是事实呀! 此次回京,朱棣本想着在朱元璋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可不曾想弄巧成拙,栽在了自己这一向木楞的侄子手上! 听罢弹劾,朱元璋沉吟片刻,颇有意味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神色严肃,质问道:“老四,擅离藩地,贸然回京,你是有意为之?” 此言一出,朱棣顿时沉不住气了。 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颤声为自己辩解道:“父皇恕罪,儿臣绝无此意!” “恕儿臣目光短浅,只想着回京为父皇庆寿,没有考虑到方才熥儿所提到的,鞑靼的威胁!” 不仅是朱棣,其余藩王见状,几乎都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的藩地,哪个不是兵家要塞,而且他们此次回京,都没有向朱元璋报备。 谁都没想到,朱允熥会抓住这一点来做文章。 此等心计,竟是一个小屁孩所拥有的?! 一时间,众藩王都恍惚了。 他们相顾无言,却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惊骇之色。 一旦朱元璋问罪,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因此,藩王们纷纷离席,主动请罪。 “父皇,儿臣也犯有同罪!” “吾等皆未请命而擅自回京,请父皇责罚!” “……” 一时间,朝上请罪声如同擂鼓,此起彼伏。 朝中大臣们都看傻眼了,这阵仗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朱允熥这是捅了个天大的窟窿啊! 对此,朱元璋则显得有些失望。 他这个当爹的,还不知道自己这些儿子们的小心思吗。 无非是看自己老了,都借着万寿节这个契机回来,想争一争这储君之位,亦或者拉拢自己的党羽。 朱元璋之所以不点破,也不过是顾及那份父子之情罢了。 “呵,你们这群小子,别以为咱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其实咱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次就算了,但你们要给咱记住。” “咱给你才是你的,咱若不给,你们也休要乱来!” 朱元璋冷声说着,帝王暮年犹存的霸气,仍可震慑天下,只不过多了几分怅然。 闻言,一众藩王皆心神一震。 他们甚至都不敢与朱元璋有眼神上的接触,在扣头谢恩后,退回了席位。 好险! 重新入座,朱棣总算松了口气。 即使经受弹劾,也没被老爷子责罚。 这样看来,储君之争,自己还是有胜算的。 朱棣这般想着,看朱允熥的眼神中,突然多出了几分兴奋和倾佩之意。 此子不容小觑,真是棋逢对手啊! “好小子,韬光养晦多年,就是为了今日这场寿宴!” “三皇孙好生精明,这么多年,我竟一点也看不出来!” 台下,众臣都在暗自称赞朱允熥。 古有越王卧薪尝胆,只为一朝复国。 今时皇孙隐忍十余载,只为一夺皇位。 这朱允熥,心思太深了! 单凭装傻充愣这一点,便非常人所能及。 而他这三次看似风险巨大的弹劾,不仅赢得了朱元璋的信任,还让朱元璋对朱允炆和朱棣这两个储君候选人愈发冷淡。 这么下去,太孙之位迟早是朱允熥的! 一些精明的大臣,此刻都已经想好以后要如何巴结朱允熥了。 “嘿嘿!” 眼见朱允熥大方光彩,蓝玉的心里不禁乐开了花。 不仅是蓝玉,所有支持朱允熥的大臣,此刻都在暗自窃喜。 连朱棣这只老狐狸,今天都栽到了朱允熥的手上,他们算是押对宝了! 正当众臣各自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时,朱允熥的脑中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叮!完成任务“弹劾朱允炆”,获得撞击式燧发枪制造图纸、细盐生产工艺、细盐样品一袋!】 【叮!完成任务“弹劾朱棣”,获得千亩土豆、千亩红薯、千亩玉米、千亩棉花!】 【叮!完成任务“弹劾朱元璋”,获得项羽之力、满级骑射术、满级格斗术、蒸汽机制造图纸!】 【叮!额外奖励一千名大雪龙骑、雨化田。】 【以上奖励已自动存入系统空间,农作物如需使用,请在封地具现!】 朱允熥心中暗喜,自己冒着杀头的风险进行弹劾,可就是为了这些宝贝玩意。 他也顾不上朱元璋在干什么了,心念一动,打开了自己的属性面板。 【宿主:朱允熥】 【武力:无】 【武技:无】 【装逼值:0点】 【系统任务:无】 【系统空间:1、撞击式燧发枪制造图纸、细盐生产工艺、细盐样品一袋;2、千亩土豆、千亩红薯、千亩玉米、千亩棉花;3、项羽之力(+1000武力)、满级骑射术、满级格斗术、蒸汽机制造图纸;4、一千名大雪龙骑、雨化田】 第九章 敕封大明吴王 看着系统空间里的奖励,朱允熥面露悦色。 所谓树大招风,这次弹劾,朱允熥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光是那二十多个藩王,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朱允熥自知,必定有人对自己怀恨在心,日后怕是会遭遇报复。 朝堂汹涌。 好再有系统奖励的力术,让他拥有了自保能力。 否则,朱允熥以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项羽之力,使用!” “满级骑射术,使用!” “满级格斗术,使用!” 随着他心念一动。 一瞬之间,朱允熥只觉有充沛的能量灌入自己的体内。 无数的格斗技巧在脑海中闪现,仿佛与生俱来一般,牢牢刻印在朱允熥的心中。 一时间,朱允熥似有使不完的气力。 而他的身体,正以极快的速度发生变化。 不仅眼神变得更为清澈,松弛的肌肉也顷刻间精壮了起来。 朱允熥甚至看得见龙椅之上朱元璋的汗毛。 仿佛若有一只弓,他便可轻而易举的射爆十米开外,朱元璋的头颅。 当然,没这个必要。 “嘿!不错,不错!” 对于身体的这种变化,朱允熥十分满意。 前世耍剑的本领犹在脑中,再加上系统奖励他的这身武艺。 往后,便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来刺杀朱允熥,怕也难伤他分毫! “你们这群小子,白当这么多年藩王了,还没熥儿懂事。” 朱元璋冷哼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闻言,众藩王羞愧地低下了头。 一旁,朱允熥面不改色,实则心里在狂喜。 这次他大出风头,可是让无数大臣都在咂舌。 朱允熥正色道:“皇爷爷,孙儿所言,发自肺腑!” “国之昌盛,根源在于朝廷,若根基出了问题,便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一番话,无疑是说给那些心思叵测之人听的。 闻言,众臣无不身躯一震。 虽然他们没干什么坏事,可奈何慑于朱元璋的皇威啊! 朱元璋赞同地朝朱允熥点了点头。 旋即,面色一凝,开始扫视众臣。 众臣惊得慌忙躲闪,生怕被朱元璋注意到,然后点名让朱允熥弹劾。 众臣可都见识过被弹劾的后果,若换作是他们这些跟朱元璋非亲非故的,怕是要掉脑袋! 好再,朱元璋并没有准备对谁下手。 他话锋一转,反而问向朱允熥:“熥儿,你告诉咱,以前那副蠢笨顽劣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 针落可闻的大殿中,朱元璋的声音格外响亮。 他那坚毅的眼神,仿佛已经洞穿了朱允熥的心思一般。 “是!”朱允熥坦荡道。 “坚持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何?” 朱元璋看着朱允熥,目光狐疑。 “我娘走的早,这深宫之中,孙儿无依无靠,若不装傻充愣,不知有多少人要视孙儿为眼中钉,肉中刺。” “孙儿……孙儿害怕!” 朱允熥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模样,如同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朱元璋听着,只觉心头隐隐作痛。 他是太子的嫡子,是皇帝的嫡孙。 却因为没了娘,只能装成痴傻,委屈求全! 朱元璋心中十分自责,自己是皇帝,竟然让孙子委屈了十多年! “臭小子,你爷爷是皇帝啊!”朱元璋指着朱允熥,略显恼怒道,“你用得着怕谁?有啥委屈跟咱说啊!” “谁要敢欺负你,那就是欺君藐皇上,咱诛他九族!” 大殿内鸦雀无声,众臣被吓得甚至不敢动弹,眼睛直勾勾都地望着朱允熥。 “孙儿现在不怕了,孙儿想通了。” 朱允熥抬起眉来,眼中带着些许泪光,却也足够坚毅。 “我爹在世时,孙儿只知道提防那深宫暗箭,却不懂得尽孝须及时。”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孙儿不能让相同的事情再次上演,因此孙儿不想装,也不能再装了!” “皇爷爷子孙众多,可孙儿就这么一个爷爷,若再继续装傻充愣,扮演纨绔,怎对得起您,又怎配得上朱家这个姓氏!” 朱元璋听罢,眼中竟流露出罕见的温存。 这种慈爱的眼神,很难出现在向来以严肃面目示人的朱元璋身上,甚至连朱允炆都没见过几次。 朱元璋点着头,脸上笑意甚浓:“好皇孙!这才是咱的好皇孙啊!” 这般说着,朱元璋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惆怅:“你爹若能听见你说的话,他在天上,也能有一份慰藉。” “孙儿断然不能辜负皇爷爷!” 朱允熥听罢,也附和着点头。 因为继承了所有的记忆,他已经完全将自己代入进去了。 此刻,朱允熥也不禁有些神伤。 与此同时,朱允炆面色略显不悦,正看着朱允熥干瞪眼。 朱元璋对朱允熥的疼爱,他看在眼里,便恨进心里。 平日里,朱元璋最是偏袒疼爱自己的。 可朱允熥今天不仅抢尽了自己的风头,还使得朱元璋对自己态度大变。 这种一落千丈的感觉,令朱允炆一时难以接受。 因此,他怀恨在心。 众多大臣此时亦在暗中惊叹。 朱允熥小小年纪,便如此懂得变通,这一手感情牌打得好啊! 朱元璋出于愧疚,往后肯定会处处关照朱允熥。 更何况,朱元璋已经知道他以前都是装的了。 朱允熥这十多年来含垢忍辱,沉得住气,便注定他能成大事。 众臣能想到这一点,朱元璋当然也能想到。 因此,他肯定会格外重视朱允熥。 甚至很有可能会将朱允熥培养成下一任皇帝! 朱元璋收敛笑容,又变成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威严道:“众臣听旨!” 殿内大臣闻言,齐刷刷地离坐,并迅速在大殿中央排成整齐的队列。 “朕之嫡孙朱允熥,人品贵重,聪颖智慧,秉性刚毅,坚忍不拔,深肖朕躬。” 朱元璋顿了顿,“敕封为大明吴王,封藩杭州!授金册金宝,岁禄万石!” “臣,叩谢皇恩!” 在众臣忍不住惊讶的同时,朱允熥已跪倒在地,叩拜高呼起来。 此刻,朱允熥心里激动得几乎快要晕厥。 仿佛全身血液都在这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不过表面上,朱允熥还是强装镇定,不动声色。 这时候越沉得住气,就越讨朱元璋喜欢。 果然,朱元璋见朱允熥被敕封了还如此从容,又是一阵点头。 他心中不禁感慨:老大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没能像你这么沉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殿内众臣心中皆在暗叹。 就连朱棣都难以置信,惊诧之色难以掩饰,溢于言表。 吴王!那可是朱元璋以前的王号! 对朱家人来说,它具有非凡的意义。 于大明诸王而言,它则是最显贵的存在! 这个王号的分量有多重,不言而喻! 朱家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王号,最终却落到了朱允熥的手中。 一时间,不少藩王都起了嫉妒之心。 说来也可笑,藩王竟然会嫉妒一个小孩子。 第十章 君无戏言 朱棣几乎快咬碎了牙,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吴,这个字的分量有多重,便好比天上的星辰。 可望而不可及。 朱允熥作为嫡孙,被封为吴王,朱元璋是为何意,显而易见。 而朱允炆此刻,痴痴地看着朱允熥,亦愣住了。 半响,他低下头,忿忿沉叹一声。 朱允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他不服! 论才学,自己才高八斗,满腹经纶,比朱允熥这顽劣小子要强上百倍! 论能力,朱标的治国之道,自己从小便耳濡目染,虎父无犬子,偏偏朱允熥是例外! 论品性,自己为人宽厚,低调沉稳,与朱允熥简直云泥之别! 可即便如此,朱元璋却还是要立朱允熥为吴王。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因为自己是庶子,就得低朱允熥一等? 朱允炆心意已决。 他要取得太孙之位,哪怕不择手段,哪怕要与兄弟反目成仇。 不为别的,就为了一口气! 众臣听罢旨意,重新落座后,朱元璋正色道: “如今北元鞑靼猖獗,对我大明虎视眈眈,必须尽快讨伐,以保我大明山河无恙。” “为讨鞑靼,塞外战火连年,国库入不敷出,而今已甚是空虚。” “诸位臣子,你们可有什么充盈国库的好法子?不妨说出来给咱听听。” “只要咱钱粮充足了,任那群北元人再猖狂咱也不怕!” 闻言,朝中文武面面相觑,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众臣支支吾吾半天,竟没有人敢起身作答。 想要充盈国库,谈何容易。 朱元璋精于计算,全国一年的税收,满足朝廷一年的各项开支后,只能留下那么一点点。 都说羊毛出在羊身上。 因此,若想充盈国库,增加赋税是最有效的办法。 可朱元璋爱民如子,又怎会施以百姓苛税重赋呢。 见众人一言不发,朱元璋微微皱眉。 他看向方孝孺,问道:“方孝孺,群臣中属你最为博学,你可有什么法子解这燃眉之急?” 闻言,方孝孺冷汗直冒。 办法倒是有,无非就是增加赋税,可这话朱元璋不爱听啊! 沉吟半响,方孝孺战战兢兢道:“陛下,恕老臣眼界短浅,暂时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闻言,朱元璋瞬间冷下了脸。 方孝孺见状,赶忙补充道:“不过,吴王殿下年少有为,足智多谋,臣以为,他会有什么万全之策也不为奇。” 说着,方孝孺看向朱允熥,狡诈的笑容从他的脸上一闪即逝。 这块烫手山芋,就这么被传到了朱允熥的手上。 果然,朱元璋将目光转到了朱允熥的身上。 对此,朱允熥却不以为意,仍是一副从容的模样。 他心中暗叹道:“方孝孺真是伪君子,这捧杀之术用得好!” 而朱允熥之所以还能这么淡定,完全是因为有恃无恐。 他刚才获得的细盐样品,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要知道,盐在古代可是硬通货。 盐业虽然只能由朝廷经营,但还是有很多人冒着杀头的风险,四处贩卖私盐。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能谋取暴利! 尽管贩卖私盐是和谋反一样的重罪,可奈何有钱能使鬼推磨! 古代的制盐工艺尚未成熟,只能制作粗盐。 而细盐比粗盐高档数百倍,朱允熥掌握了细盐制作工艺,就如同得了个聚宝盆。 只要他想,便能给朝廷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 朱元璋问道:“熥儿,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此刻,与朱允炆一派的大臣都在暗喜。 方孝孺心中笑骂道:“臭小子,你爱出风头,老夫就给你个机会,看你这次如何脱身!” 朱允炆眼神幽怨地盯着朱允熥,就等着看他出丑。 他就不信了,纵自己这弟弟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 若真办到了,自己这皇孙就不当了! 朱允熥扫视了朱允炆等人一眼,脸上毫无惧色。 他胸有成竹道:“孙儿有一物,可解此局。” 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想要解决国库空虚,可不是件容易事。 众臣一闻言,便觉得朱允熥在扯谎,可见识过他先前的厉害,他们又不得不承认,朱允熥确实有两把刷子。 多数人都半信半疑,殿内一众大臣窃窃私语起来。 见朱允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方孝孺心中不禁有些发怵。 但也仅此而已,方孝孺打心底的瞧不起朱允熥,觉得他这种粗野小子只配去打仗,像朱允炆这种文人墨客才适合庙堂。 “哦?”朱元璋老态的脸上生出一丝好奇,“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朱允熥神情肃然,扫视众臣后,胸有成竹道: “此物白如雪,细如沙,寻常百姓家都有,却贵比黄金,在座诸位都知其名。” 闻言,众臣一头雾水,皆满脸诧异。 世上竟有这种东西? “难道是……盐?” 方孝孺有些迟疑,说着便看向朱允熥。 毕竟,在古人的认知里,不可能存在细盐。 对于方孝孺的疑问,朱允熥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众人。 “猜的没错,是盐,细盐。” 朱允熥淡淡道,他的眼眸中,此刻正映着众人诧异的脸。 方孝孺冷哼一声,挖苦道:“吴王殿下,您不是在开玩笑吧?世上哪个什么细盐!” “对呀,老臣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 “朝堂之上,吴王殿下切勿失礼啊!” “……” 在方孝孺的鼓动下,大殿内一时间私语声不断。 众臣满脸狐疑,有得甚至觉得朱允熥是死性不改,顽劣的本性又暴露了。 对此,朱允熥毫不在意。 换句话说,他们这群外姓人,根本入不了朱允熥的法眼。 “咳!” 龙椅之上,朱元璋神色肃然,冷咳了一声。 帝王的淫威并没有因为他迎来暮年而减弱,反而愈加可怖。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众臣低头不敢言语。 然而,方孝孺是个例外。 这老头认准了朱允炆,铁了心的要扶持他,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从后来的“诛十族”事件中,便可见他的愚忠。 没等朱元璋开口,方孝孺便先一步质问道:“吴王殿下,口说无凭,您不是说您有细盐吗?证据呢?” 十一章 小赌怡情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方才被朱允熥摆了一道,朱棣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一个能让朱允熥出丑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又怎能放过。 因此,方孝孺话音刚落,朱棣便立即附和道: “方先生所言极是,空口无凭,侄儿你如今贵为吴王,可不要再向以前那般冒失莽撞,逞一时之能!” 朱棣的这番话,引来了不少人的共鸣。 黄子澄拱手道:“有道理,既然成了吴王,就得担得起这个名号。” 齐泰亦随声附和:“是呀,若吴王绠短汲深,传扬出去,岂不是要招来天下人耻笑。” 这些大臣都是朱允炆的亲信。 他们明知朱允熥以前是装的,说出的话却还是抱有成见。 究其原由,只因朱允熥得了宠,害得朱允炆被冷落了。 与此同时。 龙椅之上,朱元璋的脸色略显阴沉。 刚才他正欲发言,却被方孝孺打断,心中很是不爽。 可奈何方孝孺品行端正,又引得这么多人帮腔,他现在也不好发作了。 朱元璋面露不悦,悻悻道:“熥儿,可不要丢咱的脸!” 朱允熥闻言,心领神会的朝朱元璋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方孝孺和朱棣,不屑地一撇嘴角,冷笑道:“二位既然不相信我有细盐,那不妨跟小辈打个赌?” 说着,朱允熥又向朱元璋征求意见:“皇爷爷,您意下如何?” 朱元璋眉头微皱,这朝堂之上,岂能如此儿戏。 可转念一想,今日是万寿节,孙儿若得了面子光照的也是自己,索性便破例一次,答应了下来。 朱元璋正色道:“小赌怡情,无妨。” 闻言,朱允炆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替自己的老师捏了把汗。 众臣现在都不敢招惹朱允熥,不就是因为他得到了朱元璋的喜爱。 虽然朱允炆也不确定朱允熥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可枪打出头鸟。 方孝孺这次恐怕是骑虎难下啊! 对此,方孝孺倒是坦荡,因为他压根就没相信过朱允熥的鬼话。 “怎么个赌法,那就由吴王殿下来定夺吧!” 方孝孺装腔作势的朝朱允熥拱了拱手,笑里藏刀的模样好不造作。 朱棣冷哼一声,轻描淡写道:“陪你玩玩又如何。” 这一时间,众臣目光不移的盯着三人,殿内的火药味出奇的浓。 “好!我若真有细盐,方先生你只需拿出三年的俸禄上交国库。” “我若输了,便将府上所有的物件变卖,所得钱财,以及这些年所攒下的俸禄,全数充公,如何?” “这……” 有道是,钱是英雄胆。 一直为朱允炆肝脑涂地的方孝孺,听到要赌钱,此刻亦犹豫了。 方孝孺到底是位读书人,从没未做过贪污腐化的事情,这三年的俸禄若输了出去,就等于是割他的肉啊! 可骑虎难下,方孝孺在犹豫片刻后,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行吧,不管输赢,这都算利国之事。” 闻言,朱允熥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旋即,他转头看向朱棣,说道:“四叔,侄儿知道你有钱,所以侄儿不跟你赌银子,咱跟你赌命。” “赌命?”朱棣满脸诧异。 朱允熥点了点头,接着解释起来:“此命非彼命,而是你封地里的工匠。” “侄儿刚得了皇爷爷的恩赐,有了杭州这块封地,可那地方不比应天府,还需大力整改。” “因此,侄儿若赢了这赌局,还请四叔忍痛割爱,分一千名工匠与我,用以建设杭州城。” 闻言,朱棣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这兔崽子,狮子大开口啊! 由于元末起义的战乱,天下工匠的数量损失众多。 再加上“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如今几乎没什么人当工匠,手艺好的匠人更是少之又少。 而朱棣为了在北平构筑工事抵挡鞑子,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招了两千名手艺甚妙的工匠。 却不曾想,他这个便宜侄子,一开口就要自己以一千名工匠作为赌注! 好生狡诈啊! 可终归是面子重要,自己堂堂燕王,总不能在文武百官面前失了颜面。 朱棣咬紧牙关,故作轻描淡写地笑道:“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区区一千名匠人而已,赌便赌!” “所以,你的赌注是什么?”朱棣反问道。 朱允熥神色泰然,淡淡道:“侄儿若是输了,就将兵部日后分配过来的吴军,赠予你半数,如何?” 有兵便等于有权,他的赌注足够具有吸引力。 朱棣一听,顿时没了先前的顾虑,爽快答应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龙椅之上,朱元璋看着朱允熥,神色威厉。 这小子,军队都敢用来赌,这是小赌怡情?当咱是傻子呢? 朱元璋有些恼怒,却也没呵斥朱允熥。 这孙子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而且他之前做的事虽然都很荒唐,但最后却都能令自己服气。 因此,朱元璋觉得,朱允熥这么做,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的。 换句话说,他也很期待朱允熥能亮出细盐,赢得赌局。 在众臣期待的目光中,朱允熥站起身来,走到了大殿中央。 “诸位,且看好了!” 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布袋,高高举起,将其展现在众人眼前。 随后,朱允熥吩咐宦官,将布袋里的细盐一一分到了众臣的桌案之上。 朱元璋第一个分得细盐。 他看着眼前白如雪,细如沙的玩意儿,不禁皱起眉头。 这东西是盐? 在朱元璋的认知中,盐可没这么细小,纵是全天下最好的盐,也要比这些大上数倍。 他伸过手指一蘸 ,用舌头一舔,不禁愣住了。 这竟当真是盐! 朱元璋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朱允熥,脸上满是惊奇之色。 众臣见朱元璋如此,都纷纷效仿他尝了起来。 这一时间,殿内哗声一片,众臣如同第一次与火相遇的猿人,眼中流露出了最原始的震惊。 “吴王殿下没扯谎,是盐,真的是盐!” “这……真让末将大开眼界啊!” “我们平时吃的盐,哪有如此细腻,甚至连一点杂质都没有!” “依老夫看来,吴王早已经掌握了提炼细盐的技术,设出这个局,他有十足的把握赢,就等着方先生和燕王往火坑里跳!” “不得不说,吴王小小年纪,心计便如此了得,我们这群老家伙怕是斗不过,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对啊对啊!” 台下,众臣在震惊之余,嘴里还不忘低声私语。 “完了,我的三年俸禄!” 想起自己押的赌注,方孝孺心如刀割,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相比之下,朱棣的反应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尝到是盐的那一刻,他的好胜心使他身躯一颤,脸色更是瞬间变得铁青。 “小兔崽子!” 朱棣冷眼瞪着朱允熥,心中有怒却不能表露的感觉,着实令他火大。 自己不仅白白损失了一千名工匠,还特么的在文武百官面前失了颜面! 第二次了。 连朱棣自己都不敢相信。 自己竟然连续两次着了一个小毛孩的道! “扮猪吃老虎?找死!” 朱棣眼中的杀意转瞬即逝,不曾被任何人察觉。 朱元璋老态的脸上满是不解,好奇问道:“熥儿,你是用什么方法炼制出如此洁净细腻的盐的?” “不瞒皇爷爷,前不久孙儿于梦中得仙人传授,才习得这细盐的提炼工艺。” “待宴席结束,孙儿再将这门技术私下献与皇爷爷。” 朱允熥一本正经的说着,众人丝毫没看出他是在胡谄。 朝内百官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真以为朱允熥有仙人助之。 在这个封建迷信的时代,几乎所有人都相信鬼神一说。 也因此,众臣看朱允熥的眼神都变得敬畏起来。 朱元璋听着,则是半信半疑。 世上若真有神仙,为何从不来朝拜自己? “嗯!” 虽然疑信参半,朱元璋却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朱允熥的回答。 因为除了神仙托梦这个说法,他也想不出自己这孙儿能从哪学到这门技术。 尝过细盐后,沈千霞的眸子忽地一闪。 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朱允熥。 这下沈千霞可以肯定,以前关于朱允熥的传闻,都是假的了。 而这细盐,若能大规模投入生产,国库空虚的难题将迎刃而解。 因为更好的品质,意味着更多的利润。 盐向来是朝廷自产自销,沈千霞自然不敢打贩卖私盐的歪心思。 不过她名下经营着数百家娱乐场所,有钱的主子一抓一大把。 靠着这个资本,沈千霞可以跟朝廷合作,来波饥饿营销,赚富贵人家的钱。 因此,沈千霞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跟这位吴王殿下打好关系。 朱允熥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朱棣和方孝孺,打趣道:“方先生、四叔,你们都尝过了吧?” “的确是盐……” 方孝孺耷拉着脑袋,脸色甚是难看。 三年的俸禄说没就没,他心中憋屈不已,似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好再有朱棣陪着输,方孝孺心里能平衡点。 若不然,他得郁闷到吐出血来! 第十二章 到外面跪着去 朱棣僵笑,好没气道:“侄儿真是深藏不露呀,有这等技术,也不知早早献出来。” 朱允熥的眼中充满戏弄,朝朱棣微微一笑,回道: “本想着在万寿节给皇爷爷一个惊喜的,是四叔你偏不信我,侄儿无奈,便只好跟你赌上一局咯!” 这番阴阳怪气的话,直叫朱棣气得面色发青。 他冷哼一声,将脸侧过一旁,不再反驳。 龙椅之上,朱元璋满面春风,大为高兴。 有了这细盐,便不愁国库空虚了。 “熥儿,你炼盐有功,咱赏赐你一个机会。” 朱元璋神色严肃,再下一旨: “加官巡盐御史,监督盐务,任期两个月,抓紧把府库空虚的问题给解决了!” 众臣闻言,又是一惊。 仅仅一天的时间,又是吴王又是巡盐御史的,这大明皇宫怕是要变天了啊! 若朱棣朱允炆他们不从中作梗的话,照这么个形式发展下去,朱允熥荣登太孙之位,十拿九稳! 在众臣暗自惊叹的同时,朱允熥起身,长叩以谢恩。 “孙儿定不负皇爷爷厚望!” 朱元璋重重地点头,“嗯!起来吧!” 朱允熥得令,满面春风地又入了座。 看见这一幕,朱允炆甚是眼红,若不是强忍着,委屈得都要落泪了。 他难以置信,又十分疑惑,自己到底哪里比不过朱允熥了? 朱允炆长叹一声,转过头去。 “老四,方孝孺,你俩可输的心服口服?”朱元璋笑问道。 “吴王殿下能独自提炼细盐,颖悟绝伦,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孝孺僵笑着拱手回答道。 他心中很是郁闷,主子遭人冷落,又输了三年俸禄,最后还得强颜欢笑! 这官当得,太失败了!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打死都不敢招惹朱允熥这尊大神! “儿臣的确输了。”朱棣苦着脸,不情不愿道。 “方孝孺,银两可记得带去户部啊!” “老四,你也赶紧兑现赌约,差人送工匠到杭州城。” 朱元璋龙颜大悦。 这个向来不争气的孙儿,今天总算是给自己长了回脸。 朱允熥在朱元璋心中的地位,一日之间从蒹葭小草长成了参天大树! 有人欢喜有人愁。 朱棣,朱允炆,以及他的一众亲信,脸上皆是郁闷之色。 朱元璋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又说道:“这细盐确实是难得的好物,可想要借助它快速充盈国库,却也是个难题。” “毕竟,盐虽然是生活必需品,却也是慢销品,百姓们要等用完了才会再次购买。” “而如今战事吃紧,国库空虚的麻烦必须尽快解决,哪等得了这么长的时间。” 蓝玉摇了摇头,暗自替朱允熥捏了把汗:“任期巡盐御史这两个月,吴王殿下恐怕难以赚到足够的钱啊!” “熥儿,你可有良策?”朱元璋捋着胡须,眉头紧皱。 “这……” 闻言,朱允熥愣住了。 他之前觉得只要能充盈国库就行,一时竟忽略了时间的重要性。 兵贵神速! 若等国库充盈时,战都打完了,那也没用啊! “皇爷爷稍安勿躁,容孙儿想想。” 朱允熥一时竟有些窘迫,只得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他开始回溯这个躯体之前的记忆,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沈千霞的身影…… 与此同时,方孝孺看着朱允熥的窘态,心中不禁暗爽。 充盈国库,绝非易事,也不想想大明养了多少军队和官员。 朱允熥想要一步登天,殊不知步子迈大了,是会栽跟头的! 况且,若真有这么容易能想出办法,那朝中上万名大臣岂不是吃干饭的? 非要等到朱允熥出马才能解决? 朱允炆接过话茬,正色道:“我记得三弟先前说过,细盐可解国库空虚之局。” “这细盐能增加朝廷收入不假,可军队的军饷,官员的俸禄,光靠它带来的收益就足够了?” 朱允炆也顾不得什么读书人的气节了,满腔的委屈转作愤怒,脱口而出。 “三弟,你制盐固然有功,可自命不凡,在皇爷爷的寿宴上哗众取宠,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一时间,众臣的目光在朱允炆和朱允熥的身上反复横跳。 看这架势,日后这两兄弟,恐怕会为了争权而短兵相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们不免担心,自己会沦为皇权争斗的牺牲品。 而朱允炆在朝中经营多年,深受众臣爱戴,其地位绝不是朱允熥一朝一夕能撼动的。 因此,许多立场不定的大臣,纷纷趋炎附势,站队朱允炆。 “允熥殿下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陛下!恕老臣直言,吴王殿下这招,长期致富易,短期致富难啊!” “依臣拙见,充盈国库此事,还需另辟蹊径。” 方孝孺这个没眼力见的,甚至拿朱元璋下的御旨做文章。 “巡盐御史此职关乎朝中财政,吴王资历尚浅,恐怕难以胜任……” 前面的还好,朱元璋一听这话,当即怒了。 什么时候,自己下旨还需要别人评头论足了? 朱元璋的嘴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 他冷冷地瞪着方孝孺,表情中透露着无尽的蔑视。 “你在教咱做事?” 此言一出,嘈杂的奉天殿内,瞬间静得针落可闻。 方孝孺闻言,顿时心惊肉跳,吓得脸色发白。 坏了!说错话了! “陛下息怒!” 方孝孺扑通一声跪倒,以头叩地,不敢抬起。 “臣一时糊涂,妄加评论,罪该万死!” 朱允熥瞪着方孝孺,怒极反笑:“罪该万死?这可是你说的!” 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疼自己的孙子,不是很正常吗。 这不识好歹的方孝孺,屡次针对朱允熥,朱元璋已经忍他很久了。 方孝孺听到这话,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他颤声求饶道:“陛下恕罪!” 朱元璋不过是想吓吓方孝孺而已。 杀了他这个天下第一大儒,朱允炆可就没人教了。 朱元璋满脸不屑,冷声道:“到外面跪着去,别碍着咱的眼。” 方孝孺闻言,赶忙磕头谢恩道:“臣叩谢皇恩!” 说罢,灰溜溜地跑出殿外跪着去了。 目睹这一切,朱允炆的脸色略显难堪。 他很是尴尬,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朱元璋转头看向朱允熥,却看见一张憋笑的脸。 他不由眉头一皱,“熥儿,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朱允熥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嘴里还不忘挖苦道:“只是想起了一个伪君子作茧自缚的故事。” 闻言,朱允炆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他幽怨地瞪了朱允熥一眼,“皇爷爷的问题,你可还没有回答!” 朱元璋亦正色道:“咱问你话呢,严肃点。” “回禀皇爷爷,孙儿已经想好要怎么办了。” 朱允熥收敛起笑容,一丝不苟道。 通过刚才的一阵头脑风暴,他已经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哦?”朱元璋甚是好奇,“说来听听。” 第十三章 万全之策 无数个期待的目光聚集在朱允熥的身上,众臣倾耳细听。 甚至是殿外的方孝孺,此刻都竖直了耳朵。 “人们总是喜欢透过奢侈品来彰显自己的身份,锦缎丝绸、金银首饰、扳指玉佩,无所不用其极。” “当今百姓都没见过细盐,何不将细盐伪装成奢侈品,以高价售出,引天下富足之士争相购买。” “像割韭菜那般,收割有钱人的银两,岂不美哉?” “待国库充盈,再逐步降价,惠利于民。” “如此,一石二鸟!” 朱允熥端坐着,以最坦然的姿态面对众臣,侃侃而谈道。 听罢朱允熥的一席话,众臣仿佛触电一般,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吴王所言真乃神计也!说得头头是道,令人拍案叫绝! 又想到他才不过十四岁的年纪,文武百官不由得心生佩服! 一时间,殿内夸赞朱允熥的声音此起彼伏。 “吴王此计,惊为天人!后生可畏,老臣佩服!” “以人之劣性赚取钱财,这招实在高明啊!” 黄子澄心中暗叹,隐隐担忧起来:“吴王心思缜密,允炆殿下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沈千霞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 朱允熥的计策,竟跟自己所想的不谋而合! 如此少年,简直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啊! 看来,自己之前小看他了。 “哈哈!好!”朱元璋龙颜大悦,点头道,“不愧是咱的好孙儿,就依你的办!” “陛下圣明!”朱允熥莞尔一笑,拱手作揖道。 正是此时,殿内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在男人堆里着实有些突兀,众臣投目望去。 沈千霞面带笑意,婉婉有仪的朝朱元璋揖上一礼,庄敬道: “陛下,小女名下数百家消遣场所,来客多是富家翁。” “若陛下不嫌弃的话,将这些地方设为枢纽,兼依官威,售卖细盐便不愁客源的问题了。” 朱元璋闻言,沉吟片刻后,点头道:“你倒是继承了你爹的商业头脑。” 他顿了顿,一个眼神意会黄子澄。 黄子澄心领神会,平视前方,淡淡道:“不过正人君子,可不会溜须拍马。” “小心,拍到了马蹄子上!” 看着朱元璋意味深长的脸,沈千霞一愣。 自知朱元璋是在敲打自己,她显得有些局促,干笑道: “陛下是大明的天,是百姓的天,若不是陛下平定天下,励精图治,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别说经商了,恐怕地都没得种。” “哈哈,你这马屁倒拍得响亮!” 朱元璋大笑道。 盐业乃朝廷收入来源的重要渠道,怎能如此轻易就交给一个女流之辈经办。 况且,朱元璋也不确定,沈千霞是否具有这个能力。 朱元璋突然的大笑,让沈千霞一时有些窘迫。 她猜不透朱元璋的态度,也不敢再贸然发言了。 若不小心触碰到朱元璋的逆鳞,可没有好果子吃。 正当沈千霞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之时。 朱允熥再次朝朱元璋拱手相向。 “皇爷爷,孙儿曾造访过这位沈姑娘的店面,确实如她所说,来客皆腰缠万贯,富态横生。” “孙儿以为,官督商销,倒不失为是个好选择。” “以沈姑娘为先例,拓展全国,很快便能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 朱允熥一丝不苟,凛然道。 刚才回溯记忆,他回想起沈千霞开设的青楼勾栏,便从其中的有钱客人身上找到了灵感。 沈千霞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庶民跟皇族岂能相提并论,而如今自己竟得到了大明皇孙的主动相助。 她看着朱允熥,眼神中多了几分钦佩,甚至是爱慕。 一时间,沈千霞竟以为朱允熥对她有意思。 朱元璋摸着下巴,有些狐疑的看着朱允熥。 “你去那些地方干嘛?” “这……” 朱允熥怔了怔,一时有些无语:“皇爷爷,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计可快速充盈国库。” 不信外人,总不能不信自己的亲孙子吧,况且他还是如此信誓旦旦。 朱元璋这般想着,正色道:“那好,咱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内,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 众臣闻言,表现各异。 有的替朱允熥感到堪忧,暗自摇头。 有的则在幸灾乐祸,掩面窃喜。 无一例外,他们都觉得朱允熥揽了一件苦差事! 盐业虽暴利,却不是朝廷财政的主要收入来源,想要在两个月内靠贩盐充盈国库,难如登天! “一个月!” “一个月内,让皇爷爷无须再为钱粮而发愁!” 谁知,朱允熥非但不惧,临了竟又口出狂言。 他有十足的把握,爱慕虚荣,这是人性,古今通用。 “好!就按你的来!” 朱元璋甚是爽快的答应下来,他很是看好朱允熥,“咱等着你的好消息!” 而众臣闻言,无不心神一颤。 他们看着朱允熥处若不惊的模样,不禁纷纷咂舌。 一时之间,殿内窃窃私语声不断。 两个月都不得了了,他竟然还主动要求只用一个月! 这也太能装了吧! 蓝玉一拍额头,小声抱怨道:“熥儿,你又作什么妖啊!” 朱棣嘴角微微一抽,狐疑地看着朱允熥,摇头直叹:“猜不透,猜不透!” 连续栽了两次跟头,他可不敢再轻敌了。 朱允炆只觉朱允熥是在逞能,便讥笑道: “三弟,此事关乎前线战局,你若做不到,往大了说,那可是贻误军机,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面对竞争对手的质疑,朱允熥依旧面色从容。 他义正言辞道:“能替皇爷爷分忧,乃我之福分,能为大明尽一份力,我无愧于朱家,至于责任什么的,就算是天谴,我也会担着!” “倒是二哥您,有这等闲情雅致谈论我,还不如想想如何对付北方鞑子。” 临了,朱允熥还不忘嘲讽朱允炆:“二哥,你啊!格局小啦!” 被反将一军,朱允炆气得脸都青了。 他手指着朱允熥,想要反驳,喉咙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磨蹭半天,最后只挤出一句:“你……你胡搅蛮缠!” 朱允熥不屑一笑,抛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后,便不再搭理朱允炆。 “炆儿,你还不如你老弟呢!得向熥儿学习啊!” 龙椅之上,朱元璋郎然一笑道。 朱允炆原本便生着闷气,现在又听到朱元璋说自己不如人,心中的火顿时更大了。 可即便如此,朱允炆却只能强忍着怒气,装作一副虚心聆教的模样,干笑着点头道: “皇爷爷说得是,孙儿会好好向三弟讨教的!” 第十四章 风雨欲来 寿宴没过多久便结束了。 朱元璋走后,众臣在离开的路上,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 今天本是朱允炆和朱棣的高光时刻,半路却杀出个朱允熥,力压全场! 至于翰林学士方孝孺,因朱允熥而被朱元璋扫地出门,颜面尽失! 朱允熥路过门口时,长跪于此的方孝孺才刚刚起身。 “方孝孺,本王念你是大儒,尊敬你,才喊你一声先生,想不到你蹬鼻子上脸,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限你三日之内,筹集三年俸禄,一万银两,送交户部,否则拿你是问!” 出乎众臣意料的是,朱允熥一出殿门,便褪去了谦谦君子的伪装,直接要起了赌债。 “殿下,三天时间未免太短了。” “臣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每年的俸禄该花的都花没了,你叫我如何三天内筹够一万银两?” 方孝孺有些难堪,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朱允熥撇了撇嘴,肃然道:“愿赌服输,我可不管你。” “若不然,你提头来见,我再替你交了这一万两?” “不必了,臣筹便是!” 无奈,方孝孺只得苦着脸答应下来。 “三弟,你不要太过分了!”朱允炆瞪着朱允熥,怒斥道。 “过分?”朱允熥冷冷一笑,“我只是不想让腐儒误国而已。” 方孝孺虽然对大明赤胆忠心,可是迂腐啊! 作为靖难之役的引发者之一,朱允熥有必要灭灭他的威风。 “懒得跟你浪费口舌。” 朱允炆自知不敌朱允熥的诡辩,冷冷抛下这句话后,便跟方孝孺一同离开了。 “方先生,咱们走。” 朱允熥双手负后,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 深宫之中,方孝孺和朱允炆二人并肩走着。 “方先生,今日朱允熥大出风头,赢得了陛下的青睐,太孙之争,恐怕我难有胜算啊!” 朱允炆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方孝孺满脸自信,莞尔一笑:“无妨,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什么办法?” 闻言,朱允炆心中一喜,甚是好奇地看向方孝孺。 “既然陛下命那小子一个月内解决府库空虚的问题,那咱就想办法让他卖不出盐。” “只要任务失败,陛下定会怀疑朱允熥的能力,如此一来,你便有表现的机会了。” 朱允炆听罢,顿时止住了步子。 他有些迟疑,“这,这样不太好吧……” “殿下,你要明白一个道理。” “皇权之争,向来残酷,如何上位不重要,胜者方可治国。” 方孝孺说着,抬头望向天空。 却见满天乌云,风雨欲来! 朱允炆眼神游离,非懂似懂地点了点头。 “殿下,实不相瞒,臣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能否借我一万两?” …… 燕王府。 朱棣回来后,姚广孝见他满脸郁闷,便问道:“殿下何故闷闷不乐,又给朱允炆抢去了风头?” “若是他还好,”朱棣摇了摇头,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朱允熥!” “你那顽劣侄儿?”姚广孝满脸诧异。 直到朱棣将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后,姚广孝才有所明晰。 他捻着佛珠,目光看向窗外,却见外面阴雨连绵。 “这么说来,此子可不容小觑啊!” “装了十四年的顽劣,勾践都没他这么能忍!” 朱棣点了点头,略显担忧地问道:“你可有什么对策,如今陛下最是喜爱这小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立他为太孙了。” “备马,回北平。”姚广孝淡淡道。 朱棣一脸诧异,不解道:“回北平?为何啊?” 此时正是储君之争最关键的时候,姚广孝却让自己回北平,他着实想不明白。 “这朝中,可不止你一个人想当皇帝,朱允熥此次大出风头,自然有人会收拾他的。” “你现在回北平,一来可以让陛下觉得你没有野心,对你放下戒备。” “二来,隔岸观火,吾等可静观其变,待时机成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说到这,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天空,轰然作响! 朱棣双手负后,看着天上那道稍纵即逝的闪电,嘴角微微翘起。 “如此,甚好!” …… 吴王府。 朱允熥倚在门槛上,视线游离在纷飞的雨滴上,雨声滴答作响,不绝于耳。 他先前已经跟沈千霞提前约好,明天到沈家酒楼一坐,商讨贩盐之事。 朱允熥正在想,这细盐该卖多贵才好。 这时,从长廊深处缓缓走来一位身穿黑色锦衣的男子。 他长得虽是一副阴柔模样,却自始至终散发着一股狠戾。 正是雨化田! 这是朱允熥刚刚从系统里召唤出来的,他的籍贯和身份系统已安排妥当,宫中不会有人察觉到异样。 至于那一千名大雪龙骑,还要等到了杭州之后再召出来。 “殿下。”雨化田来到朱允熥面前,毕恭毕敬道。 朱允熥站起身来,将藩王印和另一样东西递到雨化田的手里,并低声在他耳旁叮嘱起来。 “替我到杭州一趟,你就在那等着。” “………” “切记,低调行事,不要引人耳目。” “诺!” 雨化田抱拳应道,随后便撑起伞走入了雨中。 雨化田走了没多久,门外又突然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正准备用膳的朱允熥,被声音吸引,撑着伞出去一看,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蓝玉带着十多位朝中大臣,登门拜访自己来了! “舅姥爷,你们这是作甚啊?!” 朱允熥满脸惊讶,眸底升起几分慌乱。 蓝玉嘿嘿一笑:“熥儿,今日你在朝上大出风头,我们为你高兴,寿宴一散便商量着找你祝贺,谁知半途下起了大雨。” “哎呀,先进来吧!” 朱允熥的脸色很是难堪,这不是在引火烧身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密谋什么呢! 这一幕若传到朱元璋的耳中,指不定又得掀起多大的风浪。 可是他们来都来了,又不能直接赶他们回去。 一行人进入府内,朱允熥细细观察后,发现来的人里,几乎都是中立派的大臣。 朱允熥心中明了,这群老狐狸,必定是察觉到风向变了,跑来巴结自己来了。 而作为朱允熥的支持者,性格骄躁的蓝玉肯定是觉得自己脸上沾光了,与这群人一拍即合,才会如此冒失的前来登门拜访。 “舅姥爷,你的心是真大啊!”朱允熥忍不住抱怨道,“难道不怕陛下怪罪下来吗?” 蓝玉淡然一笑,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你我乃亲戚,见一面又何妨了?” 他全然不觉有什么不妥之处,自己可是大明的开国功臣,跟朱元璋一起打下了这天下,朱元璋有什么理由杀自己? 谋反?他可从来不敢想! 听他这么说,朱允熥很是无语,一拍脑门,叹道:“哎!舅姥爷,狡兔死,走狗烹啊!” “况且,你来就来嘛,你带他们来作甚啊!这是害他们啊!” 朱允熥说着,扫视了一眼众臣,顾虑重重道:“陛下这段时间疑心病这么重,你们怎么敢如此冒失,小心招致杀身之祸!” “这……”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不禁都有些心虚了。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吴王殿下,那改日再见,臣等先告辞了!” 说着,众臣起身便走。 毕竟,保命要紧。 蓝玉听着朱允熥的话,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便没有再说什么。 只不过,冒雨前来祝贺,却遭到这般对待,令蓝玉心中有些不悦。 蓝玉正色道:“熥儿,有这么严重吗,是你多虑了吧。” “陛下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了,他不会这么小心眼的。” 朱允熥满脸无奈,心中不禁暗暗吐槽道:“你要是清楚,就不至于被剥皮实草了!” “舅姥爷,你是猜不透陛下的心思的,别想着试探陛下的底线,这是在引火自焚!” 朱允熥神色肃然,劝诫道。 作为穿越者,他可不能让蓝玉案再次上演了,那得死多少人啊! “开国功臣又如何,韩信够神武吧?最后还不是被一介女流之辈设计杀害了!” “还有彭越,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冠以莫须有的谋反罪名,让刘邦给剁成了肉酱!分给了诸侯!” “你又如何保证自己不会落得这种下场呢?” 蓝玉听后,似乎有所触动。 他望着茶杯里缓缓升腾的热气,眼神游离。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似乎不无道理……” 见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诫总算起了点作用,朱允熥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屋外的雨已经停了。 “时候不早了,舅姥爷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 明皇帝寝宫中。 朱元璋还在批阅奏折,突然一名宦官在门外禀告:“陛下,锦衣卫蒋瓛求见。” “让他进来。”朱元璋目不转睛地看着奏折,淡然道。 话音一落,一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便快步走到朱元璋面前,并跪了下来。 “有什么情况?” 蒋瓛抱拳道:“启禀陛下,凉国公蓝玉半个时辰前进入了吴王府。” 第十五章 杀鸡儆猴 朱元璋放下折子,抬头看了看身前这位长相俊冷的青年,略显恼怒道:“咱不是跟你说过了,蓝玉跟吴王是亲戚,若非特殊情况,不必汇报!” 蒋瓛被吓得身躯一颤,垂下眼眸不敢直视朱元璋,“禀陛下,与蓝玉同行的还有十三位大臣,小的已经将他们全数记于纸中!” 说罢,蒋瓛将名单递给了朱元璋。 看着名单上的名字,朱元璋面色一凝。 这群大臣,曾经都跟胡惟庸甚是交好。 当初他们及时察觉到了不对劲,提前跟胡惟庸断交,这才得以侥幸逃过朱元璋的屠刀。 但这一次,他们恐怕没这么好运了。 朱元璋微微皱眉,“上次已经放了你们一马,这次还来?” “去,把蓝玉除外的大臣全都压入天牢,待我发落!” 蒋瓛愣了愣,有些犹豫地问道:“陛下,可他们什么也没干,若就这么无凭无据的抓走,恐怕会寒了人心。” 朱元璋冷哼一声,“应该怎么做,还需要咱教你吗?” “小的明白!”蒋瓛抱拳领命,匆匆退下。 当天夜里,上百名锦衣卫鱼贯而出,从这十三位大臣的家中各搜出十三份书信。 书信的内容都是与鞑靼大汗帖木儿密谋,如何从内部搅乱大明,如何光复元朝! 天牢里,十三位大臣抱屈衔冤,绝望的阴影如同那阴幽的月光,透过狭小的铁窗笼罩着每一个人。 有的,甚至含怨吐血。 家中为何会被搜出这些书信,他们心中明了。 他们的生命,即将成为朱元璋立威的牺牲品! 翌日,早朝。 朱元璋挥袍而至,坐下龙椅,面色怫然不悦。 众臣面面相觑,十分不解。 陛下今日是吃了火药吗? 蓝玉皱眉,只觉有大事即将发生,拱手问道:“陛下因何事而闷闷不乐?” 朱元璋面带怒意,一拍龙案:“在咱的眼皮底子下,竟有逆贼妄想颠覆皇权!” 朝中大臣一听这话,只觉惊诧无比。 谋反可是诛九族的重罪,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一时间,众臣猜测纷纷。 朱允熥眉头一皱,料定是昨晚会见众臣之事被朱元璋知道了。 朱允熥心中暗道糟糕,他高估了自己在朱元璋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老朱的多疑和狠辣! 恐怕,朱元璋会因为这件事,提前发动蓝玉案! 朱允熥势必要将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来啊!把与鞑子通敌的奸贼给咱押上来!” 朱元璋大喝一声,旋即一群锦衣卫将那十三位大臣押至殿内。 见那十三位大臣身穿囚服,个个蓬头垢面,满脸伤痕,众臣都惊得心头一颤。 想必是遭到锦衣卫的严刑拷打,昔日风光无限的大臣们,如今却落得如此田地,着实令人胆寒。 蓝玉惊奇的发现,老朱口中的“奸贼”,竟全是昨天与自己夜访朱允熥的大臣! 一时之间,蓝玉震惊无比。 他心中明了,朱元璋是在针对自己! 蓝玉正欲开口为这些大臣们辩护。 见状,朱允熥急得连连摇头,眼神示意蓝玉不要轻举妄动。 他压低声音呢喃道:“现在谁若跳出来,日后必定会被老爷子清算!” 蓝玉见朱允熥满脸焦急,只得悻悻作罢,可脸上仍是一副随时准备讨个说法的模样。 显然,蓝玉还是没能完全接受朱允熥昨夜的苦口相劝。 而众臣,亦发现这些奸贼们,平日里都是爱好左右逢源的大臣,淮西党和浙东党两派通吃。 几乎每位大臣都跟他们来往甚密。 谁能保证,朱元璋不会因此将屠刀挥向自己。 想到这,众臣不禁身躯颤抖,眸底泛起的恐慌无法掩盖,蔓延在每个人的脸上。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宦官将“搜”来的通敌书信宣读一遍后,众臣不禁纷纷咂舌。 投向那十三位大臣的目光或诧异或愤怒。 朱元璋一手举着所谓的证据,一手指着十三位大臣,怒斥道: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咱待尔等不薄啊!为何要勾结鞑靼,妄图颠覆咱的大明!” “你们是想再出一个朱元璋吗!那还得死多少人!” 沦为阶下囚的大臣们闻言,以头叩地,身躯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愤怒和冤屈的泪水积满衣襟。 “臣等,认罪!” 他们心中明了,自己再怎么解释也难逃一死。 伴君如伴虎,只能认栽了。 朱允熥脸色略显苍白,见识过这位洪武皇帝的手段,他不禁脊背发凉。 杀鸡儆猴! 警告的不仅是蓝玉,而是所有的大臣。 谁要胆敢动一点歪心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果真,能从乞丐混到皇帝的人,心思没那么简单! 朱元璋眼神漠然,俯视着那十三位大臣,冷冷道:“念及尔等也曾为大明效力,咱姑且法外开恩一回。” “来啊,赐毒酒!” 相比于剥皮实草,这也确实算是恩赐了。 很快,十三碗毒酒送到了这十三位被冤枉的大臣面前。 “谢主隆恩!” 雷霆雨露,皆为皇恩! 十二声悲鸣带着无限的凄厉,于奉天殿内响起,听得众臣浑身战栗! 接完人生中最后一道圣旨,十二位大臣将毒药一饮而尽。 转瞬间,毒药发作,一众大臣口吐鲜血,暴毙而亡! 仅剩一人,孤傲地跪在那里,自始至终连正眼都没瞧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怒极反笑:“咱赐恩于你,为何不接酒?为何不谢恩?” 这位大臣名为潘华,人之将死,骨头也硬了起来。 “哈哈哈!” 他叹头长笑三声,又陡然正色,瞪着朱元璋,狠狠道:“谢恩?为何要谢恩!” “老夫当了二十几年的官,两袖清风,无愧于天下百姓,无愧于大明!却不得善终,落得个被栽赃陷害的下场!” 越想越气,潘华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你个狗皇帝!为了你的狗屁江山,竟将我等官臣视为草芥!随意屠戮!” “既然如此害怕江山易主,老夫便咒你的子孙后代,为争这皇位自相残杀!” “他日,大明必将因其分崩离析!” 朱元璋气得老脸通红,一拍龙案,怒骂道:“混账!” “将这逆贼凌迟处死!诛夷九族!” 已被锦衣卫擒着拖走的潘华却毫无惧色,反而大笑道:“哈哈哈!你怕了!你怕了!” 朱元璋横眉怒目,瞪了一眼潘华,却什么也没说,气得挥袍而去。 一旁的官宦大喝道:“退朝!” 第十六章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奉天殿内,众臣呆若木鸡,如鲠在喉! 事发突然,他们一时都难以接受,亦不知作何发言。 但所有人都隐隐察觉到了危险,朱元璋目的性太强了! 太子死后,朱允熥和朱允炆实力不相上下,但他们都年纪尚小。 为了替将来的皇帝铺路,谁也不知道朱元璋下次挥动屠刀,会针对浙东党还是淮西党! 望着地上的血迹,蓝玉突然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他以为自己功绩显赫,官拜大将军,朱元璋就不会动他。 太天真了! 一旦朱元璋起了猜疑之心,这个心狠手辣的皇帝便会对他如屠猪狗! 那十三位大臣,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朝中众臣离开时,甚至都不敢聚集在一起议论,生怕被锦衣卫听见,上报给朱元璋。 朱允熥与蓝玉同行,甥孙和舅姥爷说几句话,朱元璋倒不会在意。 看着蓝玉,朱允熥心中隐隐不安,劝诫道:“舅爷爷,是时候收敛锋芒了,我皇爷爷年纪越大,疑心病也就越重啊!” “再者,陛下身边的小人众多,黄子澄、方孝孺,若他们私下戳你脊梁骨,说你蓝玉居功自傲,门风败坏,纵容家奴,强占民女,欺压百姓。” “你说,到时候陛下会怎么做?” 朱允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对蓝玉苦口相劝道。 “恕甥孙直言,你于陛下而言,可有可无!” “耿炳文、冯胜、付友德,他们随时都可以取代你神武大将军的名号!” 这一番话,形同快刀,猝不及防地瓦解了蓝玉心中最后的防线。 他的骄躁狂傲,最终被现实粉碎! 蓝玉面色黯然,仰天长叹。 他一生戎马,战功赫赫,却换得朱元璋鬼魅般的猜忌。 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蓝玉满脸无奈地看着朱允熥,“你说我要怎么办?” “激流勇退!” 朱允熥正色道:“舅爷爷如今已功成名就,朝堂汹涌,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 “结党营私,居功自傲,陛下迟早要杀了你,因此万事要低调!” “今夜,你便到宫中求见陛下,向陛下表面心意,辞去大将军一职,求个安稳日子。” “这……” “非得卸职不可吗?” 蓝玉有些不情愿。 当了半辈子的将军,突然要养老过活,他一时难以接受。 “当然。” 朱允熥脸色沉重,拍了拍蓝玉的肩膀,“活命或者求取功名,舅爷爷只能选择其中之一。” 蓝玉满面愁容,注视着朱允熥幽深的眼眸,默而不语。 似乎在此刻,他的脸上突然不再焕发以往的光彩,韶华已逝,心高气傲的蓝玉一去不返。 沉默半响,蓝玉黯然道:“好,听熥儿的,我卸职……” 朱允熥莞尔一笑,安慰道:“舅爷爷也不必太过不舍,只是暂收锋芒而已。” “甥孙只要能争得太孙之位,待陛下百年之后,我继承帝位,再封舅爷爷一个异姓王,让你继续为大明建功立业!” 朱允熥心中的算盘打得响亮。 稳住蓝玉,一来可以阻止朱元璋大肆屠杀淮西武将,避免自己以后无将可用。 二来,朱棣势力甚大,只要这位神武大将军还活着,就能牢牢钳制住他。 若不然,等朱元璋一死,朱棣必然要反! 蓝玉闻言,面色缓和了不少,拱手作揖道:“熥儿啊,若不是你点醒我,恐怕我不日便大限将至啊!” 朱允熥肃然道:“甥孙可不忍心看着舅爷爷往火坑里跳。” …… 朱棣虽然天未亮便出城了,但他手眼通天,很快便收到朱元璋诛杀“逆臣”的消息。 昨晚跟朱元璋谈及回北平之事时,他还颇感意外,没想到今天就挥动了屠刀。 “还好走得快,若不然又要惹上一身骚。” 马车里,朱棣庆幸道。 若当时在场,朱元璋趁势做出一些对他不利的举措,也不足为奇。 姚广孝摇了摇头,说道:“恐怕,陛下已经开始为皇孙铺路了,至于是哪个皇孙,还不能确定。” 闻言,朱棣面色一凝,不服气地冷哼道:“老爷子啊老爷子!于你而言,本王竟然还不如两个小屁孩!” 姚广孝淡淡道:“棋局未定,焉知花落谁家。” “如今朝堂动荡,身为局外人,我等何不再添上一把火,坐山观虎斗!” “哦?” 朱棣皱眉,略显诧异。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运送粮草的兵马应该已经抵达了塞北。” “吾等可将粮仓的位置泄露给鞑子,只要他们烧毁粮仓,以陛下的品性,断然会对朝中大臣生疑。” “浙东淮西两党,亦将因此互相对立攻击,届时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掉脑袋。” “而北平囤粮五十万石,待朱允熥和朱允炆两败俱伤之际,殿下再带粮驰援,必能讨得陛下欢心!” 姚广孝一本正经,侃侃而谈道。 这个和尚,阴狠程度不下朱棣! “计策倒是好计策,只是本王身为朱姓藩王,如此不择手段,有损身份啊!” 得此奸计,朱棣心中却有些犹豫。 一旦被朱元璋识破计谋,杀头是跑不了的! 即使自己是朱元璋的亲儿子。 姚广孝看出了朱棣的顾虑,莞尔笑道:“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殿下,你是要那仁义呢?还是要皇位呢?” 朱棣面色凝重,他沉思良久,忽地掀开车帷,看向窗外。 一片秀丽美景映入眼帘,朱棣心神一悦。 “这大好山河,本王岂能不收入囊中!” …… 日上三竿,沈家酒楼。 朱允熥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看见沈千霞站在门口,正朝自己拱手作揖。 “吴王殿下,小女已在此恭候多时。” 沈千霞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咱们楼上雅间一叙。” “好!”朱允熥笑道,与沈千霞登上了二楼雅间。 两人一坐下,沈千霞便直奔主题,问道:“敢问殿下,贩盐之事,我等应该如何合作?” 朱允熥邪魅一笑,眼神戏谑,调戏道:“何必如此急躁,先把酒言欢,咱们再从长计议。” “宫中朝纲森严,本王已经许久没跟尤物彻夜长谈过了。” 沈千霞一愣,因为尴尬,脸忽地羞红起来。 自己昨天还以为传言有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他馋我身子啊! 被朱允熥炙热的目光盯着,沈千霞甚是不自在,眼神闪躲。 此刻,她心中萌生了一种十分矛盾的想法。 明朝凡男年十六,女年十四以上,便可婚娶。 沈千霞虽然担心朱允熥对自己行之不轨。 可有那么一瞬间,她又希望能成为皇孙妃。 不过理性最终还是战胜了感性。 沈千霞尴尬笑道:“殿下,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闻言,朱允熥脸色一黑,心中暗道:普信女。 第十七章 细盐,价比白银 朱允熥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见沈千霞如此,顿时没了兴致。 他收起挑逗的眼神,正色道:“本王现在不就是在跟你谈正事吗?” “只不过是徐徐图之罢了。” 沈千霞看着朱允熥毫无波澜的眼眸,顿时满脸尴尬。 原来,是自己犯花痴了…… 沈千霞微微垂下头,喃喃道:“小女误会殿下了。” 朱允熥一脸严肃,质问道:“你以为本王要干嘛?” “没,没……” 沈千霞尴尬地笑着。 一向气场强大的她,此刻却支支吾吾,甚至不敢直视朱允熥的眼睛。 不过,大明首富的孙女,这点临场应变能力还是有的。 沈千霞强装镇定,话锋一转,问道:“官督民办,具体要如何实施呢?” “本王命你开设御盐坊,并对外宣传,细盐本是皇家御用之物,食之可延年益寿,祛病除害,美容养颜,壮阳补肾。” “当今圣上开恩,准许细盐流入民间,让百姓们也得以享其福利。” 朱允熥一本正经道。 闻言,沈千霞皱起眉头,问道:“恕小女冒昧,这细盐当真有殿下所说的功效吗?” 朱允熥哑然一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东西。” “只不过是一个噱头,引人来买罢了。” “殿下,这样似乎有损朝廷威仪啊!”沈千霞迟疑道。 朱允熥满脸泰然,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不屑道:“无奸不商,你作为商人,岂不知这个道理?” 沈千霞一愣,回想起曾经的经商历程,默认地点了点头。 她不得不承认,朱允熥头脑了得,换做是自己,恐怕想不出这种鬼点子。 朱允熥陡然正色,视线由酒杯转移到沈千霞身上。 “十两细盐,就卖个一两银子好了。” 闻言,沈千霞面露惊诧之色。 要知道,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年收入才不过五两白银。 区区十两细盐,他朱允熥竟敢要价一两银子! 沈千霞不免担心,这么贵没人会买。 “殿下,一两银子才能买十两细盐,这也太……” “太便宜了!” 没等沈千霞说完,朱允熥便突然打断道。 “啊?!” 沈千霞眉头紧皱,满脸诧异地看着朱允熥。 朱允熥正色道:“一两细盐,应该卖一两白银,这才算得上奢侈品!” “那岂不是跟白银同价了?” 沈千霞甚是疑惑地看着朱允熥,只觉他痴人说梦。 拿有钱人当傻子呢?! 朱允熥满脸自信地点了点头,莞尔一笑道:“沈姑娘无需担心卖不出去,你那青楼花魁百两一夜,去的人不还是比比皆是。” “这世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仔细想想,朱允熥所说的也不无道理。 更何况细盐还是朝廷垄断的,天下独此一家,没有竞争对手。 这般想着,沈千霞心中豁然开朗。 “小女尚不知这利润如何分,还有具体的合作方法,望殿下明示。” 朱允熥挑了挑眉,“这个简单。” “本王将提炼细盐的技术教给你,你只需建造盐场,生产售卖即可。” “所得利润,本王拿九成,剩下的一成归你。” 听罢朱允熥所言,沈千霞顿时有些难堪。 尽管面对的是当朝皇孙,但她还是处变不惊,据理力争道:“殿下莫要说笑了。” “小女既要出钱开设盐场和御盐坊,还得负责生产售卖,才分得一成的利润。” “而殿下您仅仅是坐享其成,就将九成利润收入囊中,不妥吧?” 这不成跪着要饭的了! “七三分如何,小女只要三分便可。” 依靠多年来积攒的谈判经验,沈千霞尽可能的想要扩大自己的利润。 上面说得确实没错,但沈千霞故意避重就轻,只提自己付出多少,关于贩盐的暴利则只字不提。 “哈哈哈,”朱允熥突然朗声大笑,“沈姑娘真拿我当小孩子啊?” “本王生在皇家,岂会不知盐业暴利。” “不愧是沈万三的孙女,好生精明啊,都算计到本王头上来了!” 闻言,沈千霞心神一震,大感不妙。 自己路走窄了,皇孙她可得罪不起啊! “殿下恕罪,小女绝无此意!” 说着,沈千霞起身便欲跪下来求饶。 出乎意料的是,沈千霞刚站起来,便被朱允熥一手给按了回去。 看着眼前这个神色紧张的大姐姐,朱允熥淡然一笑:“本王也没说过要治罪于你呀!” 闻言,沈千霞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她如水般清澈的眼眸正朝着朱允熥忽闪,脸上却生出了几分不知所措。 “那殿下的意思是……”沈千霞试探着问道。 “价格不合适,那就再改一下吧。” “本王拿九成半,剩下的归你。” 朱允熥朝着沈千霞戏谑一笑。 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闻言,沈千霞又是一愣。 她心中懊悔不已,甜头没捞着,反倒弄巧成拙了! 刚才真不该在朱允熥面前秀智商的!草率了! 朱允熥见沈千霞迟疑,不耐烦道:“你不做,本王可找别人了。” “这点小事磨蹭半天,本王可没这么多时间。” 听见朱允熥这么说,沈千霞顿时急了,满口答应道:“做做做!” “殿下既然心意已决,小女断不敢不从。” 沈千霞心中明了。 就这半成的利润,也比她所有的产业加起来还要赚钱了。 若再错失良机,那就亏大了! “这还差不多。” 朱允熥点了点头,随后让沈千霞取来纸笔,并开始教她如何提炼细盐。 将粗盐粉碎,倒入水桶中使其完全融化,并静制半个时辰。 杂质沉淀后,将上层盐水引流至第二个木桶中。 用生石灰和水一比一混合调制成石灰乳,倒入木桶中。 其所产生的物理反应,会将有害物质沉淀到桶底,然后将盐水倒入第三个木桶中。 放入少量草木灰,再次引发反应,此时盐水中的有害物质便基本沉淀了。 纱布包裹木炭,装在漏斗上,然后将盐水来回过滤,利用木炭的吸附能力,将盐水里的杂质彻底去除。 最后,倒入铁锅中蒸煮,一个时辰后,便能提炼出如沙子般细腻的精盐。 其实无非就是那三个步骤。 粉碎,过滤,结晶。 当然,朱允熥并没有将其原理讲出来。 别说沈千霞了,若不是系统把提炼技术强行灌入朱允熥的脑中,恐怕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 “这样能行吗?” 看着纸中满满当当的字,沈千霞有些怀疑。 毕竟,这也挺简单的。 朱允熥微微一笑:“昨日万寿节,那细盐便是用此法炼制出来的,你说行不行?” “殿下英才盖世,小女这就差人去办!” 沈千霞点头笑道。 第十八章 蓝玉请辞 是夜。 今夜的月光似乎比以往更为薄凉。 蓝玉心中忐忑,夜访朱元璋。 “禀陛下,蓝玉有事请奏。” 皇帝寝宫内,宦官转述道。 朱元璋闻言,微微皱眉,“蓝玉?” “让他进来。” “是。” 宦官点了点头,快步走向门口。 蓝玉一进来,便跪了下去,抱拳道:“深夜造访,还望陛下莫要怪罪老臣。” 朱元璋坐在御椅上,居高临下,轻笑道:“起来吧,你乃开国大臣,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咱怎么舍得怪罪你?” 蓝玉站起身后,紧绷的脸却没有松懈,他自知朱元璋笑里藏刀,丝毫不敢怠慢。 “什么事这么着急,非得晚上来找咱?” 朱元璋问道。 “陛下,老臣随您征战半生,身子骨早已不如从前,落下了许多毛病。” “如今大明繁荣昌盛,臣以为自己存在的作用已经微乎甚微。” 说到这,蓝玉又突然跪了下来,以头叩地,语气坚定道: “臣斗胆请辞,恳求陛下卸去臣大将军一职!” “臣已不堪大任!望陛下恩准!” 闻言,朱元璋神色一凛,佯装微嗔道:“蓝玉,咱对你不薄啊,你何以忍心弃咱而去?” 朱元璋看似悲秋,实则怀春,心中一阵欢欣。 蓝玉主动请辞,自己以后就不用考虑卸磨杀驴,以防他谋反了。 朱元璋也要脸,不想背负背信弃义的骂名,遭人唾弃。 只是他身为皇帝,唯有心狠,才保得住这江山啊! 蓝玉满脸苦闷,黯然道:“陛下,臣已年弱体衰,实在难堪大任!” “军中还有冯胜、耿炳文等大将,何愁无人可用啊!” 蓝玉言外之意,是想让朱元璋觉得他没有威胁,好让朱元璋放自己一马。 朱元璋自是听出了这弦外之音。 他叹了口气,看着蓝玉,脸上竟生出几分不舍。 “既然你去意已决,咱也不强人所难了。” “这样吧,咱赏你白银万两,应天府宅邸一座,你便安心养老吧!” “谢陛下成全!” 蓝玉感激涕零,抱拳道。 这一夜,蓝玉梦回洪武二十一年。 捕鱼儿海,铁马金戈。 百万雄兵大败北元! 怎奈,日薄西山,英雄迟暮。 …… 一周过后。 在朝廷的支持下,沈千霞很快便建起盐场,并在应天府开设了数家御盐坊。 细盐一经问世,便轰动应天,短短数日,竟盈利数百万银两! 街头上,百姓们都在谈论细盐之事,御盐坊门口排起了长龙。 似乎,购买细盐已经成为了一种潮流。 又是一天早朝。 龙椅之上,朱元璋居高临下,扫视众臣,脸上却尽显疲态。 “昨日收到战报,塞北一城关被破,鞑子烧杀抢略,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朱元璋震怒道:“我煌煌大明,岂容草原蛮族卖弄威武!” “请陛下放心。” 齐泰拱手,凛然道:“待北伐大军抵达之后,定能重振我大明雄风!诛夷鞑靼一部!” “自当如此。” “只是如今府库告急,军饷已经拖了两个月没发了。” 府库空虚的问题若短时间内得不到解决,恐怕军心动荡啊! 朱元璋眉头微皱,说着便看向朱允熥。 如今,他已然成了朱元璋唯一的希望。 “熥儿,盐卖得怎么样了?” 朱允熥坦然一笑,拱手道:“禀皇爷爷,截止今日,售盐所得拢共三百万银两!” “仅是应天府便如此,若在全国范围内开设御盐府,不出一月,便可解决府库空虚之难题!” 众臣闻言,瞳孔微微一震,心中颇为惊讶。 他们虽知盐业暴利,却没料想到细盐能如此受欢迎,七天内竟大卖三百万银两! 如此看来,恐怕整个应天府的有钱人,都被朱允熥所胡诌的细盐功效给忽悠了! 遥想此处,众臣看朱允熥的眼神不禁多出了几分敬畏。 小小年纪,心术便如此了得,太可怕了! 方孝孺瞪了朱允熥一眼,心中好没气道:“延年益寿,祛病除害,美容养颜,壮阳补肾,亏你想得出来!” “嗯!不错!” 龙椅之上,朱元璋笑逐颜开,夸赞道:“有熥儿助咱,何愁钱粮之忧!” 朱允熥谦卑道:“皇爷爷过奖了。” 一旁,方孝孺冷眼以待。 再任由朱允熥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越是受朱元璋的喜爱,朱允炆便越是被动! 此时,方孝孺心中已有一计,能让朱允熥赚不到钱。 方孝孺作为大儒,深受天下读书人的敬仰。 而这些文人,皆如方孝孺一般,都自诩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心气不知有多傲。 他们视名利为粪土,不屑于用细盐这种虚假的奢侈品来粉饰自己。 相反,对于这种巧立名目的赚钱方式,这群读书人心中无比的厌恶。 身有傲骨,不随大流,是儒生们一贯的作风。 因此,方孝孺只要引出他们深入骨髓的傲气,让其攻讦细盐之弊害,便可不战而胜! 退朝后。 方孝孺、黄子澄以及朱允炆,便在皇孙私塾中商量起此事。 确认四下无人后,方孝孺关上门,殷切道:“盐乃民生之根本,而细盐价比白银,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病态!” “殿下,天下儒士高节迈俗,深怀抱负,断不会与此等不正之风同流合污。” “古人有云:丈夫四方志,安可辞固穷!” “臣以为,看不惯这种恶俗现象的儒士,应比比皆然,他们自是满腔义愤。” “何不暗中将这些胸怀大志之士集结起来,以巧舌评判细盐之劣。” 闻言,黄子澄若有所思,点头附和道:“正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富足之士受儒生言论影响,为附庸风雅,定会亦步亦趋。” 顿了顿,黄子澄发出一阵阴笑:“届时,无人再购置细盐,府库不得充盈,朱允熥便成了落水狗。” 看着正陷入沉思的朱允炆,方孝孺拱手作揖,凛然道:“如此一来,殿下您不日便能夺得太孙之位!” 朱允炆摸着下巴,眉头微皱,心中有些犹豫。 若当真这么做,自己岂不是成了无耻小人? 何况,售盐事大,关乎塞北战局。 可转念一想,朱允熥屡次在老爷子面前羞辱自己,此仇不报,岂不是有愧君子之称! 朱允炆心意已决,神色一凛,正色道:“方先生,黄先生,此事就拜托你们二位了!” “若事情败露,我会主动向陛下请罪,揽下所有罪责!” 方孝孺和黄子澄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两人旋即朝朱允炆拱手作揖,慷慨激昂道: “殿下念臣及此,臣等甘为殿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第十九章 天子令牌 此时正值科举放榜,方孝孺和黄子澄作为翰林学士,全权负责立榜事宜。 因此,两人轻而易举的笼络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儒生。 对于细盐价比白银之事,这群读书人不谋而合,都心存芥蒂。 原本便胸怀大义,再加上金榜提名,他们想要为“生民立命”的决心便更大了。 一时间,坊间流言四起。 “细盐与粗盐本无二致,只不过前者被有心人巧立名目,用于谋取不义之财罢了。” “虽然细盐价比白银,只有富贾豪绅堪购一二,但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终只会让天下百姓蒙受更大的压迫!”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若朝廷对此事置若罔闻,便是助长了这股不正之风。” “他日,岂不是会有更多像细盐这般贵比金银的物品现世?” “届时,百姓何以生存?” “天下高尚之士,断不屑于用细盐这种粉饰而成的奢侈之物,彰显自己的地位!” “……” 这群儒生的慷慨之言,几经发酵后,竟在各地引起了狂潮般的舆论。 贫苦百姓闻言,却只是付诸一笑。 在帝王的高压统治下,他们早已麻木不仁,只要饿不死,纵有天大的不公平,也能忍气吞声的过活。 纵然有一两个开悟的,也不过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倒是那群大腹便便,以君子自居的有钱人,竟纷纷附庸风雅,争相抵制起细盐来了。 甚至是放纵奢靡,荒淫无度的贪官,为了能落个好名头,也不惜放下身段,用起了粗盐。 不管如何,方孝孺的计谋也算是奏效了,细盐的销量一落千丈! 而朱允熥,在此之前,便让沈千霞在应天府的周遭城市大肆建造御盐坊,想以此提高细盐的销量。 不曾想,如今竟遇此变故,令朱允熥好生心烦! 沈家府邸。 沈千霞请朱允熥入座,两人举茶饮过后,便商量起对策来。 沈千霞眉头一皱,忍不住抱怨道:“这群穷苦书生可真有闲情雅致,细盐虽贵,可关他们何事?” “百姓断不会买这种昂贵品,有钱人买账而已。” “他们腰缠万贯,即使弄丢了几百两银子都不会心疼,更何况这细盐呢!” “此言差矣。”朱允熥摇了摇头,淡然道,“有钱人买东西,不看贵不贵,只论值不值。” “本王之所以将细盐谎称成皇家御用之物,就是为了让有钱人觉得细盐值这个价,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钱!” 说着,朱允熥顿了顿,眸底掠起一道凶光。 “可谁知,此等妙计竟被那群鼠目寸光的迂腐儒生给搅乱了!” 沈千霞闻言,恍然大悟,旋即神色再次一凝。 她美眸忽闪,求知若渴地盯着朱允熥。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想办法堵住他们的嘴?” 朱允熥神色高深莫测,抬眸看着沈千霞,点头又摇头。 见状,沈千霞一脸狐疑,眉头紧皱道:“什么意思?请殿下明示!” 朱允熥冷笑一声,道:“天下儒生突然群起而辩之,这其中若无人在暗中作祟,本王是万万不信!” “哦?”沈千霞满脸好奇道,“那依殿下高见,此人会是谁?” 她看着朱允熥,灵动的眼眸中原本满怀欣赏,此刻却突然生出了几分爱慕。 沈千霞是越发迷恋眼前这位比自己小十多岁的皇孙了。 论胆识,论心术,论智谋,天下可及朱允熥者,屈指可数! “本王自有判断,你只需管好盐场和御盐坊。” 朱允熥冷冷的声音,将沈千霞拉回现实中来。 闻言,这位叱咤商场的女强人,竟满脸乖巧地点了点头。 “本王还有要事,告辞。” 说罢,朱允熥离席而去。 目送着朱允熥双手负后、缓步远去的背影,沈千霞竟再次犯起了花痴…… 奉天殿,文渊阁。 朱元璋一丝不苟,批阅奏折正入神。 突然间,门口传来朱允熥的一声叫唤:“皇爷爷,孙儿有事找您。” “进来。”朱元璋放下手中奏折,冷声道。 朱允熥眼怀悲秋,满脸愁然。 他走进来后,二话不说,跪倒在朱元璋面前,凛然道:“请皇爷爷治罪!” “熥儿何罪之有?” 朱元璋狐疑地看着朱允熥,心中颇为诧异。 自己这孙子如今乃是巡盐御史,身负监盐大任,国库能否充盈,就全靠他了。 可眼下,朱允熥却主动前来请罪,莫非是盐务受阻了? 想到这,朱元璋在诧异的同时,心中又生起了几分不安。 朱允熥正色道:“细盐试售大获成功后,孙儿又多开设了数十家御盐坊,想着能尽快解决府库空虚的问题。” “却不曾想,坊间突然流言四起,天下儒生都对这天价细盐嗤之以鼻,纷纷以文为刃,大肆抨击!” “此举,便招致天下富足之士跟风,不再购买细盐!” 闻言,朱元璋点了点头,果然他不出所料,是盐务受阻了。 可因为此事重大,他的脸上还是骤然阴沉了下来。 朱元璋毫无头绪,便问道:“依你所见,御盐坊办得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如此?” 朱允熥斩钉截铁道:“天下儒生皆满腹经纶,大多都可明辨是非,断不会盲目从众。” “有道是,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孙儿以为,定是有人在暗中使坏,主使各地儒生作梗。” “否则,细盐此等富商大贾方可购之的奢侈品,何以招致天下文人群起而攻!” 闻言,朱元璋赞同地点了点头,夸赞道:“不愧是咱的好孙儿,即便团团迷雾,亦看得出其中玄机!” 虽然得到了洪武皇帝的称赞,可朱允熥却仍是不苟言笑,满脸惭愧。 仿佛他犯下了滔天大罪一般。 朱允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摇头道: “孙儿办事不利,因那些儒士大多受过皇爷爷的恩科,身份特殊,不可动以粗刑,至今未能查出幕后主使!” “孙儿心中有愧,身为皇孙,却不能替皇爷爷分忧!” “皇爷爷日理万机,可孙儿此等小事,却还要禀奏皇爷爷,害皇爷爷劳心!” 朱元璋听后,大为感动,心中叹道:“这孩子,真的长大了,还知道替咱分忧了!” 看见朱元璋有所动容,朱允熥表面上虽是满脸愧疚,可心中却大为欢喜。 他打得这手感情牌,奏效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朱允熥,朱元璋满脸欣慰道:“既然熥儿有心替爷爷分忧,爷爷便赐你一样东西,助你查办此事!” “什么东西?”朱允熥假装惊讶道。 朱元璋从笔海里掏出一块金色令牌,说道:“天子令牌,亮出此物,如咱亲临!” 朱允熥满脸惊喜,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接过令牌,凛然道:“谢皇爷爷!孙儿必将幕后主使给揪出来!” 朱元璋点了点头,正色道:“去办吧,你皇爷爷还有大把奏折要批阅。” “好!”朱允熥笑着应道。 第二十章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凭着天子令牌,朱允熥提领了三十名锦衣卫,让他们听命于自己。 朱允熥双手负后,望着身前这群整装待发的锦衣卫,邪魅一笑。 “尔等听令!” …… 方孝孺府上。 黄子澄、方孝孺、朱允炆三人正闲坐凉亭,饮茶畅谈。 得知细盐销量大跌,他们是心情大悦。 就连一直秉承着君子做派的朱允炆,奸计得逞后,眉眼中亦挂起了笑意。 “方先生计胜孔明呀!” 黄子澄朝方孝孺一通恭维后,又转头看向朱允炆,欣然一笑道: “不日之后,陛下定将罢黜吴王的巡盐御史一职,再次重用殿下!” 听着奉承的话,朱允炆不骄不躁,淡定地点了点头。 “皇爷爷向来便看重我,吴王只是蝼蚁得志罢了,不值一提。” “上至国政,下至民生,他都没有我了解。”朱允炆愤愤不平道,“可如今,这厮竟妄想取代我?与我争那太孙之位?” “简直痴人说梦!” 方孝孺见状,赶忙朝朱允炆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略显紧张道:“殿下,别这么大声,小心隔墙有耳!” “不过臣料想也是如此。” 可下一秒,方孝孺却又放松了下来,不屑道:“吴王无非是这会儿才开了点窍,昙花一现罢了。” “陛下德才兼备、待民宽仁,太孙之争,他断不是殿下的对手。” 此刻,方孝孺心中正在暗自嘲讽朱允熥。 朱棣这老狐狸自己治不了而已,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还拿他不是办法? 呵,自己好歹在官场纵横了十多年! “殿下,明日上朝,你就大胆斥责吴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丢尽脸面!” “给他个下马威后,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再一个,陛下见你明辨事理,有勇敢言,定会冷落吴王并再次宠信您!” 黄子澄奸笑着,为朱允炆出谋划策道。 权利真乃一方明镜,逼得人性显形。 彼时的坦荡君子朱允炆,此刻竟也不再掩饰,露出了充满无尽欲望的笑容。 “老爷,不好了,锦衣卫将府邸包围了!” 就在三人得意忘形之时,一家仆匆匆跑上前来,上气不接下气道。 “啊?!” 众人闻言,瞳孔猛然一震,显然都被吓得不轻。 “锦衣卫?他们来这干嘛?”朱允炆微微皱起眉头。 那家仆道:“禀皇孙殿下,锦衣卫是吴王殿下带过来的,小人也不知道要他们要干嘛!” 朱允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三人面面相觑,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 方孝孺惊诧道:“锦衣卫可是直接受命于陛下的啊!吴王哪有这个权利调遣他们?” “除非……是陛下的旨意!” 想至此处,黄子澄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战栗起来。 “陛下莫非要对我们下手了?!” 朱允炆思量片刻后,脸色缓和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正急得焦头烂额的两人,淡然道:“二位先生无须多虑。” “我皇爷爷纵然再是无情狠辣,也断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你们怎么样。” “况且,若他真要对你们施以不轨,又何必吩咐我三弟来办此事。” 听见朱允炆这么说,方孝孺和黄子澄苍白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两人迟疑地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庆幸,不远处便传来了朱允熥嘲弄的声音。 “哟!二位先生还有闲情雅致喝茶呢!” 朱允熥闲庭信步,朝着凉亭走去,身旁还跟着数位锦衣卫。 看着朱允熥一脸玩味,来势汹汹的模样,三人不由得一阵心虚。 朱允炆倒还能保持镇定,可其余那两位,背后却已经冒起了冷汗。 “你……你想干嘛?” 方孝孺站起身来,吞吞吐吐道。 黄子澄和朱允炆也一并站了起来,三人强自镇定地盯着朱允熥。 三个老油条在一个小屁孩面前慌了神,这场景看起来着实引人发笑。 朱允熥双手负后,目光不断的在三个人身上游移,用训斥一般的语气说道: “想必诸位已经听说过儒生妄议细盐,导致细盐销量大跌的事情了。” “此事关乎北伐大局,绝不能被这群迂腐书生给搅局了,因此本王要严加查办!” 虽然方孝孺有些心虚,但毕竟纵横官场多年,这点场面还是应付得了的。 他朝朱允熥拱了拱手,应付一笑,道:“天下文人多有赤诚之心,敢直言时事倒也不算是一种过错。” “但威胁了朝廷的利益,则绝不可轻饶!” “还望吴王殿下能尽快扼制住批判细盐的言论,恢复售盐正常收入。” 听着这番逢场作戏的话,朱允熥冷冷一笑:“这是自然。” 顿了顿,朱允熥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话锋一转道:“不过方先生和黄先生,为了尽快查出幕后主使,还得劳烦你们配合我一下了!” “本王已经调查过了,你们身为大儒,又是翰林院学士,跟那群儒生们的交集最为密切。” 闻言,方孝孺等人瞳孔一震,心中大感不妙。 没等他们再说些什么,朱允熥陡然正色,大喝道:“来呀!拿下!” 数名锦衣卫蜂拥而上,作势便欲擒拿方孝孺和黄子澄。 “放肆!” 朱允炆神色一凛,怒瞪向一众锦衣卫,使其欲前又止。 与此同时,方孝孺理直气壮道:“臣等乃朝廷命官,敢问吴王殿下,您有什么权利捉拿我们?” 一旁,黄子澄也据理力争道:“没错,锦衣卫只有陛下才可差遣,吴王殿下,您莫不是要凌驾于陛下之上?!” 方孝孺等人已经料定,朱允熥这么做,绝不是朱元璋的意思。 因此,他们才得以如此镇定。 甚至,三人此刻都已经想好,要如何在朱元璋面前诋毁朱允熥了! 可还没高兴过两秒。 朱允熥一脸不屑,从腰间掏出了天子令牌,冷冷道:“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看见令牌的一刹那,方孝孺的眸中掠起了无尽的震惊,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黄子澄微微翘起的嘴角,没来得及收敛便僵硬下来! 朱允炆更甚,一瞬之间,震惊、诧异、愤怒、失落……好几种情绪,纠缠着在脸上显露出来! 指着那块金色令牌,朱允炆难以置信地问道:“这……这天子令牌,你从哪里弄到的?!” 朱允熥将令牌抛起又接住,贱贱一笑,“皇爷爷给的呗!” 第二十一章 在下朱小常 天子令牌,无上皇权的象征! 朱允炆心里咯噔一下,盯着那块令牌,满脸不悦,恼怒地咬紧了牙关。 自己之前为了方便治理政务,想得到这天子令牌,可是苦苦哀求了朱元璋好久,但每一次都被朱元璋一口回绝了。 可如今,老爷子竟然毫无顾忌的将令牌给了朱允熥! 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朱允炆大为愤然,可碍于天子令牌的存在,他怎么也不敢对朱允熥发怒。 朱允炆面色通红,瞪了朱允熥一眼,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他要到朱元璋那讨个说法! 看着朱允炆含怒离去的身影,朱允熥面带笑意,甚至不忘嘲讽一句:“二哥慢走哈!” 而方孝孺和黄子澄两人,见朱允炆也无能为力了,自是慌了神色。 两张原本镇定自若的脸,陡然间苍白起来! 方孝孺伸手拂去脸上的冷汗,正色道:“吴王殿下,臣等可是两袖清风,一身清白啊!” 黄子澄满脸不安,拱手附和道:“没错!吴王殿下,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看着的神色慌张的两人,朱允熥微微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二位大可放心,本王做事一向秉公无私,只是劳烦你们暂时在狱中呆一段时间。” “待本王查出幕后主使,你们便可重获自由了。” “啊?!” 闻言,方孝孺和黄子澄心神一颤。 两人瞪着朱允熥,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之意。 这小崽子,笑里藏刀啊! 他定然已经对我等起了疑心! 即使他没有怀疑,亦可借题发挥,除掉我等! 遥想此处,一丝绝望在两人的脸上浮现。 若朱允熥查出幕后主使,方孝孺等人就惨了。 可若查不出,方孝孺和黄子澄就得一直被关押在大牢里! 真是进退两难啊,横竖都是个死! 本以为舆论这招能给朱允熥一个下马威,却不曾想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在方孝孺和黄子澄发出那声“啊”的同时,锦衣卫们一拥而上,将两人拿住。 旋即,不由分说地将他们关进了大牢里。 之后,朱允熥命一众锦衣卫乔装成平民,深入市井,探查在人群中大肆批判细盐的儒生。 …… “什么?被关了?” 听罢朱允炆的讲述,朱元璋微微皱起眉头,略显惊讶。 一旁,看着正陷入沉思的朱元璋,朱允炆趁热打铁道:“允熥行事蛮横,平白无故的抓捕朝廷命官,若放任他如此下去,有损朝纲啊!” 朱元璋思量过后,收敛了先前的惊讶。 他倒觉得朱允熥所做合情合理。 毕竟,自古以来,大儒们凭着那三寸不烂之舌,可是生起了不少事端。 这次细盐事件,保不齐就是朝中大儒在搞鬼,朱允熥从这下手,也无可厚非了。 朱允熥小小年纪,就能看得如此透彻,实属不易! 也就他朱家能出这种人才了! 这般想着,朱元璋颇感自豪。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若无其事道:“咱知道了。” 嗯?! 朱允炆一愣,满脸狐疑的看着朱元璋。 “皇爷爷,容孙儿冒昧,您……您难道不准备将天子令牌收回去吗?” 朱元璋淡然道:“炆儿,咱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熥儿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虽说你跟方孝孺师徒情深,但君臣有别,以后别再偏袒他了。” “咱赐熥儿天子令牌,就是让他干这个的!” 虽然朱元璋说得已经很明确了,但朱允炆心有不甘,还想再争取一下。 “可是……” “行了!” 谁知,话刚出口,便被朱元璋生生喝了回去。 朱允炆吓得浑身一颤,赶忙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朱元璋怫然不悦,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朱允炆,训斥道:“你啊你!跟着那群读书人,真是越来越迂腐固化了!” “细盐之策成功与否,关乎北伐大局,如今儒生以巧舌生起事端,方孝孺等人作为大儒,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护犊子,案子还查不查了,成何体统!” 听着这般话,朱允炆心中颇为委屈。 朱允熥那般行径都没能激起老爷子的怒意,自己来讨说法,反倒挨了一通骂! 偏心啊! 可在朱元璋面前,他又不得不屈服,低三下四道:“皇爷爷说得是,孙儿错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冷冷道:“行了,此事你就别理了,出去吧。” 无奈,朱允炆只得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屡次遭到朱元璋的冷眼以待,一时间,十足的挫败感令朱允炆面若死灰。 自己何罪至此啊! 难道,是因为还不够狠? …… 应天府的街头上。 一群百姓围在一旁,不知是在看什么,场面颇为热闹。 带着两名乔装成百姓的锦衣卫,朱允熥挤进了人群中,准备一探究竟。 却见,一名衣着儒雅的青年男子,气宇轩昂,从容不迫地站在人群中央。 “天下黎民皆贫苦,早出晚归,躬身劳作,一年的收入却不及十两银子。” “可如今,区区一两细盐,竟敢要价一两银子!” “病态!病态啊!” “细盐价比白银,富商大贾们出手阔绰,可是他们花掉的钱,会在别的商品上涨价,以此赚回购买细盐的银两!” “他们的钱,何尝不是从吾等手中收割而来的?” 男子一说完,人群中便爆发冲天的叫好声。 看来,儒生们的言论已经深得人心了啊! 两名锦衣卫刚想上前捉拿那名男子,却被朱允熥拦了下来。 他双眼微咪,看着男子意气风发的脸,阴笑道:“本王倒要看看,这些读书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旋即,朱允熥面带笑意,朝男子拍手叫好道:“这位公子所言极是,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精辟!精辟啊!” 男子闻言,看向朱允熥,见是一名少年,不禁眼前一亮,感到新奇。 他微微一笑道:“小友过奖了。” “倒是小友,年纪不大,便有如此觉悟,实乃世间罕见啊!” “哈哈哈,”朱允熥朗然大笑,拱手道,“在下朱小常,幸会幸会!” 两名锦衣卫闻言,对视一眼,便掩入了人群之中。 第二十二章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朱允熥装作有感而发的样子,叹恨道:“这天价细盐,荼毒百姓,祸害不浅啊!” “说得没错!” “在下李潇。” 李潇拱了拱手,以为遇到了知音,一脸谦和道:“你我意气相投,这里人多口杂,何不与我到那茶楼雅间畅谈一番!” “好!” 朱允熥爽快的答应下来。 两人移步至附近的一家茶馆内,再次高谈阔论起来。 李潇正色道:“也不知当今圣上怎么想的,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么搞,就不怕引发动乱?” 闻言,朱允熥撇了撇嘴,心中暗暗吐槽道:自古以来,若不是你们这些不怕死的敢说真话,哪里有这么多的揭竿而起。 总之一句话,愚民政策,香啊! 但表面上,朱允熥还是一脸赞同,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李兄的忧国忧民之心,着实令在下钦佩!” “不敢当,不敢当。”李潇笑道,“贤弟小小年纪,便心系黎民,胸怀天下,也不简单啊!” 朱允熥莞尔一笑,谦虚道:“哪里哪里。” 两人一番商业互捧过后。 李潇话锋一转,问道:“你姓朱,莫非皇亲国戚?” 闻言,朱允熥一愣,难不成被识破了? 他故作淡定地喝了口茶,说道:“李兄轻率了,姓朱的人遍布天下,难不成各各都是皇族了?” “也是。”李潇尴尬一笑,“我就随口一问。” 朱允熥转移话题道:“不过,在下倒听说了一些关于皇宫里的传闻。” “哦?”李潇颇为好奇道,“且说来听听。” “说是这细盐,乃当朝皇孙,吴王朱允熥所研制。” “听说如今朝廷府库甚是空虚,入不敷出,而鞑靼猖獗,挑战我大明威严,圣上便下令出塞北伐。” “为了解决府库空虚的问题,那吴王便心生一计,将细盐包装成奢侈品,巧立名目,谋取暴利!” 朱允熥面不改色,侃侃而谈道。 他所言没有夹带任何个人情感,就是想看看李潇对此是什么立场。 “竟有此事?” 李潇瞪大双眼,感到有些意外。 他到底是个读书人,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 “如此看来,细盐价比白银,似乎也无可厚非……” 见李潇的立场有所动摇,朱允熥一时竟有些欣慰。 看来,这些儒生们也不是个个都迂腐呆板。 还是可以教化的嘛! 谁知,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朱允熥就被打脸了。 李潇忧心忡忡道:“但民生则国盛,民衰则国亡,圣上此举,无异于自取灭亡啊!” 闻言,朱允熥只觉一阵无语。 但为了查出幕后主使,他还是忍了。 也不是李潇说的不对,只是朱允熥如今身居决策层,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 塞北一旦失陷,北方一脉数百万生民将惨遭屠戮! 与那天价细盐带来的弊端相比,孰轻孰重,高下立判! 朱允熥正色道:“传闻那位吴王的手段十分狠辣,为了细盐的销量,正在四处抓捕儒生呢!” “李兄,你在大街上公然拿细盐说事,就不怕被官差抓走吗?” 李潇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大义凛然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 “错了便是错了,纵然那吴王是圣上的孙子,我亦直言不讳,公然痛批之!” “再者,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若朝廷禁止百姓发表意见,民怨便会如那堵塞的河川一般,最终决堤奔流,酿成大祸!” 朱允熥鄙夷地撇了撇嘴。 都想着名垂千古了,这群儒生还敢说不屑于名利。 不过,李潇所说的,朱允熥也觉得很有道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炎黄子孙铭刻在基因中的反抗意识。 若堵悠悠之口,尽一家之言,夺走百姓批评的权利,民怨在积攒到一个程度后,大明便将分崩离析,战乱四起! 这也是为什么朱允熥不直接发布禁令的原因。 而表面上,朱允熥还是不动声色,拱手称赞道:“李兄真乃一代大儒,在下佩服!五体投地!” 旋即,他话锋一转,问道:“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解,仁兄可否如实相告?” “何事?” “儒生们突然对天价细盐这股不正之风群起而攻之,定然是有所组织的。” “在下很是好奇,也颇为仰慕,到底是哪位大志之士号召天下儒生的,在下想去拜访一下他。” 朱允熥一脸渴望地看着李潇。 闻言,李潇朗声笑道:“哈哈,看来贤弟颇为爱好与君子结交啊!” “的确如此。”朱允熥点头一笑。 看着朱允熥一脸求知的模样,李潇正色道:“不过,恐怕你很难如愿以偿的见到那位君子。” “为何?”朱允熥皱起眉头。 李潇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在偷听后,凑到朱允熥身旁,小声解释道:“因为,那人是朝廷命官!” 闻言,朱允熥眼前一亮,心中大喜。 好呀,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先前只是怀疑方孝孺等人,但现在得以验证了! 他强忍心中喜悦,故作遗憾道:“那敢问李兄,此贤士姓甚名谁?” “小弟若得此一言,也算是了却心愿了!” 见朱允熥满怀期待,李潇也不好拒绝,凑到他耳边便准备说话。 正是此时。 雅间的门被推开了。 同时,一个诧异中带着惊奇的女声响了起来:“吴王殿下,您怎么在这?” 朱允熥一惊,抬眼看向大门,发现竟是沈千霞。 这个女人,坏了他的好事啊! 朱允熥恼怒道:“应该本王问你才对!” 沈千霞摊了摊手,满脸无辜道:“这家茶楼是小女开的啊!” 一时间,雅间内尴尬极了。 此时,李潇已经彻底懵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朱允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小子刚才是在套自己的话! 李潇神色慌张,牙齿打颤,胆怯地问道:“你,你就是吴王?!” 朱允熥索性不装了,淡淡地点了点头,笑道:“没错,正是在下。” 这一时间,李潇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嘴巴微张,满脸震惊地看着朱允熥,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三章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朱允熥冷笑道:“现在说出谁是幕后主使,还能将功补过,晚了,可就没情面可讲了!” “本王欣赏你才给你机会,换做别人可没这种待遇,你可要想清楚。” 本以为这番话,能迫使李潇乖乖就范。 可朱允熥低估了一个文人的风骨气节,也小看了李潇的身份。 被这么一激,李潇顿时起了叛逆之心,叫嚣道:“我乃当朝状元!只是暂未得到圣上封官!” “你若想处置我,先去问问皇上吧!” 朱允熥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亮出天子令牌,冷笑道:“你可认识这个?” “拿功名当挡箭牌,亏你想得出来。” 李潇一见到天子令牌,顿时无从辩驳了。 他气愤地将头撇向一边,凛然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允熥摇了摇头,假装正经道:“本王向来惜才,又怎么舍得杀你。” “来啊,给李兄安排上最好的牢房!” 此言一出,门外突然蹿进来两名锦衣卫,将李潇擒住。 双手被牢牢控制住的李潇,此时仍十分淡定,豪情万丈道:“吴王殿下,纵然身死,我也不会透露半点信息给你!” 闻言,朱允熥只觉得又气又钦佩。 儒生常有,视死如归的儒生却世间罕见。 更何况,李潇所说的,他都十分赞同。 只不过他作为朱家人,得为朱家的江山着想! 一时之间,朱允熥竟动了恻隐之心。 他吩咐锦衣卫道:“待会用刑时,可别把他打死了。” …… 锦衣卫押走李潇后,朱允熥问责沈千霞道:“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这个时候进来,坏了本王的好事啊!” “请殿下恕罪,小女进来本是为了向茶客推销细盐的,没想到……” 朱允熥又气又好笑,指着沈千霞笑骂道:“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你来操心?你开了上百家店,若都这样的话,本王那御盐坊谁来管?” 一向气场强大,落落大方的沈千霞,此刻却一脸拘束,如同涉世未深的少女一般,慌张起来。 她连连点头,尴尬道:“殿下所言极是,只是小女以为,亲力亲为的话,买账的人也许会更多。” “行了。”朱允熥摆了摆手,淡然道,“朝廷不缺那点钱。” “现如今,扼杀言论源头,恢复细盐销量才是重中之重。” “你看好御盐坊和盐场便是了,其他的不用操心。” 沈千霞毫无怨言地点头道:“好!” 她之前还因为只拿半成的利润而闷闷不乐,可如今看来,真是赚大发了! 若没有朱允熥帮忙,朝廷就算允许沈千霞独自生产售卖细盐,恐怕也难以解决这悠悠众口! 不得不说,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 当朝状元被锦衣卫缉拿的风声不胫而走,传到朱允炆的耳中后,不禁令其心神一颤! 这位状元可是方孝孺第一个收入麾下的帮手,因其身份特殊,朱允炆一直牢记于心。 眼下,他被抓了,很可能会供出自己和方孝孺等人。 这可如何是好啊! 心如乱麻的朱允炆,将亲信兵部左侍郎齐泰请到了府上。 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齐泰大为震惊,诧异道:“殿下,您之前为何不先跟臣商量一下?” 此刻,齐泰有些心寒。 自己对朱允炆一片忠肝义胆,可此等大事,他却没征求自己的意见。 见朱允炆低头不语,齐泰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几分暮气。 倒不是朱允炆不信任齐泰,只不过舆论场上的事情,只能靠方孝孺这些文臣。 齐泰叹了口气,神色转而变得沉着冷静,道:“事已至此,如今唯有一计可择。” 闻言,朱允炆心中一喜,问道:“何计?” 齐泰比划了一个杀头的手势,眸中泛起一道凶光。 朱允炆怔了怔,面色一下子凝了下来。 他目光游离地看着齐泰,心中更是迟疑不定。 那可是受了龙恩的状元,三年才出这么一位,岂能说杀就杀! 思量片刻,朱允炆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道:“如此,恐怕不妥,他可是陛下钦点的状元,若杀了,陛下定然龙颜大怒。” 朱允炆的优柔寡断,令齐泰一阵心塞。 齐泰用力地拱了供手,异常坚决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殿下,方先生和黄先生可都还在大牢里,若那状元顶不住松了嘴,他们可就人头不保了!” 齐泰说得在理,可朱允炆却仍然拿不定主意,目光徘徊,游离在齐泰左右。 半响,面色凝重的朱允炆才沉沉地闭上了眼。 深吸一口气道:“杀吧。” 闻言,齐泰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朝朱允炆作上一揖后,离开了皇孙府。 …… 当晚。 宫外大牢。 鞭子的破空声夹杂着痛苦的哀嚎声,在阴幽的夜色中悠悠回响。 经过锦衣卫一天一夜的拷打,李潇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但李潇一身的铮铮傲骨,即使面对酷刑,也始终没有一丝屈服。 锦衣卫打也打累了,只得袖手作罢,准备明日在用刑。 靠着跟刑部尚书侯泰的交情,齐泰弄到了大牢的通行腰牌。 锦衣卫前脚刚走,他差使的一名亲信,便以探望黄子澄、方孝孺之名,成功混进了大牢里。 而方孝孺和黄子澄,就在李潇对面的监仓。 此时,两人看到满身伤痕的李潇受完审讯被押回来,不由一阵心惊胆战。 若事情暴露了,他们两个主谋可没好果子吃。 待狱卒走后,方孝孺满脸愧疚,哀声道:“李状元,害你陷入险境,老夫悔之晚矣!” 李潇靠着墙上,满面疲态,脸上的伤疤正往外渗血。 他自是听出了方孝孺的弦外之音。 朝两人一笑,李潇有气无力道:“二位放心,皮肉之痛,不足以让在下屈服。” 见李潇如此坦荡,方孝孺两人只觉无地自容,都不敢正眼看人家了。 他们刚才还商量着该如何拿李潇当替死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正是此时,一名锦衣男子来到李潇面前。 方孝孺和黄子澄四目相对,眼中尽是迟疑。 他们认出了这是齐泰的亲信,细细一想,便知道这人是来干嘛的了。 可,两人却没有点破。 男子给李潇递上去一枚药丸,小声道:“先生受累了,这药丸可以化血止痛,乃允炆殿下特赐。” “允炆殿下说了,他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李潇闻言,只觉蒙受大恩,感激涕零。 他接过药丸,磕头跪谢。 “麻烦给允炆殿下带句话,若时局需要,鄙人愿提携玉龙为君死!” “只望,殿下能还天下黎民以朗朗乾坤!” 李潇至死,都没有发现自己是一枚弃子。 满腔大志,却用错了地方,最终沦为了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第二十四章 贼喊捉贼 在方孝孺和黄子澄的注视下,李潇倚在墙边,服下药丸后,头一歪,沉沉地“睡”去了。 眼见他如此,方孝孺二人心中甚是矛盾。 方孝孺颇有些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了这一介状元,是我们害了他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黄子澄亦有些神伤,道:“咱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他若不死,一旦暴露了,吾等如何向陛下交代?” 顿了顿,黄子澄脸色一变,突然发出一阵阴笑。 “反倒是现在,当朝状元因吴王而出了事,陛下知道后,势必要拿他是问!” “届时,吾等再添油加醋一番,何愁他朱允熥不落马!” 方孝孺闻言,觉得很有道理,也赞同地点起头来,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可两人岂能想到,自己口中的朱允熥,此刻就在这大牢中! 于他们仅有一墙之隔! …… 齐泰的亲信离开后没多久,一名狱卒来到方孝儒二人跟前。 狱卒二话不说,便开始开锁。 方孝儒和黄子澄四目相对,两人站起身来,一脸茫然,颇是不知所措。 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那狱卒道:“吴王殿下说了,二位先生可以走了。” “吴王?!”二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震惊道。 一出大牢,他们便商讨起来。 黄子澄内心忐忑,不安道:“那小子岂会轻易放过我们,这其中恐怕有诈啊!” “不必多虑。”方孝孺摇了摇头,道:“吴王心思缜密,他定是害怕打草惊蛇,想让我们掉以轻心,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放我们出来!” 顿了顿,方孝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冷笑道:“朱允熥必然是以为有状元这个人证在手,就稳操胜券了。” “可他岂能料到,状元已死!” “陛下得知后,定会拿他是问,届时,那小子就顾不上我们了!” 想至此处,二人原本忐忑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甚至沾沾自喜起来。 “依我看,任朱允熥再有本事,他这次也难逃陛下问罪!” 黄子澄一脸得意,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顾虑。 而方孝孺也是附和着点头,“明天上朝,吾等只需在陛下面前稍加言语,朱允熥便成不了气候了!” 就在两人盘算着明天该怎么说朱允熥坏话的时候。 暗处,一名身穿夜行服的锦衣卫正监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 翌日。 奉天殿。 经过一夜的发酵,文武百官都已经知道了状元惨死狱中的消息。 龙椅之上,朱元璋脸色发青,嗔怒道:“咱已经听说了,受咱恩科的新晋状元,昨夜惨死狱中,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支支吾吾,低头不语。 而朱允熥,全然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满脸泰然,也不作何发言,静观其变。 方孝孺霍地站了出来,一拱手,凛然道:“禀陛下,状元李潇,乃吴王指使锦衣卫擒拿入狱!” 黄子澄也跟着站出来,义正言辞道:“臣等无缘无故被吴王抓进狱中,李潇便在我等对面监仓,他经受锦衣卫严刑拷打后,回到仓里便暴毙了!” “我等,亲眼所见!” 闻言,朱元璋神色微微一动。 他看向朱允熥,有些难以置信,质问道:“熥儿,是你干的?” 朱允熥满脸镇定,他早就料定方孝孺等人会对自己口诛笔伐,因此早已想好了对策。 “是,但又不完全是。”朱允熥淡淡回答道。 “嘿!”闻言,朱元璋怒极反笑,“你小子翅膀硬了,敢这么跟你皇爷爷说话?” 朱允熥不卑不亢,笑着回道:“虎父无犬子嘛!” 台下众臣神色凝重,看来今天的奉天殿是不能太平了。 吴王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朱元璋咧嘴一笑,显然是被朱允熥的话给逗乐了。 他眉头一横,旋即正色,指着朱允熥厉声道:“你给咱解释解释,这状元是怎么死的。” “若是你有意为之,可别怪爷爷心狠!” 见朱元璋如此,方孝儒等人喜形于色,微微勾起了嘴角。 看架势,爷孙俩已经是没情面可讲了,反正死无对证,朱允熥这小子这次算彻底玩完了! 届时,朱允炆将重回主场! 这般想着,方孝儒立刻站了出来,给原本便紧张的气氛又添上了把火。 他大义凛然道:“恩科为朝廷广纳天下贤才,入榜者皆为国之重器。” 顿了顿,方孝儒瞪向朱允熥:“可如今堂堂状元竟惨死狱中,风声迟早流入民间,若不严惩真凶,必将引得人心动荡,国之不国!” 这番义正言辞的话,顿时引来了众多大臣的点头附和。 朱允炆拱手道:“孙儿恳请陛下严加查办,惩戒凶手,以儆效尤!” 黄子澄满脸悲愤道:“状元三年才出一个,这难得的人才,如今却惨死狱中,令人唏嘘啊!” 面对众臣的满腔义愤,朱元璋神色凝重。 他虽然早就知道朱允熥抓了状元,但背后的原因他也清楚。 因此,朱元璋并不完全相信状元是因严刑拷打而死,这其中恐怕另有玄机。 毕竟,朱允熥怎么样,自己这个当爷爷的心里有数。 而朱允熥,面对众臣的指桑骂愧,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全当他们是在贼喊捉贼。 看着脸色阴沉的朱元璋,朱允熥不紧不慢道:“的确,是孙儿将那位状元抓进大牢的。” “可那状元当街攻讦细盐,将细盐批得一无是处,意欲阻挠孙儿充盈国库之计,难道孙儿不该抓他?!” 朱元璋重重地点了点头,正色道:“知法犯法,该抓!” 朱允熥看了看方孝儒等人,继续说道:“翰林院这帮大臣,平日里最爱耍小聪明,并且都更要拥护二哥。” “就不能是他们害怕我抢了二哥的风头,心生奸计,指示儒生们四处散播言论,眼见事情即将暴露,便杀人灭口?”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噤若寒蝉。 敢在朱元璋面前这般直言不讳,表露心声的,朱允熥是第一个! 第二十五章 以死明志 龙椅之上,朱元璋神色复杂。 他看了看朱允熥,又看了看朱允炆,心中迟疑不定。 到底是谁在骗咱?! 一时间,朱元璋也说不准。 与此同时,方孝孺因为被说中,顿时急了。 他神色一凛,朗然道:“陛下,允炆殿下向来慎守善德,怎会与朝廷大策背道而驰,策划舆论,甚至杀状元以灭口?” 朱允炆亦转头看向朱允熥,眼含泪光道:“三弟,哥哥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就尽管冲我来,勿要再血口喷人,构陷朝廷命官了!” 闻言,朱允熥斜睨朱允炆,鄙夷地撇了撇嘴,不屑道:“满嘴的仁义道德,好人全都让你给当了,我倒成了十恶不赦的。” 这一时间,殿内火药味十足。 朱允炆刚想反驳,朱元璋突然一拍龙案,呵斥两人道:“好了!” “你们都是姓朱的,嚷嚷什么,难不成要在咱的面前大打一场吗!” 此言一出,二人顿时噤若寒蝉。 意识到自己在老爷子面前失了礼节,朱允炆顿觉羞愧,黯然地低下了头。 冷哼一声,朱允熥傲然地撇过头,不再与朱允炆争辩。 朱元璋眉间愠怒,怫然挥袖,扫视众臣道:“相信炆儿的,现在向前一步。”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数十双眼睛你看我看你,眼中皆充满困惑之意。 虽然他们猜不透朱元璋的想法,但枪打出头鸟,万一引火烧身就麻烦了。 一时间,文武百官,支支吾吾,竟没人敢站出身来。 “没人吗?!” 没等众臣想清楚,朱元璋威严无比的催促声便压盖而来。 心中青睐朱允炆的大臣们不敢再迟疑,皆陡然向前迈出一步。 顿时,殿内大部分的大臣都出列了。 只剩下寥寥十余个淮西武将没有动摇,站在了朱允炆的对立面,与朱允熥同一阵营。 龙椅之上,朱元璋看到这个场景,不禁皱起了眉头。 看来还是炆儿深得人心啊! 可论智谋这孩子比不过熥儿,又过于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该如何是好呢…… 在朱元璋的心里,立储君的事才是重中之重,状元之死与其相比,简直轻于鸿毛。 而朱元璋,正好能利用此次事件看看两个孙子到底谁更适合当皇帝。 自朱标跟马皇后去世之后,朱元璋便已经死了,只剩下洪武大帝活着。 因此,他的一切都以大明江山为重。 另一边,朱允熥虽自知不得人心,可他却仍旧面不改色,似乎毫不在意。 朱允炆见朱允熥如此,以为他是在强自镇定,便假仁假义道:“三弟,你就认了吧,若皇爷爷要罚你,哥哥愿替你受!” 闻言,朱允熥鄙夷地撇了撇嘴角,十分嫌弃地瞪了朱允炆一眼。 与此同时,方孝孺见朱元璋迟疑不定,便误以为是皇帝的疑心病又犯了。 没有多想,方孝孺直接跪倒下来,以头抢地,大义凛然道:“陛下,若您不信臣等,臣愿以死明志,以证臣等之清白!” 方孝孺面红耳赤,语气激昂,颇有几分慷慨赴死之意。 为了消除朱元璋的疑心,方孝孺只能豁出去了。 否则,朱元璋一旦被朱允熥说动,他们这群亲近朱允炆的大臣可就完蛋了!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满脸不可思议,震惊地看向方孝孺。 他们虽然不清楚幕后黑手是谁,可方孝孺的举动,无疑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毕竟,谁都不清楚朱元璋的立场更倾向谁。 朱允炆闻言,顿时心神一颤,因为心虚,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他惊愕地看着方孝孺,眼皮不禁抽动了两下。 一旁,朱允熥却仍旧处变不惊,泰然自若。 他看方孝孺的眼神,便如看一个挑梁小丑一般,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嘲弄。 不少大臣瞧见朱允熥如此,都不禁被他的强大气场所震慑,心中升起丝丝寒意。 事到如今,竟然还能如此淡定,这吴王到底还藏着什么底牌啊! 该不会是陛下已经内定了太孙,所以吴王有恃无恐,他才能如此镇定? 若真是这样,就得想办法巴结吴王了! 一时间,众臣思绪万千。 龙椅之上,朱元璋有些狐疑地看着方孝孺。 他看人向来很准。 眼下方孝孺如此真诚的要以死明志,朱元璋不禁有些倾向他的说法了。 “咱用不着你以死明志,谁是舆论主使者,谁杀的状元,咱的锦衣卫自会调查清楚。” 朱元璋正色道,说着看向朱允熥,脸上闪过一丝怀疑。 难不成真的是熥儿?可他也没理由这么干啊…… “哈哈哈!” 就在朱元璋茫无头绪之时,朱允熥突然大笑起来:“好一个以死明志!” 说着,朱允熥眸中泛起一抹狠厉之色,指着方孝孺便破口大骂道:“你个奸险老贼,还会使苦肉计,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哗然。 众臣一脸惊愕地看着朱允熥,不知他哪来的胆子,竟敢在朱元璋卖弄威武! 若触了这位洪武皇帝的逆鳞,那就是个死啊! “放肆!” 果不其然! 龙椅之上,朱元璋勃然大怒,横眉怒目地瞪着朱允熥,厉声喝道:“你是当咱死了吗?!” 见状,朱允炆等人心中都不禁幸灾乐祸起来,但表面上,他们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朱允炆拱了拱手,正色道:“请皇爷爷息怒!三弟还是个孩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是啊陛下,吴王是大明的未来,陛下万万不可降罪于他啊!”黄子澄同声附和道。 两人笑里藏刀的“规劝”,朱允熥一听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看着朱允炆等人,嘴角微微一撇,满脸的不屑。 可偏偏朱元璋就硬是听不出来这是反间计。 “咱啥时候说过他是大明的未来了?” 朱元璋怫然站起身来,指着朱允熥,怒其不争地痛斥道:“咱老朱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的顽劣小子!气死咱了!” 面对皇帝的怒斥,朱允熥仍旧面不改色,甚至还十分淡定地与朱元璋对视。 这时,方孝孺又开始作妖了。 “陛下息怒!还是处死臣吧!就当臣是幕后主使,杀了状元灭口,大明可以没有方某,但不能没有吴王殿下啊!” 第二十六章 你是不是想当皇帝 “李潇没死!” 朱允熥神色淡然,十分平静地说出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众臣顿时目瞪口呆,仿佛发现了一个惊为天人的秘密。 一时间,奉天殿内一片哗然! 此言一出,刚刚还在幸灾乐祸,觉得朱允熥这次在劫难逃的方孝孺等人,顿时身躯一颤,呆若木鸡地僵直在了原地。 朱允炆、方孝孺、黄子澄、齐泰,四个人面面相觑,都大惊失色。 诧异与恐惧,在他们的空洞的眼眸中源源不断地升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潇怎么可能会没死?! 若李潇真的没死,那倒霉的可就是方孝孺他们几个了! “吴王殿下,君无戏言,你…你可不要胡说!” 方孝孺强自镇定道。 可他苍白的脸色,流露着无尽恐惧的眼神,以及那掩饰不住微微颤抖的身躯出卖了他。 闻言,朱元璋也不禁心神一震。 他皱起眉头,脸上升起几分惊诧之色。 此时,朱元璋也消了气,或者说怒气被突如其来的震惊与好奇所压盖。 他坐了下来,满脸狐疑,好声好气地问道:“那状元郎当真没死?熥儿,你可别骗皇爷爷。” 朱允熥并没有因为刚才被朱元璋斥骂而生闷气,他坦然地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听见朱允熥如此信誓旦旦的回答,黄子澄顿时撑不住了。 他恼羞成怒道:“一派胡言!李潇明明已经死了,臣亲眼所见!” 看着朱允炆等人,朱允熥冷冷一笑,反问道:“真以为你们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天牢?瞒天过海?” “呵呵,那可是锦衣卫的地界!” 闻言,朱元璋脸色一黑,怫然不悦地看着黄子澄等人,厉声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黄子澄和方孝孺还没来得及反驳朱允熥的话,便听见那洞破心神的声音传入耳中,顿时浑身战栗。 两人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方孝孺全然没了先前的气焰,颤声道:“禀陛下,臣等早先便被吴王抓进狱中,哪有本事差使那所谓的自己人进天牢杀人灭口啊!” 黄子澄拱了拱手,装作满腔冤屈道:“是啊!李潇乃当朝状元,就是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动他分毫啊!” “吴王这是在污蔑臣等!纯纯的污蔑啊!恳请陛下明鉴!” 如今黔驴技穷,骑虎难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但求朱允熥只是虚张声势,否则的话,他们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朱允熥轻笑道:“不是你们,那就是我二哥呗!” 朱元璋闻言,看向朱允炆,神色一凛,质问道:“炆儿,当真是你?!” 被说中,朱允炆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满脸苍白。 朱允炆摇了摇头,心虚道:“不,不是我……” 说着,他看向齐泰,眼中满是不知所措,希望能得到齐泰的帮助。 可齐泰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绝望地摇了摇头。 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了。 或许,李潇真的已经死了! 而朱允熥只是在装腔作势,为的就是让他们主动露出马脚! 这般想着,齐泰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既然李潇没死,为何不直接传他进殿?” “如此,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闻言,正看着朱允炆陷入思索的朱元璋顿时眼前一亮。 自己真是老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得想这么久。 他看向朱允熥,问道:“熥儿,你说李潇没死,他人呢?” “正在孙儿府上休养。”朱允熥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旋即朗声道:“来人,传李潇!” 闻言,齐泰咽了口唾沫,顿时神色慌张起来。 完了!看这样子,不像是假的啊! 朱允炆等人的表现亦是如此,恐惧源源不断地涌进他们的心中,四个人的脸上满是不安,冷汗直冒! 没过多久,殿外的宦官突然高声喊道:“李潇到!”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殿外。 一位锦衣男子快步走上前来,脸上的伤痕仍清晰可见,他一见到朱元璋便跪地叩拜。 “李潇拜见圣上!” 闻言,朱允炆等人的心中似有一道惊雷炸响,有如晴天霹雳。 四个人万分惊诧地瞪着李潇,在这一瞬间,他们仿佛石化了一般,僵直在原地。 一子失着,满盘皆输!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这般想着,齐泰面无血色,嘴唇止不住的哆嗦。 虽然李潇不认识齐泰,可杀李潇灭口的主意是他出的,因此齐泰不可能全身而退! 朱元璋神色肃然,威严发问道:“李潇,咱问你,你不是被锦衣卫打死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李潇眼含怨恨地看了看方孝孺,黄子澄以及朱允炆三人,随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了出来。 “禀陛下,下臣先前误入歧途,受允炆殿下、方先生、黄先生之命,四处宣扬细盐之弊害,而后被吴王殿下所擒入狱。” 闻言,朱元璋登时大怒,锐利如刀的眼神瞪向朱允炆等人。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反了啊!竟然骗到咱的头上来了!” 三人见状,顿时吓得胆战心惊,几乎同时跪倒在地上。 朱允炆虽然已经面色发白,可他却还是在为自己辩护,理直气壮道:“皇爷爷!孙儿不服!” “孙儿向来仁厚谦卑,温良恭俭,终日为大明奔劳,孙儿亦毫无怨言。” 顿了顿,朱允炆看向朱允熥,满含怨尤道:“可为何三弟一朝奋发,皇爷爷就对他青睐有加,以至冷落孙儿?” 朱允炆心中积怨,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皇帝,眼中的泪水正不停地打转。 闻言,朱元璋顿时怒不可遏。 “混账!” 他怒拍龙案,轰隆一声惊得殿内文武百官心神一颤! “你个臭小子,还学会争风吃醋了!” “你告诉咱,你是不是想当皇帝?” 朱元璋怒斥朱允炆,说着陡然站起身来。 他用手指着龙椅,厉声道:“来,这位置让给你!你上来坐!” 众臣从未见过朱元璋生这么大的气,都默默地低下了头,生怕自己的眼神跟朱元璋对上。 一时间,朱允炆也傻眼了,痴痴地看着台上的朱元璋,被吓得不敢作声。 第二十七章 悖逆君王,罪不可赦 眼见事态越发严重,朱允熥斡旋道:“皇爷爷,还是先听听李潇怎么说的再做定夺吧!” 要是朱元璋一时气急,下令处死朱允炆等人那就难办了。 朱允熥留着他们还有别的用处。 闻言,朱允炆和一众大臣很是诧异地看向朱允熥,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替竞争对手解围。 朱元璋闻言,气顿时消了不少。 这位孤家寡人此刻只觉心头有点堵得慌。 高处不胜寒。 为了将来能坐上皇位,多少子孙在自己面前明争暗斗,朱元璋其实比谁都清楚,只是没点破而已。 如今,朱允炆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朱元璋一时竟有些惆怅。 他害怕自己死后,子孙们会为了这个位置,拼得鱼死网破! 因此,由谁来当储君,便显得更为重要了。 朱元璋重新落座,看了看朱允炆,一脸悻然道:“咱待会在处置你,李潇,继续说!” 李潇正色,继续道:“在经受锦衣卫的严刑拷打过后,吴王殿下好生劝导,并警告下臣,允炆殿下会派人混进狱中杀人灭口。” “下臣原本仍旧执迷不悟,直到一个自称允炆殿下派来的陌生男子出现在臣的眼前,并带来了所谓的可以化血止痛的药丸!” “直到那一刻,臣才如梦方醒,原来臣一直站在大明朝的对立面!” 李潇语气铿锵,眼含泪光,说着满含感激地看向朱允熥。 “臣心中万念俱灰,主动服下毒丸,吴王殿下却不计前嫌,灌以马粪洗胃,臣才得以捡回一条小命!” 李潇的话,令众臣大跌眼镜,殿内百官纷纷咂舌叹息! 人心难测啊! 允炆殿下和方黄二位先生,平时看着谦谦有礼,不曾想,竟然是表面君子! 今日得见,三观震裂! 而朱允炆等人,此刻只觉无地自容,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岂有此理!” 龙椅之上,朱元璋气得面色铁青,横眉立目地怒瞪着三人,悻然地喘着粗气。 “你们一个个的都反了啊,竟敢瞒着咱干这种卑劣下流之事!” 面对皇帝恐怖的威压,朱允炆几人恨不得现在就挖个坑埋了自己! 他们无言辩驳,毕竟这种事的确见不得光。 “方孝孺,你刚才亲口说的要以死明志。” 朱元璋怒不可遏,厉声道:“点天灯,可合你心意啊!” 闻言,方孝孺浑身一颤,顿时吓得满头大汗。 点天灯,把犯人衣服扒光,裹满麻布,而后浸油,再头下脚上地吊起来,并从脚上点燃火焰,直到犯人被烧为灰烬! 一种比凌迟还要残忍的酷刑! 可事已至此,方孝孺心中却还惦记着朱允炆。 他嘴里无力且绝望地喊道:“陛下!这一切都是罪臣一手策划,与允炆殿下无关!” 黄子澄亦视死如归道:“臣斗胆求陛下赦免允炆殿下!” “允炆殿下是受臣等妖言迷惑,一时糊涂,才会与我等罪臣同流合污。” “恳求陛下赐下昭昭皇恩,让臣等以死谢罪!” 闻言,朱允炆瞳孔一缩,立马接话道:“皇爷爷!看在爷孙一场,您就饶了他们吧!” 另一边,朱允熥双手负后,神色怡然,非笑似笑地看着三人,静静的欣赏着这一出好戏。 “哈哈哈!” 龙椅之上,朱元璋怒极反笑。 “瞒着咱大搞舆论,致使盐价大跌,国库不得充盈,北方百万生民岌岌可危。” “如今被识破,你们倒还义正言辞起来了?” 顿了顿,朱元璋脸色大变,怒拍龙案,霍地站起身来。 “悖逆君王,罪不可赦,姓朱也一样!” 带着丝丝怒意的声音于龙椅之上传来,威压如山,直叫众臣吓得肝胆俱裂。 一时间,除朱允熥外的一众大臣,身躯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此刻,朱允炆等人的脸上满是绝望。 面对台上怒不可遏的朱元璋,便如直面一头吃人的猛兽。 洪武皇帝的凶戾如今已经展现,事态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济于事! 死亡的恐惧化作团团黑雾,直将三人吞噬,他们的迎面,是恐怖的深渊! “陛下,密谋暗杀状元的是罪臣,不是允炆殿下!” 还没等朱元璋再说些什么,齐泰便突然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 “他罪不至死啊!” 齐泰心意已决,纵使酷刑加身,他也要舍命保全朱允炆。 无他,只为忠义二字! 见齐泰自己跳了出来,朱允熥苦闷地摇了摇头,心中暗叹道:这三个老头倒是赤胆忠心,可忠心是真,误国属实!愚忠不可取啊! 龙椅之上,朱元璋闻言,那张带着丝丝怒意的脸上又添了几分震惊。 他顿了顿,旋即冷笑道:“齐泰,你官拜兵部左侍郎,什么事该干,什么事不该干,难道你不知道吗?” 朱元璋说得平静,脸上却仍怒意不减。 一个小小的细盐舆论就牵扯出这么多的误国重臣,叫他如何消得了气啊! 齐泰无言以对,自知难逃一死,他倒也坦然了。 “生为君生,死为君死,允炆殿下对臣恩同再造,臣自当肝脑涂地,舍身助他!” 说着,齐泰看向朱允炆,却见朱允炆面如死灰,早已满头大汗。 出于对死亡最本能的恐惧,此刻的朱允炆再也淡定不了了,浑身战栗不止。 他十分了解自己爷爷的脾气。 这位洪武大帝在气急之下,是真的会弑亲的啊! 此刻,这四个人都懊悔不已,他们心中有一个同样的想法。 若能重来一次,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招惹朱允熥! 朱元璋在听到齐泰所言后,顿时气得脸红筋暴,指着齐泰厉声道:“好啊!这兵部左侍郎的官位是咱敕封给你的,到头来允炆这臭小子才是你的恩人?” “岂有此理!你当咱死了吗!咱才是大明的皇帝!咱才是大明的天!” 朱元璋怒气冲冲,连声怒喝,吓得众臣不敢抬起头来。 “来啊!把这四个逆臣押下去,先将方孝儒、黄子澄、齐泰这三人点天灯,朱允炆贬为庶民,关进天牢,待咱发落!” 怒挥龙袍,正在气头上的朱元璋直接下了圣旨。 此言一出,整个奉天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虽然还有很多支持朱允炆的大臣,但眼下谁也不敢冒死进言。 而朱允炆等人,在这一瞬间,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四个人满脸绝望,浑身一软,甚至连跪都跪不稳了,瘫软在地! 就在众臣面面相觑,期待有人能挺身而出,规劝朱元璋的时候。 一个最不可能帮朱允炆说话的人,他的死对头,朱允熥竟站了出来! “皇爷爷,万万不可!” 第二十八章 好心当做驴肝肺 “皇爷爷,万万不可!” 朱允熥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了全场的目光。 众臣心中诧异不已。 眼下正是铲除竞争对手的最佳时刻,朱允熥却不计前嫌,主动帮助朱允炆等人解围。 不论朱允熥出于何种缘由,能有如此胸怀和气度,实在令人钦佩。 比朱允炆这群伪君子好太多了! 一时间,以前支持朱允炆的大臣都不禁变节,更加倾心敬仰朱允熥。 若这两兄弟有一天要兵戎相见,想必很多大臣都会倒戈朱允炆而追随朱允熥。 方孝孺等人,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对不对手的了,全然对朱允熥没了恨意。 四个人在狐疑的同时,满脸感激地看着朱允熥,迫切希望能抓到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龙椅之上,朱元璋厉然看向朱允熥,怒问道:“有何不可?” 朱允熥并没有慑于这位洪武皇帝的淫威,反而一脸淡然。 他拱了拱手,正色道:“二哥伙同方孝孺等一众亲信图谋不轨,霍乱朝纲,此罪当诛,乃天理所在,不容姑息!” 顿了顿,朱允熥话锋一转,凛然道:“但而今坊间关于细盐的舆论已成狂涛之势,远非人力可平息也。” 闻言,朱元璋眉头微皱,眉宇间带着几分无奈。 思量片刻,朱元璋豁然开朗道:“咱颁布限言令,不让百姓发言不就行了?” 朱允熥摇了摇头,立马否决了朱元璋的办法。 “堵悠悠之口,尽一家之言,治标不治本啊!” “而今细盐是华而不实的奢侈品的观念,已深入人心,即使堵住了百姓的嘴,他们心中所想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物极必反!” “此举,恐怕只会让细盐越发滞销。” 一时间,殿内众臣不禁纷纷交头接耳,小声夸赞起朱允熥的高瞻远瞩! “吴王殿下说的颇有道理,老臣甚是赞同。“ “如此雄才大略,深谋远虑,将来他若当了皇帝,必然是位明君啊!” “没错,他肯主动搭救死对头,此般气度,非仁君而不可得。” “哈哈哈,若吴王殿下能当上储君,我定要视他为信仰,终身追随他!” 龙椅之上,见朱允熥分析的头头是道,原本雷嗔电怒的朱元璋也渐渐平静下来。 摸着胡须,朱元璋沉吟片刻后,有些烦躁地问道:“那你说如何是好?” “皇爷爷,解铃还须系铃人。”朱允熥淡然道。 闻言,朱元璋愣了愣。 旋即,他神色一凝,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凶戾,看向朱允炆等人。 目光才至,朱允炆四个人便慌忙低下头来,浑身战栗不止。 “你的意思是,咱非得靠他们这群鼠雀斗筲之辈才能解府库空虚之难?!” 朱允熥坚定地点了点头:“别无他法。” “相比于颁布限言令,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一下,朱元璋犯难了。 他眉头紧皱,看了看朱允熥,目光最终怫然不悦地停留在方孝孺等人身上。 亲孙子竟敢伙同下臣欺骗自己,胆大包天,朱元璋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眼见事情有转机,方孝孺强忍着心中恐惧,连忙俯身贴地,殷切道: “恳请陛下降与昭昭皇恩,给吾等罪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日后陛下若要追责,吾等亦身死而无憾!” 朱元璋显然不是很想给他这个机会,怒挥龙袍,冷哼道:“戴罪立功?你竟还有脸求咱!” 朱允熥亦随声骂道:“天下人奉你为大儒,亏你还如此下作!呸!” “你们几个都是一群表面君子,大明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一时间,方孝孺只觉颜面无存。 他狠狠地咬紧了牙关,因为头贴在地上,别人看不见他脸上的凶戾之色。 此刻,方孝孺心中很是矛盾。 这吴王到底是人是鬼? 难道,他方才主动帮自己解围,就是为了能好好羞辱自己?! 岂有此理! 这般想着,方孝孺心中竟又对朱允熥起了恨意。 不止是方孝孺,朱允炆、黄子澄、齐泰,三人脸上此刻都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恨。 他们转眼就忘了朱允熥对自己的救命恩情,胸中仅剩下汹汹怒火。 众人竟浑然不觉,朱允熥此般辱骂,是在救他们的命! 朱允熥若不这么说,朱元璋怎么消得了气?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而表面上,四个人却是另一副模样,满脸的懊悔之色。 朱允炆悔之莫及道:“皇爷爷,吾等自知罪责深重,可无奈木已成舟,孙儿悔之晚矣啊!” 齐泰和黄子澄亦是一副幡然悔悟的模样。 “恳请陛下法外开恩,让臣等扫清舆论,将功补过!” “是啊陛下,请给吾等罪臣一个机会,臣等定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末了,方孝孺更是许下生死誓言,自断后路。 “一个月内,臣等若还平息不了坊间舆论,无需陛下言说,臣等将自行了断!” 他的话,令其余三人不禁心神一颤。 但细细想来,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若不展现出最大的决心,谁知道朱元璋会不会饶过他们呢! 见方孝孺等人如此,朱元璋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 可另一边,朱允熥却不乐意了,他撇了撇嘴,好没气道:“一个月?你想得美!” “等你平息舆论,北伐大军都出塞外了,军饷运过去得一个月,再加上之前拖欠军饷的两个月,算起来全军将士就得四个月没粮饷可领。” “届时,岂不是军心大乱,还打什么战?!” 闻言,殿内众臣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 一时间,方孝孺被怼得哑口无言,痴痴地张着嘴巴不知作何发言。 这猖狂竖子,竟然又来坏我等好事,欺人太甚啊! “那,那就半个月!” 半响,方孝孺才有些心虚地答道。 朱允熥朗然一笑道:“好!半个月后细盐销量若还不见长,你们就提头来见我皇爷爷吧!” 此刻,方孝孺四人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悻悻地干瞪着朱允熥。 他们实在恨透朱允熥了! 半个月内扫清舆论,谈何容易啊! 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这半个月时间,方孝孺四个人必须得昼夜不息的四处奔波,游说各地儒生以及百姓。 想扫清舆论,恐怕他们得讲到舌烂口溃,才有可能截取到一线生机。 不过,相比于点天灯,这些苦都算不上什么。 但即使这样,方孝孺四个人还是打心底的记恨朱允熥,依旧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丝毫没有半点感激之心! 他们始终认为,若没有朱允熥,事态就不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龙椅之上,朱元璋满脸赞许地注视着朱允熥,心情颇为欣慰。 这孩子,有远见! 咱再观望一番,这段时间若熥儿没出差错的话,储君之位咱就给他了! 第二十九章 朝廷命官变家奴 “这次,咱就给你们一次机会。” 龙椅之上,朱元璋睥睨群臣,厉声道:“往后,若谁胆敢再犯,无论身份,一律剥皮实草,挂以城门,警示天下!” 得赦死罪,方孝孺等人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四人俯身贴地,朝朱元璋拜去,齐声道:“谢主隆恩!” …… 下朝后,奉天殿外非议四起。 大臣们都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朱允炆等人的不是。 周围投来的轻蔑的眼神,以及那依稀能听见的嘘咦声,令朱允炆为首的四个人倍感不适,他们恨不得立马找个洞钻进去。 “你们四位,刚才怎么硬气不起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朱允熥的讥笑声。 四人闻言,脚步一滞,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齐齐转过身去。 朱允炆愤然道:“三弟,你别得理不饶人!” 朱允熥不屑地撇了撇嘴,故作不解道:“得理为什么要饶人啊?” 旋即,他脸色一凝,正色道:“别忘了,是我向皇爷爷求情,你们才得以苟活到现在。” “知恩不报,可不是你们读书人的风格啊!” 此言一出,顿时激得四人脸色通红,如鲠在喉! 他们还是小肚鸡肠的觉得,朱允熥主动搭救,只是为了更好的羞辱自己。 “你想我等如何报答?”朱允炆冷眼看着朱允熥,好没气道。 “这个嘛……”朱允熥突然一阵坏笑,“钱什么的本王不缺。” “倒是本王府上还缺几个修剪花草的家奴。” 朱允炆脸色一黑,当即跟朱允熥撕破了脸皮,咬牙怒斥道:“竟敢如此辱我!我可是你的皇兄!” 其余三人也顿时忍不住了,气得额上青筋暴起。 方孝孺满脸愤恨,瞪眼怒视朱允熥。 “吴王殿下,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黄子澄叹怨道:“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吴王殿下,你何必死揪着我们不放?” 齐泰气得脸上的肉都在发颤,横眉怒目道:“臣等堂堂朝廷命官,让你使唤去当家奴,成何体统!” 面对怒不可遏的四人,朱允熥淡然一笑,质问道:“尔等欺君误国,本是死罪,陛下开恩给你们这次弥补的机会,你们反倒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顿了顿,朱允熥脸上浮现出一抹狠戾之色,冷冷道:“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去陛下面前戳你们脊梁骨?” “你!” 朱允炆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怂了,只得悻悻作罢。 “算你狠!” 说这话的时候,朱允炆的语气都减弱了大半。 而旁边的那三位,闻言之后,也不敢再嚣张了,慌张的将目光从朱允熥身上移走,不知所措地看向别处。 “哈哈哈!” 朱允熥双手负后,看着四人的窘态,不禁朗然大笑起来。 “实话告诉你们吧,陛下命本王全权看管你们,直到彻底扫清舆论。” “你们要唯我马首是瞻,听我差遣,若有不从,本王可先斩后奏。” “换句话说,你们的命现在由本王掌握手中!” 此言一出,朱允炆四人怔了怔,顿时心神俱颤。 想到朱允熥可以随时剥夺自己的性命,他们不禁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看着眼前瞳孔涣散,愣在原地的四人,朱允熥冷笑道:“你们是不认识本王府上在哪吗?还不快去干活!” 这时,四人才缓过神来。 他们心中虽有无尽的怒火,却无法发泄,憋得脸色通红。 也不敢说朱允熥半句不是,几人悻悻然往吴王府而去。 …… 吴王府,后花园。 朱允熥闲坐于凉亭,翘着二郎腿,品着茶,看着花海中正在躬身拔草的朱允炆四人,神色怡然。 “别偷懒,不然没饭吃!”朱允熥朗声道。 花海里,从小娇生惯养的朱允炆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其余三个老头,更是气都喘不直了。 听见朱允熥这么说,几人顿时气得忿然作色。 “猖狂竖子!日后允炆殿下若得势,我要你好看!”方孝孺声若蚊蝇地骂了一句。 旋即,他又换了一副语气,朝朱允熥谄笑道:“吴王殿下大可放心!这点小活,臣等片刻便可完成!” 朱允熥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好!拔完草再把府上的地扫干净,顺便清一下溷藩(厕所)。” “做完这些,你们便可出宫扫清舆论了!” 闻言,方孝孺几人只觉欲哭无泪。 本是庙堂高官,如今却沦落为家奴,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他们想死的心都有了。 …… 之后的半个月里,朱允炆和他的三位亲信,便一直按照这样的形式苟活着。 他们不仅要经常被朱允熥使唤去干一些繁琐的杂事,还得三天两头的往宫外跑,四处游说各地儒生和百姓。 因为时间太紧,加之被朱允熥当成工具人,四人常常连饭都顾不上吃,睡也睡不足。 这半个月里,朱允炆四个人的身躯是日渐消瘦,面色也越发憔悴。 好在,方孝孺和黄子澄是公认的大儒,他们的游说在坊间影响甚大,舆论渐渐被压制,细盐的销量也渐渐上去了。 …… 这天夜里,朱允熥来到沈千霞开的勾栏院中,并向沈千霞要来了账本。 看着账本中最新的总盈利,朱允熥淡淡地笑了。 “不错,不错。” 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两千万银两,已经足够军队和官员们的粮饷开支了。 朱允熥当初主动搭救方孝孺等人,就是因为清楚方孝孺和黄子澄在天下儒生心中的地位。 只有依靠这两位大儒的影响力,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扫清舆论。 “吴王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好生高明,仅短短半个月便压制了坊间舆论!” 沈千霞眼含秋波,笑靥如花。 面对沈千霞满含欣赏的笑脸,朱允熥陡然一怔,心中突然萌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现在才发现,这妞,很润! 朱允熥微微一笑,谦虚道:“这段时间还多亏了沈姑娘,若没有你的那些老顾客来光顾御盐坊,细盐的销量恐怕得大打折扣。” 旋即,朱允熥举起酒杯,话锋一转道:“而今细盐销量大增,本王好不快活,来,今夜一醉方休!” 沈千霞将酒一饮而尽,莞尔一笑道:“殿下请。” 房间外,琴音绕梁,悠扬美妙。 在这乐曲声中,二人举杯畅饮。 酒过三巡,房间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暧昧起来...... 第三十章 发配漠北 翌日,朱允熥从床上惊醒,霍然坐起身来。 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沈千霞,朱允熥不禁咽了口唾沫。 草率了,本王可是皇孙,这不让她占便宜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妞确实挺润的! "醒醒。"朱允熥一脸淡然,摇醒了沈千霞。 沈千霞缓缓睁开双眸,见朱允熥就睡在自己身边,顿时愣住了。 下一秒,她回过神来,惊叫着扯过被褥,缩到角落里,蜷成了一团。 “殿,殿下……” 一时间,沈千霞羞得脸色通红,眨巴着明眸,楚楚可怜地看着朱允熥。 她不知所措的窘态,令朱允熥不禁发笑。 “昨晚你可没有这么矜持。” 听见朱允熥这么说,沈千霞脑海中不禁浮现起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一念至此,沈千霞羞涩垂首,双颊变得更为绯红,看上去便如两颗熟透的桃子。 见沈千霞良久无言,朱允熥话锋一转道:“今日本王会派人来收取银两,记得备足钱财,此事不容儿戏。” 沈千霞乖巧地点了点头,娇滴滴道:“小女明白。” 她旋即垂眸,咬着下唇,略显尴尬道:“昨晚的事……” 对此,朱允熥淡然一笑,一本正经道:“你情我愿,有什么好说的。” 顿了顿,朱允熥补了一句,“本王可不是随便的人。” 闻言,沈千霞羞怯一笑,灵动的眼眸忽闪,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朱允熥。 有了朱允熥这座靠山,她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便更加容易了。 说不定,还能混个皇孙妃当当。 沈千霞的眼神,看得朱允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如今这副身躯还没发育完全,可不能早早就被吸干了。 “咳咳,本王先回去了,记得备好银子。” 话一说完,朱允熥便开溜了。 …… 正午时分,朱元璋难得清闲,在御苑里喂起了鱼。 旁边,朱允熥正色道:“皇爷爷,售卖细盐所得银两孙儿已经差人送到户部了,拢共两千万两!” 朱元璋转头看向朱允熥,眉宇间尽显欣慰之色,朗然一笑道:“好!咱熥儿真是精明强干,颖悟绝伦,这么大的篓子都给你补上了。” 面对皇帝的夸赞,朱允熥面带笑意,不卑不亢道:“皇爷爷言重了,若不是方孝孺等人慑于皇爷爷的威严,他们何以如此快速的解决舆论,这细盐又哪能卖得了这么多银子。” 一提到方孝孺的名字,朱元璋顿时怫然不悦起来,冷哼道:“方孝孺和黄子澄这两个迂腐儒士,把你二哥都带坏了,炆儿如今毫无主见,做什么都要问过他俩。” “齐泰那老头子倒一心忠于炆儿,但他也是有勇无谋,看不清局势,怕是只会给炆儿帮倒忙。” 闻言,朱允熥顿了顿,一时有些迟疑。 老爷子跟我讲这个干嘛? 能这么直白的跟我吐露心声,难道是因为对我放下了戒备? 如此想来,莫非,老爷子是认准我这个太孙了?! 一念至此,朱允熥顿时心潮澎湃,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翘。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往常淡然的模样。 “他们几个也并非罪不可赦,心眼坏了点而已,皇爷爷给他们一个教训就是了。” 朱允熥并不想除掉方孝儒众人,毕竟三人都忠于大明,只要他们不再捣乱,朱允熥大可放他们一条生路。 毕竟,真正可怕的对手不是朱允炆,而是远在北平的朱棣! 朱元璋脸色一凝,说道:“那你说,咱该如何处置他们?” “如今方孝儒这三人的名誉在朝中已经烂了,想必他们也不敢再霍乱朝纲,降职便是了。” 闻言,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顿了顿,朱允熥继续道:“至于我二哥……” “孙儿也拿不定主意。” 见他如此,朱元璋皱起了眉头,脸上生出几分怅然。 “你二哥活像个妇道人家。” “不仅做事没主见,还喜欢争风吃醋,咱对你对他都不分厚薄,一视同仁,可偏偏他就以为咱独宠你。” 一想到这个,朱元璋就来气,怫然道:“竟然还因为这件事,伙同方孝儒那帮臣子暗中作祟,他当咱死了吗!” 听着朱元璋的话,朱允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说道:“皇爷爷,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 “既然我二哥品性尚有缺陷,那何不让他跟着北伐大军到塞外磨练一番?” “见识过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后,也许他能改掉妇人之仁的毛病。” 为了让朱元璋更加青睐自己,朱允熥心中早已萌生了出塞北伐的念头。 待时机成熟,他便会主动跟朱元璋请命。 而现在,让朱元璋把朱允炆也弄去漠北,自己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一来,没有了朱允炆这个主心骨,自己不在朝中的时候,就不用担心遭到方孝儒等人的背刺了。 二来,朱允炆出塞,朱棣在收到风声后,以他谨慎多疑的性格,保不齐会担心自己跟朱允炆两人参与北伐,是为了角逐储君之位。 他心中若萌生了这个想法,定会找个由头引兵加入北伐。 届时,朱允熥仰仗着大雪龙骑和燧发枪,便可超越朱棣的燕军,屡立战功。 虽然战局变幻莫测,战场刀剑无眼,但为了储君这个位置,朱允熥有必要放手一搏。 不出意外的话,朱元璋见朱允熥智谋超群,骁勇善战,便会放弃考虑朱棣和朱允炆,立朱允熥为太孙! 沉吟片刻,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朗然道:“这样也好,上了战场他就会明白,咱当初打下这个大大的江山有多不容易!” …… 翌日早朝。 龙椅之上,朱元璋面色肃然,眸中似有千吨怒火,直视着台下众臣。 他吩咐道:“念。” 一旁官宦得令,双手平举圣旨,朗声道:“方孝儒、黄子澄、齐泰、朱允炆,听旨!” 闻言,四人忙不迭地跪倒在地。 “细盐一案,尔等罪臣霍乱朝纲,欺君罔上,本是死罪,朕念及旧情,特赦尔等,令尔等将功补过。”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罪臣方孝儒,官拜翰林院侍讲学士(从五品),现降职为翰林院侍读学士(正六品)。” “罪臣黄子澄,官拜翰林院学士(正五品),现降职为翰林院侍讲学士(从五品)。” “罪臣齐泰,官拜兵部左侍郎(正三品),现降职为兵部郎中(正五品)。” 闻言,方孝儒三人是欲哭无泪,脸色颇为难看。 好不容易混到如今的官职,却一朝回到解放前! 宦官继续道:“皇孙朱允炆,发配漠北,战鞑靼以抵罪!” 第三十一章 战报!粮仓被毁! 此言一出,朱允炆顿时面如土色,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的朱元璋。 他的身躯不住地颤抖起来,吐露着无尽惶恐的眼眸中,夹杂着丝丝愤恨。 朱允炆自幼从文,绝非尚武之辈,别说杀人了,叫他杀鸡都不敢。 可如今,朱元璋竟让他去打仗? 朱允炆实在难以理解,于是恼羞成怒,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此刻,齐泰几人也是颇为诧异和震惊。 老爷子,心太狠了! 明知朱允炆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要他上战场。 “谢主隆恩!” 四人心中虽有怨尤,但还是俯首贴地,接了圣旨。 齐泰丝毫没点眼力见,事到如今还想着替朱允炆解围。 他凛然道:“陛下,臣愿代替允炆殿下出塞北伐!” 龙椅之上,朱元璋脸色一沉,目光凌厉地凝视着齐泰,严声道:“你是想违抗咱的旨意不成?” “罪臣不敢!” 见朱元璋态度如此坚决,不容置辩,齐泰也不敢再多嘴,颤抖着低下了头。 一旁,朱允熥鄙夷地看着朱允炆,冷冷道:“龙恩浩荡,看二哥这表情,你还不高兴了?” “朝中多少大将想前去漠北建功都没有机会,你却还要别人替你受恩,简直愧对皇爷爷的良苦用心!”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了朱允炆的胜负心。 他咬牙怒瞪了朱允熥一眼,旋即朝朱元璋抱拳,凛然道:“孙儿愿往漠北,覆灭鞑靼蛮夷!” 龙椅之上,朱元璋点了点头,朗然一笑道:“这才像咱朱家的孙子。” 正是此时,一小将突然闯入殿内,满脸焦急,抱拳道:“报!陛下,不好了!” “方才收到飞鸽传书,阵前粮仓位置被鞑靼一部发现,鞑靼大汗帖木儿亲率大军夜袭粮仓,一把火将所有粮草都烧干净了!” “彼时,北伐大军还在五百里开外,赶过去已是五天后了!” 闻言,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惊诧之色。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北伐大军还未开拔时,粮草兵便已经在两个月前到达了漠北,可见粮草的重要性。 如今粮仓被毁,势必军心大乱,若此时鞑靼趁虚而入,那就完了! 一时间,众臣面面相觑,因为心系战局,他们的神色或愤慨,或怫郁。 小将说罢,匆匆上前将战报递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神色愤然,一看战报文书,顿时怒火中烧,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岂有此理!” 朱元璋一甩龙袍,怒扔战报,面对众臣,勃然大怒道:“北元人仰仗着自己的铁骑之雄,鸣镝之利,屡屡犯边!” “如今竟还主动出击,我煌煌大明,岂容受此羞辱!” 台下,这突如其来的战报,也不禁让朱允熥大吃一惊。 但下一秒,他便冷静下来,并迅速分析起了局势。 朱允熥正色道:“皇爷爷,塞北路途遥远,距应天府三千多里,即使飞鸽传书最快也要在五天之后。” “也就是说,北伐大军从到达粮仓,再到飞鸽传书,粮仓被毁最短也是十天之前的事了!” “此时,那边定然已经乱了阵脚,朝中应当尽快支援粮草辎重才是!” “最好,能再增派大将前去,以定军心!” 闻言,朱元璋赞同地点了点头。 此刻,他仍然震怒不止,脸上带着丝丝怒意。 “冯胜和傅友德已在军中,他们应该能暂时稳住军心。” 顿了顿,朱元璋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咱的大将沐英,因标儿去世,悲伤过度,前几天刚刚病逝于云南,咱心痛不已,命归葬京师,追封黔宁王。” “如今,朝中还有谁能胜此大任?” 话一出口,一位身姿伟岸,英姿非凡,武将打扮的年轻人霍地单膝下跪,抱拳请缨道:“末将徐辉祖愿往矣!” 闻言,朱允熥满含欣赏地看向徐辉祖。 此人乃大明开国大臣徐达之子,官拜中军都督府,并袭封了徐达“魏国公”的爵位。 他自幼熟读兵法,深谙用兵之道,是不可多得的兵家奇才。 只可惜,徐辉祖忠于朱允炆,不能为自己所用。 这般想着,朱允熥心中萌生了挖朱允炆墙角的念头。 “好!咱让你去,务必将帖木儿的人头给咱取来!” 另一边,朱元璋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也知道徐辉祖忠于朱允炆,所以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这个妇人之仁的孙子见识下什么叫戎马英雄,让朱允炆跟着学学徐辉祖的威武气魄。 徐辉祖凛然道:“谢陛下成全!” “皇爷爷,再多派几位将军前去吧,一个恐怕不够。”朱允熥提议道。 他得多找几个帮手,毕竟要提防着朱棣,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后使黑枪。 朱元璋微微皱眉,问道:“你觉得谁合适?” “已经归隐的蓝玉!” “蓝玉虽然骄躁自负,但也骁勇善战,论用兵,无人能及他。” “更何况,军中将领都视蓝玉为榜样,有他在,军心就乱不了。” 闻言,朱元璋面色一凝,顿时心绪重重。 他有些顾虑,蓝玉都已经向自己请辞了,自己若再让他回来,以后再想赶走他就难了。 毕竟,正如朱允熥所说的,蓝玉在军中声望极大。 无论以后谁当了皇帝,朱元璋都担心蓝玉会在自己死后,起兵造反。 人心隔肚皮,朱元璋不得不防啊! 见朱元璋如此迟疑,朱允熥轻而易举地便猜到了他在担心什么。 于是,为了打消朱元璋的顾虑,朱允熥提议道:“皇爷爷,蓝玉居功自傲,人尽皆知。” “所谓骄兵必败,因此,命他为参将即可,总兵可另用他人。” 这么一说,朱元璋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 沉吟片刻,朱元璋肃然道:“咱会亲自去请蓝玉。” 见朱元璋如此,朱允熥心中颇为欣然。 有自己在,他不会让蓝玉居功自傲的,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 随后,朱允熥语气坚定,凛然大义道:“皇爷爷,鞑靼不除,何以为家!” 说着,他陡然跪地,义愤之色尽显于表,继续道:“孙儿生为皇孙,亦当为大明鞠躬尽瘁,九死无悔!” “恳请皇爷爷成全,让孙儿随军出征!” 第三十二章 借刀杀人 龙椅之上,朱元璋见朱允熥主动请缨,顿时倍感欣慰。 若自己的子孙都如朱允熥这般,大明何愁不可永世昌盛! 朱元璋朗然一笑,当即答应道:“好!” “咱命你为副参将,领精兵一万,即日启程,给咱好好表现!” 闻言,朱允炆顿时嫉妒不已。 凭什么他小小年纪,上来就能当副参将,而自己却只能随军出征? 朱允炆心中颇为不服,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神幽怨地瞪着朱允熥。 而此刻,朱允熥心中万般欣喜,侃然正色道:“孙儿绝不负皇爷爷重望!” 朱元璋点了点头,旋即面色一沉,威严宣布道:“大明江山,寸土不让!” “而今鞑靼猖獗,犯我边疆,必将其诛尽方得安宁!” “传令三军,命冯胜为总兵,傅友德为副总兵,徐辉祖、蓝玉为北伐参将,朱允熥为副参将,朱允炆、李景隆为随军守备!” 在场被点到名的几人,纷纷跪地叩谢皇恩。 这其中,数李景隆最为欣喜。 此人乃大明开国大臣李文忠之子。 子凭父贵,他袭爵曹国公,掌管左军都督府。 李景隆亦被朱允炆视为心腹,甚至朱元璋对他也是颇为喜爱。 可惜,两人都看走眼了,这李景隆看似有才,实则是活脱脱的军事白痴。 更有“大明最强卧底”之称。 历史上,朱棣起兵靖难,李景隆奉命讨伐,却先后失利,导致大好的局势直接扭转,胜利的天平因他而倾向朱棣。 最后,燕军兵临南京城下,李景隆更是不战而降,主动打开了金川门,迎朱棣进城! 朱允熥斜睨着李景隆,鄙夷地撇了撇嘴。 朱允炆麾下有这个“大明战神”坐镇,还妄想讨伐朱棣?给他多少兵马都是徒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反正李景隆站在朱允炆那边,让他继续祸害朱允炆好了。 看着朱元璋,朱允熥话锋一转道:“皇爷爷,孙儿还得先到杭州城走一遭。” 闻言,朱元璋眉头微皱,诧异道:“为何?” 朱允熥正色道:“实不相瞒,孙儿在杭州城有制胜法宝。”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了朝中众臣的好奇心,一道道求知的目光聚集在朱允熥的身上。 “什么制胜法宝?” 龙椅之上,朱元璋狐疑地看着朱允熥。 面对满脸好奇的朱元璋,朱允熥摇了摇头,故弄玄虚道:“这可不能泄露出去,孙儿用时皇爷爷便知了。” 闻言,朱元璋眉头皱得更深了,诧异道:“为何不能泄露?” “因为刚才的战报。” 朱允熥淡淡道。 “粮仓乃军机重地,位置甚是隐秘。” “鞑靼一部这次为何如此笃定他们发现的粮仓,不是我军设下的诱饵?甚至引来鞑靼大汗帖木儿亲自夜袭?” “按照这群蛮夷的秉性,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他们断不敢冒进啊!” 朱元璋细细思索了一番,觉得朱允熥所言颇有道理。 下一秒,他恍然大悟,旋即怒瞪众臣道:“朝中出了细作!” 众臣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纷纷低下头来。 一时间,殿内噤若寒蝉,人人自危。 朱允熥摇了摇头,镇定地分析道:“此事绝非如此浅显。” “粮仓位置鲜为人知,若此次事件是有人暗中通敌的话。” “那这泄密之人定是位高权重者,同时掌握着军中机密。” “朝中众臣显然大部分都不符合这个条件。” 顿了顿,朱允熥神色一凝,一脸高深莫测地看向朱元璋,问道:“皇爷爷,朝廷若乱了,你觉得谁会是得利者?” 朱允熥的话,令朱元璋瞳孔一震。 他的脸上,丝丝震撼与怒意正在不断浮现。 是大明诸王。 朱元璋心中已有答案。 在愤怒的同时,他悲从中来。 这次粮仓被毁若不是意外的话,那在他的一众儿子里,必然有几个意欲争夺皇位,于是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 借刀杀人! 有人想以朝中出现细作为引,借自己的手,铲除朝中异己! 一念至此,朱元璋愤怒不已,额上青筋暴起,眼眸中满是怫然之色。 若不是朱允熥点醒自己,自己恐怕真的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事关北伐大计,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与咱作对!” 龙椅之上,朱元璋怒不可遏道:“咱定要彻查此事!” 但愿这次只是个意外,否则,朱元璋绝饶不了幕后布局者,哪怕他是自己的儿子! 另一边,朱允熥皱着眉头,神色凝重,显然心事重重。 不同于朱元璋,他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那便是朱棣。 可因为空口无凭,朱允熥也不好向朱元璋提及。 …… 与此同时。 远在北平的朱棣也收到了粮仓被毁的消息。 此时,他正在演武场操练燕军。 这支军队以凶悍的战斗力令鞑靼一部闻风丧胆。 看着眼前队列整齐,军容肃穆的一众将士,朱棣朗然一笑,对姚广孝道:“应天府那边现在想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本王的燕军无往不胜,待时机成熟,我再引兵救北伐大军于水火之中,事后,老爷子定会加倍青睐本王!” 姚广孝捻着佛珠,双眼微眯,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提醒道:“切勿骄躁行事,殿下还需谨慎对待镇守北平一事。” “届时燕军若倾巢而出,鞑靼一部势必要趁虚而入,殿下不得不防。” “嗯。”朱棣赞同地点了点头,“到时候本王会命朱能留守北平的。” 想到朝中可能正有人因为这件事而遭到杀头,姚广孝沉沉地闭上了眼。 “阿尼陀佛……” 姚广孝自以为沾染了罪孽,可他岂能想到,此时的朱元璋,已经因为朱允熥的三言两语而起了疑心。 到头来,他还是低估了朱允熥! …… 应天府。 退朝之后,朱元璋直接来到了自己赐给蓝玉的宅子里。 正堂内,再次见到朱元璋,蓝玉还以为是朱允熥一语成谬,朱元璋真的要除掉自己,以绝后患! 这般想着,还没等朱元璋说些什么,蓝玉便霍地跪倒下来,以头抢地。 因为恐惧,他的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 蓝玉颤声道:“陛下!臣都已经隐退了,您还是不准备放过我吗?” 第三十三章 有此一千龙骑,何愁天下不得 一个武将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功成名就后被君王卸磨杀驴。 这一刻,蓝玉心中恰有此感,他的神色憔悴了不少。 朱元璋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愠怒道:“难道咱在你心里的形象就如此不堪?” 看着跪在地上的蓝玉,朱元璋摇头叹道:“蓝玉啊,咱可曾亏待过你?你为何这么害怕咱?” 眼见朱元璋如此,蓝玉愣了愣,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脸色突然尴尬起来。 “嘿嘿,陛下,臣只是跟你开了个玩笑。” 蓝玉僵笑道:“陛下赏赐给臣这座宅邸,让臣能有个安身之地,臣感激还来不及呢!”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蓝玉心中还是有些发怵。 狡兔死,走狗烹。 朱允熥的忠告他可不敢不听。 闻言,朱元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他淡淡道:“起来吧。” 站起身后,蓝玉毕恭毕敬地问道:“不知陛下亲临寒舍所为何事?” 朱元璋满脸郁闷之色,叹恨道:“哎,这塞北的粮仓被鞑子一把火烧光了,咱气愤不已啊!” 闻言,蓝玉双眼怒睁,愤怒与震惊顿时充斥了他整张脸,咬牙切齿道:“北元人竟敢如此猖狂,简直视我明军如无物!” 话一出口,蓝玉心中咯噔一下,终于意识到朱元璋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了。 看着朱元璋,他眼眸中的凶戾之光骤然黯淡,转而变得茫然无措。 蓝玉心想:躲都躲不了,最后还是得卷入这皇权之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愿陛下日后不要对我下手。 这般想着,蓝玉倒也释怀了。 他的眼神再次变得坚毅,注视着朱元璋,凛然道:“陛下,臣愿携粮草辎重前去支援!” 此言一出,朱元璋顿时面露笑意,点头道:“好!咱蓝大将军定能大破鞑靼,再创捕鱼儿海一役的辉煌!” …… 三天后。 距杭州城十里外,凭空出现了一支骑军。 这支骑兵披着清一色的银甲,军容整齐,胯下皆为白马,腰间悬着北凉刀,手中的长枪在旭日下熠熠生辉。 没错,这正是传说中的大雪龙骑! 这支军队可谓有吞天蔽日之气势。 在另一方世界,他们的威名震慑天下,勇冠九州,令人们谈之色变。 并且,大雪龙骑的每个人都有强大的修为在身,最差也是后天境小成,一以当十不成问题。 若这一千名大雪龙骑拼死出击的话,恐怕五万大军也挡不住他们的攻势! 朱允熥眼见四下无人,当即便召唤出了这支恐怖的军队。 在这一瞬间,哪怕是朱允熥,都被这支铁骑冲天的气势给震慑了。 看着眼前气势逼人的大雪龙骑,朱允熥朗然一笑,豪情万丈道:“有此一千龙骑,何愁天下不得!” 待北伐过后,朱允熥还可以将他的吴军都训练成像他们这样的精锐。 虽说不可能超越大雪龙骑,但只要把吴军练成有大雪龙骑一半的实力便足矣。 此时,朱元璋赐给朱允熥的一万精兵已经随粮草部队率先开拔了。 因此,朱允熥得尽快赶上大部队,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若延误了战机就麻烦了。 于是,一千名大雪龙骑就这样跟着朱允熥大摇大摆地进了杭州城,直奔已经提前建好的吴王府而去。 吴王府外,雨化田已经等候多时。 他一见到朱允熥,便单膝跪了下来,谦卑道:“殿下,按照您飞鸽传书里的指示,小人已经备好了燧发枪,拢共三千把,就放在火器局里。” “好!” 朱允熥颇为欣喜,这雨化田办事效率就是高,那一千名工匠才来不久,他就造了这么多把枪。 “带本王去取!”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火器局。 此时,那一千名匠人还在按照雨化田提供的图纸,有条不紊的打造着燧发枪。 朱允熥取来一把,拿在手上端详了好一会儿,随后由衷地点了点头,称赞道:“不错,不错。” 接着,他走到火器局后院,这是个试枪的靶场。 取来一颗定装纸壳子弹,朱允熥拿在手中,脸上似乎有些不满。 这颗防水纸壳里装着定量火药和弹丸,使用起来十分简单,但比起金属子弹,它就显得很麻烦。 朱允熥喃喃道:“以目前的技术水平还弄不了金属子弹和后膛枪,先将就着用吧。” 说罢,他打开药池盖子,咬破弹筒,将一部分火药倒进火药池中,盖上药池盖子后,再将剩下的火药和弹丸用通条塞到枪管里,最后,扳起击锤。 瞄准靶心,扣动扳机。 随着击锤落下的瞬间,燧发枪药池处燃起了巨大的火光。 “砰!” 几乎同时,百米开外的靶子上,被洞穿了一个鸟蛋大小的弹孔。 “哈哈!”朱允熥朗然一笑。 身旁,雨化田夸赞道:“殿下枪法如神,小人佩服。” 朱允熥一拍雨化田的肩膀,陡然正色道:“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要好生管理火器局,加紧造枪,造出来就即刻运往塞北。” “诺。”雨化田抱拳道。 虽然燧发枪的最远射程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而且精度不算高,但只要齐射,密集的弹雨也足矣抵挡鞑靼的草原铁骑了。 此时,大明的火器还停留在精度差,射程短的火铳上,这种火器没有扳机,还在使用原始的点火发射,效率极低,并且如果遇到下雨天气就击发不了。 至于鸟铳,现在还没传入大明。 朱元璋创建的神机营,仅用火铳便打得北元人落花流水,而如今朱允熥有燧发枪在手,再加上所向披靡的大雪龙骑,那帮鞑子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当然,想要全歼草原一众部族,绝非易事。 元朝,这个令所有汉人耻辱的朝代,仅是同时期蒙古帝国的一个分支。 那时候,成吉思汗的草原铁骑已经征服了大半个欧洲,兵锋甚至直逼北非! 一念至此,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在朱允熥的心中油然而生,令他顿时热血沸腾。 他要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吞并蒙古,征服欧洲,扫平四海诸夷,建立起一个比蒙古帝国还要强盛的王朝! 第三十四章 战鼓催征,狼烟四起 塞北战场,杀啸声冲天。 仔细听,可以发现这令人胆寒的杀啸声是由无数种声音组合而成的。 将士们愤怒的喊杀声,兵戈相撞的脆鸣,长枪突刺的破空声,战马被刺中后栽倒在地的痛苦嘶鸣,缺胳膊断腿的士兵死前绝望的哀嚎…… 在烈日的照耀下,这片荒凉的大漠之中竟泛起了恐怖的血红色,遍地的残肢和尸体令人胆颤心惊。 可战斗不曾停歇,每一秒,都有人的头颅和手足被斩下,血肉横飞! “杀!!!” 突然,距战场不足二里处,冲天的喊杀声由远至近,骤然响起。 “隆!隆!隆!”与之相伴的,是震耳欲聋的战鼓声。 紧接着,便看见一支浩浩荡荡的骑军正疾速往这边杀来。 为首的将领正是冯胜和傅友德。 鞑靼头子花不脱一见情况不妙,顿时心中一惊,并迅速吹响了号角,下达了撤退命令。 号角声一响起,那鞑靼骑军也不恋战,几乎一瞬间,飞也似的跑了。 这花不脱,乃鞑靼大汗帖木儿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最是擅长游击战术。 打了就跑!跑完还打! “我要扒了那贼将的皮!饮其血!食其肉!” 怒视着前方,冯胜咬牙切齿道,说着便策马加急向前追去。 可奈何鞑靼人天生是骑马的高手,骑术甚为精湛,大军狂追三十里,愣是没追上。 而那支鞑靼骑军,已经把明军甩出了五里开外,快要看不到身影了。 冯胜还想继续追,却被傅友德制止了。 “咱们还是尽快赶回去要紧,小心中了埋伏,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无奈,冯胜只得悻悻作罢。 他怒瞪着鞑靼骑军消失的方向,怒骂道:“这卑鄙的鞑子!要战不战,每次都打完就跑,算什么英雄好汉!” 之后,大军便回到了驻扎在塞北长城一百里外的营寨中。 刚才遭到鞑靼骑军偷袭的,是冯胜特意安排在大营十里外的前锋部队,是为东营。 前锋部队总共有四支,踞东南西北四角,每营各分配一万人马,用以防备鞑靼大军突袭,并保卫大营。 在草原铁骑袭击任何一个营区时,其余三个营区和大营可以及时驰援,相互照应。 可奈何鞑靼的骑兵实在跑得太快了,追都追不上! 冯胜心中十分无奈,若撤掉这四个营,集结到起来的话,他担心会遭到鞑靼大军的偷袭。 可不撤吧,又只能被动挨打。 并且,因为粮仓被毁,军中士气低迷,战力自是一落千丈。 想主动出击都没办法! 营帐内,冯胜神色凝重,叹了口气,问傅友德道:“剩下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缩衣节食的话,最多…最多十天。” “应天府那边的粮草辎重已经开拔了,但最快也得二十天后才能到达。” “陛下信里说了,他已经命北方诸城筹措粮草,会尽快运往这里的。” 傅友德也十分担忧。 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了,哪还有力气去打战啊! 闻言,冯胜点了点头,脸上愁容却不减半分。 “但愿吧……” 另一边,朱允熥携一千龙骑星夜奔袭,只为能尽快赶到战场。 虽说还带着三千把燧发枪和二十万多颗定装纸壳子弹,但他们的行军速度还是远快于其他任何一支军队。 毕竟,大雪龙骑胯下的白马,皆为极品中的极品,举手投足间,便可日行千里。 短短七天时间,朱允熥一队人马便急行军了两千五百多里,堪称神速。 此时,就连拥有“项羽之力”的朱允熥都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可那一千龙骑却仍旧精力充沛,生龙活虎。 不过也还好,因为他们已经可以隐约看见远处的长城了。 正在朱允熥欢喜之时,山脚下镇子里,突然传来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 他定睛一看,竟是北元鞑子! 几千号人马正在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进行屠杀! 街头上,已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可是,这里距离塞外还有五百多里啊,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朱允熥正疑惑,抬头一看,赫然发现远处长城的烽火台上,燃起了道道狼烟! 他心中咯噔一下,顿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难道城关被破了?北伐军队可是有五十万大军啊! 来不及多想,眼下救民于水火要紧。 朱允熥目光一冷,瞪向山下,怒喝道:“大雪龙骑,变阵!” 话音一落。 一千名龙骑军便由行军阵形,转变为了尖锥形的进攻阵。 在残阳的照耀下,他们手中的长枪散发着点点寒芒,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嗜血。 “上!” 朱允熥大手一挥,大雪龙骑瞬间倾巢而下,马蹄声阵阵,大地亦为之震颤! 另一边,那帮鞑子正杀得兴起,全然不知死神已经悄然降临。 这群鞑靼人的头领,此刻正在街上肆意虐杀着老少妇孺。 他突然感觉到大地在隐隐颤抖,顿时心生疑惑。 怎么回事? 没等他想明白,一支骑军的身影便陡然出现在不远处,且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杀来! 滔天的杀意令鞑靼头领只觉后背发冷,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骑军?竟有如此恐怖的气势! 这一刻,他被吓愣了,甚至忘记了逃跑,目光涣散地看着那白茫茫的一片越来越近。 “咻!” 没等那鞑靼头领反应过来,一名龙骑驾起长枪,从他的身边奔袭而过! 长枪瞬间贯穿了他的肚子,直接将他横挂在了枪上。 那龙骑一提缰绳,胯下白马顿时前脚腾空,急刹住了。 与此同时,他猛地挥枪,一把将鞑靼头领从长枪上甩了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鞑靼头领的尸体直接撞翻了旁边的土墙,肠子和血沫顿时流满一地。 周围几个鞑子原本便杀红了眼,如今又目睹头领被杀,更是顿时暴怒,全然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提着弯刀便往这名龙骑冲来。 “驾!” 龙骑腿上一夹白马,又是架起长枪冲杀过来! 一瞬之间,有三个鞑子来不及躲闪,直接被长枪贯穿身躯,串成了一串。 其余两个鞑子则在这名龙骑的左侧,龙骑右手长枪在贯穿三个鞑子同时,左手又将腰间北凉刀一把抽出。 随着一道寒光闪过,那两人顿时被削掉了头颅,两条血柱从他们的脖子上喷涌而出! 第三十五章 大雪龙骑,踏碎鞑靼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数百名鞑靼蛮子便死在了大雪龙骑的铁蹄之下。 凭着手中长枪和腰间北凉刀,他们所过之处,皆是鞑靼人的尸体! 侥幸苟活的鞑子现在才反应过来,这都是一些什么怪物啊! 比自己的骑术还要精湛百倍!无论枪法,还是刀法,都堪称超奇! 他们一个个都傻了眼。 甚至有的以为大雪龙骑是天兵降世,吓得摊座在原地不敢动弹,而他们的下场,自是身首异处。 大雪龙骑在另一方高武世界都是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的骑军,对付这区区几千鞑靼铁骑简直易如反掌。 此时,鞑靼的铁骑已是溃不成军,他们纷纷卷走金银细软,骑上马后,开始慌不择路地逃离镇子。 一时间,混乱与秩序并存的小镇上,构筑起了一副颇为特别图案。 一边是亡命溃逃的鞑靼铁骑,令一边则攻守有序的大雪龙骑。 仰仗着自己骑军的高机动性,鞑靼人自以为他们能侥幸逃过一劫。 殊不知,在他们溃逃的第一时间,大雪龙骑军便已经排开了一字阵型,并举起了燧发枪。 之前在路上的时候,朱允熥便已经讲解了燧发枪的使用方法,并让他们试了一下。 龙骑军们熟练地装填火药,扳起击锤,瞄准,扣动扳机! “砰!砰!砰!” 顷刻间,燧石击燃起的火光映亮了每一位龙骑军冷漠的脸。 “咻!咻!咻!” 无数弹丸穿膛而出,划破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发出阵阵声响。 几乎同时,前方大批鞑子应声倒地,躺在地上哀嚎不止,有的甚至没叫出声就直接死了。 许多被击中的战马嘶鸣着,一头栽进了土里,将鞑靼人重重摔到了地上。 一瞬之间,仅剩千余人的鞑靼铁骑顿时死伤一片。 哀嚎声中,有人愤怒地喊道:“前面都是平地,若继续逃跑的话,我们只能当活靶子!” 这个崇尚暴力的民族,绝不容许自己坐以待毙。 于是,残余的鞑靼铁骑重新集结,纷纷调转马头,直面燧发枪黑洞洞的枪口。 “杀!!!” 鞑靼铁骑群情激愤,挥舞着手中弯刀,直冲向大雪龙骑。 他们咬牙切齿地怒瞪前方,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可笑。” 对此,朱允熥只是不屑地扬了扬嘴角。 随后,他的手往下轻轻一挥,便又是一轮枪响。 “砰!砰!砰!” 这次的距离更近,朱允熥清楚的看见弹丸贯穿了一个鞑子的头骨,并从脑后穿出,脑浆炸裂纷飞的画面。 见到这一幕,朱允熥嫌弃地撇了撇嘴,旋即轻描淡写道:“灭了他们吧。” 大雪龙骑军得令,立马收起了燧发枪,并再次平举长枪,毅然冲阵! 龙骑的铁蹄踏得大地隆隆作响,好似天上雷鸣,附有万钧之势! 一呼一吸间,两军相距已不足百米! 五十米! 十米! 这时,鞑靼人看到了令他们匪夷所思的一幕。 每一个大雪龙骑脸上的神色,竟然都是一成不变的冷漠! “轰!” 大雪龙骑迎面便与鞑靼铁骑轰然撞上! 霎时间,空气中血肉横飞! 随着一阵兵戈相撞的脆鸣声过后,这片充斥着血液甜腥味的土地上,只剩下痛苦和绝望的呻吟。 与天边那血色残阳一般,这支鞑靼铁骑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回天! 就在两军相撞的一瞬间,无数杆长枪刺穿了鞑靼人的心脏,真正意义上的穿心而过! 这是一次碾压性的胜利,大雪龙骑就像一台绞肉机一般,直接将鞑靼铁骑撕成了碎肉! 地上,留下了许多掺杂着血沫的肉渣,以及像豆腐一样的粉白色块状物。 这些正是死在大雪龙骑铁蹄之下的鞑靼人! 片刻后,四周沉寂下来。 朱允熥双手负后,举目四望。 他看着这满地的残肢断臂,又看了看远处升起的狼烟,不由面色一凝,恶狠狠道:“这天杀的鞑子,大明的地界你也敢闯!” 旋即,朱允熥马不停蹄,又领着大雪龙骑军前去支援狼烟升起的地方。 …… 连战三天三夜,在地方守军的协同作战下,朱允熥总算剿灭了边关地区前来劫掠的鞑靼铁骑。 还好,大雪龙骑损失不大,总共就死了十八个。 但这也让朱允熥心疼不已,毕竟这一千名龙骑,可是自己日后发展的根本。 剿完境内的鞑子,朱允熥也不作停歇,直接便往塞外开去。 又是经过一天的急行军,朱允熥才到达了北伐大军驻扎的大营。 此时,营帐内,冯胜和傅友德两人正在商量,到底要不要向朱元璋进谏退兵。 傅友德面色憔悴,喃喃道:“两天之后军队里就要彻底断粮了,先前北方诸城运来的粮草也早已用完,他们短时间内亦难以再次进行筹措!” 顿了顿,傅友德话锋一转道:“要不,还是传书给陛下,请求退兵吧!” 冯胜闻言,面色顿时怫然不悦起来,坚决道:“不灭鞑靼,我誓不还都!” 傅友德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满打满算,支援的粮草辎重最快也要九天后才能到达,可这剩下的七天里,军队不可能不吃东西啊!” 被这么一说,冯胜顿时无言以对了。 他双手叉腰,悻然地在营帐内来回踱步,苦苦思索着对策。 冯胜何尝不知道粮草的重要性,没有粮草,军队将寸步难行! 可贸然退兵,若鞑靼大军乘胜追击呢? 届时,这五十万北伐大军定然会元气大伤! 在之前的七天里,帖木儿已经亲率鞑靼大军连续偷袭了四次大营,北伐大军损失惨重,锐减了五万人马! 那帖木儿之所以敢这么莽撞,就是因为知道明军快要无粮可吃了,想以此逼他们回去。 冯胜和傅友德其实都非常想要反攻,可无奈没有足够的后勤补给,现在连温饱都成问题了,便只能硬抗着。 这也是为什么大明境内会出现鞑子的原因,冯胜等人已经无暇顾及了! 眼下,明军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朱棣! 赤裸裸的残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就在冯胜和傅友德二人急得焦头烂额之时,朱允熥突然闯了进来,斩钉截铁道: “绝不能退兵!” 第三十六章 屠猪宰羊,犒劳三军 闻言,冯胜和傅友德转头看去,见是朱允熥,不由神色一动。 虽然他们身在军中,没亲眼目睹朱允熥的转变,但他的威名早已经传到了二人耳中。 “吴王殿下,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震撼和诧异浮现在他们的脸上。 应天府距离这里三千多里,世间不可能有行军如此神速的部队。 面对震惊的两人,朱允熥轻描淡写道:“本王临时组建了一支军队,配给他们的战马优良了点罢了。” 得到这样的解释,冯胜和傅友德脸上的惊诧之色更深了几分。 临时组建的军队? 就是大明最精锐的军队都达不到如此神速的行军啊! 虽然心中震撼不已,但两人也没有再深究。 冯胜早已听闻朱允熥在朝中的事迹,以为他能想出办法,于是欣喜地问道:“吴王殿下,你说绝不能退兵,是不是已有解决这粮草短缺的问题的对策了?” 一旁,傅友德也在用十分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朱允熥。 沉吟片刻,朱允熥眉头一皱,反问道:“北平距此地不过千里,急行军的话十日便可将粮草运来,怎么,燕王那边没有动作吗?” 闻言,冯胜顿时哀叹了一声,埋怨道:“臣半个月前便已经飞鸽传书给燕王,请他运粮救急,可直至今日,都迟迟没有得到回信。” 傅友德愤愤不平道:“而今军心低迷,将士们食不果腹,想大举反攻都没有办法,可那燕王却还在袖手旁观。” “原来如此……” 得此一言,朱允熥眼睛一眯,轻松地猜测出了朱棣的小算盘。 若不出他所料的话,粮仓位置应该是朱棣泄露给鞑子的,等北伐大军深陷绝境的时候,他才会引兵增援。 此举,就是为了日后能在朱元璋面前邀功,他好坐上储君之位! 若按照这个形式推演下去,朱棣那边此时应该秘密出兵了。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北平,燕王府中。 朱棣正跟姚广孝举棋对弈。 突然,朱棣莫名地虎躯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朱棣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看着棋盘,问道:“那五万石粮草已经在运往塞北的路上了,不出两日便可到达,本王何不引兵亲去,那样不更好吗?” 闻言,姚广孝摇了摇头,淡然道:“臣让殿下秘密运送粮草,并非多此一举。” “而今北伐大军就快要弹尽粮绝了,我等不动声色的将粮草运去,就是为了予他们意外之喜。” “于北伐大军而言,这是雪中送炭一般的恩情!” “但五万石粮草也仅够北伐大军维持三日,等他们粮草再绝之时,殿下再引兵前去,予北伐大军二次惊喜,殿下得到的功劳自是事半功倍。” “日后,那群带队北伐的武将必会主动在陛下面前为殿下邀功。” 闻言,多疑的朱棣这才定下心来。 他朗然一笑,旋即将手中悬停已久的棋子稳稳落入棋盘之中。 …… 另一边,朱允熥细细思索一番过后,看向冯胜和傅友德,突然问道:“二位将军,你们可知那鞑靼大营的位置?” 傅友德答道:“臣先前曾派出一支轻骑跟踪了鞑靼的军队,他们仰仗着自己的撤退速度快,大营就驻扎在离我军三百里处。” 朱允熥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本王记得鞑靼人的粮仓都是在大营附近的。” 闻言,冯胜和傅友德二人顿时一脸诧异。 两人四目相对,眸中掠起丝丝狐疑。 傅友德有些迟疑地问道:“殿下,你是想偷袭他们的粮仓?!” 朱允熥神色淡然,反问道:“有何不可?” “鞑子可以一把火烧了我们的粮仓,本王就不能偷袭他们的粮仓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见朱允熥如此,冯胜和傅友德两人顿时心头一颤,面作惊诧之色。 冯胜神色凝重,疾声劝道:“殿下万万不可!” “那鞑靼蛮子深谙骑术,若冒进突袭,恐招鞑靼大军趁虚而入,夺我大营啊!” 傅友德也是满脸愁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今军中粮草已不足两日,将士们吃都不饱,拿什么打?” 二人顾虑重重,好生劝阻,希望朱允熥能改变战略。 可朱允熥却不为所动,他满脸肃然地看着两人,正色道:“无须大军出动,本王只需领精兵一万,便可袭其粮库,毁其粮草!” 顿了顿,他又看向傅友德,毅然道:“既然将士们吃不饱,那就屠猪宰羊,将最后的粮食拿出来,犒劳三军!” “再命所有营妓到营前热舞,让将士们好好享受享受!” 听见朱允熥这么说,冯胜和傅友德二人顿时忧心如焚。 本来就没有多少粮草了,还屠猪宰羊,犒劳三军? 这不是胡闹吗! 两人心急火燎,陡然单膝跪地,朝朱允熥抱拳央求了起来。 “殿下!万万不可如此啊!” “是啊,殿下,请你收回成命吧!此事需从长计议!” 这两位乃淮西武将,大明的开国大臣,朱允熥可不敢对他们摆架子,毕竟以后自己掌权了,还得靠两人领兵打仗。 “二位将军这是何必,快快请起。” 说着,朱允熥便将两人扶了起来。 旋即,他苦口婆心地劝道:“论行军打仗,本王自是比不了二位将军。” “但而今情形特殊,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顿了顿,朱允熥话锋一转道:“或者,带着耻辱以及被鞑靼大军乘胜追击的风险,撤兵回朝。” 此言一出,冯胜和傅友德二人顿时缄口不语,愤然地低下了头。 算是默认了朱允熥的决策。 于是乎,这一日,明军营内酒肉欢畅,所有将士都在大块朵颐,吃了自北伐以来最饱的一顿。 营寨之中,载歌且舞。 鞑靼的斥候远远看见这一幕,心中颇为诧异。 他旋即快马加鞭,回到营中,将此事告知了帖木儿。 而此时,鞑靼的大营之中,亦在把酒言欢,庆祝着近来对明军的挫伤。 听完斥候带回的消息,原本喜上眉梢的帖木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位鞑靼大汗长相威猛,苍髯如戟,凝重的神色,更是让他身上的野蛮气势又增长了几分。 “难道他们的粮草支援到了?” 第三十七章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帖木儿此言一出,原本载歌载舞的营帐内,一众鞑靼大将顿时怔住了。 有人旋即瞪向那斥候,厉声道:“小子,军中无戏言,你可是看错了?” 那斥候被喝得心神一颤,立马回道:“将军,小的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 “那明军不仅毫无防备,大行酒肉之欢,甚至命营妓在营寨前热舞,毫无军容可言!” 此言一出,鞑靼营帐内顿时又是一阵骚动。 对于明军的这一异常举动,众将猜测纷纷。 “若真是粮草到了,那这仗可就不好打了啊!” “明军的作战风格,一向是逐步蚕食,他们仗着没有后顾之忧,大肆侵我草原!” “是啊,明军每次北伐都能大胜,就是靠着后勤军队源源不断的粮草供给。” “若不然,明军定要尽丧于我军的铁蹄之下!” 一时间,鞑靼众将神色愤然。 每次北伐,他们都被明军碾着打,这次借着明军粮草短缺的机会,他们才能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可如今,听闻粮草已经运达塞北,他们便又回想起了那段被明军支配的日子,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花不脱眉头一皱,细细思索了一番,旋即看向帖木儿,神色肃然道:“可汗,这其中有诈啊!” “若明军的粮草辎重真的到了,他们为何还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声张出去?生怕我们不知道?” “以他们一向稳中求胜的用兵之道,肯定是巴不得我们不知道他们有粮食。” “然后,待我军掉以轻心之时,他们再来个扮猪吃老虎!” “所以说,今日明军大摆筵席,就是演给我们看的!” 闻言,一众鞑靼大将顿觉花不脱言之有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主座上,帖木儿眉头紧拧,神色复杂地看着花不脱,觉得他所言不无道理。 花不脱语气坚定,继续道:“他们定然已经弹尽粮绝,那一餐必是耗尽了军中所有存粮!” “明军将领在虚张声势!”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 “其一,他们想让我们误以为支援的粮草已经到了,以此威吓我们,好让明军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其二,近来明军士气低迷,明军将领此举可振奋军心,但实则他们已是强弩之末。” 得此一言,主座上的帖木儿顿时眉头舒展,看着花不脱朗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谁还敢说我鞑靼是蛮族,我大将花不脱有谋定天下之才!” 那一众大将,此刻也跟着笑逐颜开,得意忘形的幻想起了自己击溃明军后的画面。 与此同时,得到大汗称赞的花不脱脸上亦止不住喜悦。 他沾沾自喜道:“可汗过奖了,咱鞑靼的铁骑,定能一举全歼明军!” “好!” 帖木儿大喜,说着举起了头盖骨做成的酒碗,豪情万丈道:“干了这杯酒,随我即刻攻上明军大营!” 鞑靼众将共举头盖骨酒碗,丝丝暴戾之色由心底掠起,浮现在他们长满横肉的脸上。 一时间,他们的野心如同他们浑圆的肚子一般,膨胀到了极点! 可是,花不脱只分析了其一和其二。 这其三,偷袭他们的粮仓,花不脱可没有想到! …… 荒凉的大漠上,鞑靼三十万铁骑倾巢而出,激起漫天尘土,绵延数里,看不见尽头。 从天上俯瞰,只能见到由黄沙构筑而成的图画之中,一片带着破竹之势的黑色正在快速移动! 与此同时。 明军大营,朱允熥已经领着大雪龙骑和一万精兵,绕小路往鞑靼大营奔去! 鞑靼大军兵锋正劲,狂奔三百里,到达明军南营附近时,已是深夜。 借着夜色,帖木儿远远便看见营前的几名守卫已经醉得摊倒在地,不由一阵大喜。 此时明军狂欢过后,正酒劲上头,疏于防守,是突袭的好时机! 这次,定能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这般想着,帖木儿旋即大喝道:“给我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鞑靼五万名前锋铁骑旋即倾巢而出。 “杀!!!” 一时间,点点星光下,寂静的大漠之中,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杀啸之声! 五万铁骑如决堤的洪流,裹挟着冲天的杀意,朝明军南营杀来! 值守明军见状,霎时大惊失色,慌忙跑进营寨之中,边跑边大喊:“鞑子突袭!鞑子突袭!” 明军守将惊慌失措的模样,顿时激起了这群野蛮人天生的狩猎本能! “杀!!!” 此刻,他们视明军如待宰羔羊,策马扬鞭,挥舞战刀,毫无阻拦地直接冲入了明军南营。 可下一秒,这群铁骑却懵逼了。 他们眼前,所有的营帐灯火通明,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而那十来个守将已从暗门偷偷溜走了。 战马狂奔不止,没等鞑靼前锋大军反应过来,突然地面塌陷,冲在前头的鞑靼铁骑,连人带马,猝不及防地掉进了明军提前挖好的陷阱里。 这长达十余米,丈宽五米,深有三米的大坑之中,陡然露出排列密集,尖锐向上的拒马桩! 鞑靼的前锋铁骑成片成片地掉了进去,来不及反应,便被拒马刺穿身躯,发出声声哀鸣! 有的,甚至被捅出了支离破碎的器官! 而后面的人,即使反应过来了,也刹不住那狂奔的战马,绝望地看着自己掉入已经血肉模糊的深坑之中! 有一些,即使及时悬崖勒马,却还是被后面的人挤了下去。 还有一部分人,死法则更为惨烈。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们跳马,可跳下来后,却被迎面冲来的无数铁蹄,顷刻间踏成了肉沫,脑浆飞溅! 一时间,南营内哀嚎声不断,在阴森月色的映衬下,这声音显得格外渗人! 短短数秒,鞑靼原本五万人的前锋铁骑,瞬间折损数千人! 另一边,远处静观其变的帖木儿,听见南营中传出阵阵惨叫声,便误以为是明军来不及防备,受到了重创。 他面露狂喜之色,豪笑道:“哈哈哈!朱重八,你们中原有句老话,叫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次还不栽到我鞑靼铁骑的手里了!” 一旁,花不脱心高气傲,满脸狂妄地附和道:“而今明军大势已去,可汗定能带领我们再现太祖成吉思汗的霸业!” 话刚说完。 突然,南营四周的山上,亮起了满山的火光。 旋即,无数裹挟着火焰的箭矢,在天空黑暗的背景下,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度,形成一道密集的箭雨,直射向南营! 这一刻,帖木儿和花不脱的眼眸中映满了点点火焰。 两人满脸震惊,眼睁睁地看着那箭雨落向营寨,随后燃起汹汹大火! 第三十八章 月下狼嗥,两军激战 眼见此景,帖木儿顿时恼羞成怒,脸上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地热。 “我们中计了!”帖木儿横眉怒目,咬牙切齿道。 此时,明军南营内,火势愈演愈烈,鞑靼的前锋部队已经彻底乱了阵脚。 有的被强有力的箭矢射下战马,有的则在慌忙逃命时不慎落马,被铁蹄踩踏致死。 好一会儿,前锋部队才万分狼狈地冲出火海,但此时他们已经死伤上万人。 鞑靼原本五万人的前锋大军,短短一分钟时间,锐减至四万人! 花不脱回过神,登时大惊失色,满脸不安地对帖木儿说道:“不好!我军大营仅仅留有三千老弱残兵留守,明军会不会趁机偷袭啊!” 贴木儿一愣,顿时怫然大怒,厉声道:“本大汗命你领三万重骑,速速回援!” 花不脱领命,旋即调转马头,带着三万重骑回援大营。 帖木儿眼露凶光,瞪着四周山峰上的火光,恶狠狠道:“举火,直攻明军大营!” 话一说完,鞑靼大军便点起火把,欲弃南营转攻明军大营。 而这火把,也让山上的明军发现了鞑靼大军的具体位置。 见鞑靼大军现行,山上的傅友德不禁大喜。 朱允熥果然名不虚传,料事如神! 刚才这一切,都是他出兵前预先安排的! 若没有朱允熥,今夜明军恐怕又得损失惨重! “放箭!” “咻!咻!咻!” 随着傅友德一声令下,夜空中无数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满天飞箭再次飞临鞑靼大军头顶! 顷刻间,山脚下的鞑靼大军哀嚎四起,又是死伤一片。 此时正是深夜,而帖木儿的军队多是骑兵,明军又距高地而战,居高临下,很难打。 因此,除了撤退,便只能引兵将战场转移到地形平坦的明军大营。 帖木儿不甘无功而返,于是命大军顶着箭雨,毅然朝明军大营的方向挺进! 星夜下,由无数火把构筑而成的火海正疾速向前。 山上的明军见状,赶忙加快了挽弓射箭的速度,直到鞑靼大军远去,他们才悻悻作罢。 得以反将一军,傅友德不禁大喜,喃喃称赞道:“吴王殿下真乃孔明在世,料敌如神!” “这招诱敌深入,请君入瓮,用得太好了!” 而今帖木儿暴怒之下,贸然引大军攻往大营,等待这群野蛮人的,将是明军四个方向的攻击! 傅友德命军队撤下来之后,旋即点燃了其中的一座山。 黑暗中的山火尤为显眼,明军将其做为来敌警报。 其余几个营寨远远看见那火焰,旋即厉兵秣马,严阵以待。 荒凉的大漠上,凄厉的狼嚎声令人心惊。 与之相伴的,是大地隐隐的震动,这震动由远至近,越发强烈! 距明军大营不足五里处,鞑靼大军兵锋如浪,赫然袭来! 而此刻,明军主力军队亦做足了准备,浩浩荡荡,屹立于营前。 弓箭手几轮齐射过后,明军倾巢而出! “杀!!!” 大漠中,突然杀声四起,响彻黑夜。 四面八方亮起火光,赫然便是提前埋伏好的明军! 战马蹄疾,铁甲雄兵。 两军疾速杀向彼此,下一秒,便厮杀在一起! 兵刃相撞的声音震撼人心,将士们血液沸腾,杀意滔天! 长剑刺破胸甲,穿心而过。 殷红的血液随着剑上的血槽缓缓留到手心,还是温热的。 弯刀砍断脖颈,头颅连着一点肉耷拉下来。 发腥的鲜血溅到脸上,激起了一个野蛮鞑子心中的猎杀欲望。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长夜中不断响起。 天渐渐亮了…… 太阳光照大地。 战场上,布满残肢断臂,尸体堆叠成山,发出阵阵恶臭。 渗入土地中的血液已经凝固,凝成黑红色,在茫茫大漠中,点上了令人心惊的一笔。 这一战,鞑靼大军死伤惨重,直接被明军杀穿了。 帖木儿眼见局势不利,最后仰仗着马跑得快,携二十万残兵狼狈逃离。 而明军,仅仅损失了一万人马,便让贴木儿折损了十万铁骑! 不管放在任何时候,这都是一场大胜! 回到大营内,冯胜大喜之余,又不禁担心起了身处敌军腹地的朱允熥。 “也不知吴王殿下那边情况如何了……” 傅友德心中也在隐隐担忧,“而今鞑靼大败而归,殿下可千万不要在路上与他们遭遇了!” 毕竟,那鞑子的铁骑也不是吃素的。 昨夜一战,鞑靼大军根本发挥不了自身的优势。 更何况,昨夜未见鞑靼重骑,想必是回援大营了。 一念至此,傅友德不禁心头一颤,神色凝重起来。 若当真如此,朱允熥就危险了啊! 鞑靼重骑的战力堪称恐怖,不仅马壮人彪,身上装备也是最为精良的,明军每次遇见,都要折损大量的将士。 傅友德忧心忡忡地看向帐外,满含担忧道:“殿下,您可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此刻,冯胜和傅友德两人,心中对朱允熥的敬意油然而升。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智谋和胆量,他们自愧不如啊! 眼下,只要朱允熥能平安归来,待北伐之后,两人定要好好在朱元璋面前为他邀功,助他登上储君之位! 太孙,朱允熥当之无愧! …… 另一边,大雪龙骑摧枯拉朽,配合一万精兵,势如破竹,顷刻间覆灭了留守的三千鞑子。 鞑靼颇为狂妄自大,竟毫无忌惮的将粮仓设在了大营旁边。 他们自以为短时间内,明军不敢深入敌腹,可偏偏朱允熥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这一万精兵中,拢共有四千辆辎重车,可运粮草十万石,足够明军撑到支援部队到达。 朱允熥命四千明军往辎重车上载满粮食,旋即马不停蹄的由原路返回。 而剩下的六千明军中,又有神机营的两千军队,能熟练使用火器,人手分配一把燧发枪,朱允熥出发前便跟他们讲解了如何使用。 那四千辎重部队前脚一走,朱允熥便下令一把火烧了鞑靼的粮仓。 大火刚烧起来,朱允熥便突然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在隐隐颤动…… 第三十九章 鞑靼重骑,不堪一击 朱允熥抬头一看,只见远处黑压压一片的重甲骑军,来势汹汹,仿佛能席卷一切一般,正策马朝这边压来! 顿时,连朱允熥都忍不住浑身一颤,寒毛直竖。 但下一秒,朱允熥便镇定下来,大喝一声道:“整军列阵!” 顷刻间,六千明军往左右两边排列开来,严阵以待。 神机营居内,与大雪龙骑军相邻,其余四千明军则居于最外侧。 一千大雪龙骑居于阵中,手中的北凉刀在旭日的照耀下,发出阵阵寒芒,光滑如镜的刀身上,则映着身披银甲、面容肃穆的一众龙骑。 花不脱远远看见明军才这点人马就敢偷袭大营,以为其中有诈,便命大军先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大雪龙骑,花不脱不禁眉头一皱。 这是什么军队?全身白茫茫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虽然有些狐疑,但花不脱也并没有太把大雪龙骑放在心上。 毕竟,自己这三万重骑无往不胜,灭区区一万明军自是不在话下。 此时鞑靼重骑和明军恰好相距一里,不近也不远。 花不脱定睛再一看,赫然发现明军身后的粮仓,此刻正燃起汹汹大火。 他顿时气得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破口大骂道:“无耻的汉人!竟敢放火烧我粮仓!老子要将你们千刀万剐,把你们的头盖骨都敲下来当碗使!” 说罢,花不脱压低声音,小声命令身旁的随从道:“去,带几个人探查一下周围有没有伏兵!” 随从得令,悄悄从后面脱离了鞑靼重骑军。 与此同时,明军阵前的朱允熥,满脸傲然,不屑一笑道:“蛮夷鼠辈,胆敢口出狂言!” “我的头就在这,尔等来取啊!” 还好地势的落差挡住了辎重部队的身影,没有让鞑靼重骑发现。 朱允熥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但眼下的局势仍然严峻,不同于大雪龙骑和朱允熥临危不惧的淡然,六千明军脸上映着些许惶恐,额上冷汗直冒。 这燧发枪他们从没用过,心里没底啊! 另一边,花不脱双眼微眯,看向朱允熥。 发现他是个少年后,花不脱顿时狂笑不止,满脸轻蔑道:“哈哈哈,你们中原是没有人了吗,竟然让一个小屁孩来领军!” 闻言,朱允熥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他旋即从马鞍上取下强弓,并不动声色的将一根箭矢搭在了弓上。 深吸一口气后,体内项羽之力开始运转。 顷刻间,朱允熥只觉一股巨力涌上双臂,足足有十二石挽力的弓瞬间被他拉开。 几乎同时,朱允熥举起强弓,瞬间瞄准了花不脱的头顶上方! “咻!” 随着一声撕裂空气的清啸,长箭骤然离弦而出。 花不脱先前并没有注意到朱允熥搭弓的动作,等反应过来时,那离弦之箭已经瞬间飞临头顶正前方! 再晚一秒,便要射入他的面门之中! 花不脱眼疾手快,本能地抽刀抵挡,及时将那箭给挡了出去。 但他也因为反应太大,陡然跌下马去,脸先着地,摔了个狗啃泥。 见状,朱允熥顿时大笑起来,满脸不屑,嘲笑道:“就这点本事?” 花不脱连忙地爬起身来,一边将满脸的土沙拍去,一边怒不可遏地瞪着朱允熥,无能狂怒道:“岂有此理!老子要扒了你的皮,睡在你的皮上,用你的头盖骨盛你的肉吃!” 花不脱身旁的几个随从,看见他那副窘态,也不由忍俊不禁,想笑但又不敢笑。 正是此时,刚才到附近探查的鞑靼小兵回来了。 “报!周围并没有发现明军伏兵!” 得此一言,花不脱嘴角一扬,瞪着远处朱允熥,满脸凶神恶煞,似乎有十足的把握全歼明军。 他旋即翻身上马,高举战刀,爆喝一声道:“分兵为二,左右互攻!” 话一出口,三万重骑旋即分兵,策马奔腾起来。 这三万重骑,犹如三万铁浮屠,胯下披甲战马疾如风,人皆重甲在身,或双手平举战刀、或狼牙棒在手、亦或一手持盾一手持枪,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快速朝明军冲杀而来。 面对黑压压一片席卷而来的鞑靼重骑,朱允熥面不改色,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待鞑靼大军冲至大概三百米处时,朱允熥突然大喝一声,道:“发射!” “砰!砰!砰!” 顷刻间,左右两千神机军同时扣动扳机,霎时枪声大作,密集的弹雨瞬间射向疾速压来的鞑靼大军。 燧发枪的威力要比火铳强上数倍,任那鞑靼重骑的铁甲再硬也挡不住。 枪响过后,好些鞑子身上的铁甲都被洞穿了一个口子,高速运转的弹丸瞬间射入身体,顿时不少人呜呼一声跌落马下。 顶着鞑靼大军所带来的巨大压迫感,神机营神色紧张,迅速装弹。 趁着这个间隙,大雪龙骑只手驾枪,只手紧握北凉刀,朝那鞑靼重骑冲杀而去。 在鞑靼重骑的视角里,正有无数把尖利的银枪直直向他们冲来,仿佛无坚不摧一般,密密麻麻,形成枪阵,似乎下一秒自己就要被这些银枪刺得满身是洞。 这种强烈的恐惧感,随着大雪龙骑的疾速逼近而袭向他们,在每一个鞑靼重骑的头上升起了死亡的阴霾! 下一秒,两军轰然相撞,血腥味一下便弥漫开来。 霎时间,血肉飞溅,伴随而来的是金属碰撞的声音,以及无数骨骼碎裂的声音。 那赫然便是北凉刀砍在身上,将鞑子的重甲连同身体一起斩断的结果! 与此同时,外围四千明军也已经策马出动,配合中间的大雪龙骑,从两边杀向鞑靼重骑! 不少鞑靼重骑被大雪龙骑斩落马下后,旋即被奔腾而来的铁蹄踏成肉泥。 一时间,兵器交鸣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经久不衰。 “咣!” 一个鞑靼重骑猛挥战刀,狠狠地劈向了一名龙骑军。 可,下一秒,这个鞑靼重骑便傻眼了。 自己使出的全力一击,甚至可以轻松将人齐腰斩断,可如今砍到这龙骑军的身上,却只是在他的银甲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刀印! 这是由什么打造的甲胄,竟然如此坚硬?! 没等那鞑子再挥出下一刀,北凉刀发出的寒光已经飞至他的眼前。 只听咔擦一声,那鞑子的脑袋直接被斜着劈成了两半,切口甚至颇为光滑,看得人心惊肉颤。 在神机军重新上好子弹时,战场上已是尸横遍野,短短半分钟,鞑靼重骑便损失上千人! 甚至后面冲上来的军队,都跟不上他们被杀的速度! 第四十章 鸠占鹊巢,焚营挑衅 大雪龙骑军便如一把屠刀,经过一波冲阵,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趁后面的鞑靼重骑没有冲上来,大雪龙骑和明军一拉马缰,策转马头,迅速迂回到神机军的旁边。 仅仅过了一秒,喊杀声便再度响起。 后面的鞑靼重骑狂嚎着,显然被打急眼了,合兵为一,黑压压的一片,再次朝明军压来。 此刻,神机军的燧发枪已经瞄准了他们,大雪龙骑和明军刚迂回,便又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 “砰!砰!砰!” 无数鞑靼重骑应声倒地,旋即,大雪龙骑和明军再次策马出击。 还是同样的战术,一千大雪龙骑作为主力,架枪冲阵,左右各两千明军由两翼包抄夹击。 一时间,两军兵戎相戈,战得火热。 铁马嘶鸣,寒芒四起。 在大雪龙骑的冲杀下,鞑靼重骑毫无招架之力,一个接着一个被斩落马下!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原本便横尸躺马的地上,又多添了上千具余温未散的尸体! 眼见着冲上去的鞑靼重骑在大雪龙骑的面前,成片成片的倒下,远处的花不脱彻底傻眼了。 他的眸中掠起无尽的惊恐和诧异,心中骇然不已。 这支身披银甲的军队,到底是什么怪物?! 鞑靼重骑身经百战,死在这支军队铁蹄之下的明军和汉人不计其数。 战场上,他们是令明军闻风丧胆的存在。 草原中,他们是无往不胜的霸主。 可就是这么一支强悍无比的重骑军,而今面对大雪龙骑,却如此的不堪一击,竟被打得狗血淋头! 还有那些拿着火器的明军,花不脱实在难以理解,这明军的“火铳”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强大了? 之前明明打不穿重骑军的铁甲的啊! 一时间,花不脱懵逼了,嘴巴微张,满脸震撼地看着远处的大雪龙骑。 他殊不知,大雪龙骑军里的每一位,都是在死亡的泥潭里来回翻滚过的强者。 即使在强者如云的高武世界,亦能纵横天下的存在! 此时,距第一声枪响过去才不到十分钟,而鞑靼重骑却已经死了两千多人。 三万大军竟不敌六千人,花不脱不由震怒。 眼睁睁看着大军如同韭菜一般被收割,成片成片地死在大雪龙骑的北凉刀上,他怒目圆睁,气恨不已。 再照这么个打法打下去,不出一个时辰,自己这三万重骑就得全军覆没! 花不脱全然不敢再轻视这支仅有六千人的军队,愤怒地狂嚎一声,旋即咬牙切齿道:“不要恋战,全军速速后撤二里!” 话音一落,高亢凌厉的号角声便响了起来。 正发了疯一般向大雪龙骑冲杀而去的鞑靼重骑军,一闻此声,顷刻间全部策马回转,浩浩荡荡,一溜烟跑出了二里地外。 “穷寇莫追!” 与此同时,朱允熥见鞑靼重骑突然后撤,当即下令让大雪龙骑和那四千明军也撤了回来。 大雪龙骑如今已不过千人,再加上明军铁骑刚才在冲阵时战死了不少,除神机营外,而今骑军拢共还剩四千六百余人。 鞑靼重骑虽死伤惨重,但还是尚存两万七千多人。 纵然大雪龙骑的北凉刀削铁如泥,身上银甲坚不可摧,可鞑靼重骑人多势众,若不配合神机营的燧发枪,直接追过去跟他们厮杀的话,大雪龙骑军势必要死伤惨重。 惨胜如败! 大雪龙骑虽然死忠于朱允熥,但朱允熥可舍不得他们为自己赴死。 朱允熥把大雪龙骑军视为了班底,日后就指望靠着这些龙骑们,练出一支可以横扫天下的庞大军团! 另一边,花不脱携大军狂奔到二里开外,见大雪龙骑没有追杀过来,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一股挫败感便瞬间涌上了花不脱的心头,令他颇感羞耻,不禁面红耳赤起来。 大营被敌军袭击了,自己携三万重骑军回援,却被六千明军打得落荒而逃。 有家不能回不说,粮仓还在自己的面前被一把火烧干净了! 鞑靼部族向来自称草原霸主,这一战若是传到草原众部的耳朵里,岂不是要被人家笑掉大牙! 一念至此,花不脱顿时恼羞成怒,怒瞪着一里开外的明军,咬牙道:“等帖木儿可汗得胜之后,携大军归来,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我要把这群汉人剁碎了喂狼,让他们都变成狼粪!” 花不脱满脸凶戾,龇牙咧嘴的样子,颇像一头即将扑杀猎物的野狼。 可他岂能想到,若不是马跑得快,帖木儿恐怕就命丧于明军大营了。 虽然口气不小,但此时的花不脱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于是,本应血肉飞溅的战场上,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两军相隔二里,远远地注视着对方,谨慎地提防着彼此,谁也不敢贸然进军。 眼见明军不敢追击,花不脱倒是放松了下来,冷冷一笑道:“最好能再僵持上两三个时辰,只要我们的大军一回来,你们这群汉人就都要死在这片草原上。” 他也不担心明军会跑,恰恰相反,只要他们一跑,鞑靼重骑军就能发挥出他们战马速度快的优势,分割战场,削减明军战力,最后逐一歼灭! 因此,按兵不动,随机应变,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这般想着,刚刚还倍感失败的花不脱,顿时又沾沾自喜了起来。 “将军快看!大……大营着火了!” 突然,身旁一重骑指着明军的方向大喊道。 闻言,花不脱心中咯噔一下,立马抬头望去。 只见明军身后,足以容纳三十万人的大营,此刻正燃起滔天大火。 大营内的火势颇为凶猛,范围甚至有一座大山那般广。 花不脱双眼里映着冲天的火光,心头亦是怒火难压。 他原本洋洋得意的脸上,顿时变得万般狰狞起来! 花不脱冲冠眦裂,怒锤胸膛,狂嚎道:“啊啊啊啊!这千刀万剐的汉人!!!” 前一秒还在沾沾自喜,以为明军这次在劫难逃,可下一秒,家却被明军给烧了! 第四十一章 天公助鞑,妖风化雨 眼见此景,鞑靼重骑军顿时按耐不住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愤怒之色。 这群重骑兵,堪称蛮族中的蛮族。 纵使面对大明神机营的火铳,他们也没有一刻畏缩过,死在他们铁蹄之下的明军更是不计其数。 虽然知道如今自己面对的明军有多强大,可明军现在都焚营挑衅了,他们若不战,以后还敢自称草原霸主? 一片怒骂声中,鞑靼重骑再一次握紧了战刀与马缰,怒瞪着远处的明军,连胯下战马都在蠢蠢欲动! 花不脱喘着粗气,脸色铁青,被气得近乎疯狂。 盛怒之下,他满脑子都是死战的念头,欲全军一齐出击,与这群战力非凡的明军拼个鱼死网破。 但仅存的理智告诉花不脱,那些身负银甲的“明军”不好惹,万万不能冒进! 就在花不脱不知所措之时,一阵妖风刮来,天空骤然间乌云密布。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旋即大雨倾盆而下! 花不脱沐浴在雨中,抬起头看了看天,双手张开感受着雨滴。 “哈哈哈!” 他转怒作喜,狂笑不止。 “真是久旱逢甘霖,天公助鞑啊!” “明军的火铳一旦被雨水淋湿,就用不了了!” 花不脱以为神机军使用的火器还是火铳。 他觉得没了火器的掩护,这支明军再厉害也成不了气候。 眼见着火势在大雨中愈演愈弱,鞑靼重骑顿时军心大振。 这群野狼仿佛再次嗅到了猎物的味道,兴奋地振臂狂嚎起来。 与此同时,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也让朱允熥感到有些意外。 他冷冷地瞧了一眼天上,心中不屑道:老天也想帮这群野蛮人吗?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大雪龙骑却仍旧面不改色,军容肃穆地屹立在雨中。 大雨落在他们身上,冲走银甲和北凉刀上的斑斑血迹。 这令人窒息的紧张时刻,更是让大雪龙骑的气场又强大了几分。 倒是那六千明军之中,不少人眼见天降大雨,都不禁慌了神色。 一神机军神色紧张,问朱允熥道:“殿……殿下,这火器都被雨水给淋湿了,该如何是好?” 他们都认为燧发枪跟火铳一样,被雨淋湿后就不能用了。 没了神机营的火力配合,单凭大雪龙骑和六千铁骑,恐怕难以抵挡鞑靼重骑源源不断的冲锋。 不少人心中都有这种顾虑,一时间,明军士气大减。 朱允熥看着地上不断溅起的水花,喃喃自语道:“这个雨量,火药还不至于受潮。” 说罢,他陡然正色,一挥马缰,策马在明军阵列前来回飞奔了起来。 “你们手中的火器是燧发枪,不是火铳,在雨中亦可使用。” 马蹄踏得雨水飞溅。 面对惶惶不安的明军将士,朱允熥语气激昂,神色坚毅,高声道:“就算火器用不了,难道这战就不打了吗?” “鞑靼一部屡屡犯我大明边疆,掠我大明子弟,欺我大明朝中无人!” “为了大明,而今我等深陷敌腹,纵是身死,名亦可留于青史。” “活着回到应天府的,每人赏银百两。” “战死的,本王会好生安顿你们的家眷,并亲手将你们的名字载入功名册,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的功绩。” “本王与你们同在!” “大明与你们同在!” 说着,朱允熥一提马缰,在雨中急停下来。 旋即,一阵金属摩擦声响起,朱允熥毅然拔出腰间宝剑,剑锋直指远处的鞑靼重骑军。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 六千明军闻此一言,顿时都热血沸腾了起来。 能跟大明皇孙一同征战,出生入死,多少将士求之不得啊! 就算战死,那也值了! “杀!杀!杀!” 一时间,明军杀意滔天,已是箭在弦上,随时待发! …… 另一边,花不脱也是信心十足,当即便下令全军出击! 随着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号角声响起,鞑靼重骑倾巢而出,复仇心切的花不脱更是直接冲在了前头。 他们满脸狰狞地狂嚎着,战刀高举头顶之上,犹如蝗虫过境一般,黑压压一片,朝明军疾驰而来! 还是熟悉的一幕,当狂奔的鞑靼大军距离明军还有两百余米的时候,花不脱看见神机营齐齐举起了燧发枪。 但他不以为然,甚至狂傲地笑了起来。 “愚蠢的汉人,你们的火铳已经没用了!” 这句话刚说完…… “砰!砰!砰!” 出乎花不脱意料之外,枪竟然响了! 这一瞬间,花不脱大惊失色,原本狂妄至极的脸上,顿时掠起了无尽的骇然!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之内。 这个野蛮人一直认为,火铳只是汉人研究出来的可笑玩物而已,不可能在雨中发射,他们草原的弓箭才是杀敌利器。 可那震耳欲聋的枪声,以及身旁无数重骑和战马悲鸣与惨叫,却在花不脱的脸上打响了一个又一个的巴掌。 随着枪声的响起,鞑靼重骑军也懵了,恐惧便如同那滂沱大雨,浸满了他们的身体。 但他们退无可退,大雪龙骑此时已经悍然杀到眼前,只能强忍着恐惧,选择迎击这支恐怖的军队了! 与此同时,花不脱亦彻底傻眼了。 他恼羞成怒,顶着密集的弹雨,便朝朱允熥冲杀过去。 朱允熥岂是等闲之辈,刀光剑影间,他便已经斩杀了数名鞑靼重骑。 一鞑靼重骑挥舞狼牙锤,杀至朱允熥跟前,那带着铁钉的狼牙锤,赫然便朝朱允熥的面门砸了过去。 朱允熥的身子往后一倒,轻松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他眸中亮起一道凶光,眼神锁定那重骑的脖颈之处,手中利剑趁势往斜上方猛然刺出!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一瞬间完成的! 只听见“呲”的一声脆响,那重骑的战盔与甲胄间的空隙之中,正是喉咙的位置,此时已被朱允熥一剑刺穿! 顿时,那鞑靼重骑满脸惨白,下意识捂住了脖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后,因重心不稳落下马去。 在地上浑身颤抖了几下,旋即被冲过来的铁骑踩爆了头。 与此同时,花不脱双眼怒瞪着十米之外的朱允熥,咬牙切齿,如同一头恶狼般低吼着。 胯下战马蹄疾。 眨眼间,他便策马杀到了朱允熥的跟前。 没等朱允熥喘息片刻,他手中的战刀劈向了朱允熥的面门! “去死吧!” 第四十二章 亲取敌头,大军溃逃 朱允熥猝不及防,只觉一股杀意袭来,眼看着那战刀已经迎头落下,甚至都来不及提剑抵挡了! 朱允熥瞳孔一震,一股寒意顿时涌上心头,难道自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说时迟那时快! 与此同时,花不脱的余光陡然看见,一点寒芒先到,旋即银枪飞至! 眼见一杆银枪直直飞来,花不脱心中一惊,赶忙挥刀挡去。 只听铿的一声,银枪被打落在地。 仅一瞬之间,朱允熥便反应过来,他神色一凝,抓住这个间隙,提剑便砍向花不脱。 一道寒光直冲面门而来,花不脱慌忙横刀作挡。 “当!” 朱允熥有如西楚霸王附体,手中之剑似有千吨之力,重重地砍在了花不脱的刀上,刀身顿时剧烈抖动起来,发出一声颤鸣! 花不脱只觉握刀的虎口一阵剧痛,战刀险些脱手。 看着眼前面容冷峻的少年,花不脱顿时满脸震惊,心中万分骇然。 这猛烈的力道,竟是一个小屁孩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一龙骑救主心切,胯下白马风驰电掣,携北凉刀悍然杀来。 他死盯着花不脱,面露狠戾之色,刚才那杆银枪便出自这位龙骑的手笔。 那龙骑气势汹汹,手中北凉刀正欲朝花不脱斩下,不料朱允熥却漠然道:“本王会亲自取他首级。” 龙骑闻言,面不改色,直接从二人身旁冲过,朝其他鞑靼重骑杀去。 这一刻,花不脱只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堂堂鞑靼大将军,竟然被一个小屁孩瞧不起?! 看着朱允熥那副夷然不屑的模样,花不脱怒从心中起。 他紧咬牙关,恶狠狠地瞪着朱允熥,而后猛提战刀,瞬间将朱允熥的剑打到了一旁。 “小子!看刀!” 旋即,对着朱允熥便是一通乱砍。 对此,朱允熥却一脸镇定。 面对花不脱疯狂乱舞的战刀,他都十分轻松地挡了下来。 二人胯下战马狂奔不止,马上二人,刀光剑影,战得火热。 眼见无法破敌,花不脱满脸狂躁,朝朱允熥怒吼一声,并加快了手中战刀的劈砍速度。 下一秒,他神色一怔,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眼前这个少年,刚才都是在接自己的刀,根本没有主动出击过。 也就是说,这生死决斗,自己拼尽全力,可他却在耍自己玩? 就像猫玩弄老鼠一样,玩弄着掌中之物! 那他真正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这般想着,花不脱脸上的愤怒,顿时被发自内心的震撼和狐疑所填满。 果然,再次挡下一刀后,朱允熥朝花不脱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本王乏了。” 话音一落,朱允熥陡然正色,旋即提剑猛挥。 随着一道寒光闪过,满脸震撼的花不脱,脖颈之处赫然出现了一条细长的血印。 一剑挥过,附着在剑身上的鲜血,随着惯性,齐刷刷地飞了出去,与大雨一同,最终落在了地上。 “噗!” 这一剑,直接砍断了花不脱的脖颈,顷刻间,鲜血喷涌而出! 花不脱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朱允熥,脸上满是惊诧之色。 一时间,心中的震撼竟让他忘记了疼痛。 自己久经沙场,悍勇无双,在这草原上甚至有称王称霸的实力! 可是,今日一战,却丝毫不敌眼前这个少年?! 他到底什么来头?! 带着满腔的不甘和震怒,花不脱瞪了朱允熥最后一眼,旋即,无力地倒下马去。 从他脖子里流出来的鲜血,混杂在雨水之中,将周围的雨水也染得殷红。 周围已被大雪龙骑清场,朱允熥翻身下马,一剑砍断了花不脱的头颅。 而后,他骑上马,并将头颅高高举起。 面对席卷而来,又不断在大雪龙骑面前倒下的鞑靼重骑军,朱允熥豪迈道:“你们的将军已经死了!你们也即将如此!” 此时,这群鞑靼重骑被杀得仅剩下一万五千余人。 地上的雨水此时已彻底被染成了血红色,满地的伏尸,多是残缺不全,已被铁蹄踏得稀烂。 大雪龙骑势如破竹,鞑靼重骑与其冲阵,如同鸡蛋碰石头,毫无招架之力! 只能依靠人海战术,前赴后继的去送死。 而大雪龙骑,在神机营的配合下,杀伤鞑靼重骑半数人马,却仅仅折损五十余人。 两翼的明军则没有这么强的实力,由四千锐减至两千余人。 此刻,鞑靼重骑军一见朱允熥的手上提着花不脱的人头,都不禁大惊失色,心头一阵骇然。 恐惧和震撼如同鬼魅一般,悄然附身于每一个鞑靼重骑的身上,使他们感到不寒而栗。 “花不脱将军的头被砍下来了!” “那明军将领只是个少年,这怎么可能!” “完了,完了……” “我们根本是在送死,那支白马银甲军,杀我等易如反掌,如屠猪狗啊!” 一时间,鞑靼重骑军心大乱。 所谓树倒猢狲散,他们不想成为下一个花不脱,不少重骑趁大雪龙骑没杀到自己跟前,都开始慌忙溃逃了! 在朱允熥的眼前,无数的鞑靼重骑正在往四面八方逃命,迫切的想要远离大雪龙骑。 这支军队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甚至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短短数秒,战场上仅剩下不足五千名鞑靼重骑。 他们并非不想逃,而是已经来不及了。 兵锋正劲的大雪龙骑已经杀至眼前,左右两翼明军也已经袭来,逃不掉了! 看着杀意滔天,压盖而来的明军,这些鞑靼重骑彻底绝望了,空洞的瞳孔中,无尽的恐惧正在升起! …… 经过三次冲杀过后,没来得及逃命的这五千鞑靼重骑军,全军覆没! 唯一一个侥幸存活的鞑靼人,满脸死气,拖着血肉模糊的躯体,已感知不到下半身的存在,在满是尸体的地上艰难爬行着,不知要爬向何处。 反正,只要能逃离这个人间炼狱,逃离大雪龙骑…… 有了大雪龙骑加持的明军,与鞑靼重骑军相比,两者的实力堪称云泥之别。 这一战,明军大胜! 仅六千人,便打得鞑靼重骑有家不敢回! 第四十三章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日暮时分,冯胜和傅友德二人站在大营的哨岗上,满脸忧心忡忡,皱着眉头眺望远方。 若朱允熥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怎么跟朱元璋交代啊。 两人都是淮西武将,想起那些年追随朱标,可谓龙举云兴,相得益彰。 而今时过境迁,轮到他嫡子朱允熥了,那孩子可不能就这么出事了啊! 冯胜和傅友德正满心担忧,突然间,一对人马浩浩荡荡的出现在远处,挡住了地平线上的残阳。 见此情景,二人心中相视一愣,旋即眉头一舒,朗然笑了起来。 傅友德一脸激动道:“老冯,殿下回来了!” 冯胜满含欣喜地点了点头,指着远处的一片辎重车道:“这孩子到底怎么办到的,好多粮草!” 两人的心情都异常激动,火急火燎地下了哨岗,策马前去接应朱允熥。 远远便看见,骑在马上的朱允熥满脸春风得意,走在军队前头,气宇轩昂,颇有王者风范。 冯胜和傅友德快马加鞭,来到朱允熥面前,只觉心里有一块巨石轰然落地,踏实了。 冯胜笑逐颜开道:“殿下,臣等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你回来呢!” “殿下真乃神算,昨夜鞑靼大军果然倾巢而出,直奔我军大营而来,不料被咱明军杀了个猝不及防,绵延数里都是那鞑子的尸体啊!” “臣估摸着,昨夜一战,鞑靼大军至少要折损十万人!” 闻言,朱允熥满面春风,看着身旁冯胜和傅友德二人,淡定地点了点头,谦虚一笑道:“多亏二位将军用兵神勇。” 他嘴上说得风轻云淡,实则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自己刚来漠北,便首战告捷,创下了如此辉煌战功。 反观朱允炆和朱棣,一个心不甘情不愿,还在赶来漠北的路上,另一个,时至今日还在静观其变,毫无作为。 北伐一役过后,朱元璋会更加青睐哪个,由谁来当储君,高下立判! 傅友德话锋一转,问道:“殿下,昨夜一战,我等未见鞑靼重骑军,那群蛮夷是不是回援大营,与殿下激战过?” 提到鞑靼重骑这支令明军闻风丧胆的军队,朱允熥却显得十分不屑。 他撇了撇嘴,轻描淡写道:“的确与本王交过手,本王还当着他们的面,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仓和大营。” 闻言,傅友德登时大惊,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朱允熥。 那支鞑靼重骑军可是草原上无往不胜的存在! “真……真的?” 他不是不信,只是征战漠北多年,傅友德每次碰到那支鞑靼重骑军,都得吃尽苦头。 神机营的火铳都对付不了那群虎狼之师,朱允熥仅凭六千明军,还有那支不知来头银甲军,就能大破鞑靼重骑军? 傅友德实在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冯胜也是一脸震惊,瞪大双眼看着朱允熥。 “那支鞑靼重骑军最后如何?” “仅凭六千人,还有那支新组建的银甲军,殿下就将他们击溃了?!” 朱允熥点了点头,看着身旁二人,微微一笑道:“那三万鞑靼重骑军,大概有两万倒在了我明军的铁蹄之下,还剩一万,落荒而逃!” 顿了顿,他指了指后面运粮草的军队,淡然道:“这些粮草,足够我军撑到支援达到了。” “而今鞑靼粮仓俱毁,轮到他们无粮可吃了,想必短时间内,这群野蛮人也不敢再与我军交战。” 两人闻言,顿时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脸上的惊诧之色又浓了几分。 朱允熥此次奇袭鞑靼大营,不仅焚了鞑子的粮仓和大营,还以少胜多,重创鞑靼重骑军。 简直兵神在世啊! 半响,疑惑不已的冯胜再次发问道:“殿下,臣还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六千兵马加上一支新军,就能大败鞑靼可汗花不脱那支引以为傲的重骑?” 看着满脸惊愕的两人,朱允熥不骄不躁,淡然道:“二位将军,实不相瞒,两个月前,本王命人在杭州城打造了一种新型火器,名为燧发枪。” “相比于火铳,燧发枪的威力更强,本王给两千神机军人手配备了一把。” “二位想必也知道火器的厉害,这次我军有燧发枪在手,能大破鞑靼重骑,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了。” 朱允熥轻描淡写的说着,丝毫没有提及大雪龙骑,反而将获胜的关键说成了神机营。 不为别的,大雪龙骑是朱允熥的底牌。 古语云: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而今棋局未定,还是稳妥点好,若是让朱棣这些人,知道自己有这么一支战力非凡的军队,指不定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冯胜和傅友德得此一言,心中的疑惑这才稍稍减弱了几分。 “哈哈哈!”冯胜朗然一笑,称赞道:“殿下真是年少英才,大明有殿下,何愁不盛啊!” 朱允熥莞尔一笑,不卑不亢道:“将军言重了。” “燧发枪如此强大,若能全军装配的话,覆灭草原众部,将易如反掌!” 傅友德面带笑意,若有所思道。 可话一出口,朱允熥却摇头否定了。 “燧发枪制作工艺繁杂,短时间内可造不出这么多。” “况且,制作燧发枪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而今战况激烈,工匠们都在忙着打造甲胄刀剑等军需,抽调不出人手。” “即使人手足够,那工匠们也得先学习一段时间,才能制造出合格的燧发枪。” “因此,无论如何也得等北伐结束后,才有时间制造大量的燧发枪。” 说着,朱允熥深吸了一口气,凛然道:“想要彻底覆灭草原众部,道阻且长啊!” 冯胜和傅友德听完分析,觉得颇有道理,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三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军队已经回到了大营。 还没下马,便见一小卒来报。 “禀二位将军,吴王殿下,方才有大批粮草运达,拢共五万石,乃燕王所援!” 闻言,朱允熥眉头微微一皱,心中起疑。 “燕王?” 看来,朱棣就要亲自出马了。 朱允熥这般想着,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第四十四章 大军北撤,暂避锋芒 冯胜和傅友德互相对视了一眼,眸中同时掠起了几分诧异之色。 “这燕王怎么这时候才将粮草送来?” “当初我等求援,发了不下十次书信,却从来没收到过朱棣的任何回信。” 冯胜皱着眉头,颇为不解,想不通朱棣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干。 傅友德也十分疑惑,喃喃道:“而且,这五万石粮草,也仅仅能维持大军三日饱腹,燕王为何不派人多运点过来?” “他想争功。” 朱允熥平视前方,神色骤然一冷,一语道破。 “等这些粮草一吃完,燕王便会以战事告急为由,引军亲入漠北,争夺战功。” 顿了顿,朱允熥非笑似笑地看向身旁二人,话锋一转道:“二位将军,你们觉得,燕王争功是为了什么?” “这……” 闻言,冯胜二人心中咯噔一下,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储君之位! 冯胜和傅友德两人都是淮西武将,跟蓝玉同一阵容的,他们自然是拥护朱允熥,想让朱允熥当储君。 若让朱棣坐了这个位置,等朱元璋一死,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见两人一脸顾虑,半响无言,朱允熥正色道:“二位不必担心,有本王在,朱棣就成不了气候!” …… 之后,朱允熥命人将朱棣送来的五万粮草,其中牲畜宰尽,三天的伙食当作一天,犒劳三军。 昨夜能歼灭鞑靼十万大军,他们功不可没,可不能亏待了。 明军五营之中,酒肉飘香,众将士撑肠拄腹,士气大振。 关于朱允熥奇袭鞑靼大营,大破鞑靼重骑的消息,在军中广为流传。 不少士兵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朱允熥。 “今日奇袭鞑子大营的将领才十几岁,他这么小便立下如此大的战功,可太厉害了。” “是呀是呀,听说还跟鞑靼的重骑军交战了,他仅用六千兵马,便将三万重骑打得落荒而逃,堪称霍去病在世啊!” “你们不知道吗,他不仅是皇孙,还是杭州城的吴王呢!” “我听说这次跟着吴王殿下前去偷袭敌营的人,活着回来的都被赏了一百两银子呢,咱要是能被他收入麾下该多好!” 一时间,朱允熥在军中名声大噪,风头无两,几乎所有明军都对他心生崇敬。 与此同时,鞑靼大营二里外。 血色夕阳斜照大地,发出最后的光亮。 帖木儿携二十万败军回到营前二里地外,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破败萧条的景象。 昏黄的天幕下,遍地残肢正发出阵阵恶臭,因为先前下过雨的缘故,此时地上还有一层薄薄的血水,不远处,几只秃鹫正卖力地啄食尸体,时不时便叼起一只断手。 草原的黄昏万籁俱寂,天上一只鸟兽在嘶鸣盘旋,这一切显得如此压抑,死气沉沉。 看着眼前这一幕,帖木儿愤怒地咬紧了牙关,眸中暴戾之色陡然掠起,额上条条青筋绽出。 “万恶的中原蛮子,诱我深入,屠我十万精兵,竟然还袭我大营,简直欺人太甚!” 正是此时,早些时候溃逃的鞑靼重骑灰溜溜的回来了。 一幸存重骑脸上血迹斑驳,来到帖木儿面前,立马跪了下来,十分不甘道:“可,可汗,我们败了……” 说罢,他羞愧地低下了头,咬牙道:“我们的粮仓,也被毁了!” “什么?!” 闻言,帖木儿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大怒,瞪着那重骑,怒问道:“明军到底来了多少人?” 支支吾吾半天,重骑才颤声道:“六,六千人。” 话音一落,帖木儿顿时暴跳如雷,横眉怒目,朝那重骑狂吼道:“才六千人就把你们打成这副狗模样,本大汗要你们有何用!” 重骑解释道:“那群明军非比寻常,甚是强悍,其中有支白马军,他们身上的甲胄刀枪不入,战刀削铁如泥,杀我鞑靼铁骑,如屠猪狗啊!” 也许是又想起了被大雪龙骑支配的场景,话一说完,那重骑顿时脸色发白,浑身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帖木儿闻言,神色微变,似乎有所忌惮了。 毕竟,能把自己的三万重骑打得溃不成军,想来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但下一秒,他还是忿然作色,厉声道:“花不脱呢?让他过来见我!” 那重骑垂下眸子,不敢直视正在气头上的帖木儿。 “花不脱将军他,战死了……” 闻言,帖木儿只觉怒火攻心,一股怒意直冲脑门,气得满脸通红。 感觉快要吐血了。 “啊啊啊!!!” 帖木儿无能狂怒,朝着眼前满地浮尸发疯似地咆哮起来。 好一会儿,帖木儿才缓过劲来,喘着粗气,下令道:“传令,全军撤回乌尔格,调回掠夺北方的十万大军!与草原众部商议合盟!” “本大汗要灭了这群中原蛮子!” …… 受朱棣之命押送粮草的小卒,星夜奔赶,最终在翌日清晨,与正领军前往漠北的朱棣碰面了。 小卒将探到的消息如实报与朱棣。 策局谋定鞑靼大军,诛其十万,领兵亲袭鞑靼大营,夺其粮草,毁其粮仓,并将回援的鞑靼重骑打得溃不成军。 得此一言,原本还斗志昂扬,准备大干一场的朱棣,顿时心灰意冷,面色变得颇为凝重。 没想到又被那小兔崽子给抢先一步了! 朱棣叹了一口气,脸上生起几分愠怒之意,横眉悻然道:“那小子老是坏我好事,咱的风头都被他抢光了,可如何是好!” 在朱棣的身旁,姚广孝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手中捻个不停的佛珠,陡然便顿住了。 他神色微变,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 但下一秒,这个秃头和尚便再次恢复了往常平静的模样。 “无妨,北伐没那么快结束,等到了漠北,殿下还有的是机会力挽狂澜。” 听见姚广孝这么说,朱棣的心情才稍稍缓和了几分。 他心有不甘道:“本王就不信了,论建功立业,那小毛孩还能比得过我不成?” …… 六天后。 蓝玉等人带领的军队,已经携粮草辎重抵挡塞北,而朱棣的燕军已经在五天前便到了。 大明营帐中,众将齐聚,共商战事。 第四十五章 先谋定,而后动 从冯胜口中得知朱允熥立下大功后,蓝玉、徐辉祖等刚到塞北的人,心中都颇感意外。 因朱允熥的计策,鞑靼大军直接折损十万人,堪称不世之功! 蓝玉不禁大喜,笑眯眯地看着朱允熥,称赞道:“想不到熥儿还深谙用兵之道,真是深藏不露,后生可畏啊!” “待捷报传回应天府,想必陛下也会龙颜大悦!” “那鞑靼头子帖木儿,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地方偷偷抹眼泪呢,哈哈!” 蓝玉只觉脸上沾光,丝毫不在乎朱棣和朱允炆的感受,侃侃而谈道。 最后一句话刚说完,营帐内的一众大将顿时便笑出声来。 众将面露悦色,唯独朱棣和朱允炆,在听完蓝玉的话后,脸色微微一凝,一丝妒意在两人的眉宇间显现。 看着朱允熥意气风发的模样,二人好不服气。 李景隆也是如此,应付地讪笑一声。 因为朱允熥得了势,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倒是朱棣和朱允炆这两个主子之间,李景隆可以选择其中一个追随。 虽然目前而言是朱允炆,但以后可说不准。 他就是一株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倒。 朱棣神色严肃,冷冷道:“鞑靼大军而今元气大伤,本王可亲领军队乘胜追击,将其一举覆灭!” “不知各位将军意下如何?” 说着,朱棣扫视帐内众将。 没等众人发表意见,朱允熥便直接否定了这个提议。 他神色淡然,轻笑道:“鞑靼大军可就是因为虚骄自大,才中了我的请君入瓮之计。” 说着朱允熥看向朱棣,摇头道:“四皇叔,所谓骄兵必败,不可冒进啊。” 朱棣听罢朱允熥所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跟他朱棣比战谋? 自己戎马半生,打过的仗比朱允熥吃过的盐都多。 可如今,朱允熥竟然直接否决了自己的战略?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朱棣冷哼一声,注视着朱允熥,好没气道:“那帮鞑子粗野蛮横,岂能跟本王相提并论?” 一旁,傅友德见朱棣不依不挠,赶忙分析道:“吴王殿下说得没错,咱万万不能冒进。” “鞑子尚骑射,速度又快,若贸然进军,鞑靼大军定不会与我军正面交锋,他们反而会采取边打边退的战术,消耗我军兵力。” “现今是十二月,漠北腹地寒风彻骨,将士们南兵北调,本就水土不服,若再加上严寒,军中定会病疾横生,战力也将大打折扣。” 顿了顿,傅友德看向朱棣,语重心长道:“燕王殿下,如何讨伐鞑靼,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傅友德的话,得到了帐内众将的一致认同,武将们纷纷点头附和。 眼见大家的意见如此统一,朱棣脸色一沉,心中顿时生起了闷气。 可他也不好再坚持下去,只得悻悻作罢。 就在此时,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朱允炆,见众人一时不语,便觉得展现自己才能的时候到了。 他满脸自信,侃侃而谈道:“鞑靼人势必会卷土重来,草原是他们的主场,但在这之前,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养精蓄锐,按兵不动,屯积粮草军需!” “呵呵。” 闻言,朱棣抬眼看向朱允炆,不屑地讥笑了两声,阴阳怪气道:“炆儿,老爷子把你送来漠北,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你应该出家去当和尚,在寺庙里清闲,可以一直养精蓄锐。” 他原本便满腔怒气无处发泄,这下可算是找到出气筒了。 旋即,朱棣换了一种语气,侃然正色,厉声道:“予敌喘息,兵家大忌,难道你不知道?” “在场这么多身经百战的老将,还用不着你出谋划策,你就好好呆着,别自以为是,给我们横生祸端。” 说着,朱棣瞥了一眼朱允熥,神色玩味。 无缘无故被朱棣说教一通,朱允炆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心中憋屈至极,朝朱棣撇了撇嘴,眸底掠起丝丝难堪之色。 但碍于朱棣是长辈,朱允炆也不敢出言顶撞。 面对咄咄逼人的朱棣,朱允炆满脸窘态,一时竟哑口无言。 一时间,帐内的气氛变得颇为尴尬。 好一会儿,朱允炆才垂下头,喃喃道:“四皇叔说得对,是我轻率了……” 得此一言,朱棣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借着朱允炆,他心中对朱允熥的怒气才能有所发泄。 一旁,朱允熥注视着朱棣,鄙夷地皱了一下眉头,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他知道朱棣是在指桑骂槐,但眼下商讨战事要紧,朱允熥可没心思跟朱棣纠缠。 朱允熥扫视众将,淡淡道:“本王倒有个想法。” 话音一落,帐内众将齐刷刷地看向朱允熥。 冯胜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吴王殿下请讲,臣等洗耳恭听。” 朱允熥转头看向朱棣,正色道:“四皇叔所言极是,这仗还得继续打,不能给鞑子片刻喘息之机。” 顿了顿,他又看向朱允炆,继续道:“允炆说得也对,而今天寒地冻,将士们难以适应,得多多屯积粮草军需,以备不时之需。” 朱允熥此言一出,众将纷纷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只觉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朱允熥想表达什么。 朱棣冷眼看着朱允熥,撇了撇嘴,好没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朱棣如此急躁,朱允熥也不买关子了,直接解释了起来。 “岁暮天寒,塞北更甚,先让大军养精蓄锐,待来年开春再引军北进,深入草原腹地,剿灭鞑靼一部。” “而今虽不适战,但不代表不能战,可择一良将,带三万骑军,齐配精良的甲胄和兵戈,长驱直入,袭扰鞑靼大军。” “此举虽有全军覆没之险,可得利甚大。” 听朱允熥这么说,一众武将顿时来了兴趣,纷纷聚精会神,竖耳聆听。 “鞑靼粮仓已被毁,鞑靼铁骑食不果腹,定然士气大减,正是杀伐的好时机。” “走运的话,还能直捣黄龙,斩下帖木儿的狗头。” “届时,鞑靼一部便是树倒猢狲散,而其中将领为了争权,定会互相大打出手,就顾不得外敌了。” “鹬蚌相争,我等可坐收渔翁之利!” 朱允熥神色肃然,言之凿凿地向众将分析着。 “简而言之,倘若大胜,那鞑靼一部将从此一蹶不振,难成气候。” “败了,我煌煌大明也不过是折损三万人而已,与边疆安定相比,这算不了什么。” 听完朱允熥的话,众将若有所思,连连点头。 此计甚妙! 朱棣凝眸注视朱允熥,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他心中竟忍不住对朱允熥升起了几分佩服之意。 “那应该选谁当这位良将?”朱棣问道。 朱允熥朝着朱棣咧嘴一笑,大言不惭道:“当然是我啦!” 第四十六章 今有吴王,大明之幸 话音一落,朱棣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心中暗骂了一句:厚颜无耻。 朱棣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冷道:“不行,军中之事,岂能如此儿戏。” “本王携燕军与你一同前去,再定一名副将,领五千兵马跟着本王。” “你我分兵北进,互成掎角之势,也好相互照应。” 朱允熥闻言,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依旧淡定如初。 他早就猜到朱棣不会放任自己独自一人前去建功,哪怕这是一步险棋。 毕竟,这次北伐,直接关乎储君之位花落谁家。 “也罢。” 思量片刻,朱允熥淡淡道:“那就按四皇叔说得办吧。” 闻言,朱棣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旋即,他扫视一众武将,问道:“谁愿与本王一同前去?” 封官加爵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李景隆心中一喜,立马上前一步,朝朱棣抱拳道:“末将愿往!” “好!” 朱棣也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让李景隆这种喜功好大的人当自己的马前卒,最好不过了。 此次深入腹地,定然万分凶险。 关键时刻,可以让李景隆这枚棋子充当炮灰,而朱棣则能独揽功劳。 事关皇储的归属,朱棣必须足够冷血。 皇权之争,不论对错,只争输赢! …… 另一边。 应天府。 奉天殿内此时正传出阵阵大笑声。 龙椅之上,朱元璋双手捧着刚从塞北传回来的捷报,脸上笑意甚浓。 “好!哈哈哈!太好了!” 看着捷报里的内容,朱元璋狂喜,甚至双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台下众臣见状,不禁面面相觑,眸中升起几分好奇和诧异。 战报里到底写了什么,竟能让陛下如此高兴,以致癫狂? 方孝孺笑脸相迎,好奇问道:“陛下,战事如何了?” 朱元璋心情大好,对方孝孺先前犯过的罪也既往不咎了。 面对众臣,朱元璋开怀大笑道:“帖木儿中了咱熥儿的计,那帮野蛮人倾巢而出,想一举拿下咱的大营,不料陷进了咱明军的重重围困之中!” “一夜间,鞑靼折损十万兵马!” “咱的熥儿还亲自携军奇袭鞑靼大营,烧毁了他们的粮仓,仅凭六千人,便将回援的鞑靼重骑打得溃不成军,真是给咱出气啊,哈哈哈!” 顿了顿,朱元璋感慨道:“自大明开国以来,除了捕鱼儿海大捷那一次,可从来没人立下过这么大的功劳啊!” 得知此事,台下众臣瞳孔猛然一震,脸上皆浮现出震撼之色。 三皇孙,可真是非同凡响,当世无双啊! 此战,直接将朱允熥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和地位,拔高到了一个触不可及的高度。 此刻,殿内众臣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只觉热血沸腾。 “好!太好了!” “这次之后,那帮鞑子就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三皇孙可算给咱们出了口恶气!” “今有吴王,大明之幸!” 一时间,殿内一片哗然,夸赞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方孝孺、黄子澄等人,心中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不管是战是谋,朱允熥竟然都如此了得,自己那个肚子里空有墨水的主子,怎么可能比得过他啊! 这般想着,方孝孺几个人的心中不禁担忧起了远在塞北的朱允炆。 那孩子,他恐怕连只鸡都不敢杀,更别说让他面对如狼似虎的鞑靼人了! 但表面上,方孝孺几人还是随着众臣欢笑,装作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 龙椅之上,朱元璋心潮澎湃,他满含风霜的脸上,似乎又重新焕发出了往日的光彩。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熥儿,你更胜你爹一筹啊! 这般想着,朱元璋扫视众臣,面带悦色,却又不失威严道:“昭告天下,咱的皇孙,大明的吴王,以天人之姿,不世之谋,扭转战局,大破鞑靼军!” …… 不久之后,朱允熥的名号便传遍了整个天下。 百姓皆知,大明有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孙,此刻正身处漠北,为大明,为苍生,讨伐鞑靼! 一时间,百姓们热情高涨,无数人主动筹措粮草、棉衣等军需,运往漠北。 …… 半个月后。 朱棣和朱允熥的两队兵马,深入草原腹地,苦苦搜寻鞑靼大军的踪迹,却未曾见其身影。 而这期间,朱棣一直命燕军斥候在暗中观察朱允熥的动向,生怕他率先发现鞑靼大军,抢了头功。 这一天,朱允熥见迟迟寻不见鞑靼大军,便猜测帖木儿已经携军返回乌尔格了,于是直接往他们的老巢开去。 是夜。 燕军帐内。 朱棣从斥候口中得知朱允熥向北而去,便以为他准备去攻打乌尔格,那座屹立在草原之上的大城。 这般想着,朱棣顿时乐开了花。 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三万兵马就想打乌尔格?鞑子好歹也还有二十万大军,那小子莫不是疯了。” “一旦被围,任朱允熥用兵再厉害,他也插翅难飞!” 一旁,姚广孝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吾等便扎营于此,静观其变。” “城破,则引兵抢功,陷围,则隔岸观火。” 营帐内灯火通明,姚广孝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十分阴森,非笑似笑,令人毛骨悚然。 …… 第二天,朱允熥携三万骑军北去五百里,直抵鞑靼老巢附近。 他亲自前去探查,远远便看见,乌尔格城外,黑压压一片的人海,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这群豺狼虎豹一般的大军,气势滔天,正在整军操练。 得益于系统之前对身体的改造,朱允熥可以很清楚的观察十里开外的鞑靼大军。 准确的说,应该是蒙古大军。 朱允熥发现,这支大军里配备的甲胄兵戈,样式有好几种。 也就是说,这是由草原众部组合而成的草原军团! “还会拉帮结派了。” 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大军,朱允熥竟然有些头皮发麻。 估摸着,这里至少得有五十万兵马了! 他自然不会傻到现在就跟这群野蛮人厮杀,就算大雪龙骑再厉害,那也不可能打得这么多人啊! 朱允熥策马回转,引军直接往西北而去。 第四十七章 驱狼吞虎,王佐之才 燕军斥候见状,当即快马加鞭赶回了营中。 此时,朱棣正跟姚广孝在营帐内分析当前局势。 而李景隆,则领着兵马在大营周围巡备,以防遇袭。 “报!” 斥候快步走到朱棣身前,单膝下跪,抱拳道:“禀殿下,吴王率军往西北方向去了!” 闻言,朱棣激动地站起身来,眸中浮现出惊诧之色。 “西北?” 朱棣神色狐疑,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 “那小子莫不是碰到了鞑靼大军,害怕了?” 与此同时,姚广孝的眸中也闪过一丝意外。 他看向那斥候,问道:“你可曾见到鞑靼大军的身影?” 斥候道:“吴王走后,小的特意前去乌尔格附近探查过。” “乌尔格城外,已集结千军万马,声势浩大,大概有五十万人!” 话音一落,朱棣和姚广孝顿时怔住了,两人瞳孔猛然收缩,都不禁心头一颤。 竟然还有五十万兵马? 这已经相当于大明这次北伐大军的兵力了啊! 朱棣眉头一皱,抚摸着胡须,有些愕然道:“鞑子哪来的这么多兵马?” 姚广孝后知后觉,脸色再次归于平静,淡淡道:“不出意料的话,之前的半个月时间里,帖木儿已经说服草原众部缔盟了。” 闻言,朱棣恍然大悟,旋即便陷入了沉思。 数秒后,他原本凝重的脸色便缓和下来,冷冷一笑道:“本王算是知道朱允熥为何要往西北而去了。” “他定是想拉拢瓦剌一部,好让瓦剌大汗马哈木充当他的马前卒!” 姚广孝赞同地点了点头,分析道:“自北元分裂以来,为了草原霸主这个名头,鞑靼和瓦剌便交战不止,兵戈不休。” “两部水火不容,都想着吞并对方。” 顿了顿,姚广孝的眸中掠起几分赞佩之色,叹道:“驱狼吞虎,王佐之才,这吴王真是不容小觑啊!” 听见姚广孝这么说,朱棣的脸色微微一变,略显不服道:“王佐之才?那小子还配不上。” 姚广孝看向朱棣,莞尔一笑道:“难道殿下已经想到对策了?” 朱棣点了点头,一脸神秘,冷笑道:“还请先生配合本王,演一出好戏。” …… 落日的余晖将地平线上的云彩染得血红。 此时,朱棣麾下一众武将,都在他的营帐中小酌。 李景隆亦在其中,就坐在朱棣身旁。 推杯换盏,走了一遍过场之后,朱棣开门见山,看向李景隆,笑问道:“李将军,你觉得本王跟吴王相比,谁带兵更厉害?” 话音一落,李景隆顿时懵了,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敛便僵硬下来。 燕王问这个作甚,难不成是在试探我? 一时间,李景隆竟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下一秒,他便讪笑着答道:“论行军打仗,肯定是燕王殿下您啊!” “吴王殿下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而已,乳臭未干,怎能与燕王殿下相提并论。” “哈哈哈!” 朱棣闻言,顿时朗然大笑起来,旋即继续问道:“那论治政,我与二皇孙,谁更胜一筹?” 面对朱棣的连续发问,李景隆已经能确定,他就是在试探自己。 可自己现如今是在朱允炆的麾下,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啊! 若是答朱棣,那自己不就成了吃里扒外的小人了。 可若回答是朱允炆,又害怕会得罪了朱棣。 “这……” 李景隆神色尴尬地看着朱棣,支支吾吾,半天回不上话来。 见李景隆如此,朱棣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坦然道:“李将军不必为难。” “本王只是想告诉你,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殿下所言极是。” 李景隆连连点头,尴尬地朝朱棣赔笑。 不过朱棣的这番话,倒也点醒了李景隆。 细盐一案,致使朱允炆在朱元璋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现在看来,储君之位的争夺,还是朱棣胜算大一点。 这般想着,李景隆当即端起酒杯,对朱棣敬酒,谄媚道:“燕王殿下,此次北伐,末将能与您一同征战,实乃三生有幸!” “哈哈!” 朱棣面露悦色,亦举起酒杯,欣然道:“若没有你们这些良将的鞠躬尽瘁,大明何以开疆拓土,覆灭鞑靼。” 被这么一捧,李景隆顿时满面春风,沾沾自喜起来。 仿佛升官晋爵,就在眼前! 旋即,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入夜。 回到自己营帐内的李景隆,心情大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兴奋得睡不着觉。 于是乎,他在帐中来回踱起步来,脑子里想象着自己得势后的场景,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正是此时,一小卒匆匆来报。 “李将军,燕王殿下命你即刻组织拔营,全军连夜往西北方向开拔。” 闻言,李景隆眉头一皱,不禁心生疑惑。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情况,如此紧急,竟要连夜行军? 一念至此,李景隆决定先弄个清楚,便立马动身前往燕王的营帐。 到了门口,李景隆刚想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大笑:“哈哈,陛下当真要立你为太子?” 听见这句话,李景隆心中一喜,顿时来了兴趣。 他立马猫下身子,贴在一旁的布墙上,竖耳偷听起来。 “老爷子已经秘密定下了,等北伐结束,本王凯旋回朝后,便举行大典,册立本王为太子!” “如此甚好,等陛下死后,这天下就是殿下你的了!” 两人的语气颇为振奋。 这情绪感染了正在偷听的李景隆,他心中激动不已,咧嘴无声地狂喜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只要讨好了朱棣,自己日后便能谈笑封侯,直上青云! 此刻,为何要连夜行军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怀揣着欣喜万分的心情,李景隆悄然离去,开始下令拔营。 与此同时,营帐中,朱棣和姚广孝相视一笑,意味深长。 不出所料的话,朱允熥此时已经到达西部蒙古了。 …… 翌日。 两万燕军连夜急行军三百多里,西临瓦剌一部的领土附近。 眺望着西边那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朱棣叹恨道:“由此再往西去三百里,便是瓦剌一部的地盘了。” “他们盘踞于此,悄然壮大,与鞑靼人一般,虎狼之心,狂悖无道!” “若不是忙着讨伐鞑靼抽不开身,本王定要率军屠了这帮瓦剌人!” 第四十八章 吴王亲临,缔约为盟 李景隆闻言,神色微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 若能重创瓦剌一部,自己定能获得朱棣的青睐! 这般想着,李景隆朝身旁的朱棣抱拳相向,凛然道:“殿下,末将可领五千精兵袭之。” 朱棣目视远方,神色凝重,有意所指道:“可老爷子的意思是讨伐鞑靼,可没说要打瓦剌。” “末将明白。” 李景隆喜上眉梢,朱棣的意思,是要给自己独揽功劳的机会啊! 一念至此,李景隆立马率五千明军,悄然往西边而去。 望着五千兵马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上,朱棣朗然大笑起来。 他的身旁,姚广孝也是面色怡然。 李景隆已经成为了一枚弃子,可他浑然不知,甚至还为此兴奋不已。 …… 另一边。 朱允熥三万精兵已经直抵瓦剌老巢。 瓦剌人见到这么大的阵仗,以为明军进犯,不由一阵胆颤,赶忙将此事报告给了瓦剌大汗马哈木。 马哈木得知消息后,心中也是一惊。 毕竟自己的部落,已经好多年没有跟大明有过交集了。 马哈木心急火燎,赶忙领兵前去对峙。 两军阵前,马哈木定睛一看,发现对方的将领是一名少年,心中不由一阵诧异。 马哈木神色紧张,厉声问道:“这里是草原西部,我们瓦剌的地盘,你们这些汉人要作甚?!” 此时,瓦剌人的弓箭手已经是箭在弦上,随时准备引箭发射。 面对蓄势待发的瓦剌人,朱允熥脸上的神色却淡然如初。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马哈木?” “正是我。” 朱允熥正色道:“我乃大明皇孙,此次代表大明前来,欲与你瓦剌一部缔盟!” 听到“缔盟”二字,马哈木顿时皱起了眉头,心头一阵诧异。 大明的皇帝什么时候如此厚道了? 让大明皇孙千里迢迢,亲自跑到自己这西部蒙古来缔盟? 这其中恐怕有诈…… “我要是不缔盟呢,你就这么信任我们瓦剌人?不怕有来无回吗?” 马哈木试探道。 闻言,朱允熥顿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 “有来无回?你哪里来的这么大底气?” 谈笑风生间,一道暴戾之色在朱允熥的脸上稍纵即逝。 朱允熥旋即正色,注视着不远处的马哈木,冷笑道:“我要是死了,初春未尽,你们瓦剌部便要尽丧于我大明的铁蹄之下。” 听见朱云熥这么说,马哈木不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确实得掂量掂量,若杀了大明皇孙,朱元璋无论如何也不会罢休的。 自己的部落现在不过二十万兵马,鞑靼一部就够他们对付了,可不能再惹怒了大明这头雄狮。 因此,与大明缔约为盟,或许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一念至此,马哈木朝朱允熥朗然一笑,诚恳道:“那还请皇孙殿下入城,我命人杀鸡宰羊,犒劳军队,好好尽一下待客之道!” “好!” 朱允熥有恃无恐,也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乎,三万明军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入了城。 游牧民族并非没有城池,只是比较稀少,因为要打造甲胄弯刀这些铁器,巨大的炼铁炉不可能带着到处跑。 当然,大部分瓦剌人都随牛羊迁徙,居住在蒙古包里,一有战事,马哈木便会召集他们。 城内大营,瓦剌众将围坐一桌,只有朱允熥是汉人。 一众瓦剌人都谨慎地盯着朱允熥,眸中尽是杀意。 可深在敌营,朱允熥的脸上却毫无怯色,仿佛他此刻就身处应天府一般。 看着马哈木,朱允熥神色一凛,坦然道:“本王来得仓促,也没带什么礼物,等日后再予你部赏赐。” “无妨,无妨。” 马哈木倒并不在意,朗然一笑道。 只要能与大明结为盟友,有了这座靠山,自己便能安心对付鞑靼了。 朱允熥见马哈木没有顾忌,趁热打铁,问道:“那本王现在命你出兵,配合我明军对付鞑靼,事成后赏你牛羊封地,如何?” 话音一落,马哈木愣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 他还诧异朱允熥为什么要来主动缔盟呢,原来是想拿自己的部族当枪使。 “这……” 马哈木有些迟疑,毕竟事关瓦剌一部的衰盛存亡,他这个当大汗的,得好生斟酌一番。 与此同时,瓦剌众将闻言,面面相觑,脸上顿时露出了忌惮之色。 他们就知道这个大明皇孙不安好心,不少瓦剌将领神色一凝,当即便跳出来反对。 “你们明军不是自诩狼虎之师吗,难道打不过鞑靼人?还需要我们当马前卒?” “大汗,咱们万万不可蹚这趟浑水啊!” “你们大明也不过如此嘛,哈哈哈!” 面对瓦剌众将的喋喋不休,朱允熥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马哈木,本王远道而来,你们瓦剌人却如此不知好歹,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对于身旁刺耳的声音,朱允熥不屑于理会,反而冷笑着注视马哈木。 闻言,马哈木神色一变。 他清楚地看见,朱允熥的眸中闪过一道凶戾之色。 那锋芒外露的眼神,如刀一般,深深地刺入了马哈木的心中,使其不禁虎躯一震。 “住嘴!” 马哈木转头看向瓦剌众将,怒斥道。 顿时,原本嘈杂的大营内,瞬间变得噤若寒蝉。 瓦剌众将欲言又止,他们面面相觑,想不明白自己的大汗,为什么要对一个中原人如此客气。 旋即,马哈木又换了一副模样,神色温良,脸上带着笑意,朝朱允熥道:“皇孙殿下,出兵一事,且容我再考虑一下。” 其实,马哈木早就有攻打鞑靼一部的打算了,他想吞并鞑靼,统一整个草原。 眼下这个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可马哈木实在难以相信明军。 届时瓦剌大军身陷重围,明军若见死不救怎么办? 朱允熥看出了马哈木脸上的顾虑,坦然一笑,好言相劝道:“大汗不必如此多疑。” “本王作为皇孙,大明的吴王,都不远万里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你的手上,难道这还不够有诚意吗?” 得此一言,马哈木觉得颇有道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与其偏安一隅,不如放手一搏,联合明军覆灭鞑靼。 再不济,也是实至名归的草原霸主了! 一念至此,马哈木原本飘忽不定的眼神,顿时变得坚定起来。 他刚想答应出兵合攻鞑靼,正是此时,一小卒突然来报! “大汗!不好了,有一队明军悍然杀来,巡备边境的五百骑军全军覆没!” “那支来历不明的军队,距此仅剩五十里!” 第四十九章 欲为雄鹰,不与鸟争 话音一落,瓦剌大营内顿时杀意沸腾! 众人拍案而起,目光凶狠地看向朱允熥。 “岂有此理!我就知道这个汉人不安好心!” “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缔盟?你是来送死的吧!” 一时间,瓦剌众将怒不可遏,眸中显现出无尽的暴戾之色。 只要马哈木一声令下,朱允熥就小命不保了! 而此时,马哈木也是忿然作色,怒瞪着朱允熥,厉声质问道:“你们大明是想要与瓦剌为敌吗?!” 得知这个消息,朱允熥不由心头一震,脸色骤然间苍白了几分。 为诛灭鞑靼一部,自己不惜涉险深入虎穴,到底是哪个没眼里见的,竟然在这个节骨眼来挑衅瓦剌人! 明摆着是想害死自己啊! 面对凶神恶煞的众人,朱允熥只觉一股杀意正萦绕头顶,不禁脊背发凉,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下一秒,朱允熥便镇定了下来。 眼下越是心虚,就越是危险。 他正颜厉色,不苟言笑地看着马哈木,凛然道:“本王为人坦荡,若真要与瓦剌为敌,战便是了,何须涉险前来缔盟,陷自己于不利?” “此次北伐,我大明出兵五十万,若倾巢而出,前来讨伐你瓦剌一部,你们可经受得起?” 听完朱允熥的话,原本暴怒的马哈木顿时冷静了不少,但脸上的神色却仍旧凝重。 正在气头上的瓦剌大将巴秃孛罗,见朱允熥如此嚣张,当即便拔出了腰间弯刀,架在了朱允熥的脖子上,恶狠狠道:“老子现在就能砍了你!” 朱允熥神色一凝,余光已经瞥见了那刀身上发出的阵阵寒芒。 但他依旧面不改色,目光不移地平视前方,冷喝一声:“你敢!” 声音不大,却底气十足。 巴秃孛罗闻言,顿时横眉怒目,猛然提刀砍向朱允熥。 “住手!” 马哈木以为巴秃孛罗只是吓唬朱允熥,没想到他是真的砍,连忙出声喝止。 但为时已晚,那锋利无比的弯刀已经直直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刀快要碰到朱允熥的脖子之时,一只大手瞬间擒住了这名瓦剌大将的手腕! 巴秃孛罗心中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个大明皇孙,竟然如此孔武有力,仅用一只手便制住了自己! 关键,他还只是个少年! 一时间,大营内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马哈木也是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朱允熥转头看向巴秃孛罗,神色冷峻,淡淡道:“就这点本事?” 闻言,巴秃孛罗心中发狠,凶神恶煞地怒瞪着朱允熥。 旋即,他另一只手顶住刀背,两手并用,使尽全身气力,给弯刀施加向下的力量。 可无论巴秃孛罗如何用力,那弯刀却始终纹丝未动,僵持在空中,离朱允熥的脖子仅有分毫之差。 下一秒,朱允熥手上瞬间爆发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巨力,直接将巴秃孛罗推飞了出去。 巴秃孛罗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旋即跌倒在地。 他狼狈地站起身后,又欲上前砍杀朱允熥,却被马哈木喝止住了。 “行了!不要逞凶!” 巴秃孛罗满脸不服,看了看马哈木,又看了看朱允熥,冷哼一声后,只得悻悻作罢。 见识过刚才的场面之后,马哈木已经有所意识。 眼前这名少年,身在敌营,还能如此临危不惧,绝非等闲之辈。 换作是其他人,面对四面楚歌、不知敌友的势力,恐怕都没有这么大的胆魄,依旧镇定如常。 这般想着,马哈木的眸中升起了几分敬佩之意。 再加上刚才朱允熥所说的也颇有道理。 大明若真要讨伐瓦剌,他这个皇孙也不可能主动前来送死。 于是,马哈木决定相信朱允熥一次。 马哈木朝着朱允熥尴尬一笑,略显窘迫道:“本汗的部下是粗野了点,还望皇孙海涵。” 朱允熥倒不在意巴秃孛罗方才的举动,一脸淡然,仿佛刚才的惊险一幕从未发生过。 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欲为雄鹰,不与鸟争。” 此言一出,巴秃孛罗心中仿佛受到了一万点暴击,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 眼见这大明皇孙气度如此之大,瓦剌众将也是对朱允熥刮目相看,心中都放下了戒备。 马哈木闻言,顿时豪迈大笑起来。 “哈哈哈,吴王所言极是!” 马哈木言罢,旋即收敛笑容,又问道:“可你们明军都打到本汗的家门口了,本汗岂能坐视不理?” 提到这件事,朱允熥的眸中顿时闪过了一道难以察觉的怒意。 他不怒自威道:“本王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朱允熥起身便欲离开。 “好!” 马哈木倒也没有为难朱允熥。 之后,朱允熥便领着三万兵马出了城,与其一同的,还有马哈木的瓦剌军。 …… 与此同时,刚刚覆灭了五百瓦剌守军的李景隆,心中好不快意。 首战告捷,李景隆心高气傲,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好再打一场大战了。 还是跟着燕王好,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若是在吴王的麾下,哪有这种机会? 说着讨伐鞑靼,可现如今都不知道他跑到哪里躲着了。 这般想着,李景隆下令全军加快速度,全速向瓦剌大都开去。 距瓦剌大都仅剩十里的时候,李景隆远远便见到了瓦剌大军的身影,于是快马加鞭,下令全军冲杀! 步骑混合的明军,跟瓦剌军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可对面的大军却纹丝未动,似乎不惧明军。 见此情景,李景隆心中不由一阵狐疑。 难道这群瓦剌人被明军的威压吓傻了,要不战而降? 这般想着,李景隆顿时满脸得意,骄躁不已。 “哈哈哈!”他得意自鸣道:“本将军可真是兵神在世,威武无双!” 一番奔袭后,两军不过一里之时,眼前的一幕,却让李景隆傻眼了。 他清楚地看见,对面前锋军队的甲胄样式,与明军的一模一样。 这哪是瓦剌大军,分明是自己人啊! 与此同时,那五千明军也发现了这点,顿时心头诧异不已,并纷纷降下了奔袭的速度。 等距离再近一些的时候,明军已经彻底停下了脚步。 而李景隆看着眼前的景象,更是一头雾水,眉头紧皱,眸中填满了惊诧之色。 他在对面的明军之中,发现了大雪龙骑军的身影,而为首的,正是朱允熥! 李景隆满脸震惊,喃喃道:“吴王,怎么在这……” 朱允熥面无表情,携大雪龙骑军缓缓走来,眼神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山一般,冰冷刺骨,死死地盯着李景隆。 行至李景隆面前。 不等一脸茫然的李景隆解释些什么,朱允熥便冷喝一声道:“拿下!” 第五十章 寡谋而骄,色厉而馁 “拿下!” 随着朱允熥一声令下,身旁两名龙骑当即飞身下马,快步上前,欲擒李景隆于马上。 李景隆见状,顿时大惊失色:“殿下,你要作甚?!” 话音刚落,他便被大雪龙骑拉下马去。 两人稍稍一用力,便将李景隆按着跪倒在地上,不得动弹。 李景隆不断挣扎着,眉宇间骤然升起一抹怒意,死死地盯着朱允熥。 “殿下,为何要这般辱我!” 朱允熥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景隆,满脸的漠然和轻蔑,冷冷道:“是谁命你袭击瓦剌一部的?” 闻言,李景隆顿时脸色泛白,怔住了。 袭击瓦剌之事,朱棣当初只是暗示自己,并没有直接下达命令,而自己也并不知道朱允熥当时就在瓦剌大都。 也就是说,因为自己的鲁莽,差点间接害死了大明的皇孙。 这个罪责他可担当不起! 但即便如此,李景隆还是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朱棣设下的局。 思量半响,李景隆明了,而今唯有抱紧朱棣的大腿,才有可能免罪。 这般想着,他坦然一笑,理直气壮道:“燕王亲自下的命令。” “吴王殿下,怎么,你是要与你的四皇叔不对付吗?” 听着这略带威胁的口吻,朱允熥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燕王…… 他就知道,朱棣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看着跪在地上,满脸嚣张的李景隆,朱允熥冷冷一笑。 “你以为你继承了你爹曹国公的爵位,子凭父贵,跟我朱家攀上了层亲戚关系,就没人敢动你了?” “寡谋而骄,色厉而馁,李景隆,你好日子到头了!” 言罢,朱允熥双眸一凝,脸上的丝丝凶戾之色如同狂涛席卷,旋即杀意沸腾。 李景隆与之对视,仅一瞬之间,那道击溃心灵防线的阴森眼神,便裹挟着无尽的怖意,瞬间蔓延至全身。 霎时间,李景隆面色煞白,被吓得浑身发颤。 他心中明了,眼前这个暴戾冷血的少年,是真的敢杀了自己的啊! 两名龙骑军旋即将李景隆绑了起来,而李景隆,也不敢再反抗,乖乖的束手就擒了。 为今之计,只能靠朱棣替自己解围了。 朱允熥大手一挥,朗声道:“撤军!” 于是乎,三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直往燕军营寨而去。 与此同时,瓦剌大将巴秃孛罗见状,以为明军要逃,顿时性情大变。 他指着明军离去的方向,恶狠狠道:“大汗,我就知道那个汉人在耍我们,他们要逃了!” 说着,巴秃孛罗便欲领兵上前厮杀,却被马哈木一手拦了下来。 马哈木双眼微眯,看着眼前浩浩荡荡的大军,淡然道:“且让他们去。” “我军兵力目前不过四万人,其余的都分散在各地,若惹怒了这群中原人,大军压入,恐怕一时难以抵挡。” “再者,本汗看那大明皇孙气宇不凡,有万夫莫敌之勇,相信他不会食言的,等着吧。” ……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过后,朱允熥率领大军回到了燕军营寨。 远远看见地平线上出现一队明军,朱棣心中顿感意外。 这小子怎么活着回来了?! 他神色一凝,看着远处的大军,喃喃道:“回来找本王算账了?” 旋即,朱棣便镇定下来,反正有李景隆这个替死鬼。 朱允熥刚进营门,朱棣和姚广孝便迎上前去。 白马之上,朱允熥一脸淡漠,身旁还跟着一名大雪龙骑。 这位龙骑面覆白银兽面甲,周身散发着恐怖的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他乃是大雪龙骑军里的千夫长,拥有以一当千的实力。 而被绑住手脚李景隆,则被横放在马背上。 朱棣装作一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模样,满脸讪笑道:“哈哈哈,熥儿,四皇叔可想死你了。” 闻言,朱允熥也是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问道:“四皇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情了?” 此言一出,朱棣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意。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近来如何,可有遇上鞑靼大军?” “草原众部已在乌尔格城集结,大概五十万大军,相信很快就会全军出动。” 朱允熥面不改色,一脸淡然地说道。 言罢,直接翻身下马。 与此同时,身旁那名龙骑也下了马,并将马背上的李景隆直接拽了下来。 跪在地上的李景隆,一见到朱棣,顿时便硬气了起来。 “吴王殿下,末将征讨鞑虏,平定边疆,到底哪里做错了!” 朱棣见状,装作微微惊诧,明知故问道:“熥儿,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绑我帐下武将?” 顿了顿,朱棣看向李景隆,正颜厉色道:“还有,你携五千兵马跑哪里去了?” 闻言,前一秒还有恃无恐的李景隆,顿时懵了。 他满脸诧异,难以置信地看着朱棣:“殿下,不是你……” “违抗军令,擅自行动,你是要找死吗!” 李景隆的话还没说出口,朱棣便一声怒斥,将他的话给生生喝了回去。 眼见朱棣动怒,李景隆彻底傻眼了。 明明是朱棣暗示自己,让自己前去讨伐瓦剌,可到头来,自己却成了背黑锅的。 一时间,李景隆瞳孔涣散,脸色煞白。 自己的为官之路,就这样走到头了? 与此同时,朱允熥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场由朱棣上演的好戏。 朱允熥饶有兴致地看向李景隆,笑里藏刀道:“李将军,你差点害死本王了。” 李景隆下意识抬头看向朱允熥。 二人目光接触的一瞬间,李景隆顿时感受到了那张笑脸背后,潜藏着的森然杀意! 李景隆浑身一颤,顿时骇然大惊,只觉大限将至! 他满脸惊恐地看向朱允熥,叩头如捣蒜。 “殿……殿下饶命!” 一旁,眼见朱允熥动怒,朱棣立马煽风点火,厉声道:“大胆,违抗军令就算了,你竟还敢出言污蔑本王的贤侄!” “吴王没想要杀你,本王的侄儿最是贤明,又怎会滥杀朝中命官?” 朱棣的言外之意,就是说朱允熥不敢杀李景隆。 如此拙劣的激将法,朱允熥一听便听出来了。 可看着眼前惶恐不已的李景隆,朱允熥的神色却依旧冷漠如霜,他还是动了杀心。 即使李景隆罪不至死,即使自己知道这是朱棣的阴谋。 可若不杀李景隆,何以立威?又怎能赢得瓦剌一部的信任? 自己险些命丧于瓦剌大都,都要拜李景隆所赐。 虽说幕后布局者是朱棣,但不杀李景隆,岂不是助涨了朱棣的气焰? 第五十一章 犯上作乱,罪不可恕 一念至此,朱允熥沉沉地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杀机乍现! 李景隆见他如此,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顿时寒毛直竖,赶忙苦苦求饶起来。 “殿下息怒啊,末将真不知道您当时就在瓦剌大都!” “再者,末将星夜奔袭,讨伐瓦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事到如今,李景隆还想着为自己脱罪。 可朱允熥不吃这套。 “犯上作乱,罪不可恕。” 话音一落,朱允熥猛然拔出腰间战刀,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李景隆的脖颈处斩下。 顿时,寒光四溢,血液飞溅。 只听咔擦一声,一个硕大的人头便是滚落在地!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李景隆瞳孔一震,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身首异处。 看着李景隆的人头滚到自己脚边,朱棣愣了愣,顿时面色怵然,一股寒意不禁涌上心头。 尽管这是他最想看到的一幕,但朱允熥的凶残果断,还是吓了朱棣一跳。 看着眼前的朱允熥,姚广孝神色微变,额头上骤然冒出冷汗。 除朱棣外,他可从未见过如此狠辣暴戾之人! 朱允熥面不改色,斩首收刀,一气呵成。 他凝眸注视着朱棣,神色冷若冰霜,淡淡道:“四皇孙,你管不好你的手下,本王便替你管。” 这话说得虽然说得平淡,却蕴含着极其浓烈的火药味。 朱棣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他一甩袖袍,眸中蕴含着丝丝怒意,愤然道:“你闯下大祸了你知道吗?” 顿了顿,朱棣陡然正色,指着地上李景隆的人头,厉声斥责道:“李景隆乃是老爷子钦点的随军守备,你无缘无故取其性命,难道不怕老爷子问罪?!” “而今鞑靼大军集结,战局不定,正是这些武将大显身手的时候,可你却贸然杀之,若导致军心大乱,如何是好!” 从表面上看来,朱棣忿然作色,因为朱允熥的举动而火冒三丈。 但实则上,他此刻心头却是一阵狂喜。 朱允熥杀了李景隆,等消息传回应天府,朱元璋定会勃然大怒。 届时,朱允熥就做不成储君了! 朱允炆已经失了宠,朱允熥也将与其殊途同归。 他这两个侄儿的明争暗斗,到头来,却给自己做了嫁衣。 这般想着,朱棣心中振奋不已,脑海中甚至已经幻想出了自己坐在龙椅之上的场景。 正是此时,朱允熥漠然的声音,突然将朱棣拉回现实中来。 “为抵鞑靼五十万大军,本王涉险前往瓦剌大都,与马哈木商讨缔盟之事。” “可好巧不巧,李景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举兵攻袭瓦剌。” “他差点害死了我,难道不该杀?” 看着朱棣,朱允熥眉头一皱,故作狐疑道:“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李景隆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受人指使?” 朱棣闻言,神色微变,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旋即,他陡然正色,义正言辞道:“能有什么隐情,李景隆虽是不守军令,急功近利,可罪不至死!” 见朱棣死不承认,朱允熥话锋一转道:“四皇孙,别说侄儿没提醒你,老爷子可没让你带兵前来北伐。” 顿了顿,朱允熥冷冷地撇了撇嘴角,模仿着朱棣刚才的语气,笑问道:“你这般自作主张,难道不怕老爷子问罪?” 此言一出,刚才还理直气壮的朱棣,顿时哑口无言了。 朱棣面露不悦之色,可下一秒,却怒极反笑道:“哈哈!本王自作主张,那是为了讨伐鞑子,功大于过。” “可你斩了我军大将,老爷子知道后,会怎么对你?” 与此同时,一旁的姚广孝,也是神色担忧地看着朱允熥,惺惺作态道:“吴王殿下,您要好自为之啊,陛下什么脾气您最了解不过了。” “依老衲拙见,您还是赶回应天府,主动向陛下请罪吧!” “或许,陛下念在你先前立下战功的份上,能饶过你这一次呢。” 两个人一唱一和,将朱允熥斩首李景隆一事,描绘得仿佛十恶不赦一般。 可李景隆之所以命丧于朱允熥的刀下,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朱棣的阴谋。 闻言,朱允熥紧咬牙关,明眸中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朱棣和姚广孝二人。 朱棣心太狠了,朱允熥若想压他一头,那必须要比他更狠。 而姚广孝这个妖僧,精于心计,策无遗算,自己必须处处提防着。 下一秒,朱允熥原本充满戒备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平静如水。 朱允熥泰然自若,朝两人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四皇叔,姚先生,此事就不劳你们二位费心了。” “李景隆杀了便是杀了,陛下日后若是问罪,本王自会担着,纵是被贬为庶民,那也是本王的事。” 听见朱允熥这么说,朱棣和姚广孝顿时面露难堪之色。 朱允熥言下之意,就是笑话他们自讨没趣呗。 言罢,朱允熥眼神意会身旁的龙骑。 那龙骑心领神会,上前便欲将李景隆的人头捡起来。 而此时,地上的这颗人头,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朱棣。 龙骑捡起人头后,朱允熥便朝朱棣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告辞,本王引军到别处扎营。” 而朱棣和姚广孝也是逢场作戏,回了一礼。 之后,朱允熥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直接便策马走了。 望着朱允熥离去的背影,朱棣悻悻然地吐出了一口恶气,好没气道:“杀了李景隆,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姚广孝捻着手中的佛珠,双眼微眯,目视前方,喃喃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吴王的才能,会看不出这其中算计?” “可他为什么还要往火坑里跳?” 姚广孝甚是不解,思量片刻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眸中顿时升起了几分敬佩之意。 朱棣见状,不由狐疑地皱起了眉头:“怎么?” 姚广孝感叹道:“吴王看似杀人泄愤,实则是为了顾全大局!” “没有李景隆的人头,瓦剌定不会与我军缔盟。” “他是为了减少明军在战争中的损失。” 看穿了朱允熥的心思,姚广孝心中不禁一阵骇然。 一个少年,竟有如此长远的大局观,恐怖如斯! 朱棣闻言,也是瞳孔一震,满脸震惊,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这便宜侄子,不好对付…… 第五十二章 大战在即,各怀鬼胎 乌尔格城。 鞑靼、兀良哈、阿鲁台,东部蒙古的三大部落,在此集结大军,再加上其他的几个小部落,拢共统兵五十万! 这一次,东部大草原,可以说是倾尽全力,全民皆兵了。 草原众部难得如此团结一致,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们的野心。 兀良哈一部,大汗为阿扎失里。 洪武二十年,他的驻地被冯胜、蓝玉等人率领明军包围,迫于无奈,只得投降,归顺于大明。 朱元璋将他的部族设为“朵颜三卫”,意在东捍蒙古。 但是阿扎失里不甘屈人之下,在洪武二十四年,又重新叛归北元。 至此,兀良哈一部与大明交恶。 帖木儿知道阿扎失里对大明怀恨在心,便借此契机,邀他共谋天下,一同对抗大明。 至于阿鲁台,则是一个臣服于鞑靼部的部族,此时还未兴起。 历史上,永乐年间的阿鲁台部,可是让朱棣费尽了心神。 …… 乌尔格城,大汗殿内。 殿中央摆着一张两丈余长的大桌子,桌上,酒肉如山。 草原众部的大汗和一众大将,围坐于此,帖木儿则居于上座。 帖木儿举起酒碗,面对众人,豪情万丈道:“待十日之后,粮草筹措完毕,我等全面反攻,将那帮汉人打回中原!” 说罢,帖木儿将酒一饮而尽,殿内众人也是举碗共饮。 一时间,这些身形彪悍的蒙古汉子们,群情激昂,气势豪迈。 他们的野心在这一刻极度膨胀,脸上皆流露出凶蛮之色。 能再次与明军交锋,阿扎失里跃跃欲试,满脸的迫不及待。 他扫视众人,自信满满道:“诸位,且让我部先行,本汗定能重挫明军!” 闻言,帖木儿看向阿扎失里,正色道:“明军的火器现在能射穿铁甲了,阿扎失里,万万不可轻敌啊。” “不仅如此,他们还组建了一支新军,人数不多,可实力不容小觑……” 话说到一半,帖木儿突然停住了。 提及那支无名军队,他犹如谈虎色变一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阿扎失里却全然不把帖木儿的忠告当一回事,付之一笑道:“帖木儿,许久未见,你怎么变得如此诚惶诚恐了?” “咱们可是整整有五十万大军呐!” “再者,草原是我们的主场,岂容那帮中原人作威作福?” 看着盛气凌人的阿扎失里,帖木儿眉头微皱,眸中升起几分忧虑之色。 他还没吃过明军的亏,自是无所畏惧。 但阿扎失里说得也对,草原众部此次集结五十万大军,加上他们自身善骑的优势,对抗南兵北调,水土不服的明军,已是绰绰有余了。 帖木儿总不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一念至此,帖木儿眉头一舒,朗然一笑道:“好!本汗没意见,便让你部先行出击。” “本汗已经派兵探查过了,有一队明军已经深入草原,大概五万人,就驻扎在西边八百里处。” 得此一言,阿扎失里神色一喜,左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朝帖木儿行了一礼。 “我兀良哈部,精兵八万,其中骑军六万,区区五万明军,不足为惧!” …… 与此同时。 瓦剌大都。 “报!” 一小卒匆匆忙忙,将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箱带到了马哈木的面前。 在马哈木狐疑的目光下,那小卒解释道:“据送来箱子的明军所言,这是吴王送给大汗的礼物。” “礼物?”马哈木眉头一皱,“打开看看。” 小卒得令,旋即掀开盖板,一颗硕大的人头赫然便映入眼帘。 看着眼前血淋淋的人头,马哈木瞳孔一震,心中猛然一惊。 正巧,报信的小卒那天侥幸从李景隆手中逃脱,一眼便认出了这颗人头的主人。 “大汗,我认得他,上次就是这厮领兵攻袭我们!” 闻言,马哈木神色一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想不到这大明皇孙还真是言而有信。 马哈木看向身边的巴秃孛罗,淡淡道:“传令各地,召集兵马,准备进军鞑靼!” 巴秃孛罗膀大腰圆,身材魁梧,性格颇为彪悍,当即便抓起那颗人头仔细打量了起来。 “大汗,仅凭一颗人头,就能判断出大明对我们的诚意?” “如此草率,不妥吧。” 马哈木摇了摇头,解释道:“大明想要覆灭鞑靼,我们想要称霸草原,各取所需罢了。” “可是,覆灭鞑靼之后,大明若是要卸磨杀驴呢?” 巴秃孛罗眉头一皱,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而这个问题,马哈木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他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制衡之道。” “哦?”巴秃孛罗有些不解。 “关键时刻,放鞑靼一马,把他们赶出草原,赶到最东边的女真族那里,任其苟且偷生,掣肘大明!” “届时,我瓦剌部便可趁机发展。” 听完马哈木的一席话,巴秃孛罗顿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不禁豪迈大笑起来。 “哈哈,大汗真是老谋深算,在下佩服!” …… 三日后。 应天府,早朝。 龙椅之上,朱元璋面露悦色。 自半个月前,朱允熥亲自携军直入漠北腹地的消息传回来,他愉悦的心情便保持至今。 鞑靼一部何许人也? 凶残野蛮的代名词! 朱允熥虽从未打过仗,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凭着一身龙胆和满脑谋略,长驱直入,直面鞑靼大军。 朱元璋心中欣慰不已,他老朱家就需要这样有勇有谋的皇孙! 倒是朱棣自作主张,领兵擅自参加北伐的做法,令朱元璋心生不满。 若鞑子趁机攻袭北平,朱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奉天殿内。 耿炳文出班,拱手道:“陛下,臣有战报禀奏!” 朱元璋威严如山道:“何事?漠北那边又有战捷了?” 耿炳文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几滴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 “陛下,吴王把李景隆给斩了!” 话音一落,殿内顿时一片哗然,众臣满脸惊诧,面面相觑,显然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龙椅之上,朱元璋也是脸色大变,眉宇间尽显震惊之色。 “什么?” 朱元璋一挥龙袍,怫然不悦,怒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熥儿品性如此,咱心里清楚,他绝不会无故诛杀朝廷命官!” 第五十三章 朝中蜚语,燕军遇袭 龙椅之上,朱元璋神色悻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报打了个猝不及防。 看着台下骚动的众臣,他的眸中流露出几分惊诧之色。 一时难以相信,朱允熥竟然把李景隆给杀了?! 与此同时。 见朱元璋动怒,老将耿炳文,那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上,不禁又多了几分怯意。 耿炳文正色道:“陛下,此事属实啊!” “鞑靼集结草原众部,统兵五十万,不日便要全面反攻,二皇孙未与冯胜、傅友德这些将军们商议,便擅自前去瓦剌,欲与马哈木缔盟。” “而那李景隆也是急功近利,大军恰巧行至瓦剌大都一带,他便领军攻袭,无意间便破坏了缔盟一事。” “于是乎,二皇孙气急之下,痛下杀手啊!” 话音一落,朱元璋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怫然不悦地喘着粗气,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台下众臣闻言,则是震动不已。 黄子澄、方孝孺二人神色一喜,相视一笑。 李景隆乃李文忠之子,袭爵曹国公,执掌左军都督府,在朝中地位甚高,又深得朱元璋器重。 朱允熥擅自将其斩杀,罪责重大,是为目无王法,忤逆君上。 有时候,即使是皇帝,也身不由己,就算朱元璋护犊子,但无规矩不成方圆,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而只要朱允熥一落马,朱允炆就能继续发光发热了。 齐泰神情严肃,立即出班,凛然道:“陛下,吴王此举败坏朝纲,无道失德,实在难平众怒。” “恳请陛下将吴王撤下,召回应天,严加惩治!” 随着他话音一落,那些与朱允熥关系不好的大臣们,都纷纷出班进谏,恳求朱元璋惩办朱允熥。 “陛下,我大明何须求于蛮夷,鞑靼五十万大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大明铁骑顷刻便可将其覆灭。” “吴王为了缔盟,不惜杀害自家将臣,乃天理不容!” 一时间,殿内都是指责朱允熥的声音。 可明明朱允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 龙椅之上,朱元璋面色凝重,怫然不悦地一挥龙袍。 “罢了,此事咱已知晓,咱心里自有分寸,不必再提了!” “漠北战事焦灼,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有什么事等熥儿凯旋归来后再说!” 闻言,齐泰等人顿时满脸错愕,眸中生出几分惊诧和无奈。 他们心中明了,朱元璋明摆着是在护犊子,这件事恐怕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朱允熥真是命好啊,若换作是其他人砍了李景隆,怕是现在坟头草都长到三尺高了。 朱元璋面不改色,扫视众臣。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要禀奏的?” 此言一出,殿内百官顿时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这也太护犊子了吧! 李景隆好歹出身名门,他爹李文忠虽然已经死了,可怎么说也是朱元璋的外甥兼养子。 朱元璋这个做法,未免也太绝情了。 见众臣支支吾吾,半响无言,朱元璋大手一挥,朗声道:“既然无事,那便退朝。” 说罢,朱元璋站起身来,转身走出了奉天殿。 看着朱元璋离去的身影,众臣呆愣在原地,一脸茫然。 齐泰等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朱允熥在漠北犯下这么大一件事,朱元璋都能坐视不管? 朱允炆在漠北一直默默无闻,不见经传。 他们本以为借着这个契机,能借题发挥一番,拉朱允熥下马,好给千里之外的朱允炆创造建功的机会。 没想到…… 这般想着,黄子澄心中顿感消沉。 自从细盐一案以来,他们几个亲近朱允炆的,就不受朱元璋待见。 再这么下去,指不定哪天,朱元璋就会找个由头除掉自己。 得想办法改变朱元璋对他们的看法啊! 就在黄子澄暗自揣测朱元璋的态度之时。 奉天殿侧门外。 朱元璋神色怅然,坐在白玉龙阶上,抬头北望,目极天际,仿佛一眼看见了远在漠北的朱允熥。 “这孩子,做事咋这么莽撞……” 朱允熥欲与瓦剌缔盟,联手对抗鞑靼大军,原本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 可为此斩杀自家大将,那就有失公允了,从刚才百官的反应看来,便可见一斑。 简而言之,朱允熥与瓦剌缔盟没错,但是做法有些欠妥。 杀了李景隆,会令军心动荡,引起众怒。 帝王的驭人之术,讲究恩威并施,才能让部下死心塌地的臣服。 朱允熥大可开恩,放李景隆一马,再予瓦剌威逼利诱:不缔盟,便开战,若缔盟,赏金赐地。 如此一来,不仅缔盟不受阻碍,朱允熥在将士们心中的形象和地位,也能更上一层楼。 一通分析过后,朱元璋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这江山太重,熥儿还是太年轻,咱再观望一番吧……” …… 是夜。 三更时分,月色薄凉。 此时的明军将士都在梦中熟睡,正是防备最为松懈之时。 燕军大营的岗哨上,值守的明军眼皮发沉,昏昏欲睡。 与此同时,距燕军大营二里地外,一支兀良哈大军正隐于夜色中。 阿扎失里虎视眈眈地盯着燕军大营的方向,恶狠狠道:“本汗要让这群汉人永远都醒不过来!” 说罢,他大手一挥,兀良哈大军便如决堤洪水一般,悍然杀出。 “杀!!” 马蹄声与喊杀声交鸣着响起,赫然打破了寂静的夜。 听到动静的值守明军一个激灵,猛然间清醒过来。 看见如风暴一般席卷而来的兀良哈大军,他们顿时大惊失色。 “有敌情!有敌情!” 下一秒,天空中骤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无数箭矢飞至,将岗哨上的十几个明军瞬间射成了刺猬。 与此同时,燕军大营内已经有不少人听见了声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可因为事发突然,加之大营占地广阔,许多将士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猝不及防,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战斗力予以还击。 短短数十秒,兀良哈的三万前军已经突破前辕门,进入大营内展开了一场屠杀。 一时间,燕军大营内,一片腥风血雨。 惨叫声不绝于耳,在月夜下,仿佛鬼哭狼嚎一般! 在兀良哈大军的弯刀悍然劈砍之下,无数燕军倒地不起,随后被乱马践踏而死。 直至此刻,燕军将士们才陆续惊醒过来,赶忙抓起身边的兵器抵抗。 与此同时,燕军大帐内,听见外面震天的喊杀声,朱棣猛然睁开了双眼。 “不好!” 第五十四章 燕王尚在,死战不休 朱棣心中骇然大惊,出大事了! 没有丝毫迟疑,他当即翻身下榻,抄起战刀便冲出了帐外。 眼前一片惨况,惨叫声响彻黑夜,地上污血横流,燕军乱作一团,与兀良哈人厮杀在一起。 就在朱棣跟前不远处。 一个兀良哈军刚被一个燕军从马上拽了下来。 两人都杀红了眼,眸中布满血丝,朝对方狂吼着,旋即刀如雨下,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互相狂砍着。 眨眼间,两人皮开肉绽,头部、肩膀、手臂…… 身体各处顿时多出了数十道刀伤,仿佛一朵朵绽开的血花。 这恐怖的一幕,直叫人胆战心惊,头皮发麻! 在这两人的身旁,还有一名燕军躺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 他的腹部有一个大豁口,肠子混杂着黄红色的液体,流满一地。 脸上还缺了一大块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显然是被咬掉的。 看着眼前的惨状,朱棣咬牙切齿,眉头一皱,顿时勃然大怒。 他箭步上前,手起刀落,顷刻便将附近的几个兀良哈军解决掉了。 不远处的十几个燕军看见朱棣,急忙赶了过来,并围成一圈,将朱棣护在圈内。 一名燕军将领神色慌张,脸上还带着血迹,喘着粗气问道:“殿下,看敌军的甲胄样式,是兀良哈一部。” “他们人数众多,千军万马,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朱棣愤然道:“传令下去,步军掩护骑军到马棚取马,且战且退,全军从后辕门撤出!” “是!” 众人领命,再次散去,毅然闯入了眼前的厮杀中。 朱棣突然心中一惊,自己的军师姚广孝还生死未卜,他可不能殒命于此啊! 一念至此,朱棣赶忙往姚广孝所居营帐奔去。 姚广孝的营帐距离大帐不过百米,可朱棣这一路上,却是举步维艰,刀都砍卷刃了。 好在,朱棣途中又集结了数十名已经骑上战马的燕军,能暂时替他抵挡住这些犹如潮水一般,前仆后继的兀良哈军。 到达姚广孝的营帐。 朱棣火急火燎地进入帐内,却看见姚广孝双眼紧闭,盘坐在床上,手中正缓缓地捻着佛珠。 尽管帐外杀声不断,哀嚎震天,犹如人间炼狱一般,可帐内的姚广孝却仍是一脸平静,毫无怯色。 仿佛泰山崩于眼前,他都能面不改色。 “先生!走!” 朱棣心急如焚,说着大手一挥,示意姚广孝快撤。 姚广孝睁开双眼,看见朱棣,脸上这才生出几分紧张的神色。 “殿下,让老衲前去求援,吴王的大营就在八十里地外。” 姚广孝神色急切道。 他刚才之所以会心如止水的打坐,是因为自己一个和尚,面对如狼似虎的兀良哈人,出去也是送死。 意识到要向朱允熥求援,朱棣脸色微变,心中突然有些莫名的不爽。 可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快步走出帐外,姚广孝骑上马,甚至来不及说些什么,便往后辕门疾驰而去。 在数名骑军的护送下,姚广孝火急火燎地撤出了大营。 他不敢停歇片刻,快马加鞭,直往吴王大营奔去! …… 另一边。 燕军大营内。 面对兀良哈的千军万马,朱棣神色坚毅,毫无惧色。 那数十名骑军高举燕军旌旗,紧跟在朱棣身后,毅然冲进了眼前的一片血海之中。 大营前后的距离整整二里,朱棣悍勇无比,视生死如无物,在满是兀良哈军的大营中来回冲杀! 他所带领的这一小支骑军,仿佛被赋予了神力一般,势如破竹,愈战愈勇。 于是,越来越多的骑军加入了朱棣的队伍。 一时间,兀良哈大军竟被他们冲乱了阵脚! 骑军们一边杀敌,一边摇旗呐喊:“燕王尚在!全军且战且退!从后辕门撤出!” 原本士气低迷的燕军,透过营内照明火盆发出的微弱光亮,看见了那飘扬在月夜下的旌旗。 于黑暗中,听到了这令人振奋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燕军加入了这呐喊声中,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完全压盖了其他的声响。 “燕王尚在!” “燕王尚在!” “……” 随着军心大振,原本处于劣势的燕军,瞬间扭转局势,猛然发狠,杀了兀良哈军一个猝不及防。 这些草原蛮夷一时都傻眼了。 燕军明明已经出现了溃败的迹象,怎么突然间却越打越凶了? 可尽管如此,整体战局却没能因此而改变。 兀良哈军实在太多了,犹如狂涛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用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燕军才彻底撤出了大营。 而此时的燕军已是损失惨重,从原本的二万五千人,减员至二万一千余人。 月色之下,朱棣脸上血迹斑斑,身上的甲胄已是刀痕累累,被污血染得一片殷红。 他盯着不远处举着火把,冲杀而来的无数兀良哈骑军,眸中满是愤然之色。 这群草原蛮夷真是卑鄙无耻,正面打不过,天天搞夜袭! 朱棣高举战刀,划破夜空,在月光下泛起一道凌冽的寒芒,怒吼道:“将士们,跟着本王!” 话音一落,朱棣的周围便骤然亮起了火光。 数百名骑军点亮手中火把,随着朱棣一提马缰,调转马头,疾速往后撤去。 而这黑暗中的星星之火,则成为了无数燕军的指引。 旋即,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溃不成军、混乱无序的两万一千名燕军,在跟着那片火光撤退的同时,正火速重整军阵! 远处,透过稀薄的月光,兀良哈大汗阿扎失里,看见了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双目圆睁,不由大惊道:“这怎么可能!” 在阿扎失里发出这一声惊呼的同时,追随朱棣脚步的燕军,已经整军完毕! 朱棣引军变阵,再次策马回转,直面后方如狼似虎的兀良哈大军。 “杀!!!” 朱棣高举战刀,奋勇当先,满身的肃杀之气,似朔风激昂,如长虹贯日! 紧跟在他身后的无数燕军,亦是杀意沸腾,裹挟着滔天蔽日之势,悍然压向兀良哈大军! 第五十五章 拼死搏杀,深陷险境 下一秒,两军轰然相撞,刺耳的金铁交鸣声骤然响起。 燕军和兀良哈军不相上下,厮杀成一片。 月色之下,刀光闪闪,血肉纷飞。 兀良哈军面目狰狞,如野兽般狂嚎嘶吼着,挥舞弯刀战锤,朝燕军扑杀而来。 顶着刺骨的狂风,以及草原蛮族的强势威压,燕军杀意激荡,浴血奋战! 这一刻,他们脚下的大地仿佛化作了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每一秒,都有许多完整的人,被撕成残肢断体。 越来越多的血液浸入土壤之中,将大地染得黑中透红,仿佛死神趁着夜色,悄然在大漠中创下的杰作。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兀良哈人却因此激发了兽性,变得更为狂躁。 而兵戈相撞之声,亦是让燕军热血沸腾,浑然不惧战死,杀得更加起劲了。 两军拼死搏杀,一时间,战场上尸骸满地,哀嚎遍野,惨不忍睹! 远处,阿扎失里神色得意,静观战局。 面对燕军的全力相拼,他却是不以为意,冷冷一笑。 在他看来,燕军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兀良哈带甲八万,覆灭区区两万明军,便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 一念至此,阿扎失里陡然正色,大喝一声道:“兀良哈的勇士们,全军出击,围剿明军!” 话音一落,剩下的五万兀良哈大军,顿时一阵躁动。 旋即,化作一片铁马洪流,浩浩荡荡,倾巢而出,朝燕军冲杀而去。 …… 正在策马杀敌的朱棣,手中战刀刚刚砍下一个兀良哈军的半截脑袋,余光便猛然瞥见,不远处一大片火光正疾驰而来。 他定睛一看,顿时心中大惊。 无数的兀良哈军手中举着火把,汇聚成了一道绵延数里的火海! “不好!”朱棣忍不住惊叫一声。 若陷入重围,燕军恐怕就再也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草原蛮夷向来以纵马骑射而闻名天下。 他们之所以能经常以少胜多,就是凭借着精湛的箭术,以及战马的机动性。 明军进,他们且退且射,以此消耗明军的战力,若明军退,他们便会仗着铁骑之雄,乘胜追击。 简而言之,横竖都是个死! 不过,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 这般想着,朱棣的双眸中再次闪烁起了刚毅之色。 他剑指兀良哈骑射军的方向,大声号令道:“转攻敌军骑射!” 话音一落,战场上便响起了雄浑低沉的号角声。 逆境之下,这声音显得格外凄厉。 正在血战的无数燕军听见号角声,轻松分辨出了这声音所要传达的命令。 军令如山,他们顾不得眼前的兀良哈军,立马从厮杀中脱身,齐齐调转方向,往眼前那片正疾驰而来的骑射军冲去! …… 兀良哈的骑射军,军阵之中。 “准备,放箭!” 随着阿扎失里一声令下,兀良哈骑射军双腿紧夹马腹,一手拿弓,一手从身后取出箭矢。 无数骑射军纷纷挽弓搭箭。 下一秒,原本紧绷的弓弦瞬间松弛,震动不止,无数箭矢齐齐飞出,划破夜空,颤鸣声不绝于耳! “咻咻咻!” “咻咻咻!” 满天飞箭犹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瞬间飞临燕军头顶,并狠狠地扎落下来。 顷刻间,燕军死伤一片,坠马者无数!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依旧势头不减,甚至加速疾驰,迅速逼近兀良哈骑射军! 燕军视死如归,胯下战马不曾停歇,狂奔不止。 兀良哈骑射军见到这一幕,都不禁瞳孔一震,感到脊背发凉。 这群明军难道都不怕死的吗?竟然比他们还要勇猛! 顶着密集的箭雨,无数燕军冲到了骑射军的跟前。 两军相距已不足百米。 见燕军来势汹汹,悍然杀至眼前,阿扎失里神色微变,似乎有些慌了阵脚。 他当即大喝一声:“变阵!” 顷刻间,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兀良哈骑射军,顿时四散开来。 与此同时,燕军已经与部分兀良哈骑射军相撞。 裹挟着滔天的杀意,朱棣所携仅存的燕军,拢共一万五千铁骑,仅用短短一分钟,便斩杀了数百名“溃逃”的兀良哈军。 可下一秒,朱棣心中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失算了。 那兀良哈军根本不是溃逃,而是在变阵! 只见无数的兀良哈军围成了一个跨度为一里的圈阵,而燕军正好在他们的弓箭射程之内。 这些骑射军们绕着这个大圈,策马疾驰,手中挽弓射箭的动作亦不曾停歇。 而燕军,已然成了这圈内的待宰羔羊! 飞箭从四面八方射来,无数燕军将士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利箭射穿了胸膛,旋即倒地不起。 一时间,绝望的阴影甚至盖过了周围肆虐的狂风,笼罩在每一位燕军的心头。 不知所措的燕军,自发地聚集在圈阵中心。 每个人的脸上皆挂满了不安之色,心中都在默默祈祷着,下一个被射中的,千万别是自己。 眼见军心即将大乱,朱棣神色一凝,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将士们!你们的老婆孩子都还在家中等着你们凯旋而归!” “难道你们想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跟着本王,冲乱敌军的阵型!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此言一出,燕军的战斗欲望再度被激发,眸中皆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这一次,他们为了自己而战! …… 另一边。 吴军大营。 “吴王殿下,大事不好了!” “兀良哈一部夜袭燕军大营,燕王就快要撑不住了,请您速速率军增援!” 突然被姚广孝叫醒的朱允熥,一听到他口中所言,顿时心中一惊。 看着满脸焦急的姚广孝,朱允熥却并没有幸灾乐祸,反而一脸愤然。 “这草原蛮夷真是愈发变本加厉了。” “此次若不好生灭灭他们的威风,那还得了!” 没有丝毫犹豫,朱允熥正色道:“本王这便前去!” 见朱允熥如此,姚广孝略显不安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意外之色。 他完全没想到朱允熥能这般直爽大度,对朱棣先前的所作所为,不计前嫌。 想起之前自己和朱棣在暗中对他使坏,姚广孝一时竟有些羞愧难当。 朱允熥看出了姚广孝脸上的异常,眉头一皱,问道:“姚先生,怎么?” 姚广孝苦笑着摇了摇头,神色颇是不自然。 他话锋一转,恳求道:“吴王殿下,还是快些领军赶去支援吧!” “兀良哈部兵马众多,不知燕王那边还能撑多久。” 朱允熥点了点头,并突然朝姚广孝玩味一笑,而后迅速收敛笑容。 姚广孝以为自己眼花了,倒也没有在意。 其实,朱允熥心里很清楚姚广孝在想什么。 只不过,在朱允熥的眼里,战事才是最为紧要的。 毕竟,战功可助他荣登太孙之位。 况且,若袖手旁观,不增援朱棣的话,朱元璋知道后必然会动怒。 …… 此时已是五更,天微微亮。 三万明军在昏暗的大漠中只见轮廓,迎着极东处的天空中泛起的那片晨曦,疾驰狂奔,飞沙走石,激起十里烟尘。 朱允熥策马在前,拥抱狂风的热吻,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却是一阵热血沸腾,仿佛留名青史,就在眼前。 第五十六章 四面楚歌,龙骑显威 极东之处,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冒出来小半个太阳。 面对多出自身数倍的兀良哈军,陷入重重包围的燕军退无可退,于是奋起而战,以命搏命! 朱棣屡次想要杀出重围,都被黑压压一片的兀良哈军给杀了回去。 经过一夜激战,他们损失惨重,二万五千名甲士,仅剩下六千残兵。 燕军将士们的铠甲已是残缺不全,甲胄上满布刀印,血迹斑斑。 而那八万兀良哈大军,却仅仅只折损了五千余人。 大漠之中,狂风呼啸,黄沙满天。 战场之上,横尸满地,血流成河。 每隔几秒,便会有成片成片的燕军哀嚎着坠下马去,落入满是残肢断臂的尸海之中,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地上暗红色的污血还没来得及干涸,便再次被新的血液滋润。 与之相比,地狱也不过如此! 已经杀红了眼的朱棣,时不时便会与兀良哈大军相撞,旋即在一阵金铁交鸣、血肉飞溅过后,又被敌军拉开距离。 如此往复,被迫让兀良哈骑射军消耗! 暂且存活的明军,虽觉天昏地暗,却没有丝毫要投降的意思,仍在苟延残喘,做着最后的抵抗。 朱棣身上虽然已经伤痕累累,眸中的刚毅之色却不减半分。 心中那份坚不可摧的意志,使他的身躯依旧傲然挺拔。 朱棣恶狠狠地盯着不远处面色从容,一脸得意的阿扎失里,怒喝道:“取敌军大汗首级者,赏千金,封千户侯!” 面对四面八方的兀良哈大军,燕军军阵之中,赫然响起了最后的冲锋号角声。 抱着必死的心态,燕军将士们有如飞蛾扑火,悍然杀向眼前黑压压一片的兀良哈大军。 被上千名兀良哈军紧紧护住的阿扎失里,眼见燕军倾巢杀来,顿时狂妄大笑起来。 “哈哈哈。” “小小明军,自讨死吃!” 阿扎失里当机立断,大手一挥,声如洪钟道:“全军出击,围歼明军!” 顷刻间,原本只是绕着燕军转圈打消耗的兀良哈大军,猛然朝燕军围杀过来! 此刻,燕军就像受到了狼群围攻的羔羊一般,四面楚歌,八方受敌,已然陷入了绝境。 如潮水般涌上来的无数兀良哈大军,赫然与燕军厮杀在一起。 一时间,战场上刀剑相接,金铁铮鸣。 尽管朱棣有万夫不敌之勇,手起刀落,将一个个冲上来的草原蛮夷斩于马下。 可独木难支,燕军大势已去,面对多出自身数倍的兀良哈大军,朱棣纵是再有能耐,也已经回天乏术! 眼看着燕军将士接二连三的倒在兀良哈大军的冲杀之下,朱棣心中万分悲秋,怅恨不已。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堂堂大明燕王,有朝一日,竟会败给曾经臣服于大明的草原蛮夷。 朱棣双目无神,瞳孔涣散,只觉万念俱灰。 与此同时。 距离战场五里之外,一支大军突然越过草坡,出现在燕军和兀良哈军的眼前。 朱允熥率领三万明军,狂奔八十里,前来驰援燕军。 明军浩浩荡荡,黑压压一片,伴随着滔天的马蹄声,所过之处,烟尘漫天。 远远看上去,这支大军便如席卷而来的黑色巨浪,裹挟着吞天蔽日之势,赫然杀向战场! 大雪龙骑军冲在军阵的最前方,面色肃然,眸中满是杀意。 朝阳似火,照在这一千龙骑的银甲之上,泛起阵阵耀眼的寒芒,如同片片银鳞,向日而开。 看到这一幕,朱棣心头顿时一阵狂喜。 绝处逢生,绝处逢生啊! 他从未如此期盼过朱允熥的到来。 这一刻,朱棣平日里口中所说的“便宜侄子”,此时在他的心目中,便犹如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而燕军见到支援来了,也是士气大振。 经过一夜厮杀,存活的燕军早已习惯黑暗,但绝望之际,朱允熥又给他们带来了曙光! 朱棣惊喜若狂,率领士气高涨的燕军,拼命反抗兀良哈大军的不断扑杀。 另一边,阿扎失里见明军增援悍然杀来,顿时神色一惊。 让他吃惊的并不是那三万明军,在阿扎失里的眼里,三万明军亦不过尔尔。 自己只要故伎重施,利用骑射的优势跟他们迂回,缓缓消耗明军兵力,最后便可将其一举歼灭。 而那支首当其冲的大雪龙骑军,才是让阿扎失里感到惊诧的真正原因。 想不到,帖木儿所说的那支银甲军竟然真的存在。 光看他们冲阵的气势,阿扎失里就能感觉到这支骑军的非同凡响。 不过下一秒,他便再次恢复了镇定的神色。 在阿扎失里看来,眼前这支银甲军纵然再厉害,也不过是一支不足一千人的骑军罢了。 自己的兵马尚有七万五千余,不足为惧! 一念至此,阿扎失里神色一动,立马传令,让围歼燕军的骑射军撤下阵来,只留下两万步卒与其厮杀。 五万兀良哈骑射军,浩浩荡荡,旋即杀向三万明军。 大雪龙骑军阵列整齐,冲在大军前头,犹如群龙出海一般,气势滔天,朝着密密麻麻的兀良哈大军狂奔杀去。 “锵!” “锵!” “锵!” 一千龙骑军齐齐抽出腰间北凉刀。 随着一阵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顿时刀锋寒光毕露。 凉刀照铁衣,光滑狭长的刀身上,还映着龙骑军那杀机凛冽的脸,令人见之心颤! 大雪龙骑军双手平举北凉刀,胯下战马以冲锋之姿狂奔不止,悍然袭向兀良哈大军。 “全军齐射!” 两军互相杀向彼此,相距一里之时,领军在前的阿扎失里突然大喝一声。 话音一落,兀良哈大军引弓搭箭,朝明军头顶上空齐射。 “咻!咻!咻!” 顷刻间,无数飞箭离弦而出,汇集成一大片箭雨,铺天盖地,瞬间飞临大雪龙骑军的头顶! 在一名龙骑军的视角里,有那么一瞬间,这密集的箭雨甚至遮住了天上的太阳! 下一秒,一阵阵清脆的响声骤然响起,哐哐铛铛,宛如奏乐一般悦耳。 只见那满天飞箭重重地落在大雪龙骑军的甲胄之上,然后瞬间被弹了出去。 而紧跟在大雪龙骑身后的小部分明军,不巧进入了箭雨的覆盖范围,有数十人中箭坠下马去。 见状,阿扎失里顿时大惊失色。 让每一个兀良哈人引以为傲的箭技,在大雪龙骑军的身上,竟然毫无用处! 第五十七章 力挽狂澜,吴王天骄 见到这一幕,阿扎失里顿时瞠目结舌,不禁瞪大了双眼。 这个满面胡须的粗野大汉,此刻脸上的惊诧之色显露无疑,心中更是一阵骇然。 这支骑军到底什么来头,看似平平无奇的甲胄,竟能挡下这满天飞箭! 阿扎失里牙关紧咬,一脸怏怏不服,再次下令全军齐射。 顷刻间,万箭齐发,天空中下起了一场维持数十秒的箭雨。 无数支威力极强的箭矢,在空中划过道道弧线,带着刺穿一切的威势,朝大雪龙骑军头顶狠狠扎落下来。 可结果还是如此。 兀良哈的拿手好戏,在大雪龙骑军面前根本不起作用,收效甚微。 随着一阵叮当作响过后,密集的箭矢在大雪龙骑军的甲胄之上,只留下了点点浅坑。 不过,这铺天盖地的飞箭,还是有极少数刺入了大雪龙骑军的皮肉之中。 一只箭矢,刚好透过银甲的缝隙,刺入了一名大雪龙骑的脖颈之处,箭头从脖子后面穿了出来。 还好,这支利箭偏了一点点,没有正中他的喉咙气管。 尽管鲜血狂飙,可这名大雪龙骑,脸上却只是狰狞了一下,便瞬间将剧痛压制了下来。 他一脸镇定,只是因为脖颈之处传来的剧痛,眉头微微皱起。 下一秒,这名龙骑军手上猛一挥刀,直接将箭身砍掉了一截。 然后,面不改色的把脖子上的断箭,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不少兀良哈骑射军都见到这一幕,他们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惊骇不已! 与此同时。 朱允熥正策马立于不远处,静观前军和大雪龙骑冲锋向前。 他神色肃穆,迎风而立,随时准备见招拆招,率领剩下的两万明军杀向前去。 …… 另一边,兀良哈大军见自己的箭阵,对付不了大雪龙骑军,都纷纷抽出了弯刀,嘶吼着冲杀而去。 随着两军相距越来越近,战场上的肃杀之气亦是滔天而起。 兀良哈大军压盖而来,如同满天黑云一般,仿佛能吞噬一切。 面对兵马众多的敌人,大雪龙骑军毫无惧色,以尖锥阵型展开冲锋。 在阳光的照耀下,北凉刀泛着阵阵寒芒,刀锋直指兀良哈大军。 下一秒,两军交锋,赫然相撞在一起! 刀锋破开骨肉之声骤然响起,朵朵血花绽放,马嘶惨叫声连连。 由一千龙骑军组成的骑阵,便如同一杆无坚不摧的银枪,瞬间将兀良哈大军严密的军阵撕开了一个口子。 那横亘在战马两侧的北凉刀,夺兀良哈军之命,如屠猪狗! 战场上,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凄厉的嘶吼声不绝入耳! 一时间,大雪龙骑军如入无人之境,在兀良哈军的军阵中来回冲杀,摧枯拉朽,过身死人! 兀良哈大军虽然人多,但根本招架不住大雪龙骑军那强悍的攻势。 他们手中的弯刀,实在难以对大雪龙骑造成杀伤。 不远处,阿扎失里清楚的看见,自己帐下的一员悍勇大将,协同几个兀良哈军,正对一名龙骑军展开围杀。 龙骑每每挥动北凉刀,那兀良哈大将都能凭借精湛的骑术,躲开致命一击。 在那龙骑第三次劈空之后,兀良哈大将抓住机会,与周围的几个兀良哈军一拥而上,欲斩敌军于马下。 数把弯刀猛然劈向那名龙骑,刀锋砍在他的银甲之上,却只是激起了一阵火星。 那龙骑竟毫发无损! 下一秒,龙骑赫然发狠,一扯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抬起。 与此同时,手中沉重的北凉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虚空,瞬间横砍向周围的数名兀良哈军。 刀刃破空声好似龙吟,骤然响起! 眨眼之间,那数名悍勇无比的兀良哈军,竟被这一个龙骑军,齐齐砍掉了头颅! 看见这一幕,阿扎失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虎躯一震,顿时脸色煞白。 这哪里还是一支骑军啊! 分明是一群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魔鬼! 另一边,紧跟在大雪龙骑身后的一万大明前军,亦蜂拥而至,与兀良哈大军厮杀在一起。 因为大雪龙骑军这个恐怖的存在,兀良哈军此刻已经被杀得阵脚大乱,地上伏尸遍野,几乎都是兀良哈人。 不远处,正在与兀良哈步卒厮杀的朱棣,眼见大雪龙骑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战局,心中也是不由一震。 惊诧之色溢于言表。 他完全没有想到,朱允熥不久前组建的这支银甲军,战斗力竟然如此强悍! 朱棣引以为傲的燕军,曾为他创下无数的辉煌战功。 可在这支骑军的面前,纵然是燕军也变得黯淡无光。 两者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自己这侄儿的手段也太恐怖了吧,竟能组建出这么强的骑军,堪称天骄也不为过! 朱棣这般想着,心中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可惜啊,如此了得的侄子,偏偏要跟自己争皇位…… 另一边。 朱允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眸中泛起一丝冷芒,大手一挥道:“将这群蛮夷一举覆灭!” 话音一落,浑厚急促的战鼓声骤然响起。 剩下的两万明军倾巢而出,浩浩荡荡杀向兀良哈大军。 …… 兀良哈军阵中,龙骑军的屠杀还未停止。 面对两侧迎面而来的两个兀良哈军,一龙骑面容冷峻,左右各持一把北凉刀,胯下白马狂奔不止。 在两人与龙骑军擦肩而过,并挥刀砍向龙骑的那一瞬间。 龙骑突然俯身压低姿态,躲过攻击,同时手中北凉刀猛然发力,砍向这两个兀良哈军的腹部。 只听咔擦一声,沉重锋利的北凉刀,瞬间破开铁甲和骨肉,将这两名兀良哈军拦腰斩断! 而这一幕仅仅是这场屠杀的一个缩影。 在大雪龙骑的悍然碾压之下,每一秒都有无数兀良哈军惨死,死法虽各有不同,却也大同小异。 或是被一刀封喉,或是坠马后被铁蹄踩死,或是半截脑袋被削掉…… 兀良哈的五万大军,竟被一千龙骑杀得阵脚大乱。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如今所面对的敌人,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而此刻,阿扎失里已经彻底傻眼了。 大雪龙骑军在自己的军阵中横冲直撞,来回厮杀,面对千军万马的抵挡,却仍旧势头不减。 而军阵之外,又有三万明军在与自己的大军拼死搏杀。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兀良哈大军已经折损五千余人,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看着兀良哈军宛如被收割的韭菜一般,成片成片地倒在大雪龙骑和明军的刀下,阿扎失里心头痛恨不已。 他的脸上充斥着愤怒之色,眸中满布血丝。 “啊啊啊!!!” 面对眼前势如破竹的明军,阿扎失里无能狂怒,只觉心头大恨。 胜利的天平,因为朱允熥的到来,竟瞬间倾向到了明军这边! 第五十八章 反败为胜,朱棣野心 腥风血雨的战场之中,阿扎失里神色恍惚,一脸难以置信。 不过片刻功夫,他的五万大军,便被明军杀得丢盔弃甲,一败如水。 面对悍然冲阵的大雪龙骑军,兀良哈大军阵脚大乱,节节败退。 阿扎失里勃然大怒,愤怒使他看不清自己大势已去的事实。 “兀良哈的勇士们!本汗与你们同进退,共生死!” 言罢,阿扎失里不再龟缩于大军后方,策马上前,率领精兵与明军厮杀在一起。 …… 俯瞰沙尘肆虐的战场。 由密密麻麻的无数兀良哈人,汇集而成的军阵,犹如一幅庞大的黑色巨幕,横卧在大漠之上。 而在这片黑压压一片的人海之中,一缕银白正在快速移动,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花爆散! 大雪龙骑胯下白马嘶鸣阵阵,势如破竹,在三万明军的协同作战之下,兀良哈大军一败涂地。 一炷香过后,兀良哈部已经折损上万人马。 可在刀光剑影间冲锋陷阵的大雪龙骑军,死伤却是寥寥无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看着不远处正浴血屠杀自己族人的大雪龙骑军,阿扎失里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森然杀意扑面而来! 原本狂怒无比的阿扎失里,顿时浑身一颤。 暴戾之绪被心间涌上的恐惧彻底压盖,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 若再不逃的话,剩下的兵马必然也不能幸免于难,都将惨死在明军的铁蹄之下! 一念至此,阿扎失里满脸不甘,咬牙切齿道:“撤!都给本王撤!” 闻言,传令军立马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面对凶悍的大雪龙骑军,兀良哈大军士气大减,早已无心再战。 他们一听见那浑厚的号角声,都不禁心中一喜,松了一口气。 万幸,自己没有死在这群疯子的屠刀之下,成功撑到了撤退的号角响起! 兀良哈大军战意全无,面对杀过来的无数明军,他们也不反抗,瞬间调转方向,催马狂奔起来。 直到成功远离了大雪龙骑,他们原本战栗的内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在溃逃的兀良哈军身后,明军和大雪龙骑穷追不舍,欲将其一网打尽。 明军很快追便上了距离最近的兀良哈军,并再次与他们厮杀在一起。 或者说,屠杀更为合适。 这群兀良哈军现在只想着如何才能逃出生天,根本没有心思再与明军交锋。 顷刻间,又有一千余名兀良哈人,在逃跑的途中被夺去了性命。 而与此同时,剩下的兀良哈大军,已经一溜烟跑出了五里地外。 无奈,这草原人祖传的逃跑天赋实在了得,纵是大雪龙骑也难以追上。 眼见兀良哈大军溃逃,朱允熥面色一冷,转而看向了不远处,仍在与燕军交战的兀良哈步卒。 此刻,这两万名无马可骑的兀良哈人,已经彻底绝望了。 大汗说好的同进退,共生死。 人呢??? 下一秒,放弃追击,折返回来的三万明军,瞬间碾压向孤立无援的两万兀良哈步卒! 面对刚猛强悍的铁马洪流,兀良哈步卒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动等死。 顷刻间,无数的兀良哈人惨死铁蹄之下,被踏得浑身粉碎。 空气中弥漫着极其浓郁的血腥味,成片成片的兀良哈步卒,倒在了明军铁骑和大雪龙骑的疯狂冲击之下。 战马沉重的铁蹄,一遍又一遍地来回踩踏着兀良哈步卒的身躯。 如同捏爆虫子一般,无数兀良哈军的身躯被踩爆,器官炸裂,血肉横飞! 这场血腥的屠杀,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 战场上,最后一名兀良哈步卒,躺着在地上苟延残喘地爬行着。 他的下半身已经被踩得稀烂,腰部以下血肉模糊,手中还抓着一根器物,依稀能够分辨得出,那是一条大腿。 一条已经面目全非,被踩扁了的大腿。 下一秒,迎面而来的一名龙骑猛拉缰绳,催马急停。 只见那战马将前蹄高高抬起,在发出一声嘶鸣之后,铁蹄狠狠地砸爆了那名兀良哈军的头颅,顿时脑浆四溢。 至此,这场战斗宣告结束。 战场之上,满地碎肉,死气沉沉,朱允熥策马肃立于此地。 狂风吹起他背上殷红的披风,朱允熥满脸意气风发,眺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此战,大雪龙骑军的冲锋发挥了关键作用,而自己这个将领,也将因这一战名震八方。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朱允熥不会止步于此,他想要的,是称霸整个草原! …… 溃逃的四万兀良哈大军,一路狂奔五十里,都不敢停歇片刻,生怕那支恐怖的骑军再次追上他们。 看着身旁神色黯淡的一众兀良哈军,阿扎失里悻悻然地咬紧了牙关,满脸不甘。 他悔不当初,帖木儿所言竟然是真的,那支银甲军当真如此强悍,堪称天兵降世也不为过。 因为自己的轻敌,差点害得兀良哈大军全军覆没! 阿扎失里自恨不已,他大败而归,率领残部回到了乌尔格城。 帖木儿见阿扎失里一脸凝重,没等他说些什么,心中便已经知晓战果如何了。 “你遇到那支银甲军了吧?” 帖木儿一脸肃然,正色道。 闻言,阿扎失里顿了顿,欲言又止,旋即有些神伤地点了点头。 对此,帖木儿倒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切帖木儿都已经有所意料,因此他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骄兵必败。 更何况,兀良哈大军遇到的对手,是那支恐怖如斯的骑军…… 帖木儿话锋一转,自信满满道:“再有几日,粮草便能筹措完毕。” “不日,我等定可重新入主中原!” …… 另一边。 朱棣率领仅剩的四千余名燕军,跟着朱允熥,正在前往吴王大营的路上。 这一战,燕军损失惨重,若不是朱允熥及时赶到,朱棣恐怕就得马革裹尸还了。 朱棣灰头土脸,甲胄上全是刀痕,以及无数道已经凝固了的血迹。 他与朱允熥并排走着。 反观自己这侄儿,此时却是满脸傲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好不威风。 朱棣看了一眼朱允熥,皮笑肉不笑,有些不情愿道:“多谢侄儿率军前来搭救,若不是你,你四皇叔我早就死在那片战场上了。” 朱允熥倒也不管朱棣这话是否真心实意,转头看去,便坦然一笑道:“四叔言重了。” “皇叔身陷重围,侄儿岂能有不救之理。” 听见他这么说,朱棣神色复杂,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朱棣其实并不想与朱允熥为敌,可他若想要当上皇帝,就必须先将朱允熥这只拦路虎给扳倒。 小小的北平藩王,已经满足不了朱棣那日渐增长的野心了。 金钱、名利、情色。 这驱使人类文明滚滚向前的三大欲望,在至高皇权的面前,却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朱棣极度渴望登峰造极,成为九五至尊,凌驾于千万人之上,执掌天下! 第五十九章 后起之秀,杀人诛心 朱棣所理解的登峰造极,便是荣登大宝。 他十分笃定,自己那个侄儿亦是野心勃勃,欲于自己争夺龙位。 可朱棣岂能想到,朱允熥的目标,远不止于大明…… 翌日。 在吴军大营休整一夜之后,征战漠北腹地的数万明军折返大本营。 此时初春已至,万象更新,是时候引军全面北伐了! 而此次迁军便是朱允熥所为,他欲与冯胜和傅友德这两名北伐主将,商讨出兵讨伐鞑靼大军的战策。 朱允熥携军回归之时,明军众大营內,一片人声鼎沸。 五十万北伐大军,屯兵于五个营区,每营占地足有二里之广,各营分隔五里,以十万人为一营。 当得知朱允熥打败兀良哈军,救下命悬一线的朱棣,并凯旋而归的消息之时,无数的明军将士心头都是一阵热血沸腾。 大明有此皇孙,何愁盛世不至! 一时间,被收编于朱允熥麾下,成为了无数明军的毕生追求。 他们都觉得,能跟朱允熥一起出生入死,建功立业,是一种莫大的荣幸,足以光宗耀祖了。 而大雪龙骑的威名,也迅速在军中传播开来。 这支骑军的恐怖战力,已是人尽皆知。 军中流传出一句谚语:千骑当先,万敌不可挡也! 这句话说的就是大雪龙骑军。 而更为神秘莫测、令人遐想万分的,则是组建这只铁血军团的吴王。 无数人都在思考,朱允熥到底隐藏着什么惊世骇俗之能,竟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铸造出这么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骑军! 一时间,朱允熥在明军大营内风头无两。 每一个明军见到他,都会投去万般敬畏的目光,并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吴王殿下”。 …… 明军大帐。 北伐众将齐聚一堂,正在商议全面出兵之事。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朱允熥的身上,在众人看来,他现在是最有可能当上储君的人。 因此,不少将军借着这个契机,都开始跟朱允熥套起了近乎。 徐辉祖看着朱允熥,一脸笑意,夸赞道:“真乃天降及时雨。” “燕军此次遇袭,多亏了吴王殿下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言一出,帐内众将纷纷点头附和起来。 傅友德看向朱棣,正色道:“燕王殿下的燕军颇为勇猛,皆是强兵悍将。” “若不是兀良哈大军突然夜袭,燕军将士猝不及防,否则损伤不可能如此惨重。” 顿了顿,他看向朱允熥,眸中掠起几分敬佩之意,话锋一转道:“好在,吴王殿下用兵神速,及时驰援燕军,将那帮兀良哈人打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哈哈哈!” 蓝玉朗然大笑道:“我们这群老头打了半辈子仗,对驭兵之术也不过略知一二。” “这大明的将臣,能与你这个后起之秀相比者,屈指可数啊!” “……” 面对众臣的交口称赞,朱允熥却毫不骄躁,脸上平静如水,眸中幽似深潭,没有丝毫要居功自傲的意思。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淡然道:“诸位过奖了。” “北伐不是本王一个人的事,功在无数大明将士的身上,本王只是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罢了。” 帐内众将闻言,皆是钦佩不已,看朱允熥的眼神变得颇为敬重。 “世上怎有这般人……” “三皇孙气度不凡,颇有帝王之相啊!” 一时间,众臣都在心中暗自感叹。 有人欢喜有人愁。 另一边,眼见连徐辉祖都在夸赞朱允熥,朱允炆脸上虽然看似平静,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心中却颇为郁闷。 自北伐以来,他这个二皇孙便毫无存在感,如同被众人遗忘了一般。 反观自己的三弟,屡立战功,声名鹊起,储君之位已是近在咫尺! 每当想到这些,朱允炆都自恨不已。 为何立下赫赫之功,威名大震的,不能是自己? 朱允炆这个白面书生,看似人畜无害,手无缚鸡之力,实则心中一样暗藏大志! 有机会能坐上龙椅,谁会不想搏一搏? 朱允炆实在不愿再当边缘人了,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萌生…… 与此同时。 一抹阴郁之色浮现于朱棣的脸上。 铩羽而归,他的心情本就烦躁。 而听见众将都在变着法子夸赞朱允熥,朱棣眼下更是心烦意乱了。 朱棣凝眸注视朱允熥,皮笑肉不笑道:“熥儿,这次你可威风了,四叔替你高兴啊!” 闻言,朱允熥转头朱棣,坦然自若,微微一笑道:“待回到应天之后,熥儿定会在老爷子面前好生夸赞四皇叔一番的。” “这大败兀良哈大军的功劳,可不能叫侄儿一个人独揽了。” 朱棣闻言,脸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 自己擅自率军北伐,又被兀良哈大军袭击,燕军损失惨重,何来功劳一说? 朱允熥明摆着是在阴阳怪气。 杀人,还要诛心! 被朱允熥戳到痛处,朱棣却一时无言反击。 毕竟,他的命还是朱允熥救下的。 朱棣神色凝重,皮笑肉不笑道:“熥儿有心了,不过邀功此事,就罢了吧!” 眼见朱棣认怂,朱允熥面露笑意。 “既然四皇叔不求名利,那熥儿也不强人所难了。” …… 与此同时。 冯胜看向朱允熥,一些陈年往事突然涌上心头,神色变得颇为复杂。 “想当年吾等深入漠北,讨伐兀良哈大军,可是吃尽了苦头。” “塞北环境恶劣,行军途中,或是遭遇兀良哈骑军伏击,或是军中突发瘟疫……” “损兵折将,几经波折,我军才找到那兀良哈大军的驻地,并将其一举包围。” “兀良哈大汗阿扎失里见退无可退,便主动归顺大明。” 话说到一半,冯胜便突然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蓝玉和傅友德两人亦是面露怫然之色。 接着冯胜的话,蓝玉咬牙切齿,神色愤然,继续道:“谁知,那阿扎失里就是个白眼狼。” “洪武二十四年初春,兀良哈部屠杀大明五万边民,掠我牛羊无数,并归叛北元,重回草原深处!” 傅友德道:“时隔两年,又至初春。” “是时候让那群草原人血债血偿了!” …… 经过一日商议,明军决意分兵两路,于三日后出发,同时从东西两个方向挺进草原深处,最后在乌尔格城附近集结。 此举,可让两支大军互成掎角之势,见风使舵,既能夹击敌军、又可互相驰援。 朱允熥、朱棣、蓝玉等人率三十万明军,由东挺进。 冯胜和傅友德二人,率其余兵力,自西开拔。 而瓦剌大军,则作为辅军,随机应变,听命于明军。 可是,计划并没有按照预想的那般发展下去。 翌日。 明军大营内,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第六十章 两将相争,大打出手 明军大营内,冯胜和傅友德这两位北伐总兵,原本正在商讨北伐之事。 可聊着聊着,却聊到了朱允熥的身上。 “三皇孙这孩子,其实我打小就看好,他当初是愚笨了点,可龙生龙凤生凤,好歹是太子的骨肉,大器晚成而已。” 说着,冯胜的脸上浮现起几分怅然,感叹道:“哎,要是太子还活着该多好啊!” 傅友德闻言,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朱标还活着的话,将来坐拥江山的,必然是他。 而傅友德和冯胜作为淮西武将,拥护朱标这么多年,深得朱标的信任。 待朱标当上皇帝之后,想必两人也能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只可惜,朱标死了啊! 不过眼下,朱允熥可取而代之。 淮西武将最好的选择,便是拥护这位后起之秀。 毕竟,在众皇子皇孙当中,朱允熥是最为出众的。 这般想着,冯胜和傅友德两人心计乍起。 “吴王殿下已经到了当婚之龄,而我家中尚有一小女待嫁。” “正好,可以将他们两个撮合成一对,也算是美事一桩!” 傅友德笑眯眯地看向冯胜,心直口快,毫无忌讳道:“老冯,待回到应天府之后,你得好生帮我在陛下面前说道说道。” “只要老爷子那边答应下来,我便可择良辰吉日,与朱家结成姻亲。” 冯胜闻言,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朱允熥这么大的靠山,凭什么要让你一个人独霸了? 一念至此,冯胜神色一凝,冷冷地回道:“老傅,你要是这么做的话,恐怕有失公允吧?” “你家都已经有一个女儿嫁给晋王世子朱济熺了。” “怎么,傅家出了一个王妃难道还不够?还想要两个?” 傅友德并没有听出冯胜话中所带着的不满,当即朗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嘛!” 只要能跟朱允熥攀上关系,想不飞黄腾达都难。 可不仅是傅友德想当吴王的岳父,冯胜也想啊! 见傅友德如此大言不惭,冯胜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颇是不爽道:“你个老头子,怎么成天就想着结党营私,你心里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顿了顿,冯胜微微扬起嘴角,话锋一转道:“依我看,还是将我家拙女,许配给三皇孙要好!” “他俩不仅年纪相仿,太子殿下还活着的时候,二人便经常在一块嬉闹,可谓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待我凯旋回朝之后,便向陛下进言求娶,陛下大喜之下,定会赐婚二人。” “太子殿下若还活着,想必也会允了这门婚事的。” 闻言,傅友德顿时就不乐意了,白了冯胜一眼,好没气道:“笑话,且不说陛下了,三皇孙能不能看上你家千金还不一定呢!” “竟如此厚颜无耻,大言不惭,亏你还跟了太子殿下那么多年!” 话音一落,冯胜只觉受辱,顿时心头大怒。 他忿然作色,霍然站起身来,瞪着傅友德,悻悻然道:“老傅,咱跟你这么多年交情,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冯胜神色愤然,指着傅友德的鼻子,怒声道:“我女儿当吴王妃怎么了?你个老不死的就是嫉妒,三皇孙的老丈人我是当定了,谁也拦不住!” 得此一言,傅友德顿时气急败坏,满脸愠怒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能当吴王的老丈人?要当也是我当!” “我家小女许配给吴王殿下,那才叫珠联璧合,凤凰于飞。” “老匹夫,我虽是跟你平起平坐,但在这件事上,没得谈!” 傅友德态度强硬,没有丝毫回旋之地。 “放屁,简直满嘴胡言!” 冯胜脸色阴沉,横眉怒目,当即便反驳道:“我为大明立下无数军功,吴王殿下就应该娶我家小女!” 傅友德也是怒不可遏,怒瞪着冯胜,恶狠狠道:“无耻匹夫!” 说罢,他气势汹汹,撸起两边袖袍,紧握起双拳。 见傅友德如此,冯胜神色一变,大怒道:“要与我一斗?来啊!” “谁赢了,吴王殿下就跟谁家女儿成婚!” 说罢,他一拳猛然照傅友德面门打去。 二人顿时贴身肉搏起来,打得不可开交。 嘴里还互相问候起了对方的祖宗。 “老冯!汝母生错你了,几十年的交情,你竟然出手打我!” “除了陛下和太子,我冯胜这辈子谁也没服过,吴王殿下若要成亲,那必须是跟我家女儿!” …… 一时间,在帐外站岗的几个明军见到这魔幻的一幕,顿时都傻了眼。 两个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竟为了争做朱允熥的老丈人而大打出手! 这里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附近几个大帐里的将军耳中。 蓝玉、朱允熥、朱棣、朱允炆等人纷纷赶到,看着扭打在地上,满脸通红的两个人,都不禁感到一阵惊诧。 看见昔日曾一起出生入死的二人,如今竟拳脚相向,蓝玉顿时满脸错愕。 “你们不要再打了!” 蓝玉大喝一声,说着上前想要拉开冯胜和傅友德,却被打得火热的二人一拳砸到了脸上。 无缘无故挨了一拳,蓝玉脸色一黑,顿感无语。 众人见状,赶忙上前拉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厮打在一起的两人拉了开来。 可即便如此,冯胜和傅友德还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模样,互相职责着对方的不是。 傅友德叹恨道:“生死之交淡如水啊,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竟然动手打我!” 冯胜道愤愤不平道:“你还好意思说,是你先对我出言不逊的!” 一旁,蓝玉捂着被误伤的脸,抱怨二人道:“你们当年都是跟着陛下从淮西一路杀过来的,杀出了这朗朗青天,煌煌大明。” “到底有什么不能好好谈的,非要动手?” 听见蓝玉这么说,冯胜和傅友德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但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仍未彻底消散。 两人都愤愤不平地瞪着对方,谁也不肯先让步。 朱允熥眉头微皱,一脸狐疑地看着冯胜和傅友德,发问道:“二位将军这是何必呢?” 冯胜冷眼斜睨着傅友德,好没气道:“你问傅大将军,他想把他女儿嫁给你,我不同意,要嫁也是我的女儿嫁!” 傅友德闻言,脸上再次怒意横生,立马反驳了回去。 “凭什么啊!” “你家小女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如此理直气壮,大言不惭,不怕别人笑话吗?!” 得知缘由,一时间,帐内众将心中都颇感无语。 看着眼前水火不容的两人,他们一脸呆愣。 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个大将军竟为此拳脚相向? 朱允熥面露尴尬之色,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第六十一章 满腔妒火,先行出军 得知是为了当朱允熥岳父,两人才大打出手。 朱棣陡然心中一震,颇感不悦。 自己这侄儿的威望,如今竟然比他这个燕王还要大了! “成何体统!” 朱棣怒挥衣袍,转身悻悻离去。 朱棣前脚刚走,朱允熥尴尬一笑,立马打圆场道:“二位将军情同手足,都曾为大明立下不世之功,何必因我这一个小小的吴王闹不愉快呢。” 话音一落,冯胜和傅友德二人对视一眼,意识到自己的做法确实欠妥,脸上都不禁生起了一丝羞愧之色。 但两人还是心有不甘。 毕竟,当上了朱允熥的老丈人,那可就是相当于攀上了天底下最具潜力的大腿! 自己能否呼风唤雨,平步青云,家族能否永世昌盛,簪缨世胄,就看能不能跟朱允熥成为亲戚了! 傅友德还是不死心,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您已至当婚之年,若要成婚,当择谁女为妃?” 冯胜亦是步步紧逼。 “是呀殿下,此等终身大事,您可要好生斟酌啊!” “我那小女与您青梅竹马,您还记得吧?” 看着火药味越发浓烈的二人,朱允熥脸上浮现起了几分难堪之色。 “这……” 自己跟谁结婚,那不是自己的自由嘛,怎么还得二选一了。 一时间,朱允熥竟有些无奈。 跟谁成婚倒无所谓了,美人哪有皇权来得爽快。 只不过,这两位都是北伐大将,将帅不和,那可是兵家大忌啊! 关键,朱允熥谁也不想得罪。 若是因为这件事让他们二人反目成仇,不能同时为己所用,那损失可就大了。 一念至此,朱允熥心中顿时茫无头绪。 这该如何是好啊…… 苦苦思量一番过后,朱允熥不经意间瞥见了身旁的蓝玉,顿时计上心头,眼前一亮。 “舅爷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老当益壮,余力尚足,膝下还有一小女是与我同岁的吧?” “算起来,本王还得叫她一声姑姑呢。” “要不你把她许配给我,让她来当吴王妃可好?” 朱允熥一脸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冯胜和傅友德,一本正经道:“至于二位将军的小女,当吴王嫔也不是不行,就一同服侍本王吧!” 话音一落,顿时惊掉了在场所有人的下巴。 众将目瞪口呆,一时都僵在了原地。 冯胜和傅友德也顾不得争吵了,紧皱起眉头,满脸惊诧地看向朱允熥。 若当真如此,让朝廷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让蓝玉的女儿当吴王妃,那可就是超级加辈了。 蓝玉比朱棣还要大上一个辈份,若朱允熥娶了她女儿,那朱棣跟朱允熥就算是平辈了。 而朱允炆…… 这辈分不就乱了嘛! 一时间,众将面面相觑,帐内的气氛尴尬得令人窒息。 冯胜和傅友德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十足的诧异。 “这不太好吧……” 蓝玉回过神来,尴尬地朝朱允熥咧了咧嘴。 “如此,似乎有损礼节啊!”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此时蓝玉心中却是欣喜至极。 自己今天是捡到了一个天大便宜啊! 而今朱允熥最是受老爷子的亲睐,自己只要有朱允熥这个强硬的靠山,就不用害怕朱元璋鬼魅般的猜忌了。 毕竟,因为之前蓝玉居功自傲的事,朱元璋可是好几次都对他起了杀心,只是那时候的蓝玉还太过骄躁,没有发现而已。 自从被朱允熥点醒之后,蓝玉现在每每回想起那些事,心头都不禁一阵后怕。 另一边,冯胜和傅友德虽然满脸错愕,却也没说什么。 两人只想当吴王的老丈人,自己的女儿当吴王妃还是吴王嫔,那都不重要。 朱允熥就算有三个老丈人,放在这个时代,那也是合乎情理之中的。 扫视眼前这三位未来岳父,朱允熥淡然一笑,侃侃而谈道:“诸位何必拘泥于小节。” “我乃吴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吴王。” “别说三个妃嫔了,娶三十个又何妨?” 朱允熥心中的算盘打得响亮。 只要娶了这三位大将军的女儿,自己就能将他们全部收入麾下了。 虽说他们本就同属一派,但人心难测,指不定什么时候立场就会改变。 因此,还是稳妥一点要好。 朱允熥恰巧可以利用此次机会,将自己与这三位猛将的关系再加固一下。 话音一落,冯胜三人六目相对,愣了愣,旋即朗声大笑起来。 “那往后,咱们三兄弟就是一家人了!” 傅友德与冯胜冰释前嫌,脸上笑意甚浓。 冯胜也不禁心头大悦,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蓝玉狂喜道:“待我等讨伐鞑靼,凯旋回朝之后,便一同求陛下赐婚!” 就在三人为此欣喜不已之时。 另一边,朱允炆神色异常,眸中沉沉,尽是不甘。 他显然不太高兴,只是附和着众人扯了扯嘴角僵笑。 眼见朱允熥如此受欢迎,朱允炆心存芥蒂,颇感郁闷。 这些大将军们,怎么就没有一个想要把女儿嫁给自己的? 与朱允熥相比,自己这二皇孙,就当真如此差劲? 一时间,朱允炆心生妒恨,满腔怨气无处发泄。 他瞪了朱允熥一眼,眸中骤然闪过一抹怒意,稍纵即逝。 自己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可为什么被众星捧月的不是自己,而是他那大字不识一斗的三弟? 朱允炆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是万分不服,满腔妒火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 …… 入夜。 二皇孙大帐内。 朱允炆和徐辉祖,二人秉烛夜谈。 此刻,朱允炆脸上那往日的温文儒雅已不复存在,变得颇为冷漠凝重。 他冷冷地注视着眼前摇曳的烛灯,深邃的眼眸中映出两点火光,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帐内针落可闻,烛光昏黄柔和,气氛颇为冷肃。 徐辉祖看出了朱允炆异常的神色,不禁眉头一皱,问道:“殿下,不知您这时候叫末将过来,所为何事?” 面对徐辉祖的疑惑,朱允炆却不为所动,目不转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那道烛光。 只不过这时候,他的神色变得更为凝重了,脸上仿佛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殿下?!” 见他如此,徐辉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话音刚落,朱允炆满脸肃然,突然站起身来,把徐辉祖吓了一跳。 他看向徐辉祖,眼神坚毅无比,击碎了一室的柔和,斩钉截铁道:“我要引军先讨鞑靼!” 第六十二章 深入漠北,全军出击 闻言,徐辉祖神色微变,心中骤然一惊。 自己追随朱允炆多年,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秉性。 朱允炆向来温文尔雅,心慈仁厚,主张怀柔治国,宽以待民。 正因如此,徐祖辉觉得朱允炆将来定能成为一代明君,所以才这般拥护他,倾尽全力地去辅佐。 可今日,朱允炆却一反常态,从未杀过人,却要率军打头阵,实在令徐辉祖诧异不已。 徐辉祖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相劝道:“殿下万万不可!” “鞑靼大军兵威如猛虎,绝非您领兵先战便可随意击溃的啊!” “殿下,您宏儒硕学,又是大明的皇孙,堪为庙堂之器,大厦栋梁,理应心怀万里,志在千秋。” “行军打仗这些累活,就让我们这些粗蛮武将去干便是了,何必要为此疲于奔命?” 徐辉祖好言相劝,拐弯抹角的暗示朱允炆,他难胜此任,不适合统军作战。 但此时的朱允炆一心只想着求取军功,超越朱允熥,又怎会听得进徐辉祖的规劝。 下一秒,朱允炆双眉倒竖,眸中一抹怒意骤然升起。 他脸色严峻,横眉怒目,质问徐辉祖道:“我与吴王相比,谁更适合当皇帝?” 一向温良的朱允炆,眼下突然大发雷霆,让徐辉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徐辉祖陡然单膝跪地,脸上掠起几分难堪之色,抱拳道:“殿下,末将万不敢妄议朝政啊!” 可朱允炆却仍是紧追不舍,怒声道:“本皇孙命你说!” 见朱允炆如此,徐辉祖神色慌张,如芒在背,额上冷汗直冒。 二皇孙今日到底抽了什么风,怎么非要与三皇孙比个高低贵贱? 可除了舞弄笔墨,朱允熥各方面的能力都比朱允炆强,这是事实啊! 徐辉祖总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 “这……” 一时间,徐辉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徐辉祖半响不语,朱允炆脸上顿时悲怒交加,一挥袖袍,将两手负于背上。 冷眼瞪着徐辉祖,他怒问道:“连你也觉得我比不过吴王?” “殿下,末将绝无此意!” 徐辉祖坚定地摇了摇头,立马抱拳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徐某若但凡对殿下有半点异心,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闻言,朱允炆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本皇孙先行出军,有何不可?” 见朱允炆仍旧执迷不悟,急功近利,徐辉祖只觉一阵心塞。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劝说道:“鞑靼五十万虎狼之师,殿下纵是兵神在世,也难以凭一己之力扭转大局啊!” 话音一落,朱允炆顿时又面露不悦之色,冷冷道:“先前吴王便屡次扭转战局,他都可以,本皇孙怎么就不行了?” 他的一席话,令徐辉祖一时竟无言以对。 徐辉祖一脸痴呆地看着朱允炆,心中颇感无语,暗暗吐槽道:“你一介文弱书生,怎么敢跟三皇孙相提并论……” “可昨日诸位将军都已经一同商量好战策了,殿下若是不顾军令,先行出军,恐遭陛下怪罪啊!” 徐辉祖还是不忍放弃,继续劝道。 可朱允炆现在一心只想建功立业,哪里听得进去。 他自信满满,直接回绝道:“只要我立了功,皇爷爷就不会怪罪我了。” 徐辉祖一脸无奈,看着眼前斗志十足的朱允炆,心中暗道:“若是没立功呢……” 可徐辉祖却不敢明说。 他后知后觉,心中已然明了,朱允炆是在嫉妒朱允熥。 如今,朱允炆已被满腔妒火冲昏了头脑,怎么劝也没用,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一时间,徐辉祖神色复杂。 违抗军令,那可是重罪。 可谁让自己对朱允炆一片赤胆忠心呢。 荣辱与共,只得顺君之命了。 …… 夜深人静。 朱允炆统率帐下两万精兵,与徐辉祖一同离开大营,悄然向漠北腹地挺进。 翌日正午。 明军五营整军完毕,正欲开拔之时,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朱允炆和徐辉祖。 一并消失的,还有两万兵马。 明军大营内,众将面露怒意,正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傅友德悻悻然喘着粗气,叹恨道:“三皇孙真是太莽撞了,竟然先行领军冒进!” 冯胜神色凝重,不住地紧皱眉头,隐隐担忧道:“允炆殿下虽是满腹墨香,可从未使过刀剑,更别说带兵打仗了。” “即便徐辉祖亦在军中,可他们若是迎头撞见了暴戾如狼的鞑靼大军,那岂不是要有去无回?” 蓝玉一脸愤然,埋怨道:“咱们这么多身经百战的将军在呢,哪里用得着他这一介白面书生班门弄斧。” “倘若他出了事,老爷子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啊!” 得知此事,朱棣神色微变,旋即冷冷一笑,心中颇是不屑。 那小子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也想搅进来掺和一番。 刀剑无眼,你以为自己还身处应天吗,呵呵。 这般想着,朱棣幸灾乐祸,脸上掠过一抹喜悦之色。 另一边,朱允熥不苟言笑,正襟危坐,静静地看着都在指责朱允炆的众人。 他倒没有像朱棣那般幸灾乐祸,只是感到有些意外。 朱允熥心中十分清楚,朱允炆此次先行出军,是因为忌妒自己。 只是朱允熥没想到,一直柔弱温良的朱允炆,竟也有硬气的一天。 大概,这就是文人所谓的风骨吧。 朱允熥喃喃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朱允炆先行出兵的事,在北伐大局中,不过是一件小插曲。 众将在抱怨一番过后,还是按之前定下的计划整军开拔了。 五十万大军分兵为二,各往东西两边挺进。 此时,瓦剌部二十万大军已集结完毕,正在赶来的路上,不日便可跟朱允熥率领的三十万明军汇合。 另一边,鞑靼五十万大军也已经厉兵秣马,披坚执锐,全军倾城而出,大举南下。 一场国运之战,即将在大漠与草原之中打响! …… 这一天,已经率军北去五百里的朱允炆,迎头撞见了鞑靼部的一支先头军队,不过轻骑八百。 徐辉祖当机立断,立马率领两万明军进行围杀。 而这八百轻骑自是难逃一劫,损失惨重,被打得溃不成军。 首战告捷,朱允炆不由狂喜,野心一时膨胀至极。 在大帐中休整之时,朱允炆满脸春风得意,看着徐辉祖,正色道:“本皇孙并非不自量力,此战便是证明!” 第六十三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徐辉祖闻言,却只是迎合一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顾虑重重。 两万明军现今已深入敌军腹地,虽未见鞑靼大军身影,但想来他们离明军也不是很远了。 徐辉祖心中颇为担忧,自出兵以来,他几乎每天都在提心吊胆。 仅凭帐下这两万兵马,若跟鞑靼大军相遇,如何与之抗衡? 稍有不慎,便会陷入重重围杀啊! 可朱允炆却没有这种高瞻远瞩的大局意识,眼下只想着如何才能再立战功。 “这八百轻骑不可能凭空出现,若不出本皇孙所料,这方圆百里内,定有鞑靼大军驻扎。” 朱允炆神色怡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向徐辉祖,侃侃而谈道:“派出百骑斥候,到四周围探查,一旦发现敌军营寨,立马率军奇袭!” 得以轻松覆灭八百鞑靼军,朱允炆自鸣得意,便觉得打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这般想着,朱允熥先前立下的赫赫战功,此刻在朱允炆的眼里,也变得不值一提了。 要不了多久,自己定能赶超朱允熥,东山复起,重新赢得老爷子的青睐! 一时间,朱允炆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自己在万众瞩目,八音迭奏之下,身披四爪龙袍,被册封为太孙的盛大场景。 “殿下,前方暗藏凶险,我等而今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要万劫不复啊!” 看着眼见满面春风的朱允炆,徐辉祖神色凝重,忧心忡忡道:“末将以为,吾等还是率军回转,与主力大军汇合吧!” 闻言,朱允炆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皱眉瞪去,略显不悦道:“徐将军为何总是说这种丧气话?” “本皇孙好不容易风光一回,你是不乐意了还是怎的?” 朱允炆此次是真的极度渴望证明自己,他不比任何人差,尤其是朱允熥! 强烈的胜负欲,令朱允炆一时难以冷静思考,变得颇为不识好歹起来。 而徐辉祖听见他这么说,顿时神色微变,眉宇间闪过几分惆怅之色,只觉一阵心寒。 好言难劝该死鬼啊! 徐辉祖心中万般无奈,沉默片刻,苦笑着朝朱允炆摇了摇头,言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闻言,朱允炆正颜厉色,大手一挥道:“本皇孙心意已决,将军莫要再劝了!” 说罢,也不等徐辉祖再说些什么,转身大步走出了帐外。 看着朱允炆离去的背影,徐辉祖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一时间,他竟有些迟疑。 这么个意气用事的皇孙,还值得自己舍身拥护吗…… 当天。 朱允炆负手立于大营岗哨,神色凝重,举目四望。 正是此时,一小队骑军突然出现在草原的地平线上,朱允炆见状,不由心头一喜。 前去探查的斥候终于回来了! 这一小队人马迅速朝朱允炆飞奔而来。 为首的伺候远远便大喊道:“报!北方八十里处,发现一队鞑靼军的驻地,大约四万兵马!” 朱允炆闻言,顿时面露欣喜之色。 不出意外的话,这四万兵马应该是鞑子的先锋军。 自己帐下明军虽只有两万,比鞑靼的先锋军少了整整一半。 但敌明我暗,明军作为先攻者,优势甚大。 师夷长技以制夷。 鞑子不就喜欢搞夜袭吗,如今自己正好可以使用这个战术,杀鞑靼人一个措手不及! 朱允炆一念至此,尚未战,便已经觉得胜券在握。 他火急火燎,再次去找徐辉祖商议此事。 明军大帐内。 朱允炆一脸自负,放言高论,侃侃而谈,又将此事讲了一遍给徐辉祖听。 徐辉祖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迟迟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 不久前跟朱允炆闹的那点不愉快,直至现在他也无法释怀。 君臣二人之间,已然产生了一层隔阂。 见徐辉祖良久不语,朱允炆眉头一皱,喃喃道:“将军为何如此,难道是在怨我吗?” 闻言,徐辉祖陡然正色,一本正经道:“君命如山,末将怎敢怨您!” “殿下既然心意已决,出兵便是,何须再过问徐某。” “殿下欲建功,臣当尽死力以助君!” 这番忠心贯日之言,朱允炆听着,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从徐辉祖的话里,朱允炆隐隐感觉到了几分负气之意。 为了争功,他似乎变得越来越不近人情了。 就连朱允炆自己,都已经快要忘记当初那个温良仁厚的少年了。 即使已有所意识,可那又如何? 朱允炆再也不愿受人忽视,不想再变回那个文弱书生。 他要当太孙,当皇帝! 一念至此。 朱允炆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颇为肃然,冷声道:“那请将军随我一同出征吧!” …… 落日坠入星河,长夜已至。 鞑靼大营,灯火通明。 朱允炆率二万明军,隐于夜色之中。 在无数火盆架的微弱光亮下,朱允炆看见了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蒙古包群。 鞑靼大营辕门处无人值守,甚至连一个拒马桩都没有。 徐辉祖见状,不禁心中起疑。 “殿下,鞑靼一部向来狡诈,而今他们的大营竟然不设防,这其中恐怕有诈啊!” 大敌当前,他也顾不得生闷气了,直接向朱允炆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对此,朱允炆却不以为然,淡然道:“将军多疑了,他们又不知道我军的行踪。” “这支鞑靼军,只不过是以为我军不会这么快就挺进到他们的眼前,疏于防备罢了。” 朱允炆的自以为是,令徐辉祖顿时一阵心塞。 他紧咬牙关,一脸怒其不争地看着朱允炆,压低声音,万分焦急道:“殿下,夜郎自大,无异于自掘坟墓啊!” “还是谨慎为妙!” 可谁知,朱允炆只觉徐辉祖疑神疑鬼,直接忽视了他的劝告,大手一挥,冷喝道:“出军!” 随着他一声令下,夜空下骤然响起了浑厚低沉的号角声,仿佛鬼哭狼嚎一般。 下一秒,两万明军浩浩荡荡,倾巢而出,马蹄声响,踏得大地震颤! 眼见这一幕,徐辉祖顿时大惊失色,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朱允炆。 贪功冒进,若是中了埋伏,那他们可就彻底玩完了! “殿下!” 徐辉祖咬牙切齿,气得头昏脑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面对怒火攻心的徐辉祖,朱允炆却是神色淡然。 他看着如决堤洪水一般,悍然涌入鞑靼大营的明军,胸有成竹道:“好好看着吧。” 不过眨眼功夫,大部分明军便已经冲入了鞑靼大营之中。 正当朱允炆心高气傲,以为自己又要立下大功之时。 四周围突然亮起无数了火光。 下一秒,漫天飞箭裹挟着点点火焰,赫然刺破长空,形成一道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朝身处鞑靼大营内的明军狠狠扎落而下! 第六十四章 待宰之鱼,皇孙遭俘 霎时间,鞑靼大营内,无数明军被射得人仰马翻,惨叫嘶鸣声不绝于耳,响彻黑夜。 一时间,营内的两万明军乱作一团。 而直至此刻,朱允炆才幡然醒悟。 眼前的鞑靼大营,根本就是一座空营! 除了几百个作为诱饵的炮灰,其他鞑子早就已经撤了出去! 前一秒还在沾沾自喜、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朱允炆,看着眼前的血腥一幕,顿时骇然失色。 他满脸惊恐,瞳孔涣散,嘴唇不住地颤抖起来。 朱允炆万万不敢相信,徐辉祖一语成谶,他们竟然真的中埋伏了! …… 就在明军覆灭鞑靼八百轻骑之时,这支鞑靼前锋军见自己的先行部队迟迟未归,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在朱允炆下令探查方圆百里之前,鞑靼头领便已经率先派出斥候,并抢先一步找到了明军营寨的位置所在。 当初朱允炆自以为的敌明我暗,实则是敌暗我明! 鞑靼头领心中明了,与明军的这场对弈之中,自己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若主动出击,难免兵力大损,倒不如设下伏兵,守株待兔。 因此,在明军斥候前来探查完之后,鞑靼头领便立马下令,转移了大营内的所有军需物资,并在大营周围布下重重伏兵。 以逸待劳,就等明军自投罗网! …… 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徐辉祖脸色苍白,寒毛直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次,他们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与此同时,鞑靼大军裹挟着滔天杀意,密密麻麻,悍然从四面八方冲杀而来。 “誓死护卫皇孙殿下!” 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徐辉祖神色毅然,命令身后的五百精骑道。 说罢,他毫无怯意,视死如归,单骑杀入鞑靼大营内,欲重振旗鼓,带领明军反击。 而此时,朱允炆已全然没了先前盛气凌人的姿态,面对汹涌而来的鞑靼大军,他已经彻底慌了! 纵然朱允炆暗藏大志,可他始终还是个孩子,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 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无边的恐惧在朱允炆的心中迅速蔓延开来。 他急促地呼吸着,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全身颤抖不止,龟缩在五百精骑的严阵护卫之中,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时候,朱允炆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原来如此天真幼稚。 而朱允熥当初仅凭六千铁骑便击溃鞑靼三万重骑,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壮举! …… 经过一夜激战,战场之上,已是一片尸山血海。 入眼皆破败,烟尘弥漫,满目疮痍。 一夜之间,两万明军极大部分沦为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死在鞑靼人弯刀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只有百余明军暂且苟全性命,沦为了鞑靼人的俘虏。 这其中,包括朱允炆和徐辉祖。 可有时候,活着比死去还要难受。 面对灭绝人性的鞑靼人,这些残存的明军更愿意选择战死。 这群嗜杀成性,残暴至极的野蛮人,对待俘虏的手段惨绝人寰,令人发指! …… 鞑靼人将明军战俘尽数反绑,并将其排成数排。 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神色傲然,一脸凶狠地盯着眼前跪成一排的明军战俘,不屑道:“区区两万人马,竟敢袭我大营,是谁给你们的勇气?” 此人正是这支前锋军队的头领,赤哈鲁。 他的半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想来是之前被明军砍的。 赤哈鲁原本便满脸横肉,再加上这道恐怖的刀疤,便显得他更为凶神恶煞了。 一众明军面如死灰,抬头看见他那副凶恶的模样,都不禁虎躯一震。 朱允炆刚与赤哈鲁的目光对上,便瞬间被他那充满杀气的眼神给吓懵了。 恐惧使朱允炆不住地浑身战栗起来。 他满脸惨白,立马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起。 若自己皇孙的身份被眼前这名鞑靼头领知道,自己定然会被这群野蛮人剥皮抽筋,折磨到死! 一时间,朱允炆心头万分惶恐,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连跪都跪不稳了。 赤哈鲁扫视众明军,怒问道:“谁是你们的头领,现在说出来,本将军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否则……” 话至半途,骤然而止。 看着一众明军战俘,赤哈鲁神色一凝,脸上陡然露出暴戾之色。 旋即,他大手一挥。 身旁数名虎背熊腰的鞑子见状,立马上前,随机擒住了一个明军,像抓小鸡一般,将其提出了战俘队列之前。 那明军恶狠狠地瞪着身旁的几个鞑靼人,使尽全力摆动身体,宛如一条案板上的待宰之鱼,不断地挣脱着。 可无奈双手被反绑,加之数名鞑子的合力擒拿,那明军很快便用完了气力,放弃了徒劳的抵抗。 此刻,他的肩膀和手臂,都已经被鞑靼人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下一秒,虐杀开始了…… 一刀一刀剖开胸前的皮肉和脂肪,在这名明军痛不欲生的惨叫求饶声中,一群鞑靼人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 在小刀的不断挥舞之下,明军的心脏逐渐显露出来。 饶有兴致地盯着那颗血淋淋的心脏快速起伏跳动。 一个鞑子有如饿虎扑食一般,突然冲上前去咬住了这颗血色肉果,并狠狠撕扯起来。 顿时,他的嘴里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 这一口,硬生生撕裂了这名明军的心脏! 彻心彻骨的剧痛瞬间蔓延全身。 那明军在发出一声渗人的哀嚎之后,直接一头栽倒在地,死去了。 这惨不忍睹的一幕,直叫明军战俘看得心惊胆战,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无边的恐惧犹如滔滔洪水,瞬间冲垮了明军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一时间,这一具具血肉之躯,再也撑不下去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咬掉了心脏,直面死亡扑面而来的气息,明军战俘几乎全部情绪崩溃。 有人放声大哭,有人大小便失禁…… 而朱允炆,几乎快要将头埋进了土里,身躯仍是止不住的剧烈颤抖。 在鞑靼人虐杀那名明军时,他根本不敢抬头看,仅仅是听到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朱允炆便觉得魂不附体,头昏眼花,差点吓晕过去。 与此同时,赤哈鲁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笑容,继续问道:“谁是你们的头领?” 再次听见他的声音,朱允炆顿时心头大骇,惊惧不已。 他原本便血色全无的脸上,瞬间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这一刻,朱允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第六十五章 淫威之下,君臣相杀 在赤哈鲁的强势威吓之下,一众明军战俘虽然仍是三缄其口,没有说出半点有关于主将的身份信息。 可见识过暴戾恣睢的赤哈鲁那凶残的手段,不少明军都已深深慑惧于此。 一时间,许多明军都有意无意地往朱允炆所在方向看去。 他们心中都在犹豫,要不要卖主求生。 即使最后难逃一死,那也能死得痛快一点。 毕竟,这些明军可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亲眼目睹刚才那场怵目惊心的虐杀,他们的心里都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 另一边。 朱允炆满脸不安,脑袋里翁声作响,一时面红耳赤,心慌不已。 在极度恐惧的同时,朱允炆却还满心怨尤,将发生的一切全部归咎到了朱允熥的身上。 自己之所以会被发配到漠北,是因为朱允熥在老爷子面前挑拨离间。 擅自出兵,也是因为朱允熥抢尽了自己的风头,自己气不过,才会贪功冒进。 他恨透了朱允熥! 事到如今,朱允炆心中还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 死到临头,他都不愿承认,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非要打肿脸充胖子。 一意孤行,刚愎自用。 否则,两万明军何以沦落到此等地步! 就在朱允炆绝望之际,战俘队列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坚定的声音。 “我便是明军大将!” 徐辉祖神色凛然,怒瞪着赤哈鲁,大有目空一切之意,昂首挺胸,浑然不惧。 众明军举目望去,看见徐辉祖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都不禁心头一震,颇为动容。 后来,坊间不知从何流传出了这么一句诗:烽火照胡尘,狼烟起北地,宁与将军死,胜作一书生。 这是人们对明军这次惨败的评价。 赤哈鲁闻言,转头看向徐辉祖,顿时狂妄地狞笑起来。 下一秒,他笑容收敛,凶相毕露,大步走上前去,猛然抽出腰间弯刀,架在了徐辉祖的脖子上。 赤哈鲁笑问道:“汉人,你不怕我?” 盯着眼前长相凶狠,体壮如牛的男人,徐辉祖却是毫无畏惧,傲然道:“尔等茹毛饮血,与兽杂居,不过一群粗野蛮夷罢了,有何可惧?” 话音一落,赤哈鲁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丝丝怒意浮现而起。 随后,徐辉祖看见他握紧了刀柄。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徐辉祖似乎已经有所预见。 于是,他沉沉地闭上了眼,一脸平静地等待着弯刀落下,将自己身首分离。 可数秒过后,徐辉祖却没有感受到刀锋劈入脖子时应有的痛觉。 反而,再次听见了赤哈鲁那渗人的大笑声。 徐辉祖再次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鞑子,一时有些恼怒。 “要杀便杀,扭扭捏捏,是作何故!” 对于徐辉祖的无能狂怒,赤哈鲁却并没有予以回应。 他只是冷冷地瞪了徐辉祖一眼,旋即径直朝朱允炆走去。 看见赤哈鲁朝自己这边走来,朱允炆顿时心头大骇,脸色骤然间变得煞白无比。 他急忙低下了头,生怕与赤哈鲁的眼神接触上。 与此同时。 从不解中回过神来的徐辉祖,也猜出了赤哈鲁想要干什么。 徐辉祖瞳孔猛然一震,心中暗叫不好! 这个穷凶极恶的野蛮人,若是知道了朱允炆皇孙的身份,定要将其千刀万剐啊! “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蛮夷,终有一日,大明的铁骑将尽数覆灭草原诸部,把你们这群畜生通通踏成肉泥!” 一念之至,徐辉祖当即破口大骂,想以此转移赤哈鲁的注意力。 可任凭徐辉祖如何咒骂,赤哈鲁都不为所动,迈着沉重的步伐朝朱允炆走去。 为了混淆视听,保全性命,朱允炆和徐辉祖两人,在被俘之前,都及时换上了明军的标配甲胄。 可赤哈鲁刚才发现众人都在看朱允炆,便轻松猜测出了他的身份不简单。 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朱允炆满脸惶恐,心脏在胸膛里扑通狂跳。 他瞳孔涣散,深深地埋下头,无边的恐惧使他浑身剧颤,冷汗直流。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阴影挡住了朱允炆周围的阳光。 紧接而来的,是一道充满威压的声音。 “小子,老实告诉我你是谁。” 一时间,朱允炆肉颤心惊,几乎要窒息了。 他强忍着心中惧意,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看向赤哈鲁。 朱允炆颤声道:“我,我只是一介无名小卒……” 闻言,赤哈鲁顿时发出一阵阴笑。 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朱允炆,赤哈鲁故作疑惑。 “无名小卒?” 顿了顿,他神色一凝,大手一挥! 周围数名鞑子见状,瞬间上前,将朱允炆死死擒住,将他直接拖出队列之外,又欲虐杀。 朱允炆登时大惊失色,一边拼命挣扎,嘴里一边大喊道:“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皇孙,我是大明的皇孙!” 他被吓惨了,痛哭流涕,同时裆部一热,地上俨然多出了一滩尿液。 见状,赤哈鲁颇为狂傲地冷笑了一声。 “呵呵。” 他挥了挥手,正欲行凶的几个鞑子这才放开了朱允炆。 险些被剖开心脏,朱允炆惊惶万状,被吓得甚至没了表情。 浑身一软,直接摊倒在了地上。 见朱允炆如此,徐辉祖咬牙切齿,脸上怒意横生。 可他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赤哈鲁。 眼神若能杀人的话,赤哈鲁此刻定然已经被徐辉祖千刀万剐了! 下一秒,已经瘫倒在地的朱允炆,又被两名鞑靼人强行架了起来,并拖到了赤哈鲁的面前。 “大明的皇孙个个都像你这样?” 赤哈鲁一脸狂傲,嘲笑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哈哈,笑话!” “依我看,你们大明皇族,就适合当我们鞑靼大汗的奴隶!” 随着他话音一落,周围的一众鞑子亦附和着大笑起来。 “汉人一向是外强中干,这大明的皇孙自然也是如此。” “哈哈哈,真窝囊,这小子竟然尿裤子了!” “……” 一众大明战俘闻言,脸上皆浮现出愤然之色。 士可杀不可辱。 可这群鞑靼人不仅羞辱了他们的皇孙殿下,甚至还在笑话他们的民族! 与此同时。 听着一众鞑子对自己和大明的百般羞辱,朱允炆心中虽有怒火,却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与其相比,被虐杀才是最为恐怖的! 近距离看着长相凶恶的赤哈鲁,便犹如直面一头面目狰狞的猛兽。 朱允炆满脸惊惧,呼吸颇为急促,心中猛烈地起伏跳动着。 源源不断的恐惧自心底而来,一时间,他仿佛一只待宰羔羊。 惊惶万状,如芒在背! “你是皇孙,那他便是你帐下的武将了。” 赤哈鲁看了看朱允炆,又看向徐辉祖,嘴角泛起了一道不怀好意的阴笑。 见他如此,朱允炆登时心头大震,顿觉寒毛倒竖,毛骨悚然! …… 片刻之后,朱允炆和徐辉祖皆被鞑靼军带出了战俘队列,并且都得以松绑。 就在二人惊疑不定之时,他们被带进了一个由无数鞑靼军围成的战阵之中。 而在圈阵的中间,还放着一把长刀。 两人被数名鞑靼军持刀赶到了指定位置。 四目相对之时,他们同时发现了地上的那把刀。 便是此时,朱允炆和徐辉祖瞳孔一震,心中骤然响起一道惊雷,顿时恍然大悟。 赤哈鲁这是要逼君臣二人互相残杀! 第六十六章 前锋大军,作鸟兽散 一时间,朱允炆和徐辉祖思绪万千,四目相望,神色变得颇为复杂。 令人窒息的危机感压盖而来,便如周围无数面目狰狞的鞑靼人一般,将两人团团围住。 已经沦为瓮中之鳖的君臣二人,在敌军的摆布下,即将迎来一场生死搏杀! 赤哈鲁面目狰狞,看着朱允炆和徐辉祖,笑道:“谁先把对方的头割下来,本将军就开恩一回,让他多活一会儿。” 话音刚落,周围的鞑靼军都哈哈大笑起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观看这一出好戏。 与此同时,朱允炆盯着身前不远处的徐辉祖,脸上突然升起一抹狠戾之色,目露凶光,杀机乍现! 生死存亡之际,他深藏心中的恶彻底被激发,即使对面是昔日的亲信。 下一秒,朱允炆健步如飞,向前冲去。 风驰电掣间,他已经抄起了地上的长刀。 “徐将军,对不住了!” 朱允炆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意,却没有丝毫迟疑,悍然杀向面前的徐辉祖。 眼睁睁着看朱允炆持刀杀向自己,徐辉祖神色复杂,却仍是呆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许是哀莫大于心死,他已经寒了心。 徐辉祖心想,便最后一次尽忠于朱允炆吧。 瞬息之间,朱允炆已经杀到徐辉祖的跟前。 朱允炆神色一凝,咬紧牙关,手中长刀猛然朝徐辉祖劈砍而去。 眼见锋刃寒芒毕露,直冲面门而来,徐辉祖脸上却毫无怯意。 他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从容赴死。 “锵!” 就在锋利的刀刃即将落到徐辉祖脸上的一刹那。 一支蕴含着极大力道的箭矢突然破空飞至,精准命中了那狭长光滑的刀身! 朱允炆握刀的虎口猛然一震,长刀险些脱手。 在飞箭巨大的冲击之下,原本直冲徐辉祖面门砍去的刀,竟直接发生了位移,砍偏了! 这突如其来的飞箭,打乱了这场关乎生死的搏杀,令所有人都不禁心头一惊。 徐辉祖再次睁开双眼,一脸黯然,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眼前的朱允炆。 那蕴含着无尽失望的眼神,仿佛能够洞破心神一般,深挖出了朱允炆暗藏心底的懦弱。 朱允炆的脸色骤然间变得无比煞白,身躯一震,顿时泄了气,刚才那股狠劲荡然无存,浑身一软,无力地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 好戏被突然打断,赤哈鲁不由心头一颤,勃然大怒。 他满脸警惕,与无数鞑靼军一同环顾周围,搜寻着那把利箭的主人。 赤哈鲁双目一凝,看向一处草坡。 却见那远处的大草坡之上,赫然屹立着一人一马。 由于背光,加之距离甚远,赤哈鲁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那人肩上的大红披风正迎风飘扬,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大怒之余,赤哈鲁颇感震惊,脸上骇然无比。 普通士卒开弓可射百米有余,他作为鞑靼大将,臂力惊人,也不过勉强能射二百五十米。 而那人距此足有二里地远,他的箭在射出千米之后,力道竟然还能如此强悍! 并且,两者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远,朱允炆手中的刀看上去便如蚂蚁般大小,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小点。 想在千米之外射中快速移动的刀,难如登天,根本不可能! 可那人竟然做到了! 赤哈鲁不住地咽了口唾沫,脸上浮现起丝丝惊骇之色。 另一边,凭借着系统先前赋予自己的能力,朱允熥清楚地看见了二里地外,朱允炆跪倒在地,满脸崩溃,已然失了神色。 眼见此景,朱允熥睁眉怒目,心中颇为气愤。 身为皇孙,代表的便是整个大明,岂能慑于鞑靼人的淫威之下? 如此贪生怕死,为了苟活,竟不惜对自己人痛下杀手,这让大明的颜面何存! 一念至此。 朱允熥顿时心生报复之意,大手一挥道:“给本王生擒这支军队的头领!” 下一秒,喊杀声赫然作响,无数明军翻过大草坡,出现在鞑靼人的面前。 大雪龙骑还是如往常一样,首当其冲,协同后方浩浩荡荡的明军,犹如蝗虫过境一般,源源不断地朝前方驻扎的五万鞑靼军杀去。 赤哈鲁眼见那黑压压的一大片铁马洪流,汹涌而来,顿时脸色一沉。 一时间,这个嗜血如命的野蛮人,仿佛嗅到了杀戮的味道,变得颇为兴奋狂躁。 也顾不得那百余个战俘了,他当即严整军阵,统率五万大军,冲向那无数扑面而来的明军。 “杀!!!” 茫茫草原之中,两军战意激荡,喊杀声和马蹄声交织鸣响,冲天而起! 鞑靼军和明军脚下的大地如同潮水般往后退去,胯下马蹄狂乱,震碎一地杂草,激起数里烟尘。 两片黑压压的人海,甚至望不见尽头,裹挟着翻江倒海之势,悍然杀向彼此! 下一秒,兵刃相撞,寒光交叠,两军厮杀在一起…… 与此同时,神机营分兵为二,悄然绕到了鞑靼大军的左右两翼。 经过这段时间的发展,明军此时已有八千人装备了燧发枪。 神机营在六千明军铁骑的护卫下,迅速组成了数道线列枪阵。 五百人列为一队,四队并列为一排。 第一队打完,蹲下装弹,第二队再打,以此类推,循环往复。 这种排枪战阵,虽然防守薄弱,但是能将燧发枪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密集的弹雨,可以弥补燧发枪精度差的缺点。 间隔发射,则能够抵消燧发枪装弹慢的劣势。 历史上,这种战术可是令各国骑军都深受其苦! 一时间,战场上枪声大作,无数鞑靼军应声倒地,哀嚎四起。 正在阵中厮杀的赤哈鲁意识到了神机营的威胁,当即下令,让骑军覆灭两翼的神机营。 于是,浩浩荡荡的鞑靼骑军,顶着密集的弹雨,悍然冲杀向神机营。 “砰!砰!砰!” 没有丝毫悬念,无数鞑靼人在枪声中坠马倒下。 经过几轮冲阵下来,鞑靼骑军损失惨重不说,甚至都近不了神机营的身! 眼见此景,赤哈鲁咬牙切齿,心头大怒。 可他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任凭那密集的枪声牵动自己的神经,硬着头皮与明军继续厮杀。 随着战况的进行,在大雪龙骑军和神机营的猛烈攻势之下,鞑靼五万大军越打越少,死伤惨重! 一个时辰后,这支鞑靼前锋军,兵锋大挫! 原本意欲死战到底的赤哈鲁,眼见存活的兵马已不足五千,且都在作鸟兽散,这才接受了自己大势已去的事实。 身处血海尸山之中,他的脸色狰狞至极,目眦尽裂,暴怒不已。 在赤哈鲁的视角里,四周围兵威正劲的明军,杀鞑靼人如屠猪狗! 那些身负银甲的骑军,更是一人便可同时对付数名鞑靼军! …… 半柱香过后,兵戈争鸣之声停歇了。 战场上死气沉沉,举目破败,只剩下满地尸海。 而赤哈鲁,眼见败局已定,正欲持刀自刎之时,却被大雪龙骑军给生擒了。 被牢牢按在地上的赤哈鲁,脸上全然没了暴戾之色,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知道,之前那个在二里之外射中长刀的人,定会以牙还牙,狠狠折磨自己! 第六十七章 断脊之犬,灌以金汁 这一战,朱允熥所率仅五万明军。 三十万大军并没有倾巢而出,尚有二十五万被朱棣和蓝玉所带领,先行前去与瓦剌大军汇合了。 同是前锋军,兵力也一样。 按照往常而言,在两军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往往是鞑靼军占据优势,甚至经常能够以少胜多。 毕竟,草原是他们的主场。 可昔日猖狂至极的鞑靼人,迎头遇见朱允熥之后,却是兵败如山倒! 赤哈鲁不甘地紧要牙关,满脸挫败,仿佛一条丧家之犬。 他忍不住又回想起了那支利箭于二里之外破空而至,击中长刀的一幕,心中默默勾勒出了敌军将领的形象。 那应该是一个长着八尺之躯,身形魁梧,体大如牛的壮年男儿。 满身肌肉,必然比自己还要强壮数倍。 能练出此等箭技,天下再无第二人,这名敌军将领定然从小尚武,粗野跋扈。 “鞑子,给本王抬起头来。” 正当赤哈鲁想象之际,身前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斥着丝丝怒意,仿佛自地狱中传来的索命之音。 赤哈鲁抬头看去,顿时瞪大了双眼,满目骇然,面露惊诧之色。 “这怎么可能!” 眼前这个立于马上的明军将领,竟然是个少年! 长得眉清目秀,全然看不出他有什么力气,更别说能箭射二里了。 尽管万般不信,可事实如此,赤哈鲁认得朱允熥肩上的大红披风。 朱允熥神色肃然,不苟言笑,脸上仿佛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而在他深邃的双眸中,丝丝怒火正在猛烈燃烧! 就在刚才,朱允熥已经从一位明军战俘口中,得知了赤哈鲁对明军惨绝人寰的虐杀行径。 “听说你爱吃人肉?” 朱允熥一脸阴沉地看着赤哈鲁,仅是微微一扯嘴角,笑问道。 那道笑容颇为阴森可怖,暗藏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闻言,赤哈鲁瞳孔一震,脸上骤然闪过一抹惊骇之色。 他当了十几年的鞑靼大将,与明军交战过无数次,丧命于他刀下的明军将领更是不计其数。 从戎多年,手刃无数明军,赤哈鲁早已心如豺狼虎豹。 不管与哪个将军针锋相对,他总能靠着那一身凶戾之气,杀得明军丢盔卸甲。 可今日得见朱允熥,赤哈鲁心中那股凶恶残暴,却被深深地压制住了。 便如恶狗遇见猛虎,后者尚未动怒,前者便已经吓得屁滚尿流。 一时间,赤哈鲁毛骨悚然。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名少年的身上,一股肃杀之气正冲天而起! 可尽管如此,胜负心极强的赤哈鲁,还是不愿屈服于一个不过舞象之年的小毛孩。 他强忍着心中恐惧,满脸狂妄,狰狞地阴笑道:“那是。” 朱允熥面不改色,听罢赤哈鲁所言,神色骤然又添上了几分阴沉之意。 他居高临下,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双手被擒住的赤哈鲁。 朱允熥淡淡开口:“鞑靼战俘有多少?” 身旁明军立马抱拳道:“禀吴王殿下,拢共三百余。” 得此一言,朱允熥的脸上骤然生起了一抹阴险笑意。 见他如此,赤哈鲁不禁有些心虚。 但表面上,他还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不屑问道:“你要作甚?” 看着眼前狂傲不已的赤哈鲁,朱允熥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本王今日便大发慈悲,给你们换换口味。” “鞑靼便如一条断脊之犬,不知何为恩谊,只会在我大明面前狺狺狂吠。” “不过,这狗可是吃屎的!” 闻言,赤哈鲁顿时心头一颤,大惊失色。 他完全没有想到,朱允熥竟然能想出这种手段! 士可杀不可辱。 更何况,这怎么下得了嘴啊! 一时间,故作无畏的赤哈鲁再也撑不下去了,顿时原形毕露。 他浑身发颤,眼眸仿佛已被恐惧吞噬,赫然变得涣散无神,颤声道:“小子,你现在若不杀了我,待我鞑靼大军驰援而来,便是你的死期!” 赤哈鲁曾经屠戮过无数明军将士,对待战俘的手段更是令人发指。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沦落到吃明军粪便的地步! 而朱允熥,自然也不会遂了赤哈鲁想要一死了之的愿望。 他看着赤哈鲁,阴冷一笑。 这蕴含无边杀意的诡异笑容,透过赤哈鲁绝望的眼睛,直击赤哈鲁的心灵。 他不禁虎躯一震,瘫软在地,脸色变得煞白无比。 不多时,数百桶散发着阵阵恶臭的粪水金汁,运到了赤哈鲁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一幕,先前气焰嚣张的赤哈鲁,竟然忍不住狂吐起来。 朱允熥神色冰冷地盯着赤哈鲁,眸中充斥着无边的怒意。 随着他大手一挥,身旁数名龙骑顿时快步上前,擒住赤哈鲁,便开始给他喂屎。 看着迎面走来的龙骑军,赤哈鲁满脸惊恐,万分抗拒,死死地闭紧嘴巴。 尽管他拼命挣扎,想要摆脱被喂屎的命运,可双拳难敌众手,更何况他面对的是力大无穷的大雪龙骑。 转瞬之间,赤哈鲁原本紧闭的嘴巴,便被硬生生给掰了开来。 并且,被插上了一个漏斗。 于是乎,金汁猛灌! “呕!” “呕!” “呕!” 与此同时,那三百名鞑靼战俘也享受到了同样的对待。 一时间,草原之上,呕吐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 半炷香过后,数桶粪水金汁已经见底,赤哈鲁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味。 他趴在地上痛苦作呕,甚至呕出了一地鲜血。 赤哈鲁生不如死,看着不远处神色淡然的朱允熥,满脸绝望,咬牙道:“你杀了我吧!” 可朱允熥岂会就此善罢甘休。 想想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必须让赤哈鲁体验一下什么才叫惨绝人寰! 朱允熥眸中怒火不曾消减,转头看向身旁的几名明军。 众明军心领神会,也不觉得恶心,走到赤哈鲁的面前,将他从满地屎尿中拖了出来。 然后,直接将赤哈鲁扔进了不远处已经事先挖好的粪坑之中。 一时间,赤哈鲁犹如一只落水狗,身体已经完全没入粪水之中,只有一个头勉强露出来。 本能迫使赤哈鲁拼命挣扎,可每当他半个身子好不容易探出粪坑,却又被明军用棍子捅了回去。 如此往复,足有半个时辰! 直到赤哈鲁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一名明军才极不情愿地将他拉出了粪坑之中。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赤哈鲁已经彻底绝望了。 饱餐一顿,他躺在地上,面如死灰,肚子颇是膨胀。 朱允熥捏着鼻子,走到赤哈鲁的面前。 看着他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朱允熥神色怡然,微微一笑。 地上已经撑到无法行动的赤哈鲁,一见到朱允熥,顿时横眉怒目,心中燃起滔天怒火。 “杀了我啊!” 他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怒瞪着朱允熥,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还要作甚!” “作甚?” 朱允熥故作狐疑,旋即神色一凝,恶狠狠道:“本王要把你装进屎罐里,让你亲眼看着本王如何覆灭鞑靼一部!” 第六十八章 皇权之争,成王败寇 赤哈鲁闻言,顿时心头狂震,满脸大骇。 在受到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之后,赤哈鲁已经彻底奔溃了。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往后的下场。 余生禁锢在罐子里,苟活于屎尿中,暗无天日,生不如死。 被摆放在街头市井之中,受到无数异样的眼光,遭到大明百姓唾骂,鸡蛋菜叶砸脸…… 一时间,赤哈鲁仿佛经受了这世间最为恐怖的惊吓,无边恐惧笼罩头顶,双目一瞪,吓得直接晕死了过去! 等赤哈鲁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身处陶罐之中…… 与此同时,绝境逢生的徐辉祖,脸上却是满怀惆怅之意,心若死灰。 他辅佐朱允炆多年,自以为与朱允炆是君臣契合,寄同鱼水。 可生死关头,朱允炆却毫不顾及昔日君臣之情,对自己痛下杀手。 尽管徐辉祖知道,朱允炆当时是迫不得已,但他并非圣人,做不到冰释前嫌。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因为朱允炆一意孤行所造成的。 注视着身旁为自己一雪前耻的朱允熥,徐辉祖眸光一凛,脸上俨然升起一丝崇敬之色。 此时,朱允熥正长立于朔风之中。 他身姿伟岸,举目远眺草原,等待着明军清理战场。 徐辉祖神色复杂,突然朝朱允熥下跪,磕头谢道:“末将叩谢吴王殿下救命之恩!” 朱允熥见状,连忙弯下腰,将徐辉祖扶了起来。 他一脸求贤若渴的模样,正色道: “徐将军,你我同心同德,皆属陛下之臣子,大明之栋梁,理应互相照顾,患难与共,就不必言什么救命之恩了。” 顿了顿,朱允熥脸色骤然一沉,肃然道:“勇者怒,抽刃以敌仇,怯者怒,抽刃以知己。” “鞑靼人野蛮暴戾,堪为兽族,我等身居高位者,万不可慑于其威而惧之。”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朱允熥的这番话显然有意所指。 明里暗里,都在指责朱允炆贪生怕死。 儒家文士向来视杀身成仁为最高道德。 朱允炆不愿舍生取义虽然无可厚非,可明明是他自己挑起来的祸端,末了却还要取他人性命,以保全自己。 此乃真君子? 徐辉祖闻言,神色微变,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思绪万千。 指着北方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朱允熥脸上虎虎生威,大有唯我独尊之相。 他看着眼前的徐辉祖,斗志昂扬道:“要不了多久,我军铁骑便可踏平乌尔格城。” “届时,徐将军亦可功成名遂,拜将封侯,一雪今日之耻。” 眼见朱允熥如此器重自己,徐辉祖脸上顿时升起几分了感激之色,抱拳道:“吴王殿下对末将恩同再造,臣感激不尽!” 这般说着,徐辉祖心中五味杂陈,久久不能释怀。 朱允炆此次的举动,实属寒了他的心。 当时朱允炆举刀冲向自己,那道饱含杀伐之气的眼神,徐辉祖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正是此时,朱允熥话锋一转,问道:“对了,我二皇兄如何了?” 闻言,徐辉祖神色一凝,面露黯然之色。 他沮丧地朝朱允熥摇了摇头,不知想表达什么。 …… 另一边,朱允炆孤身一人跪于草地之中,披头散发,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周围明军见他如此,皆一脸不忍,却无人敢上前安慰。 就在刚刚,一位明军将士好心上前相劝,却差点被失了心智的朱允炆一刀给砍了。 寒风刺骨,吹散了朱允炆的意气风发,那风中裹挟着的血腥味,始终萦绕其身,一同而来的,是深深的负罪感。 一时间,朱允炆心中自恨不已。 若不是自己好大喜功,一意孤行,那两万明军何以全军覆没! 自己当初就应该听信徐辉祖的劝谏,否则事态也不可能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就在此时,两马并行,朝朱允炆缓缓走来。 马上,正是朱允熥和徐辉祖。 见到这一幕,朱允炆愣了愣,满是污血的脸上,顿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他无颜面对徐辉祖啊! 真希望自己当初没有举刀砍杀徐辉祖。 这下可好,自己手底下最出色的物将,竟被朱允熥给挖走了! 朱允炆有意避开徐辉祖的目光,转而看向朱允熥,眸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直至此刻,他才顿悟了方孝孺当初在万寿节所说的那一席话。 “如何上位不重要,胜者方可治国。” 是呀! 皇权之争,成王败寇! 从这一刻起,朱允炆便再也不是当初的朱允炆了。 他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坚定起来…… 与此同时,朱允熥也捕捉到了朱允炆脸上的神情异动。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顿时涌上心间。 朱允熥不禁眉头一皱,隐隐觉得,这皇权路上的两虎相争,从今往后就得变成三虎相争了。 他朝着朱允炆微微一笑,试探道:“二皇兄,来别无恙。” 说罢,便与徐辉祖一同翻身下马。 一旁,徐辉祖神色复杂地看着朱允炆,心情颇为矛盾。 他原以为,不管如何,朱允炆总会顾及他们君臣二人昔日之情,会对自己表现出哪怕一丝悔恨之意。 可谁知,朱允熥一开口,先前还面如死灰、委靡不振的朱允炆,脸上瞬间生出淡然之色,像个没事人一般站起身来。 不紧不慢地拍去身上的灰尘,朱允炆看向朱允熥,陡然正色,坦然道:“三弟无须多言。” “此役,我贪功冒进,刚愎自用,害得两万明军全军覆没,是为轻敌冒进之罪。” “我自当免去随军守备一职,即刻戴罪回朝,听候皇爷爷发落。” 见朱允炆如此理直气壮,徐辉祖神色骤然一冷,对他仅存的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了。 朱允熥闻言,眉头微皱,深邃的眼眸中掠起一丝狐疑之色。 这小子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难不成跟自己一样,他也被人给夺舍了? 不过下一秒,朱允熥便推翻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在朱允炆看似平静如水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故作镇静的神色。 心虚是难以掩饰的。 朱允熥识人之术了得,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是因为在朱允炆那略显心虚的眼眸中,还有一样东西正在极度膨胀。 野心! 第六十九章 戴罪回朝,千夫所指 看穿了朱允炆想当皇帝的心思,朱允熥却并没有多大反应,面不改色,仅是心中微微迟疑了一下。 毕竟,这令天下人拜服的九五之尊,可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战场凶险,日后莫要胡来了。” 朱允熥不苟言笑,神色严肃地注视着朱允炆,带着说教的语气道:“我与你兄弟一场,你违抗军令,贸然进军导致惨败此事,我虽然可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但四皇叔他们可就不一定了!” 朱允炆闻言,脸上骤然闪过一抹怒意,心中颇是不服气。 瞪着朱允熥,他紧咬牙关,悻悻然道:“三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事,皇爷爷自会对我施以惩处,无需他人说长道短。” 言罢,朱允炆一脸不悦,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悻然离去的背影,朱允熥微微眯起了双眼,非笑似笑,喃喃道:“我这皇兄还真是死要面子,黑的都差点被他说成白的了。” 徐辉祖看着朱允炆,面露愤然之色。 他叹恨一声,摇了摇头,怒其不争道:“简直强词夺理。” “饱读诗书,怎能这般愚昧,事到如今,他还是执迷不悟啊!” …… 三天后,朱允炆被俘一事,已经在军中彻底传播开来。 对于此事,军中众将的态度除了愤然,更多的是噗之以鼻。 这小子到底哪来的勇气,竟然如此好高骛远,不自量力。 若不是朱允熥及时率军驰援,他恐怕已经被鞑子大卸八块了。 蓝玉等北伐大将在得知此事后,都在心中暗暗责骂埋怨起了朱允炆。 “大明是没有武将了还是怎地,用得着他这个白面书生上战场?” “越俎代庖,贪功冒进,害得两万明军丢了性命,此等沽名钓誉之辈,还配当皇孙!” “这孩子没打过仗就算了,谁能想到,他竟然带着大军往鞑靼人的陷阱里钻,哎!气煞我也!” …… 燕王大帐内,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得知朱允炆大败的消息,朱棣实在忍俊不禁,大笑道:“那小子到底是怎么打仗的,两万明军,说没就没。” “就算是两万头猪,那也得杀个一天一夜啊!” 之前自己的燕军被兀良哈大军深夜突袭。 面对多出数倍的敌人,在朱棣的率领下,燕军至少都奋起反击,硬撑了一夜过后,依旧兵锋甚劲。 反观朱允炆,带着两万精兵锐卒主动出击,却被敌军反制,牢牢扼住了咽喉。 临了,他还被鞑靼人给俘虏了。 纵观整个大明朝,皇孙被俘,这还是头一回! 一旁的姚广孝亦是神色怡然,喃喃自语道:“允炆殿下而今已戴罪回朝,他犯下如此大错,陛下定然会对其大失所望。” “想来,这二皇孙是难成气候了。” 顿了顿,姚广孝看向朱棣,微微一笑,眸中骤然亮起一丝欣然之色。 “这般看来,皇储之争,便只剩殿下与吴王角逐了!” 朱棣闻言,原本悠闲自然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一副慎重其事的模样,显然是对朱允熥有所忌惮。 朱棣心里很清楚,朱允熥实在不好对付。 经历了先前的种种,他现在已经没有把握能扳倒朱允熥,取得储君之位了。 …… 朱允炆回到应天府,毫无意外的被千夫所指,成了众矢之的。 早朝。 龙椅之上,朱元璋神色不悦地看着朱允炆,显然已经知晓了他在塞北的事情。 “上朝!” 随着太监那长长的声调响起,众臣齐齐朝朱元璋行礼。 之后,众多武将文臣便纷纷出班,严词指责起朱允炆的不是。 “陛下,二皇孙违抗军令一事,应当严加处置,以正军法!” “没错,无规矩不成方圆,陛下要一视同仁啊!” “……” 这些大臣在立场上,大多都偏向朱允熥,就此事借题发挥,针对朱允炆,那便是自然的了。 龙椅之上。 听着众臣的这些话,朱元璋满脸肃然,注视着台下的朱允炆,眸中闪过一抹怒意,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而朱允炆,自知理亏,也没有辩驳什么,愧疚地低着头,准备在众臣说完之后,便主动出班请罪。 另一边,朱允炆的一众追随者见状,脸上都不禁浮现起了一丝不安之色,有些按耐不住了。 方孝孺伸手拂去额上的几滴冷汗,立马出班,朝朱元璋拱手道:“陛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二皇孙当时先行出军,本意也是想为大明荡除鞑靼。” “只是他能力尚浅,不曾想中了鞑靼人的奸计,这才好心办坏事,酿成大败啊!” 尽管方孝孺为朱允炆百般开脱,把朱允炆好大喜功的事实,粉饰得冠冕堂皇。 可是,台上的朱元璋却不为所动,依旧面不改色。 朱元璋转头方孝孺,冷冷发问道:“是吗?” 闻言,方孝孺心中咯噔一下,顿时面露难堪之色。 如此拙劣的胡扯,其实方孝孺自己都听不下去,可谁让自己忠于朱允炆呢。 朱元璋闻言,脸色骤然一沉,横眉怒目,瞪着方孝孺,厉声质问道:“你当咱傻吗?” 这一声怒问,吓得方孝儒浑身一软,直接跪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臣万万不敢!” 方孝儒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强装镇定,再次朝朱元璋拱手相向,凛然道: “陛下,臣所言发自肺腑,句句实在,绝无半句假话!” “允炆殿下是一心为大明,他品性如何,我等有目共赏啊!” 尽管方孝儒极力想要为朱允炆脱罪,可朱元璋根本就不吃这套。 龙椅之上,朱元璋正言厉色,看了一眼朱允炆,一抹失望之色在那张老脸上稍纵即逝。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当初命朱允炆随军出塞,老朱本意是想让他磨砺一番心志,好改掉他那软弱善妒的毛病。 朱元璋希望朱允炆在见识过沙场凶险之后,能多点男儿血性,不再那么小肚鸡肠。 可谁知,朱允炆非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了。 朱元璋心中明了,他是因为妒恨朱允熥屡建军功,才会不守军令,擅自进军。 子孙不和,他这个当爷爷的,一时倍感惆怅。 朱元璋瞪着朱允炆,怫然不悦道:“铸此大错,炆儿,你准备怎么像咱交代!” 第七十章 将帅无才,累死三军 面对勃然大怒的朱元璋,朱允炆不禁心头一颤。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纵然朱允炆已经性情大变,可在朱元璋面前,他还是宛如一头绵羊,完全硬气不起来。 朱允炆出班,看着龙椅上神色不悦的朱元璋,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安之色。 他以头埋地,不敢直视朱元璋,哀声道:“孙儿骄傲轻敌,贪功冒进,害死两万大军,此乃事实,孙儿无可争辩。” 顿了顿,朱允炆抬起头来,神色一凛,继续道:“皇爷爷今日便是赐死孙儿,那也是孙儿罪有应得,孙儿亦当毫无怨言,坦然接旨!” 龙椅之上,朱元璋闻言,神色微变,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在子孙们的眼里,自己竟是如此残暴冷血,薄情寡义之人? 虎毒还不食子呢! 他也想跟寻常百姓的家庭一样,一家子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可身居帝位,高处不胜寒,朱元璋身不由己啊! 他身上担负的是整个天下,唯有时刻保证帝王霸道,才能驾驭百官,让他们不敢犯上作乱。 而殿内众臣听罢朱允炆所言,皆是满脸骇然,震惊不已。 以前那个优柔寡断,软弱不堪的二皇孙,怎地突然间变得如此大胆了? 看来,这战场上的腥风血雨,还是让朱允炆有所改变啊! 尤其是朱允炆的心腹们,心如火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他们惶惶不安地看着跪在殿中央的朱允炆,焦急之色溢于言表,想不通朱允炆为什么要作茧自缚。 朱元璋横眉怒目,指着朱允炆,恨铁不成钢道:“熥儿身处漠北数月之久,与鞑靼军屡屡交锋,未尝败绩。” “可怎么到了你这,你就这么给咱丢脸。” “明知不会兵法,竟然还敢孤军深入,狂妄!” 朱允炆闻言,将头埋得更低了,朱元璋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朱允炆紧咬牙关,眉宇间恨意骤生。 他的身躯颤抖不止,却不是因为慑于朱元璋的威压,而是那心头涌上的无能狂怒。 又是朱允熥! 老爷子为何就这般看不起自己,甚至连自己请罪,都句句不离朱允熥! 一时间,心中的无边恨意,让朱允炆甚至感觉不到了朱元璋所带来的恐惧。 朱允炆再次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向朱元璋。 下一秒,他陡然留下两行热泪,悔之不及道:“皇爷爷,孙儿承认,孙儿的确比不过熥儿。” “可孙儿此行漠北,无论功过,所作皆为大明啊!” “只是皇爷爷日理万机,飞龙在天,孙儿心中何想,欲求何果,皇爷爷又怎会在意呢。” 也不知道朱允炆这是苦肉计呢,还是真情流露。 而朱元璋闻言,似乎有所触动,那张满是怒意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一抹怅然之色。 与此同时,一直在察言观色的黄子澄,捕捉到了朱元璋神色的细微变化。 他眼前一亮,趁热打铁,立马出班道:“陛下,允炆殿下初出茅庐,不知深浅,铸成此次大败,实乃无可辩驳。” “但他能有如此胆量,勇于直面鞑靼大军,也是难得啊!” 闻言,龙椅之上的朱元璋,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但他还是没有完全消气,注视着朱允炆,正颜厉色道:“将帅无才,累死三军!” “往后,你便好好待在宫里,替咱分担政事,北伐有熥儿足矣。” 话音一落,一丝不甘之色从朱允炆深邃的眸中陡然掠起。 他心中颇是不服,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朱元璋没有降罪于自己,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 是夜。 皇孙府上。 黄子澄在门前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关上了大门。 稀薄的月光从窗格中流泻而入,冷清的光源恰好照在朱允炆和方孝孺的身上,一切显得那般寂静。 这无声的夜,似乎是酝酿阴谋的最佳时刻。 为了掩人耳目,屋内仅有一盏烛灯,微弱的光亮,勉强能够驱散三人周围粘滞的黑暗。 黄子澄入座。 在他的眼前,朱允炆神色黯然,目光游离,注视着桌上那尊香炉正袅袅升起的青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位先生,陛下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亲孙子。” 方孝孺和黄子澄闻言,都不禁神色一愣。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有些受窘。 黄子澄回过神来,旋即呵呵一笑,安慰道:“殿下别多想了,储君之位,迟早是你的。” 方孝孺也是附和着点了点头,正色道:“一众皇子皇孙之中,当属殿下最为博学多才,出类拔萃。” “元末天下大乱,陛下夺得天下之后,黎民百姓已是饱尝战乱之苦,经过这数十年来的发展,他们的生活才有所改观。” “但陛下布衣出身,心里自然很清楚,王朝的兴衰,与天下百姓息息相关。” “天下人若都能吃得饱穿得暖了,谁还会想要战乱?” “唯有怀柔治国,体恤黎民,福泽百姓,大明才能千秋长盛。” “天下百姓需要一个仁爱之君,殿下便是最佳人选。” “老夫能想到这一点,陛下自然也想得到。” 听着方孝孺面面俱到的分析,朱允炆却是眉头微皱,显然心存忧虑。 “话虽如此,可如今皇爷爷已经不再青睐于我,反而是吴王一直在大出风头。” 朱允炆咬牙切齿,愤恨道:“再这么下去,太孙之位迟早要与我失之交臂!” 见他表露出极大的野心,方孝孺愣了愣,旋即心中大喜。 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而黄子澄,则是神色复杂,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朱允熥屡创大捷,在朝中风头正劲,已是深得人心。 假以时日,吴王必成大器! 相比之下,朱允炆便显得孱弱了不少。 一时间,黄子澄不由自危起来。 若朱允熥将来荣登大宝,自己作为朱允炆的心腹,恐怕会被他斩草除根! 一念至此,黄子澄劝诫朱允炆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殿下,若不能夺得太孙之位,退而求其次便是了,万不可与吴王为敌啊!” 朱允炆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的眸底掠起一丝不悦,冷眼注视着黄子澄,好没气道:“先生,连你也觉得我比不过朱允熥了?” 黄子澄一脸窘态,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状,方孝孺立马打圆场道:“陛下极为重视孝道,曾言治盛世重孝行,心中自然是将孝道视为了立储标准。” “既然领兵打仗比不过吴王,那殿下可以趁着吴王北伐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多对陛下尽孝,以挽回陛下对你的态度。” 朱允炆认同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当初朱标去世时,他的母亲吕氏也是这样教他的。 并且效果拔群,朱元璋颇是喜爱他这个守孝道,有孝心的孙子。 若不是万寿节那天,突然杀出朱允熥这个拦路虎,凭着亦真亦假的孝心,朱允炆早就当上太孙了。 第七十一章 大明雄姿。拒不罢战 之后的日子里,朱允炆便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对朱元璋献孝心。 每天陪着朱元璋逛园林谈心,与朱元璋一起种菜抓鱼,倾听朱元璋诉说少时往事,主动替朱元璋分担政务,批阅奏折…… 无所不用其极。 但朱允炆尽孝的频率太高,意图过于明显,生性多疑的朱元璋早已有所察觉,却只是看破不说破。 亲情与权利沾边,发生了变质,只能靠这种方式维系。 这令朱元璋颇感沮丧,心灰意冷。 一时间,这位暮年帝王的头上,又平添了许多白发。 只有漠北传回有关于朱允熥的战报时,朱元璋那张满布皱纹的脸上,才会重新焕发出几丝生机。 …… 漠北。 以朱允熥为首的东部三十万明军,已经与瓦剌二十万大军汇合。 蓝玉、朱棣、朱允熥等一众北伐将领,在与马哈木、巴秃孛罗等人商议过后,决意让瓦剌部行军于两支明军的中间。 三军同时挺进,逐步蚕食鞑靼五十万大军! 一时间,草原之上,铁马金戈,战火连天。 半个月时间里,鞑靼军与明军交锋不断,双方你来我往,兵戈相向,谁也没占到便宜。 倒是他们脚下的这片大地,自两军交锋以来,便是满目疮痍,赤地千里。 某处,一场大战刚刚落下帷幕。 就在不久前,朱允熥亲自率领大雪龙骑和上万明军,与一支兵力相当的鞑靼军迎头相撞…… 只见,血液染红的草原之中,堆积着成片成片的尸体,满地干戈弃甲,残破的旌旗斜插在地,几只秃鹫盘旋于天空,正发出渗人的怪叫。 虽然朱允熥无往不胜,可分身乏术,仅凭他一人率领大雪龙骑军,实在难以影响整个战局,进而对鞑靼大军形成碾压。 不过,蓝玉、冯胜这些大将军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众北伐参将用兵神武,又有燧发枪的加持,金戈铁马间,屡屡创下大捷。 一个月之后,鞑靼五十万大军锐减八万兵马,原本僵持不下的战况,也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虽说如此,但明军这边也损失了不少兵力,直至今日,已不足四十五万兵马。 就算是强悍无边的大雪龙骑军,在战争的荆棘中,也不可避免的有人丧命。 毕竟,每次交锋都是他们打头阵。 一千龙骑,已然变为了九百龙骑。 这令朱允熥痛心不已,每一位大雪龙骑可都是他的心头肉啊! 朱允熥心中决意,北伐之后,定要以大雪龙骑军为根基,组建新军。 …… 不久之后,明军和瓦剌军组成的三股兵力,以吞天之势,挺进至草原深处。 大军直逼鞑靼老巢,距乌尔格城已不足五百里! 但由于战线的延长,明军粮草辎重的运输变得也更为困难了。 时不时,便会遭到鞑靼军神出鬼没的袭击。 于是,众将在商议过后,决定先驻扎下来,暂缓与鞑靼大军的决战,整军屯粮。 …… 这天。 明军东部大营。 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值守明军见状,顿时神色一惊,正欲通报敌情,定睛一看,却发现远处那队人马不过十余人。 另一边,明军大帐内。 大明的一众脊梁骨,朱允熥、朱棣、蓝玉等人,正在使用沙盘推演战局。 “报!” 一名明军突然闯进大帐,打乱了正在讨论战事的众将。 那明军单膝下跪,抱拳道:“诸位将军,鞑靼来使求见!”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不禁一愣。 朱允熥眉头微皱,狐疑道:“鞑靼来使?” 在他的身旁,朱棣一脸肃然,看着那明军,冷声道:“传他们进来。” “是!” 不多时。 一名鞑靼使者便被带进了大帐内,与其一同的,还有几个膀大腰圆的鞑靼护卫。 鞑靼使者一进来,便看见了居于主座之上,威风凛凛,一脸霸气的朱允熥。 而在朱允熥的身旁,则站着一众北伐参将。 看着眼前这名少年,鞑靼来使不禁心神一愣,一丝不安之色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 如果没猜错的话,自己眼前这个面容冷峻的少年,便是在鞑靼军中被口口相传,令他们闻之色变的那个大明皇孙! 鞑靼来使瞳孔猛然收缩,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面露惶然之色。 屡次击破敌军,使得朱允熥威名大震,甚至都已经传到了每一个鞑靼人的耳中! 与此同时。 朱棣神色阴沉,一脸不悦地盯着那鞑靼来使。 在这之前,他原以为居于上位,接见来使的人会是自己。 哪曾想,没等朱棣开口自荐,朱允熥便受到了众将的大力推举,要让他来面见鞑靼使者。 对此,朱允熥也是欣然接受了。 当时,朱棣气得脸色铁青,只是众人都光顾着朱允熥了,全然没有发现朱棣的不对劲。 朱棣心中虽是不服,可朱允熥乃人心所向,他也不好说什么,便只能看着眼前的鞑靼来使干瞪眼。 “臣等叩见皇孙殿下!” 鞑靼来使和数名鞑子当即下跪,对着居于上位的朱允熥磕头便拜。 听见他们自称臣,朱允熥一脸轻蔑,微微一扬嘴角,傲然道:“你们鞑靼一部,不是自诩草原霸主吗?” “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对本王俯首称臣,难道是想归降于大明,当大明的狗?” 话音一落,大帐内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快的大笑声。 这话里话外透着的浓浓羞辱,气得这几名鞑靼人顿时面红耳赤。 有个鞑子甚至想冲上去了,却被鞑靼来使一个眼神给拦了下来。 鞑靼来使强压心中怒火,对朱允熥露出了一个颇是不自然的笑容,赔笑道:“皇孙殿下,我们大汗正有此意。” “只要大明肯退兵,与我鞑靼罢战言和。” “鞑靼一部愿臣服于大明,每年向大明进贡金银万石,骏马万匹,牛羊三万头!” 鞑靼使者自以为他们开出的条件很诱人。 说罢,使者的脸上便流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 也不知道他们有何阴谋。 毕竟,鞑靼一部向来崇尚暴力,他们恨不得能入主中原,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对大明俯首称臣。 另一边,朱允熥闻言,神色骤然一凝。 他瞪着鞑靼来使,冰冷如雪的眸中,陡然掠起一抹凛然杀机。 “自大明建立以来,你们鞑靼部便一直在袭扰我北地边关,关内百姓不得安宁,惶惶不可终日!” “这些年来,你们掳去了我大明多少青壮子弟?掠去了我大明多少牛羊金银?” “你们这群鞑子生性野蛮,喜欢烧杀抢掠,不打仗就心头难耐是吧?” “好,如今本王便遂了你们的愿,带兵打过来了!” “可现在你们却要罢战言和?” “晚了!” 第七十二章 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蟒椅之上。 朱允熥态度强硬,盛气凌人,一脸傲然地睥睨着眼前的鞑靼使者。 他的眼眸中充斥着肃杀之气,霸气外露,大有目空一切之意。 “一世命,即万世命。” “回去告诉你们的大汗,不日,本王便会亲自斩下他的狗头,以祭皇天厚土,换我大明永世昌盛!” 一众鞑子闻言,顿时虎躯一震,双眼瞪得浑圆。 他们满目骇然地看着朱允熥,脸上流露出丝丝惊惧之色。 与此同时。 在众人前头的鞑靼使者不禁紧咬牙关,心头一时震怒不已。 尽管他胸中怒火滔天,可面对朱允熥身上传来的恐怖威压,这名鞑靼使者却还是怎么也挺不直腰杆。 他甚至不敢对朱允熥表露出半点不敬之意。 下一秒,鞑靼使者与身后的数名护卫同时站起身来。 一众鞑子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朱允熥,左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旋即,鞑靼使者不苟言笑,肃然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战场上见吧!” 顿了顿,他神色一凝,扫视帐内众将,冷声道:“我们鞑靼部尚有四十万大军,这其中十万,乃鞑靼大破北方罗斯诸国,招降而来的。” “顺便提醒你们一句,这里是草原深处,可不是中原!” 话音一落,帐内诸将顿时面露怫然之色,瞪着鞑靼使者,一时杀意乍现。 明摆着,这名鞑子是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可这群久经沙场的将军们,岂会当不战屈人之兵? 朱允熥剑眉一舒,看着眼前那几名一脸严肃,怏怏不服的鞑靼人,顿时豪迈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 “鞑靼一部不过是粗野蛮族,而今连同了一群乌合之众,便欲与我大明百万雄师一斗?” 顿了顿,朱允熥收敛笑容,眸中陡然迸射出一道冷厉的寒光。 “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另一边,朱棣神色冰冷如霜,怒视着一众鞑靼人,眼中丝丝杀气外露。 按照正常历史的走向,这位后来的永乐大帝,五出漠北,三犁虏庭,打得蒙古众部都不敢再以草原霸主之名自居。 可见,朱棣便如潜龙在渊,必有腾天之时! 当然,因为朱允熥的存在,这一切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朱棣霸气侧漏,怒声道:“放肆!” “我大明诸将所率五十万雄兵,威如猛虎,气吞山河,岂容尔等草原蛮夷在此卖弄威武,狺狺狂吠!” 二虎同心。 受命出使的一众鞑靼人,一时间都被朱允熥和朱棣的强大威压,吓得心惊胆战,脸色煞白。 可令人颇感诧异的是,为首的那名鞑靼使者,脸上却浑然不见惧色。 鞑靼使者面不改色,下一秒,脸上突然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喜悦。 是那种计谋得逞之后的窃喜。 一直在凝眸注视着鞑靼使者的朱允熥,瞬间捕捉到了他脸上的细微变化。 看到这一幕,朱允熥不由眉头微皱,心中一阵狐疑。 这厮莫非是在算计自己? 鞑靼一部派出使者的目的,难道并非真心求和,实则另有所谋? 这般想着,朱允熥暗暗揣测起了鞑靼人的意图。 可除了鞑靼一部慑于大明兵威这个理由,朱允熥便再也想不出帖木儿此意何为。 与此同时,朱棣也注意到了那名使者的神色变化。 朱棣神色一凝,旋即当机立断,大手一挥道:“拿下!” 话音一落。 大帐内,刀鸣之声骤然响起。 鞑靼人周围的明军得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刀出鞘。 数把锋利无比的杀器,瞬间架在了鞑靼人的脖颈之处。 眼见此景,一众鞑子顿时大惊失色,被吓得不敢动弹。 鞑靼使者瞪大双眼,脸上惧意乍现,直勾勾地盯着朱棣和朱允熥,惊慌失措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你们大明不最是讲究礼节道德吗,难道只是装腔作势?还好意思称我鞑靼部为蛮夷!” 闻言,朱棣冷冷一笑道:“礼节?” “礼节是用在人身上的,可不是你们这群茹毛饮血、嗜杀成性的蛮族!” 另一边,朱允熥亦正颜厉色道:“对待野蛮,需要野蛮的手段。” 旋即,他的眸中陡然掠起一抹狠戾之色,话锋一转道:“帖木儿此次命你前来,到底意欲何为?” “说出来,本王大可开恩,饶你一命,让你免受皮肉之苦。” “如若不然,本王定要让你知道何为凶残!” 面对朱棣和朱允熥的威吓,身处明军大营的一众鞑子,满脸恐惧,额上冷汗直冒,只觉大祸临头。 但他们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尽管心中万分惶然,却没有半点想要屈服的意思。 鞑靼来使恶狠狠地盯着朱允熥,强装镇定道:“要杀要剐,来便是了,就算极刑加身,老子也不会向你们汉人屈服!” 朱允熥一扯嘴角,在脸上勾勒出一道阴险的笑容,朗声道:“好!” 见朱允熥如此,朱棣不禁神色一凝。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之后,这群鞑子生不如死的模样。 看着那一众鞑靼人,朱棣冷冷道:“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 喂粥,片肉,修手修脚,入罐…… 不得不说,帖木儿派来的鞑子确实是意志坚定。 朱允熥对这群鞑靼人施以酷刑,想从他们口中问出点什么。 只要他们肯透露,朱允熥大可给他们一个痛快。 可那群鞑靼人足足惨叫了半个时辰,身上到处都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却硬是死不开口。 到头来,明军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有获取到。 这令朱允熥颇是心神不宁,总觉得鞑靼大军在酝酿什么阴谋。 朱棣和众将亦是如此,心如乱麻,思索良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经过商议过后,东部三十万大军即日拔寨而进,步步为营,向着乌尔格城缓缓挺进。 他们倒也想通了,按照目前的战况,明军只要稳步进军,保证后勤补给,就不会让鞑靼一部有机会逆转战局。 半个月后。 此时,东西两路明军已经合兵为一,并挺进至乌尔格城三百里处。 放眼望去,只见整齐排列的无数明军营帐,威严肃穆,仿佛生根于草原之上一般,密密麻麻如同黑云,绵延十余里。 还是北伐之初的布阵,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营,每个营寨兵力五万人,相当于同时期的一个小国的全部兵力。 而居于四营之中的大营,更是屯兵二十余万,军营的前后辕门,甚至横跨五里之远! 由天上俯瞰,这五里之地,黑压压一片,全是明军军帐! 而瓦剌二十万大军,则在明军后方二十里处安营扎寨,以防鞑靼大军绕后偷袭。 这半个月时间里,明军虽与鞑靼军偶有交锋,可却未曾遇见过鞑靼的主力大军。 很显然,他们是撤回乌尔格城了。 另一边,距乌尔格城百里外的军营里,四十万鞑靼大军亦是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不日,草原之上便会迎来一场遮天蔽日、足以在史册中大放光彩的大战! 第七十三章 敌军奇袭,北平危矣 塞北战事如火如荼,朱允熥、朱棣和蓝玉等人刚刚打了一场胜战,返回到明军大帐之中。 这一战,他们遇到的敌军颇是强悍,乃帖木儿麾下的一员猛将所率。 两军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往往是明军冲杀过后,又轮到鞑靼军冲杀。 双方你来我往,厮杀了将近两个时辰,两军仍是势头不减。 若不是有大雪龙骑和燧发枪的优势加持,他们这一战恐怕就得败下阵来了。 不过即使是胜了,那也只是惨胜。 那支鞑靼军最后不仅逃跑了,而且明军损失惨重,一点便宜也没占到。 朱棣身负五处箭伤,铠甲都被自己的血给泡透了。 蓝玉大腿和肩膀上各被砍了一刀,万幸没有伤及根骨。 只有朱允熥,凭着项羽之力、满级格斗术、满级骑射术,还有那自带的精湛剑法,勉强没有受伤。 朱棣和蓝玉忍着疼痛,面不改色,在大帐中刚刚包扎完伤口,突然便听见帐外传来一个万分焦急的声音。 “紧急军情,速速闪开!” 下一秒,徐辉祖满脸慌张,疾步闯入大帐之中,并直接朝三人抱拳道:“吴王、燕王、蓝大将军,大事不妙啊!” 朱允熥三人见徐辉祖如此惊慌,堪称十万火急,都不禁眉头一皱,面露惊疑之色。 三人异口同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徐辉祖义愤填膺道:“鞑靼十万大军绕过我军耳目,星夜潜行,现已兵临北平城下!” “这已经是三日前的急报了,燕军出塞北,北平兵力空虚,已是岌岌可危啊!” 话音一落,三人顿时瞳孔一震,大吃一惊,心中一道惊雷陡然炸响。 直至此刻,朱允熥才反应过来,那天鞑靼派出使者,压根就不是来求和的。 帖木儿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明军心中起疑,自乱方寸,以至谨慎行军,此乃缓兵之计啊! 若北平城破,明军原本大好的形式便会直接逆转。 其一,北方一脉百万生民将会惨遭屠戮。 其二,一旦北平落入鞑靼之手,这群草原蛮夷便能以北平作为跳板,向南进军,驰入中原! 最关键的一点,大明而今几乎全军出塞北伐,北平这座国门若是易了主,北伐大军的后勤补给,将会变得难上加难。 即使放弃北伐,回援北平,明军也还是要面对屁股后面的三十万鞑靼大军,势必损失惨重。 因此,北平城绝不能丢! “岂有此理!” 朱棣咬牙切齿,面目变得狰狞,眸中怒意横生。 他握紧双拳,浑身不住地发颤,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因为他紧绷起来的肌肉,再次渗出血来。 若北平失陷,擅自出军北伐的朱棣,便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即便最后朱元璋不怪罪他,朱棣自己也没脸再负燕王之名。 蓝玉眉头一横,喘了一口粗气,震怒道:“狼子野心!” “我说帖木儿这厮怎么会派人来求和呢,声东击西,竟妄想直取北平要地!” 顿了顿,蓝玉看向朱允熥和朱棣,咬牙切齿道:“我等与瓦剌缔盟,不下六十五万大军,干脆直接攻打乌尔格,以牙还牙,杀他个天昏地暗!” 被此事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朱允熥,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但脸上的神色却仍是凝重不已。 朱允熥转头看向蓝玉,语气坚定,直接否决了他的提议。 “不可,若攻打乌尔格,北平怎么办?” “我大明江山,岂能拱手让蛮夷夺去!” 蓝玉闻言一怔,悻悻然道:“那该当如何是好,顾此失彼,回援北平这个重担谁来挑?” 说着,他看向朱棣,眉头一皱,明显是在暗示。 “本王是北平的藩王,自当率军回援。” “各营调出一万兵马,五万人,足矣对付这十万大军。” “北平,绝不会落入鞑靼之手!” 朱棣神色冷峻,不苟言笑道。 说罢,他直接披上战甲,拿起随身佩刀,便欲动身到外面调集军队。 见状,朱允熥立马出声叫住了朱棣。 “四叔且慢。” 朱棣脚步一顿,侧目看向朱允熥,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朱允熥注视着朱棣,郑重其事道:“鞑靼十万虎狼之师,仅率五万兵马回援,未免太轻率了。” “关羽一世英名,却大意失荆州,四叔可莫要犯下相同之错,大意失北平!” 朱棣闻言,肃然道:“而今我军已兵临乌尔格,眼看大战在即,此时抽调大军返回,兵威势必有所削弱。” “若因此与鞑靼主力大军僵持不下,两败俱伤,岂不功亏一篑?” 蓝玉也颇是赞同朱棣的这一番话,于是转头看向朱允熥,好言道: “燕王殿下所言颇有几分道理,而今鞑靼全军尽在乌尔格,正是将其一举覆灭的最佳时机。” “此时若分散兵力,岂不是错失良机,实在欠妥啊!” 朱允熥面不改色地看着朱棣和蓝玉二人,心中已有决断。 他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相比于乌尔格,北平城更为重要。 家可不能让鞑子给偷了啊! “这样如何,四叔你亲率一万骑军回援北平,再让马哈木的瓦剌大军在后策应。” “瓦剌人毕竟不久前才与我大明缔盟,仍是桀骜不驯,我行我素,不懂与我军协同作战。” “与其让他们在漠北划水摸鱼,倒不如让这帮瓦剌人反攻南下的鞑靼大军,也算物尽其用了。” 朱棣闻言,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摸起了下巴。 与此同时,蓝玉的脸上亦生出了几分迟疑之色。 “这……” 就在蓝玉迟疑不定之时,朱棣眉宇间义愤之色陡然浮现,凛然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轻信异族,若届时我军被他们反戈一击,如何是好?” 其实,朱棣从一开始就不待见瓦剌一部。 只不过自己擅自出塞北伐,名不正言不顺,不好提及而已。 朱允熥闻言,剑眉顿时紧拧成一团,显然顾虑重重。 朱棣所言,他其实也想过。 可人无完人,朱允熥虽然心思缜密,并且具有穿越者未卜先知的优势。 可屡立战功所带来的快感,还是让他忍不住野心膨胀了。 朱允熥想豪赌一把。 就赌马哈木不敢造次。 只要赌赢了,他便可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完成历代武将都梦寐以求的壮举! 朱允熥看向朱棣,微微一笑,一本正经道:“四皇叔英姿飒爽,武力非凡,天下人皆称你雄才伟略。” “鞑靼十万大军压境,不过蜂营蚁队,凭四皇叔你的风范,有何惧之?” “至于那瓦剌部,他们纵是再狂傲,在我明军的雄姿之下,也定然不敢临阵倒戈!” “他们若是胆敢动半点异心,那便一并攻之,将瓦剌连同鞑靼一部,全数粉碎!” 第七十四章 两军回援,暗流涌动 听见朱允熥这么说,朱棣的脸色这才稍稍有所缓和。 但对于让瓦剌大军协助他反攻北平一事,朱棣还是心存警惕。 不同于朱允熥这个穿越者,跟草原众部打了几十年交道的朱棣,实在放不下对瓦剌一部的戒备。 朱棣神色一如既往的凝重,注视着朱允熥,眸中难得生出一丝温存。 他沉声道:“熥儿,作为你的四叔,本王有必要提点你一句。” “你少年得志,气盛一时固然没错,谁还没有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之时呢。” “可战场变幻莫测,人心隔肚皮,若是着了那瓦剌一部的道,这罪责可不是你我能担当得起的!” 蓝玉和徐辉祖闻言,都觉得朱棣言之有理。 即便朱允熥有系统加身,并且已经屡立战功,可没有久经沙场的经验,他终究还是要吃亏的啊! 家国仇恨面前,朱允熥也已经忘记了个人恩怨,苦心劝告朱棣道:“四叔,北平可是你的藩地啊!” “你就忍心让你治下生民背负性命之危?” “还是稳妥为妙,协同瓦剌部一起回援吧!” 朱棣握刀之手五指紧屈,瞪着朱允熥,鼻子猛一出气,斩钉截铁道:“鞑靼大军若能伤我城中百姓一人,那我这燕王也用不着当了!” 听罢朱棣所言,蓝玉和徐辉祖神色复杂,齐齐看向朱允熥。 叔侄意见不和,可让他们两个局外人犯了难。 尽管两人追随的是朱允熥,可此事非同儿戏,他们的立场还是更偏向于朱棣。 毕竟,马哈木再怎么洗白,那也是大明的敌人! 蓝玉、徐辉祖两人正欲相劝,冯胜和傅友德却突然大步走进了帐内。 两人刚刚打完胜仗归来,心情正好。 可抬眼一看,却见朱允熥几人面色凝重。 二人眉头一皱,不由一愣。 怎么了这是?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帐内噤若寒蝉。 …… 不多时,冯胜和傅友德这两位北伐大将军,便从朱允熥等人口中明晰了此事。 震怒之余,二人却还是更倾向于朱允熥的驱虎吞狼之策。 当初缔盟,瓦剌部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硬要明军出粮,朱允熥为顾全大局,便答应了下来。 如今北伐在短期内尚不能结束,而以明军目前的粮草军需补给速度,已难以长期维持七十万大军的物资消耗。 因此,让瓦剌部充当炮灰,回援北平与鞑靼十万大军交战,那是最好不过了。 既减少了粮草消耗,又保全了明军的实力。 至于马哈木到底能不能信任这个问题,冯胜和傅友德却不愿去想。 毕竟,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战策了,只不过风险高了点。 众人敲定最终策略之后,朱棣便率领一万骑军,马不停蹄地驰援北平。 朱棣虽是顾虑重重,可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北平战事已是十万火急,黑云压城城欲摧,他迫于无奈,来不及多做迟疑! 与此同时。 马哈木在收到朱允熥的命令后,也匆忙整军,开始朝北平方向挺进。 草原之上,瓦剌大军动如脱兔,正在一片草海中快速行军。 队伍前头,马哈木和巴秃孛罗率军前行。 巴秃孛罗转头看向马哈木,咬牙切齿,愤愤不平道:“大汗,那群汉人明摆着是想让我们当马前卒啊!” “我军二十万兵马尽出,可明军才派来一万骑军,合着我们瓦剌部才是北平的主人?” 对此,马哈木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嘴角微微一扬,露出阴险一笑。 “很快就是了。” …… 另一边,朱允熥身处营中塔哨,双手负后,登高望远。 他满怀壮志的脸上,夹带着几分憔悴,目极远方,眼眸中蕴含着对功名的渴求,不过此刻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许是这几个月见过太多的杀戮,乏倦了,朱允熥俨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叮!系统维护完成,成功升级为统御全球系统!】 【系统将根据宿主所处情形,随机发布任务。】 【叮!检测到宿主已兵临乌尔格,正在发布新任务……】 突然,脑海中响起了一道空灵之音。 朱允熥心头陡然一惊,不禁瞪大了双眼。 系统! 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有这玩意了! 朱允熥神色一变,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吐槽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去度假了。】 “……” 朱允熥顿感无语,哑口无言。 这系统怎么还放飞自我了。 下一秒,系统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叮!请宿主攻陷乌尔格城,完成封狼居胥,饮马瀚海之举,威震八方,扬名天下!】 【系统将提供以下奖励:工业机床十台,加工车床十台,小型炼钢炉百座,蒸汽发电机百台,焊接工艺,钢铁冶炼技术。】 朱允熥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脸上难掩喜悦之色。 虽然这点东西还不足以带动大明进入工业时代,但建造出一支钢铁舰队,已是绰绰有余了。 蒸汽式钢铁战舰,尽管媲美不了现代的战舰,但在这个欧洲还处于中世纪的时代,拥有一支简陋的铁甲舰队,即便只是外覆钢铁,亦足矣横扫四海诸夷! 一时间,朱允熥心头大喜,望着乌尔格的方向,眉宇间勃勃野心展露无遗。 另一边。 大明皇宫,文渊阁中。 御案上的奏折堆叠成山,朱元璋怒目圆睁,双手捧着从北平发过来的急报,气得脸色铁青,正悻悻然地喘着粗气。 在他身前,亲自送来急报的齐泰俯身跪地,额头冷汗直冒。 “陛下,北平战事告急,城内燕军已奋勇抵御三天三夜,无奈兵力空虚,就快支撑不住了。” 朱元璋双眉倒竖,手中战报狠狠敲打着御案,咬牙道:“北伐!北伐!老四,你难道不知道那鞑子有多奸险狡诈?” 说罢,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意,又看向眼前的齐泰。 “传旨,让宁王速速引军驰援北平。” “是。” 齐泰领命,便火急火燎地前去拟定文书了。 很快,北平遇袭的消息,便传遍了朝野上下。 一时间,上至高堂百官,下至贩夫走卒,所有人的心中皆是忐忑不安,悬心于北平。 北平若被鞑靼人攻破,无异于是打了大明一个大大的巴掌。 泱泱大国举兵北伐,却被人家反将一军,这不是耻辱吗! 第七十五章 蚁附攻城,局势大变 北平城,烽火台上,狼烟四起。 城外不远处,兀良哈和阿鲁台两部联合的十万大军,来势汹汹,低沉浑厚的号角声犹如催命符,冲天而响。 十万鞑靼大军兵锋如浪,漫漫黑色如同怒海狂涛,似乎要将北平这座坚城吞噬。 震天的喊杀声之中,无数鞑靼军顶着箭雨,将云梯架在城墙上,蚁附攻城! 攻城锤猛砸城门,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响,每次撞击,都使得城门隐隐颤动。 另一边,五百燕军面容肃穆,手持兵刃,眉宇间的紧张之色无法掩盖,与鞑靼军仅一门之隔。 城门的每次颤动和巨响,都会让他们不禁身躯一颤。 城墙之上,刀光剑影,血染青石。 朱棣麾下猛将朱能、丘福等人,率领城内全部燕军,拢共一万余人,正拼死抵抗。 百余架红夷大炮,直对准城下那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的鞑靼军展开轰击。 每每巨响,城下皆是死伤一片。 可尽管如此,鞑靼大军还是前仆后继,在攻城器械的掩护下,以排山倒海之势,源源不断地涌上前来。 已经有不少鞑靼军爬了上来,燕军们浴血奋战,与登上城墙的鞑子杀作一团。 某处城墙,杀上来的数百名鞑子,击溃此处据守的燕军后,便欲冲下城墙,攻入城内。 与此同时,步阶上的一队燕军刀戈如林,已是严阵以待。 他们面容肃穆,身上甲胄如墨,在浓黑的硝烟中时隐时现,肃杀之气激荡而起,颇有几分视死如归之意。 下一秒,数百名鞑靼军,赫然便与这支蓄势待发的燕军迎头相撞。 “杀!!!” 刺耳的金铁交鸣之音,令众士卒热血沸腾。 城墙步阶之上,两军血腥厮杀,刀刀入骨。 生死相搏间,血肉纷飞。 …… 一个时辰之后,北平城头,燕字旌旗漫卷,仍屹立于风中。 阿扎失里见战况僵持不下,只得命大军撤回十里外的大营之中,喘息片刻,欲择时再战。 这已经是鞑靼十万大军,在两天内的第五次攻城了。 北平明明兵力空虚,却久攻不下,这让兀良哈大汗阿扎失里有些意外。 城内燕军战意滔天,与鞑靼军以死搏杀,固守城门,战斗力甚至比以往还要强悍。 身后就是百万生民,他们退无可退! …… 三日后,宁王朱权率领一万大军赶到,投入了北平保卫战之中。 朱权的藩地在辽东,再往东去便是女真一部的地盘,也就是满族人的祖宗。 为了防止他们趁虚而入,宁王帐下八万大军,并没有倾巢而出。 朱权的到来,虽然没能扭转战局,但也是解了北平兵力空虚,即将城破的燃眉之急。 鞑靼大军与明军僵持不下,又连战了五天五夜。 积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 鞑靼大军攻城的第十一天。 城墙上钉满了锋利的箭矢,触目惊心的暗红血迹尽染城头,城外伏尸遍野,狂风带起尸体腐烂的恶臭味,飘扬十里之外。 天色渐亮之时,尚存的九万鞑靼大军,便再一次对摇摇欲坠的北平城发起了冲锋。 便是此时。 朱棣和马哈木率领二十余万大军,千里回援,悍然杀到! 朱棣一万骑军在前,马哈木二十万大军紧随其后。 两支军阵整齐的大军,以气吞河山之势,迅速压向正在攻城的鞑靼大军。 鞑靼大营之外。 原本立于马上,神色怡然,静观大军攻城的阿扎失里,突然发现后方有大军袭来,顿时大惊失色。 他瞠目而视,认出了远处燕军的旌旗,不由震惊道:“燕王!” 上次,兀良哈一部凭着夜袭,才能大败猝不及防的燕军。 可这次就没这么走运了,朱棣重振旗鼓,来势汹汹,恐怕不好对付啊! 更何况,在燕军的身后,还跟着二十万瓦剌大军! 面对多于自身两倍有余的敌军,阿扎失里没有丝毫迟疑,立马命身边随从下令,鸣响号角,全军撤退! 一时间,北平城下的无数鞑靼军,顾不得再战,如同潮水一般往后退去。 城上的一众明军见状,顿时心头大喜,如释重负,都振臂高呼起来。 阿扎失里想撤军,可哪有这么容易,打完了就想跑? 眨眼间,朱棣所率燕军便已杀至眼前。 鞑靼大军眼见来不及逃了,也是迅速列阵,举起兵戈,与燕军针锋相对。 两军悍然冲杀向彼此,战得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北平城内的燕军士气大振,亦是打开城门,直接出城与鞑靼军厮杀在一起。 面对两面夹击,鞑靼士卒顿时死伤无数,随着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接二连三的被夺去了性命。 …… 一炷香过后,在明军和瓦剌军的合围之下,九万鞑靼大军损失惨重,仅剩下七万士卒。 而此时,最是勇猛强悍的燕军,也有些疲于再战,力不从心了。 阿扎失里眼见大势已去,只得忍痛下令,让五千精锐作为死士拖住明军之后,自己才得以率残部往东边溃逃。 马哈木也毫不含糊,直接率领二十万瓦剌大军穷追不舍。 整整一天一夜,狂追百余里! 追击途中,瓦剌大军曾几次有机会冲杀鞑靼残部。 可马哈木却迟迟没有下令攻击,只是把他们一直往东边赶。 因为马哈木压根就不想歼灭兀良哈和阿鲁台这两个部族。 相反,只要有他们在,已经回到北平的朱棣,便会有所忌惮,不敢再轻举妄动。 马哈木酝酿已久的大计,而今已是布局完成了! 让兀良哈、阿鲁台两部,制衡大明边军。 之后,瓦剌二十万大军便再无后顾之忧。 他们大可直接反水,与鞑靼部不谋而合,包围身处漠北的四十五万明军! …… 另一边,阿扎失里率领六万五千残部,慌不择路,直接逃到了女真部的地盘。 此时的女真部尚未崛起,兵力薄弱,于是毫无意外,遭到了鞑靼残部的一通烧杀抢掠。 …… 翌日。 瓦剌大军再次兵临北平城下。 看着紧闭的城门,以及那城头上擐甲执锐,引弓待发的无数燕军。 马哈木心中明了。 朱棣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计谋。 但他有恃无恐,朝着城头的方向,朗然大笑道:“燕王,这数月与你同营,本汗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骁勇善战,皇族之姿。” 顿了顿,马哈木摇了摇头,颇有几分英雄相惜之意,叹道:“可惜啊,你我互为异族,终是水火难容。” “今日,本汗就把话给挑明了。” “我瓦剌一部,要覆灭陷阵于漠北之中的明军主力!” 第七十六章 腹背受敌,勇斗二虎 城头之上,朱棣脸色铁青,扫视城下瓦剌大军,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马哈木的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怒极反笑道:“漠北之中,我大明一众开国大将,蓝玉、冯胜、傅友德皆在,还有我那非比寻常的侄儿吴王。” “你瓦剌二十万大军固然强悍,可妄想覆灭我大明四十五万虎狼之师,勇武之士,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 其实,朱棣心中早已认可了朱允熥这个侄子,只不过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马哈木闻言,嘴角微微一扬,望着城头上的朱棣,淡淡道:“你就不怕我先夺了你这北平城?” 他的声音不大,却饱含着威胁和戾气。 话音一落,朱棣脸色一沉,毫不示弱,眸中骤然迸射出两道寒光。 他二话不说,死死地盯着马哈木,便是大手一挥。 燕军射手见状,立马引弓放箭!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瞬间朝瓦剌大军狠狠扎落,当即便有数百名瓦剌军哀嚎着坠下马去。 马匹受惊,瓦剌大军方阵之中,顿时一阵骚动。 见朱棣如此,马哈木脸上霎时流露出一丝惊异之色。 他真敢打啊! “算你狠!” 来不及多做迟疑,马哈木脸色一黑,当即率领大军,直接退到了一里地外。 盯着不远处的瓦剌大军,朱棣心中怒意冲腾而起,愤恨地咬紧了牙关。 朱棣心中十分笃定,马哈木不会攻城。 就算给马哈木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瓦剌若攻打北平,塞外四十五万明军大可放弃讨伐鞑靼,直接全军回援。 届时,瓦剌部将不复存在。 可惜啊,朱棣能想到的,马哈木自然也想到了。 却见,那瓦剌大军在城下肃立了一会儿之后,便浩浩荡荡地转头往北方而去了。 眼看着敌军离去,朱棣却是满脸凝重,眸色黯淡,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身处漠北的四十五万明军,这下危险了啊! 且不说在两面夹击的情况下,明军能不能以一敌二,战胜瓦剌和鞑靼。 粮草军需的运输受阻,才是最为要命的! 瓦剌大军不仅堵住了明军的退路,同时也堵住了粮草辎重部队的去路! …… 瓦剌大军还未到,明军便已经接到了由北平发来的飞鸽传书。 大帐内,冯胜、傅友德、蓝玉等一众大将军,都被这则突如其来的军报,惊得心神一震。 冯胜两手叉腰,脸上怒意横生,在帐中来回踱步,咬牙切齿道:“他娘的,这阴贼马哈木,真是猪狗不如,畜生啊!” “竟敢掉转兵戈,妄图与那群鞑子围攻我明军!” 徐辉祖皱着眉头,忧心忡忡道:“诸位将军,我们眼下该如何是好,是战是退?” 看着徐辉祖,傅友德亦是眉头紧皱,面露凝重之色。 “退兵恐怕已经迟了,如今两面受敌,大军难以全身而退。” 闻言,蓝玉神色骤然一凛,目光坚毅,抬眸扫视诸将,霸气道:“那就打!像我们当年打元人那样,一路杀回去!” 随着蓝玉雄浑有力的声音响起,帐内原本沉重的气氛,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众将神色严峻,肃然而立,脸上顿时流露出丝丝战意。 而此时,在众将之中的朱允熥,却显得格格不入。 他眼神游离,神色异常,心中颇是自责。 朱允熥之前明明已经想到了马哈木有可能会心怀不轨,对明军反戈一击。 可屡立战功,他难免有些膨胀了。 加之侥幸心理作祟,朱允熥才铸下了轻信敌军的大错,致使明军陷入被动状态。 面对眼前的诸位大将,朱允熥一时羞愧难当,只觉无地自容。 “都是因为本王轻狂自负,才会让瓦剌部有机可乘。” 朱允熥神色黯然,抬眸注视眼前众将,没有半点架子,引咎自责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这军中大事。” “还请诸位将军做个见证,本王今日割发代首,待覆灭鞑靼和瓦剌两部之后,才算将功补过。” 说罢,朱允熥直接抽出腰间佩刀,眨眼间便将自己的长发割去了一半。 见状,蓝玉、徐辉祖、冯胜等人顿时目瞪口呆,一脸惊诧地盯着朱允熥,以及他手中的那一把头发。 “殿下这是何苦呢,大可不必啊!” 蓝玉两手一摊,显得有些无奈。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指着朱允熥手中的头发,傅友德眉头一皱,亦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殿下你这……” 在古代,这头发可不能随便乱割啊! 可对此,朱允熥却是毫不在意。 他注视着众将,凛然正色道:“军法不容情,我乃皇孙,又是吴王,自当以身作则,不可乱了律令。” 割发代首,倒也彰显了朱允熥想要覆灭鞑靼和瓦剌两部的决心。 一时间,见朱允熥如此,帐内众将的脸上皆升起了十足的敬佩之意,被他的人格魅力给深深折服了。 …… 数日过后。 瓦剌大军兵锋正劲,压至明军大营后方三十里处,并在此安营扎寨。 之后,马哈木便直接出军,与明军兵戎相见。 贴木儿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便与马哈木不谋而合,率军力战明军。 遭受两支蛮夷大军的夹击,无奈之下,腹背受敌的明军只得分兵为二,展开双线作战,同时对抗瓦剌大军和鞑靼大军。 一时间,漠北之中,战火连天,伏尸遍野…… 残阳如血,暮色昏黄。 朱允熥立于马上,身上战甲血迹斑斑,神情肃穆的脸上俨然多了一丝疲倦之色。 步骑混合的数万大军紧随其后,缓缓前行,却未见大雪龙骑的身影。 这支明军刚与瓦剌部的一支大军交锋完,没有大雪龙骑作为先锋,这一战打得难免有些吃力。 之所以不用大雪龙骑,是因为朱允熥想保存实力,好钢得用到刀刃上。 毕竟,瓦剌部切断了明军的粮草补给线,这战是越来越难打了。 【叮!检测到宿主的项羽之力尚未完全开发。】 就在朱允熥思考着该如何扭转战局之时,系统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赠送武器:霸王枪!已存入宿主系统空间。】 闻言,朱允熥顿时眼前一亮,面露欣喜之色。 先前的项羽之力,就是因为没有趁手的武器,才经常发挥不出正常水准。 而现在自己有了霸王枪,那就是如虎添翼了! 但尽管如此,塞北战局还是不容乐观。 【温馨提示:请宿主尽快使用上次奖励的农作物,你是看不上本系统的新手礼包吗?】 朱允熥神色一愣,有些窘迫,心中暗自吐槽道:“本王也得到杭州就藩后才有地方种啊……” 第七十七章 霸王气象,横扫千军 四下无人之时,朱允熥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霸王枪。 此枪乃由陨铁打造而成,长达一丈三尺七寸,重有九九八十一斤。 枪锋锐利,点到必死,枪身巨重,扫到必亡! 不过,朱允熥单手便可将其轻松抡起。 在朱允熥接触到霸王枪的一霎那,无数的枪法招式,便如同与生俱来一般,牢牢地铭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获得霸王枪之后,朱允熥有如蛟龙入海,在漠北战场之上搅弄风云,掀起阵阵腥风血雨! 在这之前,融合了项羽之力的朱允熥,其实并没能将西楚霸王的真正实力施展出来。 而现如今,这位盖世豪雄的武力,已经被朱允熥彻底所掌握! …… 力拔山兮气盖世。 一时间,朱允熥手持霸王枪,以横压万敌之姿,气吞山河之势,率领明军大杀四方,打得瓦剌大军头昏脑涨! 这一日。 朱允熥率领一万明军深临敌营,与瓦剌大将巴秃孛罗所率五万大军,直接迎头相撞。 与此同时,明军大营南北两个方向,蓝玉、冯胜等一众大将,亦率领无数明军士卒,正在与敌军展开激烈的交锋。 巴秃孛罗眼见明军只有万余兵马,当机立断,直接下令全军出击,朝不远处的明军杀了过去。 狂乱的马蹄踏得大地阵阵颤动,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滔天杀意,滚滚而来! 望着前方冲杀而来的一片铁马洪流,朱允熥手执霸王枪,星目含威,脸上毫无惧色。 下一秒,他突然爆喝一声,眸中杀机乍现,一股霸道无比的气势顿时冲天而起。 “给本王杀过去!” 话音一落,朱允熥猛挥缰绳,首当其冲,胯下战马赫然向前疾驰而去。 见朱允熥如此武威神勇,明军顿时士气大振。 皇孙都不怕死,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一万明军视死如归,紧跟着朱允熥飞速向前的身影,悍然杀向瓦剌五万大军! “杀!!!” 战场之上,杀声四起,震耳欲聋。 两波黑压压的兵潮,宛如两道滔天巨浪,裹挟着摧毁一切的气势,迅速向彼此压盖而来。 瓦剌军和明军越逼越近,最后排山倒海一般,轰然相撞! 在愤怒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中,两军将士疯狂搏杀,战场上顿时血肉横飞,残肢满地,惨烈的气息直使山河震颤! 两军后方弓箭手互相对射,空中箭矢呼啸飞掠,胡乱的扎入千军万马之中。 无数面目狰狞的士卒,或是中箭倒下,或是被敌军乱刀砍死。 一时间,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浓浓的汗味与血腥味交织成一团,弥漫在战场上空。 …… 朱允熥纵马狂奔,在敌阵里横冲直撞,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瓦剌众士卒杀气沸腾,来势汹汹,举刀围杀上前。 却见,朱允熥只手持枪,目光一掠而过周围的十余名瓦剌军。 几乎同时,朱允熥悍然挥枪横扫。 呼啸的风声骤然响起,霸王枪在空中抡出了一个完美的半圆。 而周围那一众瓦剌军,在齐齐发出哀嚎的同时,瞬间被扫倒在地! 霸王枪上所携带的巨力,直接扫断他们的脊梁! 一时间,朱允熥势如破竹,凭着一杆霸王枪,横扫千军,竟杀得瓦剌大军方寸大乱! 半炷香过后,他的手中长枪已然沾染了无数瓦剌人的鲜血。 另一边。 正立马于高处,指挥战场的巴秃孛罗,眼见大军出现了一丝溃败的迹象,这才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巴秃孛罗神色一凝,发现不远处的人海之中,那里战况异常激烈! 他定睛一看,只见遍布瓦剌士卒的某处。 一个背负大红披风的明军将领,手持长枪,正在由瓦剌军构筑而成的兵潮之中,不断挥舞长枪,纵马来回冲杀! 而在他的屁股后面,还跟着一支明军铁骑,大概一千五百余人,正与他一同冲锋陷阵。 …… 无数如狼似虎的瓦剌士卒,挥刀一拥而上,却丝毫抵挡不住朱允熥那强悍的攻势。 他手中的霸王枪不断变换着招式,劈、扫、挑、刺…… 周围的瓦剌军,甚至还没能靠近朱允熥,便横死在了霸王枪的攻击之下! 眼见此景,巴秃孛罗心神一颤,顿时目瞪口呆,不由喃喃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勇猛将……” 与此同时,骁勇异常的朱允熥,已经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等巴秃孛罗反应过来后,他的心头又是一阵骇然。 朱允熥率领血战过后,身边仅存的八百铁骑,俨然往他这边杀了过来! 这是要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节奏啊! 而此时,巴秃孛罗也认出了朱允熥。 当初缔盟的时候,巴秃孛罗还故意为难过朱允熥。 这下可好,完犊子了! 另一边,朱允熥死盯着不远处瓦剌一部的军旗,手中霸王枪不断挥舞,将拦住自己去路的瓦剌军,成片成片的扫死! 顷刻间,朱允熥便穿过密密麻麻的瓦剌大军,直接杀到了距离巴秃孛罗不足半里处。 见状,巴秃孛罗双目圆睁,脸上顿时掠起了几分惊惧之色。 战场之势,瞬息万变。 巴秃孛罗甚至都来不及恐慌,直接对着一旁木楞的部下怒吼道:“还愣着干嘛,速速鸣号,派出精锐拦住这厮!” “是!” 下一秒,高亢的号角声便骤然鸣响。 巴秃孛罗身后两千多名瓦剌精锐骑军,顿时倾巢而出,冲向朱允熥这尊杀神。 面对压盖而来的瓦剌精锐,朱允熥以及他身边的八百明军铁骑,脸上却没有半分退缩之意。 能在数万敌军中来回冲杀而毫发无损,岂会惧于这区区两千骑军? 而且,在朱允熥的影响之下,他身边的八百铁骑兵威正劲,气贯长虹,战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悍。 两军互相冲杀向对方,顷刻间,又是正面相交,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冲击,使得战场之上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金铁交鸣之音,人喊马嘶之声……各种声音交织着响起,两军厮杀成一片,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朱允熥两手抡起霸王枪,臂膀处爆发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巨力,赫然横扫向前方的数名瓦剌骑军。 只听轰的一声,霸王枪的枪身便狠狠地撞上了眼前的三名瓦剌骑军。 只见那战马脖颈之处瞬间被撕裂开来,这一个横扫,竟直接把马脖子给拍断了! 而马上的那三名瓦剌人,则是刚好被枪尖扫到,呜呼一声直接栽倒在地,肚子俨然被撕出了一个大口! 第七十八章 直取敌将,帝王之哀 朱允熥的周围,无数马蹄雷动,激起滚滚烟尘。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令瓦剌精骑和大明铁骑不禁陷入疯狂之中。 两军视生死如无物,纵马互相冲杀! 犹如海浪一般疯狂涌动的千军万马之中。 朱允熥手中霸王枪宛若天龙,上下翻腾,舞出阵阵密集的枪花,将迎面而来的瓦剌精骑,接二连三的斩于马下。 直至此刻,朱允熥单凭一己之力,已经斩杀了不下二百人! 他不仅毫无倦意,反而越战越勇,手持霸王枪,势不可挡,直接单骑杀出,朝巴秃孛罗狂奔而去。 朱允熥死死地盯不远处的巴秃孛罗,脸上霸气外露,恶狠狠道:“瓦剌小贼,拿命来!” 巴秃孛罗闻言,虎躯一震,不由大惊失色。 下一秒,他恼羞成怒,愤怒的咬紧了牙关。 “锵!” 拔出略带弧度的蒙古弯刀,巴秃孛罗面目狰狞,如野兽一般咆哮起来,并直接纵马冲向朱允熥。 两匹疾驰的战马迅速狂奔向彼此,一呼一吸之间,马上两人已是近在咫尺,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意霎时扑面而来。 巴秃孛罗满脸狰狞,怒目圆睁,臂膀抡圆,动用全身之力,猛然挥刀横砍向朱允熥。 刀锋呼啸,力劲如山。 这一击所蕴含的力量,足以直接将一名成年男子拦腰斩断。 与此同时。 面对那赫然劈杀而来的弯刀,朱允熥神色一凛,身上瞬间爆发出一股雄浑霸气。 他双手猛一发力,将沉重无比的霸王枪高高抡起至头顶,旋即瞬间砸向眼前的巴秃孛罗。 霸王枪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啸鸣。 几乎同时,两件兵器相撞,巴秃孛罗只觉头顶一股强大无比的巨力悍然压来,顿时心头大骇。 兵刃相撞的一霎那,他手中的弯刀,便如同以卵击石一般,直接断成了数截! 霸王枪裹挟着万钧之力,在巴秃孛罗的头顶上方狠狠劈下!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巴秃孛罗那胯下战马,因为承受不了霸王枪的盖顶之力,在发出一声嘶鸣的同时,前蹄直接跪了下来。 而直接受到霸王枪迎头一击的巴秃孛罗,更是瞬间头骨炸裂,脑浆四溅! 伴随着他脸上震怒和惊诧的表情,这个体壮如牛的瓦剌大汉,直接被霸王枪砸烂了脑袋。 真正意义上的砸烂,便如一颗被踩爆的西瓜一般,面目全非! 战马受惊奔逃,巴秃孛罗的尸体轰然栽倒在地,激起一阵烟尘。 若不是那半个头上还耷拉着一颗眼珠子,任谁也不敢相信,这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 单枪匹马斩杀敌军大将,朱允熥脸上却不见高傲之色,仿佛这种事情十分轻松一般。 提枪纵马再入厮杀 战场上尚存的四万五千余瓦剌大军,群龙无首,一时间方寸大乱。 在朱允熥的悍然攻势之下,不过半炷香时间,瓦剌大军便已是士气大跌,作鸟兽散。 残存的四万三千余大军,开始溃逃,犹如潮水一般往自家大营方向奔去。 而朱允熥,则率领尚存的八千明军,追在瓦剌大军的屁股后面猛冲直撞! 穷追不舍十余里过后,眼见瓦剌大军已逃回了自家地盘,若继续深入,恐遭瓦剌十多万大军的围杀。 无奈之下,朱允熥只得作罢,下令鸣金收兵。 …… 瓦剌大营。 王帐之中,得知巴秃孛罗战死的消息,马哈木顿时震怒不已。 他拍案而起,大骂此次带队出军的瓦剌众将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整整五万大军啊,短短一天竟折了一万多人!” “若照这么个打法,本汗的二十万大军,岂不是很快就得全军覆没!” 五万精兵竟然被一万明军碾着打,最后还死了个大将军,这让马哈木情何以堪。 当初在北平跟朱棣夸下海口,雄心壮志,要覆灭明军主力,可打脸怎么就来得这么快啊! …… 这些天来,尽管朱允熥无往不胜,屡立战功,但从整个北伐战争的角度看来,他也仅是转劣为常而已。 由于被瓦剌和鞑靼两部前后夹击,北伐大军分身乏术,实在是发挥不出最大的实力。 而且,明军军中的存粮已经开始短缺了。 再这么拖下去的话,尚存的四十余万北伐大军,恐怕会有全军覆没之险! 经过连连交锋,瓦剌部尚有兵马十七万。 至于鞑靼部,除去在女真地盘上的那六万多兵马,则仍然剩下二十八万。 而其中八万人,乃是鞑靼部收编北方罗斯诸国的降军。 两部拢共四十五万大军。 面对两军的前后夹击,明军只得转攻为守,被迫顶着粮草紧缺的压力,等待战机的到来。 …… 冷风萧萧,掠过黄昏之中的大明皇城,吹起深宫墙角边的几片枯叶。 太庙之中。 尽管北伐大军陷入危机,朱元璋为此急得焦头烂额,夜不能寐。 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百忙之中来到此处,跟已经死去的朱标诉说心里话。 朱元璋随意的坐在地上,没有一点皇帝该有的样子,跟寻常的农家老汉毫无区别。 那张和蔼慈祥的老脸,若不是身上那件龙袍,任谁也不敢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洪武大帝。 朱元璋看着眼前朱标的牌位,将一个白面馒头放在了他的面前,喃喃道:“老大,咱来看你了。” 说着,朱元璋咬了一口手中的另一个白面馒头,苦涩一笑道:“记得那年扬州大饥荒,咱爷俩前去赈灾,等到百姓们都领到了这馒头,才有咱们的份哩!” 朱元璋顿了顿,看着手中已经被吃掉一半的馒头,眸中泪光闪烁,喉咙里突然一阵堵得慌。 “这馒头还是原来的馒头……” 他神色黯淡,叹了一口气,转头再次看向面前的灵牌,仿佛朱标就站在自己眼前一般。 “咱爷俩还有好多话没讲完呢。” “现在漠北在打仗,熥儿给咱争气啊,英姿飒爽,有咱当年的风范,打得那群蛮夷抬不起头来。” 顿了顿,朱元璋面露神伤之色,摇头道:“炆儿这孩子变了,咱知道他这些天对咱尽孝,都是为了讨好咱,咱只是看破不说破。” “咱为了磨练炆儿的性子,特意命他随军北伐,谁知炆儿因为嫉妒熥儿,为谋战功,孤军冒进,害死了大明的两万儿郎啊!” “咱知道,背地里有很多大臣在议论此事,说咱护犊子,炆儿铸此大错,咱竟然没有降罪于他。” 看着朱标的牌位,朱元璋眼怀悲秋,“标儿,你是最了解咱的。” “咱只是想看看,炆儿到底有多大的野心,会不会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 咚咚。 就在此时,太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旋即,一名锦衣卫打开一点点门缝,快步走到朱元璋的面前,拱身行礼道:“陛下,允炆殿下求见。” 第七十九章 朱允炆,废为庶人! 朱元璋瞬间收起了脸上的哀伤,神色变得肃然无比。 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锦衣卫,朱元璋不怒自威道:“让他进来。” “是。” 锦衣卫低头拱手,旋即往后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朱允炆便走入了太庙之中。 此时,朱元璋正背对着朱允炆,目不转睛地盯着朱标的灵位,神色颇为凝重。 看着眼前这道略显佝偻的身影,朱允炆不由一愣。 他走到朱元璋的背后,俯身贴地,行去一个大礼,喊道:“孙儿拜见皇爷爷。” 话音一落,便听见朱元璋略带哀伤的声音由头顶传来。 “你爹狠心弃咱而去,留下咱这个孤家寡人,他怎么舍得啊!” 闻言,跪在地上的朱允炆神色微变,眼含泪光,安慰道:“皇爷爷勿要伤心,还有孙儿陪伴在您左右。” “阴阳两相隔,永世再无期,孙儿也想我爹爹了……”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 他转过身去,神色重归肃然,一脸凝重地看着朱允炆。 “说吧,又怎么了。” 面对不苟言笑的朱元璋,朱允炆脸上不禁生出几分怯意,犹豫片刻后,说道:“禀皇爷爷,北伐大军而今遭受两面夹击,粮草补给线已被瓦剌部彻底切断。” “前去的粮草辎重军队,多被瓦剌大军截杀,能顺利运到我军大营的粮草少之又少!” 顿了顿,朱允炆眸中掠起几分慷慨之色,大义凛然道:“孙儿斗胆请命,恳请皇爷爷再给孙儿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让孙儿负责北伐大军的后勤补给事宜。” 上次害死两万明军,却没有被朱元璋责罚,朱允炆便想当然的以为朱元璋依旧很器重自己。 于是,几经思量过后,朱允炆决定另辟蹊径,又打起了在北伐中建功的念头。 可朱元璋闻言,脸色却是顿时一黑。 这臭小子,空腹高心,不成器! 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了,竟然还想着再次参与北伐! 朱元璋横眉怒瞪着朱允炆,眉宇间显露出一丝不悦之色,恨铁不成钢道:“咱用得着你负责?若是有办法,这粮草早就运过去了!”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手高眼低,好高骛远,是不是黄子澄和方孝孺让你这么干的?咱现在就砍了他们去!” 闻言,朱允炆顿时心神一颤,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他满脸惶然,直接跪倒在了朱元璋的脚边,颤声道:“回皇爷爷,跟黄、方二位先生无关,这都是孙儿一个人的意思。” “孙儿只是想替皇爷爷分忧,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尽管慑惧于朱元璋的龙威,可朱允炆却不甘就此放弃,口无遮拦,又提起了那两万明军全军覆没的事情。 “上次因为孙儿贪功冒进,害死了大明两万将士,孙儿心中实在难以安定,愧疚无比。” “只求皇爷爷能再相信孙儿一回,让孙儿弥补过错,为那两万名大明将士赎罪!” 看着眼前苦苦哀求着自己的朱允炆,朱元璋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沉起来。 因为朱允炆是自己的孙子,而且还是朱标的儿子,朱元璋才会一忍再忍。 可一昧的纵容,却让朱允炆越来越看不清自己了。 他还真以为朱元璋惯着自己。 这次,朱元璋是忍不了了。 北伐大军粮草补给这般重要的事情,朱允炆竟然还敢不自量力,主动请缨! 最让朱元璋火大的是,这个不争气的孙子,居然还厚颜无耻的拿那两万战死的明军作为理由! “赎罪?”朱元璋脸色阴沉得可怕,怒视朱允炆,勃然大怒道:“你还有脸提这件事!” “那两万儿郎,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他们家中也有孩子和父母,可就是因为你意气用事,两万个家中的顶梁柱,全都死光了!” 面对横眉怒目的朱元璋,朱允炆瞳孔一震,瞬间失了神色。 他以头埋地,脸色煞白,额头上陡然冒出几滴冷汗,颤声道:“皇爷爷息怒!” 眼见朱允炆如此,朱元璋脸上的怒意非但不减,反而愈演愈烈。 他用手指着眼前的朱允炆,气得面红耳赤,震怒道:“咱当初想着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安安分分,咱就护犊子一回,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可咱无视百官的进谏,没有降罪于你,你就以为咱好说话是吧?” “今日起,你就不用再以皇孙之名自居了,咱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你给咱挨个到那两万名战死的明军将士家中请罪,等什么时候他们的家眷都原谅你了,你再回来!” 朱元璋气得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两手叉腰,怒瞪着跪在地上颤抖不止,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朱允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而跪倒在地的朱允炆,此时面如死灰,只觉晴天霹雳。 这一刻,他的世界仿佛崩塌了。 朱元璋竟然忍心把自己废为庶人! 若当真如此,想再回到皇宫,那是不可能的了。 人生不过短短三万天,就算自己一天见一个明军将士的家眷,那也得两万天啊! 这般想着,朱允炆顿时满脸惊恐,一下抱紧了朱元璋的大腿,痛哭流涕起来。 “皇爷爷息怒,孙儿知道错了,孙儿真的知道错了!” 朱允炆眼泪鼻涕流一地,嘴里不停地哭喊着。 “你不配当标儿的孩子!” 可朱元璋却毫不留情,脸上充斥着愤怒,一脚甩开朱允炆之后,头也不回地往太庙外面走去。 朱允炆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恐慌,连滚带爬,想抱紧朱元璋的大腿,却一次又一次被朱元璋一脚踢开。 最后,他呆愣在原地,望着朱元璋已经行至太庙门外的背影,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 完了,全完了! …… 很快,朱允炆被贬为庶人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皇城。 一时间,朝中百官皆是震惊不已。 亲近朱允熥一派的淮西勋贵,都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可有人欢喜有人愁。 亲近朱允炆一派的大臣们,只觉心乱如麻,六神无主。 靠山倒了,他们这群人拥护了朱允炆这么多年,岂不是白费了! 这其中,属黄子澄和方孝儒两人最是心急如焚。 朱允炆被赶出皇宫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没能见到朱允炆最后一面! 而朱允炆这一众亲信大臣,心中虽是万分不情愿,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劝阻朱元璋。 唯独黄子澄和方孝儒这两位头铁的…… 第八十章 百官绝食 “允炆殿下这次可惨咯,他还想争功,陛下大怒之下,直接把他贬为了庶民,让锦衣卫给撵出了皇宫!” “嘘,莫要妄议朝政!” 翰林院内。 正在埋头起草文书的黄子澄、方孝孺二人,从同僚口中得知了朱允炆被贬为庶人的事情。 闻言,两人瞬间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面露惊骇之色。 事发突然,黄子澄也顾不得周围还有人在,眉头紧皱,看着身旁的方孝孺,焦急万分道:“方先生,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方孝孺此刻亦是急得忧心如捣,那张紧绷的脸上充斥着仓惶之色,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这,这……” 犹豫片刻,方孝孺心中一横,霍地站起身来,神色凝重地看向黄子澄。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等速速去找陛下求情吧!” 听到要去找正在气头上的朱元璋求情,黄子澄一脸不安,不由迟疑了数秒,最后才点头应下。 “嗯!” 旋即,两人便火急火燎地出了翰林院,直往奉天殿而去。 一路小跑至奉天殿,黄子澄和方孝孺却看见两名锦衣卫正守在大门前。 这两名锦衣卫威风凛凛,面容肃穆,正不苟言笑地盯着方孝孺和黄子澄。 一只手按在绣春刀的刀柄之上,时刻准备拔刀,颇有面见者死的意思。 眼见此景,黄子澄和方孝孺不禁放缓了步伐,脸上闪过一丝怯意。 黄子澄忧心忡忡,低声对方孝孺道:“看来陛下这次是动真格了。” 方孝孺闻言,直视着前方的锦衣卫,沉重地点了点头,却是一脸大义凛然。 “我愿为允炆殿下以身试险。” 说罢,两人快步登上台阶,行至奉天殿门前。 果不其然,那两名锦衣卫立马半抽出绣春刀,拦住了二人。 方孝孺脸色一沉,瞪着眼前的锦衣卫,咄咄逼人道:“让开,我们要见陛下!” 其中一名锦衣卫满脸冷漠,瞪着方孝孺,沉声道:“陛下有旨,谁也不见。” 闻言,方孝孺和黄子澄对视一眼,顿时没了气焰。 另一名锦衣卫亦冷声劝道:“二位先生还请快快回去,若惊扰了陛下,可要请你们到锦衣卫的诏狱里坐一会了。” 黄子澄闻言,神色微变,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他扯了扯身旁方孝孺的衣角,低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毕竟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他消气了再来也不迟呀。” 方孝孺闻言,转头瞪向黄子澄,好没气地用鼻子发出了一声“嗯?”。 他脸上那副刚毅不屈的模样,令黄子澄不禁感到有些惭愧。 黄子澄一时汗颜,立马改口道:“那我们到殿外候着,等陛下出来。” 听见黄子澄这么说,方孝孺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于是,二人长跪于奉天殿外,一丝不苟地等起了朱元璋。 而在他们眼前的那两名锦衣卫,见到这一幕,对此则是嗤之以鼻,毫不在意。 黄子澄和方孝孺就这样在奉天殿外跪了整整五个时辰,连锦衣卫都已经换了三次岗。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奉天殿内灯火通明,可朱元璋却仍是不见出现。 其实,朱元璋老早就从后门离开了,他就知道方孝孺这群儒士不会坐视不理,朱元璋懒得跟他们瞎掰扯。 跪了这么久,黄子澄已经有些头昏眼花了,忍不住对方孝孺嘀咕了一句。 “都这么晚了,陛下恐怕是从后门走了,要不我们明日早朝再向陛下进谏规劝吧!” 方孝孺闻言,脸上肃然之色不减半分,立马一口回绝道:“我知道陛下已经离开了,可即便如此,咱们也得跪着。” “连这点忍耐都没有,陛下又怎么会接受我们的进谏。” “更何况,我们在陛下的眼里已经颇是不堪了,难道还要败坏形象?” 黄子澄虽是又饿又累,很想睡觉。 可听完方孝孺这一番慷慨发言,他也不好意思再打退堂鼓了,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跪在奉天殿门前。 …… 随着一道道嘹亮的鸡鸣声响起,天色渐亮。 跪在地上的黄子澄,此时已经感知不到了膝盖的存在,眼皮沉沉,昏昏欲睡。 他能依稀地听见身后传来许多声若蚊蝇的声音,似乎是谁正对着什么东西指指点点。 “上朝!” 突然,一名太监拖着尖锐高亢的声调,在黄子澄的身旁大声宣道。 黄子澄被吓得浑身一颤,猛然睁开双眼,却见身旁的大臣正往奉天殿内鱼贯而入。 “都开始上早朝了啊……” 黄子澄喃喃道,说着又看向了身旁的方孝孺。 只见方孝孺目光灼灼,一丝不苟地注视着奉天殿内,脸上赫然多出了两个浓浓的黑眼圈。 直到所有大臣都进入了奉天殿,黄子澄和方孝孺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往殿内走去。 两人的整条腿都已经麻木了,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 龙椅之上。 看着一瘸一拐走进来的方孝孺和黄子澄,朱元璋好没气地撇了撇嘴角。 这两人儒士以为这样就能打动自己,让自己改变主意? 甭想了! 朱允炆这小崽子,是不挨打不知道疼,朱元璋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疾苦! 不出朱元璋所料,众臣在向他行过上朝大礼之后,方孝孺和黄子澄便齐齐出班,欲进谏规劝。 方孝孺神色肃穆,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朝朱元璋拱手作揖后,便道:“陛下,允炆殿下……” 啪! 可没等方孝孺说出半句话来,朱元璋一个巴掌便赫然拍在了龙案之上。 “打住!” 朱元璋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方孝孺,沉声道:“今日,除了北伐之事,咱什么也不想谈。” 闻言,方孝孺神色一愣,看着龙椅之上的朱元璋,顿时满脸窘态。 而黄子澄亦是如鲠在喉,脸上显露出丝丝难堪之色。 他正想配合方孝孺来着,谁知朱元璋根本就不给他们打嘴炮的机会。 朱元璋横眉冷对台下二人,大手一挥,冷声道:“二位先生退下吧。” 黄子澄和方孝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看见了无奈和窘迫。 尽管二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朱元璋都已经发话了,他们断不敢不从。 …… 整个早朝都没发言,差点没把方孝孺和黄子澄给活活憋死。 早朝结束后,二人便开始向朱允炆的一众亲信大吐苦水。 方孝孺更是直言不讳,要联合同派的大臣一起闹绝食,丝毫没有把锦衣卫放在眼里。 而方孝孺的绝食策略,也是得到了朱允炆亲信大臣们的一致认同。 朱允炆若是真的回不来了,那他们这群文官便是树倒猢狲散,终将被淹没在这汹涌的朝堂之中。 再一个,自己闹绝食,那也没有威胁到朱元璋的江山社稷。 朱元璋总不能因为他们不吃饭,就把他们这群文官抓起来都砍了吧! 更何况,此时拥护朱允炆的大臣,朝中仍有半数。 而这其中,愿意绝食以逼朱元璋召回朱允炆的大臣,就算只有一半,那也占了朝中四分之一的大臣了。 这么多人,若都杀了,朝廷还怎么运作? 第八十一章 来人,喂方先生吃饼 文渊阁内。 御座上的朱元璋一脸认真,身前龙案上摆着一张舆图,他的视线在舆图上来回移动,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北伐战局。 而在朱元璋的旁边,一名锦衣卫正在汇报今日朝中之事。 “今日早朝之后,方孝儒与黄子澄二人,便一同前去游说与允炆殿下亲近的一众大臣。” “方孝孺向众臣提议,欲用绝食这种无声的方式,以逼陛下召回允炆殿下。” 闻言,朱元璋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之上。 这群文官真是太天真自大了,以为大明没了他们这群儒士就不行了? 胡惟庸案,朱元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接杀了三万多人。 这一次,方孝孺这群儒士恐怕是要重蹈覆辙! “下去吧,咱知道了。” 朱元璋淡淡道,没有丝毫担忧之意。 他朱元璋已经办下的事情,谁也动摇不了。 …… 三日后。 又是早朝。 奉天殿内,在方孝孺的鼓动下,已经有一半的大臣三天油米未进了。 可对于此事,朱元璋一直都是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一时间,空腹的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叫声,在殿内此起彼伏。 众臣饿得头昏眼花,都有些站不稳了,可朱元璋却仍是不以为然。 龙椅之上,他傲视众臣,明知故问道:“诸位臣工,你们为何不吃饭呐,是咱没有给你们发放俸禄,还是应天府闹饥荒了?” 闻言,绝食的众臣面面相觑,脸上浮现起一丝难堪之色,不知作何发言。 此刻,他们的心情是喜忧参半。 喜,挨了三天的饿,朱元璋终于肯搭理他们了。 忧,朱元璋揣着明白装糊涂,恐怕没他们什么好果子吃。 黄子澄的身体原本便瘦小,三天不吃饭,此时更是面容枯槁。 他迈着虚弱的步伐出班,朝朱元璋拱了拱手,道:“陛下,臣等深受龙恩,享尽荣华富贵,自无饱腹之忧,可天下百姓仍有许多食不果腹。” “臣等绝食,只是想与天下百姓感同身受,体验一下何为饥饿。” “如此,方能更好的贴近民生,还以百姓一个丰衣足食的太平日子。” 黄子澄的一通胡说八道,只是为了给方孝孺接下来的发言作铺垫。 方孝孺此刻亦出班,大义凛然道:“陛下,允炆殿下如今沦为庶民,臣等更应将心比心,深刻体会老百姓的不易。” “我大明百姓品性坚韧,每每遇上天灾,都能直面苦难,为了生存甚至易子而食,此等精神实在可贵。” “臣以为,允炆殿下从小锦衣玉食,恐怕无法像百姓们那般刚毅顽强,适应不了这人间困苦啊!” 殿内那些为了朱允炆而挨饿的大臣们,此刻亦是纷纷点头附和。 可对此,龙椅之上的朱元璋却是一脸冷漠,面无表情。 他心中明了,这些大臣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朱允炆。 方孝孺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不会管百姓的死活。 装腔作势,夸夸其谈,只是为了博得一个爱民的好名声罢了。 若不然,百姓闹饥荒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书生世家,主动捐钱捐粮? 就算捐,那也只是做做样子,为了博取朱元璋的好感而已。 而方孝孺的那一番浮夸言辞,歌颂苦难,更是让贫农出身的朱元璋打心底的厌恶。 直面苦难的精神可贵? 百姓们要是都能吃得饱穿得暖,谁他娘的愿意易子而食!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龙椅之上,朱元璋面露不悦之色,瞪着台下的方孝孺和黄子澄,怒声道:“满嘴粪喷!” “咱草根出身,岂会不知百姓生活苦困,何须你们这群儒士在此大放厥词。” “至于炆儿的事,咱心意已决,谁要是还敢在私底下窃窃私语,咱可不跟他客气了!” 闻言,众臣顿时身躯一颤,吓得急忙低下头,生怕朱元璋处理自己。 黄子澄亦是神色微变,低下头去,脸上浮现起一丝惊惧之色。 而方孝孺,为了能让朱允炆回来,竟是浑然不惧朱元璋的龙威,目光坚定,与其对视。 可朱元璋却没有搭理他,扫视众臣,沉声道:“来啊,给诸位臣工上烧饼,好好饱餐一顿。” 话音一落,十几个太监便齐齐端着烧饼来到了众臣的面前。 看着那盘中堆叠成小山的诱人烧饼,已经饿了三天的文官们,不禁纷纷咽起了口水。 殿内众臣互相对望,犹豫不决,都在等第一个先吃的人出现。 毕竟,他们当初可是个个都很有骨气,自立誓言,朱允炆不返宫,便绝食到死。 若吃了这饼,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眼见众臣如此,朱元璋双目怒睁,威严如山道:“现在不吃,以后就都别吃了!” 此言一出,绝食的大臣们顿时面露骇然之色,撑不下去了。 敬酒不吃,那就得吃罚酒了啊! 一时间,迫于朱元璋的威压,众臣纷纷拿起眼前的烧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而此刻,面对眼前香气四溢的烧饼,黄子澄也有些支撑不住了,肚子咕咕作响。 他一脸渴望地看着那烧饼,转头又看了眼身旁的方孝孺,喃喃道:“方先生,老夫实在饥饿难耐。” 说罢,黄子澄便装作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拿起一个烧饼,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神色凝重地咀嚼了起来。 他表面上颇是身不由己,心中却不禁暗叹:“真香啊!” 眼见此景,方孝孺一脸怒其不争,鼻子里烦闷地冷哼了一声,大有不与众臣同流合污之意。 他虽然很饿,可为了名节和脸面,却死不肯接饼。 反而装出一副慷慨赴义的样子,拱手朝向朱元璋,凛然道:“陛下,恕臣不接此饼!” “允炆殿下一日不还,臣便一日不食!” 龙椅之上,朱元璋怒极反笑:“好!” “你既然不肯领咱的情,咱便遂了你愿。” “往后,咱会专派一名锦衣卫看着你,你可不要口是心非,偷吃啊!” 闻言,方孝孺神色一凝,自知此次是骑虎难下了。 他陡然跪倒在地,朝朱元璋行了一礼,理直气壮道:“臣,叩谢皇恩!” …… 之后的三天,众臣都没有再见过方孝孺。 六天不吃不喝,他已经饿得没力气去上朝了。 方孝孺躺在床上,脸颊凹陷,瘦骨棱棱,强烈的饥饿感,甚至让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在方孝孺的身旁,还有一名锦衣卫正守着他。 锦衣卫的手中拿着几个烧饼,在方孝孺的眼前晃来晃去。 此刻,方孝孺心中自恨不已,当初就不应该招惹朱元璋。 这下可好,为了面子,快要活活饿死了。 直勾勾地盯着锦衣卫手中的那两块烧饼,已经饿得不成人样的方孝孺,终于撑不下去了,气若游丝地恳求道: “给老夫吃一口吧。” 锦衣卫闻言,嘿嘿一笑。 “你想吃啊?” 尽管视名节如性命,可在进食本能的驱使下,方孝孺还是用尽全身力气,躺在床上点了点头。 见状,锦衣卫脸色一沉,郑重其事道:“陛下口谕,方先生贵为大儒,若要吃,那就得吃个够。” 顿了顿,他大手一挥。 “来人,喂方先生吃饼!” 第八十二章 方孝孺之死 随着锦衣卫头领话音一落,门外等候已久的另外两名锦衣卫,便立马将一大箩筐的烧饼抬到了方孝孺的面前。 见到这一幕,方孝孺吓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双眼,惊慌道:“你,你们要作甚?” 锦衣卫头领神情严肃,朝方孝孺拱手道:“方先生,多有得罪!” 话音一落,另外两名锦衣卫瞬间大步向前,将方孝孺从床上拉了下来。 方孝孺好歹是一代大儒,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他勃然大怒,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怒吼:“放开我,我自己吃!” 两名锦衣卫都不禁被突然发狠的方孝孺给吓了一跳,于是齐齐看向身旁的锦衣卫头领。 在得到锦衣卫头领的点头同意后,二人便将方孝孺放开了。 看着箩筐里足有半人高的烧饼,方孝孺神色凝重,面如死灰。 他不再摆弄以往那套正气凛然的说辞,因为他心中明了,这一切都是朱元璋的意思。 若放在以前,方孝孺或许还能保全一命,毕竟朱允炆这个靠山会帮自己求情。 可如今朱允炆大势已去,被贬为庶人,方孝孺自知此次是难逃一死! 方孝孺眼含泪光,眸中满是不屈,从箩筐里拿起一个烧饼,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就算是死,好歹也能当个饱死鬼! 更何况,若方孝孺不体面,锦衣卫也会帮他体面。 …… 半炷香过后。 箩筐里的烧饼已经去了一小半,而方孝孺,实在是吃不下了,肚子撑得仿佛即将爆开来一般。 看着手中的烧饼,方孝孺一脸生无可恋,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了。 锦衣卫见方孝孺停了下来,立马催促道:“赶紧吃。” “陛下已经交代过了,你若不吃完这些烧饼,就把绝食的大臣都砍了。” 方孝孺闻言,顿时心头一震。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扪心自问,他方孝孺到底哪里干过什么坏事。 无非就是之前为了扶持朱允炆上位,对朱允熥耍了一把阴招而已,何以沦落至此! 这般想着,方孝孺悲愤万分,气急之下,又发泄似的狂吃了一个烧饼。 他本来便肚胀难耐,胃部撑得已经到达极限了。 因此,那烧饼刚一下肚,方孝儒便痛苦地呕吐了起来。 狂吐一番过后,方孝儒一脸释然,只觉轻松了不少。 可锦衣卫并没有给方孝儒喘息的时间。 见他如此,两名锦衣卫直接牢牢擒住了方孝儒的双手,并不由分说地往他嘴里塞饼。 这次,方孝儒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双目圆睁,满脸惊慌,绝望之色溢于言表,嘴里哼哼作响,不知想要表达什么。 本能驱使方孝儒不断作呕,可他的嘴已经被烧饼堵得严严实实,呕吐物一涌上来,就又倒灌了回去。 一番折腾过后,方孝儒实在难忍腹中胀痛,两眼一翻,身子一软,竟直接撑死了! 锦衣卫见状,松开手,方孝儒便直接往后倒了下去。 伸手探了一下鼻息,锦衣卫神色微变,冷冷道:“死了。” …… 方孝孺爆肚而亡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很快便传遍了朝廷上下。 一时间,百官为之大骇,朱允炆的一众亲信人人自危,再也不敢妄议朝政。 而黄子澄,更是避于家中,惶恐不安,连大门都不敢迈出一步。 文渊阁内。 御座上的朱元璋神色严肃,听罢身旁锦衣卫的禀报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这么做,是为了给朱允炆的亲信一个下马威。 方孝孺都能死,还有谁不能死的? 朱元璋冷声道:“去,把黄子澄给咱叫来。” “是!” …… 不多时,黄子澄便颤颤巍巍地来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因为害怕落得跟方孝孺一样的下场,他面露惶恐之色,额头上冷汗直冒。 黄子澄跪倒在地,朝朱元璋行了一个大礼,颤声道:“微臣叩见陛下。” “起来吧。” 朱元璋一脸风轻云淡,扬手道。 对此,黄子澄的脸色又是多出了几分惊惧之色,朱元璋这是在跟自己假客气啊。 这般想着,他朝着朱元璋又是邦邦两下磕了两个响头。 黄子澄脸上尽是悔恨之色,抬头看着朱元璋,说道:“陛下,黄某有罪。” “哦?”朱元璋故作狐疑,笑道:“黄先生何罪之有?” 黄子澄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继续道:“允炆殿下屡铸大错,还不知悔改,陛下将他贬为庶人,乃是圣明之举,无可非议。” “可臣竟对陛下的举措为之不齿,连同方孝孺等一众大臣闹绝食,此乃悖逆君上之罪。” 闻言,朱元璋脸色一沉,瞬间变得肃然无比,瞪着黄子澄,冷声道:“咱还以往你跟方孝孺一样,没把咱放在眼里呢。” 黄子澄听出了这话中所蕴含的浓浓杀意,顿时满脸骇然,磕头如捣蒜。 “陛下,臣万万不敢啊!” 朱元璋怒拍龙案,霍地站起身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黄子澄,厉声道:“黄子澄啊黄子澄,你身为炆儿的老师,明知炆儿人小鬼大,不知道要好生劝导他?” 顿了顿,朱元璋横眉怒目,脸上显露出丝丝狠戾之色。 “咱看你早就不顺眼了!” 话音一落,黄子澄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汗流不止。 他俯身贴地,浑身不住地颤抖。 “陛下恕罪!” 看着眼前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的黄子澄,朱元璋面露厌恶之色,冷声道:“咱给你两个选择。” “一,咱砍了你,以警百官。” “二,你到宫外陪炆儿去,什么时候拜访完那两万名战死的明军家眷,领了他们签字画押,再回来见咱。” 是个傻子都知道要选第二个。 黄子澄闻言,立马满口答应,义正言辞道:“臣愿与允炆殿下同进退,共生死。” 朱元璋一脸冷漠,沉声道:“在这之前,你先给咱到刑部领三十大板。” 心情才有所缓和的黄子澄,闻言顿时又是脸色一凝,欲哭无泪。 高兴得太早了。 三十大板,那得屁股开花啊! 不过,他还是装作一副满脸感激的模样,朝朱元璋拜谢道:“多谢陛下成全!” 朱元璋并不想杀黄子澄,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好让他收敛以前那套道貌岸然的迂腐做派。 毕竟朱允炆再怎么差劲,那也是他老朱的孙子。 朱允炆就这两个恩师,杀了一个方孝孺就好了,给他这便宜孙子留一个黄子澄吧。 第八十三章 破局之策 黄子澄刚刚走出文渊阁,一阵阴风忽而袭来,身上猛地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就已经湿透了。 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黄子澄只觉一阵彷徨。 属于朱允炆的时代,还没开始便已经落幕了。 …… 在锦衣卫的带领下,黄子澄脱去官袍,一身布衣出宫,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二皇孙殿下。 此时,朱允炆正在应天府郊外的一位老农夫家中请罪。 与其说是家,倒不如是一个简陋至极的茅草屋。 这屋内仅仅摆放着几件老桌椅、几个陈年老盆碗,以及一张由稻草铺设而成的床。 除此之外,家徒四壁。 而那老农夫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条腿还瘸了。 从朱允炆口中得知唯一的儿子战死沙场,他顿时哭得泪眼婆娑。 “俺娘们前年病死了,今年俺儿子又没了,这下,俺是真的无牵无挂了。” “官老爷,俺家就只剩下那一个孩子了啊,你叫俺这个低贱的老百姓怎么活啊!” 面对细皮嫩肉的朱允炆,那老农夫一把鼻涕一把泪,瘫坐在地上无助地哭诉着。 看着眼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汉,朱允炆一时只觉无地自容,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直至此刻,他才猛然清醒,自己当初害死的两万大明儿郎,那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呐! 正是这些卑微如泥土的老百姓,铸造了这个强大的国家。 一时间,朱允炆的脸上升起丝丝愧疚之意。 他蹲下身来,从腰间掏出几两碎银,塞进了老汉的手中,摇头道:“老人家,你儿子是被我害死的,我……” 话至半途,朱允炆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他实在无颜面对眼前这个满脸沧桑的老汉,双眼一闭,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朱允炆的眼中已是满含泪光。 “老人家,对不起,我有愧于大明,有愧于你死去的孩子……” …… 穿过篱笆围成的院子,从老汉家中出来,等候已久的黄子澄在脸上挤出一抹苦涩的微笑,拱手鞠躬道:“殿下,臣来陪您了。” 数日未见,朱允炆的脸上已是憔悴了不少。 若不是身上还穿着一袭锦衣,丝毫看不出他是皇家子弟。 再次见到黄子澄,朱允炆脸上生出一丝惊异之色,喃喃道:“黄先生,你怎么也……” 黄子澄摇了摇头,满脸苦闷,叹了一口气。 “说来话长,臣等为了让陛下把你召回宫来,于是……” “然后,方先生就爆肚而亡了。” 听完黄子澄的话,朱允炆顿时身躯一颤,双眸瞪得浑圆,满脸难以置信。 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住地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老爷子竟如此狠心,用这种方式要了方孝孺的命。 朱允炆面如死灰,只觉一阵恍惚,阳光照着他的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心若寒冰。 一朝失势,终生不得。 朱允炆心中明了,这江山彻底跟他无缘了! …… 塞北战场。 又经过十几天的激战,明军和敌军皆折损了不少兵马。 明军尚存三十五万大军,瓦剌部十五万大军,鞑靼部二十七万大军。 面对两面夹击之势,明军实在难以招架,只能用人命填补自身的劣势。 而大营中的存粮也所剩无几,不出七日,便要全部耗尽。 一时间,塞北战局岌岌可危。 明军军心更是动荡不已,若不是有冯胜、傅友德、蓝玉这些大将军在,恐怕早已士气全无。 也好在,朱允熥拥有万夫不当之勇,勉强为明军扳回了一点优势。 若不然,明军的损失恐怕会更加严重! 明军大帐内。 北伐一众参将面色凝重,脸上沾染着从沙场中带回来的血迹和土灰,围站在战场沙盘前,正激烈地商讨着最后的决战。 蓝玉指着沙盘中代表瓦剌部的位置,朗声道:“老冯,老傅,你们看啊,瓦剌这个白眼狼就驻扎在离咱们大营五十里处,他们的兵马远不及我们的三十五万大军。” “咱们干脆一鼓作气,先把后面的瓦剌大军给打垮咯,如此一来,这粮草辎重就可以运进来了。” “而且,我们也能有退路了不是。” 闻言,冯胜一脸坚定,立马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不行,我军前头还有鞑靼一部近三十万大军呐,顾头不顾尾怎么行?” “鞑靼部定会在我们率主力大军攻击瓦剌之时,趁机袭击我军后方。” “届时,那就真是阵脚大乱,无力回天了!” 望着眼前的沙盘,傅友德眉头紧皱,一脸凝重道:“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如何是好啊!” 就在北伐众将都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的时候。 朱允熥神色肃然,扫视众将,突然道:“诸位将军,本王有一计。” 话音一落,帐内众将纷纷看向朱允熥,眉宇间不禁流露出一丝期待之色。 蓝玉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看向朱允熥,惊喜道:“熥儿,舅爷爷一生未尝败绩,可不能在这里栽了跟头。” “你讲,快讲!” 冯胜、傅友德、徐辉祖等一众大将,此刻亦是缄了声,满脸期待地看向朱允熥。 毕竟,朱允熥领兵作战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能想出什么破局之策,那也说不准。 一时间,原本嘈杂的大帐内,顿时静得针落可闻。 “我军现存三十五万大军,分兵为二,同时对抗瓦剌、鞑靼两部,实在难以打出优势。” “瓦剌和鞑靼都是生在马背上的蛮族,仰仗着铁骑之雄,鸣镝之利,他们可以与我军迂回纠缠,消耗我军兵力。” “持久战,我们打不了,更何况如今粮草急缺,我们更应速战速决!” 顿了顿,朱允熥扫视众将,陡然正色,对着战场沙盘便是一通分析起来。 “蓝将军、冯将军、傅将军。” “还请三位大将军亲率三十四万大军,佯攻鞑靼乌尔格城!” “瓦剌部见我大军倾巢而出,他们的首领马哈木一直想覆灭我明军主力,因此定会引全军冒进,欲袭我大军后方。” 朱允熥看向徐辉祖。 “届时,徐将军你便领着一万骑军跟着本王,本王率九百亲骑军,咱们一同阻击瓦剌大军。” 徐辉祖没有对朱允熥的战策表现出半点迟疑,当即便点头同意了。 说罢,朱允熥又转头看向蓝玉,肃然道:“本王和徐将军与瓦剌大军厮杀之际,还请舅爷爷率领八万虎狼之师,拦住鞑靼的三十万大军!” 蓝玉闻言,心中顿时热血沸腾,不苟言笑的脸上升起丝丝战意。 仿佛又回到了捕鱼儿海之战的那天。 再他娘的睡一个北元皇后! 朱允熥又看向冯胜等人,朗声道:“冯将军、傅将军,等本王与瓦剌大军战得不可开交之时,你们率二十六万大军回转,杀他们瓦剌部一个措手不及。” “解决了瓦剌部,趁着兵锋正劲,咱们再一举攻杀乌尔格!覆灭鞑靼一部!” 冯胜眉头微皱,抚摸着胡须,略显担忧道:“吴王殿下,这战策看上去虽是完美,可仅凭你和徐将军率领的一万九百骑军,能拖得住瓦剌大军吗?” “一旦瓦剌大军围杀上来,咱们的三十五万大军可就再无退路了,恐有一溃千里之危!” “背水决战,兵家大忌啊!” 面对一脸顾虑的冯胜,朱允熥却是满脸自信,凛然道:“兵法亦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 第八十四章 背水一战 霞光初照,天色微亮。 明军大营点兵台上。 朱允熥居于正中,冯胜、傅友德、蓝玉、徐辉祖等一众北伐参将,分别在他左右。 台下,由十万铁甲雄兵组成的军阵,便如横亘在天地间的巨大棋盘一般,方方正正,整齐划一,甚至一眼望不到尽头。 若不是这个大营仅仅能容纳十万人,三十五万大军同时列阵的场面,该是何其壮观。 塞北的风颇是狂劲,一字排开的龙旗大纛,被吹得猎猎作响。 点将台上战鼓擂擂,富有节奏和力道的鼓点,激起了每一位明军将士心中的热血。 朱允熥神色严肃,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野心和霸气。 拔出腰间佩刀,面对十万雄兵,朱允熥高喝道:“明军威武!” 点兵台上的众将亦是振臂高呼,齐声道:“明军威武!” 眼前一片枪戈如林,明军将士或以手中长枪敲击地面,或以战刀拍打铁甲,犹如一排排海浪一般,整齐有序,此起彼伏。 “明军威武!” “明军威武!” 由十万大军汇聚而成的呐喊声,排山倒海,响彻云霄,与朱允熥的身影遥相呼应。 庞大的军阵中,肃杀之气冲天而起,裹挟着吞覆山河之威,直使天地变色! 北伐明军,倾巢而出,大军直指乌尔格城…… 朱允熥率领一万骑军和九百大雪龙骑,则埋伏在了大营附近的一处高坡背后。 瓦剌大军一旦来袭,他们便可突然杀出,打瓦剌部一个措手不及。 另一边。 在数名瓦剌斥候的视角中,远处的明军拔除十里连营,铁蹄浩荡,正向北挺进。 眼见此景,这队轻骑斥候即刻策马回转,将此事禀报给了马哈木。 瓦剌王帐中。 得知明军主力倾巢而出,王座之上的马哈木眉头一舒,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之色。 这可是个覆灭明军的好时机。 先前瓦剌大军只是截住了明军的退路,切断了明军的粮草补给,但并没有与鞑靼部彻底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明军还是可以在两军的包围圈内,组织冲阵,奋起反击,同时对抗瓦剌和鞑靼两部。 而这次就不一样了,所有明军都去打鞑靼了,屁股后面没人防,瓦剌大军只要这时候攻袭他们后方,明军定然方寸大乱,一溃千里。 这般想着,马哈木陡然从王座上站起身来,扫视帐内一众瓦剌猛将,意气高昂道:“诸位将军,明军而今倾巢而出,与鞑靼部决一死战,我们的机会来了。” “只要覆灭了这明军主力,咱们瓦剌一部称霸草原,入主中原,指日可待!” 话音一落,帐内体型彪悍、满脸横肉的一众瓦剌大将,顿时一阵躁动,脸上充斥着对厮杀的渴望。 “事不宜迟,出军!” …… 鞑靼驻地。 昨日与明军交战后,刚刚整军完毕,正欲再次对明军发起进攻的帖木儿,突然收到了斥候的军报。 “报!大汗,明军三十余万大军悄然而至,已在我军四里外扎下营寨,并派出八万前锋大军袭来!” 代表鞑靼王族的明黄大纛下,帖木儿神色微变,眉头一皱,脸色顿时凝重了几分。 他看着眼前秣兵历马、蠢蠢欲动的鞑靼大军,撇嘴一笑,喃喃自语道:“这帮中原蛮子,本汗正准备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没有粮草还敢迁营逼近,看你明军还能支撑多久。” 顿了顿,帖木儿看向一旁的传令官,豪气干云道:“鸣鼓,出军!” 不多时,草原之上,血与肉的搏杀便再度上演,令人胆寒的厮杀声、战马嘶鸣声、惨叫声,伴随着刀光剑影不断响起…… 鞑靼大军一与八万明军正面交锋,冯胜和傅友德便带着剩余大军回援朱允熥了。 随着战况的进行,帖木儿也是后知后觉,发现那所谓的八万前锋大军,实则是此次交战的全部明军。 惊疑的同时,他也并没有停止对明军的进攻,两军对垒,战况异常激烈。 明军临时搭建的简陋大营中。 一众明军将领神色严峻,正围站在沙盘前,紧张地对战局进行着分析。 “报!我军前锋阵势即将被敌军骑射扰乱!” “报!我军左翼受到敌军重骑攻袭!” 斥候来回出入大营,传递战况,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重甲步兵压上去吸引火力,前军拉开纵长,减少伤亡,轻骑上前围杀!” “神机营防守两翼,协同骑军还击!” 面对前线不断传来的战况,蓝玉临危不乱,冷静指挥。 八万战二十七万,谈何容易。 但鞑靼人面对的,是大明的一代战神,蓝玉! 纵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鞑靼大军也休想越雷池半步! 两军几番激战过后,蓝玉终是按耐不住那颗早已热血沸腾的心,直接披甲上阵,率领大明铁骑,猛冲敌方军阵! “将士们,给我…杀!” …… 草原地势较高的某处,明军伏兵一万九百余。 朱允熥屹立山头,目极远方。 突然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由神色一凝。 “终于来了。”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铺满大地的瓦剌大军,浩浩荡荡,旌旗遮天,望上去黑压压的一片,竟看不见行军队伍的尽头! 朱允熥转头看向身旁的徐辉祖,正色道:“一万骑军分兵为二,待会儿,徐将军率领其一,同时从两翼截杀瓦剌前锋大军。” 徐辉祖抱拳,连胯下战马都已经在蠢蠢欲动,肃然道:“末将领命!” 盯着远方的鞑靼大军,朱允熥挥动手中霸王枪,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本王会亲率九百亲骑军,从正面迎敌!” 不多时,瓦剌的五万前锋大军,便进入了朱允熥提前规划好的进攻范围内。 在行军队伍最前头的一众瓦剌军,突然察觉到不远处的大草坡背后,隐隐传来一阵骚动。 似乎是,马蹄的声音? 就在他们迟疑不定之时,借着地势差的掩护,一万大明铁骑,突然分别从大草坡左右两侧杀出,悍然杀向瓦剌前锋大军。 此时,瓦剌前锋军仍是行军阵型,而且离中军主力还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 因此,毫无意外,面对突然出现的明军铁骑,他们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明军铁骑阵型严密,战马狂奔所带来的冲击力,更是势不可挡。 在两翼受袭的情况下,瓦剌五万前锋大军,瞬间死伤惨重。 一时间,战场上血肉横飞,厮杀声和惨叫声混杂着不断响起。 无数瓦剌步卒或被战马冲倒,成了铁蹄下的一堆肉泥,或被长枪贯穿身躯而死,或被战刀砍去肢体,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但很快,瓦剌前锋大军便稳住了阵脚,与明军展开了激烈且血腥的厮杀。 与此同时。 朱允熥横枪纵马,率领九百大雪龙骑,气势汹汹,以尖锥阵型,朝瓦剌前锋大军冲杀而来。 第八十五章 以少敌多 九百龙骑催马狂奔,并齐齐架起银枪,锋芒尽显的枪尖,越发逼近眼前的瓦剌骑军。 烈日之下,闪着道道寒芒的密集枪阵,仿佛一头扑食的钢铁猛兽一般,无坚不摧,势不可挡。 两军甚至还未相撞,一众瓦剌骑军便不由觉得心头大骇。 他们腰间悬着两把弯刀,一只手拿弓,一只手伸到背后的箭袋中取箭。 眼见大雪龙骑即将杀到眼前,正策马冲锋的瓦剌骑军急忙搭弓射箭。 “咻咻咻!” 无数利箭犹如倾盆大雨一般,划破空气,呼啸着飞向大雪龙骑。 只见那飞箭大部分都扎在了龙骑的甲胄上,哐哐铛铛的一阵脆响过后,便瞬间被弹开了。 仅有一两个不走运的龙骑,强有力的飞箭恰好从他们面甲的缝隙中刺入,狠狠地扎进了头颅之中。 可到死,那几个大雪龙骑都没有从战马上坠落,而是紧紧地趴在马背上。 战马仿佛继承了他们战斗的意志,虽无人操纵,却仍然保持着冲锋的姿态。 很显然,万箭齐发对这支恐怖的骑军收效甚微,根本阻止不了他们的悍然冲锋。 在两翼受袭的情况下,瓦剌前锋大军的阵型原本便已经有些散乱了。 眼下面对丧心病狂,连死都不怕的大雪龙骑,他们更是难以招架。 轰隆! 两军对冲,万马相交的瞬间,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一寸长一寸强,在银枪的悍然冲刺之下,瓦剌骑军手中的弯刀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如雷震天的喊杀声中,一匹疾驰的战马,迎头撞上了一名龙骑手中的银枪。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那匹战马的前胸瞬间被贯穿,在发出一声嘶鸣的同时,重重地翻倒在地,激起一阵烟尘。 而马上的瓦剌军,则是猛然被甩到了空中。 落地的一瞬间,那名瓦剌军便淹没在了铁马洪流之中,在无数铁蹄的踩踏下,成了一张扁平的画。 以脑浆内脏作为颜料,躯干四肢则构成框架,这幅恐怖的画,深深地嵌在草原上,与大地融为一体。 而这一幕,仅是这场大战的一个缩影。 两军交锋处,脚下的大地,原本翠绿的青草,已然被鲜血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别乱!稳住阵脚!” 陷入混战的前锋大军中,一名瓦剌将领歇斯底里,发出大喊。 可这根本鼓舞不了军心,他的声音直接被周围的喊杀声给淹没了。 亲自带头冲锋的朱允熥,耳边不断响起敌人的哀嚎,只觉得热血从胸中翻腾而起。 “给本王冲!朝人多的地方冲!” 朱允熥狂吼着,面对眼前无数的瓦剌军,手中霸王枪又是劈刺又是横扫,俨然已经杀红了眼。 一名瓦剌骑军策马杀向朱允熥,狰狞地嘶吼着,并猛挥狼牙棒,带起一阵啸风,迎面便朝朱允熥砸去。 朱允熥脸上沾着飞溅而来的鲜血,紧咬着牙关,看起来颇为凶神恶煞。 手中的霸王枪,更是被瓦剌人的血,洗了一遍又一遍。 面对朝自己脸上砸过来的狼牙棒,朱允熥毫无惧色,甚至躲都不躲,在战马的冲锋姿态下,直接举枪猛刺向前方的瓦剌骑军。 下一秒,只听铿一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瓦剌骑军凄厉的惨叫声。 被霸王枪刺中的一刹那,那名瓦剌骑军肚子上的铁甲直接被贯穿了。 腹部亦是瞬间被捅开,赫然多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伤口,肠子更是在霸王枪巨大的冲击之下搅作一团。 紧接着,朱允熥猛然发力,竟单手硬生生地将他挑了起来! 半空中,瓦剌骑军两手紧握着霸王枪的枪身,紧咬牙关,满脸痛不欲生,双脚不住地扑腾,发出阵阵哀嚎。 “啊!” 下一秒,朱允熥另一只手亦抓住霸王枪,猛地用力向前一挥,直接将这名瓦剌骑军从枪上甩了出去! 轰! 这个半死不活的瓦剌人,瞬间又飞向前方杀来的另一名骑军。 二人重重地相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 …… 一时间,战场上尸横遍野,血肉纷飞。 漫天遍野的马蹄声隆隆作响,面对多出自身五倍的瓦剌前锋大军,明军竟丝毫不落下风,杀敌如砍瓜切菜。 …… 远处,瓦剌中军大纛下,被千军万马紧紧护住的马哈木,眼见前锋大军遭到埋伏,顿时神色大变。 他目眦尽裂,紧咬牙关。 “上当了!” 可下一秒,马哈木脸色一沉,很快便又恢复了镇定。 兵不厌诈,明军虽然留了一手,但仅凭这万余兵马,就妄想抵挡他瓦剌十七万大军? 做梦! 而在马哈木的身旁,一名身负精甲的青年男子,正眉头紧皱,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的厮杀。 此人正是马哈木的儿子脱欢。 历史上,他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吞并鞑靼,统一蒙古。 脱欢倒也识时务,因为慑于愈发强盛的大明,他便频繁差遣使臣向大明示好,最终臣服于永乐大帝朱棣。 可到后来,脱欢的儿子也先,对抗上了朱棣的曾孙朱祁镇,土木堡战神就此诞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脱欢捋了捋下巴上浓密的胡须,看向马哈木,略显焦急道:“父王,明军实在阴险,让孩儿先行率领精锐骑兵出击,与前锋大军策应,围杀他们!” 马哈木神色凝重,盯着远方烟尘弥漫的战场,沉沉地点了点头。 “兵贵神速,抓紧解决掉这支明军。” 顿了顿,马哈木一脸野心勃勃,冷笑道:“他们的主力还在乌尔格等着咱们瓦剌大军袭击呢。” “是!” 脱欢得令,立马率领两万瓦剌精骑,冲向远处的战场,准备跟前军来个内外夹击。 一时间,万马疾驰不止,大地猛烈震颤。 无数旌旗猎猎,身经百战的两万瓦剌骑军,宛如决堤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悍然朝两翼的明军铁骑袭来。 瓦剌中军和前军相隔四里之远,中军又多是步卒,面对大明铁骑难以招架不说,恐怕连追都追不上,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 因此,马哈木索性下令就地扎营,命步卒严阵以待,等待着骑军将这支拦路的明军清理干净。 眼见又有数万骑兵杀来,徐辉祖神色一凝,立马命令身边的骑兵挥动令旗,鸣响号角,示意两翼军队迂回作战。 第八十六章 铁马踏地金气肃,旌旗蔽日天将摧 “呜!!!” 雄浑的号角声响彻草原,正在敌军两翼冲锋陷阵的大明铁骑,闻声立马调转方向。 马不停蹄,跟着不远处那令旗所指引的方向,如潮水一般,迅速往后撤去。 而就这一会儿功夫,战死的瓦剌军,已不下八百人。 与此同时,率领大雪龙骑直插瓦剌军阵的朱允熥,威势滔天,摧枯拉朽。 在银枪阵的猛烈冲击之下,由五万瓦剌大军汇聚而成的兵潮,硬生生地被杀开了一条血路。 大雪龙骑架枪冲锋向前,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乌泱泱的瓦剌大军便犹如蚁群一般,大雪龙骑碾杀而过,下一秒,身后的血路便瞬间被涌上来的无数瓦剌军给堵住了。 无奈人太多,杀起来实在费劲。 别说这五万前锋大军了,就是五万头猪,九百大雪龙骑,恐怕也得杀上三天三夜。 “迂回!” 朱允熥大喝一声,旋即往左一扯缰绳。 战马吃痛,瞬间调转马头,往瓦剌军阵的斜侧方冲杀而去。 这是敌军兵力最为薄弱的方向,眼下朱允熥要做的是拖住瓦剌大军,与其周旋,等待明军主力回援,恋战万不可取。 趁着朱允熥的战马还未提起速度,周围数名瓦剌步卒面目狰狞,高举短柄战斧,眸中布满血丝,狂吼着朝他杀来。 他们有的是冲着朱允熥来的,有的则是想砍断朱允熥胯下战马的马腿。 朱允熥神色一凛,怒视前方,眉宇间陡然升起一抹狠戾之色。 他向上一拉缰绳,双腿猛夹马腹,战马在发出一声嘶鸣过后,壮硕的后腿猛然发力,一蹬地面,前蹄悬空,直接飞跃而起! 战马脖子上浓密的鬃毛,在空中不羁摇晃。 马上的朱允熥,这一刻的英雄气概更是空前强盛,威风凛凛,气贯长虹。 霎时间,凌空的朱允熥,手中霸王枪,枪出如龙,朝前方瓦剌步卒横扫而去。 只听“轰”的一声,霸王枪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瞬间扫中三名瓦剌步卒,直接将其拦腰扫死。 腾飞的战马整整跃出五米远,健壮的身躯狠狠地撞上来,巨大的冲击之下,赫然撞飞了一片瓦剌军。 下一秒,战马轰然落地,沉重的铁蹄又直接踩爆了数名瓦剌步卒的身体。 与此同时,正纵马疾速冲锋的大雪龙骑,紧跟在朱允熥身后两侧,亦是齐齐调转方向。 如此急促的转身,还是在深陷敌阵的情况下,大雪龙骑军的队形却分毫为乱,犹如鱼群相接,雁阵行进。 天地间,急促的马蹄声与金铁交鸣之声,如雷贯耳,不断响起。 不过片刻功夫,大雪龙骑便仰仗着强悍的战斗力,于万军之中,杀出了重围。 眼见明军撤退,瓦剌前锋大军火速重整军阵,以防大雪龙骑再次迂回冲杀。 而此时,脱欢率领的两万精骑也已经赶到,配合前锋大军中的骑兵,似乌云压阵,汹涌如潮水,朝明军追击而去。 急速移动的明军骑阵前方,一排旌旗在风中喇喇作响。 身后,追击的瓦剌骑射手,不断引弓射箭,无数强有力的箭矢飞射而来,接连不断的有明军被射中,然后从马上坠落。 面对后面穷追不舍的瓦剌骑军,率领大明铁骑狂奔的朱允熥,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之色。 不过片刻功夫,脱欢率领的瓦剌骑军,便已经与大军主力拉开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沉浸于杀戮明军所带来的快感之中,正手持弯弓,纵马狂追的脱欢一脸傲然,只觉心头大快,酣畅淋漓,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悄然降临。 他蹬紧马镫,拉满强弓,箭矢离弦而出,锋利的箭头划破空气,瞬间发出“咻”的一声啸鸣。 下一秒,这支疾飞的利箭,便深深地刺入了不远处一个正在移动的明军后背之上。 明军发出一声哀嚎,瞬间坠下马去。 “嘿嘿!” 脱欢见状,那张长满胡须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傲的笑容。 与此同时,朱允熥意识到反击的时候来了,眉头一横,脸上陡然升起一抹果决之色,爆喝道:“迎敌!” 话音一落,高举明军大旗,疾驰在骑阵最前方的一众执旗手,赫然一分为二,并迅速回转,往左右两边狂奔而去。 后面的明军铁骑亦是紧跟前锋阵型,策马迂回。 若从天上往下俯瞰,可以在草原之中,看见两支黑压压的铁马洪流,汹涌如潮水一般,正朝着另一片黑压压的兵潮冲去。 “杀!!!” 一时间,万骑绝尘,伴随着滚滚铁蹄,漫天的烟尘中,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骤然响起。 铁马踏地金气肃,旌旗蔽日天将摧。 在两翼明军的掩护下,位于中间的大雪龙骑,此时亦是勒缰急停战马。 一阵尖锐悠长的嘶鸣声中,大雪龙骑军纷纷调转马头,阵尾变阵首,并再次催马狂奔,朝不远处的瓦剌骑军发起了冲锋。 而朱允熥,则是一脸肃杀之气,横枪纵马,跟在后方压阵。 眼见明军主动迎击,脱欢顿时心头一惊,不由一阵骇然。 这支骑军作战风格竟如此勇猛,到底是谁带的兵? 蓝玉?傅友德?还是冯胜? 没等他想明白,明军便已经杀了过来,加上大雪龙骑,一万明军赫然与瓦剌骑军撞在了一起。 瓦剌骑军纷纷拔出腰间弯刀迎战,两军拼死相杀,一时战得不可开交。 可无奈大雪龙骑战力惊人,瓦剌骑军人数上的优势渐渐消失,厮杀俨然转变为了屠杀。 经过数次冲阵后,大雪龙骑纷纷丢弃银枪,抽出北凉刀,如同割麦子一般,开始收割瓦剌骑军的性命。 一名瓦剌骑军凶神恶煞,高举弯刀,与一名大雪龙骑纵马冲杀向彼此。 二人疾速相交而过的瞬间,那龙骑抡圆臂膀,横刀砍去,只听咔擦一声,沉重且锋利的北凉刀带起一道血花,竟连着马头,将那名瓦剌骑军拦腰斩断! 轰! 断了头的马身,与瓦剌人的两截尸体,赫然栽倒在地,激起一阵烟尘。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瓦剌骑军便死伤一片,出现了一丝溃败的迹象。 脱欢横眉怒目,挥刀砍下一个明军的头颅,却仍不解心头大恨。 混战之时,他看清了明军大纛之下的将领。 那人,竟不过是个少年而已! 第八十七章 困兽之斗,悲凉沙场 万军丛中,朱允熥跃马挥枪,面露狠戾凶光,胜似一尊杀神。 随着战马的狂奔,他的身体上下起伏,沾染了殷红血迹的银甲,在阳光下泛起阵阵寒芒,异常耀眼。 面对如狼似虎的瓦剌骑军,朱允熥胯下战马风驰电掣,手中霸王枪不断挥杀,如入无人之境,将迎面而来的瓦剌人不断杀落马下。 他所率不过九百龙骑,威势却堪比九万大军,杀得瓦剌骑军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满地的血腥味,引来几只秃鹫在空中展翅盘旋,似乎是在等大战结束之后,享用成堆的尸体。 眼见朱允熥势不可挡,不远处的脱欢神色一变,眸中顿时升起几分震惊之色。 这名少年将军竟如此勇猛,实在少见啊! 别说是他脱欢了,纵是一生未逢敌手的成吉思汗在世,遇上这小厮,恐怕也得忌他三分! 扫视战场,入眼一片腥风血雨,周围无数战马来回冲杀,刀光剑影,乱矢横飞,混乱的厮杀声不绝于耳。 看着一个接一个的骑军,在大雪龙骑的冲杀中倒下,脱欢心如刀割,肉疼不已。 骑军可是瓦剌部的根基所在,如今却被明军像割韭菜一般收割。 而此时,伴随着如雷鸣般的喊杀声,由无数瓦剌步卒组成的铁甲狂潮,浩浩荡荡,亦是追击而来。 瓦剌步卒身上铁片连缀而成的战衣,在移动中发出铮铮之音,犹如惊涛拍岸,黑压压一片,直接涌向战场。 脱欢举起弯刀,咬牙切齿,大喝道:“瓦剌的勇士们,挺住!明军已是强弩之末!” “骑射拉开距离,环绕敌军进行消耗,让步卒上前!”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瓦剌骑军退如潮水,接踵而至的,是无数凶悍的瓦剌步卒。 大军一涌而上,与大明铁骑短兵相接。 尽管瓦剌步卒多如瀚海,可大雪龙骑兵威如虎,铁蹄汹汹,与两条腿的瓦剌人正面交锋,瞬间便形成了碾压之势。 鸟瞰草原,在一片黑色的汹涌人潮之中,一缕银白势不可挡,正在疾速冲杀。 已不足九百的龙骑,构筑成了一道铁墙,在瓦剌军阵中来回冲击,所过之处,无数的瓦剌步卒被撞得七零八落,硬生生地犁出了一条血路。 战场外围,五千大明铁骑猛凿敌军军阵,每次冲击,都会有大片的瓦剌步卒倒下。 尽管仍有数千瓦剌骑军在两侧冲杀,但还是阻止不了大明铁骑的强悍攻势。 另一半兵力,则被徐辉祖所率领,与脱欢的数万瓦剌骑军展开拼杀。 绕着瓦剌军阵外围的追逐中,瓦剌骑军引弓射箭,向后方穷追不舍的明军铁骑,射出满天乱箭。 徐辉祖的耳边,除了狂乱的马蹄声,哀嚎声亦是不断响起,被乱箭射死的明军源源不绝,坠马者无数。 “给我拿下敌军大纛!” 顶着密集的箭雨,徐辉祖催马狂奔,瞪着不远处正在移动的瓦剌大纛,发出怒吼。 一阵狂追过后,大明铁骑再次撞上瓦剌骑军,又厮杀在了一起。 眼见大明铁骑再次杀上前来,脱欢一时恼羞成怒。 明明自己占尽人数优势,却明军碾着打,让他颜面何存! 扫视周围面露怯意的一众骑军,脱欢震怒道:“别怕!老子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与此同时。 在大雪龙骑和五千明军的协同冲杀之下,瓦剌步卒大军已是方寸大乱。 刀光剑影中,恐惧如同潮水般蔓延,在每一个瓦剌步卒的脸上显现。 一名年轻的瓦剌人瘫坐在地上,一边肩膀已被砍去,血如泉涌。 在周围嘈杂的厮杀声中,他满脸恐惧,捧着自己的断手,颤抖着哭出声来。 “娘,我想回家。” …… 一炷香过后。 眼见死伤越来越多,大军即将一败如水,脱欢虽是心头大怒,却不得不下令撤军。 撤退的号角声骤然鸣响,瓦剌大军仓惶而逃,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尸海,折断的刀枪剑戟更是铺满草原。 纵横的尸体之中,朱允熥立于马上,身上沾满了污血。 他并没有选择乘胜追击,毕竟瓦剌十几万大军,当下保存实力最为紧要。 过不了多久,这群野蛮人定会卷土而来,趁着这个间隙,明军才得以喘息片刻。 朱允熥望着敌军溃逃的狼狈模样,扬眉吐气,一脸快意,举起霸王枪,放声大喝道:“明军威武!” 身后的明军经历血战过后,亦是士气大振,振臂高呼道:“明军威武!” 徐辉祖一身血渍,策马来到朱允熥面前,抱拳道:“殿下,此战我军损失不下两千兵马,破敌一万五千余,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最多还能撑两天。” 闻言,朱允熥深吸了一口气,扫视周围满目疮痍的战场,肃然道:“纵是死战,以命搏命,也要给本王拖住,拖到主力大军回援!”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扎营,烹马而食,准备再次迎战。” 大战中死去的战马,足够明军将士们饱腹一顿了。 朱允熥说着,目及远处的瓦剌大营,眸中陡然射出一道凶光。 “本王要杀他个七进七出,搅他个天翻地覆!” …… 瓦剌中军大营,脱欢携败军归来。 王帐内,马哈木一脸凝重,有些坐立不安,等待着前方捷报传回。 正是此时,脱欢满脸土灰,快步走进来。 一见到马哈木,他便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吞吞吐吐道:“父王,孩儿,孩儿败了……” 话音一落,王帐内的众将顿时一阵躁动,他们面面相觑,显然都为此震惊。 “什么?” “败了?” 马哈木闻言,瞬间从王座上站起身来。 他瞪着脱欢,愤怒之色溢于言表,厉声质问道:“前锋大军五万人马,你这仗是怎么打的?” “父王,我……” 脱欢低下头,欲言又止。 他总不能说,此次碰上的明军将领实力强悍,有压盖万敌之姿,所率铁骑更是势不可挡,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 马哈木双手叉腰,横眉怒目,悻悻然地喘着粗气,脸上涨得通红,显得十分急躁。 “全军向前挺近三里,昼夜不休,也要给本汗拿下这支骑军!” …… 草原之上,厮杀声再度响起,两军斗得个天昏地暗,明军再无喘息之机,俨然是四面楚歌声。 瓦剌大军采取车轮战术,在远处用弓箭消耗一番明军的兵力过后,便鸣响号角发起冲锋。 朱允熥率领骑军,刚打退一波瓦剌大军,另一波兵潮便再度袭来。 一时间,明军犹如困兽之斗,以命相搏,死伤惨重。 是夜。 草原潜藏于黑暗中,夜,却并没有将漫山遍野的尸体吞噬,在稀薄的月光下,他们仍旧怵目惊心。 战死者身上的铁甲,以及周围被血液染红的草地,正泛着一片淡淡的血光。 这些曾经活生生的人,如今同这静谧的夜融为一体,彻底陷入安眠,在漠北悲凉的风中,永不醒来。 朱允熥的眼前,远处一片火海正在疾驰而来,伴随着狂乱的马蹄声,还有铺天盖地的箭雨。 此时,明军残余兵力不过五千人,大雪龙骑也已经锐减至八百五十骑。 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疲惫之色,可瓦剌大军却仍然不愿消停,这已经是他们第五次发起攻势了。 朱允熥神色严峻,威风凛凛,怒视前方敌军,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他横枪纵马,猛夹马腹,再次狂奔起来,引领身后铁骑向前冲锋。 “大明,死战不休!” 第八十八章 虎父无犬子 北平城。 城楼之上,朱棣神色复杂,双手负后,向北而望。 他脸上的表情,好似这战后的北平城一般,凝重中透着一丝黯然。 “当初,本王就不该将粮仓的位置泄露给这群草原蛮夷。” 朱棣心中自恨不已,摇着头,叹恨道:“糊涂,真是糊涂!” 眼下北伐战局岌岌可危,而明军之所以会陷入被动,除了遭受两面夹击,跟粮草紧缺也有很大的关系。 一想到自己先前的阴损计谋,间接害死了无数的大明将士,朱棣的心头便会升起极其强烈的负罪感。 他黯然神伤,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皇位实在难登,还没见到一点希望的苗头,手中便已经沾满了自己人的鲜血。 在朱棣身旁,姚广孝却是一脸平静,单手捻着佛珠,淡然道:“生死有命,殿下何必引咎自责,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闻言,朱棣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瞪着姚广孝道:“老和尚,若这次北伐大军不能全身而退,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姚广孝摇了摇头,一副非笑似笑的模样看着朱棣。 “殿下若想夺下江山社稷,不付出点代价,手上不沾血,怎么行?” 话音一落,朱棣神色一变,陡然怒挥袖袍,背过身去,骂骂咧咧道:“一派胡言!” 但他也不做反驳,不知是默认了还是怎么。 与此同时。 一个身材臃肿的小男孩快步登上城楼,跑到朱棣的面前,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爹,不好了,老二……老二和老三又打起来了!” 这个小胖子正是朱高炽,此时年仅十五,是朱棣的长子。 他是历史中明朝的第四位皇帝,后来的洪熙之治,便是朱高炽所创下。 那年,李景隆率军五十万,围攻北平城。 朱高炽仅用一万兵马,便坚守城门三个月之久,直到朱棣和宁王朱权率军回援,才打得李景隆兵败如山倒。 可以说,朱棣能当上永乐大帝,朱高炽功不可没。 从朱高炽口中得知此事,朱棣和方孝孺两人却是一脸波澜不惊,见怪不怪。 很显然,这两个小兔崽子平时就没少打架。 朱棣佯装发怒,瞪着朱高炽,正颜厉色道:“让他们打,谁要是打输了,就罚他三天就不许吃饭。” 闻言,朱高炽的脸上顿时又多出了几分慌张之色。 “爹,你快回去看看吧,他俩打着打着,就拿刀要对砍啊,孩儿想拦都拦不住,府上的丫鬟家丁也不敢上前,生怕误伤了他们。” 直到听见这句话,朱棣的脸色才阴沉了几分。 瞪着朱高炽,朱棣一脸严肃,发问道:“这两个兔崽子为什么要打架?” 朱高炽面露不安之色,急得满脸通红,语气仓促道:“鞑靼大军前些日子攻我北平城,二弟和三弟因此怀恨在心,便就此事讨论了起来。” “他俩争着要当将来的北伐大将军,谁也不服谁,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闻言,朱棣神色一凝,骂了一句,“这两个小兔崽子!” 一旁,姚广孝朗然笑出声来。 “哈哈哈,果然虎父无犬子。” …… 燕王府。 朱棣大步流星,跨过大门的门槛,盛气凌人,径直往外院走去。 朱高炽紧跟在朱棣的身后,看着他爹气势汹汹的背影,不禁打了个冷颤。 与此同时。 燕王府外院之中,两个少年手持战刀,熟练地摆出战斗的姿态,咬牙切齿地怒瞪着对方,相互对峙。 他们年纪虽小,眉宇间却英气十足,宛如两头初生之虎一般,磨牙练齿,以待杀人如麻。 两人正是朱棣的次子和第三子。 十三岁的朱高煦,后来发起叛乱,妄图谋权篡位的汉王。 以及现年十岁的老三,朱高燧。 朱高煦朝着弟弟朱高燧呵呵一笑,显得十分狂傲:“老三,你打不过我的。” 朱高燧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咬紧牙关,一脸怏怏不服道:“你……打不过你,我以后就不跟你玩了,我去跟大哥玩!” “哼。” 朱高煦不屑地冷哼一声,“别扯这些没用的,将来你二哥我可是要当北伐大将军的,老大这么胖,连马都骑不了,你跟他玩?” “屁!”朱高燧立马反驳道:“你凭什么当大将军,鞑子的马这么快,你追得上吗?” 闻言,朱高煦的脸色刷一下便冷了下来,抬起刀指着朱高燧,大怒道:“信不信我砍了你!” 朱高燧也是毫不示弱,叫嚣道:“来啊!” 一时间,兄弟俩剑拔弩张,周围的家仆都在苦口相劝,可就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 “二位爷,你们消停一会吧,等会儿燕王殿下回来了,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是啊是啊,膳房已经备好佳肴了,二位小王爷先去吃饭吧!” 谁知,朱高煦根本不听劝,横刀指向周围一众家丁,恐吓道:“再吵,爷连你们一块砍咯!” 话音一落,周围的家丁顿时慌了神色,齐刷刷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吱声。 正是此时,一道裹挟着浓浓怒意的声音,在朱高煦和朱高燧的身旁不远处响起。 “你俩是要造反吗!” 闻言,两人顿时身躯一颤,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脸色骤然间变得煞白无比,几乎同时将手中的刀丢到了地上。 朱高煦和朱高燧转过身,面朝朱棣,瞬间跪倒在地。 兄弟俩愣是不敢直视朱棣,被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爹……” 朱棣双手叉腰,横眉怒目地瞪着两人,怒极反笑道:“你们出息了啊,还争做大将军,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打鞑子啊!” 此时,年纪尚小的朱高燧,因为慑惧于朱棣的威严而无法自拔,浑身颤抖,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得挨上一顿毒打,屁股开花,这次恐怕会更加严重。 朱高煦抬头,看了一眼朱棣身旁的朱高炽,眸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 这臭屁大哥,又他娘的偷偷告状! 朱高煦又看向朱棣,理直气壮道:“爹,当时鞑靼大军攻城,我可是用箭射死了二十八个鞑子!” 朱棣闻言,却是一脸怫然不悦,怒斥道:“还敢顶嘴!” 表面上虽然如此,但朱棣的心里还是觉得一阵欣慰。 老二真像自己,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而朱高煦,闻言则是撅了撅嘴,一脸郁闷地低下了头。 爹爹偏心啊,这都不愿意夸我两句。 第八十九章 绝境 朱棣看了眼地上的那两把刀,冷声道:“捡起来。” 闻言,跪在地上的朱高煦和朱高燧,顿时神色一变。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面露惊恐之色。 朱高燧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抬头瞄了一眼身前威严如山的朱棣,又立马低下头去,委屈道:“我,我打不过二哥……” 朱高煦亦是颤声道:“爹,我俩其实是闹着玩的。”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朱高燧,一本正经道:“我跟三弟的感情最好了,三弟你说是不是?” 闻言,朱高燧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忙连连点头,应道:“啊对对对!” 朱高燧又看向朱棣,一脸痛改前非道:“爹,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面对兄弟二人的苦苦哀求,朱棣却不为所动,脸色依旧十分凝重。 平日里小打小闹没问题,但刀剑相向,绝对不行。 朱棣不苟言笑,双手环抱胸前,瞪着兄弟俩,厉声道:“你这两个兔崽子,翅膀硬了,搞窝里斗,好啊!” “今天刀不见血,你俩就给我一直跪在这,哪也不用去了,跪到北伐大军班师回朝为止。” 闻言,朱高煦心头一震,顿时慌了神色。 而老三朱高燧,此时更是一脸委屈,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与此同时,眼见朱棣是真的动怒了,一旁的小胖子朱高炽,原本便有些忐忑不安的脸,顿时又生出几分惶恐。 他这个当哥哥的,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弟弟受罚呀。 于是,朱高炽立马跑到朱棣的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目光恳切,求情道:“爹,算了吧,老二和老三都还小,何况他们也是因为仇视鞑子,复仇心切,才会如此的啊!” 朱棣闻言,眉宇间的怒意顿时消退了不少,原本凝重的气氛,亦是突然间缓和了几分。 但他也没完全消气,指着朱高煦和朱高燧,斥骂道:“看看你们大哥,再看看你们,真是不成气候。” “战刀乃杀敌之器,不是让你们砍自家兄弟的!” 话虽如此,但其实在朱棣的心里,还是颇为看重这两个尚武的孩子的。 只不过,这两个小鬼太狂了,尤其是朱高煦,性格粗犷,平日里没少欺负老三,并且不懂藏拙收敛,小小年纪便暴露出了极大的野心。 而朱高燧,则是时怂时猛,但凡提到跟打仗有关的话题,他都要跟朱高煦争个高下。 当然,最终往往都是朱高煦赢,然后朱高燧就会跑去找他大哥求安慰,过一阵子又重新跑回朱高煦的身边,继续当他的跟屁虫。 此时,见朱棣有所消气,朱高燧那张充满稚气的脸上,顿时升起几分如释重负之意。 看这样子,这次是逃过一顿毒打了。 抬头看着朱棣,朱高燧奶声奶气道:“孩儿知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 朱高煦亦是一脸畏惧地点了点头,附和道:“爹的话,孩儿已经牢牢记下,断不会再犯,请爹您消消气!” 说着,他暼了一眼朱棣身旁的朱高炽,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之色,心中暗暗埋怨了起来。 朱棣倒没有先前这么生气了。 “小兔崽子,你俩要是手痒,别娘们唧唧的搞内斗,跟着爹上阵杀敌去。” 说着,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眉头微皱,脸上掠起一丝凝重之色,心里头又开始挂念起了塞北的战局。 他恨不得立马领兵出塞,带粮驰援北伐大军,可东边还盘踞着兀良哈和阿鲁台两部的大军,朱棣实在忌惮,担心出塞后这群蛮夷又打北平的主意。 而镇守辽东地区的宁王朱权,又是分身乏术,得时刻提防着女真一部,腾不出手对付他们。 朱高煦闻言,误以为是北伐战事有新的进展了,顿时眼前一亮,睁大了双眼看向朱棣,满怀期待道:“爹,漠北又传回捷报了吗?” “爹您是打算再次出征吗,这次能不能带上孩儿?” 见朱高煦如此求战心切,朱棣微微一抿嘴角,脸上带出一点笑意,原本严肃的目光,亦变得随和了不少。 “你小子,还真是随了爹的性子。” “北伐之事用不着你瞎操心,等有机会,爹自会带你上阵杀敌。” 闻言,朱高煦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眸顿时黯淡了下来。 下一秒,朱高煦又问道:“我堂兄允熥如何了,听闻他屡立战功,爹,他当真有这么厉害?” (朱允熥洪武十一年生人,朱高煦小他两岁。) 话音一落,朱棣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一撇嘴角,看着朱高煦和朱高燧二人,冷声道:“问这么多作甚,去,你俩到城楼守备去,太阳下山之前不许回来。” 见朱棣突然间态度大变,院子里的兄弟三人都不禁神色一愣。 看来,自己的老爹不太喜欢朱允熥啊。 …… 另一边,千里之外的塞北战场。 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草原上已是一片尸山血海。 入眼皆是伏尸死马,战死的明军和瓦剌军此时已不分彼此,横七竖八地躺在一块,尸体散发出的冲天恶臭味,数里可闻,令人不禁作呕。 满地断戈残戟,血迹斑斑,污血将大片草地染得殷红。 这骇人心神的恐怖一幕,在茫茫的草原之中,显得那般突兀,仿佛人间地狱一般的存在。 杀戮,已然成为了这片大地上的主流。 但这场大战,还远远没有结束。 此时,面对前仆后继地涌上前来的瓦剌军,朱允熥所率领的明军,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冷兵器的交锋,残酷而血腥,除非武器比对方精良几倍,或者出奇制胜,否则很出现难以少胜多的情况。 更何况,明军一万人,瓦剌十七万大军。 即便一万明军都是大雪龙骑,对付十七倍之多的瓦剌大军,那也势必要损失惨重。 敌我人数实在太过悬殊了…… 直至此刻,明军铁骑仅剩下三千余人,势头最为勇猛的大雪龙骑,在与瓦剌大军不断的交锋之中,亦是折损连连,缩减至七百五十余人。 而瓦剌大军,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整整战死两万兵马。 朱允熥脸上杀气腾腾,眼中满是血丝,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的一片敌军,似乎是在挑选猎物。 他的肩头上还中了一箭,不知是何时被伤到的,不过这点小伤,还不足以让朱允熥停止杀戮。 而朱允熥胯下那匹健壮的战马,已经跟他浴血冲杀许久了。 但战马仍是毫无疲倦之意,在朱允熥的操纵下,一往无前,冲向敌军。 他和徐辉祖二人,率领仅剩的兵力,孤军奋战,拼死反击。 “杀!” 大明将士的喊杀声依旧震耳欲聋。 一时间,明军便如暴风雨中一艘坚挺的船,在惊涛骇浪中不断挣扎。 可疯狂扑来的瓦剌大军,便犹如狂涛怒浪拍击崖岸一般,庞大的骑阵被逐步蚕食,明军的威势变得越来越小。 最终,直接陷入了瓦剌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战场中央,朱允熥环视周围,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大明铁骑在刀光剑影中倒下,眼睛瞪得向铜铃,神色阴沉至极,雷嗔电怒。 远处,在无数精锐的护卫下,正指挥着战场的马哈木,看着陷入绝境的明军,神色颇是怡然。 他自知胜券在握,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隆隆隆!” 正是此时,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烟尘漫天,无数马蹄踏得大地如同地震一般颤动起来。 明军的援军到了! 第九十章 逆转 瓦剌中军大纛下。 一众瓦剌大将皆是满脸狂热,齐刷刷地看着马哈木,蠢蠢欲动,等待他再次发号施令。 彻夜激战,他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极度亢奋。 马哈木双眼微眯,看着远处五里开外,磅礴如万川奔流,浩荡似乌云盖顶的明军方阵,正快速逼近战场。 “又折回来了。”马哈木沉声道,他顿时恍然大悟,“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引我部全军出击,一战定胜负。” 一名瓦剌大将迫不及待地问道:“大汗,打不打?” 马哈木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变得有些犹豫,凝眉思索起来。 就在此时,脱欢眉头一皱,看向马哈木,劝道:“父王,明军兵力比我们要多,还是暂避锋芒,先撤军吧。” “明军的补给线被我部切断这么久,粮草必定所剩无几,他们已然是穷途末路,才会设下此计,欲与我部决一死战。” “我们只要将明军主力围住,与其周旋,不出十日,他们定然会因粮草短缺而军心大乱,土崩瓦解。” 说着,脱欢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振奋道:“届时,我部便可兵不血刃,轻松覆灭明军主力!” 马哈木转头看向脱欢,一脸肃然地撇了撇嘴,显然对他的提议不太认可。 接触到父亲严厉的目光,脱欢神色微变,不禁感到有些窘迫。 其实他分析得确实没错,就是太想当然了。 一来,瓦剌大军人数过多,行军不灵活,若此时撤退,明军必然会趁势追击,保不齐会被打得方寸大乱,最终酿成惨败。 二来,明军主力如今近在咫尺,若望风而逃,错失良机不说,瓦剌人的血性呢?岂不是全丢了,军中士气必将因此一蹶不振。 “兵临阵前,岂有退而不战之理!” 注视着脱欢,马哈木不苟言笑,厉声道。 脱欢闻言一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默默地低下头去,不再说什么。 马哈木眺望远处变幻无常的战场,神色肃然。 大敌当前,他可不敢有半分懈怠。 “步军推进,迎敌。” …… 混战当中。 朱允熥猛然回首,发现身后回援大军如滔天洪水,滚滚而来,顿时心头一阵狂喜,咧嘴大笑道:“将士们,援军到了,给本王敞开了杀!” 此战,关乎大明国运,王朝兴衰,朱允熥必须赢! 说着,他战马蹄急,长枪直击而去,瞬间刺翻一个瓦剌骑军,将其牢牢钉在了地上。 眼见大军已至,一众明军将士顿时士气大涨,战斗力也仿佛因此得到了提升,猛然反扑瓦剌大军,一转劣势。 徐辉祖闻言,心头亦是振奋不已。 血战一天一夜,他原本已经有些疲惫之意,但得知主力大军赶到,却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 徐辉祖手起刀落,砍下一个瓦剌步卒的头颅,断头尸体瞬间喷出一道血柱,飞溅到他的脸上。 徐辉祖感觉脸上充满了浓郁的血腥味,那味道与汗液交融,使得他从其中尝到了杀戮的快感。 他怒视着远处飘扬在烟尘中的瓦剌大纛,恶狠狠道:“欺我大明军中无人?如今虎狼之师已至,可再战否!” 不多时,明军驰援而来的大军方阵与瓦剌大军轰然相撞。 战线被拉得很长,一望无际的铁甲士卒挥刃相搏,目之所及,刀光剑影,断肢横飞。 嘈杂的厮杀声,震得人耳膜欲裂,不少人都被这遮天蔽日的人潮冲得头昏眼花,看着身旁战友接连倒下,一时间,竟分不清此刻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满脸恍惚。 一位明军将士在两军对冲时,被瓦剌人的狼牙棒重重地砸中了胸膛。 他轰然倒地,器官瞬间被震裂,身体不住地抽搐起来,嘴里鲜血直冒。 在他的周围,无数瓦剌军和明军,都跟疯魔似的,不断冲杀而过。 将死之际,这位明军将士脑海中闪过了短暂的一生。 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眼中骤然流下两行热泪,也许是少时与玩伴在塘中的嬉戏,也许是从戎时与家中妻儿的离别…… 正是这一个个平凡的人,披甲执锐,投身于血与肉的战争中,才铸造了而今这铁血大明。 他们暴露兽性,与蛮夷展开殊死搏杀,只求后代能有一片安宁之地。 此战,若胜了,大明北境,至少五十年不用再受异族来犯之苦! 庞大且汹涌的铁甲洪流后方,冯胜神色异常严肃,剑指朱允熥陷围之处,怒声道:“大明的好儿郎们,冲垮敌军军阵,接吴王殿下回营!” 旌旗猎猎,战鼓擂擂。 一时间,无数明军步卒手持战刀铁杖,愤怒地嘶吼着,朝着战斗最惨烈的地方,吴王大旗所飘扬之处,悍然发起冲击。 朱允熥怒目咬牙,与外围明军策应,率领大雪龙骑,在瓦剌军阵中来回冲杀。 另一边,徐辉祖所率不足三千大明铁骑,亦是一洗疲惫,越战越勇。 …… 两个时辰后。 草原之上,血流成河。 瓦剌大军损失惨重,终是支撑不住,鸣金撤退了,只留下满地纵横的尸体。 看着眼前退如潮水的瓦剌大军,朱允熥伸手擦去脸上的血渍,狂傲大笑道:“十七万大军,也不过如此!” 而在他的身后,仅存的七百余龙骑肃立于战场之上,原本雪白的银甲,此时已是一片血红。 徐辉祖率领幸存的大明铁骑,清理完来不及撤退的瓦剌步卒后,策马来到朱允熥的身边,匆匆问道:“殿下,让末将引军乘胜追击?” 朱允熥摇了摇头,沉声道:“疲惫之师,不宜再战。” “打了这么久,就算人不累,马也累了。” “再者,瓦剌大军十几万人,溃败的只是前军,满打满算,除去后勤,他们至少还有十万大军。” 徐辉祖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朱允熥调转马头,扫视眼前无数明军步卒,朗声下令道:“二里外扎下营寨,整军待战!” …… 朱允熥策马回转,在中军大纛下,再次与冯胜相见。 远远看见少年将军归来,老将冯胜大步流星,立马走到朱允熥面前,单膝跪地,满脸肃然,抱拳道:“殿下,臣匆匆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朱允熥一提马缰,战马抬头打了个响鼻,缓缓停在了冯胜的面前。 他翻身下马,将冯胜扶起,正色道:“不晚,七千人换瓦剌五万大军,值了。” 顿了顿,朱允熥环视四周,没发现傅友德的身影,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傅将军呢?” 冯胜道:“他带着十六万大军,绕路去截断瓦剌大军的后路了。” 说着,冯胜眉头一皱,略显担忧道:“军中一半的粮草都分给了蓝将军,他八万人得对付鞑子近三十万大军,难捱呀。” “臣所率十万大军,粮草已不足两日所需,傅将军那边恐怕也快要用光了。” 闻言,朱允熥顿时面露凝重之色。 “那咱们就必须得在两日之内,覆灭瓦剌十万大军,夺其粮草,而后火速前去支援蓝玉。” 冯胜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的眼前,徐辉祖也是满面愁容,眉头紧锁。 朱允熥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陡然变得坚毅无比,大手一挥道:“那就夜袭,来个马踏连营!” 徐辉祖闻言,神色一凛,当即抱拳跪地,主动请缨道:“殿下,末将愿为前锋,再破敌虏!” 朱允熥转过头,看着满身血迹,一脸视死如归的徐辉祖,不由感到一阵欣慰。 蓝玉这些白发将军们,已经老去,终将会被淹没在历史洪流之中。 大明需要新的血液。 朱允熥若想要一统天下,将日月所照之地,皆纳入版图之中,任重而道远。 “好,就由徐将军来当任前锋大将。” “大破瓦剌,凯旋回朝之后,本王要亲自在陛下面前好生夸奖你一番。” 徐辉祖抱拳,脸上满是对建功立业的渴望。 “谢殿下!” 朱允熥又看向冯胜,问道:“冯将军,你为北伐主帅,让徐将军当前锋大将,没问题吧。” 冯胜闻言,没有丝毫犹豫,正色道:“徐达的孩子,臣一百个放心。” 此刻,老当益壮的冯胜,只觉得胸中热血正滚滚翻涌。 “瓦剌欠下大明的血债,今夜,咱们要让他们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第九十一章 夜袭 瓦剌中军王帐内,气氛出奇的凝重。 一众瓦剌大将垂头丧气,脸色都颇是难看。 尤其是马哈木,斜靠在王座上,手不住地按捏着额头,眸中流露出丝丝怒火,盯着桌上的烤羊腿,满脸烦躁。 帐内众将面前的桌子上,都摆着一个大银碗,碗中冷掉的羊肉汤,已凝固成白色的固体,显然一口未动。 吃了败仗,他们就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马哈木扫视众将,一拍桌案,突然发怒道:“不过是打了场败战,一个个都垂着头作甚,瓦剌人的血性何在!” “都给本汗挺起胸膛,草原是咱们的主场!” 话音一落,帐内众将顿时虎躯一震,纷纷抬头看向马哈木。 他们紧咬牙关,一张张粗犷的脸上,再次显露出刚毅之色。 心中对明军的仇恨,使这群勇武之将再次变得狂躁起来,眸中怒意乍现。 “大汗说得没错,咱们要用明军的血,染红草原!” “明军已是强弩之末,他们硬气不了多久,末将提议,明日天一亮,就一鼓作气,率领全军杀过去,不胜不休!” 一时间,瓦剌众将战意激昂,同仇敌忾。 而此时,马哈木的儿子脱欢,却是眉头紧皱,面露担忧之色。 马哈木看出了脱欢脸上异常的神色,沉声问道:“脱欢,你跟本汗讲讲,明日一战,你可有什么想法?” 脱欢闻言,转头看向王座上的马哈木。 “父王,我部向来都是以袭扰闪击的战术对抗明军,与明军正面交锋,恐怕……” 说着,脱欢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了马哈木一眼,欲言又止。 马哈木一脸凝重,追问道:“恐怕什么?” 脱欢扫视正看着自己的一众瓦剌大将,目光绕了一圈,最终再次回在了马哈木的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恐怕,占不了便宜!” 此言一出,帐内众将顿时面露鄙夷之色,很是不理解。 这不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吗! 而马哈木闻言,脸色也是顿时阴沉了下来,瞪着脱欢,鼻子里悻悻然地呼出一口气。 “占不了便宜也得打!” “这么多瓦剌儿郎死在明军的手下,这个节骨眼,岂能就这样让他们跑了?” “眼下,就是覆灭明军主力的最佳时机!” 脱欢反驳道:“父王,反正明军军中粮草奇缺,咱们大可牵制他们,缓战取胜啊!” 马哈木摇了摇头,满脸肃然。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明军。” “若是缓战,明军趁机突围了,往后可就再也遇不上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身经百战的瓦剌众将闻言,亦是纷纷点头赞同。 “若放虎归山,他日,这些卑鄙的汉人定会再次举兵来伐!” “世上哪有必胜的仗,胜仗都是靠人命堆出来的。” 见马哈木态度如此坚决,也没有人认可自己的提议,脱欢不再反驳,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改口道:“也罢,咱们还有十几万的虎狼之师,对付明军,应该不成问题。” 他爹说得其实也对,何况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 帽儿山,瓦剌大军驻扎之地。 与其说是山,倒不如说是绵延起伏的高草坡,属于丘陵地貌,但比一般的丘陵落差要大得多。 瓦剌大军驻扎在此,居高临下。 若明军夜袭,他们的骑军便可以借助地形的优势,俯冲而下,冲垮来犯明军。 夜。 风也萧萧,月也萧萧,凄凄原上苍狼嚎。 借着微弱的月光,徐辉祖率领三千轻骑,压低身姿,手牵战马,在足有半人高的草海中缓缓潜行。 除了轻骑军以外,还有五千步卒。 骑军先行,步卒在后。 很快,步骑混合的八千明军,便悄无声息的到达了帽儿山的山脚之下。 不远处,便是灯火通明的瓦剌大营,满地的蒙古包,一望无际。 一轮明月高悬天幕,草海中,点点绿光忽隐忽现,一只萤火虫缓缓落在了一名明军的肩膀上。 那明军浑然不觉,此刻,他已经忘了身边惬意而美好的风景,屏息凝气,紧紧跟在队伍身后,不发出丁点声响。 徐辉祖面若沉水,死盯着高处的瓦剌大营,压低声音道:“上马!” 说罢,徐辉祖蹬住马镫,直接翻身上马,后面的明军见状,也纷纷紧跟着他的动作。 三千明军就这样瞬间从草海中冒出头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员上马,并朝着高处狂奔而去。 八千步卒亦是紧跟其后,卯足了劲冲向高地。 与此同时,在无声的夜幕中,抽刀出鞘之声亦是此起彼伏。 马蹄声轰然作响,滚滚铁蹄分为几道洪流,很快杀到了瓦剌大营。 眼见无数明军突然出现,值守的几个瓦剌军瞳孔一震,只觉心头大骇。 他们瞬间拔腿就跑,边跑便大喊:“有敌情!” 咻!咻!咻! 可没跑几步,明军疾飞而来的箭矢,便直接了结了他们的性命。 此时,不少瓦剌军已经听到动静,猛然惊醒。 他们纷纷叫喊着,唤醒同伴,并持刀冲杀向前,与明军战作一团。 黑夜中,厮杀声骤然响起。 可明军的铁马洪流,岂是瓦剌步卒能够抵挡的? 接踵而至的瓦剌步卒,犹如螳臂当车,纷纷倒在了明军铁骑的战刀之下。 横冲直撞的战马撞翻篝火,点燃无数蒙古包,猛烈地燃烧起来。 很快,瓦剌前军大营便乱成了一锅粥,化作了血肉横飞的战场。 瓦剌军狰狞的脸,狂乱挥砍的战刀,兵戈相撞激起的火星,响彻黑夜的怒吼,胡乱冲杀的明骑…… 半炷香过后,瓦剌军死伤一片,前锋大营内血流成河。 而此刻,马哈木也早已经披甲上阵多时,率领一众瓦剌士卒展开反击,怒杀明军。 很快,集结起来的瓦剌大军便一转劣势,越来越多的明军死在了弯刀的狂砍乱剁之下。 对此,正提刀浴血奋战的徐辉祖,脸上却毫无怯意。 眼见瓦剌大军被打得怒意大盛,已经杀红了眼,陷入了疯狂之中。 徐辉祖一转马头,大喝道:“撤!” 一时间,战场上号声大作,明军且战且退,有条不紊地从高地撤下。 眼见明军如此,战马上的马哈木,顿时勃然大怒。 这他娘的算啥,以敌之矛攻敌之盾? 瓦剌部一贯的战术,如今竟被明军给用上了! 盛怒之下,马哈木紧咬牙关,恶狠狠道:“骑军给本汗杀上去,步卒跟上,一个也别留!” 于是,无数瓦剌步卒和骑军,朝着撤退的明军追杀而去。 远处的平原上,朱允熥已经率领大军严阵以待。 远眺高地,看着正倾巢而下的瓦剌大军,他微微一笑。 “来了。” 第九十二章 两级反转 月色朦胧,散落一地冷清。 风中的草海微微拂动,随着铁马洪流的滚滚而来,被踏出条条大路。 借着苍白的月光,两军在黑夜中也能清楚的分辨出敌我动向。 在徐辉祖所率八千明军的引诱之下,瓦剌大军很快便越过丘陵地区,追出二里地外,地形亦是变得一马平川。 黑夜中,乱箭狂飞,鸣镝之音不绝于耳。 退如潮水的明军背后,瓦剌军宛如捕猎牛羊的恶狼一般,不断引弓射箭,射死一个又一个明军,打得那叫一个痛快。 “跑,继续跑!”一名瓦剌将领满脸狰狞,狂笑道:“老子要把你们通通射死!” 却是此时,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狠狠地从他的头顶扎落下来。 那瓦剌将领只觉得脑门一阵凉风掠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强有力的箭矢,便瞬间斜着贯穿了他的脑袋。 旋即,瓦剌将领满脸震惊,扑通一声,重重地坠落马下。 与此同时,无数箭枝从四面八方疾飞而来,铺天盖地,朝着瓦剌前锋大军射去。 咻咻咻! 瓦剌大军两翼,埋伏已久的神机营,在此时亦是齐齐开枪。 砰砰砰! 黑暗中,一排火光骤然亮起,映出明军冰冷的面容,又瞬间熄灭。 无数铁弹破膛而出,裹挟着炽热的温度,划破黑暗,瞬间飞向阵势庞大且密集的瓦剌前军。 一时间,月下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瓦剌军或被乱箭射死,或被铁丸穿膛而死,顿时死伤一片。 不远处,战马上的朱允熥神色肃然,大手一挥,怒声道:“围而杀之!” “今夜,本王要亲取马哈木项上人头,以祭大明战死之士!” 话音一落,草原上顿时鼓角齐鸣,急促而沉重。 潜藏于黑暗中的无数明军,从四面八方杀出,宛如决堤洪水一般,朝瓦剌前军悍然压去。 徐辉祖所率前锋大军,亦是迅速调转军阵方向,与瓦剌大军短兵相接。 大战一触即发,兵刃相撞之音铿锵作响,月夜下的草原,泛起了一片血淋淋的红光。 …… 另一边,绕到瓦剌大军后方的傅友德,听见十里开外传来震天的厮杀声,便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 与冯胜一起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二人已是十分默契。 于是,他当即率领十六万大军,攻袭瓦剌大军后方! …… 远处的高地上,马哈木咬牙切齿,横眉怒目,看着下方激烈的战况,正悻悻然地喘着粗气。 眼见前军中了埋伏,他的脸色变得更为凶神恶煞,仿佛一头龇牙咧嘴的恶狼,模样颇是可怕。 周围一众亲卫和将军,此刻亦是满脸愤然,怒不可遏。 “岂有此理,这群卑鄙的蛮子,竟敢戏弄本汗!”马哈木暴怒道。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旁一员大将,怒声道:“重骑军上阵,助前军突围!” “是!” 大将领命而去,下一秒,脱欢满脸惊慌,策马匆匆而来,还没跑到马哈木的跟前,便大喊道:“父王,不好了,大军后方遭到明军攻袭!” “什么!” 闻言,马哈木顿时满脸惊愕,这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这天杀的明军,粮草将绝,竟然还敢断我军后路,找死!”马哈木气急败坏道。 看来,明军这次是真的要殊死一搏了。 而且,后军携带着军中主要的军需粮草,若被明军给抢了,那这仗可就没得打了。 面对两面夹击,马哈木此刻也没有把握了,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快,把中军一半的精锐步卒都调到后方去,协同弓骑手反击,万不能让明军奸计得逞!” “是!” 另一员大将朗声应道,便火急火燎地率军前去与傅友德对阵了。 …… 一个时辰后,前后两处战场,激烈的战况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 冯胜老当益壮,亲自上阵,胯下战马狂奔不止,在混战之中有如割草一般,连夺瓦剌军性命。 他手持马刀,身旁数十名侍卫紧随其后,借着周围将士手中火把发出的光亮,目光直接锁定了眼前一名面目狰狞的瓦剌步卒。 而此时,那瓦剌步卒手中的战斧已经猛然掷出,直直朝冯胜面门飞来。 冯胜神色一凝,下意识俯身,半个身子伏在马的侧身上,瞬间躲过了这惊险一击。 几乎同时,他眸中杀意乍起,锋利细长的马刀,顺势猛砍向那名瓦剌步卒。 “死!” 手起刀落。 一道冷冽的寒光瞬间在瓦剌步卒的脖颈处闪过。 只听咔擦一声,一颗硕大的人头,伴随着溅射而出的血液,直接滚落在地。 “将军好生威武!”身旁一名侍卫不由称赞道。 冯胜重新将身体回正,咧嘴一笑道:“少拍马屁多杀敌,这些鞑子可都是军功!” …… 在混战中杀敌百余后,冯胜重回中军大纛下,接替朱允熥的位置,继续指挥战场。 而朱允熥,则是再次率领大雪龙骑,以及三千重装骑军,趁着夜间能见度低,悄然绕过战场,从侧面直插高地上的瓦剌中军! 瓦剌中军巨高的大纛旗,即使是在黑夜中,也格外的显眼。 金黄的大纛旗下。 马哈木神色凝重,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远方的一大片火光。 眼见陷围的前军,在重骑军的协助作战下,有了一丝即将突围的迹象,不由心头一喜,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他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支隐于夜色中的骑军,正迅速往高地飞奔而来。 直到朱允熥率领骑军,已经来到了帽儿山的山脚处,轰然作响的马蹄声,才吸引了马哈木的注意。 马哈木猛然一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赫然见到不远处,一支飞驰而来的骑军,身上所穿戴的铠甲,在月光下正泛着一片淡淡的寒芒。 是那支银甲军! 一时间,马哈木心头大骇,面露惶恐之色。 他早就试过这支银甲军的厉害了,而今这群恐怖的骑军悍然杀来,意欲何为,不言而喻。 他们是想要自己的人头! 而大雪龙骑的威名,在瓦剌军中更是禁忌一般的存在。 马哈木为了稳定军心,甚至不允许士卒私下谈论这支让他们闻风丧胆的骑军! 而此刻,高地上的一众瓦剌军都注意到了这支骑军,不禁神色一变,打了个冷颤。 马哈木恼羞成怒,朝着身旁大将怒喝道:“还愣住干嘛,敌军杀到眼前了!” “出军迎敌!” 高亢的号角声骤然响起,高地上的瓦剌大军,密密麻麻,悍然俯冲而下,杀向大雪龙骑,以及三千重骑军。 第九十三章 直取中军 高地上,瓦剌弓箭手齐齐列阵,迅速重复着搭弓射箭的动作,狂乱的箭矢呼啸着飞向山脚下明军重骑。 但收效甚微,明军重骑的铁甲非常厚,瓦剌军的箭很难破防。 不过,在冲锋途中,还是有数十人被射中要害而亡。 大明重骑的战斗力相当强悍,与瓦剌人的重骑军不相上下,甚至要更厉害几分。 一般情况下,明军都不会派出这支精锐重骑,究其原因,只是因为舍不得啊! 在明军中,跟神机营一样,重骑军同样属于稀有兵种。 重骑军组成尖锥阵,冲起来之后,威势可撼天动地,用来撕裂分割敌军军阵,最合适不过了。 而此时,是三千重骑在前,大雪龙骑紧随其后。 朱允熥之所以这么布阵,是因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马哈木! 等重骑冲出一条血路,大雪龙骑便可趁机直捣黄龙,杀进瓦剌中军大纛下! 由于地形的原因,明军重骑以下攻上,战马的速度不免会有所减慢,而瓦剌骑军居高临下,以俯冲之势扑杀而下,则是越跑越快。 两支连绵数百米的骑军阵势,在月色下的颜色要更黑几分,乌泱泱一片,漫山遍野皆是,最终在半山腰处轰然相撞。 长枪对冲,一名瓦剌骑军和一名明军重骑,架在战马侧身的长枪,同时捅中对方的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两人胸口传来一阵巨痛,明军的圆形护心镜瞬间凹陷,瓦剌骑军的胸口则是直接被破甲而入。 二人同时被捅落马下。 那名瓦剌骑军当场死亡,明军则是捂着胸口,强忍着胸骨断裂带来的剧痛,从地上站起身来,抽出腰间战刀,继续投入厮杀。 战场上的厮杀声穿云裂石,震天而响。 一时间,不断的有骑军连人带马,从斜坡上翻滚下来,使得绿草地沾染了道道血迹。 在地形上处于劣势的明军重骑,却并没有因此落入下风,反而大开杀戒,搅起一阵腥风血雨。 明军悍然挺进之下,逐渐变幻成雁行阵势,呈尖角之状,坚不可摧,迅速突破俯冲而下的瓦剌骑军。 而大雪龙骑,则驰于其中,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片刻功夫,瓦剌的铁马洪流,便被明骑给冲散了。 已经冲到山脚下的数千瓦剌骑军,又欲迂回攻击明军后方。 朱允熥见状,当即率领大雪龙骑军,策马回转,以尖锥阵型,猛凿敌军骑阵。 两军对冲,瓦剌骑军自然是不敌大雪龙骑,或被银枪捅穿胸膛,坠入马下,或被北凉刀一招封喉,头颅抛飞。 一时间,山脚下又是一阵人嚎马嘶…… 与此同时。 高地之上,眼见明军重骑势不可挡,瓦剌弓箭手立马撤离前线。 旋即,无数瓦剌精甲步卒替换上前,他们气势汹汹,手中兵器大多是铁骨朵、狼牙棒等钝器。 对付重甲骑军,弯刀可破不了防。 “凿穿!凿穿!” 明军重骑悍然冲杀而来,狂乱的马蹄声如同滚滚雷霆,震耳欲聋,带有碾压一切之势! “杀啊!” 瓦剌步卒此时亦是狂吼起来,挥舞手中兵器,扑向明军重骑。 庞大的兵潮如同滔天巨浪一般,仿佛要将明军吞噬在密集的人海之中,搅成肉泥。 下一秒,两军轰然相撞。 近三千明军重骑,速度极快,风驰电掣,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压倒一大片瓦剌步卒。 就像碾死蚁群一般,被撞倒的瓦剌步卒,随着明军重骑的一碾而过,当即便是粉身碎骨。 不过片刻功夫,瓦剌步卒的军阵,便赫然被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但这钝器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明军重骑在几轮冲杀过后,战马因为人墙的阻拦,速度已经变慢了不少。 于是,无数的瓦剌步卒发出战吼,趁机围杀距离自己最近的明军重骑。 对着眼前的明骑,以及他胯下战马,便是疯狂地挥舞钝器,一通狂砸。 平均下来,一个明军重骑,至少要同时对付四个瓦剌步卒。 一时间,在瓦剌军钝器的重击之下,不少披甲战马被打断马腿,马失前蹄,翻倒在地上,痛苦地嘶鸣起来。 许多明军因为失去了胯下战马,瞬间陷入绝境,招来无数瓦剌士卒蜂拥围杀,被钝器生生地砸碎内脏、头骨而死。 半个时辰过后,大明重骑军战死者,已足足多达五百人! 不过瓦剌军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被铁马践踏而亡者无数,死在重骑长枪之下者,更是多入牛毛。 就这会功夫,瓦剌步卒军阵中,已经死伤不下两千人。 若不是有火把和月光的照明,夜间作战,他们的损失恐怕会更大! 明军重骑的冲锋仍在继续…… 不远处,正在随着战况,缓缓移动的瓦剌大纛旗下。 火把发出微弱的光亮,马哈木的脸一半隐于黑暗中,一半暴露在火光下,显露出无尽的凶戾之色,仿佛一头蛰伏于暗夜中的恶狼。 “传令,让本汗的杀手锏上前迎敌。” 轰!轰!轰! 一千名最为高大威猛的瓦剌军,两手抓着比人还要高的重型斩马刀,摆着整齐的阵列,气势汹汹,快速冲到了战场最前方。 见到这一幕的明军重骑,皆是倍感震惊,但他们还是没有停止在人海中的冲锋,毅然向前杀去。 面对冲杀而来的明军,这群瓦剌精锐毫无退缩之意,猛地挥动斩马刀,一刀下去,直接连人带马砍翻在地。 这一千名瓦剌军,皆为百战之兵,乃是马哈木的王牌军队。 即使面对重骑军的攻势,也丝毫不落下风。 原本势如破竹的大明重骑,这次是遇上对手了,在斩马刀的悍然砍杀之下,渐渐转为劣势,出现了一丝溃败的迹象。 眼见明军的阵势被打乱,瓦剌大军也已经重振旗鼓,马哈木不禁松了口气,怒声道:“领着三千重甲,便想直取本汗的中军,狂妄!” 但此刻,他还是心存顾虑,毕竟那支银甲军还在与自己的骑军对冲,而战场又刚好被数座大丘陵挡住了,不知战况如何。 远处的平原战场,马哈木倒是看得清楚,月光很亮,又有火把照明,他能依稀看出战况。 …… 另一边,朱允熥率领大雪龙骑,摧枯拉朽,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已经将那数千瓦剌骑军彻底杀崩了。 他们的军阵赫然土崩瓦解,死的死,逃的逃。 已经满身是血的朱允熥,看着高地上的混战,拍了拍胯下战马,爽朗一笑道:“打完这场仗,本王帮你找几匹母马,你给本王加把劲,杀进瓦剌中军内部!” 那战马似听懂了一般,仰头长啸一声,旋即朝高地战场狂奔而去,七百大雪龙骑则是紧随其后。 眨眼功夫,朱允熥便杀到了瓦剌大军阵前。 眼见一众瓦剌军,手持斩马刀,正在拼死与横冲直撞的大明重骑厮杀,朱允熥顿时眉头一皱。 斩马刀本是明军的武器,如今却被瓦剌人学着打造了出来,这让他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看来,这群瓦剌人,也并非只有蛮力啊。 不过,面对手持斩马刀的瓦剌步卒,朱允熥也并没有感到有多大的威胁,爆喝道:“那些拿斩马刀的,给本王先杀了!” 第九十四章 大胜 大雪龙骑得令,胯下战马风驰电掣,立即朝那手拿斩马刀的一千瓦剌精兵冲去。 月色下,哀嚎声四起…… 马哈木所谓的杀手锏,在大雪龙骑面前,亦是不堪一击。 仅仅一炷香功夫,在重骑军的协同冲杀之下,大雪龙骑便将这支如狼似虎的瓦剌精锐,尽数覆灭! 而前头的瓦剌军阵,在明骑的横冲直撞之下,此时亦是分割成了好几块,难以施展出人多的优势。 “将士们,随本王取下敌军大纛!” 朱允熥策马狂奔,怒视不远处正在月光下飘扬的巨高旌旗,手中霸王枪不断挥杀,奋勇向前。 身后的明军重骑和龙骑,亦是硬生生地在敌军庞大的军阵中,犁开了一条血路。 瓦剌大纛旗下。 一小卒慌张来报。 “报!大汗!阵前一千精锐已经完全没了声气,无人回应号声!” 得知自己的王牌军队,还没撑过半个时辰便全死光了,马哈木顿时满脸铁青,震怒道:“不可能,那可是本汗最精锐的步军!” 一旁,脱欢也是难以置信,满脸骇然。 他完全没有想到,明军这点兵马,竟然能如此厉害。 正当马哈木愤怒不已之时,又有一小卒匆匆赶来,万分焦急道:“大汗,不好了,明军直接往大纛的方向杀过来了!” 闻言,马哈木顿时虎躯一震,惊骇的同时,勃然大怒道:“中军尚有数万兵马,连一支骑军都拦不下吗!” 小卒摇头,急得满头大汗。 “大汗,我部的骑军都被明军给围住了,重骑军也在最前方的混战之中,无法脱身,留下的基本是步卒,无法与明军重骑抗衡啊!” 与此同时,一旁的脱欢亦是心急如焚,面露震惊之色。 他接着小卒的话,看着马哈木,神色慌张道:“父王,咱们一半的精锐又都去驰援后军了,中军皆是步卒,实在难以抵挡明军的铁马洪流。” 顿了顿,脱欢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恳求道:“撤军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闻言,马哈木脸上顿时浮现出冲天怒意,双眉倒竖,怒瞪着脱欢,破口大骂道:“撤你娘的蛋,本汗岂能抛下大军逃之夭夭!” “瓦剌人生在马背上,就算死,也得死在马背上!” 说着,马哈木咬牙切齿,抽出腰间战刀,一副准备亲自上场的模样。 “父王!”脱欢眉头紧皱,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马哈木,一时急得满脸通红。 马哈木一脸决绝之意,斩钉截铁道:“趁着夜色,你带上一千名士卒先撤,回到西部,给咱们瓦剌一部留下火种。” 闻言,脱欢一愣,旋即神色一凛,眼神骤然间变得坚毅无比。 他不再相劝,心中猛然发狠,直接翻身上了旁边的战马,咬牙道:“事到如今,孩儿跟随父王死战便是!” …… 另一边,随着骑军不断的冲锋向前,碾过无数瓦剌步卒,翻越道道丘陵,已经距离瓦剌大纛越来越近。 而此时,深陷人海泥潭中的明军重骑,在瓦剌步卒的前仆后继下,已经折损过半。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眨眼之间,明军已经杀到! 马哈木周围数百名亲卫迅速反应,立即纵马拦杀明骑。 成群的步卒亦是蜂拥而至,以血肉之躯铸成人墙,挥动手中兵器,拼死抵抗明军的铁马洪流。 而马哈木,以及黑暗中若隐若现的瓦剌大纛,则是迅速向后方移动,想要跟明军保持安全距离。 一时间,大雪龙骑和重骑军都被拖住了,只有朱允熥凭着霸王枪杀出了一条血路,一马当先,依旧狂追不止。 近了,二十步! 朱允熥目光一凛,瞬间锁定大纛下,正在移动中马哈木,随着战马的狂奔之势,猛然掷出霸王枪。 长枪划破黑夜,发出呼啸的风声,快如闪电一般,瞬间飞临马哈木背后。 回头往后看去的脱欢,猛然间看见了这杆利器疾飞而来,顿时瞳孔一震,惊呼道:“父王小心!” 可为时已晚。 话音刚落,裹挟着巨力的霸王枪,便瞬间从马哈木的背后刺入,直接贯穿了他的身躯! 身前穿出来的那一半枪身,俨然是血淋淋的。 马哈木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身上传来一阵剧痛,惊骇的同时,顿时心头狂怒。 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马哈木满脸不甘和愤怒,强忍着剧痛,又趴在马背上跑了几米,最终实在是承受不住,两眼一黑,轰然倒地! “父王!”脱欢声泪俱下,痛彻心扉。 可他胯下战马却不敢停歇片刻,飞奔如鼠窜。 “瓦剌大汗已死,随本王取下大纛!” 朱允熥一脸快意,抽出腰间战刀,继续狂奔追逐移动中的瓦剌大纛。 而此时,大雪龙骑已经冲散了马哈木亲卫的阵势,并陆续跟上了朱允熥。 刀剑无眼,在炼狱一般的战场上,刚刚丧失了父亲的脱欢,甚至来不及悲伤,只顾着拉开和大雪龙骑之间的距离。 可最终,大雪龙骑还是追了上来。 脱欢知道他们要的是瓦剌大纛,于是为了保命,只得下令让士卒丢弃了代表蒙古黄金家族的大纛。 大雪龙骑失去目标,脱欢这才得以虎口脱险。 可如今大纛没了,原本便有些惶惶不安的瓦剌大军,此时更是军心大乱。 而且,因为没了马哈木的指挥,瓦剌前中后三军,群龙无首,顿时威势大减。 许多瓦剌步卒为了活命,都趁着夜色纷纷奔逃,作鸟兽散。 …… 火红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昨夜的厮杀声已经停歇。 草原上独见数里伏尸,一望无际,入眼满地血红,惨不忍睹。 一匹瘸腿战马在尸堆中缓步前行,找到死去已久的主人,前蹄跪地,怆然发出悲鸣。 它吐出舌头,舔去主人脸上已经凝固的污血,最后整个身子伏趴下去,眸中流出热泪。 两路明军马踏西风,已经成功汇合。 经过一夜激战,明军峰回路转,取得大胜。 马哈木死,大纛倒下,瓦剌大军方寸大乱,军心涣散。 在明军的前后夹击之下,一夜之间,战死八万多人! 只有脱欢率领三千残兵,趁乱逃过了明军的掩杀,狼狈地往老巢西部蒙古逃去。 而这三千人,已经是瓦剌仅存的雄性了。 可以说,经过此战,瓦剌这个草原一霸,将从此一蹶不振。 而大获全胜的明军,则是死伤近两万兵马,大雪龙骑变为六百五十人。 不过,相比之下,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 军中粮草奇缺的燃眉之急,不仅得到了解决,明军还同时俘获两万余名战俘,八千余匹战马。 而此战最大的功臣,非朱允熥莫属! 第九十五章 铁骑绕龙城 大胜过后,趁着兵威正劲,朱允熥不做丝毫停歇,与冯胜、傅友德、徐辉祖这三位大将军,统率剩下的二十四万明军,马不停蹄,悍然朝乌尔格城进军! 蓝玉率领八万大军,日夜不休,与鞑靼大军展开激战。 连战三日,军中弹尽粮绝,蓝玉心中一横,孤注一掷,正欲率军死战,发起最后一次反扑。 正是此时,朱允熥携铁血大军赶到,蓝玉的困境迎刃而解,战场局势瞬间扭转。 又是十日激战。 鞑靼大军被打得节节败退,军心溃散。 先前他们入侵北方罗斯诸国,招降而来的近十万大军,眼见明军势不可挡,亦是四分五裂,作鸟兽散,通通溃逃了。 帖木儿最终率领八万残军,退回乌尔格城…… 明军中军大纛下,一众北伐参将齐聚,以朱允熥为首。 刚刚打完仗,蓝玉满身是血,看着朱允熥,豪放一笑道:“殿下,鞑靼大军被冲垮了,还剩八万人,夹着尾巴逃回了乌尔格!” 冯胜长长吐出一口气,喜悦之色溢于言表,感叹道:“这么多年,打到乌尔格,鞑子的老巢,还是头一回啊,哈哈!” “北元残部一日不除,北境一日不得安宁,此次远征胡虏,可定大明万年根基!”傅友德一脸肃然,点头道。 朱允熥横枪立马,神色无比冷峻,一袭血红的披风,在身后肆意飘扬,望着远方那座屹立于烟尘之中的孤城,眸中燃起汹汹战意。 “进军,围城!” 咚咚咚! 霎时间,数百名高大威猛的明军,手持鼓棒,奋力敲击战鼓。 威武而磅礴的鼓声轰然作响,震动天地。 三十多万大军,遮天蔽日,悍然朝着远方的乌尔格城挺进。 浩荡的军阵之中,大纛烈烈飞舞,大军挺进途中发出的滔天声势,吓得乌尔格城内的鞑靼人,无不心头颤动。 朱允熥策马至前军。 前军拢共五万人,由两万瓦剌战俘,和三万大明精锐步军组成,以徐辉祖为将。 这三万步军,便相当于瓦剌战俘的监军,如有临阵倒戈或退缩者,斩立决。 朱允熥高举长枪,在前军的阵线前,纵马来回奔腾,身边紧跟着数十名大明铁骑,亦是举着旌旗,马蹄雷动。 他们异口同声,大喊道:“俘虏攻城,城破尚存者,可编入明军,免去一死。” “无论种族同异,先登夺城者,皆赐高爵,予良田,赏银百两!” 两万瓦剌战俘闻言,皆是心头大喜。 他们沦为俘虏,本就必死无疑,而今吴王开恩,让他们先登夺城,虽是九死一生,可活下来能有赏赐,何乐而不为呢。 一炷香后,明军兵临乌尔格城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山人海,遮天蔽日,似乎随时要将眼前这座孤城摧毁。 这使得城头之上,无数鞑靼军面露惊恐之色。 鞑靼部向来是入侵异地的主,不曾想自己也会有被大军攻城的一天。 看着城下,正在将大炮运上阵前的无数明军,帖木儿满脸紧张,汗如雨下,不住地咬紧了牙关。 “这狗娘养的明军!” 轰!轰!轰! 话音刚落,城下一排大炮轰然作响,无数的炮弹瞬间砸到了城墙之上,顿时火光四射,浓烟大起。 帖木儿心头一震,下意识趴低身子,险些被大炮轰死。 重新站起身来,他满脸狰狞,望着城下不远处的明军,怒喝道:“放箭!” 与此同时,明军中军大纛下,朱允熥看着城头上,人头攒动的瓦剌军,大手一挥道:“攻城!” 话音一落,鼓声再起,无数明军狂吼着,宛如潮水一般朝乌尔格城涌去。 城头上,一众瓦剌弓箭手,神色紧绷,对着城下的人海,不断引弓射箭,射出遮天蔽日的箭雨。 城下,哀嚎声此起彼伏。 数百座攻城楼车,同时向前挺进。 在这些由木材建造而成的移动大楼下,是数百名魁梧有力的明军将士。 他们全力推动攻城楼车,缓缓向前,瓦剌人强有力的箭矢不断地射到上面,却无法撼动它半分。 但随着无数的箭矢仆射而来,已经被射成刺猬一般的攻城楼车下,不断的有明军倒下。 不过,这依旧无法阻止攻城楼车向前。 一名明军倒下,后面就会有另一名明军冲上来,顶替中箭者的位置,继续推动攻城楼车。 只要这些庞然大物靠近城墙,放下木板搭在城头上,明军就能靠着它,源源不断地冲上来,与瓦剌军展开厮杀! 而此时,无数的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头之上,徐辉祖战刀一挥,向周围瓦剌战俘发出爆喝:“给我先登夺城!” 于是,无数的瓦剌战俘,为了取得战功,重获新生,都争先恐后的爬上云梯,顶着密集的箭雨登上城楼,与鞑靼军混战在一起。 轰!轰!轰! 攻城锤有力的撞击着城门,每一次巨响,门后的无数鞑靼军,身体和心脏都会跟着颤抖。 …… 天地间,厮杀声震耳欲聋,乌尔格城俨然成为了一台绞肉机,每一次呼吸,都会有人倒下。 或在刀光剑影中,被剁得不成人形,或者乱箭狂飞下,被射成刺猬。 城上城下,满是残肢断臂,混乱之中,令人胆寒的哀嚎声亦是不绝于耳。 还有一丝生气的伤兵,躺在血泊之中,撕心裂肺的发出惨叫。 他们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无边恐惧涌上心头。 …… 十日后,乌尔格城,城破。 帖木儿实在难以接受自己大势已去的事实,在绝望中提刀自尽了。 城中数千残兵,欲归降大明,却惨遭朱允熥拒绝,尽数处死。 而在攻城后侥幸存活的瓦剌战俘,亦被过河拆桥,让朱允熥给全杀了。 蓝玉更是下令,屠城乌尔格,三日不封刀! 得知此事,冯胜和傅友德两人颇感震惊,当即找到了正在大帐中统计伤亡的朱允熥和蓝玉。 见两人火急火燎地进来,朱允熥脸上却是毫无意外之色,朗然一笑道:“二位将军,能攻破乌尔格,你们功不可没啊!” 旁边的蓝玉亦是嘿嘿一笑。 “该说不说,这乌尔格还真是块好地方,光牛羊就有好几万头,将士们打了这么久的仗,总算能乐呵乐呵了。” 第九十六章 封狼居胥 此时,蓝玉正沉浸在战后的欢欣中,可冯胜和傅友德脸色却不太好。 他们刚刚在城外整顿好军队,就收到了入城明军屠城以及诛杀俘虏的消息。 冯胜眉头紧皱,看着朱允熥,沉声道:“殿下,您不是允诺过,瓦剌战俘先登夺城后,饶他们一命吗,可为何……” 冯胜没把话说完,欲言又止。 傅友德则是面露担忧之色,“少年将军多壮志,殿下此次北伐立下赫赫战功,功盖霍去病,何必要在这最后关头,留下嗜杀之名呢。” “以陛下的性子,他知道后,不免会生气啊!” 闻言,朱允熥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不苟言笑,将战报文书递到了冯胜的面前。 冯胜接过文书,傅友德也凑近前去。 两人看着上面的内容,神色一变,顿时满脸凝重,愤愤地咬紧了牙关。 朱允熥抬眸看向他们,沉声道:“念。” “洪武二十五年,大明举兵五十万,远伐鞑虏,与瓦剌缔约为盟,洪武二十六年初,瓦剌临阵倒戈,与鞑靼合围我军,我军受挫,至此,拢共战死……” 说到这,冯胜突然停了下来,他跟傅友德齐齐抬头,看向朱允熥,眼含泪光,眉宇间充满了悲愤之色。 朱允熥的身旁,蓝玉面露怒色,咬牙切齿,接着冯胜的话,满腔义愤道:“战死十六万三千八百三十余!” 文书上触目惊心的数字,代表着无数条曾经鲜活的生命。 十六万大明儿郎,十六万种不同的人生,因为同一种使命,死在同一片土地上。 一时间,冯胜和傅友德二人哑口无言,痴痴地看着文书上记载的内容,仿佛看见了无数个正在勇征沙场的铁血男儿。 朱允熥继续道:“最末尾的,继续念。” “洪武二十六年三月十八日,攻乌尔格,血战十日,城破,战死八万二千五百余众……” 冯胜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思绪万千,神色变得颇是复杂,旁边的傅友德亦是如此,不住地皱紧眉头,满脸怅然。 鞑靼虽是只有八万残兵守城,但在古代,攻城战能做到一比一的战损比例,已是非常罕见了。 打仗是要死人的,特别是冷兵器时代,攻城战中的攻城方,往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用无数条人命才能堆出胜利。 经此一役,大雪龙骑军亦是直接缩水到了五百人。 朱允熥一脸肃然,正色道:“多少大明儿郎丧命于蛮夷之手,本王岂能心慈手软,不杀他们,留着他们过年?” 说着,他看了蓝玉一眼,继续道:“至于屠城,也是本王的意思。” 闻言,冯胜和傅友德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这……” “班师回朝,路途遥远,掠取城中物资是必然的,乌尔格城中整整十五万鞑靼百姓,咱们夺了他们的粮,他们都得饿死。” “与其饿死,倒不如给他们个痛快。”朱允熥轻描淡写道。 蓝玉也补充道:“按照殿下的意思,除城中工匠可免去一死外,凡是比车轮高的鞑靼人,无论男女,一律斩首。” 蟒椅之上,朱允熥双手横握佩刀,正仔细地欣赏着刀鞘上精美的花纹,对于屠城一事,显得漫不经心。 陡然拔刀出鞘,露出来的一小截刀身,锋芒毕露,朱允熥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凌厉无比,脸上霸气外露。 “这群鞑子,先前在大明边疆无数次烧杀抢掠,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命丧九泉,而今屠城不杀幼儿,本王已经很仁慈了!” 冯胜若有所思地看着朱允熥,似乎已经理解了他的用意,喃喃道:“如此想来,倒也无可厚非。” 傅友德也跟着点了点头,向朱允熥抱拳,凛然道:“殿下英明。” “将士们拼死拼活,打了这么久,才夺下这乌尔格城。”朱允熥一挥手,“诸位将军先下去吧,好生犒赏三军,论功行赏。” 蓝玉三人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大帐。 他们前脚刚走,系统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叮!宿主已成功夺下乌尔格城,奖励正在发放中……】 【工业机床十台,加工车床十台,小型炼钢炉百座,蒸汽发电机百台,焊接工艺,钢铁冶炼技术。】 【叮!奖励已成功存入系统空间,如宿主需要,请自行具现。】 朱允熥闻言,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这些东西短时间内还用不上,但有了它们,自己距离自己的鸿图霸业,便又更近了一步。 【宿主,你他娘的,上次给你的农作物奖励为什么还没用完?】 朱允熥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脸无语…… ……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乌云密布的天空,草原上难得下起了雨。 伴随着接踵而至的滚滚雷鸣,乌尔格城中,惨叫哭喊声不绝于耳,绝望如同潮水般蔓延。 雨幕中,满是混乱逃命的鞑靼人,明军手持战刀,毫不留情地对他们展开屠杀。 须知,整个元朝时期,汉人拢共被蒙古人屠杀了数千万人,汉人的地位更是贱如狗,屈辱的除夜权,汉人杀蒙古人连坐,蒙古人杀汉人,却只是罚钱。 而到了明朝,北元残部还是不消停,屡屡犯边,致使北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 雨水顺着屋檐急泄而下,流在地上,瞬间被污血染得殷红,街头巷尾,一片血肉狼藉,满地尸体纵横。 一名家在大明北境的明军,眼睛充血,满脸狰狞,挥刀砍向眼前一名正蜷缩在墙角,颤抖着不断求饶的鞑靼人。 温热的血液溅了他一脸,那明军发泄似的朝天狂吼。 “爹,娘,二弟,你们瞧,我杀到鞑子的老家了!我为你们报仇了!” …… 这场雨断断续续,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雨后的乌尔格城,已是血流成河,入眼皆是惨死的鞑靼人。 鞑靼一部,就此覆灭,被一扫而光。 仅剩下女真地盘上,阿鲁台和兀良哈两部的数万名余孽。 …… 乌尔格城东侧,朱允熥登临封狼居胥山,举行祭天大礼。 朱允熥站在山顶,双手握着刀柄,以刀杵地,眺望着远方,背上的血红披风肆意飞舞。 身边,是数座由鞑靼人头颅筑成的京观。 身后,无数明军肃立,长枪如林,枪上的白绫在风中飘扬。 朱允熥拔刀出鞘,高举战刀,朝天大喊:“大明。” “威武!” 无数明军的声音同时响起,气势可震碎山河,呐喊声直冲云霄,惊得天上的飞鸟四处乱窜。 这一天,朱允熥封狼居胥。 他的功绩,被镌刻在了封狼居胥山的一块巨石上。 第九十七章 凯旋 在乌尔格休养了五天后,朱允熥班师回朝。 他留下一万驻军,以稳住城中混乱的局势,建立新的秩序。 经过三日屠杀,乌尔格死了七万多人,城中凄厉的哭声至今不绝于耳,整个乌尔格城沉浸在死亡与绝望的阴霾之中。 朱允熥临行前,给驻城的将领下了四道命令。 其一,幸存的八万鞑靼人,若非爆乱,不可施以刀刃,当怀柔而治,赐予粮食布衣,允许进行放牧。 打一巴掌给一颗糖,能让这群蛮夷变得更为顺从。 其二,将城中逃过一劫的鞑靼贵族,全部抄家,金银平均分配给城中百姓,以收获民心。 其三,挑拨鞑靼与瓦剌的关系,转移仇恨,让他们更加水火不容,并效仿秦始皇,统一衣食住行,倾力宣扬大明文化,温水煮青蛙,同化他们。 最后一道命令,也是最重要的。 向草原上的所有牧民发出告谕,让他们知道,草原已经变天了。 “日月所照,皆为明土。” “天子龙威今在野,灭瓦剌、鞑靼,天下再无北元残部。” “天恩浩荡,泽于草原,着令众部归顺明廷,沐浴皇恩,换尔一方周全,免受战乱之苦。” 蒙古看似荒凉,实则是一块宝地,地大物博,资源丰富。 不管是日后向外扩张,还是开采矿藏以求发展,夺下蒙古后都能变得轻松不少。 这时候,朱允熥心中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去哪里抓些奴隶到蒙古草原挖矿了。 …… 应天府。 锣鼓喧天,万人空巷。 听闻吴王得胜归来,所有百姓都涌上了街头,想要一睹这位威震天下的大明皇孙,到底是何等英姿。 朱允熥气宇轩昂,八面威风,策马走在十里队伍的最前头。 耳边响起震天的欢呼声,他感受着周围无数道充满崇敬的目光,心中一时欣喜不已。 人间最是潇洒事,莫过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可下一秒,朱允熥的眸中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他想起了战死沙场的那二十几万明军将士。 除了他们的亲人,又有谁会记得这些无名之辈呢?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周而复始,始而复周…… 当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 正阳之下的紫禁皇城,琉璃金瓦,光芒熠熠,不胜恢弘雄伟。 奉天殿,乃是南京紫禁城中最大的殿宇,富丽堂皇,巍峨无比,如那九天宫阙一般威严庄重。 高大的殿门外,须发皆白的朱元璋端坐于龙椅之上,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作夜,得知朱允熥今日便可凯旋回朝,可把他这个当爷爷的高兴坏了,激动得甚至彻夜未眠。 在朱元璋两侧,六根赤红大柱撑起鎏金殿檐,每根柱上皆有金龙盘绕,栩栩如生,气势非凡。 朱元璋目光扫过眼前由汉白玉雕刻而成的龙纹浮雕,看向下方的广场。 宽阔的广场上,百官面露欣喜之色,文官和武将分成左右两个队列,在中间空出一条大道。 编钟、编磬、建鼓、箜篌等十几种宫廷乐器,在数百名礼部乐手的演奏下,八音迭奏,雅乐并作,乐声庄严而肃穆。 伴随着升腾跌宕的中和韶乐,朱允熥身披战甲,带着蓝玉、冯胜、徐辉祖、傅友德等大将,以及代表大胜之师的上万名精锐将士,穿过宏伟至极的奉天门,进入到奉天殿广场内。 众臣齐齐转身看去,脸上顿时满是欣喜之意,群情激昂道:“来了,回来了!” 此次北伐,朱允熥大放光彩,战功赫赫,造出的新式火器,更是大破敌军。 对此,朝中众臣皆是颇为惊异。 想不通,他这些本事都是从到哪学来的。 龙椅之上的朱元璋,一见到凯旋而归的朱允熥,顿时眉头一舒,满脸笑意,霍然站起身来。 “哈哈!”朱元璋眸中亮起精光,龙骧虎步地走下御阶,“咱的好孙儿回来了!” 朱允熥抬头看着正在下台阶的朱元璋,亦是面露兴奋之色。 他快步从文武百官的队列中间穿过,蓝玉、冯胜等大将则是紧跟在其左右。 来到朱元璋面前时,朱元璋也恰好走下了御阶。 爷孙相见,分外欢喜。 “皇爷爷!” 朱允熥激动道,说着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朝着朱元璋行去一个大礼。 他身后的冯胜等人,也齐齐跟着跪了下来,俯身跪拜朱元璋。 “臣等参见陛下!” 朱元璋一甩龙袍,将手负于背后,朗然笑道:“行了,都起来。” 在一阵甲片摩擦声中,众人站起身来。 “咱就知道,你不会让咱失望。” 朱元璋伸手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看着眼前的好孙子,是越看越喜欢,脸上的笑容亦是越发的浓郁。 朱允熥也跟着一笑,旋即看向冯胜等人,语气谦逊道:“是诸位将军的功劳,熥儿不过是跟在他们后面,有样学样而已。” “殿下谦虚了,臣等打了半辈子的仗,对兵法才不过一知半解,您却一朝便领悟了,实乃能谋善战,大才是也。”冯胜朝朱允熥抱拳,淡然一笑道。 徐辉祖点了点头,随声附和道:“若不是殿下孤军诱得瓦剌大军倾巢而出,并将其合围覆灭,北伐大军何以逆转局势,攻破乌尔格城。” …… 听着一众大将对朱允熥的夸赞,朱元璋扬起眉头,嘴角笑意不止,一脸欣慰地看着朱允熥。 能征善战,像咱,不错不错,是块当皇帝的料子。 不过,会打仗还远远不够。 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可载舟,亦能覆舟。 百姓需要贤明的皇帝,朱元璋暂时还不清楚朱允熥对待民生是何种态度。 朱元璋再次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跟着咱。” 说罢,他转身走上了台阶中央的龙纹丹陛。 朱允熥见状,心中咯噔一下,不禁愣住了。 见状,身后冯胜、蓝玉等大将瞳孔一震,顿时心头狂喜。 而文武百官,则是面面相觑,满脸惊诧。 奉天殿前最中央的三条台阶,中间凸起的龙纹丹陛石,只有皇帝一个人可以走,而左右那两条台阶,则是让太监抬龙辇的。 明明两侧的台阶更好走,可皇帝为何偏偏要选择这条路? 无它,这崎岖不平的丹陛,正如帝王坎坷曲折的一生。 而此时,朱元璋让朱允熥跟着他走,是为何故,答案不言而喻。 朱元璋转头看向仍然杵在原地发愣的朱允熥,威严开口,重复道:“跟着咱!” 第九十八章 封赏 “跟着咱。” 朱元璋坚定的语气,让朱允熥的心脏不由一阵猛烈跳动,激动不已。 在漠北吃了几个月的沙子,自己终于得到了老爷子在明面上的认可。 朱允熥不再犹豫,在众臣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迈出虎步,踏上了象征帝王身份的龙纹丹陛石。 奉天殿最显眼的地方,一老一小的身影,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往高台上走去,一步,一步,迈向权力之巅。 爷孙二人行至龙椅前,朱元璋落座,朱允熥则乖巧地站在了一旁。 看着广场上的群臣百官,以及一众将士,朱元璋朗声道:“宣。” 闻言,身旁的太监总管朴昌,立马上前跨出一步,双手徐徐展开圣旨。 “众臣听旨!” 话音一落,广场上的一众大臣,以及上万名将士,瞬间齐刷刷地跪倒下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 只听呼声如潮,轰然作响。 朴昌看着圣旨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语气高亢,声如洪钟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临御天下,居内以制夷狄,驱除元之臣子出中华,膺天命二十六年,未尝一日自暇自逸,只求天下安定,民康物阜。” “然,夷狄鸡鸣狗盗之辈,不堪教化,屡乱大明河山,故朕兴王者之师,命冯、傅、蓝等帅,遣兵北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 “今得胜归来,使民皆得其所,永安于华夏,朕心大悦,散以五百万两白银,犒赏三军。” “军中诸将,论功行赏。” “开平王凉国公蓝玉,阻杀鞑靼大军有功,晋封梁国公,赐良田百亩,黄金三百,白银五千。” 闻言,朱允熥神色微微一惊,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朱元璋。 老爷子,这是对蓝玉放下戒备了? 而蓝玉,听闻旨意,心头顿时一阵大喜,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冯胜、傅友德等人,满脸惊喜欲狂。 梁国公和凉国公这两个爵位,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凉国,地处西凉一带,土地荒凉,人烟稀少,属于边疆地区。 而梁国,乃是战国时期的魏国,位于河南中东部地区,人口密集,土地肥沃,是为中原要地。 洪武二十一年,蓝玉北征归来,夜抵喜峰口。 因为天黑的缘故,守关将领一时无法分辨大军的真伪,出于谨慎,便迟迟没有打开关口。 大胜归来,此时的蓝玉居功自傲,相当跋扈。 于是乎,大怒之下,纵兵毁关,破门而入! 因为此事,加之先前玷污北元王妃的事情,朱元璋心中积怒,便将原本要封给蓝玉的梁国公,改为了凉国公。 而如今,朱元璋又重新晋封蓝玉为梁国公,明摆着是对他放下了疑心猜忌。 也许,老朱是想留着能征善战的蓝玉,好让他日后辅佐朱允熥。 话虽如此,此时的朱元璋,其实依旧有些心存疑窦。 他还不能确定,朱允熥到底能不能镇得住蓝玉。 太监朴昌继续宣读圣旨:“魏国公徐辉祖,骁勇善战,屡破大敌,加封兵部左侍郎,协掌部务,赐黄金百两,白银三千。” 闻言,徐辉祖顿时面露欣喜之色。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他颇是庆幸,自己能归于朱允熥的麾下,扬家父徐达之刚烈,尽展忠义勇武。 而百官之中的齐泰,此时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仿佛谁欠了他的钱似的,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兵部左侍郎本是他的职位,如今却被自己的小辈给取代了,齐泰心中多少都有些不平衡。 “北伐总兵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战功显赫,彪炳千秋,特赐丹书铁券,赏黄金五百,白银万两。” 统御大军数十载,多年来刀口舔血,立下无数战功,冯胜和傅友德已是封无可封,朱元璋只能赐予他们二人丹书铁券,做做样子。 至于关键时刻,丹书铁券能不能免死,那就另当别论了。 太监高亢嘹亮的声音,在奉天殿外响了足有小半炷香的功夫,圣旨才全部宣读完毕。 在一声“钦此”过后,得到赏赐的众臣俯身贴地,齐声高呼。 “臣等叩谢陛下天恩!” 紧接着,台下所以大明臣子,亦是排山倒海一般将头贴紧地面,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盛大的场面,让朱元璋身旁的朱允熥,不禁感到有些震撼。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心脏砰砰乱跳。 尽管朱允熥已经体验过了统御百万大军,驰骋沙场,奋勇杀敌的快感。 可相比之下,万人臣服于脚下的感觉,那才是真的痛快,酣畅淋漓! 这一刻,朱允熥心中万分激动,他竭力的想要抑制住心中对皇权的渴望,但还是免不了,丝丝野心从眸中涌现。 朱允熥想要整个世界都匍匐在他的威压之下! “咋了,不习惯?”见朱允熥神色异常,朱元璋不由问道。 朱允熥一愣,正欲摇头否决,朱元璋却拍了拍他的手,一脸慈祥地笑道:“别急,现在不习惯,以后就习惯了。” 闻言,朱允熥若有所思,旋即朝朱元璋坦然一笑。 “皇爷爷,熥儿会努力的。” 看着眼前仪表堂堂的好孙子,朱元璋不知何故,突然悲从中来,许是睹人思人,又或者念及江山易老,一世如梦。 他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爷爷老咯!” 闻言,朱允熥立马挺直了胸膛,直言正色道:“爷爷万岁,不老!” 朱元璋被逗得开怀一笑,大手一挥,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走,咱爷俩喝酒去。” 在南京紫禁城外朝的中轴线上,整齐的矗立着三座恢弘大殿,由奉天门向北开始,分别为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 排在最后的谨身殿,便是朱元璋在大喜日子来临之时,赐宴群臣的场所,而科举考试亦是在这个地方举行的。 此时,谨身殿内已经准备好了宴席。 庆功大宴,自然也是国宴。 所有参加北伐的国公和侯爷都到场了,还有数百位大明将士有幸被选中,在谨身殿外面用餐。 蓝玉、冯胜、傅友德、徐辉祖这些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能跟朱元璋坐到一块。 他们的席位居于大殿中央,菜肴也是最为丰富的,整鹿、整羊、整猪,各种山珍海味,满满当当的摆满一桌。 而文武百官,则是按照各自官职的不同,严格分配座位,并且只有从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在国宴中获得一席之地。 居于上座的朱元璋满脸笑意,丝毫没有皇帝架子,对着已经落座的众臣,大手一挥道:“大家都吃好喝好,打了这么久的仗,也该享受享受了!” 尽管朱元璋身为大明皇帝,但平日里都是四菜一汤,像今天宴席上这么丰盛的大餐,他也很少享受,基本上都是逢年过节,才会这样大饱口福。 在朱元璋面前,一众文官学士显得有些拘谨,倒是像蓝玉这些刀口舔血的武人,毫无顾忌,直接便抓起酒肉,大快朵颐起来。 第九十九章 大明第一才子 酒过三巡,在场的大臣都已经喝得脸色泛红,谨身殿内的气氛也逐渐变得活跃起来。 “皇爷爷吃肉!”朱允熥将一块香气四溢的鹿肉夹到了朱元璋的碗中。 看着身边笑容满面的朱允熥,朱元璋不由面露欣慰之色。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朱元璋笑问道:“熥儿,你宰了马哈木那老贼,想要皇爷爷赏你什么?” 闻言,朱允熥却是摇了摇头,正色道:“诛除元贼,乃是朱家子孙的本分。” “只要皇爷爷日后不用再为边疆战事犯愁,于孙儿而言,那便是天大的赏赐了。” 朱允熥早早便注意到,朱元璋的头上又平添了许多白发,脸色也比自己出塞前要憔悴几分。 毕竟,朱元璋就剩下他这么一个宝贝嫡孙。 当初朱允熥卸下锦衣,披甲从戎,老朱忧愁生白发,也是在所难免了。 朱元璋笑得眼角堆满皱纹,竟泛起泪花来,旋即将一盘红烧虎掌推到了朱允熥的面前。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虎掌肉太硬,咱咬不动,你尝尝!” 在古代,虎掌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比蒸熊掌还要好吃,即使是朱元璋,也没尝过几回。 眼前比脸还要大的虎掌,经过红烧之后,香气扑鼻,垂涎欲滴。 朱允熥咽了一唾沫,旋即咬下大一口,满满的胶原蛋白。 看着朱允熥嘴里不停的咀嚼,吃得满嘴是油,朱元璋嘿嘿一笑:“多吃点,看打仗把你瘦的。” 朱允熥亦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谢谢皇爷爷。” 正是此时,天雷轰隆作响,伴随着一阵狂风袭来,猝不及防,一场滂沱大雨说下就下。 在殿外用餐的数百位明军将士,瞬间没入了雨幕之中。 眼睁睁看着美味佳肴被大雨淋湿,众人一脸扫兴,忍不住骂起了娘。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他娘的!” “老天爷,俺日妳孃啊!” 一时间,谨身殿外一阵骚动。 而殿内喝得正欢的众臣,亦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断了雅兴。 朱元璋满脸败兴,心情顿时有些不愉快。 他起身走到殿门口,众臣也自发的紧随其后。 “诸位将士,先进来避雨吧!等雨停了,咱再让厨子重新弄。” 朱元璋双手负后,对众将士说道。 “谢陛下!” 众将士纷纷道,说着都进入了谨身殿内。 朱元璋抬头望天,面露不悦之色,怨骂道:“咱的将士们好不容易才打垮北元残部,吃顿庆功宴而已,这操蛋的老天都肯不消停一会儿!” 一旁,朱允熥安慰道:“皇爷爷切勿动气,春分多暴雨,乃是天象。” 闻言,朱元璋的脸色却并没有缓和,反而又朝天骂道:“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他娘的,老天爷是跟我老朱不对付啊!” “非也,非也。” 就在气氛变得有些僵硬之时,群臣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一位长相儒雅,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身穿大红官袍,头戴梁冠,腰缠玉带,从群臣中走了出来。 此人便是五岁能诵诗,六岁就成对,七岁吟诗作赋,十二岁熟读四书五经,十九岁中举,二十岁中进士的大明第一才子,解缙! 他今年二十四岁,官运亨通,在翰林院中担任庶吉士,深得朱元璋喜爱。 在往日的历史中,大名鼎鼎的千古奇书,永乐大典,便是由解缙主持编纂的。 解缙走到朱元璋的身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拱手礼,解释道:“陛下,老天并非跟您不对付,他反而是嫉妒您呢!” 闻言,朱元璋顿时来了兴趣,冷声问道:“何以见得?” “有诗为证!” “忽有灵泽沐皇城,万里春风卷碧烟,云上谪仙妒天子,从龙化雨落人间。” 解缙即兴赋诗一首,引得朱元璋瞬间心情大好,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好一个从龙化雨落人间!” 殿内众臣此时亦是跟着纷纷点头称赞。 朱允熥心中一乐,上下打量了解缙一眼,心想这文官有点东西,这么会拍马屁。 不过解缙除了会马屁,说话也很直,愣头青似的,颇爱管闲事,弹劾了不少朝中大臣,导致他在朝廷里的人缘很不好。 而朱元璋正是欣赏解缙这一点,有胆量,有才学,有抱负,才将他留在了翰林院。 有一次,解缙甚至公然在朝中向朱元璋进谏道:如若天下大乱,必以诸藩纷争为始。 朱元璋很生气,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若不是老朱惜才如命,解缙的坟头草恐怕都有三尺高了。 正因为解缙什么话都敢说,恃才自傲,心中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后面才会卷入永乐时期的太子之争,害得自己最终被冻毙于风雪中。 “解学士好文采。”朱允熥笑道,心中已经有了将他纳入麾下的念头。 这号人物,若是用好了,将来能帮自己省下不少心。 得到朱允熥的夸奖,解缙脸上顿时乐开了花,拱手笑道:“殿下过奖了。” 朱允熥转头看向身边的朱元璋,说道:“皇爷爷,孙儿身边正好还缺个文学侍从,我看解学士挺不错的。” 闻言,朱元璋思索了片刻,旋即淡定地点头答应下来。 “嗯,那就让他跟着你吧。” 正好,可以用解缙练练朱允熥,敢于直言的执拗之臣,且看朱允熥能不能将他收服。 “谢皇爷爷!”朱允熥咧嘴一笑,又看向身旁的解缙,正色道:“谢学士,往后你就是本王的人了。” “这……”解缙显然有些不乐意。 庶吉士好歹也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可现在要他当朱允熥的跟班,解缙会乐意才怪。 “怎么?当本王的文学侍从还委屈你了?”朱允熥皱起眉头,冷眼瞪着解缙。 与此同时,朱元璋凌厉如刀的目光亦投向了解缙,喝道:“解缙,咱的话不好使吗?” 解缙很想拒绝,可朱元璋的威压实在太恐怖,无奈,只好朝爷孙二人拱了拱手,负气道:“君命不敢不从!” 说罢,一脸傲然,将头扭到了一旁。 朱允熥被逗得哑然失笑,“解学士的确博学多才,可惜二愣子不讨人喜啊。” 听见朱允熥这么说,解缙顿时急得满脸通红。 他郑重其事地辩解道:“殿下,臣不过官至翰林院庶吉士,略有才学而已,倘若您不喜欢臣,大可换别人来当文学侍从,可公然在百官面前说臣是二愣子,未免有失仁德吧!” 身后一众看戏的大臣,眼见解缙如此,都不禁暗自偷笑起来。 朱元璋冷哼一声,白了解缙一眼,好没气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不必再多言,往后你就老老实实跟在熥儿身边,好生辅佐他。” 第一百章 倭患 解缙无言,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而朱允熥,此时心中亦有了盘算。 解缙虽然才华横溢,可他不懂人情世故,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若要用,必须得磨磨他的性子。 朱允熥要好好整一下解缙,让他知道什么是朝堂凶险。 正是此时,雨停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雨后的皇城,倒也平添了几分清新,红墙金瓦,草木清润,正如朱元璋此刻平淡的心境。 仗打完了,孙子回到了身边,至少眼下,他不用再为家国之事发愁了。 不多时,庆功宴继续进行,群臣尽情畅饮,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 一轮落日,染红半边天,暮色浓浓,洒下万丈光芒,将整座紫禁城笼罩在黄昏之中,清冷而辉煌。 百官散去,朱元璋虽然已经醉醺醺的,但还是带着朱允熥,又到文渊阁里,埋头处理起了政务。 眼见朱元璋昏昏欲睡,却仍坚持批阅奏折,站在他身边的朱允熥不禁有些心疼,劝道:“皇爷爷,歇会儿吧,龙体重要。” 对此,朱元璋却不为所动,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奏折上,解释道:“全国各地每日都有大事发生,呈上来的折子,皆与百姓生民息息相关,六千多万人,就等着咱发号施令,政务拖不得。” 朱允熥闻言,看着身旁的朱元璋,若有所思,眸中陡然掠起几分敬意。 都说当皇帝快活,当昏君的确是快活,坐拥万里江山,享不尽的后宫佳丽,酒池肉林,夜夜笙歌,为打造自己的梦中宫阙,不惜奴役万民。 可若想当一位流芳万古的明君,难! 不仅要有登峰造极的驭臣之术,还得承受得住无上皇权的反噬,手握生杀大权,很容易迷失在王权富贵的毒瘴之中。 每天需要应付无数的国家大事,身心俱疲,胸怀还得宽广,臣子进谏,说出的逆耳忠言,即使听着不舒服,也得虚心接受。 总之,想成为一代明君,绝非易事。 即使是朱元璋,面对众臣的直言进谏,有时也会大发雷霆,忍不住对臣子施以惩罚。 正当朱允熥思绪游离之时。 朱元璋看着奏折上的内容,突然面露怒色,骂道:“岂有此理!” “怎么了?”朱允熥心中一惊,忙问道。 “倭寇进犯,杭州的一个县城被攻破,倭寇奸淫掳掠,杀人放火,屠了三天三夜,死了整整八千人,这杭州知府马怀远到底干什么吃的!” 朱元璋暴怒,气得直喘粗气,双手都在颤抖,一个大巴掌就把奏折拍到了御案上。 闻言,朱允熥亦是顿时义愤填膺,凛然道:“皇爷爷,寇可往,吾亦可往!” “我大明水师未尝败绩,天下无双,何不出兵讨伐东瀛?” 朱元璋摇了摇头,压下满腔怒火,说道:“东瀛鼠辈,踞岛而存,以波涛汹涌的大海为屏障,打他们这个小小的弹丸之地,费钱费力,不值!” 朱允熥闻言,怒火中烧的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无奈之色。 沿海地区,倭寇异常猖獗,洪武四年,朱元璋下令禁海,只许外邦商船进入大明,不许百姓下海经商,甚至出海捕鱼都不被允许,以防沿海奸民与倭寇勾结。 此时,东瀛已经结束了南北朝时代,夺权失败的一众诸侯,便率领无数没落贵族和武士,大肆劫掠大明沿海地区。 若想打造蒸汽式钢铁战船,征服东瀛,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以及很长的时间。 而沿海地区的海防官兵,大部分都缺乏实战经验,并且装备简陋,弓无力,刀不锋,所谓战甲,也不过是厚点的粗布衣而已。 反观倭寇,他们的倭刀以锋利著称,削铁如泥,破甲能力一流,并且全员配备精制盔甲,海防官兵的钝刀根本砍不动。 为今之计,只有给沿海地区的士卒全面配备燧发枪,让倭寇尝尝热武器的厉害了。 朱允熥正色道:“皇爷爷,孙儿自主研制的新型火器,燧发枪,在漠北战场上曾大破敌军,威力惊人。” 闻言,朱元璋的脸上顿时生起一抹好奇之色,若有所思地看着朱允熥。 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只不过庆功宴太高兴,一直没过问。 “孙儿以为,应当建立新的火器局,大量生产燧发枪,配备给沿海地区的卫所,以对抗倭寇。”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思索片刻,点头道:“夷狄所畏中华者,火器也。” 话音刚落,朱允熥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燧发枪图纸,递给了朱元璋。 接过图纸,朱元璋微微惊讶,皱眉看向朱允熥,有些难以置信道:“熥儿,这是你画的?” 朱允熥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轻笑道:“孙儿平日里就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上次四叔送的工匠一到杭州城,孙儿便差人过去,着手制造燧发枪了,以应对后来的北伐之战。” 听着朱允熥的话,朱元璋却是将信将疑,目光突然间变得凌厉起来,问道:“你哪来的钱?” “孙儿,孙儿……”朱允熥心中咯噔一下,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辩解道:“孙儿从细盐款项中拿的,但孙儿这也是为大明谋利啊!” 闻言,朱元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却没有太生气,只是冷不丁道:“你小子,早早将燧发枪图纸拿出来,让咱光明正大的开办火器局便是了,何必偷偷摸摸。” 朱允熥尴尬一笑,旋即立马正经起来,转移话题道:“皇爷爷,话说这细盐卖得如何了?” “咱将细盐收归朝廷专营了,价格也降了下来,比粗盐贵五倍,也算惠利于民了。” 朱元璋淡然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沈万三那个孙女,被咱给抄家流放到海南了,她不老实,竟然敢擅自涨价。” 闻言,朱允熥不禁瞳孔一震。 老爷子真狠啊! 不过话说回来,沈千霞也是欠,一介商女,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当初朱允熥不过是看中她的资源,为了加快盈利速度,才跟她合作罢了。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视线从眼前堆叠成山的奏折,转移到了旁边的朱允熥身上。 朱元璋揉了揉眉心,话锋一转道:“你四叔私自出塞,害得北平差点被攻破,你说咱该怎么罚他?” 第一百零一章 九大塞王 朱允熥闻言,神色微变,垂下眸子,嘀咕道:“皇爷爷,四叔是孙儿的长辈,孙儿不敢妄下断言。” 朱元璋面不改色,正言厉色道:“咱让你提意见,用不着避讳啥,直言便是。” 说着,朱元璋吩咐门外的太监总管朴昌,“给咱的好孙子搬张椅子来,坐着谈,好好谈!” 朴昌一脸谄媚,立马将一张金丝楠木椅抬到了朱允熥身旁,眼角堆笑道:“吴王殿下请入座。” “既然皇爷爷硬要孙儿说,那孙儿就直言不讳了。” 朱允熥入座,面露为难之色。 当然,这都是装的,他等这个机会等好久了,给朱棣穿小鞋,朱允熥求之不得。 “你四叔越界了,不守咱定下的规矩,就得罚。”朱元璋不怒自威,气场强大,点头道。 朱棣那点小心思,朱元璋这个当爹的能不知道吗。 擅自出塞,无非就是想崭露头角,显威风,以此博取自己的好感。 “皇爷爷可知西晋八王之乱?”朱允熥正襟危坐,面对朱元璋,满脸肃然。 “诸王纷争,三百年腥风血雨,煌煌华夏,险些为之不存!” 闻言,朱元璋的脸色刷一下便阴沉了下来。 八王之乱,他老朱身为一代帝王,自然是十分了解这段历史。 西晋初年,晋武帝司马炎大封宗室。 晋武帝殡天后,西晋新帝无能,皇后贾南风欲篡夺江山,干政弄权,谋害太子。 而宗室诸王,拥兵自重,为夺得帝位,亦先后自立,互相攻伐。 于是,中华之土赤地千里,生灵涂炭,诸王兵戈相见,内乱不断。 即便十几年后,西晋灭亡,华夏神州却仍是经历了三百多年的战乱。 趁着八王之乱后,中原衰弱之际,以匈奴、鲜卑、羯、羌、氐为首的五个游牧部落,先后入主中原,并建立起了大大小小十六个国家。 中原沦陷,陆沉于草原铁蹄之下。 至此,华夏文明迎来了最为黑暗的时期——五胡乱华! 中原汉族遭受灭顶之灾,沦为胡人的食物和奴隶,被称为“两脚羊”,充当军队的军粮,几近亡种灭族! 直到魏平帝冉闵颁布杀胡令,道出那句满含仇恨与愤怒的:“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斩之!”,才最终将胡虏杀出中原。 而此时,经过胡人三百多年的屠戮,汉家子弟,已从西晋末期的两千五百多万,锐减至不足四百万! 正应了曹操那一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朱元璋面色凝重,颇是难看,一言不发地盯着朱允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见朱元璋神色异常,朱允熥却无半分畏惧之意,继续道:“自古以来,裂土封王,诸侯拥兵自重,以致爆发内乱,甚至灭国的事情频频发生。” “西晋八王之乱如此,西汉七国之乱亦如此……” 见朱元璋一直不说话,朱允熥欲言又止。 而朱元璋闻言,脸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意,瞪着朱允熥,语气不悦道:“别拐弯抹角,想说什么直说,咱不生气。” 朱允熥抿了抿嘴,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之色。 傻子都看得出朱元璋动怒了。 不过,朱允熥也并没有因此而退缩,神色自若,继续道:“镇守北方的那九位叔叔,大多手握重兵,且实力日渐壮大,若不加以干涉,恐酿大祸。” “二叔秦王朱樉,兼殽陇之险,周秦都圻之地,牧垌之野,直走金城。” “三叔晋王朱棡,雁门之南,太原其都会也,表里河山。” “四叔燕王朱棣,建亘边陲,以北平为藩,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形胜甲于天下。” “十五叔辽王朱植,东度渝关,跨辽东西并海,陆临高丽,交市东北诸夷。” “十七叔宁王朱权,东历渔阳卢龙,出喜峰包大宁,控葆塞山戎。” “这五位皇叔实力最为强盛,兵多将广,据重镇戍城,而余下谷王、代王、庆王、肃王四位皇叔,虽不比其上,却也不容小觑。” 顿了顿,朱允熥陡然厉色,也不管此时朱元璋正眉头紧锁,神色愠怒,凛然道:“孙儿以为,而今蒙元已定,当削藩!” 面对朱允熥的担忧,朱元璋不置可否,反而问道:“咱老朱家,已经相疑到这个地步了吗?” 坐在龙椅上,他出神地望着朱允熥。 老朱自然知道削藩的好处,可眼见自己的孙子如此忌惮提防叔辈,一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自古皇家最无情,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难有寻常百姓家的温馨。 临御天下二十六年,自太子薨天后,朱元璋能感觉到的亲情越来越淡,也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 而朱允熥,一眼便捕捉到了朱元璋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立马摇头道:“皇爷爷,孙儿也希望咱们一家子相安无事,其乐融融。” “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众皇叔心中是怎么想的?” “晋汉之乱,历历在目,自古以来,藩王多野心蓬勃,一心向朝廷的藩王,少之甚少!” “有朝一日,众皇叔若越出雷池,图谋大位,以致骨肉相……” 朱允熥越说越激动,面红耳赤,正起劲时,突然一只大手拦在了面前。 “行了!” 一声厉喝,直接将骨肉相残这四个朱元璋最不愿听到的字,生生喝了回去。 朱元璋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平息胸中涛涛怒火,转头看向朱允熥,脸上满是怫然之色。 在这怫然中,还带着一丝无奈与彷徨。 谁家父母不疼儿,天底下的藩王都是老朱的心头肉,血浓于水,他若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要提防着,那该信谁? 还能信谁! 一时间,爷孙俩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唯有丝丝肃穆和凝重在空气中浮动。 “你四叔自然要罚,但削藩……” 下一秒,朱元璋沉重的声音,打破了文渊阁中诡异的气氛。 “有咱在,这天下就乱不了。” 朱元璋掷地有声道,声音不大,却龙威十足,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睥睨天下。 眼见朱元璋仍不愿削藩,朱允熥一下便跪倒在了这位洪武大帝的面前,眼含泪光地抬头,大义凛然道:“世间岂有万岁人!” (六月再断更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