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当皇帝》 第1章 穿越大明王朝 “殿下，醒啦……” 瞧见朱允熥转醒，喜悦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躺在床上的朱允熥，睁开略显沉重的双眼，眼皮子打架，身体沉重使不上力，“什么时候了？” 在李漆的帮助下，朱允熥身子靠在床头，从这个角度可透过朱帐红幔瞧见外面的景象。 “午时已经过了，丑时应该快了！” 李漆轻声说道。 “传膳吧！” 朱允熥看了一眼李漆，腹中饥饿感越发明显。 他就是被饿醒的！ 自七日前来到这个世界，朱允熥便继承了这具羸弱的身体，同时也弄清了眼前的状况。 眼下为洪武二十五年八月上旬，五月离世的太子朱标，八月初刚葬在孝陵东侧。 他为朱允熥，朱标的嫡次子，大明嫡次孙。 两世名字相同，但时代不同。 真正的朱允熥来自后世，相差七百多年，相同的名字并非巧合，家中排行正好排到“允”字辈，熥音通，通达，通顺，没有障碍。 若非后来学古画翻查历史，朱允熥未必知自己和明朝吴庶人名字相同。 如今成了吴庶人，说好不好，可说坏那是真的遭。 好在于，多活了一世，不必再同东煌沙海为伴。 坏则在于，历史上吴庶人那是真的惨。 年幼身居深宫，母妃常氏早逝，太子朱标劳与事务，无依无靠，十八方得以成婚，虽有吴王身份封地杭州，但其一生未能就藩，靖难之役困局南京，建文四年朱棣六月登基，九月废为庶人，禁锢凤阳十五年，最终以莫须有的罪名暴卒与凤阳。 三十九人生，禁锢十五余年，半软禁十八余年，出府监视三年多，半点自由都没得到。 看似天潢贵胄，实则就一富贵囚徒。 “殿下，用膳了！” 李漆捧着一食盒走进来屋内，见此朱允熥拖着沉重的身子走下床。 菜色微凉，三菜一汤，口感自然不用提。 同为皇孙，他的待遇可没法和朱允炆比。 什么夏日冰，冬日炭，佳节问候，不好意思通通没有，只要人不死就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就这半温的汤水，哪怕是半点胃口没有，朱允熥还是强行让自己全吃下去，不吃身体难以恢复。 别看这只是一场风寒，但深知古代医疗水平的朱允熥却非常清楚，指望那帮只求无功但求无过的太医，想要将病治好身体调理好完全就是做梦。 “如今我们手上有多少金银？” 李漆是吴庶人的随身太监，从分配到吴庶人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其身家性命还有身后家族，便和吴庶人深度绑定。 因此在朱允熥醒来的第一时间，就选择了信任对方，一如吴庶人在时将住所事务交给李漆处理。 照原有历史走不可能的，规划暂时还没有，朱允熥还是迫切的希望搞清楚原身给自己留下了多少资本。 历史中的吴庶人潜在资本不少。 嫡次孙的身份，法理上盖过一切皇族子弟，不然也不会被洪武后两代皇帝针对到死。 其二是那批同朱元璋共同打天下的淮西勋贵集团，从母妃常氏和朱标结合就能看出，朱英雄死后，朱允熥的存在就是淮西勋贵集团唯一的人选。 就算到了如今洪武二十五年，李善长死了，常遇春没了，但以常家为首，蓝玉为代表淮西军事集团还在支持朱允熥，若非如此老朱也不会洪武二十六年秋掀起“蓝玉案”也不会爆发。 “有什么不能说的？” 看着支支吾吾的李漆，朱允熥直接问道。 “金银真的没有，殿下之前在大学堂和几位皇子赌斗蟋蟀，不仅输光积蓄，还欠了沈王一百多两！” “……” 闻言，朱允熥眼前有些发黑。 我了个大槽！ 知道历史上朱允熥悲剧的一生，主因不在自身，但这未免太过不争气了吧！ 十五岁就开始赌了，不说输了多少，就说欠下的一百多两！ 就这一事便足够在朱元璋心里记大过！ 古代白银的价值，地理大发现墨西哥银矿开采之前，那是是非常高的，银贵铜轻不是说说的。 明朝洪武年间，因缺失白银，朱元璋不得不搞出宝钞来填补天下银钱。 结果原身无脑的输掉了一百两！ “不过殿下放心，按照过去的情况，沈王应该不会要求殿下偿还！”小太监笑道，“所以殿下不需要为这一百两担心！” 这是一百两银子的吗？ 这是人设的事情，就这好赌的人设，便可以让朱元璋否决他的一切。 “除了银钱之外还有什么？” 有理走遍天下，后世都不顶用，更别说古代了，利益才是关键。 朱允熥现在给不了别人暗中的利益，银钱最为直接。 “除了常妃生前的画像，其余东西早就被殿下变卖了，若非常宽拦着，常妃画像或许也已经被卖掉了！” 到此算明白了，原身真不是东西，同时身边这李漆也是憨厚的一比，留在身边可以，但外放做事算了吧。 “所以，本殿下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心累啊！ “这倒没有！”李漆快乐的说道，“殿下每月还有月例，另外春节，端午，中秋，还有赏赐外加常家送进宫的礼物，每年还能弄给四五百两的，吃喝用度也由东宫负责！马上就中秋了，到时候殿下就有钱将大将军买回来了！” “大将军？” 朱允熥目光直愣愣看着李漆。 “殿下忘了，蛐蛐啊，常胜大将军，之前已经连赢数十场了，若非之前殿下没钱，或许已经买下！” “你先下去，看看药好了没有！” 强忍着一口即将喷出来老血，朱允熥发现自己选择李漆继续打理住所事务，比原吴庶人做过的事还要显得蠢！ 我问了怎么多，这混蛋竟然觉得是为了买蛐蛐？ 还他妈的大将军？ 这不是坑吗？ 斗蛐蛐可以理解，古代小孩子没得玩，但至少也要符合一个基本逻辑，蛐蛐相斗是为了繁衍，如今才八月斗个屁，早先输的钱怕不是被人坑了，难怪欠下一百两不要还了，感情人家是赚够了啊！ “是！” 看着离开李漆，朱允熥右手食指敲打着桌面，这是朱允熥思考的方式。 “快中秋了，历史上洪武二十五年九月，朱允炆就会被封为皇太孙，具体几日忘了，但显然没几天了，想要从这上面做文章没戏！” 古代历史，朱允熥不敢说自己研究的有多深，但涉及到皇位交替，所记历史无初读为传承，细读不透露出两个字“利益”。 选朱允炆而不选朱允熥，就是一场利益交织的结果。 朱元璋的利益简单，天下太平，传承有序，朱家万万年。 天下百姓的利益…好年景，家中有口饭。 文官的利益是…武将放权，文治天下。 三方利益结合，注定明朝的下代皇帝必须是文皇帝。 朱允熥是常遇春的孙子，淮西勋贵集团的天然支持者，这一标签注定了朱允熥上位，必亲近武将，能掌握其中的度还好，若是掌握不了…… 可就目前的表现，朱元璋敢赌一个年幼不学，学堂赌博的朱允熥，与日后压服勋贵集团？ 赌不起，自然是宁可扫荡一切，留下一个更适合文治的江山给更合适的人！ 这个人是谁，不就是朱允炆吗？ “皇长孙没戏，目前能考虑就是提前就藩，若是按历史就藩杭州，一切不会变，没人会将杭州富庶之地交给我，所以封地必须要换！” 朱元璋封朱允熥吴王，封地杭州，怎么都是一场补偿。 可现实是，同朱允炆一起被封的朱允熥，到了建文元年，六年时间都没走出南京。 有人说是因朱元璋不舍？ 狗屁！ 朱元璋第十子朱檀，十五子朱植，十六子朱旃，十七子朱权，全都是十五岁就藩。 儿子舍得，孙子舍不得？ 归根到底，还是朱元璋给的太多，令某些人眼馋下了绊子。 “杭州是不可能去的，就算就藩各路眼睛盯着，什么都做不了，稍有异动，一封皇旨下来，接还是不接？不过是换个囚笼！” “想要做主人生，就必须离开富庶之地，离开中原！” “去北面当赛王，不说如今已经有九大赛王，支持朱允炆的人也不会放心，六年后削藩第一刀落不下来，第二刀第三刀绝对有自己，就算挡住不还是有朱棣在身旁？”1 “所以得去一个让人放心，有着无限可能的地方！” “琼洲！” “对，就是去琼洲！” 琼洲，后世的海南，远离中原，更远离中土，四面海绕信息隔绝。 无论是明朝还是清朝，甚至更早的朝代，琼洲给人留下的影响都是荒凉，贫瘠，是罪犯流放之地。 但真正海南是这样的吗？ 不，那是一个宝库，一个未曾被人发现的宝库，更为重要的是海南土著受到儒家思想少，思想可以改造。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去？” 重新坐下，大病初愈的身体因早先的激动显得更为沉重。 封王是朱元璋的权利，封地在哪是朱元璋的意志，外人根本难以做主。 想要就藩海南，最大障碍有两个。 第一，怎么将消息传递给朱元璋，朱允熥别想了，他不是常随朱元璋身边的朱允炆。 第二，理由，什么样的理由，既能减少自己存在感，又能封住名教的虚伪之口？ 第2章 常家 “殿下！” 老太监常宽手持烛火走进了住所，“找老奴有何事？” “常伯，我不能出宫，你能联系到常家吗？” 开朝之初，天潢贵胄的日子历来不好过。 大明朝更不用说，各种规矩多的一逼，想要舒坦都要等到就藩之后。 加之朱元璋体恤民情，初代大明藩王的生活真谈不上逍遥。 “可以！” 常宽点了点头。 “我要和舅舅谈些事情！” 朱允熥取出一份信递给常宽。 他学古画出生的，大学开始学界画，后跟随导师临摹，修复各朝代古画。 古文字体阅读，书写难不倒他。 “交给老奴吧，最快三天可以得到答复！” 常宽将信封攒进衣袖，消失在黑夜中。 “以锦衣卫水平，应该能查到这份信的内容吧！” 锦衣卫！ 天子利刃，借助空印案，胡惟庸案，锦衣卫在大明已形成锦衣恐怖，影响着大明天下。 一份信两个目的，联络常家，同时测试自己在朱元璋心里的份量。 如果锦衣卫截获内容，代表朱元璋一直盯着自己，盯不一定是监视，朱允熥也没份量被朱元璋监视，当理解为保护，保护朱允熥可以在深宫内活下来。 若这份监视都没有，朱允熥干脆也别谋划了，洗白白等死算球。 …… 一连三日没动静，朱允熥也是不恼。 作画之人耐心是第一，没有足够的耐心，临摹一画短则三四日，长则半个月如何坚持？ 更别说朱允熥还参与过古代壁画修复，没点静功心性又怎能入导师的眼？ “殿下！” 常宽出现在住所里，一份信封递了过来，“常家表示知道了，会进行操作，不过对于殿下的决定，二爷希望殿下能多考虑，说是时间早了！”1 “我知道了！” 朱允熥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取信扫了一眼，便明白了常宽口中‘早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就藩的太早，而是当今一切未定，认命就藩早了。 “终究还是短视，也难怪，常家开国六国公的爵位最后丢在你手上！” 想到常家的下场，朱允熥此刻无比头大。 支持自己的猪，身边的帮手是猪，全都是猪，这让他怎么解局？ 感受到朱允熥的烦躁，常宽不由补充道，“倒是三爷，认为殿下既然有所决定，就当尽快落实！” “还有这事？” 闻言朱允熥来劲了。 史料上常遇春三子一女，独常森一生成迷，生不知何年，死不知何年，有人说常森在蓝玉案中死了，也有人说常森是常遇春留下的后手。 历史纷纷扰扰谁也说不清，可就冲这反馈，这常森有点东西！ “有的，不过三爷具体说了什么，老奴也不清楚！”常宽笑道。 “快中秋了，皇爷爷今年应该也会举办宫廷夜宴以稳定人心，届时我想和三舅见个面！” “这我会和二爷提，但能否见到三爷，老奴不敢保证！” 中秋团月夜，古来帝王都会借此设下御宴与民同庆，是难得宫内宫外同庆的日子。 朱标死不到三月，按说治丧期间不应该办，但从朱允熥对已知历史的分析来看，今年老朱不仅会办，而且还会大办，不为别的只因朱标死后水浑了，老朱需要以一个机会，暂时的稳定朝野内外纷纷扰扰的人心。 “先联络！” 朱允熥出不了宫，只能依靠常宽走动，“对了，这份药方凑一凑！” “不知殿下这药方来自何处？” 看着出现在朱允熥手中的药方，常宽眼神一凝，一股迫人心神的气息一闪而过。 “就一份固本培元的药方，我身体太差，风寒初愈，正好借此调养！” 知道常宽想叉了，朱允熥补充解释道。 从事古画修复行业，期间总会遇到一些特殊的职业，这药方就是朱允熥跟随导师拜访一位阁皂派道长所得。 阁皂山地处宜春市，宜春古来就有药都之名，座拥区位优势，阁皂派的炼药手段自然高绝。 丹方算不上什么不传之秘，却有固本培元，调理生息的功效，以后世的物价一千来块就能凑出一丸算不上稀罕。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原身太过羸弱，为了改变已知的命运，朱允熥日后肯定要折腾，可没身体条件支持，他折腾个屁。 “不知这药方来自何处？”常宽追问到。 “书里来的，不必细追！” 知常宽关心自己，但朱允熥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岂能一一解释？ “老奴明白！” 常宽点了点头，既然殿下坚持那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他会看着。 …… “允熥，这是想干什么？” 看着送上来的药方，朱元璋丢到一边。 自朱标死后，自己这嫡孙的活动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变得频繁。 违规主动联络常家，就为了就藩琼洲？ 如今搞起药方，一个四书不读，五经不通的幼子，在没有太医指导，为了调理身体？ 眼下所有人都在为那张位置谋划，要说朱允熥的活动就为了这些，老朱心里一百个不信！ “他不说要在中秋夜宴上见常森？”看了一眼身前的护卫，朱元璋粗糙的手落在桌子上。 “从常家得到消息是这样的，不过按照往常的情况，常森鲜少参加这样宫廷活动！”护卫快速回报的。 宫廷御宴，作为常遇春幼子的常森是有资格参加的。 “那就让他们见！” 朱元璋沉声道。 “另外药方，让太医院看一下，不管有没有问题给个答复，其余事不用管了！” “明白！” “下去吧！” 朱元璋目光深邃，不由想到这个被自己忽略的皇孙，“俺欠你很多，但这天下并不欠你，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就藩琼洲，未尝不是能你如愿！” 想到这里，朱元璋不由想到死去长子朱标，那可是最佳的继承人啊，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老朱不怕朱允熥起心思，自家的种站在他的位置要是对皇位没心思，老朱才会感到失望，但老朱所担心朱允熥的活动背后是否有人在教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由不得老朱大开杀戒了！ 第3章 以退为进 “老三，你真的认为允熥没机会了？” 开国公府内，开国公常升看着自己的三弟。 他的爵位是大哥常升身上捡来的，但不管爵位怎么来的，常升当了这个家就必须把这个家当好。 对于朱允熥那份书信，常升可以理解但他不能接受。 自家妹子为什么嫁个朱标，为什么在英雄死后，连忙生下朱允熥，还不是为了常家未来吗？ 结果这个小兔崽子，在一切未定的时候自己先投降了！ 常升焉能不气？ “二哥，现在局势谁都看的明白，允熥或许还有机会，但谁能帮得了他，宫内没人，宫外我们使不上力，如今做主东宫的姓李，她是有儿子的，你就不怕他们对允熥下手？”常森问道。 沉默，投鼠忌器。 “再说就藩，也没说就没机会了！” “先按照允熥的意思安排，别人不帮他，做舅舅能不帮吗？”常升无奈道。 一想到那个李姓贱婢踩着机会登上太子妃的位置，常升内心便是不爽到极点。 有了统一的念头，常升开始忙碌起来，联络各方淮西勋贵。 …… 中秋，清晨落了一点小雨，却不影响今晚的夜宴。 作为夜宴的场地西苑自两日前就开始布置，宫人忙碌，禁军的数目增多。 “殿下，该换衣了？” 常宽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身后一众宫人捧着今夜朱允熥所需穿着的衮服。 衮服，大礼中皇帝上公所需穿戴的礼服，服饰有明确的规定，不过如今还在洪武二十五年，明朝衮服的制度还没确定，加之朱允熥尚未建府就藩，服饰还算简洁。 等到了永乐三年，朱棣第二次规定衮服制度后，那一套衮服穿戴才算是繁琐，一次穿戴所花的不比后世网红用在化妆上的时间少。 看着铜镜内有些撑不起衣服架子的自己，朱允熥微微摇头，“身子骨还是要练，不然身着华贵的服饰撑不起架子，多少给人一种似猴沐冠的感觉！” 富态也罢，尊华也好，威武也可，形象总要有一个，这是基本的人设，做普通人无所谓，但如今身为皇子皇孙却要开始注意。 “小三爷，我看到东宫那位给二皇孙送去了丧饰，我们要不要跟着加一点？”挥退众人，常宽站在朱允熥身后提醒道。 “不用，画蛇添足而已，皇家守礼，一日抵百日，民间服丧三年，皇室服丧九日就算尽孝，我之前陵前守孝一月，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放在心里，吕氏要树立人设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朱允熥冷笑。 中秋团圆夜，坟茔都填了，现在装个屁啊！ 丧饰品，怎么不直接穿一身孝服出去，岂不是更搏好感？ 什么都想要，不怕撑死吗？ 小门小户出来，眼皮子就是短，想的太多手段却低劣，可惜架不住人家运气好，钻了空子占了位置，若是朱标还在，朱允熥表示他一个人就可以玩死朱允炆母子。 时间差不多了，朱允熥走出大门，东宫清冷看架势该走的早走光了。 走在东宫前往皇宫路上，来到这个世界半月，朱允熥还是第一次观察大明南京宫廷。 历史上的南京大明宫廷，早已毁在战火之中，到了我兔建国的时候也就剩一点影子，反倒是北京故宫保存完好。 各类规制都有，终究建造时间太长，格局布置上多有不如后建故宫的地方。 就在朱允熥快进入西苑的时候，一辆马车从身后驶来，与门口停下，朱允炆穿着一身比朱允熥更为华丽的衮服走了下来，落地站稳朝着朱允熥说道，“三弟，为兄今日忙碌，不知身体可好了？” 语气关切，颇有一副兄长的摸样！ 看到这一幕，朱允熥赶忙行礼，“有劳二哥惦记，小弟无恙，只是一想到父亲……心中多有悲切！” 装？ 慢慢装！ 看着那显得突兀的丧饰挂在腰间，朱允熥内心便升起一股莫名的恶心，小小年纪就怎么虚伪，可惜伪君子的虚伪你学会了，伪君子手段你学了吗？ “父亲之事，为兄也是悲痛无比，但人得往前看，相信父亲也不愿意看到三弟沉与悲伤之中，今夜为团圆，我们做孙子当替父亲孝敬好皇爷爷，叔父都在京外，子孙一代也就你我在身边！” 朱允炆宽慰道。 若非不知道朱允炆登基后做的事情，怕是所有人见到这一幕，都要称一声大明好皇孙！ “兄长说的没错，皇爷爷身边无人，你又历来在皇爷爷身边，今夜还需二哥烦心，允熥只是一个闲人，文不成武不就，每每想到无不感叹过去浪费岁月，不过好在还有二哥！往后允熥就要靠你了！”朱允熥笑道。 “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夜宴之上为兄还有事，先走一步明日得空，为兄再来看你！” 点了点头，朱允炆直接走进西苑。 西苑，非日后之故宫西苑，只是一处相对广阔的花园，不过经过装扮亦是将皇家的尊华给彰显出来。 勋贵们来的不少，但文官还是很少，但也这正常毕竟时间未到文官来怎么早是想怠慢朝务吗？ 走西苑没多久，朱允熥便看到一处竹林里有人朝自己招手，对比记忆中的人影，朱允熥快速走了过去，“允熥见过舅公，二舅，三舅！” 这本不该出现在宫中的称谓一出，竹林内的四人纷纷露出笑意。 “好，好！” “三儿身体看来好了不少！” 开国公常升和蓝玉大笑，跟着常升介绍起身旁的老者，“这位是冯公，小时候抱过你！” 冯公？ 冯国用的弟弟，大明开国六公爵之一，淮西勋贵集团的智囊宋国公冯胜？ “见过冯公！” 朱允熥可没想到，这才几日常家就寻来了这么一位人物。 不过也是淮西勋贵集团心目中的皇储历来都是自己，朱允炆被文人看重，但在淮西勋贵集团里其不过就是一个庶子，吕氏出生又低，哪来的资格被淮西勋贵看上？ 如今出现这么一号人物，显然自己所写的东西常家已经拿出给人看过，不敢说淮西集团全都认可，至少冯胜是认为可以操作的，不然人也不会出现！ “三儿，身体可好些了？”冯生一脸关切。 “劳冯公惦记，如今好多了！” 朱允熥真心实意的说道，没太多的表达，但眼神中感激和谢意却流露与外。 “书信的内容，老夫也是看过了，只是琼洲未免太过荒凉！” 冯胜直言不讳。 朱允熥的处境，淮西勋贵如何不知？ 朱标在时不需要接触朱允熥，活着就可以，等朱标登基有的是机会！ 可谁能想到朱标死了！ 朱元璋没想到，朱标自己没想到，淮西勋贵更没想到，面对这一情况，麻掉的可不仅仅朱元璋一人！ 第4章 考核 朱标的死影响及广。 摄于老朱的存在，淮西勋贵近来安分的很。 过去看朱允炆的势头，所有勋贵全当看猴戏，可结果看着看着，发现这猴子要起飞啊！ 一步慢步步慢，就算现在投资朱允熥也来不及了。 好在朱允熥自己寻了一条路。 虽说这条路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可总比没路来的好，要知道现在老一辈还没死光呢！ “允熥选择琼洲，处于四个考虑！” 朱允熥身体站直。 他很清楚，这是一场考核。 皇位争夺赛中的站位问题，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一着不慎会死很多人。 淮西勋贵选择朱允熥，是因为他们天然的站在一起，但能否让淮西勋贵下注，核心还在朱允熥自身。 若是不值三瓜两枣也就够了，若是值，改变家族策略未尝不可。 都富贵了，不是过去的泥腿子，牵绊的事自然也就多了。 “说来听听！” 冯胜朝着蓝玉看了一眼，蓝玉带着常升，常森站开，将对话的两人围在中间。 “第一，认知错误，隋唐时中原在东山之外，江南不如中原，岭南更是荒芜，但伴随着江南，湖广大开发，如今江南为富庶之地，岭南也慢慢兴起。 产生这样的错误，是因为道路不通，信息交流缓慢，文治不昌，朝野认知不足！ 真实的琼洲非朝野认知之琼洲，水汽充足，土地肥沃，气候特殊，若带入中原的技术开放稻米可一年三熟！” “一年三熟？确定？” 冯胜目光一凝，古代判断一个地方是否富庶，最直接的办法就看当地产粮。 亩产多少，总产多少，然后再看文治，至于商业根本没这认知。 “唐时南方有附属国交趾，具体文献忘了，大致意思就是交趾国多懒汉，但稻米一年三熟，不需劳种，仓满谷满，过去的交趾就是现在的安南，安南的情况应该能查到，地理上安南和琼洲相近，就如山西和山东，两地条件就算有差也不会相差太多！” “……” 冯胜沉默，有些时候没去联想很多事情会被自然的忽略，但如今被朱允熥怎么一点念头就多了，“南安的情况我会查，继续！” “第二，琼洲偏僻，受到中原文化影响也少，吃不饱饭的人如果有人能让他们吃饱吃好……” 朱允熥没继续说，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第三点！” “同样因为往来不便，朝堂难以察觉，我可以光明正大做很多事情！至于第四点，宋时海运贸易昌盛，做起来不会缺银钱！” 说完朱允熥看向冯胜。 而此时冯胜亦是上下打量朱允熥，最终说道，“你胆子不小！” “身在皇家，想要活下去，活好，胆子小了可不行！” “禁海的事你怎么解决？” 冯胜再次问道。 “禁海令，禁的江浙，福建，广东诸城沿海，没写禁琼洲啊！法无禁止即为可！而且我不可能一开始就操作，不是吗？”朱允熥耸了耸肩。 “这幅光棍的摸样，倒是让老夫的喜欢，不过还是要忘掉这件事，事情我们可以帮你争取，但如何封住文臣的口！”冯胜笑道。 文臣可比武将更不要脸。 为了利益，文臣亲近朱允炆，但为了道义，他们不可能就这样没个说法就将朱允熥丢到琼洲。 脸皮，还是脸皮！ 可别小看嫡出的身份。 若朱允熥真就这样去了琼洲，后世史书该怎么写他们？ “很简单，升格，琼洲非藩镇而为藩属国，我可称国王，往后与大明的关系为国与国之间，若是日后在遇到类似情况，可寻此办理！” 嫡长制，被人维护的根本，就是因为它的存在维护了既得利益者。 若坏了嫡长制，牵连就大了，会让很多人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可惜皇位的利益太大，朱允炆的母妃如今为太子正妃，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吕氏死后是无资格与太子朱标同穴，但事情总能遮下不是吗？ 屁股露了就露了，脸至少得遮了。 “想法很好，也能堵住文臣的嘴，但不够让人放心！” “那再加一点，成藩属王者，本身及子嗣永远失去大明继承权！” “文官那边够了！”冯胜意味深长看着朱允熥。 有些不需要多说，成王败寇不是一行条约能阻拦的，真要有水平，翻了整个天就是了。 “我不敢保证什么的，但如果愿意的话，一个人一万两外加百位工匠，我可承诺琼洲国不灭，分支不散！当然这是一开始，日后琼洲发展起来，条件会提升，如果发展不起来，到此一切结束！” 深吸了两口气，冯胜时隔三十多年再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气魄。 当年的朱元璋一无所有，如今的朱允熥何尝不是，可他们都有大气魄。 有些时候，不成文字的承诺反而比写下的白纸黑字更有效。 “我们可以帮你说服一些人，但也仅仅只是一些人，那位需要你自己说服！”冯胜沉声说道。 这天下是大明的天下，终究还是朱元璋的天下。 谋划可以，但给不给最终还是要看朱元璋！ “我懂！” 朱允熥点了点头，投资是拉到了，但这就像是公司没注册之前，投资是不会进来。 审批的人是朱元璋。 过不了老朱那一关，一切都是白费。 “宴会要开始了，先散了吧！” 说完，冯胜直接离开，跟着蓝玉，常升，常森冲着朱允熥笑了笑，没有多余的交流直接离开。 走出竹林，混入零散的人群中，朱允熥很清楚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商谈还需要等待反馈，一切都不能急。 若是没意外的话，自己还会有一助力，而这助力就是朱允炆！ 朱允炆的上位是利益的结合，是因为他干净，身上的势力标签少，但同时也和朱允炆性格有关。 刻古复礼，守礼！ 这样的性格难成好君王，但却可以成一好家长。 野史中有记载，朱元璋曾问朱允炆日后若有一日，他的藩王叔叔们造反，你怎么做？ 朱允炆的回答是首先以礼约束他们的行为，然后用感情感化他们，最后实在不行再兵戎相见。 真假暂且不论，朱允炆后来怎么做也不去深究。 但有此记载，也足以反馈出朱元璋活着的时候，朱允炆对外表现如何！1 说其虚伪也罢，说其糯软也可。 就目前从朱允炆的利益角度分析，朱允炆绝对是希望在朱元璋还活着的时候摆平朱允熥的，免得日后成这烫手山芋砸在自己手上。 …… “皇爷，时间差不多了！” 奉先殿内，守在朱元璋身边太监低声说道。 不同于大明后世皇帝身边常设的随身太监，朱元璋身边的太监地位极低，一切行事必需谨慎不然下场难料。 “西苑什么情况！” 放下手上的御笔，朱元璋朝着殿外说道。 “回禀陛下，勋贵已经到齐，各路大臣也慢慢汇聚，期间皇孙曾和宋国公谈话，因有开国公，凉国公在场，未能探听到什么，但从谈话看来，结束后三位国公都很满意！” “知道了，换衣服！” 朱元璋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直接朝着殿内走去，独属于帝王的衮服早已备好。 第5章 安排 中秋夜宴已经过去两天，朱允熥蜗居东宫却是半点不急。 谋划在人，成事在天！ 以未出府的皇孙之身，做到这一步已是极致，再做下去不是过不过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 以亲情靠拢淮西勋贵集团，以琼洲建国永世不得继承皇位给名教做遮羞布，基本上已经将明初朝堂上的两大政治势力打发。 接下来就是等！ 等各方发力，等朱元璋召见。 不过想来也不需要等太久，历史上朱标是五月死的，朱允炆封为皇太子是在九月。 老朱如此着急的定下储位，就是因为朱标死后人心变了，从一开始的迷茫无法接受，到如今不该升起的念头频现。 哪怕老朱也清楚仓促之间定朱允炆为皇太孙或许不是最佳的选择，可总比没决断来的好。 可在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前，必须先将朱允熥安排好，不然法理上不好解释。 这就像是日后的朱棣，为了登上皇位，篡改宫闱记录，将自己的出生列在马皇后之下，得了一个所谓的“嫡出”。 嫡之一字，宗族之基，名教之根，法理之源。 破了嫡传宗法制，就是在掘了封建宗族的根。 “人，技术，生产资料！” 别人急不急朱允熥不在乎，其反倒是斯条慢理在宣纸上写了七个字。 相对片面的历史认知观，地域观，朱允熥有理由相信，自己提出就藩琼洲，是目前朝野对自身问题上最佳的解决方式。 在这种情况下还往死里逼，脸面上过不去，老朱也不会放过他们。 归根到底，老朱除皇帝之外还是一位封建大家长，其对子嗣的一系列安排上就足以看出，在不影响大明传承下，老朱是希望自己后人可以过好的，若非如此到了明朝中晚期，皇室宗族也不会庞大到百万。 后代都考虑的如此妥帖，自家嫡孙焉能不考虑？ 台阶朱允熥给了，后面就不是他的事。 “琼洲最不缺就是原始生产资料，而是缺人！” 对于琼洲，朱允熥了解不多，不过基本情况还是知道的。 首先是土地资源，3.24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三分之一个江苏，可开发耕种面积不少于江南，一年三熟的气候，只需开发一小部分，那就是一个小江南，借此养活一两百万人不难。 “技术不缺，就算没有匠人，我自己培养也就几个月的功夫，可若是没人，一切都是空谈，所以目前要考虑就是人从哪里来？” 人，人口红利！ 后世但凡大国崛起，无一不是建立在本国的人口红利上。 琼洲想要发展起来，也必须建立在人口上。 可问题是，人类的繁衍是有规律，没有四五代人上百年的岁月，根本不可能出现大增长！ 以琼洲的基础，想要支持他的谋划，怎么说也要数十万乃是数百万人口。 坐等生养，等到朱允熥自然死亡的哪一天都等不到！ 掠夺！ 唯有以掠夺中原人口为方向，才能在短时间获得足够的人口。 “掠夺人口想法是好，我也能保证他们未来的日子，可老朱不是一般的皇帝，我敢掠夺，他就敢杀！” 元代中原浩劫，民生凋敝，人口凋零。 老朱本身就是苦出身，受尽了苦难，对于民生盯得非常紧，早早的开始了休养生息的政策，纵然洪武年间天灾不断，但老朱还是通过移民戍边的方式救活了不少人，想要在老朱手中抢人，做梦！ “等等，移民戍边？” 想到移民戍边这一政策，朱允熥猛地一愣，快速在纸上写下一十四个字。 【问我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 “明初大移民，三朝五十一年，十八次移民！” “我怎么把事给忘了？” 明初，因天灾黄河泛滥，蝗虫肆虐，战斗而造成的饥荒，波及山东，山西，河南，河北诸省，为此明朝初年先后从山西平阳，潞州，泽州，汾州等地移民十八次，中经山西洪洞县大槐树办理“凭照川资”，向全国各地移民，移民范围包囊后世十八个省份。 期间有记录就有百万之多，无记录者不知几何？ 仅洪武二十五年八月，就安置山西民兵十万，钞各30贯，令其养牛屯田。 “洪武二十五年八月也就是眼下，这一波我没机会的，但如果没我记错的，这一波只是开始，此后两三年间山西水灾，旱灾不断，真正平定要等到洪武二十八年！” “其中有一次，宋国公冯生，颖国公傅友德，与山西编卫不知是六卫还是八卫，每卫五千六百人，因去处不定，在山西耽误数月之久才做出安排！” 朱允熥皱眉。 他不是主学历史的，也不研究明史的，他只是夹带着读了一点，自然不可能记得所有。 但有这些记忆就够了。 “两年多的时间，是有可能完成操作的，明朝初期的军户卫所可不是明中后期，冯胜，傅友德都是老将，他们挑选的绝对是青年精壮，若再加上他们的家人，吸收一卫人口至少得到一两万人口，不要多来个两卫，就是三四万人！” “而在此之前，我要做就是发展，做好接受中原人口的准备！” 三四万人看似很少！ 但实际上这对于调整琼洲的人口结构却非常有利的。 加上就藩身边不可能没人，如此一来人口结构上也就稳了。 两三年！ 稳住！ “人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技术！” 从洪武二十五年到建文四年，朱允熥有十年。 二年时间打下根基，这已经很快了，人多有人多的用处，人少也有人少的方法。 核心还是在技术！ 士农工商，自古到今优待都是士族，但一个民族未来还是掌握在工上。 太高科技朱允熥知道，但搞不出来，但基础还是懂得。 三酸，炼铁，复刻出这四样东西，十年时间不说将科技上攀升到蒸汽时代，跨越到十六世纪还是可能的！ “核心三要素都可以慢慢解决，接下来就是回归眼前！” 理清思路，看着落满线条和文字的纸张，朱允熥一脸微笑的将宣纸卷成一团丢进烛火里。 第6章 老人 奉天殿。 入秋，夜越来越凉！ 夜过大半，刚刚处理完手头的事，倍感疲惫的朱元璋目光有些涣散，看向身旁那个空位。 那本是其长子的位置，过去二十多年，他长子就是坐在那里，从学着处理变成自己处理政务。 一晃二十多年，就在朱元璋准备将大明的重担交给他的时候，人没了！ “儿啊，你和你娘真是可以的，说走就走，半点念想都不留给咱！” “你们都走了，咱可怎么办啊？” “这才几个月？” 透过案牍堆满的奏折，朱元璋仿佛看到了九个镇守边塞的儿子，看到了朝堂上芸芸官员。 所有人皆从短暂的惊慌，惶恐中反应过来。 争！ 各种的争！ 某些人试探的询问已经不满足奏折上的呈现，出现在皇宫里，出现在自己了身边。 “都盯着呢，都看着呢，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老了！ 自从朱标死后，朱元璋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是真的老了，过去的政务有朱标帮助，如今重担全回来了，朱元璋越发力不从心。 六十四了，民间的老头都休息了，可他还要熬到现在。 为了啥？ 还不是为了这天下！ 铁血的皇帝不在，在这深夜他只是一个孤寡无倚的老人。 他的孤独，他的惶恐，他的彷徨无人能理解，更没人在乎。 “走吧，走吧，千万别回头，咱还有时间，咱还在这，咱还能看着你的孩子，不会让咱的孙子没个着落！” 揉了揉眼睛，朱元璋看着略有湿漉的衣袖强打起精神。 “皇爷爷！” 殿外传来轻声的呼唤！ “怎么晚了，还来干什么？”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朱元璋脸上浮出一份笑意，言语依旧苛责。 少顷，一副温和玉公子相的朱允炆手捧着一食盒走了进来，“皇爷爷，孙儿知您辛苦，夜了怕也没有多心之人，所以让人做了一点面食，您趁热吃些，至于政务什么的，明日也不是不能处理！” 看着食盒内朴素的面汤，朱元璋笑着站了起来走下御案，“有心了，陪爷爷一起！” “是！” 朱允炆点头跟着朱元璋坐了下来。 尝了一口面汤，朱元璋看着相貌与朱标年青时有七分相似的孙子，“允炆啊，爷爷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闻言，朱允炆点了点头。 “允熥的事你怎么想？”朱元璋看似随意的说道。 朱允炆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瞳孔微微搜索，有所不确定看着老人。 读死书不代表朱允炆真的就傻，心中没有觉悟。 “胆大的说，这江山是咱的，也是你爹，未来很有可能是你的，如果这都不敢说的话，咱会失望的！” “虽然不知道允熥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孙儿能感觉到允熥他怕了，这是孙儿没做好，爹爹走的突然，这几个月里我没能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 朱允炆大脑有些发热，一口气快速说道。 “是啊，允熥怕了！” 深吸了一口气，疲乏再次涌上朱元璋的心头。 对于允熥的表现，他猜测了很多，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可能。 怕了？ 能不怕吗？ 从小没了娘，如今又没了爹，和自己不亲，皇宫大院吃人地，从小生活在这等复杂的地方，一下子没了靠山谁不怕？ 琼洲，若非怕了怎会跑那么远？ “那你说爷爷该怎么办？” “孙儿不知，允熥年幼思考的不周全，想跑是因为怕，但外面的世界终究不同，我觉得可以让允熥先和外面接触接触，若是没有改变，爷爷再做考虑也不迟！” 闻言，朱元璋点了点头。 这个提议不错，宫里没亲近的人，爷孙感情不是一日两日可以培养起来的，反倒是宫外允熥还有亲人。 只是常家，蓝家最近还算安分！ “如果爷爷要给允熥一个安排，你觉得琼洲如何？” “琼洲太偏僻，荒凉，远离中土，来回都要七八个月，允熥乃是皇爷爷的嫡孙，若是如此的话，怕有失仁义！” 身为朱元璋做器重的孙子，朱允炆能接触可和朱允熥完全不同。 老师，教习，讲师，身边不知道有多少脏心之人汇聚，朝野之事不是太机密的，朱允炆都可以很快知道，对于朱允熥的提议自然清楚。 “行了！” 喝掉最后一口面汤，朱元璋已经有了决断，“面汤也吃了，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朝！” 远，也有远的好处。 至少不会被人惦记，若是立下规矩，琼洲对于允熥未必不是一个好去处。 “皇爷爷还请保重身体，孙儿先下去了！” 出了奉天殿，朱允炆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 回到东宫，吕氏寝宫的灯还亮着。 朱允炆直接走进去，有所理解的问道，“娘亲，这面送对了，只是安排允熥去那么远的地方，真的好吗？” 见此，吕氏叹了一口气，“今个早点睡吧！往后你就会明白了！” 为了自己的儿子，吕氏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朱允熥继续待在南京，如今朱允熥自己跳出来了，那就干脆成全了这位。 届时南京就剩下朱允炆一人，这位置才能算的上稳当！ …… “探亲？” 次日午后，朱允熥站在庭院内，看着手中的旨意，眉头有所微皱。 刚刚有人来传旨，允朱允熥以探亲的名义出宫居住常家半月，期间可在京城随意走动！ “看来是有人行动，可惜还是不放心我啊，想干什么，测试常家的反应？” 这倒不是朱允熥将事情往坏处想，实乃一日不离开南京，为了那张位置的算计一日不会停息。 “也罢，正好我也要和舅舅好好谈谈！” 蓝玉案！ 曾今读史的时候，朱允熥可以从各种角度分析，但如今身为历史成员之一，朱允熥是绝不愿意看到蓝玉案爆发的。 因为蓝玉案最终损得是他的根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宫！” 听到吩咐，随身太监李漆快速答应道，“是！” 有人不放心，那就让人放心好。 朱允熥的目的很明确，一切没有确定之前，他只会准备而不会行动！ 第7章 省亲 开国公府。 常升，常森两兄弟站在屋内，屋外迎接依仗已经摆了出来。 作为明朝开国六国公之一的常家，一副仪仗整出来摆在门人唬人的很。 “你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着自己的弟弟，想到今早下来的旨意，常升有些摸不清头脑。 省亲，探亲！ 小妹还在的时候，常家倒是经历过几次，但自从朱英雄没了之后，探亲的就少了。 倒不是说常家不认朱允熥，实乃省亲这种事，向来谨慎的朱元璋在马皇后死后放出的机会很少。 毕竟对于后宫干政这种事情，老朱历来防备的很死，马皇后在世镇得住后宫，马皇后死了后宫也就没人了！ 往日也就算了，如今这个关头让朱允熥省亲，那位怎么想的？ 由不得常升不去猜测。 是好？是坏？常家当如何应对？ 里面都是问题！ “管他什么意思，允熥本就是我们的亲侄子，回家看看怎么了？我们常家问心无愧，再说家人团聚，舅侄相亲不是好事？”常森笑了笑。1 常升点了点头，“确实是好事，只是允熥的事你究竟怎么想的？” “大哥之前不是说了吗，允熥的事交我和蓝春处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常遇春娶了蓝玉的姐姐，有这关系常蓝两家的关系历来不错，加之蓝玉非嫡长年龄又小与同样情况常森关系更好。 “行吧，允熥的事以后我就不插手了！一会见了允熥，我就离开了，院子反正已经安排好了！” 这不是蛇鼠两端，更不是什么均摊风险，而是每一个大家族都必须思考的事。 能不亮底牌前，底牌最好就藏着，不然就将失去威慑力。 闻言，常森点了点头。 很快传报的宫人出现在门口，赏了一点银钱后，常升常森直接走出屋内站到门口。 “臣等见过皇孙！” “两位舅舅何必多礼？” 朱允熥并非虚扶，而是真实的出手搭扶。 “礼不可废！” 感受到朱允熥手上的力气常升笑道，“咱们舅侄不是外人，听说你回家，你舅娘一早就安排好所有！” “屋子你或许没印象的，但过去的一切都没变！”常森一语双关。 “劳两位舅舅和舅娘费心了！” 朱允熥笑着跟着走进常家。 七进七出的院子，荣华内敛，与想象中的暴发户不同，反倒因整体的陈旧显露出一份历史的沉重，为整个住宅平添一份底蕴。 男丁女侍同样得到良好的调教，倒是一些老人显得慵懒，让人不由多看两眼。 “这些都是有功勋在身的，赶都赶不走！”常升注意到朱允熥的目光，苦笑道。 “不知允熥有没有福分？” 朱允熥直接问道。 “三十个！再多你爷爷会不放心的！”常森伸出三根手指。 “先不聊这些，吃饭！” 对于给予朱允熥支持，常升不需多虑，常森安排就是了。 …… “感觉现在的常家怎么样？” 入夜，常太子妃未出阁之前居住的院子里，常森清退左右，给朱允熥递了一杯茶。 见此，朱允熥如何不明白！ 常家对接自己就是自己的三舅，日后就藩常森说不定也会跟着一起走。 “烈火喷油，鲜花着景！” “可不就是这样。” 常森放下茶杯，“可惜，原本这样的富贵还有百年，现在还剩下多少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看来三舅很忧虑？” “不是我忧虑，是很多人都忧虑，这个世界上活明白的人不多但也绝对不少，你爷爷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的，忍着，憋着，藏着，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家族日后，本来大家想的忍忍就过去了，可现在你也看到了！” 说完，常森朝着朱允熥问道，“我们这些人就是大明权杖上的刺，懿文太子皮糙肉厚，威望深重，握得住控得起，可下一位握不住的话……” 朱标的死影响的真太多了，也正是因为朱标死了，所有人方才猛然醒悟皇位上的那位今年已经六十四了。 “懂！” 朱允熥点了点头。 常森的话如何不懂？ 正是因为懂，朱允熥内心方有更多的是激动和感谢。 这是不参合利益的爱护，是真正的亲情！ “讲真，你的提议确有神来一笔，让人耳目一醒的感觉，琼洲破是破了点，但最差也是一条活路！” “你若就藩琼洲，除我常蓝两家，宋国公，曹国公，颖国公都会有所安排，另外每家都会拿出万贯，三十户工匠，但是你的承诺？” “任何的承诺都会因时间而改变，我的承诺会在三年内让你们感受到！” 朱允熥平淡的说道。 封建王朝帝王的承诺历来都是笑话，之所以会如此实乃是人治大过法治。 这有好处也有坏处。 短期有利，长期有害，但就朱允熥的眼前显然是有好处，而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会选择集权，集中力量办大事。 “有这句话够了的，钱财终究是空的，允熥你还是想想，如何转换这笔钱财，对你自身更有利，能在南京消化就在南京消化掉！” “圣心难测，但有我几家发力，就藩的可能很大！” 常森耐心的提点到。 南京不仅是大明的南京，更是水路，陆路交汇之地，南来北往的商货无数，东西要是南京没有，其他地方自然也没，他们还是地头蛇。 “允熥明白的，这几日就会列出所需。”朱允熥应承道。 “早点睡吧，时间也不晚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说完，常森站了起来。 “舅舅也早点休息！” 沟通是循序渐进的，不过从这次谈话分析，朱允熥也明显感受到，淮西勋贵集团和明朝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一样，并不看好他对于琼洲的谋划。 不过这种错误的认知观，历史观，科学观，后世都无法杜绝，更别说在信息交流不畅的封建王朝。 如今仅凭一个出身，一个承诺换来这么多东西，他朱允熥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坚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变得！” 目光深邃看着同样深邃的星空，朱允熥的拳头一点点握住。 第8章 物价 “三爷您要的账本！” 清晨，露水未散，用过早餐没多久，李漆捧着常家的老账本走了进来。 朱允熥，朱标膝下排名老三，在家称一句三爷显得亲近。 “放下我一会看！” 不以规矩难以成方圆，常家这等大宅大院必定由他的规矩。 常家经二十多年的发展，人口也慢慢多了，加上常升，常森多有公务，家人聚餐而食显然已经不适合。 除特定的日子，常家的用餐规矩宫内差不多，特定的院子特定的伙食。 昨天是家宴，往后的日子没什么大事，朱允熥都会在小院子内用餐。 “我给三爷看茶！” 李漆乖巧的应了一声，站到朱允熥身后。 朱允熥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账本上。 了解一个朝代，在没有健全的情报体系的帮助下，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从物价入手。 记忆中，关于明朝的物价后世也有推测，不过依据则来自百年后的万历朝。 内容朱允熥记不清了，实际上记得清也没用，因为那份数据根本不具备参考价值！ 万历，1573至1620，同时期的西班牙已经完成对墨西哥殖民，并且长达六十年。 大海航的时代开启，加上西班牙人对墨西哥银矿的大量开采，短短几十年内，海量的白银冲入全球市场，导致全球白银价格暴跌。 而受白银冲击最大的市场，便是隆庆年间对外通商开放海港泉州港的大明。 推测称自隆庆开泉州港，到明亡与崇祯的七十多年里，外入大明的白银大概有四亿两之多。 四亿两白银的冲刷，以封建社会的产能，若非民间藏银之风兴盛，什么样的物价体系都已经崩溃。 可就算这样，还是有大量的白银流入市场，是的银子的价值一降再降。 而以洪武朱元璋定下的官禄做参考，分析物价也是不现实，毕竟火耗，冰敬，火炭无数，老朱除了一个杀根本禁不住。 谁让老朱订下的官禄太低了，不贪一点真的会饿死，再说就算不贪，当官的就真没别的办法了？ 若非如此，洪武末年也不会出现大量犯事官留任原职的情况。 “这才是真实的物价！” 常家给出的账本都是老账本，并且不全，但归类还算完整。 七本米粮账本，从洪武十八年开始，一直到洪武二十四年。 洪武十八年，一石粳米280文左右，十九年一石320文左右，二十年270文，二十一年260文，二十二年250文，二十三年340文，二十四年370文。 一石大概在300文左右，上下波动和当年的产粮有关，二十四年涨到400文，当和中原蝗灾有关。 这样的物价朱允熥认为不高。 石为古代计量单位，但并非为重量而是体积。 度量衡上大明继承与宋朝，宋制改革之后一石粳米换算成后世的重量大概是180斤。 以账本物价，均摊下来一市斤粳米也就两文多点。 不过考虑到古代油水偏少，碳水摄入需求大，但不管怎么算，一户人家一月一石米是完全足够的。 加上日常对盐的需求，很符合后世认为的，一两银子可供古代普通人家用上三四个月的说法，毕竟老百姓自家多有田地。 “这物价还是可以的，但想要养出状民，养出精兵，米粮只是基础，笔墨纸砚什么都要钱，更不要说还要上项目！ 五家五万贯看似不少，但对于一个势力的养成，真的只是杯水车薪！ 琼洲的发展需要时间，完成自体循环怎么说也要两三年！ 在这过程中，各种投入是持续增大的！ 而且还需要拉拢人才，大饼画的再大，终究能看不能吃，远没有银两来的直接！” 朱允熥沉默。 时间真的有些晚了，失了大量先机南京不可求，就藩琼洲的选择无异于白手起家。 白手起家自然要考虑更多。 “可商业的事，我应该挑选谁来处理？” 经商对于很多人很难，但对于有着后世知识体系的朱允熥而言真的不难。 甚至都不需要打破现有的商业版图，就可以依靠一些东西来获得大量的钱粮，可谁来操作才是关键。 “常蓝两家不适合，淮西勋贵集团也不行，本身就有武力有政治影响力，我若为皇太孙，补足钱粮也没什么，反倒会成为助力。 可我不是，再添钱粮只会让老朱不放心，让文臣不放心！” 头大！ 缺人，身在东宫缺人，得了勋贵支持还是缺人。 “三儿，想什么呢？” 正在朱允熥苦思的时候，常森走了进来。 “小舅，你这是下职了？” 开国功勋的子嗣多有职位，像常森就是以千户官的身份，担了守护宫廷之职，不仅是常森，昨天提到的蓝春等勋贵子弟也多如此。 这是勋贵效忠的体现，同样也是老朱亲近勋贵的体现。 “刚下，最近朝堂上除山西赈灾的事，也就你们兄弟的事！”常森挥了挥手，身后一队用人端着午食走了进来。 布菜，四菜一汤，量没变多，但质量却比朱允熥宫内好了不少，关键是热的。 “我和朱允炆的事，可是真正的大事！”朱允熥着重‘真正’两个字。 “可是没敢人正面提啊！” 常森坐下，“你的事应该也快了，我听到消息，你的几位皇叔最近可不安分！” “没他们的事！” 闻言，朱允熥摇了摇头。 老朱多子，但嫡出的多不靠谱，庶出的不可能出头，加上老朱在朱标身上倾注了太多东西，不管处于那点考虑，那些皇叔都是多想。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不安分，所以会加快你们的事，对了之前想什么呢？” “钱和人！” 朱允熥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具体说说！” “我想赚钱，但没合适的人，不会关联到你们身上的人！” 常森皱眉，思量片刻后问道，“在你看来，你能赚很多！” “不错，很多，非常的多，多到令人惊恐的多！” “如果真是这样，还真是不能关联到我们身上！”常森点了点头，“不过小舅倒是有个人选！” “小舅就不问问我要做什么？” 面对常森的信任，朱允熥不由加了一句。 “没必要，成败都是经验，左右不过是一点银两，你和朱允炆目前最大的差距，不是没人支持，而是亲手操作的事太少，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朱允炆做的事未必是他做的，但最终事会算到他头上。” “……” 朱允熥沉默片刻，“看来我得成功啊！” “成功当然是最好的！”常森笑道，“先吃饭吧，饭后带你出去走走！” 第9章 敬业阁 考验无处不在！ 更别说涉及到皇家的事，看似平淡的交谈背后，朱允熥却清楚，这?是一轮由他自己发起的考验。 中秋夜宴的交谈，就像后世的项目说明会。 告诉别人自己这有个项目，这个项前景如何？ 可真正决定投资额度还是要看朱允熥的水平。 朱允熥的身份，保证了这项目可以进行下去，但只确保了一个下限，上限则要看具体的操作。 以他的身份，淮西勋贵集团断然不会主动考验他，但会一直盯着他，视其的表现增减投资额。 如今朱允熥主动提出的事，对双方而言都是一个看清对方的机会。 其实就算没什么考验，朱允熥也不会浪费在京城的时间，南京作为大明的核心，稍有脑子的人都会选择布下眼线。 朱棣后来能以藩王之身成功，这和他布下的眼线有很大的关系！ …… “敬业阁？” 走下马车，看着眼前三楼商铺朱允熥微微皱眉。 难道常森推荐的人在这？ 可看样子这商铺人气并不兴盛，对照附近几家则更显衰败。 “先随我进去！” 常森笑了笑，带着朱允熥走了进去。 “森爷！” 瞧见常森年老的掌柜直接从柜台后走了进来，“今年的秋茶还没到，若是来寻我东家，怕是要等上一会。” “没事，日头还早，等等就是了！” 闻言，掌柜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朱允熥，“不知这位公子……” “先安排座位！” 常森没有回答，如在家一般走上二楼。 “马上！” 掌柜显然也是知道常森的身份，常森不言也不再开口，看着常森带人走上二楼。 …… 二楼一改店铺整体的破败，却也不显奢华，格式摆件安放给人一种顺手且舒心的感觉。 “两位爷，请用茶！” 小二快步走上二楼放下茶具和茶点，跟着非常懂规矩关上一楼通向二楼的走道。 “尝尝，这可是好东西，就算是皇宫内也没有！” “普洱？” 掀开茶杯，瞧着泛着暗红的茶汤，朱允熥微微思索。 对于这家店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 普洱历史悠久，更是因此诞生了著名的茶马古道。 不过普洱在古代文人的眼中，这是给西域蛮夷解腻用的，故而不受士族喜欢，老百姓更是不会懂这些。 因此普洱的销售多往西去，江南市面上嫌少有普洱，就算有也没太大的市场。 一家规模不算太小的店，买普洱这个注定难以赚钱的货物，你说有没有意思？ “这的确是普洱，不过因为色泽和产地的原因，在南京嫌少有人饮用，不过小舅现在告诉你，这家店铺背后的东主姓沈！”常森淡淡的笑道。 “沈？沈万三？” 闻言，朱允熥的眉头皱的更深。 明初，东家姓沈，从商，普洱，真的不难让人联想到活跃与元末明初的巨富沈万三。 与戏剧，影视作品不同，历史上沈万三的人生轨迹非常清晰。 元朝末年跟随父亲从湖州迁徙周庄，以躬耕起家，后得湖州陆氏的财富涉及海运贸易，逐渐成为江南第一富商。 元末起义与张士诚接触。 朱元璋建国后，捐资修建长城和南京城墙。 洪武六年，沈万三飘了想帮朱元璋给官员发官俸，这不是钱多的烧着慌吗？ 老朱怎么可能忍得了，不过经马皇后劝解，沈万三及其两子发配云南，至于周庄则为沈贵也就是沈万三的弟弟继承。 入云南后，依靠茶马古道沈万三再次活动，洪武十二年病故，葬与周庄同葬的还有他二子沈蓉。 一生大概活了八十岁，算的上善终了！ 至于什么抄家灭族，身死牢狱的说法，具为清朝篡改。 “不错！” 常森点了点头，“此家的主人就是当年沈万三的后人，沈秀和！” “沈秀和？” 朱允熥皱眉，“莫非是沈万三流放茶马古道时留下的子嗣？” 关于沈万三，后世贵州一偏远小山村内出过一张明初的沈万三画像，画像供奉至今，根据初步的考据，这一支的源头是沈万三的幼子沈荣。 常森双眸一凝，看来这孩子和宫内传闻纨绔不同，知道的还挺多的。 “沈万三一代巨富，能从元末混乱时代全须全尾的混到我大明立国，又怎么可能简单？” 一声意味深长的话语，常森继续说道，“沈秀和，沈荣之子，若非你舅公早年参与了平定云南的战事，在云南见过沈荣和沈秀和，不然还真是认不出他们，沈秀和入南京也没有周庄沈家的影子，加上没有什么大动作，如今南京知晓其身份的很少。” “……” 朱允熥调息了两口气，“这藏的可真是够深的啊！” “狡兔三窝，大家族的基本手段。” 说完，常森闭口不言，仿佛他来这就是为了喝茶。 商业，资本！ 伴随着南洋贸易的扩张，那一代的海商无论眼见还是手段无不超出所处的时代。 有眼见，有财富，海外独大中原被压，在这种情况下诞生出一些资本的念头，好似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万三想给大明官员发放俸禄，历来贤惠的马皇后为一商人开口，看似没问题但细细想来，这里面问题好像不小。 侥幸豁免一死，又能在茶马古道重新崛起，这是沈万三一人的能力，还是有别的隐情？ “先聊聊再说！” 对于资本的力量，朱允熥想要利用，但同样清楚资本的力量需要防范。 不过他眼下什么都没有？ 等拥有一切之后，朱允熥相信他可以将资本锁死在笼子里。 眼下的关键是如何拉拢这个沈秀和这个人。 “森兄，俗事烦劳，还望不要见怪！” 茶室的门推开，一身青衣儒杉的微胖男子走了进来。 “秀和老弟，看来最近很是操劳啊！” 常森站了起来，给沈秀和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的侄子，也是最近事态的源头，不知秀和知道吗？” 话音一出沈秀和面色一凝，眼中流露出些许戒备，转而问道常森，“不知秀和何时得罪了森兄？” “机会，有机才有会，不是吗？” 常森笑了笑，“不如你和我侄子谈谈？” 说完常森直接离开茶室，留下沈秀和和朱允熥两个人。 听到身后关上的大门，沈秀和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抱拳冲着朱允熥说道，“湖州沈家，沈秀和见过皇孙殿下！” 第10章 沈秀和 “沈东主客气了，这里没什么皇孙，更没什么殿下，只有常森的子侄！”朱允熥起身回礼。 沈家或许不再高调，不在人前献宝。 但这沈秀和能被沈荣这一支派到南京，并且在不需要周庄沈家的帮助下站稳脚跟，跟常森这位开国公之弟认识，沈秀和绝对是有能耐的。 “公子，客气了！” 沈秀和很清楚，常森将人带到自己面前，这话是谈也得谈，不讲也得讲，根本轮不到他拒绝。 沈秀和来南京是来做自己的耳目的，但何尝没有重现太爷在世时沈家盛景的念头？ 朱允熥是谁？ 沈秀和太了解了！ 琼洲！ 南洋核心之地，一年三熟之地，资源丰盛场所，过去常年经营海外贸易的沈家，不了解的地方很多，但对于琼洲的了解绝对不差。 很可惜他们只是商人，就算知道琼洲是宝地也拿它没办法。 就藩琼洲，绝对算是神来一笔。 “日子也不早了，我和东主之间客套的话没必要多说，不如互相问答，你问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一个问题，彼此互换如何？”朱允熥看着表面轻松，实则拘谨的沈秀和也是无奈，古代商人的地位太低了，沈家还遭了大难。 与其慢慢缓和沈秀和，不如直奔主题，将一切敞开来说。 短暂的思考之后，沈秀和抱拳说道，“殿下如此直接，秀和若再惺惺作态就显得沈家格局小了，不过礼不可废，第一个问题还请殿下先来！” “畅快！” 朱允熥一拍桌子，左脚翘右脚，什么仪态都没了，活活一个二世祖，若非明朝凳子不好躺，他真想一个葛优躺躺在这，“不知你对自己祖父了解如何？” “家父为祖父幼子，吾年幼时，祖父忙碌，关于祖父的一切，多是从父亲一辈了解，不知殿下想要问什么？” 这幼子并非是最小的儿子，而是嫡系最幼之子。 “行吧，第一个问题，洪武六年之事是你沈家一家之事，还是说背后有人？” 历史充满了迷雾。 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就算名人，单独的一篇便算是留名后世，沈万三之名口口相传数百年，口头也好，民间也罢，史册也行，所留都太少。 加上清朝编修明史的过程中不知加了多少料，那真的能信？ 其中关于沈万三最扯淡的记录，则是沈万三亡与大至十六年，具体为“张士诚占吴会时，万三已死，二子茂，旺秘从海道运米至燕京！” 这不是扯淡？ 洪武六年发配的沈万三哪来的，棺材里跳出来的吗？ 如今遇到真正的沈万三后人，朱允熥觉得可以问问，若真有，对于他而言绝对是好事。 “祖父已去，洪武六年家父并不在祖父身边，所以对于这些秀和也不清楚！” 沈秀和淡淡的说道，不过其眼神中闪过一份诧异还是被朱允熥捕捉到。 “的确过去了很久，我的第一个问题问完了到你了！” 有诧异就好，代表事情有隐秘，现在接触不深慢慢来，不信弄不明白。 要知道元末乘着中原混乱，下海南洋贩卖而得钱资者无数，沈万三名声再大也不过江南巨富，并非天下巨富。 这些人去哪了？ 朱允熥现在不知道，可不代表这些人没存在过，要知道老朱可没大规模杀过商贾！ “不知公子，如何看待士农工商？” 沈秀和内心有些乱，他也是纳闷，一个常居深宫，不得宠爱的皇孙是如何问出刚才的问题，不过轮到他自己也不需要什么客气。 常家是淮西勋贵集团的代表，他沈家何尝不是天下巨富曾经的代表？ “四民平等，士农工商，商众之所以变成现在的样子，我个人觉得核心问题有三，朝堂之上没有话语权，民间没有解释权，至于最后一点则是少数商众管不住内心贪欲！” “何解？” 沈秀和好似抓到什么，却有好似什么都没抓到。 “话语权很好理解，就是权利，虽然在宋朝富商可以依附官员，由官员为你们说话，但自己的话不自己来说让人去说，最后说出来的话还是你们原本想说的吗？” “可是从汉罢戳百家独尊儒术，我商众便难以从官，如今大明更是将商列入贱籍，科举难求！” 沈秀和沉声说道。 “所以就要不得不提解释权了，过去是儒家，如今是名教，但万变不离其宗的则在于儒门掌握了文字，信息，以及对法度上解释权，他们的解释可以代表天下，甚至有些时候代表皇权，这是一代代文人营造出来的，积朝累代传承至今，到了如今同样一件事，商人说话和文人说话，小老百姓信谁的？” “文人！” 答案说出来，沈秀和跟着沉默了。 解释权，当真是好一个解释权，谁掌握了解释权，谁就掌握了天下的道理。 “至于最后一点想来不用解释了吧！”朱允熥笑了笑。 “不用了！” 沈秀和摇头苦笑，“终究还是我们商众的眼皮子浅了啊，被人蒙蔽千年之久还不自知！” “好饭不怕晚，就像我如今谋划就藩琼洲，历史起起伏伏，谁又说的清未来？这人那，最怕不是没有希望，而是选择了认命！” 朱允熥意味深长在茶室内响起。 沈秀和端起常森留下的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刚才激动坏了规矩，如今该公子问我了，沈某自当言无不尽。” “琼洲这块地，好不好？” “好，物华天宝，外有琼海环绕，可通南洋诸国，内沃土千里，若得人手开发，年开良田数万亩不成问题！” “若我日后允商众货通南洋，外贸专属，我现在能得到什么？” 感受到沈秀和的放开，朱允熥也不藏着捏着。 勋贵的力量很强，但也仅仅强在南京，出了南京商众的力量才真的恐怖，不然历朝历代开创之时也不会有迁徙巨富入京。 这一手除了搜罗天下财富，更是为了拔掉巨富在地方的影响。 “沈某愿领敬业阁为公子马前卒！”沈秀和抱拳说道。 “那就怎么说定了！” 闻言，朱允熥站了起来，“东主不需礼送，过些日子我们还会再见的！” 第11章 宝钞 “酒，是不能做到的，当年老朱还是吴王的时候，就因为酿酒斩了胡大海的长子胡三舍，谁请求都不行，如今的局面好一点，但需要赈济的灾民还有不少，现在酿酒口感暂时不提，真做了就是抽老朱的脸！” 老朱多狠啊！ 胡大海，肖像功臣庙，排名第七，配享太庙的存在。 其长子就是因酿酒而斩。 要知道当时的胡大海可不在南京，而是在前线率兵数万与张士诚征战。 能在那个时候杀人，每每读到那段历史，朱允熥都不得不佩服，老朱的果决和敢于在任何事情做出掀桌子的准备，同时也感叹胡大海是真滴忠。 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后续影响，从哪之后老朱对文官的态度就变了。 真不知道文官是赚到了，还是亏了。 “玻璃也不行，不说工艺能不能满足，至少目前大明的奢靡之风还是兴起，市场面小，就算真达成交易，恐怕也多为宝钞！” 沈秀和是答应了，但怎么用沈秀和却是问题。 不同于古代对于商业的理解，哪怕没读过商业的书，经历了信息大爆炸，朱允熥也知道商业是整个社会发展的润滑剂。 一个社会想要高效，快速的发展，就逃脱不了商业的支持。 同时商业网络，也是一张无形的情报网。 琼洲可以去，可以开发，但朱允熥必须有一双眼睛盯着大明，盯着各路王府，免得被人惦记还不知。 而这张情报网若以商业覆盖则再好不过！ “肥皂也不成，人才刚刚吃饱，油脂来源无法保证，满足一地或许可以，但想要满足全国很难！” 肥皂的制作虽然只是简单的皂化反应，可原材料在古代太少了，人都吃不好，难得的油脂更是被老百姓看的金贵无比。 不适合！ “糖也不行，不管灰糖红糖，不亚于等重量的白银，就算要出糖也需在拥有力量之后，大面积的对外销售更是要等到老朱死后，不然我受不住这份利益！” 糖的利益太大，西方为了糖搞出了奴隶贸易，奴隶贸易有多赚，糖就能赚更多！ 一个个念头升起，一个个念头有因现实排除。 “广藿香？” 目光游离，伴随着一阵微风吹过，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面而来。 朱允熥先是一愣，跟着目光快速落入花坛。 广藿香！ 看着花卉中伸出的几株广藿香，一个念头直接冒了出来。 “花露水！” “对，就是做花露水！” 花露水的制作不难，调香师我国自古有之。 清光绪年间，西方以薰衣草为核心的水剂香料品传入我国，受到此影响1905年广生行开发出以广藿香，迷迭香，芙蓉菊为原料的双妹牌花露水，从此在我国盛行一个多世纪的花露水诞生。 不同于后世的工业化制作而出的花露水，第一代的花露水，作法其实很简单，同时原材料在中国南方更是常见。 就算不在花开的季节，广藿香，迷迭香，芙蓉菊都列入中草药中，为大多数药店常备。 唯一的麻烦就是酒精，可谁告诉你，酒精只能来自于谷物发酵？ “花露水有灭菌，消肿的功效，在后世只是基本的消暑用品，但在如今却可以作为药，加上香味，也可以当成化妆品买，只要搞出来不怕销路！” 古代的医疗环境有多差，花露水的价值就能放大多少倍。 更为关键的是，通过花露水的制作，朱允熥完全可以培养出一批后现代化的调香师，日后稍微培养便可以成为化学工具人。 “李漆！” 朱允熥回到屋内，刷刷写下所需的东西直接喊道。 “爷！” “将这上面的东西备齐，然后从小舅边找两个口风紧的人，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 凑齐原材料和设备，这根本不需要朱允熥自己去做，有人跑腿就行关键是保密。 花露水的制作不难，古代其实也有很多类似的仿品，但因为保存不易，所以没能流传开，但不得不承认各地相似土方子还是有不少的。 而这一切核心点，就是酒精的提取。 上下游全抓，朱允熥没这个实力也没有这个功夫，抓住核心点就可以了，但为其控制核心点的人必须可靠。 常家家养死士数百，本身就要分给朱允熥三十个，先用几个又何妨？ …… 次日一早，有常家出力，人员，材料，设备相聚到齐。 开始对现有设备进行改造，经过简单的改造后，一套简易的蒸馏，油分萃取设备出现。 午后开始初试。 酒香从无用的酒糟中一点点逼出来，化为酒气，最终冷凝滴入瓦罐中。 广藿香，迷迭香，芙蓉菊捣碎，油浸萃取工艺记忆模糊，但循着记忆方向尝试一周的时间，最终还是搞了出来。 一连十日，当朱允熥打开一罐新制花露水的时候，那股独属于花露水的味道出现。 “味道差了点，应该是少了薄荷的味道！” 薄荷，朱允熥其实也早就想到了，但他是循着是记忆中的法子，所以一开始并没加入。 不过也正常，第一版的花露水中本身就没薄荷，后世所熟悉的那个花露水，在百年中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改版。 倒入早已准备好的薄荷提取物，晃荡一下手中的小瓦瓶。 朱允熥朝着李漆挥了挥手，“过来，拿着这两瓶东西，先去常家女眷那问问，喜欢那个味道吗。另外安排人涂抹少许液体后，站到蚊虫相对多的地方，之后回来告诉我结果！” “爷，好香！” 李漆端起两个小瓶，面露惊喜的说道，“这东西的味道可比香囊好多了，只是为什么要站到蚊虫多的地方？” 香料，自古缺失！ 能用起香的都是有钱人，明朝不缺香料的日子还要等到三宝下西洋之后，那一船船搬运回来香料差点没把仓库压垮，为了处理香料，永乐干脆以部分香料代替俸禄发下去。 可如今还是洪武，断了海外来路的香料只会更少。 “让你去就去！” 朱允熥冷声说道。 “这就去，这就去！”李漆一脸贱贱的笑道，提着两个瓶子跑出院子。 “暂时先休息，只要别出院子就行！” 成品出了，李漆也出去试验了，看着还在做工三位常家第一代家生子，朱允熥吩咐了一声便准备回屋歇着。 家生子，一个家族的根本。 代代侍奉一个家族，与一个家族绑定，其地位可比普通奴仆高了的多。 别看常家崛起不过三十多年，但家生子已经有两代人，排到朱允熥身边三位都属于第一代。 “小三爷，那个……” “怎么？” 听到身后的动静，朱允熥转过身来，“说？” 接触了这十天，这三人朱允熥略有了解。 叫住自己的是常向东，其父为常家战死，从小被常家培养，有一个大哥常向北，如今跟在小舅身边做常随，同时也是三人中的领头人，读过书机灵手脚灵活。 不出意外，以后会一直跟着自己。 “虽然不知道小三爷做这个为什么，但小的过去每到夏日总被蚊虫叮咬，但自从做了这个身上占了味道，过去几日睡得非常踏实！”常向东快速回复到。 “我知道！” 第12章 动静 朱允熥点了点头，别说是常向东他自己这几天也有感觉，“这是因为我们处理的东西，本身就有驱蚊作用，制作过程中沾染较多，所以效果明显，但成品的效果如何，还是需要经过检验，而且你也说了，你从小备受蚊虫叮咬，肯定也知道有些人嫌少招蚊虫，所以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这都需要尝试！” 换做别人或许朱允熥就不会解释，但这些人日后都会跟着自己，让他们多知道一点东西不会有错。 “小三爷这是打算拿出去买？” “怎么，觉得不合适？” “没有，没有！” 常向东挥着手说道，“小的是贱籍，又怎么会瞧不上贱业，只是小的觉得，像是小三爷这样高贵的人，岂能在这事上操劳。” 笑了笑，朱允熥道，“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这常向东果然是机灵，不过还是需要敲打。 …… “常家现在有什么动静？” 奉天殿内，朱元璋的目光从案牍上抬起，看着站在面前的蒋瓛。 蒋瓛作为毛躟的接替者，与胡惟庸案后上位，一生最巅峰的时刻就是在洪武二十六年秋掀起了洪武三大案的最后一案“蓝玉案”，但其也同蓝玉案而死。 深知自己身份的蒋瓛非常清楚，自己就是朱元璋的鹰犬，有价值才能活，无价值就要死。 “常家自从皇孙入住之后并无太大的动静，除开家宴外，常与皇孙接触只有常森一人，常升或许是避嫌，或许是别的，连日来都没有归家，一直待在卫所之中。 要说有什么不寻常，就是在皇孙省亲的第二日，常森带着皇孙去了敬业阁，见了敬业阁的东主沈秀和！ 之后，皇孙便再没离开过常太子妃出嫁之前的院子。 不过据眼线的回报，那院子里日常有幽香传来！” 蒋瓛一五一十的说道。 刀在握刀的人面前是不需要心思的，如今又涉及到那张位置，哪怕蒋瓛也知道，朱允熥上去可能极小，可这又如何？ “沈秀和？” 朱元璋微微皱眉，“沈万三的孙子？” 朱元璋没见过沈万三，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沈万三是什么人？ “是沈荣一房的人，洪武十八年来到南京，不过根据我们调查，沈秀和并没和周庄沈家联系！”蒋瓛快速说道。 沈万三政治地位不高，但做过的事情着实吓死个人。 捐资修了长城，南京城墙不算，竟然在看到洪武朝赋税少，不够发俸禄的时候，竟然想帮老朱发官俸。 若非马皇后的一句话，沈万三这财神早在洪武六年便被砍了脑袋。 纵然最后只是一个流放，可老朱定下的流放范围却诛连周庄内外，有尽诛周庄居者之说，若非有儒生徐民望不避斧钺，告御状至京城，这才将范围缩小到沈万三本身和他两儿子身上。 之后洪武十九年，沈万三三子沈旺两个儿子作死，老朱又是给了沈家一刀。 虽然没诛尽，可一切的一切老朱记得，锦衣卫也帮着老朱记得。 “这沈秀和既然没和周庄联系，以后也别联系了！” 一番思索之后，老朱淡淡的说道。 不过在场所有人也明白，这沈秀和暂时算是在老朱这过关了。 蒋瓛叩首。 “允熥接触沈秀和，应该是只是为了钱，你们锦衣卫就不要插手！” 钱很重要，但一路天下都打下来的朱元璋很清楚，钱从来都不是关键，想当年张士诚拉拢无数盐商，海商，资产无数可结果呢？ 人，朱元璋看着！ 为了活命选择就藩琼洲，搞点钱将日子过的好一点可以理解。 反倒是不搞钱，才会让老朱多想。 “明白！” “下去吧，盯着该盯着的人！” 朱元璋挥了挥手，九月了，有些事情也该定了。 “是！” 看着蒋瓛离去，朱元璋再次开口，“通知一下，月中朔望朝扩大，在京五品全数到场，摆大礼，使四海咸闻，另命汤和入京！” “是！” 伴随着朱元璋话音落下，两位宫人直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常年伴随朱元璋，虽不掌权利可话中的道道如何不懂。 朝会分大朝和常朝，大朝一年最多三次，属于礼节性的朝会，务虚不务实。 然后是朔望朝，每月初一，十五举行，务虚多过务实，但像涉及到传承，战争，六部认命，都必须在的朔望朝上通过，不然不作数。 至于最常见就是日朝，规模很小，但以务实为主，是皇帝和官员沟通政务的渠道。 加上命在凤阳养老的汤和回来。 老朱想要干什么？ 在场已经猜到，相信要不了多久，整个南京都会知道。 …… “摆大礼，这是要定了吗？” “朱允炆那小儿，当真是好运的很啊！” “王爷的谋划空了！” 如秋风吹过水面，先是六部尚书，然后是勋贵，无一不是因此而动。 期间有哀叹者，有心思混沌者，有错愕者，但却无人敢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这就准备将事情定了，老朱当真是个好爷爷啊！” 听到李漆撩急撩火跑回来传达的消息，朱允熥面色冷淡。 “爷！” 李漆看着毫无表现的朱允熥，言语有所焦急。 “叫什么叫，爷自己都不急，你急个屁，花露水的效果试了吗？”朱允熥看着李漆。 早知的结果，岂能乱了朱允熥的心。 朱允炆那坐不稳一年，做不足四年的皇位，朱允熥根本不在乎。 他更关心老朱最后的安排。 做了能做到一切，可别到最后依旧如历史一般，那就真的遭了。 不过，朱允熥也晓得，在自己表达意愿之后，就藩琼洲的可能已经无限大，所差就是一场谈话。 老朱补偿会给，可究竟怎么给，给多少，还是要看大明江山能不能因此稳下来。 那会是一场比勋贵考验，沈秀和试探更重要的考验。 过的去海阔天空，过不去未来难料。 “爷！” 李漆面露苦色，自家殿下心咋就这么大呢？ “回答我的问题！” 朱允熥冷冷的说道。 面对朱允熥的目光，李漆一个机灵，有一种冷水浇身的感觉，很冷，源自于骨子里的冷，“花露水的效果不错，除开安排人试验之外，我自己也试了一下！” 一边说李漆一边撩起衣袖，露出细嫩的皮肤，“没有，一点蚊虫叮咬都没有！” “既然你自己尝试，那就再试一个晚上，明早告诉我答案！” 家生子与家族绑定，李漆这样的随身太监则与自己绑定。 朱允熥可以理解李漆的想法，但为了主仆长久，他必须敲打李漆，教会李漆做人做事。 想那元生和老朱也是一个寺庙里苦出来的师兄弟，为了荣华富贵挨了一刀成了太监，最后还不是没得到一个好下场？ 朱允熥现在的权势还很弱，身边人随意一点没事，可日后伴随着发展，朱允熥自己不变，也会有心人将事情搞出来，现在教不好李漆，日后李漆就会成为靶子。 第13章 你着急了 “我看李漆出去了，你这是又安排李漆做什么了？” 常森笑着走了进来，当看到朱允熥一如过去的仪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朔望朝会的动静，急招汤和入京，在这南京城内但凡有点权利也全都知道了，为此常森方才赶来。 “小舅，你着急了！” 感受到常森的笑意后背的欣慰，朱允熥笑道。 “我不急，只是担心你急，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小舅，就不好奇，我最近在做什么？” “不好奇。” 常森摇了摇头，“这是你和沈秀和之间的事！不过暂时可以放一放，不出所料今日皇上就会召见你，那位的眼光毒辣，不是随便随便就能过去的，而且就算能过去，什么时候就藩还是一个问题！” 册封只是第一步，册封后封地要修建，修建需要时间。 有所事情，还有可能改封。 “就不能一步到位吗？” 想到这里，朱允熥不由皱眉。 “这要看你自己的表演，既要表现的无害，又要表现的成熟，不然以皇上大家长的姿态，轻易是不会放你走的！” 封藩到就藩，历来都存在一个时间差，这其中有是不愿意离开。 并非为什么皇位，就京都这花花世界，又有多少人愿意就此离开。 藩地再好，终究是落后地区，九大赛王表面看权势颇重，但实际上也是有苦自知。 “……” 人心是复杂，更不要说朱元璋这种人物，一念之间改变心意的事不要太多。 真要因朱允熥退的太厉害，而升起爱悯之心，分藩之后留在身边一段时间也不是没可能。 同样若是表现-太好，有可能危及到朱允炆的继承，老朱未必不会直接圈禁，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 命运不能自主，全在与他人的一念之间，这种感觉对于来自后世的朱允熥来说真的太难受了。 要知道，就算是后世工作不爽，他还是可以炒掉老板的。 可现在他敢吗？ “小舅有什么提议？”朱允熥感觉脑子有些乱，干脆直接问。 问题是他点出来的，朱允熥不觉得，常森会管杀不管埋，肯定有后手安排。 “看来，我们家允熥还是需要小舅出谋的啊！” 常森大笑，“此事简单，面圣的时候拉着朱允炆在一起！” “这会不会显得太儒弱？” “你还要什么表现，有些话你不好说，朱允炆好说啊，消息你知道了，朱允炆难道不知道？他现在最想看到是什么，怕不就是离的远远地！” “小舅说的没错，我其实不需要表现，也表现不了什么！只要一个纯就够了。” 闻言，朱允熥念头通了，彻底通了。 他表现什么，怎么表现都有风险，不如将自己置身于朱允炆下面。 他朱允炆要当好皇孙，皇太孙，又不是他要。 演上一处兄友弟恭，弟弟需要哥哥庇护，成全了朱允炆名声难吗？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不能完全藏着，稍露出一点主见，让皇上放心你就藩之后的生活也很必要的，若是太过软糯，激起了愧疚之心，反倒适得其反！” 朱允熥见识不凡，但落实在操作上还是显得稚嫩，常森的存在就是为其查漏补缺。 “我要做的东西也算是做出来了，正好也可以让我的好哥哥试试！” 想到刚做出来的花露水，朱允熥思路一下通了。 …… “殿下！” 入夜，东宫，朱允炆的院落烛光大亮。 老朱的案牍上堆满的是奏章，朱允炆的案牍则堆满了各种儒家经意，还有他和各位老师的交流笔记。 今夜的朱允炆内心激动，样子做出来的，可心却全然在纸张上。 “进来！” 强压内心的激动，朱允炆摆正了姿态，一生咳嗽之后朝着门外喊道。 “殿下，殿下，三殿下托李漆回宫给送了几份香料，奴闻着味道不错，而且听李漆说，此物不仅香气充裕，半日不散，更有驱散蚊虫，清心静心的功效！”王中根一脸谄媚说道。 作为朱允炆的随身太监，王中根可是知道李漆的，都是皇孙的随身太监，怎么可能没有个比较。 如今眼看着自家殿下马上上去了，李漆那孙子就来了，王中根如何不喜。 而且这背后，同样也代表了朱允熥的低头。 这不就来报喜了？ “三弟不知读书，出宫省亲本是孝道，却不想捣鼓出这东西，当真是朽木难雕！” 接过其中一玉瓶，朱允炆闻了一鼻子，点了点头，“不过这香料的味道还真不错，想来母妃也会喜欢！” 古之香料重的冲，淡的寡，花露水的味道独开一门确实不错。 “已经送过去了，用李漆的话说，这花…花露水，是三殿下住进常妃院子，见满园花卉有感而制，制作完成闻香就想到了宫中的太子妃和殿下，所以立马就遣人送来，同时三殿下还说了，日后若是有赚头，愿拿出大半给殿下买书！” 王中根快速说道。 “买书就算了！” 放下花露水，朱允炆笑道，“让李漆告诉允熥，商终究是贱业，赚些许钱财也就算了，太过会损了我皇家的颜面！” “小的明白！” 王中根跟着应承道。 “我呸！” 真他妈的恶心！ 知道朱允炆很有可能是个伪君子，但如今自己贴上去被人虚伪一波，真的是恶心到了家！ “好在我只是短暂的低头，并非真的跪下，现在你看不起花露水的利益，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后不后悔！” 花露水的出现，对于这个医学相对落后的时代，绝对是一件大杀器。 它即是难得的水剂型香料，更是罕见可以消炎消肿的药剂。 对于朱允熥日后开发琼洲有巨大的用处。 朱允炆那傻子看不起，朱允熥内心唯有笑意，可惜还是感到他娘的恶心，被一个真实年龄小了十几岁，故作老成实则绣花枕头家伙，以教育的口吻说教一番，能开心才有鬼了。 “李漆！” “爷，在呢！” 李漆窜了出来，目光低垂，生怕惹怒现在的主子。 “派人联系一下沈秀和，乘着还没宵禁送一份花露水过去，另外让他明早来常府，我有事情要说！” 花露水开发几个人够了，但想要成规模化就需沈秀和这样的人出马。 …… “用过了？” 常家后花园凉亭，朱允熥从沈秀和身上嗅到花露水的味道，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 “使过了，昨晚就用过！” 相对于朱允熥的笑意，沈秀和的笑意更浓。 本以为朱允熥拉拢自己，纯粹就是寻自己拿银钱，可当用过昨日的花露水后，沈秀和便反应过来。 这位皇孙或许并非说说那样，他和很多过去接触的人不同。 而这花露水，仅作为香料，沈秀和就有把握将其货卖南方，更不要提还要所谓消炎消肿的作用。 消炎沈秀和不懂，但蚊虫叮咬所留下包他还是知道的。 成长与云贵之地，沈秀和怎么可能不知道，南方每年因蚊虫叮咬死掉的人有多少。 爆款！ 这绝对会成为一款爆款。 第14章 行商方式 “沈家是行商的行家，这花露水你打算怎么销买？” 古代的商业和后世不同，人情更重，讲的是一诺千金，加之因商籍锁死的缘故，行商者多是代代相传，加上被文人对商贾之道表面嫌弃暗中贪婪，商户多抱团排外，不过有些时候商贾比文人更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 “开坊，分销，我觉得是最好的选择，开坊制作…花露水就可以抓在我们手上，只要能扛得住别人的惦记，这门生意就可以一直做下去，分销则有利我们快速打开市场，免去诸多麻烦，更为重要的是，大明表面安定但实则道路难行，我们只需分销出去，这一路上损失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行商难，难于登蜀道。 老朱爱民，但对商贾理解却存在问题，加上沈万三做过的事，若非真的需要商贾货通全国，商贾搞不好已经死绝了。 这从洪武年间百业兴盛，唯商贾发展缓慢就可以看出。 上有所恶，下必有所动！ 老朱如此，就不要指望下面的人，加之信息传递的问题，古代商户很难建立全国的销售网络，分销自然也就大商人之间主流的行商方式。 至于更为核心的商货，盐，稻，铁，茶，干脆由朝廷统筹。 “分销可以，但不完全分销，燕京，大同，广州，三地我需要直营，以药店的方式经营，人员必须是你的人，日后我会安排人入驻，至于其他的省份可分销，另外分销需要押金，不能只以口头承诺为主！” 商业网络同样也是情报网络。 燕京的那位，朱允熥可是一直没忘！ 如果说对付朱允炆是青铜难度，那么朱棣的存在本身就是王者。 “可以！只是不知道公子有没有算过这里面的利益？就我的了解，这花露水中广藿香，迷迭香，芙蓉菊都是常见之物，真正的核心应该是制作流程，但从公子在短时间能拿出成品来看，所费应该不多。 如今市面上常见的香料，多在200到300文一两，超过400文就不好卖了，要么是有传承数百年，要么是掌握独特的技艺。” 香料，价比白银，唐时更是等位黄金。 不过历史在发展，调香行业在发展，抛开那些难得的香料，普通香料的制作还是有很多取代品的，就像是广藿香，迷迭香这类，不过对于普通人还是贵。 “分成三类，第一类白玉瓷瓶装置，每瓶装三两，一两银子一瓶，这一类少做少出，控制数量。 第二类，瓦瓶装置，每瓶装五两，800文一瓶，为主出。 第三类，木桶装置，一桶三十斤，贩卖时以当地竹为容器，每桶二十四两。” 花露水的核心是酒精。 可如今酒精是从酒糟提取出来的，酒糟这东西来源就广了而且廉价，除去一点柴火的消耗简直就是白捡。 “这是我们的出货价，还是最后的价格？”沈秀和问道。 “当然是最后的价格，不过可以允许存在涨幅，但最好不要超过三成，而拿货价的话，玉制可六折，瓦制可七折，木制可八折，若是量大可酌情再优惠，这就需要交给沈东主了！” “这样分类可以，但玉制和瓦制之间，我觉得当有气味的区别！”沈秀和说道。 有人是凯子，但也不完全是傻子。 一个包装换一下，就贵出两三倍，这可不好解释。 更为关键的是，一个玉瓶并不难制作，换瓶真的不难！ “会有区别的，在时效和气味上，这我会教下去，到时候成品出来就会知道！” 就是一个酒精浓度和香料浓度上调整，这不难。 “那接下来我就先准备拿地，联系商户？”沈秀和问道。 “可以，如今我钱粮较少，在这上面是帮不上太多，前期需东主多出一点，日后利润我们七三开，东主觉得如何？” 朱允熥不是为了剥削，做事自然也要有所得。 身份差距的存在，朱允熥无法给的太多，多了慌的不是自己而是沈秀和。 “三成多了，我觉得纯利的两成就可以！” “不，就三成，这钱你安心的拿着，做好账本，无论现在未来，我都保证属于你沈东主的利益，永远都会属于你，别人看不起商贾，难道东主认为我也看不起？” 朱允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沈秀和。 “公子言重了，这三成沈某拿了，土地建坊的事情最多一个月完成，不过制作需公子拿出来！” 沈秀和快速的说道，“另外燕京我会派心腹打理！” “聪明！” 沈秀和离开，朱允熥内心大喜。 事不仅成了，还多了一个聪明人 他给出直隶，燕京，广州三地。 可最后沈秀和却说燕京会派心腹打理，其中的意思还需要问吗？ “沈秀和的确聪明，但聪明人的也不好掌控，若有危害比笨人更大！”常森走进花园。 “可惜没有聪明人也做不成事。” 朱允熥回以笑意，“看小舅一脸笑意，莫非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 “还真有，你的花露水我昨天用了一点，今日值勤蚊虫不叮舒爽的很，下值后不少同僚都在询问，哪里有的购买，这不是我来报喜了吗？” 锦衣卫作为明朝亲卫军，加入者多为功勋之后。 后世对于锦衣卫的印象，多在帝王鹰犬，天子之刃，外探情报，内甄百官上，但实际上锦衣卫第一要务，还是守卫宫廷，拱卫帝王，负责挺杖。 洪武二十年锦衣卫被废，但内卫锦衣却没动。 “多谢小舅给我拉生意，不过如今成品不多，也就十几斤的样子，劳烦小舅拿去试试，效果好给个反馈，钱什么就不要提了！” 如今的内锦衣卫多数勋贵之后，淮西勋贵集团多数子弟都在里面，这是自己的支持势力，朱允熥怎么可能收钱。 “钱还是要的，不过具体多少等东西用了再说！” 常森开口说道。 “行！” “心里有数就行了，小舅有事先走了。” 人情人情，你来我往，这才是人情。 若非常森，谁会来告知这些。 …… 燕京，燕王府。 “道衍，允熥的事你怎么看？” 朱棣将手中刚到的情报递给身旁黑衣僧人。 黑衣神道衍，原名姚广孝，儒法道三门同修，洪武十五年朱元璋选高僧为马皇后祈福，姚广孝以举入选，跟随朱棣前往燕京，现主持燕京大庆寿寺。 之后以给朱棣戴上一顶白帽子的措辞，撬开朱棣的门扉。 朱标死后，两人暗中交流加剧，如今京城暗流便有一股属于朱棣，若非距离太过遥远，也不会等到现在才会收到有关于朱允熥的消息。 “不知王爷如何看待皇孙？” “允熥乃我大哥嫡子，自然也是本王的亲侄，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那么朱允炆呢？” “哼，一得幸的小儿罢了！” 朱棣一脸不屑的说道。 非嫡系所处的朱允炆，算个什么东西，若非大嫂死的太早，哪里有李妃什么事情，更不要说朱允炆了。1 “那么若王爷日后真戴上白帽子，又当如何处置皇孙？”道衍在问。 “自当优厚待之……” 话音未落朱棣自己沉默了，他想要那张位置自己清楚，道衍也清楚，骗不了任何人。 第15章 黑心的事 真要上了那张位置，他该如何处理朱允熥？ “不管怎么样，大哥大嫂的情谊，我朱棣永不会忘记！” 深吸了一口气，朱棣果毅的说道。 他是和朱标一起长大的，那个时候大明还没建立，老朱常年征战于外根本无心关心自己。 他非朱标，早早的被丢进军营历练，常遇春，蓝玉，徐达，这些名将可以说都是他的老师。 至于和常氏之间亦是认识的很早。 “既然如此，不如就此让皇孙离去，不管日后如何，这无论是对皇孙还是王爷都是件好事！”道衍笑道。 朱允熥的身份太棘手了。 或许日后朱棣会因为身份改变而改变，但如今想要让朱棣下黑手，朱棣是肯定下不了的。 这是一个感情丰富，内有大抱负的皇子，就算是对于皇位有想法也做不了黑心的事。 “也罢，本王就让我的人准备，帮允熥一把，也算是全了我这个做叔叔的心意！” 半晌思考之后，朱棣郑重的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不知道是谁给皇孙提议的，但如今的南京局势可是对王爷非常不利！”道衍幽幽的说道。 “那张位置，得知我幸，失之我命，只要大明好，我受点委屈又如何，不过就一被儒门洗脑，只知经意不知为政的庶子，真的能坐稳吗？” 朱棣的话语中充满了信心。 片刻健马从燕京而出，直奔南京而去。 …… 时间进入九月，或许是因为入秋，南京城内的浮躁之气渐渐消散。 有老朱怎么一尊大帝镇压一切，魑魅魍魉哪里敢乱跳？ 朝野之上，勋贵，文官好似达成默契。 朝堂之下，沈秀和开始出手，田亩，房产，人手开始调集，每三日一报与朱允熥，银钱如流水一般散去。 进入九月后，朱允熥对自己身体调理更进一步，除开借助丹药之外，清早开始练起拳脚。 太极，慢跑，一点点增加。 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紧实，脸上的血色也慢慢多了些许。 “基础终究还是太差，百日筑基完成，最多也就和常人差不多，想要以自身体魄对抗长途的迁徙，以及日后的劳作，还是需以水磨的功夫慢慢熬炼！” 道家的传承没有小说那么夸张，但道士这职业在古代绝对是长寿的代表。 百日筑基之说，源自于道门内丹一脉，一连百日外练拳脚，内服丹药，可使身体健康。 用朱允熥的自己理解，这百日筑基就是养成一个良好生活作息习惯，加之道家清净的思想，欲望减少，身体自然会慢慢的变好。 “按老师的说法，道门真要没东西也不可能流传数千年，长生之术应该是真的存在，过于夸张的地方不可信，但让古人活上个七八十年却不难，后世之所以不显，当与《云笈七签》丢失有关！” 云笈七签与道门的地位，不亚于朱棣编修的《永乐大典》，可惜与元朝被毁，使之后来的道门多为空架子。 “我想做的事，必须建立在我长寿基础上，不管是为了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活的更久，还是为了自身的谋划，日后南下我当造访一下阁皂山。” 道士用处很大。 古代道士，不开玩笑说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道，儒双修只是基础，不少更是兼顾医，武。 古代帝王在道士身上只看到长寿长生，但在朱允熥眼中这是一个人才库，而且还不是名教培养出的完全不知民间疾苦的书生，利用好了其带来的收益不亚于商贾。 道衍结了朱棣，朱允熥为何不能找道门。 “想来被元朝打压上百年，又被老朱忽略的道门，如今应该很迫切的希望大明出现一位崇道的皇族！如今再给点希望……” 想到道门如今的处境，朱允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 人弃我取，人嫌我要，人厌我得。 抓住一切错误认知的机会，广阔自己的根基，谋自身的发展，这就是朱允熥目前的思想。。 “爷！” 李漆的声音响起。 “发生了什么？” 看着脸苦的李漆，朱允熥不由皱眉。 “宫内传来消息，说三爷省亲的时间已经有二十日，算是长的了，所以希望殿下尽早回宫！” 这二十日朱允熥舒服，他李漆自然更舒服，可一想到还要回去…… “谁的消息？” “不知道，但只是有怎么一个消息！” 短暂的沉默之后，朱允熥多有猜测，这应该是朱元璋的意思，“既然如此，准备准备，明日晚些的时候回宫！” “要不晚上一两天，毕竟也没给具体时间！”李漆搓了搓期待的提议道。 “那就现在回宫吧！” “别，别，奴这就是准备，咱们明晚回！” 看着李漆手足无措的样子，朱允熥摇头苦笑。 这李漆憨是憨了点，不过还是有几分可爱。 九月九，重阳日。 大明皇宫城墙之上，朱元璋一个人静静站在城墙后，看着南京城内的景象。 “陛下，皇孙朱允炆，朱允熥求见！” 侍卫从城墙下走上来，于朱元璋身外五米跪下。 “允炆怎么来了？” 朱元璋回过身来，目光落在侍卫身上 。 “回禀陛下，传令到的时候，皇孙朱允熥正在太子妃那请安，皇孙朱允炆同在，听闻召唤，皇孙朱允熥请求长孙同往！” “看来咱这皇孙很怕咱这个爷爷啊！” 朱元璋笑了，“不过怕也要见，传令下去，招朱允熥上来，至于允炆先去读书吧，晚些时候我会召见！” 请安？ 朱允熥不得吕氏关心朱元璋可是知道，主动请安这可真是稀奇的。 真没想到朱标死了，这孩子也会耍心眼了！ “是！” 侍卫退下，很快又领着朱允熥走上城墙。 “皇孙允熥见过皇爷爷！” 朱允炆没跟上来朱允熥并不慌，本来就是尝试，成了最好不成也无所谓。 只是这地点让朱允熥有些摸不着头脑。 “起来吧！” 看着和自己生疏，完全没有和朱允炆那般祖孙情的朱允熥，朱元璋略有惆怅但很快收敛了这感情。 “知道这里是哪吗？” “知道，这是承天门右城墙！” 南京皇宫的格局和后来紫禁城大差不差，但还是存在区别。 南京皇城结合了太庙和社稷坛，午门外另有端门和承天门两门。 而永乐在修建紫禁城的时候，却将太庙，社稷坛拆分出去，另修一地。 所以在南京皇城最外城墙，是承天门所在的城墙，也只有在这里可以看到皇城外的街景。 “那么外面呢？” 朱元璋指着城墙外问道。 “是南京城！” “不错，外面就是南京，更是我大明的江山，身居皇城看到的见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所以想要做好一个皇帝，就需要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可就算有了眼睛和耳朵，又有多少东西是真的！ 站在这里南京是真的，南京城内的百姓是真的，可就能代表我大明的一切吗？” 朱元璋的话语响起，朱允熥能理解这话，但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所以皇爷爷建立了锦衣卫，充当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理解不了干脆就不理解，将话岔开就是了。 “看来爷爷对你的了解是真的很少，对于锦衣卫你父亲劝过咱，允炆也劝过咱，没想到你却看出来了！” 朱元璋笑了，笑的很开心。 “……” 这老朱会不会说话，怎么句句搞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朱允熥再次开口，“身为您的孙子，看出这些不是应该的吗？” “猢狲！” 朱元璋一声笑骂，“当真是一只好猢狲，咱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些？” “爹爹在时，爹爹就是允熥的天，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身为皇孙若是不能乘着年幼玩耍，日后或许玩耍的时间都没了，只是谁都没想到……” 朱允熥摸了摸眼睛，仿佛真的死了爹一般。 第16章 现在不后悔 “后悔吗？” 朱元璋的感情受到影响，同时有些关于朱允熥的问题他好像明白了。 一个人的表现大变，由不得人去猜测，但怎么查朱元璋都没有查到朱允熥因什么而变，为什么而变。 可现在他好似明白了一点，也理解了朱允熥的变化根本。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事难料，孙儿自己之前做的不好，所以孙儿现在不后悔！” “就藩琼洲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是！” “为什么，要知道你可是咱的嫡孙，咱不是不能给你机会，从六月到现在，你有很多机会！” 隐忍，手段，谋局，这些东西朱元璋可都在过去半月里，从朱允熥身上看到了。 源自外人朱元璋要动手，可若是源自朱允熥本身，意义就不同了。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朱允熥价值和能力就要比朱允炆更大。 “您是孙儿的皇爷爷，所以您能给孙儿机会，孙儿相信若有机会孙儿会抓住，但你不仅仅是孙儿的皇爷爷，更是大明的皇上，大明所有百姓的皇爷爷，大明要稳，孙儿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坏了大明，坏了皇爷爷和爹爹的心血！一人事小，天下事大，这天下遭不起变故了！” 说完，朱允熥跪地叩首！ “所以你就将责任交给允炆？若是咱的子孙都像你这样大公无私，这天下可就稳了！” 听着朱允熥的说辞，再看着跪在自己的孙儿，朱元璋脸色有些难看，笑意的背后充满了阴冷。 一代铁血大帝，就是一代铁血大帝，心思转变根本难以预料。 伴君如伴虎，或许说的就是这种。 “孙儿并非爷爷所想没有责任感，更非大公无私之辈！” “是吗？” 更冷的声音响起。 “求活，同时也是帮大明立规矩，求活是因为孙儿的身份，我相信二哥，但难以相信二哥的臣子。 规矩则在于，古来但凡涉及到皇位传承，皆有各种说法，有立嫡长者，可人能力有高低，就算是皇子皇孙也是如此，我大明初开，人才济济，欣欣向荣，我皇族子嗣多杰出，但纵观历史，哪朝开国之时不是如此，皇爷爷随便选谁都可以，但开国之后不仅皇族质量下降，勋贵也是如此。 这个时候为江山计也好，为私欲计也罢，立贤之言兴盛，孙儿相信我大明后世迟早也会遇到这种情况。 那么到时候，皇储如何立？ 任由无能嫡长上位霍乱江山，还是弃贤者与朝堂，使朝野妖魔乱舞？ 相对于孙儿的皇位，孙儿认为有效的规矩更重要！” “所以你打算用自己开先河，封与中原之外，藩国朝贡？琼洲就你整个吃下了？” “没错！” 朱允熥没有躲藏，直接说道，“既然是先河，就必须要树立榜样，孙儿有信心做这榜样。” “你选择琼洲，那日后呢？” “草原，河套，安南，何处不能安置？若失败则身死，若成功则拱卫大明！” 分封诸王与边境本身就是老朱自己做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藩国和藩王不同，不过如果可以解决嫡皇族储位失败，分出一个藩国也不是不行，嫡皇族终究还是少的。 “失败身死，成功拱卫，也就说不需要朝野支持？”朱元璋抓住朱允熥话语中的东西。 “嫡庶有别，教育也不同，由孙儿开先河，相信后世失败者亦是佼佼者，若是还要依靠朝廷建立藩国，德不配位藩国建立起来迟早也要灭，还会成为大明的负担，既然是负担为什么要建？” “先下去吧，朕要考虑考虑！” 朱元璋是一个恨不得将所有事情都捏在手中的帝王，又怎么可能没考虑过后世储位的问题，怎么会不明白为了争夺储位会爆发什么？ 朱允熥的方案，不得不说是一条出路，一如之前就藩琼洲的提议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可终究还是年轻了，经验少了。 不是不好，而是不全。 与文官争斗三十多载，朱元璋很清楚文官钻孔子的手段有多厉害。 “汤和，你怎么看？” 朱允熥下去，朱元璋测过身来看向一旁的护卫。 护卫转身，光明甲后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或许是因甲衣沉重，发梢眉毛无不挂满了汗水。 “老臣，首先恭喜陛下得一好皇孙！” 汤和，信国公。 虽非开国六国公，但因其谨慎，是极少逃过朱元璋清洗的国公，被朱元璋视为左膀右臂，洪武二十二年告老，赐地凤阳。 “咱当然知道，只是……咱也忽略了允熥太多！” 帝王也是人，人老了无不多愁善感，汤和为什么被朱元璋倚重，不就是这个人忠诚可靠。 “您是允熥的爷爷，同样也是大明的陛下！” “是啊！” 朱元璋长叹，不过很快恢复过来，“你觉得允熥所言的有几分为真！” “七分，那孩子应该和我们过去想的不一样，可惜世事无常，加之深宫多事，想来陛下应该知道！” 闻言，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份寒光。 深宫多事？ 好一个深宫多事！ 也是，朱标和自己心思都不在后宫，后宫无主那位岂能不多事。 念及至此，对于朱允熥的说辞，朱元璋不由又多信了两分。 “未必和太子妃有关，但人心难定，以允熥今日的谈吐和进退，显然早有智慧，从这角度来看，很多事情可以解释！” 汤和也是淮西勋贵。 “是啊，允熥为咱的嫡孙，何须表现的太急，只可惜谁能想到咱标儿走的那么急！”老朱身影摇晃。 感受到朱元璋追思朱标的，汤和也不在说话了，静静的站在朱元璋身后，一如过去一般守在他老大哥身边。 时间一点点过去。 城墙上两个老人的身影于余辉中拉的越来越长。 “标儿走后，咱就一直想啊，想啊，可惜有的人就是不想让咱安心！” 看着站在身后汤和，朱元璋拍了拍肩膀，“允熥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出发点是好的，但人太年轻了！” “是啊，年轻了，还不够成熟，不过咱记得允熥才十五岁！” “快十六了，当年老臣还抱过这孩子！”汤和跟着笑道。 “能理解，没有事情练手，能想到这已经不错，可惜咱老了，咱不知道还有几年，咱只能亏待这孩子！” “六十四了！” 朱元璋看着自己一双粗老的手，“天下哪有这般年老的皇帝？” “臣也老了，陛下还是不要多想，您还有两个好孙子！” “允熥和允炆都不差，走吧，咱两找个地方好好合计合计，帮孩子们将尾巴扫了！” 闻言，汤和直接跟着朱元璋离开。 …… “心乱了！” 东宫住所，朱允熥一遍遍的回忆之前和朱元璋见面的场景，和所涉及到的谈话。 他不能不如此。 因为那是朱元璋，那是开局一个碗，结局大满贯的主，后世只是信息大爆炸，可人生经历没法大爆炸。 对于这关乎自己未来的主，怎么谨慎都是应该的。 “殿下，常大人托人传来一纸条！” 李漆跑了进来，将一纸卷递给朱允熥。 “三舅刚下值？” 第17章 面圣效果很不错 看了看天色，朱允熥直接将纸条打开。 “好像是的！” 看着空无一字的纸条，思量三番，朱允熥笑道，“时间不早了，传膳吧，这宫内的饭菜也没几顿了！” “是！” 李漆眼珠子转转，没几顿了，岂不是说三爷谋划成了。 琼洲是什么地方，李漆近来也听人说过，但不管怎么样，总比继续待在这阴暗的东宫来的好。 更别说还是跟着自家殿下，殿下是去当王爷，届时他怎么说也是王府总管。 …… “二哥，可以准备出人了？” 常家，常森一回到家，直接走进常升的书房。 “成了？” “从信国公离开会后发出的信号，允熥这次面圣效果很不错，就藩琼洲不是大问题，还没确定只剩下允熥日后的待遇了！” 常森今日特意留了一些时间，就是为了接受汤和的信号。 汤和，妥妥的勋贵中人，再得朱元璋的忠心，但也改变不了汤和的出生，要为淮西勋贵集团谋划。 “倒是便宜了朱允炆那庶子！” 常升一想到对应的事，直接破口说道。 “日后的日子长着呢，而且近日和允熥接触，我有一种允熥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不简单好，这个世界简单的人就活不了，允熥的事有着落了，我们也该谈谈分家的事了！” “二哥，没必要吧！” 听到分家，常森眉宇微皱。 后世的人喜欢分家自己过，但在古代，尤其是宗法兴盛的时代，分家可不是轻易可以提的。 更不用说开国六国公之一常家了，这要分家了传出去直接就要炸。 “分，必须分，此事没得商量，不仅在家里要分，分家的时候，我还会邀请各路勋贵！”常升沉声说道。 “知道了！” 常森知道这不是赶自己出去，而是必须如此的。 洪武年间大事不诀， 先有胡惟庸案，后有自家大哥常茂和冯胜之事，都给常家带来了巨大的危机感，朱标死更是最后一根稻草。 之前是没机会布局，如今乘着朱允熥就藩，分家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分家后，人手给你三成，应天凤阳不能给你，其余的你都拿走，另外记住跟紧了允熥，常家的事和你再无关系！” 常升沉声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 “二哥！” “滚吧，留着在哭丧的时候再哭！” 朱元璋是个好皇帝，但不是个好大哥，常升很清楚自己的公爵是捡来的，以他的能力最多就是留在南京做靶子，反倒是从小被寄予厚望的常森，才是那个真有能力带领常家继续富贵的人，可惜有些事情轮不到他。 …… “父亲，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蓝春看着自己父亲，有所不耐说道。 “你走，你弟留！” 蓝玉睁开双眼，看着不大的孩子。 一生征战，子嗣艰难，到了如今也就只有两儿一女，女儿有蜀王在他放心，但两个儿子就难了。 空印案，胡惟庸案……刷掉了多少人？ 蓝玉别看粗狂，但征战无数，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粗人。 “真要如此吗？” “怎么舍不得南京的富贵？”蓝玉看着自己的儿子。 “不是，只是觉得父亲您想的是不是太多了！” “常茂的事情你忘了？” “那不是冯匹夫干的吗？” 洪武二十年，常茂跟随冯胜收降纳哈出，这本是功劳却不想后来因醉酒误事，导致纳哈出部崩溃，朱元璋降罪收冯胜兵权，罢常茂郑国公爵位。 “魔懂个屁！” 看着懵懵懂懂的儿子，蓝玉直接指着门口骂道，“滚！” “百官觐见！” 翌日，清晨，天色蒙蒙。 常朝马上就要开始。 “臣等拜见陛下！” 在京侯爵，六部侍郎以上，六科主事，不到四十人队伍列队走进奉先殿。 常朝的规模虽小，却是实打实处理政务的朝会，能列位其中无一不是在洪武朝拥有真正权势的人。 左武少，右文多，六列排列静静的站在御座前。 “赐座！” 别看老朱对官员苛刻，轻则罚罪，重则剥皮实草，三代诛杀，可大明官员可不是后清的奴才，都是有人权尊严的。 加上不少人早年和老朱打天下，常朝之上自然有他们的座位。 “臣等多谢陛下！” 老臣入座，站立者显得更为稀疏。 “太子薨，国本动摇，今日先议国本！” 老朱的话音一落，奉先殿顿时沉默下来，无数人垂首。 前后四个月，总算提到国本的问题了。 老朱之前不提，他们这些深知老朱性格的又怎么敢说，真当锦衣卫废了，老朱的刀就炖了？ 如今可算是等到了，可该怎么说？ “尔等有什么想法？” 沉默，还是沉默！ “詹徽，你为吏部尚书大明天官，替朕掌管百官，可有妙策？” 都不敢说话，那老朱就点名。 一个个过去不是想的很多吗？ 今个摊开了说，不说，做梦呢！ “老臣并无妙策，但老臣亦是认为，国本当早立，一防人心思变，二恐生祸事！” 詹徽哪敢提什么妙策，真当老朱这是在询问储位人选吗？ 就算询问，可也不看看眼前这是那位主，涉及到国本是他一个吏部尚书能参合的吗，怕是没见过老朱的屠刀？ 御座上，朱元璋面无表情看着众臣态度，心中骂了一句老油条，跟着淡淡问道，“难道众卿心目中就没有合适人选？” “陛下，国本虽重，却非臣等可言！” “此事当有圣心裁断！” “自周商开启，嫡长子为嗣，我大明遵循祖制便可！” 发现不能不说，一句句推诿之言脱口而出，谨慎者如避虎狼，少有大胆者也只是提到祖制，人名一个都没提。 “朕之二子朱樉，镇守西南，武功卓越，尔等觉得如何？” 你们不提，那咱自己提。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朱元璋越发看不透眼前这些官员的心思，好似每个人身后都有他那些好儿子的影子。 一个个都胆肥了！ “陛下不可！” 闻言，刚刚坐下的詹徽再次站了起来，出声建言，“秦王殿下行事莽撞，去岁藩国内多过失，恐非良选！” “既然秦王不行，那么晋王呢？” 老朱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 秦王没资格，那是早就注定了，可晋王却没大错，这个行不行？ “晋王虽无大错，但我刑部有记录，晋王数次以奔马缚人，车裂之，多智而残暴，怕也非良选！” 刑部尚书杨靖直接站了起来。 他们可以不开口人选，但也不可能让人选落到他们不支持的人身上，哪怕也知道老朱这在是搞事，可大家赌不起啊！ “秦王不行，晋王也不行，也就说咱的儿子里就没合适的了？”老朱目光幽幽的看着众人。 第18章 手段 “回禀陛下，陛下嫡孙朱允炆，才思敏捷，博学而多才，至诚至孝，年十七已有大儒之相！” “回陛下，陛下嫡孙朱允熥，年幼纨绔，但自懿文太子去后却可守孝与东陵，沾染风寒而不改其意，孝，义双全，若有名师教导，日后当有大作为！” 贬老朱的儿子那是手段，抬两个皇孙也是手段的。 看着文官之手詹徽，勋贵之首汤和相继开口，老朱也清楚今天到这就可以了。 “允炆，允熥皆为朕之嫡孙，人品贵重，未来可期！” 顿了顿，朱元璋再次开口。 “记，皇长孙朱允炆，朕之长孙，自幼好学，聪慧机紧，待亲诚孝，待师恭宽，文采卓越，可兴文治。” 一字一顿，整个奉先殿所有人都沉浸在朱元璋话语中，分析着这里面每一个评价。 “封，朱允炆为凤阳郡王，即日起权知应天府诸事。” 说完，在场百官脑子一阵轰鸣。 凤阳郡王……权知应天府诸事，这代表了什么？ 稍微了解一点宋朝史的都知道，这就是变相承认朱允炆皇太孙的位置。 凤阳，老朱的老家，别看只是一个郡王，可这郡王绝对是诸王之首，荣誉大过一切。 至于权知应天府诸事，这是宋时的制度，等于是将南京大小事情交给朱允炆，有了这个身份，朱允炆就可以自建班底，和太子没什么区别。 “陛下圣明！” 朱允炆的身份到此算是定了，接下来就看朱允熥。 “再记，皇次孙朱允熥，懿文太子嫡子，朕之嫡孙，人品贵重，幼有顽心，行事无拘，然至诚至孝，性刚毅坚！” 承认身份，贬低过去，褒奖孝义，肯定性格，一压一抬之间，朱允熥过去彻底被总结，文臣武将的口统统被封住。 “封，朱允熥为吴越郡王，事宗人府右宗人！” “臣等附议！” 群臣再次跪拜与地，到此朱允熥算是安排好了。 尤其是宗人府右宗人这个身份，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成为宗正，然后再就藩，里子面子全齐，这绝对是就朱允熥嫡孙身份的最好安排。 “成旨！” 至此，老朱彻底将事关朱允熥，朱允炆的基调敲定。 “陛下，老臣以为皇孙朱允熥也算是出府，是否与应天另外安排住所？” 看着领命下去制作圣旨的宫人，汤和站了起来。 “臣等附议！” 闻言，文官齐声开口道。 事情都定了，就不要再犹豫，朱允熥晚搬不如早搬。 “赵勉，应天府内可有住所？” 朱元璋看向现任户部尚书赵勉。 “回陛下，开国公府所在徐府街内有一套六进六出的院子，可供选择！” 户部掌管一切钱粮，赵勉自然清楚，就算他想隐瞒，他的上一任杨靖还站在一边呢。 “既然如此，那就一并赐了！” 一栋院子而已，老朱根本不在乎，别看现在南京城涌入了不少人，可好的住所也不是谁都可以住的。 再说只是暂时居住一下，也不算寒颤了朱允熥。 “历史变了！” 坐在前往徐府街的马车上，朱允熥对自己说道，“可惜，还是需要等！” 这封赏很合理。 原历史中，老朱对朱允炆和朱允熥的安排是一步到位，一个成为皇太孙，一个成吴王，看似没半点问题实则是急了。 想老朱有子二十六人，亲王者不满两手之数，其余皆为郡王，加之各亲王下还有世子。 未来皇位给谁，那是老朱的事。 但老朱也要照顾其他儿子和孙子的感情，总不能因为朱标是老大，好处都是朱标的。 两个不满二十的小儿，上来一个皇太子，一个吴王，搁谁心里舒服？ 如今这样显然更好，哪怕到了月中朔望朝会再进一步，也总比一步登天来的好。 “不过就事论事，老朱对于朱允炆还真是偏爱的很！” 同样都是郡王，不提未来的可能，就从老朱对两人的评论，朱允熥这边算是盖棺落定。 人品贵重，敲定他嫡孙的身份。 幼有顽心，行事无拘，贬低朱允熥过去，同样在暗中否定继承皇位可能，就算日后朱允炆有错，这八个字也会成为一道门槛挡住朱允熥成为皇储的路。 至诚至孝，性刚毅坚，是褒奖可只讲朱允熥个人，同时暗示与江山社稷无益，不适合那张位置。 二十字不到，看似公允却绝了朱允熥从老朱这里成为皇储的可能。 “好在我也不需要，继承下来的江山，哪有自己打下的江山更牢靠！” 今日谋划若能成势，日后朱允熥势必要治理江山。 可治理江山也分很多方式，存在诸多区别！ 若只是只想打造一朝盛世，做个继承者完全够了，可若是想革鼎中华再塑造华夏文明，朱允熥就必须集权，掌握军权，拥有横推一切的底气。 “王爷，到新府了！” 李漆掀开门帘，一脸喜色的说道。 总算离开了那阴暗的东宫了，日后再也不会回去，虽然总觉得主子是受了委屈，但想主子能离开东宫，李漆亦是替朱允熥感到高兴。 “以后非大场合，你还是叫三爷，爷喜欢！” 憨憨的李漆让人放心，不过对于王爷不王爷，朱允熥依旧不适应，总感觉这两个字将人给弄生分了。 “是，三爷！” 亲近，什么是亲近，这就是亲近，李漆兴奋的答应了下来。 看到这藏不住半点情绪的家伙，朱允熥不由摇了摇头，终究还是个孩子。 “臣等见过吴越郡王！” 朱允熥走下马车，王府前已经站了不少人。 蓝玉，常升，常森，蓝春，作为朱允熥自家人站在一旁帮承，另外还有一众勋贵之子到场恭贺。 “劳烦，舅公，二舅，三舅帮忙！” 朱允熥抱拳说道。 这就是自家人，出府一栋屋、 六进六出，可终究是没人，下车的那一刻朱允熥就已经看到，这座过去无人的屋子已经开始打扫，人哪来的不就是自家人带来吗？ 要是没这些人，今日的开府就成了笑话。 “王爷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 常升掏出一份礼单看了一眼李漆。 “先收下吧！” 得到朱允熥的允许，李漆直接走了过去，一连收了十几分礼单，这才回到朱允熥身后。 “这些人？” 看着送完礼单就离开的勋贵之子，朱允熥有些纳闷。 第19章 饭菜 “今日只是个招呼，示意通家之好，等缓了些日子，允熥还需亲自邀请，到时候各路勋贵才会登门，这样才算是正式开府！”蓝玉笑着解释道，“不过不办也可以，我和你舅舅会为你处理好。” “原来如此，若没舅公指导，允熥可真是不懂这些！”朱允熥笑道。 古人的礼数很多，尤其是上层社会，并不比后世简单，甚至更为繁琐，这些并非读史可以了解，是藏在生活中的细节，不能处理好鬼知道什么时候就恶了人心。 “小三爷不懂也正常，其实这些咱们也不懂，只要懂得人处理就可以了！”常升开口道，“常宽这次没和你出宫，若是他跟着出来，这些就交给他处理！” “宽伯老了，允熥出宫之前也已邀请过了，不过宽伯觉得能看到我出宫就满足了，说是接下来岁月会守在东陵！” 古人的忠心真的不是说说的。 常宽忠于常太子妃，守着原身成长，如今自己出宫，但常宽依旧没忘根本，选择了成为守陵的一员。 “常宽就是这样的人，不然当年你外祖爷爷，也不会选择常宽跟着入宫，如今你走出东宫，常宽走进东陵，对常宽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常升宽慰道，“倒是二舅没考虑到这些，未能给你挑选一个能处理琐事的人！” “我看我们也别站这里了，伙房我给可是给允熥带了几个好厨子，一想到以后再没吃不上可口的饭菜，我的心啊！” 常森插入话题，捧着胸口痛苦的说道。 “倒是允熥的过错，不过既然厨子已经入我王府，三舅也别想再要回去。” “那小舅我怎么办？” “当然是多来几回！” “行了，咱也别学文人打什么客套，我觉得还是先领着允熥在院子里转转！”蓝玉一锤定音，众人笑着走进王府。 “这院子过去是元朝大官的，我朝成立之后，有身份的住进来低了，没身份住的又买不起，所以一直空到现在，但就格局而言，绝对是六进六出院子里最好的，最多七天就可以打理好，不过人允熥你就别扣了，二舅还是要带回去的！”常升开玩笑道。 什么拿回去不拿回去的，听听也就算了，核心还是避嫌。 不过是一帮打理院子的仆人，勋贵之家最不缺就是这些，但常升必须给出个态度。 “这么大的院子如何打理，允熥也不懂，手下也没人知道，指不定住久了，还要向二舅借人，到时候二舅可别在像今天这样小气！” 朱允熥顺着常升的话说了下去。 “你们两家住的近，你二舅家的不就是允熥你的吗？”蓝玉顿了顿，继续说道，“倒是允熥你自己，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不住东宫，朱允熥的活动范围也就大了，能做的事也变多了，可一日不就藩待在京城，终究还是不方便。 “允熥没什么要做，反倒是我觉得舅公有事情要做，而且要快做！” 总算是捞到和蓝玉在宫外见面了，一想到一年后的蓝玉案，朱允熥内心便有一分难以压抑焦虑。 “我有事要做？不知做什么？” 蓝玉看着朱允熥，从中秋前朱允熥活动起来，各家都盯着这位嫡皇孙，更不要说蓝玉了，加上今日的成果，蓝玉可不觉得自己这外侄孙会是个放失的人。 “装病，弃权，编书，策军校！” 蓝玉的事，朱允熥考虑了很多。 退可能没办法彻底退，影响力在那里，退到老朱想杀人的时候也能将人拉出来砍了，至于转投效忠朱允炆谁信？ 所以目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效忠对象，从忠于皇上变成忠于大明江山。 别人怎么搞是找死，因为没这个资格，可蓝玉和勋贵有这条件，而且对于老朱会是一个新的选择。 相对于一代代的文臣，但凡懂历史的都知道，勋贵和皇家才是真正的绑在一起。 可怎么绑就是问题！ 过去的绑定方式太粗糙了，既要防备也要重用，平衡一失疑心自起。 世上没有完全法，加之操作人不是朱允熥本人，因此当前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缓，缓到老朱死了，缓到他回归中原。 “……” 短暂的沉默后，蓝玉摇头道，“没用！” “你舅公的功劳有些重了，本来有你和你爹在，加上自污多年，不会出什么大事，可如今却不一定！”常升开口道。 能在战场中谋定一方，又怎么可能真的是政治白痴。 都是权斗一生的人物啊！ “三舅不是说送来了好厨子，不如我们先吃饭！” 六进六出不小，但实则也大不了多少，不少地方还要重修，能看到的地方更少，眼看着一圈转弯朱允熥提议道。 “也好，先吃饭！” “对吃饭，允熥今年也十五了，不知可曾喝过酒？” “这倒未曾！” “这可不成，男子汉大丈夫焉能没喝过酒，今日舅公就给你补上这一课！” 说说笑笑之间，六人来到客厅，酒菜很快端了上来，在看到朱允熥和蓝玉眼光后，李漆和蓝春一个站到门口，一个站到门后，确定隔墙无耳后屋内火热的气氛跟着沉寂下来。 “三儿不是一般人的，之前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能活为什么不求活？ 战死也就算了，毕竟是刀口舔血的，可若是得了一个不光彩的结局，而且这个结局还是因朱允炆那庶子，蓝玉会不爽，非常的不爽！ 辛辛苦苦一辈子，谁又愿意看着家业伴随着自己凋零，甚至子嗣都因此断绝。 常升，常森放下碗筷，眼神充满期待看着朱允熥。 就藩琼洲是神来一笔，如今朱允熥是否还会有神选之策，不仅他们期待，准西勋贵集团也在一同期待。 “装病，弃权，古来这么干得不少，可但如此一来，等于彻底将刀交给那个位置的人，这样做不亚于在战场上束手就擒，先行投降！” 喝了一口热汤，朱允熥一脸笑意的说道。 “没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就算不这样，我们那位老大哥也不是一般人啊！” 开国君王和守城君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开国君王拥有滔天战功，军权在手，可扫平一切不服，加上本身就是固有制度的打破者，立朝之后行改革之事后几乎难以敢翻。 老朱这种开局一个碗，结局大满贯的选手更不用说。 就算不计算其对军队的掌握，仅靠个人威仪，便可镇压朝野上下。 在这种情况下，勋贵活的就很累，也很憋屈，因为什么样的军功都比不上老朱的开国之功，同时老朱不怕什么功勋震主。 这也就是洪武朝一开始不杀功臣的原因，就算是十六年的胡惟庸案，其根本也不是单纯的铲除功勋，实乃是胡惟庸和淮西勋贵集团做的太过，过到什么程度，六部尚书皆出自淮西，想要在朝堂上做官，没淮西关系不行，哪怕入赘也算，政体严重失衡。 老朱也提醒过，但那个时候淮西勋贵集团已经难以掉头，胡惟庸更是飘了，这才有胡惟庸大案，但最后也没斩绝，还是给胡惟庸留了后代。 后世人读明史之所以会出现老朱残暴的影响，完全是因为清编明史的文笔，将空印案，胡惟庸案，蓝玉案结合起来，以结果为导向误导人心。 “再不是一般人，皇爷爷也是你们老兄弟，不是吗？” “……” 第20章 后人考虑 沉默，或许是因为朱允熥话让他们回忆起那段纷飞的岁月。 “如今很多人，谈皇爷爷手段而色变，但实际上如何大家都清楚，至少我个人觉得，细数历代开国帝王，皇爷爷在对于勋贵问题上做的真不错，死的也是该死的人，过程或许有冤杀，但涉及勋贵有哪一个是刻意的？” “空印案杀是狠，但和勋贵无关，官员怎么做事不杀如何平民愤？不杀如何定秩序？” “胡惟庸案惨烈，可你们就真的没错的，那时朝野为淮西不入侍郎，满朝都是一地人，大明是天下的大明，不是淮西的大明，军权你们得了，政权还要沾染，军政一体自古为大忌！” “如今大家怕，是因为我爹死了，没了能维护你们的人，你们怕文官挑事，怕皇爷爷为了那个庶子扫清屏障，怕身家性命因一个庶子而消失，我相信其中有不少人暗中恨我，觉得我无能，觉得我纨绔，觉得我一走了之是背叛了你们，我确实有的问题，但我付出难道还不少吗？” “允熥你别多想，常家该风光早已风光过了，不枉来到人世走一遭，你只要好好的，舅舅在这一天，常府上下谁敢咀舌头，有一个处理一个！”常升大声说道。 “允熥你是小看舅公了，从跟着姐夫走上战场，你舅公就没在乎生死，能有今天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真要因为那个庶子而死，舅公也认了，只是人那总要为后人考虑！”蓝玉苦笑。 “舅公，二舅，你们多虑了，允熥说这些不是暗指谁，而是想让你们知道，皇爷爷的底线在那里，知道了底线，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朱允熥摇了摇头。 他对于洪武朝的历史，是跳开了时间在看，是从七百年后看，是从史学分析中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就是眼前这种事。 皇城的一墙之隔，建立了皇权的无上地位，同样也在人心和信息渠道上建了一道屏蔽墙，加上老朱本身又是权斗高手，胡惟庸这种高手都误判了老朱，更不要说这些勋贵了，他们能感到老朱变了，但具体变了什么，什么没变就摸不透了。 “底线是大明，是老百姓，是你老朱家万万年！” 蓝玉开口道，他是这里最有资格说老朱的人。 “这个答案谁都知道，也是最标准的答案！” 朱允熥点头，“但仅知道答案，怎么去做历来都是问题！历代皇朝，武打天下，文治天下这没错，但他并不全面。 武力是一切的保证，古来封爵着多武将，宋虽然也有文成得爵，但更多只是荣誉，为何？ 因为分封武将，一可安人心，二可拱卫四方。 宋代有言，与士大夫治天下，奠定了宋代文臣的基础，但我觉得应该再加一句，皇族与勋贵共天下。 没有武力保障的天下是不安稳的，也难以安稳，失去了军权支撑那个位置就是一个傀儡。 这一点，我不觉得皇爷爷会想不到！” 闻言，蓝玉，常升，常森暗暗点头，是怎么一回事。 勋贵要重用，也要防备。 那张位置不需要做事，但必须学会平衡，平衡好了天下大治，平衡不好天下大乱，不仅是对勋贵，对文臣也是一样。 不过相对于文臣的造反，历史上武将造反太多，所以更为严苛。 但细细想来过去的二十五年，蓝玉，常升，常森不得不承认，老朱变了，但就勋贵的问题上并没有迫害，加害，胡惟庸的死更大的原因是胡惟庸本身，之所以产生兔死狐悲的伤感，其根本还是看到了胡惟庸的下场，如果胡惟庸活下来，子嗣再多活一点，大家心里可能就会好过不少。 这是感性，而非理性。 “允熥说的没错，理是这个理，但我们该怎么做？”蓝玉问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该怎么做，历朝历代武将有好下场并不多，就他们能想到的法子都历史都验证过了。 或许可以对付绝大多数的帝王，但绝对应付不了老朱。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知法，人言不足恤，寻古照今是死路一条，那就自己走出一条活路，就如我就藩琼洲一样！” 说的怎么深，一切摊开了讲，就是朱允熥怕日后淮西勋贵实际操作的时对他这一套理解不透彻，画虎反成猫。 “我就藩琼洲，为何能成出路？” 朱允熥看向眼前的三人。 “远离中土，影响减弱！” “藩国非藩王，放弃继承权，安名教之心，全了名教的面子！” “琼洲贫瘠，与人无害，往来不变，发展有限！” 一人一句，将朱允熥谋划说的清清楚楚。 “还有一点，想人所不敢想，成人不敢做之事，与宗族法上开了一条路子，给予了嫡长制，立贤制一个缓和的可能，减免了日后储位争斗的剧烈程度。” 朱允熥补充道，“而这才是说服皇爷爷的根本！” “文臣也好，勋贵也好，当今朝野最核心还是那位，只要让那位满意，外人很难改变其心意！”常升好似发现了核心。 “麻烦允熥细讲！” 蓝玉仪态变得公正起来，好像这里不是厅堂，而是在奉先殿面圣。 “事事俱全是不可能，但想要那位暂时满意却是可能，朱允炆现在缺什么？ 名教投资就是他，遮脸捂腚都要送上那个位置，日后名教不说用，绝对是朱允炆的助力，有用没用不说，就这老朱便可以放心。 可只有文臣，没有军权，你们无心，朱允炆也会多想，与其等到朱允炆动手，不如先动手。” “……” 看着沉默的三人，朱允熥笑道，“明白了根结，接下来再明白三点，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第一，目前勋贵最大价值在那里？” 朱允熥道出第一个问题。 “防范蒙元，蒙元过去有四大汗国，我大明只是清扫了中原故土，窝阔台汗国，伊儿汗国已灭，金帐汗国威慑北方，察合塔分裂东察合塔威慑西方，加上元朝诸部，我大明西北方并不安全，随时有可能遭遇蒙元威胁，同时大明南方大理，安南未平。”蓝玉沉声说道。 别看目前已经洪武二十五年了，但大明的边疆真的不安全。 “靠我那九位皇叔，能守住这天下吗？” “不能！” “所以这就是勋贵的价值，说一千道一万，名教的仁义道德安不了四海蛮夷之心，名教的出口成章斩不了蛮夷之头颅！那么第二个问题，谁真的要勋贵衰落？”朱允熥笑着将手放下。 “陛下远见，不可能看不到这些，真要勋贵衰败只有名教，文武之争历来如此，武勋鼎盛，文道衰落，当今朝野之上，文臣地位极低，无一不是心心念念恢复宋朝的光辉，好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们的存在。”常升冷笑道。 “他们不配，但他们的确在这么做，从接触太子，再到选择那庶子，就是要跟我们对着干！”常森补充道。 “好了，第三个问题，为什么每朝每代，儒家名教不管经历什么都可以再度兴起？而武勋只能显赫一时？” “这个问题很多！” 面对这个问题，蓝玉有些头麻，有很多思路但没法统一。 第21章 根本没办法 “这个问题不多，只有一个，那就是传承有序，各地书院无数，儒生满地，加上核心经意传遍四海，只要扛过黑暗时间，便可以重新兴盛。” “话说如此，但兵书兵法古来都是禁书，根本没办法和名教那些之乎者也比，别看我们大明战功赫赫者多，但实际上有几个是真的学过兵法，还不是自己一点点捉摸出来的？”蓝玉摇头苦笑。 “所以我刚才的第三点就是编书，编兵书，将各路国公的经验综合起来，成为大明唯一的兵法教学，至于传播的问题，民间不能传，难道军中就不能传了？要知道从古到今对抗北方游牧民族都是长期的事情，汉朝打匈奴打了多少年，唐朝打突厥打了多少年，宋朝打北方打了多少年，现在的蒙元又要打多少年？” “不好说，这个真的不好说！” “以蒙古诸部的势力，还有金帐汗国，东察合塔汗国的情况，没有两三代不可能解决。” “就算打掉了，北方还会有新的民族出现。” 蓝玉，常升，常森都是经历过北伐的人，对于北方草原非常清楚的。 “是啊，天知道还要打多少年，但纵观历史，都可以发现一个趋势，那就是建国之初我中原王朝打北方如打孙子，慢慢的实力均衡，接着被打成孙子，一个循环结束过去的王朝没了，新的王朝出了！” “允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策军校？” “如果我们可以改变这规矩，一切就是开了先河的存在。” 通了，前后都通了，不需要朱允熥在做什么解释，一切到这里头理通了。 根本不需要去考虑朱元璋的态度，只要这个方案提出来，朱元璋绝对会支持，因为朱元璋利益就是大明万万年，而非什么文道大昌。 “不甘心，老夫不甘心啊，为什么要如此便宜朱允炆那庶子！” “混蛋的命运，为什么如此？” 活路出现了，但一想到这条活路是朱允熥给的，结果最后便宜却是朱允炆，蓝玉和常升都一种吃了屎的感觉。 “最后便宜谁，还不一定的，联合要时间吧，集体编书要时间吧，建军校要时间吧，培养要时间吧，拖拖十来年就过去了……” 朱允熥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啊，十几年后谁又说的一定呢？” 蓝玉赞同道，“不过现在提出这个路子，是否会影响到允熥？” 朱允熥一直想走，之前不能理解，但现在谁还不清楚，这背后肯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如果因为此事，允熥走不了了，怕是要坏事。 “可以先联合起来，看看什么方式更适合你们，等到我就藩之后，你们就可以行动了，但是有三点必须注意，建立军校之后，所有编书教学的勋贵都要彻底离开军队，校长必须是我皇爷爷，祭酒则给朱允炆，若是能求得一个天子门生的称号就更好了。”朱允熥补充道。 “允熥将活命机会给我们了，接下来就要看我们自己！” 走出吴越王府，蓝玉在上车之前看着常家两兄弟，“这件事我来做，你们就不要插手了，万万不能坏了允熥的事，我有一种感觉，过了未来十年，我淮西还能有过去二十年一样的日子！” 找不到路子，蓝玉自然各种自污，但今日蓝玉看到了新路，看到了一个善终的可能。 “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常家都会站在允熥这边！” 常升保证到。 “大家都一样，不过之前那些给允熥的东西就不够了，允熥给了他们活路，做舅公怎么也不会让允熥吃亏！” 蓝玉一步骑上健马，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给予允熥资源。 “老三，再调点忠心的人手给允熥！” 常升看着离开蓝玉，对常森说道。 “能调的已经调配，只剩下老爹当年留了人，这部分……” “给了，我和舅爷有同样的感觉，我常家必能长长久久，与明同寿！”常升目光看向王府。 …… “三爷，各家的礼物都清点出来了，另外常向东他们也搬迁了进来，不知三爷准备怎么安排？” 看到人离去，李漆赶忙走了进来。 “各家的礼物记一下，另外说说有什么？” “一共有二十三家送了礼物，常家，蓝家一样，白银一千两，丝绸锦缎六匹，健奴十二人，同时各家还带来了三十家奴，不过在清理完宅院后就会离开，其余二十一家，白银合计一万零五百两，丝绸六十三匹，珠宝若干，全都是现银，没有一张宝钞！” 宝钞和现银，官面上是等值的，但实际价值完全不对等。 “另外，常家的管事说了，接下来王府的家用，暂时由常家提供，直到三爷找到合适的人手！” 李漆补充道。 “家用这块，暂时交给常家，至于你则继续跟在三爷我身边，有想做事的心思是好，但三爷我还想带着你几年！” “三爷，奴没多想，能长伴三爷身边就是奴的荣幸！”李漆舔着脸说道。 “狗东西，给我滚！” “等等，叫向东过来找我！” “明白，马上叫！” 看着李漆的背影，朱允熥端起手中的茶杯，“看来还是要好好教教这个混球啊！” 蓝玉案的阴影，到此基本上算是扫清大半，只要勋贵集团不傻，挨过洪武朝基本没问题。 接下来就要考虑的就是为数不多的留京时间。 历史虽然起了波澜，但从册封诏书来看，但大体不会有大变，甚至为了断了自己某种念想，还会加速这个过程，可这里面终究存在一个时间差。 这个时间差该怎么利用，就是朱允熥现在要考虑的事。 …… “王爷，你找我！” 片刻，常向东来到客厅，一身短打使人显得干练。 “跟你一起从常家来的十二人，你可了解？” “了解，不仅是常家，蓝家的十二人，小的也认识！” “哦？” “王爷，常蓝两家交好，我们做奴仆自然交流，小的哥哥娶了蓝家的人，妹妹则嫁了蓝家的人，此次过来十二人，又是小的同年，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常向东补充道。 朱允熥点了点头。 第22章 重点培养 这个解释很正常，常蓝两家真的是通家之好，家生子不是一般的奴仆，多点自由也是正常的。 “那就说说你们的情况，还有你们在常蓝两家的生活！” 人朱允熥没看到，但不用想都知道，这二十四个绝对是两家重点培养，搞不好还会有读过书的。 “是！” 常向东一五一十的说道。 两家十二人配置一样，男丁十人，女侍两人。 男丁二十人中，十二人武艺高强，平均二十出头，是两家作为日后战场亲卫军培养的，常家这边领头人是常从军，蓝家那边是蓝开，不过因为都认识，加上蓝开在洪武二十三年跟随蓝玉平定西南得了战功，所以这十二人中现在以蓝开为首。 剩下八男丁，和常向东一样，都是服务家族一块，有的是为成为工坊掌事，有的是为成为店铺掌柜，也有的为管家培养。 至于四位侍女，常家这边是北兰，南荷，蓝家那边是晚秋，晚香，北兰是老人派来给朱允熥掌管后院，晚秋，晚香是蓝玉早年救助了的一对双胞胎，武艺不输任何人，长相方面唯有南荷较佳，但南荷也非花瓶其懂医典。 待遇方面，武丁每月一两三钱，侍从每月二两二钱，女侍三两，看似武丁最少但主家要包了吃喝和伤药，战死也需要抚恤。 同时这些二十四人的家属都在常蓝两家中。 至于小舅另外送来三个厨子，则是小舅的家底，总厨相传是常遇春身边的火头军，三个打帮手出生也清白。 “蓝开暂时做武丁头目，不过你还要给我推荐一个能做事的人！” 对于常蓝两家的帮助，朱允熥记在心里，但也不会马上重用，毕竟鞋子合不合脚，穿鞋的人才知道。 “蓝辙，为人稳重，如果不是这次调到王爷身边，不日就会外派替蓝家负责收租，之前对蓝家收租的事情，蓝撤跟人做了很多，在我们这些小的口中，蓝撤算是比较靠谱能做的事。”常向东直接说道。 “都推荐蓝家人，难道我们常家就没人？”朱允熥问道。 “蓝家子嗣稀薄，大将军常年征战，家中之事掌与女眷之手，所以需要男丁出面的事情较多，得到的历练也就多，我常家情况相反，自从大爷的事情之后，二爷，三爷居在京城，小事轮不到我们，大事更没有小的分，所以历练有缺！”常向东解释道。 “不过我到觉得你很不错！” 常向东露出不失礼貌的笑容。 “既然你都推荐蓝撤，那就将你之前学会的东西交给蓝撤，你自己尽早从花露水的事上撤出来，日后有别的事情安排你做！” 常向东，是朱允熥目前为止发现最具头脑和进退的人，而且年轻不过十八，读过书，摔打摔打日后绝对会是一好手。 “向东多谢王爷！” 常向东抱拳，“我会尽快交代蓝撤，争取让蓝撤尽快上手！” “嗯。” 点了点头，朱允熥说道，“期间关注一下应天济养院和孤寡的情况，尤其注意八岁到十二岁孩子，弄清楚了来找我！” 济养院，孤寡穷人和乞丐的地方，唐代出现影子，宋朝逐渐完善，元朝象征，但到了明朝出生民间的老朱则开始关注。 洪武年间的济养院，形成类似后世养老院，孤儿院，战争孤儿集一体的社会福利体系。 明初的战争孤儿有多少，数都数不清，仅蓝玉一个收养了千假子便足以看出失双亲的孤儿有多少，这都是人啊。 作为大明好皇孙，朱允熥自然要帮爷爷分担一点。 “男女呢？” “全要了解！” “向东明白。” “行了，下去吧！” 挥退常向东，朱允熥的身影逐渐被黑暗的厅堂所吞噬。 “恭喜王爷！” 次日一早，沈秀和出现在王府。 ? 　　“恭喜什么，恭喜我失去储位？” ? 　　“王爷说笑了！”沈秀和抱拳道，“沈某是恭喜王爷困龙得水！” ? 困龙得水，文王六十四卦金钱卦第一卦。 ? 　　前说龙游浅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但当一日天水来，困龙升天遨游九天，方知潜龙是真龙。 ? 　　“没想到沈东主比本王胆子还要大，竟然敢说东宫里的那些人是鱼虾，犬吠！” ? 朱允熥打趣道，“行了，今日来找我，应该不会就是送些礼金吧！” ? 财神后代也是巨富，出手五千两白银，三十匹蜀锦，外加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朱允熥不了解大致的价格，但就这送出手的东西，价值已经不比昨天来得少，而且都是硬通货。 ? 尤其是蜀锦，更在江南丝绸之上，衮服，寺庙高僧法袍，都以蜀锦为最佳。 ? 　　“场地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另外之前的花露水广受好评，这几日有不少联系我的，所以我想问问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办？”沈秀和转入今日的正题。 ? 　　“我们手上还有多少剩余？” ? 　　“大概一百三十斤的样子！” ? 　　“这么多？” ? “王爷省亲结束，常家那边并没有停，日产十几斤成品，加上原先剩下的，这才有了如今的一百三十斤，另外我还送出两百多斤，给予未来可能合作的商户！” ? 沈秀和详细地汇报起来。 ? “既然一开始就送了，那就送到底，试用的人越多，效果也就越显著，眼下赚钱不是第一，而是让人知道花露水的存在！” ? 九月了，看似过了用花露水的季节，但香料却进入旺季。 ? 两日一万七千两入账，朱允熥暂时不缺钱。 ? “配方的问题，开工之后殿下准备怎么解决？若是不做安排，沈某怕是拦不住有心人。”沈秀和谨慎无比。 ? “日后的工坊主要是器皿，调配，装箱，储存，核心的技术生产，一处放在这里，一处放在常家，具体我会和常家说！” ? 花露水最核心就是酒精萃取和香料油淬提炼，捏着这两点，就不怕外人复刻。 ? “这样最安全，不过常家那边。” ? “常家生产之后，会搬运到这里，你直接派人上门取就是了，对了，记住走前门，要让所有人看到。” ? “前门，殿下的意思？” ? “谁都喜欢钱，但某些人却不屑谈钱！” ? 朱允熥幽幽的说道。 ? “王爷高明！” ? “行了，别拍我马匹了，做事稳妥点，如今本王只是个空壳子！”朱允熥提醒道。 ? …… 第23章 转转 “李漆！人呢？” 送走沈秀和，朱允熥看着天色不错，准备出去好好转转。 “爷，在这，有什么事吗？” “陪爷出去转转！” “好叻，我这就通知蓝开！” “叫着蓝开和常从军就可以了，今个就在城里转转。” “明白！” …… 九月的南京，秋老虎来袭，一如夏暑之时，行人匆匆。 朱允熥一行五人走在路上，多见满脸菜色之人，锦衣者少见，纵有也是马车，青轿出行。 “前面发生了什么？” 对于这样的景象，朱允熥看了两眼便没了兴趣。 缺乏物资，商业的古代社会，就算是京城亦是如后世偏远城镇，顶多就是人多了一点，倒是前面一群书生汇聚好似在送行，倒是引来了朱允熥的兴趣。 围在中间者，衣衫整齐，但面无血色，刚经历过什么磨难，而其身旁的同伴则一个个唏嘘不已。 李漆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常向东。 “三爷，若是没看错的，应该是解沦，洪武二十一年进士，至于他左手应该是其妹夫黄金华，至于其他人小的就不知道了。”常向东说道。 “解沦？黄金华？” 闻言，朱允熥微微皱眉，从这两个名字朱允熥感到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好像缺了触发点。 “三爷，这解沦，黄建华，还有解缙四年前可是轰动一时的人物，只可惜这解沦太过刚硬，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去岁入狱看样子是刚刚被解救出来！”常向东看到朱允熥不解，当即补充道。 啪！ 朱允熥双手一啪，想起来了“一门三进士”，大明首任内阁首辅解缙的哥哥，我说怎么这么熟悉。 “看样子这是心死准备归乡啊！” 不同于被朱元璋看重的解缙，解沦是真的可惜了，学识不差在洪武年能考上进士都不是庸人，只可惜仕途不顺。 “应该是怎么回事，看他的行礼，应该是准备出城！” 常向东说道。 “没记错解缙应该是江西，回江西应该从那个门走？” “两条路，出石头门入莫愁湖顺江而上，另外一条就是走三山门在下河桥登船，不过从眼下来看，出三山门可能性不小！” “走，咱们去三山门等着！” 从永乐朝解缙的表现来看，解缙并非传统的古代文人，同一个父亲教出来的解沦显然也应该是同类人。 朱允熥缺人，被朱元璋赶回家读书的解缙他接触不到，但先接触一下解沦亦是有赚头，而且本身王府需要一位长吏，与其让老朱选，不如自己选。 “三爷，此地距离三山门多少有些距离，日头又大！”李漆一脸忧心的说道。 “走着，难道出了宫连路都不想走了？” 敲了一击李漆前脑勺，朱允熥示意常向东直接带路。 文人还是有用的，尤其是将书读通的人，就算解沦不符合条件，他背后的解缙呢？ …… 三山门外，人气一下子就旺了起来。 大量的脚夫如水鱼一般流动，岸边，码头更是大小货船无数，此一副繁忙的景象与南京城内清冷一改朱允熥的印像。 寻了一处脚楼坐下，朱允熥挥了挥手，蓝开，常向东出去找人。 …… “解兄，船来了，今日一别不知此生是否还能相见？” “黄兄莫要如此，家弟归京之日，解某自然也会回来了！”解沦冲着眼前的玉面华冠的男子说道。 若非黄子澄相救，他解沦还不是要困局南京多少日子呢。 “如此自然是好，圣上有言，缙以冗散自恣耶，命其归家潜心读书十年，这是爱护啊，他人解兄来京，黄某必扫榻以待！” 想到解沦兄那位性格略显张狂的弟弟，黄子澄脸上因解沦离去的伤别之情不由少了些许。 这并非作伪，实乃是古代交通不变，医疗条件太差，一次离别谁也不敢保证是否还有下一次相见，一两年没了消息便当是死了。 至于来京，而不是返京，是因为黄子澄已经感觉出来，这位老弟已经没了做官的心思，八成是要学着他父亲解开一样，一心从事著述，办学，培养人才。 “三位先生，打扰了，我家少爷有请解沦解进士一谈！” 就在此时，第一个找到解沦一行人的常向东从岸边跑了过来。 “不知你家少爷是谁？” 黄金华微微皱眉，不过当看到常向东穿着之后还是有所不善的问道。 “我家少爷姓朱！” 常向东不失礼节的回复到，言语中充满了自信。 闻言，三人纷纷皱眉，不知道这个朱姓少年为什么找到解沦，最后纷纷看向解沦。 “解某已经决心离开这个是非圈，船也已经到位，赎解某不能赴约！” 解沦就是解沦，性格刚直，笃实，为了监察御史的职责，权贵都敢怼，又怎么会怕一个朱姓少年。 常向东不言看向黄子澄，“不知这位大人是否也这么认为？” 黄子澄之前没出现在那群送行的人里，但绝对是一个能被忽视的人。 “沦弟，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选择见一见！” 短暂的思量后，黄子澄冲着解沦说道。 “黄兄，你觉得那位如何？” 走出脚店，解沦看着手中提着的包裹，又朝东看了一眼即将进入三山门的朱允熥一行人。 “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那位说的不错，改变不了别人，也不想改变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教学，但在哪教，教谁却是关键！” 黄子澄沉声说道。 他如今是太常寺卿，主祭祀之责，同时也负责宫廷夜宴，对于宫内，南京的情况都有了解。 朱标薨，葬礼背后很多事都由他负责，对于朱允熥亦是熟悉的很，但今日之朱允熥却给他一种陌生感。 那种感觉不是很好形容，唯一可以肯定一点，自己原本对朱允熥的认知绝对是错误。 这绝对不是一个不喜读书的纨绔皇孙。 “那我该怎么办？” 解沦脸上露出一抹纠结之色，之前的权贵已经让他失望，偏偏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得到那位的认可。 留还是走？ 一时真的不好下决定。 第24章 一言三变 “沦弟，你刚脱囚笼，不知道如今京城的情况，最近这位的风头可是不小，刚封了吴越郡王，日后搞不好有立国的可能。” 站在一旁的黄金华提醒道。 “立国？这怎么可能？” 解沦不解，看向黄子澄，见此黄子澄也不隐瞒直接将他知道内容说了出去。 “这……怎么……倒是不失为一条妙计，但说是治国良策怕是……”解沦一言三变，显然也是被消息给惊到了。 “怕是，以后的不好安排对吧，但至少可以解决眼下不是？”黄子澄笑道。 对于朱允熥的提议，真当没人看出问题，可看出有如何，朱允熥的身份和背景太强硬了，主动退了还不让活路，这是要逼勋贵和文官彻底开战吗？ 朱允炆的事都遮脸不捂腚了，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节操再丢一次也就是了。 “黄兄的意思，是希望我留下来？”解沦不确定看着黄子澄。 “圣上吴王之时，宋濂入吴营。” 说罢，黄子澄不再说话，将结果的选择交给解沦。 “沦明白了！” 深吸了一口气，解沦如何不明白黄子澄的意思。 宋濂早年进入吴营，而不是选择同地域的张士诚，要知道那个时候张士诚还没失人心，之所以如此，这都是名教的传统手艺。 借着宋濂这一波，大明建立之后，江南士族大量进入朝堂，洪武十六年后胡惟庸倒，江南士族快速出现在高位上。 而解沦和黄子澄，都是山西士族，他们也有自己的利益，焉能看着江南士族独美，影响不了大明，但影响朱允熥日后所建的藩国也是一件好事。 “我代江西父老谢过沦弟的付出！” 黄子澄抱拳。 “应该的。” 同乡同年同科，都是古代重要的人脉关系，到了明中后期更是以座师为纽带，联合多科进士，形成了一张牢不可破的大网。 “那我就给家中捎信了。”黄金华笑道。 …… 次日清早解沦出现在王府，接下来几日朱允熥也没做别的事情，只是以学习名义与解沦接触。 不愧是江西解家之后，名儒解开之子，这是一个将书读通的人物，各种典故信手捏来，理解深刻，虽然还没摆脱名教的约束，但已经存在对朱熹思想的质疑。 这是位大才，若非性格耿直，人生遭遇，搞不好成就不会弱于其弟。 借此，朱允熥也放下算计，一心求学问，解惑前世一些疑惑，加深对这个时代的理解。 “王爷，今日就到这里吧，关于行知合一的问题，沦还需思量一番！” 解沦合上准备的教材。 “有劳先生了！” 朱允熥起身行师理。 行知合一的思想由心学宗师，明朝圣人王明阳完善，但首创并非王明阳，而是与朱熹理学共同诞生，跌跌撞撞两百多年，到了明朝弘治时期才登上历史的舞台。 朱允熥提出这思想，就是想点破解沦的知识障，同时也想了解一下古代格物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爷妙哉了，真正受教还是沦某，之前读书读死了，若非王爷的质疑，沦怕是此生都看不到理学的局限性。” 解沦回以大礼。 从性格上，解沦的确更适合学术研究，而非做什么官，当然这并不是说解沦做不了官，只是性格释然而非手段浅薄。 “我与先生互相学习！”看了一眼李漆，“送先生离去，另外再准备一些吃食。” “是！” 李漆带着解沦离开，不过很快李漆又带着解沦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 还没将桌子收拾好的朱允熥不解的看向门口，跟着便看到一对宫人走了进来，为首是一个身穿红袍的大太监。 “允熥见过天使！” 看到红袍大太监，其人是谁不知，却知这是朱元璋派来的 。 “王爷不许如此，只是有一段皇爷的口谕！” 红袍大太监提醒了一句，跟着整个人站直，高声喝道，“传皇上口谕，三日后朔望朝会，吴越郡王上朝候命！” “臣明白！” 朱允熥微微躬身算是接下了口谕。 “皇孙殿下，皇爷可是特意交代了，三日后朝会殿下当早去，先耐心的站着，必有召见！” 闻言，朱允熥点了点头。 懂得都懂，这是老朱准备敲定所有的事情，这本身就是半月前的消息。 汤和入京，百官入觐。 之前封郡王不过只是过渡，三日后才是正餐，只是不知道这次，朱允炆是否还会如历史上一般，一越成为皇太孙？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老朱半个月搞出怎么大阵仗，总要解决一件事，不是朱允炆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的事！ “送公公离开！” “是！” 人离去，朱允熥转身看向解沦，“先生，对此不知怎么看？” “殿下就藩的事情，应该能定下了！”解沦笑道。 “那位储位呢？” “不太可能！”解沦摇了摇头，“若是在半个月，很多人或许会认为，皇上会一次解决问题，但就目前来看不是这样，因为提前的封王，让所有人看到一条相对稳健路，允炆殿下怎么也要在权知尹天府诸事上多待一段时间，但事实真是这样的，王爷就需要做好离京的准备。” “嗯！” 朱允炆的位置没定，但谁都知道最后那位置肯定是朱允炆。 如今的朱允炆要的是稳，而朱允熥要的是急。 没有早先朔望朝的准备，可能还要等待片刻，但在老朱在准备朔望大朝中间添了一手，就必须将事情圆过来，而拿来圆事的显然就是朱允熥。 这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的问题。 “先生还是早回吧，这几日就不需要来了，安心休息，接下来还会有很长一段路等着先生！” 到此，终于快有结果了，朱允熥心中并没有将石头放下的轻松感，反倒有一股难言的压力。 “香水的进度到哪了？” 此日，朱允熥召集沈秀和，常向东，常从军，李漆，蓝开，蓝撤等人。 客厅内，朱允熥坐在主位，看着身前的六人。 这就是他目前班底。 第25章 完成改造 解沦也算，但还在考察期需要一段时间。 “近七日来，伴随着送出香水越来越多，询问者也慢慢变多，江浙，江西，山东的商人代表都已经赶到，宫中也有消息传来，希望采购一批，同时各地商户也愿意参与分销，对于王爷押金的提议，各家表示只要量够不是问题！” 沈秀和说道，目光看向常向东。 “关于核心的技术，我已经全部交给蓝撤负责，如今常家提供的场地已经完成改造，可日产酒精半石，香料精华四十斤。”常向东跟着说道。 “蓝撤！” 朱允熥看向蓝撤，他并不清楚这个男人的能力，但他相信蓝家和常向东。 “回禀王爷，目前的产量问题，主要是新入人手不够熟练，出现原材料浪费的情况，不过人手可靠，都是两家武丁的家属，撤有把握在十日内，将目前的产量翻倍，等待王府东院完成改造，再加一倍，不过这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蓝撤这是第一次和朱允熥答话，所以略显紧张。 “核心产量没问题，器皿问题呢？” 问题回到沈秀和这边。 “白玉瓷瓶的生产有些问题，不过我已经订购江西的瓷瓶，第一批三万个，消耗宝钞一千三百贯，接下来每月中旬都会有三千玉瓶到位，第一批则会大概会在四天之后，沿着水路而来。 瓦瓶，瓦罐，已经烧制两批，第三批明日可以开炉！” “也就是说十日之内，第一批花露水可以弄出来？”朱允熥再次确定。 “能，预计玉瓶三千，瓦瓶两万瓶，木桶瓦罐八十坛。”沈秀和给出一个详细的数据。 “很好，具体操作你负责，我不管过程，最后押金加上销售款，我要先拿到五万贯，有不足的先垫着，从日后的分销中扣除！” 马上就要南下了，需要采购，安排的事情不少。 钱粮是最不重要，但却也是无法忽略的。 “问题不大，王爷若真是缺钱的，明日我可先送一万贯！”沈秀和开口道。 “不用！” 朱允熥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沈东主我们相识时间不长，但你也应该看出，我不是将你们商众当成钱袋子的人，我只拿我们约定好的利益，这次是特殊情况所以提前支取，但并非要从你口袋子拿钱，如果想不明白这一点，我们合作就限于花露水好了！” 古代商人还是很诚信的，可因为地位太低，压制太多，日常消耗太多，逼得没办法才做出诸多不好的事情。 就像如今的沈秀和，听到钱直接就送来，却不想朱允熥要的钱只是他自己的，而不是他的，都是钱但意义不一样。 短暂沉默后，沈秀和眼角微红，珍重的说道，“沈某知道，王爷放心，不会有下一次！” “对了，如果有南下诸省的商户，可以以粮草代替，粮草也不需要先运，等需要的时候在调集！” “王爷这……” 面对沈秀和提问，朱允熥认真的点了点头。 “沈某明白！” “常向东，让你了解的事情呢？” 钱粮的问题解决，接下来就是解决人，而这问题朱允熥早已交给常向东。 “目前，济养远内，十二岁以下八岁以上男孩有三百一十人，女孩有四十四人，至于街面上还没完成统计，不过应该不会太多。” “不会太多？” 朱允熥皱眉，他两次上街，乞儿不是没看到，怎么可能不会太多。 “凤阳郡王，权知南京府后，街面上的乞儿就慢慢消失了，这几日殿下与解先生交流较多没有出府。” 乓！ 一掌啪在桌子上，朱允熥深深地吸一口气了，“如果将范围离开南京府，有没有可能？” 其实朱允熥早就该想到了，就朱允炆那个腐儒，权知南京城诸事后，不管是由他而起还是自下而上，都会干出一些糊弄的事情。 孤寡问题是民生，却不是民生的核心问题，老朱或许想认真做，但放到下面可能出错，加上观察朱允熥才盯上这些乞儿，但实际上对于乞儿朱允熥真的不在乎。 懒散是会传染的，这不是清末民初，社会动乱的时候，很多人是没办法才沦为乞儿，都洪武二十五年了，还在做乞儿更多的是人祸。 “如果借助常家和蓝家的能力，可有收获，但不知道王爷需要多少？” “一千，年龄可以放缓到六岁，男女没要求。” 现在六岁到了建文四年也就十六岁，这是一代新人。 “向东只能说尽力。” 一千有点多，不知道要跑多少个城镇才能收集。 “王爷。” 沉默了许久的沈秀和开口，“向东老弟应该是没怎么出过南京府，就算出也没往北方走，山西，山东，连年遭灾，为了处理流民过去从洪武三年开始就开始处理，可去岁又是黄河改道，连年来高门大户借此对人口已经吃饱，如果花些银两，别说一千童男童女，就算两千都难。” “哦？” 朱允熥看向沈秀和，“不是说赈灾给力吗，而且我看朝堂上对此也很看重。” “朝堂才能做什么，连年遭灾，不等朝堂行动，百姓自己都动了，等到真正行动的时候，流民已经走了很远，地方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真的救不过来，如今在山东，河北诸府城外都有聚集，对了，我还听说白莲教活动痕迹。”沈秀和将自己知道都说了。 白莲教，自唐宋就有影子，是佛教与本土道教民间术法的融合，乘着荒年而发展信徒，影响力经久不绝，大明勋贵中的徐寿辉出身就是白莲教，不过在明初被打压，真正的影响力要等到永乐十八年，唐赛儿率众起事才算爆发。 如今白莲教，更像是一帮穷苦人抱团。 “如果这样，能规避某些人的视线吗？”朱允熥问道。 他现在最主要就是低调，最好是消失在文臣的视线中。 “解决了孔家就没什么大问题，实际上对于山西的流民，孔家比谁都着急，人手召集后顺江而下，各地官府都会当做作看不到。” “这是真看不到，还是装看不到？” 第26章 安置 朱允熥对这里面稍微了解一点，但实际还是要听沈秀和的。 “几百人是真，多了可能就是装，另外未尝没有默许，因为百姓被弄走了，人终究还是活下来的，再说如今谁敢造反？谁能造反？”沈秀和总结道。 “幼童一千五百人，是否孤寡要确定好，非孤寡父母在身边的，家人一起带走，理清每一个人的关系，能做到相互验证最佳，召集之后沿江而下，安置在山西，广州一带，等待我的召唤，这件事向东你负责，我允许你借助常家，蓝家的力量，银两先给你五千两。”朱允熥吩咐到。 “向东明白！” 常向东认真的说道。 “常从军！” “仆在！” 常从军站起。 “携六位武丁，办理手续，三日后离京，替本王找一个人，送两份信，内容一会我会告诉你。” “是。” 常从军断然应道。 九月十三，沈秀和送来五万贯，常向东取五千贯，携三人武丁北上山东，沈秀和派遣掌柜跟随。 九月十四，朱允熥写完两份信，一份给山西阁皂派，一份给隐居在福建泉南灵源山的张定边，同时另给三千贯宝钞作为活动经费。 阁皂宗属道教灵宝派别，正一盟威道成员，北宋宋哲宗，与龙虎山，茅山赦为经箓三山，代表阁皂宗在那个时候体系已经发展成熟，社会影响力巨大，不然也没资格成为符篆三山之一。 另外阁皂以药祖闻名，南宋时曾治理过张皇后感染天花之后身上留下疤狠，这可不是一般的水准，要知道得天花的时候张皇后还只是张氏一嫔妃，在以色为荣的后宫还能起来，足以想象阁皂的医药手段。 道门要拉拢，但那什么神神鬼鬼暂时先靠边。 至于张定边，抗元猛将，精通战略，名教，佛门典籍，更重要的是在张士诚死后，张定边便是沿海沿江胥民心目中唯一的精神领袖。 胥民，以江河大海为生活，唯一的资产就是祖传下来的船，生活在船上，劳作于船上，精通水势，因曾经属于张士诚的力量被朱元璋不喜，加上满身鱼腥味又被市井之徒厌恶，生活历来困苦。 拉拢张定边，就是拉拢胥民。 这既是人口补充，也是未来大航海的底层人员。 对于大明而言这些是不稳定因素，但对于朱允熥而言，这些胥民真的太香了。 …… 十五日，朔望朝，南京皇宫承天门大开。 京中勋贵，百官在天色还未亮起的时候，便与内卫的带领下走进奉先殿前的广场。 广场不小，数百人站在其中亦是显得空旷，广场外大汉将军林立，火把高举，唯有秋风不绝打破这沉寂的场面。 一身郡王朝服的朱允熥被安排在勋贵这边，但无论是距离中央走道，还是玉阶都相对较远，但对比伯爵，五品官员却近了不少。 时间一点点过去，背后的城门关闭，火把熄灭，黑暗中一缕晨曦从东方天空射来，漫天的朝霞升起，琉璃瓦上泛出那独属于皇家的明黄之色。 “臣等恭候圣架！” 早已熟悉这一切的勋贵，高官根本不需要提示，直接三声高呼，齐齐跪拜在身前的砖瓦地上。 地面坑洼无数，但稍对于学古画的朱允熥却知道，这些砖石不普通，在宋时称之为金砖，坚硬无比，用力落足之时能响起金鸣之音，就是跪的时候膝盖生疼。 三生高呼，朱元璋的御銮出现在玉阶前，朱允炆扶着朱元璋缓缓走上玉阶。 “众臣平身！” 朱元璋坐定，高亢的声音从太监口中传来，大臣们纷纷起身。 “谢皇上！” 至此众人方才站起，不过当看到站在玉阶之上，比邻朱元璋的朱允炆，众臣的眼神不由一凝。 这可是过去太子朱标的位置，同时朱标都没有站的怎么靠近。 大家都知道朱允炆储位基本上定了，却没想到，朱元璋竟然会在这个场合中将朱允炆抬怎么高，这完全是在拿自己的权势硬顶朱允炆啊！ “看来是这几日，南京城内的事情让老朱满意，可惜终究还是一绣花枕头。” 对此，朱允熥到没什么嫉妒，也嫉妒不起来。 历史因为他改变，但朱允炆没变，还是那样的虚伪白痴，这对于他而言不是最好的吗？ 继续做好自己才是王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耳边尽是没有营养的东西，充满了名教的意志，有脑子都知道这里面全都是水分。 空谈，空唱。 “这腐朽的文人，还是交给朱允炆吧，我是没心思改造名教。” 若非场合不对，朱允熥都想要睡觉，太水了，至少灌了一莫愁湖的水，有这个功夫写文章，多关心点眼前的事不好吗？ 老朱是狠，老朱是猛，可终究是古人，或许不会被吹得飘飘然，但现实是对老朱而言，处处都是知识障，他能看清也只是他理解的东西，摆脱不了历史的惯性。 “前世有人说，中华社会的发展止步于宋朝，明朝虽强但也只是在宋朝基础上修修补补，再难搞出高度，科技，民生停滞，宋朝是什么样子，明朝也就什么样子，如同螺蛳壳里修道场，修的再好格局还是小了，清继承了明亦是如此，等于中华文明顿挫了八百年，这才被西方赶上。这里面有很多因素，但最主要的因素就是名教太强了，强大到不仅其他思想无法发展，内部质疑都不行。” 朱允熥暗中感叹，时间则在这过程中一点点流逝。 当天空云霄，地上霜气消散，气温略微回升，如老奶奶裹脚布的文章方才停下，进入正事。 “吴越郡王何在！” 高亢的声音响起，一位锦衣侍卫出现在朱允熥面前。 “孙臣在！” 朱允熥抱拳，按照昨日常森的指点，直接跟在锦衣侍卫身后走到玉阶前，在距离御座十步的位置停下。 “再站前一点！” 朱元璋露出微笑，朝着朱允熥挥了挥手。 朱允熥无声点头，跟着又走了十步，止步与玉阶，从这向上望去可看到朱元璋脸上的皱纹。 “咱今年六十有四，也算是长寿之人，大明大体安定，咱知足了！” 老朱有些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话起家长里短。 第27章 出言相劝 “本不该在这里说些了，但作为爷爷，咱还是要再问一遍，琼洲荒芜，民生疲敝，你为嫡孙，咱为了大明不能给予你储位，但为你选上一块富庶的封地还是能做得了主，你真要怎么选？” 站在一旁的朱允炆跟着出言劝道，“是啊，三弟，琼洲太…” “皇上说的不错。” “琼洲古来流放之地，民风彪悍，并非良选！” “我大明皇孙，天潢贵胃，岂能落琼洲那片野地？” …… 老朱或许是真心，但朱允炆或许有侧影，但站在右侧的文臣则一个个都是在演，听得朱允熥不爽。 “孙儿心意已诀，愿以自身为大明立规矩！” 朱允熥直接跪了下来，“若是皇爷爷真的心疼孙儿，还望皇爷爷能给予孙儿能工巧匠，收拢各地流民之责。若能在给予凤阳祖庙香火，孙儿则感激不尽！” 说完，朱允熥叩首与玉阶面前。 “三弟啊！” “皇孙高义！” “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一群戏精表演，整个大朝会搞得期期艾艾，整的像是给谁出殡一般，晦气极了！ “罢了！” 沉吟片刻，老朱一叹气，“准了，咱都准了，宣吧！” 红衣大太监从朱元璋身后走出来，徐徐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见此众臣再次跪下，俯首倾听。 “朕领天命二十五载，国事繁琐，不敢丝毫倦怠，恐累苍生，幸得上苍庇佑……” “然朕六十有四，失犊与五月，国无传承，为大明计，为苍生计，为后世计……” “皇嫡孙朱允熥，朕之嫡孙，故太子嫡子，人品贵重，至诚至孝，魄力无双。今朕枉顾祖法，选琼洲裂土封王，封国琼洲，名曰琼海国，皇嫡孙为琼海国国主，承令琼海国诸事，可立国庙承我汉人香火，我大明朱家香火，大明不灭，琼海国不可灭，其后子孙代代相传具为我大明子孙，百姓亦是如此，望皇嫡孙不忘初心，亲率百姓，为我大明再添一片沃土家园！” “自此之后，皇嫡孙，出则中原为我藩属国琼海王，入我中原则为我大明吴王，钦此！” 紧张的情绪伴随着圣旨的落下一点点消散，朱允熥心绪难平，但还是没忘记要做什么“孙臣朱允熥领旨，必不忘初心，为我大明再添沃土家园。” “臣等参见我大明吴王殿下，参见我大明属国琼海国国主，吴王千岁，国主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允熥上来，站在我朕的身边！” 朱元璋指着左侧无人的位置，至于右侧则是朱允炆的位置。 “三弟，还不上来！” 见此，朱允炆的身子明显一颤，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因为朱允熥再也影响不了自己，给予些许荣耀有如何，不仅现在，未来站在自己身边又何方？ “是！” 朱允熥点了点头，从玉阶一侧走了上去，站在老朱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满朝文武。 “允熥坐吧，让咱好好看看，再和咱好好说上一段话，这次之后咱不知此生能不能见你！” 事情定了。 但琼洲真的太远了，虽然没规定什么时候离开，但老朱也不是瞎子。 沈秀和，常向东，常从军，蓝撤，解沦，这些可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 “爷爷说笑了，藩属国并非藩王，可不经允许朝贡大明，就算爷爷不召，允熥也会常回来。” 话是如此，但朱允熥怎么可能还回来。 “允你年年朝贡，至于年年回来就算了，路上不安全。”朱元璋笑道，“琼洲不是别的地方，咱也不了解，虽然有锦衣卫，可琼洲到底是啥样咱也不好说，有什么要求说吧，能答应爷爷都答应了。” “放开了说，就当咱徇私一次。” “我听人言，解缙，解沦有大才，爷爷罚其读书十年，想来是准备留给爹爹，我为嫡子爹爹已去，未来二哥也不会缺少人才，是否能让解缙为我王府长吏，解沦为我王府审理正？” 解缙这种大才，朱允熥可不想留给其他人，别人认为其狂但朱允熥不在乎。 “本就该给你人才，既然你自己有选择，给你又如何，但如何能让解缙效力，就看你自己，反正你也沿路过江西！” 解缙是朱元璋准备留给朱标，并非给朱允炆的，而且一个人才并不影响什么。 “另外，儿孙还想搜罗工匠，尤其是造船的工匠，实乃琼洲四海包围，与中原往来不便，加之海寇众，若无船只水军，怕是四面楚歌，可以的话孙儿还是希望防寇与海外。” 短暂的思考后，朱元璋大手一挥，“大明海禁是祖制不能改，但藩属国如何朕就不管了，而且船匠留在中原也是麻烦，给了，只要你别把我大明水师的底子挖光就可以了。” 海禁是他订的，什么狗屁的海寇，主要还是针对张士诚的那帮人。 琼洲的现实也放在那里。 老朱相信，自己这个孙儿能把握这里的尺度，不会轻易被糊弄了。 “另外流民也不用说了，看你自己养活多少，大明灾祸不绝，我允你招募流民，但仅仅只是流民，同时一切所出大明不负担的，而且还会派遣官员看护，所有不怠者，伤了民生，小心爷爷打你板子！” 封建大家长就是大家长，没决定之前各种思考，决定下来有恐子孙受苦。 “儿孙多谢爷爷，不过儿孙还有一个要求，望爷爷能够同意。” “讲！” “张定边和胥民，儿孙想要带走，这些都是大明不安定因素，张定边会老死，但胥民心中的怨恨难以消除。” 大明终究是老朱的大明，能合理的带走人那就合理的带走，偷偷摸摸反倒不美。 “还真是会给爷爷出难题，真当咱在乎一个张定边？” 老朱冷笑，一副瞧不起张定边的样子，“不过说真的，张定边也是个人物，也为百姓做过真事，你寻到他的时候，且莫以身份压制。” “儿孙晓得！” 英雄惜英雄，说的或许就是张定边和老朱，都是元末带队抗击元朝的英雄人物，真要老朱对张定边没什么打算肯定是假的，但人家张定边一心遁事，老朱有什么办法？ 带走，统统带走。 第28章 传旨 现在老朱知道大明稳就是自己还在，日后真的不好说，只能指望允炆自己。 “行了，要求就到这里，再提咱也不能答应，说说打算什么时候走吧！” 老朱看着一个麻烦比一个大，仅存的伤感消散的也快，再这样被挖下来，天知道这个胃口大的小子还要提出什么要求。 “农事在春，还需要开荒，路途也都是问题，如今九月想要赶上明年的农事，种下第一批粮草，儿孙留京的日子不能太久，不过离京之前，儿孙还想和爹娘说说话。”朱允熥面露不舍。 “说到农事，下马坊千户所极其家属你带走吧，他们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作为，明日咱就传旨，让他们先行一步，为农事做准备，至于允熥你十月中旬再走也不迟，多看看南京，也再多陪陪咱！” 老朱说道。 “是！” 十月中旬本身就是朱允熥所想，如今捡到一个下马坊千户所，那是爆赚啊。 下马坊是什么地方？ 明孝陵所在，传说中日后孝陵卫的驻地，绝对精英中的精英，日后的驻京部队也这个规格。 什么农事，说白了就是给朱允熥添加军事力量。 或许这里面还有老朱的人，可琼洲到南京有多少远，守住了码头朱允熥有把握将消息锁死。 “咱累了，先下去吧，接下来多进宫！” 朱允熥应承了一句，在宫人的带领下离开奉先殿，之后取了琼海国国印，吴王印以及对解缙，解沦的圣旨后便离开了皇宫。 …… “去将解先生叫来，另外将这些收好！” 回到王府，看着已经换上吴王府牌匾的门栏，朱允熥直接将两个大印交给李漆。 “是！” 看着新换的牌匾，李漆全身不知多了多少力气，捧着大印钻进屋内，跟着又跑出王府。 不出半个时辰，脸上稍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解沦走进王府，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黄先生怎么来了？” 当看清来人，朱允熥直接从厅堂走了出来，“快随我入座！” 黄子澄，大才，明初真正意义上的大才，洪武十八年科举，若非在面圣的时候说话结巴，其便是大明朝第一个科举大满贯选手。 从其日后的表现，和对于局势的判断，黄子澄或许是个坑货，但架不住他忠，架不住他满门烈。 再说靖康之役，黄子澄的谋划和判断真的有错吗？ 或许有，但最大的错误是选错了对象，若非和黄子澄对峙的是朱棣，外加朱允炆太废实在带不动，黄子澄要缓，齐泰等人要急，加上身边的间谍没解决，最终弄出一个四不像。 之前在三山门外就见过，可朱允熥半点招揽心思都没有。 不是不想要这位大才，实乃是不敢染指，因为在历史上，黄子澄很快就会成为朱允炆的老师。 如果说解缙是留给朱标了，那么黄子澄绝对是老朱安排给朱允炆的。 可黄子澄来了，自己主动跑来了，他想要干什么？ “王爷不必如此！” 面对朱允熥的热情，黄子澄显得有所局促，他是来找工作的。 解沦没走因为黄子澄，两人的关系自然更近，加上朱允熥提出的行知合一解沦一个人没办法作答，自然要拉上黄子澄。 行知合一，究竟什么是行知合一，如何做到行知合一，半个月来如千万只蚂蚁一样挠着的他心。 如今朱允熥要走了，在黄子澄看来岂不是今生再难找到答案，所以这不就来了吗？ “看子澄先生急切不知发生了什么？” 落座，朱允熥也乘此观察黄子澄，整个人和解沦一样，不知道还以为被人欺负了，心中虽有答案但还是询问道。 “行知合一！”解沦笑道。 好一个行知合一，拉拢了解沦，又沦陷了一个黄子澄，朱允熥心中大喜，不愧是对付非传统文人的大杀器，只要读书读通见过真实的社会，都难以逃过行知合一的真香。 “子澄惭愧，自幼读书，四十不惑还是没将书读明白了，若非解沦与我论道，子澄此生或许还会懵懵懂懂，今日大朝会，我再见殿下，心中有一念还请殿下答应！” 黄子澄放下客套，只剩下求道之念，“子澄想在王爷手下寻一差事，以子澄余生寻行知合一之路，还望王爷答应。” “对于行知合一，我也是刚走在路上，所思所想也具与解先生讨论，并没有半点隐瞒，跟随我，未必能找到正确的路！” “求路难，求道更难，子澄明白，愿为王爷门下走马，只为今后生活的明白，为寻得横渠先生口中的道，子澄虽九死而无悔！” 横渠先生，张载北宋人，也就是留下“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位。 “子澄先生可懂农垦？” 眼巴巴的送上来还不要，朱允熥那才是傻了，再说有了黄子澄，忽悠，不，拉拢解缙的可能更大。 “早年黄某于家中务农，对于农耕之事也算了解。” “解先生呢？” 朱允熥看向解沦。 “略懂！” “既然都是略懂，不如琼洲开垦之事就交给两位，行知，行知，先行而后知，两为先生觉得如何？” “善！” 要是换做其他人让他们耕种，怕不是当他们傻了，可惜都被忽悠住了，至于能不能悟出什么，朱允熥对此表示不负责。 “子澄先生的事，就交给允熥处理，定然不会让子澄先生难做。”朱允熥说道。 “王爷不必如此，子澄自己上一份走着便是。”黄子澄算是豁出去了。 “……” 看着被自己忽悠瘸的黄子澄，朱允熥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本王在此发誓，本王愿之一生践行横渠四言，以己身求行知合一之道，若有违背，天灭之！” “王爷既然有此愿景，子澄焉能落后。” 听到朱允熥的誓言，黄子澄整个人好像放下了什么，又拿起了什么，举指对天，“黄子澄今日发誓，原为王爷门下走狗，余生艰辛横渠四言，以己身铺平行知合一之路，为后世者继，违背此言，当天灭之！” “解某亦是如此！” 解沦跟着发誓，搞得场面格外的唬人。 “太好骗了，我也不想的！” 送走了黄子澄和解沦，朱允熥一个人站在客厅内傻笑。 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开。 第29章 说服 本来只是忽悠解沦的，没想到威力怎么大，黄子澄自己来投，并且与解沦一起表示会说服解缙。 惊喜，什么他妈的叫惊喜，这就是他妈的惊喜！ 建文大才，永乐首辅，一口气到位两个。 接下来还会有谁？ 要知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和黄子澄接触的，多半都不是腐儒，万一再有收获呢？ “以后行知合一这个招牌，我要常拿出来用用，这对于拉拢出生元末明初时期的读书人，绝对是一把利器！” 见证了元末的混乱，看到了明朝的兴盛，顶级文人受到思想冲击绝对不亚于后世的觉醒年代。 只可惜这个时代，思想还是被名教所掌握了，伴随着明朝进入盛世，历史被遗忘，新的循环构建。 这一点早先被朱允熥给忽略了，但当看到解沦和黄子澄的表现，朱允熥发现其中操作的东西真的不少。 “明阳公的心学，没有跳出名教的框架，但如今由我先一步提出行知合一，难道我还跳不出来吗？” 文人是最好拉拢的，也是最难拉拢了，利器在手朱允熥为何不用。 “不急，一切到了琼洲再说，至于效果什么，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 朱允熥定了定神，在花园中展开架势，一套太极徐徐打开。 …… “这个黄子澄想要干什么，难道不知咱准备让他给允炆上课？” 次日看着黄子澄的奏章，老朱不由纳闷。 今来也没什么事情啊，怎么就跑出来辞职，我老朱家的官位怎么不值钱吗？ 讲真，对于这个因为自己一时看法失去了科举大满贯的文人，老朱还是很喜欢的。 可现在人要跑？ “皇爷，根据回报，黄子澄昨日拉着解沦去了吴王府，之后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写了这份奏折，看样子走的心非常果决！”身边的宫人提醒道。 “那为什么不是允熥上奏呢？” 拉拢黄子澄可以理解，允熥缺人，可怎么看都像是黄子澄主动，这都什么事吗？ “不知！” “这兔崽子是想要挖光我大明的人才啊！” 怒骂了一句，老朱提起毛笔沾了墨汁，写下一个允字。 …… “琼洲之事，暂且就交给两位先生！” 三山门码头，朱允熥拉扯着黄子澄和解沦的手说道，同时余光则看在两人身后。 不愧是差点大满贯的选手，这才二天的时间，就忽悠了七八位学子，看他们的样子，就像黄子澄看自己一般，妥妥的是被洗脑了。 这脑子被洗的好！洗得妙！ “王爷妙思，有王爷的妙法，子澄相信明年开春之前，我琼海国可开出万亩良田！” 黄子澄回忆着昨日朱允熥给自己开荒法，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行知合一，想只是一方面，一方水土一方人，琼洲的环境究竟如何，本王也只是猜测，法是好法，但因地制宜，因时而应的法才是真法，二位先生到了琼洲，可先行了解当地，寻访当地，然后结合提出更好的方式，只要结果正确，过程其实不重要。” 朱允熥见识过的琼洲，是经过造我兔带领种花百姓营数十年后琼洲，天知道琼洲现在的情况。 “吾等谨记！” 黄子澄，解沦点头。 因地制宜，结果正确过程不重要，又学到了，不愧是天潢贵胃，不愧是圣上的嫡孙，之前怎么就没发现。 一阵感叹之后，黄子澄，解沦带人走上船头。 “王爷，放心，某家必定照顾好两位先生！” 船头上，下马坊千户张青大声说道。 “劳烦，张千户了，本王抵达琼洲之时，必不会吝啬赏赐！” 下马坊千户所被老朱划拉到自己名下，军户与家属一同拉走。 可问题是下马坊千户所是大千户所，正兵2240人，相当于两个千户所的规格，加上家属超过八千多人，也难怪在洪武后期，下马坊千户所升级为卫，感情早就有了卫的兵力，只是因某些原因而没提升。 “某替兄弟们谢过王爷！” 张青说完直接走下船头，他们为先行，接下来两个月，下马坊千户所会陆续迁移，别看如今才九月中旬，但等到这八千人全部走完进入琼洲，搞不好已经是明年立春之时，若是遇上事可能还会更晚。 …… “走吧，去敬业阁！” 下马坊千户所的迁移，是由大明负担的，人吃马嚼都有驿站负责，官员督促，朱允熥并不要担心什么。 可他自己召集流民，工匠，胥民，就需要自己掏钱，安排。 驿站不能借助，只能自己设点，不仅是钱的问题，更是人手和物资调配的问题。 新生的大明，商业行为有却远没有后世的兴旺，加上对粮食的把控，市面上流通的粮食极少，北方还有屯粮，南方则较少，一个几千人的小县城，想要满足迁徙的队伍着实有些艰难，必须借助各地商人的力量。 沈秀和已经将各地代表聚集起来，朱允熥要见一见，确保后勤安全，免得出现不必要的减员。 …… “沈东主，你可这不地道。” 敬业阁二楼，一位富态的江西富商等着有些着急，从中午饭后喝水喝到现在，晚饭都可以省了结果事情还没谈。 “是啊，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别做，将我们晾着是怎么回事，若非看在沈老祖的面子……” 江西富姓商人笑道。 花露水是好东西，可也不是没替代品，一个新产物，没有他们这些商人推动，亦是没有半点价值。 “诸位，并非沈某有意怠慢，实乃是我沈某背后的人，想要与各位见个面，商议一些事情，那位不来，沈某怎么可能开口。”沈秀和淡淡的说道，品了一口茶直接闭上眼睛。 能被他邀请过来富商，自然各有代表。 江浙福林记的陈家，掌握了江浙一代的药品买卖，背后另有将这盐商和米商的影子。 江西富商富江，江西第一米商行的东主，背后有江西印染行会的存在。 剩下三人，分别是来自蜀地陆家，湖广的周家，以及北方的张家，别看都不是专门经营香料生意，可他们的势力却可以保证花露水的销售，同时防备传统香料商人的攻伐。 “怎么，你们沈家又有新的投靠对象了？”来自蜀地的陆荣笑道。 “不是投靠，是合作！” 沈秀和摇头说道。 第30章 教训 “是谁？南京城某非还有能接纳你沈家的勋贵，老夫可不相信，别忘了洪武六年的教训。” 福林记的陈老调侃道。 “那位和你们想的绝对不同！等你们见了面就知道了！” 沈秀和平静的说道，而就在这个时候，二楼的大门推开，朱允熥一脸歉意走了进来，“劳烦多位等待，允熥在这里给几位赔罪了！” 看着大大咧咧走进来的少年郎，在场富商不由一愣，跟着陷入沉思。 允熥？ 这是那位？ 莫不是那位，大明嫡孙朱允熥，如今的琼海王？ “敢问，可是我大明嫡孙，琼海国国主，殿下？” 原先还有所倨傲江浙老者，第一个反应过来，但多少还是有些不确定。 毕竟别看失去储位，可从两日前传回的消息，这位在未来的大明绝对是非皇而皇的存在。 之前只是身份尴尬，但伴随着朱元璋一纸诏书，在获得权利和藩国后的朱允熥，只要不造反，在未来大明政治格局上都会是个难解的人物。 或许没实际的权利，但在没有巨大冲突面前，多数人都选择忍着甚至让着。 “这位就是福林记的陈老，之前我听沈东主提过，福林记不仅在江南一代广有善名，陈老更是御家有方，出了不少读书人，今日一见陈老的面相，允熥方才知道，什么是福寿俱全。” 朱允熥没承认也没否认，直接抬着对方。 “沈东主妙哉了，陈家虽然是商户，但陈某一直觉得家业还是需以诗书传，以仁德续，当不得王爷的称赞！” 什么狗屁的广有善名，还是被你爷爷给吓到了。 不过今日能被这位承载一句，日后也是一场美谈，而且讲真的，与这位结交好似坏处真的不多。 “陈老谦虚了！” 陆荣凑到身边，朝着朱允熥问号，其余人也是行动起来，对于多少有些社交恐惧的朱允熥而言，一波能言会道，能来事的商户凑在身边，一时间也是各种应承的话语脱口而出。 主客相融之后，朱允熥落与主座，“允熥的情况，各位想来也清楚，大明这游戏我不玩了，当然也玩不起，好在皇爷爷仁心不愿见允熥受苦，所以给了些许待遇，所以允熥想要就是钱。 但钱这个东西，君子取之当有道，强横的掠夺只是一时，可人生一世，所以当细水长流。 花露水就是我和沈东主一起弄出来，利益七三开，一切做账都有沈东主计算，允熥之保证根本，以及在合理的范围内不受危害。” “此次，委托沈东主召集各位，一为代理，二为调剂南下的物资。” “代理其实就是分销，但不同于传统的分销，代理的权限比分销更好，简单说就是各位可以在不违背大明法的情况下，拿我的产品做牌子，甚至借用我的信用。 不过古来权责等同，代理过程中会有明确的规定，不知各位可能接受？” 说完，朱允熥看向各位，等待回复。 “老夫大体是明白了，只是这具体如何？” “麻烦王爷详细说一点。” “陆家对此有兴趣！” …… 能没兴趣吗？ 什么产品做牌子，借用信用，这蕴含了什么价值，在场都清楚。 别看朱允熥一脚被踹到琼洲，好似落魄到极点。 但别忘了朱允熥身后还有淮西勋贵集团，还有一即将建立的藩属国，藩属国非藩王。 如果是外来藩属国，肯定没藩王权势大，可朱允熥的琼海国与大明却一脉相传，不仅能从炎黄陵分一支香火，更是能从大明祖地凤阳取一支香火，意义完全不同。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朱允熥现在大明宗人府左宗人，未来妥妥的有希望成为宗人府宗人令。 除了皇位之外，老朱可以说是给了朱允熥最大的保护。 “代理，我暂时分为三级，区域总代，行省总代，州府总代，理论上一片区域一级总代只有一家，取得总代资格后，州府总代由你们掌控，有能力的自己吃下，能力不足的你们下面自己在划分，代理费用五五分账，配货销售我们不插手。” “代理过程中，出坊价格由我们决定，但作为区域总代，行省总代会有折扣，最低可到五折，最高也有七折，拿货越多年末返利越多，结合返利最低可到四折，同时我们也会规定销售价，这销售价为建议价，作为第一，第二级总代，可对建议价进行调控，上涨幅度最高不超过建议价两倍，中间利润你们控制。” “另外，在代理期间，我们与各级总代之间约定，禁止区域窜货行为，若有发现追责到人，轻则返没代理费用，重则取消代理资格。” 朱允熥照着后世那一套代理方式来了一边，沈秀和也是配合将价目表递了出来，“诸位，这是花露水的价目表，除开花露水后，接下来我们还会推出肥皂，香水，五粮液等产品，一次代理终生收益。” “五粮液？莫不是中午时候的……”富江会想到中午酒席上酒水，不由舔了舔嘴唇。 “除去香水之外，各位之前都已经用过，相信肥皂的效果大家是不会忘记的。”沈秀和笑道。 一场午饭怎么可能浪费。 “不知这香水？” 陆荣回忆午宴的场景，对香水不由产生好奇。 “如今已经入秋，花卉量少，一瓶一两的香水制作，至少需要半亩花卉才能提炼，提炼之后香味还原程度极高，只需一滴便可持续一日，价值远在花露水之上，若是想要尝试的话，怕是要等到明年！”朱允熥笑道。 “代理费，三成为代理费用，七成为押金，若是不违反规定，押金会退还？”江西富商问出疑问。 “不错，当选择结束代理，七成费将会归还，同时支付一部分利息，但同时若是发现代理期间，违规现象，比如过分太高售价，串货与其他代理区域，我们会视情况扣除费用，如果出现不足的部分，可能还会追责。” “这是应该的！” 北方张家的代表张载言当即说道，“我没问题，山西，山东，河北，代理费用合计三万两，代理期限先来个三年，我要了！” “江，浙，福建三地总代，老夫厚脸要了！”陈老笑道。 第31章 核心 “江西，广东，广西，富某要了。” “四川，云南，云贵，我陆家的。” “那剩下湖南，湖北，我周家吃了。” 见到利益，怎么可能能轻易挪开眼睛，伴随着一声声话音落下，南方诸省全部被吃下，北方则吃下较少的。 不过这也正常，大明有钱又对香料有需求也就这些地方，加之各地代理费用不等，各自财力不等，这才有眼下这结果。 “就是不知接下来该怎么支付，另外第一次我们能拿到多少货？” 陈老看着众人说完，直接说道核心。 “支付方式分为两种，粮食和现银，粮食需要按照这张地图沿途防止到对应的位置，并且代我们保存一段时间，以现粮价格和运输费用上浮三成计算。”沈秀和掏出一份地图。 这是朱允熥规划路线，包囊了南下诸城，是接下来朱允熥，胥民迁徙琼洲的路线，各出都标记需要的量。 “可以！” 江浙，江西，湖广三位富商看了一眼，直接表示以粮食结算，都是产粮大地，手上都有存活，运输也在自己区域内，就算离开区域也有同伴。 “至于第一批货物，玉瓶三千件，瓦瓶两万件，瓦罐一百件，按照各家代理费比例分配，另外日后每月十五都会有产出，大致产粮在玉瓶五千，瓦瓶三万件，瓦罐两百件，所需需提前每月初三之前确定，初十支付，十五拿货！” “同时，肥皂这一块，接下来三月每月都会搭送一千块，这个交给你们推广使用，具体计费至明年立春之后，届时月产会增加到三万块，同期搭送酒水，明年九月酒水开始计费，搭送香水，往后有新产品，一如这个规则，半年搭送，半年后计费。” 沈秀和快速说道。 “没得问题，只要东西好，就可以！” “可以！” “沈东主大度！” …… 好处，利益分配结束，六人哪里还有之前的不耐，这都是钱啊。 “时间不早了，接下来具体沈东主会和你们交流，允熥先走一步！” 搞定这些朱允熥也没继续停留的必要，沈秀和肯定能完成，看似让利不少，但根据沈秀和的计算，只要自身，代理渠道不出问题，仅花露水一块一年妥妥的三四十万纯利，加上之后加上去，两三年之后三四百万纯利都挡不住。 而更重要是绑定各路商户，为建立琼洲提供便利。 “三爷！” 翌日，朱允熥刚刚打完拳，便看到沈秀和一脸喜色在李漆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看来收获不错？” 代理费是早就计算的，十四省二十一万白银，其中富庶之地昂贵，像是江浙两地的代理就在五万，并且接下来每年还要支出一万五千两，便宜的如山西，云南，贵州，三四千两就可以代理下来。 但朱允熥真正关心的是，这一次能换来多少物资。 “当前能确定三点，江西富家会集合江西印染行业，负责未来两年，迁徙过程中米粮，衣物，药品，暂定是六万两，两年后结算，接下来两年，只要王爷的手下拿着富家给出的牌子，便可在江西各地提取物资获得帮助。” “其二，福林记陈家，已经承诺在春节前，向广州调配今年稻米一万石，盐油三百石，各类药物一百石，之后每三月会有等同的物资抵达，连续一年，以冲代理费。” “其三，蜀地陆荣表示，春节之前向广东调配稻米三千石，盐油一百石，硝石一千石，十五米原木八十根，之后一年同样是没三月一批。” “同时，北方的周家表示，愿意联系北方，帮助采购北方皮草，羊毛，马匹，但数量不确定，最快下月中旬给出答复。” 说完，沈秀和直接摸出二十张富家标记木牌。 “很好，接下来两年，尽快填补这一块亏空，明年年底之前，没有意外的话，我不会在从你这边取钱。” 这是一波严重的信誉透支，别看十四省二十一万两白银，但真正属于朱允熥和沈秀和只有其中六万三千两，剩下都是抵押都是对方的，要知道货物还没卖出去。 眼前这一波是对方给面子，想要再来一次，看在身份上或许不说什么，但心理绝对不乐意。 更何况，沈秀和到现在还没收获。 “如果这样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这样做生意，沈秀和也怕了，一切都是空的，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而是之前没早操作过。 “对了，老沈想不想当官？” “当官？” 沈秀和愣了愣，怎么就跳到当官上了，还有他有什么资格当官？ “接下来我会离开，但你离开不了，琼海国建立之后，我留在大明的人就是你，简单的商户会和麻烦，按照藩属国和大明的规矩，藩属国是可以派遣外交使者停留南京的，我可以任命你为琼州国驻大明大使，官定五品，至少披上一身官身做事方便。” “这会不会……” 捋清思路，这操作也可以理解，待在南京怎么多年，沈秀和也不是没见过藩属国的使者，那些人的确有商人充当，别人可以他老沈为什么不可以，只是…… “不要多想，我之前和你说过四民平等的事情，这绝不是没有根据的，根据我规划，未来的琼海国会有等同六部的商部存在，这商部要承担则是琼洲海国内的商业行为，收拢商税，约定商户行为等责任，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 商业肯定要加入政体当众，商人的身份也要太高，这是历史的必然。 “沈某相信王爷的承诺，只是沈某认为不能太急。”沈秀和珍重的说道。 “没有关系，谁都知道我手下没人，藩属国乱来的不少，我越乱来，越让人放心！”朱允熥笑道。 “既然如此，那这什么大使沈某就接下来，只是不知道沈某要做什么？” “按照你现在做的事情做，等琼海国开国之后，我会让人给你送来官身，到时候你去鸿胪寺报道一下就可以了！” “没想到我沈家也可以出个当官的，沈某再次谢过王爷！” “行了，将事情敦促好，想要当官，当大官，你沈秀和还差了远了！” 拍了拍沈秀和的肩膀，朱允熥认真的说道，“但我相信老沈一定会成为朱陶公一样的人物，比你老祖走的更远。” “秀和必不负王爷所托！” 沈秀和珍重的说道。 …… 第32章 职责 接下来的半月，朱允熥一边接受淮西勋贵集团的投资，一边处理离京前的关系。 半个月来。 钱粮，工匠越来越多。 常森，蓝春，徐祖辉，李增技辞去守宫职责投入朱允熥麾下。 汤和，冯胜两家，则因子嗣不继，只各自派来三十武丁与二十位家匠。 至于其他勋贵，或许是实力不足，或许是心有忌惮，或有别的想法，除开工匠和银两之外，人手并无支援。 九月地，眼看着匠人及家属破四百，王府已经安置不下，当即与小舅商议，此日九月二十八，常森携常家武丁统率四百人先行南下。 十月初八，北上山东的常向东传回消息，已经陆续招录孩童八百人，加上亲属破一千八百人，并且人数还在累积，急需资源。 九日，朱允熥命徐祖辉，携三千两，五十武丁北上山东支援常向东，同日联系沈秀和做好物资安排，确保山东南下灾民的安置。 十六日，朱允熥从孝陵归来，夜入皇宫，祖孙叙说感情，但也仅仅只是感情。 二十日，山东南下第一批孩童路过南京，了解情况后，蓝开携二十武丁北上，同携白银五千两，九日后返回朱允熥身边。 …… “天气越来越冷，再不走今年就走不了了。” 看着屋外黑沉沉的天空和越发寒冷的气候，朱允熥很清楚自己该动身了。 老朱虽然还没赶人，可朱允熥也不想再待下去，一连一个月的频繁活动，盯在自己身上的眼睛越来越多。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一日不离京，南京城内的文官都不会安定。 恐事有变的朱允熥，决定十一月初一就离开。 “李漆！” “爷？” 猫在一边躲着寒气李漆，穿着臃肿的衣服跑了过来。 “明日陪三爷入宫一趟，该取香火了！” 香火在朱允熥看来是最没用的东西，但在古代分香离家却是大事，更别说朱允熥要分的是来自炎黄陵和朱家凤阳的香火。 这两株香火，都保存在皇宫天坛内，日夜祭祀不绝。 传递香火的过程，一如后世奥运会传递火炬，不能熄灭直到朱允熥在琼洲建国，将香火送入琼洲的天坛内。 非常麻烦，但也非常的必要，因为这代表了正统。 同时这一路，也会有大明的礼部官员负责。 好在香火承载了古人太多思念，制香的水平，传香的过程都有保障，嫌少会出现后世东京几度将圣火熄灭的事。 而且真要熄灭，礼部官员是要被杀头的。 所以除开分香和落香外，具体的事都不需要朱允熥操作。 “是！” 李漆点了点头，也明白这是要走的。 “王爷，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十月初一，朱允熥走出承天门，身后一队礼部官员跟随。 “一切就交给你们！” 看着队伍中央两辆马车，朱允熥点了点头。 麻烦，真的是麻烦！ 就为了两株香火，两辆马车，三百护卫，吏员十数，外加礼部左侍郎负责，接下来的行程中各路官府都要保护，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好在朱允熥不要跟着，只需要到琼洲等。 “来年清明之前，香火一定会到，还请王爷早做准备！” 礼部侍郎任亨泰一脸煞有其事的说道。 “那本王便在琼洲等着任侍郎前来！” “是香火！” “是，是，是！” 对于这位洪武二十七年就会升任礼部尚书的守旧派代表，朱允熥不想多说一句话，看着队伍缓慢的离开皇宫，朱允熥直接跳上马车，“走了！” 香火都走了，他还留着做什么。 车轮滚滚，不到一个时辰时候，朱允熥已经登上南下江西的楼船，为了保障朱允熥就藩琼洲，老朱可以说是将从张士诚那里继承过来的水师家底挑了出来，四艘千料大船齐出赶赴南昌。 至于到了南昌之后，就需要通过马车。 “我这一走，怕朱允炆那小儿要笑了！” 朱允熥站立在船栏前，眺望远处被地平线所吞没的南京城墙。 “殿下无所多虑，好男人志在四方，琼洲未尝不是一番新的天地。”李增枝说道。 “不错！” 朱允熥哈哈大笑一声，“有你们在身边，就算琼洲非沃土，本王也会将其打造成为我们的家园！” 各家排到自己这边的都是在法理上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从子，但质量上却是极高。 常森，蓝春不用说了。 徐祖辉，历史上被朱棣追封为定国公，开创了徐家两国公的人物。 李增枝也不差，如果说李锦隆是猫，那么李增枝就是李家之虎，在永乐年间立下赫赫战功的存在。 这都是难得的将才。 不过现在李增枝还年幼，身体也弱，需要时间成长。 “增枝相信王爷！” 李增枝笑道，被家族放到朱允熥身边是机会，但何尝不是被放弃，往后余生与朱允熥深度绑定，朱允熥的高度就是他们未来的高度。 “回船吧，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秋风掠过湖面，晚秋寒意降临，朱允熥最后看了一眼南京城墙，直径走进了楼船内。 …… 七日后，船队逆行江水靠近南昌。 又十五日，抵达新余，早已等待在此地阁皂派道长融入朱允熥的队伍。 合计二十一人，长者为阁皂派无上洞玄法师王圭负责，王圭善药理，其余二十道俱是如此，没有派来朱允熥不要的，也没凑数的人。 看得出来现在阁皂派的确有些惨，不过当家的掌门也是聪明人。 有了阁皂派群道的到来，朱允熥也有了人手，当即将二十一分散，散入沿途移民必须经过的城镇，三人一队暂时负责迁徙路上遇到的灾病，确保移民能够安全抵达琼洲，同时也不吝啬，一万贯信善款直接打出。 做完这些已经十月下旬，江西境内气温骤降，未来疑似有暴雪落。 听到这消息，朱允熥不再停留继续南下，花费十四日，于十一月初五进入广州韶关，客家文化的中心地带。 对于朱允熥这一支南来的队伍，进入的第一时间就引来了韶关当地民众的关注。 同时朱允熥也尴尬的发现，现在的韶关好像因为安置自己的人，整个城市变得乱糟糟。 用带着张定边来此的常从军的话，韶关就没出现过这么多外来人。 人太多了！ 下马坊的一部分家属聚集在这里，第一批南下北方移民聚集在这里，工匠家属也在这，各路为他运输资源的队伍也卡在这里，林林种种三四千人，再加上朱允熥沿途搜集人。 韶关城差点要炸了。 第33章 承受不起。 “什么情况？” 没记错的话，韶关在历史上也是货运的重要节点，怎么就这些人就要爆炸？ “一月前，广东出现飓风水患，行路艰难，除开我们的人之外，还有很多客商都堆在这里，所以才成为了现在的情况。” 常从军待在韶关已经有快二十天，大体的情况自然也清楚。 飓风水患，台风？ 一个月前，也就是十月初，秋季台风的出现很正常，后世也是常有，不过一想到台风的威力，和对古代基础建设的破坏，朱允熥不由感到天大，“等等，你可遇到两位先生？” “两位先生，王爷说的可是解先生和黄先生？”常从军走的早，见过解沦但没见过黄子澄。 “就是他们，他们什么情况。” 解沦，黄子澄走的最早，如果运气不好，大差不差就要撞上这台风，这样的人才朱允熥可承受不起。 “三日前有武丁返回，汇报飓风来临之前，两位先生已经抵达开州，飓风结束直接登岛，现在怕是已经上岛了！”常从军说道。 “路什么时候能通？” 韶关内的情况，朱允熥也看的见，乱的飞起，人吃马嚼，好在朱允熥的后勤保障厉害，不然韶关非得大乱。 “根据本地有经验的向导，飓风过后一月大体可以全通，但是具体不确定。” “先尝试的走一走，不行就退回来，别用人命来趟路，张定边那边。” “张老先生不急，当初见了王爷的信，只问了两句，第一句真不真，仆回答真，第二句胥民王爷真会这样，仆回答会，便跟着仆来韶关了，倒是昨夜知道王爷到了，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安排，仆没见过王爷所以没回答。” “别仆不仆的，进了琼洲，一切就和大明不同，往后你们就是人，我琼海国第一批的民。” “仆谢过王爷恩典！” 常从军没有激动，仆和民，对于他们这些家生子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关键是朱允熥信任，得了信任做什么都可以。 见此朱允熥摇了摇头，“算了，再交给你一个任务，现在答复张定边，然后跟着张定边返回江浙，一路上的物资都已经准备好，他有能耐找来多少胥民本王就要多少，但是必须告诉张定边，进了我琼海国，受我馈养，胥民就必须管住，要是管不住，犯事的我会处理，他张定边我也会处理。” “明白！” 常从军大声的说道。 “以后说话别怎么大声，耳朵疼，李漆，去通知当地的官员，将韶关附近各客家的头领找来，本王就目前韶关的事情，要和他们商量。” 韶关接下来还要堵很长一段时间，本地客家必须安抚住，同时韶关也是出广州的重要通道，这里朱允熥暂时没办法吃下，但群众基础却可以打下。 工匠，灾民堵着，朱允熥怎么可能看着他们吃闲饭，铺路，造桥，水利正好搞起来。 “小舅，这件事我就不出面了，韶关联通中原，更是承载资源重地，拜托了！” 韶关驿站中，朱允熥抱拳冲着常森说道。 “放心交给小舅吧！”常森点头。 韶关，中原南下商道的重要节点，江西借此贯通广东，广西，福建而发展起来。 别看后世江西经济排名中间，那是因海运，铁路的新建，无不绕开了江西的结果。 如今想要北去就必须经过江西，而要入江西就必过韶关。 “不需要刻意，慢慢融入就可以，我们可以不掌握这里，但民心必须抓在手上，这是水磨的功夫，现在不做以后就难做了！” 地利上的隔绝，别说现在后世亦是如此。 “晓得，小舅会用一两年的时间让常家的人慢慢融入韶关，为你看好这条货运渠道。”常森郑重道。 “增寿叔，海陆丰就交给你了，方式和韶关一样，慢慢融入，我们需要只是海陆丰的人手和民心！” 海陆丰，后世的汕尾之地。 属于潮汕文化的范围，却也受到客家文化，闽南文化，广府文化冲击，很难说的清海陆丰究竟归属哪个文化。 地势三面环山，一面朝海，使得海陆丰的人民既有朝大山开荒的意志，也有朝大海进发的气魄。 经数百年的发展，清末民初之时海陆丰便有小香港之称，经济发展迅速，第一批自发前往海外求学救国的学子来自这里，跟随中山先生北伐的有它，我国第一个苏维埃县级政权更是在海陆丰地区诞生。 海陆丰人民的特殊性格，爱国热情，以及敢于开拓的精神，用之为善可能造福社会，用之为恶亦能荼毒一时。 加之长达三百多公里的海岸线，朱允熥没想法才有鬼了。 “晓得的，允熥就放心好了，海陆丰你徐叔绝对帮你捏在手上。” 徐增寿对于朱允熥谋划并无反感。 广东本身就不算中原文明的影响范畴，多重的山势在地图上将广东，福建与中原分割，若非宋朝的海洋贸易，如今的广东福建，或许还没进中原的眼。 可就算进了又如何？ 遍地的独有文化，抱团且排外的客家人，潮汕人，广府人，闽南人，名教都插不进来，更别说大明其他势力。 名义的归属，实际的自治。 怎么做算不算造反，徐增寿他们在意吗？ 而且只要小心一点，得了好处的土著，谁又会说出去？ 就算被发现，商业而已，以后最多不做了。 “先融入，海陆丰民众彪悍，不仅对外也对内，这里面要调节好，融入后海陆丰的问题，琼海国建国之后我会做出详细的安排！” 后世海陆丰贝类的养殖，一度成为我国四大贝都之一，朱允熥没这个经验，但他有时间慢慢摸索。 海鲜的营养，绝对是古代食谱中缺失的一环。 日后的琼海国，坐拥广袤的海洋，这要不发展起来岂不是浪费上天的美意。 不过这都需要慢慢实现，总结经验再推广。 “慢慢来，用允熥的话说，就是悄悄的进村，放炮的不要！”徐增寿笑道。 第34章 目光灼灼 “需要什么直接找小舅调剂，一月前后会有一批物资南下，稻米我留下三千石，盐三百担，布匹三百匹，这些都由小舅做主，增寿叔你可以随时申请，争取今年这个冬天，韶关，海陆丰不要出现饿死的人。” 受限于土地的产出，古代拉拢人心最佳的办法，就是让人吃饱，吃好更是高级追求。 “之前你说过以工代赈的事情，如果饥荒真的出现，正好验证一下。”常森目光灼灼。 跟朱允熥时间不长，但朱允熥各种超脱常态思维的想法，常森还是听到了不少。 “以工代赈可以试验，尤其是道路，但最好源自各部头人，而不是源自我们，粮食能藏也藏好了，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大明对广东的影响力不足，却不代表对广东没影响力。 “没事，你是不知道现在广东的官员都来自哪里。” “看来还有允熥不知道的事。” 看到朱允熥小心的摸样，常森和徐祖辉相视而笑。 “……” 朱允熥不解。 “胡惟庸案。” “什么意思？” “胡惟庸案清理的范围不少，杀戮广阔，但大明历来都缺少基层官员，所以我们淮西的人……” 常森耸了耸肩，一脸玩味的说道。 “他们在广东？” 朱允炆如遭雷击，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本以为这是大家都知道事，看来允熥也有把握不住的事。”徐增寿大笑，一拍大腿笑道，“这些都是流放官，北面去了不让放心，中原富庶之地也不可能有他们位置，只能南下赎罪，县令，百户这一级，我淮西的人占了四成，府，千户所占了三成，但广东三卫的指挥使都是我们的人。” “……” 闻言朱允熥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没完，四成的三成都是我们淮西人，而剩下要么是土著，要么就是当年抱我们淮西人大腿的人而一起被清理的，真正属于文官势力只有二三十位，但文官内部也有分属，所以这些的人政令能否出广州府都是问题。” 常森补充道。 “当然，这些人的心思，我们还需要测试，毕竟失联多年，加上当年的事情，也是伤了不少人心，不过海陆丰卫所的指挥，是你舅公的假子，当年正是你舅公求情才侥幸活下来。”常森将不利的也说了。 “其他地方先联系，韶关，海陆丰必须掌握。” 朱允熥点了点头，人心思变，胡惟庸案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年，这些人现在还没离开，只能说明他们早已被放弃，还记得多少恩情不好说，不过敢于揭露的肯定是没有。 “只要有吃的，给予未来，什么样的人心都能捂暖。”徐增寿自信的说道。 “小三爷，你看你都交代了怎么多，我和蓝春能做什么？”李增枝看了一眼蓝春，有些期待朝着朱允熥看去。 来帮忙的四人，常森他们没办法比，但徐祖辉呢，如今就剩下他们还没负责一面，这点落差就大了。 “想做事是好的，允熥也别吊着他们，说说吧。” “是啊，总不能厚此薄彼。” 常森和徐祖辉纷纷开口。 “小春舅舅这边我打算之后让他负责练兵，但这练兵我有一些想法，因为我要练不是过去的兵种，所以要沟通，而且基础还没建起来，所以要等待一段时间。”朱允熥冲着蓝春说道，跟着转向李增枝，“至于增枝，暂时先统领武丁，以后我会将内卫交给增枝，不过这内卫并非锦衣卫，具体的也需要交流，所以两位不急，先跟在我身边。” 军事力量肯定是要的，但短期内琼海国不需要太多职业军人。 有下马坊千户所的两千正兵在，安全不是问题，所以朱允熥可以慢慢给予指点，看蓝春和李增枝能不能领悟出来，不能就只能凭借军训一点点摸索。 闻言，蓝春和李增枝纷纷点头。 有安排就好，就怕被忽略，他们自己也清楚相对常森和徐增寿而言显得年幼，处理事情上经验不足。 “练拳不炼力，习武不养身，这软绵绵拳法，练了有什么意思？” 清晨，朱允熥正在院中打拳，一声粗狂的声音从墙上传来，跟着被看到一个魁梧的大和尚跳了下来。 落地之时迎着东方的朝霞，朱允熥猛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看到从天上下凡的神将。 张定边！ 除了这个人，朱允熥不觉得有第二人敢怎么直直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胥民的事，我不是已经委托常从军安排了吗？”朱允熥收回架势，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位抗元将领。 张定边与陈友谅，一如常遇春与朱允熥，都是一路跟着走出来的猛将。 按说以这个人在陈友谅势力的威望，以及屡次坏了老朱的事情，老朱应该第一时间杀 了他。 可实际上老朱却看在张定边在抗元功绩上放过了他。 没能为陈友谅死，张定边干脆就遁入空门隐居起来。 如今能被请出来，朱允熥也清楚这完全是因为自己抓住了张定边心里的漏洞，手段算不上光明正大，故而一时之间不愿意面见，相借日后对胥民的安排再见张定边，可谁曾想到张定边自己找来了。 “我很想知道，胥民的问题，你一个从小生活在皇宫内的皇孙是怎么知道，又是谁和你说的。” 胥民，在大明朝绝对是一个不能提的话题。 这些满身鱼腥味的胥民，给陈友谅组建了强大的水师，若非陈友谅指挥不力，至正二十三年便差点灭了还是吴王的朱元璋。 “这个问题，稍微了解过去都知道，别人不说，难道本王不能自己找吗？而且谁说的重要吗？陈友谅能让他们吃饱过好，本王也可以，至少目前唯有本王需要人，也唯有本王能让他们堂堂正正的做个人。” 朱允熥沉声说道。 “好一个本王！”张定边指着自己的眼睛，“张某这对招子见过不知多少像你这般的人，朱元璋是个英雄，但他也是个爷爷，他被感情蒙蔽了，我可不会。” “会的，随着胥民的日子不断过好，你也会被我蒙蔽。”朱允熥自信的说道。 “希望如此！” 张定边点了点头，跟着笑道，“不过就你这身子骨，就算想骗人恐怕骗不了多久！” “这不是有你吗？” 朱允熥露出牙齿笑道。 “……” 第36章 万亩良田 短暂的沉默后，张定边反驳道，“三熟是好，但我看到的都是盐碱地，根本种不了粮食。” “别人也是这么看的不是吗？” “难道王爷有解决盐碱地的办法？”张定边一副你在吹牛的摸样看着朱允熥。 “没有，但我知道土地从哪里拿！” 盐碱地的处理自然有办法，但海南更多的土地还在热带雨林里，成片的森林砍伐而出，木材可以营造，土地可以耕种，只要掌握好其中的度，便可以长久的利用。 而盐碱地也并非没有价值，工坊，住宅这些可不受盐碱地的影响。 “这你要花费多大的劳力，你知道吗？”看着天边的森林，张定边问道。 “不然我要那么多人干嘛，没事干都给我砍树去！” 暂时的人口的确满足不了朱允熥的胃口，但各种设施被搞定之前，人口则会堆积。 下马坊八千人，工匠极家属千人，南下难民三千，林林种种一万三千人，不算本地土著，足以在一年内朝森林开出数万亩良田。 过上一两年，人流分流之后，新来的人口也可以重复这一过程。 …… “琼洲疲敝，殿下还是凑合的对付两口。” 一件新建的建筑内的，黄子澄一脸不好意思看着桌上的饭菜。 “很不错了，宫内连口热食都没有，边吃边说，能解决解决，不能解决一起想办法！” 朱允熥大大咧咧坐下来，直接夹了一块鸡肉丢进嘴里。 “目前的问题是人少，按照王爷之前划定朝森林开荒的方案，目前进展并不顺利，若非有本地官府调和，本土居民就是第一个要面对的问题。”黄子澄说道。 “是不是在他们看来，森林不能动！” “没错，他们认为森林内有鬼神，如果我们开荒，会惊扰里面鬼神，带来厄运，同时也有说森林内有恶魔，会吞噬人心，就算我们请人也没用。”黄子澄苦笑道。 “过程中没有强动？” 朱允熥问道，这是肯定要经历的事情，人家森林好好在那里，越是原始信仰越乱。 “没有，都是按照王爷说的商议来的，而且解释了很多次，给钱效果也不大！”解沦补充道。 “很好！” 朱允熥放下筷子，“事情既然是你们负责，那就继续你们来，不过传出一个消息，开垦森林只是外围，不会深入森林，开垦之后的木材，本王会修建学校，但凡参与开垦，运输木材，营造城市，营造期间包一日三餐，每月额外一钱细盐，年过六岁不满十二岁在学校建成之后都可以读书，读书期间，学校负责一日三餐，另外每月每个孩子可以带回十斤粮食，半斤细盐。” 什么鬼神不鬼神的，真实利益面前，鬼神算个球！ 琼洲人苦了怎么多年，真当不仰慕中原吗？ 吃饱饭是天大的事情，孩子有未来更是比天更高的事。 “这是不是太多了？” “粮食我知道王爷有准备，但细盐！” “读书消耗不小，若是都送来，对于财力很大！” 话音落下，众人都是跟着一惊。 “盐是海里出的，四面都是海，我们为什么不能制盐？”朱允熥淡淡的笑道，“至于粮食开荒之后就有，而读书的问题，敢第一批尝试有多少，再说读书一定要写字，写字一定要毛笔和墨汁，沙盘加树枝不行吗？” “王爷知道晒盐之法？”黄子澄看着朱允熥，怎么感觉他好像什么都懂。 “我不知道，但这位老先生手下的人知道，搞不好他自己也知道。”朱允熥看向张定边。 张定边显然也没想到会涉及到自己，而且还这么直白，苦笑了一下，“老夫恰好知道制盐法。” “看，事情就怎么结了，接下来能吸引多少人，就看三位的了。” “有这样的条件，子澄必然不负王爷的重任。” 利益动人心，开始会很慢，但滚起雪球来，很多问题都会随着时间消失。 “看王爷的意思，是准备修建新城？”解缙开口到。 “老城这个样子，有等于没有，新城的修建会随着木匠进入而开始，你们先做准备，堆积木材，真正动手大概会在明年年中。” 修建新建，肯定要动用到水泥这一门大杀器，不然一切都太慢了。 水泥什么时候复刻出来，朱允熥不清楚，但有经验走，二三个月应该就够。 解决主要问题后，其余的都是小问题，很快一餐饭结束，朱允熥正式住进黄子澄给他准备的住所。 “王爷，王爷，不好了！” 朱允熥住进新府的第九日，距春节还剩下十三天，李漆火急火燎闯进书房，“不好了，一大堆老人围在门口，有八九十人，都是老人，他们要找王爷！” “急什么？” 放下手中的木炭，朱允熥的目光从桌上绘制地图上挪开，“既然人来了，就放他们进来。” “这…不行啊，如果……” “闭嘴！” 看着额头冒着大汗，紧张的不行的李漆，朱允熥大神说道，“按我的吩咐去做，安排在前院，我马上过去。” 八成是为了读书的事。 炎黄后代，不管居住在什么地方，只要事关读书就没不上心的，只是目前还是有些低估了这一情况。 至于剩下两成可能，料想也不会是坏事。 “王爷！” 李漆刚出去，黄子澄，解沦，解缙直接冲了进来，“是我们处理上出错了，关于读书的事情，他们都想当面得到王爷的答复。” “效果不错，让他们现在前院等着，我一会就来！” 朱允熥不为所动，继续拿起木炭笔绘画起来。 “是！” 看着处置若素的朱允熥，慌张的情绪如潮水一般在三人心中散去，解缙有些胆大走前几步看着桌上的东西，看着那一条条清晰的线条和标注，解缙小声说道，“这怕不是新城的地图？” “只是一个框架，具体的还需要慢慢修改。” 朱允熥点了点头，短时间内完成全图是不可能，但学校先搞定还是可以的。 看着认真做事的朱允熥，屋内变得静悄悄的，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张新的宣纸上，一座素描的学校样式出现众人眼前，跟着有是几幅截面图和示意图，都是简单的东西，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 …… 第35章 太过危险 张定边沉默，手中的佛珠不断盘动，最终冷声说道，“我能教你，自然也能杀你！” “陈友谅的水军，是我最想得到的，不是为了征战，而是为了更远的未来，就这一点我肯定需要让胥民活好，这是我的核心利益，前提是要听话，因为可以取代胥民还有不少。” 平淡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我就不去接胥民了，我看到阁皂山的牛鼻子被你拉进来，给我个人我要去弄点药材。” “可以，常从军继续跟着你，我另外派人北上迎接胥民。”朱允熥点头。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僧袍一卷，张定边没有跳墙，而是选择直接走出去。 “这个老王八蛋，这辈子杀了多少人，气势上感觉比朱元璋还要恐怖。” 摸了一把额头上汗水，朱允熥回想方才，真的时刻感觉有一把刀夹在自己脖子上。 让老朱不满意最多吃瓜落，但要是让张定边感觉到不善，朱允熥觉得自己肯定会死。 “好在你还有弱点，不然我真不敢找你！” 想到圆满的结局，朱允熥笑了，笑的非常随意。 …… “三爷，你刚才一个人见张定边太过危险了。” 蓝开站在朱允熥身后，一脸心悸的说道。 “他自己跳进来，我不见也得见！” “是属下的问题，没能看护好三爷……” 朱允熥一把拉住就要请罪的蓝开，“问你一个问题，你在张定边手上能撑多久？他真要动手你能拦住吗？” “……” 蓝开沉默，两个问题真的不好回答。 “张定边这等人物古来都少，借着清晨昏黄的天色，他想要做什么，别说你，我怀疑大将军都拦不住，这种非战之罪你揽在自己身上干什么？要知道相对于张定边，我可是将性命交给你了！” “蓝开……” “行了不用说了，跟我出去转转。” 懒得听这种效忠的话，真效忠假效忠他还是分得清的。 …… 韶关城不大，可能是因为常森活动起来了。 今日的人流纷纷朝着城外活动，街道被清理出来，大量的马粪污秽开始清理，变得不再是那么喧闹和嘈杂。 前几日难得一见的韶关百姓也开始敢上街，一种慢节奏渐渐出现在城市内。 绕城走了一圈，跟着出北城看了一眼，尤其当看到常森身边围着的商众和明显是客家装扮的老者，朱允熥没打扰直接回到驿站。 “明日，排出马队轻装减行，尝试着南下，不管通不通路尽快汇报。” 十月初离开的南京，如今已经快十一月中旬，一想到明年开春的农耕，朱允熥便有些着急。 第一波粮食要是种不下去，会影响很多事情。 后世多少国家就是因为粮食无法自产，而被人锁死咽喉，一方势力想要独立就必先建立粮食安全。 别看现在有五路商人支持，但以南下的道路情况，成本太昂贵，有着渠道运送一点别的不好吗？ “爷！” 李漆走了进来，递上一张令牌，“刚刚有人找到驿站，说是蜀地第一批原木已经抵达韶关，继续南下不行，希望能得到安排！” “有多少？” 朱允熥抬眼看了一眼令牌，知道这是蜀地陆家的货物来了，这动作很快啊。 “说是很多，队伍足足拉了三里路，另外如果需要粮食和补给，看样子很急！”李漆没有隐瞒。 蜀地的木材，自家殿下是准备造船的，对外说是营造王府，不管怎么都非常重要。 “蓝开这件事你去安排一下，道路通了，优先运送木材！” 蜀地的木材来自秦岭，高大，坚硬，古来大建所需木材都从蜀地而来，极品的则从云贵出。 “明白！” 蓝开告了一声，直接退出屋内。 “移民生病的问题有大概了吗？” “有了，不过问题不大，按照阁皂山法师的说法，王爷准备的药材充足，一路安排妥当，只要做好治疗和修养的，不会出现太大的减员，至于王爷所看重孩童，本身就年轻，食物充足，稍微调理一番也不是大问题。” “嗯，你继续留在法师身边，一切以法师为准，任何人若是不听话，直接开出队伍！” 朱允熥杀气腾腾。 真要可以，他是希望一个都不能少，可现实难办，只能增强对人的管理。 “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洪武二十五年，腊月初九，海口码头。 看着远方驶来的楼船，黄子澄，解沦，解缙渐渐激动起来。 琼洲苦啊！ 人手不够，预想中的开荒艰难，就算一起努力效果也是寥寥，上一批船来的时候，他们就得到消息朱允熥会跟随着下一批次抵达琼州。 朱允熥来了，众人也就有了主心骨。 不仅是他们，那些抵达琼洲的下马坊兵卒，工匠也跟着欢快起来。 很快在多人的牵引下，楼船一点点靠岸，朱允熥直接走了下来，冲着等待多时的几位说道，“诸位先生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不辛苦，只是我等无能，让王爷一路赶来，半点休息不得。” “是啊，读书百遍，不如亲自下手一试，若非殿下指点，解缙怕是一辈子也弄不明白圣上的期待。” 黄子澄，解沦，解缙纷纷开口。 “三位先生自谦了，现在弄不明白或许是真的，但允熥相信，我们能够一点点将事情弄明白！” 朱允熥笑道。 他也是大嘴巴，除开后世的经验，实际操作经验和这些人没区别。 好在忽悠到了聪明人。 “王爷的说笑了，码头风大，不如我们先回城。”黄子澄作为年长者提议道。 闻言，朱允熥点了点头，直接登上黄子澄他们准备好的马车，至于张定边则大大咧咧跟在他身后。 …… “爷，这也太破败了吧，看看这路，还有那我都能翻过去的城墙……” 马车内的，李漆一脸绝望看着车外的景色，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琼洲。 “破败？” 朱允熥摇了摇头，“你家三爷我可不觉得，因为一切都没有，才让更好的落笔画卷，老先生你说呢？” “王爷大气魄，只是张某一直不解，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就算想要落笔画卷，以你的背景和大明的疆域，难道还怕没好地方吗？” 气魄张定边认了，但就这选择张定边不由摇头，反正他没看出东西。 “如今是什么季节了？” “腊月！” “北方应该下雪了，但你看这里，我觉得还是秋天。” “这有意义？” “意义？” 朱允熥一笑，“老先生待在泉南，应该知道泉南稻米可两熟，如今琼洲比泉南更热，是不是可以三熟？” “……” 第36章 后悔 午日的太阳照在院子里，酒水饭菜连番送入前院。 “这王爷是什么意思？” “事情没个答案，再好的东西都吃不下啊！” “会不会王爷真的很忙？要不等几天再来，这马上年关的。” 少受儒家文化影响不是没受影响，或许也正是因为受的影响少，对于儒家着重提倡的东西，这些老人反倒更为看重，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算是人，而不是什么都懂得蛮夷。 被凉了这么久，冲动消失，在面对朱允熥安排的礼数，一个个变得踌躇起来。 既有被人看重的喜悦，也有因自己行事感到的后悔。 矛盾，非常的矛盾！ “琼海王到！” 就在此刻，李漆尖细的声音想到，跟着一身儒杉的朱允熥便从屋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黄子澄三人。 “吾等拜见大王！” 众宿老纷纷跪在地上。 “这一拜，本王接了，因为你们已经是本王的子民，接你们一拜，本王承庇护，养育尔等之责，但以后非重要场合都不需要如此！”朱允熥金刀跨马坐下，跟着说道，“都起来吧，有事坐着说，此次就孩子读书的问题产生沟通上的问题，责任在我，因为在我看来年关将至，先将年过好才是真的，所以没邀请各位老者亲面商量，所以委托给了黄先生和两位解先生，你们对他们可能不了解，但本王要告诉你们，黄先生是洪武十八年的会元，之前是解元，拿了小三元，差点的存在，至于两位解先生同样是洪武二十三年的进士。” 在意读书是吧，那就告诉你们我身边的读书人有多厉害。 “王爷大恩，老朽惭愧啊！” “我等寡地小民不知王爷用意，该请王爷赎罪。” “还请王爷赎罪！” …… 一位位老者激动无比，之前就看到三位先生在城内城外奔走，但哪想到这三位都是天上落下的文曲星。 琼洲不是没官员，可那都是什么水平，顶好的也就是举人，这破烂的地方能是进士能来的？ 更别说黄子澄这种拿了小三元，差点都拿齐的人物，这可比什么王爷都来的稀奇。 “王爷妙哉，如今子澄也不过是王爷门下学生。”黄子澄谦虚的说道。 “乡亲们，真正大才当是王爷！”解缙笑道。 “不知者无罪，学校的事情是真的，传出的消息也是真，不过其中有些问题，既然赶上了本王也就一并解释了！” “感情大王赐教！” 听到这众诸老亦是放心了。 “琼洲已经是本王的封地，不日晋为琼海国，也就代表日后琼海国为大明所属，琼洲子民无法再参加大明科举，这个你们知道吗？” “老朽早已知道，不过得幸大王，乃是我等的福气。” 为首的一位族老说道，这事早已被宣传多次，大家也知道事不可为，只能希望能得到一个好爱护他们的大王。 但经过接触他们觉得朱允熥还不错，至少换做他们印象中的大王，之前的行为就足够吃瓜喽，最好也不过是法不责众。 而他们敢来，则是赌新来的大王在立足不稳之时不敢动手。 不得不说，这些老百姓狡猾的很。 “知道就好，因为不能参与大明科举，所以学校教材会改，改变之后的教材将更适合我们琼海国，同时本王保证，只要完成学业，愿意为本王做事的学生，都可以获得一份好的差事。” “吾等明白！” “琼海国的规划在本王，琼海国的未来则在你们手上，所以为了琼海国更好的未来，本王希望我们能多做沟通，定个规矩，以后每月初一，十五我们安排一个见面会，大家交流一下，一呢本王从你们这里看看有怎么做的不足的地方，二呢你们也说说有什么需求，能满足的大家努力一起满足，暂时不能满足的我们考虑去做，不过受限与现在的环境，肯定无法一一让大家满意。” 朱允熥笑道。 “大王，无需如此，三位先生常在外走，有什么事，老朽找先生就是了！” “是啊，这样太劳烦大王了，不好，不好！” “不如交给三位先生！” …… 一众老朽纷纷推手，心意是好的，可他们那敢啊，他们不在乎县官，可这位是大王啊，高高在上，天潢贵胃的那种，经常见面可是要折寿的。 “既然如此，就交给三位先生！” 朱允熥适时的改变，也不强求，后世人见大官都发憷更别说现在。 “吾等必不辱大王号令！” 黄子澄三人连忙说道。 “三位先生，请坐！” 朱允熥施施然的坐下，早先准备的东西很多没用上，不过这样也可以理解。 自周朝之后，上层人士相继被神话。 皇帝是真龙天子，勋贵是转世神将，状元是文曲星，导致不管是皇帝，还是基层官员，在老百姓面前都被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是好事但同时也是坏事。 不过就目前而言，当成好事就行了，有利于他统治琼洲。 至于日后，随着时间转移就可。 “今日的事情，不知三位先生有什么想法？” “回禀大王，臣看到了百姓对于学识的相望，这对于我们而言是好事，可对于财政而言却是坏事。” 黄子澄笑道，他比朱允熥早到琼洲，自然也认识到琼洲当地的落后与野蛮，单单是村族器斗都知道发生了几次。 民风彪悍而凶悍，但同时还有一份淳朴，只是淳朴被现实的生存压力压制，如何将淳朴一面利用才是关键。 “还有呢？” “狡猾，大大的狡猾，这些宿老敢在这个时间涌上王府，就是看到大王立足维稳，自身又结社与乡临，料到不管如何大王都不会动狠手，他们不会倒大霉！”解缙到处宿老所想。 “凡事都有两面性，这样狡猾好，没有这样的狡猾，我们想和他们接触，让他们参与到琼洲的建设上来，不知要花费多少力气，如果我们可以用好这份狡猾，我们接下来的动作会非常顺，反之将非常麻烦！” 朱允熥提点道。 解缙这个人有才，但这个人也狂，早年说其目中无子或许夸张，但绝对有这个影子，回家读书几年解缙有改却不大，借此敲打一番希望他可以明白，避免再走前世的路。 “解缙受教了！” 解缙起身，恭敬的朝着朱允熥做礼。 第37章 讲究平衡 “这一礼允熥受了。” 朱允熥大大方方受下解缙的师礼，跟着说道，“读书使人明德，懂仁，守礼，但这德，仁，礼是即是对自己的也是对百姓的，自我的约束自己决定，百姓的智慧则要从百姓中而来，老百姓读过书，但他们的经验，他们的教化，他们对一地的认知，他们祖辈传下来知识，书上不会写，也不会记录，本王觉得想要践行行知合一之路，就需要深入老百姓中去，然后结合情况从老百姓中走出来，两者相互融合。” “吾等受教！” 黄子澄，解沦，解缙纷纷起身说道。 “坐，当然啦，这中间的决断还是依靠自身，百姓狡猾，诉求千千万，可以讲究平衡，制衡，但最重要的还是满足绝大多数正确的诉求！而在这之前，就是定下一个规矩，一个公约！” 朱允熥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册子，“这是我列下的框架，三位先生既然接了之前的差事，那么如何填充框架内的内容，就交给三位先生，除开土著之外，也可以邀请工匠，下马坊军护一起商量，暂做为我琼海国的法典。” 黄子澄接下册子，有所不解的说道，“大明法典完善，为什么不直接使用大明法典？” “因地制宜，因时而变，大明律脱胎与宋律，宋律有来自隋唐，甚至有汉的影子，千百年来大变没有，小增小改不断，繁琐却简陋，比如株连之罪，一人获罪三代株连可以理解，但株连九族是否太过？” “……” “一件杀人案，因人不同，身份不同，刑法不同，是否真的公正？” “大赦，大庆大典大赦天下，死囚脱困是否合理？” “肉刑，使人残肢，因一时之罪断终生，是否残忍？” “帝王喜怒，怒着杀人，喜则特赦，此为法治还是人治？” “大明浩大，南北统一用典，是否考虑到本地情况？” …… 看着沉默的三人，朱允熥开口如吐珠，一个个问题直接爆了出来。 “当然，这需要过程，不是让你们一下子拿出来，而且我相信，琼洲接下去几年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会太多，只要建立一个基础就可以。” 朱允熥做出总结。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知法，人言不足恤，我琼海国的确需要一个适合本国的法典，不能照搬照抄，就人口而言，琼海国人口凋零，若行大明律连坐之法，恐不适合。”黄子澄赞同道。 “大明律繁琐，看似明确诸多之事，但实则乡邻宗族之间，嫌少按大明律做事，更多的是他们之间潜移默化而产生的约定，解某之前想过缘由，如今看来是大明律不全，没考虑到本地的情况，若是照顾到乡邻宗族，或许可解决法典难以入乡邻的问题，从而有善的管理。”解缙有所明悟。 “不错，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溺毙女童，此类案例在大明不少，琼洲是否有？可若是没有女童成长，往后如何生养，没有生育，人口从哪来？ 如果可以定下公约，对女童进行资助，是否可以让更多女童活下来？ 同时我琼洲气候，一年三熟，未来粮食不缺，又有渔获相补，是否可以规定法度，在特定的年限中鼓励生养，遇到荒年在定下规则，减免人口出生，做出调剂？ 而不是像大明一刀切？” “这些在大明不好做，但琼洲一无所有，为什么不试试？”朱允熥笑道。 “王爷远见！” “善！” “可以试试，或许我等可开一先河！” 三位顶级文人相继明悟，大明是大明，琼洲是琼洲，他们完全可以按照自己想法去治理琼洲，而不需要受到大明重重约束。 “读书有学校，我们与百姓沟通，是否也可以搞一个特定的地方，好让老百姓和我们接触？” 黄子澄提议道。 “自然，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单独修建一场地，暂时称之为通政院。 通，通知。 政，行政，政殿。 通政院建立之后，就是我们琼海国给老百姓解释政策，定理法典，接受百姓提议的场所。 可以搞得像戏园子的地方，别因太郑重让人害怕，平日内安排官员负责，解惑百姓的问题，特定的时间邀请各方百姓共同商量！” “善！” 三人齐声说道。 解缙更是大胆的提议道，“我观大王善界画之道，既然为新城做出的设定，学校做出的设定，不如也为这通政院画下蓝图，既能宣扬大王对通政院的态度，也可以让百姓感受到大王的仁德！” “此提议好，还请大王为此赐下墨宝！” “臣附议！” 黄子澄，解沦纷纷称赞。 “你们是要累死我啊，不过我只是累一时，你们要累一世！” “大王放心，若事实如此，黄某愿献此生！” “吾也是如此。” “哈哈哈！” 事情敲定，书房内传来阵阵笑声。 远离中原，身边多是朱允熥认可，亦认可朱允熥的人，加之得到地方宿老的支持。 朱允熥在琼洲岛海口一地，几乎没有半点约束，可按其真实想法对新城进行勾勒。 自春节之后，几乎都是好消息。 千余本地青壮齐齐出动，与下马坊到位的三百户所齐齐出动，向着森林进发开垦良田。 同时新城选址落定，朱允熥说服众人不再修建高大城墙，否决大建王府的提议。 图纸上的新城，暂定六大区域。 海港区，原旧城的位置，原海港扩建，住宅推倒，靠海的一面修建各种货仓，修建道路，同时与西面修建大量临时住所，提供给跟随朱允熥南下的队伍，在这里他们将生活一年，熟悉海南的情况，跟着进入别的城区。 工业区，旧城以东区域，同时也是最大的区域，主要马路四条，成井字网格，每条都是左右百步，如今已经开始探测，东将靠琼洲最大的河流南渡河。 行政区，位于工业区之下，是六大城区的中心地带，也是未来琼海国的政治中心，除开常设的行政单位，朱允熥留下了三座大学位置。 农业区分别东南，西南，大量的农业力量集中在这里，侧卫新城，面积也是最大，以原有村庄为基础，伴随着人口南下，再分成数十个大型村庄。 最后为南宫区，主祭祀，同时也是朱允熥生活的区域，辅以公园，娱乐建设，既满足朱允熥这位大王居住，也为新城增加休闲属性。 六大区域如今虽然还在纸面上，却已经得到认可，待到今年第一批粮食丰收，第二批粮食种下就会开始开干，预计两年内框架出现真实的版图上，五年内丰富，十年内建成。 第38章 进行商议 而对于土著最迫切的学校，暂定是三座，旧城一座，东南，西南农业区各一座，都是大校舍，九月之前旧城将建成一所满足两千人入学，农业区的两座则在明年九月之前完成。 “将新城图纸搬入通政院，细节可进行商议，三月底之前不再更改。” 朱允熥画下最后一笔，看着眼前三米乘六米的新图图纸，吩咐道。 “是！” 李增枝挥了挥手，四位武丁小心的将画架举了起来，搬离书房。 “琼洲的气候还适合吗？” 李漆不在身边，长时间跟着自己也就李增枝之人，别看李增枝年幼可行事已颇具章法。 “还行，就是这天气感觉不对！”看着自己身上单衣，李增枝笑道，“要是在南京的话，应该还会加上几件！” “没错，这衣服是不舒服！” 朱允熥点了点头，“别站着了，陪我喝茶！” 绘画不知年，有三位顶级文人为自己奔走，在历时一个月后勘探后，这半个月朱允熥都猫在屋子里搞新城图纸。 算算时间，元宵也已经过了。 就是不知道耕地开垦多少，虽然琼洲的气候播种期也长，但终究是最头等的大事。 “茶水就不喝了，刚才见大王认真所以没有回报，两炷香之前解沦先生传来消息，大王让试制的水泥已经出了第三批，其中有三份效果非常好，砸之有金铁之感。”李增枝汇报道。 “真的？” 朱允熥猛地站了起来。 “东西就在外面。”李增枝说道。 “走，去试试！” 第一批的工匠，朱允熥也不会让他们闲着，制作水泥这种大杀器的任务自然交代了下去，不仅如此还命工匠加紧制作曲辕犁和锄头。 磨刀不如勘察工，前面在开荒，后面的资源更是需要跟上。 南下的路上，朱允熥考虑到很多，但在耕牛上真的没办法，就算要求老朱也弄不出来多少，暂时只能依靠人力。 “拿锤子来！” 看着院子内放着水泥成品，朱允熥搓了搓手，忍不住亲手测试。 “大王！” 李增枝将铁锤递给朱允熥。 哐哐哐…… 几锤子下去，水泥块外壳爆裂，但整体的坚实程度亦是让朱允熥感到手疼。 “不错，用此修路已经足够了，传令下去，凡参与制作水泥的工匠，每人奖励口粮百斤，鱼获二十斤，盐一斤，丝绸一身！” 目前琼洲最没用就是银子，各类物资才是关键。 “是！” “同时，命解沦专职水泥之事，与旧城修建工坊，调配人员，大量生产水泥，另外凡之前参与水泥的人员，往后按乙级待遇下放所需。” 琼洲主要资源来自外界，为朱允熥信用所抵，本身商业氛围不足，至少在一两年都会受到物资的约束。 加上钱粮无用。 朱允熥干脆效仿建配给制度，视劳动强度，工作重要性定甲，乙，丙，丁，四级配给，同时设立多个大食堂满足吃喝。 四等级中，甲级最高，每月稻米百斤，鱼获三十斤，盐油各五斤，这些在大食堂之外额外，凭证支取可以开开小灶，朱允熥身边的人都是此类。 乙级，每月稻米五十斤，鱼获二十斤，盐油各两斤，多给予技术性的人才，足够阁皂山的道长，匠中大匠打打牙祭。 丙级，每月稻米三十斤，鱼获十斤，盐油各一斤，给予跟随朱允熥转移的工匠，满足他们给家人补充营养的需求。 丁级，鱼获二十斤，给予正在长身体的孩子。 至于土著和移民中卖了体力，吃大食堂就可以，按照对大食堂的安排，朱允熥的要求是米饭吃饱，两素一荤，盐油给足，一日两餐都有监管。 但就算这样，还是有些支撑不住，吃的太多了，只能加紧运输稻米，而少运输人力。 受限于运力，一味的输入琼洲真的很难承受怎么多张嘴。 好在他是将土著利用起来，不然春耕之前能开多少荒地，谁都无法保证。 “是！” “走，快晚饭了，出去转转，挑一食堂看看情况。” 朱允熥看了一眼天色。 他是宁可人吃鱼获，少吃稻米，毕竟鱼获组织起人手有的是，可稻米则要从中原运输，故而朱允熥对大食堂盯得很紧。 “等等，让大家把衣服换了，令牌拿丙级的，别让人看出不对的地方！” 出发之前，朱允熥看了一眼身旁人的衣服吩咐道。 他是设立了大食堂和配给制，依靠令牌就可以大食堂内吃饭，但朱允熥也清楚令牌有等级，自然待遇也有等级。 饭堂阿姨抖一抖，饭菜落盘的质量自然就会减低。 他要看真实的情况，就这一身出去吃到的怕不全都是鱼肉。 “人数呢？” “把张老先生喊过来，人数就咱们三，对了，你再找个机灵的！” “那我先去换衣服。”李增枝回复道。 …… “小子，你找我吗？” 或许是为了做工方便，或许是别的原因，如今张定边早已不是僧袍，而是一身短打在身，比过去更显精壮，根本看不出其真实的年龄。 “陪我出去走走！” 朱允熥笑道。 “也罢，你小子做事有章法，这些日我也看到了，我相信日后胥民投到你麾下也会有好日子！”张定边摸了一把光头笑道。 来到琼洲一个月，张定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琼洲的变化。 怎么说呢！ 原先的琼洲和中原没什么区别，百姓显得死气沉沉的，但这一个月，张定边却猛地发现，这里的人不知为什么活了起来。 朱允熥调集了很多人，但这些被调集人，非但没有中原百姓服劳役时的怨气，更多像是为自己做事。 看似没差别，实则大了去了！ 尤其是那什么大食堂，哪朝哪代这么干过，米饭充足，鱼肉喷香，盐油放足，偶尔还有荤汤，吃的简直叫一个做孽。 若非如此，张定边也懒得被朱允熥驱使。 “放心，胥民来了也一样，咱琼海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朱允熥笑道。 “若是能再来点酒就好了，每月五斤不痛快！” “你这个大和尚当得真滋润！” 第39章 主持还俗 “本身就是为了心中有依靠，胥民你解决，老张这和尚还当了干什么？”张定边无赖的笑道。 “本来还想给你修个寺庙，看样子不需要了，什么时候给你主持还俗？” 朱允熥调侃起来。 “还俗就算了，呸麻烦，反正琼海也没人能管到我！” “随便你老怎么做，酒多的没有，本王的那份你拿去好了！倒是盐这一块，什么情况？” “看那大食堂造的，要不是知道盐的情况，老夫还当你搬了盐矿过来，放心下月中旬，那几艘破船就不需要再运盐了！” “这话我记着了，算算时间，下月中旬第一批胥民就会到，新城东南农业区靠南渡河附近我会给你两个村子，怎么布局你老自己把握，不过会造船你得给我挑出来。” “成，南渡河那边我看过了，几个村子不错，我替胥民们谢谢你了！” 张定边同意道。 “不过这只是一开始，后面的安排可不会那里，胥民想要改变就必须融入，我要照顾的人多着呢！” “你们这些人就是心脏！” “脏就脏吧，只要日子过好就可以了！” 一老一少说着，远方的路口传来一阵阵洪亮的吆喝声，天空弥漫起尘埃。 “走，去看看！” 百人的队伍，一水精壮的男子，三十人一队拖着沉重的牵引绳，身后是数十根粗壮的木头。 中间有十人不断穿梭，铺垫滚木，支撑原木移动。 伴随着一声声吆喝声，原木在地面上艰难的前进，掀起漫天烟尘。 “还是要畜力啊！” 站在街旁，看着卖力拖动原木的人，朱允熥微微摇头。 “畜力？还真是个活在皇宫内皇子，小子你知道畜力有多珍贵吗？” 张定边一副鄙夷的说道，“你能弄出大食堂，四级配给制度，对于这些汉子已经是最好的造化，若再动用畜力，小心被人喷死！” “……” 闻言，朱允熥沉默。 他不是不知道古代畜力的珍贵，但在他心里人命比畜生更珍贵，这样的认知偏差朱允熥暂时是真的没办法。 “你没经历过那个时代，所以不知道，你现在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张定边难得肯定的说道。 “没想到从你老口中还能听到这些，不过我看的还是难受！” “难受，你就将你的大食堂做下去，为了一口饭人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听着张定边的感叹，朱允熥拳头一点点握紧，“我会的，只要能坚持一日，大食堂就不会关！” “走吧，这不是你敢看的，你不是说邀请我吃饭吗？” 张定边岔开话题，畜争人命的时代他都经历过，这些他真的不在乎。 “再转转，暂时吃不下！” 朱允熥摇头，侧过头选择另外一条，刚才的一幕他真的看不下去。 “你比那帮虚伪的人好多了，要不我和你讲讲过去的事？”看着眼前的朱允熥，张定边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和这位少年多说些东西。 “可以，说真的我也很想知道那段历史！” 元末中原的惨烈，朱允熥不止一次在史料上看过，但能从亲历者口中听一遍却没机会。 老朱不会讲，勋贵们不会提，那是一段足以埋葬所有情感的历史，凡渡过只会牢牢记在心中而不会宣泄与口。 “好！” 张定边的声音响起，元末中原的场景如历史画卷一般展开，民不聊生，畜争人命，汉奸层出不穷，观音土，老树皮，凡是能吃的都被吃光，不能吃的也吃了。 老朱惨到全家死绝，逼到掀桌子带人造反，但更多的人惨到断绝一切，名字都留不下去，甚至都难以成为历史中一个数字。 “百姓有今天不容易，我在拿到你信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那种甘于寂寞的人，像你这样的人古来很多，若非你说了照顾胥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准备将你宰了，如今我只希望，未来无论发生什么，对老百姓的仁义别丢了，多学学你爷爷，别学张士诚！”张定边深沉的说道。 “老东西，你这是不想让我吃饭啊！” 朱允熥咬着牙齿说道。 “饭还是要吃的，你不吃饭，琼洲很多人都会吃不下饭，那我的罪孽就大了！”张定边笑道。 “时间不早了，我记得前面有一个大食堂就那家吧！” 朱允熥循着记忆说道。 因张定边这番话，这一餐朱允熥吃的如同嚼蜡，好在大食堂的负责人没搞事，不然就这心情在遇到一点不愉快的事情，就成就要炸！ 入夜朱允熥遣散众人，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内，没人知道他想了什么，也没人知道经历了什么。 当第二天清晨朱允熥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双眼通红，面色发白。 “大王，要保证身体！” 李增枝看着憔悴的朱允熥，不由对张定边恨了起来。 说的都是什么话，就你经历了那个时代似的？ “没事，那老东西话还影响不到我！” 朱允熥笑了笑，“再跟我出去一趟，将几个大食堂都转转！” “是！” 李增枝有心劝谏，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 三天时间转了六个大食堂，就在朱允熥准备去新城看看的时候，黄子澄派人将他喊了回来。 “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很忙，议会暂定在月初，十五。 看着府内到齐的黄子澄，解缙，解沦，以及不知什么时候上岛的常向北，朱允熥不免有些好奇。 常向北，是常向东的哥哥，比之向东年长六岁，一直跟在常森身边，非大事不会出现在琼洲。 “回禀大王，礼部护送的香火六日前已经离开韶关，常森大人派我前来通告此事，按照礼部的规划，香火将在三月中旬登临琼洲岛，同时按礼部给出的说法，三月甘七清明传香最佳。”常向北说道。 “这我知道，有什么问题？不是都安排了吗？” 关于天坛和祖庙的修建，朱允熥还没抵达琼洲之前，黄子澄就已经安排人修建，地点在旧城的东南，到如今已经修建百日，算算时间快完工了！ 第40章 倒大霉 听到那一声滚，在场四人脸色不由一黑，也就这位主了，换做其他藩属国敢怎么来，怕不是要倒大霉。 “关于日子的事情，回去之后黄某立马去查，尽快挑出来，另外是否要让常森他们归来，毕竟不管是传香，开国都是大事，若是错失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好交代！”黄子澄补充道。 “是要回来，向北尽快走一趟，将人都喊回来，回来之后，就琼海国日后的官职，本王也需要和你们商议，可以肯定的一点，官制有变，而且会大变。”朱允熥说道。 “我大明的三省六部制度，存在的时间的确有些长了，各种毛病不小，大王若是有心，子澄愿配合尝试，看能否为我中华开创出一套更好的制度！” “古法随好，但近日来，解某也是发现，这世上就不应该存在一成不变的东西，更别说做官牧民这种大事，在我中原芒种方能下稻，琼洲呢……清明左右完成，不然将赶不上第一批收成，若是按照户部那一套法令，我琼洲岂不是要少掉无数粮食。”解缙笑道。 “劝农，劝农，如何劝农，一纸青词，一页法令，若非当今圣上知晓农事，天下百姓交给这样的官员通通都要饿死？”解沦也是赞同道，“上位者尸位素餐的事，绝不能出现在我琼海国！ “有三位先生相助，允熥相信日后之琼海国，必将成为一片人间沃土！” 朱允熥笑道。 做事做多了人黑了，但脑子也更灵光了，换做早些时候他相信，自己的提议绝对不会如此顺利通过。 “愿我大王劳！” “行了，建国之前还有一件事，如今我们虽然在法理上拥有整个琼海，但琼海并非海口一地，还有万州，儋州，若是开国没这些地方代表前来，开国怕是不算完整！” 琼洲独立海岛，后世的面积有半个江苏大，在大明初期的行政规划中，琼洲为府属广西，乾宁安抚司改崖州，南宁军改儋州，万安军改万州，另外琼洲还有大小县城十三，如今朱允熥的队伍还没深入，只是在海口落下了根基。 琼海国，想要在法理上掌握琼洲，可不仅仅需要大明一纸赦令，还需要得到整个琼洲人的认可，而开国大典显然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场合。 同时，朱允熥也需借此更换原先的官员。 “不知大王对于原有官员如何安排？”黄子澄问道。 流放官，本地官那也是都是官，海口原来的官员，到现在都留了，却已经被架空，面对朱允熥的到来，那位到还坐在衙门内等着召见。 “原有主官，全部集中到海口，有副手暂代，主官到了海口之后，进行集中培养，同时查清他们在位期间的情况，若有能力者培训之后返回原地，若无能者远离回归中原的，让他和任享泰一起回去，本地官员则直接解职！” 朱允熥想要的是稳，可若是不合心意，罢免了就是。 下马坊如今有六个百户所就位，跟着又有三个百户所将渡海，加上常森，徐增寿，朱允熥有绝对的把握镇压一切不服。 “培训，不知培训什么？”解沦问道。 “之前不是让你们与人商讨公约，此公约与大明律不同，既然要成了我朱允熥的官，怎么可能还按照大明律来？” 朱允熥沉声说道。 “公约的框架已经出来，但大王之前说过，要因地制宜，因时而变，公约是我们和海口宿老制定，是否也要和其他地方商议，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会有麻烦？”解缙略显皱眉。 “此事好办，在王爷框架内，公约分为宪级和律级，宪级为根本，律级为对宪级的补充和解释，开国之前完善宪级公约便可施行全岛，至于律级可在官员培训之后，在当地视情况而做出小改，但改动部分必须交有王爷认定，而且短时间内，我们很难对其他地区形成有效的统治！” 这会没等朱允熥开口，黄子澄直接解释起来。 “子澄先生说的不错，是解某没转过来！”解缙笑道。 “官员的培训，除开公约之外，还需要进行能力培养，未来一两年内海口的开荒都不会停止，学习完公约之后，就让他们带人亲自开荒，视开荒的表现和成绩，决定他们的去留，当然更为重要还是培养属于我们的官员，不能接受行知合一思想的，不管能力如何，学识如何，都要被打成守旧官员，一刀切的确有误伤，但我们现在要快，要稳！没时间在这上面浪费精力！” 独裁不是好事，但独裁但在一个势力建立之初却能更好的办事。 “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大量的读书人，可仅靠学校培养，没有四五年很难满足！”黄子澄沉声说道。 他们也带了一些读书人来到琼洲，但人数真的不多，而且能力多有不足。 “学校我们等不了，但我们琼洲青状也不少，对于子女的读书他们看重，要是给他们读书的机会，相信他们更为珍惜，可从各个队伍中，挑选做工认真，头脑精明者，与夜间大食堂开班扫盲班，让他们读书识字，一期暂定六个月，一期后优秀者脱产学习三月，之后在跟在各位先生和我们的官员身后，经一年到一年半培养，县令或许难以成，但县丞，主簿之则却可行！” “大王此法大善！” “好技法，如此一来我琼洲文脉必将昌盛，解沦愿教书一座大食堂！” “解缙也是如此！” “具体安排各位先生自己选择，除开青状之外，我们也不能忽视下马坊的军户，名额也要照顾到，同时就教材而言，也需要精简！” 朱允熥补充道。 “军户若是能识字读文，将是最好县尉人选！” “只是人数上，是否要个上限？” “当然，七座大食堂，人数暂定一百四十人，每座大食堂二十人，如此也方便教学，开班之前当官之言不需要提，结业之后，第二批人选挑选之后在告知，避免中间有人突击表现，现在开始观察，暂定三月十五之前敲定名额，军户最少四十人！” 朱允熥再次补充。 百业开头难。 第41章 宪级公约 一穷二白的琼洲好作画，但那也需要一点点发展起来。 仅靠朱允熥这些人，想将琼洲快速建立起来，怕是都得累死海口。 三日后夜晚，黄子澄走进书房，“大王，这是我们暂时编订的宪级公约，还请大王审阅！” “怎么快？” 看着一本薄薄的黄册，朱允熥放下手中的东西，“放着吧，我先看看，倒是先生为了允熥操劳了！” 黄子澄黑了不少，可想而知这几个月来，黄子澄付出了多少。 “心有寄挂，身有疲乏，方才知自己这是活着，这样日子再多，黄子澄亦是甘之若饴！”黄子澄笑道。 “等操劳的事情结束，阁皂山的道长们到来，先生还是需调理一番，对了，如今收粮的情况如何，可出现问题？” 粮食，永远的大问题。 “基与大王之前留下的威信，收粮工作不仅顺利而且很快，增枝开出的价格，一匹麻布一石半粮食，一批锦缎八石粮食，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建立几个谷仓就可以装满，加上在开州的存量，完全可以支持到第一批粮食丰收。” 黄子澄如今就是朱允熥手中的大管家，事事都要通过他。 “我说这几日怎么看到增枝和蓝春，原来是准备给我一个惊喜了，对了，关于开荒我忘记一件事，这才想起来，这是沃肥之法，麻烦先生挑选新开的土地进行尝试，若是有效果的话，开年所有荒田都按照此法沃肥！” 之前朱允熥想到了鱼获以冲口粮，却忘了鱼获宰割之后留下的鱼肠，鱼脏可沃肥。 记得前世在家中的时候，母亲每年冬天都会在鱼贩子手中购买一批鱼内脏，埋进家里的自留地里以充有机肥料。 如今七个大食堂，每日宰杀鱼获无数，若非前些日子嗅到那股味道，朱允熥怕是要很久才能想起了。 “此法……” 看着简单的鱼脏沃肥之法，黄子澄也大概明白为何是挑选，而不是全面，“闻所未闻，不过可以实验一下，暂定两百亩如何？” “五百亩吧，真要失败，剩下的土地也足够支撑！” “好，我这就准备安排，自从大食堂开启之后，今日来很多妇人，老者都在打听，重工开荒营造他们不适合，但将沃肥交给他们却是可以。” 琼洲开荒的队伍，每日都在新增，更多的人也加入起来，毕竟能在农闲时候不吃自家的口粮，还能每月领到一些补充，一剪一增都快赚麻了。 三千五百多劳力就是这样了，只是海口青状终究有限，加之不可能人人都出来做事，这才只有这些。 “可！” 想到被排挤在外面妇人和老者，朱允熥点了点头，“不怕出来做事，就怕像中原那样窝在家中，暂时我还是养得起，未来我还能养更多！” …… 二月甘七，船队抵达海口。 经过上次跟船返回常向北安排，此次六艘大船除开压船仓装了八百石粮食之外，上层装的人。 足足四百人，两个百户所，外加五十工匠和一百五十青状移民，这些人在开州养了一个多月，早已适应了南方的环境。 “小舅，增寿叔，辛苦了！” 看着从船上走下来常森，徐增寿，朱允熥赶忙迎了上去。 常向北是十八走的，二十抵达开州，如今甘七，也就代表常森，徐增寿从韶关，海陆丰赶到开州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三天，三四百公里的山路，废的是马力，可坐在上面的人又怎么可能好受，跟着又是在海上漂泊的两天一夜。 “辛苦什么，当年跟着大军出征的时候，日子可比这个还要赶！”常森笑道。 “关键那个时候越期可是要杀头！”徐增寿笑道。 “没错，军法可比现在更为严苛，我们赶不上，最多就是晚一批！” “不管怎么说，允熥记在心里，先上马车吧，让允熥带小舅，增寿叔叔，好好看看我们未来的世界！” 朱允熥邀请上车。 “善！” 见此，两人也没造作直接等车而上。 …… 带着两人在旧城，新城饶了一圈，入夜之时又在大食堂造了一顿，朱允熥顺带询问了南京的事。 陆路也慢，可勋贵多有自己的办法去传达消息。 军校的事，各家都已经开始商议，同时也和老朱进行的沟通，二月初一的大朝会上，蓝玉以身体原因解了一身军职，之后半个月大量蓝玉一系的降临纷纷上表请辞，发生这样的事情，南京可比琼洲还要闹腾。 说到文官们一个个不知所措，一如当初死了朱标一般的仓皇，三人行时不时发出舒畅的笑声。 “允熥你是不知道，那些文官都快疯了，完全理不清头脑，一开始大将军解职，还以为是皇上要动手，可后面一系指挥使，千户跟着回京，统统加了恩典，他们方才反应过来事情不是那么一回事，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常森的笑声在书房内响起。 “汤公都说了，军校的是乃大明百年大计，国之根本，此计不被看破，大明勋贵可保百年，不必再担心那些有的没有。”徐增寿笑道。 “汤公爱护，只是不知道，消息准备时候什么公布？”朱允熥问道。 “舅公的意思不急，等允熥这边手续全部走完，再做考虑也不迟，毕竟编书和挑选人才是需要时间的！” 常森说道。 “多谢舅公爱护！” 朱允熥如何不明白，这是在维护自己。 自己就藩琼洲，闪了一众人的眼睛，如果淮西勋贵集团急转弯，怕是要撞折文官的腰。 这个时候若是再爆出军校的事，恐怕不知有多少眼睛要盯着自己。 看似就藩了，但只要琼海国一日不利，那帮心脏的文官总有办法对付朱允熥，一切还当谨慎。 “大明搞个军校，琼洲是否也需要来一个？”徐增寿问道。 军校是不错的提议，不然不会得到怎么多人认可，甚至得到老朱的支持，但了解内里的勋贵都知道南京那个军校是怎么一个鬼东西？ 如此好的提议，本身就出自朱允熥，琼洲未来要是没有，那才是真的见鬼。 “琼洲肯定会有军校，而且不是一所，是三所，但开建不是现在，具体明日大家齐了一起商议！” 朱允熥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二月的最后一天，得到消息全部聚集在朱允熥的住所。 第42章 不得干预 勋贵这边，常森，徐增寿，蓝春，李增枝，各自携带一位家将坐在客厅的左手。 文官这边，黄子澄坐上手，之后为解沦，解缙，黄金华，身后各自站着一位文人。 下马坊千户所，两个百户所站守卫附近，千户张青，副千户狄林，张定边，阁皂沙漠王圭入内。 “开始吧！东西都在册子里，一边说你们一边看，有问题等我说完再提！” 朱允熥挥了挥手，一本本册子在发放到入座人的手中。 “对于未来的琼海国，基调很简单，军政分离，司法独立，审计全局！” “军政分离很简单，本王以下任何人不得干预军事，军人任何时候必须保持中立，只向我一人负责，各自成为体系。为确保军队不被文官插手，兵部归于军队，户部拆分。” “拆分后户部，变为两个部门，财政部和税部。” “财政部，为行政口袋，各类行政所需，审批，发放俸禄，临时用项，皆从财政部出，但财政部不再有收税之责，简单说财政部只负责出！” “税部归于司法这一块，负责琼海国一切税收事物，收多少，怎么收，受审计监督，同时不受行政的影响，同时有审计部统计这个过程的一切，收税之后分配由每年，各个部门上报预算后审查分多批次下发。 下发，使用皆受到审计部门核算，如果核算不通过，各部门就需要交代，没有合理交代直接拿人，先查后审！” “同时就全年税收，做出一个范围划定，行政占据六成，军队三成，剩余一成归司法，审计使用，具体比例视当年情况改变。” 说完，朱允熥暂时停顿了一下，观察各人的反应。 这要敲定，文官的势力必将受到影响，同时对于军队的干涉能力就小了很多。 “行政原有六部，户改财政，兵部消除之后，还剩下工，礼，刑，吏四部。 工部职能不变，但工部诸臣要变，非善格物之人不入工部主政，同时大明工部下设的工坊，在我琼海国取消，我琼海国的工部，需重格物，重工艺，轻产出，拥有指导工艺之职责，同时工部各级官员除开行政级别，还需要考虑对应格物等级，暂定等级有四，从上至下，天工，大匠，匠师，匠人，每级都需要通过考核，天工为荣誉，享受工部尚书待遇。 理论上非大匠不可成尚书！” 又是一.改，黄子澄四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说完工部说礼部，礼部保留，但需职权分离，琼海国的礼部只负责祭司，劝导，宣传传统美德之责，为我琼海国发声渠道，其余职权归教育部，教育部统筹琼海国各地教育，劝学，同时负责考试之则，一应官员的晋升都需在教育部完成考试，获得成绩后才是吏部面试，方能授官。” “刑部，行缉拿，关押职责，不再拥有审判之责。 一应审判皆交由司法负责，完成司法审判之后刑部再行处罚，为保证刑部缉拿的力量，刑部暂时可以建立一只三百人的缉拿队伍，同时各地衙役都归刑部管理。” “吏部，除不再掌军官考功之外，其余职责不变！” “现在六部有五，因此再加一部商部凑成六部，负责全国商业发展，国有工坊发展，这一部暂时与我负责，理解要接受，不理解也要接受！” 说完，朱允熥看向黄子澄三人，“现在三位先生可以谈谈了。” “除了商部之外，子澄没有意见，不过大王既然说了，子澄也就不能说了，先看吧！”黄子澄沉声说道。 按照朱允熥这一套，文官损失可不是一心半点，财权彻底剥离，插手军队的可能下降，司法一块也跟着失去。 但同时黄子澄也能感受到好处，这能防止文官弄权，这个规矩若是能执行下去，对于琼海国以及他都有好处，因为不出意外他会在文官之首的位置上待很久。 现在的削权其实也再是保护他！ “解沦？” 解沦摇了摇头。 “既然没意见，行政这一块暂时交由子澄先生负责，尽快完成吏部，教育部两部职权的构建！” “子澄领命！” 黄子澄起身说道。 “说完行政说司法独立！” 没掏出内阁，不是内阁不好实乃是没人，目前琼海行政六部能否完成吏部，教育部构建都是问题。 “司法分三块！” “立法，法分宪约，律约，地约，宪约为根本法，以简洁明了为主。 律约为是宪级的补充，地约为因地制宜在律法基础上变通，原则上下级法律不能违背上级法，除非由我特批！ 有立法就要有立法的人，因此设立立法院，在座所有人都是第一批立法院委员，往后立法院成员，还需增加商，功，民，军代表，暂定在开国之后选拔，共同商议律法！” “有了法就需要审判，审判设法院，各县当有法院，法院公职人员负责审判，但所有人必须通过考试，通熟法律是根本，三年内审判暂时交给各地县令负责，三年后独立成法院，县令不得再干预审判！” “纠察，对于司法力量的补充，暂定百人，在得到确实证据之后，可不经过刑部直接拿人，确定的确触犯法律之后，交法院审判，此纠察不仅针对民间，也针对全国，县令一级一下通行，县令以上需汇报给我，三年内队伍需发展到三百人！” 说道这里，朱允熥目光看向解沦，“司法这一块，暂且全权交给解沦负责，完成立法工作，纠察人员培养，具体日后商议。” “解沦领命！” 解沦就是公正而得罪了权贵，这工作显然最适合他。 “接着说审计这一块，审计，审计一切，人会骗人，但纸上面的东西不会，审计下设三局。 审计局，审计行政过程出现一切数据，从数据中找到问题，总结规律，暂有本王认领，人才培养出来缓慢移交。 税利局，审计一切法律规定需缴纳税赋的部门，完成对税负的收取，除开审计人员之外，暂时从下马坊调一百户所作为税兵，同纠察一样发现逃税漏税者，情节严重者直接抓拿，情节轻者统治当地负责劝解。 第43章 活罪的减刑 同时负责对官员财富的审计工作，不查贪污只差缴没缴税，简单说往后遇到官员贪污，只要缴税了，税利这边的档案当封存，纠察要没查出来，本王也不会动手！” “王爷这是在开玩笑了！” 听到这里常森直接笑了，哪有这样处理贪官的。 “不要笑，没什么好笑的，爱财之人之多难以计数，在场都可以不爱财，日后呢，官员多了谁敢保证，今日我放下一句话，日后税利的权利会很大，但只要缴税不问财富来源，统统无事，甚至会发放不记名税券，有了这税券被纠察抓了，查出的财富比缴税的少，甚至可以减罪，反之该杀的杀，该判的判，一句话纳够税了死罪变活罪，活罪的减刑，我说的！” 朱允熥不是崇鹰，实乃是古代税利都是大问题，过了开国后的上升期，税利一年比一年少。 这不是法律法规可以约束了，在没办法保证强大执行力之前，只能以此折中！。 “关于贪污，本王在这多说一些！” 相对于税利，贪污更是禁都禁不住，既然说开了那就多说一点。 “接下来立法的过程中，贪污的最高刑法是三十年，不会出现斩立决三个字，大明杀我这不杀！” “贪污款项全部纳税，有不记名税券作证，刑法最高二十年，直接给你减十年，同时将赃款全部充公了，不再祸及家人！” 顿了顿，朱允熥说道，“但不要觉得贪污受贿就不会死，取决官员生死的是贪污之后做的事情。比如买凶杀了知情人，比如祸害百姓，比如赈灾没落实下去，死了很多人，再比如拿钱之后，你将一个不该升职的给升职的，他做出了天怒人怨的事情，犯下这件事还是会死。 怎么贪而不死，立法结束之后会清楚写在律约里，有空让下面的人多看看！” “至于冰敬，火炭，节日贺礼这些，不过分就当没事，大家都要过日子，跟着跑来琼洲本就苦，若是口袋里不装点，心里难受啊， 但拿归拿，交代的事情还要做，税还是要交！” “……” 客厅内一片诡异的沉默，到这谁还不知道，朱允熥这不是在开玩笑。 “臣等明白！” 众人抱拳说道，说道这个份上，除了接受之外还能怎么办？ 不过他们也算看出来，这位主比大明那位更狠，看似在放宽，但底线给你划得清清楚楚，真要破了底线，杀起来恐怕比他爷爷还要狠。” “审计的最后一局，为军事统计局，针对军队设立，统计一切军队出现的数据，为来年军费提供参数，同时和税利一样配备专人行动，百户以下掌握证据直接抓，查明之后以军法惩！”1 到此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审计独立是怎么回事！ 审计局针对行政，税利局针对财富，军事统计局针对军队，这就是一个翻版的锦衣卫，甚至搞起来之后比锦衣卫还要强大。 “审计不是锦衣卫，审计一切行动，都会有证据，另外行动之前都会通知，获得相关批准之后才会动手！” 朱允熥补充道。 他不是要形成什么恐惧，更明白子弹在枪膛里的时候，才是最具威慑力的。 “审计由我负责，解缙负责具体事务！” 看着没人说话，朱允熥看向常森，“接下来说军队，军队的最高级为军机处，军机处下设，参谋部，作训部，情报部，后勤部，军法部。 参谋部，负责军部除开财政之外一切军中行政事务，简单说招收新兵，战争推演，军费调拨，都有参谋部完成。 情报部，负责军中一切情报，来源，分析和对应之法。 作训部，负责军中训练职责，练兵，百户以下军职晋升。 后勤部，负责军中一切物资调配工作，可建立军事工坊，产生利益归于军部所有。 军法部，制定军法，执行军法，监管军队。 另外避免军队一家独大，日后行政一块的长官，副官，都会配军机行走之责，巡查军队。 暂时琼海军队较少，只有下马坊千户所，参谋部，作训部不设，先行建立军法部和后勤部，由常森为军机处总座兼任作训部，徐增寿为副座兼情报部，下马坊千户张青为副座负责下马坊，李增枝统军法，蓝春负责后勤！” “是！” 五人纷纷起身回应道。 如此军队安排，绝对是再好不过，别看琼州国的架子还少，下马坊千户所全到齐也就两千四百人，而且还需要分流几个百户所，最终认识不过一千六七百，搞不定还保不住。 可琼洲是要发展的，开国后势必要吃下原琼洲三个千户所，扩建已经是必然，现在不明确了以后麻烦。 “暂时的框架就这些，接下来说下各方面人才培养的问题，短期内我们很难得到中原人才的支持，就算得到也未必适合我们！” 朱允熥顿了顿。 开国之后，常森，徐增寿还是要前往广东，其余人手也会忙碌起来，不将事情一次说完，下次相聚或许就要等到年底。 “人才需要培养，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暂且先从青状内选拔。 扫盲以七座大食堂为根本，每三月从青状中选拔一批，人数控制在一百四十人到两百人之间。 半年扫盲，这半年白日做工，晚上识文认字，半年后考核，人数控制在二十人到三十人。 通过这进行专业学习，时间也是半年，不过这半年更为专业性，军队，行政，审计，司法安排人员，安排课程，这个暂时不急，九月之前安排好就好。 完成这半年学习之后，再是观政学习半年。 争取一年半之后，培养出属于我们第一批官员！ 两年能出三批，三年能出七批，基础官员也就有了！” “然后是幼童的学校，暂时以大食堂后院，招收孩童，六七岁为一级，八九岁为一级，十岁以上为一级！ 十岁以下，在教师不足够的情况，主要是培养纪律，规矩，和识文读字。 十岁以上的节奏和青状班一样，需要快速培养，一年之内能让人熟练的阅读文字，知晓大义！” “这一块时间紧，任务重，相关老师挑选出来，享受乙级待遇，行政方面给予最大支持，艰难的日子就这几年，一起渡过之后，本王不会忘记各位！” 第44章 承诺 朱允熥起身朝众人行礼，又一轮寒暄之后，“基础的培养说完，说上层的教育，我称之为专业性教育，军队会有军校，行政会有行政学校，司法会有司法学校，审计会有审计大学，工部会有专门培养工匠的学校，五座学校我们肯定支撑不起来，没钱同样也没人，所以第一座学校为综合学校，明年年底之前建成，招生对象覆盖所有！” “现在开始讨论！” 说的差不多，朱允熥表示可以开口，却不想一直没说话王圭道人却抢先说道，“不知道，大王对于我们阁皂山如何安排？” “对于各位道长的事，本王倒是忘记说了，各位道长的水平我都知道，这样……大学堂你们一座负责教学，九月后专业性教学出来，各位道长可视自己情况参加学习，若是能通过考核，可入我琼洲未官，至于年纪较大，善药理的道长则组建成为医药局，作为行政方面的补充，同时允许各位道长传播道家思想，同时日后有佛门进入琼洲，道长们和先行处理！” “福生无量天尊，老道代阁皂群道承诺，必定严守大王定下的法度！” 王圭道人大声说道。 朱允熥说的时候，没什么反对，反驳的。 但真正开始商量之后，问题一个个就出来，谁都知道事情不在今天说清楚，未来就很难不清楚。 琼海国虽小，可在场没傻子，真要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中原暂时不提，就琼洲未来绝对会成为人间沃土。 没机会参与就是了，有机会见证一切，不说夺权，至少也要明白自己的权利，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过程中有朱允熥考虑到，也有朱允熥没考虑到，很烦很乱。 一连七八日，王府内日日开会，日日商讨，就算有事情忙碌，亦是以最快的速度处理，然后在赶来，生怕错过什么。 “暂时就到此为止，再商量下去，能有结果的早有了，没有结果也商量不出，先照此运行一年，年底我们再做补充！” 朱允熥揉着发胀的脑袋，从没想过他住的地方会成为菜市场。 看着朱允熥的无奈表情，所有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看来，王爷是嫌我们多嘴了，也罢，来年再说！”黄子澄笑道。 “现在知道不容易，不过暂时如此也是最好的了。”常森跟着说道。 政治制度牵扯太多，想要搞出一套完善，有效更是如此，非一人一时就可以了，好在朱允熥否定的东西不多，不然更头大。 …… 中原，倒春寒！ 一夜之间，白雪挂满了一切可以挂落的地方，太湖的芦苇荡里，几艘渔船拥簇在一起，妇人抱着孩子躲藏坞篷，男人们则蹲在船头，忧心的看着远处水面。 正是一年缺食最严重的日子，胥民没有土地，所有的家产就是脚下这条船，船翻了家也就没了。 “娘，饿……” 黑暗中坞篷内，低低的传来一声稚嫩的叫喊，妇人擦着眼睛，掀开一口破的汤锅，里面除了一些残渣什么都没有，整个人哽咽起来。 “老七，你家也没吃的了？” “早没了，天寒地冻的，一条鱼都打不到，就剩下一钱盐巴……”家中的男人看着船中的婆娘，颓废的看着脚下的船头。 船头也烂了，今年若是凑不出钱将船修了，家可能就要没了。 “哎！” 一声感叹，“多的没有，给娃的一口还是有的，我给你拿去！” “别了，明早我在看看，不行把盐买了，这个春天总能活下去！”老七揉着鸡毛的脑袋说道。 胥民，自古以来都没人将他们当人。 流民至少在原籍还有户籍，胥民连户籍都没有，没有户籍连人都不算。 早先年跟着周王，是他们这群人最高光的日子，可惜周大王败给了大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一切好似没有变化，除了死了点人好像也没亏！ “前几天，听人说张德贵上岸了，说什么大将军来找，你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周大王的骨头都化了，大将军要是还活着，早来找我们了，就算不找俺，俺爹当年可是在大将军手下当过兵的，八成又是什么骗人的把戏！” 中年的胥民卷着衣服说道，他是经历过那段岁月，曾经在这太湖上，战船千帆整个湖面都是他们的地盘。 可惜现在一切都没了。 “大将军？老一辈说的张大将军，听说是个大英雄，俺爹说要是他活着，咱的日子能好过不少，可惜俺爹死前都没能在见过大将军！至于俺，就这个命，应该是见不到的！” 老七笑了笑，结果另外一船递给过来的咸鱼，跟着将咸鱼递给婆娘，“你和娃吃，俺不饿！” “老七，有船过来！” 一声充满警惕的低声响起，老七的身影如老猫一样卷了起来，目光快速扫过遮掩芦苇荡，谨慎的朝着外面看去。 “没事，是咱们的船，不是平江卫的人。” “是吗？” 中年胥民的眼神不行了，听到老七的话，自嘲道，“也是，平江卫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日子里出船。” 明初倭寇扰乱海疆，为民生计朱元璋设立镇江卫，平江卫等卫所，专门针对袭扰海疆的倭寇，效果也算是不错，可真正的倭寇才多少，杀良冒功现在大明的军队或许还没这胆子，可不算良人的胥民存在不少。 加之胥民身上的黑历史，大明上下对此无一不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九叔，老七，葛老四出来！” 响亮的吆喝声从芦苇荡外传来，“张金说了，你们就在这一带，出来带着你们的婆娘，孩子出来，咱老张带你们上岸，大将军的使者来了，大将军没忘记咱们，没忘……” “出来，我还要去找其他弟兄，别浪费时间，出来！” …… “是张德贵的弟弟？” “没错，是这小子！” 老七点了点头，都是胥民自然相熟，虽然没有生死交情，但也是熟人熟面。 “九叔，咱出去吗？”老七有些不确定看着九叔。 “出，张家的信誉可以相信！” “既然如此，那咱就跟着！” 第46章 有所用处 儋州会开荒，但不是现在。 而且我们开荒，不仅仅是为了良田，产出，还有收拢人心的作用，王善存做好了民心归他还是归我们，但他做不好失的却是我们的民心。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不得不以最坏的想法来考虑这个人！ 既然把握不住，那就留在身边，真要有才日后有的是机会，没才也可以一眼看清楚！” 对于守旧文人，朱允熥懒得去高估对方的节操。 琼海国是他的，也是支持朱允熥一通人的，与其慢点也别去赌一个投机者的人心。 “允熥说的不错，管他有他有才没才，先试了再说。”常森赞同道。 “王善存，我听说过这个人，捣糨糊的高手，当年在开封就捧了朱老二的大腿，工部屡次提醒黄河会有改道，结果什么都没做，一决口直接登上大船，坐在江面上指挥，若非没查出有什么贪污，人头早已落地了！”徐增寿补充道，“现在他或许将允熥当成了朱老二！” “……” 黄子澄瞬间沉默下来。 “先生没必要将这种人放在心上，流放琼洲的官员多有问题，这是大家早知道的，不过有问题不代表不能用，关键是看怎么用，王善存有想法好啊，这种人或许不能做主官，但却可以试试去做执行者，以他喜欢抱人大腿的性格，找靠山的聪明性格，说不定会有所用处，不然我二叔也不会给他机会。” 朱允熥笑道。 “什么都被大王说了，子澄会试着将这王善存榨干！” 一想到自己差点被王善存忽悠，再想到自己心中的愿景，一个王善存而已，盘了他就是。 “走，继续看看！” 马上要开种了，朱允熥怎么不可能在窝在屋内。 一路上时不时停留。 讲真刚开的荒地，很多地方做的不是很细，但也足够播种，但想要成建制的耕种还是要依靠更先进的工具。 “今年暂时如此，等水泥产量出了，主要的沟渠都要改为水泥的！” 看着满地的泥土，朱允熥暗暗说道。 琼洲降雨颇大，潮湿湿润，秋季台风不诀，想要保住现在的基础不被侵害，还有太多的基础设施需要修建。 “通过这样的复式记账法，再结合新数字，账面不仅更为清爽，更关键是可以通过两个乃至多个相关账本进行联系。 从而从数字上直接查找答案……” 王府内，朱允熥小课堂正在进行。 审计独立，这一块是最不让人理解，无论是常森还是黄子澄，还是有个别人觉得朱允熥这是要借审计独立，搞出一个类似锦衣卫的存在。 虽然没直接说的，但朱允熥怎么会察觉不到这种心思？ 话说是理解执行，不理解也执行，可这坏人形象啊，还是搞个小课堂，夹杂些私货，发散核心人员的思维。 从一开始抵触，到如今朱允熥讲到复式记账法，来听课无发觉审计的存在的意义。 都是查，但查法不同，能提供的益处也不同。 “按照这一套记账法，只要数字不对，那肯定就有问题，甚至通过简单的对比，就可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而且单纯改变某些数字也没用。”解缙作为审计一块实际负责人，学习起来自然用心。 “没错，人会撒谎，但数字不会，账本多方保存，互相验证，就算烧掉单一账本也没用， 另外通过这些账本，我们还可以进行分析，就拿洪武朝二十五年南京城的粮价举例！” 说着，朱允熥写在一行行数字，所有人亦是盯着黑板。 半柱香过去，朱允熥转回身问道，“大家看出什么了？” “抛开一个最大值，一个最低值，然后取个平均值，洪武二十五年来，南京粮价的真实水平，应该是330文左右，另外每年正常波动中，八月波动最大……” 解缙再次率先开口，一连串的分析出现。 “还有什么发现？” “粮食运输的价格在变低，我查过湖广，江浙二十五年来产出，发现粮食运输的价格实际每年都下跌，而这应该是粮价稳定的关键！”解沦补充道。 “那么为什么会下跌？” 朱允熥追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解沦微微摇头。 “因为二十五年来，洪武朝有善对于湖广，江浙境内进行治理，流民，山匪减少，道路修缮，不合理费用减少，所以运输费用下跌，从运输下跌，我们是可以看出，各地的治安情况转好！” “可以，但不严谨。”解缙点头，“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手上有对江浙，湖广治安的数据，就可以更好的分析。” “没错，这就是建立审计的目的，统计各种数据，某些看似无用的数据，结合相关他就变得有用，但如何收集，整理这些数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允熥对于数学记忆仅限于初中，高中数学也就仅存影响，知道一个方向，好在初高中数学可以贯通，至于那将朱允熥挂上枝头的高数，暂时也没用不是吗？以后交给合适的人慢慢搞去。 “审计的意义重大，不仅仅是找出问题，更关键是分析问题，提供更有利的解决办法！”常森肯定到，“不过这一套太麻烦了，老夫没学这个的脑子，只能交给你们这些读书人。” “哈哈哈！” 善意的笑声在小课堂内响起。 “小舅你们可以不懂，但以后却可以通过学校选拔这类善统计的人手加入，审计这一块除了对刚才说的用处，对于军事也有用处，后勤上吃喝拉撒，草原牛羊价格，铁器价格南北波动，都是可以分析出的东西。” 审计有多强，看后世审计部门权重就能明白。 “审计是一门以小观大的学问，看来我们需要对此进行专门培养人才！”解缙总结到。 “可以，不过这暂时不急，你以后和子澄先生沟通就是！” 不了就在朱允熥提到黄子澄的时候，黄子澄则从屋外冲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 见此，朱允熥不由皱眉，黄子澄历来稳重，这般着急的样子还是第一次。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黄子澄今天没上课，是去迎接第一批前行抵达的礼部官员，沟通香火抵达琼洲的事情。 第45章 充分的经验 很快，三艘坞船从芦苇荡里开了出来，见此江面上三艘坞船直接开了过来，张德金站在船头笑道，“九叔，德金在这里给你拜晚年了，大将军的人上个月就到了，不过苦于找不到人手，直到上周在镇子上看到俺四叔这才联系上咱这一片，我哥这不就被请上岸了吗？” “真的是大将军？”九叔还是有些疑惑。 “肯定是大将军没错，不仅俺四叔确认了，湖州那边的张大挡头也跟着那位使者，要不是大将军的人，张大挡头怎么会跟着过来？”张德金解释道。 胥民过去没有组织，可跟着陈友谅之后也是学了东西，大挡头就是一片水域胥民的头，多是在胥民中有名望的人充当，他们能凭借充分的经验，带领胥民打渔，若是有人病了也能找人医治。 “那现在是啥个情况？”九叔赶忙问道。 “听俺哥说，大将军现在跟着大明一位大王，在琼洲那边立了地盘，正缺人呢，俺们胥民愿意跟过去的都是可以过去，过去的一路上走陆路，凭牌子找到地方就有吃喝，到了琼洲之后，娃儿们可以读书，我们也可以像岸上的人一样做工种田，要是不愿意的也可以去海里打渔，反正只要努力日子肯定会变好，咱老张家都决定一起走！” 张德金笑着解释道，“大将军的信誉，是可以相信的嘛！” “大将军的话当然是可以信的，只是船呢？”九叔有些不舍的说道。 “船就不要了，难道九叔你还想驾着船去琼洲，知道哪有多远吗？”张德金笑道，“九叔，你要舍不得船，到了琼洲让大将军给你一艘大船，不行你也可以自己造，对了，我听使者说过，若是会造船的待遇更好，像九叔你这样的老手，绝对能当个头头，这可比俺哥强多了！” “德金你说笑了，只是不知道大将军给你哥什么职务？”九叔看似谦虚，却对自己手艺充满了信心。 “没什么，就是一小队长，管一百多个人，到时候这一百个人要是全须全尾到了琼洲，那才能确认下来。”张德金大笑道。 管着一个百多人，这在大明至少也是百户，正六品的大官勒。 入夜，九叔脸色微红，穿着一身新的袍子走出张家渡里一宅院。 “九叔，你这袍子不错啊！” 老七一身蓑衣从一角走了出来，脸上露出几分急切，显然在等一个答案。 “大将军的人体贴咱们这些老人，对了，你家娃儿吃好了吗？” 一个酒嗝响起，九叔捂着嘴巴说道。 “吃好了，不仅吃好了，还有医者看过了，说咱娃儿长得不错！” 想到今天上岸之后发生的事，老七至今还感觉活在梦中，再看着九叔身上的衣服，眼中不由露出一份羡慕，“九叔，咱跟着走吗？琼洲老远的，这一走咱家的船，咱家的坟怎么吗？” “你家有屁个坟，就算真有的坟，咱老哥要是知道你小子和他孙子能过上好日子，在地下也会笑起来。 听九叔的跟着一起走，到了地方跟着你九叔我学上几年手艺，只要大将军在，日子不会有差，就算大将军没了，有手艺在身也会有好日子过！”九叔锚定的说道。 “咱能和九叔学手艺？” 老七脸上露出向往。 在胥民里什么样的人最有威望，不过是三种，能修船的，能搞盐的，和岸上有关系的。 九叔就属于能修船，能搞盐的，若非年纪大了，膝下有没男丁，不然早就是这一片的大挡头了。 “不教给你，难道还带着入土吗？之前是没机会，现在人家看重这门手艺，怎么也不能让人失望，刚才和使者也谈了一些东西，琼洲那边咱们会有户口，但有户口不代表就能让娃儿读书，九叔的手艺通过了，就可以让一个孩子读书，到时候老头的户口就落在你这边，到今年九月份，三娃子就可以读书勒！”九叔脸上露出对未来的憧憬。 “俺一定好好跟你学！”老七眼睛微红的说道。 “行了，别掉豆子了，这几日好好休息，接下来的路远着呢！” “咱一定会走到了！” 老七珍重的说道，不管是为了未来的日子，还是自家的娃，老七一定会保证全家一个不少走到琼洲。 …… 朱允熥没设立主管农业的部门，但谁都知道，琼洲当前以农为根本。 三月的气候已经回暖，顽强的杂草从刚刚烧荒的土地上生长出来，看着那翻看露出厚厚腐质层的土地，朱允熥不由微微点头。 “这地非常的肥沃，只要经过这一季，琼洲缺粮的情况将大大减缓！” 常森蹲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反复的看着，对于朱允熥信心越来越强烈。 “这样的土地，三年之内不需要修养，若是渔脏沃肥之法可行，那五六年都不需要修养，开出个数万亩，琼洲将再也不缺粮！”黄子澄说道。 “粮食是根本，但没这个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的，对了，各地的主官都到了吗？” 朱允熥目光收回。 “陆陆续续都到了，不过三日应该就可以到齐，对于大王的统治，只有极少数提出返回中原的想法，其余的所有人都对此支持，不过儋州的官员提出，希望效仿海口这边进行开荒，大食堂，子澄绝对这是好事！”黄子澄说道。 “是吗？叫什么名字？” 朱允熥随口问道，但实则却在思考对方的用意。 是纯粹好看这一套办法，还是为了迎合自己的，亦或者有别的想法？ “王善存，洪武四年的举人，官至开封通判，十八年黄河改道造成开封城郊淹没，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跟着被贬到文昌，已经在文昌做了七年官！” 对于王善存的过去，黄子澄显然做过了解。 “既然对方如此想开荒，培训之后就留在海口，让他负责新城东南农业区开荒工作！”朱允熥淡淡的说道。 “大王！” 黄子澄不解。 “历朝历代开荒都会留下猫腻，没有强大的执行力，开荒只会将一地民生弄得一团糟，海口开荒顺利，是因为我们全盘紧盯，又拉拢了本地的宿老，多方面结合这才会顺利。 第46章 势必要一个说法 “大王！” 黄子澄喘着气说道，“礼部官员下船的时候，搬运货物的时候，码头上的人不小心将摔了一件箱子，导致箱内一口瓷器破碎，结果那位官员直接将码头劳力打死，当时我正在和礼部仪制员外郎黄存商量，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码头劳力已经将礼部随行人员被包围，势必要一个说法！” “……” 朱允熥沉默。 码头上做劳力，都是海口本地的人，伴随着大食堂的建立，人数从一开始几十人变成上百人。 有货船抵达的时候卸货，运货，没货船的时候平整道路，修建仓库，做事风格是野了一点，但都是糙汉子可以理解。 朱允熥前些日子观察的时候，无不是清楚感受到这些汉子对于未来憧憬。 结果他妈的因一瓷器死了一个。 “现在什么情况，还有先生对此什么看法？” 朱允熥声色如寒冰，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黄子澄。 “我刚将人分开，打斗过程中受伤人员已经医治，不过可能还要因伤势死人，如今礼部要求严惩道歉，码头劳力则要求杀人偿命，至于黄某的看法，法不可废，我们刚刚和宿老签下公约，不能让他们失望，只是……” 黄子澄对此亦是满腔怒火。 他知道中原的官员，历来看不起中原之外的百姓，对藩属国更不用说了，其实别说是中原之外，中原内也有差别看待。 但现在琼洲是朱允熥的地盘，他是琼海国的文官之首。 “没有只是，我是琼海国的琼海王，亦是大明的吴王，不管是我们的公约，还是大明律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更不要说杀人偿命乃天地公理！” 朱允熥沉声说道，“来人，通知旧城附近所有劳动队，联系能联系的宿老，全部去旧城码头，本王要告诉他们一件事，不管以前有没有人为他们做主，从本王踏上琼洲那一天开始，本王就是他们的天，本王不会欺负他们，本王更不允许别人欺负他们！至于礼部，所有涉事的官员全部关押，他们的存在还影响不到传香！” “是！” 朱允熥霸气的言语影响到每一个人。 “臣等附议！” 众人纷纷说道。 “张青！” 朱允熥看向人群中的张青。 “臣在！” 张青踏前一步。 “旧城三个百户所，安抚劳工情绪，另调三个百户所进入旧城，维持接下去的秩序，准备好侩子手，今日本王要见血血！” “是！臣先行一步！” 说罢，张青直接离开宅院。 “头，怎么办！” 码头一角，仓库内一群劳力颓废的坐在沙包上，“我们会不会……” “少胡思乱想，既然喊我头，事情又是我带着做的，真要有事我胡三说什么都会抗了！” 伤的最重汉子，半身染血的靠在一旁，话语坚定眼神却充满对未知命运的担忧。 他们过去只是无地的土著，除了一帮子力气什么都没有？ 过去没船的时候吃喝都是问题。 如今日子好了，可才有多久？ 对比那中原来的文官，他们根本没有信心。 “哎！” 一声声哀叹在仓库内响起。 所有人对于可能的命运无不展露出悲哀，他们只是泥腿子，怎么可能和中原来的大官比。 唯一遗憾的是小九儿再也活不过来。 埋怨，怨恨，不甘？ 有，可多年的社会经验却早已告诉他们，他们什么东西都不算，不过是人力畜生罢了，且末因为当了几天人，就真把自己当人看，那会死的！ 啪啪…… 就在众人心死的当头，一阵掌声炸然响起，引来无数的目光。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众目之下，以身着青色儒杉的青年书生走了进来，“亏我还想不推荐你胡三进大食堂读书，名单都给你交上去，你就给我怎么带的队伍的吗？” “郭管事，我！” 胡三拘束站了起身，纠结，彷徨，信赖，各种情绪与脸上交织，最终化为一句，“对不起，我胡三给您添麻烦了！” “你说什么？” 郭清语气中混入一股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目光狠狠的落在胡三身上，“你把话给我再说一遍！” “我知道郭管事您和那帮中原来的大官不一样，您将我们当人，可我胡三真的忍不了啊！” 哭了。 伤的再重，小九儿死都没哭的胡三，这一刻哭得似三月里的娃。 “读书人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一小小司务，九品的垃圾玩意，怕个屁啊！今个你管事我告诉你，我郭清乃是洪武十七年的举人，若非同年老母离世，老父身体又不好，我郭清要做官的，现在至少五品朝上！” 郭清一脸不屑的说道。 对于读书人那一套郭清不要太清楚，正因为清楚而看不惯，丁忧结束放弃了做官的机会一心跟着解开治学。 此番若非解开先生拜托他照顾解缙，他也不会出现在琼洲，尤其是当知晓的行知合一的理念俯下身做事后，郭清对文官那一套更是不屑。 “行了，大王传下话来，以前的规矩不要提了，成了他的子民就要守他的规矩，既然守了大王的规矩，那保护你们就是大王的责任，稍微整理一下，一会公审的时候别丢了大王的脸，想要给小九儿讨回功劳，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大王要给我做主？” 胡三不敢相信的问道。 “不给你们做主，难道给杀人犯做主吗？”郭清反问道。 “……这……” “这什么这，什么那的，不就是读了几年书吗，接下去大食堂开夜校，你胡三也可以读书，怎么到时候你胡老三就准备不当人了，就觉得有资格看不起你身后的兄弟了吗？” “没有，胡三从没怎么想过，也不敢怎么想！”胡三连忙说道。 夜校的时候，胡三早已知道，也知道自己这是第一批人，而选上自己原因就是自己卖力，在兄弟们中有威信。 真要因为读了书，变成那中原文官那样子，胡三会觉得有人戳自己的脊椎骨，睡觉也睡不好。 “这就对了，读书没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读书后给老百姓做好事的人，放心那司务今天一定会死！” 郭清锚定的说道。 …… 第47章 拿捏 “一帮该死的贱民，竟然敢对我动手，难道不知老子乃是负责此次传香，开国，礼大与天，祭在于国……一会，如果王爷来了，老子一定要弄死那帮贱民，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规矩！” 司务一脸不爽的看着身上的伤势，若非大礼节乃是任享泰订的，此次开国又是嫡皇孙朱允熥不是他能拿捏的了，他非得弄出点大事来不可！ “司务大人说的不错，一会一定要讨个说法，偏远寡民，竟然还敢结伙打官，反了天了！” 一旁的小吏捧眼道，或许是因为牵连到伤口，一连抽了好几口凉气。 “大人真的没事吗，嫡皇孙殿下，不仅是吴王，更是琼海国国王，若是偏向……”一位小吏有所不确定的说道。 “不懂不要乱说，那只是劳力而已，人都不算什么，吴王殿下天潢贵胃，怎么会偏向他们？” 司务不屑的说道，压根就没担忧过这种事。 别看他在礼部只是一小小九品的司务，可真正做事也是他，接下来的传香，开国没有他和这帮小吏的操作怎么进行，让那帮整天之乎者也的官老爷自己动手吗？ 规矩他们懂，但实际操作呢…什么叫是有恃无恐？ 这就是有恃无恐！ 被司务怎么一说，小吏直接闭口。 “原来都在这呢，七个都在正好，全部给我压走！” 就在此时，一队兵丁直接走了进来，当确认人数正确后，带队的百户大手一挥，身后的兵丁直接冲了上来。 “你们想要干什么？” 看着冲过来的兵丁，司务好似遭到了侮辱，大声朝着百户喊道，“我可是礼部司务，此次专门执行传香，开国典礼的人，尔等如此对我，坏了你家吴王的事，你一小小百户担当的起吗？” “我倒是哪位大人了，原来只是一九品司务，什么玩意还敢拿我家大王威胁我？”百户张天冷冷一笑，“告诉你，本百户今天奉命抓的就是你，带走，另外把他的嘴巴给我堵了，别污了本官的耳朵！” 说完，兵丁怎么可能客气。 上午的事，他们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在他们的地头上动手杀人，这可是打他们的脸，更别说过去两个多月，负责港口的三个百户所，哪个不是与港口的劳力接触过，大食堂内同吃一个多月，有无私下的交情不好说，但对比这狗司务，谁是自家人兵丁还是能分清楚的，更别说命令还是大王下的，但凡有脑子都知道该怎么办！ “死的是小九儿，那家伙我知道，做事厚道为人也老实，之前太穷都不没娶妻，前些日子还说日子好过的，接下去准备找个婆娘，现在……” “不知道咱们大王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听说动手可是中原官员，我老一辈说，中原的官员来我们这地，直接大三级，就算是在皇宫里没卵的货，来了咱琼洲那也是大爷！” …… 人群一点点汇聚，若非这是大王命令了，真愿意来的可不多。 实乃大多百信对中原的了解太少，对于只能靠联想的琼洲底层百姓而言，中原实在是太远了。 看不清，加上过去的经历，一提到中原的大官总是感到莫名的恐惧。 “瞎说些什么，那官员是从中原来的，咱们大王不也是从中原来，而且还是当今圣人爷爷的嫡孙，没听管事说，大王乃是天潢贵胃，圣人嫡孙，若非被奸人所害根本不会来这我们当大王。” “没错，这大王的身份就像是宋家庄子里，宋老爷的那嫡孙宋壤，是唯一可以继承宋老爷的地位的人，可惜中原和我们这不一样，坏人太多，所以大王才来到这里！” “去，去，去，宋壤怎么能和大王比，这里面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比方！比方…所以我们没必要担心那中原的大官，大王既然让我们来到这里，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 一餐一饭，看似简单，看似廉价。 可在这绝大多数老百姓都吃不饱的年代，大食堂一日两餐却最能暖人心窝，关键这不是怜悯，是大家通过双手劳作交换而来。 虽然所有人都清楚自己每日的劳作换不来米饭管够，鱼获满桌的两餐，但通过这一切，大家都清楚的感受到，大王这是再将他们当人看的，而不是人力牲口，唯有更好的卖力才能对得起大王的付出。 “大王来了，这大王之前咱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记得在大食堂见过，你看那穿蓝衣服的，不是之前问过我们饭菜如何的少年嘛？” “原来是大王身边的人！” “没想到，大王这般金贵的人，竟然还和我们一起吃过饭，真的不简单啊！” “还愣着干什么！” …… 人群中有反应迟缓的，也有反应迅捷的，伴随着朱允熥骑马走进码头开阔地，密集的人群无秩的跪拜下来，各种说法都没有。 “都站起来吧，今日本王给你们做主！” 朱允熥的声音穿过前排的人群，手高高托起，欢呼声如水沸一般沸腾，响彻大半个码头。 知道压不住，朱允熥善意的朝着四周看了看。 几百号人少了，但这场面着实让人激动，相信过了今日，以后码头这边无论出什么事情，只要自己不倒行逆施，这些人都会站在自己身边。 这不是朱允熥心脏，而是必须要掌握在手里，不容外人染指。 …… “殿下，不能啊，不能啊！” 可惜现场显然有人不想朱允熥的好心情保持下去，朱允熥刚刚下马，便看到一身穿绯袍胸口绣着白鹇官袍的老者冲了过来。 “黄大人是吧？” 三省六部制始与五代十国，草创与隋朝，完善与唐朝，传至今日千年，到了大明又有更变。 其中礼部，尚书一人，左右侍郎两人，设仪制，饲祭，主客，清膳四吏司，各吏司中郎一人，员外郎一人，主事一人。 黄存就是仪制员外郎，从五品的官员，而犯事的那位则是从九品的司务。 “黄存见过吴王殿下！” 别看从五品在九品制只是中位，可现实中已经是朝堂大官，加之礼部的特性，放到地方正五品的府尹都要小心接待。 这样的人物焉能没有一颗谨慎的心，早先看到朱允熥搞出怎么大的动静，黄存便感到的惊恐，如今朱允熥能停下来说话，黄存紧张的心不由松了一些。 事情能谈就好，就怕没得谈！ 第48章 撕破脸面 “还知道本王是大明吴王，你带来司务，因瓷器杀我琼洲子民，此事当如何处理？” “……” 黄存面色一僵，这吴王有些不按套路，难道不应该大家商量一下，有必要为了一劳力撕破脸面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小一司务就敢如此行事，我看你这位员外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冷冷的看了一眼黄存，朱允熥挥了挥手，“带着一起上来。” “是！” 李增枝一把抓住黄存便提着朝着高台走去。 “吴王殿下，不能啊，不能啊！” 黄存哪还不知道，吴王这是要拿他们开刀，照这个架势下去，不仅司务要死，他也要跟着倒霉，这如何可以，这怎么能行？ 只是一贱民啊！ 可惜李增枝哪管这些，抓住他后领，提着人直接跟着朱允熥走了上去。 说是高台，实际就是用麻包临时叠起来的场地，高出地面一米半，台上台下都可以清楚看到彼此。 …… “相信在场很多人曾今都见过咱，有的在大食堂，有的在码头，有的在开荒中，有的在城里，但说真咱不想怎么早就正式跟你们见面，因为这一面见了之后，咱以后就很难在城里逛了！” 朱允熥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惜，有些人不让你们舒心，不让咱安心，为了一陶瓷竟然打死了偶然失误的九儿，九儿我见过，很勤劳的小伙子。 年前咱坐船来到琼洲，就是胡三带着九儿给接的船，才十七岁啊，远远的扛着东西看着咱，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敬畏啥，咱想应该是敬畏咱的身份，好奇啥呢，好奇……咱来了之后，大家的日子是变好还是变坏。 可咱有啥好敬畏的，不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饿了也要吃东西，渴了也要喝水，可惜咱不能跑过去解释。 因为咱知道，咱与你们存在距离，这个距离不是身份带来，而是咱们彼此不了解。 所以咱就想，咱把事情先做，让大家了解咱了，然后咱们再好好处。 就像相亲处对象一样，先有媒人告知双方的情况，然后男女再见面，谈谈未来的日子怎么过，你们说是不是？” 听着朱允熥朴素的话语，台下的民众纷纷笑了起来。 “可结果呢，有人要坏事，有人仗着和咱一样来自中原，仗着身后有中原的大官，不让咱们处！” 却不想下一刻朱允熥脸色变化，变得铁青，变得愤怒，跟着一口钢刀直接从武丁腰间抽了上来，明晃晃的钢刀与阳光下翻出雪白的寒光，“对于这样的人，你们说怎么办？” “弄死他！” “不让咱好好处，就弄死他！” “对，弄死他，给九儿报仇！” …… 人群从短时间错愕中反应过来，声音从零散到密集，最后化为统一的咆哮。 朱允熥按了按手，“不错，就是弄死他！” “大王威武！” “大王，弄死他！” “大王威武！” …… 听到朱允熥的回应，喊声更为响亮。 谁都没有想到大王会如此直接，弄死这些人半点犹豫都不带的，加上刚才那段话，可是怎么看怎么听都感觉爽，兴奋。 “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明有大明律，我琼海国也刚有了海口公约，如果一刀直接砍了，是很简单！” 当声音再次平息下来，朱允熥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简单的背后却会给我们海口开一个坏头，今日事情清晰，证据确凿，砍了没事，可他日若有人起了坏心思，召集尔等找咱砍人，咱不知道情况，更多老百姓都不知道情况，咱砍还是不砍？” “所以这种情况，咱就不能砍，因为这很有可能砍错人，砍错了道歉是没用，因为人已经没了，所以要审理！” “审理会很麻烦，但审理的存在，将确保咱不会砍错人，咱不会冤枉人，咱也不能随便砍人！” “所以今天借这个地，借这几位的人头，咱预演一波审理的过程，看完之后大家可以和认识的人说说，以后遇到麻烦也会知道怎么处理，你们说好不好？” 古代法制难以普及，除开法律条文有漏洞之外，更重要是就是缺乏一个公信力。 借此举办一场审理，或许难以根除私刑，冤假错案，却会对于琼海国接下来司法独立起到一个积极的作用。 “好，咱们听大王的！” “好！” ……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朱允熥朝着解沦挥了挥手，“解沦先生相信大家都认识，今天咱给大家再介绍一下，解沦先生原本乃是大明巡察御史，公正严明，但也正是因为严明得罪了大明的权贵，若非咱拉着，解沦先生或许已经归家隐居了，如今来到琼海，本王就将司法交给他，今日这场审理，将由解沦先生负责，未来我海口的审理也会由解沦先生负责，大家的信的过解沦先生吗？” “信的过，解沦先生咱们都信得过！” “咱信解沦先生！” “没错，两位解先生，还有黄先生，都是好人！” “由解先生审理，无论什么结果，咱都信！” “是啊！” …… 黄子澄，解沦，解缙是第一批等岛的人，早期很多劳力的安置都经过他们三个人手，甚至一起做过工。 正是因为这份深入，解沦的性格不少人都清楚，如今朱允熥顺势推上解沦，自然是水到渠成。 “解某再次发誓，不会愧对大王之心，不会愧对各位的信任，接下来琼海国的司法必定严格按照公约执行，执法必严，行法必公，每一次审理都会允许大家在场观看！”解沦认真的说道。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解沦先生吧！” 朱允熥退出舞台中央，同时朝着解沦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黄存身体已经软了，活了怎么多年，如何还不知道朱允熥这帮人是要拿他们立威立信立公啊！ 身为洪武朝的官员，黄存对这一套实在是太了解了。 爷爷如此，孙子也是如此，难道朱家的狠辣也能通过血脉传承？ 只是为什么没在朱允炆身上感受到呢？ 难道就因朱允炆不是嫡孙？ 同时黄存也是感到惊恐，过去他们是有眼瞎，竟然放出怎么一位怪物，而且还让他独立建国！ “带人犯！” 解沦站在中场，中正平和的声音响起，跟着礼部司务，和胡三等人都被带上来。 不同的是司务是被压着上来，胡三他们是请上来。 独属于琼海国第一场公审开始。 第49章 绝对不能怂 之前早已和朱允熥多次商讨司法公正这一问题解沦，虽然有临时赶鸭子上架，但耐不住解沦基本功深厚。 从宣读，到人证，物证，一套流程注意安排下来。 过程因下面人不熟悉显得磕磕绊绊，但在解沦的主持下，亦是成为一个模版，让无数劳力，海口宿老了解了接下来琼海国司法审理将是怎么一回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解沦完成最后的审判，起身高声朝着台下说道，“本次审理到此结束，进人证，物证相互验证，就发生于洪武二十六年三月初九，海口海天码头九号位劳力九儿被杀一案做出如下判决。 被告人大明南京府人士郭台，违背大明律，违反我琼海公约，现判处被告赔偿小九儿家属二十两，同期判斩立决。 此判决得琼洲司法部尚书解沦确认，将交与我琼海国国王审阅，审阅后判决生效！” 说完，解沦将一纸公文放下，跟着又拿出一张公文说道，“……案件中，大明礼部礼制员外郎黄存，富有不可推卸责任，事后更暗示护卫对胡三等人动手，犯有毁灭证据罪，包庇罪，聚众闹事罪，危害公共秩序罪等罪名，情节之严重，严重危害我琼海国……现判处黄衫赔偿胡三等人医药费，劳务损失费十三两，同判斩立决……判决生效！” 不过这还没完，解沦像吃了药一样，接连掏出数张公文，但凡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员，以及大明派来保护礼部官员的官兵只要动手都有罪名。 而伴随着最后一张判决说完，解沦拿起十三张公文离开位置，恭敬交给朱允熥，“还请大王审阅！” “不可啊，殿下不可啊！” 黄存剧烈的挣扎中，竟然从兵丁压制下开口，朝着朱允熥喊道，对此情况自然遭遇到兵丁的强力镇压，只能趴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声音。 “放开他，让他说！” 朱允熥知道他不服，可他要的也不是心服口服，一边翻阅公文一边随意的说道，“本王倒要看看，他要说什么？” “吾乃大明使者，负责琼海国传香，琼海国开国事宜，身负大明皇帝圣命而来，若为被杀，不知殿下该如何解释？” 黄存知道求饶没用，只能用大明压朱允熥，知道这样也不好，可相对得罪朱允熥，他更想活。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懒得反复回答！” 朱允熥坐到之前解沦位置上，提起毛笔就准备批阅，根本没将黄存放在心上。 “……” 瞧见这一幕，黄存有一种胸口被堵住的感觉，不过还是咬着牙说道，“我大明礼部员外郎，从五品官员，按照大明律，五品以上官员若要论罪，当经刑部大理寺判决，再经当今皇上批阅，你无权杀我！” “说完了没有？” 朱允熥抬起头，一脸笑意看着黄存。 黄存无言，不过还是强硬的与朱允熥对视，他很清楚这一刻绝对不能怂，同时他也在赌朱允熥会有忌惮。 礼部从五品算不上重臣，但也算是关键人物，背后站着是文官，朱允熥想要将日子好生过下去，多数不会就此得罪文臣，更不可能跳起来啪啪啪的打脸。 “既然说完了，那就轮到本王说了！” 朱允熥一口气审阅十三张公文，“你说的圣旨我看过，奉圣明来琼海传香，观礼建国的只有任享泰一人，圣旨上写的是任享泰全权负责，你还没资格上圣旨，所以你与其说是奉皇命，不如说是奉任享泰的命令，任享泰不足以保你！” “至于五品以上的官员的判决的确需要经过刑部三司，但本王天潢贵胃，大明嫡孙，宗人府宗人，我依法杀你，就算违背了大明律，本王再上一份请罪书，想来也不会抓着不放，要不咱们拿你的人头赌一波？” 黄存差点一口淤血憋死，老子和你赌个屁啊，我赌的起吗？ “开国在即，杀我不吉！” 黄存压下胸口的淤气，低头以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他真的不想死，只希望能借此暂时活下来，拖到任享泰到来。 “哈哈哈……” 却不想他等来却是朱允熥一连串大笑之生，“来，来，来，在场的各位告诉本王，这杀的吉还是吉？” “吉！” 台下的民众大声回应，黄存整个人则摊在地上。 “增枝，一会做两件事，第一，着胡三他们按一份手印，第二，看住涉案的礼部官员，别让他们登船，明日一早立马安排我们登船折返中原，赶在第一时间将公文，手印交到南京，期间不要走漏消息。” 翻身上马，朱允熥直接冲着李增枝吩咐道。 一刀砍了是简单了，但后续的麻烦不会小。 从五品可不是九品的小官，要知道礼部尚书也就正三品而已，而且黄存这种老人鬼知道背后有什么关系。 如今最佳的办法，当由朱元璋将这件此事敲死。 “放心交给我，明日我亲自登船折返开州，尽快在十五日内将消息传到南京。”李增枝说道。 “辛苦了！” 朱允熥点了点头，如今赶得就是一个时间。 十五天已经是非常快的一个速度！ “拿着这令牌可用军马，换人换马，信件不停，一路北上，韶关南昌都有我们的人，随行二十人，不出意外十五天绝对够了！”常森掏出令牌递给李增枝，“晚些时候我将路线规划给你。” “增枝明白！” 路太远了，可远也有远的好处。 “任享泰交给我们负责，一定不会影响王爷的大事！”黄子澄与解沦，解缙对视了一眼，跟着说道。 “暂时就怎么处理，别忘南京我们还是有人的！”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跟着冲常森说道，“小舅，我听说唐宋就有成熟信鸽体系，但好像在大明没有，可知道原因？” “允熥，这是想建立一套传递信息的制度？”常森反问道。 “路程太远，还跨海域，我们和中原的联系太过疏远，若是有信鸽可以保证不至于错失关键信息。” 信鸽的饲养历来依旧，隋唐在南方就有信鸽通信，宋朝时大规模出海贸易，其中信息往来靠的就是信鸽，只是明朝的记录相对较少。 “一套信息的传递网络却是重要，我大明信鸽传信少，主要原因有三，第一准确信不够，第二信息泄密，第三成本太高。 第50章 信息泄密 准确信太低，信鸽在飞行过程中，天敌不少，一只两只不足以完成传信，多只传信却有信息泄密的风险。 三是成本，信鸽挑选的鸽子不简单，速度，耐力，都需要选拔，一只鸽子每年没有二两抗不下，而想要多点设立信鸽站点，至少也需要万只，人吃都不够。 所以现在信鸽少见，不过想要找到懂得培育，饲养信鸽的人也是不难，宋代广州就是信鸽数目最多的地区！” 常森一点一点说道。 “第一点是数量，第二点是保密，第三点是消耗，其实关键还是保密，保密这一点我来解决，小舅先将人和鸽子给我找到，先将琼海和开州，开州和韶关的信鸽网络建立起来，这是我们接下来最活跃的区域。” 保密，搞一本数字对码表就可以了，一条纸条可以记录很多数字，就算被抓到没有对应的表也翻译不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前期我希望能有五千两。”常森估摸着给出一个数字。 “可！” 朱允熥点头。 …… “这是第一批夜校的名单，一共一百三十四人参加！” 五日后，三月十三，黄子澄拿着一份名单找到朱允熥。 “行！” 大致扫了一眼，朱允熥大笔一挥，“复制一份交给解缙，然后开始记录这一百三十四人接下来半年的表现，成绩，从现在就开始建立属于他们档案。” “档案保存需要很大的地方，如今多方保存，我们至少要建立三处单独的保存地点。” 新陈的建设很慢，甚至可以说是影子都没有。 如今再添加三处建筑，人力，材料都是问题，提到这黄子澄就感到头大。 “暂时需要保存的东西不多，分个优先级吧，等到所有人员到位之后，再行建设！” 如今海口各地，有五千多人在为他干活，但这只是听上去，算上人工效率，五千人堪堪也就开出几个项目。 最为关键的开荒，梳理地面，开设沟渠，育苗种植就占了三千多人。 “如今只能支撑之下，只希望这批青状能早早出来做事，不然人真的不够的！”黄子澄脸色发苦。 “人家是百废待兴，我们这是从无到有，保证好大家的身体，别让人累了！” 朱允熥揉着眉心说道。 人手还是南下，可就算全部南下又有多少人。 各方面都是限制，如今只能慢慢滚雪球，就想做大饼一样，一点点摊开！ “南下的人手安排之后，我认为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先将内功修炼好！” “放心，胥民，灾民到位之后，一到两年内，我琼海国不会再招揽外人。”朱允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如此一来，我们能活动的时间就多了！” 得到这答复，黄子澄也是不由松了一口气。 “任享泰到了？” “到了，不过在开州，这一批船过来，到时候王爷就不需要出面了，交给我们好了！” 黄子澄淡淡的说道。 大王有大智，却不好暴露在任享泰面前，之前的事情最好放在他们这些文官身上。 …… “大人，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三月十九，在开州等待了十日的任享泰带着香火登上琼洲码头，下船没多久就被人包围起来。 黄存死了，司务死了，连带着保护他们百户也死了。 任享泰的脸色此事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做好接下来的事，如果典礼上出问题，你们脑袋才是真的不保！” 任享泰气朱允熥的行事，却不觉得黄存他们不该死，只是觉得朱允熥没与他商量就做出决定。 “大人，这件事就怎么算了？” 跟在任享泰身边老人问道。 “不算，你还想干什么？我们是看走了眼，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被停留开州时看到那队骑兵就是将事情传递给南京的，搞不好清明之前南京就会有回应，别忘了吴王可是嫡孙，而且黄存他们做的的确过分！” 太不安常理出牌了，善后的手段也迅捷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他任享泰除了认还能砸办？ 憋屈啊！ 这不应该是他们文官的手段吗？ 叛徒！ 一想到拖着自己的黄子澄，解缙，再想到现在都没出面的朱允熥，任享泰内心便憋着一团怒火。 奉先殿。 老朱坐在御座上，看着远处原本属于朱标，现在属于朱允炆的位置，脸上不由露出一份笑意。 “允炆，今天就到这吧，你们年轻人也该做点你们年轻人的事，别再这陪咱了！” 算算年纪，也该给允炆找个媳妇了，这可是朱家长孙媳妇，未来大明的皇后，必须要挑好。 “皇爷爷，允炆不累，一会就要用膳了！” 朱允炆摸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水，一脸纯真的看着远处朱元璋。 “看来咱孙子是饿了，那就传膳吧！” 享受着儿孙情朱元璋，自然不会计较朱允炆耍的小心思，随意指派了一个宫人便准备用膳。 “陛下，开国公求见！” 就在此事，有一护卫走了进来，带来常升求见请求。 “刚刚不是见过吗？” 朱元璋略微皱眉，跟着看了一眼朱允炆，“允炆你先离开，晚膳我们再一起用！” “那允炆先走了！” 朱允炆起身道了一声跟着离开奉先殿。 “传开国公觐见！” 朱允炆离去，朱元璋直接召见开国公。 …… “常升！” 奉先殿外，刚离开的朱允炆回看大殿，眼神微沉，“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三弟都离开了，难道还不死心吗？” 朱允炆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得淮西勋贵集团的喜爱，在这帮勋贵眼中，无论他表现如何都无法和一无是处的三弟相比。 同时他更清楚他现在缺什么？ 这些勋贵连日来活动连连，隔三差五找到皇爷爷汇报，这几日选择留在奉先殿，就是希望借此打探情况，可看情况皇爷爷显然是不打算告诉他。 “算了，时间会告诉你们，谁才是最好的人选！” 看着在宫人带领下走近的常升，朱允炆穿过门廊离开奉先殿的范围。 …… 第51章 不可能浪费 “臣常升参见陛下！” 常升参拜与朱元璋面前。 “讲武堂的事，昨日不是已经沟通过了了吗？” 讲武堂！ 从老朱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就知道其存在的意义。 深知宋朝弊端的老朱很清楚，勋贵不能废只能控。 大明必须保持绝对的军力威慑北方的蒙元，可仅仅有兵不行，还需要有将。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大明的百战名将都是什么人，不就是勋贵吗？ 因此在得到勋贵军校回报后，老朱对待勋贵的态度便变得柔和了，老兄弟们懂事，他为什么还要追着不放？ “臣今日所来，并非为了军校的事情，而是昨日回家之后，接到了允熥求救的书信！” “什么，求救的书信？” 看着常升高举的信封，老朱眼神不由一凝，“允熥那边发生了什么？谁敢欺负我孙儿？” 人越老越关爱后代，离得越远思念越深，本身在身边或许还不在乎，可自朱允熥去了琼洲之后，老朱对于朱允熥思念却开始。 夜深人静的时候，老朱所想不再只是马皇后，朱标，朱允熥亦是频频出现老朱的回忆中。 如今听到这消息，老朱没等宫人传递信封，直接走下御案，拿走厚厚的一叠的信封。 书信，血书，大拇指印，一件件跨越两千多里送到南京物件一一出现在老朱手中，老朱的脸色亦是一点点变得阴沉起来。 “好胆，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一件陶瓷，竟然鞭死一个人，这样的官员和过去元朝的官员有什么不同！” “杀得好，换做咱也杀，告诉允熥这件事他不需要担心，爷爷给他担了！” 老朱霸气无比的说道，跟着重重的将书信排在桌子上。 他相信朱允熥不会骗他，事情很多时候骗的一时，却骗不了一世。 “我替允熥谢过陛下！” 常升当即叩首。 “你是允熥的舅舅，我何尝不是允熥的爷爷，这孩子为了大明苦了，他负责杀人，我负责将他没办法杀的人给杀了！”老朱指着带常升进来宫人说道，“传蒋瓛入宫！” “是！” 宫人直接离开。 “允熥若是知陛下的付出，定不会忘记陛下的期待！”常升代朱允熥表起态度。 “解沦的字咱还是认识的，解沦公正严明，耿直而坦诚，他写的东西，咱信！倒是你们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朱元璋问道军校的事。 “已经对各卫所，总旗，小旗一级的武官进行审核，五百人的教导队伍，可在九月之前抵京，此事是否要先行通知凤阳郡王？毕竟接下来教导团，还需凤阳郡王负责！” 搞清楚朱允熥留下的那一套，常升早已知道该怎么玩下去，自然不会抵制朱允炆的插手。 五百人就算日后全部效忠朱允炆又如何？ 不过是总旗，小旗一级的武将，更别说各家早已掺了沙子，按照军校的设定，这教导团需要经过两年训练之后成为模版，然后从大明各卫所中选拔人员，没有四年的时间人手根本下不到地方，下去了没一年的时间掌握不了部队，这就五年了。 今年老朱六十又五，五年后七十，他能看到什么样子的成果？ 中间再拖拖…… 北面可不安定啊，是否可以再打上一场，实战检验可是很重要的，借此死掉了半数或者七八成不也正常？ “是该让允炆接触了，你觉得让曹国公和允炆接触如何？”朱元璋点了点头。 “臣附议！” 常升低头说道。 “刚传了膳，陪咱一起用膳吧！” 殿门打开，一队端着午膳的宫人走了进来，之前叫的有朱允炆的分，如今允炆走了，老朱自然不可能浪费。 加之常升最近表现不错，老朱也需要适当的表示一下亲近。 “臣谢恩！” 说着，两人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常升正准备告退，蒋瓛求见的声音传来，老朱没避让直接召见。 “臣蒋瓛见过陛下，见过开国公！” 初入大殿，当蒋瓛看到常升的那一刻，瞳孔不由一缩，心中的念头不由泛开了！ 身为锦衣卫头头，他很清楚最近勋贵在做某些得到朱元璋认可的事，但还是没想到常升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地位升的怎么快！ “两件事，查一下瓷器哪来的，再查一下礼部员外郎黄存的问题，查清楚之后，依.处，通报六部！” 老朱冷冷的声音在奉先殿内响起。 “臣，领命！” 蒋瓛接过宫人送过来的信封，瞳孔再一次焦距。 “爷！李漆想死三爷了。” “滚！” 一脚踹开从船上下来的李漆，朱允熥朝着跟着下船梦洞道长说道，“连月来劳烦诸位道长了！” “王爷客气，治病救人本就是我道人修缮功德的法门！”梦洞道长笑道。 “道人无需如此，阁皂道长之功，允熥铭记于心，接下来还需麻烦诸位道长！” 用常森对说法，这些阁皂派的道士医术高明，用药精准，南下移民之所以顺利，这些道长至少占了三成的功劳。 “福寿无量天尊！” 道了一声道号，梦洞道长不在言语，显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主。 “李漆，你继续跟着梦洞道长，安排好住宿后再给我回来！”朱允熥继续指派李漆。 “是！” 李漆面苦，但还是乖乖的离开。 …… “阁皂山这帮群道水平不错，我个人觉得，可以邀请阁皂山来此修建分观，进一步拉拢。” 黄子澄看着离去阁皂山一行人快速说道。 “可！具体的你和王圭道长商量，我记得在新城东南面有一座地势不矮的山，那里可为阁皂山分观！” 朱允熥根本不怕道门影响政治。 道门在正统历史上之所以被人诟病，完全是因为帝王的眼珠子只盯着道门的长生之术。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道人也是要恰饭的，道家也是要发展的，总不能真躲在山中练辟谷之术，看自己什么时候饿死飞升西天吧。 至于真实的情况则是，经道门正统培养的弟子，各个都不弱，文安天下或夸张了，但水准至少在及格线上，武能平天下过了，但一口气打个三四个肯定没问题。 加上辅修的药理和风水营造之术，真传道人各顶各的宝贝。 “可行，不过营造宫观消耗是否会太大？” 黄子澄也是发现道人的好处，可道人的宫观历来消耗不小。 “往阁皂山捐笔新善吧，相信他们对主观会更看重！” 钱在琼洲短期内就没意思，一切都是配给制，想说配给制的人已经占了整个海口三四成，未来还会越来越多。 出京的时候，朱允熥没从沈秀和那拿到钱，可各家勋贵资助的钱不还丢那呢！ 如今源源不断的物资依靠代理费换来的，以花露水的市场，朱允熥根本不需要往里面投钱，沈秀和足以玩转。 …… 第52章 代表 “四爷，那几位又来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沈秀和所在的书房，正在对三月进行盘账的沈秀和，波动算珠的手微微一顿，脸上不由露出苦笑，“行了，我知道，安排厨房上菜吧！” 原先的吴越王府，自从朱允熥离开后，就改成了驻京处，沈秀和作为代表跟着住了进来。 朱允熥住得院子没动，但后三进的院子已经改成了仓库，沈秀和则在前三进院子办公。 “四爷，已经安排了，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自打春节过后，花露水的市场一下子就开了，这比原想的五月提前了三个月。 产量，产量，还是产量！ 全面缺货，到处缺货，这不几家的人天天就将这当成了饭堂，每日中午，晚上准时报道，弄得沈秀和头大不易。 “我一会去见他们。” 沈秀和苦笑的摇着头。 二月，产量已经翻了翻，玉瓶六千，瓦瓶四万，木桶一千二百桶，可这那够啊！ 皇宫要，南京城内各勋贵要，江浙富商要，甚至有消息传回来，陆家那边都已经走出国门了。 承接了十四省代理五路商贾早他妈赚疯了！ 前段时间，甚至还有勋贵找上门，寻求江浙的代理，想将福林记给踢出来，结果福林记发狠，第三天那勋贵家一房夫人便暴毙，连带着妻舅投进大牢，能否出来都是个问题。 面对这些急红眼的场面，沈秀和很清楚，淮西勋贵在这里面发挥了什么。 …… “沈老四啊，沈老四，现在格局大了，上菜前人都不出现了？”富江拍着圆滚滚的肚皮调侃道。 “富会长，您说的这些都是啥，我沈秀和是什么东西，咱自个还不知道吗，这不三月底了，要盘账将账面算清楚，还是那句话，赔罪可以……”@ 说着，沈秀和直接倒了三杯水酒，根本不等人阻拦直接灌了进去，跟着光棍的说道，“要货没有！” “怎么滴，你也先匀出一点是吧！” 沈秀和光棍归光棍，陆荣则直接赖皮脸。 “这回不要折扣，只要货，景德镇那边的白玉瓷瓶，我给你带过来，十万瓶就搁在码头。” 富江诚恳的说道，“这批玉瓶，我给你成本价，运费都不要你的，但货你得给我五千的三万，外加一百桶！” 说着，富江掏出一个锦带，摸出一把金叶子拍在桌子上，“钱就在这里！” “酒糟，老夫给你带了，一分钱不要，以后每十日给你送三百石！”陈老笑道。 “陆荣你别说，三位的意思我知道，但真没怎么多！” 看这架势，沈秀和知道今天不吐点东西出来，没容易过关的，丢下一张纸，“这是现在的产量，一家一天，出货拉走总行了吧，谁都不亏怠！” “头两天，麻烦各位让给我周家，四月甘之前，我周家不会拿货！”山西的周家代表开口。 北方的市场暂时不大，有货就可以，没必要跟南方几家斗。 “可以！既然周家发扬了风格，那我张家也一样，第三日，第四日的货我拿了，四月甘五之前不拿货！”北方张家跟着说道。 “我陆家刚接了大单子，风格发扬不了，五日到十一日的货全要了，四月中旬还要一批，麻烦各位让一下！” 陆荣起身抱拳说道。 “也罢，十二日后，我和陈老一天一家，陈老你看如何？”富江问道。 “可！” 陈老点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各位放心，五月之后产量会增加，不过这样一来新品要等到六月。”事情总算有一个结果，沈秀和不由松了一口气。 “没问题，早该如此！倒是王爷那边三月二十七传香，四月中旬应该就会选日子开国，不知道沈东主可否代我们表示一番？”陈老双手卷在袖子里说道。 “陆家也有一份心意！” “张家的三百匹健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南下！” “富家除了米粮没什么，不过染印行会这有一批礼物，同时还有一点小需求，麻烦沈东主传达一下！” “周家也有准备！” 吃水不忘打井人，花露水的爆炸效果已经可以预料，现在投资还没回来，但可以预料进入夏日之后，五家都能赚翻，加上琼海国开国在即，也是到他们加重投资的时候。 “拜！” 洪武二十六年，三月甘七，微雨。 琼洲天坛，一队队琼洲官员以朱允熥为首，在礼部官吏的指导下进行传香典礼。 两辆承载香火走过两千多里的马车，早已重新装扮，锦罗绸缎，内供着两株特制的檀香。 香火的味道顺着风混入小雨之中。 朱允熥一身亲王衮服，身后是一群身穿绯红官袍的臣子。 “再拜！” 站在天坛上主持典礼的任享泰高声呼喝道。 “拜！” 唱礼的宫人将声音传遍整个天坛。 一步而起，前行三步，队伍再次跪下。 连续三次后，朱允熥登上天坛，代表炎黄一脉的香火先是从马车中被人取下，同时任享泰将一根代表琼洲一脉香火递给朱允熥，“还请吴王殿下承我汉家香火！” “允熥遵命！” 接过香火，朱允熥继续等待。 任享泰则转身掏出准备好青辞，与微雨之中高声唱诵起来。 …… “爷，歇会！” 李漆看着揉着膝盖的朱允熥，一脸心疼的端着茶水等上马车。 这大典，历来都是折磨人的事情，其中最受折磨就是朱允熥，身穿七八斤的衮服，一套典礼下来，里面湿了，外面也湿了，根本就不是人该穿的。 “有心了。” 接过水，形象早已不在乎了，咕咕咕的灌了几口，长舒了一口气，“再跑一趟，让所有人都去休息去吧，开国典礼过几天在和任享泰商量，今明暂时都休息吧。” “是，要不要让南荷给王爷……” 别人不好说朱允熥后院的事情，可李漆本身就是朱允熥随身太监，对于自家主子不进女色这件事，李漆被某些不良人士提醒后也跟着着急起来。 虽然众人也知道，朱允熥的妻子由那位决定，可到琼洲几个月，却一点不沾着实让人担心。 “滚蛋！” 朱允熥脸色一黑。 常家和蓝家都给他了四个女侍，可问题是朱允熥也不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更何况他现在才十六岁。 道门养生，百日一个周期，不禁女色能少还是当少。 第53章 不关心 可不能像和古代人那样，十四五就失了童身，十六七岁就做了父亲。 如今听了李漆这话，能给好脸色才怪。 “爷，你考虑下，我先去找黄先生了！” 李漆跳下马车，飞快的离开，朱允熥眼角微跳，“离开我两个月，这小子是胆肥了啊，还管起我的事！” “不过让南荷帮我揉开经络也好，同时我好像对后院几个女侍的确有些不关心，女人可是能顶半边天的，我怎么把这些人给忘了呢！” 琼海缺人，缺太多的人。 之前只想着找难民，找胥民，找工匠，却是将占了人口一小半的女子给忽略了，这是不应该犯的错啊。 “必须想个办法，将农家女调动起来，太重的活不能做，可农家女能做的事也是不少！” 如今最急的是不是开国，而是第一波耕种。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在两千多人的努力下，开垦的田亩有多了二千四百亩，得到沟渠灌溉的土地增加到三千一百亩，但如今完成播种不足二千亩，如今刚过清明，第一波耕种的时间剩下不到七日，仅凭现在的人手很难完成七千七百亩的耕种，可如果调动农家女的话，那么……” 开荒简单，木头一砍，放火带一设，一把大火烧过去，土地就算开出了。 一个百人小队，三天就可以开出七八十亩地。 可问题是刚烧过的土地并没法马上利用，还需找人将土地翻过来，将沟渠通过去，这里面所需花费力气就多了。 现在的情况，往往是一百人在前面开地，后面跟着四五百人在翻地，至于沟渠的建设速度更是缓慢。 根据黄子澄的汇报，目前再可耕种的七千七百亩土地中，完全覆盖沟渠不到三千一百亩，剩下都是临近有些沟渠，河道，可通过人运的方式将水送过去。 但谁都知道，稻米种植最消耗就是水！ 夏季还没到，水蒸发高峰还没来，春季耕种没问题，可如果到了七八月沟渠还无法覆盖的话，那么夏种就别想了。 “琼洲不是江南，就算是江南女人也要下地，眼下的日子，百姓家耕地差不多也结束了。 但想要让农家女出来做事，要解决的事情也不少，首先是大食堂不能男女混吃，其次家中的孩子，老人如何安排？ 最为关键是谁来统领这些农家女，不然麻烦的事情少不了！” 让女人出来做事，绝不是拍脑子就可以决定，必须全盘考虑到，而且必须要快。 …… “王爷，您找我们？” 北兰，南荷，晚秋，晚香四人一头雾水的走进朱允熥的书房。 作为被蓝家，常家送给朱允熥的女侍，四人都很清楚女主人的位置肯定没她们，可真要是做好了，朱允熥也不会亏待她们。 只是自从进了朱允熥的后院，朱允熥就没重视过她们，各自都是按照规定做事，甚至说话都很少。 如今突然被叫道过去都不能靠近书房，怎么能不多想。 “过去我是忽略你了。”客套了一句，朱允熥直接引入正体，“琼洲缺人力的事，想来你们多少也听说过，我需要你们帮助！” “奴婢多少知道一些，也明白最近王爷为这件事烦心很多！” 北兰是四位侍女中最年长，但这个年长也只是相对，三十出头而已，却给一种成熟御姐的感觉，入了朱允熥的后院没主动表现，可也是将朱允熥起居打理的极好，尤其是在李漆被朱允熥留在韶关之后。 “有心了！” “琼洲不是大明，礼法的规矩相对薄弱，你们从小也是读过书的，本王打算放你们出去做事，帮助本王负责琼洲境农家女，如今最为要紧的就是春耕，如果可以调动农家女帮忙，对于今年第一批产粮将会极大的提升，同时解放部分劳力，好让人力用到更合适的地方，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 北兰看了几个妹妹说道，“北兰和几个妹妹虽读过书，对农耕也有了解，但终究没有经验，有心为王爷做事，就怕到时候让王爷失望，另外我们出去之后，府内的事情如何解决，李总管被王爷安排在阁皂山道长身边，若是因为我们外出，几位先生而来恐怕……” “这不用担心！” 朱允熥摇了摇头，“我是怎么想的，北兰姐你是管家，这些日子你管理家务的表现本王一直看着，管理农家女其实和管理家宅一样，核心都是管人，不过人数不同，北兰姐要做的事情其实和过去一样，从农家女挑选出几个有威望的，你将事情交代下去，她们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然后汇报给你，每日你巡查一番，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思量了一番，北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不难，北兰有信心完成王爷的嘱托，同时兼顾好宅子。” “南荷是医典，是人都会生病，不过男女终究有所不变，你可以在这个过程中发挥自己的长处，负责农家女的身体问题，同时，也可以挑选出人来，这样以后我琼洲农家女也会多一份保障，南荷你觉得呢？” “若是能帮到王爷，也能帮到那些姐妹，南荷愿意！” 整天窝在宅子里，是人都是闷，北兰都同意了，南荷有什么不愿意了，又不是什么金贵的大小姐。 “那王爷，我们两呢？” 相对于沉稳的北兰，性情平淡的南荷，晚秋，晚香这两个来自蓝家的武女性格就显得活泼，也多有机会跟着朱允熥外出。 “你们两能做的事情也不少，女眷外出，最让家中人担心是什么，想来都知道吧！”朱允熥笑道。 闻言，四个侍女纷纷脸红，如何不明白女眷外出的不方便。 “你们要做就是将农家女中性格相对彪悍，在村中有威望的女子挑选出来，保护那些性格软糯的女眷，同时护送农家女出来做事，然后安全的送回家做事的，另外设立女眷大食堂之后，肯定会有引来一些人，你们将他们打走就是了，这中间出了事只要不死人，本王替你们做主！” “可不可像北兰姐姐那样，挑选出负责人，若是村村户户都要送到，我和妹妹未必来得及！” “可，同时如果家中有孩子的，也可以接送孩子到大食堂内玩耍，我们包孩子的吃喝，生病了也有人照顾！” “嗯！” 第54章 满脸八卦 听到王爷的安排，四人纷纷点头。 “今晚准备准备，明天先做起了，有什么问题春耕结束之后再详细商量！” “是，王爷！” 四女当即应承道，也明白春耕结束没几天了。 “总管，听说王爷将北兰她们四个招进书房了？” 厨房内，厨子一边切着东西一边满脸八卦朝着李漆问道。 “是有怎么一件事，怎么了？” 磕着瓜子的李漆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自得，若非几位先生提点他，他这个做太监还真想不到三爷的问题。 自家三爷怎么能不近女色呢？ 这可不行，咱李漆未来好日子可都指着大王传承有序。 “你说，今天会不会发生什么？” “你一个死厨子懂什么！” “我不懂，你懂！” 厨子不屑的说道，手中的菜刀连成一片，剁剁剁的砍起菜来。 “啊呦，胆肥了啊，敢嘲笑你李爷我了！” 李漆一把瓜子壳丢在地上，一副你惹到我的样子。 “总管，别和这憨憨计较，来尝尝这刚出锅的鲜鱼！” 瞧见这一幕，管厨的厨子端着一砂锅走了过来。 李漆他们是混熟的，在南京的时候，李漆就经常钻到厨房里吃东西，不然也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还是老牛你手艺好！”夹了一块丢进嘴里，咕哝了两口，李漆比出一个大拇指，“香！” “香，能不香吗，可惜咱大王跟着那帮道长似的，吃的太清淡，老牛我是一手本事都施展不出来！” 老牛一脸唏嘘。 之前跟着常森，如今跟着朱允熥，大王人是好人，可这不让他老牛大显身手总是有些遗憾。 “这都是宫中带出的习惯，你们是没进宫不知道咱爷在东宫，就没吃过一口热的，身子骨差怎么能不调理，咱可是知道，爷对三位的厨艺那可是赞不绝口。”李漆笑道。 “李总管在吗？” 就在此时，北兰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 “怎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要些时间呢？”老牛看了一眼厨房外，拍了拍李漆的肩膀，“总管你还是去看看，这锅鱼我给你看着！” “得了，我这苦命的日子啊，吃饭都不安生！” 放下筷子李漆走出厨房，“不知兰姐姐，有什么吩咐！” “我可不敢吩咐我们大总管，是这样的，王爷让你将三位先生请过来。”北兰笑了笑，对于这个憨憨有贪吃的李漆，同在一个宅子怎么会不了解。 “成吧，咱今个再跑一次！” 李漆面苦像是被人欠了几千两，看着北兰不由笑了起来，“快去吧，被让王爷等了！” …… “三位先生，对此怎么看？” 朱允熥看着面前三人。 “虽有违礼法，但结合我海口的情况，此法大善！”黄子澄大赞。 “行知合一，先知而后行，如何行就是问题，农家女精与农耕，百姓自家的耕种已经完成，之后也不过琐事，如王爷这样解决她们的顾虑，此法可行，但执行过程中也需要快速处理问题！”解缙赞同道。 “王爷所有行事，归根究底就是抓住了老百姓对孩子的期待，大食堂的看护我觉得可以长期进行下来！”解沦提议道。 “既然如此，我就让北兰和你们对接，有问题再找我，另外安排两个百户所负责沿途护送，确保女眷的安全。 女眷好不容易出来，也不能让她们就吃两顿饭，这样，每日大食堂都有剩菜剩饭，有需求可带回家中，供与家中老人，同时农家女下功的时间比男丁早，以日落为标准，提前半个时辰放工！” “相信有这样的待遇，三日之内可组织起数百农家女，加入抢种的行列，我会安排好这些农家女耕种的范围，尽量与男子避开！”黄子澄补充道。 “还有一个问题，农家女的雇佣是一时，还是会成为我们海口未来的常态，如果要成为常态，粮食会是一个问题，另外还需要确定女眷每月的配给！” 解缙开口道。 “琼洲人口太少，女眷既然利用起来，就不能再放下！”解沦说道。 “可这样一来，存粮可能难以坚持到第一批稻米成熟，若配给盐油的话，更将入不敷出，但反过来这样的劳力被闲置在家中，确实可惜。” 黄子澄皱眉。 男人出来干过，大食堂负责吃喝，每月还有配给，这才是越来越多出来的根本。 但女眷也跟着出来，要不要给出一样的待遇。 该给，可给了之后，紧缺的资源将越来越少。 “另外男女都出来做事，家中事务如何解决，人总会有不方便的时候，我们能照顾只是一方面，丧嫁病娶这些难以逃避，是否也要规划？”解缙再问出一个问题。 “男女都出来做事，家中口粮消耗会更少，有男丁的配给，家中有耕种，吃饭将不会再是问题！”朱允熥沉声说道。 “没错，的确这样，根据我们我见，海口各村开火的情况变少，送到大食堂的柴火也在变多的，如果女眷也跟着出来做事的，加上大王给予剩余食物，相信各村开火的频次将会更少。”黄子澄说道。 大食堂的设定，可是让无数人吃饱饭。 这种吃饱饭不是过去在家有饭吃，不然也不会吸引怎么多人，米粮消耗越来越恐怖，好在伴随着开始吃菜，连日来稻米的消耗开始降低。 “开火肯定还是要开火的，但这一样女眷是否得稻米也无所谓了，这样女眷配给稻米删除，盐油也删掉，换成布匹，换成家中医病时所需药材，这些我们存量可是不少？” 朱允熥提议道。 “吃饭在食堂，男丁得稻米，油烟，女眷得布匹，药材……这样一来老百姓家中就什么都不缺，但问题是药材的消耗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多，这该怎么解决？”解沦问道。 “常见药材其实可以种植，同时我们距离广西，云南较近，获取廉价药材更为容易，控制好每月的配给，应该能支撑下来！” 不等朱允熥解决，黄子澄说道。 “稻米不足，可继续收拢民间的稻米，统一调配，能支撑下来！”解沦补充道。 “倒是剩饭配给这块是个问题，大王可能不清楚，各食堂经过调剂，每日所剩越来越少，而且琼洲炎热难以保证饭菜的安全，虽然我们也可以提供，但我个人觉得，既然做了为什么不做好？” 第55章 食物 解缙开口道，“男丁，女眷，孩子我照顾到了，老人其实吃不了多少！” “……” 朱允熥掏出从桌子下掏出一纸，拿起炭笔快速勾勒出来，后世常见饭盒的摸样很快出现在图纸上，“让工匠开始打造这些，但凡男女都出来做事的，按照家中剩余人口配给这种饭盒，每日下午做饭的时候，饭盒装入新鲜的食物，次日出工由专人收集清理，就算是我们给老人的食物。” 正如解缙说的，付出都怎么多，为什么不把最后的细节最好。 “另外挑选善于养猪，养鸡的人手，选地建立猪场，鸡场，消耗每日剩余的饭菜，同时也可对民间收集猪笼草等喂猪的食物，这件事由我来负责！” “至于女眷的配给，你们来参考青状来完成。” “是！” 三人齐声说道。 这样做有好处，但也有坏处，最大的坏处就是将压榨自身的管理能力，不过好在经过了几个月的历练，他们带来的人手也慢慢成长起来，不久之后便可以提拔上来！ 咚咚咚…… 剧烈的锣鼓声好似战争的前奏与葛家村响起。 “咋啦，咋啦，这么晚敲什么锣啊？真是的……” 葛春兰惊醒与床榻之上，眼中充满了迷茫。 “不知道，还是快点吧，三太公不会随意让人在这个时候打罗的！” 男人看着一脸迷糊的媳妇，一边穿衣一边吩咐道。 葛家村，在附近也算是比较大的村子，户有一百三十三家。 祖上都是一个姓，随着时间姓氏也变多了，葛姓还是占了大半，村里村外都是亲戚。 愣是要说葛家村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或许就是穷！ 穷病，已经在这个沿海村庄传播了一百多年，过去百年中一个像样的人物都没诞生，可因为穷……葛家村更为抱团。 “知道了！” 葛春兰反应过来，快速将衣服披上身，跟着却又叠了起来。 “穿啊，你叠起来干什么？时间来不及了吗？” 男子看到这一幕，神色一下急了。 村子里的锣鼓三四年都没响了，过去的每一次响起都预示这大事发生，今个究竟为了什么葛海不知道，但既然敲了锣鼓就必须快速集合！ 这是规矩，人人都必须遵守。 “穿什么穿，还不知道什么事呢，如果一会弄脏了弄坏了咋办？这可是产自江南的麻布，金贵着呢！”葛春兰嘟囔了一句，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随便你！” 男子懒得搭理自家的婆娘，钻进另一个屋子安抚孩子没事别外出，便带着婆娘朝着村口晒场赶去。 大晒场篝火已经点燃，零散的人群慢慢汇聚。 “那不是葛清吗，我记得他好像进了夜校读书了，今晚怎么回村子了？”葛春兰拉着自己男人的手好奇的问道。 自从知道跟着王爷干活可以读书之后，葛春兰就没少埋怨过自家门没出息的男人。 “不就是夜校读书吗？你家男人下次也能进去，在抱怨到时候可怪我不要你！” “你敢！” 女子一脸娇羞的喊道。 “行了别说话，葛清按道理不会回来，回来肯定有事！” 葛家村距海口不远，但也有七八里路，平日回家天色都快黑了，也就大王来了大家都有事，做事的人多了闲人少了乡间的环境才逐渐好了起来，不然谁没事天天走夜路，真当路上没鬼啊！ 至于被选拔读了夜校的人，每日更是要读到很晚，回家不可能。 葛清赶夜回来了，傻子都知道有事发生，就是不知是好是坏。 “各家的都到齐了？” 年老的葛家三太爷敲着锣面，朝着晒场上的问道。 “齐了，齐了，到底什么事，三太爷你快说，我刚才看邻村的火光也亮了，是不是海家村的那帮小子，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八成是为了小弯的事，每年都是如此，真要敢动手，老子弄死他！” “没错，弄死他！” …… 嘈杂的声音响起，作为葛家村的人，如何不知道自家村子和海家村的矛盾。 每年农忙为了小弯的用水问题都要闹起来。 也就今年男丁都出去做事的，只有女人在家没人闹，不然早就打了。 咚咚咚…… 听到下面的声音，葛三太爷再次敲响锣鼓，待到人群安静下来，破锣的嗓音直接开骂，“打，打，一个个没脑子的蠢驴，难道不知道王爷已经和我们约定过了吗，还打怕不是要和那中原的大官一样被砍了脑袋才开心？” “一帮扶不起的烂泥，今天召集你们是葛清有事情要和你们将，海家村那边的情况也一样，接下来都老头我安分一点，都听葛清的！” “葛清，来，你说！” 葛三太爷将锣鼓交给葛清。 “啥事，快说！” “难道大王有缺人了？” “不愧是读了书的，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 葛清他们熟，葛家村最有能耐的人，当初大家就是跟着葛清去城里做事的，如今葛清被提拔去读书，葛家村人更多只有羡慕和憧憬，半点嫉妒都不带的。 “哥几个，都安静一下，听咱说！” 葛清跳上村口的石磨，黑亮的皮肤在篝火映照下泛出一抹暗红色，“咱们的田都种上了，但咱们之前帮大王开垦的田还没着落，今天老师们找到我们，希望咱能调动村子里女眷，帮大王去种田，大家也别急了，大王是什么样的人做过工的都知道，断然是不会亏待咱们的，女眷做工待遇和我们一样，甚至还要好一点！” 话音落定，预想中的杂乱没有出现，反倒有几个女人拨开人群走到前面，一脸期待看着葛清。 正如葛清说的那样，大王给出的待遇谁看了都眼红，种田她们可是能手，真要能凭借种田的手艺在大王那换一口饱饭吃，傻子才不乐意！ “女眷做工和咱们过去一样，配给都是四级。 甲乙我们我们指望不上。 丙级，每月三尺布，加200文的药钱。 布，就是上次咱们用粮食换的那种，每月三尺，凑一凑一年全家都可以做两套新衣。 药钱不直接给，而是存在药典局里，往后家里有人生病，直接送到大王那边治着，不超出的部分一分钱都不要花，超出部分就需要花钱，但药会很便宜，具体上工后会有人专门解释。 第56章 两贯药钱 丁级的，每月一尺布，加100文药钱……” “真的假的，就上次给的那种布，还给咱们治病的钱？” “200文药钱，岂不是可以配上好几服药了，若是一年的下来，岂不有两贯药钱，得什么病咱都不怕了？” “我们要去做工了，娃娃怎么办啊？” “大王我们信，可药真的有吗？若是人多药少怎么整？” …… 不等葛清说完，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问道，至于她们身后的男人亦是盯着葛清，希望得到明确的答案。 过去的日子他们都清楚，有地的还好，一年劳作下来多少还能混点东西，可要是没地那是真的惨。 葛家村里一百三十户人家，人人有服穿的家庭也不过三十四户。 更别说药了？ 那可是命，多少人家因为吃药而吃垮掉，如果女人做工可获得药，说什么都能干。 “当然都是真的，假的我也不会和你们说，大王更干不出来，不仅有药还会有医生专门负责，如果严重则直接送进城里去，一句话药钱没用完之前，大家不需要考虑治病的问题，如果用完了也别怪大王，药历来都贵，需从中原送过来，大王也难做！”葛清解释道。 “懂，咱们都懂，大王将我们当人，咱不能过分！” “这事能做！” “如今活都做完了，咱也想吃大食堂的饭菜，只是孩子！” …… “孩子的问题大王也考虑到，一家都做工的，孩子早上跟着进城，在大食堂内会有人照顾，年长一点会有人教本事，开餐会早一点，吃的和我们一样，晚上吃好了跟着大家一起回家，沿途会派送人护送！” “至于家中的老人，大王也准备饭菜让你们带回来的，不会饿着家里的老人，但这只针对家里都做工的家庭。” 葛青快速复述相关的规定。 “还有什么，葛清你快说。” “咱要是去的话，能是什么待遇？” “我去！” “要多少人？” …… “人出多少大王那要多少，至于待遇一开始都是丁级，至于丙级大家都知道，要有能耐的才能当，这个你们可问自家的男人，他们肯定知道不少，要去的明早村口集合，娃娃也一起带走，登记了名字就可以吃大食堂！” 说完，葛清跳下石磨可是还是走不脱，被一群人堵了石磨旁。 “咱想去！” 回到家中，葛春兰直接冲着自家男人说道。 “去，为什么不去？没听到孩子也可以吃上大食堂吗，之前我带回的吃食你们不是没尝过，如今大王缺人这才给机会！”男人肯定的说道。 咚咚咚…… “谁啊？” 听到敲门声，女人不满的冲着门外说道。 “春兰，是咱！” 熟悉的声音响起。 “刘小怎么来了？” 春兰皱眉，再得到男人的肯定后最后还是打开了门，“我说小小，怎么晚了找咱有啥事？” “那个…海大哥，春兰姐！” 小小满身局促的搓着手，看着眼前的一家人。 “小小有话就说了，这没外人！” 葛海站在葛春兰身后说道。 “那个，我想……”看着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小小低着头说道，“咱会种田，村里都知道，但咱没衣服，所以想问春兰姐借一身旧的，等做工之后，咱还一身新的给你！” 焦虑之情显露与言语之中，充满了忐忑。 “不就是一身衣服吗？一会咱拿给你，你也没出过村子，出村之后跟着咱，总不能让你吃了亏！” 还当是什么事？ 听到这葛春兰直接应承道。 小小是村子里苦命人，男人不中用病的死死的，离开后也没留下什么，一人照顾两个孩子怎么不可怜。 “谢谢春兰姐，咱接下来肯定好好干……”小小赌誓的说道。 …… “这吴王这是想要干什么？” 清晨驿站内，礼部的官员纷纷被城中的嘈杂惊醒了，任享泰更是一脸皱眉看着街道上走过男男女女。 连日来海口城内有不同寻常的变化，这些早已引起他的注意。 如今还出现女眷的身影，不由让一身紧守立法的任享泰感到不安和不满，总觉得朱允熥要做的事，会在未来会搞出天大的麻烦。 只可惜，琼海的官员就没一个将他这位礼部侍郎放在眼里，一个个防贼一样盯着自己。 …… “任享泰那什么情况？” 低矮的城门上，看着如蚂群一般涌进城的百姓，朱允熥与黄子澄正用着早餐。 昨天下午敲定的时候，晚上开始执行的，本不该着急可眼看春耕时机一日日与指缝间溜走，他不能不急！ “能有什么情况，整个海口一个搭理他的都没有，除了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黄子澄笑道。 知道任享泰这种老古板会不爽，可黄子澄太在乎吗？ 俯下身子做的越多，黄子澄对名教那套只动嘴，不动手的套路，已经不是不满的问题，而是彻底抛到脑海。 亲眼看着海口的变化，百姓脸上日益增多的笑意，黄子澄心中最后的那一份挣扎早就没了。 日子就应该怎么过！ 做官就应该怎么当！ 当官不能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布醋！ “也别欺负的太死，不出意外，任享泰将是下一任礼部尚书。”朱允熥笑道。 “大王觉得该怎么做？” 黄子澄问道。 “先晾他两天，然后再派人带他在城里转转，看看能不能让他自己开窍，开窍了就见他，若是不开窍，本王也无所谓，一个礼部尚书还翻不了天！” 朱允熥无所谓的说道。 人的认知观是存在局限性的，亲眼所见都未必相信，更别说任享泰带回去的说辞了。 待到任享寿离开，朱允熥就将会离开琼洲的口子扎死，只能进不能出的，五六年总是能瞒住的。 “关于之前黄存的时候，南京的反应也快到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任享泰的日子不会好过，尤其是那件碎的瓷器他就解释不清！”黄子澄一脸等待看好戏看着街上的人流。 “八十两的白玉瓷器，出京的时候算在礼部，到我琼洲变成个人，有意思，着实有意思！” 这一点朱允熥还真没发现，可当发现之后，整个人彻底也就不着急。 第57章 登记造册 “这些礼部官员的胆子那是真的大！” “大王，子澄兄！” 黄子澄的声音刚落，解沦便从城门下走了上去。 “有多少女眷入城了？” “单我们这西门，跟随青状入城的女眷已经有三百三十三人，孩童一百七十人，西面人口算是比较少的，算上其他三门，今日入城的女眷不会少于一千五百人，孩童当不会少于七百人！” “全部登记造册，然后通知大食堂！” 听到至少一千五百人农家女赶来，朱允熥激动的拍手，有这一千五百人春耕稳了。 “另外我还了解到一个情况，不知当不当说！” “说！” “听夜校的人说，想来的女眷和青状其实还有很多，之所以没来，完全是因他们没有一身遮体衣服，不便走进城里，这是情况并不在我们之前了解的范畴内！” 说完解沦自己都沉默了。 剁剁剁…… 朱允熥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起来，黄子澄也跟着思考起来。 “派人到各村，统计一下这批人有多少，在做决定吧！” 知道古代老百姓苦，但没想到会哭到这个程度，朱允熥除了头疼之外就是心疼。 “殿下，这人短时间不能再招，这不是发不发善心的事，改变民生必须一步步来，虽然我也知道这些人是最苦的，可如果我们给予衣服，表面上获得大量的劳力和民心，可终究在施政过程中失了公允，今日给衣服明日给什么？此例断然不能轻开！” 黄子澄提醒道。 “我知道！” 黄子澄说的没错，救急不救穷，琼洲如今只是草创，目前各种福利波及到怎么多人已是极限，再搞下去全盘都要崩。 这不是简简单单衣服的问题，也不是运输能力的问题，而是人心的问题。 “王爷你先走吧，解沦这我来解释！” 看着解沦的状态，黄子澄不由暗叹，解沦还是年轻了，经验太少。 “解先生，有什么不懂的你问子澄先生吧！” 解沦太纯了，拍了拍解沦的肩膀，朱允熥不由长叹一声，“我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但人力终究有限！” …… “王爷，我错了，让你失望了！” 午后，解沦抱着统计的公文走进了书房。 “你没错，我也没错，错的是这个社会，错的是这个现实，我们要做就是改变这一切，但一切都需要循序渐进，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我，更要相信老百姓的狡猾，我们做好引导和该做的事就可以了！” 早上的消息听了，朱允熥也是压力重重，可是他必须为了更多人负责。 能力有限，就必须考虑到现实。 “解沦明白，我相信随着王爷的布局，这样的百姓会越来越少。”解沦点头，显然已经被黄子澄点通关键，“根据四个城门，和今日用餐数的统计，昨日的政令下达之后，前后一共有一千七百三十七位农家女加入我们的队伍中，直接被定为丙级的有三十一人，其中有十七人为各村具有威信的女子，分别带领一百人劳动，十一人为各村接生婆已经通过南荷的考核，剩下三人为猎户之女，对附近山林非常熟悉，各有特长得到晚秋，晚香的推荐！ 同时登基幼童七百九十一人，全都是三岁以上不满七岁的孩子，按照三十人一个团体，分成二十六个团体，挑选年长妇人六十人负责，不过考虑到孩童的身体情况。 郭清提议在大食堂后修建孩童专属的休息区，免孩童日夜赶来之苦！” “郭清，就是上次那个郭清？” 解沦点了点头，“郭清是我的师兄，早年的举人，不过因接连失去双亲，所以一直没出来做官，跟随家父农耕教学多年，如今正在一座大食堂的夜校教育。” “这样，暂提郭清为大食堂总教习，负责夜校和白日幼童看护工作，另调三百人给他，让有什么想法就先行去做，不必事事汇报，我只看结果！” 解沦他们身上的压力太多，需要减负。 “我替师兄谢过王爷！” “这样的人才要提拔，以后有这类的人才直接告诉我！”朱允熥笑了笑。 上次就是这个郭清安抚了码头劳工的情绪，让胡三在公审中没有失态，这可是个人才，弄不好还是个大才！ 四月十九，琼海国开国大典! 完成一系列仪式的朱允熥，登上属于他的国主宝座，居高位而俯视眼前的的臣民。 为了今日的开国，朱允熥一系人马，努力了足足半年，差不多到了第一步封赏的时候。 通过一轮封赏，可凝练人心，彰显出朱允熥有功必赏的思想！ 不同于藩王的权利，如今朱允熥的权势已经仅次于那张位置，只要不反明一切皆可由他处理。 同时在大明能影响到朱允熥也就剩老朱一人，待到老朱离开之后，朱允炆的话是否要听也要看他的心情。 削藩！ 日后，朱允炆或许敢，但削掉附属国恐怕没这个胆子，因为法理上朱允熥是可以反击的，有本事朱允炆就打一场跨海大战，没本事就憋着。 “奉琼海王令，今日赦封我琼海国群臣！” 今天是朱允熥高光的日子，何尝不是李漆人生的新巅峰，身穿紫红色宦官袍的李漆站在朱允熥身旁，诵读朱允熥的第一份王旨。 “吾等恭迎大王王旨！” 黄子澄等人下拜，之前的官职安排只是暂定，如今则是确立，宣告整个琼海国，从今天开始，他们不再是大明的读书人，而是琼海国的读书人，不再是大明的官员，而是琼海国的官员。 “黄子澄，大明江西吉水人士，文思……秉公，统琼海六部，为琼海国总理行政大臣，特封为海文伯，钦此！” “臣谢大王恩典！” 黄子澄一步跪下，接下代表海文伯的印章和伯爵服饰。 “解沦，大明江西……统琼海司法之责，为琼海国总理司法大臣，特封为海廷伯，钦此！” “臣谢大王恩典！” 海廷伯，廷取自汉朝廷尉之廷，是司法的体现，解沦早已知道当即跪下。 “解缙，大明……统琼海审计之则，为总理审理大臣，特封海明伯，钦此！！” 第58章 羡慕非凡 明，通明也，为文臣封赏的褒字。 “臣谢大王恩典！” 解沦直接跪下。 跟着是一众文臣的官职，却是没在出现封伯之称，却也借此确定了琼海国接下来文官序列。 …… “常森，大明凤阳……统琼海军机之责，为我琼海国总理军务大臣，特封海武伯，钦此！” …… “徐增寿，大明……特封海恒伯，钦此！” …… “张青，大……特封海景伯，钦此！” …… “蓝春……琼海国国千户！” …… “李增枝，琼海国国千户！” …… 随着时间的过去，李漆的声音从一开始洪亮高昂，慢慢变得沙哑，好在这一切也快结束了。 相对于兴奋的琼海国官员，站在一旁看着礼部诸臣则不由嘴角微抽。 荒唐亦是羡慕非凡。 荒唐在于，一个小小的琼海国，开国就册封了六位伯爵，简直不将爵位当爵位在用，要知道琼海国从筹备到今天也不过六七个月而已，照这个趋势下去，这六人往后还会封侯，封公，可整个琼海国才多大一点？ 乱来！ 简直就是乱来！ 可也忍不住羡慕，藩属国的伯爵大明不会认，可琼海国的不一定，这里面的水分哪怕多了一点，但要知道周定爵位是有六等，王，公，侯，伯，子，男。 大明砍了子，男两级，王爵非朱家不能承载。 这六个海什么伯，进入大明少说也是子爵，妥妥的贵族，身份再也不同。 可惜没人在意他们，所有非朱允熥这一系的琼海原官员，无不是被朱允熥大手笔给震住！ …… “众臣谢恩！” 李漆合上最后一份王旨。 “臣等谢过大王，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如洪，气氛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我朱允熥，大明吴王，今琼海国国王，再次宣誓，众臣不负我，我必不负众臣，琼海国往后当有法可依，惩罚有据！” 朱允熥从座位上站了起身，与天坛上宣誓。 “大王仁慈！” 天坛不是一般的地方，中央承载了炎黄与朱家香火，再次发誓与古人眼中，就是在于天地说，与炎黄先祖说，与朱家先祖坚，一言一行都是被天地记录在案的。 纵观中原过去数朝数十国，就没有那位开国之君在开国大典上说出这些。 此言的效力，不亚于宋朝的杯酒释兵权。 做好了人心朝内，做坏了就是自坏根基。 不过联想到之前，大王斩礼部诸官的画面所有人也明白，大王或许不会违背这些，但琼海国公约却真的会杀人。 大王承诺的只是不会乱杀而已！ …… “本王见过六位伯爵！” 庆典后的赐宴，朱允熥一脸笑意朝着六位新晋伯爵说道。 “殿下，就别开玩笑了，臣等可受不起！” 黄子澄苦笑，他过去是真的没发现，朱允熥能可不是一般的能作怪。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一切如旧，身份的确定只是让我们有一个更好的开始，接下来我们所要面临的挑战还多着呢！” 朱允熥平淡的说道。 “大王说的不错，琼海国新立，根基全无，未来岁月还不知如何！”常森冷静的附和道。 “小舅也和我开玩笑了，非大场合别说这些见外的话！”朱允熥端起酒杯，“不管如何，先敬各位一杯，往后岁月与诸君共勉，盛饮！” “盛饮！” 伴随统一的答复，众人一起端杯畅饮。 放下酒杯，朱允熥笑着看向蓝春，李增枝，“此次没给你们封伯，要说原因就一个，尚不能独当一面，但是假以时日伯爵之位不过尔尔！” “殿下说笑了，我和蓝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确不好受！”李增枝笑道。 “不错，爵非大功不可封，我等没有贡献，就算封赏恐怕也难以承受！”蓝春跟着说道。 “那是因为没给你们做事，你们两个的事马上就要来了，春耕已经结束兵力归建，教导团的事情相信你们已经知道！” 春耕完成的不错，在得到农家女的帮助下，解放出的一千劳力与七日内，开渠三百多里，覆盖原本未曾覆盖的两千亩土地。 最终，完成春耕种植七千一亩，按照新耕每亩三石计，七月可收获稻米两万一千石，将大大缓和琼洲稻米紧缺的趋势。 同时后续的打理也不需青状，将解放超过两千劳力，下马坊全数归建或许还早，可教导团则先建立起来了。 “离京之前，家父有说过，这教导团是被大王看成军中种子的部队，当属于军机作训范畴！” 蓝玉是最早了解军校制度的人，蓝春自然也有耳闻，反倒是李增枝知道的不多。 “不错！” 朱允熥点了点头，“教导团我们受限于人力，兵力现在还建立不起来，却可以建立教导队，教导队暂定两百人，一百人来自下马坊千户所已抵达的正兵，一百人来自各劳动队，由你们组建经我指点训练，时限四个半月，八月下旬演练，胜利的队伍为我琼海第一野战教导队，失败者为我琼海内卫第一教导队，九月招募招募五百人，十月开始整编！” “殿下你就看好了，咱蓝春肯定不会是哪个输掉的人！”蓝春挑衅道。 “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李增枝反击道。 “允熥，这……” 听到这常森不由开口，多少觉得这样练兵有所儿戏。 “小舅不需要担心，我琼海的军队将和大明不同，具体一年之后你们就会知道，我知小舅和徐叔都是懂兵的人，但我那一套真的不适合你们，因为理念相驳，有什么问题四月后的军演再说！” 琼海的人力，决定了只能走火器兵种，精而少的路线。 像大明那种常规军队百万，仅人吃马嚼便可以拖死朱允熥。 加之这类部队注定被历史淘汰，要肯定是要的，但人数不会太多。 至于火器，朱允熥也有计较，燧发枪不搞，直接上散弹枪。 历史上散弹枪是出现与燧发枪之后，但真正轮到制作，散弹枪的制作反倒比燧发枪更简单，并且威力更大。 第59章 各司其职 唯一的难点就是三酸和火药合成，至于散弹枪的弹簧机构则比燧发枪简单的多。 “大王历来给我们惊喜，增寿在此就拭目以待！”徐增寿笑道，并没有因为被剥夺练兵权而担忧。 明白人都知道，军机处的运转方式和大明不同，各司其职，统兵的往后只会统兵，练兵的往后只会练兵，参谋部将成为统兵者和练兵者之间的润滑剂，避免出现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情况。 “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对了，子澄先生有什么要说的？” 朱允熥看向黄子澄，宴会之前李漆就和他汇报过，黄子澄有急事找自己，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的。 “今日的大典，我们召集了琼洲各地的宿老和名士，在观看大典之后，儋州，万州，的代表找到我，希望大王能够一视同仁，他们当地也有很多贫苦的百姓……” 黄子澄苦笑一下。 开国了好处很大，但包袱也会因此变大。 之前半年默默的在海口发展，对于儋州，万州这些地方可以当成没看到，可今日大典之后，海口之外的郡县就必须涵盖进来，若是长期没动作的，大典聚拢的法理和人望就会消失。 可问题……资源哪来！ “看来大食堂和学校制度很吸引人啊！”常森大大一笑，“不过，现在物资已经很难坚持了，就算到了夏收也是如此！” 七千多亩地，两万多石米粮看上去极多，但却架不住六七千青状劳动力一日三餐！ “海口之外的民众，肯定是聚拢进入我们的体系，但现在无论是资源还是人力，都已经到了极限，我们根本不可能负担怎么多！” 解缙亦是脸苦的说道。 “不能负担，能否如之前聚集民间的力量，就像我们之前收拢百信物资一样，我记得国库里还有不少银钱！”解沦问道。 “不行，刚刚大王下了一万两的药材订单，加上之前阁皂山的两万，杂七杂八的两万多，国库余银已经不足，而且就琼洲的情况，银钱远远没有的稻米，布匹，盐油来的需求大，诸地的宿老和名士询问我们的制度，就是希望复刻这种模式，而偏偏我们是扛不起来的。”黄子澄解释道。 指望那几条河运改海运的船只，运来更多的物资完全就是做梦。 “而且接下来，胥民还会大规模的抵达，预计人数不会少于七八千，虽然不是一次性抵达，可现实是我们的物资和人力调配都已经达到极致。” 黄子澄身为文官之首，对于账目和各方面情况是非常清楚，不清楚不行，没点数在心里一切的繁华就要崩。 “可我们总不能失去眼前这个机会，如今法理刚建，正是收拢人心的时候，迟迟要是没动静，这些人心就会重新散入宗族和地方，想要再次找到深入宗族的机会将会非常难！”解缙一脸凝重的问道。 宗族，地方与中央之间，历来都在争夺权利。 琼洲远离海外，但为了对抗更为不利的生活环境，宗族法甚至比中原还要严苛，海口的一些村落更是结社护卫，拥有自己的武力。 海口如此，海口之外的郡县自然也是如此。 如今众人看到琼海国建立，正是嗷嗷待哺的时候，如果朱允熥他们喂不下去，观望的人心会觉得世道没变，重新回到原先的生活模式，再想将局面打开所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付出将是现在数倍乃是数十倍。 “战前调动兵卒的士气，需要一次次的鼓舞，一次次的奖励，但寒了士气之心往往只需要一次，如今琼海国就像大战准备阶段。”徐增寿将眼前这一切比作战前，显然也明白眼前的事情有多棘手。 听着各路的意见，朱允熥敲了敲桌子，“局面都已经知道，利害关系也已清楚，那就不要在和我这些，我需要是解决的办法，切之可行的策略！” “此事到此为止，明晚之前各自思考一个办法，后日召见各地宿老和名士！” 到此，朱允熥将整个问题暂停。 法子，他不是没有，只是不全面，可不能现在就说出来，他对于眼前众人的要求从来都不是执行者，而是成为决策者，从辅助治理变成共同治理，不然迟早有一天他会忙死。 当然对于眼前的局面，朱允熥也知道却是难，超出了古代封建王朝的大纲，可黄子澄，解缙，徐增寿都是什么人，眼下不给机会练手，以后怎么办？ 讨论随着朱允熥的话暂停，接下去的一餐饭还是热闹，但很多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再眼前的饭桌上。 …… “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走出王府，解沦看着自己的兄弟。 “不出意外，大王已有了决策，今日不说出来，未尝不是考验咱们，这些日子来，我们做的太多但想的太少，我和兄长个负责一滩，眼前的事情还少，可伴随着琼洲整个纳入进来，兄长与我还能事事亲为？” 解缙笑着询问道。 “大王这是想让我们决策，或者培养我们的决策能力？” “不错，大王的压力也很大，海口之事其一人便可以解决，可整个琼海国不能，伴随着夜宵的举办，三月一批人，未来我们琼海国需要的执行者会越来越多，但同样也需要更多的决策者，今夜在场的大王不仅给了我们荣誉，也同样想要要给我们决策权，真正的做主！”解缙说道。 “这一道考题，我们兄弟得认真回答！”解沦沉声说道。 …… “开国了，很多事情都不同了，以前盯着海口可以，接下来就要盯着整个琼海国，八十多万百姓等着我们负责！” 黄子澄坐在书房内，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深。 “先生所言不错，同时大王也在为此考虑。”郭清坐在对面笑道。 “如果郭清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做份准备，明日随我一起面见大王！” 郭清如今负责七个大食堂的教育，不出意外完成这件事，郭清未来就是琼海国六部之教育部的首任尚书，已经有资格进入王府汇报。 第59章 各司其职 唯一的难点就是三酸和火药合成，至于散弹枪的弹簧机构则比燧发枪简单的多。 “大王历来给我们惊喜，增寿在此就拭目以待！”徐增寿笑道，并没有因为被剥夺练兵权而担忧。 明白人都知道，军机处的运转方式和大明不同，各司其职，统兵的往后只会统兵，练兵的往后只会练兵，参谋部将成为统兵者和练兵者之间的润滑剂，避免出现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情况。 “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对了，子澄先生有什么要说的？” 朱允熥看向黄子澄，宴会之前李漆就和他汇报过，黄子澄有急事找自己，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的。 “今日的大典，我们召集了琼洲各地的宿老和名士，在观看大典之后，儋州，万州，的代表找到我，希望大王能够一视同仁，他们当地也有很多贫苦的百姓……” 黄子澄苦笑一下。 开国了好处很大，但包袱也会因此变大。 之前半年默默的在海口发展，对于儋州，万州这些地方可以当成没看到，可今日大典之后，海口之外的郡县就必须涵盖进来，若是长期没动作的，大典聚拢的法理和人望就会消失。 可问题……资源哪来！ “看来大食堂和学校制度很吸引人啊！”常森大大一笑，“不过，现在物资已经很难坚持了，就算到了夏收也是如此！” 七千多亩地，两万多石米粮看上去极多，但却架不住六七千青状劳动力一日三餐！ “海口之外的民众，肯定是聚拢进入我们的体系，但现在无论是资源还是人力，都已经到了极限，我们根本不可能负担怎么多！” 解缙亦是脸苦的说道。 “不能负担，能否如之前聚集民间的力量，就像我们之前收拢百信物资一样，我记得国库里还有不少银钱！”解沦问道。 “不行，刚刚大王下了一万两的药材订单，加上之前阁皂山的两万，杂七杂八的两万多，国库余银已经不足，而且就琼洲的情况，银钱远远没有的稻米，布匹，盐油来的需求大，诸地的宿老和名士询问我们的制度，就是希望复刻这种模式，而偏偏我们是扛不起来的。”黄子澄解释道。 指望那几条河运改海运的船只，运来更多的物资完全就是做梦。 “而且接下来，胥民还会大规模的抵达，预计人数不会少于七八千，虽然不是一次性抵达，可现实是我们的物资和人力调配都已经达到极致。” 黄子澄身为文官之首，对于账目和各方面情况是非常清楚，不清楚不行，没点数在心里一切的繁华就要崩。 “可我们总不能失去眼前这个机会，如今法理刚建，正是收拢人心的时候，迟迟要是没动静，这些人心就会重新散入宗族和地方，想要再次找到深入宗族的机会将会非常难！”解缙一脸凝重的问道。 宗族，地方与中央之间，历来都在争夺权利。 琼洲远离海外，但为了对抗更为不利的生活环境，宗族法甚至比中原还要严苛，海口的一些村落更是结社护卫，拥有自己的武力。 海口如此，海口之外的郡县自然也是如此。 如今众人看到琼海国建立，正是嗷嗷待哺的时候，如果朱允熥他们喂不下去，观望的人心会觉得世道没变，重新回到原先的生活模式，再想将局面打开所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付出将是现在数倍乃是数十倍。 “战前调动兵卒的士气，需要一次次的鼓舞，一次次的奖励，但寒了士气之心往往只需要一次，如今琼海国就像大战准备阶段。”徐增寿将眼前这一切比作战前，显然也明白眼前的事情有多棘手。 听着各路的意见，朱允熥敲了敲桌子，“局面都已经知道，利害关系也已清楚，那就不要在和我这些，我需要是解决的办法，切之可行的策略！” “此事到此为止，明晚之前各自思考一个办法，后日召见各地宿老和名士！” 到此，朱允熥将整个问题暂停。 法子，他不是没有，只是不全面，可不能现在就说出来，他对于眼前众人的要求从来都不是执行者，而是成为决策者，从辅助治理变成共同治理，不然迟早有一天他会忙死。 当然对于眼前的局面，朱允熥也知道却是难，超出了古代封建王朝的大纲，可黄子澄，解缙，徐增寿都是什么人，眼下不给机会练手，以后怎么办？ 讨论随着朱允熥的话暂停，接下去的一餐饭还是热闹，但很多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再眼前的饭桌上。 …… “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走出王府，解沦看着自己的兄弟。 “不出意外，大王已有了决策，今日不说出来，未尝不是考验咱们，这些日子来，我们做的太多但想的太少，我和兄长个负责一滩，眼前的事情还少，可伴随着琼洲整个纳入进来，兄长与我还能事事亲为？” 解缙笑着询问道。 “大王这是想让我们决策，或者培养我们的决策能力？” “不错，大王的压力也很大，海口之事其一人便可以解决，可整个琼海国不能，伴随着夜宵的举办，三月一批人，未来我们琼海国需要的执行者会越来越多，但同样也需要更多的决策者，今夜在场的大王不仅给了我们荣誉，也同样想要要给我们决策权，真正的做主！”解缙说道。 “这一道考题，我们兄弟得认真回答！”解沦沉声说道。 …… “开国了，很多事情都不同了，以前盯着海口可以，接下来就要盯着整个琼海国，八十多万百姓等着我们负责！” 黄子澄坐在书房内，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深。 “先生所言不错，同时大王也在为此考虑。”郭清坐在对面笑道。 “如果郭清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做份准备，明日随我一起面见大王！” 郭清如今负责七个大食堂的教育，不出意外完成这件事，郭清未来就是琼海国六部之教育部的首任尚书，已经有资格进入王府汇报。 第60章 常态 “多谢子澄先生的提携！” “不是提携，而是共勉，我等践行‘行知合一’之道，加之有大王掌握全局，注定不会再复制过去的历史，能者上慵者下将会成为常态，且末将中原的习惯带来这里！”黄子澄郑重的说道。 “习惯了！” 郭清自嘲的笑了笑，“不过就大王的提议，郭某还真有几分思考，明日就在大王面前表现一番！” “可！子澄便等待郭先生的高见！”黄子澄大笑道。 …… “我们不是那些文人，政策上的事情，想的太多终有不缺，想要回答今日的问题，我觉得重心应该在船上！” 常森与徐增寿对坐，身旁还有蓝玉，李增枝。 “船！” 徐增寿沾茶水在桌面上写上一个船字，“中原的物资，人力源源不断而来，未来一年还会继续，运输能力已成枷锁，想要打破这枷锁，要么琼海国开始建船，要么有外来的船只补充！ 建船时间太久，等不了，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我觉得可以发回各家的能力，调集船只前来广州！” “内陆和海运不同，大明海船多在水师手中，自禁令下达，海船早已不再生产，不过从如今我们已有六艘海船，是否可以在护送中，夹杂河船，看准了风向和水流，两日一夜的路河船未必不能坚持！” 常森沉声说道。 “张士诚当年的水师，当年其实也多为河船，可不照样在江浙之外游伐，至少楼船是可以在海里航行的！”徐增寿补充道。 “那么船从哪里来？” “我觉得森哥和增寿哥，好像都忘了一个人！” 就在众人苦思的时候，蓝春突然开口，“靖宁侯叶升！” “靖宁侯？” “叶升？” 常森与徐增寿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向蓝春，“这事得交给春儿你负责，若是成了当记大功！” “算不上什么大功，主要叶升非我们淮西的人，所以两位大哥方没想到，倒是小弟与其多接触。” 蓝春并没有揽功的意思。 靖宁侯，叶升，元朝将领早年投靠朱元璋，那个时候老朱还没成吴王，随后与其弟叶富，叶德跟随胡大海建立功勋，洪武十三年册封为靖宁侯。 叶升的爵位在洪武十三年，也就是说其封爵的原因并非在大明建立之前。 大明建立后还能封爵，所立功劳肯定不简单…… 而这位靖宁侯的功劳就在江防和海防上。 别看老朱禁海禁的厉害，但朱棣日后下南洋的根基，却全数由洪武朝打下。 导致洪武朝一面禁海，一面暗扩水师根基的大事，发生在洪武十三年。 洪武十三年，南洋三佛齐遣使来潮，请求老朱册封他们的新国王，对此老朱自然无不应允，可谁能想到派出的使者全部被“瓜哇诱而杀之！” 这般打脸的事，历代皇帝都忍不了，更别说老朱这号狠人。 可当老朱看着大明和爪哇之间隔的茫茫海域，除了沉默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但也正是因此，洪武七年为防倭寇建立的远洋巡防舰队，被老朱慢慢放在心上，跟着便是长达二十多年的大建。 没有老朱打下的基础，日后朱棣想派人南下完全就是做梦。 而与洪武七年至十五年间，打造这支远洋巡防舰队的负责人里就有叶升，也是四人背后势力可以够得着的人。 “这件事明日汇报给允熥，另外蓝春你赶快写一份书信传回南京交给舅爷，剩下的事就让舅爷办理！” “这件事要快，琼洲的情况等不了，就算有结果，船队南下也需要时间！”徐增寿说道。 叶升是远水，关键还是眼下。 “我们这边至少有规划，现在就看文官了！” 蓝春笑道，却不想被常森狠狠的啪了一下脑袋。 “以后这种话别说，三位先生不是一般的人，不过在行政谋略上，我们还是不足，接下来我和增寿回离开，你们两个留在琼海，一定要盯着人才，有什么有才的人，直接给我拉到军机处来，不能再吃了过去的亏！” “海武伯大人，放心，蓝春肯定不会让一个人才溜走！”蓝春恭敬的说道。 “滚蛋！” 一脚揣在蓝春的屁股上，四人脸上都露出笑意。 …… “四爷，我们到琼洲了！” 黑暗中二艘千料海船，如二头巨兽快速顺着海面朝着琼洲而去。 沈秀和的随从端着油灯，敲响第三层舱室的门。 “要到了吗？” 巨大的舱室内，沈秀和似一条咸鱼躺在里面，有气无力的说道。 自三月底，偷摸的舟山登上这三艘海船，一路上沈秀和可是吃尽了航海的苦，好在沿途补给充足，不然沈秀和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到现在。 一开始他是真的不知道，江浙一带是如何将过去的海路保存下来，可现在他明白，那帮人的能量太大，就像殿下说的那样，这里面水太深，足以迈死无数人。 “已经能看到琼海的陆地了，按船老大的估算，破晓之前就已经进港，只是如果要靠近的，还需要东主出面，不然……” 不然什么…… 还不是怕这条航路被曝光，所有人都晒进阳光下。 稍微动脑子想象都知道，为了保下这条路线，背后的各家付出什么样的心血。 船可以送给殿下，但人必须全须全尾的回去，不然也就没然后了。 “我这就去！” 沈秀和爬了起来，一路跟着走了下去。 …… “船！” “有船从海里来！” 黎明破晓，一个刚出去撒尿的兵丁，仓促冲进刘百户的屋子。 “船什么船，大清早的扰人清梦，我看狗子你是找打吧！” 屋内还抱着自家婆娘睡觉的刘百户，全身散发出起床气，推开房门半点不客气一脚将狗子踹翻在地上。 “头，真的有船，而且不是我们船！” “两艘千料以上的大船，其中的一艘少说二千百料！” 狗子比划道。 “什么？” 闻言，刘白虎彻底清醒了，一把抓起狗子的衣领，“走，带我去码头！” …… 第61章 码头 铛铛铛…… 片刻后，清晨的水雾还没散去，急促的铃铛声在码头响起，三个驻守在此地百户所纷纷惊动，连着有健马朝着海口旧城而去。 …… “发生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朱允熥一身练功服走出大门，翻身上了马背，直接朝着张青问道。 “一个时辰之前，有两艘千料海船靠近港口，惊动了三个百户所，船上派下人来，说是大王留在南京的沈秀和来了，我们无法确定这件事，暂时只能让船停留在码头外！” 张青快速的说道。 “……” 沈秀和，两艘千料海船，这家伙这是搞什么？还有这船又是从哪来的？ “我知道，这件事暂时如此，码头暂时封锁，等搞清楚情况在做安排！” 船应该和那些巨富有关系，只是合作才半年，有必要送出怎么大的礼吗？ 千料大船，可不仅仅是用料多了，运输量更是恐怖。 这对于巨富而言，是当成财富财富的，若有变故杨帆而动，大明政府看的也只能哭泣！ 一口气两艘，莫非沈秀和那边生意比他预想的还要大？ “已经封锁了，另外驿站那边也加派了人手，但还是不能保证，离开之前这件事不会走露出去！” 不管船是从哪里来的，现在都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要知道礼部的人还没走呢？ “做的很好，给我盯着他们，等到下批船过来，直接送他们离开！” “是！” 本来还想影响礼部官员，眼下可算了吧，该滚多远就滚多远。 码头，看着已经靠岸卸货的两艘千料大船，朱允熥开口直接问道。 “一开始我也不清楚，只是接到福林记陈老的消息，让我无论如何都去舟山一趟，然后我就去了，到地方就看到这两艘海船，东西都已经装好，是几家送给的大王开国贺礼！” “所以你就胆大的跟着过来？” 朱允熥一脸不可思议看着眼前这个瘦了二十多斤的家伙，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我不过来，怕是码头都进不来！”沈秀和笑道，“不是顺带还能恭喜殿下吗？” “这类事别亲自做了，太过危险！” 想到从舟山到琼海这一路上的距离，以及海上可能发生的事，朱允熥不由替沈秀和捏了一把汗。 这可不是前朝，那时候南洋贸易光明正大的干，可现在呢？ 如此漫长的航道，必然是昼伏夜出，一切补给都在船上，规避任何可能暴露的风险，其中的艰辛想象都知道。 “大王放心，老沈还想多活几年，这种事不会有了，绝对不会有了！”沈秀和一脸心悸的说道。 “说实话，这帮人胆子真够大的！” 一艘一千五百料的，一艘二千二百料，就这两艘船的运输量便超过老朱给自己六艘船。 真是不知道这帮人是怎么藏下的，另外还藏了多少，喂饱了多少沿海卫所的人。 要知道这可是洪武年间，老朱还没死呢！ “当时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沈秀和亦是感到惊恐，越想越发惊人。 “说说，给出怎么大的礼物，他们想要什么！” 花露水的合作可给不了这份礼物，别扯什么开国恭贺，朱允熥不相信这世界上又怎么便宜的事。 “通商！” “其中利润很大？大到足以这般冒险？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了？”朱允熥一脸无语看着眼前的两艘海船。 “非常的大，我听家中的老人说过，宋时南洋贸易的利润大概在十五倍，元末利润则有三十倍，到了如今可能五十倍都不止，而且给的东西不是现银，就是中原缺失的东西，根拉回来本不愁卖，来回一次眼前这样的船，一艘少说十几万白银的利润，时间也只要六七个月。” “……” 利益动人心啊，这样的财富谁会放手，一人放手一个团体都不会放。 “既然有这条路，为什么还要在我这里转手一道，这不是多事吗？”朱允熥问道。 “这个问题我问过船老大，船老大的说法，是背后的人想出货更多，海外贸易本就是奢贵之物，如今大明的物价很低，农耕大于桑蚕，每年就那么一点点产出还卖不出高价，受限于运输的条件，如果可以转道琼海国便可以将贸易增大数倍，更为关键的是，琼海国为国主是殿下你，信誉有保证，不会像那些小国那种无序！” “理由很正，可我能得到什么？” 全球大航海的时代就要来了，这是历史的趋势，也是人类发展的必然，当土地产出受限的情况，航海便是一片蓝图。 朱允熥不可能堵着这一块，日后甚至还会鼓励下海，为炎黄子孙添加更多的土地。 机会来了，如果利益足够，朱允熥不介意将这件事提前。 “暂时两个方案，运往琼洲的货物增倍，同时派遣船只给我们运输，直接到达地头而不是广州，另外这些货物就不要钱了，充当转运的支出，第二个方案，以后每次转运的货物，殿下可分得两成的纯利润，也可以换成琼海所需，只要琼海国政策不变，就一直持续下去！” 沈秀和快速复述道。 “你觉得呢？” “我知殿下对于海运这一块并不反对，但就目前的好处，我个人觉得可以增加一点，第二个方案三成！” 沈秀和没遮遮掩掩，同时在说道，“三成是最多的，南洋贸易不是一家两家，各家分润一点，殿下能独占三成已是极限。” “这两艘船里应该有能做主的人吧！”朱允熥目光幽幽的说道。 “肯定有，可谁老沈是真没看出来！” “那就让他下来找我，另外卸完货之后，稍作补充这两艘给我立刻离开，七日后返回！”朱允熥吩咐道。 “明白，相信他们也在等殿下的回复！” “完成这件事，我让阁皂山的道长给你调理几天，另外南京要是没事，你就在琼海多待一些日子。” 拍了拍沈秀和的肩膀，朱允熥转身离开。 …… “这帮商贾是疯了吧，两艘千料的大船！” 黄子澄看到下面的回报，手都抖了起来。 楼船也就八百料！ 第62章 胆大包天 千料以上的大船，他们是怎么建造的，怎么藏起来不被人发现的，这里面的水深的让人绝望！ “这还是故意放到明面上，暗中鬼知道有多少，他们想要以琼海作为中转，那么肯定在其他地方也有中转点，一路顺利的从舟山下来，这条线……”解缙摇头笑道。 在大明或许人已经跳出来，可在琼海这背后的好处谁看不出来。 “大王肯定是会吃下去，但怎么吃，吃了之后关键要看大明反应！”黄子澄敲了敲桌面沉思道。 “或许我们可以和万州，儋州联系起来，借着这帮胆大包天的人！”解缙笑道。 “这思路不错，可谁来负责？” 黄子澄问道。 “利益动人心的！” “是啊，谁负责谁麻烦就大了！” 黄子澄沉默，负责此事未必就是好事，琼海贪污不杀头，可其他事谁说的清楚。 狠人朱元璋还在呢，这帮人就敢在其眼皮子低下玩出这样的花头，来到了琼海如今是谨慎低调，可难保日后…… “还是交大王解决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大王会有办法，别忘了六部之一的商部，还有那个沈秀和，以及源源不断送来的物资！”解缙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搞不好大王早就算到今天！” “我也是这样的感觉！” 不是说一定要去捉摸朱允熥的心思，实乃是不能不去捉摸。 “任何事情都会变，若是不变，我们还研究什么行知合一，至少目前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我炎黄传承数千年，自汉罢黜百家之后，已经很多东西没变过了，我们继往圣绝学，为后世开太平，就必须要有打破一切的决心，不能因为不喜欢而反对，不能因为不想接受而压制，不然我们和名教人那帮之乎者也之辈有何区别？”解缙沉声道。 “变肯定要变，大变我也能接受，可问题是，怎么知道变化后就一定是好的，大王要变我不反对，但是纵观历史商人无信，贪婪无度，我们必须要防！”黄子澄郑重的说道。 “这不就是大王需要我们辅佐的原因吗？” 一直没说话的解沦说道。 “不错，就是如此，我们要做先锋，也要做缰绳！” “是怎么一个理，对于不懂我们不去干涉，但对于懂得我们需要把控，就算日后商人起来，商部发展起来，他终究是行政部门，受我们管束！” 黄子澄，解缙相继说道。 “三位先生此时过来，应该不仅仅是汇报码头的事吧！” 拿着两艘船运输过来物资报表，朱允熥对着黄子澄三人说道。 “商人可用但也要防备，子澄过去的认知，让子澄很难彻底相信他们！” “此番得到两艘海船，与我琼海国有大用，得商人自助也是如此，可如此大的付出，缙不觉就此结束！” “名教强势，一切不变，琼海可变，然变化需掌握！” 闻言，朱允熥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吧，一会随我见见那些商人的代表。” 满意，非常的满意。 经过了行知合一的忽悠，和亲自俯身下去做事，黄子澄，解缙，解沦三人的思想都有了巨大的变化，学的或许还是名教那一套，但渐渐的已经有了摆脱框架的感觉，再来上一两年，或许他们就不是现在这般提议，而是直接抨击名教。 这符合朱允熥的期待，也契合琼海的未来。 “多谢大王！” “是！” “一帮等着吧，人应该快到了，我先看看他们给我送来了什么礼物？” 朱允熥打开报表。 千料以上的大船不愧就是千料大船，运输量翻翻。 压舱底的稻米八百石，这都快赶上老朱给六艘海船一次运输的量。 除开稻米之外，另有油盐两千斤，布匹八百批，都是琼海急需的。 而专门送给朱允熥的礼物，是极品白玉瓷器一套，一共三百六十件，为元朝官窑制品，可满足宴会所用。 剩下就是一些金银珠宝，不多但也因不多，借此看的出来准备这些人，对朱允熥所需把控非常精准，该怎么去试探握朱允熥的心意，做事更是四平八稳，面面俱到！ …… “沈秀和，见过殿下！” “草民杨天麓见过大王！” 午后，沈秀和带着一身材高瘦，皮肤发黑的男子走了进来。 “看座！” 看了一眼杨天麓，朱允熥暗中点头，这不是那种坐在背后做事的主，应该是把控了南洋贸易运输线的人，是整条链子上最为重要的存在，此人来此所能决定的东西远比他人多。 “谢大王！” “谢殿下！” 沈秀和，杨天麓相继坐下来。 “先给杨先生介绍一下这三位！”朱允熥指着坐在一边的黄子澄三人说道，“黄先生我琼海国海文伯，解沦我琼海国海廷伯，解缙我琼海国海明伯，也是接下来的主要负责人！” “对于三位伯爵，天麓多有耳闻，俱是我江西大才！” 杨天麓起身说道，朝着三人做礼。 “杨先生，难道也是我江西人士？”黄子澄开口问道。 “祖籍江西南昌人士！” “没想到林某与三位先生还是同乡之人，不过今天不是叙乡亲的事情，还是言归正传！”朱允熥笑道，“对于转道通商一事，本王不反对甚至可以算支持，这毕竟是我之前承诺的，但目前就对于两个方案，本王并不满意。” “那两个方案不过只是方案，不知大王有什么提议？”杨天麓不急，能谈就可以，有谈的心更好。 经过六个月的合作观察，以及旁敲侧击，合作的五家多少也知道，这位皇孙和过去的皇族都不同。 尤其是从沈秀和那边透露出的消息，而这才是此次送礼的根本。 话语权，解释权，掌控权，这些词组无一不让人拍案叫绝。 “杨东主，常年经营南洋贸易，对于亚龙湾应该熟悉！” “这是自然，想来沈东主已经给大王说过了，琼洲这一块地，我们看上的日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亚龙湾的情况自然知道！”杨天麓没有隐瞒。 第63章 执行 “那本王租给你们怎么样？租期十五年，租金一次性付清，租期内在保证遵守我琼海国公约的情况下，一切事务全部交给你们打理，到期再视情况可续租！” 朱允熥淡淡的声音与客厅内响起，不仅杨天麓愣住了，黄子澄三人也蒙了。 “不知这个租赁具体如何执行？” 不等黄子澄反应过来，杨天麓略带激动的声音响起。 “以亚龙湾为根本，画出一块土地，面积越大费用越多，你们可在这上面进行营造，修建工坊，修缮码头，组建管理机构，任命人员，甚至是收税，所得税收琼海国拿一成，但一切的前提是遵守琼海公约，凡我琼海国民众在你们劳作，你们必须保证他们的权益，同时涉及琼海国民众的案件，必须由我们琼海国进行判决。” “简单说，在画出的土地上，我琼海国的机构只有两个，一个税利监督，一个司法审判，剩下的都交给你们管理，能发展成什么样子，全看你们自己。” “……” 杨天麓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着实被朱允熥的胆大提议给惊住了！ 这和之前圣上为皇孙裂土封国又什么区别？ 开了难以想象的先河！ 不用想到都知道，这亚龙湾要是顺利租下来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商人的天堂，绝对的天堂！ 至于税利监督和司法审判，杨天麓并不在乎，因为在他的思维里，这是对于他们的保障，没有这些安排杨天麓反倒要怀疑朱允熥究竟想要干什么。 给出对黄子澄警告眼神，朱允熥笑道，“不知杨先生觉得如何？” “不知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杨天麓冷静下来。 之前送给朱允熥两艘大船，就是商众希望借此展现力量，在合作的过程中得到主动权，可现在这一套甩出来，他们还有屁个主动权。 至于为了主动权消失而不谈，那才是真真的傻子。 “一条从海口直达亚龙湾的道路。”朱允熥抛出自己的要求。 想要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撸树。 前世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如今想要大发展琼洲，朱允熥怎么会忘了这一套模版？ 可惜能力有限，只能借助商人的力量。 这帮人家伙送礼都能送出两艘海船，如果由他们完成琼洲主干道的铺设，很多东西就会变得轻松。 客厅再次沉默，原本想说话的黄子澄三人纷纷对视一眼，这不就是解决当前问题的最佳渠道嘛？ 绝对的神来一笔！ 用商人来解决这件事，暗中在捏着一条运输通道的巨富，来为琼海国营造重要的道路，和聚拢人心，这是大王早已想到的还是临时起意的？ “如果是这样的条件，我可以做主修建，但是租期是不是……” 这条路好处不仅对于朱允熥，也同时对他们有利。 挑选琼海为中转点，就是希望接住陆运运输贸易品，海运量大可架不住查的严格，陆运虽少且慢，但架不住可以通过次数堆积。 海口在琼洲最北，亚龙湾在最南，沿途的路肯定要有，所以不算过分。 只是营造需要时间，租期才十五年。 “租期是不可能给你们多，一天都不可能！”朱允熥摇了摇头，肯定无比的说道，“而且营造的道路也有要求，必须全面铺设驰轨，人力我们解决，消耗由你们负责！” 驰轨，就是马车车轮扣合的轨道，极大的减少摩擦力，可以看成是火车轨道的早期版本，最早出现与秦，不过后面受限与资源，变成嵌入地面的驰道，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 “大王这样的要求，恕我很难答应！” 杨天麓直接拒绝。 没办法不拒绝，修路本就是消耗资源最多事，为了十五年租期咬咬牙也就算了，可现在再加驰轨，简直就是开玩笑。 而且最重要的是时间，按照这一套下去，道路修好一年，码头修好一年，真正运营的时候租期已经不到十三年，过程中拖一拖可能就是十二年，十一年。 南洋贸易收益不菲，也的确需要和朱允熥交好，可账不能算啊。 “不要说的怎么绝对嘛，这样…先随本王看一件东西，然后我们再商议？”朱允熥笑着起身邀请到。 朱允熥敢于提出这样的需求，自然有他的依仗。 水泥啊！ 经过两个月的深入钻研，新一款水泥也出现了，至于第一款的水泥工坊也早已开工，不然另修的朱家香火殿哪里来得及。 “大王相邀，杨某敢不领命！” 生意本就是谈成了，利益上的争论不可能少，杨天麓的话也是柔和起来。 “见过大王！见过海文伯…… 水泥工坊，工坊负责人刘方满身白灰，脸上带着一份局促的朝着朱允熥行礼道。 “行了！” 听着刘汉这一套套的允熥挥手打断对方的招呼，“将1到6号水泥每种搬出来的一袋，然后找人给我们的客人演示一下！” “是！” 刘方这个时候也看到有陌生人在，点了点头直接跑进仓库。 “大王要给我看莫非就是水泥，只是这水泥？” 看着眼前漫天满地都是尘埃的工坊，杨天麓略微皱眉，尤其是刚才的那个从面粉堆跑出来的人。 “水泥，这可是我们琼海的大宝贝，没想到大王会邀请东主进入工坊！”黄子澄一脸无奈的说道，仿佛并不乐意他杨天麓看到眼前的这一切。 “杨东主先看着，相信不出两个时辰，东主就会知道，此地有何珍宝！”解沦捧眼道。 水泥的效果，朱允熥没瞒着他们，同时他们也知道朱家香火殿能那么快修建完毕靠的就是水泥。 “多谢大王的信任，不该说的话，杨某一句都不会说！” 事情虽然还没搞清楚，但杨天麓并不觉得琼海国怎么多人会联手骗自己。 “无需如此，既然让杨东主来此，本王肯定是相信杨东主，而且日后东主还会与之接触！”朱允熥声音再次响起。 “看来殿下又是搞出什么大宝贝了！” 沈秀和一脸笑意看着眼前的工坊，一如第一次和朱允熥合作见花露水的时那样，正是因为种种神奇的手段，才令沈秀和选择彻底与朱允熥绑定。 …… 第64章 失了心智 “不可能，这不可能！” “水，沙子，水泥，就这样混在一起？” “这怎么可能？” 两个时辰之后，海口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在水泥工坊的场地上，杨天麓短时间好似失了心智。 时而拿起碎裂的水泥块，时而拿铁锤狂砸。 若非亲眼所见，他真的不敢相信，通过简简单单的搅拌，本身如面粉一般水泥，就成为比砖石还硬的物件。 什么三合土，什么血糯米糊墙对比这水泥都是垃圾！ “等等，这好像和石灰类似！” 杨天麓冷静下来，越发感觉这东西和石灰相似，但也有不同的地方，而这不同的地方显然就是关键。 “杨东主果然不凡，竟然怎么快就发现石灰和水泥相似，没错，此水泥就是石灰的改良版！” 石灰在史料上出现的很早，不少文人更以石灰自比。 但古代石灰却并非后世的水泥，愣要说的话，石灰混火山灰的组合，才更接近水泥的形态。 “杨某失态了，不知这水泥彻底凝固下来，需要多久，产量又如何？” 两个时辰就已经变的这般坚硬，如果用此物修路，杨天麓不敢想，更为关键是码头也可以用上这东西。 产量可以保证，按照朱允熥的要求修一条路又何方？ “七天彻底凝固，一月之后坚如磐石，至于产量目前是少了一点，但未来几个月会增大，同时在你们修建码头的时候，水泥也会提供，不知杨东主觉得如何？”朱允熥笑道。 “既然如此大王早已准备，杨某自然没什么要说的！”杨天麓苦笑道。 “看来杨东主还是有些不满，这样吧，一年之内道路贯通，租期从一年后算起，超过一年从签订之日算，这样的诚意东主觉得如何？” “杨某答应了，不过还要和人商议，一个半月内无论结果如何，必给大王一个答复！” “那我就等杨东主的好消息，到时候我们再具体商议！” “老沈麻烦你送杨东主离开！” 事情至此暂告一个段落，不过想来不会有大变。 都是一帮被白银堵了脑子的人，资本论里十倍的利益商人可以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人心等同，朱允熥兵既然如此不觉得大明商户的贪婪会比西方资本家来的少！ “不知三位先生觉得如何？” 朱允熥转身看向的黄子澄三人，跟了他一个下午了，也敢询问询问。 “大王计策妙哉，若是能成当堪称经典！”黄子澄笑道，也庆幸直接被忍住没说了。 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 有此等谋略的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租出亚龙湾的弊利？ 是他们着急了。 “妙不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三位先生又要因我有事做了！”朱允熥笑道。 “这样的事情，缙希望越多越好！” “不错，不怕有事，就怕空闲，此事若成对于我琼洲大善，对吾等大善！” “行了，别拍马屁了，三件事！” 朱允熥变得郑重起来，“第一，派人打探沿途路况，决定是在原有基础上改建还是另寻道路修建，三个月内给出一个答案，五个月中旬给出一个详细的规划，此事由子澄先生负责！” “臣领命！” 黄子澄直接接下任务。 因为不管成功不成功，这条路琼海迟早都要修，逃不掉的，也可以给琼海各地的百姓看到琼海国中央在做事，后者反倒比前者更重要。 “第二件事，编修相关法律，补充这一块的盲点，此事交有解沦先生和沈东主联手负责，再次过程中多听沈东主的意见，尽快拿出蓝本！” “臣明白！” “最后一件事，水泥工厂扩建，除开海口一地外，沿途各县城也需开办，人手调度，具体产量配置，解缙你来负责，确保修路开始多点一起开工，万不能因为水泥不足而影响施工！” “臣领命！” “行了，都回去准备吧，明日还有召见各地宿老和名士，想象如何通过这件事做文章！”朱允熥吩咐道。 …… “沈老弟，你可是瞒的我很苦啊！” 杨天麓坐在马车内，一脸惆怅的说道。 “我沈老四何曾瞒过天麓兄，倒是天麓兄瞒我瞒的太深！”沈秀和回应道。 “过去的不提，我想知道大王真正的态度，不是传言的那种！” 杨天麓凝重的说道。 任何的投资风险与利益等同，更不要说眼前这笔投资。 暗中掌控贸易渠道这么多年，杨天麓也有自己的苦楚，那就是自己在中原大陆没有势力，只是其中一个环节。 说重要的确重要，说不重要何尝不是一颗棋子。 如今的杨家拥有泼天的财富，可这财富在海上，弄不要就成了水漂，整个杨家急切的想要上岸。 如果朱允熥这码头可以上岸，杨天麓带领杨家登岸又如何？ 掌握了南洋多地的产出，一条道路他还是修的起。 “相信东主对于我如何和殿下结交应该很有兴趣吧！”沈秀和看着杨天麓。 “自然！” “那沈某就和东主聊聊！” “有劳了！” 沈秀和出身不差，如此一精明人的为何就死心塌地登了朱允熥这条船，而且还是在朱允熥被众人看衰的时候，对此关心的富商可是不少！ 洪武二十六年，四月甘三。 琼海国第一次朝会借码头空地召开，崖州，万州，儋州，三州主管各级主管三十三人，琼洲千户所，万安千户所，南宁千户所，百户以上军官系数参加。 令邀三州一百四十位宿老一旁观朝。 两百多人的队伍与海雾中站的满满当当，甭管这些人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今日无不穿的整整齐齐，全想着在朱允熥面前表现个好。 “臣等拜见大王，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呼千岁之间，朱允熥走上临时的王座，“都起来吧，琼海国初开，百业具废，第一次朝会在码头召开着实寒酸了，但本王相信，由尔等辅助，琼海国的未来将越来越好。” “谢过大王！” 这位大王是一什么样子的主，朱允熥在海动了四个多月，他们也观察了四个多月。 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渐渐发现不对，尤其是有关于贪污，税利的话题出现，更是引来无数猜测。 第65章 难以糊弄 再看其王府不修，大修基建，开办大食堂，搞出分配制，不少心思机敏的人多少摸出些东西。 其中原文昌县的王善存更是替大家模了一把底。 这位不喜杀，不喜株连，但不是没有底线，他的底线在民，在税，可以稍微弄点小钱但绝对不能无能，头口上不仅要会说手上也必须要能做，做错了事情不大，整天空唱则得走人。 加上那什么大食堂夜校，傻子都知道，对于他们这些大明前官员，这位大王可是时刻准备替换。 是个手段不赖且难以糊弄的主。 不过讲真，也是位仁慈的主，给予压力的同时下放了更大的权限。 狠辣，仁慈，还在普通人身上矛盾，可落在君主身上却显得无比英明。 “坐！” 朱允熥压了压手，他没老朱的经历与权威，自然也做不了既然如此既然如此老朱的事，“大家的诉求，这些日子通过黄总理，本王也已知晓！” 总理，全称总理行政大臣，为文官之首，拥有组建阁部的权利，与明朝后来的内阁制相等，不过权利范围小了，但具体权利变大了，这一点在开国大典上已经明确。 暂时朱允熥没明确总理行政大臣的年限，日后会加上去，预想中为四年可连续两届，从而避免权臣的出现。 “相关事务已经商议，现由总理大臣宣布！” 这次朝会是来做事的，不是来假大空的，而且目前琼洲的发展，还轮不到这些旧臣子说话，直接吩咐就是了。 “臣拜见大王！” 黄子澄从队列第一排走了出来，在拜过朱允熥后，转身看向身后的群臣，“尊大王意志，结合我国情况，今洪武二十六年四月甘三，现颁布我琼海国未来三年规划。” “内容如下！” “一，未来三年内相继编修，完善，我琼海国宪约，律约，地约。 宪约，为根本法，编修人员从各地主管，各村宿老，名士组成，得当地百成年男子推荐可入初选，经行政六部审批可，洪武二十六年九月初一入海口，以国主发下框架为蓝本编修，编修后公示三月，洪武二十七年春节前生效，取代大明律在我琼海国内的地位，往后我琼海国一应法度当基与此！ 律约，为宪法解释，扩充法，宪约编辑人员除行政六部，理论上不能重合，由我琼海国士农工商各级代表参与，预计三百人，与宪约基础上进行，洪武二十八年生效。 地约，洪武二十八年后与各州人员编修，人员视律约决定，得大王批准可在当地施行。 此乃我琼海国未来第一政务，各级官员不可阻止，不可阻拦，参编人员要求朝会后寻海廷伯处领取！” “诺！” 伴随着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应承道。 海口发生的事情，大家都不是瞎子，聋子，如何不知道海口现在执行就是这一套，万州，儋州的宿老也看出这一套有好处，只是担心大王是否会直接复制海口这一套而下发，不和他们商量。 其实宿老们也明白，不商量正常，毕竟这什么公约的根本还是律法，过去这东西岂是小老百姓能说话了，但万事就怕比较，海口可以为什么他们不行，看不起他们吗？ 如今得到明确的答复，怎么也就放心了！ “二，未来三年我琼海国，将修建国内直道三条，贯通全国。 暂且划定第一条为海口直通东南亚龙湾，全程预计540华里，预计调动全国青状劳动力九千余人，此九千人全数享受海口青状的劳动保障，物资配给之制，同时废除大明徭役制度，所调动青状全凭自愿。 徭役废除之后，各级官员不得以徭役为借口，征召各地百姓，征纳粮食，若有违背者，斩！ 相关劳力报名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十五开始，为期十五天，五月底结束上报大王。 名额暂且确定儋州，万州各三千人，两州千户所各五百人，剩余二千由……” “谢大王恩典！” “谢大王恩典！” “恩典啊！” 黄子澄的话语还没说完，一众宿老纷纷哭天喊地的乱了起来。 他们眼红海口什么？ 不就是眼红海口的大食堂和有事做吗，过去的日子一样，琼海各地都有码头，凭什么就海口占了先机。 不是老百姓不想和官府合作，但过去的官府都是什么玩意。 这些宿老本身就是各村族的老人，对于后背关爱者，来到海口这些日子，看着那些穿着新衣物，脸上露出血色的青状，焉能不羡慕，焉能不想给后辈争取机会？ 至于劳动，劳动强度，根本没人在乎，这个世道不怕干活，就怕干活了还吃不饱，越劳越贫！ “肃静！” 瞧见这一幕，负责现场秩序的张青脸色一沉，连接数十位下马坊总旗纷纷发声，压下乱糟糟的场面。 黄子澄笑了笑，跟着说道，“三，未来三年建立琼海农垦庄园制度，洪武二十六年九月，凡没有土地，家中土地少者，皆可与州府报名，通过验证之后可加入各地农垦庄园，为我琼海国开垦土地，修建水渠，负责灌溉种植，经三年劳作可获得农垦入驻资格，相关规定朝会后下发！” 这一规定没引来动静，那是因为黄子澄没细说，说到底这制度不就是给琼海国的土著准备的。 难民多为失地的百姓，对于土地的情节更重，不过就朱允熥的想法，土地这种重要的生产资料肯定不能私有化，但目前大规模的国有化也不现实，就暂时以农垦庄园为基础悄悄发展，同时收纳一些无土地的百姓。 “四，未来三年，各地将陆续建立基础教育学院，效仿海口制度，白日育儿，夜间扫盲青状。 孩童入学，设立积分制度，为大王劳作，各级配给有不等劳动积分，此积分将为各地幼童入学的门槛，条件达成者孩童可直接入学，入学期间三餐供给由大王负责。 扫盲青状……” 这一块就是现在海口教育的翻版，在保留了海口的特殊情况下，有以积分划定了的入学名额，增强了积极性，同时保证了各种资源的配给。 这样一来或许会让很多适龄儿童没法读书，可现实就是这样，朱允熥更养不起，养得起也不可能无休止的养。 真要什么门槛都没有，在这教育资源本就稀缺的时代全面普惠，那不是仁政，而是被人当成傻子，同时也会让教育质量下降。 第66章 狡猾的 又是一阵嘈杂…… 相对于自己吃饱，老实且狡猾的百姓，更想得到子女的教育。 比海口这边多出一个积分制，看似不公但也没什么不满的。 海口这是大王根基盘，所有人都是第一批投靠大王的，历代京城的百姓好处也多，不都这样的吗？ 有上学的机会还要什么自行车？ 至于那什么积分，不少宿老已经决定结束后，好好去问问，看看怎么样才能让自家村子多出几个读书人。 “五，建立工匠入编政策，凡各地工匠，本年六月，七月，经当地考核可入海口考核，通过后可入工部做工，可免一子女入学积分所需。” 这一条是为了大建为准备，配给更多的技术人员而准备。 “乖乖，早就听说过，大王对有一技之长的工匠特别看重，在海口那些工匠只要通过考核至少都是丁级配给，不少更是丙级。” “照怎么说，咱们村岂不是那几个娃都有机会，就是不知道这考核有多难，一会得问问！” “传言不虚，这大王和过去的那些狗屁官员不一样！” …… 民间还是有手艺的，过去琼海不知流放了多少人，早已不可查，但搞不好真就存在中原失传的技艺。 “六，卫所改变，未来三年完成对各级卫所的改变，军户可选择归籍，亦可选择继续参军，暂定编制四千人，内卫军一千人，野战军两千，水师一千人，相关改变由军机处询问！” 至此，简单版的三年发展计划讲完，为了三年基本上也就做这些了，或许说只能做到这些。 “臣等接旨！” “草民明白！” 伴随着话音落下，人群再次跪拜，不同于老百姓的喜悦，各级官员都在思量这里面的东西。 虽然还没看到最终版本，但压力已经萦绕各级官员的心头。 …… “这位大王究竟想要干什么？” 朝会结束，刚刚走出码头，万州的主管便拉着儋州的主管问道。 “不知道，不过这位大王所做的事情，我们也都听说过，这可不是一般的人啊！” “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你我本就是流放之人，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这位主可比南京那位多了一点仁慈，少了些狠辣，但绝对不是轻易蒙蔽的人，而且这官做的，大家都知道，下面根本没人听你！” 琼洲疲敝，刁民遍布，过去说是被大明管理，但真正听大明有几个，还不是各自过各自的。 官员和老百姓就是两个圈子，加上商户大户少，捞钱机会就别想了，也就贪点上面拨下来的东西，真要给弄狠了，晚上指不定就被人敲了脑门。 “先看着，不行咱就回中原！” “不错！” 两位主管苦笑道。 …… “经此一次，民心算是安抚下来了！” 朱允熥抿了一口茶，一系列的事情到此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大家也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已经安排阁皂山道长，等各地官员，宿老都走了，暂且放下手中的事，休息十日！” 劳逸结合才是王道，半年的劳作有了结果，未来的三年也规划好。 方向有了，接下来全靠着车头带，车头必须加好油再出发。 “十日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对于朱允熥这种直接告诉结果的事，黄子澄也是无奈，只能在时间商议一波。 “休息并不是全部休息，而是要整理前段时间的得失，同时思考接下来的发展，我们都是决策者，需俯下身子去做事，但也更需要着眼未来，就怎么定了，给你们七天的时间，七日后我们去修养！” “大王既然如此安排，那咱们就歇着！”解沦笑了笑。 “休息好再出发，等到休息结束，收获也快了，有的忙了！”解缙摇头。 好意是好意，可怎么从大王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不对味？ …… 朱允熥这一系开始修养，外界可没休。 乘着返回广州的第一批船，杨天麓上岸之后，第一时间出广州入福建，之后与泉州登上北上的船，花费二十余日赶到舟山一代。 “各位怎么看？” 昏黄的地下空间内，杨天麓指着地上几块水泥结块问道。 空间内，三十多人，全都是各地商人的代表，是共同维护南洋贸易的人，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网络，覆盖大明各个角落，是黑市的王。 “水泥的技术有没有可能得到？”一位来自北方的富商说道。 “想都不要想，这样的营造神器，短时间内，朱允熥根本不会放出来，真要放出来我们可能赚钱，但朱允熥绝对要倒霉，不是我们要为朱允熥考虑，实乃是能给咱们机会的人太少了！”福林记的代表冷眼看着北方的代表。 搞得谁不知道这位背后站的是谁。 水泥这种利器，绝对是营造的大杀器！ “不错，根据我们接触，看透我们问题是朱允熥，开放权限是朱允熥，你身后的那位怕是没这气魄。”富江的代表笑道。 “无需如此，还是说说亚龙湾的事！”林天麓说道。 “我觉得可以干，琼海国初开国，当立诚信，朱允熥本有信誉，他交给我们东西我们也看到了，而且琼海国地处的位置非常重要！” “十五年短了，不过可优先续租，哪怕不行，至少我们也可以家眷安置过去！” “可以试试，只是谁来当这个管理委员会的会长？” …… 代表们纷纷发言，谁都不知道傻子。 沈秀和的变化大家都看到，林天麓又是自己人，可现在的关键，管理委员会谁做老大。 “我个人觉得可以按照投入比例来，同时这会长也无需设立，直接邀请朱允熥如何？”林天麓说道。 他知道最早，思考的时间也多了。 蛇不能无头，这样的管理会也不能没有头领，可谁当会长就是问题。 “那位会下场吗？” “如果是那位的，可以，只是……” “林某觉得，那位会下场，他要立诚信，定规矩，又要拉拢我们，肯定会答应，同时殿下的奇思妙想不少，多付出一成的利润，我们的收益或许会更多！” 第67章 全盘下注 “花露水，肥皂，五粮液，香水，水泥，以其对工匠的看重，接下来是否……” “既然做出选择，我个人觉得就不要再蛇鼠两头了，努力将琼海国建立成我们后花园岂不是更好！” 林天麓的一席话，在场都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这是林家要全盘下注，不管今日的商议如何，林家林天麓都会怎么干。 “中原的人不将我们当人，琼海有可能当人，六部之一的商部，便是我们做人的机会，有机会做人，林某为什么还要做钱袋子，并且冒着杀头的风险？” 林天麓的声音在昏暗的空间内响起。 “有没有想过，南京的那位？” 有代表问出关键。 “可笑，在场的有谁见得了光？”林天麓嗤笑道。 想的可真多，要是南京那位知道在座有谁，怕是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掀起。 “林东主想要上岸，我不反对，但是现在就重压朱允熥是不是太早了？” “赌不起啊，还是先看看，不过码头的事还是要参与！” “谈谈出资的问题吧！” …… 事实是事实，但现实不是那么好决定的。 “随意，亚龙湾码头，我林家三年内出自五十万白银或是等价的资源，接下来看各位了！”林天麓直言说道。 此言一出，空间内再次沉默。 五十万白银或等价的资源，而且还是三年时间内，了解林家情况都知道，林家这是彻底豁出去了。 多年的合作，彼此多了解，林家的资产大概在三百来万，但总资产不是现银，林家重资产更是在船上，以及南洋等地的庄园和人手。 拿出五十万两白银，几乎就是林家的极限。 不过就算这样，那也是当下年赋税的三十分之一。 “林东主大气，你这位后来认识大王的人都敢如此，我富家焉能落后，家主本来的意思是十万两，如今我做主增加到二十万两！”富江的代表笑道。 他是富江的代表，同样也是江西印染行业的代表，这二十万两说白了就是印染行业的占股，日后亚龙湾建立好了，他印染行业赚的也不会少。 “你们这些上色都有怎么大气，我们丝社又怎么能小气，二十万两！” 丝社，江浙收集各地蚕丝的机构，每地都有分社，早春借钱给百姓养殖蚕丝，夏季收购，是丝绸行业的上游，不开玩笑的说大明的丝绸就掌握在这帮人手上。 “得了，我们这些丝绸主也不能小气，四十万两！” 有丝就要纺织，纺织商直接开口，对于南洋的贸易，他们亦是最在乎，因为丝绸能不能卖出高价，就看南洋这条路通不通，贩卖中原才几个钱？ “二十万两！” “十万两！” “四十万两！” …… 各地的商众开始报价，当十几方代表纷纷报价结束，最终的报价接近四百万两。 虽然是连续三年的投入，可照样惊人！ 四百万两，都足够打一场北伐，赏功都算在里面那种。 “不知林东主准备问那位拿多少地？” 出价完毕就是具体的事情。 四百万两对于很多人是天文数字，但对于各家而言只能算是压力略大，可一想到十五年的运营资格，以及货卖南洋的好处，大家都觉得这笔投资在朱允熥政策不变的情况，将在未来四五内赚回来，而剩余的十年就是爆赚。 更别说还涉及到商众在琼海国发声的问题。 “具体土地多少，暂时不能确定，不过我觉得各家既然投资怎么多了，是否先安排一批子嗣前往，大王那边缺的可不仅仅是资源，更缺人，有此四百万两，或许除了亚龙湾之外，商部也未尝不是没机会，而且我离开的时候听到消息，琼海国六月左右会商议宪约，如果可以将我们的内容加进去……” 林天麓没说完，但一切不言而喻。 “林东主这是什么意思？” “还请详细的说一下！” …… 众人也是被林天麓的提议给惊到了，什么时候他们这些商众还能参与到一国法律的编制过程中，但如果能参与进去的话。 “琼海国实行的法律，和我们不一样，分成三级，宪，律，地！” 林天麓没有隐瞒，“宪约为纲，是琼海国律法的根本，由琼海国国主设定框架和底线，各方代表编修，花费数月的时间商讨最终编成，其中约定都是琼海国根本，编修结束之后，十年之内不会改变，唯国主一人可以更替。” “律约而宪约的解释和补充，如果说宪约为骨架，那律约就是血肉，组成完整的体系，各部律约有专门的人设定，不再是官员，比如商业这块，就会有我们商人提议，经商议后成型，约定一切行商的准则，编修后执行，每三年可以补充，每五年可修改。” “最后的地约，就是在因地制宜之法，各地视情况在律约上进行补充，经大王审议后决定，亚龙湾租约之后，我们就可以对亚龙湾的地约进行编修。” “如今琼海国面向全国的公约还没成型，只有一部海口公约，我已经带过来，大家可以看一下，而且根据我的观察，公约三十七条，其中有二十七条都是有当地宿老参与，三条为特设，可以看出琼海国的未来法度都会基于这款。” “如今我们既然选择加入进入，自当要参与进去，不能再被那些文官掌握了话语权，太多可以不要，但基础我们要争取！” 林天麓丢出海口公约，“离去之前，我得沈东主的消息，沈东主接下来将负责宪约中商的部分，其为主负责，不过琼海当地的情况，我个人觉得太过落后，未必能表达清楚我们的意图！” 听着渐渐变得急促的声音，众人的眼睛也跟着亮了。 “我们也能参加吗？” “我们并非琼海国百姓，能资格吗？” “是啊，这不是开玩笑的！” …… “我可以肯定的说，可以，但必须要快了，现在已经五月了，六月就会开始！”林天麓笑道。 不行这张牌还不能让这些老东西心动。 …… 第68章 调理身体 海口，观澜湖畔。 朱允熥垂钓于湖边，享受着难得的清净，这已经是修养的第七日，阁皂山王圭道长跟随，为众人调理身体。 经过七日的调理，所有人都闲的难受，黄子澄，解缙，解沦更是开始商议起接下来的事情，不过却不敢出现在朱允熥面前。 “大王，上钩了！” 水面浮漂微动，李漆激动的说道。 嘘！ “小声点，让爷丢了这条鱼，爷让你下去喂鱼！”朱允熥盯了一眼李漆，老练开始收杆。 如今的渔具和后世的不同，朱允熥掌握不住，已经丢了好几条。 如今再丢可就丢人了。 “好家伙，跟我较劲呢，给我起来！” 哗啦啦…… 水面波动，一条胖头鱼的样子出现在水面，跟着剧烈的挣扎起来，李漆看到鱼儿影子也是激动起来，抄起抄网就站到朱允熥身边。 “这得有七八斤了吧！” 可惜不等李漆赞叹结束，便看到鱼线一弹从中间断裂，跟着鱼便是消失在水面上。 “来人，将整个混蛋给我丢进去！” 看着再次失手的结果，朱允熥将鱼竿朝地上一甩，朝着附近的武丁吩咐道。 “别，大王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李漆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有一种被生活强奸的感觉，他多什么嘴巴。 站在一旁北兰四女却是笑了起来，至于武丁也只是象征性动了动，并没有真的动手。 一切都是玩笑。 “滚，今天不想看到你！” 踹了一脚李漆的屁股，朱允熥衣袖一挥，彻底没了钓鱼的念头。 “休息的几天，看样子都坐不住了，既然坐不住明天就去回城里吧！” 看着眼前几个贱皮子的家伙，朱允熥拿起筷子说道。 “休息还是要休息，但一次性休息这么久，多少闲的有些慌，同时城内的事还有不少！” 黄子澄笑道。 经过七日短暂性修正，黄子澄也感觉舒服多了，可想到城外的事心里不有着急。 “王圭道长，不知几位先生的身体如何？给个听得懂说法！”朱允熥点了点头。 这帮人都被老朱操练惨了。 历朝历代，洪武年间的官员休息都是最少的，有人计算过一年的休息也就七八天的样子，还是节日不能不休，若是没节日老朱怕事要当官员为牛马用。 “子澄先生，缙先生身体都还不错，倒是解沦先生或许是因为之前牢狱，所有一些劳损，不过也不需要长久休息，每日缓步调理可以梳理，至于常先生，徐先生的身体都是陈年老伤，配以药膳便可调理！” 王圭淡淡的说道。 “调理的事就交给王圭道长负责，以后在身体这方面，王圭道长的话就是本王的话，别给我乱来！ 还有休假制度要执行，暂定每旬一日，自己安排，别让我知道你们不休息，不然我抓着你们来这强制休息，每年额外十日调理。 观澜湖我会改造成修养之地，修建之后凡我琼海的各级主管，每年都需要来此调养十日，日后逐渐也会开放给百姓，奖励给有功的人。 此为常制！ 至于小舅你们在外负责，如果不方便返回，则在当地修养。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我可不希望在场有谁掉队！” 朱允熥语重心长的说道。 “谢大王关心！” 能休息谁不想休息，老朱不关心，朱允熥关爱，甚至亲自操持，如何不让人感到暖心。 “行了，我再待三日，你们明天就先回去吧！” “是！” 众人应承道。 …… “听说你小子昨天又脱线了？” 说不在钓鱼，但次日朱允熥还是跟着钓鱼卯上了，没办法真没事做的，不钓鱼干嘛？ 却不想刚刚开钓，张定边这个百无禁忌的人就冒了出来。 “让您老来修养你不来，如今有什么事找我？” 朱允熥头也不回，直接盯着水面。 “老子是和尚，不想看到那些牛鼻子！” 张定边大大咧咧坐在一边，朝着李漆看了一眼，李漆当即跑去拿渔具，这位这位百无禁忌的主，李漆表示自己惹不起。 “你还算是和尚吗？”朱允熥冷笑了一生，“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要给你解决！” 这张定边除开教了自己一个月八景锻，就很少出现自己身边，除开每月初的几天来看看自己练的如何，平日连影子都看不到，若非常常有人在大食堂瞧见这酒肉和尚，朱允熥还当出了什么事。 “新来的一批胥民，被人扣在码头了，听说是你的意思？” 张定边毫不客气的说道。 胥民太难找了，分布在江河湖海之中，从开始派人寻找到如今，登上琼洲不过三四百人而已，如今这一批太湖附近的，里面的老人不少都认识张定边，更有当年跟随他的人，结果被扣在码头，张定边能不来问个情况。 “没错，是我让人扣的，而且我相信官员们已经给您老解释了。” 张定边点了点头，“不能宽容一下？” 规矩变了，张定边如何不知道。 开国之前来了就做事，享受各种待遇，但开国之后不管是难民还是胥民，都需要在码头上劳作三月才会分配出去，说是为了码头建设云云，这很合理但张定边想到自己给出的承诺就有些不舒服。 “不能！” 朱允熥摇了摇头，“你也是当过大将军的人，岂能不知道一个队伍刚拉起来的时候，是最难的同时，往后这些人也是日后的核心，可当队伍起来之后，后面来的人多要经考验。 琼海已经开国了，之前来的我朱允熥感恩他们的帮助，直接成为琼海国百姓我认了，可后面来了，来了就是百姓，之前为我付出那帮人怎么想？”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码头的待遇不差的，营造码头的过程，也是接受琼海生活模式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有病会被医治，懒散的人会被调动起来，不服管束会被约束，同时也会初步学习我琼海的规矩，至少正是进入琼海后不会因不适应而出现问题，现在只是三四个月，未来这个过程会变成半年，而且就算过了半年，也不会马上成为琼海公民！” 第69章 生活的根本 “再说了，我现在给胥民待遇，胥民真的能更好融入进来吗？现在开始就公平，恰恰是我保证胥民未来生活的根本！” “……” 听到朱允熥的话，张定边沉默了片刻，“老了，脑子想的不全了，以后我就安心在你这边养老了！” “养老还早着，倒是您老我看身子也不老，未来好日子长着呢，就没想过留下子嗣？” 朱允熥调侃道。 “好小子，老子给你卖命还不够，还想老子的孩子给你卖命，你朱家的人怎么一个个算的怎么精？”张定边接过鱼竿直接笑道。 “不把你老榨干我安心吗？” “要找也是老子自己找，没你的事！” 张定边笑道。 “行了，公约的编修马上开始，你那边也出点人一起编修，这是一个权利重组的过程，此事不争，别怪我不给胥民机会！” “你这统治的办法，我是没见过，可不得不说高明，看似给所有人机会，但何尝不是借此完成一轮轮洗牌，最后不管出什么事，主因都不是你！” “人那，不是太聪明，小心被灭口！” 张定边的百无禁忌，但朱允熥跟他在一起何尝不是也是跟着放开。 “放心，出了这里一句话都不说，我倒要看看你能给世道来到什么样的变化。”张定边目光深邃的说道。 “如此就麻烦您老活的长久一点！” “我会的！” 一老一少坐在湖边，静静的看着波澜四起的湖面。 时间进入五月，朱允熥这边没有大动静，但当琼海国的上表进入南京城，老朱赐下琼海国一系列的御用之物，宣告琼海国正式进入藩属国之列，等待多时的淮西勋贵集团出手了。 大明讲武堂与南京成立。 朱元璋为讲武堂山长，蓝玉为讲武堂副山长，朱允炆为讲武堂祭酒。 驻地原下马坊千户所，户部拨钱，工部营造，预计三年内正是完成建造。 同期组建人数达八百人的教导团，朱允炆为教导团指导。 此消息一出，标志着江南文官集团对勋贵的压制暂时失效，同时也标志着淮西勋贵集团再次在大明朝堂上站稳。 五月十八，蒋瓛出手！ 这位本该推动蓝玉案的天子之刃，一刀直接捅进文官集团，将那些暗中对勋贵集团谋划的文官一个个从水里捞出来，一场大案旋即爆发，一时之间文官惶恐。 但更让文官惊恐的事情出现，被视为大明文治未来的朱允炆选择了沉默，与东宫中坐看这一切的发生。 …… “年轻了啊！” 奉先殿内，老朱沉默坐在御案之前，第一次对于自己的决定产生质疑。 “凤阳郡王纯孝，未必如皇上所想的那般，懿文太子在世敢于说话，是因为太子与皇上为亲子，如今多少隔了一层。” 汤和缓缓开口为朱允炆解释，“且就目前来看，所涉事的官员并非无辜，儒家有仁，可仁不在此！” “是啊！” 老朱笑了笑，“咱们这些老人不能看到儿孙的不好就怪罪，还是要找个老臣好好教导。” “至少通过这件事我们看出，郡王对于皇上还是非常……” “行了，不用说了，允炆是个好孩子，心思单纯，不过这样单纯日后是要出问题的！” 打消了疑虑，老朱跟着笑道，“对了，允熥那孩子怎么样，我可是听说他和商人走的很近。” 同样一件事，不同的角度看答案不同，之前老朱从帝王的角度看，朱允炆确实少了担当和责任，但从汤和话里，亦是可以将此理解为孩子听爷爷的话，选朱允炆不就是看着朱允炆纯孝吗？ 如今朱允炆向着自己，没向着文官，这不代表这孩子为人真吗？非两面三刀之辈？ “琼洲疲敝，运输也多为粮食和盐油，应该是允熥看到了民生疾苦，一心想要救人，不过最终还是太年轻了！”汤和笑道。 “命各路官员，涉及到移民不要阻拦，能帮助一下就帮助一下，琼洲那个地方咱也看过奏折，太苦了！什么都没有，看似冲动但至少有仁义，有此仁义过分一点也没什么！”老朱笑道。 …… “好一个大明皇孙，道衍在这里恭喜王爷！” 燕王府内，姚广孝放下手中的书信，直接朝着朱棣恭喜道。 “愚蠢的庶子！” 朱棣脸上露出不屑，“真不知道咱爹看重他什么？孝顺？忠诚？” “那位终究是老了！” 姚广孝幽幽的说道，“历来年老皇帝，晚年无不看不清大势，没想到这位也没逃掉。” “倒是允熥让咱这个叔叔亮眼，店铺都开到了我眼皮子低下！”朱棣想到城中日益火红的敬业斋不由笑道。 敬业斋背后是谁，朱棣能不知道吗？ 他到不觉得朱允熥是要盯着自己，毕竟就他得到的消息，燕京之所以被敬业斋直属，是因为当初分配的时候北方分配就是如此。 而且朱棣也派人接触过，得到的答案是，一万两直接代理直接拿去。 因此也就没再多想，反倒是对朱允熥相关的买卖关注起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其实我觉得，王爷可以暗中让王妃进入敬业斋，不需要完全代理，但至少融入进去！” 每月接近十万两的流水，这还是他们查到的，听说蜀地的商人都将东西卖出国门了，尤其是新出的香皂更是恐怖。 动兵是要本钱的！ “本王岂能抢了允熥的东西？”朱棣摇了摇头，他需要钱，但他不想拿朱允熥的钱。 “我觉得应该拿，王爷和琼海王虽为亲叔亲侄，但终究少有见面，感情薄弱，王爷的爱护我想琼海王未必知晓，若是日后王爷登上那张位置，恐琼海王惊慌不已，若现在通过敬业斋结下利益，很多东西就不需要说了，而且除开城内，草原市场亦是广阔无比！”姚广顺可从没当朱允熥是对手的。 商业经营的再好，终究只是商业，加上琼海那个破地方，能做出什么成绩？ 自古天下由北向南而取，除朱元璋一人完成自南向北的统一外，还有谁？ 第70章 等待回应 “事是怎么一回事！” 朱棣能坐上燕王的位置，日后还能成功上位，自然不可能仅仅因为兵峰锋利，背后势力自然不小。 姚广顺没再劝说，直接静静的等待回应。 “派人去接触，关外的代理拿下吧！” 片刻后，朱棣做出最后的决定。 “是！” 姚广顺笑道，一笔大财富入手，未来的资本更厚，他怎么可能不开心。 …… “好一个孝子！” 看着手中的飞鸽而来书信，朱允熥痛快的畅饮起来。 经过了常森的布局，如今消息琼海到韶关的飞鸽渠道已初步完成铺设，一条消息的传递也从原先的三十余日，缩减到十七八天，其中最大的缩减就是跨海这一段。 等到架设到南昌的时候，消息的传递或许就能缩减到七日内。 “拿下去，好好喂养！” 朱允炆的操作不得不说神奇，暖人心需无数，寒人心只需一次，真不知道现在江南士族在想什么。 “或许只能捏鼻子忍了！” “他真是你兄长吗？” 张定边坐在一旁，看完手中的信息，看着朱允熥的脸色变得玩味起来。 他的死对头是造了怎么孽啊？ 竟然选出怎么一个奇葩东西来，陈友谅是怎么没了，张定边可是看着的呢，推自己上位的力量不去维护，竟然躲起来，脑子怎么长得？ “老头，别将我和这个白痴联系在一起，我感到丢人！” “可怜我炎黄百姓，又要遭遇磨难了！”张定边唏嘘道。 “不经磨难哪来的大治，与其交给这个蠢货，还是让我带他们过好日子！” 朱允熥懒得在张定边面前装什么东西，就这老东西的那双眼睛，什么样戏码看不出来，装起来不累吗？ “这是你们朱家的事情！我最多只能保你在大军混乱中不死，前提是我还没死。”张定边说道。 “下棋，下棋” 朱允熥笑了笑，不在提及此事，目光看向棋盘。 “九叔呢？” 老七，胡老七……不，现在应该叫做胡青田的胥民老七，走进比曾今坞篷不知大了不知多少的屋子，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还没回来，听张德金说，城里具体考核的工部大匠来了，准备给九叔考试什么的，如果通过的话，咱一家人就已经搬进城里去了！” 三个多月前，还为了没饭吃抱着孩子哭泣的女人，如今却从饭盒中将饭菜一一摆盘出来，时不时给身边的娃儿喂上一口。 “这考试我知道，听说比我们早来的人里不少都过了，九叔的手艺咱晓得，造船这一块难不到九叔！” 从南下琼洲的那一天开始，胡青田便感觉自己活在梦里。 路途虽远本以为走不到，却不想每地都有安置，若非娃儿病了一次，或许还能早上半个月抵达琼海。 “当家的，九叔拉我们一把，以后咱不能忘记九叔！”女人嘱咐道。 别说过去的日子，就现在的日子，女人都知道这是九叔的功劳，没有九叔拿一手手艺，那有现在的待遇。 “放心，咱晓得的！” 胡青田坐下，“咱接下来一定好好干，不给九叔丢人，早点学成手艺了，咱再要一个孩子，让老胡家的未来更好。” 女人听到这话，脸色不由露出羞涩，低着头给胡青田倒了一杯水。 都在码头上混了这些日子，闲暇聊天更是聊过码头外的生活。 无论是男女管事都说过，码头的日子只是开始，真正想要过好日子就要进城里去，进农垦劳动队里，真有本事就进入工部。 “怎么还没吃？” 木门推开，九叔一脸喜色走进屋内，当看到桌上的食物没动，以及小可爱的眼神，不由责怪起来。 “这不是等九叔你回来吗？另外这位是……”胡青田转过身来，却不想看到一身穿儒杉的文士，知道这是应该是管事以上的人物，人不由显得局促起来。 “你这侄子，有点老实了！”文士笑了笑，“温太安，和你们一样都是江南人士，说起来咱们是老乡，日后的日子咱们还要搭伙过，接触的时间不少，没必要紧张。” “温大人，乃是工部的行政官，专门负责造船这一块的，是有大学问的人，以后咱爷侄两都是温大人的手下！”九叔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我说九叔，我都和你，算了！”见此温太安挥了挥手，“不说这些，以后咱们慢慢接触，你们就知道我琼海国和大明有何不同！” 六部更变，官员也有变革。 官吏改制，工部分出事务官和行政官。 事务官，负责具体的事务，负责什么项目本身就必须专精什么项目，是低头做事的人，权限非常的高。 行政官，行政辅助，对外沟通，对内交流，务虚多过于务实。 一切都在试验，日后还会更变。 “九叔这是……”胡青田有些不确定看着九叔。 “放心，九叔已经通过蒋大匠的考核，这次过来就是带你们走手续，然后从码头搬迁出去，不过在搬迁之前，有些事还是要和你们说明白，免得日后进入城中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琼海有很多和大明不同的地方，一开始进入的人跟随者变化而变化自然适应，可后来这就不同了。 “温大人，你看这也是饭点，不如咱坐下边吃边聊？”九叔提议道。 “是啊，是啊，今天有大鱼！” 胡青田局促的说道。 “也罢！” 温太安笑了笑，他倒不缺这一顿，但类似工作做多了温太安也晓得，他不坐下这些人是不会安心，其实没必要如此，可惜有些东西不是三言两语能讲通的。 “弟妹别动，我吃不了多少，琼海的气候饭菜特别容易腐败，还是一起用了吧！”温太安坐下，直接示意女人别动。 “听大人的，琼海和咱们过去的地方不一样！”九叔当即应承道。 “一起，借着这顿饭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温太安夹了一块鱼肉丢进嘴里，示意众人别磨蹭了，赶紧动手。 “大人您说！” “九叔刚才考核的时候，也应该知道大匠是什么水平了吧！” “蒋大匠的水平老汉知道，的确比咱好，而且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九叔谦虚了！” 第71章 额定的物资 温太安笑道，“咱们工部现在对于匠人分成天工，大匠，匠师，匠人，辅工五个职级，每个职级也分成一二三等，九叔通过的是匠师考核，暂定的是三等匠师，配给享受的是丙级，因为你们是外来人员在琼海没有住所，所以一会进城，我会在工部附近给你们安排一间三室的房子，每月都可以领取额定的物资，至于吃饭问题直接进大食堂就是。” “懂得，老汉对此了解过！” “说说九叔你不了解，匠师说实话手艺都差不多了，配给也相同，但为什么还有一二三等了？” 九叔摇了摇头。 “因为这是为大匠准备的，技术到九叔这个水平，想再提升就很难了，这个时候只有两条路，一是自己努力，可这一块讲天赋，依靠自身努力能破除天赋的很少，那么只有第二路那就是建立团队，一个人做不了的事，一个团队来做，人多出奇迹！” “是这个道理！” 九叔学过造船，自然有这种感觉，只是不知道有一个词语叫做天赋，如今听到也明白了。 “团队怎么构建，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师徒传带，这样团队更有默契。带出两个匠人，匠师晋升二等，带出两个三等匠师，老师傅就晋升一等匠师，徒弟里再带出两个匠人，老师傅就成为三等大匠，成了大匠之后亦是这样，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传带的过程中，独门的秘方可以保留，也可以选择教下去，我琼海国不做干涉，这在你们了解工部之后自己决定！” 温太安一点一点说道，“如今九叔你有一个徒弟，胡青田，理论上您还需要收徒一个人，怎么收看你，三个月后如果没合适的，我们工部就会在外给你挑选几个，你试着看看有没有能教的！” “至于教了之后，出现徒弟忤逆师傅的事，您老说一声就是了，我保证那小子死是不会的，但倒霉绝对会倒霉，往后也别想进入工部的大门！” 这套制度是基于现实的妥协，但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古代手艺人一个个将手艺看的比天高，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孙，就算是落魄了死守手艺的也有。 逼出来没必要，而且有乘人之危的味道，不如慢慢去感化他们，改变他们的四象。 “不知这个能不能接受？” “温大人你说什么，老头就没过过现在的日子，大王给恩典，老头又怎么不能知数，既然大家一样，咱肯定认真的教，但是独门秘方这一块，说真的老汉听老豆说过，可一直没机会实践过，如果真的有用，到时候再麻烦温大人！”九叔笑道。 “好说，好说！” 不愧是大王说的，老百姓们是有独特狡猾的，温太安也不多说，“说完九叔，咱说说胡，青田对吧！” 胡青田猛地点头。 “你进工部之后，跟着九叔学着，暂定为辅工，先学半年，半年之后考核通过了就成匠人，单独配给的资格是没有，不过工部和其他地方不同，额外再给补你二十斤稻米，五斤鱼获，外加三钱油盐，加上九叔配给，足够你们一家吃小灶了。” “懂得，懂得！” 配给四等，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得到配给的，大食堂就不错了，如今在得这些，就像温大人说的，全家可以开开小灶，给孩子多吃一点。 “弟妹这边，我将你安排在大食堂后面帮工，洗洗碗筷，摘摘菜，这娃娃也可以跟着进大食堂玩耍，白天有专门阿姨照顾，弟妹也可以看着，你们看怎么样？” “就照大人的安排！” 九叔直接说道，这样全家都安排好了，再不满意那就是作妖了。 “都说好了，那吃完就整理整理，跟我进城，这屋子晚上还要分配别人，咱也别占着了！”温太安低头吃了起来。 “那个胡家九叔安排好了？” 如今的工部，绝对是六部中最完善的体系，人员也最多，更是在朱允熥那边开有额外配给。 看着走进来温太安，如今暂掌工部周行山不由问道。 “安排好了，全家暂时住在丁字坊14号里！” 温太安拿出一份记录公文，直接交给周行山。 周行山大略的扫了一眼，“胡青田十九岁？” “洪武七年的，今年可不就是十九吗？” 想到那老的和三十岁人的胡青田，温太安不由摇头，胥民的日子真的太苦了。 “观察观察，若是六个月后通过考核，可以考虑培养一下！”周行山笑道。 “咱工部现在是第一大部，的确该培养培养自己的力量，不然等到老一辈的师傅走了，以后怎么办！” 最近工部收了不少人，可惜有水平都老了，那九叔四十三了，还能干几年？ “造船这一块你负责，平日也多学点，我琼海不发展海船不可能的，我听黄总理说，大王已经开始在思考船坞建造的事了！” “三年计划没提到造船，应该和任享泰那个老东西在有关系！”温太安点头道。 “对了，这件事你也管起来！” 好似想到什么，周行山从一堆公文中抽出一份，“尽快从老师傅中挑出来。” “大王这是要开炉炼铁了？” 扫了一眼公文，温太安略微皱眉，“但是我现在……” “谁不是管着几滩事，这件事优先！” “大明的官员是有点惨，但哪能和我们比，我们这是上赶着当牲口啊！”温太安自嘲道。 “这日子过的踏实不是吗？” “犯贱！” 温太安摇了摇头，直接离开公房。 …… “这就是琼洲？这老夫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用那位的说法，这就是希望的力量！” “希望吗？” 一群衣冠楚楚的青年跟着几位老者走下大船，观察这四周的情况。 “此次或许将成为我们日后最重要的投资！” “就冲这些劳力的眼神，这笔投资就值得投！” “一帮泥腿子都能得到看重，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了，可以干，一会商谈的时候或许可以 放松一些。” 这一行不是别人，正是中原赶来的各路商行代表。 第75章 小意思 朱允熥没隐瞒，盐铁受限于朝堂，可朝堂远见还没到控制黏土这程度，甚至某些官员未必知晓黏土的作用，这就是禁锢思想，杂书的坏处，但林天麓肯定是知道的。 “不知大王需要多少？如果量少就买，如果量多，我觉得完全可以将小山口整体拿下！”正愁没表现的时候，一座黏土山对于他而言就是一小意思。 “暂时不用，但要快，第一批至少要八百石，每石我给三两银子！”朱允熥伸出三根手指。 “大王，这价格……” “就这价，琼海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审计的存在一方面是审计，另外一方面就是规避你现在的想法，一切的买卖都入账，谁的账面对不上就查谁，本王也不例外！”朱允熥沉声说道。 “是林某多想了，三月内，定能给大王搞来一船黏土矿！”杨天麓有些不适应，不过联想到沈秀和说的东西，亦是果断的答应了下来。 “另外就是铁，铁矿也好，熟铁也行，你能弄来多少？” 有了黏土就可以冶铁，从铁矿里来麻烦，熟铁则方便，不过后者属于大明严控的资源。 找杨天麓就是希望借助对方的路子，千料的海船都可以搞出来，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朱允熥不可觉得他们没有染指过生铁。 “熟铁有点麻烦，不过大王需要，我能调集半船，至于铁矿没问题，铁矿多铺路，而且官府查的不严，只是时间上或许要久一点！”杨天麓说道。 “那就交给你了！”朱允熥郑重的说道。 “杨某明白！” 杨天麓起身说道。 …… 七月初一，小朝会。 说是小朝会，其实就真的是小会，军方，行政，审计，司法，全部加起来也就十来人。 朝堂还没建好，建好了朱允熥也未必会摆什么谱子，相对于那一套繁琐的典礼，他更觉得尊敬和忠诚在于怎么去做，而不是怎么去表现。 自己搞出大明那一套，不认可自己的照样不认可，反之亦是如此。 “各自汇报一下工作！” “是！” 黄子澄打开早已准备好的公文，“本月行政这一块主要任务三件事，收稻，修田，开路！” “归根究底就是收割第一季的水稻，各方面已经安排妥当，三日之后就会动手，为期十五天，天气良好，中旬可以全部完成，然后是下旬的道路开工。 道路开工这边，暂时我琼海国可提供一万石稻谷，盐油三千斤，鱼获五千斤，与商众商议，他们的第一批物资将在七月中旬抵达，先期可以运达稻米四千石，盐油二千斤，各类工具一千七百件，麻布两千匹。 另外得提供水泥三万袋，石沙十万方。 劳力七千余人！” 黄子澄的汇报简洁而明了，一个个数字将情况快速说明。 “终究还是运力不足，暂时只能希望商人陆地运输能力足够，不然若是出现物资短缺情况，我琼海就危险了！”解缙摇头说道。 琼海和大陆隔了一道海，安全是安全了，隐秘也隐秘了，可连接两岸的货运就真的拉胯。 “关于运力和物资的问题，各位放心，我林家已经调动十艘千料大船南下南洋，一月之内至少八千石稻米运来，日后每月亦是如此，加上中原稻米，九月之后不会再缺！”林天麓说道。 商众的经营可不仅仅在于中原，还掌握这南洋广阔的土地，一代代下海的有活着归来的，有死在海上的，亦有不少人最终选择定居在南洋诸国，林家掌握海运的渠道，自然是掌握了双方往来的筹码。 “这一点我相信各位的承诺！” 朱允熥点了点头，古来从商者多重诺，哪怕商贾在其他方面有种种不堪，但却鲜少有将自己说出去的话重新吞进去的人。 “说说人口的问题！” 人口是必须把控的，纸面上琼海有二十六万户，八十万人，但究竟有多少人或许只有天知道。 如今能统计就只有海口，和外来人员，剩下的人口普查朱允熥已经让解缙去做。 “目前有统计的，海口有户一万三千三百户，人口六万四千七十三，为我们做工的青壮五千七百三十一人，女眷三千四百多人，孩童二千六百六十一人，家中老人二千三百一十七人。 这是我们能影响的百姓，剩下的百姓则多为赤贫，不是发动不了他们，实乃是想要动起来，至少要解决第一件衣服的问题。” 没调查不知道，调查过后才会知道，这里究竟有多穷。 没有一身衣物不来做工，看似只是羞耻不羞耻的问题，可真穷到连衣物都没得穿的地步，为了一口饭羞耻真的不是大事。 不来做工，更多是贫困到极致的畏惧，这些人有憧憬美好生活的心思，却又畏惧一切新鲜的事务，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事务。 简单说他们连到尝试的资格都没有。 “一件衣服不仅是羞耻和脸面的问题，更是他们缺失的安全感，在对于赤贫百姓的调用上，尽量采取让他们主动的方式，我们则不做任何强求！”朱允熥沉声说道。 “是！” “解缙你继续！” “而跟随我们南下者，下马坊千户所已经全数到位，正兵二千四百人，家眷六千七百人，工匠四百七十三人，家眷一千五百六十二人，山西山东难民一千八百余人，胥民九百余人。 通过信鸽联系，南昌已有登记的南下难民四千八百人，胥民三千三百二十人。 其中已抵达韶关者，一千四百九十人。 抵达开州者，九百人，近乎两批船就已经送达！” “能支撑下来吗？” 一年不到的时间，搞到怎么多人口，而且还已经完成一万多人的南迁，这个成绩绝对值得大书特书。 “目前的情况完全没问题，但缙认为，目前我们的重点，当收拢琼州人心，而非继续招揽中原百姓，就算要招至少也要等仓库堆满！” 不算不知道，细算一下，南下百姓的安置问题太大了，还有适应的问题。 “也罢，通知常向东，停止山东一代的招揽，胥民的召集继续！”朱允熥给出答复。 “臣等附议！” 众人纷纷应承道，如今不是过去，过去没人需外来，如今开国需对琼海负责，内功的修炼才是当下的关键。 “解沦到你了！” 朱允熥看向解沦，发现解沦非常的不对劲。 第72章 赔礼 “我说老沈怎么说，今个枝头有喜鹊叫了，原倒是各位来了，晚迎之事沈某在此赔礼了！” 一匹快马从转而来，沈秀和直接跳下马背朝着一行人说道，同时目光不由落到码头上那艘千料大船上。 又是一艘千料大船，这些混蛋到底还藏了多少？ “沈老四，你当然要赔罪，将我们拉到这里了，没有几顿大餐这件事是过不去！”陆荣调侃道。 “大餐好说，甚至陪着你们走走也可以，就是不知道是现在见王爷还是看了两天再说！” 陆荣，陈非，周康，福海，张岩山！ 这些人别人知道，他沈秀能不知道，俱是各家能当家的少东主，派遣他们而言什么意思，更是心照不宣的说道。 “如果可以，当然是直接见大王！”一位老者说道。 “亚龙湾，我们曾今考察过，的确是好地方，实地就没必要了，我们带来了当年的地界图！” “既然如此，那就跟老沈来吧，大王也等待你们多时了！” 沈秀和直接说道。 这不是这些人单方面着急的时，琼海这边也着急了，预定了八千劳力，如果富商们不过来，那么开工就必须琼海来，哪怕做作样子也要将工开出来。 …… “大王！” 解缙走进屋内，当看到其他几位，“看来我这个做审计是最不讨喜的，最后一个才知道！” “瞎说什么，沈秀和派人找你，鬼知道你去那里了，所以才让我通知你！”解沦补充道。 “开个玩笑，且莫当真……不过大王，这些富商是否太积极了？”解沦直接问道。 “马上六月了，宪约就要编修，你说能不急吗？” 朱允熥示意解缙坐下，跟着笑道。 “一帮无利不起早的东西，不过说真的，宪约真的要他们参加吗？这不是太便宜他们了！”解沦坐下直言不讳。 “各位也是怎么认为了？”朱允熥看着身前众人。 “不是说一定要用过去的眼神看这些商人，但就目前的情况，商人的贡献真的不多，就算是运来的物资，说到底还是交易，是大王用真金白银买了，这个情分租借亚龙湾足以偿还，甚至还过了。”解缙说道。 “有想法直接说，怎么还怕我玩挺杖，打你的屁股？” “我们的三年计划里，说的很清楚，凡琼海国公民才有资格参与编修公约，开国前后连到难民，胥民，我们都没有直接给予公民的身份，这些商人是不是应该付出些什么？”解缙笑道，笑的让人感到不安。 “阿缙这样不好，君子不言与利！”解沦沉声说道。 “得了，别在我这演戏了，一个个心脏的很，不过说的有道理，不是公民有什么资格参与编修公约，但是不能参与编修，又如何安他们的心！”朱允熥一脸坏笑看着解缙。 没想到三人里，第一个将皮面丢下来竟然是解缙这家伙。 “大王……” 看着朱允熥的坏笑，解缙往太师椅上一靠，“我解缙算是上了大王您的当，银钱吃不了喝不了咱不要，要稻米也盐油，一千石稻米，三百斤盐油大王不知道觉得如何！” “刀子下浅了！” 朱允熥摇了摇头，“不如这样，公民身份一百石稻米，立法委身份三千石，年底之前送到，送不到了相关提案废除，同时名额只有十个。” “……” 解缙揉了揉脸，还是这脸皮薄了啊，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一句，“缙受教了！” “提议是你提了，一会你来说！”朱允熥加了一句。 “您是大王，您说了算！” “算了，以后我还是管我的司法吗，你们这些心脏的东西，我还是少接触为好，免得被玷污了心灵！”解沦无语道。 “到底谁才是哪个最肮脏的那个！”朱允熥看了看解缙。 “肯定是我大哥！” 说完，两人无耻的大笑起来。 商业谈判不是短时间内完成了，经一个晚上的接触，朱允熥一方与商众在四点上达成谈判的共识。 一，租聘区域为亚龙湾海岸线朝内陆延伸五十里范围，租期十五年。 二，商众负责修缮，海口至亚龙湾的直达道路，路面以水泥修建，全程铺设驰轨，算 做十五年租聘的费用。 三，十五年后，商众有优先租聘的权利。 四，再缴纳一百石稻米后，商众可成为琼海国公民，三千石后可参与琼海国编修公约， 同时发誓遵守的公约内容。 …… 但暂时无法商谈下去的问题也有四点。 一，商众请求朱允熥为管理委员会会长，愿拿出一成贸易利润做为朱允熥的收益， 不过这一点遭黄子澄的反对。 二，沿途道路上铺设修建的驿站如何划分？ 三，暗中物资从哪登陆琼海？ 四，商众子弟如何能在琼海当官？ …… 四大共识四小矛盾，加上天色真的太晚会议直接结束，等两方重新思考之后再行商议。 “行了，大家都说说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商众离去，朱允熥一系人马直接重新回到书房。 “目前四个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第一点完全可以，王府供奉历来都有，大王您不可能增加赋，同时以目前的情况也收不到手，如果有此渠道，王府我们就已经建立起来，但不能轻易答应！”黄子澄抿了一口茶说道。 朱允熥现在有王府，但规格上绝对不够格，这一点大家都清楚，甚至曾多次要求朱允熥修缮王府，可惜具备朱允熥驳回。 如今的海口有这样的变化，都是再以朱允熥带来资源支撑。 短时间内不修没问题，可长时间不修建那就有问题，至少一点开朝会的地方还没呢。 “这件事也没必要太拖，拖得久了，疑心也就出来了，我作为管理委员会的会长，是最好的选择，你们看时机同意吧。” 有些话朱允熥不好说，不是不能说，而是礼法规则是潜在的，总要做足脸上的东西。 “驿站的问题，肯定是关键，我们琼海官员走动不多，这条道路修建起来，承担更多还是物资调配和南洋贸易，那些人不捏在手上总有忧虑，毕竟大明道路问题历来都存在很大的问题！” 解缙说道。 驿站是国家重器，可琼海不是，信鸽网络已经取代一切，加上本身面积就小，道路一通健马飞驰，三日内就整个琼海就可以通知一边。 没有大明那么浩瀚的土地，驿站的重要性就下降，但需要为日后计算。 第73章 训练 “这一点我的想法也是租聘，租给商众使用，另外每四座驿站之间，设立一个骑兵驿，负责每日来回巡视道路情况，解决道路上发生的问题，琼海不适合养马，没有马儿奔跑的地方，但不代表骑兵不重要，道路修建后借此还能训马！”朱允熥说道。 科技树这东西，简单的好弄但运力这一块，真的需要无穷的积累，朱允熥会开车但造车算了吧，有生之年能在大方向上点出火车头就不错了，汽车完全就是做梦，因此骑兵是怎么也不能少的。 骑兵最大的难度不是养，而是怎么让马跑起来，时刻锻炼的肌肉，还有马背上的人。 “按照这条直路540华里，每30华里修建一座驿站，当建十八座，建立四到五座骑兵驿，每驿站五十骑，一人两马，我们完全能支撑起来！”解缙算了算这办法可行。 “但要知道这是第一条，然后琼海的交通将形成两纵两横，全部修缮好了将超过三千华里，这样就骑兵驿就需要多了！” 骑兵的数量需求，朱允熥至少要一个师，就是五千多骑，，未来还有台湾，还是一句话先订立一个模版。琼海不够训练 “可行，我们掌握骑兵驿，他们租聘剩下的驿站，租聘也不需要太多，完成修缮和滋养骑兵驿就可以，只是货运这一款，大王到底是什么想的？”黄子澄问道。 如果说第一条，第二条反对的是他们，但第三条反对完全就是朱允熥的意思。 “在规划里，南渡河将用来修建码头和船坞！”朱允熥悠悠的说道，“总不能全都我们出钱吧！” “……” 众人沉默，这是要将商众薅死啊，不过让商众负担一点也不是问题，目前的情况完全说的通。 “那就剩最后一点，对于商众子弟当官黄某不反对，但是我觉得需要一个制度，不能一上来就行。” “按照你们的办，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珍惜，但是也不能失公允！”朱允熥将最后一点敲定。 “臣等明白！” 矛盾点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借助这些矛盾点得到好处。 …… 当时间进入六月，两方的谈判进入尾声，六月初一正式形成文字约定。 亚龙湾一代，以修建一条直道，南渡河一，二，三码头的营造所需为代价，租聘给中原商众，期间十五年，年限以直道贯通之日计算。 同时，亚龙湾内将修建一座新城，朱允熥为城主，得每年南洋贸易利润的一成。 沿直道设立十九座驿站，骑兵驿五座，商业驿十四座，每座以每年200两白银的价格租聘给商众负责打理，时限也是十五年。 南渡河码头作为商众南洋贸易品登陆的专属码头，登陆物品以中原售价的百分之五交纳入关税收，南下贸易利润不计。 另外，参与其中商众后代可交一百石稻米可加入琼海国，加入之时需要宣誓履行琼海国公约，加入后这些后代有参与编修公约，做官的资格，一切规则按琼海国规则来办，朱允熥保证立法院他们至少拥有五张席位，更多的席位看手段。 文书签订的第二天，这些刚刚加入琼海国商众便开始进入立法院，开始为自己的利益做出努力，对此朱允熥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的心思已经落在攀升科技树上的。 正如张定边分析的那样，立法院看似公正，但实则是将暗中争斗摆到明面上，而真正的操手还是朱允熥，同时也将某些矛盾约束起来，一时利益有损也可以等下一次编修扳回来，避免死仇的出现，出了大祸朱允熥也可以锅甩出去。 这些商众在这套规则里翻不了天，就算看透了只要还有既得利益者，或者有成为既得利益的可能，聪明人都会沉默，因为不玩这一套剩下的选择只有掀桌造反。 “大王，这黏土还是不行，耐不住高温……” 又是一炉粗胚爆裂，负责炼钢的刘汉捡起一块破碎的瓦片摇头道。 “看样子只能去是中原找了！” 看了手中断裂的瓦片，朱允熥苦笑道，“继续琢磨工艺，这黏土的问题我来解决！” 想点科技，基础的炼钢法就必须点出来，点不出钢，锻不出合适的基础钢材，后面一系列的谋划都是空。 炼钢这一块，琼州已经完成理论的验证，风箱结合焦煤完成控温，十人一组每天都可以搞出三四十斤合格的钢铁，可这效率太低，大规模的生产想都别想，必须使用高炉。 可高炉所需的耐热黏土器皿，就成为了拦路的第一只大老虎。 “大王放心，工艺上我们会继续改进，只要合适的黏土搞来了，咱琼州一定能炼出中原都练不出钢！” 刘汉为章丘的铁匠，打了一辈子的铁，偶尔也能砸出钢来，但没经过总结的一切都是偶然。 琼州要做的就是将过去的偶然变成必然！ 三年前的黄河夺道，失了所有的的家当，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来了琼州，生活再一次变好，又学到了了不得技艺，若是不能给大王将钢量产出来，刘老汉觉得往后的饭他是没必要吃了。 “你之前说淄博可能有合适的黏土对吧？” 黏土的运用，最早起于商朝用于炼铜、 从古至今冶金一行，鲜少能摆脱源与黏土的限制，清末炼钢选址湖北汉阳钢，重点考虑就是湖北境内存在有高品质的耐火黏土。 朱允熥没研究过这些，只能通过刘方等老老铁匠口述去打听消息。 好在方向已经有了……淄博！ “淄博肯定有，老汉的祖先曾说过，淄博小山口一代产出的黏土最佳，此事老汉还和几个铁匠讨论过，全都提及到这一点！”刘老汉锚定道。 “我知道了，如果真的有本王一定给你们搞过来，天气越来越热了快去休息吧！” 自五月，海口的气候一天比一天炎热，加上海面不断蒸发水汽，整个琼州形同一个大蒸锅。 “那老汉先做别的去了！” “去吧！” 第74章 不缺冰 看着刘老汉离开，朱允熥也是躲进屋子里，冰鉴内堆满了冰块，刚走进屋内朱允熥不由打了激灵，“晚秋，一会送几个冰鉴去工坊，日后也要保障好，千万别出现将人热晕的情况！” 硝石的储备，早在第一批物资内，因此琼海并不缺冰，只不过等级的存在，搞的朱允熥没办法大规模的推广，只能以赏赐的方式送下去，忒麻烦不说还被的黄子澄劝解了几次，认为其浪费。 若非朱允熥在他们面前试了一波，弄不好现在还没人敢用。 “知道了！” 晚秋点了点头，“对了，黄先生刚刚的派人过来，询问大王何时返程？” “有什么事？” “倒没什么大事，想来应该是看到三爷在工坊停留的时间过长，有些想法吧。”晚秋笑道。 自六月初自己大王送走了常森，徐增寿等人，朱允熥就将办公场所搬进了工坊，闷头搞起研究。 若非不少人都知道大王做的事情无人可以代替，或许早就有人准备将朱允熥拉出去了。 讲道理，身为一国国主长蹲工坊的确不是个事！ “六月底了，夏收要到了？” “算算日子差不多了，从四月初到今天已经九十日，稻米百日可以成熟，夏收应当就在这几日。”晚秋思索道。 “这时间过得真快，工坊内的事情也差不多，接下来就等材料，反正也是等，收拾收拾咱们回城！” 夏收肯定是要到人的。 春耕抓时间，夏收更需抓时间，若是收割不及时，成熟的稻米搞不好全都要烂在地里，加上后续还要晾晒，两万多石的稻米，所需的劳力足以将整个体系压榨一个月。 至于工坊这边，已经点出了玻璃，高温冶金技术。 玻璃还是毛玻璃，吹制过程需要花时间掌握，短时间内就指望熟练度提升了，九月十月能交出一批合格的透明玻璃就算是不错的成绩。 冶金这一块，技艺没问题，黏土到位就可以试行大规模炼钢，除开黏土之外，朱允熥还需要找商人调集铁矿石。 加上九月就要开学，教材什么的还没敲定。 这些都必须朱允熥处理，坐镇，这工坊是肯定是不能待了。 “那我去准备准备！” 晚秋低声说道。 “去准备吧，我收拾收拾，看看还没有什么遗忘，吃过晚饭就回去！” 看着桌面上乱糟糟的稿纸，他非常想将飞剪船给点出来，奈何成熟的船匠还是太少，加上飞剪船与中国古代船只制造方式不同，核心的那面帆更是需要、一点点做，这都要时间来雕琢，绝非拍拍脑袋用想就可以解决的。 以这进度，最快也要到明年才能实验性的开建，第一艘试验船搞不好要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才能下水，期间再拖拖弄不好洪武二十九初才能看到了第一艘飞剪船。 …… “辛苦了！” 入夜，书房内朱允熥看着黄子澄就这一个月报告，微微点了点头。 自春耕之后，开荒继续。 相对于早先追求的面积，如今追求是沟渠是灌溉体系、 一米二深，下宽三十，上宽一米一的水泥沟渠，一八横八纵的方式，总计铺设长度达到90里，浇灌土地一万亩。 对内对外还有小型泥渠，构成十一横十三纵的灌溉地形，夏收结束后，可垦种面积将达到惊人的两万二千亩。 “目前这算什么，接下来七千五百五地，两万多石的粮食收割才是关键！”黄子澄笑了笑。 劳力的熟练，是的这三月的收获比过去五个月还要大，加上水泥沟渠这种半永久的设备，只要水资源充足水田的产出将不是问题。 但收割，晾晒却都有问题。 “根据我的计算，按照一人一日半亩地的收割，三日之内完成，依靠现有的农耕劳力完成收割是绰绰有余的，可稻米晾晒才是关键，各村的晾晒场老百姓需要，而我们这一块准备的并不多！” 不经过晾晒，稻米就难以入仓，仓促入场也会因气候而发霉。 更为关键的是，晾晒过程中要看天色，琼州水汽太重，每日几乎都有雨水落下，这一块不知道要凭添多少麻烦。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朱允熥微微皱眉。 两万石不算多，单单是满足每日大食堂的消耗，这点粮食七八十日就可以吃光，甚至支撑不到下一波丰收，只能说有了这波收获，一切都不同了。 加上马上要开建的道路，朱允熥也需要帮商众垫付一笔，可能晾晒结束之后就会支出。 可稻米还是要晒得。 “两个思路，第一借助码头的水泥平面晾晒，经过这些日子的铺设，码头仓库附近水密地面有百亩之阔，第二就是抓紧时间铺设水泥大晒场，这晒场可以布置在新城的行政区附近，平日可以建成休息之地，晾晒之时成为晾晒场，附近再建几个粮仓，短时间应该可以满足了！”黄子澄显然已经思考过了。 “既然有考虑，那就开始做吧，收割还有十几天应该来得及！还有什么事？” 黄子澄已经开始自己思考，甚至自己谋划，这很好朱允熥自然不会打击他， 直接应承下来。 “道路开建这一块，中原的商众已经再催促，希望丰收之后可先调派一万五千石粮食提供给他们，另外他们保证两月之内会有三万石稻米抵达开州，另有四千石直接进入南渡河码头！” “支应的过来吗？” “勉强可以支应！” “既然是勉强那就压缩一点，先垫付一万石，等到他们稻米到了开州再说，另外允许他们在万州等地购买粮食。” 朱允熥肯定是要先保证基础盘，不足部分让他们在琼州买好了，反正那些商贾都不缺钱。 “可以！” 想了想，黄子澄点头道，“我这就和他们交代！” “国主，找我？” 林天麓再次抵达琼州后便没有离开。 为了奖励林天麓的果决和信任，在其宣誓成为琼海国民后，朱允熥也是给他了放心丸，第七位立法会委员，而不是拿三千石买来的立法会成员。 “我需要淄博小山口产出的黏土矿，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渠道？”朱允熥直言了当的说道。 “小山口的黏土矿，品质历来不错，大王这是准备……” “就是你想的那样，能搞来吗？” 第75章 不参假 “大王！” 解沦显然是在想事情了，猛地被点到有些反应不过来，稍等片刻之后解沦掏出一份公文，“这是过去二十天发生的事情，还请大王过目！” 掌管司法，立法只是根本，执法才是关键，可真当执法的时候，才会明白琼州的这个地方有多麻烦！ 琼州偏远，民生凋敝，穷苦老百姓远比中原更多，这半点不参假。 但也别忘琼州的气候，一年三熟，一季一石半三季也有四石半，这还仅仅只是亩产，并非代表只有一亩地。 唐朝记交趾，交趾懒汉颇多……琼州则相反，属越劳越穷的典型，简单说就是没找到方向。 同时琼海文教不兴，上升渠道匮乏，远不是那个有着“由宋而元而明七百载孝友家风尚冀炽昌光盛世；自闽而琼而定二十传诗书门第敢云阀阅启高林”的琼州。 少量的上升渠道，导致相对富庶的家庭多出皮懒货。 一个两个没关系，七八九个也没事，可各家各村聚集起来的可就不少了。 加上看到大食堂搞出夜校，一群泥腿子都开始读书，怨气自然也就出来了，据解沦这份汇报，这段时间闹事者逐渐变多，闲来无事的已经闹到了农家女的食堂。 处理了不少，可这些人都是小大小闹，判刑是及不上，但真的恶心人。 至于交由家老们管教，家老对于这些人亦是表现的无能为力，甚至不少本身就是被惯出来的。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 朱允熥微微皱眉。 没事做的人，历来都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可要让这些人做事也不现实，能做什么，做了信不信的过又是问题。 目前琼州的体系，几乎是不存在这些人的上升渠道，“不知几位先生，对此有什么想法？” 黄子澄摇了摇头，“我们现在的体系，都建立在劳动上，这些人不仅不劳动，反倒在闹事，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收编进来，但不收编了，整日让其晃荡也不现实。” “宿老那边对他们也没办法，身份使然，犯事也多是小事！”解沦苦笑道，“很聪明！ 编修的时候，删除了很多不合理的法度，放宽了限制，却不想这些人闹出事情了，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再将删除的法度重新写上去，这让更多的人怎么看。 再说为了一小撮人大改法度，也未必太给他们脸了吧。 在短暂的沉默后，解缙突然说道，“没事做那就给他们找事做，不会做那就教他们做，我们完全可以在现有体制内，增加一套额外的体系，即将开始办学多针对穷困老百姓，为什么我们不能开办收费的私学，他们出钱，我们教学，教学结束后给予相同的待遇！” “这主意不错！” 敲了敲桌面，朱允熥不由想到自己叛逆的高中时代，那个时候自己也不想读书，结果父母还是逼着去读，理由不是一定要去读书，而是你出来能做什么，你会做什么，慢慢长大方才明白。 不同的时代，同样的青春，同样的叛逆。 人总会长大的，不能因为一时而否定掉一世。 这些现在乱来的孩子，何尝不是琼海国高质量的民众，他们的见识和能力无不超越同代人，若是可以通过教育将他们转变成为自己人，对于朱允熥的统治势必会产生强大的正面效果，而且所需的时间不会很长。 “是个法子，和宿老们商量一下，看看这个学校怎么兴建？争取九月开学！”朱允熥点头道。 “教师的问题怎么办？”解沦开口道。 人琼州不缺，但文人缺的厉害，朱允熥几乎没带来多少读书人南下。 如今的文人又要做工，又要做官，又要夜学，不少人已身兼多职，加上九月又要开学，老师从哪里来？ 总不能针对这些人，还用那些夜校里没读过几天书的人充当吧。 “关于老师的问题，我早先已经写了多分书信给几位朋友，已得到回应，愿意来我琼州教学！若有不够可在琼州私塾先生中挑选！”黄子澄笑道。 “很好，既然愿意来，咱琼州就不能辜负他们的信心，几位是不是也可以照此办理，发动一下各路朋友，找一些志同道合的名士前来，另外琼海也有一些书生，这些人或许水平不足，但基础的教学还是可以进行，只需控制他们的言论！” 朱允熥对于黄子澄提前的谋划感到满意，这才是合格的工具……呸，总理大臣！ “那么接下来我们只需订立好教材，之前大王说这方面你负责，是否现在可以开始了！”黄子澄不知道朱允熥心里怎么想的，可教材的事的确是怎么说的。 “放心，交给我，八月初让你们见到成品，稍作商议之后，九月前决定下来！”朱允熥笑着说道。 教育这一关，历来都是施政，抓住人心的重心，后世一改再改的教材更是基于这一点。 朱允熥自然不会再让名教的思想在琼海肆意传播，这点上黄子澄他们亦是如此，只是不按照名教那一套来，又该如何教学就便成了他们知识盲区，需要朱允熥来把控！ 好在第一年要交的并不多，对此朱允熥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 “军队这一块，说一下！” 处理好行政，审计，司法三块，朱允熥肯定不会忘掉军队，这是一个势力的根本。 事有轻重缓解，军事暂时进不了第一序列，但布置还是要布置好！ “已按照大王的办法开始整训，步兵操典也已下发各大卫所，整体情况良好，九月前可初步拥有战斗力！”蓝春笑道。 李增枝，“操典的核心是团队能力，大王搞出蹴鞠新版得到了不少人喜欢，我有信心在八月底战胜一切！” “有信心就很好，九月我将亲自检验！” 给出的步兵操典，是国民政府那一版，删除了大量军械的运用，是目前最适合琼州的，国民政府败败在贪污，而非德国人给出那套东西不对。 记忆必然存在偏差，可朱允熥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多次军训的人！ 第76章 沟通一番 得到两人肯定的回答，朱允熥相信，这两人也已看出操典的用处。 四个方面结束，接下来都是一些都不算是琐事，只是简单的通知和对七月的安排，相互借此沟通一番。 中午，朱允熥设宴与王府，一直到午后方才结束了。 被众人反复提及的教材问题，朱允熥也开始行动回到书房，直接在宣纸上写五个科目，识文，行知，九章，格物，体育。 识文就是语文。 这一块四书五经肯定是删掉的，更没必要搞的像老学究那般，一字一句去断，存粹认识文字就可以，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就不错了，目前夜校就是如此，后期可增加唐诗，宋词，以及几篇出名的名篇，蒙学阶段学这些完全够了！ 行知，说白了就是思想品德课，四书五经中的论语不错，可做为前期教材，至于剩下的中庸，大学则可以滚，琼州不教直接实践，记行为分，维持好现在的社会环境，言传身教远比读几本道德书籍来的更有用！ 九章就是数学，这个需要朱允熥自己来，暂定。 格物，自然，也需要朱允熥动手。 体育好理解，就是健身锻体，补兵操典再做删减就是。 “眼下的关键，就是搞出数学和格物！” 盯着纸面上的东西，朱允熥微微点头，工程量减少了不少，接下来就需要朱允熥回忆了小学的内容。 时间一点点过去。 九章这一块，未来三年的教程最先编好，第一年，新式数字，加减乘除，拔高的鸡兔同笼等几个九章篇章，第二年，面积，体积，图形公式运用，第三年，统计的基础图表，简单的账本，节奏相对快一点，但都是基础，用于挑选合适的人深造，没必要搞的人人都会，日常生活加减乘除就够了，搞的太深弄不好就会扩散出去。 说真的，朱允熥要搞也是精英教育，目前只是普惠，搞太多不仅没有，反倒还会引来不好的事，谁让九章自古都是小众。 反复确定难易程度，朱允熥着手格物教材的编修，但就这个时候出事了，一批从南渡河而出物资，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与万州五指山附近被截。 物资包括三百石稻米，盐油四百斤，水泥八百袋，根据汇报称截道着有数百人之众，不像是临时凑齐的，更像是蓄谋已久。 根据万州本地官员推测，应是被一支黎族部落所劫。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还能无动于衷？ …… 七月十三。 海口议事厅内，再没有过去议事时的轻松，黄子澄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跪在那里万州官员则脸色苍白，衣衫浸满了汗水。 “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 下马坊百户所死了三十多人，押送物资的青壮死了十七八人，侥幸逃脱亦是中毒不浅，死亡人数明显还会增加。 相对于损失的物资，朱允熥更关心的黎族为什么要动手？ 黎族，海南最早的原住民，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三千四百年前，与广东沿海，百色地区属同一文化体系，要知道后世新中国建立后，海南黎族还是是施行着母系氏族公社体系。 不过体系落后，并不到琼州黎族科技树点的慢，至少点出了陶制，纺织，原始冶金等技能，而且与宋朝开始积极的和汉人接触，琼州有“汉在外，黎在内”的说法，加上频繁的商品交易，宋代的琼海黎族已经逐渐追上南下的琼州汉人。 同时黎族区域内多产出沉香，槟榔，赤白藤，花梨木等特产，远销中原，明清两朝更是黎汉更是进一步融合。 也就说这琼州黎族并非那种远离文明的原始落后部落，什么都不知道的那种，而且之前的开国大典黎族可是有头领参与的。 朱允熥可不觉得刚刚结盟的黎族，会在没有半点的特殊情况下，翻脸将物资截了，还弄死怎么多人，阴奉阳违，蛇鼠两端也需要理由！ 这里面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说！” 看着汗出如浆，一言不发的万州官吏，充满寒意的声音从朱允熥嘴中传出。 “大王……” 官吏纠结，想说最终却又憋了回去，这是以头抢地不断的磕头！ “不想说那就别说了，拖出去！” 朱允熥不想再看这种货色，不说他也可以查到。 “大王饶命啊！” 明显感受到朱允熥的杀意，官吏大喊道了，可惜侍卫那会给他机会，直接拖着官吏走出议事厅。 “有人不想说，那就我们自己查！” 事情暂时没搞清楚，可范本就那几类，朱允熥之前借了大明礼部官员的脑袋做了文章，但还没对琼海内部的动手，如果真是其所想的那样，朱允熥不介意杀个血流成河。 琼海黎族不是中原躲在山里的黎族，他们从唐朝就开始接触中原汉人，宋朝之后更是多参与到商品交易中。 南宋时，琼山县黎族妇女首领”三十六峒统领”王二娘成黎族首领，其死女亦能继承其业。 元代，元朝政府与琼南设置土官，利用黎族上层首领统治劳动人民。 经历了这些，如今琼州黎族还能做出这样，没有充足的理由，那就是将黎族首领当白痴，将朱允熥当傻子。 “说说你们的想法！” 朱允熥火啊，一团怒意团在胸口里发不出去。 “当和修路有关，根据我们的规划，将有一段道路通过五指山区域，按照当时工部官员和黎族的沟通，黎族对于这条新路是非常支持，并且派出向导带路，且与开国大典后，黎族代表王十三娘更是表示，愿参与到修路过程中，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我觉得问题在万州，在地方！”黄子澄沉声道。 “黎族代表应该已经不在城内了吧？” 琼海纸面上有八十万人，黎族十六万，占据六分之一的人口，朱允熥怎么可能不重视。 更别说黎族占据的区域还多为热带雨林区域，仅热带雨林的产出就足够让人上心了！ 所以早早的吩咐过黄子澄，要安抚好黎族的人心，融入进琼海国内来。 可现在看来，一切的苦心都白费了。 “已经不在了，之前编修公约的时候，黎族诸位代表还是非常积极的，但在九日前以夏收为名离开，可现在看来事情在此之前。”黄子澄叹了一口气。 第77章 物资没了 “……” 一时之间，朱允熥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黎族我们肯定要拉回来，但拉回之后，死伤之事怎么处理，物资没了就没了，可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恐我琼海国要乱了！”解沦苦笑道。 琼海的根基是依法治国，这一点朱允熥在开国典礼上就已经宣誓。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问题要查清，杀人的事要解决，死的不是一个两个，死的是下马坊千户所的人，这些兵丁跟着朱允熥南下而来，居家迁移而来，朱允熥若是不能给出让人信服的答案，后面怎么整？ 更为关键的是查出问题之后，要不要杀人者偿命？ 偿命，恐黎族不会乐意！ 不偿命，如今编修的公约就是一个笑话！ 左右为难…… “先把人所有人安抚好，该安葬的安葬，该抚恤的抚恤，该查的查，至于最终怎么解决，到时候再说！不行就特赦！” 对于特赦，朱允熥真的不想动用，动用一次消耗的就是司法独立的信誉，也会埋下隐瞒，可不特赦怎么办？ 黎族不拉拢了，十六万黎族不要了，成一不稳定的炸弹丢哪不管？ 妈了个鸡！ 别让我查到的问题，查到问题一个不留！ 闻言，众人不由沉默下来，如今看来只有这样！ “解缙，查案的事情交给你，张青你负责调派一个，不，两个百户所保护审计人员，另外从现在开始，海口这边非特殊情况禁制人员出入，直到事情查明！”朱允熥吩咐道。 “是！” 张青一直没说话，因为他没办法说话。 怎么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这个军机处副座还不要当，说给兄弟们报仇，难道真和黎族开战？ 一切只能等朱允熥决议！ “那黎族怎么办？” 黄子澄沉声说道，看着朱允熥那张的脸，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大不妙的感觉。 “我亲自走一趟五指山，和黎族三十六峒首领见面！” “……” “除非你们有更好的办法，不然就别说了，我不在期间，你们要掩护好我的情况！”朱允熥不允有他，直接堵住所有人嘴。 “是！” 朱允熥出面肯定是最佳的选择，目前的情况，黎族肯定不会再来人，只能他们过去，而一系列人中朱允熥的身份最适合。 “臣愿跟随大王！” 张青跪在地上，一副不带他走，他就不起身的样子。 “此行人数越少越好，蓝春，李增枝，你们各自寻十名好手跟着我，另外通知张定边跟随，其余人等就当不知道此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则会码头出发，绕岛一圈从崖州附近登陆！” 说完不等反驳，朱允熥起身离开。 崖州，黎族村寨！ 十八路黎族首领汇聚，寨内篝火四起，无数黎族人载歌载舞，不同于寨内的场景，寨子的中心，十八路首领一个个沉默着看着彼此。 “十三娘，你和那位大王手下的大官接触不少，你说说那大王接下来会怎么做？” 黎族汉姓多以王，至于本族姓氏不熟悉的稍有人知。 北宋的王二娘，南宋起义军的王起，王马，王官富，王六具……到了如今三十六峒首领里汉人王姓占据十七八九，在场的十八路首领王姓者十三人。 “不知道，汉人狡诈，历来说一套做一套，没出这件事，我信那位大王，出了这件事后我还是会信，但只相信大王本人，而非那位大王的手下人……” 王十三娘淡淡的说道，将事情分的很清楚 “可这事总要解决？没动还好，如今动了……” “是啊！” 黎族也是人，也希望过好日子，海口那些东西，说不眼红是假的。 人是要吃东西才能活，是要穿衣服才能避寒，没亲眼所见也就算了，可真正感受过之后谁有愿意放弃。 更何况朱允熥对黎族的态度讲真不错！ “开战不可能，那小王爷就算有哪些心，也没那人，此次动手只不过是表露一番我们黎族的态度，相信要不了多久，小王爷的人就会前往，届时再看他们的诚意！”王十三娘说道。 作为首领之一，怎么也不能挡着大家追求美好的道路。 更别说琼州黎族已经和汉族接触颇深，失了汉族的东西，谁也不愿意日子回到过去。 “既然十三娘有计算那就好，只是那万州那几个混蛋，必须死！” “不错，那几个混蛋必须死，不然儿郎不能答应！” “敢动我们祖坟，敢将我们儿郎当成牲口，他们必须偿命！” …… 修路可以，为修路迁坟不是不行。 可问题是原先的规划没有，对此黎族派出人交涉，结果人没了不说坟还被刨了，官府跟着倒打一趴，说黎族蓄意谋害官员，要么给钱平事，要么就等待动手。 官字两张嘴，说什么都是对方！ 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黎族不需要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被欺负了，死人了，一定要报仇。 不等众人商议，死了人的部落直接动手，这就将事情尴尬了！ 事情说简单简单，但说复杂也复杂，涉及到过去十几年的恩恩怨怨，不然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放心，这一次我们一定会要来一个答案，如果不给，那就……” 万州那帮官员想要的什么？ 王十三娘如何不知道，是沉香是花梨木，这些在黎族领地内到处都是的东西，进了中原可都是一寸一金的珍贵之物，谁不想弄点回去填满自己的包裹。 开国之前，就有万州的官员联系黎族，希望黎族能进献一部分给朱允熥，可谁曾想到朱允熥直接派人来黎族邀请，搞的官员没捞到半点好处。 如今有机会借助开路，肯定是想将路开到有沉香，梨花木的区域，借此大肆砍伐，此心此意也就欺瞒一下不清楚五指山地形的人，黎族本身怎么会不知道？ …… “好的很啊！” 看着对面站着的杨天麓，朱允熥脸色阴沉到极点。 没杨天麓的汇报，朱允熥还不想到关键。 沉香，乌木，梨花木！ 这可都是一寸一金的宝贝，后世海南梨木更是被炒到高价受人追捧，只是朱允熥没想到，这些东西怎么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消息是谁提供的？” 杨天麓是走海运的，这些东西他应该不知道。 第78章 不好欺负 “是陆荣说的，根据他的说法，蜀地，云贵一带的巨木，珍木稀少，就算有亦是被历代皇家所关注，平常人想要搞到很难，唯一出处就是琼南一代。 从宋朝开始，便有汉人结社，进入五指山等地，盗伐珍木偷运至中原。 眼下我大明，勋贵多进入晚年，需求不小，为身后事记，不少人不问出处，只问有无！”杨天麓解释道。 “这件事看来也有你们影子？”朱允熥笑道。 “没有！” 杨天麓果断的否决的，“黎族不好欺负，而且黎族自身也开放交易，南洋贸易本身就吃的金满钵满，没必要指望琼州这点，同时我们服务的对象也不缺钱，完全看不上这些边边角角！ 同时南洋珍木也有 在陆荣看来，此次应该就是万州官员，借修路之时砍伐珍木的过程，这可能涉及到黎族的坟地和住宅，因为黎族对珍木的种植，多在家园，祖地附近，深山密林之中黎族多认为有神灵，鲜少动手采伐！” “很好，非常的好，当真是生财有道！” 朱允熥继续咬着牙齿说道，“看来本王只是给了仁，没给人威严啊！” 事情虽然还没查，但料想也就这些事了！ “陆荣说了这些人，是不是代表他陆家和黎族有接触？” 陆家主做的就是木材生意，这一点朱允熥早已知道。 “陆荣表示，他认识黎族马家寨统领，如果大王需要，可跟随大王南下！”杨天麓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安排陆荣明天和我一起离开！” 朱允熥缓缓的说道。 “是！” 杨天麓果断应承道，这是接触朱允熥最好的机会，他们可不是琼海这些眼皮子浅薄的商人，相对于些许利润的木材，他们更看好朱允熥的未来。 …… 三日后，经过一些列的准备，朱允熥登上千料海船开始环岛之行。 “胆子不小，就凭这些人就敢直接深入黎族领地，有你爷爷当年的风采！” 张定边大大咧咧站在朱允熥身边，扶栏看着船外的海景。 “这还会是有你这位大将跟在身边，若非如此，我可没这胆子！”朱允熥调侃道。 “老了不行了，黎族没接触过，但我也知道黎族善毒，到时候你还是小心一点！”张定边说道，“真要出了什么事，或许有人给你报仇，但更多可能是不了了之！” 琼州距离中原太远，黎族稳居琼州多年，闫然已经是琼州岛南部的霸主，根深蒂固，加之南部崇山峻岭，真出了什么事，谁也不好说。 “黎族也是人，是人就向往美好和幸福，此次的事在允熥看来，更多的是黎族朝我展现肌肉，方式方法肯定是错了，但有此心也就代表黎族正在想办法朝我靠拢！”朱允熥笑道。 “的确可以怎么理解！” 张定边也是见多市面的人，如何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怕的不是闹事，而是被人忽略。 黎族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已代表黎族上层脑子是清醒的，懂进退之道！ “此次南下，除开处理黎族之事，我也可以顺带看看琼州真实情况，所以短时间内是不会返回海口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朱允熥懂，但现在真的不能怎么做，难得有机会出来一次，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本官不是已经说过了，别动歪脑筋，别动……” 海口旧城，周青年一脸愤愤看着跪在地上向他求救的琼中县官员。 “你们做了，出事了，搞到最后本官是最后一个知道，那你们还来干什么呢？” 琼州治下万州面积最大，也是和黎族接触最多一州。 周青年被贬而来，不想做事，也不愿意做事，但不代表他要搞事啊，历任数年来，琼中那些事情他门清。 如今琼州归于朱允熥，建国琼海国，要说周青年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琼海国非一般藩属国，与大明一脉相传，既然如此承了炎黄香火。 周青年很清楚，中原早就没他位置，此生想要施展抱负，唯有依靠朱允熥，结果琼中县给他送来怎么一份大礼。 他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无论如何，还请周大人……” 不等琼中的官员说完，周青年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这个忙帮不起，帮不了，你们的事和我无关！” “大人！” “我不是你们的大人，也要不起你们这样下属，不过看在多年的份上，我会给你们送行的！” 说完周青年头也不回走进屋内，琼中的官员还想挣扎，却不想被周青年的随从直接拖出屋子。 “周兄，你的事情麻烦了！” 儋州的李云元，看着走进来的周青年，不由长叹一声。 从四月被拉倒海口学习了这么多日子，在场的三人如何不知道，朱允熥是什么样的人物。 他们三人贬官于此，还能坐上一州之首，问题都不大，只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本以为留名青史的机会早已失去，却不想遇到怎么一个机会。 “说麻烦，麻烦，但何尝一次机会！”崖州的张桐笑道。 “没错，这就是一个机会，过去一直觉得大王难以信任我们，但从这什么培训来看，何尝不是要重用的先兆，只可惜这一关不好过了！” 周青年暗暗点头。 “黎族，我在崖州也多有接触，不是那种没事闹事的人，琼中发生的事，想来周兄明白，不如和我们说说，大家参谋一下！” 黎族主要分布在琼海的南部区域，崖州，万州多有接触的。 “也只能如此了！” 周青年坐下，当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边。 “这帮人还真是够大胆的，修建直道之时的好处大家都知道，还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简直不要命了，大王虽承诺贪污不杀人，可现在导致的情况，怕是一场血案就在眼前，这是在逼这大王动屠刀啊！” 下马坊千户所那是什么部队，黎族是什么存在，中原商众对这条路看重，想想都知道如今的行为是在做什么？ 疯了，真的疯了！ …… 第79章 不被信任的人 “既然和你没关系，那么周大人便不需要担心！” 看着跑到自己面前来的周青年，黄子澄笑了笑，丝毫没有和他多说的意思。 “总理大人，本官想面见大王，不知……” 面对黄子澄的态度，周青年如何不知道，琼中县的做法，着实是伤了大王的心意，本就是一群暂时不被信任的人，如今出这样的事，周青年能不急吗？ “不必了，大王不想见你，真要没事就安心的上课，马上就要结业了，周大人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教育部的考试吧！” 黄子澄端起一杯茶，示意周青年可以走了。 这周青年的过去黄子澄多少还是了解，洪武早年的举人，和黄存善是一类人，不贪不腐，或许不会唱什么，但绝对没有做事的能力。 说是琼中的自作主张，那你这个万州府尹干什么吃的？ 手下人都管不了，再干净也只是个昏官，我琼海国要你干什么？ “大人！” 周青年哀求道，可惜黄子澄直接起身离开，你不走我走，有本事你粘上来。 …… “老张，道长都来尝尝，看看本王的手艺如何？” 海船南下，朱允熥在甲板上搞起海鲜烧烤，在这没有污染，过度捕捞的古代，海货不仅鲜美还量大。 说是只安排了正兵二十人，可朱允熥出行又怎么可能只有三四十人，一阵安排之后不包括船员在内，各类人手超过一百三十人，家里的厨子都被带出来，一直没时间表现的老牛更是抓住机会，好好的来上一手。 “香！” 吞下一块烤鱼，张定边点了点头，“从没想过怎么简单的方式，却可以搞出如此美味来！” 鱼，历来古代百姓所遗漏的美味，海货更是不用提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这和古代水产的保存运输有关，在美味的东西脱水几日也会变成腐败品，让人对此难有胃口。 伴随着胥民的到来，海口的鱼获不但增多，种类也开始增加，大食堂内的提供更是每日不觉，不少人都适应这口味。 “大王真是好胃口！”林天麓笑道。 “不需要紧张，私下场合一切照旧，陆荣我们也算老相识了，怎么，开始躲着我了！”朱允熥看到站在一旁的陆荣。 这位之前的胆子可是不小，如今却显得谨慎。 “陆某不是胆小，实乃是大王与过去不同！”陆荣陪笑道。 “我朱允熥再变，终究还是我本人，如今如此生疏，往后又当如何，我一直都说非正式场合，没有什么大明吴王，更没有什么琼海国主，你看张老头不是很自在吗？” “……” 看着敢于在朱允熥手中抢东西吃的张定边，甲板上一众纷纷无语，他们能和这老比吗？ 不提张定边过去的光辉岁月，这就老东西的年纪，在民间也是到了百无禁忌的年龄，再活上几年搞谋反都不会诛杀了。 和这老东西比，简直就是自找没趣。 “一帮俗人，还没活到自在的地步，格局小了啊！”张定边幽幽地说道。 “跟着我上船，除开帮助我之外，各位应该也有自己的意思，借此机会一并说了，能同意我在这里答应下来！” 香料，珍木，要说陆荣这些人一点都看不上，朱允熥是绝对不会相信。 又他妈不是圣人，商人逐利，蚊子腿也是肉了，更何况黎族领地内的东西真不少。 “既然大王怎么说，陆某也隐瞒什么！”陆荣笑了笑，走到距离朱允熥五步的位置，“敢问，在大王的设想中，黎族是否未来琼海未来主要的成员？” “不错，黎族十六万人，黎汉结合的后代二十三万人，合计三十九万人，占了琼海国小一半成的人口，琼海国想要发展起来，少不了黎族的帮助！”朱允熥点头说道。 从唐朝开始，黎汉就开始交融，纯正的黎族占了六分之一，加上两族后人占了小半，黎族稳定不下来，不投入到琼海国的建设，不仅是浪费人力的问题，更是对朱允熥这个琼海国主的威信冲击。 “黎族有产出，我们有手段，这些年黎族困苦，和他们的制度有关系，更大的原因是黎族不会加工，无法将珍木打造成合适的东西，亚龙湾靠近黎族领地，我们希望借此机会，帮助大王处理之前的事情同时，获得得到一地产出，各家商议之后，愿意帮助黎族对珍木进行加工处理！” 陆荣直言不讳道。 “很犀利的目光，亚龙湾的未来确实少不了黎族的帮助，不知这里面利润你们打算怎么分配，少了我可不依！” 黎族有材料，商众有手段，如果真的可以就珍木进行深加工，那对于黎族而言绝对是好的。 不得不说这些商人的确脑子灵光，一眼看出其中的价值，拉拢十六万黎族的同时也在示好自身。 “中原价格的七成，不知大王觉得如何？”林天麓说道。 “可，但过程中……”朱允熥相信他们能理解。 “大王放心，琼海的未来无限，我们喜财，但更喜细水长流！”陆荣笑道。 “不知道陆少东主，是否愿意做本王的官？”朱允熥跟着笑道。 “承蒙大王看重，陆荣焉有推辞之理！”陆荣当即拜倒。 “事情结束，去读书吧！” “多谢大王好意，陆荣绝对辜负大王看重！” 陆荣再拜。 “无趣的很！” 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陆荣，朱允熥评论到。 “陆荣如今的无趣，岂不代表大王现在的威严！”林天麓捧眼道。 “起来吧！”朱允熥摇了摇头，“威严，那不是允熥要的，高处不胜寒，真当孤家寡人好做？没了友情，没有爱情，没有兄弟情，最终可能连亲情都没有，都说天授君权，但何尝不是下面的人将君主捧的太高，再者说来，各位不会真的觉得名教那一套就没有毒吧！” 甲板上有勋贵，有和尚，有道士，有商人，有厨师，有兵丁，唯独没有传统的文人，听到朱允熥这句话齐齐不由一愣，眼中闪过一份错愕。 “不知大王此言何解？”张定边手中的佛珠加快转速，隐隐之间他感觉今天朱允熥都要说出惊世之言。 “我说大和尚，你见过佛吗？” “未曾！” 张定边见过屁个佛，“一切都是传说！” “峨眉顶常有佛光！”陆荣说道。 第80章 追求飞升 “金光，不过是格物的一个现象而已，就像是彩虹，风雨之后有彩虹，峨眉金光的出现也多在早雾之中，这一现象不仅峨眉有，凡高山云海之地，每隔几年都会出现，金光我弄不出来，但彩虹这样的我随时都可以变出来！” 朱允熥看着天空，日头不错，光线明媚。 “这不可能！” 陆荣失神叫道。 “仙佛之言常有，但真见仙佛这不言也罢，我道门修炼也追求飞升，可古来有几人得道，这一点根本说不清！若成道成仙，各大道门又怎会消亡？”王圭笑道。 “道长看的倒是透彻！” 朱允熥笑道，“仙佛之言在世不提，我就说地龙翻身，普降大雨，洪涝水旱，这些和君主有什么关系？ 元末天灾不断，可以解释为元朝荒淫无道，民不聊生，但如今我大明，为何从洪武元年之后至今二十六年内，天灾连绵，山东，山西，河南，河北，流民四起，难道这也是我大明昏聩，我大明洪武大帝不修善功？” “……” “要论得位之正，人心之稳，历朝历代当属我大明，属我洪武大帝，可这样一位帝皇在位亦是如此，这是不是代表天灾和君主无关？只是某些人假借天意行自我之私？”朱允熥再次问道。 “解释权？” 杨天麓喃喃自语，好似明白了什么，但又好似什么也没抓住。 “解释权？” 张定边目光一凝，看向杨天麓这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商人，“不知此言何解？” 面对张定边的提问，再看了一眼朱允熥，得到认可之后，杨天麓当即将朱允熥对解释权的阐述说了出来。 良久的沉默，王圭道长幽幽的一笑，“好一个解释权，论语有言，子不言怪，力，乱，神。名教如今却言起的，君权天授，没想到竟是一千古谋局，只是不知大王对于君权如何解释？” “君乃是万民之敬仰，君乃万民之父母，得民心者得天下，人定可以胜天，人乱已可崩天！” “可惜，名教掌握解释权千年，庙中神好破，心中贼难处！” 朱允熥淡淡的说道，“琼海非中原之地，我琼海国非名教之国，孔夫子曾言有教无类，当今名教以教结派，以书院结社，大明除不掉我琼海要除，广播学识，广育读书人，但此读书人也将不是名教之读书人，我寓意重唱春秋百家争鸣，万民融合之盛世，为我炎黄弟子重开一方沃土福地，道也好，佛也罢，商亦可，法可行，一切有利于百姓之事，我朱允熥都愿意去尝试，与琼州这片白纸上作画，看最终能否为我炎黄子孙画出一卷宏伟蓝图！” “大王高义，贫道愿代表阁皂山支持大王！” “某亦是如此，我倒要看看没了名教的琼海国，将衍变出何等盛世！” “我的商人格局小了，但杨某亦是代表杨家，全力支持大王的意志！” “若能为炎黄重开一方天地，陆荣也想试试名教口中常提到名留青史是怎么感觉！” “蓝春附议！” “大王高义！” …… 都是经历过困难的人，不少人更是出生于元末那最为混乱的时代，无数人的亲身感受到中都隐隐察觉到有无名教其实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活。 兵丁，厨子，海员，对于什么教义不清楚，但他们很清楚，是谁让他们做了人。 “所以允熥更希望被人看成引导者，而不是什么吴王，什么琼海国主，四民平等在我琼海国绝不会是一句空谈，而是实实在在的国策，三国之后曹丞相尚且有胆量发出招贤令，我朱允熥的格局难道比曹操还小？” 朱允熥目光扫视众人，最终落在陆荣身上。 “是荣的过错！”陆荣抱拳说道。 “行了，慢慢来吧，一时一地的改变只是修饰，时间改变才是人心，商人被压抑了太久，一下子爆发也不好，我给你们时间，慢慢调整…过程中肯定有分歧，但希望天麓老哥，陆荣老弟能记住今天的话，我先回去了，明日天气好的话，我给你表演一下招彩虹的手段！” 朱允熥放下手中的竹签，直接走进舱室内。 …… “你说大王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荣站在船尾，看着身边杨天麓。 “我们身子加入了琼海国，但想法上还是中原那一套，大人今日所言一是表达其对于琼海国的愿景，二也是提点我们，想要融入琼海国，心思也要改变！”杨天麓目光深邃看着远处。 “这能改变吗？” “琼海国不是中原，名教想要插手也没机会，儒教当家千年，世家没了，皇朝更替，你不觉得我们联手将儒教踩进泥坑里，会是一件多大的荣耀？反正老杨我是看那样名教之徒不爽多年！”杨天麓看着陆荣，“秦末陈胜吴广尚且能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无，莫非你还觉得这天下当官就一定要是名教的读书人不成？” 杨天麓也就没经历过后世的熏陶，不然此事九成会问出一句话，贱不贱呢？ “也是，我们这些商人被欺负还不够吗，蒙元入关，武将没投，我商众没投，第一个投却是山东孔家，当真是讽刺的很啊！”陆荣自我嘲笑道，“这样名教要他做什么，我这辈子最大的投资不是抓住了花露水，而是找到大王这样的人啊！” “不错，跟着这样的大王，换了这番天地成功也罢，成功也好失败也好，这辈子值了！”杨天麓笑道。 “我们也得改变了，等回到海口之后，我就去读书，好好学学那什么行知合一！”陆荣肯定的说道。 “怎么，你老莫非觉得，今天下午那番话不该说？” 看着捧着茶壶走进舱内找自己的张定边，朱允熥笑问道。 “张某没你小子看的深，但名教是个什么东西，活了这么多年张某还是知道，不仅我知道你爷爷也知道，只是名教势力太大，没有名教的读书人，这大明就建立不起来，所以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第81章 觉悟 张定边坐下，脸上露出追思之色，“至元二十三年，应天之战张某虽没参与，但张某亦是知你爷爷的危机，外有周王水师包围应天，陆有兵锋伺机而动，胡大海的儿子就是被斩在那个时候，但斩了胡三舍，却没能斩掉名教叛逃之心，你爷爷早年尊敬读书人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可过了至元二十三年，一切都变了。 其节衣缩食重金邀请出山的名教读书人，在其为难之时，一计不出，一谋不策，安排家中老少男女携赏金预谋逃出应天城……” “……” “名教的读书人嘴里讲的是仁义道德，忠君食禄，可真正事到临头，却又开始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宋末崩的那么快，和山东孔家有巨大的关系！ 比表子都不如！” 张定边冷冷的笑道，“读书人是不能缺的，可惜我们这些老家伙没你脑子灵光，将读书人分成读书人和名教读书人这两块，既然名教不可用，那咱们就培养自己的读书人，琼州果然是个好地方啊！” “还是老头你懂我！” “不过你大兴教育，培养读书人，非一时一刻可用上，琼海国不大，但各级官吏也是不少，若是日后有机会，你还需要更多的读书人！”张定边沉声说道。 显然其思想已经出现了多次转变，如今转变到对朱允熥谋划起来。 “不知老头你有什么提议？” “你小子消息不弱，但不知道湖海散人可曾听过？”张定边看着朱允熥。 “湖海散人？” 朱允熥略微皱眉，这个雅号很熟啊，可一时间却联系不上这个人，等等，三国演义的编修者罗贯中不就字号“湖海散人”吗？ “莫非是罗贯中，罗先生？” 只是这人还活着吗？ 四大名著除《红楼梦》之外，三国，水浒，西游具成书与明朝，其中三国，水浒更是成书与明初，只是具体时间朱允熥不记得了，毕竟读书的人有几个真去了解作者了，只是隐隐记得罗贯中，施耐庵都是张士诚的谋臣。 “不错，就是这老家伙，张某前去韶关之时还与那老东西写过书信，若是大王不弃可添为幕僚，别看张士诚败的惨，但罗老东西，计谋还是不错的，并且格外看名教人不爽！” 能爽吗？ 真要爽，也不会写下《三国》，为其师修缮完最后的《水浒》，这两书在明朝成为禁书，不就是剥了名教的皮面。 同时，古代铸书可不是后世打开文档随便就可以书写，四大名著参与过两本，罗贯中此人的水准以及手段绝对不差。 如果可以邀请过来…… “还请先生邀请，只是一路艰苦，允熥恐累及湖海散人的身体！” 不清楚罗贯中具体的年纪，但想来也不会年轻。 “放心，那老东西身体好着呢，一路慢点，挨到琼海没问题！”张定边笑道。 “我一定安排好行程！”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张定边，罗贯中这样的人物，有心帮助自己，那对于朱允熥而言绝对是泼天的好事！ …… “陛下！” 奉先殿内，蒋瓛跪在老朱面前，“这是最近查证的一切，还请陛下审阅！” “不用了，直接办事好了！” 看着眼前厚厚的奏报，老朱面色无悲无喜，可唯有其自身才明白，这里面的东西有多惊人。 当真是一帮揣摩人心的高手啊！ 若非蒋瓛动手了，怕是蓝玉等一众勋贵就要折在文臣的手中，更为骇人的是这些文臣将他的心思琢磨的透彻。 朱元璋是要为朱允炆拔刺没错，但这里面的主从关系必须要理顺！ 好的很啊，一如至元二十三年的重演。 既然敢将他当刀，那就要做好被刀斩的觉悟！ “是！” 闻言，蒋瓛的身影明显一抖。 怕啊，真的怕啊，上面所记录的文官，波及开来恐又是上万人的血案，加上之前的空印案，真不知道要杀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不过更惊恐的是文官们的手段，这是真当陛下老了，要掘大明根基。 “还有什么事？” 看着没走的蒋瓛，老朱的目光落了下来。 “根据多地线报，中原各地运往琼海国的资源变得不寻常！”蒋瓛一五一十的说道。 “具体说说！” 老朱端起一杯茶。 “过去每季度，运往琼州的米粮大概在三万石左右，一万石处于江浙，一万石出自蜀地，一万石则从诸省南下，如今根据线报，每季运往琼海的稻米高达五万石，另我们的人在开州附近海域看到千料大船，不确定船数，但至少两艘朝上！” 锦衣卫明面上没了，但各地眼线还是不少，中原本就是天灾不绝，自然要盯着稻米这一块。 一下子多了那么多运输量，蒋瓛要是不去查，那才是真正失责。 更别说多出千料大船呢。 “船的出处，查到了吗？” “未曾，应该是那帮海商有关！” 禁海但海商是没禁掉的，这一点老朱知道，蒋瓛也知道，尤其是那些早年南下南洋的汉人，闽人，都有造船的能力，大明能禁制就是沿海，海外就真的鞭长莫及了。 “看来允熥发展的不错！” 老朱的脸上露出笑意，“帮忙扫尾掩盖了，我不希望他人知道琼海的情况，包括凤阳郡王！” “是！” 蒋瓛叩首，眼中闪过慌乱。 能和君主共同保守一个秘密，这是好事也是未来的杀招，只是连到凤阳郡王都不能知道，这未免…… “守住这个秘密，朕不杀你，还会给你一个好去处！”老朱幽幽的说道。 “臣明白！” 蒋瓛当即说道。 再蠢蒋瓛也明白，老朱这是要将自己留给朱允熥啊！ 理解不理解他都要执行，而且就在他心里，能在朱允熥和朱允炆里选，他会选择朱允熥。 不为别的，只因为每次朱允炆看自己的眼神……能活谁愿意死？ 琼中县府衙。 灯火摇曳！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死了怎么多人，事情根本压不住了，此时说不定琼州府已经派人来缉拿我们！ 哎…… 我这琼中县令是当到头了！“ 赵方苦叹，但还是有些不敢。 第82章 瞒不住 “谁曾料到黎族的反应会怎么狠辣，下马坊死了三十多人，消息必然是瞒不住的！” 赵润苦笑道，本来只是想发财，却不料黎族的反应如此剧烈，不就是一些林地吗？ “如今周大人不帮助我们，朱允熥身边我们有没人说话，我死不要紧，只希望此次之后，能让家族全身而退！” 想到尚且在中原没有跟随过来的家人，赵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放心，那位的身份是不低，但琼海国已不是大明，而且现在大明还不知道，那位在琼海搞出的事，我等可以走脱的话，未必没有机会！” 朱允熥干的那些事，哪件是小事，可以攻击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编修公约这一块。 庶民，胥民，商人，都可以参与到法律的编修上？ 要是传出去，赵家未尝不是没有机会！ “润弟你快走，出海的船已经安排好，尽快回到中原，我赵家还有存在下去的可能！”看着自己的弟弟，赵方已经决定自己留下来，为家族争取时间。 “方哥，放心，我一定会将所有带回中原！”赵润点头道，看向屋内已经整理好的东西。 过去本以为大哥被流放到琼海做官，但谁想到黎族竟有那么多好东西，些许年来亦是捞的不少，如今只要能保住中原的家业，一切都值得的！ “哈哈哈，料他朱允熥精明，也想不到我赵家会给他带来什么，我倒要看看，接下来朱允熥该如何面对文官的问责！” 想到自己死后，琼海的改革曝光，朱允熥所将面对的麻烦，赵方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轰！ 一声巨响从衙门口传来，跟着便听到一连串脚步声，不待两人反应过来，七八道人影已经出现在屋子外面。 “谁？” “怎么可能？” 感受到屋外的动静，赵方，赵润齐齐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来人会怎么快。 琼海不大，但山路难行，按他们的计算，朱允熥反应的再快，最早后日才会出现在琼中，这还是一切最快的情况，如果中间环节出现问题，时间只会更长，可现在却已经有人闯进衙门！ “什么人，竟敢擅闯衙门？” “来人啊！” 两兄弟大叫道，却不想一头戴银罐子，全身银饰少说有三四斤重，下身穿着一身黎族色彩浓重的筒裙黎族青年女性与一众黎族青壮走了进来，“不知赵大人和赵先生，怎么晚了不休息这是打算干什么？” 声如黄莺出谷，但来人本身却给赵家兄弟带来极大的恐惧。 “王十三娘，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造反？” 赵方声色惊恐朝着王十三娘说道。 身在琼中县为官多年，赵方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十三娘，别看只是一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但此女早在六年前就已成为黎族一垌垌主，加上手段非凡连年来连横连纵，隐隐之间有重现北宋时王三娘为黎族三十六峒首领的姿态。 哪怕已经生下一儿一女，亦是不改其年轻貌美。 之前赵方敢于谋划，就是因为听到王十三娘去了海口，却不想现在朱允熥的人没来，王十三娘却来了，还带着一帮黎族青壮。 “造反？我们不是已经做了吗？”王十三娘笑道，“抓了，给我扣起来，等待琼海国主的使者抵达！” 说完，跟在王十三娘身后几位黎族青壮直接拔出兵器，朝着赵方赵润扑了过去，三下五除二直接像捆野猪一般捆死两人，嘴里更是塞进东西。 “带走！” 赵方是事情的主要人物，赵润是背后的黑手，黎族还没真正造反的念头，有怎么可能放着人离开。 真要离开了，黎族想要解释也就难了。 “就是不知道这份礼物，那位大王能否接受！” 王十三娘走出衙门，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回首看向北方，如果可以的话，黎族真的不想和汉族发生太大的矛盾，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在琼州他们占据优势，可在整个大明，黎族才多少人口，王十三娘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大明的军队进入琼州的场面。 万寿军，宁安军，安抚司，这些可都只是大明的地方兵力而已，并非与元朝征战多年的百战之军。 …… “妈妈，船，大船，有大船！” 次日午后，本在海边玩耍的黎族孩童跑回村子里，拉着自己母亲的手说道。 “什么？” 抱住一脸惊恐的孩子，黎族年轻母亲的目光不由看向寨子外面。 自家的寨子在什么位置，年轻母亲还是知道，别说船了，黎族本身捕鱼都没有，也就汉族才会有渔船，可孩子是看过了，如今说到大船，莫非是和之前的事情有关。 “先回去，妈妈来处理！” 将孩子抱进船型的土屋，跟着快速朝着寨子中心走去，很快悠长如冲锋号角的声音在寨子内响起。 一时之间，小小的寨子，女子们放下手中的事，青壮们提起身旁的武器朝着海边赶去，跟着还有三四个矫健的身影朝着其他寨子跑去，显然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 “刚才那几个是黎族的孩子？” 靠岸但没下船，朱允熥站在靠陆地的一面，指着海滩上几个还未被海水冲散的脚丫子说道。 “黎汉虽同居了很多年，黎族也从我们这里学去了不少东西，但远处的寨子建造风格，还是黎族的风貌，尤其是那屋子，被我们称之为船物，以草木混合而墙，以蓬草为顶，我们汉民可不是这样的！”陆荣与一旁解释道。 寨子有点远看不真切，可朱允熥还是看出寨子和汉家的不同。 “黎族整体发展很慢啊！” 前世旅游的时候，黎族已住进了瓦房，平房里，船型屋朱允熥也尽是在当地旅游区内看过。 “黎族和我们汉族的确存在差距，而且某些地方差距还不小！”陆荣笑道，“一会黎族来人，还请大王交给我，我带着精通黎族情况的管家，虽没和这个寨子接触过，但想来也认识知道他们首领，大王暂时就不要下船了！” “好！” 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习惯，不了解不经意之间就会得罪人，朱允熥此行带着善意而来，解决问题来的，而不是来搞事的。 第83章 质朴 同时在朱允熥的固有影响中，黎族人质朴，敦厚，能歌善舞者不少，绝对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想借蛮力解决的民族。 “什么？” 听着下面的人汇报，刚刚回到抓了赵方，赵润兄弟回到寨子的王十三娘有些不敢相信的耳朵，“真有大船出现在海边？” “传信的人是怎么说的，而且还说船不小，是我们没见过那种大船，首先发现是几个在海边玩耍的孩子，不过船上的人并没有对孩子们动手，如今的情况暂时就不知道了！” “几位怎么看此事？” 王十三娘看向几位首领。 “汉人的船我们都见过，要说大船只有那位大王有，只是……”一位首领有所不确定的说道。 “算算时间，琼中的事情传出去，再到那位大王有反应，坐船南下时间上正好，如果是这样的就可以解释很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走陆路？” 琼海就怎么大的地方，黎族本是土著，数百年黎汉交融，触角早已伸到琼州每一个地方。 “我有一种感觉，此行来的应该是大王！” 听了几个人分析，王十三娘给出自己的答案。 “这不太可能吧，中原有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位大王怎么可能亲自深入我黎族，而且走的还是海路，海上的东西可说不清楚！”一位年长的首领提出异议。 “没错，那位大王乃洪武大帝嫡孙，就算他想干，首先不同意就是他的那帮臣子，而且我不觉得他有洪武大帝的气魄！” 洪武大帝之名，早已传遍四海，黎族纵是蜗居琼州亦是对那位大帝曾做出的功绩有多了解。 与其说是尊敬朱允熥，黎族如今表现倒不是说是因敬畏那位坐镇中原的大帝。 “我不怎么认为，我们待在海口的时间不长，但也见过了海口的日子，那位干出来的事就没有一件能参考的，虽然不确定是否亲自来，但能想出走海路前来，那位显然是想和我们黎族暗中沟通，达成某些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换做是我，我会亲自前往以显诚意！”王十三娘换位分析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当如何面对那位？”有首领问道。 这可不是好回答的问题，黎族不怕汉族，不惧官员，但黎族也有自己的想法。 亚龙湾就在附近，经历了宋元两朝与中原的交流，黎族如何不知想要本族过的更好，商人是非常关键的一环。 “如果只是派人来，那能谈的少一点，如果亲自来，那就没什么不能谈！”王十三娘一展首领的气魄。 “不错，谈，对方敢于亲自进入我们领地，我们黎族也不能因此胆怯，好好谈就是了！” “坏的少数人，中原人大多数还是好的，汉人的东西我要搞来，我们的东西也要卖出去！” “那就谈，只是我们这边谁去？” 一位位首领发言道。 “我亲自去，最多白跑一趟而已，浪费不了多少时间，你们待在这里，盯着琼中的情况！”王十三娘说道。 “那我也跟着过去！” 一位精壮的黎族首领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总能保护首领的安全！” “好，此行人数就这样，稍作准备，立刻出发！” 王十三娘起身敲定所有事情。 …… “有中原人的船出现在海边？” 另一边，黎族另外一方的首领符屠坐在火堆前，听着王十三娘那边得到的消息，陷入了沉默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黎族也是如此。 王十三娘那遵守的黎族最古老的规则，而符屠这边则更多融入了汉族的阶级思想，出现了明确的等级制度。 相对于用首领来形容符屠，土司则更适合。 也就海口那边对南部黎族内情了解不多，不然朱允熥就会给王十三娘这种首领标上“公有制”，给符屠这类土司贴上“私有制”的标签，从而进行区分对比。 “首领，我们接下来干怎么办？” 享受着私有制的黎族高层，自然是看不上王十三娘那边，可对比实力却要弱不少，如果再让王十三娘接触到汉人，而且还是那位大王的人，不敢想啊，要知道之前邀请也就王十三娘，好似并不知道他符屠的存在。 “当然是跟着一起去了，不管王十三娘想要做什么，我们都不能让他顺当了，而且海口那边的消息，你们也听说了，跟着那位大王混的就没有情况差的！”符屠笑道。 “真会像我们猜的那样，当碰一碰！” “我们动不了王十三娘，王十三娘也动不了我们，聪明的都会明白平衡，那位大王相信也会如此，准备，准备，挑选几件礼物，随本首领一起前往海边！”符屠笑道。 …… “什么？” 篝火点燃，朱允熥坐在人群中央，看着载歌载舞的黎族百姓，却被刚得到消息给惊到。 符屠？ 另外一方的黎族首领，手下掌握了十三个大寨子，实力不弱，这样的消息他竟然是到了目的地才知道的。 这情报工作干的！ “这符屠我们也没听说过，不过提到符屠，我想到一个人符护！”林天麓坐在一旁说道。 “符护又是谁？” 朱允熥一脑门问号，他是真的不知道有怎么一个人存在。 “我们林家前宋开始经营南洋贸易，跌跌撞撞已有一百五十多年，琼州过去只是落脚点之一，这符护是当初黎族的一位首领，不同于黎族其他寨子，符护此人荒淫无度，骄横野蛮，但重要的是此人学着我们中原富商进行蓄奴，并且更改了很多黎族的规则，被大多数黎族所不容，只是因其势力强大一直僵持，如果这符屠是符护的后人，那么显然和王十三娘一系是不对路的！” 卧槽！ 听到这个消息，朱允熥真的被惊到了，人才啊！ 黎族是原始母系公有制社会，这符护竟在宋朝干起了私有制的事，思想要不要怎么进步，还有他是怎么在黎族母系公有制社会环境中活下来的？ “两方是不对等，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张定边啃着东西幽幽的说道。 的确是好事，不怕内部有矛盾，就怕内部团结，但关键问题是朱允熥要的是一个安定黎族，而不是一个定时炸弹样式的黎族。 第84章 隐患重重 蛇鼠两端这可是大忌。 如果只看一时，张定边的方式是好，可长久则隐患重重。 私有制对公有制，这里面存在东西不仅仅是利益，还有形态意识等等，麻烦了！ “我要思考一下！” 真实给了他大惊喜啊，朱允熥必须好好考虑考虑，黎族内部两方实力相差并不大两方人马该怎么安排！ 入夜，船舱灯火飘摇。 朱允熥一个人坐在舱室内，思考着眼前黎族的问题。 棘手！ 如果琼州南部不是自己的国土，对付这内部分化的黎族，朱允熥有的是办法，后世的约翰牛，高卢鸡，白头鹰，哪怕是更早开启殖民时代的西班牙，都给出了无数解。 可这些解都为埋雷而生！ “不好搞啊！” 黎族内部社会结构本身就有问题，王十三娘这边比较简单，符屠那边则像一个大杂烩，原始，封建，私有，再加上一点原始宗教，完全就是一怪物。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关键还是符屠这个人！” 解决不了黎族的社会问题，那就解决黎族的首领，只要先将首领安抚下来，有了时间总能慢慢理顺。 再不行就用东西吊着他们，人嘛，都想要过好日子，享受了私有等级制度的符屠，相信很愿意用奴隶的劳动换来更为享受的日子。 动起来，让黎族两方都动起来，有事做了乱七八糟的心思自然也就烧了。 反倒是秉持黎族过去规则的王十三娘较为难对付！ …… “什么人，出来！” 距离海滩不远处的山林中，王十三娘手下的青壮手持着石矛朝着一片山地吼道。 “你王十三娘就是怎么教手下的？” 符屠一身华丽的黎族服饰，若非样式是黎族的，其身上的锦罗绸缎，怕是会被不熟悉的当成是江南富商。 金银玉饰，加上一把镶嵌了宝石弯刀，高大的身影推开草木，来到一众青壮面前。 “符屠，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到符屠，跟随王十三娘而来青壮首领陈色开手持长矛走到符屠的面前。 “哼，你个小孤儿，还没资格和我说话！” 色开，寓意着父母双亡。 “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想到死在符屠手下的父母，陈色开好似受到了刺激，就在其准备动手的时候，一玉手按住了陈色开高举长矛的手。 “我们都是来见那一位了，符屠你就别想着刺激谁了！”王十三娘看着自己最大的敌人，以及其身后的青壮，内心非常清楚这不是动手的地方。 “的确是该见见，问问为什么将我给忘记了！” 符屠一脸笑意的说道。 “既然相见，那就别动手的好，免得血气污了今天的见面！” 符屠的实力不弱，收服了不少寨子，更为重要的是符屠身后有琼南汉人影子，当然这只是过去，如今琼海的天都变了，接下来如何谁也不清楚。 而如今最重要就是和朱允熥见面。 “给当那位一个面子，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来！” 符屠扫视了王十三娘一行人，退后半步将路让开，但其身后的青壮却纷纷从林地中跑了出来，时刻注视着眼前的人。 “走！” 王十三娘拉着陈色开的手离去。 “刚才真的是一好机会！” 一位年老的黎族头人出现在符屠面前，看着即将消失的队伍。 “机会再好也不是今天，除非你想和明朝的大军动手！” 符屠统治了十多年，和中原的商人也交流了十几年，一个女人都清楚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搞不明白。 “接下去大首领当怎么做？” 明朝的战力，老年首领还是知道的，更亲眼见过洪武二年明军一扫北元残部的战场。 若非明军没有对他们进行清扫，现在哪里还有他，哪还有符屠？ 不开玩笑的说，早年投靠蒙元的符屠一系人，对于大明的敬畏远比王十三娘一系人马更深，老一辈不彻底死去，彻底遗忘那段历史，符屠这一系对大明军队的恐惧就不会减少分毫。 “先看看那位大王怎么处理我们和王十三娘吧！” 蒙元离去，王十三娘崛起，符屠一系的寨子族人越来越少，如果再抓不住机会，符屠有感自己的存在没几天了，若是王十三娘再得到那位大王的支持，恐怕时日会更短。 一切的变数都要落在那个皇孙身上！ …… “十三娘，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跟在王十三娘身后，陈色开右手充血的握住手中的长矛，不满的质问道。 “你以为杀了一个符屠，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再说了当年你帕帕也是如你一般强壮，可结果呢？” 王十三娘摇头说道。 “他已经老了，我不相信年轻的我解决不了符屠！”陈色开沉声说道。 “你是来保护我，而不是来挑起战争的！” …… “大王，山林里有人来了，应该有两拨人，双方人数在百人左右，但也可能更多！” 一位过去做过斥候的下马坊总旗，指着远处的山林，对朱允熥说道。 “来的很快啊！” 山林很远，至少在朱允熥看来是看不出问题，可他相信下马坊兵丁的战力，如果说最早一批的锦衣卫是大明军队中的佼佼者，那下马坊就是大明军队的第二批佼佼者，多次参与北伐还能活下来，手上没点东西根本不可能，缺少只是一个提炼的体系！ “你刚才说有两方人，确定吗？” “确定！” 总旗锚定的说道。 总旗下设小旗，小旗就是十人长，五小旗组成一个总，统领五十斥候的总旗，战功只是一方面，更关键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带人，将人请上船吧！” 不亏是黎族两方势力，自己这才刚登陆，第二日中午左右就来人，这消息穿的很快啊！ “尊令！” 总旗告了一声，第一时间拉了五十人分成两队人马走下楼船，朝着远处林地而去。 瞧见这举动，本在海滩上的休息人亦是被惊动，好一阵安抚之后，寨子内的人才没有离开。 “这是来人了？” 张定边走到朱允熥身边，看向五十人前出的位置，目光深邃落入山林中。 “是啊，考验马上就要开始了！” “思考了一夜，对于黎族的问题，某都没有什么好想法！” 张定边苦笑道。 第85章 必死无疑 换做早年，平了一方就是了，可偏偏现在琼海国要什么缺什么，稳定都是问题。 “我打算分治！将黎族的领地一分为二！”朱允熥沉声说道。 “只要在船上便有机会！” 张定边显然已经思考过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黎族全族造反，给予几年时间总能平掉！ “关键还是消息太少了，没想到琼州南部竟然还存在怎么一个问题！” 朱允熥苦笑道，“人出来是把！” “出来了，为首的是个女人，应该是王十三娘，不过这女人身后的那位手持长矛的人不弱，少说可以敌十人！”张定边的目光犀锐，隔着几百米都可以看清楚。 “敌十人？” 朱允熥淡淡的一笑，并没有在意这个评价。 “不要小看这个评价，人力终有限，能在战场上敌十人的，都是武力卓越之辈，善用长矛，此子五十步内想要杀人，就算有防备也很难解，一投一个准，力道可将人灌死当场，一会我坐在你身边！” 张定边补充道。 “那您老呢？” 本以为只是相对评价，没想到这评价却怎么高，朱允熥不由看向身边这位当年的抗元大帅。 “三十步之外他可以逃，三十步之内，此子必死无疑！” 张定边盘着佛珠笑道。 “真的是老当益壮啊！” 朱允熥赞叹道，不愧是百战不死的大帅，这基础就是牢固。 “老了，要是早些年，凭一身战场上带下来的气血，这样的小子，我看一眼对方就不敢动弹分毫！ 不过你别认为一敌十人很普通，下马坊中这样的人物也不过三四人而已，蓝春，李增枝再成长些年来，或许能做到！” 冷兵器时代的杀戮，依靠就是个人的勇武，其实后世也有这样的人，只不过多在军中，加上兵器的广泛使用，个人勇武慢慢消失在视线中，但真正需要的时候，亦能起决定性的作用。 朱允熥不追求自己能做到，因为他的人设是君主，而非战前厮杀的武将。 再且说了，日后火器一出，你能三十步内杀人，那也需要活着走进三十步啊！ “一会再看一下那个符屠，我相信一定会很明眼！” “放心，只要张某看不透的人，是不会让人上船，但这种人应该已经死绝了。”张定边肯定的说道。 时间流逝，王十三娘的进入海滩后，另外一伙黎族出现了，相对于王十三娘一伙人的朴质，后面出现的人则显得奢贵。 服侍没变，但无论是精致程度，还是配饰，都大量采用汉族的制品，一看就能感觉到金钱的能力。 “是个枭雄类的人物，早年应不弱方才的青年，但没有传承，加上无度的生活，一身气血已经败了，不过这类人物还能坐稳位置，脑子绝对好使！”张定边评价道。 “枭雄？” 闻言，朱允熥冷笑了一笑，“我知道了，回去吧，等他们上船！” …… 千料大船，舱室七层。 甲板下四层，甲板上三层，会客一层经改装，已经成了规格不低的会客厅。 朱允熥坐在首位，端起一杯茶静静和品位起来，张定边则坐在他下手，至于蓝春，李增枝亦是身旁。 不怕最坏的情况发生，但需照最坏的情况布置。 午后的阳光透过悬窗照进舱室内，将一众人的影子慢慢拉长。 “报，黎族首领王十三娘，陈色开求见！” 方才的总旗出现在舱室门口。 “请！” “是！” 总旗离开，朱允熥看了一眼林天麓，“林东主准备开船！” “明白，待到人全部上船之后，就会开动！”林天麓点了点头，直接朝着二层舱室走去。 …… “黎族首领王十三娘（陈色开）见过大王！” 王十三娘，陈色开，携十位青壮走进舱室内，与距离朱允熥十步外行礼。 “先请入座，人齐了我们在开始，相信王十三娘不会着急吧！”朱允熥淡淡的笑道。 “一切听大王的！” 看着坐在首位上的朱允熥，王十三娘眼神微微一缩。 她是猜到了朱允熥有可能出现，但真正看到朱允熥那一刻，王十三娘也是被这位大王的气魄和决断所惊动。 真雄主也！ 对方有诚意，又给面子，一个符屠等就等了。 当即带着陈色开等人坐下。 …… “黎族首领符屠（符保）见过国主！” “来了就入座吧，一会我们要开船！” 朱允熥看了一眼满脸横肉的符屠点了点头，直接说道。 “不知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开船？ 开哪门子船，他想要干什么？ 符屠直接问道。 “开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一个提供相对安静的商讨空间，怎么符首领对这样安排不满意吗？” 朱允熥淡淡的笑道。 “大王亲临我黎族，无论是就岸还是行船商讨，十三娘都支持！” 不等符屠说完，王十三娘直接赞同道。 一国国主都已经亲临琼州南部，靠岸等待怎么久，开船出海商讨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朱允熥是琼海国国主，黎族之事琼海国的一部分，不可能事事迁就黎族，也需要摆出自己的姿态。 更为关键的是，王十三娘并不觉得眼前这位大王会短视到在海上对他们下手。 “符屠冒昧了，还请大王原谅，一切都听的大王便是了！” 看了一眼王十三娘，符屠直接坐到朱允熥安排的位置上，身后一众青壮也跟着站到符屠，符保身后。 “船行不稳，先吃点东西吧！” 朱允熥点了点头，一队侍从端上茶水，瓜果走进舱室内，就连到青壮也有照顾。 片刻后风帆鼓起，楼船快速朝着海域驶去，留下一众完全不知所措的人，不过见船上没动静，又有下马坊百户的安抚，也就安心下来！ 至于上船的都是有耐心的，没点耐心也不可能从混到今天的位置，伴随着船行一边补充食物的同时，一边也在默默观察彼此，舱内的气氛显得压抑，不过作为各方的首领却显得非常轻松。 大约过了半柱香，船锚落定，船帆降落，伴随着一连串的声响，船相对平稳的停在距离海岸七八百米的地方，通过悬窗任谁都可以看到岸上的景色。 第86章 名声太小 “二位都是黎族的首领，代表绝大多数黎族百姓的意志，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坦诚的说，大家都是忙人，不过在谈话之前定下几个基调，同意基调的人留下谈，不同意的离开舱室，等我们谈好之后，再送回岸上！” 朱允熥放下茶杯，看向符屠，“当然再次之前，我代下面的人向符首领道个歉意，之前开国没有邀请，的确是下面做事不谨慎，如果符首领有机会前往海口，本王愿意做导游，带领首领看看海口的天地！” “大王客气了，符屠不过就是黎族首领，当不得大王如此礼待，至于之前错失大王开国，实乃是符某名声太小，这怨不得谁！” 人给面子，符屠自然要给人面子，如今朱允熥有这重解释，符屠自然不会放着不放，借着梯子自己就下来了。 “的确是下面人做的不好，这一点该道歉还是要道歉，一会本王会有一份赔礼，不过暂时等我说完！” “全凭大王的意思！” 符屠继续客套。 “王十三娘没问题吧！” “一切都听大王的意思！” 王十三娘好似没瞧见朱允熥和符屠的寒暄。 “那么就开始！” 朱允熥坐直了身子，“本王在开国大典上，对着我汉族香火，我老朱家的香火，天地神灵宣誓，我琼海国未来依法治国，以公约治国，一切行事将依照三级公约，而非人治独裁，此誓言相信各位也听说过！” “不错，当时十三娘便在现场！”王十三娘回应道。 作为黎族的首领，不可能不懂汉族那一套的，就算不懂也可以请教懂的人，自然明白朱允熥在开国大典上说出那一套话的效力。 “符某亦是有所耳闻！”符屠笑道，若非这点他也不会来了，要知道他们寨子的原罪可还是在呢。 “既然都知道那就好办，凡尊我琼海国三级公约者，皆为我琼海国子民，为我子民者本王皆一视同仁。 黎族尊一人，本王庇护一人，黎族全尊，本王庇护黎族上下，你们的矛盾是黎族内部的矛盾，只要不上升违反公约，公约所不管的本王亦不管，此乃接下去一切商谈的基础，对此两位首领有何看法？” “大王严正法度，依法形式，符某佩服！”符屠当即应和道，这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其最担心就是朱允熥站到王十三娘这边。 反倒是王十三娘这边不少人脸上纷纷不满。 “今日我可以偏袒一方，明日我便可以偏袒另一方，你们现在摄与大明兵锋不敢乱动，但你们却不知我中原汉族最强并非兵锋而是谋略。 汉武帝出谋略七国叛乱终结，三国谋略无穷不知使多少民族覆灭，隋文帝出谋西域安宁，唐出谋略四海臣服，宋不会打仗但依谋略延数百年国祚，如今我大明继承汉人衣钵，若依谋略对付尔等，你们能坚持多久？” 这不仅仅是展现肌肉，更是现实的。 “谋略之道，潜移默化，与岁月之中亡族灭种的案例太少，本王视黎族为子民，而非敌人，所以这谋略不会轻用！”朱允熥做出总结。 闻言，一众人再次沉默下来，无论是与符屠，王十三娘在这一刻都想了不少。 “这是汉族谋略的一部分，在中土历来都视为禁术不与传播，二位首领事后可以看看！”朱允熥从桌子上拿出两部孙子兵法，示意侍从将书递给符屠和王十三娘。 接过书籍，看着封面上写着的孙子兵法，符屠和王十三娘脸上色彩变化不断。 孙子兵法之名太广了。 就算是黎族蜗居琼海也逃不过孙子兵法的影响，只可惜谁都没见过真本，一如朱允熥说的那样不与传播，是秘术一般的存在。 深吸了一口气，王十三娘将孙子兵法放到一边，起身朝着朱允熥抱拳说道，“十三娘今日代表黎族二十一峒族人，遵大王之命！” “符某也是如此！” 一部孙子兵法，妥妥就是诚意，同样也是警告，中原谋略无穷你们是玩不起，赢得了一时也难以赢一世。 “很好！” 朱允熥微微点头，“我们有了共同的基础，那就说说本王对黎族接下来的安排！” “还请大王明言！” “还请大王示下！” 建立了一个薄弱了商议基础，今日的商议能否成功就看下面的东西。 “取地图来！” 朱允熥对着一旁的侍从吩咐了一身，一副简易的琼州地图当即被搬了上来。 “这是琼州的地图，还请两位首领先行标出，各自寨子的相对位置，标记之后，本王将重新划分琼南的行政区域，放心，随便标地图简易，具体的方位是无法涉及的，同时本王真要查你们的位置，各级也有存档！” 看着简易的地图，符屠，王十三娘纷纷点头，这就地图丝毫没什么用处，而且也不担心朱允熥真的动兵，毕竟朱允熥也没有兵。 “我先来！” 符屠起身，从侍从拿出站着红色墨汁的毛笔，直接在地图上点缀起来，一时间五十多个红点出现地图上。 最终形成一片北起五指山中央地带，南至崖州沿海，东至琼中，西至感恩一带的分布图。 茫茫一片看的非常清楚。 符屠落地，王十三娘也是起身，黑色的墨点快速点缀在琼州东南部一带区域，范围比符屠更多，寨子村落也更多，接近一百多个点。 虽然没提及具体的人数，但不论是从分布广度还是密度来看，王十三娘这边的实力都要强过符屠，并对符屠一席形成包围之势。 “虽有错落，但也只是一些小寨子！”王十三娘放下笔说道。 “符首领那边也是如此？” 面对朱允熥的问题，符屠点头道。 “既然都这样，那本王就以为为划分了！” 说罢，朱允熥沾染金粉，直接在简易地图上化出四条线。 第一线，将安远河走势衍生至小五指峰北部，跟着又一线东去连接大水河，直接从地图将三亚，亚龙湾一块分隔出来。 跟着在安远河与大水河连线的节点上直上五指峰，将东西两部分分开，将两方寨子分隔。 最后一线，以五指峰北部平原为准，将琼海南北分隔，东连万州，西至昌化江。 然后基于四条线，在分隔出的三片区域内，分别写下琼，王，符三个字。 第87章 传统势力 “不知这样划分，两位首领感觉如何？” 指着地图，朱允熥冲着两位首领问道。 “一切单凭大王做主！” 符屠起身说道，他的一些势力被划进了琼字的区域内，但其余势力却全部在他的传统势力范围内。 “可！” 王十三娘点头，她的势力被分的最碎，南部一块进入琼州，东北部还属万州，但亦保留了核心的区域。 且以河划分区域，历来都是传统，至少没有偏向符图。 “琼字这一片区域，未来属我琼海直属，暂名为三亚，往后在此区域内，我将行田亩开垦，营造码头，打造商业，进入此地之后无论何方人员，都须遵守三亚的法度，同时不做任何约束！” 一切本该如此，两人自然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关键是各自的领地的情况。 “东面这一块属于王十三娘你们这一部，我赋予你们最高的权限，直接向我汇报，可不经文官汇报，同时在宪约的基础上针对黎族真实情况进行地方法编修，没有意外，你部人手不能进入符屠的区域，同样符屠人马也不能进入！” “反过来，符屠你那边也是一样！” “律约可以跳过？” 王十三娘追问道。 “宪为根本，律为补充，地为衍生，律的衍生适合与汉，并不一定适合黎族，你们可以参考，也可以少量的改变，不过需要经过我同意，确定后司法当严，当明，不能在以族法为标准，所以制定的时候要多考虑到。”朱允熥沉声说道。 “高度权限，不知这高度能有多高？”符屠追问道。 “除司法，税利之外，各部可保留最多不超过三百人的民兵，同时我琼海国有权对两地黎族征兵，征兵数视军部指令！” 兵权肯定是不能给太多，不然会形成武装割据，同时军部征兵也是改变思想的过程，相对于原始落后的黎族，朱允熥有把握有能力将征兵的兵员控制起来。 见过了好日子，谁有愿意回到落后的部落里去，更别说符屠那边。 “我黎族乃是琼海的黎族，并非我王十三娘的黎族，若军机征兵，我王十三娘支持！”这一会轮到王十三娘首先同意。 “可，但希望大王可一视同仁！”符屠在短暂的思考后亦是答应下来。 事情是一条一条谈的，但符屠更明白，这一点不同意，前面的都无法作数。 朱允熥给你面子，你不能真把面子当里子用 而且在内心，符屠现在并没有造反的意思，真要造反怕是王十三娘就要开心了。 “那么接下来说说如何发展！” 朱允熥重新坐下，“亚龙湾的事情，想来都知道了吧！” 闻言，王十三娘，符屠纷纷点头。 “亚龙湾的修建需要大量的劳力，码头营造需要大量木材和石材，日后亚龙湾兴起之后，需大量米粮盐油布匹支持，仅靠一个三亚是肯定不够的，同时伴随着中原商人的进入，各种机会会越来越多！” “不过现在黎族这一块不行，所以你们只能付出劳力，但在付出劳力的同时，本王也不可能一直让你们买苦力。 未来三年，本王将在种植，制糖，制盐，道路，教育五个方面对两大自治区进行扶持。 争取在两地修建学校各一座，开荒五万亩，甘蔗种植两万亩，盐场一座，区域内道路连同，不知各位觉得如何？” 与其慢慢的砸进去，不如直接砸晕众人。 “制糖？” 符屠眼珠子一转，“不知这制糖该怎么做？” 糖啊，那可是金贵的物品，符屠自己食用的糖都是高价买来的，如果自己可以掌握制糖，岂不是代表源源不断的利益。 “制糖要先有着甘蔗，而想要甘蔗就需开荒，所以想要制糖就需要开垦荒地，至于制糖的手艺，你们都可以派人前往海口学习，学成之后，荒地开辟完成，就可以开始制作，过程中本王会出资资助你们，产糖之后收益五五开，由琼海国统一销售给中原商人以及海商！” 符屠都知道糖珍贵，朱允熥怎么会不知道，不管是贩卖中原还是贩卖南洋，糖都是暴力中的暴力。 海口制糖不现实，所需劳力太多，对于土地摄取太多。 黎族不是没事吗，人多吗，你们来，我提供技术拿分成就是了，只要捏着渠道也不怕黎族反水。 “没有问题！”符屠笑道。 “十三娘也是支持！” “时间差不多了！” 看着船外的天色，朱允熥笑了笑，“今天就到这里吗，未来半月本王都在这里，我们可以慢慢就各方面的情况好好商议！” “是！” 今天能谈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大家也需要商议，身为首领但黎族也不是他们一言堂，需要慢慢交流磨平内部的问题。 “为了糖来的？” 送人下船，上船便看到林天麓和陆荣，朱允熥如何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找自己。 糖！ 百年后殖民时代开启的重要诱因，相对于黄金的不确定性，能换来黄金以及高产的糖更受到殖民者的追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王的眼，只不过糖这一块，生意并不好做！”林天麓笑道。 “糖虽然值钱，可中原糖业早已被垄断，若琼州产出糖，恐难赚取利润！”陆荣补充道。 “我知道了，但我何曾说过我琼州只能产出灰糖！” 糖贵，但糖不是食盐。 盐不吃会死人，历代朝堂都需保证食盐的安全，可糖没这个必要，本身就是金贵的东西，能吃得起糖更是不缺钱的主，相对于甜味更追求品质。 同时在糖的生产过程中，所需消耗亦是海量，在没办法工业化制作的情况下，糖价一旦跌破特定的价格就是血亏。 “不是灰糖，难道大王能制出白糖？” 反应过来的林天麓眼珠子都圆了。 糖，多数的是灰糖，但真正懂得却知道，白糖才是真正的暴利，雪白如霜的霜糖更是遭人追捧。 只可惜中原产糖不少，可霜糖只能依靠外来。 第88章 这是要发财啊 中原的商人为什么一定要下南洋，就是霜糖的来源在南洋，在遥远的波斯。 “我不仅会做白糖，还做霜糖，更会做晶糖！” “……” 林天麓，陆荣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朱允熥，喉结更是不争气的滚动起来。 “大王不是开玩笑？” “如果是这样的的话！” 陆荣的目光看向黄昏下海滩，这是要发财啊！ “是否玩笑，回到海口你们弄点灰糖过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吗？而且你们知道我的，好事不占尽，钱财不独吞，一切都会和花露水那般销售！”朱允熥淡淡的笑道。 利益是赚不完的，这一点朱允熥非常清楚。 “大王……” “不用说了，就当水泥的封口费吧，我不希望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有一袋水泥出现在中原！” “大王放心，不管如何，水泥绝对不会有一袋出现在琼海之外！” “没错，谁敢将水泥运出去，谁就是和我林天麓作对，与我林家作对！”1 陆荣，杨天麓恨不得拍着胸膛保证。 水泥有用，可在有用又怎么能比得上糖。 他们只是商人，又不是野心家！ “这些日子好好放松放松，接下来会很忙的！”朱允熥笑着走进舱室，黎族的事暂且告一个段落，接下来就等两方答复与细节上的处理。 …… “大王，王十三娘求见！” 入夜没多久，有护卫汇报。 “见暂时就不用见了，告诉王十三娘，准备五十口最好的棺椁，另外再准备五百两银子，涉事官员交她处理，一应财富算做对黎族的补偿，完成这些之前的事就此结束，以后不犯便不做追究！” 正在看书的朱允熥书都没放下，随口说道。 “是！” 这样的处理是目前最好的方式，谁让公约还没编修好，正好有漏洞，钻过了这一次相信王十三娘往后遇到事情也会和先选择和自己沟通。 …… “麻烦转告大王，十三娘不会让大王失望！” 听着侍卫的传话，王十三娘不由松了一口气，今日的商讨没半点涉及到之前事情，但就今日的商议，王十三娘无比清楚，之前的事做的过分。 黎族的好日子，可是抓在这位大王手上。 如今好了，五十口最好的棺椁，五百两银子的培养，说重那是一点都不轻，可对于黎族而言真正付出是半点都没有，毕竟赵方，赵润可是在她们手上。 “我会如实汇报了！” 侍卫点了点头，跟着走上楼船。 …… “恭喜王爷，三万两足足三万两！” 燕王府内，姚广孝拿着宝钞急冲冲走进朱棣的书房。 一次贩卖草原，花露水，肥皂就带来三万两的收益，虽然一部分还需交给敬业斋，可这才过了多久？ 如果再来几次，他们可以做多少事情？ “商队回来了？” 看着姚广孝手中宝钞，朱棣脸上不由笑意，“这次我们得到多少？” 大明赏赐多为宝钞，对于草原小部落安抚更以宝钞为主，所以收到的是宝钞也可以理解。 宝钞是水了一点，但那也是钱啊！ “一万三千两，除开之前敬业斋垫出五千两，我们这次至少要要货八千两，尤其是肥皂买的最好，商队管事的说已经预定了两千多块，基本上有多少就能卖多少！” 姚广孝说道，“对了，朵颜三部为了感谢我们送去花露水，还让商队带回来了十匹战马！” 洪武二十年， 洪武年第六次北伐草原，冯胜，傅友德，蓝玉率领二十万大军包围纳哈楚逼迫纳哈楚投降。 洪武二十一年，蒙古大旱脱古思帖木儿在被蓝玉击败与捕鱼儿海后败走西方。 失去了蒙古保护的大兴安岭以东蒙古诸部选择归附大明，洪武二十二年大明设立朵颜，泰宁，福余三部。 这三部实力不弱，有多是骑兵，朱棣眼馋了不知多少年了，可惜朵颜三部归属宁王。 如今有机会了，朱棣怎么可能不去渗透。 至于些许钱财那不过是小事，核心还是朵颜三部的影响力。 “好，好，好，非常好，也不要吝啬了，直接赏三千两，让他们好好和朵颜三部联系！” 朱棣拍着手说道。 “敬业斋那边，我们是不是要也要表现？” 姚广顺提醒道。 没有朱允熥，没有敬业斋，哪来这样的好事。 “挑几匹，不了，马匹全部送过去，相信敬业斋有办法将马儿送到琼州的！”朱棣直接说道。 “敬业斋的能力不错，各地商路多有当地豪门照看，送过去完全不是问题！” 北方是朱棣的势力范围，中原有商众联合，下到了江西之后就是朱允熥势力范围，就算暴露十匹健马，也不会有人敢一次性得罪两位王爷。 “过去本王的确是小看允熥那孩子，只要允熥没别的想法，本王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商业的力量，朱棣也是慢慢看出来，但看出来又如何，终究只是些许小道而已。 朱允熥真要沉迷其中，那自然更好！ “对了，京城那边如何了？” 想到之前朱允炆的操作，朱棣内心越发对老朱安排感到不爽，放着好选择不去选，偏偏选一个庶子。 “听说东宫那位在知道皇长孙的操作后，赏了我们凤阳郡王两个耳刮子！”姚广顺笑道。 “是该打，可惜打了也没用，文人闭塞的心眼不是两个耳刮子可以打开的！”朱棣不屑的说道。 “我们都听十三娘的！” “对，听十三娘的！” 三日后，黎族内部大会，各地的首领纷纷表示支持十三娘，选择融入琼海国内。 不是他们忘记了与符屠之间的仇恨，也不是他们想要巴结谁，实乃是选择融入琼海国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很多事情正如朱允熥说的那样。 黎族玩不起！ 黎族二十万儿郎，真的玩不过中原人的心眼。 更何况，之前的事朱允熥已经给了足够的台阶，再不识数…道理便不在黎族这边，更何况亚龙湾就在他们的领地旁边。 此地由追求利益的商人营造，身为坐地户的黎族可以得到多少好处，有脑子都知道！ 看似公允的划分，他们实则暗占了大量的好处。 山里的东西可以卖出去，汉人的东西能买回来，加上未来三年的盐场，耕地，制糖，道路，这些都实打实保证了他们的生活。 而最为重要的是，朱允熥给予了他们兵权！ 一视同仁说说就可以了，关键还是要兵权，有兵权一切才稳。 第89章 龌龊 “既然都同意了，那么我们商量一下，赔偿和人手的问题，对于海口至亚龙湾的直道修建，我们黎族必须参与其中，这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断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无动于衷！” 王十三娘想到道路上的龌龊。 贯穿黎族境内的直道，她其实早就打算插手，相信只要营造不出问题，朱允熥给予的高度权限里，长达一百三十里的黎族境内直道修建，九成可以得手。 抓在手里，绝对不能再给那些狗官机会！ “没错，贯通我们领地内的直道，必须由我们黎族人修建，技术不行我们可以要求大王帮忙，人员我们自己出了，不就是一点力气，我们黎族儿郎不会比汉人青壮差，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也可以出点资源，技术才是关键的！” “汉人不是常说一句，一技在手吃喝不愁！” “而且道路太重要了，一旦拥有了道路，我们各个寨子之间联系就深了，而且这条道路未来会运输无数汉人资源，只要我们守着路，不仅出行方便，大家也有好日子过！” “十三娘这个一定要和大王好好商议，我们有人出人，有力出力！” …… 黎族没什么狗皮倒灶的礼法，他们看重的就是利益，南宋北宋时期他们和中原商人接触多了，如何不明白一条商路的重要性。 中原人文人不屑谈商业，他们谈啊！ “各寨子统计一下人员和食物，人员越多，食物越多，我们才有更多机会！”王十三娘沉声说道。 “是！” 一众首领大声说道。 …… “直道一修，亚龙湾一开，王十三娘那边可就发了，看似公平实则也就那样！” 符保坐在角楼里，火光照应着那张黑瘦的脸。 “一切都需平衡，不可能什么好处都被我们占了，有了目前的划分，我们只是短暂失去了直道和商道，从长期来看，琼海国是承认了我们存在了，仅凭这一点我们就该支持！” 符屠别看五大三粗，心思也细的很。 “亚龙湾是明面上的好处，但亚龙湾的经营者是中原商人，三亚看似什么都没有，但三亚却直属于琼海国，亚龙湾营造码头，三亚日后呢。 王十三娘他们去亚龙湾，我们就去三亚！” 符屠沉声道。 伴随着符屠话语说出，在场的首领眼神不由一亮。 “首领高明！” “不错，就该如此！” “中原人说的不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只看到了眼前，却没看到三亚！” 三亚，亚龙湾，其实都是一片地区。 亚龙湾可以发展起来，三亚又怎么会差？ “既然要参与亚龙湾，那就得先摸清楚我们的实力，各寨子统计一下！” 说完符屠拿起朱允熥送他的孙子兵法读了起来。 …… “王爷这是准备将亚龙湾，打算成为一个工坊聚集地？” 黎族内部在讨论，朱允熥这边自然也不会闲着，每日一早便带着众人下船考察四周，晚间有和林天麓，陆荣，张定边商议未来三亚的构建。 看着初见效果的界图，陆荣不由好奇的问道。 “亚龙湾才多点的地方？” 指着地图上属于亚龙湾的区域，“这点区域，营造码头，仓库，船坞之后，土地也就没剩下多少了，陆运的能力才多大，你们总不能事事都想要通过中原陆运搞来吧？ 如果三亚能成为一个工坊聚集地，陶瓷可不可以生产，霜糖是不是需要生产，还有一系列的东西，完全可以在三亚进行，包括淡水，食物的补给，这些都是成套的！” “如果三亚可以做到补充，对于亚龙湾的确有巨大的帮助，但是如今三亚什么都没有，想要营造起来，恐怕投入资源和人力不少！” 三亚发展起来好处不少，可现在三亚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就慢慢变得有，工部那边我招收了不少匠人，这些匠人都有技术，黎族区域内资源无数，三亚稳了，整个琼州南部就稳了。 如果说海口是第一个建设，那么三亚就是琼海国第二建设的地方！” 后世绝大多数国家，都会将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工业中心拆分，分布在不同的地域，以点带面推动全国的发展。 未来的琼海国也会如此。 政治中心海口不会变了，三亚那就是工业中心，亚龙湾一代就是经济中心，立足这三点对整个琼海国进行辐射。 当然还会有其他落子，只不过那是后面的事。 “不知，如果我们要投资三亚的话，大王能给出什么条件！”林天麓问道。 要知道中原商众可是凑了足足四百万两的财富，一条直道，一个码头营造下来，四百万两还会余下很多。 同时伴随着亚龙湾搞定，未来南洋贸易绝对不是现在船只可以满足，造船肯定还要造，如果三亚可以解决，再投资一笔又如何？ “土地免费，三年免税，五年减半，道路集资！ 土地免费，但土地必须在规划范围内，不能东一锤子，西一棒子的，具体的规划直道贯通之前会拿出来，同时拿到土地之后一年之内必须开工，两年之内必须生产，不然我们会收回土地。 三年免税，五年减半，是全免半减，但不代表不交，而是在你们交税之后次年凭借税票全额现银返补给你们。 道路集资，按照土地的大小出资一部分道路修缮费用。 修缮的道路，按照里程数，货物重量，按照一定的比例收取过路费，过路费除开每年的修缮道路所用，剩余的费用将反哺给出资修建道路的商人，具体我们可以约定一定年限，年限结束之后道路彻底归我们琼海国所有！ 具体的这些，还需要商议，最终确保各家都有足够利益！” 这些都是经过后世正面的路子，朱允熥直接拿过来就是，但直接使用还不行，需要考虑到现阶段的情况进行改良。 “如果是这样的，林某肯定没问题，愿意为大王开路！” “陆家也有投资的想法！” 三亚的土地资源不错，背靠五指峰，小五指峰山，大量的资源就在身边，日后还有亚龙湾这块商贸重地。 第90章 不愁发展不起来 什么投资都不做，就朱允熥提出集资修路这件事，光光是每年的过路费都有赚的。 更为重要的是，中原根本没这种好事，有选就是琼海国一地。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要奖励他们的勇敢和无畏，我准许你们参与到三亚的规划里，如果有什么看中的直接说，我允许你们先吃进肚子！” 朱允熥看着两人笑道。 “有大王在，三亚不愁发展不起来，而林某也最喜欢吃螃蟹！” “陆荣也好这一口！” “其他各家也一样，我们先把凤巢给铸起来了，日后自然可以引来无数凤凰！” 独此一家的买卖，朱允熥不相信得到消息的人会不心动。 “理论上，黎族自主区内直道，可以交给你们黎族修缮，但问题是你们黎族的工期，质量如何保证！” 看着眼前这个精明的女人，朱允熥沉默了良久。 他是真没想到，王十三娘竟然想让黎族青壮参与进直道的修建中。 “大王过去不曾今说过，愿意帮助我黎族吗，我黎族儿郎矫健，什么苦都能吃，若是大王给予机会，黎族境内直道，我王十三娘代表二十一峒首领向大王保证，绝对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 王十三娘拍着硕大的胸脯说道，“同时若有问题，我黎族任由大王责罚，还望大王给了机会！” “十三娘都怎么说了，相信准备的不少，这样吧，你们黎族先挑选三百人前往海口，跟随工部做工一月，将技术学上手，届时三百人每十人成一个小队，三十个小队同时施工也可以保证质量，真要熟练了，亚龙湾，三亚的营造，都不会少你们的活！” “多谢大王恩典！”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此间的道理王十三娘还是懂的，相对于之前的商讨，到此王十三娘才彻底放下心来。 汉人自古都对技术看的很重，规矩也是多的不行。 “这三百人，我们会好好选择，更会派遣陈色开带队，如果在做工中有什么问题，大王手下的官员可随意处罚，不听话直接交给陈色开，同时对于大王修缮道路改善我黎族环境，我黎族愿意拿出的稻米八千石，石料五万方，以及部分木材，以资大王修建道路！” “资助就不需要了，这些东西你们可以留着，也可以找商人换取物资，出门直接找林东主就可以，如果留下来的话，等到技术熟练之后，你们也可以依直道修建辅道，连同各个寨子，当然这需要报备海口，进行统一的规划，海口对此也会有资助，只不过不是现在！” 直道都被人承包了，朱允熥是不可能给商人省钱的。 “一切都听大王的！” 沉默了片刻，王十三娘最终回复到。 “至于关于黎族境内道路的重新规划，我会另外派人来规划，你们黎族做主，但最好秉承一点那就是直，如果弯弯绕绕那就失去了这条直道的利益，过程中如果出现某些不方便的事情，还望王十三娘忍耐，通知本王再做考虑！” 直道全长是五百四十华里，还是五百八十华里，朱允熥不在乎，商人也不在乎，毕竟两方看的都不是眼前这点东西。 “是！” 王十三娘再次应承道。 “宪约还在制定，该派人的还是派去，等到律约编修的时候，自治区的概念会编写进去，你们黎族也需派遣人员学习如何做官，做官是门学问，琼海国将之称为行政学，你们还是要学习一下，避免出现好心败坏事的情况！” “我黎族一定好好学习，至于宪约的事，最多三日我黎族代表就会前往海口，还望到时候大王能多多照顾！” “以后我们多沟通！” 朱允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王十三娘亦是非常懂事的辞行。 解决了王十三娘这边，在外面等待多时的符屠在侍从的带领下走到朱允熥面前。 不同于的出发点，不同的诉求。 符屠这边非常简单，就是要位置，要立法院的位置，考虑到符屠手下的人口，朱允熥直接给出三个位置，之前和王十三娘交代再重复了一边，符屠的安抚工作暂时也算告一个段落。 解决掉黎族内部两方势力，朱允熥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船队并没有离开，接下来七八日，朱允熥继续界画三亚的地形，力求收集更多的资料，直到七月甘八张青追到海边一行人方才原路返回。 …… 八月初四，回到海口的第二天，还不等朱允熥喘一口气，黄子澄，郭清便将朱允熥请出了王府，前往大学堂。 一路上黄子澄没有半点放过朱允熥的心思，各种发生在过去一个月内的事情如倒豆子一般倒进朱允熥的脑子里。 第一季的稻米，种植范围七千一百多亩，因土地肥沃等因素，收获稻米二万一千三百石，晾晒之后得粮一万七千四百石，亩产达到两石半，远超出中原的平均水平，有擅农业的臣子说，以目前琼海国的新开垦土地的肥力，这样的产量还会维持四五年之久。1 同时在这七千一百多亩地里，以鱼脏卧肥的五百亩土地，单亩产量更是接近三石。 至于更好的消息则是第二季稻米种植已经完成两万三千亩的播种，十月底有望收获四万八千石，极大的保证了大食堂的消耗。 “继续开垦，力求明年春播的时候，达到五万亩良田，到了这一步之后，我们便可以吸收更多的流民！” 坐在马车内，对于现阶段的成果朱允熥那是非常的满意。 要知道琼海的徒弟地可不仅仅只有这些，老百姓手下还是有的，虽然产量不是很高，但随着大食堂和青壮劳力的运用，越来越多的人百姓愿意将家中米粮拿出来卖给朱允熥，换成盐油和布匹。 同样的运力，朱允熥自然是希望运输高价值的东西，而不是廉价的稻米。 “五万亩肯定能做到，但是三亚那边……”想到朱允熥归来就丢给自己的三亚，黄子澄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三亚的问题最快也要等到明年，现在的重点还是海口，实在不行三亚我亲自坐镇！”朱允熥直接给出一个定心丸。 第91章 把握全局 核心还是高等级人才缺失，目前琼海像黄子澄这样能把握全局的人，就黄子澄一个人，解沦，解缙未来可期，可目前还是太嫩，或许等到胡海散人罗贯中来了，朱允熥就会有第二个能谋全局的人手，可罗贯中多久能适应琼海国，他自己也说不好，一切都需要时间！ “殿下，黄先生，我们到了！” 马车停下，蓝春掀开车帘，对着马车内两人说道。 “走，下去看看！” 跳下马车，看着崭新的大学堂，朱允熥不由暗暗点头，这是他承诺给海口宿老的学堂，从三月营造至今已经费时五个月，可以说这座大学堂的营造，消耗了琼海国前期巨大的劳力，更拖延了诸多工程的进展。 但只要落成一切都值了。 “怎么牌匾还是空的？” 高大的镂空围墙，通过两米高的围墙，朱允熥可以清楚看到巨大的校园，校园内草木准备不少，但可能因为是刚刚栽种而显得衰败，不过就布局来看，假以时日这座学堂绝对会处在绿树环绕中。 与闹市之中成为一块清幽之地。 “这不是等着大王你题字嘛？对了，劝学联不知大王要不要我们准备的？”黄子澄笑道。 “题字就算了，我的字不行，不如让郭清我们的第一任教育部尚书，学堂山长来题词？” 朱允熥看着一直没说话的郭清，却不想郭清连连摆手。 “也好！” 却不想黄子澄同意了，“那劝学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横批格物致知！” 东林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顾宪成这对楹联却名传后世，如今人的高祖爷爷都没出生了，抄了也就抄了！ “好联！” 闻言，郭清双手一拍。 “好寓意，上联诗意，深意居有，下联更是有大王对后来者‘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寄望，好联！” 黄子澄亦是感叹道。 再加上格物致知的横批，一时之间黄子澄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位皇孙殿下。 “别拍马屁了，接下去就交给郭尚书负责，尽快落实下来，别开学之后还是空白，这不美观！” “臣一定会找最好金石师傅，将大王的话语记录下来！”郭清笑道。 “如今大学堂有校舍一百三十间，教学七十二间，格物十二间，合八十四间学堂。 剩下四十六间，十八间为教员休息之地，最后二十八间为宿舍。 每间学堂可满足四十人学习。 第一年，暂开蒙学班四十间，预计招收孩童一千六百人。 鸿学班十二间，每间三十人，收三百六十人，每人三两银子一学年。 目前完成统计的，蒙学学员名额可下发一千一百人，鸿学两百七十人！” 走进大学堂，郭清作为大学堂的负责人，作为引导人一一说道。 蒙学，鸿学，是琼海国对学制的分级。 蒙学最高三年，招收对象为五岁以上，八岁以下，三年内完成蒙学教育，每年都可以通过考试积攒学分，三年后学分足够者升入鸿学。 鸿学四年，按照朱允熥制定的学科，以学分制完成学业，四年不成者往后每年学费加倍最多读到六年，得全学分者给予毕业，届时会衔接大学。 这样的设定和后世不同，不是朱允熥不想依靠后世现成教育体系的分级。 实乃古代十三四岁就算成年，同时也没那么多东西可以教，就算是古代读书人十四五岁也该结婚了，毕竟古人的平均寿命也就三十多岁。 能搞出七年的基中阶学年，已经是朱允熥努力后的结果。 与其浪费时间在基础的学业中，不如今早完成人才选拔，有继续学习能力进入大学，没能力尽早出来做工。 “大学之后，夜校也会搬入大学堂？” “已经做出安排了，蒙学阶段我们不安排住校，所以晚上开课完全可以！”郭清说道。 “教师这一块怎么安排？” 有学校，有人，有教材，但教师也是关键，朱允熥干脆问明一切。 “目前大学堂的教师有八十三人。 原夜校教室调来十二人，夜校优秀学生二十五人，阁皂山道长来了十人，都是认可我们教学的人，将掌握大学堂各个管理部门。 至于剩下三十六人，都是原琼州本地的私塾老师，已经通过了考核，也了解了他们过去经历，加入大学堂之后他们将负责蒙学教学，慢慢的接触鸿学这一块，争取在一到两年内完成对他们的转变！” 顿了顿，郭清补充道，“除开教员之外，大学堂其他岗位上还有一百七十人，这样的配置已经大体可以满足如今的教学工作！” “很好！” 自己人不够就找人，尤其是转变两个字更是让朱允熥满意。 “除开教学之外，伙食这一块也要抓好，鸿学班的教学除学习之外，还需多参与劳作！” “明白！” 朱允熥一系的人，如何不明白朱允熥对这一块的看重。 “很多人对于老师都存在敬意，这种敬意我不排斥，但告诉那些私塾先生，既然拿了我朱允熥的东西，就别再从孩子家长手中拿什么，他们是来教学的，不是来收礼的，这一点你要关注，一切不公平的产物都不要出现在学校，读书的地方还是干净一点为好！” 教员的配给至少都是丙级。 丙级，每月稻米三十斤，鱼获十斤，盐油各一斤，折合成银钱一月也有三百文左右，加上吃喝不愁，在琼州这地方真的不差了。 “对于此事我会抓紧！” 郭清点头道，读书就是读书，不是让你搞事了。 真要人搞事，清理了也就是！ “看看校舍吧！” 朱允熥推开一扇校舍门，窗明几净是没有的，但整体也是干净利索，一张张实木的课桌显然也是用了心思。 窗户虽然只是简单的木条，但窗外的屋檐也可以遮住风雨，采光方面做的不错。 琼州本身就没有冬天，这样半开放的方式亦是极好。 “做工很用心！” 第92章 不能让他失望 “的确用心，那些知道青壮知晓自己的孩子未来要在这里读书，可比别的地方更加用心，标准都是加上去的，横梁什么的不少都是地方宿老亲自送来，尤其当我们听说要用沙盘教学的时候，砂子更是一粒粒亲手掏好，就指着我们早日开学了！” 郭清一旁感叹道。 “放心的让孩子送过来，我们就不能让他失望！” 炎黄后裔的对学业的态度历来如此，没什么好说了，相对于利益，在吃饱饭的前提下，教学才是稳定人心的大杀器，因为教育给的是未来，是个人是家族社会迁跃的可能！ “毛笔纸砚这一块，我会让工部加紧，争取一年之内的，蒙学阶段能多用上几张纸，写上几手纸！” 基础教育的投入历来都是社会公共支出的大头，目前朱允熥没能力也没条件满足蒙学阶段的毛笔纸砚供给，但有条件提供一些还是行的。 “其实在这种大规模的教育情况下，能在沙盘上书写也够了，我们不少教员也沙盘上使用过了，短期内效果可以！” “这里的度你来掌握，我就不插手了，开学我也不出现，免得给你们增加事情！” …… 在郭清的带领下，绕着大学堂走了一圈，看清了大部分的准备，朱允熥没再多说什么直接登车离开。 第一座大学堂建立了，接下来不是第二座，第三座，而是大学这一块。 基础的教育只是普及，大学才是真正的提高，琼海国未来的扛鼎之人都需要经过大学阶段。 接下来的两日，朱允熥再次进入工坊，针对纸张，墨水，毛笔进行调研。 一番调研之后，朱允熥的心算是彻底安了。 这些早年失去了生机的百姓，在进入琼州之后，无论男女老幼都爆发出第二春，有些时候都不需要朱允熥吩咐什么，自己就把事情做了，而那些皮懒的人也活不到今天，至于凶横的更是连码头都没走出。 愣是要说让朱允熥不满意的地方，或许就是入学男女比例的事情，但想了想朱允熥还是抛到脑后。 女子无才便是德。 相对于在海口强推女子入学一事，不如现就黎族地区试验，有了效果再慢慢推广起来。 这过程会牺牲一批女孩子，但就长久考虑，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将想法记下，将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朱允熥猛地发现，在黏土矿石不入海口之前，自己好像没事做了。 “算了，先给自己放个假！” 伸了个懒腰，朱允熥直接派人联系张定边，先给自己补上一个暑假再说。 “春兰姐，听说大学堂马上就要开学了，你家石头今年能进吗？” 午后休憩，一群农家女躲在树荫下，看着眼前的青苗，小小拉着葛春兰的袖子问道。 “哪能进去啊！” 葛春兰笑了笑，“咱家的石头才多大，大学堂招收可是要五岁，今年是不成了，至少也要等到明年！” 本以为马上孩子马上就能读书，却不想还有这样的规定。 不过在村里老人的讲解后，葛存兰却不觉得大王骗了他们，想想也是五岁都不到的孩子除了闹腾还会什么？ 可还是禁不住心里的羡慕！ 那毕竟是读书啊！ “明年也行，就是不知道咱家有没有机会！”小小抱着双膝看着远方。 大学堂落成，读书的规矩也定下来。 四月之前跟着大王干的机会都有，家中孩子到了五岁就可以送过去，然后就是家中双劳力的也可以。 春兰姐家的葛海哥最早跟着大王干，如今已经入选夜校第二期，石头肯定是有机会的。 更别说春兰姐也在做事，机会是妥妥的。 反倒是她家的孩子六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入学，听说超过八岁机会就没了。 “小小你别想乱想，按照积分制，你努力干上一年，你家狗子也可以读书，而且我听管事的说，小小你干活努力，每个月的积分比他人多，到时候咱家石头和你家狗子一起进学堂，搞不好还要狗子照顾！” 对如今的日子，葛春兰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春兰，北兰姑娘找你，你赶紧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大嗓门的女人跑进林子里，朝着葛春兰喊道。 “晓得了，我这马上去！” 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葛春兰站了起来，“我先去见管事的，一会你自己注意点！” 女人多也有争执，小小的性格太弱，若非葛家村的妇女护着，这就这小女人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 “北兰姐，您找我？” 掀开帐篷，葛春兰有所拘谨走了进来。 干了怎么多时间的活，葛春兰还是知道这北兰姑娘，是大王身边的人，也是他们这些农家女的头头。 另外还有那南荷，晚秋，晚香。 可都是金贵的人，和她们这些农家女不一样。 “春兰坐吧，今天有两样事情要和你说一下！”北兰递了一杯水过去，“坐下说！” “是！” 接过杯子，葛春兰谨慎坐了半个屁股。 “第一件事呢，夏收之后农家女来的更多，现有的管事已经管不过来，需提拔一批管事，你在葛家村很有威望，做事也有魄力，且临近几个村的也多服你，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带五十队，负责丁字九号田，确保秋收进行，不知你可有信心！” 八横八纵的规划已经落实，接下来就是对十一横十三横进行完善，然后才是朝外辐射。 一些列的工作出现，注定了需要更多的基层管理者。 反应过来的葛春兰，强压自己的激动，快速的说道，“丁字九号田，咱知道就在距离我们现在不远地！” “不错就是那一块，和你现在所在丙字十二号很近，已经完成了播种，接下来就是除草，浇灌这些。” 八横八纵，将灌溉区分成六十四片区域，每片一百六十亩左右，是目前产量最高也是最稳定的区域。 五十人负责一百六十亩的看护，每人负责三亩看似人多了，实际上人数刚刚好，因为一切都需要人力。 更重要的是，在计算人力消耗的同时，朱允熥更在意通过这样方式喂饱多少人，培养出多少人！ 这是一本长远的账……不看短期！ “没有问题，但是我想将小小待在身边，那妮子性格软，但干活卖力！”葛春兰争取道。 “小小？” 北兰思考一下，“的确要安排一个你熟悉的人，除小小之外，葛家村的你再挑选九个凑足十个！” “咱一定能干好！” “我相信你！” 北兰在一份公文上敲下印章，递给葛春兰，“拿着这份公文去找晚秋，下个月开始你配给晋升丁级！” 第93章 往死里整 四级配给不是谁可以混上的，就算是最差的丁级也是不小的进步。 在青壮那边，混上丁级就有读书的可能，丙级更是直接能读书，他家的男人就是这个月晋升了丙级，如今葛春兰跟着升入丁级，全家的日子可不是好了一星半点！ “另外还有一件事，大学堂第一批招收人数没够，还有名额，你家石头马上就五岁了，只差几个月，你家男人也进了夜校，接下来很少能顾到家里，你肯定也会忙起来，回去商量一下，看看这个书今年读不读，要是读的话明天给个准话，后天就去报名！” 北兰做事细腻，三千多农家女但凡表现好的，都不需要翻阅资料就可以直接说出来 “读，不需要商量，咱家石头读！” 北兰刚说完，葛春兰直接说道，根本不带考虑的。 “既然确定了那就读了，一会我给你一份公文，你今天就把人员安排好，明天休息一天将事情办了！” 北兰再次抽出一张公文书写起来。 看着白纸上呈现的黑字，葛春兰眼神中的神情越发炙热。 她是个半个字都不认识的农妇，一想到自家石头未来也有机会写下这样的字，哪怕看不懂也是激动无比。 “谢谢北兰姑娘，咱一定好好干！” 接过新鲜出炉的公文，葛春兰近乎赌誓的说道。 “不用谢我，一切都是你们努力换来的！”北兰笑了笑，“行了去吧！” “咱一定好好干！” 离去的时候，葛春兰还是不忘念叨着，整个人显得有些魔怔。 …… “拿到公文了吗？拿到了吗？” 胡青田刚走进家里，其婆娘就抓住了胡青田一脸激动的问道。 “拿到了，拿到了，不就在这里吗？” 胡青田小心翼翼从兜里掏出公文，却不想直接被婆娘抢了过来。 展开薄薄的公文，婆娘好似接了玉皇大帝的圣旨，发疯似的朝着屋顶喊道，“感谢老天爷，感谢大王，我家剩狗要读书了，要读书了啊！” “什么剩狗，要叫长平，胡长平！” 屋内九叔坐在桌前，看着发疯的女人，一脸不满说道。 “对，对，是长平，不是什么剩狗，我的错，我错的！” 听到九叔的话，女人直接抽了自己两耳光，跟着就朝着宝贝儿子扑了过去，“我的宝贝啊，你要读书知道吗？” “让她疯去吧，咱们爷俩好好喝一口！” 九叔抓了一粒花生粒丢进嘴里，美滋滋看着家里发生的一切。 “没见识的东西，好在这是家里，不然脸都给丢光了！”胡青田笑骂道。 “滚一边去，才过几天好日子啊，这样的日子在过去就是梦！” “的确是梦，咱都怕醒来的时候！” 两位老爷们感叹道。 “大王手下缺人，听温大人说，除南渡河那边要建船坞之外，三亚那边也要建一个！所以对你们考核要提前，青田你要抓住这个机会！”九叔叮嘱道。 “放心我一定会考过的！” 别看只学了一个多月，但之前胡青田就跟着九叔，虽然那个时候九叔没系统的教学，但过去零散的胡青田也是学了不少。 “九叔相信你！” 老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八月下旬，伴随着一张张入学公文的发出，整个海口陷入了狂欢之中，每日都有家长带着孩子出现在大学堂门口，一如后世的开学。 “大学堂开，人心稳固，学堂在一日，我琼海国便稳一日！” 看着热闹的大学堂门口，文官之首的黄子澄发出感叹。 再没有比这更能稳定人心的手段！ “是啊，别看名教整日多提教化，但什么是教化？这才是真正的教化，这才是真正的有教无类！”解缙指着眼前的场景感叹道。 “我听说解开先生要来琼州了？” 山西解家，那也是出名士族，解放更是当之无愧的名士，老朱当年都没请动过他，如今解开要来，对于琼州文教这一块而绝对是好事。 “家父听了大王在琼州做的事情，加上郭清师兄的信，这才动了南下游学的想法， 同时也想看看我们兄弟在琼州过的如何！”解沦笑道。 “解开先生是该来看看，我听大王说了，胡海散人也会前来，到时候我琼州文脉必将大兴！” 黄子澄可以说是看破名教那一套，但终究还是人，虚名这一关不是谁都可以看破的。 “大王又跑了！” 想到跑路的大王，解沦不由摇头。 “倒不算是跑，说是检验教导队的情况，民稳，学兴，百工兴业，我琼海国也是要对军队进行变革，只是不知道经过大王的变革，我琼海国的军队又会成什么样子？” 黄子澄替跑路的朱允熥解释起来。 “你就别给大王解释，我算是看出来，我们的大王就不是个勤奋的主，这就是光明正大的偷懒！” 解缙毫不客气的点评。 “能带好头就可以，我们不能想太多！”黄子澄笑道。 “大王是该休息休息了！”解沦笑道。 …… “一，二，三，四……” 登山路上，两队身穿短打的军士吼着号子不断的前进。 经过三个月的训练，两个百人教导队已慢慢成型，头发理好，军服改变，加上一双双牛皮鞋，奔跑在泥泞的山道上，多少有了几分后世陆军的影子。 …… 山顶，帐篷前朱允熥举着工部做出来望远镜，看着正在山腰上奔走的队伍，“我说老张，这样的队伍你看如何？” “站如松，行如风，奔如兔，十里机动队伍不散，可以称得上精兵！” 张定边一边观察，一边赞叹道，“虽然我知道这队伍的根基是下马坊哪一种兵卒，但能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内训练到这一步，大王的训兵之法可称之为奇！” “哈哈哈！” “这全都是蓝春，李增枝的功劳，就是不知道哪支队伍能先跑到我面前！” 实验性的教导队，能在三个月时间做到这一步，朱允熥有什么不满意的，但一切还是要看最终的结果。 “山地拉不出距离，下面渡湖便是关键，三里的水面，你真下的去手！” 看着规定路线中湖泊，张定边不由替这些兵卒感到担忧。 自古没这般往死里练……这哪里是练兵，这是在往死里整。 第94章 保持下去 “张老你就不清楚，这渡水在训练中才是重头，当时我看的时候也是吓一跳，不过好在这些儿郎都撑过来了，今天的检验绝不会让大王失望！” 张青一身短打站在一旁，显然是对下面队伍充满了信心。 作为军机处留在琼州的唯一副座，没事的时候自然就多留心朱允熥练兵之法，观察的越多越发感觉步兵操典的重要性。 唯有经过这样的训练的队伍，方能不愧教导队的名头。 “下水了，蓝春那小子还真是猴急，希望他能一直保持下去！” 看着第一个跳下水的蓝春，朱允熥拳头一点点握紧。 “我看好蓝家的小子，但李增枝也不错了，对了，到现在了，内卫和野战部队的情况，你小子也该透透底了吧！” “不错！” 张定边，张青纷纷说道。 “野战部队和内卫，其实和你们理解的差不多，一个对外，一个对内。 野战负责攻城略地，内卫负责固守，简单说野战是刀，内卫是盾。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野战部队和内卫都属于军机，除了方向不同，人员还是互相流通的。 同时内卫也会将是治安力量的补充！” 朱允熥很像将部队属性分清楚，可惜现在分不清楚，关键还是缺人，只能慢慢来，先把两支的队伍框架搭建起来，然后再慢慢填充。 “人数方面呢？” 张青问道关键。 军队的数目多寡，将决定军机处的权重，当兵为将的自然希望部队规模越大，但这不现实。 “二比一，谁赢了人数扩充两倍成为野战第一教导队，谁输了扩充一倍成为第一内务教导队！” 军队与总人口的比例视很多条件而变化，科技越进步，民生越稳，军队比例当适当下降。 琼海纸面人口是八十六万，实际人口可能超过百万。 如果按照大明军役制度，海口，崖州，儋州，万州可各设一卫所，每卫所设下三到四个千户所，合十二至十六千户，加上辅兵搞出二万大军，以40人养育一人的方式培养军队。 可这点哪够啊？ 九年之后想要北吞中原，就算走精兵火器路线，朱允熥少说也要准备五万兵力，加上海军怎么也要七八万人。 一百万人养七八万人，这比例太高了！！ 所以只能慢慢来！ 现在的少不怕，将骨子立起来就行。 “如果不做比拼，野战这一块我更好看李增枝，不过就目前来看蓝春胜出的可能更大！” 如今的占据蓝春明显领先，百人部队愣生生压了李增枝的百人队数十米，而且后面的李增枝所部被优势所压显得有些凌乱，稍微懂行的都知道李增枝带领的百人队心乱了。 “还是要建立良性的竞争，琼州附近安定，没什么有仗打，内部若是在不竞争的话，怎么能淬炼出一把合适的刀？” 对于已经出现失利的李增枝，朱允熥没什么多想的，军人嘛，输赢如果都无法承受，日后还怎么走上战场！ 这还是简单的竞技，未来有更多考验等着他们。 “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张定边丢下手中望远镜，“你们两个不要动，老夫去去就来了！” 说完张定边朝着帐篷一缩，身影跟着消失…… “发生了什么？” 朱允熥没动，但还是关注到张定边举动带来的紧张感，难道有什么人摸到这了？ “可能是锦衣卫，这些人无孔不入，谁也不保证身边没有锦衣卫的人，大王就藩琼州，陛下不可能不关心，搞不好这人还出自咱们下马坊！”张青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锦衣卫的职责了解，但眼前这涉及到未来琼海国的军制，换做谁都不愿意有人将消息泄漏出去。 哪怕只是知道而汇报不了也不行。 “难得被老爷子关心一下，有些吃不消啊！” 朱允熥眼中闪过一份寒光，略有嘲讽的说道。 他能理解老朱的举动，但他不能接受这样窥视，今日可能只是打探，明日是不是就能乘着自己睡觉将刀架到脖子上。 更为关键的是，大明现在也在搞教导团，如果自己这一套被学去了，哪怕只是流出只言片语，蓝玉他们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开始给朱允炆培养人手？ 失去了应有的价值，淮西勋贵集团是否还有存在下去都将是个问题。 “大王放心，这些老鼠一个都跑不掉的！”张青冷冷的说道。 “我也相信他跑不掉，不过接下来我们要开始捕鼠了！” 一想到一群老鼠混在自己身边，好在从一开始码头就控制的严格，非本地青壮不用，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李增枝，那家伙还想赢我，做他个春秋美梦去吧！” 一身不知道水还是汗的蓝春，带着一脸嘚瑟走进帐篷，当察觉到帐篷内不对经的气氛，身子明显一愣，指着两个跪在地上求饶兵丁说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让你的人围帐篷三十步看守起来，李增枝到了五十步看守！” 张青手持长刀坐在一旁，冷冷看着跪在地上两个人。 这两人他都认识，早年更是与他一同参加北伐，只是怎么也想过，他们会是锦衣卫的人，枉他张青还将这两人看成兄弟，准备送入进讲武堂培训。 一个总旗，一个小旗，真他妈是对得起他的看重！ “说说吧，你们的上线是谁？” 朱允熥双手十指互相扣实，一脸阴沉的说道。 “我们兄弟对不起大王，对不起张副座！” 说完，两人直接叩首在地，俨然是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摸样。 “真的是忠心，可你们的忠心那位看得到吗？是本王没让你们做人，还是本王没有让你们妻儿吃饱，锦衣卫都被撤销多少年了？有人不做为什么要去做狗？” “大王仁义，还请大王放过我等妻儿！” 两人抬头看了一眼朱允熥，跟着再次叩首，眼中已经闪过决然。 “我不是滥杀的人，你们妻儿放心，我会继续养着的，但你们想死没那么容易，不把你们锦衣卫一系列的人全都挖出来，本王睡不着！” 说完朱允熥起身，看了一眼张青，“动刑吧，他们自己求得！” “大王放心，军法司我召集了不少拷问的高手，不将他们脑子里的东西挖干净，这事没玩！” 张青一把抓起宝刀，“来人，给我带走！” “是！” 锦衣卫的名声臭的很，军队内部最恨的又是背叛，从这两人被抓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知晓情况的兵卒看待这对兄弟眼神都变了！ 第95章 叹息 “老头，你说这人那，为什么这般不识数？” 走出帐篷，看着被押送出去两锦衣卫，朱允熥有所叹息。 “这人呐，入了黑的地方，这辈子就别想走出来了，按理来说他们被抓的时候就应该自尽，但某没看到他们有这念想，显然大王你最近的行事是有用的，可惜距离焐热这些人的心还差了点火候！” “你老也开始恭维起我来了！” “总得给你点乐子，就像你刚才说的，有人不做为什么要去做刀？真当锦衣卫是什么干净的差事，只不过我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这般大张旗鼓的押走，难道你还想钓鱼？”张定边看着走出的队伍。 “为什么钓？石头都可以焐热，我能给的远比锦衣卫多，天高皇帝远，人除了为自己考虑，也需要为家人考虑，无论是一开始的工匠，移民，难民，我可都没挑过孤人，能上琼州更是查过了关系，如果十岁以下的孩子是锦衣卫，那当我没说！” “算老夫白费心思！” 张定边嘴巴一绝，留给朱允熥一个光溜溜的脑后门。 “哈哈！” 看到这可爱的一面，朱允熥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 “锦衣卫的规矩，老子多少知道一点，张定边那个老家伙很厉害，但终究是老了，你们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想死之前就死了，根本不可能被活抓！” 军部地下牢室，张青金刀跨马坐在凳子上，前身一小长条，一壶黄酒徐徐的落入酒杯，“大王仁慈，放过你们的妻儿老小，但别忘他们现在活在我们身边……” 张青意味深长的声音在牢房内响起，四周的火把跟着黯淡了几分。 “头，你不能这样啊！” “头，不能啊，不能啊！” 哪里还有铁汉子的坚毅，两个被挂在刑具上听完张青的话后，言语之中露出哀求，可惜等来不是张青的宽恕，而是过去战友的皮鞭照顾。 军中最恨背叛，无论什么形式的背叛。 鞭影飞舞，惨叫声不绝，张青一人独坐静静的喝酒着…… “好了！” 血肉模糊之间，张青放下酒杯，“可以说了吧，说了本座才可以执行大王的仁义，不说……” 作为军机处的副座，唯一留在琼海境内的副座，本是最轻松的活，如果这样的活都做不下去，他张青还有什么资格坐这？ 因此无论如何，今天都必须将锦衣卫挖出来。 “大人！” “别叫我大人，你们不配！”哀求的声音响起，张青直接打断，“告诉我想知道！” 下马坊千户所上下，有那个儿郎不是在北伐中活下来的，你救我，我救你，但凡当上小总旗的之间多有生死恩义。 如今又跟着朱允熥一起来琼州讨生活了，张青怎么可能不希望兄弟们过的好好的。 可惜等来了背叛。 更为心惊的是，这种背叛不知发生与什么时候。 “洪洞！” 一番挣扎之后，陈老九吐出一个名字，跟着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你大哥说了，到你了！” 张青神色不变，目光看向陈三一的脸上。 以生辰为名，都是这个时代的苦命人，可惜这不是他们背弃下马坊，背叛他张青，探查大王的理由。 “洪洞，还有旧城老杨坊的江老头都是，洪洞是锦衣卫百户，江老头则是锦衣卫总旗，已经在琼州生活了多年，疑似在洪武三年撤军时留下！” “很好，你们的消息传出去了吗？” “没有，江老头虽然是琼州这片的负责人，但琼州之前并没有大动静，锦衣卫也没有设立，人心早就散了，这次打探军演是洪洞的意思，至于连同外界的方式咱们兄弟并不清楚！”陈三一光棍的说道。 大哥都招了，他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如今只能指望大王的仁义是真的。 除开这些，他们真的指望不上任何人。 “抓！” 张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直接吩咐道。 “是！” 一位下马坊百户离开，牢房内再次陷入沉默。 于此同时，朱允熥的书房内。 明亮的灯火下，蓝春单膝跪在洪洞脊椎上，李增枝则把玩着匕首静静站在朱允熥身后。 打草惊蛇后，谁都没想到洪洞自己会送上门。 “名单全吗？” 看了一眼洪洞，朱允熥抖了抖手上的名单，至今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位锦衣卫驻下马坊百户官竟然自己撩了，而且还将他人卖的干净。 名单，职位，住址，经历，改写的都写了，不该写的也写了。 包括他们来到琼州之后对外的联系也全有记录！ “全，我所知道锦衣卫在下马坊，琼州的原有布置都在这上面！”洪洞侧着脑袋，憋着呼吸艰难的说道。 “本王听说锦衣卫的家法很严，你不怕吗？” 放下名单，朱允熥起身走到洪洞面前。 张青是下马坊的千户，但在南京的时候更是金陵卫的指挥佥事，至于这洪洞实权为副千户可在南京亦是金陵卫的卫抚镇，妥妥的实权军官。 谁能想到这位暗中还是锦衣卫的百户，真是行走江湖少不的马甲加持，一人两面愣是要得！ “我也没有办法，是被逼着的加入锦衣卫的！”洪洞光棍的说道。 “逼着加入，当本王三岁小孩呢？” 早期的锦衣卫混乱，这点朱允熥多少知道，毛骧在位的时候因为北伐死了不少精锐，为了掌权毛骧干了不少不被允许的事。 看着朱允熥不信，洪洞当即开始倒豆子。 据洪洞的说法，事情发生在第三次北伐前夕，锦衣卫抓住了他的把柄逼他加入，没办法的情况洪洞进入锦衣卫，没过多久胡惟慵案爆发，毛镶身陷其中，洪洞再没被启用，本以为一切结束了，却不想在朱允熥就藩琼州的时，锦衣卫再次找到了他，这才了如今的一切。 眼看这几个月都没有消息，原本被锦衣卫安插在琼州人找到洪洞，无奈之下才有了最近的举动。 用洪洞自己的话，他不想背叛任何人，但奈何锦衣卫抓着的把柄。 “什么把柄，又是什么威胁？” 朱允熥蹲下身，歪着脑袋看着被压着不能动弹的洪洞，“你全家老小都跟着你来了琼州，锦衣卫在琼州实力薄弱，你现在和我说没办法，你真当本王是白痴？” 第96章 误会 “你不过是蛇鼠两端，自作聪明，想两头讨好了，如今眼见事破借此活命，早干什么什么去了？” “不过也要感谢你的自以为是，这些人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朱允熥挥了挥手懒得在搭理对方。 “不要，不要啊，大王，你误会我了，我从……” 可惜洪洞已经没机会说下去，李增枝一脚直接跺在洪洞脑袋上，跟着蓝春如拖死狗一般将其脱出屋子。 “洪洞果然在这里，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洪洞刚刚被拖出去，张青的声音便从屋外传来，跟着张青便是走进屋内，“回禀大王，一切都已经探明，琼州本地锦衣卫也已被抓捕，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军法既然已经有了，那就按军法处理了，锦衣卫的渗入不会只在一时，看看能不能再挖出一些东西！” 朱允熥背对着张青，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朱想要监管全国他可以理解，但做为琼海国国主的他断然不能接受。 杀锦衣卫事情不小，可今天朱允熥必须要杀了，这次若不是码头安排的好，消息没能传出去，逼得两方锦衣卫联手，如果这中间稍有大漏，朱允熥不敢想。 “是！” 张青单膝跪下，“臣一定会将老鼠都抓出来！” 张青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如今琼海国干的时候，扯不到造反但也绝对算的上掀桌，而且掀的还是文官的桌。 一切未稳的情况下，外界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琼海国的内情。 “我知道答应了放他们妻儿，那就要做到，将人交到工部妥善安置！” “是！” 张青点头。 …… “外面鸡飞狗跳的，这是发生了什么？” 黄子澄推开二层小楼的窗户，看着城内不断走动的火把。 “不知道，我们对军机处的事情了解不多，不过想来明日会有解释！”郭清站在黄子澄身后淡淡的说道。 “算了，这么大的动静，大王肯定知道，我们就不要关心了！” 黄子澄摇了摇头不再提及此事，“大学堂的事情暂时这样！” …… 这一夜很多人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来，只不过从接下来码头严守程度来看，大家隐隐都察觉到这一夜发生的事情不简单。 原本只有三个百户所看守的码头，不仅开始乱换更是投入了四个百户所，但凡出琼州的船只更加严格的。 就算事后稍微了解内情的黄子澄也没多说什么。 杀锦衣卫事情不小，可相对于走露消息，死上几个锦衣卫真的只是小事。 琼海已是藩国，非大逆难以动摇，更何况消息传不出去，也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 锦衣卫布下的钉子被扒掉，朱允熥总算闲了下来，可惜没闲了半月，一场阶段的考验铺面而来。 飓风！ 时间进入八月，琼州的降水暴增，到了九月甘六本来抵港的楼船不见了踪影，飞鸽也失去了作用，琼州成为孤岛。 “可以遇见，一场飓风极有可能直奔琼州而来！” 九月甘九，看着天上厚厚的积云，难言的不安感袭上心头。 琼州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跑不掉飓风的影响，每年秋冬季总会直面一两场飓风，去年这个时候朱允熥的队伍就被台风堵在了广东境内。 “我们已经联系以上的开州，不过几位船长都是有经验的人，应该不会出现船只人员损失的情况！” 林天麓站在朱允熥身边，锚定且沉稳的声音，好似给众人喂下一口定心丸。 “接下来，我们只能相信那些经验丰富的水手！”朱允熥郑重的说道，“飓风的危害，相信大家都已经从百姓口中了解，这将是一场考验，检验我们是否正确，现在我命令，从现在开始琼海国进入紧急状态，主动抗击这场飓风！” “主动抗击？” 黄子澄皱眉，飓风属天灾，东南一代年年有且次次损失不小，但从没听说过还能主动抗击的，他无法理解朱允熥要做什么？ “不知这应该如何主动？” 解缙目光灼灼，他不觉得朱允熥会在这种事情放失，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朱允熥已经想好一切。 “过去没有主动抗击的先例，并不代表我们没有抗击的能力，飓风来袭最大的危害是什么？” 顿了顿，不等回答朱允熥直接说道，“水患，狂风！” “水患，大江决堤，侵吞土地，在新城的规划中，我们的新城建立了地势较高的地区，这是优势但不够，还有大量老百姓生活在地势低洼的地带。 如今港口已经修建妥善，水泥浇灌，仓房林立，正是避难的好地方。 所以我命令，黄子澄召集地势低洼之地的村庄宿老开会，劝说，鼓动这些村庄暂时搬入码头仓库中，下马坊出十个百户所辅助搬迁工作，等待飓风结束之后，再放人归乡，过程中如果遇到阻力，可直接囚禁进入码头！” “这是个办法，至少可以避免人口的无端损失，但房屋什么就不能保证了！” 解缙摇头说道。 琼州多飓风，去年他们就遭遇过两次，无数百姓与飓风中沦为赤贫，但更多却死在飓风中，琼州的第一批青壮劳动力招的那么顺利，可以说是借了飓风的势…… “地势低洼地带的房屋损失就损失了，地势较高的村落房屋则要加固，如今各村基本上都有为我们提供劳力的青壮和妇女，少则数十人多则上百人，让他们携带木料，水泥，归乡修缮村中房屋！ 此事解缙负责，审计这块可以放开，一个要求就是快，不出意外的话飓风来袭也就这一天两天！” 飓风是来的突然，但并不是马上来。 眼下只是有征兆，中间还有操作的时间。 “明白！” 解缙抱拳应承道，亦是感受到无边的压力。 “解沦！” “臣在！” “你负责巡视码头，旧城区，凡有松动的房屋，堆积，尽快完成加固，工部上下任你使用！” “是！” “蓝春！” 朱允熥看向蓝春。 “臣在！” “率你手下百人，巡查渡南河左右，找出河岸容易决堤的地方！” “臣遵旨！” “李增枝，你率领手下百人，巡查海口境内河道，重点寻找容易淤塞之地的，找到之后通知下马坊完成梳理！” 第97章 封闭 “臣明白！” “郭清，大学堂从今天开始封闭，所有学子原则上不得离开大学堂，飓风不结束一切活动都在大学堂内进行，教师也是如此！” “是！” “工部，拆除所有水泥包装，制作成预制石块，大小中三等全都备齐，同时安排好马车，随时等到调动！” “臣等明白！” “暂时就先这样，其余不变，先生联络的时候还当和宿老说清楚这里面的事！”朱允熥看向黄子澄。 在琼州宿老的眼中，威望其本身是远远盖过黄子澄的，但在日常接触中宿老则更希望与黄子澄见面而不是自己。 “大王放心，臣一定与宿老好好沟通！”黄子澄点头说道。 “行动吧！” 朱允熥大手一挥，如战场发号施令的大将军，所有人都纷纷行动起来。 “大王，我们能为琼州做些什么？” 感受到从朱允熥身上散发出来信心，林天麓与陆荣对视了一眼不由问道。 “如果真想做什么，那你们两就负责起大食堂，外加和阁皂山道长一起，熬制汤药，另外派出你们的马队，沿直道宣告此事，让所有工程暂时都停了，人员安排到安全的地方！” 看了两人一眼，既然想要加入进来，那加入进来就是了。 …… 古代对于天灾的记录历来都是寥寥几笔，就这几笔的内容可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 飓风这类的灾难更是如此，某年某月某地有飓风，心情好的后面加一笔损失，心情不好的就此结笔。 加之琼州远离中原，飓风常见，多数时候报都不报，琼州的流放官省事，上面的人自然乐的不当一回事。 所以对于这场发生在洪武二十六年九月的飓风，朱允熥是半点影响都没有，甚至都不肯定这飓风会不会正面登陆琼州，持续多久。 一切都是未知，只能将准备做在前面。 伴随着朱允熥一系人马的活动，整个海口都闹腾起来，无数的人马行动起来。 地上的轰鸣与天上隐雷同在，一车车老少妇孺被送进码头，被调动的青壮如蚂蚁搬家一般搬着东西朝着河堤走去，河堤上薄弱处无数人不辞辛苦的加固起来。 这种事情别说琼州，过去的中原都没有发生过，但随着各村宿老一声声的命令，河堤上不断有嘹亮的口号响起。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次日黎明的时候，风雨渐渐加急。 “时间不多了！” 清晨，看着黑如夜晚的天空，朱允熥的拳头一点点攥紧。 好消息是，各村庄的人除开已经被朱允熥调集的人，余下没有被调集也开始行动起来，一地的材料不够附近的村庄便拆屋刨地的将东西送上去。 坏消息，琼州过去就没有成体系的水利系统，多是临河的村子自发修建，看似修了不少地方，但多顾己不顾全局，整个河堤问题重重，仅一夜的时间便被蓝春，李增枝找出不少问题，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修补。 “小子，别太担心，你的做事情已是开了先河，过去面对飓风全都是躲，避，如今你能带着人迎上去积极准备，而且还得到这么多百姓支持，这代表你之前在琼州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是得了民心的，换做其他人就算有心，恐也无力！” 张定边粗糙的手按在朱允熥肩膀上，给予鼓励。 “我知道！” 前世有天气预报，推测越来越精准，按照推测行动起来飓风很难产生危害，纵有死伤也就几人十几人。 可现在朱允熥没这手段，所有的推测都是来自琼州的宿老口中，一切都是无序的经验，甚至连什么时候撤离巩固河堤的人手都难有参考，只能只能让人随机应变！ “臣见过大王！” 一身蓑衣的黄子澄走进府内，身后带着七八位老者，“大王，这些都是本地善于推测天气的老者！” “老朽见过大王，大王仁义！” 八位老者站在朱允熥面前，不仅是局促的问题，更是紧张无比，若非被村中宿老请出来，他们或许根本不敢面见朱允熥。 “允熥见过几位老先生，飓风即将来袭，多的暂时不说，允熥想听听各位的看法，看看这飓风会在什么时候来袭，还望各位直言！”朱允熥抱拳冲着几位老者说道。 这些老者，生于琼州长与琼州，一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飓风，能被各村宿老推荐上来必然有几把刷子。 “对于大王的问题，咱们几个老头已经商量过了，如今的情况怕是又有一场飓风即将登临琼州，大概的时间会在今天午后，至于持续多久……四天吧！” 一位衣着相对富贵的老者，代表众老说道。 “午后吗？” 通过厚厚的云层朱允熥啥子都看不出来，如今也只能相信这个答案，“那么不知道，历来飓风那些村子最容易遭灾，如果发生水患，那段河曲最容易出问题！” “这个不好说，基本上所有的村子都遭过灾，但要说河曲的话，南渡河一代最容易出事，不过也正因为出事的多，南渡河附近鲜少有村庄，目前也没什么人，若是有缺漏的话，小清河比较危险！”老者低声说道。 “小清河？” 海口附近的界图都是他亲手画的，这小清河他没听说过啊。 “大王不知道小清河也正常，这小清河平日水位很低，往常最多算溪，但每到飓风来后南渡河暴涨，这小清河才会出现，历来出事就是小清河，不过小清河附近几个村子对此多有经验！” 老者解释道。 “小清河注意到了吗？” 朱允熥看向黄子澄，这种伴随着飓风，水势而形成的河流，是最恐怖的存在，因为这是天然的泄洪渠。 “之前没有，不过来之前已经安排下去了！”黄子澄性格稳妥。 “还望几位老者先在王府住下，随时为允熥提供消息！”朱允熥点了点头，看向几位老者。 “不敢，任凭大王吩咐就是了！” 为首的老者说道。 “北兰带他们下去，好生安排！”朱允熥给了北兰一个眼神，带着黄子澄走到书房。 信息再次交流了一波，朱允熥最终说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打算带长老一起出城看看，无论如何中午之前一定回来！” 推测是午后，但这推测能信多少，只能放大了估量。 第98章 驿站 “我想大王也不会安心，不过既然要出去，当多带一点人，外面的路已经变得很难行走！” 指着自己蓑衣上沾着的泥水，黄子澄提醒道。 “传大王号令，所有工程暂停！” 与此同时，经过一夜奔走十二匹健马直接穿过林地，出现在黎族直道的施工区域内。 直道的修建是目前琼州的第一个工程，又有中原商众的支撑，从六月底就开始做准备工作。 无论是琼海国，还是商众都等不起从头修建到一路延生的修建方式，因此使用的办法是多点开工。 此法可能因偏差而导致道路错分，但只赶时间又有财力的双方都不在乎，大不了在错分的地方修建驿站，仓库便是了。 故而很多地方都已经沿直道方向铺开十数里，黎族这边更是铺开数十里。 如今铺出的路，按照大明的标准已经够了，黄土碎石混合足以承载运输，但若是按朱允熥的标准还差的很远。 “发生了什么？” “马蹄声，难道要打仗了吗？” “怎么着急，喊了三声就走了？” …… 今日的工还没开，无数睡在道路两边黎族青壮纷纷从简易的住出钻了出来，迷茫看着骑兵离开的方向，最终目光留在唯一一位停在工地附近骑兵身上。 “你是大王身边的人？怎么着急做啥子？” 一位小头目一般黎族青壮，踩着水眯着眼走到骑兵跟前。 “你是负责这一地的工头？” 骑兵脸色苍白，坐在马上看着走来的黎族青壮。 “我不是，但我想问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仰头看着这个体力消耗殆尽的骑兵，黎族青年脸上露出询问之色。 “我乃下马坊百户，奉命前来，调停施工，我要见你们的首领！” “调停施工，这路不修了？” 闻言，黎族青壮整个人都炸了，高亮的声音传过去，无数人黎族青壮涌了过来。 这条路代表了什么？ 各寨子的首领可都听说过，这是他们黎族的未来，是以后过和中原汉人一样生活的通道。 怎么就要调停了！ “别激动，别激动……” 看着涌来的黎族青壮，脑子有些迷的骑兵一下子清醒，高声冲着四周大喊道，“不是停了，而是因飓风来袭，大王关心你们的安全，所以让我传令暂时停止施工，另外根据大王消息，此次飓风来的会非常恐怖，可能会导致你们寨子受损，房屋倒塌，所以让我前来通告此事，等飓风结束，道路立马恢复施工！” “我说娃娃，为什么一次性将事情说完！” “就是，吓死咱喽！” “不过这飓风，不是年年都有吗？” …… 听完骑兵的话，一种黎族青壮纷纷喘了一口气，不停工就好了，只是飓风什么，黎族表示根本不在意。 年年有，年年发生，早已经被习惯。 “我是他们的首领，还望百户重复一遍！” 陈色开推开人群走了进来，经过在海口一个月的学习，对于道路的修建陈色开已有多了解，如今回到黎族这道路的负责人，自然就是这位恐有武力，且威望十足的首领。 “陈首领，在海口的时候我见过你，下马坊千户所百户官李方！” 李方说着就要从马上下来，却不想伴随着动作，早已无力的身体直接栽了下来，好在是被一旁眼明手快的黎族青壮接住。 “李百户了，辛苦了！” 陈色开一把扶起李方，这位百户他还真是有记忆的。 “飓风你们可能已经习惯，不过在大王看来这种习惯不好，因为每次飓风都会死很多人，所以派人前来通报之外，还是希望黎族可以展开积极自救，利用修建道路的材料，对黎族境内寨子，临寨河流进行加固，一切消耗皆由大王负责，若有不足你们黎族提前垫付，确保不要在这场飓风中死伤人手，垫付的部分琼海会后续补偿！”李方起身当即说道。 “大王仁义，这的确是我们黎族没想到的，此次飓风恐怕不会简单，我这就安排下去，至于消耗什么，救得都是自己人，再说大王已经给了不少，补偿就不需要了！”陈色开回复了一声，转头看向附近青壮，“都听到了，听清楚了，大王的意思了吗？” “听到了，听清楚了！” “还不赶快回村子，按大王说的做！” “是！” 黎族习惯了飓风，可不代表黎族百姓习惯了死亡，过去没人关心这些事情是没办法关心，只能选择被动的抗下一切，如今来这一出心一下子都热了。 “根据各家的情况带走材料，水泥多带一点！”陈色开大声吩咐道。 “李百户，你这！” 转头看向重新准备上马的李百户，陈色开一把抓住李百户的手。 “还有几处没宣告的！” “不用了，来人安排李百户休息，再来一个会骑马的，将后面的事给百户大人做了！”陈色开说什么也不会放李百户离开。 “也罢，就听陈首领的！“ 感受到陈色开手中的力道，李百户明白今天他是走不了了！ …… “这大王关心的还真多，现在连到飓风都管了起来！” 符保走进屋子，有所不满的说道。 “管的多图谋也就大，但是不管如何，有一句话没说错，习惯飓风不代表习惯死亡！” 符屠放下手中孙子兵法。 “就像大王当时说的那样，比力气，斗凶横，我们与汉人半斤八两，但轮到计谋真的差远喽……” 符保很清楚，有怎么一位管得宽的大王，对他们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你是想说这是算他的还是算我们的？” 符屠幽幽的说道。 换做其他人敢于染指他在黎族内部的威望，符屠早已让他明白“屠”之一字代表了什么，可对于那位感觉看透了却实则半点都没看透的朱允熥，符屠不由得多想一些。 “不错！” “要知道我们也是琼海国的！”符屠无力的说道。 之前不敢升起心思是畏惧大明兵锋，但今来符屠不敢升起心思完全是因为朱允熥和这本孙子兵法。 真如他说的那样，上位的汉人想要玩死他们，办法真的太多了。 第99章 安安分分 孙子兵法只是汉人谋略的一部分，中原皇朝多少代，能威胁汉室都是什么种族，他黎族算上什么？ 与其试探下一步，不如安安分分固守现有的一切。 “……” 闻言，符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就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们……” “人不可能一直正确，如果朱允熥真是汉人口中的真龙天子，我符屠低头如何，如果朱允熥不是，我再抬头又如何？” 符屠指着孙子兵法，“这书是警告，但何尝不是汉人的智慧精华，老家伙有空多读读书吧！” “行了，按那位大王的意思安排下去，能少死点那就少死一点吧！”符屠说完整个身子靠在太师椅上。 “有股子斗天战地的味道！” 看着南渡河附近河道附近的官民一体，共抗风雨的画面，身穿蓑衣的朱允熥频频点头。 虽然在具体的调配上，其一系人马与经验上还是差了不少，可那股子味道却已经有了。 “庙中神好破，心中贼难除，这场飓风来的突然，但来的也好！” 张定边感叹道，早年陈友谅的队伍不就是这样，可惜陈友谅没把握住。 精神，不可言语，但真实存在。 一个军队有了精神，那便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同样一个势力，一个皇朝有了自己精神，亦能开辟出恢弘盛世。 可惜自古以来能诞生自己精神的势力太少了。 并且这样的精神往往寄托与一个人身上，人死神散，最终走向凋零！ 朱元璋的明军把持着着精神，所以有了现在的大明。 “如今距离心中贼破还早的很，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有感情，有亲情，有爱情，这些人如今走上河岸，除开我过去做的，更多是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飓风的危害有多大，他们的家人在身后。” 朱允熥指着远处几个村子笑道。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你小子我是看出来，你接下来肯定会对此做文章！”张定边老神在在的说道，“放过这样的机会，你就不是你！” “天欲予之而不取，反受其咎！” “走吧，我们回城！” 时间差不多了，该做的准备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看天意。 没有大型的工程设备，充足的后勤保障，严明的秩序，有善的体系，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极致。 有了这味道，就算飓风最终冲垮一切，朱允熥都有信心在短时间将情况翻过来，没必要再浪费无用的人力。 “通知所有人，回城！” 冲着蓝春吩咐了一声，朱允熥直接翻身上马，朝着旧城而去。 咚咚咚…… 鸣金之音响起，河堤上虽还有人想要再努力一把，但很快还是被附近人拉走，一队队人马开始朝着高地出发。 …… 午后，天色变得更沉。 王府书房外，狂风如战歌一般吹响与天地之间，书房内数斋灯火照亮一切。 朱允熥换好衣服，伸手从南荷手中接过一碗驱寒的汤剂，“辛苦了！” 抿了一口苦涩的汤剂，朱允熥直接坐下，看着身前的人，“两天的事情能做到这些已经足够了，此次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我们不出决策性的问题，海口就稳了！” “不错，从飓风之前准备来看，我们对于海口百姓调动能力，已经达到历代皇朝之最，可以说就算是现在南京城，想要一次性调动这等比例的百姓，在没有强压的情况下是不可能！” 黄子澄喝了一口汤剂，满脸喜色的说道。 “经过此事，相信等飓风结束之后，会有更多的人前来效力！”解缙笑道。 “这次帮助我们可不仅仅青壮，还有不少赤贫的百姓，之前不能直接下发物资，这次是不是该奖励一下？” 对于那些身无半尺布，头无半片瓦的赤贫百姓，解沦可是一直关注着。 这批人可一点都不比青壮少！ “这要问我们黄先生！”朱允熥笑着看向黄子澄。 “之前的担忧是有原因，如今经过飓风的洗礼，那些走上河堤的赤贫百姓，我觉得应当奖励，同时河道的问题也暴露出来，我琼海国不可能年年如此被动遭灾，水利这一块当着重起来！” 黄子澄快速的将事情捋了一遍。 “不错，是到了该修缮水利的时候，物资这一块能不能保证？” 水利要修，物资也需要保证，人是要吃饭的，没有物资的支撑都是空。 “夏收结束，我们收获了一万八千石稻米，又从百姓手中换取了四万石，加上开州近来的输入，存粮有五万石，除开满足接下来大食堂的消耗和修路过程的垫付，可调剂的存粮在二万石，飓风结束又会有一轮收获，人数不超过五千，按照最低配给，可支撑到明年！” 黄子澄没说完，负责审计的解缙直接将库存报了出来，“当然这是最低，真要多的八千都可以承受！” “目前我们手下有多少劳力？”朱允熥沉声问道。 “下马坊千户所，正兵二千四百人，家属六千七百人，合九千一百人。 山西，山东，河北，河南，难民抵达四千一百人。 胥民抵达有三千五百人。 本地青壮，九千三百多人。 本地农家女，六千八百人。 家中孩童，老者需负责有八千人。 总计我们需要承担的人口，大概在四万一千人上下！” “已经有这么多人了吗？” 闻言朱允熥深吸一口，他知道他需要承担人不少，但真的没想到在解缙那边的统计中已经有达到这个规模。 四万多人的吃喝用度，全靠着朱允熥一系的支撑，有些夸张了啊！ “看来大王心思最近不在这一块！”解缙调侃道。 “是我关心不够，具体情况再说说！” 闻言，黄子澄笑道，“目前，七个大食堂之外，工部，军部，大学堂伙食已经独立，实际大食堂有十三个，不过还是难以满足，六月的时候已进行分时用餐制。 每日消耗米粮大概在三百三十石左右，盐油一千八百斤左右，蔬菜一万三千斤，鱼获八千斤！ 这还不算直道修建过程中的消耗。 好在盐，蔬果，鱼获我们可以自给。” “每日消耗不少！” 按照这消耗，库存稻米也就吃五个月，或许五个月都难以蛮族，好在这个时代吃油的少，而且孩子老者妇女饭量也不大，不然真的能将琼海国中央吃垮。 第100章 修缮水利 “没错！” “赤贫的招三千吧，修缮水利这一块，配给就算了，先吃饱再说！” 朱允熥不得不精打细算起来。 “三千其实也不少了！”解沦点了点头，招揽赤贫是他提的，能有三千就代表三千个家庭可以稳定下来。 “工部这边，水泥工坊再开三个出来，定向满足水利修缮，同时加大渔船的建造，尽量满足鱼获的补充！” 八千斤鱼获，也就现在琼海附近海域没大肆捕捞，搞出大型的捕鱼船便可以获得更多 “明白！” “半年之内不要招人，除开南下移民之外，先将人数稳定下来！” 想到每日的吃喝，朱允熥便感到头大。 “马上就要丰收了，大王不必如此担心！”黄子澄亦是感到压力，但作为行政总理大臣他的职务就是为朱允熥分担压力。 不能分担压力要他黄子澄干嘛！ “秋季了，水果也成熟了，好好安排！” “已经安排了！” “还有什么问题，一并说了！” “大王必须忧心，暂时的问题都不算大！”解缙劝解道。 “事情都交给你们了，你们既然说没问题，那我就当没问题，可要有问题第一时间汇报！” 看着比去年苍老了些许的三人，朱允熥唯有将这一切记在心里。 入夜，飓风来的更急！ 狂风卷着暴雨，好似有千军万马在云层中战斗。 看着屋檐下垂的水幕，到了子时朱允熥依旧没有半点入睡的意思。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一切只能交给老天决断。 时不时可以听到城内房屋倾倒的声音，人们焦急的喊叫声。 反倒是张定边这老货，则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时而就一颗花生米，时而抿一口小酒，写意的紧…… 左右睡不着，朱允熥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一屁股做到一旁跟着老张开喝。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朱允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人送上了二楼，一楼摆设已经与积水中漂浮起来。 “放心吧，雨势变小了，你这王府本身就低，泡一泡重新再建一个好的就是，码头那边你也无需担心！” 盘坐在窗前的张定边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告诉朱允熥现在的情况。 “变小了就好！” 经过一夜的洗礼，旧城好似被洗掉一层纤垢，变得各外鲜活，扶窗看着积水中的旧城，“有没有说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没说，不过那几个善于观测的说了，照现在这情况，海口不会出现大问题，有问题的地方人也已经被迁走！”张定边显得老练沉稳，同样的话从他说出来，带来朱允熥心定是完全不同的。 “等吧！” 朱允熥坐回位置，直面窗外的一切。 …… 时间一点点消失，到了中午的时候，雨势停了一波，各路消息慢慢汇总，逐渐验证了朱允熥行动的正确性。 城内的旧屋倒塌了三十多间，没什么死伤，百姓也已连夜转移。 小清河一带爆了，如果没有连夜的加固，沿河的四个村庄都有可能淹没。 至于地势低洼的地方出现了积水，不过人早不在了，房屋损失很大，人员伤亡几乎没有。 码头那边受限于情况，就地开仓，被雨水浸泡过的稻米直接开餐，汤剂也开始熬制。 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昨日安排在高低上的百姓，这些没有进城百姓，手上虽然也有食物，可在这雨势之下很难生活，熬过去了不死人恐怕也会有大病，这需要阁皂山的支持。 稍作一些补救性的安排后，雨势与申时再次加大，接着又是一夜的雨。 “这场飓风来的太恐怖了，老夫一辈子都见过怎么大的！” 入夜，张定边也有些坐不住，看着窗外一切感叹道。 若是没有朱允熥的安排，他真的不知道，这次要死多少人。 “琼州这个地方什么都好，就是飓风太过频繁，不过这样正面登陆还是少的，熬过了一次今年大概就不会有问题，只是不知道要损失多少米粮！” 开荒的田地面向山林，沟渠也修建，朱允熥不担心水患，他担心大风。 “放心，你选择的开荒地点我看过，就算有损失也不会太大！”张定边安慰道。 “希望如此！” 农业，从古到今都是看天吃饭的行当，就算是后世也是如此。 又是一夜酒醉，等到朱允熥再次醒来，东方的天空出现朝霞，红橙橙的太阳与天地的尽头一点点升起，乌云消散…… 磨难到此结束，事后有下了几场大雨，不过这已经影响不到安全。 接下来几日琼州其他地方消息陆续传来。 有的好，人员死伤不多，但倒塌房屋不少，继完成对海口的救济，黄子澄快速做出安排。 有不好的，甚至根本没有作为的，对于这些提醒了都没上心，或者说上心但在当地没有威望的官员，朱允熥亦是不客气直接派出一个百户所去拿人。 经过了二十天的恢复，大量物资的输出，这份来自大自然的考核朱允熥总算带着一系人马给闯了过去。 根据黄子澄，解缙，解沦，多方面的汇报，如今海口民众对自己不说指哪打哪，但至少已经全部认可了他统治，并且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不少原先观望，犹豫，徘徊的村落开始积极朝自身靠拢，哪怕知道现在青壮队不收人，可还是派出青壮走出自己的村庄去帮忙，不再固守自己一地。 跟着又是一波大丰收，飓风是影响了很多，但产出影响不大，一仓仓库房堆满，加上从老百姓手中换来的稻米，海口粮仓内的存粮第一次超过十万石，大大的丰富了琼海国的底蕴。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对于此次的收粮，解缙也给出一个大概的估算，海口一季产出当在三十五万石左右，之前收获少还是当地百姓对琼海国不了解，加上粮食意义不一样，大家无不捂着藏着。 经历了这一次，信任起来了所以才开始慢慢出手，但还是有很多可惜的事，被淹没的村庄里至少有七八万石粮食没被解救出来，算是损失惨重，但有了这次的交易，接下来收粮工作会越来越顺利。 “收粮的工作要一直持续下去！” 就此朱允熥做出指示。 有了这一个好消息，朱允熥好像打开了大礼包，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各种好消息不断。 第101章 一致好评 首先是林天麓从南洋各地调集过来船队抵达，十二艘千料大船，靠岸倾泻四千石米粮，三万斤盐油，外加各种香料无数，而最让朱允熥感到满意是的，林天麓随船运来了四百南洋土著，青一水的奴隶。 不是炎黄人，没有中华魂，又怎么可能在朱允熥这混上人的待遇，直接安排进入修路队伍里，哪里危险去哪里，哪里要人添命去哪填。 这批少吃多干又不需要怜惜的南洋土著，得到了各地修路队伍一致好评，就算解沦有什么想说了，可当看到黄子澄和解缙递给他两份公文，直接跑去询问林天麓能否再搞来一些？ 又是十二艘海船的加入，合计十四艘千料大船，日夜往返与开州和琼州，一扫开州的库存，将物资彻彻底底搬入琼州，借此青壮队伍扩充五千人，赤贫二千人，又是七千人加入朱允熥直接管理。 有了这七千人加入，各种设施加快。 十二月中旬，历时一年修缮的海口码头彻底成型，一次性可以停靠二十艘千料大船，十艘大船倾泻物资。 到了十二月下旬的时候，解开携四十三位弟子，外加黄子澄家属登岛，赶在新年之前两家与琼州团聚，同时常森带来湖海散人的回信，表示在开年春季南下。 “好，好，非常的好！” 年关将至各种报表汇总，看着一条条数据，朱允熥忍不住拍手叫好。 仅仅一年的时间，琼海便在他手上爆发出无穷生机。 直接管辖的劳力近五万人，临时辅助做工还有一万多人，修路两万多人，八万多人生活得到改变，间接影响着至少二三十万人。 银钱不算，库房内存粮超过十五万石，腌制鱼获三万三千斤，早先以残根剩渣养育的阉猪有一千多头可以出栏，鸡鸭破万，肉类来源逐渐丰富。 直道修完两百多里，预计洪武二十七年夏耕前完成收尾，秋收前完成水泥铺路，年底前完成驰轨铺设。 其中表现最佳是黎族，黎族不但完成境内直道的打通，就等水泥的就位浇筑，并且开始自发修建环绕直道的辅道，据黄十三娘的汇报有望在二年内打通每个寨子的道路。 反观符屠那边，开垦荒地三千亩，已陆续种上甘蔗。 “行了，今年暂且就这样吧，让大家都休息吧！” 朱允熥放下最后一张汇报，抓起解缙对海口附近人口统计表，“拉六百头肥猪出来宰了，青壮每人三斤，农家女每人两斤，另外鱼获每人三斤发下去，让大家过一个肥年！” 如今帮朱允熥做工的人数达到恐怖五万人，但朱允熥需要照顾只有海口这边的。 南下移民可以暂时不管，反正吃喝都在大食堂，能自己开火的很少。 反倒是海口附近的青壮，农家女需要一些表现，六百头肥猪养了半年之久，如今杀是瘦了一点，可阉过猪也长到近两百斤，六百头十二万斤肉足够了。 “六百头，十二万斤猪肉，下发之后多有剩余，剩余部分怎么办？”解缙点了点头，跟着对剩余部分说道。 ”剩余部分让大食堂进行腌制，日后加餐的使用，同时过年期间的伙食可以弄得好一点，看着需求上报吧！” 大食堂米饭管饱，鱼获充足，但整日吃鱼肉不是个事。 朱允熥想要改良打爆也需要有东西，眼下这世道能吃饱就不错，还要什么飞机？ “明白！” “青壮，农家女咱们不忽略，自家人更不能忘记，张青，你去猪场领肥猪一百头，鸡鸭格三百只，全部宰了过年吃肉！” “是！” 快过年了，劳累了一年，谁不想过个肥年，张青自然无不应允。 “行政这边，肥猪五十头，鸡鸭两百只，够了吧！” “够了，绝对够了！”黄子澄笑道。 “司法，审计，肥猪二十头，鸡鸭各一百只！” “多谢大王！” 解家兄弟齐齐谢道。 “别谢我，这都是大家努力的结果，我说过日子会越来越好，这日子就会变好，今年就这样了，明年看着再加！ 年前就不聚了，过年了我们在商议一下洪武二十七年的事，大家都好好休息吧！” 朱允熥笑道。 一年的结果他非常满意，如今就要等在外人的人回来，团团圆圆的这才是日子。 “是！” 众人齐声说道。 “散了，散了，好好享受假期吧！” …… “爷，我们回来了！” 李漆推开书房门，朝着朱允熥小声说道。 “回来了就进来，放心，明年不会让你跑了，就跟着爷身边！” 看着钻进来的李漆，朱允熥脸上笑意越来越深，这个狗东西跟着自己出了皇宫也是得到休息。 苦肯定是苦了，但怪的就是这狗东西变胖了不少，真他妈的稀奇！ “是，都听爷你的！” 李漆笑眯眯小眼神闪过喜悦，乖巧的站在朱允熥身后，看着桌上的图纸，“爷，这又是什么地方？” “三亚！” 指着图纸上的东西，“到时候我们琼州最富裕的地方，等建成了，爷让你去这当大爷！” “奴不想当什么大爷，就想跟在爷身边！” “狗东西，让你出去就是见世面，没想到增了一身肉回来，往后你服侍我呢，还是我服侍你，明年将肉给我减了，然后去大学堂读书，未来你需要懂得东西会越来越多，如果不想做睁眼瞎的话，这几年就好好学！” 朱允熥凝声说道，“对了，家里还有别的人吗？如果有的话，告诉爷接来琼州一起过日子！” “没了……爷，都死了，就活了奴一个！”李漆平静的说完，跟着笑道，“不过奴有爷就行了！” “恶心！” 是啊，没什么大难，谁愿意割了那一刀，“认认真正读书，爷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交给你！” “是！” “说说外面的事吧！” 李漆回来了，常森，徐增寿肯定也回来了，只不过这个时间不便出现在自己面前。 “大事倒是没什么，就是听常向东说，山西，河南一带可能又要遭灾，波及面可能将越来越广，所以想要托奴为爷的意思，是不是要继续招揽？” 第102章 无法救济 经一年多的洗礼，李漆明显长了不少本事。 “又要遭灾了吗？” 目光看向北方，朱允熥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都说明末天灾多，却不知元末至明初的天灾那才叫一个多一个密，几乎就没什么断绝过。 又遭了，人口又可以搞了，可一想到更多无法救济的人，朱允熥内心除了沉重还是沉重。 “好像是这样的，听常向东说，汶河一代河堤年久失修，不出问题还在，要出问题就在汶河！” 等等…… 听完李漆的话，朱允熥脑海中不由冒出一段不知忘到哪里去的历史。 洪武二十七年三月，汶河决！ “我知道了，飞信常向东让他保证自己的安全，对此我会另做安排！” 天灾可怕，可怕是人祸。 “还有什么事？” “没了，我知道就这点，具体还是要爷问常森！”李漆显然也已经懂得避嫌。 “滚吧，我让人给你准备吃的，吃完赶紧去休息！” 朱允熥挥了挥手，如果汶河真的要决堤，他就需要提前安排的了。 汶河，黄河在山东境内的支流，全长两百多公里，覆盖多府之地，其决堤必然因黄河的春汛而来。 三月又是一年中最为艰难的时候。 朱允熥从山东搞来了一万多移民，如何不明白山东早已被附近几个省的难民给压垮，汶河再要出事，恐怕所波及就不是几万，十几万人，而是几十万甚至更多。 朱允熥需要人，但他不想借大灾弄人。 “汶河的事情，真的这般糟糕？” 洪武年间，水利修建不少，抓的也格外严格，但从常森更为具体的汇报中，这汶河好像就没怎么被重视过。 汶河全长两百多公里，覆盖大半个的山东，这样一条水脉距离南京还近，朱允熥不理解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这是常向东亲眼看到了，应该不会有错！”常森看着朱允熥。 在这张脸上他看到了不忍，痛恨，以及忧虑和愤怒。 “小舅，你说我该怎么办？” 汶河决堤，大肆招揽人手，这本就是朱元璋许可的，弄不好又是二三万情况到手，这将大大改善琼州人口结构。 可问题现在汶河没决，还有时间挽救。 明明知道什么都不做，坐看十数万，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跟着又是一场优胜劣汰的生存考验，老者死去，幼儿饿死，只剩下相对健壮的青年。 这对朱允熥招募青壮是好事，但这和直接吃人血馒头的守旧官员又何区别？ “你想告诉南京？” 常森看着朱允熥眼睛，“可以，但想过怎么解释？想过到时汶河没有决堤，将面临什么吗？” 文官的底线远比常人想象的根底。 汶河的问题，常向东都看出来的东西，山东境内的官员真就一点不知道？ 知道而不言为什么？ 再说轮的到朱允熥一个藩王掀开吗？ “最坏会出现什么情况？” 朱允熥咬着牙问道，他不能选择沉默，就算再坏他也要接受了。 “如果春季决堤，无数人的脑袋将搬家，相关的人将恨上你，短时间不会有任何动静，但等到这件事消停之后，你再想在中原招揽难民则会千难万难！ 如果到时候没有决堤，重则回京解释，轻则失去招收难民的权利，流言飞语更是其次。” 常森一点点的说道，他对文官的尿性太了解了。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接下来招揽难民都难了！” “不错，他们不需要知道你要难民干什么，他们只需要知道，你继续招揽难民，汶河的事情还会发生，不要高估他们，真正联手起来，有的是理由来堵住我们琼州人力的输入！” “……” 琼州最缺的就是人，凭现有的统计数据，琼州这点人根本就不够。 没有中原的输入，人口结构改革就无法完成，更别说之后的扩军练兵，统统都会成为泡影。 “涉及人命的事不能怎么简单的算，他们能封迁移民众的权利，日后我也有办法解开，大不了这一波狠一点！” 朱允熥拳头一点点握紧，“飞鸽传信南昌，通知常向东南下南京，将我们知道的所有都告知南京，我不能为了可能发生的事，而去吃这口人血馒头，另外调拨江西一代物资北上，争取救更多的人！” 未来朱允熥可能为了大局去算人命成本，但现在如今他不算这笔账，并且他希望永远不去算。 “小舅永远支持你，文官有文官的算盘，我们勋贵也是不好惹的！”常森笑道。 “明天就此事开个会，我们琼州要做准备了！” 朱允熥淡淡的一笑，这一刻的他显得无比轻松。 …… 次日清晨，飞鸽飞出琼州，朝着北方飞去。 接下来的四日，朱允熥召集众人开会，年也是在会议中渡过的，从一开始的凌乱，到慢慢缕出头绪，再到最终一份安置三万的方案拿出来，短短四日内朱允熥一系人马全部动了起来。 …… 经过六日的扑腾，小小的信鸽将消息带进南京城内。 如果南昌至南京这一段没有铺设信鸽站，消息至少还能提前三天。 “允熥这孩子还是太仁慈了，和懿文太子一样，这是要吃亏的！”常升看完手中的消息，不由感叹道。 一如其父一般的仁慈，只有影子就敢去赌，只为了救助可能遭灾的百姓。 “仁慈难道不好了，莫非要学那庶子做一白眼狼？”蓝玉笑道。 朱允炆的操作，他们可是看清了，对于这庶子勋贵集团是越发看不顺眼，奈何前年九月的册封，去年四月开国，朱允熥已经没了在朱元璋边登上皇位的机会。 “子是山中狼得势变猖狂，人老了看不到，不过好在允熥早早的看清，没在南京继续停留，打造属于自己的班底，虽然有些东西没说，但我相信那孩子会回来！”常升起身，“我这操劳的命啊，这大过年了还要替这兔崽子跑一次皇宫！” “去吧，我们得替允熥守好南京！” 蓝玉笑道。 关于自己的事，蓝玉怎么看不透，如果没有讲武堂的存在，此刻或许尸骨都已经凉了。 想到蒋瓛查出来的那些，以及几个背叛自己的人，蓝玉的骨子里至今还残留着难言的寒意。 那位置一日不是自己人，寒意就散不去。 “是该守着！” 常升点了点头，身影消失在宅子里。 …… 第103章 调侃 “看来，人老了，真是有人将朕当成瞎子了！” 奉先殿，老朱看着常升送上来的书信，自我调侃道。 “皇爷爷，你还……” 站在一旁的朱允炆当即就要表现什么，却被老朱一个眼光盯住，“我的好孙子，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了，好好跟着汤公学习，且莫被人蒙蔽了眼睛，过了十五去山东转转吧！” “是！” 朱允炆乖巧的说道。 “另外告诉允熥，山东境内的难民，他能迁徙走多少，就迁徙走多少！”老朱对着常升说道。 “臣明白！” “朕乏了，都散了吧！” 说完老朱闭眼靠在龙椅上。 …… “舅舅慢走！” 朱允炆送着常升离开奉先殿，轻声的嘱咐道。 “天寒地冻，允炆还是要保重身体！”常声笑眯眯朝着朱允炆说道。 “允炆明白，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朱允炆抱拳说道，直看到常升离开，脸色一下变得阴沉起来，“阴魂不散的东西，去了琼州还不消停，不过怕是不知道，你的亲舅舅已经投靠了本宫！” “哈哈哈……” “任由你如何表现，终究都是徒劳！” 想到常升他们送给自己的礼物，朱允炆对于朱允熥越发不屑起来，如此一手好牌结果打成这样。 “山东汶河！” 想到老朱的安排，朱允炆带着浅浅的笑意消失在宫中风雪下。 “这简直就是个白痴，我不经要怀疑，这是不是标哥儿的孩子！” 蓝家后院，听着常升的反馈，蓝玉脸上不屑之色越来越浓，“能愚蠢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我只是试一下，没想到那位如此积极！” 常升冷笑道。 人口，对于朱允熥的用处，淮西勋贵集团谁看不出来，过去一年的人口运输能顺利到这个程度，除开朱允熥和商众之外，更多还是他们在暗中处理。 “将朱允炆安排去汶河，你小子是将允熥很多手段学去了啊！”蓝玉笑道。 朱允熥插手汶河一事，届时不管结果如何，朱允熥这边都要受到文官的压力，可经过常升这一手，朱允炆只要要为朱允熥分担一半。 更为关键是的，朱允炆没看透，还以为这是常升对他的投靠，是给他表现的机会，搞不好现在还在感激涕零。 “不过安排朱允炆去汶河可不够！” “没错，朱允炆现在看不出来，但他身边几位也不是傻子，要麻烦李景隆那小子！” 蓝玉抿了一口茶笑道。 “李景隆那小子现在对朱允炆影响不小！” 讲武堂的开办后，李景隆便成功的和朱允炆混到了一起，几乎成为了朱允炆身边不能或缺的主。 这当然是勋贵们的安排，但李景隆的水平，算了，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 “我会点播一下的那小子，传消息给允熥吧！” 朱允炆要表现给他就是了，面子属于朱允炆，里子当然要给朱允熥。 “如今就担心琼海的情况，能不能承受怎么多人，我听常森说，琼海国的物资压力一直很大！”常升略微皱眉。 “没事，我们这些老家伙多少有些老底！”蓝玉无所谓的说道。 商人动了，勋贵也该做点什么，万万不能让朱允熥小看了他们。 “真要动了，讲武堂那也要动一动！” “动，为什么不动，北方不安全，我们这些人活下来，以那位的心思，北伐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要表现我们的价值，讲武堂出来的人马就必须能打敢打会打，打出一个战果是必然的！”蓝玉看着北方沉声说道。 能谋一场战役，蓝玉自然也能谋朝局，只可惜之前被锁的太紧，半点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现在跳出来，恨其不死的文官也被清理掉，蓝玉的活动范围就大了。 “真要如此，届时你也是带队，这点你别忘了！” 大战起，蓝玉带队的可能非常大，可再要立下大功，一切又会成为过去的样子。 “活了这么多年了，是时候该死了！”蓝玉笑道。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常升深深的看着蓝玉。 “你说我是死在哪条江里比较好呢？”蓝玉眨了眨眼说道。 “……” 常升挥了挥手，“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哈哈哈！” 蓝玉大笑起来，笑声穿过后院。 …… “真的没想到，我那四叔竟给我送来这份大礼！” 朱允熥抖了抖沈秀和送上的礼单笑道。 “主要还是跟着大王赚了钱，听说朵颜三卫出现了我们的货物！”沈秀和笑道。 “这可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我们琼州能不能养！四匹没有阉割的骏马，六匹母马，血统不错，难得啊！”常森认真的说道。 马，说实话中原不缺，历来缺的都是没有阉割的种马。 朱棣送来的十匹马，搞不好可以养出一群马。 “琼州适不适合养马还不确定，但可以先试试，就拿这十匹马来试，不行再想办法！” 马，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但琼州无马，有也是下马坊带过来的几匹，全都是阉割后温顺的马，一代结束也就没有了。 之前委托过北方的周家代为寻马，可周家的弄来也多为阉马，草原民族不管是在依附中原之时，还是掠夺中原之日，对于中原马匹的控制力度都没放松过，一如中原皇朝严控铁器，食盐等物品进入草原。 宋朝那么有钱，骑兵还是发展不起来，一因没有草场，二就是缺种马。 “殿下既然想试，那就试，有了这条路子，我们接下来也知道怎么搞马，货物什么得都在我们手上！”沈秀和附和道。 “北方你就不要去，回到南京之后安稳的留在南京，打造属于我们酒楼体系，江西，福建，广东，广西，都要辐射出去，不说每个县城都有，但州府一定要布局到，组成我们的情报体系！” 沈秀和六月离开琼州，如今又赶过来，一来一回全都浪费在路上。 “明白！” “这上面投入你自己决定，无需事事汇报给我，能用钱开路就用钱开路，切莫小家子气了！” 琼州这边朱允熥带人修炼内功，外面他就兼顾不上了，只能委托沈秀和，常森，徐增寿三人。 “沈东主那边我们会帮忙，但韶关，海陆丰两地，是否需要更进一步掌握？”常森问道。 经过一年的交流，两地的情况已经摸清楚，接下去就是如何抓在手里。 第104章 谨慎一点 “不急，先稳固不要冒头，不过目前大学堂已开了，明面上的事情不能太过，但暗中可以挑选两地青年来我琼州读书，二十七年先少一点，每地一百人，依次拉拢当地的宿老和家族！” 韶关，陆海丰区域都是外围，不属于朱允熥的势力，可这不代表朱允熥不能彰显自己的意志。 文化入侵历来是最柔和，也是最长久有效的方式，算算时间等到老朱驾崩的时候，至少有两批读书人可以培养出来，成为朱允熥掌控两地核心力量。 “这个办法好，不显眼但抓住人心！”徐增寿点头，“只是，要不要顺带扩大一点，毕竟现在琼州的发展，两地多多少少是能感受出来的！” “广东其他地方一百人，挑选的谨慎一点，查不清背景的，关系模糊的就不要选了！ 另外，广西，福建，江西，各五十人，暂时就这样！” 难得集会，自然要多安排一些事情。 “五十人，不多不少，外出游学也说得过去！”常森赞同的点头。 “福建可以多一点，林某这边也认识不少人，可保证不被人发现！”林天麓补充道。 “你考虑了南洋闽人？” 福建山多水多地少，宋元两朝除了不少海员，后世南洋不少华人家族的根都可以追到的宋元时期的福建。 “不错！福建在南洋的势力不小，闽人历来对家族看的很重，我们过去搞贸易，其中不小的进项就是为南洋闽人传递回家书！”林天麓解释道。 “那要不要考虑南洋闽人？”朱允熥看向林天麓。 “长久考虑现在招揽南洋闽人自然是好，不过决定权在大王这边！”林天麓说道。 “你是提醒我了，福建增加到一百人，南洋那边想来读书的，也可以来我琼州读书！” 选择琼州为藩地的时候，朱允熥就便已视南洋为自家的澡盆子。 “我会将大王的意思传递出去！”林天麓重新坐下。 “如果没什么缺漏，就按照这个执行！” 朱允熥看向所有人。 “已经很全面了，再多会影响我们的教育！”郭清说道。 这林林总总快五百来号人，对于大学堂而言压力不小，同时二十七年还是有新生入学，原本准备的校舍都快满了。 “解先生来了，适应一下，你就将大学堂交给解先生负责！”朱允熥笑道。 此后的几天，朱允熥带着人连续开了几个小会，对洪武二十七年要做的全数进行了安排。 核心还是直道修建，洪武二十七年必须所有配套，九月之前全通。 次之是南渡河一带的水利系统，码头，船坞，道路，林林种种等一系列相关工作，尽数交又黄子澄的负责，调派劳力一万五千人。 新城这一块，朱允熥统领，解缙负责，西南农垦区继续扩张，东南农垦区修建，人力调派一万五千人，争取年底之前将琼海国行政体系搬入新城。 解沦继续负责公约的编修，争取二十七年年底之前，将审判机构架设进琼州每一个县级单位，为洪武二十八年律约施行后一举将琼海的司法拿下来，逐渐取代宗族法，扩张琼海中央曾在民间的威信。 蓝春，李增枝与现有的基础上继续练兵，为九月讲武堂开课做筹备。 常向东那边负责汶河难民的安置，完成工作后所有留在山东境内的人员撤回，可以留在南京也可以进入琼州，今年的移民工作到此结束不再收人。 朱允熥主负责工坊，点科技树，除满足琼州营造的物资之外，工部这边第一艘琼海国营造飞剪船要完成下海试航工作。 商众这边继续干之前的事，林天麓多了一份任务，就是运送南洋土著。 一块块规划，关系一点点调和，所有的事情商议到元宵之夜，最终成文做为第一个三年规划的补充文件，形成单独的任务表下发到朱允熥一系人马的手中，就算各地没得到认可的官员也得到了正式的公文指令。 沉寂了半个月的琼州，随着一份份公文传递，怀绕在琼州上空的年味一扫而空，无数人重新走向自己岗位，开始新一年的奋斗。 …… “这样的铁棍就可以了！” 工部，炼钢坊内，朱允熥拿起半截铁棍，用力的在水泥块上砸了两下，冲着老刘笑道。 “咱就说这可以！” 露出憨憨笑容，老刘跟着说道，“这样钢条，如今我们每天可以生产三千根，只是咱有个问题，这有什么个用？” “水泥很坚固，但中间加了钢筋就可以更为坚固，要不我们试试？” 琼州的产钢受限于的铁矿石，不过朱允熥已经派人循着他的记忆去找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海南有铁矿，而且还是易开采的高质量露天铁矿，矿名“石碌”，矿山不仅有铁还有高品质的铜，钴，清朝发现后更是将其称之为宝山，乾隆为此专门下旨封禁不允许开采。 可惜他记得只有这些！ 除开矿区确定琼州西南一代外，朱允熥真的记不得太多，只能派人慢慢去找。 “大王您怎么说，咱就怎么做！”老刘一副听你的。 “那还等什么，直接找人来干活！” 朱允熥笑了笑，直接示意开始开工，跟着一群铁匠水泥快速到位的。 一个时辰不到，铁棍捆扎成一个笼子，在朱允熥的指挥下固定好木板，跟着便是灌入成吨的水泥。 放置一夜之后，又暴晒了一个上午，打开木板崭新的水泥块便出现在眼前。 “让某来试试！” 暴力破坏的因子永远都藏在人心深处，跟着朱允熥身边，张定边每次看到成型的水泥块便有跃跃欲试的感觉，如今看到新工艺打造的水泥快，不等朱允熥吩咐，提着铁锤就走了过来。 “您老悠着点，相对于过去的水泥块，如今这块水泥有了骨架，变得更坚硬，同时难以被摧毁！” “你小子闭嘴，看我砸了它！” 张定边一锤子砸下去，伴随着嘭的一声，一片火花飞溅，人没退但老脸微红，吐了一口吐沫，“够硬的，我倒要看看几锤能砸开！” 第105章 坚固 说完，砰砰砰又是三四锤，直接砸的表面露出里面的铁棍，但有着铁棍的保护，继续破坏的效果就不大了。 “行了，别累着自己！” 看着现场朱允熥发出一连串充满调侃意味的笑声。 “硬是要的，有了这个办法，以后修建东西就快了，而且更为坚固！”老刘说道。 “不仅如此，还可以加高，木头构建两层，这玩意就可以三层，四层，而且更为坚固！”朱允熥淡淡的说道。 没去说更高的楼层，实乃是现在铁棍还是没法跟后世钢筋比。 后世的钢筋粗细可控，但如今铁棍最多也就两指，在想往小口径去做，这里面存在了很大技术问题。 洪武二十七的规划里没有火器这一块，核心就是炼钢手段有了，可成器的手段没有，钢管都弄不出来，更不用谈什么无缝钢管，这都需要工部一点点去琢磨。 “三层，四层，还得有多高了，岂不是比城墙还高？”老刘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我说老刘，我们工部最常说的就是，不信就试试，我说了你不信，你大可以试试吗？”朱允熥笑道。 “试就试，我不相信能搞那么高的，真要能搞出来，老刘就用这铁棍给您弄个最高最气派的王府！” “来，来，老刘有要找你麻烦了，赶紧的干活了！” 朱允熥招呼着一旁的工匠说道。 “大王，这房子真能弄到三四五层楼，你这王府可别忘了咱们啊！” “是啊，是啊，这法子真要行了，大王王府也得往大的搞！” “放心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不过现在吗，先把老刘的事干了！” 朱允熥蹲点工部，但凡匠师以上都认识到，匠人也多知道大王在工部，一开始的分生到如今朱允熥一点点带着他们做事，感情也是建立起来，难得玩笑也是有的。 “干了！” 老刘走进场地，带着工人开干。 “你小子王府一直没修，不会就打着这个主意吧！” 张定边走到朱允熥身边，瞧着忙起来的人，不由问道。 “修建王府，不仅仅是营造，还有各种器物摆设，更重要的是王府落成后，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会营造出隔离感，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才是没有大造王府的主原！”朱允熥说道。 “……” 张定边拍了拍朱允熥肩膀，“要不老和尚给你讲几段经文，开解…开解？” 指着阴头外的太阳，朱允熥毫不客气的说道，“边去！” “二舅现在做事越来越阴，有朱允炆这个顶缸的冲最前面，向东做事可稍微激进一些！” 收到由常森转交的信件，朱允熥笑了。 他真不敢相信，朱允炆的眼皮子竟会怎么浅薄，看到了手掌军权的机会，竟然直接就将支持他的文官抛到一边。 常升给了他一个巡抚一地，安置汶河百姓的机会，朱允炆竟在没和人商议的情况就答应了下来。 这般愚蠢，也难怪输掉了历史上难有的天胡开局。 “李景隆会跟随，常向东的身份终究差了一些，我们是不是需要安排一人去汶河与李景隆对接？” 黄子澄这个时候也看完了信，信中字里行间无不吐露出两个字，机会！ 一个广扩人口的机会！ 相对于琼州的压力，人口掠夺机会更少。 如今琼海的形象就如仓鼠一般，哪怕知道会吃撑，但在这人口这一块，瞧见机会依旧是忍不住要往腮帮子里塞，甭管最后能不能消化，先扒拉进嘴再说。 “不用太刻意，这件事上淮西勋贵会帮我解决！” 信上没说，但朱允熥却读出，淮西勋贵集团将在自己身上投入新一轮的资源。 有些事情不能说，只能凭自己的感觉，但就目前的默契来看，这猜测不会有错，不然常升不会说由舅公负责。 “那我们只需要接受人口，只是对于汶河百姓，大王准备如何安排？” 海口的劳力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胥民还要南下，之前劳力少，可如今劳力已经达到五万之数。 怎么多人日夜劳作，各类工程进展飞速，达到这个程度的工作效率想要再行提升，已经不是简单人力增加可以提升。 同时也没那么多工程可以去做！ “分流吧！” 朱允熥点了点头，“和林天麓交流一下，看看他们亚龙湾需要多少劳力，然后现有的一部分劳力也安排到三亚，这里面用汶河青壮更替一下，更替结束后安排到三亚去！” 三亚本身就是有天然港口，不需要营造也可以停泊，从海口转移物资，无论是陆运还是海运都方便。 如今海口的青壮，至少也是经过了一年工作期，培养出来的熟练工，相对于体力劳动，朱允熥更需要的是他们的经验。 同时做为跟随自己最早一批人，也到了该提拔的时候。 汶河的青壮是朱允熥需要，但汶河终究是后来者，短时间内想要上位不可能，更不现实！ “分流是个好办法，水患出没，人口迁徙，汶河青壮南下速度再快，至少也要等到六七月份。 夜校培养的第一批，第二批学员，差不多都可以使用了，到时候再派遣一位重臣过去，短时间内三亚的营造就不需要我们担心！” “第一批的学员，如今表现如何？” 第一批夜校成员，都来自青壮队伍内，过去这么久算算时间也该进入实践阶段，过了实践阶段配给至少为丙级，少数有可能提升到乙级。 琼州的官制因为人数，体系，并没有确认，暂时按照大明来的，可大家都清楚如今官位都是空，在琼州象征地位还是配给等级。 “表现的都可以，经过对他们的教学，我们对于同理之心的理解越发深刻！” 同理之心，行知合一的核心理论。 朱允熥知道可他更知道这理论从他嘴里说出来，听到黄子澄等人耳朵里是空的，必须自己去感受，去接触，去理解，然后在形成书面的东西。 听到黄子澄说出这样的话，朱允熥脸上笑意越发灿烂，“看来我们的法子是对的，这一批学员未来有大用！” “出生于青壮，学习与我们，如今差的就是学以致用，捶打个两三年，未来都是我琼海国的中流砥柱！” 黄子澄想到第一批，第二批，以及刚招的第三批学员对于知识的探求，以及对劳力的爱护，一时之间心中有无限豪情迸发。 第106章 脑子灵活 “他们毕业的时候，我将亲自给他们颁发证书，同时对前几批的学员，未来我们需要多加关注，建立一个完善的培育制度，保证他们的成长！” 夜校的成果，看样子比自己想的还要好。 也是，如今被挑选出来的青壮，多数年龄都在十七八岁了，别看不少人已经做了父亲，但这个年龄段却是人一生中学习能力，接受能力，理解能力最强的时间。 而且能被挑选出来，除开各位威望之外，多是脑子灵活的人。 过去他们被现实所埋没，如今朱允熥给了机会，学习自然更为努力。 取得这样的成果，在预想之中，也在预想之外。 不过，是骡子是马还需经过考验。 “三亚，就当成他们考验之地？”黄子澄提议道。 “那谁做监考官呢？” 三亚就是复制海口，学员都是从经历了海口发展的，又经过了系统的学习，去三亚发展不难，可三亚不能只有学员，还需要负责人。 “湖海散人不是马上要抵达琼州，我觉得可以让他接替解缙，解缙前往三亚负责全局！” 解缙的能力不弱，从朱允熥将审计这一块交给解缙，就可以看出来朱允熥对解缙的看重。 审计，看似监察所有，但黄子澄却知道，审计和行政并非完全独立，如今很多行政事务都需审计辅助。 再说审计这一块，的的确确约束了解缙的发展，解缙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审计系统。 迟早要跳出来，为什么不在关联不深的时候跳出来呢？ “可以，询问一下解缙的想法，然后审计这一块，我再挑选一个人负责！” 点了点头，朱允熥算是这提议。 审计很重要，可格局却小了。 古代文人追求的，历来都是“生闻名与当时，死留名与千古！” 为什么当官，不就是因为当官可以施展抱负，治理天下吗？ 司法独立，审计独立，是必须的过程，可司法，审计做的再好，在古代文人眼中都不过是辅助手段。 活得时候给予的荣耀再多，死后的名声终究还是不如成为行政这一块的首脑，同时能做的事都在暗中。 解缙有这个天赋，有这个格局，长期按在审计这一块，是对其才华的浪费。 “解开先生对于大学堂感觉如何？” 提到解缙，就不得不提解开这位教出了洪武十八年三位进士的大佬，这可是被朱元璋都看重的山西名士。 他的到来，对于琼州的意义可不同。 如果解开最终能留下来，就代表琼州的文脉得到了这位大儒的认可，对于未来招揽中原文人有巨大的好处。 “感官相当不错，开了几堂大课，受众不小受到多数学生的爱戴，而且解开先生最近也一直在琼州转悠，对于大王提出行知合一，同理之心等说法，俨然是在进行检验！” 同是山西人，黄子澄怎么可能不了解解开，早年更是与解开论书。1 “照顾好解开，如果可以争取让先生留下来！” 解开的价值谁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中原文脉的一杆旗帜，江西文人的代表性人物，更关键是解家的家学。 那可不是名教一套，对于琼州文教会产生巨大的补充！ “解开先生那边，我会盯着的，争取将这位大儒留在我琼海！”黄子澄笑道。 “大王！” 炼钢坊的负责人刘汉推开大门，当看到黄子澄也在，当即打起招呼，“黄先生也在？” “有什么事？” 看到老刘进来，朱允熥并未因刘汉打断自己和黄子澄谈话而恼怒，而是和煦的问到。 眼下，琼海国工部下属三大工坊群。 第一工坊群，命名为技术研发群，以冶金，水泥，新型材料为根本，负责人刘汉。 别看刘汉长得跟老农似的，但人家刘家在山东过去也曾阔过，冶金打铁数百年，技术自宋传承下来，若非元末动荡刘家在山东还是大户，到了洪武年间刘家没了过去的家底，可刘汉本人还是凭着手艺走南闯北养活家人，同时带出了不少徒弟，对于北方冶金情况非常了解。 是被常家高薪挖过来的！ 第二工坊群，命名为农耕保障群，负责打造各种农具，生产工具，暂时没有总负责人，直接由黄子澄负责。 第三工坊群，命名为营造事业群，主在研究各类营造所需的技术，加入其中都是技术精湛的匠人，也是唯一负责对外支持的部门，负责人温太安。 这个事业群目前仅仅只参与到了码头，直道修建，但未来影响范围会越来越大，毕竟造船的工匠都在营造事业群里。 这三大工坊群，可以说都是朱允熥捧在心口的宝贝疙瘩，繁文缛节之流更是被朱允熥挡在工坊之外。 “咱们造出了五层，七十尺的高楼，刚拆了木板，这不给大王报喜来了吗？” 没有用木材，没有用铆钉，就靠着水泥和铁棍，一栋七十尺的高楼在半个月内营造出来，哪怕是刘汉亲眼看着的，可当拆了木板之后其本人也是蒙的。 “五层，七十尺？” 黄子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看向老刘，“我们琼海有这个技术？” 奉先殿……九十九尺，但这只是资料写的，实际上多高谁也不好说，但肯定少于九十九尺的 。 可眼下刘汉却说，他们造出了七十尺的高楼，这怎么造？ 水泥，而且才半个月？ “真真确确七十尺，并且非常的稳固，老刘我亲自丈量了两遍！”刘汉脸色微红的，之前是不敢相信，如今听了黄子澄的话，其觉得遭了侮辱。 “老刘，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有些不敢相信！”黄子澄当即解释道。 工坊实验能搞出七十尺，那就代表现实至少也可以弄出五十尺，再打折扣四十尺总该有吧。 这才多久一点时间？ 修一个奉先殿花了多久，今天的七十尺才多久？ “老刘，你别激动！” 朱允熥拍了拍老刘的肩膀，“反正高楼就在那里，我们一起去看看不就是了，真要搞出来，今个工坊设宴，我让黄先生作陪！” “作陪就算了！” 老刘连忙推手，却不想黄子澄接口道的，“要的，要的，不仅要设宴，而且要大宴！” …… “这是怎么造出来，难道就真的只用了这些东西？” 看着眼前的高楼，在看着脚下的残余材料，黄子澄亦是陷入自我怀疑。 这是一座八角楼，上下五层，整体灰蒙蒙，可框架就在那里，稍作装饰依旧是一座亭楼 “这真的是半月里弄出来的吗？” “正确的说十四天半！”老刘咧着牙齿笑道。 第107章 不熟练 动用了三百多人，从预制板，到捆扎浇灌，若是上面两层和屋顶施工再熟练一点，速度可能更快。 “大王，我觉得此功当重赏！” 深吸了一口气，黄子澄对着朱允熥说道。 “是该重赏！” 基建狂魔的影子，果然是藏在血脉里了，这才是明朝啊，在材料技术都不熟练情况下，刘汉却被搞出这么一栋八角楼。 本以为就是一场简单的实验，没想到搞的有模有样，只是这样安全吗？ 建筑是一个学问，绝不是简单堆砌材料。 不然高层建筑物也不会成为一个国家工业技术，经济发展的象征。 但是不管如何，这都值得大赏！ “大王不如让我做主？”黄子澄忍不住心中的激动直接说道。 此等技术真的太重要了，要知道海口已经搞了水利，有了这等技术的支持，水利工 程的进展绝对会超出想象。 “可以，不过既然要大宴，那就将其他人也叫过来，好好看看这八角楼！”朱允熥笑道。 安全问题需要重视，但绝对不是在现在去泼冷水。 …… “老刘，坐！” 次日午后，朱允熥找来了老刘。 “大王，昨晚喝多了！”老刘抓了抓鸡窝的头发，露出憨憨的笑容。 “昨天晚上该喝，不过酒这个东西还是要少喝，身体重要！” 一夜狂欢，很多人到现在还没醒来，考虑到老刘的年纪和身体，朱允熥也只是用关心的语气说道。 “不知道大王找我做什？” 看着略显正式的场合，老刘有些懵不知道大王今天要做什么？ “今天是正式了一点，不过说的也重要！” “大王，您说！” 老刘身影站直，双手垂在腹下。 “高楼的建造，里面涉及很多技术，承重更是关键，水泥营造高楼的可能你们验证过了，但全部用水泥，地基这么打？高层怎么修筑？这些都没有探明，都需要一点点检验，将这一块交给营造事业群做吧，你们就不要再搞了，还有八角楼也放下，封门不要让人进去！” 闻言，刘汉略微皱眉，转而笑道，“咱们本就是为了验证可能，造高楼这块咱们不擅长，安全这方面的确要交给第三组的！” “这里的功劳拆分，你们的功劳一点都不会少！” “大王做主就可以了！” “然后是无缝钢管和玻璃器皿的事，这两项必须抓紧！” “无缝钢管这一块小有进展，主要是大王您说的膛线问题，我们暂时不知道怎么加进去，加进去之后如何保证线条也是问题，不过反复讨论后如今已经有思路，模具这几天就会做好！” 无缝钢管是为了制造火器，刘汉自然知道。 “玻璃器皿吹制这一块的技法慢慢成熟，但成色上要做到大王说的透明，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不需要有压力，只要有进步就可以了，另外，在现在钢铁工坊的旁边，我需要在营造一个工坊，这个工坊要求会更严格，要以水泥钢铁营造，地下要挖出足够的深度，并且做好防火准备，图纸我会和营造事业部商议后给你！” “是为了三酸，还是火药？” 老刘一直在学习。 “先做黑火药！” 三酸还是太早，器皿都不合格搞个屁啊， 但黑火药必须搞出来了，九月军校就要开学，总不能让人拿着木棍操练，多少要打上几发，而且近来伴随着开垦的深入，与雨林中生活的野兽也开始了有了接触。 人与自然争夺，势必要面对自然的反扑，武力这一块当提升，确保开荒的安全。 “这是我编造的教材，暂时还没公开，你先带着技术研发群，乙级以上人员进行研究，若有不懂的地方，每旬总结一次，由我个人开课，到时候不仅你们，阁皂山的几位道长也会参加！” 说着，朱允熥从书桌抽屉里，掏出一本写有化学两字的书丢在桌子上。 说是书实际就三十来页，设计初中化学的一部分内容，为了回忆编修这些，朱允熥差点没把头皮抓烂。 “化学？” 刘汉恭敬的接过书，有些迷茫看着扉页上两个字。 “化，万化之术，学，究其根本，化学就是研究天地万化之术的学问，此书的阅读范围就在我刚才说的人里，未经我的同意擅自阅读者斩，阅读者所有笔记不得离开特定场所，若发现泄漏者，诛！” “是！” 工坊是有保密法，严苛程度根本不像眼前这位仁慈的大王能写出来，但保密法就在那里存在着，而且在公布之后也清理过人。 “我先教你，你这里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问，然后你再教给别人！” 朱允熥靠在太师椅上。 “是！” 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刘汉直接坐在朱允熥面前看了起来，时不时就一些问题进行问答。 …… 朱允熥在琼州苦耕根基，朱允炆则在山东境内享受着孔家最大的礼仪。 元宵出了南京，花八日进入山东，本该直接赶往汶河的朱允炆，在面对衍圣公一脉摆出的姿态，以及对圣人孔子的推崇，外加孔家信誓旦旦保证汶河的承诺，朱允炆好似忘记了汶河这档子事。 可朱允炆不走，汶河也没进一步情况汇报过来，跟着朱允炆的一行人也只能住在孔府。 “曹国公，这……” 常向东站在李景隆面前，看着正在享受着曹国公显得有些无语。 朱允炆忘了事情，你李景隆难道也忘了？ 你究竟哪边的，要不要这么不靠谱？ “急什么？”李景隆抓了一把葡萄干丢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笑道，“这事情不是还没发生吗？” “国公，敢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常向东觉得有些不对了，语气显得生硬！ 事情还没发生？ 目前一切都是推测，发不发生都在两可之间，身为一个国公不可能是真白痴。如果动了脑子还这么说，不安的念头直接从常向东脑海深处蹦了出来。 “想什么呢，我李家效忠大明，家父也是为大明战死，本国公岂是你想的那种人。眼下人手未齐，时间未到，就算你去宣传，觉得有多少人会跟你走？”李景隆坐起身来，朝着常向东挥了挥手，“放宽心，心安静，一切还早！” “向东冒犯了！” 不好的感觉依旧，但面对李景隆这般解释，他能说什么？ 第108章 妨碍 “这个衍圣公一脉当真是将日子好啊，你要不愿意陪本公潇洒，还请别妨碍本公！”说完李景隆再次躺下。 看着全身软的像是没一根骨头的李景隆，常向东抱拳一弯腰，直接离开了孔家别院。 半日后，十几个信鸽从山东曲阜飞出，朝着南方而去。 …… 海口这边，朱允熥给刘汉等人开小灶。 一问一答之间，时间如流水一般流逝，一连七八日，薄薄的三十页内容一点点揉开塞进十一人的脑中。 除刘汉和三位阁皂山的老道之外，剩下七人都是年纪相对小的匠人，有着充沛的精力和未来。 “爷！” 李漆推开工部会议室的门，手捧着一木夹走了进来。 “今天的就讲到这里！” 看着刷了红漆的木夹，朱允熥直接说道，在场众人也没犹豫转身离开。 木夹，琼海国用来封装公文的工具。 两片薄薄的木片，加上简易的机关，需要时一合便可封装公文，从诞生之日便受到广泛好评，如今已经成为琼海国公文存放，部门之间公文交替的常用工具。 按照公文信息的等级，木夹以原色，蓝色，黑色，红色，四色呈现，对应四种保密等级，配合木夹左上角的白色线条，以显示此份公文的时效性。 当看是红色木夹，谁还不知道这份公文非他们所能看的。 接过木夹，李漆直接走出会议室，片刻后重新走了回来，“爷，此事当如何处理？” “传蓝春，李增枝，我有要事询问！” 李景隆！ 又是一个全身包裹着迷雾的人物，生年不详，死亦不详，其相对活跃的一生更是充满了谜团。 有人说他是草包，可此人显然早早的投靠了朱棣，是朱棣安排在朱允炆身边的三大间谍之一，而且还是为首的那个。 说他不是草包，但他偏偏骚操作不绝，两次战败却未被朱允炆砍了脑袋，还混到了开城门献京城的功劳。 说他不是草包吧，进入永乐朝没多久人就飘，根本不像是一行事缜密之人，永乐二年便被弹劾圈禁。 可偏偏这个行事不缜密的家伙，又在洪武朝广受老朱看重，言其知晓兵事，不仅有练兵的记录，更有维稳茶马古道之功，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还参加过北伐，若非如此也不会坐稳五军都督府都督之位。 如今常向东遇到了李景隆，亦是摸不透李景隆的心思，考虑到汶河在一系列事务中的重要性，这才紧急送出消息。 不管是为了现在的汶河移民，还是为了接下去的布局，朱允熥都得把这个人读懂了不可！ 好在，李景隆的弟弟李增枝就在自己身边！ …… “大王！” 蓝春，李增枝身穿新式的军装走进会议室，毕恭毕敬的朝着朱允熥行礼。 “看一下吧，和你哥李景隆有关！” 转手将公文夹递给李增枝，朱允熥面色如常的说道。 扫了一眼公文，李增枝放回桌面，“如果是有关我大哥的事，大王问我也没用，我这大哥行事从小到大我就没看透过，外人说其草包，但家父病逝之后，我李家的的确确因大哥而稳住了地位，言其知晓兵事，我却没见过大哥在家中有什么表现，可要说半点不懂，我大哥有练兵多地参与北伐的经历，我是真的看不透！” 自家弟弟都不懂，这李景隆究竟是个什么鬼？ 朱允熥的目光看向蓝春，却不想蓝春连连摆手，“大王，你别看我，我没和李景隆接触过，不过俺爹说过，李景隆有谋而无诀，有计而无行，但后来又说这样的判断可能有错！” 这还真是个谜！ 深吸了一口气，朱允熥指着木夹，“增枝你还是看一下，这对汶河非常重要！” “是！” 李增枝点了点头，打开的木夹，神色一连看了三遍，最终放下木夹，“大哥虽然不靠谱，但大事都有他的想法，我认为配合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那就安排常向东配合，日后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此决断由我而下！” 朱允熥抽出公文揉成一团，李漆配合的取出一个火折子，将公文烧成灰烬。 既然最终选择相信李景隆，朱允熥亦是将各种对李景隆的猜测压在心里。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李增枝已列入自己门下，是自己这一系的嫡系，李景隆真是朱棣的间谍…哪又如何？ 他可不是朱允汶那等蠢货，相对于无端的猜忌，不如好好将李增枝培养好。 反正总有一天他会掀开李景隆身上的迷雾！ 放下汶河一事，朱允熥再次潜下心来做事，除开必要巡视和会晤，每日都窝在工部，以后世的知识指导这个时代的匠人，同时也和这些匠人一同研究现在的技艺。 时间于忙碌中一点点过去…… 朱允熥想要的无缝钢管，无色透光玻璃的技术都没答案，却意外的点出了钢珠，沙铸法，轴承，飞轮等一系列技术节点。 通过这些技术节点的组合，洪武二十七年二月下旬，一台原始的机床出现在工坊内。 摸样和后世的脚踏缝纫机差不多，但体积重量对比后世的缝纫机足足翻了几倍，制造过程消耗钢材四百多斤。 通过类似踩水车的传动机构，将人力传至飞轮，加之固定位辅助，伴随磨砂飞轮的转动，金属火花飞溅，一片片钢片就此完成打磨。 …… “大王！” 刘汉拿着一面被打光透亮的钢片走了过来，“从没有过这般细腻的打磨效果，如果可以再改进的，以后打磨这一块，消耗的时间将大大减少！” 看着反射出自己相貌的钢片，朱允熥点了点头，“各个环节继续试验，传动获得的速度可进行打磨，必然打孔，尽快解决钻孔技术！” 机床，工业之母。 琼海国想攀升科技，就少不了机床的辅助，眼前这大家伙对比后世的机床，庞大，粗糙，低效率，却是一切的开始。 任何工具刚出现的都是如此，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将会越来越成熟。 第109章 精细改造 “高炉炼钢，出的终究只是粗钢，有了这磨砂机…机床，我们便可以将其他部件打造的更精细，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们就可以造出第二台！” 如今机床的零件都是通过铸模法获得，体积大笨重不说，齿轮与齿轮之间契合存在巨大问题，不知更换了多少磨具才拼凑出眼前这么一台。 可有了第一台磨砂飞轮，工匠们就可以通过飞轮磨砂的方式将零件做的更小，做的更精细，从而得到第二台。 “不急，慢慢打磨，就算花费两个月，三个月，只要有进步就是成功！” 相对于眼前这个大家伙的精细改造，朱允熥更关心的还是钻头。 有了机械传动将人力转化成为机械动力，接下来再点出科技就方便了，磨砂抛光只是基础，钻孔，切割才是朱允熥想要的。 “没错！” 刘汉认真的点了点头，“大王，要是没事，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您已经在工坊待了太久，外面的事……” 朱允熥一直待在身边，是动力也是压力，可大王终究是琼海国的大王。 “行吧，有什么需求直接汇报，除了追赶进度之外，这些匠人才是我们的财富！” 待得时间是有些长了！ 年后进入工坊的时候，气温还是偏低，如今已经换上了单衣，虽然对外联系没断绝，每旬的会议也没断，可长期留在工坊内终究不是个事。 多少要露露面，对外刷新刷新自己的存在感！ …… 进入三月，河南，河北，山东，普降大雨！ 一场场春雨浇灌下来，看着曲阜附近河流变得浑浊起来，沉溺与孔府文化中的朱允炆亦是反应过来，直接找上李景隆这位在曲阜玩的不亦乐乎的主。 “景隆兄，您为何不提醒一下本王！” 朱允炆拍着大腿，焦虑的神情流露在外，“眼下该如此是好！” 他出京就是想通过汶河一事积累功劳刷新声望，却不想在曲阜被拖住了脚步，耽误了太多时间。 朱允炆可不想什么都没捞到就折返南京，他的位置是稳，但一日不上位一日都会起变化。 “殿下莫急！” 李景隆坐直身体，“汶河之事我已经有了考虑，还请殿下慢慢听我说！” “景隆兄，既然已经有考虑，还请速速道来！”朱允炆一屁股坐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此行的目的，殿下还记得吗？” “当然，巡查汶河附近，若真有水患将百姓安置好！”朱允炆不假思索回复道。 “不错！” 李景隆一副智珠在握的摸样，“消息是元宵之后传来的，春雨在二三月，汶河全流域四百八十里覆盖山东诸府，我们从南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十八，抵达山东是正月廿五，就算殿下没耽误行程，一个月的时间内，汶河问题可能解决？” “不能！” 朱允炆摇头。 水利相关的东西朱允炆不懂，可不懂不代表没看过相关的奏折，洪武年间天灾不断，黄 河改道更有多次，黄河夺淮的风险时常存在，为了防备此事工部不知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哪怕只是一条支流的修缮，少说也需要半年，长则一两年都未必。 汶河作为黄河重要分支，亦是如此。 一个月的时间，就算他能调动山东境内一切力量，真要决堤还是要决，更别说经历了前几年的天灾，山东诸府多积流民，难民…… 没有皇爷爷派人调粮，赈灾，两日一赐粥吊着这些难民，山东早已浮尸百里。 可以说现在山东的力量全都被之前的流民拖住，想要组织人力修缮汶河根本就是做梦。 “正是因为不能，所以皇上意思才是巡查汶河附近，安置百姓，而不是修缮汶河，防备水患！” 李景隆顺势分析道，“所以在水患真正来临之前，殿下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问题，真正决定此行功劳的，在于水患出现之后，殿下的表现！” “景隆大才，若非景隆兄提醒，允炆怕是误解了皇爷爷的旨意，只是救灾需要粮食，如今山东饥民遍地，就算是曲阜内也没什么粮食，真要等水患爆发，我又拿什么安抚百姓？”朱允炆追问道。 “殿下乃是我勋贵未来依仗，我勋贵自然也要表现，在我们出发之前，我李家，蓝家，常家，汤家，皆已经从各地调配粮食运入山东，只等殿下一声号令，便可开仓镇灾！”李景隆笑着从衣袖中抽出一张名单递给朱允熥，“我勋贵虽权重一方，但终究是大明的臣子，殿下未来的臣子，还望……” “景隆兄，不用说了，各位国公的意思允炆铭记在心！” 扫了一眼名单和物资，朱允炆信誓旦旦的说道，作态丝毫不亚于早些年的朱允熥，可经历了去年发生的事，谁还会真的相信这只白眼狼？ “殿下有心了，不过这些物资看似良多，实则……”李景隆苦笑道。 “是啊！” 放下手中的物资清单，朱允炆长叹一声，“山东饥民无数，又有水患威胁，这点物资真的不够，可怜我大明百姓……” 看着一脸仁义，怜惜百姓的朱允炆，李景隆饮茶以掩饰的眼中闪过那一抹不屑。 装什么装？ 你这个庶子真要仁义，爱惜百姓，早他妈干什么去了？ 之前和孔府众人坐而论道，吟诗作画的时候，你不去关心百姓，如今眼看着大事不好才想起来。 临来便是一脸埋怨，若非我早有准备的，你是不是想将事甩到我李景隆身上？ 如今看到些许物资！ 不考虑现实，还想将你的仁义播撒到饥民身上，好刷自身声望，真当我勋贵的粮食是白捡的？ 就怎么一个东西还能上位，真是走了狗屎运！ 好在一切都在计划中。 放下茶杯，李景隆脸上笑意更甚，“殿下有心了，若是各府饥民知殿下心意，恐要为殿下立下长生牌，日夜祭祀不断，以感念殿下的仁德！” “景隆兄千万别怎么说，你我还是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将眼前的事情做好，福泽我大明百姓！”朱允炆一脸敦厚的说道。 “粮食虽然还有，但运输需要时间，目前安排在各地的粮食就这些，不过这不代表别人手上没粮！” “不知道这有粮之人是谁？” 朱允炆当即追问道。 第110章 赈济灾民 “山东多大族，曲阜孔家更……” “不可，曲阜孔家乃圣人之后，当朝衍圣公，就算孔家有粮并愿意献出来，但别忘衍圣公一脉已经赈济灾民多年，本姓族人亦是不少，恐怕难以拿出多少！”朱允炆当即打断李景隆的话。 读书人怎么能动孔府的东西呢？ 这不是欺师灭祖吗？ “衍圣公一脉的确操劳太多，存粮恐也不多，但我说的并不止衍圣公一家，殿下别忘了琼州那一位可是一直在山东境内活动，去岁陆陆续续迁徙万人南下！”李景隆笑道。 “这样不好吧？” 为孔家解释不少，轮到朱允熥这边，看似拒绝实则朱允炆的意思已经流露出来，不过是面子上不好过。 “朱允熥那庶子，乃是殿下亲弟，我大明吴王，享受大明百姓十余年的馈养，如今我大明百姓遭灾，分出一些粮食本就是他应该做的，更何况这也是在帮殿下您啊，我相信就算琼海王知道，也不会多说什么！” 李景隆一副老子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就别犹豫的样子看着朱允炆。 “理是这个理，但琼州疲敝，允熥压力也是极大，去岁迁徙万人，如今在为汶河百姓计，恐……”朱允炆惺惺作态道。 “琼海王的粮食本身就是迁徙百姓准备，他付出粮食帮殿下赈济灾民，殿下就帮他招揽灾民南下就是了，此过程或许消耗会比过去大，不过我相信琼海王不会多说什么！” 李景隆淡淡的笑道。 “百姓迁徙！” “汶河真要决堤，水患遍地，不知有多少田亩要侵没，殿下对水患了解不多，恐怕还不知道水患吞没的良田，就算水患结束，留下的土地不经三四年的休整，亦是没有办法耕种的，加之事后修缮河道还需要时间。 我们的粮食只能救他们一时，却无法救他们多年，不如将这些吃粮众多的百姓转移，既给他们活路，我们也可少些吃白饭的嘴。 然后殿下再召集人手修缮河堤，不出几个月，就可以功成折返京城！” 李景隆一点点分析道。 “允炆不求什么，只希望能活更多的百姓，景隆兄既然已经有成熟的想法，接下来就拜托景隆兄了！” 说完，朱允炆朝着李景隆拜倒。 “殿下客气了，这是要折煞我李景隆啊，能为殿下计，乃我李家的荣幸！”李景隆当即起身回礼道。 一时之间，一场君臣相依的画面出现在客厅内。 “往后，允炆与景隆兄无需如此！”朱允炆扶起李景隆，脸上露出责怪之色，仿佛在责怪李景隆将两人之间关系搞的分生。 “殿下是君，李景隆不管如何都是殿下臣子，礼不可废！”李景隆提醒道。 “罢了，罢了，随便景隆兄，你做事我放心，不过为了百姓计，我当和衍圣公交流一番，希望衍圣公同样能为百姓多做一些事情！” “衍圣公仁义，孔家名门，比如不会让殿下失望，不过还是不要过于苛刻！” “本王明白！” 朱允炆点了点头。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朱允炆缓缓走出客厅朝着孔府主院走去。 …… “什么个玩意？” 看到盯着朱允炆离开的仆人回来，李景隆指着刚才朱允炆坐的位置，“丢了，丢了，全给爷丢了，看的爷恶心！” “至于的后面是不是该出来了！” 仆人将座椅搬走，李景隆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 “曹国公，我代殿下……” “行了，我们之间少点客套，朱允炆这边我给你们安排好，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不管你们打算怎么做，表面给我做好，别出现太多的死人，搞的面子上过不去！”李景隆换了一杯茶端在手上把玩。 “曹国公做出这些，我们琼海一脉不会让国公失望！”常向东认真的说道。 “滚！” 李景隆挥手直接送客。 …… “这李景隆有点东西，将那庶子忽悠的一愣一愣，若非我们是执行者，知道全局怕是……” 蓝开跟着常向东走出的府邸，回首之间不由看了两眼。 “能坐稳国公之位就没一个简单，人家既然已经将事情铺好，朱允炆的命令很快就会下放到山东各地，让我们的人快点，之前已经看中的青壮尽快迁走，一路不停直接送到 南昌！” 完成这件事，他常向东就回到了殿下身边。 想到那些和他同期跟着殿下，如今一个个在琼海走上官位，常向东也是有点急。 “殿下仁义，大方，这两年东子为殿下做了这些，回到琼州怕是要叫你一声大人！”蓝开笑道。 “狗屁的大人！” 常向东笑了笑，“我们虽不在琼州，但琼州规矩还是知道的，不经学堂，不过考试，不能为官员，功劳再大也要按规矩来，别看我们现在做了这些，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但琼州一月一变，规矩不断更替，若是我们不能转变好心态，上位一时也只是一时荣华，我相信开兄不会只要一时吧！” “当然要的是长长久久啦 ！” 有了飞鸽传信后，琼海的变化亦是能传到常向东这边，避免常向东他们离线太久，功成回归之后适应不了琼州的情况。 “大王的规定不能废，青壮必须有家人，有相邻证明，一点关系有错直接不招，之前琼州挖出了锦衣卫，如今山东又是白莲教活动频繁之地，我们绝对不能将麻烦带进琼州！”常向东凝声说道。 “白莲教最近活动不小，我们都盯着呢！”蓝开冷冷笑道，“这次的审核，我亲自负责，非白白净净的一个都别想进我琼海！” “臣，符屠拜见大王！” “起身吧！” 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礼数做得比一般汉人还到位的符屠，朱允熥抬了抬手。 石碌山找到了！ 正如朱允熥想的那样，发现于清朝初年的石碌宝山就在符屠的领地内，并因丰富的铜矿，铁矿，钴矿，山中植被长势奇异，加之地表呈现血墨色，长久以来被黎族视为魔鬼之地。 “不知道，大王召我有何吩咐？” 符屠起身表现的拘束，可他心里拘束不拘束，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东主，你来为符首领解释！” 开矿，冶金都需要人力，铁块，铜矿，钴矿弄出来更需运输。 石碌位于琼州西南山区中，距离海口五百多华里，但可以水运，但不管怎么样，想要将石碌铁矿利用起来，这都不是琼海国目前可以承担的。 但琼海未来的发展，偏偏少不了对优质矿石的需求。 第111章 财大气粗 怎么办？ 租聘，照旧租给财大气粗的商人们。 这些中原富商，为了亚龙湾募集了四百万白银的资金，一条直道，一个亚龙湾修建，就算带上南渡码头一部分修缮，这才消耗多少？ 加上水泥的使用，时间效率提升上来，也就花了一百多万两，那也是分期支付的。 朱允熥没钱！ 可钱…商人有，人…符屠有，干脆继续租聘出去好了！ “大王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替符首领解释一下！” 换成别的东西，林天麓不会动心，可铁矿，铜矿开采，还是高品质露天矿藏。 那谁不动心？ 若非盘子在琼州，他们都想动手抢了！ 加上早发现不了，晚发现不了，在琼州最缺少铁矿石的时候，这让人怎么理解，真龙天子还是天命加身？ 所以在得朱允熥召唤后，留守琼州的中原商众无一表示，支持朱允熥的决定，以一条海口至石碌的直道为代价，租下石碌铁矿二十年，并且同意将铁矿产出铁锭，铜锭，以霜糖做结算的方式交易给琼海国。 眼下就差说服的符屠这位黎族首领！ 讲真，要不是琼州的力量不够，商人的力量没起来，谁愿意将石碌铁矿利益让渡给一蛮夷？ “原则上，身为琼海国的一份子，符某当代表小五指峰黎族同意大王的提议，但这石碌铁矿……在我们黎族，一度被认为恶魔之地，就算是最勇敢的战士也不敢轻易深入。” 符屠一脸为族人考虑，为传说而担忧的摸样。 “本王做个表态，这个石碌铁矿，琼海是必须要开发，如果你们小五指峰一脉真的对传说敬畏，认为是魔鬼流血之地，那本王就安排汉人开发，至于道路还是交给你们小五指峰！”朱允熥懒得和符屠打什么马虎眼直接说道。 狗屁的敬畏！ 他刚来到海口的时候，取地热带雨林借口就是敬畏，一年过去了，海口取了多少热带雨林的徒弟？ 他不相信符屠这个身受汉人文化影响的黎族首领，会不知道铁矿，铜矿的价值，更何况根据眼线汇报石碌铁矿附近有冶金的痕迹。 现在跟本王谈恶魔传说，提什么魔鬼流血之地，逗我朱允熥玩呢？ 闻言，符屠脸色一僵，转而搓着手笑道，“有此等宝山在我小五指峰一脉的土地上，相信给点时间，族人必能看清恶魔山为宝山的现实，并且非常愿意为大王做事的！” “一成！” 林天麓伸出一根手指，“我们提供物资，大王提供技术，你们提供人力，我和大王将人帮你们养了，一年产出利益你们小五指峰得一成利益！” 吞了一口口水，符屠看向林天麓，“恶魔山终究是恶魔山，传说存在的时间太长，控……” “一成半！” 林天麓冷冷的说道，常年从商的林大船东，如何不知道这些土著的贪婪？ 按照现在的推算，石碌铁矿易开采的条件，符屠这边点头，那边就可以动手。 两月内，一条简易的道路，就可以将铁矿和河岸连通，通过大船铁矿沿河入海便可将矿石运到海口。 周转一番，半年就可以看到利益。 能给出一成半，已经是天大的让利，要知道付出资源和渠道的商人也才六成的利益，剩下的两成半是要冲入朱允熥口袋。 没错，是朱允熥的口袋，而不是琼海国的口袋。 也只有这样，朱允熥和商众才会放心彼此的！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黎族儿郎都是最好的战士，只是调动气势……” 一成半就一成半，能有这一成半也不少了。 符屠很清楚这一成半，自己不能全拿，因为名义上这钱是给整个小五指峰一脉的，但他身为一脉的首领绝对可以拿不少。 如今不是过去，符屠不需要时刻要防备王十三娘那一脉的攻伐，但也正是因为情况变了。 符屠想要维护好自己在琼州地位，就不能对下面的族人进行高压统治，必须要开始怀柔，如此他的地位才能长长久久。 嘭！ 符屠的话音刚落，站在一旁李漆直接踹开一口大宝箱，大片银光从的箱子内弥漫出来。 “这是本王让林东主给你准备，不知道首领满意不？” 三千两白银！ 足足三千两雪花银！ 码成十层，每层三百两，五两一锭的元宝，十二行五列排开，加上红布承托与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多谢大王，多谢林东主！” 什么礼仪，什么规矩，那都是汉人的规矩，现金白银的冲击力才是真的！ 嘭！ 林天麓从腰间抽出一把火铳拍在桌面上，“元宝虽好，但首领归途漫漫，这是我中原的火铳，百步可以伤人，林某与首领一见如故，便送给首领防身所用！” “好精致一把火铳，本首领的收藏里可还没这等精致的物件！” 看到火铳，符屠一下子清醒过来拿过火铳把玩起来。 “符首领喜欢就好！”林天麓大笑道。 两人好似多年没见过老朋友一样寒暄起来。 至于坐在一旁的朱允熥好似什么也没察觉，喝着自己该喝的茶，吃着自己该吃的茶点。 …… “这个符屠野心不小，什么都学了一点，就是什么都没学通！” 送走符屠，林天麓转身冲着朱允熥说道。 “历史上，可怕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学了我汉人文化，却难掩本性的异族人，真正可怕是不声不响的那种！ 符屠还是需要留着，他的存在对我们有好处！”朱允熥放下茶杯。 “相对于整日犬吠的狗，不声不响的狼才更可怕！” “这是关于琼海未来对商人的一些想法，东主多看看吧！” 抽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公文，朱允熥示意李漆转交给林天麓。 “天麓绝对不会让大王失望！” 看着黑色漆调的木夹，林天麓再次表露忠心。 “时间不早，东主还是早点回去吧！” 忠心？ 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一餐一饭一场救济，忠心就来了！ 但也是最难得到的东西！ 在商人思想没有彻底转变之前，朱允熥对待商人宁可相信利益绑定，也不会相信他们嘴上的忠心！ 第112章 忽悠 “可以确定了啊！” 李景隆这一场的忽悠，一如历史记载中五十万大军战败燕京城下被人断了路后，李景隆对朱允炆的说辞。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但不得不承认，李景隆真要是间谍的话，他的玩就很花，也非常的胆大！ 不去谈最终战败，就李景隆奇袭燕京，攻朱棣所必救，加上大军长途机动上把控，便足以给朱允炆秀出一场战争奇谋。 如今，李景隆一系列的诱导，更是引导朱允炆的思路，将本来很难办成的事情，变成了朱允炆自发的释放压力，减缓自身的赈灾难度。 将人心玩转到这个程度，又岂是一草包能做到的？ “那么现在李景隆，有没有投靠朱棣呢？其投靠朱棣又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 “算了，李景隆这样的人我把握不住，历史水太深了，暂时少接触为好！” 一番细想之后，朱允熥暂时决定将李景隆这个人放下。 同样一件事，主动出击与被动配合，效果是存在巨大的区别，朱允炆帮了他大忙，接下去招募的青壮必定远超预算。 不是朱允熥心狠，只要山东的青壮，实乃是路途遥远迁徙困难，年老体衰者未必能活着走到琼州。 加之水土不服，能力有限，暂时只能如此。 “去将黄先生找来，我要和他商量一下，山东移民的问题！” 原先的估计，汶河水患迁移灾民大概在万人左右，可在朱允炆自发甩锅后，人数暴涨到二三万还是有可能！ 面对这个数量级的难民，很多事情必须重新安排！ “是！” 站在一旁的李漆，往兜里塞了一把瓜子跑出客厅，大概等了小半个时辰，李漆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爷，出事了！黄先生去了码头，听行政部的官员说，今天中午的时候，有非常庞大的海怪冲上海滩，还都是活得，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叫声，军机处的张青和黄先生都赶过去了！” “海怪？” 眨了眨眼睛，朱允熥猛地想到什么，“走，立马备马，我们去海边！” 搁浅！ 肯定是发生了搁浅，只是不知道搁浅的是什么？ 但是不管搁浅什么，都是一个机会！ 古人不了解这些，可朱允熥知道啊，搞不好就是一波天赐福利！ 后世海洋捕捞太重，西方为了遏制我兔搞出了海洋保护。 讲真，海洋的确需要保护！ 地球是所有人类的家园，海洋作为生态重要组成部分，更是不能忽视！ 可当下是什么时候？ 1394年，大海航时代还没开始，近海海洋生物捕捞都没成规模，大型的海洋生物在海里多的不能再多。 自个冲上岸的，朱允熥要是把握不住，那才是浪费大自然的馈赠！ “爷，真的要去？” 李漆看着不正常的主子，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海怪啊！ 那可是海怪，虽然李漆不知道海怪是什么，但听门房说的样子，绝对是个恐怖的东西，不然怎么能称之为怪？ “不想去就别去，将林东主给我叫到码头！” 林天麓常年走海路，肯定遇到过鲸鱼之类的海洋生物。 暂时还不清楚码头那的情况，但海怪之言能传出来，海口百姓必然曾今遇到过类似的事。 有林天麓在一旁，则可将事情说的更清楚！ “爷，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闻言，李漆大声说道，可惜朱允熥哪里给他机会，出门翻身上马，一骑二十多人直接朝着码头赶去。 “你这个破嘴！” 自个抽了一个耳光，李漆掀起笨重的衣服跑出大门。 …… “今天这是怎么了？没什么大事啊，兵马怎么调动起来了？” 正在研究朱允熥给自己的文件，林天麓听着外面马蹄声略微皱眉。 这份文件很重要！ 之前给的都是承诺，商部只是行政六部之一。 商部存在，有利于商人形象的改变，却也约束了商人的行事，哪怕参与到编修公约这件事中，可在一次次讨论中，中原商人的代表亦是明显感受到，名教构建千年的规则任在对其群体产生压制。 归根究底名教影响太广，琼州都没有逃过，他们的某些前辈也将事情做的太绝，导致哪怕到了琼州，无数人看他们商人的目光是带有颜色的。 琼州是开明的，换了在中原商人群体敢染指法律，怕是早已被株连九族了…… 就在这个时候，这份文件出现了。 总商会，商人代表制度，保证金制，行业盟约，一系列崭新的词语伴随着新的规则出现。 妙啊！ 真的是妙！ 如曙光照亮林天麓的内心，照亮中原商人迷茫的心，令他们对投资朱允熥的信心大增。 “东家，算出来了！” 林家的老账房站了起来，学着琼海国那一套，厚厚一套纸张塞进一个木夹，“想要吃下石碌铁矿，并且在今年内完成开采，运输，我们至少调动劳力一万三千人，增加海船四艘，稻米四万石，盐油两万斤，粗麻布二万八千匹，草鞋五万双，日常蔬果，鱼获，石料，木料，水泥，铁器等采购要准备三十万两。 目前我们在南渡河，亚龙湾堆积的物资有稻米三万石，盐油七千斤，粗布八千匹，草鞋四千六百多双，腌制鱼获三千斤……” 听得一连串的数字，林天麓直接打断老账房，“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至少要三个月，不然现在修建的直道工程将受到影响，同时通往石碌铁矿的道路也需要勘测，规划！” “好，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完成好规划，三个月后，我要直接开工，九月之前我要看到第一艘装满铁矿石的海船抵达海口！” 林天麓能成为海运头子，自然不会是其在朱允熥表现那般，海上的争斗，常年与异族的接触，这位出生山西的大商海，骨子里不知道封印了多少暴力因子。 “定然不会让东主失望！” “你让我失望是小，让大王对我失望是大！”林天麓拍着账房的肩膀嘱咐道。 “林东主，林东主，在吗？” 就在这个时候，气喘吁吁的李漆跑了进来，当看到站在一种账房面前林天麓，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软。 第113章 汇合 “愣着干什么，还不扶着一点李总管！” 瞧见李漆这个样子，林天麓说着是让别人扶，实则自己迎了上去，眼明手快的小厮当即端着凉茶走了过来。 “别，别浪费时间，大王让我通知林东主，赶快去码头汇合！”李漆接过茶直接灌了起来。 “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 林天麓待李漆喝完，方才开口。 “……”缓了一口气，李漆站直身子，“海怪，今早有海怪被冲上码头，传的沸沸扬扬，咱三爷可能是考虑到林东主过去的经历，所以想请东主过去参详参详，快去吧，别让三爷等着了！” 林天麓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侍从招了招手，“照顾好李总管，一会送总管回去！” “总管，林某先走一步！” 林天麓没怎么见过李漆，也是最近在朱允熥身边看到了，但对于朱允熥一系核心人物林天麓亦是多方了解，知道这位总管是朱允熥潜邸之臣，过去一年里一直再被朱允熥培养，怠慢谁都不会怠慢这位。 “东主快去，咱休息一会就回去！” 李漆是真的累了，拍着酸痛的双腿，李漆决定最近学习骑马，不然这样下去迟早要跑死在路上！ “又是这怪物，我在小时候见过一次，如今又出现来，怕是又要出乱子！” “咱也记得，是在董家坡那，炸的血淋淋的，腥臭了几个月，到现在那味都没散……” “该死的老天爷，就是看不得咱有好日子过，又来了，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大王！” …… 本地的皱眉，外地的也受到影响。 不管是海口的，还是中原的，多多少少都听说过臣鱼死，王侯毙的说法！ 如今一下子冲上来八头海怪，奄奄一息的躺在沙滩上，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如果眼前的生活是梦，谁愿意就此醒过来！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码头内外，做工还在做工，皆去了几分曾有的精气神。 “大王来了！” 突然一位青壮大喊道，所有人抬起头来，跟着便听到远处马蹄声，循声望去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口中的朱允熥。 “大王都来了，要真出事了！” “大王不能去，咱们的好大王绝对不能去哪里，拦住，拦住大王，真要有什么厄运，我们也要为大王挡住！” “不错，大王绝对不能出事，拦住大王！” …… 一想到臣鱼死，王侯毙的说法，所有人如疯了一般朝着朱允熥冲了过去。 密密的人群冲了出来，挡在朱允熥的途经的路上。 “来人止步！” 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墙，两道黑影直接从朱允熥身后冲了出来，铁骑开道洪亮的声音在人群耳边响起。 “来人止步！”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骑士要为朱允熥开道，百姓则要拦住朱允熥，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朱允熥的声音传来，“停，都给本王停下来！” 在这些窜出来的青壮，朱允熥没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任何的暴虐，只有对自己的关心，虽然不知道为何产生这样的行为，但朱允熥愿意停步去倾听他们的心声。 “大王，你不能去，真的不能去！” “不吉啊，真的不吉利啊！” “大王回去吧，回去！” ……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一群人杂乱的叫喊起来，有的跪下，有的朝着朱允熥扑了过来，被护卫挡住一边。 “都安静，都安静！” 朱允熥踩着马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众人，“发生了什么？来一个人，将事情给本王说了！” “就你，你来说！” 眼前的情况有些乱，朱允熥直接点名一皮肤黝黑的青年。 “大，大王……” 看到大王指着是自己，青年舌头打结，一时间竟然连话都说不完整。 “不急，慢慢说，本王在这等你！” 局面逐渐受控，朱允熥也慢慢反应了过来。 “臣鱼死，王侯毙”，这种被后世所唾弃的说法，却不想成为了今日百姓拦道的理由。 也是…… 封建迷信是连在一起，民智未开，信仰混乱，加上历史上别有用心者的作为，像什么佛像出世，白莲降临，锦鲤背字……与古代无论是受众，还是影响力都太广阔了。 正所谓造谣一句话，辟谣跑断腿！ 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存在数千年，加之被某些学派吸收利用，早已不是那么好拔除的。 想想后世，经历了觉醒年代，破四旧运动，兴科教普教育，还不是照样有人信吗？ 在朱允熥耐心的等待中，青年一点点将话头捋顺，全如朱允熥想的那样。 不过这一刻朱允熥没有感到愚昧，反倒为这些青壮拦住自己的初心而感动。 这至少这代表了，在过去的一年中，他做的事未曾白费！ “大家的意思本王已经知道，来几个大嗓门，本王有话要说！” 看着越聚越多的青壮，朱允熥很清楚，自己今天吼断了嗓子，也没法将自己说的告诉所有人。 “大王我嗓门大！” 人群中一小个子举起手来，宛如洪钟大吕一般声音如惊雷一般炸开。 “你小子嗓门的确大，来，来，到本王身边来！” 被吓了一跳的朱允熥朝着小个子招手，“再来，两个！” “我！” “我嗓门大！” …… 一时之间，五六个大嗓门与人群中响起，齐齐被朱允熥招到身边，护卫安排好位置，朱允熥估摸着这般布置，众人也可以听个七七八八，“我说一段话，你们重复一段话！” “是！” 七个大嗓门响起，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咱今天很高兴，非常的高兴，你们不惧恐怖也要拦下我，代表你们心里有咱，咱过去一年做的不错，咱今天问你们一句，有咱在，咱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信不信？” “信，我们信大王！” “我们信！” “信！” …… 得到反馈，朱允熥压了压手，“你们怕失去，你们怕梦醒，但你们忘了一点，今天的一切并不是咱给的，是你们一点点通过双手做出来的，看看这里，想想一年前的这里是什么样子，再想想一年前的你们是什么样子！ 你们得到的一切，是通过你们努力换来的。 你们劳作，你们收获，咱在这里只是做了很小的一点点！” 顿了顿，朱允熥再次说道，“因此你们不必担心失去，就算短时间内失去了，也可以通过劳作再次获得！” “大王，不是这样的，中原不是这样的！” “只有在大王这里才有这样的日子！” “过去不是这样的，没有大王，就没有咱们的今天！” …… 第114章 反驳了 朱允熥的话语，第一次遭遇了反驳了，无数人的反驳，一个个都无比激动起来，从他们的身上，朱允熥好像看到了过去徘徊在他们身边的苦难，这些苦难从他们出生而降临，一路纠缠如吸血的藤蔓死死的锁在每一个人的骨子里。 “天道酬勤，这本是天地至理，只不过曾经的岁月有人扭曲这四个字，所以才造成你们苦难。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在本王来到琼海的那一天，在你们踏上琼海国土地那一天，都已经过去了，一去不复返了！ 只要努力，通过咱们的双手，我们一定将天道酬勤这条天地至理，写进自己的骨子，用我们汗水将这四个字播散在这片琼海国的土地上，就算真的有一天本王不在，你们不在了，这片天地也会记住我们做过的一切，将天道酬勤的道理传播给更多的人！ 你们有没有信心，跟着本王将天道酬勤写进来这方天地之中！” “有！” “有！” “有！” …… 一时之间，伴随着一声声呐喊。 天地回音，笼罩在码头上空的白云消散，阳光普照之间，好似得到了天地认可。 群情激奋，声浪一浪一浪袭来，传递越来越远，无数人受此影响的人亦是跟着呐喊起来。 面对这等洪亮的呐喊，就算是奉先殿外的万岁之音都显得那么的清淡，无力！ 朱允熥静静的站在马镫上，闭上双眼聆听着这一切，他仿佛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被动摇…… “这是发生了什么？” 看着眼前巨大的海怪，黄子澄，张青多少还是不带信，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太大了，小的也有一层楼高。 蓝黑色的皮肤，胖胖的脑袋，加上恐怖的吨位，就算明知死了，亦是给人带来无上限的压迫感。 “应该是大王来了！” 张青皱眉听着远处的欢呼声，在海口能有这般威望有且只有一人那就是朱允熥。 黄子澄亲善民众，多得宿老认可和支持。 解缙深入相邻，洞察实情，有计划的解决问题，多得百姓信任。 解沦秉公执法，体恤弱势群体，多得民众认可。 但是不管是这三人中单一一人，还是三人聚集，他们在民间的声望都无法达不到这等程度！ “别乱想，那不过是传言……不能当真，我大明王侯才几人，眼前八头大鱼，岂不是说我大明马上要死八位王侯？” 子曰，子不言，乱力怪神。 神神道道的东西黄子澄本身就不信，到了琼州组织出海捕捞，奇奇怪怪的东西见得也是不少，眼前这些海兽，黄子澄多听胥民说过，琼海弯附近可不少见。 这玩意真要和“臣鱼死，王侯毙”有关，大明的王侯岂不是要等着死绝？ “……” 张青伸出手，比划了一番，露出明悟的笑容，“还真是啊，真要有关系，我大明哪来这么多王侯，只是方才有百姓说，此兽死后会从内部炸开，血侵百步，腥臭遗留十数个月，这又改如何解释？” “或许这就是大王来的原因！” 黄子澄目光深深看着码头的方向，隐隐之间可以看到人群在移动。 “大王那边问题解决了，只是招这么多百姓过来，要干什么？”张青不解看着移动的人群。 “迎接吧！” 海兽已是死物，就算没死看情况也离死没多远了。 …… “臣等拜见大王，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外还是要讲礼法的，老百姓可以不在乎，可身为代表官员，武将集团的人物，当时刻维护朱允熥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起身吧！” 这个时候，朱允熥也看到海滩上的“海怪”。 没错……就是鲸，而且还是鲸类中体型较大的，具体哪一品种朱允熥不清楚，不过无所谓啦，指着方才第一个站出来说自己嗓门大的本地青壮说道，“咱，刚才说的记得吗？” “回禀大王，记得！” 大嗓门一开，洪亮的声音炸开，没经历过这一遭的黄子澄，张青身形微微一抖，有些被吓着了。 “那就去做吧，本王给你压阵！” 朱允熥倒是没在意，拍了拍对方肩膀鼓励道。 “草民去了！” 感受到朱允熥的信任，矮瘦的青壮大手一招，直接朝着最近一头鲸鱼走了过去，各种工具掏了出来，仿佛登上战场的勇士。 “大王，这是……” 看着乌泱泱冲出去十余人，黄子澄略带不解。 朝着黄子澄眨了眨眼，朱允熥笑着问道，“黄先生，我问你，盐油本是两样东西，为什么要归于一类进行统计？” 盐油，任何时代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盐，不吃，少吃都会肌肉无力，体感虚弱。 各朝各代盐铁专营，除去利益之外，更为重要的就是盐属于战争资源，是维持军队战力的根本。 至于油则更重要！ 古代食用油多出自动物脂肪，能量高，富有各种维生素与微量矿物质。 普罗大众接触不到，可富贵人家却常用。 纵观历史上出现名将，甭管是中原还是草原的，从小无不摄取大量油脂，保证了身体的发育，从而获得更强大的武力。 武将的说服力不够，那就说那些出名的军队，什么陷阵营，什么豹骑军，军队日常补给中多有油脂。 简单说，食盐能维持一军队的水平战力，油则可拔高一个军队的战斗上限，只可惜油的来源太少，无法独立计算。 “不错，就是因为油少且贵，眼前这些大家伙，古籍上有记录，可炼油数百斤，八头就是二三千斤，另外他们皮比牛皮还要坚韧，肉质堪比牛肉，这哪是什么厄运征兆，这完全就是上天送给我们琼州宝藏！” 顿了顿，朱允熥加了一句，“东海一代更是有说法，认为龙涎香就是来自他们体内，猜猜是他们那个部位？” “……” 龙涎香？ 怎么就跳到龙涎香去了呢，这跳的也未必太远，不过黄子澄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龙涎香的价值至高，历来都是皇室所有，寸两寸金都无法形容其价值。 摇了摇头，黄子澄的目光看向朱允熥。 “是他们的粪便！” “什么？” 站在一旁的张青失声叫道。 粪便，龙涎香，这差距未必也太大了吧，并且很恶心！ 第115章 天然宝藏 “不过不是所有都有，就像是牛黄马宝一样，需要运气，运气好一点，八头总能搞出一两块！” “怎么说的话，这什么鲸鱼就是天然宝藏，要是没记错的，琼海弯内这些大家伙可不少……” 黄子澄眼神中露出对于财富的渴望，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琼海国太需要这些高品质的珍奇了。 奇珍最大的用处从来都不是变卖成金银……而是送人。 开国已有一年，按道理琼海国当在今明两年朝贡大明，以视臣服与忠心。 可拿什么去朝贡，却成了黄子澄的心病，按理来说琼海国内好东西不少，可其中不能见光的更多。 “都钓过鱼吧，一条三四斤的东西，想拉上岸需花费多少气力，同样想要海中钓这四五千斤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拉扯角力之间，现在的船搞不好就要散架！”朱允熥解释道，破除黄子澄所想。 捕鲸别看后世被人写的血腥和原始。 但这真原始不起来，古代除非运气释然，真的对这些大家伙没办法，木质的船只更是一拉一个散架。 更别说捕鲸本身还是个技术活！ “大王如此了解，想来已经有办法！”黄子澄笑道。 “先破了心中贼再说！” 朱允熥肯定点了点头，“张青，安排人将各村的宿老都请过来，另外将你下马坊的火头军全部拉过来，一会我们就在这里炼油，做饭，让老百姓知道这什么不是厄运，而是天上看到我们琼海国辛苦一年，对我们琼海国进行的酬劳，至于过去发生的事……” 看到朱允熥的目光，黄子澄露出苦笑，如何不知道这大王这是想要搞什么？ “是！” 张青非常默契的应道。 “先生，不知有没有种感觉，不管什么事落到大王手上，都会经大王的手转变成有利的事！” 沙滩，篝火！ 一头头巨大，过去被称之为“海怪”的鲸鱼成为了夜景，诱人的肉香顺着海风吹得很远很远…… 端着一碗鲸肉的解缙冲身边的黄子澄说道。 “或许这就是大王的能力！” 整个下午，黄子澄看着人将鲸鱼解刨，感觉这东西也就只是比普通鱼类大了一些。 第一口下去多少还有几分想法，可在丰腴的口感下，什么海怪，什么恐惧，什么谣言都没将肚子填饱来的实在。 “对了，我看解开先生也吃了！” “吃了，而且吃的不少！” 解缙笑道。 …… “老伙计，你怎么看？” 张定边坐在一处沙包上，看着远处的灯火问道。 “琼海不一样，比我想的更好，若是当年张士诚也能如此……”罗贯中吞了一口细腻的鱼肉，眼中俱是追忆。 不提站位问题，他们都是最早一批站起来反抗蒙元统治的汉人。 驱除鞑虏，光复中华！ 纵然最终失败，至少也不曾抛弃身为汉人的血骨。 自师傅死后，罗贯中本以为，此生也就这样，再难有施展抱负的一天，直到来到琼州。 臣鱼死，王侯毙的厄运，都可以通过一场篝火晚会，一场餐飻盛宴化解！ 通过这件事，就眼前这些人百姓，谁还会被乱七八糟的谣言影响？ “过去的就不要提了，提了也没意义，朱允熥等你很久了，你是不是该出场了？” 请来罗贯中，就是想借助罗贯中的经验和学识，但不曾想到罗贯中进入琼州，直接拒绝了朱允熥的邀请，带着三个弟子与海口闲逛起来。 “琼州要开矿？” “消息很灵通啊，怎么你想去？” 张定边看着自己老友，如何不明白老友的心气。 “怎么大的事，黎族一脉的首领都被召到海口，老夫这要都不知那就真老了，你去跟朱允熥那小子去说，这铁矿让我来负责！” “老小子，你这是人老心不老啊，知道那是什么地？不怕这幅老骨头折在里面？” 铁矿是价值高，可现在铁矿就一个影子，没有一两年内的时间，那地和荒山野林没区别。 罗贯中几岁了？ 真当自己还是小年轻！ “琼州有琼州的规矩，我既然有心，就不能破了这规矩，今日老夫来便可得高位，日后呢…… 规矩既然定了，那就按照规矩来，能见我汉人在此间开沃土，这辈子值了！” “算了，劝不了你，一会我和那小子说！” 张定边端起碗，扒拉了两口跳下沙包朝着朱允熥走了过去。 …… “你说，大王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你不是吃在嘴里了吗？” “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啊！” 一群人窝在一起，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心悸。 海怪啊，就经历了一个下午，就成了他们碗里的肉，放在过去做梦都不敢怎么想！ “有什么不对的，大王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而且这肉是真的细腻！” “没错，大王是不会错的，也不可能错的，你小子悠着点！” “大王来了之后，改变的东西还少吗？我们过去连饭都吃不饱，如今一日两餐顿顿饱腹，努力努力还可以读书，不就是一头大鱼，大王说他是鱼他就是鱼，大王说能吃咱就吃！” “没错！” 听到有人质疑大王的话语，篝火旁的人纷纷说道，连到附近一些人也是看过来，眼神中充满了不善的目光。 “不是，你们理解错！” 面对这情况，青年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大王让我们吃这些，会不会是赐福我们！” “啥子意思？” “你们想啊，那话都传了怎么多年了，不可能是假的，假话能传这么多年？” 闻言，不少青壮年点了点头，以他们的见识来看，假话要是能传几个月就不错了，几十年，上百年怎么可能？ “大王不可能骗我们，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咱们理解错了，为什么咱们理解错了，因为老法子的解释本身就是错的，祖祖辈辈传的就是错的，对吧！” “没错！” “是这个样子！” 一个个化身诸葛亮，越发觉得其中有问题。 “你说你要是发现了好东西，你不想让人知道这是好东西，你会怎么办？” “明白了！” “我也会编一个故事出来！” “没错，就是这样，好在我们有大王！” 一个个诸葛亮疯狂脑补这一切，一些列的东西问题都被自我解释，就算解释不通也归于历史之中。 第116章 不能忘本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 青年看着篝火中央的大王，朝着身边人的说道。 “要的，要的！” “咱不能忘本！” “大王啊！” …… 海啸的声音再次在海滩上响起，听着一声声高呼千岁之音，朱允熥正在吃东西的身子一顿，不解的问道，“这谁干的？”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摇了摇头。 “算了，安抚一下，赶紧吃的，不然就腥了！” 莫名的奇妙高呼弄得朱允熥不得不放下碗筷，朝着众人示意道，等到事态安抚下来的之后，这才有人汇报了情况。 听到缘由，朱允熥不由对脑补两个字有了新的认识。 “宣传方面或许可以学习学习！” 脑补的威力有多大，身为一代键盘侠朱允熥还是知道的，不过来到明朝快两年了，思维方式也慢慢被这个时代同化，忘了脑补的恐怖。 “爷，这是好事！” 李漆捧眼道。 “滚！” 瞥了一眼这个狗东西，朱允熥指着锅里最后一点鱼肉，“给爷我吃光，但凡剩一点踹不死你！” 瞧见这一幕，众人纷纷善意笑了起来。 “这种情况是把双刃剑，让负责宣传引导一下，尽快将事情平熄！” 脑补很恐怖，脑补的好有巨大好处，但脑补的坏也会坏了节奏。 对于自己的根基之地，朱允熥还是希望平稳一点，未来的时间有的是，没必要走这条路。 反之对于外界却可以用这一套，文化输出，文化入侵，后世强国哪个不是玩的贼溜？ “是！” 众人纷纷应承道。 “允熥见过先生！” 次日，张定边带着罗贯中进入王府。 早知道这位大才进入琼州，但过去一个多月，除消息之外愣是没见到人。 对此朱允熥也没什么想法！ 每一位被邀请来琼州的大才，都会选择观察一阵，当初的张定边如此，解开也是一样。 古之大才者多有心气，同样的条件落子大明不行，为什么要落子琼州？ 再说其接触琼州的过程，何尝互相接触的时间，若是彼此理念相差的太大，朱允熥也是抱着宁缺毋滥的心思，不是什么人都会收录！ 今日张定边带着罗贯中前来，罗贯中心里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有了基础的谈话不比自己一个人苦苦讲解来的轻松？ “草民罗贯中，见过大王！” 罗贯中个子不到张定边的肩膀，一头花白束脩的发髻，配合一身黑色的儒杉显得格外精神，与朱允熥幻想中的古代谋臣形象颇为吻合。 “先生抵琼州已有些日子，当知我琼州非大场合无大礼，允熥更是觉得礼法，尊敬留在心中更好，繁文缛节之类能少则少，能免则免，故而先生无需如此！”朱允熥抱拳回礼。 “大王洒脱，其实老夫也是厌烦这些！”罗贯中笑道。 “请！” 四部经典，吴承恩的《西游》是否为其所写，后世至今争论不休，曹雪芹的《红楼》其本人写的也就一大半，唯罗贯中的《三国》是其一人完成，更在其师施耐庵死后补齐了《水浒》。 罗贯中则以一人之力，于无中生有，开创新的搞出章回体的历史小说。 不提《水浒》《三国》中的历史错漏，有着功底的罗贯中绝对可以称得上一句历史研究大家。 古代写书和后世不同，没有百度，没有信息大爆炸，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自己从各类史书中翻找，通过丁点的积累成文，一生一部半经典，此非大才何为大才？ 寒暄中，李漆奉上热茶两杯。 “不知道先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朱允熥着看着坐在张定边身边的罗贯中。 “今日罗某前来有一问一请，还望大王应许！”罗贯中抱拳说道。 “先生能来琼州，已是允熥的荣幸，何来问请之言，直接说明就是！” 问，应该是问《水浒》《三国》的印刷传播问题！ 故人写书不容易，写需要时间，传播则需要财富，加上《水浒》《三国》中暗藏的暗讽，与名教眼中妥妥的就是禁书…… 这还想着流传出去，当他名教是死的？ 张定边提及邀请罗贯中的时，朱允熥就告知张定边，罗贯中若来琼州，他朱允熥可以出资印刷两书，帮助《水浒》《三国》传播。 “若是两书印刷，传播，事，我觉得先生不需要问了，凡我允熥开口之事，至今还没有自食其言的情况发生，只待先生将书整理好，我琼海国工部立刻印刷千本！” 千本看似不多，后世任何一个印刷厂，机器一开就是几千本，几万本，十几万本。 可眼下是1394年。 活字印刷只是提升了效率，并没有大范围降低印刷术的成本。 铅块要钱，纸张要钱，雕刻要人，墨汁不可能免费……三国，水浒都是数万字的长篇小说。 一本刷下来，在中原没有三四两银子完全就是做梦。 琼州这边，随着朱允熥点科技，纸张成本降了下来，若非如此也不够琼海国各类公文频繁传输。 根据朱允熥自己琢磨，琼海刷《三国》《水浒》，平均下来每本的成本在八百文左右。 罗贯中显然被镇住了，亦是被朱允熥的大气所影响，直接说道，“大王可能没看过罗某写的东西，两书中影射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恐不适合在琼州传播！” “影射？” 朱允熥无所谓的一笑。 四本经典，哪本不是列入了小初中课外读物之中，其中影射什么？暗示了什么？嘲讽了什么？不知被多少名家解读过？ 一本水浒，小时候看…看的是兄弟义气，江湖热血；长大了看…看到的是站队站派，人心私欲！ 一本三国，小时候看…看的是诸葛亮韬略智谋，看的是刘备，关羽，张飞的兄弟之情；长大了看……看到的是汉末的动乱，看到的是野心之辈的权谋争斗！ 四部经典，四部黑厚学！ 不同的年龄看到的东西完全不同，可后世不还是没禁吗？ 封建朝为什么禁？ 禁在于封建朝，迂民之策，不开民智之策，禁在于名教独大，禁在于当朝君主眼见不宽！ 看了又如何？ 真当造反简单，真当不看书中魑魅魍魉，现实就不存在了吗？ 第117章 不避讳 “中原名教独大，内藏污垢，行的是迂民之策，允熥选择琼州开国，就是要避开这些，琼海新学要点有五！” 朱允熥朝着罗贯中伸出右手，“继往圣绝学，开众民心智，行知相合，格物致知，同理之心。先生的两本书我允熥若是都不敢印刷，不敢传播，那才是动摇了我琼海国立国之根！所以先生对这一块担忧大可不必，甚至于允熥还会培养说书先生，为百姓讲三国，道水浒，丰富百姓闲暇时候的娱乐生活。” 看着面前侃侃而谈，丝毫不避讳什么的朱允熥，罗贯中身影微颤，仿佛想起了之前在江南传播两书时遇到的种种。 明君啊！ 能补完施耐庵的《水浒》，写下《三国》的罗贯中，或许对明朝的政治了解不多，但对宋，对汉末的了解却及深，内心无比的清楚，不管是那颁下《招贤令》的曹操，还是那喊出与士大夫同天下的宋朝，表面一个个好像要广开民智，但实际上行的都是迂民之策。 迂民多好了，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天意都给你解释了，芸芸众生听话就可以了，黔首之徒你们还多要什么自行车？ “大王高义！” 千言万语充斥的罗贯中脑海中，最终化为一句。 “有思想了，还需有行动，我琼海国内缺乏如先生这般的大才，允熥这才拜访张老先生邀请先生来此，替允熥思，为琼海虑，还望先生助我！” 朱允熥起身朝着罗贯中行师礼。 “当不得，当不得！” 罗贯中赶忙扶起朱允熥，“草民，今日来此本就有朝大王讨要职务的念头，还望大王不惜罗某才智不足，年老体弱！” “我说你们两演的不累吗？有什么不能坐下好好说？”一直没说话的张定边抓了一把葡萄干丢进嘴里，唐突的声音炸然响起。 “莽夫！” “老东西你！” 被张定边怎么一搅，无论是朱允熥还是罗贯中齐齐看向张定边，跟着齐齐大笑起来。 经这一打岔，客厅内的气氛也活跃起来。 彼此之间的生分在这一刻消失。 罗贯中不再隐瞒，说出来意的同时，更是直接站在朱允熥的角度上，针对其所看到的琼州国现状做出分析，并一一提出更好的方式方法，以及解决的办法。 面对这位胸怀大才，心中有丰富处政经验的老人，朱允熥如获至宝，当即就自己施政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拿出来给罗贯中分析。 一时之间，小小会客厅内颇有一种三国时期刘备问道庐中的味道。 在罗贯中看来，琼海国目前最大的施政问题有两。 配给制与青壮管理…… 首先是配给制。 配给制具有开创性，但目前层级太少！ 九品中正制与汉末提出，魏晋南北朝执行，发展至今有千年，此法是历代不变的根本，就是通过九品中正制划分的层级鲜明。 琼州配给制，不管朱允熥承认不承认，配给制目前就是琼海国的官制。 甲乙丙丁四层包揽了一切，层次太少，短期受限于琼海人口，但长期实行势必会导致未来官制混乱。 更何况甲乙丙丁还包括了底层的百姓，实际官制只有三等，可能三等都不到。 最好动一动，扩充到六等。 现有的甲乙丙丁为上四等，作为官职等级，扩充的无序为下两等，充作吏职等级。 中间穿插从，辅，正三级构建出十二个层阶。 …… 眼下的青壮劳动力管理。 在罗贯中看来，好处不过有三，其一聚集人力，同理管理；其二，培养人才，扩充基层管理队伍；其三，借此培养影响力，增强治理过程中的威信！ 但坏也有坏在三点。 集中人力，可集中度太高，眼下直辖就有四五万人力，接下来势必复制到琼州各地，最终会有多少人，十几万，二十几万，加上流民不断的入内，三四十万都有可能。 在此过程中伴随着人才的培养，管理体系的建成，三四年内管理不难，但四五年之后就会出现体制僵化，尾大不掉的可能。 宋朝湘兵制初期效果也是好的，可随着湘兵制成处理流民的常态，最终的湘兵变成了什么样子？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但人太多了就会有混乱。 琼州不可能一直大建，建设结束这些人怎么安排？怎么处理？ 人才培养迟早会堵塞，越来越多的基层管理者出现，琼海国有多少位置安置？ 到时精简一句话，可实际操作会有多难？ 已经到手的利益，谁愿意放弃？ 威信树立起来，所有人都盯着这一块，成为一选择，如果关闭渠道，或者体系崩溃，聚集多少威信就会崩掉多少威信。 …… “先生的意思是现在就改？” 听完罗贯中的分析，朱允熥微微皱眉。 说真的对自己搞出来的东西，朱允熥多少有些沾沾自喜，毕竟过去都没有这种事，法子也是来自后世。 他知道有问题，不然后世也不会有那么多国家，砸破大锅饭，对国企下狠刀了。 只是没想到问题在目前就已经埋下了！ 并非简简单单只是人心，纯粹就是制度设定之初就存在！ 他开创者不改，按照古代死抱着祖宗法，万万不能变的尿性，以后就更难改了！ “若是能改，当越早越好，乘着现有一切刚定就改！”罗贯中沉声说道。 “那就改！” 深吸了一口气，朱允熥直接说道，“如今改只是刮皮，未来改就是疗毒，还请先生制定一份详细的改制方式交给我！” “罗某既然提出这些，自当有始有终！” 一切果真如张定边说的那样，朱允熥善于听人劝，是一位有大魄力的君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那就摆脱罗先生了，我认为六等最佳，只是具体到物资这一块，还需罗先生与黄子澄先生商议，毕竟我琼州物力多有不足！” 对于配给制，朱允熥并没有想将其变化成官制的想法，只是一个临时的举动。 可在施行的过程中，配给制逐渐变味！ 第118章 独属 这种变味不是朝坏的去，而是所有人对配给制看的太重，加上九品正中制在琼州本没有太大的市场，事情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配给越高，社会地位越高，弄得朱允熥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废了吧！ 如果可以在此基础上，搞出一套独属于琼州的官制，也算是错有错着。 “放心，我会带老罗去找黄子澄的！”张定边拍着被葡萄干填饱的肚子的笑道，“只是，铁矿的事你小子要给答复！” “铁矿？” 罗贯中的要求他提了，这和朱允熥对罗贯中的安排有偏差。 按照朱允熥的意思，罗贯中最好是留在自己身边，成为自己查漏补缺的一环，而不是外放出去做事。 相对于让罗贯中去施政，其更大的价值在于经验和学识！ 但罗贯中的理由也正确！ 骤然提拔高位，不仅不利于罗贯中，也会给琼海国如今相对公平的制度带来冲击。 今日一个罗贯中，明日一个张贯中，后天一个周贯中，来个人才就安排一个高位，不说跟着自己人怎么想，就说他们真的能担当高位吗？ 不给，新来的看着罗贯中的例子，内心不爽！ 给，公平如何保证？ “那就劳烦先生，不过先生在那边的时间可能不会太长，允熥这边终究还需先生查漏补缺！” 罗贯中要帮自己树立一个例子，那就成全了他，这么多时间都等了，再多等一会又如何？ “多谢大王信任！” “先生愿以自身操守为允熥树规矩，为琼海定榜样，当是允熥谢先生才是！” “行了，我看今天就到这了，对了小子你看这时间，是不是该上菜了？” 张定边看着事情敲定，直接插科打诨起来。 …… “感觉如何？” 次日清早，黄子澄找到朱允熥，扫了一眼公文，朱允熥笑道。 “大才啊，若非湖海散人早年所托非人，今日的成就恐非我们可以邀请，只是安排先生去石碌铁矿，先生这个年纪……” 在和罗贯中的交流中，黄子澄就已经发现，相对于这位老者，自己那点经验真的不够。 “先生愿为琼海立规矩，我能说什么？”长叹了一口气，朱允熥跟着说道，“对了，你的想法如何？” “配给制要改，而且要马上改，但对于青壮集中管理，我觉得当暂缓！” 配给制成为官制在琼海国替代品，这是谁都没想到。 在初期的商议中，配给制就是一临时政策，加强对于物资的分配，减少自由分配过程中的浪费。 谁能想到衍变成这样！ 如今大家都接受了，废除是最坏的选择，最佳的选择就是基于配给制改革，弄出一套符合琼海国自己的东西。 这些黄子澄也看出来，只是没料到在配给制度实行的过程中，埋下了这么多问题。 “那就按照你们的意思来！” 相对于配给制，后者改不改就是小事，改了配给制，后者其实也跟着变了。 “目前琼州需要这一套集中管理的法子，四五年之内不会出现宋代湘兵的问题，到时候工程基本上做完，技术也累积到位，我们大可以分流这些青壮！” 罗贯中人才来到琼州一个月，看到的终究是表面，作为真正理事的人，外加和朱允熥各种交流，黄子澄如何不明白朱允熥对青壮是有安排！ 这不是罗贯中水平的问题，而是信息渠道的问题。 “这件事你给先生解释，尽快拿出新的配给制，乘着配给制还没有僵化，新的一套规则，至少要保证十年施行没问题，十年后……” 朱允熥的目光看向南京的方向，“我们会有机会再改！” 黄子澄循着朱允熥的目光看去，如何不明白那是中原核心南京，“我相信会有大改的一天！” “爷，这是制衣坊刚送过来，说是爷你吩咐的！” 黄子澄刚走，李漆便捧着三套迷彩军装走了进来。 “怎么快做出来了？” 看着李漆手中三套军装，朱允熥直接起身拿了一套，将剩下两套丢在一边，“去将蓝春，李增枝给我叫来！” “是！” 虽然不知道这衣服是干嘛的，可对于朱允熥的命令，李漆断然难以拒绝。 李漆一走，朱允熥解开现在身上衣服，将迷彩军装换上。 琼州得了各地商众的支持，最初的五大支持者中，江西富江身后则存在江西印染行会的影子。 江西印染行会总部湖州，依靠太湖承接了江南一代的印染工作，湖州境内大大小小的染坊不知几何，从宋朝继承下来一直发展到民国。 有印染行会的支持，区区迷彩花样真的难不住琼州。 难的在布匹，根据朱允熥的要求，迷彩依然必须印在棉布上。 希特勒是个疯子，可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句话说对了，想要让人参军，从军，能战，军装就必须帅气。 军装，军人的脸面，是一国武力的象征。 崭新的夏季作训服换到身上，透过放在书房内的落地镜，除开头发长了一点，活脱脱一个后世军人的摸样。 米黄色为主调，夹杂着白，灰，枯黄三色的迷彩布料，结合过去一年练出的肌肉群，呈现出精武感。 后世服饰的宽松，放开了手脚。 配上一顶同样色调的作训军帽，完美将一个人精气神展现出来。 “很好！” 扣上腰间武装带，挺拔腰背，“要的就是这种味道，要说差了什么，或许就是脚下这一双鞋！” 看着脚下显得唐突的布鞋，朱允熥在镜面前跳了跳。 “希望鲸鱼皮做的鞋子能尽快搞出来！” 军人的脸面一点瑕疵都不能有。 牛皮搞不到，鲸鱼皮却是有数十张大的，满足教导队四百人应该是够了。 …… “大王！” 蓝春，李增枝推开房门，当看到一身另类穿着的朱允熥坐在书房内，眼神微微一凝。 “那边两套衣服，一人一套，穿好了再来找我！” 不等两人反应，朱允熥指着一旁的两套军装说道。 “是！” 看到同样色调的衣服，蓝春，李增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拿起衣服找了一间房间穿戴起来。 之前训练就穿的短打，穿戴有些不适，可当穿好之后，新式军装的那种宽松感，以及解除手脚舒服的感觉，第一时间便被两位长期练兵的青年被吸引主了。 第119章 迷茫 “感觉怎么样！” “帅，而且手脚被放开了！” “除开这颜色，其他都感觉非常好！” “颜色？” 朱允熥推开窗户指着外面窗户，“蓝春，你出去找个地方藏起来！” “藏起来？” 蓝春有些不解，脸上露出迷茫。 “躲猫猫会吗？” “会，当然会！” “躲在这窗子可能看到的位置，给你百息的时间，快去！” “是！” 虽然还不明白，但看到朱允熥关窗，蓝春还是飞快跑了出去。 时间到，朱允熥重新打开窗户，指着李增枝说道，“站在这里给我看，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找将蓝春找出来！” 说完一个沙漏直接扣在桌子上。 进入春天，花园内花花绿绿的一片，李增指走到窗前，凝视这无人的花园，眉头渐渐皱着起来，最终不确定指着一处花坛，“蓝春你给我出来！” “看出效果了吗？” 将沙漏放平，朱允熥指着沙漏内问道。 “看出来了！” 最后还是找出来，那是因为他熟悉这个花园，而且花园并不大，可花的时间却比预想的长。 “是这些色调的原因！” 朱允熥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色调的原因，别看他显眼，他的真实作用就是隐藏，借助花草植被隐藏，接下来的训练中可以对此进行尝试！” “好东西，好东西，我蹲在哪里就看到李增枝傻眼，若非藏得不好，或许还要找一段时间！” 蓝春渣渣咧咧跑了回来，脸上充满了对李增枝的调侃。 “行了，别欺负人家了，现在我给你们讲解一下这套衣服的作用！” 军装除开耍帅，更重要是其功能。 每一个口袋都不是装饰品，朱允熥按照自己对军服的理解，一点点给两人讲解起来。 “感觉怎么样？” “方便，舒服，如果效果都发挥出来，对于我们琼海国的军力将有巨大的提升！”李增枝认真的说道。 “老李都说了优点，那我就说点缺点，这缺点就是太帅了，容易吸引妹子！”蓝春笑道。 “滚犊子！” 朱允熥懒得搭理蓝春，“缺点还是有的，就是接受程度，毕竟穿着方式不同，所以需要你们教导队先开始着装，立个榜样出来！” “是！” “这里是三套，剩下五百套在工坊，你们拿着条子去领，别忘了给张青带一套，完成着装之后，我说的内容全部试验一遍！” “明白！” “现在教导队，一个三百人，一个两百人，继续训练，六月会有一场考核，考核分成个人和团队。 个人考核以现在障碍跑道，游水为参照，记录每一项所花费的时间，成绩前二十的人完成考核之后，为第一批军校个人教官。 团队考核，以十人为一队，参考去年八月的考核，不过难度会增加，地点暂时保密，可能会出现死伤，通过考核后前三的队伍将秘密训练，由我本人直属！ 剩下的人按照成绩进行分配！” 经过了一年多的培养，琼州新式军队的骨子已经出来。 “不知这招兵有什么条件？” 好兵被朱允熥拿走，肯定有些不舍，但琼海都是朱允熥的，朱允熥的安全第一。 招兵才是他们该关心的。 下马坊，万寿，安宁，儋州，四大千户所，四千多兵丁，可都看着海口这边的改革，如今海口什么都变了，就军队还没变。 所有人都知道变动就在今年，可怎么变，变成什么样子却是问题。 “野战招六百人，内卫招三百人。 九百人中，下马坊三百人，其他千户所各一百人，百户以下都在招募范围，剩余三百人从青壮队招收。 招收要求，年满十六岁，不满二十三岁，家中非独子，身体康健，最重要的是人生经历可查！ 进入教导队后，不管过去成绩，一律为新兵。 小旗，总旗有所表现，可提为小队长，中队长！” 基础兵卒说道，“百户以上，二十五岁以下，设体能，军策考试，通过考核者进入讲武堂，接受培训一年后重新安排职务。 未通过考试者，没参与考试者，年龄未满三十者，原则上继续留任。 超过三十者，不愿意留任者，就近做出安排！” “大王这是要废除军户制？” 听到这里李增枝略微皱眉。 “三四年内，军户制在我琼州会成为历史，这一条可以传出去，不过在改革过程中，凡被淘汰者，都会得到妥善安置，具体的军机处已经开始安排！” 任何制度都有他的效力性，军户制也是如此，大明初期通过军户制，明朝搞出了百万能战之兵，但随着大明进入中后期，文官糜烂，军户制腐朽，最终也就那样。 加上军户制的局限性，琼海的兵制自然一步到位，要搞募兵制！ 改革，必先历经阵痛。 朱允熥选择琼州，就是因为在琼州改革起来阻力较小，但是对军制动刀却不比对官制来的轻松。 万寿，安宁，儋州三个千户所，别看兵力已经不足，可早些年也是打过大战的。 第一代的老兵无一不是为大明流过血，负过伤，不少人甚至和淮西勋贵集团有关系，甚至干脆和蓝玉有关系。 琼州什么都在，就军队不改不变，日子依旧，还能稳到现在，与这种关系的存在有着巨大的关系。 因此无论如何在改革军制之前，旧军必须安置好。 张青最近不在海口，就是在调查这些事情，为接下来军机处的行动做铺垫，到了九月常森，徐增寿也会回来。 “先完成换装，夜训最近也抓紧一点，之前我没时间，如今工坊进入正规，教导队那边我随时都可能抽查！” 夜训！ 古代只有少数部队才会进行的训练，根本原因在于夜盲。 缺乏维生素a的摄入，古人多为夜盲子，睁眼瞎，不然古代战法中也不会有夜黑风高杀人夜的说法。 换做中原，想要培养一支善于夜战的队伍很难，可琼州靠海海货良多，治疗夜盲症补充维生素a的鱼目更多，几乎每旬都会有针对性的伙食安排。 有此地利，不将军队训练人人都能夜战，完全就是在浪费自身优势。 第120章 夜训的命令！ “夜训已经开始一个多月，紧急集结可控制在半炷香内，具体到中队一级可做到百息！”蓝春挑衅的看了一眼李增枝。 “我这边中队一级已经压进了八十息！”李增枝回应道。 “行了，别演给我看了，是骡子是马放出来溜溜，给你们一周换装适应的时间，等待我夜训的命令！” “是！” 两人齐齐起身说道。 “滚吧！” 挥了挥手直接赶人，军队在于练而不是口花花，夜训真要能让他满意了，火器也就可以下发了。 工部召集了不少工匠，经过这么长时间，成规模的生产朱允熥还差不少，但手工打磨出五百支却不难。 弓箭手需要经验，火铳兵更需要喂子弹。 五百教导队的成员，个顶个的好手，乘着军改还没推行之前，技能，武装到牙齿是必须的。 待到刘汉解决了钻孔，膛线的问题后，就可以安排上燧发枪和散弹枪。 军队这边处理好，朱允熥重新拿起黄子澄就配给制改革的方案。 这是马上要讨论的，一经讨论就会宣布出来。 根据黄子澄的阐述，行政这一块，接受了罗贯中的建议，决定就现有配给制度补充至六等，设从，辅，正三阶，形成六等十八阶的层级。 戌级最低，半年一阶，一年半后达到正戌级，需经选拔制度进入戊等，也就是夜校识字这一过程。 戊级为第五等，夜校毕业，学堂毕业直接定为戊级，正常情况下一年擢升一阶，通过推荐跨入官员序列。 “繁琐却有道理，但不适合目前的琼州！” 琼海物资任缺，但缺的不是太多，而且前期没必要卡着升级，按照死板的条例，第一批，第二批学员毕业岂不是才戊，级别低了怎么做事？ 当即朱允熥将后世关于立功，嘉奖的大致规则写进公文后，命李漆转交行政。 接下来的日子，公文往来了三四回，朱允熥分别与罗贯中，黄子澄，解沦，解缙等人交流。 四月初一，琼州国小朝会通过讨论。 四月初五，配给暂性方略公布，时效六年，明发海口各地。 新版的配给制，配给分六等十八阶。 最高为甲等，除朱允熥暂领之外，再无第二人。 乙等被朱允熥定义为宪委级，达到这一级别，可对琼海国施政，律法等具体方面谏言建议，有随时面见朱允熥的权利。 正乙等对应行政，司法，审计，军机四方面之首，辅乙对应四体系的副首，从乙为荣誉象征，目前近张定边一人为从乙等。 丙等命为司局级，辅助宪委级处理政务，完善施政过程中的成员，有权提出面见朱允熥的请求。 正丙对应各部侍郎，辅丙对应各部郎中，从丙对应郎中各副手，无特殊情况三年一转，暂行版二年一转，暂行六年，三转后得宪位推荐，吏部审核，教育部考试，审计通过后，在由朱允熥安排升迁。 丁等为督办级，琼海国政策落实的执行者，也就是基层官员，无特殊情况两年一转，暂行版一年一转，期限六年，三转之后得司局级推荐，经教育部，吏部，审计审核后升入司局级。 踏入丁等就算是琼海国的正式官员。 戊戌两等归为吏制，戊级必须掌握基础的识文断字，戌级不需要，此两等无特例情况一年一转，暂行版为半年一转，期限六年，六转结束后通过督办级推荐，经教育部考核，吏部安排可酌情晋升为督办。 另就工部配给制单独补充，匠人享受戊等，匠师享丁等，大匠享丙级，天工称号享从乙等待遇。 审计，司法，军机三大体系，虽照此章但因考虑到长远性，后续还会做对应的更变！ …… 同日张贴考功法。 考功为在工作中做出巨大的贡献，戊戌级考功由督办推荐，吏部审核后下发，分一二三等功。 一等减三转时限，二等减二转时限，三等减一转时限，未获得入学资格的获入学资格。 丙丁二等，考功由吏部推荐，审计审核，宪委级通过，亦是分一二三等功。 一等减二转时限，二等减一转时限，三等减半转时限，同期吏部入名。 乙等考功由朱允熥审核，具体奖励未颁布，就像是配给法中没有写明乙等的转期一样，这都是暂时没法规定的。 至少未来六年内朱允熥不会写清楚。 …… 具体到配给物资方面。 现行的四等配给下沉，补充了乙等的配给。 乙等配给，每月稻米三石，盐油六十斤，鱼获二百斤，蔬果三百斤，属官二人，随从四人，武丁六人，直系亲属享受琼海国医疗。 除没提钱之外，基本上该考虑都考虑到了。 而且也就是让下面人看看，很多人一辈子都挨不上这个边。 朱允熥独享的甲等直接空白，琼州都是他的，还要什么配给？ …… 暂行版的配给，考功法下发之后。 原本鲜少讨论这些东西的百姓，一个个都热火的讨论起来，尤其当知道所属部门考功法还在制定的时候，更是讨论连连，想要上船当官的人太多。 不少聪明人更是将思考的重点落在，暂行，六年这两个字眼上！ 入夜，海口的灯火多已熄了，唯有几处还透出烛火。 大学堂内，夜校第一期，第二期的学员缓缓进入教室。 不同于第三期，第四期的学生，一二期第一阶段的学习任务都已结束，先后进入观政的阶段，其中第一期马上就要面临工作安排。 在仅剩不多的学习时间里，下工后多会跑到大学堂学习，同时也是为了积累人脉。 “胡三！” 第一期的学员，葛海一身短打走进教室，拍了拍正在看公文的胡三，“怎么，有什么想法？” “怎么能没有？” 他和小九都是孤儿，一共十三个人按照年岁排了大小，之前在海口瞎混，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 大王没来之前，十三人死了八个。 大王来了一切都变了，本以为做三哥的他可以带着小九几个过上好日子，却不想小九儿死在了中原官员手中。 大王处理的很好，可每每想到小九儿被打死的画面，胡三心里便憋着一口怨气。 “还在想小九呢？” 葛海也是在码头做事的，胡三几个自然认识，对于小九那孩子葛海也是喜欢的很。 第121章 好事 胡三无言的点了点头。 “记得就可以了，好日子还在后头，我们为什么要学习，就为了小九的事不再发生吗？” 葛海坐下从胡三面前将暂行办法，考功制拿了过来，“这配给制暂行办法下来，我琼州行政的体系也算是立了，这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大王定下的规矩到如今没有破的，之前琼南出现杀官兵的时候，大王也没坏了规矩，这大王不一样啊！” 胡三点了点头，学习了，开眼了，胡三越发感到大王等人不容易。 他们还有的学，有人教！ 大王他们面对的是一穷二白的琼州，谁来教，谁来弄，还不是一点点摸索出来？ 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将琼州打造成这般景象，那是真的不容易！ “要没记错，你马上就要选司职了，有打算了吗？” 琼州，行政，军机，司法，审计四体系独立，各部分下面又有兼容的部门。 为了避免出现外行指挥内行的情况出现。 夜校的学员在完成第一阶段学习之后，在第二阶段第四月都会选择司职。 如今琼州的司职分成四块，行政，律约，格物，审计。 行政属于百搭，学的是统筹和对人员的管理，其他三类都会掺一点，避免处事之后什么都不懂。 律约，未来执掌法度这一块的工作，往后的大方向是进入司法体系，但行政，军机，审计也需要律约方向的人才。 格物，专门培养的工部官员，涉及大小工程的学习。 审计，就是数学，统计，未来进入审计体系。 一旦挑选，没有大的变故，一辈子的方向也就定了，很难有机会跳出所属的框架。 “我打算选择律约，以后无论是进刑部，还是进司法系统都好！”胡三轻声说道。 “律约这一块很难，要咬文嚼字，而且听人说往后还要各地跑，给百姓普法讲法，接下来会是琼海国最忙碌的一块！” 四大司制，律约，审计是最难学的。 律约需咬文嚼字，熟知每一部公约，如今公约没都全活，个人想要搞明白会很难，自己搞明白后让琼海国的老百姓弄明白更难。 审计为数算，各种数字之间的排列，几个老师自己都说才弄明白一点皮毛，真正懂这一块也就大王和解缙。 “操劳点好，至少可以避免小九的事发生！”胡三笑道。 咚咚咚…… 就在此时，一阵敲黑板的声音响起，教室内正在做着自己事情的学员纷纷抬头。 “郭老师！” 当看清走上讲台是谁，众人纷纷起身问候道。 “到的很齐，要是大王知道你们这般用功，肯定会非常高兴了！” 第一批，第二批的学员就三百人不到，今夜大教室内陆陆续续进了五六十人，没来不算不努力，毕竟第一批学员，第二批学员都进入了观政的阶段，分散在各部门里，工作性质不同空间时间也不同。 “大王给了咱们机会，咱们当然要珍惜！” “没错，不知郭老师你来此，有什么事？” “老师，有事就直接说！” …… 第一二批的学员，多是郭清带出来的，对于这位师长，所有人皆发自内心的尊敬。 “今天的确有事情要说，至于没来的同学，消息你们自己传一下！” 郭清站在讲台上，开口说道，“配给新篇，考功法都看过了吧？” “看过了！” “都看了！” 不少学员纷纷拿起面前的公文，有工部印刷坊的存在，这类面向多数人的公文，各部门都会存放，随取随看并且不禁讨论。 “看过就好，说下关于你们的事！ 大王去岁年中在琼南，与黎族商议，加上之前和商会的商议，大五指峰以南区域，将成为四大行政区。 五指峰黎族自治区，小五指峰黎族自治区，自由亚龙湾，直属三亚。 三亚属我琼海国直属管理，是未来的经济中心，与海口南北呼应，形成两个中心朝整个琼州辐射。 另在小五指峰黎族自治区内，发现了工部急需的露天铁矿。 想来不少同学对此都已经了解！” 学员能接触的消息不少，除了机密外，为了扩充学员的眼见和处事能力，大多数非机密公文都选择公开。 “两大黎族自治区的级别还没定下来，但根据我们和黎族早先的商议，我海口有义务辅助黎族建立格物，教育体系，同时执掌司法体系。 如今差不多到了兑现承诺日子，经吏部核算。 大小五指峰黎族自治区，大五指峰由蓝彻带队，小五指峰归属于湖海先生统一管理，各自治区需调派五十人进去其中，工部派遣匠师六人，匠人十二人，同期需行政司职十人，律约司职八人，格物司职六人，外加各司职教师八人。 另石碌铁矿，需行政司职学员二十人，格物司职十五人，统计司职十人，律约司职五人，合计五十名学员。 原则上，上述人员以自荐方式参与，最好为黎汉混血，或了解黎族习俗者报名。 一经录取，二年后各记三等功一次，期间有所功劳另行计算！” 说完，郭清目光在一众人身上扫过。 目前，第一批第二批学员的配给等级还未定下。 可作为前几批的学员，在进入夜校之前，多已经有定级，少数人定在了丙级，只有极少数未定级。 伴随着配给等级的下沉，现在多有吏员身份。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非常清楚眼下这个时机，无论是大王还是琼海国现有的官员，都不会忽略他们。 搞不好毕业之后，配给就会回到原先的等级，哪怕只是最差的丁级，那也是督办级的官员。 督办级，理论是两年一转，但这前提要有位置，不然转了也只是待遇提升，而不是权利提升。 可如今空位不要太多！ “老师，两大黎族自治区都说了，三亚是否也有决断？” 有脑子机警学员起身问道。 两大黎族自治区都安排了，没道理更需要人的三亚不安排人吧！ 相对于去黎族自治区，无数学员更想如师长他们一样再建一个海口，将海口的模式复制到三亚。 “三亚的人员调配当在年底，理论上不从学院内出，必须有一定执政经验的，具体选拔的方式还在商议，不过我相信，大王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郭清淡淡的说道。 三亚暂时不急，道路没通，解缙审计那一块还没安排好，这里面都需要时间，而且就算今年开放三亚，三亚也没充足的劳动人口填冲。 第122章 经验不足 “也就是说三亚的开发，还是我们这些人，只是暂时因为我们经验不足，因此延缓？” “你们经验不足是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你们解先生，审计这一块工作还没安排好，外加道路不通，很多准备工作要做，一旦开发起来，不仅是你们，第三批，第四批学员都会调动，预计调动人数不会少数三百人！” 郭清解释道。 “明白了！” “想行大事，需从小事做起，如今稳定黎族就是为了三亚开发准备，两地稳妥三亚就稳妥！ 报名本月底结束，未被录取不一定是能力有问题，也有可能是有其他重要的事需要你们出力！ 消息传递一下，但有想法都可前往总理院领取表格！”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葛海举手问道。 “说！” 葛青是第一批学员中的佼佼者，没进夜校之前，其组织能力就表现出来了，带着葛家村青壮出来做事，有板有眼更能服众。 经过了一年的学习，观政，其名早已进入了黄子澄，郭清的观察名单。 “家眷是否随行？” “理论上不推荐，黎族内卫生条件极差，带着家眷前往恐有医疗问题，另外你们每年有半月的修养假期，加之会有同窗留守琼州，大王和我们都会关心。” 闻言，众人善意笑了起来。 他们都是抓住了重要机遇的人，同窗一年自然了解彼此。 “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 郭清看得出有问题的不少。 毕竟这是要离家，不是谁都愿意离开家乡的。 唐代诗人贺知章就宦游之徒写下回乡诗两首，其中一首“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此诗既写了归乡之愁，更是将古代做官之路的凄苦道得明明白白。 眼前的学员一年前还是老百姓，一年后就要离乡，想到自己来到琼州这些日子，对于家乡的眷恋，郭清自有同理之心，不会对此苛责太多。 …… “胡三，对此你有什么打算？” 走去学堂，在回到宿舍的路上，葛海看着身边老弟。 “去，为什么不去，黎族归根到底都是我琼海的一部分！”胡三认真的说道。 “不去和解沦先生聊聊，我可听说解沦先生对你非常看重！” 或许是因为第一场司法审判接下来的交情，或许是胡三真的值得培养，前几批的学员无不知晓，如今执掌琼海国司法的大佬解沦对于胡三有多看重。 隐隐已经透露出，将在胡三毕业之后，收为弟子的念头。 这样的事让人羡慕，但知晓内情的人却无一不知道，胡三更希望小九儿活着。 “不用，先生之前已经与我谈过，希望我能多接触地方，不要用想，猜来衡量律约，万事万物都会变化，律约是琼海国的底线，但在执法的过程中却需要人情味。 之前我在码头做事，这块接触其实不多，相对于直接研习解释律约，不如亲身走一趟，若是能将黎族的事搞清楚，对我而言非常有用！” 经过了十个多月的学习，胡三早已不是当初的胡三，并得到解沦的更名，改名为胡磐，希望其性格如石磐一样坚毅。 “倒是葛大哥你？” “你也知道，我主修行政这一块，辅修格物，没这事我或许会去工部，但有了这消息，我可能去铁矿吧！”葛海笑道。 “之前我们去工部观政过，铁矿是接下来我们琼海做重要的东西，若非我不修这一块，或许我也会去！”胡三笑道。 “先争取吧，能不能去都是个问题！” “对了，刚才说的湖海先生是谁，为什么我之前没听说过？”胡三问道。 “湖海先生，可是位大才，配给制的改革，考功法的出现，都有这位先生的影子，听说是张定边老先生推荐的，在中原江南一代极具才名，一人之力编修了两本历史小说，被大王所看重，不过真人我也没见过！” “如此看来的确是位大才！” 胡三沉声说道。 “那是自然，非大才也不会入大王的眼，并赋予这么大的任务！”葛海笑道。 去岁，朱允熥在琼州带领百姓主动抗击了飓风。 但在中原，面对滔滔不绝的春潮，外加黄河可能改道的风险，汶河附近却没人敢于对抗。 逃！ 面对大自然的理解，逃亡已经成为主旋律。 “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同样的事，我琼海一穷二白，一场飓风只死了三十多人，汶河之事早已提醒，却是不知最后要死多少人” 常向东站在城墙上，脚下城墙已经被水泡的发软，凝视城外的洪水，常向东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轻蔑之色。 就那庶子，有啥资格能和自家殿下相比？ 就因为年长了两岁？ 狗屁玩意！ “这就是我们琼海和中原不同的地方，在大王的带领下，我琼海人想的是怎么去解决问题，而在中原在这孔孟之乡，他们想的是如何讨好孔家，刷新自己的名声，同时在想怎么甩锅！” 蓝开冷笑道。 “这天下交给那庶子，糟蹋了！” “慎言！” “狗屁的慎言，看看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常向东指着城墙上站的人，哪里还有山东府的人，不全是自己的一系人马？ 那些做官的，有钱的。 汶河决口之前谁在意过百姓，决口之后又有谁在意。 而让人无语的是，自家到是准备的不错，一艘艘大船早已藏在附近水域，如今一个个站在船上看着眼前的一切。 美名其曰，赈灾指挥，调度一切。 实则，就是不作为！ “殿下说的一点都不错，历朝历代不过只是一个循环，想我大明得位之正，若无殿下诞生，恐也难以逃过这循环！ 朱允炆不在乎这些老百姓，我们在乎啊，全部弄走，统统都给弄走！” 家生子日子不错，可为什么成为家生子，还不是老一辈日子不好过吗？ 都是经历过困苦折磨的人，不可能自己上岸了，就对泡在水里人漠不关心。 更别说琼海还反复强调同理之心！ “对了，你身边多了女人，你了解过吗？”常向东看向蓝开。 第123章 告知 “不了解，但想来大差不差，这个时候安排一场戏码投怀送抱而且姓唐，除了白莲教的还能有谁？”蓝开笑道。 对于白莲教的情况，朱允熥能回忆都回忆了，也隐晦的告知了负责山东事务的常向东和蓝开两人 “你怎么想的？” “你不觉得，白莲教很有用吗？” 蓝开笑道，“虽然不知道燕王是什么情况，但从殿下当今布局来看，殿下对燕王的关心可远远比对那庶子来的更多！ 别人不清楚殿下的性格，我们这些早跟着殿下的，如何不知道？ 山东这位置，是燕王南下的重要通道，白莲教活跃在山东，山西，河南，河北。 如果唐家在白莲教内的地位真那么重要。 我们……” 闻言，常向东的脑海中出现全域的方位图，半响之后微微点头，“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放心，我还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未来的勋位给丢了！” “心里有数就好了！” “这不是身在中原吗，三言两语解释不清，飞鸽传书也有问题，所以打算回了琼州再和大王禀告！” 白莲教重要，也不重要。 关键在怎么使用？ 混在百姓之中白莲教，如果用得好，那就是一张巨大的情报网络。 琼海国的情况，不可能事事关心，布局南方都来不及，想要插手此地，不知要花费多少。 迁徙汶河附近的百姓后，所有人都会退回琼州。 这已经是涉及到琼州的战略问题，用殿下的话说就是先修内功。 “她想要什么？” 常向东沉声说道。 以白莲教做眼，常向东没敢去想，但经蓝开搞出这一事，此事还真有搞头！ “米面盐油！” 山东大户不缺，但正是因为大户不缺，所以百姓更为撩困，加上过去几年的天灾人祸，白莲教也只撑不住了。 眼看着山东饥民，被琼州一点点吞噬，作为地头蛇之一的白莲教，这要查不出问题，白莲教就可以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主动出击，看来白莲教的情况很不好啊！” “能好吗？山东什么情况？大户在旁，军队在边，北面，西面都有藩王坐镇，不搞事或许还能活，搞事就是全灭！” “我们准备足够，给她，但别喂饱了，走之后将没使用存粮都送给她，但是别让白莲教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要知道现在我们还没得到殿下授权！” 山东之事，朱允熥给常向东极高的权限，最后一份书信为了一切行事做背书。 但正是面对这样的信任，常向东的压力更大。 “明白！” 蓝开认真的说道。 “那个女人我就不见了，若是大王同意，接下来面对白莲教就是你，开哥管住自己！”常向东拍了拍蓝开的肩膀。 …… “阿哥！” 城内一杂院，积水已经漫过脚踝。 唐清影捧着药碗递给床上的男子。 男子显得精壮，但一张脸却白得贴金，一副气息游离的摸样躺着。 “你和琼州接触了？为什么，我不是说过朱家的人不能相吗？”唐清怀看着自己的妹妹，脸上露出不忍。 “……” 唐清影沉默，跪在床榻前一点点将汤药喂了下去。 “罢了！” 看着自己妹子，唐清怀如何不明白，妹子是为了自己啊。 想那些可恶的狗官，一个个躲上了大船，放任一切不管，但暗中却死死的将稻米守住，再没粮不知要死多少人。 “我觉得朱允熥麾下的人马，和其他大明官员不一样，汶河决堤的事情也是他们汇报的，可惜那些狗官不在乎，如今赈灾也只有他们。 我知道，他们是要迁徙人去琼州，并且一直防着我们。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但我们的人一个都没进迁徙的队伍。 可我们白莲教也有价值不是吗？” 唐清影解释道。 “你看着办吧，若是受欺负了，就跟大哥说！” 唐清怀现在自己都保不住，面对倔强的妹妹他还能说什么？ “一令一动，现在听我号令！” 演武场上，蓝春站在队列旁边，两手插在腰带上。 其身旁三百人，百人为一队，列队三排，前后间距三步，端着一把把崭新的长管火枪，而在距离他们八十步的地方，一列列稻草靶子早已树好。 “放！” 伴随着蓝春一声号令，一连串枪声响起，烟尘弥漫之间，远处的稻草靶摇晃。 “换！” 又是一令，一排后退，二排，三排前进，从彼此分差中交换，过程演练过无数次，丝毫错误都没有出现。 跟着便看到一百把火铳重新对着前面，队伍在这过程中前进五步。 “放！” 蓝春点了点头，再次发令！ 二排出击，这一会射程足够，七十步外烟尘四起，无数稻草靶倒下。 跟着三排出击！ 三换之后，稻草人到已经倒了大半，没倒的靶子上也是出现孔洞。 …… “交替更换非常到位！” 一旁的站台上，朱允熥看着演练的队伍。 经过前期的训练，在掌握火铳的使用方式后，战力在短时间内成型。 “张青，给他们加点料！” “是！” 张青抽出一面红旗，朝着演武场外晃了晃，跟着便听到一阵马蹄轰鸣的声音，一队五十人骑兵从树林中杀了过来，直接朝着场中队伍冲了过去。 其速之快，其势之烈，直接朝着教导队冲杀过去，马蹄践踏掀起无尽烟尘。 …… “报距！” 面对这突变的情况，蓝春神色微变，这不在演武的范围内，而且这个时候经过了两轮的放枪，火铳也只是火铳根本打不出弹药来。 好在蓝春本身也不是混子，第一时间给出新的命令。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五十五步！” “一百六十步！” …… 队伍中的观察手快速观察，不少人额头上出现汗水。 骑兵，古来征战最强大的兵种，一个冲锋下来，精锐的骑兵足以撕裂一切阵型。 教导队内不少都是老兵，不少都亲身经历过骑兵冲锋，以及见过骑兵离去后的画面。 “稳住！” 五十人骑兵的冲锋，所掀起的视觉冲击感绝对骇人，蓝春大喊道“听我号令，整体后退，一令一动！” 面对骑兵。 首先是不能乱，其次不能背对冲锋骑兵，否则迎来将是一场屠杀。 第124章 演习 教导队身上没有半点防御的兵器，也无攻击的能力，就算有也不可能攻击。 因为这是演习！ 不能真的玩生死，更多考验是对队形的掌握！ 快速分析出朱允熥和张青的意图，蓝春的命令也顺了。 伴随着号令，三百人如一个整体，正面面对骑兵，步伐后腿，可惜队形终究要散，有的人步子大了，有的人踩错了。 尤其是当骑兵即将冲到眼前的时候，哪怕众人无畏，但配合之间还是出错，队列三步的距离被打断，不少人涌到一起。 吕吕…… 一声声马鸣响起，骑兵队的人员纷纷拉高马头，从队形中心分成两队，在距离教导队二十步的地方转向，分别朝左右两侧而去，空留下满天的烟尘向着教导队扑去。 …… “集合！” …… 传兵令带着指令来到教导队身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看到传令兵的神情，一众教导队的精锐脸色都红了起来。 开局良好，结局却成了这个样子？ 这还是只是演练，如果是战场上，岂不是大家都要死绝？ “愣着干什么，都给我起来！” “只是一场演练而已，如果这样就觉得自己败了，直接解散算球！” “有问题我们就改，队列不行我们就练，这次有我本人的问题，只考虑了前进，没考虑后退！” 蓝春脸色发黑。 他真的没想到朱允熥会加料，而且加的怎么狠。 但他更气自己，没有将训练做扎实，忘记了战场千变万化，忘记了除前进之外还有后腿。 “是！” 老兵快速调整过来，拿起自己的武器朝着讲台跑了过去。 …… “通知李增枝入场，一会骑兵出场从右侧出发，横向冲击队列！” 野战教导队的表现其实不错。 本就是训练科目之外的项目，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蓝春能冷静下来，未被骑兵冲锋的队形唬住，教导队本身能稳住，这都代表队伍训练做的很扎实。 不足的补齐就是！ “是！” 张青点了点头，一快马直接冲出演武场地。 整个演练由军机处策划的，即要看成果，也要找出问题。 “大王！” 蓝春走上讲武台，有所心虚看着朱允熥。 “临时加餐的情况下，能表现成这样已经很不错，回去告诉大家，对于所有人的表现本王非常满意，些许的瑕疵慢慢训练就是了，不过作为指挥官，你还是需要多想，今天只是多了一队骑兵，明天战场上会出现何等变数，你心里得有数！” 朱允熥淡淡的说道。 “明白！”蓝春挺直了腰板说道。 “新式的火铳感觉怎么样？” 琼海国的火铳和大明的火铳，有所差距但差距不大，枪管延长了，稳定性提升了，但底子还是火铳，而不是工部一直在研发的燧发枪和散弹枪。 “中原的火铳射距大概在五十步，四十步外威力就很小，且因枪管的问题，炸膛概率不小。 我琼海的火铳，射距在八十步，六十步具有杀伤性，枪身稳定性不错，愣是要说问题，应该就是伴随着枪管的延长，临时装弹非常繁琐！” 蓝春快速回答道。 “这只是火铳改良版，未来我琼海要用可不是这种火器，等能大规模生产了，在下发给你们！” 散弹枪，燧发枪这些东西在研发，军机处上层都知道。 “只希望能快点，准头还是有些差了！”蓝春笑道。 “行了，接下来看李增枝的表现！” 笑了笑，朱允熥靠在椅子上，为了防备今日演练加餐的消息被李增枝知道，李增枝的内卫教导队安排得有些远。 相对于等待一会，朱允熥更像看到李增枝在没有预案的情况下，能表现成什么样子？ 半个时辰后，李增枝两百人队伍在演练场内摆好阵型。 不同于蓝春长达百人的队列，李增枝的队列虽然也是三排，但多了六个机动位出现在队列外，有点观察哨，探距，外加对队列调整的效果。 可惜这样的安排也不足以通过张青这个狠人的考验，这一会骑兵队从队列的背后冲了过来，朝着横队杀了进去。 李增枝稳住了，看最后还是崩了，甚至崩得比蓝春还要惨！ 演练结束，如何点评就不是朱允熥工作，训练方案的更正还需军机处自己进行。 相对于这一次结果，他更关心琼州什么时候能造出他想要的武器。 枪支！ 看上去很平常，实则却是国力综合势力体现。 不提高大上的火炮，飞机，坦克，能否依靠自己造出一把枪，并且附带子弹制造，到了二十一世纪这都是衡量一个国家，在所属地区内军事能力的重要参考！ 后世联合国有两百多个国家与地区，抛开率先走进工业化的欧洲，和亚洲这个怪物房不提，剩下的地区中能依靠自身完成枪支制造的国家也就七八个。 此间的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对此朱允熥是一点不急，相对于快速拿出实物来，朱允熥更需要的是制造过程中获得经验和数据。 …… 没什么事情做的朱允熥，再次泡进工坊内。 开展化学课教学的同时，朱允熥开始尝试，在现有工坊基础上提取青霉素。 青霉素，又名盘莫西林，是人类最早掌握的抗生类药物，最早与1928年被英国科学家佛莱明发现，可惜成果未被重视，直了1938年德国科学家恩斯特钱恩与旧书堆里翻出了佛莱明的论文，这才开始着手提纯实验，最终于1943年批量生产。 相差五百多年，在1394年去搞青霉素，不是朱允熥飘了，实乃青霉素的提取存在一条捷径。 醋，小苏打，菜籽油，木炭……加上玻璃器皿的配合，经过简单的蒸馏，萃取便可提取出高纯度的青霉素。 四大材料，醋，菜籽油，琼海的仓库就有，木炭只需烧制。 小苏打的提取直接被朱允熥拿来上课，花了一周的时间，搞出了一批品质相对好的小苏打。 只可惜在最终提取青霉素的环节不知是哪一步记错了，还是其他因素，最终导致失败，看得最后提取出的东西朱允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为防止不必要的麻烦，直接将一套东西丢进火中烧掉。 实验是失败了，却也开打了一扇通向新世界的大门。 化学，分子，细菌，微观世界…… 第125章 有效的保障。 这些只听朱允熥讲，但谁都没接触过的字眼，通过实验第一次变得如此生动，间接搞的一个个对卫生关注，解沦更是为此展开一场卫生防治，好让这些该死细菌远离众人。 对于这提议，虽然知道解沦这么干效果几乎没有，但想到随着人口汇聚，逐渐变得肮脏的海口，朱允熥最终还是答应下了。 于是乎一场大扫除在海口展开，无数卫生死角在百姓不解的目光下被清理。 配合各路打探的消息，海口的百姓也开始注重卫生。 面对发生的一切，朱允熥不由摸着下巴，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算了，搞不懂，我还是先解决青霉素的问题再说！” 青霉素的价值太大，尤其是在早期，青霉素几乎可以治疗七成左右常见病例，对于琼海国人口进行有效的保障。 短暂的安抚好众人的情绪，并且在向黄子澄等人保证，自己不亲身参与青霉素的提纯后众人才放心下来。 一系列的事安排了一个多月，琼海国这才重新搞起第二次试提纯的过程。 半月后，洪武二十七年五月初九。 青霉素的培养取得成功，看着器皿中呈现的青霉素结膜，朱允熥肯定的说道，“样子和颜色都对了，提纯吧！” “要不是大王说的，青霉素结膜就是这个样子，我还当是发霉的东西，只是这玩意真有那效果吗？” “整个过程咱们都盯着，真的没想到，这个世界还存在肉眼看不到的东西，青霉素如此，其他的疾病是不是也是如此！”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最后的效果了！” …… 听一千道一万，都没有自己上手来一趟。 培养皿之前是什么情况，现在是什么情况，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这可都是有专人一点点盯着的，书写的。 没有这记录，谁敢相信空无一物的玻璃器皿中会长出这东西，而且还是可以治病救人的药物。 “行了，别围着了，提纯结束之后，王圭道长还有空灵道长你们用肥猪做实验！” “大王写的东西，我们都看过了，真有效果也就一旬的样子！”王圭道长笑道。 “那交给你们了！” 不让自己干，那就交给道长们做。 无论如何，青霉素都是要搞出来的！ …… “小舅，你怎么回来了？” 折返住地，看着出现在书房外的常森，朱允熥不由一愣。 按照上次通信的消息，常森至少也要等到八月才会回到琼州，如今提前了一个多月，而且没有半点消息，这显得非常不正常。 而且看常森的脸色，俨然是赶路而来。 常森看了看书房方向，朱允熥当即推开房门，李漆也是乖巧沿着屋子转了一圈。 “两件事！” 常森沉声说道，“本年三月初武，陛下诏令武官子弟学习骑射，告五军都督府，令武官弟子演习武艺……” “这我知道！” 这消息常森之前就汇报过，而且历史上也有记载，这是朱元璋看武官子弟纵酒嗜歌，不负父辈武勇，恐对大明战力影响，所以这下了诏令，无法通过考试的授官只给半俸，三年之后还是不过的，直接贬为军卒。 这本是蓝玉案爆发后，老朱对军队的整顿，但现在照常而来，只能说明一点大明开国之后，躺在军功谱上的人太多，已经影响到了大明军队的战力。 “第二件事，朱元璋有意召藩王亲子入京，其中燕王朱棣那边点名朱高炽，暂时不知道意图，但就目前这情况，大王很可能也要会被召，这是汤公派人送来的消息，让我第一时间转告三爷！” 说着，常森掏出一份信递给朱允熥。 “我先看一下！” 对于可能被召回南京，朱允熥多少有些吃惊，一边打开信封，一边思索记忆中的历史资料。 如今是洪武二十七年五月初九。 三月份，朱元璋诏令武馆子弟学习骑射。 明年洪武二十八年，朱元璋会对北元残余势力掀起了第十二次北伐。 后年洪武二十九年三月，又对塞外故元进行了第十三次北伐。 加上之前举动，这一些的动作背后可做两重解释。 一重，大明军力真的受到奢华之风的影响，老将凋零新生力量不足，为长久计老朱不得不进行整治，二重，那就是北方的蒙元残余势力又变得活跃起来。 加上常森提到的朱高炽，若是没记错的话，朱高炽就是在洪武二十八年被册封为燕王世子，此次册封不仅有朱高炽，还有秦王，晋王，周王长子，是一场统一的册封。 期间发生了有轶事，用来烘托朱高炽这位大明第四位皇帝的能力，大概情况就是在册封后，朱元璋安排诸世子与破晓时检阅军队，结果朱高炽回军最晚，老朱询问缘由，朱高炽解释清晨太冷，检阅当在士兵吃过早饭之后，加上后来靖难中朱高炽以水泼城墙，城墙面凝结冰凌破了李景隆围魏救赵之策，撑到朱棣赶回，打破李景隆数十万大军，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在为朱高炽的韬略武功做铺垫。 老朱可能召回自己！ 北伐不可能，考虑到老朱现在的年纪，加上来年被册封的诸世子，八成是这位老人想孙子了，要将孙儿招到身边多看看。 点名到自己，则有可能是单纯的心里思念。 过去朱允熥在身边的时不去关心觉得平常，但随着朱允熥离开一年多，思孙之情越来越重，加之不知道自身身体还有几年的时间，所以要借此这次机会召回南京多看看。 其中不乏亏欠之意！ 关于这一点，汤和的书信中也进行了推测。 “看来，这仅仅只是老爷子思念孙子了！” 将信封扣在桌子上，朱允熥端起茶杯，目光落在常森身上，“小舅你觉得，我是回还是不回？” “最好还是回，琼州的事在我们看来有很多，但在那位的眼中，琼州恐怕没什么大事，因此借口不好找！” 这是现实，也是无奈！ 众人的忽略琼州，本身地处偏远不被关心，过去一年多的时间朱允熥有意封锁了琼州内部的消息。 第126章 闷声发财 中原内对琼州有了解也就三批人。 朱允熥一系以常向东为首的人，不可能背叛自己，就算其中有耳目说了解也是假的，人都没进入琼海国内。 第二波就是以林天麓为首的海商，这些商人本身就见不得光，一个个闷声发财不好，为什么要暴露琼州？ 第三波就是去年礼部执行传香，开国的官员，但当时的海口重心在新城，在码头并不在旧城，一路又被朱允熥盯着，他们能了解多少？ 归根究底，琼海国的内情在大明政治中心就是一片空白，所有的映像都保留在过去。 变化的再大朱允熥不去掀开，谁都不知道。 但也正是这种认知，在外界看来，此时的朱允熥在琼海国内过的很惨，空有琼海国国主的身份，却没有半点国主的待遇。 老朱心疼，拉儿孙来南京去享受享受怎么了？ 若是不去，借口不好找不说，更怕有人对此进行解读。 可问题是，明年三年计划最后一年，也是制定第二轮三年计划的预备阶段，很多的事情等着朱允熥处理安排。 执行层面上有黄子澄，解沦，解缙，张青负责，朱允熥不担心，但在方向把控上缺了朱允熥就很麻烦了。 时间本就没多少，朱元璋更是驾崩于洪武三十一年，其一驾崩距离靖难也就不远了。 这中间的时间看似不短，但就朱允熥要做的事，节奏被打乱的就不是一点两点。 “回！” 深吸了一口气，朱允熥一气吐出。 老朱的威望与意志都不是朱允熥可以反抗的，这种开局一根棍结局一条龙的人物，光是目光便可以让人心生恐惧。 “既然要回就要做好安排，据舅爷那边的消息，考虑到入冬之后路行艰难，召回的圣旨要么就在这几个月，要么就是来年开春之后，不管怎么样留给允熥你的时间都不会太多！” 南下走了两个多月，回京也需要这些时间。 更为关键的是留京的时间不好把控！ 这一走洪武二十八年能否返回琼州都是个问题，长一点拖到洪武二十九开年之后也有可能。 “不会在开春之后！” 朱允熥摇了摇头，“消息真要下达，也就七八月份，八月底之前要动身，十月前要赶到南京！” 常森不知道历史，不知洪武二十八年诸王世子的册封。 册封世子是大事，按照封建王朝的习惯，单一的册封找个朔望朝就可以解决，可一连册封诸王世子，一般都会放在正月的，也就是洪武二十八年正月十五这样的日子，这个日子不选，年初还有几个大日子，如祭祀先祖的日子，如开春劝农的日子，这些都在上半年。 考虑到各地的路程，以及对子孙的爱护，老朱自然会在天气适宜的时候召集，而不会去选那种天气恶劣的月份。 “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眼下快五月中旬，真要是这样的话，距离动身的日子也就没几天了，归期不定的情况下，朱允熥要做的准备将不少。 “先将人手召集回来，另外命常向东立刻南下，蓝开负责移民问题，六月十五之前所有人抵达海口！” “这个时间来得及，就是要苦了常向东！” 有飞鸽渠道，消息传递到山东也就七日，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常向东，蓝开已经就第二批移民做出发准备，花二十多天赶回琼州时间有些紧迫，但也只是紧迫而已。 “向东在山东历练近两年，是时候给予更多责任了，倒是向北跟着小舅有些浪费了，什么时候放出来做事？” 常家几个家生子被培养得都不错，其中以向北，向东两兄弟表现最佳。 “你要北上南京，我肯定要待在琼州，韶关不能放，只能交给向北！”常森笑道。 闻言，朱允熥点了点头。 这也就是常森了，其他人敢怎么说也没这个资格，如今琼海国能让朱允熥彻底放心也就常森一人。 “倒是允熥你，此次真要回了南京，王妃的事情可能也要定，喜欢什么样子的女人，能否和小舅说说！” “……” 朱允熥一脸无语的看着常森，别说真要回了南京，王妃还真会被人安排了，今日常森不提的话，那他只能被动接受，提了虽然还是不情愿但至少有挣扎的空间，总不至于被人强插，稍作一番思考后，朱允熥想到一位奇女子，“小舅你觉得，徐妙锦如何？” 徐妙锦，徐达第三女，洪武十三年出生。 奇女子也！ 朱棣成功登基称帝之后，便对徐妙锦念念不忘，若非有其姐明成祖仁孝皇后护着，永乐五年之前可能就已被收入宫中。 永乐五年，仁孝皇后病故，朱棣再次招宣入宫以皇后位待其，不过遭遇拒绝，徐妙锦出家为尼，此后一直活到了正统五年逝世。 后世刘声木评价此女，徐中山三女知君臣之义，明顺逆之理，身为弱女子，不获有为，因薄视成组，宁牺牲后位，自愿为尼，以安淡泊，其识见高出靖难诸臣之上，洵千古一人也！ 真要有的选，相对于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女人，朱允熥宁可选择这位！ “不是，允熥你莫非忘了，徐妙锦乃徐达三女，与懿文太子同辈！”常森一脸怪诞的看到这朱允熥，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徐妙锦是个好选择，家世背景年龄都差不多，但不能选的是徐妙锦之辈分。 “这有什么，我琼海蛮夷之地，再说了这种事情过去也不是没有，辈分之言真要有用，武则天怎么解释？” 辈分？ 又不是直系亲属了，再说了如今徐增寿不还是在朱允熥麾下做事，这里面怎么算？ 按照此算的，徐达为老朱的下属，辈分当和懿文太子同，朱允熥是懿文太子的儿子，徐妙锦为徐达的女儿，两人正好同辈。 “……” 面对武则天这位女帝身上的事情，常森能说什么，短暂的沉默后，“此事需要谋划！” “随口说说而已！” 朱允熥淡淡的说道。 “你是打算吓死舅舅啊！” 抛开辈分问题，徐妙锦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真的不能选择。 “时间不早了，小舅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想到既有可能遭遇的被动婚姻，朱允熥内心烦躁的一笔，想这一处纯粹是被包办婚姻而烦恼，并非真的对徐妙锦有什么想法。 …… 第137章 前期安排 次日，朱允熥召开会议，将常森带来的消息传递了一波，同时就下月全面会议做出前期安排。 行政这一块，重点再三。 教育部，吏部，就第一二批学员进行考核，会议之前就人流分配做出安排，会议结束之后各部人员尽快到位。 工部这边在现有基础上，弄出燧发枪，全手工制作至少完成五十支。 财政尽快落实新一轮配给制。 审计这一块，解缙需尽快完成交割，同时完成二十七年上半年所有数据统计，绘制成各类详细图表。 司法这一块，第一座法院尽快落实，朱允熥离开之后要为法院挂牌。 军机处，完成招兵和讲武堂所有工作，会议结束之后立刻执行，期间若存在别有用心者，野战，内卫教导队负责镇压。 一道道命令下达下去，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朱允熥真的要召回南京，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多了，最好是做好朱允熥洪武二十八年无法回来的准备，同时还有下一个三年计划，不然琼海如今的势头必定受到影响。 讨论了一日，大致明白工作后，朱允熥也没休着，第二次清晨便打马新城，农田，工坊各地，开始了长达半个月的巡查，相对于审计的数据，如今盘子还不算大，朱允熥更希望眼见与分析相结合，策划方案之时做到心中有数，脑中有方案。 ……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量的数据汇入书房。 朱允熥近乎白日视察，夜晚整理，整个琼海国也在这种氛围中开启轮轴转的模式。 受此影响，各方面进度加快。 五月十九，海口至亚龙湾直道全数贯通，全长五百八十六华里，水泥路面铺设一百三十三华里，架设驰轨三十里，十三个驿站，五个军马驿地址选定，沿途圈出五十六个开垦区。 根据就现在的铺设速度，水泥路面全数浇灌可在八月前完成，驰轨铺设十月之前可完成，总体工程进度提前两月。 同期工部汇报了海口至铁区的直道方案，预计全场六百七十里，沿途设二十三座驿站，六座军马驿，需架设桥梁六座，分三十一个点开工，每个点需劳力五百人，按照海龙直道的进度，贯通需十个月，水泥路面铺需十三个月，驰轨铺设十六个月。 五月甘八，四月南下汶河迁徙队伍第一批二千三百人，在十二艘千料大船运输下抵达琼州，从南渡河码头登陆，加入到南渡河码头修建工作中，解放二千熟练劳动力前往亚龙湾修缮亚龙湾码头，期间消耗林天麓全包，同时林天麓汇报，他已经在大五指峰黎族自治区和三亚境内召集黎族强壮一千两百人。 五月底六月初，海口超过四万三千亩的早稻完成收获，晾晒之后获粮六万九千多石，以布匹，盐油，铜钱与民间换取早稻十三万四千多石，存粮首次破二十万石，这还不算之前分配到各地的口粮，跟着对于夏稻播种，西南农垦区五万亩，东南农垦区六千三百多亩，据此推算夏稻收获后可获得九万石稻米，民间收获十五万石，琼海对于外来粮食的需求将进一步降低。 六月初一，学堂就第一，第二学员的考试正式开始，闭门三天，考试范围包括但不限于，行政，审计，司法，韬略，一场抢人大战与四大体系中展开。 六月初十，经过提纯，生猪实验的青霉素得到验证，实验范围扩张到各类家禽身上，开始实验刀伤等伤势的治疗。 六月十三，常向东于会议前两天登上了琼海国。 同日，朱允熥在新城给新城第一建筑群，琼海行政中心建筑群的会议厅挂牌。 琼海行政中心建筑群，位于新城的中央，整体呈现南北走向，占地八百多亩，先后历时二十一个月修建，如今已经完成中央议政厅建设，其他工程按照进度表还需要一年左右。 建筑群中央为议政厅，天圆地方设计，比奉先殿还要庞大，是最先建成的建筑，以内部三十六根水泥立柱建造，外围八十一根，顶部为木材，采用了回音壁技术，样式参考了后世影院的形式。 左右二十坐席，前后十八排，合计三百六十张席位。 加上朱允熥一座，黄子澄，解沦，解缙，常森独立坐席，合三百六十五张坐席，周天星辰之数，对应一年的每一天。 左右坐席，八六六划分。 中央八座，对应行政两位副总理，六部尚书坐席，其十八排对应各部司局级官员作为。 左侧六座，为军机坐席，对应两位副座席位，剩余四位对应军机处四大部门。 右侧六座，三三分开，对应审计，司法席位。 令设六个等待区域，区域内亦席位。 完成揭牌工作，朱允熥带着一众人马，开始视察尚未完成的工程。 按照朱允熥对琼海国行政中心建筑群的规划，彻底落成之后的行政中心建筑群，主建筑当有五座。 中央会议厅，除开是朝会举办的主场所外，二层为朱允熥办公场所，左侧为辅助朱允熥理政的属官队伍，右侧为小会议室，南北露天，北为休息之地，南为午餐场所，整个会议厅内工作人员加上武力保证将达到五百人，不过朱允熥不会居住在这里。 会议厅的北面，也就是整个建筑群北方为军机殿，是未来军机所在，附设军机各部建筑物，与会议厅之间以花园草木隔开。 南面为行政建筑群，总理殿一座，各部部门六座，外加一座对外的行政中心。 东面朝阳的建筑群为司法建筑群，西面为审计建筑群。 彻底建成之后，这里就将是琼海的政治中心。 搞这么大，往后逐鹿中原之后这些建筑如何处理，朱允熥考虑设立陪都，同时在没有对中原完成深入改革之前，他是不会移居南京的。 带人观看了一遍未来的办公场所，各系各部官员对于这座原本只存在图纸上会议中心纷纷露出满意的神色。 同时内心诞生自豪感，这也就是他们琼州，若是换了中原同样的建筑物群搞下来，不知道要浪费多少人力物力，唯有他们琼州建造的不仅快而且还养活了数千青壮，并且一扫中原建筑的陈旧感。 新颖的设计，人性化的考虑，朴实的质感，开放式的建筑群，方方面面都阐述着琼海国与中原的不同？ …… 第138章 意见汇总 经十四日的清扫。 洪武二十七年六月十五日，琼海国建国以来第二场大朝会于会议厅内举行。 会议关门三天，讨论五日，一连八日各方意见汇总。 二层办公室内，朱允熥看着各方面提交上来的想法和公文，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古来只有那么一丢丢帝王能做到广开言路，听取各方意见了。 太烦了，真的太烦了！ 甭管是满腹经纶的才子，还是满肚子粪土的草包，但凡有机会提出意见，多会不断表现自己，以求获得一个亮眼的机会。 高情商的说法，叫做群策群力，集思广益。 低情商的说，各有心思，不切实际，格局小了！ “果然还是没法放手！” 放手的时机选择还是太早，别看本次聚集全都是琼海国的精锐阶层，但普遍素质还是太低。 说道经验，朱允熥他也不足，可他看过各类资料，不说学习古今，通明中西吧，可错误的案例他看了不少。 很多东西刚提出来的时候，朱允熥便感觉不对，不是假唱空，而是完全不切合实际。 甚至不少人对于审计材料都没放在心上，完全当成了废纸来用。 “拿下去全部烧了！” 指着面前的公文，朱允熥一挥手，抽出一份公文提笔书写起来。 无法放开，那就推翻了重新抓在手上，一切如过去一半，定下框架让下面的填填补补好了，这样就算有错也不会错的太过分。 “烧了？” 侍卫看着一队东西，朝着李漆看了一眼，这些可都是这几天商议的结果，大王怎么就让他烧了，却不想李漆直接动手抱着一堆公文走了出去。 …… 李漆这边烧公文，会议厅内没散的人群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同，看着自己等人辛辛苦苦商讨出来的东西就这样被烧掉，一个个脸色复杂得无比。 有不甘的，有不爽的，也有不安的，但当想到朱允熥的时候，一个个再次沉默下来。 就目前来看，大王就没错过！ 如今烧了，那么问题只有可能在他们，可他们到底错在哪里了？ …… “这么快就烧了？” 二层北面休息区中，罗贯中看着远处冒起的烟尘，笑道，“还真是果断的，发现不对就一把火烧了，推翻了重新再来，错误的地方一点面子都不给，这可比老夫想得还要果决！” “早就该烧了，一群人乱哄哄的，一点经验就没有，提出的意见听上去各个合理，实则没有半点格局，真要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这琼海国的基础也就没了！” 不怕无为而治，就怕乱来。 有些时候没决策比胡乱决策的效果更好。 琼海国要发展，但一切发展需建立在稳定上，张定边不清楚这是朱允熥一开始的考验还是临时决断。 前者，朱允熥成熟的太快，有些不合理，但至少有了君王的特征。 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更不简单，知错而改这完全就是一代帝王的特征。 …… “爷，都烧了，烧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 李漆走回办公室，汇报道。 “你今天做得很好，这是我刚写得东西，先传给审计这一块，让审计组织人手对会议厅内官员进行培训！ 审计既然被我独立列出来了，就不可能是简单只是做报表，让解缙给他们好好上课！” 想到自己这两年在审计这一块下的功夫，再想到解缙组织人力一个月搞出来的汇报，被人妥妥的无视了。 不是说没人去看，而是多数看得就记得一个数字，完全理解不了这些数字为什么会罗列出来，数字的意义在哪！ 对此，朱允熥真的有些不能忍！ 思想变化了，却没逃出名教的体系！ 必须给他们好好上上课，甚至朱允熥可以说，这些日子进入会议厅议事的，在对审计这一块理解上还没刚刚完成学业考核第一，二批的学员深刻。 这怎么行？ “是，我马上交给解缙先生！” 李漆也不懂什么审计，但三爷关注的就是他要留意的。 …… “烧得好啊，若是没这次会议，我还不知道真正落后的，是跟我一起来琼州的人！”黄子澄坐在临时办公室，神色凝重的说道。 审计的课程，是他们一起在朱允熥那上的。 这一年多来，解缙但凡对审计有所理解，感悟，都会第一时间传达给他们两人。 这次会议上，看着解缙的审计图表，被多数官员丢在一边完全没当成一回事，黄子澄就明白了大王要发火了。 “表面看这些人和中原官员有了区别，但实际上区别源自我们，而不是源自他们自己，我们倡导什么，鼓励什么，他们就表现出什么，当然也有些不是这样的，可属于他们自己的思考终究太少！”解缙愤愤的说道。 “两年了，审计是什么还没搞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情况？”解沦也是无语的很。 审计如此，司法呢？ “不行就上课，再不行就滚蛋！”解缙怒声说道，“不要以为有什么从龙之功，便可高枕无忧，自己不去求进步，淘汰那是迟早的！” 琼海国的官阶就三等。 宪委级，司局级，督办级。 司局级身为承上启下的环节，是第二批接触到审计的官员，可现在对审计的理解却停留在数字上！ 这让几位宪委级的大佬怎么能想？ 在得到李漆带来消息后，会议不开了，安抚的工作也没有，一场携带六位宪委级大佬怒火的课堂在中央会议厅内爆发，与此同时那些优秀的毕业生也被拉到这里。 面对这场教学？ 本身因自己提议被烧掉而不满的官员，一个个惊的背脊发凉，比小学生还乖巧起来。 一连七日课程上完，不等这帮人好好反思，朱允熥写的1+3计划框架直接丢进会议厅，同期所有人记过一次。 面对上面的强势，再面对下面学员的表现，这些被记过的司局级官员哪里还敢抱怨什么？ …… “怎么认为处理轻了？” 看着面前的诸人，朱允熥笑道。 轻？ 轻个屁啊？ 过去只有考功法，如今为了这件事特地弄出审核法，这法案哪来的，还是之前的事情给招来的？ 为了处罚一批人，搞出一部法案，别看所罚只是最低一级的记过，半年之后处罚就会消失。 但这里面所代表的东西不同啊！ 第139章 别再有第二次 嘭！ 看到不说话的几人，朱允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两年，足足两年的时间，我盯着琼海国，你们盯着学堂，谁盯着这些人。 从吏部的报告来看，一个个都不错，我也承认表现得很好，但是思想不变身体在变这是不行的！ 历史的怪圈我和你们讲过，这才开国的第二年，就成了这个样子，五年之后，十年之后我琼海国或许会建设成人间沃土，但我们离开之后呢？ 机会我给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有第二次，否则直接滚蛋！” “是！” 众人回复道。 此刻纵然有心替司局级的官员解释什么，希望能将法案延后一段时间，可面对如此坚决的态度，他们还能说什么？ …… 七月初三，从南昌南下的飞鸽带着消息抵达海口。 朱元璋召燕王，秦王，晋王，周王，四王嫡长子入京，陪其一同过寿。 朱元璋，朱重八！ 重八重八，八月八，每年的这一天都是朱元璋的生日！ 这一批飞鸽非直达，花费四天时间的周转，算上南昌到南京的时间，消息应该是在六月下旬发出来。 南京沈秀和不在，传递慢一点也能理解，但从中朱允熥不难看出，诏令自己的天使也快出发了。 老朱过寿没找自己，应该是算过路程知道自己赶不上，但喊了这么多小辈，自己有怎么可能缺席呢？ “搞事情啊！” 国内，司局级官员刚暴露出重大的问题，第二个三年计划规划缓慢，招兵，军校，第二批适龄儿童还没进入学堂，工部几个研发难关放在那里，朱允熥真的不希望在这个时候离开。 可惜这一切由不得他！ “允熥，你心急了，我觉得应该选择相信大家，之前的错误只是认知错误，他们无心的，但何尝不是因为你的忽视导致？ 这两年大家有多忙，付出了多少，学习上出现错误，是可以理解的。 我看了司局级这一层转变的很快，不是被动转变，而是主动。 琼海国行知合一，同理之心，能攀上司局级的官员，若是不认可这些也不会跟着允熥你来海口，从一穷二白的阶段开始。 做得多了，积累的也就多了，这次上课我听了，他们提出很多我们所没考虑到的东西，少数一些观点更是让我们都觉得惊艳。 有些事情，过程相同但结果不同，反过来结果相同过程也有可能不同，至少这些官员都是合适的，优秀的” 常森第一次为行政官员解释。 “小舅，我知道了，是我心急了！” 朱允熥点了点头，冷静下来之后朱允熥也考虑过这些。 的确如常森说的那样，他急了，他本以为开国琼州之后，老朱走之前自己不会去南京了，最多就是按期朝贡弄点礼物而已。 他可以慢慢调教琼海国，却不想起了如此波澜。 焦虑之情，从看完汤和信件的那一天开始，便与日俱增！ “说真的，你一直强调大家要放松，你自身也要放松！”常森走到朱允熥身后，高大宽厚的身体如一道屏障为朱允熥挡住背后的阴影，“我们一直支持的你！” “处罚已经下了，收是不可能收的，那么我下面该什么办？还请小舅教我！”朱允熥转过身询问道。 “谈心怎么样，你不是最喜欢谈心的，之前好几次的讲话都非常有效，不如一个个喊道身边谈心？”常森提议道。 谈心？ 朱允熥略微皱眉，“我要考虑一下！” 谈心有用吗？ 那肯定有，就算是后世不少企业文化宽松的集团，也会有上下属的谈心。 谈心是沟通的过程，更重要在谈心的过程中，下属可以更好理解上级的意图，避免出现在沟通的问题。 只是这该怎么谈，就需好好思量思量。 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经过谈心之后，琼海国的思想会在短时间内稳定下来，但经过这谈心，往后出现类似的事也需要谈，如今只是几十人，往后有多少人。 不管了，先谈了再说！ 次日，朱允熥开始谈心的工作，一位位司局级的官员被请进朱允熥办公室，短则一炷香的时间，长则一两个时辰，就工作，就行知合一，就琼海国情况，但凡能谈到的，朱允熥没有半点避讳。 一连十天的时间，不管是被之前处罚的司局级官员，还是没被处罚的司局级官员全数与朱允熥好好的谈过一次。 完成所有人交谈的当天，第二份飞鸽传书抵达海口，洪武二十七年七月初九，与天使南下，疑似召琼海国国主入京朝供。 经过谈心，情绪安抚了，上下沟通有序。 司局级官员对朱允熥施政方针有了新的理解。 在此基础上，就朱允熥立下的框架，琼海国第二版1+3规划与洪武二十七年七月甘五落成。 1+3规划！ 1，代表是洪武二十八年，第一版三年规划的最后一年，也是朱允熥不在琼海国的一年。 这一年规划在原先规划上增加了两点。 海石直道的修建，和铁矿的开采所需的一切，完成这两新增的两点，第一版三年规划就算完成。 3，代表洪武二十九年，三十年，三十一年的发展展望。 在这三年内，夜校制将取消，逐渐转变为全日制大学堂，加上大学堂鸿学班读书的学生，三年内要为琼海国培养出一千五百位合格的基层官员，完成至少对五百位新晋督办级官员的培训，同时与洪武二十九年九月前建立行知堂。 行知堂，取自行知合一，是对琼海国官员思想在教育基地，往后戊级晋升督办级要在此学习三个月，督办级晋升司局级至少学习一年，没有这经历不得升级。 于此同时，三亚大学堂要在洪武二十八年开课，形成南北两学堂的局面，为琼海国提供人才！ …… 军队方面，开始军改！ 确定募兵制为琼海国基本军制，军户将在洪武二十九年年初彻底取消，二十九年后琼海国不在有军户。 建制方面抛弃百户，千户，卫的模式，改用排，连，营，团，旅，师制度。 武官等次从此变成，士，尉，校，将四等，没有大校级，每等分少，中，上三级。 第140章 搭建 今年九月，蓝春麾下的野战第一教导队，更名为琼海国北方军事学院，暂定学制一年，招生对象为现百户所，千户所，卫所，二十五岁以下，总旗以下武官，经考核择优录取。 同时与洪武二十八年年中前，依托教导团，北方军事学院为框架，对外募兵三团人马进行整训。 李增枝麾下内卫第一教导队，从各所挑选精锐扩充至三百人，对现有卫所二十五岁以下，家中非独子，体态正常的兵卒进行军事培训。 洪武二十八年九月前，三亚琼海国南方军事学院需与三亚大学堂同时落成，李增枝所部前往三亚充当教员。 同时期讲武堂开课，各级培训武官到位。 至此形成琼海国新的军队制度。 此后每培训一批武官，便扩一团兵马，在洪武三十年前后完成至少一师人马的搭建。 就人才问题，军中人才可从大学堂内挑选鸿学班毕业人员，并且具有优先权。 …… 工部这边，保证各类项目营造，支持军队武备只是根本，在此基础上朱允熥还有两个要求。 四年内，将在先后两条直道规划的基础上，新增两条直道修建，将琼州各县各地全数打通。 跟着就是朱允熥最关心的飞剪船。 第一艘飞剪船，必须在今年年底前下海试航，试航完成总结，最多给半年的调整时间，洪武二十八九月之后，飞剪船要想下饺子一样往还利息啊，在洪武二十九年年底之前，飞剪船至少要达到十艘。 人员培训的问题，交给林天麓负责，从现有卫所中，胥民，土著渔民中挑选。 再具体的朱允熥没说。 海军的建设历来消耗时间最久，历来有十年陆军，百年海军的说法。 …… 三大块规划结束，其他如司法，审计这些就是在第一版三年计划上强化，这都是修内功的事情，急不得也急不了，需要通过时间一点点去推动。 在会议的最后，朱允熥应对自己不在琼州的情况，立内阁联席议会制，算是为后面的责任内阁制的出炉做铺垫。 不过因为时尚早，朱允熥目前抛出的内容并不多。 只是一个临时机构，为朱允熥不在琼海国内，代为处理琼海国大小事务的机构。 人员十人。 阁首黄子澄，两票表决权，拥有一票否决权。 副阁首常森，一票表决权，拥有一票否决权。 阁员，解沦，解缙，郭清，罗贯中，徐增寿，张岩，沈秀和，林天麓，一人一票表决权。 非九逆之罪皆可与内阁进行表决，黄子澄，常森任何一人行使否决权后，不管什么提案直接废除，若出现互相否决的情况，提案搁置飞鸽南京，特殊情况快马相送。 众人除了对林天麓参与进内阁有所异议之外，其余倒是没说什么。 对此朱允熥也没搞事的想法，总商会构想公文直接一丢，责令林天麓妥善解决此事。 面对朱允熥如此强势支持商人上位的意志，众人也只能听之任之！ …… “小舅，否决权能少用当少用，有些东西捏在手里时候，威力才是最大的！” 一切安排妥当，韶关有飞鸽传信，天使抵达韶关，预计十日之后登岛琼州。 再不舍，面对老朱的意志他也只能认，就像琼海的官员再不想看到林天麓上位，活跃与内阁这个决策层中一样。 除了选择接受之外，还能做什么？ 琼海国是开国了，但这个国是老朱让开的，他能让你开，就能让你关。 “这个内阁制度一出来就如此完善，十人，表决权十一票，对半开，又加否决权，这方案应该不是允熥你随意弄出来的制度吧？”常森表面随意，实则谨慎的问道。 “此内阁制，被我称之为责任内阁制，眼下是临时，但迟早我会将临时二子去除！”朱允熥没必要隐瞒常森。 “怎么说来，往后我当谨慎使用这否决权了！”常森笑着点了点头。 “不涉及到军队建设，不涉及到九逆之事，都可以放手交给黄子澄他们去做，能通过说服达成目的也不要搞得那么僵，若自感思量不周，罗贯中先生我可是给小舅留着，有什么事直接找罗先生！” 朱允熥将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 “我会帮你看好琼海的！” “折返南京，我会安排常向东，李漆跟随，张定边那老家伙也会跟着的，没什么大事洪武二十八年下半年我会想办法赶回来！” 设想一年半的时间，但能越早回来越好，中原真没什么好待得。 某些时候，朱允熥有想过为老朱续命一波，从而换来更长久而稳定发展空间！ 谁让朱允炆是一急性子？ 削藩之谋，上位才几个月就弄出来，真当自己是真龙天子，口含天宪，能令世人臣服？ 中原乱，琼海势必要跟着乱！ 如今自己又被老朱提回南京，发展的时间更少。 想要将这部分时间补回来，唯一可以谋划的变量就在朱元璋身上。 “去，将常向东给我喊来！” 朱元璋正常死亡是好，还是续他一波为好，这是谨慎思考的问题。 首先要明白老朱是怎么死了的！ 老朱的死因没半点问题，在明朝这种医疗环境中，又有沉重的政务负担，七十了那不死才是问题！ 同时据史料记载，朱元璋晚年的生活并不寂寞，洪武二十八年也就是明年，还与张氏生下了宝庆公主，等朱棣登基的时候，这宝庆也才八岁。 六十六生娃娃，这精力当真可以称的上一句老当益壮！ 加之为了培养朱允汶处理政事的能力，朱元璋早早就选择了放手，待在后宫享受万年的清福，其病情的记录最早出现在洪武三十年秋，病的得不算严重，还能经常下地活动，朱允炆见他的时候有说有笑，根本看不出有病的样子。 真到记录重病这一块，也仅仅只是咳嗽，剧烈咳嗽，咳到整个腰身成了一个弧形。 所以朱允熥对老朱的死亡病因分析，不外乎两种情况！ 重感冒，加之年老体衰，终造成病逝，这点青霉素可以解决！ 重感冒，年老体衰，加之咳嗽带来心脏负担，从而诱发心脏出问题没抢救过来，这则可以通过硝酸甘油片缓解。 不管是青霉素，还是硝酸甘油片，琼海国都能搞出来。 第141章 死劫 问题在于，让老朱逃过了洪武三十一年的死劫，对自身是好处大？还是对朱允炆好处大？ 朱允熥不可能去做卖力不讨好的事，因此在做出决议之前，就必须好好了解了解朱允炆这个草包的拉胯程度。 “向东见过殿下！” 李漆推开大门，常向东走进书房。 “坐吧，这两年辛苦了！” 经过了两年的锻炼，常向东身上展露出一份精干的气质，别看迁徙的工作朱允熥没给常向东太高的地位，但陆陆续续管理过几万人的迁徙工作，其气质与琼海国多数司局级官员已无区别，并因见惯了生死，身上多了一份铁血的特质。 “不辛苦，能为殿下劳，是向东的荣幸！” “虚伪了啊，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朱允熥笑道。 “此乃殿下的办公之地！”常向东露出憨憨的笑容，“气派，威严，让人心生敬畏！” 闻言，朱允熥笑了笑，“今日来找有两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第一，关于你自己，按照原先的考虑，我是打算让你休息一下，好好接触琼海国的变化，跟着在鸿学班内待上一年沉淀沉淀，然后因功升迁的司局级官员，位置呢我也替你考虑过，财政部度支司司长！” 原先的户部与琼海国内被朱允熥砍了一刀，行政这边只留财政部，负责收税的部分被丢进了司法体系。 户部转变为财政，权重在六部下大大下降，加上暂时还没有领头的尚书，一切支出朱允熥一笔而决，在行政六部中的地位可能还没有沈秀和统领的商部高。 可谁都清楚这是暂时，预想中的财政部，在未来势必会成为行政六部的钱袋子，哪怕这个钱袋子不如大明户部那般丰厚，但那也是钱袋子啊！ 而度支司就是财政部勾绝各种支出的重要环节，有点宋朝三司的味道，是钱袋子的塑封口。 “殿下，向东过去的一切是常家给的，现在是殿下给的，北返南京殿下身边不能无人，我愿意给殿下走一趟南京，正好也见见家中老小，还望殿下成全！” 常向东是明白人。 一时的权重有什么用，琼海国说是法制，但法源自于朱允熥，朱允熥认可的那才是法，。 无论朱允熥如何强调法，秩序的重要，归根究底还是人治，不可能出现朱允熥搞出来的东西最终束缚了朱允熥，后代可能身为一切的开创者，朱允熥绝对不在这一套规则内。 更何况选择财政部影子都没呢！ “好，缺失的教育环节，本王给你亲自上课，绝对不会让你在资历这一块成为短板！” 两年时间，常向东确实是历练出来了！ “此行你跟我北返南京，就跟着我吧，我会教你一点不同的东西，另外就凤阳郡王你怎么看？” “凤阳郡王？” 常向东沉默了片刻，语言经一番组织后说道，“外秀内空，心智不坚，多谋而少思，性格多受外界影响，处事决断成则沾沾自喜，败则迁怒他人，而且没有半点担当！” “这个评价在我这说说就可以了！” 朱允熥笑了笑，这和他记忆中朱允炆大差不差，“你觉得如今能影响朱允炆的有几人？” “李景隆是其一，其身边的方孝孺次之，不过此人为宋濂弟子，我们接触不到！” “行了，我知道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去休息一会，一会一起用餐！” 方孝孺，是个大才之人。 但其身份与朱允熥对立，其师宋濂江南士族的代表人物，秉承朱熹那一套，琼海讲得是行知合一，掀得就是朱熹那一套，两方根本尿不到一块去，所以朱允熥也懒得关心此人。 爱死死去，朱棣诛了他十族，日后真要不听话，朱允熥也会诛他十族，正好借他脑袋杀鸡儆猴，成为撕裂名教那一套的开口。 “是！” 常向东起身离开。 “再跑一趟，让王圭，空灵道长等人准备准备，后日我将教学甘油提取，硝酸甘油演练之法！” 朱允炆如此不堪，身边又有李景隆这么一号人物，就目前这情况，给老朱续命一波的好处不小。 能多安稳一个月就多一个月，反正老朱七十了，续了一波也不怕老朱活到八十。 因此相关的准备要先动起来！ 加之甘油为火药的组成部分，工部本就该掌握，提前一波弄出成品，最终成品还不是在他手上，最终是否交给朱元璋，他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去考虑不是吗？ “大王，1+3计划已经确定，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落实，一年的时间琼海国当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目前还有一个问题，朝奉之礼当如何准备？” 次日，清早黄子澄走上二楼办公室。 敲敲打打一个月，未来四年的计划总算弄出来了，照着这份走加上内阁表决制度的存在，朱允熥离开一段时间也不怕。 只是涉及到朝奉之礼则需要考量了。 送礼不能太重，但也不能太轻，诚意满满的同时，也需要体现某种不足，总之这里面存在一门学问！ 琼海国没有礼部，提醒汇报此事只能是黄子澄。 “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规矩？” 朱允熥微微皱眉。 在名教执掌礼法的封建王朝，朝奉制度历来被后世所诟病的，往往是送来一堆垃圾，赏赐去一堆宝物，还带所谓的保护。 有些时候更是为了一张脸面，自家吃糠喝稀，也要外送金银珠宝。 怎么理解都理解不了。 好的现在朱允熥是朝奉的那个人，不需要支出太多，但总不能就普普通通，怎么说这里面存在着爷孙关系。 “朝奉一方倒是没什么规矩，但过去诸国朝奉多会摆出点花样，名头更大，实际如何无关紧要，考虑到大王的身份，外加我国与大明的关系，第一次朝奉轻了不好！”黄子澄掏出一张表格，“这是我和解开先生一起列的礼单，大王不妨看一看！” “先生做事允熥是放心的！” 话是这么说，朱允熥还是第一时间接了过来。、 “宝瓶九件是不是多了一点，我们知道不值钱，就是沙子搞出来，但中原不知道，三件如何？” “六件吧，毕竟是第一次！” 第142章 一文不值 “可！” “龙涎香一斤，先生这送得倒是奢华，行了就这样吧！” 一张礼单奢而不华，不懂的感觉价值千金诚意满满，懂得却知道这些东西在琼州那是一文不值。 沙子烧出来的宝瓶，鲸鱼肠子里挖出来的粪便，熬炼的糖霜，外加一套红木打造的桌椅。 这些东西琼海不能说到处都是，但工部工坊出来的能值几个钱？ “礼单准备的这么丰厚，那么先生，你们这是打算要点什么回来？”朱允熥一脸玩味看着黄子澄。 这位过去可是大明的太常寺卿，他要不是懂名教那一套打肿脸充胖子回礼制度，朱允熥直接将脑袋摘下来给对方当球踢。 等等，球？ 怎么忘了足球呢，这不仅是娱乐想法，更是竞技项目，如今琼海百姓的肚子丰富了可也要健壮身躯与精神。 数万劳工俱是青壮，吃饱喝足一个个活力满满，总得找点发泄的方式，现在没搞事是因为工程不断，但这种日子不会太长。 这点得先考虑起来！ “金银珠宝什么我觉得就算了，琼海国以后不会缺这些，稻米盐油也不会送，大王不如搞点书籍回来，四书五经放在明面上，多要一点杂书，什么类型都可以，这一两年伴随施政，我们越发感觉杂书内的内容有用，但杂书太杂，为民教所鄙夷，依靠商众收集很难，若是能乘此机会，借大明的力量收揽一批当是最好！” 黄子澄不知道朱允熥脑子里想什么，一口气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个提议不错，我琼海的确缺书，古人多有智慧，宋朝商贸发达，手工业鼎盛，出现了不少好书，可惜被人当成杂书，他们不用我们要！” 一想到随着蒙古踏碎山河，中华文明断绝，以及后续所引发的一些列历史影响，朱允熥便感到扎心的疼。 崖山之后再无华夏，明亡之后再无中国，这真的不是说说的！ 宋朝，一度被认为是我古代最有希望从封建制走向资本的朝代。 其兴盛的手工业，吸纳了大量的失地百姓，大量产品输出南洋换来了巨大的财富。 开眼见世界的商人，高层越来越多，江南地区更是出现了资本运作的例子。 若非如此，南宋一朝也养不活那么多湘兵。 可惜这一切皆被蒙古的铁骑踏碎，成为一段泡影。 这一过程中失去了不仅仅是我华夏文明社会体制进一步衍化的可能，更让我华夏文明的发展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折点，失去了创新性，开拓性，逐渐走进了一个自我封闭且无限循环的怪圈。 此转折，最明显的体现就是明清两朝的科举制。 无数人认为科举源自于隋，一脉相承久经不变，可稍微了解一点历史就知道，科举真正来自南北朝，隋朝的科举不过是汉朝察举制变种版，隋文隋炀两帝，通过科举招录的进士平均三年有一个就不错了，纵有名额也多被世家高门把持，一个寒门子弟都没有。 什么拉拢寒门打击门阀世家，统统都是狗屁，隋朝做的甚至还没其老东家北周宣皇帝宇文赟做得好，至少人家真的提拔了寒门子弟。 不过在一群洗白隋炀帝的历史发明家，虚无家口中，将科举制雏形扣在隋朝头上，隋炀帝也成为一代雄主。 跟着就是唐朝，唐朝的科举更像是对抗世家门阀的政治手段，而不是真心提拔，读书花费多，选拔没有规律，加上名额有限，大量的寒门士子在唐朝科举中失去了机会，就算得到机会也只是小官。 怎么办，朝堂不要转投地方节度使，总得有个出处，人是要恰饭的！ 安史之乱，五代十国初期，不知有多少唐朝科举制的失意者登场。 真正稳定下来的科举制还是要说宋朝，虽然出现了沉官的现象，可至少人家宋朝养得起，南北两宋诞生了多少名家，出现了多少脍炙人口的诗赋，连带着文化，经济，手工业快速发展，思想无限碰撞。 不提拉胯的军事力量，宋朝所诞生文化，智慧绝对为历朝最为耀眼的。 只可惜这样的辉煌文化，随着八股文的出现，愣生生将后世文人变成了考试机器，这些考试机器人，不复汉朝的气魄，不具唐人的风骨，再无宋人的烂漫，除了做题就是做题，脑子都锈掉了。 儒林外史中有记，清代进士不知苏轼是谁，这完全就是一个冷笑话！ “多亏先生提醒了我！” 如今有机会挽回这些杂书，将炎黄汉人的文化，智慧保留下来，朱允熥怎能不动心，“收，不仅要收，我们琼海国还要派人大量的收，收了不算看了不行，还要在这些基础上编修成如《太平广记》《太平预览》《文苑英华》《册符元龟》一样的宋四书！” 后世，一讲到四书，脑子里冒出来就是四书五经。 但实际上四书最早的代指是《太平广记》《太平御览》《文苑英华》《册符元龟》，此四书的价值丝毫不亚于《永乐大典》！ 《太平广记》，是汉族文言小说第一部总集，全书500卷，目录10卷，取材从汉朝至于宋初各类也使传说，外加道经，释藏等为主的杂著。 《太平御览》，全书以天，地，人，食，物为序，分五十五部，包络古今万象，书中引用古书一千多部，保存了大量宋前文献资料，可谓是真正的百科全书，可惜保存到后世的十不足一二。 《文苑英华》是大型诗文总集，上至南朝，下至五代，收集了2200人的诗文，作品近两万篇，唐代作品更是占据九成，没有这本书后世小学生也就没必要背那么多唐诗宋词。 至于最后一本《册符元龟》，则是一本政事历史类百科全书性质的历史学书籍，著名的《资治通鉴》受这本书影响而诞生。 此四书，涵盖年数之长，包囊范围之广，记录之详细，绝对算是开了古今先河。 后面的《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多有其影子在其中。 …… 第143章 有何用处 “臣代琼海国谢过大王！” 听完朱允熥的话，黄子澄亦是不免激动起来。 杂书？ 狗屁的杂书！ 真正俯下身子做事，才会明白杂书内记录的内容有何用处，就是这些被忽略的东西，才是老百姓真正需要的。 没有工匠的辅助，很多事情最多也就弄到一知半解，随着大型工程的上马，每每看到那些工匠站在那里发愁，自己等人又帮不上忙的时候，黄子澄便埋怨自己过去为何不多看基本杂书，或许灵感就有了！ 如此重要的书籍，名教不要我新学要了，不仅要了还要学，并且在学得基础上求发展！ “古书太多，杂书更广，我对此了解不多，还是需要先生们好好回忆一番，将书名什么的写下来，如此方便寻找！” 黄子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跟着快速说道，“相对于那些逸散于野的古书，借此次朝奉机会，不知大王能否将郭守敬的家传复制出来一份！” “郭守敬的家传大明有吗？” 朱允熥微微皱眉，这郭守敬是个人物，水利，天文，营造样样在行，元大都的建立水利系统就是其负责的，朱棣在此基础上建造了京都，一路延续下来七八百年的时间，可基础却没怎么大动。 还有就是通惠河的修建，都是郭守敬一人搞出来的。 只是根据朱允熥的记忆，郭守敬所学并没有流传下来，明朝中后期出现了所谓郭学后人，但多是假的半点水平都没有。 愣是要说谁学得了郭守敬的治水之法，潘季驯很有可能，不过潘季驯的治水法和郭守敬还是有所不同。 更为关键的是，郭守敬某种意义算是汉奸！ “有，肯定有了，我曾经听到过类似的消息，当时当成玩笑没深究，每每想到便感觉遗憾万千，但考虑我与我说此事之人的身份，消息多半为真，大王回京之后可寻找几位国公问问！” 黄子澄说是不确定，但从其语气中不难听出，就这件事他很肯定。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大明初见人才济济，远视者不少，郭守敬名为汉奸，但没做过任何迫害汉人的事，加之水利方面的能耐，真要找到其家传，必然不会轻易毁去，我会对此事会进行关注，若有消息就算藏在皇宫中，允熥也给先生弄来！”朱允熥锚定的说道。 治水，水利工程，历朝历代都不可能跑掉的事。 琼州四季雨水充沛，到了秋季飓风起来，更是需要处处防备，自己去摸索是一条路，按着前人的肩膀去学习又是一条路。 郭守敬治水的能力算的是BUG，真要有朱允熥绝对不会放手！ “三爷，两位道长到了！” 就在此时，李漆走进办公室。 “大王既然有事，臣先行告退！” 谈话什么都结束了，李漆不是不长眼的人，虽然不知道朱允熥找阁皂山的道长做什么，但肯定是重要事，黄子澄没必要拖拉直接起身告退。 “送先生离开！” 朱允熥起身恭送，随后接见了阁皂山王圭和空灵道长。 这两人本身就是药剂大师，炼药狂魔，接触了化学，微观世界之后一个个好似打开了的新世界的大门。 是琼海国化学理论研究的急先锋。 如今朱允熥被禁制靠近实验之地，甘油，硝酸甘油只能交给他们去处理，去提纯。 甘油，肥皂都搞出来了，甘油制造并不困难，就是精华，浓缩，蒸馏，精制而已，考验是实验器具和手法，同时想要提炼出高纯度的甘油耐心也少不了。 真正的难点在于，甘油转化成硝酸甘油的这一步，对于这一步朱允熥暂时只讲解了硝酸，硫酸的制作法。 一年时间能在实验室环境下搞出硝酸，硫酸，并且完成提纯工作，已经是极限了。 而甘油硝酸化过程，朱允熥并不打算让这两位生手接触。 反复强调硫酸，硝酸制造过程可能出现的危险，以及成品的保存，危害，朱允熥方才放两位离开。 这两人可都是宝了，不能亲手操作自身是安全了，但没有朱允熥这半吊子的指引，风险只会更大。 …… 接下来十日，朱允熥就琼州可能发生的事写下了诸多预案，制成公文转交给常森，黄子澄两人，并就预案可能发生现实情况，也进行了理论性的阐述。 到了第十一日的时候，大明天使抵达琼州，一翻宣旨屁股都没坐一下，直接登上了楼船折返中原，连到交流的机会都没有给朱允熥。 旨意的内容与猜测相同，唯一要求就是十一月前抵达南京。 一切确定，朱允熥内心的焦虑反倒散了，坐看着黄子澄等人给自己安排此次朝奉的准备，其本人则带着李漆，常向东去了观澜湖，静静等待出发之日。 休息了几日，九月初一朱允熥站在大学堂内宣布了新学习的开始，完成了一炷香讲话后，次日又进行北方学院的开学典礼，三日勉励了南下琼南的学子。 四日朱允熥便带着随行人员，朝奉礼物登上了千料大船，朝着广州开州而去，开启了北返南京的路程。 琼州发展正在最重要的关头，这个时候离开，而且还要一年多的时间，能情愿那才是见鬼的心情。 九月初六傍晚，朱允熥走下海船，登上广州开州的地面，明显感受到了开州和海口的不同。 只是隔了一条琼州海鲜，两地民众的精气神则完全不同。 “三爷，没去过琼州的人，永远不知道琼州的变化有多惊人，这些人算是好的了，之前没有琼州大宗货物的运输，他们的日子比现在还差，如今我们琼海国的物资堆得满地，一旬两运不知养活了多少人，他们身上的布料都是通过劳动换取！” 赶回开州调配物资的林天麓，在朱允熥登陆开州的第一时间赶来。 “东主，这么跑一趟，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货物调派怎么简单吧！” 经过一年多的修养，少了大风大浪的洗礼，林天麓原本黝黑的皮肤变得白皙，身体也富态了不少。 “当然不简单，三爷你看！” 说罢林天麓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盒子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宝石。 第144章 异想天开 “哪来的？” 宝石大大小小，色彩不同，有玻璃珠子，也有珍贵的猫眼石，还有蓝色钻石，这一小盒珠宝价值不会少于千两，搞不好要破万两都有可能。 林天麓本身要有了，就不会在朱允熥面前显摆，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这东西是外人送给林天麓的。 “还能有谁？”林天麓一脸冷笑，“那帮波斯人呗，希望通过我让他们进入琼州生活，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波斯人？ 也对，只有波斯人能拿出这些非中原产出的宝石，还有这玻璃珠不会是威尼斯产的吧？ 捡一颗放在手上打量，朱允熥没好气的笑道，“这些波斯人现在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吧？” 波斯人，最早沿着丝绸之路来到东方，伴随着盛唐的出世，越来越多波斯人，阿拉伯人，犹太人进入中原，极大的促进了中西方物质文化的交流。 到了宋朝南洋贸易打开，宋朝的商队通过海路进入波斯湾地区，交流更为密集，定居者也越来越多，其中最密集的区域就是福建泉州。 来来去去六百年的时间，福建泉州在汉人，波斯人共同努力下来，成为了远东的不夜名港，每年不知道吞吐多少物资。 只是这些波斯人不懂的满足，捅了南宋皇亲贵族一刀不算，跟着又在正至年间捅了蒙古人一刀。 面对这些反复无常的小人，老朱在打天下的时候自然顺手就将他们清理了。 加上波斯人的外貌属于色目人等，就算有人活下来，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不是很不好，而是非常的惨！” 林天麓笑了笑，“这些忘恩负义之徒，脑子里除开他们的教义之外就是金钱和财富，所谓的清规纪律不过是一张擦屁股纸，如今还能活下来，那都得感谢陛下的仁慈！” “你是怎么考虑的？” 波斯人的名声在大明臭的很。 本身就是外来者，人数占少数，连捅了自己靠山两刀，并因为所谓的复国之念拖累福建，广东，广西等地陷入战乱，无数人因此流离失所，说其是过街老鼠也差不多！ “大王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耐，林某也坚定的认为，这世界没有绝对无用之人，所以将这个消息带给大王，大王有处置的办法，这宝石权当一次让大王思考的费用！”林天麓笑道。 “这收费可不低啊！”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不过波斯人的确有用，不说南洋贸易要与波斯湾人接触，就说其文明本身的智慧和文化，对于我们中原也是很好的补充，你知道我们琼海国现在所教的数学，其名为阿拉伯数字，还有他们的法典，格物这些……” 波斯人只是代指，实际上内部的种族混乱的很。 夹杂在中西方中间，下连非洲的位置上，最早的阿拉伯人，现在的波斯人俨然已经成了中西方文化的交流使者。 明晚期的时候，也是这些来自波斯湾的商人带来了土豆，番茄，玉米作物。 “那么大王准备怎么安排他们？” 林天麓是开眼见过世界的人，非常清楚航海这一块的技术就是来自波斯，没有这些胆大的波斯人，宋元的贸易根本走不出来。 “普通的波斯人我们不用管，他们的文化讲究的弱肉强食，将他们的精锐通过考试的方式挑选出来，能做工的安排进入工部做工，不能做工让他们将脑子的东西写下来，每个通过挑选的波斯人都带子女进入琼州，不过进入琼州之后……” “明白！” 林天麓笑道。 到此，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朱允熥的打算，好的我们吸收了，坏的东西有多远滚多远，但考虑到波斯人那畏威不畏怀的尿性，这个方案可行性不小。 “波斯人的情况你们商人了解的多，回到琼州之后好生和黄先生他们交流，真要有所表现的话，本王不是不能安排一个居住地给他们，立下功劳之后甚至可以修建他们的寺庙！”朱允熥笑道。 建立清真寺？ 别逗了，那不过只是大饼一张。 这些波斯人多有原罪，就算自身没有其父母也有的，想想因波斯人妄图建国而死去的百姓，朱允熥就不会真的给他们机会。 眼下不过是乘机压榨价值罢了！ “大王的仁慈如海一般广阔，如山一般的高远，相信他们必会感恩戴德！”林天麓捧眼道，不过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行了，南洋的奴隶多运一点，我们死一个那就真的死了，奴隶死了只是一捧土而已！” “放心，这个我已经在办了，等到开州的活物运输结石， 季风来了的时候船队就会南下，明年开春之前少说一千五百奴隶送上琼州！”林天麓说道。 不是汉人一切都是蛮夷，能让蛮夷踏上汉人的土地，那都是仁慈，是他们命中的造化，奉献一点生命怎么了，下辈子指不定就投胎到我们中原了，成为我们中原人，给了这般机会，他们当懂得感恩！ 在朱允熥踏上漫长的北回南京旅程时，大明讲武堂第二期整训开始。 朱元璋携汶河归来的朱允炆参与了阅兵式。 整齐划一，军资英武，军纪严明的整训一期，与刚刚被选拔上来整训二期学员存在着肉眼可见的区别。 阅兵之后，老朱没有被表象所影响，果断下令整训一期学员北上剿匪。 中原北部，经历了多年的自然灾害，流民众多，道路堵塞，落草之辈无数。 大明现在没什么大事，但一支部队是花架子还真有战力，这却需要检验，匪患就成为了新军练手的对象。 九月十五，朱允炆，李景隆携教导团五百人，整训一期离京剿匪。 朱允炆不是打仗的高手，李景隆未必是真的战神，但蓝玉等一众淮西勋贵，哪怕有别的算计，但在讲武堂，整训一期的投入的心思却是半点不差，加之整训一期本身就多为百战老兵，进了山东没多久便开启横推模式，五日一战报，一旬一捷报。 一时之间喜讯连连。 文官团体纵然之前被朱允炆恶心了一波，但考虑到不能让朱允炆彻底倒向勋贵集团，一个个捧着捷报唱起赞歌，言朱允熥文治武功卓越，吹李景隆一代战神在世，将两人抬得越来越高，却是将讲武堂，整训一期的功劳藏了起来。 第145章 捧上云霄 等朱允熥抵达南京的时候，剿匪队伍已经开进边陲，与蒙古一支准备打草谷的队伍相撞，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千步兵对六百骑兵，创下以三百战死，七十二重伤，四百轻伤代价的全歼战绩，更收获蒙古战马四百多匹，一跃从步兵衍变成骑兵。 各类的吹捧更是将朱允炆捧上云霄。 听常升所言，一连几日上朝老朱无不神采飞扬，颇有一种吾家孙儿初长成，吾大明后即有人的感觉。 “打草谷？” 看着简报的朱允熥耸了耸肩，“如今蒙元这般猖狂的吗？” 洪武一朝北伐十三轮，时至今日北伐十一次，加上建国之前扫荡，蒙古还有什么实力？ 真当大明兵锋是假的，徐达，常遇春，李国忠，蓝玉，这些大将是死的，还是说蒙古人是死不了的臭虫，成年人口死了一茬马上又能长出来？ “打草谷的事情，早些年就有了，活不下去南下打草谷正常！”常升淡淡的笑道，“不过这次可能……有人通风报信！” 常升是不可能瞒着朱允熥的，但具体的东西不好说。 元朝与大明打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情报网络交织，蒙元怎么说也是占据中原百年的存在，别看现在衰败了，但汉族的东西学了不少。 “胆子可真够大的，我们的人没损伤吧？” 讲武堂是什么鬼，朱允熥设计的，常升，蓝玉串联的，初衷就是打造一张保住淮西勋贵集团的免死金牌，扯上朱允文只为再烫一层金漆。 效忠？ 别逗了，不提朱允炆的出身，就提之前旁观文官落难，这类无信无义之徒就不值得效忠。 “损失的都是整训一期的，教导团损失很小，接下来不需我们动手，文官就会将整训一期拆分，人员分流到各地，他们不可能看着朱允炆拥有怎么一支强军！” 文官想要的是一个文皇帝，最好是和宋朝那样的文君。 文君，拱垂而治，将事情交给他们就可以…… 要什么军队支持，还是这种步兵打骑兵，一战而定的军队，真要让朱允炆掌握了这样队伍，他们还谋划的个屁。 更别说他们通过去年的事看到了朱允炆“养不熟”的尿性。 “舅公怎么说？” 靠在窗户上抿了一口茶，朱允熥问道。 如今的朱允炆已经呈现出一副烈火喷油的景象，比历史同时期的朱允炆资本还要雄厚。 “我们只负责训练军队，其他的事和我们无关！倒是，允熥你是不是要表示一下，文臣成不了事，可也容易坏事，去年你杀礼部司务就不是小事！”常升为朱允熥谋。 “有人和你们接触了？” 朱允熥看向常升，真要有人和常升接触，心思未必是要扶持朱允熥上位，朱允熥也没上位可能，但不妨碍他们多方布子。 琼海国的势头不显，但当年册封，去年的开国，无不让人看到朱允熥的存在，与未来大明政治格局中的特殊地位。 非皇而国的存在。 大明一日不倒，琼海国存在就是一方法外之地。 老朱的杀性太深了，朱允炆目前来看又是养不熟的狼崽子，真要出什么事，在琼州留下一枝血脉，总比直接断绝来的好！ “多了，大家都不是瞎子，查不出你琼海国内部的情况，但只要看过去两年琼海国对于人口，物资只吞不出的架势，多少也能猜测出一些东西！” 明初的文人可能坏，但绝对不蠢。 八股文的出现，的确束缚了明清文人思想，制约了文人的想象力，使得明清两朝的进士成为了考试的机器，只知四书五经不知诗词歌赋。 但这些进士绝对不包括洪武朝，永乐朝两朝。 如今的进士能从宋朝科举体系，快速切变进八股文，以八股文跨入进士门槛，谁没两把刷子？ 对琼州有猜测也是正常！ 细想一翻，朱允熥开口道，“琼海文脉衰落，确实需要各位名家的支持，有意前往琼海国都可进入琼州，不过我目前琼海书藏稀缺，若能为琼海国带来藏书副本，允熥无不欢迎！” 名教肯定是要废的！ 这种内卷了千年，在蒙元踏碎山河之际，直接以衍圣公为首倒向异族马蹄下的学派不除，难道留着过年不成？ 届时就算朱允熥愿意留下，以黄子澄为首的琼海国文官断然也不会答应。 更别说名教是名教，文臣是文臣，从其内卷千年的内况来看，士族与名教核心利益并不完全统一，如今一个个将名教旗帜高高挂起，根本在于没有新的旗帜可以高举，且莫高估士族的道德底线，但也别低估了他们的脑子。 加上前往琼海多为分支，后手，要么不受看重，要么年幼。 琼海国的环境足以扭转他们的思想，三四年之后，新学的思想必定注入他们的灵魂，然后在放他们回到中原…… 想想那画面，朱允熥都没有道理拒绝！ “既然允熥怎么说了，我就找个机会将消息方出去，相信很多人都会在意了，对了，我们有什么帮你的吗？” 一知半解的是外人，自家人还是清楚的。 若非面对朱元璋意志无法反抗，情理上也不能拒了一个老人对孙儿爱护，蓝玉一众人马真的不希望朱允熥在这个时候离开琼海。 “缺人，琼海国还需移民，不过山西，山东，河南的暂时不要了，我想要一卫的陕西难民，不知道有没有办法？” 淮西勋贵开口，朱允熥自然不客气了，直接说出自己想要。 人口，并不是越多越好！ 人口结构的稳定才是关键。 年龄结构上朱允熥不担心，战乱大灾之后必将迎来新生儿出生潮，如今洪武二十七年，按照十五年一代正好是第二代即将步成年的时候，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明，琼海国都会处在人口上升红利的封口下。 教育普及，只是让这份红利变得更为优厚，爆发性更强。 真正要关心是来源结构。 琼州在过去几百年内没遭到太大的冲击，真有冲击人往大小五指峰，各地丛林一躲也就过去了。 据刚刚完成的人口统计数据，整个琼海国的土著人口为八十一万人三千四百多人，汉族主要分布在琼北，黎族主要分布在琼南，汉黎混居在万州，儋州境内，人口分别是四十一万，二十二万，十八万。 第146章 威望 黎族暴涨的四万多人，其中两万多沦为奴隶隐藏，另有两万多生活在深山深处没在大明的统计内，全都是解缙带着人一点点抠出来的。 其中十四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青壮劳动力，达到四十二万，占比超过一半。 跟着就是迁徙人口。 据推算，迁徙工作将在明年也就是洪武二十八年年中，最迟洪武二十八年九月之前全数完成。 完成迁徙后外来迁徙人口将达到八万人。 期中，山西，山东，河南难民，灾民，三万五千多人，平均到一省就是一万二千人左右。 胥民，两万人左右，多来自南方江浙一代。 加上下马坊，工匠，失亲孤儿，两万四千多人。 迁徙人口只占了全部人口的十分之一不到，终究还是太少，哪怕这里面青壮会达到惊人的七成，总人口比重还是过低。 在1+3计划中，琼海与未来四年人口还会外招，不过出于结构考虑，山西，山东，河南三地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再招了。 没办法，谁让解沦处理过的灾民矛盾中，已经出现了数十起乡邻结社情况，这些与灾难中结下生死情谊的灾民，就算进入了琼州后，仍就保留了大量野性与不安，紧紧的团结在少数具有威望的人身边。 乘着没闹出大事，黄子澄开始对这些难民进行拆分，提拔少数的领头人物，可比例终究在那里，再要增加三地人口只会越来越难，谁让山西，山东，河南三地移民中没有张定边这样的人物。 之前调回常向东也是考虑到常向东在这些人里的威望。 不过这些举动只是扬汤止沸，想要彻底消除就需要通过人口结构的改变。 因此朱允熥盯上了陕西人，两广人。 陕西老秦人能战，敢战，两广人可通过虹吸效应快速吸收，都是极好的人口，未来四年冲入三四万人，山西，山东，河南在琼海国比例就下跌，加上对领头人的教育，稳妥三四年，想要闹事也没有环境。 “山西人你不要了？” 闻言，常升微微皱眉。 去岁，傅友德在山西收编了七卫人马，按照淮西勋贵集团的想法，至少送两卫去琼海，加上亲属就两万多人。 可现在听朱允熥的意思，不仅不要山西，山东，河南也不要。 要陕西老秦人，这倒不是说麻烦不麻烦，陕西情况也糟糕，只是陕西和其他省份不同靠近边疆，大明目前考虑是就地安置，稳固边防的力量。 “不是不想要，而是不能要，至少两三年之内如此，难民在过去经历了太多，内心充满了不安全感，紧紧的抱团少数人身边，已经成为了影响琼海稳定的不确定因素，因此不能再增加他们的人口！”朱允熥沉声说道。 “这倒是个不小的问题，难民嘛多经历过生死，逃亡路上谁也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想要活命就要抱团，就要争，匪患亦是这样诞生的，加上以乡族为根本，历来都是最难以处理的！” 常升对此表示理解的。 灾民问题从来都不是一口饭的问题，关键是人心的变化，原本都是勤勤恳恳的百姓，但为了活命人能做出太多事情，饿极了杀人夺食亦是常事。 朱允熥能让他们吃饱，但短时间内却洗不了他们血液中残余的野性，甚至一辈子都洗不掉。 “没错，我琼海国就此杀了七十多号人，全都是在逃亡路上杀了人，甚至有吃过人肉的！” 朱允熥揉着眉心说道，这不能怪常向东他们审核不严谨，实乃是太乱了，太杂了。 如果不是灾民之间相互比对，挖出某些人曾经做的事，可能查一辈子都查不出来！ 杀人可以理解，但吃人真的无法原谅。 “陕西那边争取两卫青壮，不过不能着急！” 点了点头，常升能理解这其中辣手，那就搞陕西的人。 “多谢二舅，事情我也知道不能着急，不出意外我要在南京待上至少一年，慢慢来吧！” 朱允熥现在是一国之主，很快就会入宫面见老朱，到时候就能猜出要待多久。 不过考虑到如今已是十一月份，开春之后还有世子册封，洪武二十八年年中之前断然难以离开！ “婚事有考虑吗？” “……” 朱允熥无语看着常升，果然还是提了，“朱允炆……” “不出意外，剿匪之后明年年初，朱允炆就会上位皇太孙，毕竟也拖了两年多了，加上这次的功劳上位皇太孙火候也足够，到时候朱允炆的事情安排好了，你的事情跑不掉吗，怎么还想跑一次南京？”常升笑道。 也是！ 没朱允熥出手谋划琼州，让老朱选择了稳一手，洪武二十五年朱允炆就是皇太孙，今个朱允熥都立国一年多了，朱允炆的郡王头衔也该提一提，提了之后势必要成婚，他成婚朱允熥就跑不掉。 “大概会是哪家的？” “不知道，怎么也要等到朱允炆订婚之后，当然有看中可以提前操作一下，终究都是人生大事！” “算了，暂时不考虑这些！” 前世被逼婚就很烦，如今又来包办婚姻，朱允熥内心升起一团无名火，也就是二舅怎么说了，换做别人朱允熥早甩脸色走人。 “得了，今个不说了，你舅娘给你做了吃食，别辜负了你舅娘一片心意！”常升起身笑道，也看出了朱允熥的不爽。 “哪来的？” 回到现在琼海国驻南京的场所，原先的吴越郡王府，朱允熥看着眼前一堆礼物，眉头微微一皱。 “爷，都是各地商人送来的！” 整理礼物的李漆走到朱允熥身前，掏出几份礼单递给朱允熥。 “不看了，记录一下等面圣之后再行安排！” 商人的代表在琼州，但商众的主体在中原，不少人之前都见过，但过去一两年合作没断，人却没怎么说上话。 朱允熥回到南京，肯定要和他们接触。 而且就商众历月给琼海国送去的物资，就这一点朱允熥也需要摆下宴席，加强彼此之间的感情。 “是！” 李漆点了点头，继续清点起来这里面的东西。 货都还好货，都必须一一记上，实物偿还是不可能的，但必须一笔笔记在心里。 “三爷，回来了！” 走进常向东的屋子，常向东当即起身。 第147章 自然交接 沈秀和留在了琼州，未来一年朱允熥坐镇南京，商业的事情自然交接过来，再转由常向东负责。 “查的怎么样了？” “沈尚书做的账没有半点问题，只是存银太多，没有按照规矩分润，全部都投在了里面！” 复式记账法，常向东与沈秀和早就掌握，几本账一对就能将事情查清楚。 “老沈一分都没拿？” “一分没拿！” 常向东非常肯定的说道。 “算一下，沈秀和该拿多少，报个数字给我！” “是！” “钱，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朱允熥补充道，他缺钱但不会那沈秀和的钱。 沈秀和的位置是沈秀和依功劳拿到的，不是靠钱拿到了，过去两年时间输入琼海多少物资，帮了多大的忙，此功不亚于黄子澄等人。 “接下来，产品是否需要改进？” 两年多的时间，敬业斋发展的相当不错，洪武二十七年三季度的报告已经出来，抛开输入琼海的，结余净利润超过三十万两，如果不算输入琼海的，一年一百万利润是有的，相当于大明朝全年十四分之一的赋税。 “不用！” 朱允熥摇了摇头，“老沈这摊子东西本身就是为了支持琼海建设，附带为了情报，这你是知道的！” 常向东点了点头，飞鸽网络能这么快建成，前期多依靠这敬业斋为据点。 “如今琼海内部的循环已经起来，所以接下来敬业斋的方向不再是赚钱，而是建立情报网！” “不知殿下如何考虑？” 听到这里，常向东坐正看向朱允熥，见此朱允熥看了看天色关上门户直接说道。 “大明赋税也起来了，去岁达到一千四百多万两，未来可能还会更好，这说明大明整体环境已经安稳，今年三月诏令武官子弟的习武，代表了奢华之风渐盛，敬业斋的货物能买好，那点利润都可以弄到一百多两万，这些都可以佐证大明的商业逐渐繁华！” “没错，的确是这样，尤其是道路这一块变得越来越好，加上此次整训一期北上剿匪，为了北方商路会更好走。” “商业的繁荣，与其从事商业，不如从事服务商业的行业，比如旅店，脚店，货仓，装卸，去服务南来北往的商队，这些商队历来都是信息最灵通的！”朱允熥笑道。 “要是我没理解错三爷的意思，三爷这是打算建立一套和驿站类似的机构，不过服务的对象转变成商人！” 啪！ 一声响指，朱允熥满意说道，“不错，就是效仿驿站，驿站招揽官员，我们招揽商人！” “会不会显得太过突兀，毕竟从来就没有这样的，真要搞起来，想要瞒是瞒不住的！” 太高调了，至少常向东可预料到的会是这样。 “先从我们势力范围内入手，广州，福建，江西，与重要节点上布局，其他地方暂时放缓，北方则安排人手少量吸收酒楼，脚店，我们不需要出面，让当地人出面，等到合适的时候破土而出！” 朱允熥没有靠这一套取代驿站的目的，只是想要布下一张包囊中原的情报网络。 驿站的存在是封建王朝最古老，也是最有效的联通方式。 后世三通一达大赚特赚的，邮政的本职业务却年年亏损，可为什么还要付出，就是因为邮政的特殊属性，邮政的存在将全国各地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驿站也是如此，会改制但更会强化。 “如果真要聚集大王说的这样，所占用的地皮会不少，每座成本也会非常庞大！常向东说道。 “必要的付出一分钱都不要少！” 驿站有小有大，小的就一个院子，大的则可扩建成城，其级别视地利，重要性而变化。 后世的高邮，其最初就是秦朝设置的驿站。 按照朱允熥所要求修建，满足各类需求，面积小不了，尤其是仓储这一块恐怕就要占据十数亩之地，加上乱七八糟的恐怕得超过二三十亩地，甚至更多。 “殿下，我会尽快拿出方案！”常向东表示理解。 “马匹也不能少，设计方案的时候多考虑和我们合作的商众，多借助本地的力量完成，外围的事情可以交给商众负责，唯核心这一块必须在我们手上！” “了解！” 商贸为表，情报为主，借着商贸的幌子做事。 “早点休息吧！” 拍了拍常向东的肩膀，朱允熥直接走出房间。 身体锻炼了两年多，身子骨也随着年龄长开，一米七五的个子比前世还差了一点，但还是有机会再长高一些。 之前在琼海费心太多，每日虽然坚持了一炷香的熬炼，但终究不成体系。 张定边那个老东西跟着自己登陆了开州，却没跟着自己北返南京，而是在韶关附近离开说是要为自己寻找药材，乘着身子骨没有闭合之前再次熬打，不求战场上以一敌十，至少寻常人不能近身。 对于老张这般行事，朱允熥唯有记在心中。 古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了，准备再多也不如拥有一副强大的体魄。 二十八年被扣在南京，能做的事情很少不如乘此机会将身体基础巩固好，毕竟过了洪武二十八年，再想找到时间专门的熬打体魄，这多少有些不现实。 因藩属国国主的身份与寻常大明王爷不同，朱允熥入京手续多了一道礼部。 次日清早，派人送了朝奉的折子给礼部，朱允熥本人去了宗人府一趟，怎么说他也是宗人府的左宗人，两年没履行过义务，难得回到京城总要露露面。 走完宗人府，朱允熥哪都没去，与王府等待老朱的召见。 因为按照规矩，不得召见藩属国不得离开礼部安排的驻地，这一般是在驿站，不过考虑到朱允熥身份，外加与南京有自己住宅，礼部也没为难，只是不方便走动而已。 等了四天，在朱允熥进入南京城后第六天，他才等到了宫内的天使，不需要朱允熥跑，明天午后等在宅子里就可以，同时要求朱允熥换一身普通一点的衣服。 “这是要私访啊？” 让李漆送走天使，朱允熥眨了眨眼。 微服私访，白龙鱼服，野史怪谈中写的不少，但真正有条件微服私访多为雄主霸主明君，或者干脆就是昏君，那些平平无奇的皇帝，要么本身是宅男，要么被文官势力逼着做宅男，半点自由都没有。 历史上老朱的确喜欢微服私访，其微服不是玩，而是真的在探查情况，时时从南京城内百姓身上去看当下的大明。 第148章 瓦砾 不过有些东西传着传着也就慢慢失真，当成笑谈就行，没必要去深究！ “既然想玩就陪老朱玩玩！” 对待老朱，朱元璋！ 朱允熥这边没什么亲情，只有对一位传奇大帝的敬畏，说真的只要不提及包办婚姻这件事，他还是比较愿意与这位老人接触，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一切都是这位老人给他的不是吗？ …… 次日，午饭前宫中侍卫再次前来，告知朱允熥穿的简单一点就可以，同时不需要派人跟随。 消息传递没多久，朱允熥刚换好一身棉衣，宫内的宫人就来了，带着朱允熥走出王府进入一处小巷子。 巷中一辆装扮朴素的马车停靠其中，朱允熥刚走近，便听到马车内的笑声。 “是允熥来了，来了那就上来吧！” 老朱的声音传来，朱允熥上前几步这才看清楚，驾车不是别人正是蓝玉，而在马车内还有一道瘦老的身影。 朝着蓝玉点了点头，朱允熥登上马车，看清老者当即抱拳说道，“允熥见过皇爷爷和汤爷爷！” “嗯！” 听到朱允熥称呼，坐在马车中间的朱元璋点了点头，拍着汤和对面的座位笑道，“来了就坐下，咱们要出发了！” “爷爷，咱们这是要去哪？” 马车动了，但随行的护卫人员却没动，暗卫肯定是有的，只是没有出现。 “秋收刚刚结束，马上就要动手，所以咱们就随意看看，倒是三儿将咱们几个瞒的很酷啊，蒋瓛都说了锦衣卫的人插不进去！”朱元璋平淡的说道，目光意无意看向朱允熥，“说说，现在的琼海国怎么样了？” “什么插的进去，插不进去，难民辛苦，允熥这不是想着尽快完成移民，让百姓脚下拥有一片土地，头上多几片瓦砾吗，做事可能着急了一点！”朱允熥笑道。 心中却是不由捻了一把汗，这蒋瓛还真是够能的啊！ 去年没掀起蓝玉大案，一刀却狠狠地捅进了文臣的腰眼子，如今又查琼海国的事，看来是真的闲，必须得给他找点事做！ 幸好这是私人性质的场合，蓝玉保住了，汤和的身体也比历史上的好，不然朱允熥真的要好好想想说辞了！ “两年多时间迁徙了那么多难民，琼海国吃得消吗？” 方才的一切仿佛就是简单的询问，是一位爷爷对孙子的关心。 “有什么吃得消，吃不消，允熥年幼多数事情还是交给几位先生处理！” “四哥，黄子澄，解缙可都是我大明的人才，我听说解开先生也跟着去，有他们帮助允熥，琼海国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汤和一旁开口道。 “解开这般大才，咱都没请动，却不想被三儿请走，对了张定边那老东西呢，怎么没跟你进南京，咱可是很想和他聊聊！” “……” 一抹冷汗从朱允熥背心渗出，直呼好家伙，这锦衣卫是渗透不进琼海，却将开州渗透了个遍。 船只靠岸没多久张定边就离开了，知道张定边跟着自己一同登陆就几个人，如此都能打探到，朱允熥对锦衣卫的忌惮不由加深几分。 “应该快要进京的，如果张老进京，允熥第一时间告知爷爷！” “张定边那个老货的确是有一套的，你跟着他的练武效果也出来了，这小肌肉长得，有咱老朱家的摸样，你爹当年要是能将身子骨打好，哪里会去的怎么早，就是苦了我们爷孙两了！” 朱元璋唏嘘道。 身子骨这东西真的不是说说的，同样的情况不同的人，身子骨硬就是能扛过去，他朱元璋不就是身子骨好吗？ 如今和他同辈还有几个活着？ 其想见张定边，不想表达什么，就是想找当年的人说说当年的事。 “张老也是怎么说的，认为允熥的身子骨还是差了一些，此次离开就是为允熥寻找药材，争取在南京好好温养，琼州是真的没这个条件！” 汤和应和道，“琼州能有什么好，自古以来那就是吃人地，光吞不出，什么都没有，就剩温热和疟疾，一次疟疾不知要死多少人！” “是啊，疟疾太恐怖了，若不是允熥带了阁皂山的道长一同前往琼州，恐怕……”朱允熥唏嘘道，仿佛真的经历过疟疾的折磨。 但实际上疟疾是朱允熥登陆琼州第一个解决的问题，大食堂何来就是为了避免疟疾的爆发。 加上施药不断，疟疾足足被朱允熥镇压两年多。 可汤和说了那就跟着说下去，反正老朱也不清楚，锦衣卫日后能查了，也不会去查这种消息。 “若是缺什么药材，直接入宫来拿，明天我给权限，好好将身体给爷爷打好！”老朱拍着朱允熥肩膀说道。 “四哥，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蓝玉掀开车帘朝着里面的三人说道。 “到了，那就下车！” 老朱起身锵锵的走下马车，气力步伐根本不像一年近七十的老人，加上那股子不怒而威的气息给人的感觉最多也就四十来岁。 走下马车，朱允熥这才有时间打量外界的情况。 之前不管是老朱有心还是无意，问话的过程都太凶险了，好在老朱真的只是私下询问一二，换做上了朝堂某些内容真的怕是真的会被人抓起来不放。 搀扶着汤和走下马车。 历史上的洪武二十七年，汤和基本上在凤阳等死的状态，这个时空或许是因为没了蓝玉案，淮西勋贵的实力得以保存，汤和的身子骨竟然还能再撑些年。 只不过马车外的场景略显萧索。 秋风瑟瑟，成群的难民与荒野中扎了大量破败的遮风掩体，少量大明小吏穿梭其中，唯一一处烟火则是不远处的粥棚。 死寂，麻木，绝望…… 朱允熥招收了不少难民，但这幅末日的景象却是没见过，就算有也被隔离在琼海之外，凡等到的难民无一不是在途中得到了改善。 太惨了，更惨的是这些人里没有青壮，全都是老弱妇孺…… “这……” 朱允熥内心生出一种不好的念头，莫非该有的青壮是被自己吸收了，可这不应该啊。 为了更好的安置移民，让人心安定下来，他招揽移民都是按照户为单位，仅仅赡养一个两个老人，对于琼海国并无太大的负担。 加上家中老人有稳定一家的特殊作用，朱允熥甚至对此还强调过！ 可眼前这是什么个情况？ “这些难民从哪来的？”朱允熥纳闷的很。 “江北来到了，汶河决口，黄河夺淮，若非小三爷迁徙了汶河的百姓，现在的局面恐怕更糟糕！” 感受到朱允熥手上的力量，汤和解释的非常平淡。 第149章 期望 “江北？” 自古富庶出江南，后来慢慢变成江浙，自唐后人口南移之后，江南一代便逐渐富庶了起来。 而与江南一江之隔的江北却是另外一番场景！ 北有黄河夺淮之灾，东有海水倒灌之祸，大片的良田成为湖泊，靠海的田地变成盐碱地，哪怕拥有类似江南的气候与广阔平原，江北还是迟迟发展不起来，丰年还好灾年是真的惨。 这一切的改变出现在二十世纪后半叶，在兔子的带领下修建水利，水洗良田，加上工商业辅助，江北方才兴盛。 不仅是江北，长江下游一代也是如此，后世百强县之首的昆山在今天也就这样。 “江北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没有看到青壮？”朱允熥不解的问道。 江北跑到南京避难可以理解。 毕竟两地很近。 不仅江北，洪武年间，安徽，江西，河南，山东等地遭灾有能力的也都往南京跑。 跑南京不是因脚力，因距离，更大的原因是南京为天子脚下，活命的机会多。 一如明中晚期百姓就往北京跑一样，人们对于首都多少有别样的期望。 “有些被大户收了，有些被你爷爷安排成为军户，可惜人真的太多了！” 大明的生产力放在那。 随着元朝百年时间，基础设施的崩溃，天灾根本别想挡住，有土地也只是有一线生机，想要将百姓安抚下来，还需要一系列的配套措施。 防范天灾的能力真的太差，史无仅有的差，也就朱元璋坐镇中央，一点点将事情扭转过来，换做其他皇帝未必能一波波扛下来。 “琼海执政两年，想来和几位先生学习了不少，咱若是将这些难民交给你，你有能力让这些百姓活过这个冬天吗？”朱元璋转头看向朱允熥。 “这要看爷爷能给我允熥了什么！” 朱允熥不想在老朱面前过分表现，但看到这场景，相对于老朱对自己的猜测，他更希望这些人能活下来。 “要什么都有，还要你干什么？老汤你把事情和三儿说说！”朱元璋笑道。 赈灾就是给粮给米，让人吃饱等到灾荒结束，重新安排回乡就是，有着充足的物资谁都可以办！ 这看不出半点水平。 如今的难点，在于大明政府拿不出什么粮食，秋收是结束了可摊子大啊，加上汶河决堤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眼下大明中央政府真的拿不出什么东西。 汤和笑了笑，将自己知道的内容告诉朱允熥，蓝玉则在一旁补充。 现阶段最大的问题就是粮食不够，朱允熥提醒了汶河的事，大明也有准备不可能真就派一个朱允炆出去就结了。 为应付汶河之事，去岁的存粮大量送往山东，可在过程中就出现了一个谁也没料到的情况。 没考虑到江北，江北的百姓不知道北上可以活命，一窝蜂的跑到了南京。 若不是秋粮顶上可能已经死人，为了这件事老朱百般周转，江北各地设立了拦截官，将人安排去山东，可惜效果不是很好。 目前有统计的江北灾民大概有三万四千多人，但南京户部能拿出来存粮只有两万多石，按照一日二济，一济一粥的情况根本支撑不了太久。 加之寒冬将至，米粥只是一部分，还需御寒的东西，这些户部都难以拿出来。 “……” 朱允熥沉默，联系到朱允炆为全知南京府诸事，他多少摸清楚了什么。 这件事一直没落下具体的安排人，老朱不是不管，而是准备将事情交给朱允炆，可朱允炆剿匪去了，自己跟着撞了，这不干脆就验验自己了吗？ 只是此事该如何安排？ 就在此时，一行人走到了粥铺面前，可能看到了四人衣着与难民不同，正在熬粥几位兵丁以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 老朱不动神色的看了两眼后离开了，转而询问朱允熥，“对此有什么想法？” “若是爷爷给机会，允熥想试一试！”朱允熥沉声说道。 老弱体力不足，但还是可以做事的，多少有挪腾的空间。 “好！” 老朱点了点头，“想试那就放手一试，口粮和御寒之物你别想了，不过你能提两个要求。” 没说失败的下场。 因为这不需要说，说就是失望！ “如果可以提两个条件的话，允熥想要一千户所，外加百位工匠！” 政府缺粮食不代表大明缺粮，老弱体力劳动不行，但小农小户出来的妇孺纺织手艺多少还是有的，若是能借助新的纺织技术，稍加训练便可以编织出大量的布匹。 商人出棉花，灾民出力，纺织成布，以米结劳力，只要一个循环下来，整个局面就可以盘活。 别人怎么操作可行性很小，但对于朱允熥而言，这一套只需打个招呼就行。 “可以，再转转，明日传诏书给！”老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背手走在前面。 宵禁前，朱允熥回到住宅。 前来南京朱允熥就没想过高调，未来一年将身子骨基础打好，安安分分的过去就行了，完全没必要去增加不确定的风险。 可眼下，他真的没办法坐视不管。 城外的难民太惨了，惨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史上所写的饥民数万，浮尸百里，易子而食，写的再形象再生动甚至传神，都不如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感！ 三万多人…… 琼州迁徙的民众也没这个数，听汤和意思后面陆续还会有人抵达，最终难民人数会暴涨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清楚。 户部能拿出来就两万石粮食，现有的人口均分一下，一人也就百斤口粮，煮成米粥也就支应个三个月，可考虑到日益降温的气候，两个月顶多…… 后续还有难民抵达，人均口粮只会更少。 麻烦，真的想的让人头大！ …… 回到府内，闹出的动静不小！ 常向东，李漆跑了过来，自从朱允熥跟着宫人离开，大家都在担心这次面圣结果。 谁都知道这次面圣，将决定很多东西。 侍从掌灯，朱允熥直接走进书房，李漆于人群中隐去身份，常向东绕路跟着走进书房。 “殿下的脸色不好，莫非有什么难事发生？”常向东低声询问道。 “江北的难民是什么个情况？” 负责琼海国移民诸事的就是常向东。 第150章 求生足迹 难民，流民这一块，哪怕常向东中间离开了一段时间，但朱允熥相信，抵达南京之后常向东必定会掌握最新的情况。 不做汇报不是隐瞒，而是谁也不曾料到，朱元璋给的第一道考验，是拯济灾民！ “黄河夺道，汶河绝地，水漫皇祖陵，整个江北四月之后乱的一塌糊涂，青壮都被调去修建皇祖陵，故而大明各地赈灾不利，唯恐被波及，离开汶河之前我交代人手谨慎行事，莫要插手江北难民！” 常向东没有隐瞒直接给出解释。 越听朱允熥的眉头越皱，“皇祖陵？” 老朱家从朱元璋往上数三代具为赤贫，无恒产，为了求生足迹遍布各地，凤阳说是老朱家的老家，那也只是从朱元璋父母那一辈算，老家具体在哪谁也说不清，毕竟朱家长辈早死绝了…… 关于这皇祖陵，后世多有传说，说是有一日朱初一遇一道士，道士指着一片水洼之地说葬与此地后代可出皇帝，朱初一对此便上心了，其死前命朱百六将其葬在洼地中。 野史也罢，怪谈也好。 明朝皇祖陵，的的确确就修建在洪泽湖附近的一处水洼里。 朱元璋统一天下建立明朝之后，于十九年修建了祖陵，追封了当初葬在其中祖父朱初一，曾祖朱四九，高祖朱百六为帝。 永乐年间加修了堤坝。 古之礼法最重，更别说老朱家的祖陵了。 皇祖陵真要遭了水灾，谁敢有半点懈怠？ 难怪江北流民中少青壮，中央户部缺少钱粮，感情全都投进皇祖陵的保卫工作中去了！ “这件事你做的不错，但现在影响来了，陛下命我妥善处置京郊难民！” 事情怪不到常向东头上，人家就是按照自己意思办的，涉及皇祖陵总不能在这件事抢夺劳动力吧！ 避嫌都来不及……关注，你想干什么？ “……” 常向东沉默了。 这件事不好办啊！ 江北是什么情况？ 南直隶所在，大明中央所属，如今还跑到了南京这天子脚下，这已经不是简单赈灾问题，其中涉及的东西嗨了去。 眼下明显是陛下将事情压给了大王，若是早知道有这一出，当初他在汶河的时候就动手了。 “此事说好办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好办在于以工代赈，加上我们中原富商的联系，可轻易解决此事，难办在于此事若是出彩，恐被人惦记，暴露一些东西！”朱允熥沉声说道。 越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朱允熥越发感觉老朱肯定是知道一些东西的。 考验的同时，多半是看看朱允熥与商贾之间的关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朱允熥和中原商贾的关系不错，中央缺米粮，缺御寒之物，可商人不缺甚至有不少都堆砌在码头上。 商贾之道，贱业也。 堂堂皇孙，琼海国国主怎么可能和这些浑身散发着铜臭味，眼珠子落在金钱中商贾混在一起？ 通过此事看两面，一看朱允熥能否掌握商贾，二看商贾现在的实力究竟怎样？ 自秦建立，封建社会踏入新阶段，中央与地方的权利争斗也跟着升到了一个新层面。 地方士族，商贾，一方有人，一方有钱，通过漫长的岁月，在地方结下一张张大网，网络地方势力，这是历代中央皇权所不能允许的，也是必须要打压的！ 士族不能削，削了没人用，那就削商人，削财权，商人的地位这才不断下跌！ 如今朱允熥和商贾明显接触上来，而且接触还不浅，老朱要试探朱允熥与商贾之间走到了哪一步，文人则要继续压制商贾。 越发深思，朱允熥对此猜测越发感到可能！ 妈的，不愧是一代传奇大帝，任何事情的背后都充满了算计。 “这道考题不好做啊！” 常向东凝声说道，“既要想把人救下来，又不能暴露太多，恕我愚钝不知当如何解！” 赈灾有套路，开仓，募粮，返乡，历代都是这三步走。 但能不能走完就要看一国的实力和财力。 大明缺少物资是真的，但人都跑到皇城脚下，再多就拿不出来，谁信啊？ 摆明就是要考验他们！ “走一步看一步吧，明日旨意下来之后，召集城内所有米行，富商全部来王府商议，让我们的人混在里面不要表态，看看能不能先募出一批资金。 同时明日开始，按照现在的标准米粥一日两施，先把人养起来了！” 全部，一日两施？ 常向东略微皱眉，“这样一来消耗会很多？” “要搞就搞得全城都知道，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我的性格，也不符合我们的初衷，一旬之内我要整个南京的人都知道，此次赈灾是我朱允熥带队的，而且谁说高调就一定会暴露呢！”朱允熥笑道。 “可是要是没私下的联系，募粮恐怕不会太充足，南京城内的米行这个时候不敢高价售卖，但必然会惜售！”常向东说道。 米行怎么赚钱，不就是要找机会，喝人血吗？ 如今米价没上升，那是老朱的屠刀压着，可压得太狠了，不卖不就是了？ “不需要私下联系，一切场面上进行，要做的合理，邀请的时候你亲自跑，既然有人要看我们的表现，那就好好表现，无用功也是功！” 跟着朱允熥的商贾已经赚够了，一声号令为了日后的日子，琼海的日子，稍有脑子都会开仓帮助朱允熥，可惜这不是朱允熥现在要的。 “我会亲自安排的，保证将殿下的意思传递到位！” 常向东表示理解，演戏本色出演，后面的路数不清楚但他相信殿下必有后手！ “四哥！” 奉先殿内，汤和陪着朱元璋用了晚膳，想到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以及可能对朱允熥不利的地方。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朱元璋还要考验朱允熥，那张位置朱允熥都已经放弃了啊！ “是想说允熥的事？” 老朱擦了擦嘴，看着自己的老伙计，心中不由诞生一份心悸。 这份心悸来自与去年，来自于蒋瓛的汇报。 他是狠人没错，可这不代表朱元璋他无心。 手掌皇权要的是平衡！ 武勋，文臣，地方，三者之间都需要平衡。 他原本觉得自己提防的勋贵，同样也是皇朝所需忌惮，两者之间当一致的关系！ 可通过蒋瓛提供消息，朱元璋方才发现，胡维勇倒台后，看似势力不足的江浙文官集团，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羸弱的。 第151章 乖巧懂事 其所听，所闻，所见都被人欺瞒的！ 淮西勋贵是刺，是长在朱家权杖上的刺，为了不刺破后代稚嫩的手，这些刺肯定要拔除，但刺从哪来？ 从权杖中而来，本身就是权杖的一部分。 可江南士族却不一样，他们只是权杖外的点缀，是外来者，他们隐藏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遭遇勋贵刁难之时则步步后退，装出一份弱势无力的摸样，可暗中他们在搞什么？ 他们在帮自己拔刺……当真是乖巧懂事的很啊！ 都大胆到将手伸到了这里，朱元璋便不得不考虑，这些人的初衷是什么！ 不思量不知道，一思量吓一跳。 这些人是想要将朱允炆打造成宋朝的文君，拱垂而至的仁君！ 这如何能忍？ 不能大动，那就反制…… “琼海国初建，允熥离开时间太长，恐不利允熥在琼海的生活！”汤和抱拳说道。 文臣那一劫过去之后，笼罩在淮西勋贵几天上阴云散去了不少，但也只是散去了些许，不是彻底消散。 伴君如伴虎！ 谁不想为后人考虑，朱元璋要保朱允炆上位，他们何尝不想保家族长存？ “老伙计，咱们接下来的日子扳着手指都可以数出来，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没错，但允熥和商贾之间联系过重，这孩子咱教的少，他不懂这里面的东西，允炆我还有时间慢慢教，可允熥已是一国之主，我就算想要拉在身边也没机会，干脆出张卷子试试他的长进！” 朱元璋看着越发苍老的手摇头笑道。 “可这考题有些难了！”汤和跟着说道。 “能用就留，不能用就去！”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份寒光，“行了，咱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可别忘了允熥是咱的孙子！” 闻言，汤和当即跪了下来。 …… 驿站。 “消息准确吗？” 年刚满十六朱高炽穿着一份肥大衣袍坐在房间内，朝着身前的男子问道。 进京已有多月，因为朱棣在京中没有明面的宅子，加上藩王子弟是不能入住皇宫的，故而平日里朱高炽和其他几位世子，全都居住在京城最大的北通驿站。 说是驿站，但北通驿站的规格却是一点都不小。 “准确！” 男子低着头说道。 亲王多有耳目，朱棣的野心被姚广孝挑起，南京自有布局，加上之前朱标死一系列的事，对于南京城内的事情自有洞察。 “我这弟弟运气看来不怎么样嘛？”朱高炽笑道。 朱高炽，朱允熥同年生，前者八月十六，后者十一月甘九，差了也就三个月。 只是从未见过面！ 可过去一年中，朱棣没少提到朱允熥，夸奖的同时也多为朱允熥感到遗憾。 “江北受灾，祖陵水患，如今来到京城的难民多老弱，户部无粮，工部无物！” 低着头的男子没有说任何评论，只是一五一十的将消息交代，标准的工具人。 “父王说过，若是机会我们兄弟当多多交流，盯着朱允熥的行动，不出意外我这手上没粮的弟弟很快就会对外募粮，到时候去撑撑场面！”朱高炽吩咐道。 朝廷没粮，那对外募粮就是唯一解，至于能募多少就看情况了。 涉及的对抗不少。 但他到场肯定对事情产生正面加持。 “是！” …… “爷，找到了，乙字十一号卷！” 李漆快步走进书房，将一卷卷轴递给朱允熥。 甲乙丙丁的分级，朱允熥不喜欢感觉别扭，但当今社会却非常吃这一套。 为了区分层级和机密等级。 琼海国先行的就是四级分配。 工部三大事业群，侧重不同，重点不同，但过去一两年却也搞出了不少好东西。 乙字十一号卷，所记录就是珍妮纺纱机的图纸，以及对应的简化版本。 朱允熥带着些图纸来，一是因为琼海国的发展重点落在基础设施上，远没转型轻工业的阶段，没有轻工业的发展肯定是崴脚，但时机不对与大方向有驳，故而暂且放下，二就是为了感谢江南一带不断支持自己的商贾，给他们提供技术，为琼州更好的提供布料。 粗布，麻布琼海不缺，日子一点点过好，丝绸产量有限不可能人人都穿，棉布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宽松透气质地柔软的棉布，非常适合琼海下一个阶段百姓的穿着，琼海不能自己搞，那就借中原商贾的力量搞，顺带发点小财！ 只是没想到会用到救灾上。 “对，就是这个！” 打开卷轴扫了一眼，朱允熥点了点头，“让跟来的木匠开始制作，尽快给我弄出一架！” “三爷是打算让城外的难民织布？”李漆好奇的问道。 “不是！” 朱允熥摇了摇头，“棉纺有很多步骤，这技术是来送礼的，但前期材料的处理却没问题，临来南京之前，林东主已经向富江等人透露，收集棉花的事宜，不出意外已经有一到两批棉花放在南京的码头，棉花的处理非常繁琐，不需体力只需细心，这些事女眷都可以做，通过处理棉花换取口粮，至于这卷轴内的内容，就是快速将棉花转变成棉布的手段，只要棉布一出，在这马上进入寒冬的岁月，绝对会吸引无数人的注意力。 商人重利，他们会懂得怎么和本王接触，明白了吗？” 李漆还是有些迷糊，好似摸到了什么，但好似什么都没摸到，木纳抓了抓下后脑勺看着朱允熥。 “这件事你跟着常向东做，多做多看少说，结束之后还有什么不懂再来问我！” 李漆进步了，但根基还是太差了。 明初的太监可不是明中后期的太监，读书识字者早被朱元璋砍了。 说真的，要不是朱允熥穿越过来，他们主仆两个明面上得了东宫教育，实际上就是两个文盲。 吕氏压得实在是太狠，纵然有学堂在朱允熥对于知识也是抵触，并没有真真的学进去！ 朱允熥魂穿了，匮乏不再是知识面而是处理政事的能力。 可对照着李漆的成长就慢了，成长是需要时间的！ 第152章 严密 岁月入冬，寒气降临。 “想要交出一份好的答卷，这时间可是有些紧张啊！” 晨练结束，披上干爽棉衣朱允熥走出后院。 白霜红叶，整个世界好似被丢进保鲜箱。 看着天色隐隐有下雨征兆，一场秋雨一场寒，更别说是初冬的雨！ “殿下，这般早起又何打算？” 常向东从前院走进来，看到穿戴整齐的朱允熥小声询问。 过去两年时间，朱允熥晨练夜功不断，睡得早起得晚，只是这摆明要外出，不然不需要穿得这么整齐。 闻言点了点头，朱允熥笑道，“乘着圣旨没下来，先入宫一趟，将赈灾的方案递上，有无支持差距还是很大，你要没事就先跑一次城外，情况大致的再摸一下，我估摸着最多再有半个月，这南京就要下雪，这人可是经不得冻啊！” 青年还有点火候，城外那帮老弱没有。 不去提什么小冰河不小冰河的，十月天真的要寒，还是能冻病一批老弱的。 “是，稻米已经调派了三百石，晚些时候当可让灾民吃一顿饱的，我一会就出发！” 常向东快速说道。 现在指望户部派粮那就是做梦，就算拿了圣旨是否有那二万石稻米，都要打个问号。 殿下命其给灾民加餐，从一日一济变成一日两济的早晚吃饱，那就先得从自己口袋里往外掏。 “要能立得住筷子，同时寻找好避风的点，旨意一下来立马将人群分开，绝对不能乱糟糟的窝在一起，太乱太脏的环境是疾病的温床！” 朱允熥提点道。 常向东是处理灾民的好手，两年多来一批批难民由他赈济，经验这一块比大明专门负责此事的官员还要丰富。 幸好是带了常向东北返南京，不然手头无人事事自己处理，朱允熥怕是难以将这份考卷答好！ “殿下无需担心，我们在南京本身就有一批赈灾的物资，最多半月城外乱糟糟的情况就会得到改善！” 常向东信心十足的说道。 “交给你了！” 看到李漆从后院出来，朱允熥从常向东身边离开。 “爷说了，等出宫之后让我来帮你，到时候还望东哥多多照顾！”李漆从常向东身边走过小声的说道。 闻言，常向东点了点头。 …… 出府上马，朱允熥骑着马晃晃悠悠走在清早的南京城内。 天色放光，沉寂了一夜的南京城跟着醒来。 随着民力的恢复，商业激活，南京城内的人口逐渐增多，出了徐府街人流逐渐密集。 “爷，现在的南京好像比过去热闹！” 李漆一步一趋跟在朱允熥身旁，时不时打量街道两边的人群，他从没见过这般热闹的南京城。 “是啊，往后还会越来越热闹的！” 两年前暂居徐府街，人流量远没有这般密集，如今不少其他地方的特产出现在南京城内。 这还是清早，很难想象到了午后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只可惜这样的繁华不过一时，一场波及整个大明的大战就在不远的将来，而最终的战局则在南京，真不知道到了那一天，重现眼前的场景又要花多久？ “爷，要不乘着时间，咱们吃点？” 一股葱油味从远处转弯角传来，清晨吃的不多李漆揉着肚子憨憨笑道。 “你个吃货，时间已经很晚，排队的人不少，要吃的话过两天再说！” 今日没有大朝，可以老朱的性格也不会放松。 按照规矩出宫后的皇子皇孙，想要面见老朱那也是需要在皇城根下排队，什么时候叫到什么时候进去。 叫不到就等，今天没等到就等到明天，很多回京述职的官员，这一等可能就是一个月。 今儿又是年底，述职的不要太多。 朱允熥有特权，但还是要早一点！ “那就过两天！” “葱油饼不错，买两个，一边走一边吃！”朱允熥发现是不是所想的面汤，而是面饼当即吩咐道，算是小小的满足一下李漆的馋虫。 “爷，我这就去了！“ 听到有吃的，李漆当即来劲了，没一会便抱着四个饼子追上朱允熥。 “我吃一个就可以了，剩下的你慢慢吃！” 在马背上接过饼子，朱允熥继续观察街道两边的情况，最终摇头轻叹道，“资本的萌芽已经出现，小市民都开始利用自己住房优势做买卖，可惜名教的封锁太过严密，除非大破大建，不然萌芽始终只是萌芽，按道理来说我四叔是有机会的，可惜还是没跳出名教画的圈！” 历史上，明初的两位大帝对于名教都无比厌恶。 洪武年间老朱将孟子的排位丢出孔庙，建文四年朱棣砍了方孝孺十族，看似都有缘由，但根本还是被名教搞出来那一套给弄得恼怒了。 只可惜名教构建那一套规太严密，有无第二者可以选择，两代帝王在世的时候还能弹压，可他们死后一切如故！ “归根究底，还是人治有穷尽之时，我若想革鼎大明改变千百年的循环，就必须在死之前将法治刻入人心，消弱皇权，平衡士农工商四者之间力量，不然……” 历史上对士人阶级，宗法制动手的狠人帝王不少，可最终其政策也多为一世之功。 其中最好的例子就是雍正，也在历史上被黑的最惨的一位。 其开创性搞出的一系列政策，换来了清朝强大的底蕴和执行力，可惜随着其死亡，其儿子乾隆登基瞬间化为泡影，甚至还没下葬皇陵，康熙就将被雍正打压的及惨士绅阶级重新提拔起来，从那之后马照跑，歌照唱，该怎么样子还是怎么样子。 每每想到这些，朱允熥无不感到惋惜，“必须要削弱皇权和士绅的力量，不然就算我做做得太多，也会跌入历史的怪圈，这怪圈表面是名教构建，实则是人心之贪婪！” 以工代赈之法历来有之，但能玩明白的少，能讲清楚的更少。 后世中外都有著名的案例，并且无不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二战之前美利坚陷入经济危机，小儿麻痹症的罗斯福上位，开启了“罗斯福新政”，其中最传世的一张黑白照片，就是一堆人在挖坑，一边在填坑，看似无用功白费人力，但自1934年开始，借新政为大量非熟练失业工人提供了就业机会，与二战前夕一改1934年失业1700人的状况，累积雇佣人数2300万了，占据当时美利坚总劳动人口的二分之一，借此美利坚修建大量基础设施，为美国在二战后腾飞打下坚实的基础。 第153章 以工代赈 本国的经典案例则在1991年，当时部分区域发生特大洪涝灾害，很多人只记得97洪水却对91年的洪水记忆不深，但实际上若没1991年特大洪涝灾害后的举措，97洪水只会更恐怖。 1991年后，八五计划汇全国调动价值100亿的粮食和工业品，以加快江河湖泊治理，修复水毁工程，不仅完成救灾，赈灾，并进行了定点扶贫和重建家园，其中重点以淮河，太湖为主的七大江河，五大湖泊的治理，覆盖全国三十个省市区。 与此同时，1991-1994年，国家每年还安排一亿元资金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帮扶抵触边远，自然条件差的国营农牧场，1994年后这笔资金增加到10亿直至2000结束。 通过这一系列的举动，国内的自然灾害可控可治，期间更是不知有多少百姓得到实惠。 以工代赈之所以可以有如此效果，不亚于三个方面，建设与赈灾同在，广泛性，外加明确的实用性。 朱允熥玩不了这么大，也掌控不了，他的奏折只是一份无限缩小，极具针对性的方案。 通过商户提供材料，自己提供技术，再贩卖产出品，让受灾灾民成为其中一环，依附于商业上，换取本年过年的物资和资源。 方法肯定是可行的，也是有效的，至于大明能从中学到多少，学会后做什么，朱允熥就不在乎了。 因为再先进的办法，也需要强有力的执行机构，以及勇于执行的人。 在古代，在明初，在这重农抑商的社会风气中，就算老朱也未必有这等魄力，广泛的将商业思维运用到国家治理。 试点一处是临时举措，全面展开就是动摇统治根本。 果不其然，随着老朱就方案的阅读，老朱的脸色一点点凝重，时不时抬头看向朱允熥跟着又低头看下去。 “你不觉得你和商人接触的过多！” 将奏折放在一边，老朱说出了看完奏折第一句话。 “士农工商，商本就是四民之一，我相信先圣说出四民平等的时候，并没有将商人放在最末等的想法。 与其让商人的力量去影响地方，去聚集财富，危害乡里，勾连官员，霍乱朝政，不如主动将商人抓在手上，让他们的力量为我所用，为百姓所用，为大明所用！” 奉先殿看似很简单，实则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在这里。 老朱有掌控力，但他掌控不了所有人的，与其唯唯诺诺，不如阐述自己的主意。 有主意的人总比没有主意的人更让人放心，哪怕其主意有些不符合事宜。 朱允炆为了权利，可以默默看着文臣手段。 但朱允熥不行，商人与琼海国有利，而且在未来会越来越重要，从一开始的合作到现在，朱允熥就明显感受到商人内心对自己不信任，这种不信任随着接触在渐渐消除，但却始终存在。 这等瑕疵朱允熥不想留下。 但苦于没有消除的方式，今日在这奉先殿，借着朱元璋口说出来，俨然是个不错的机会。 “想得倒是很好，可惜商贾无信，你能抓住一时，还能抓住一世，身为国主要考虑可不是只有这些！” 老朱沉声道。 对此他应该早就想到了，从朱允熥就藩，不就藩之前和沈秀和接触，他就察觉感受到自己这个孙子对商人看得很重。 花露水，肥皂，香水，五粮液…… 锦衣卫就算不汇报，也慢慢出现在了宫中。 过去两年时间，南下的商队有多少，中原商人为朱允熥输送了多少东西，老朱可是了解的清清楚楚的。 只是没想到，一场敲打不仅没有让朱允熥醒悟过来，反倒跑到自己面前摊牌了？ 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不听话那就杀！” 朱允熥冷冷的说道，“允熥认为，商人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关键在于我们没有教好，告诉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就算历朝历代法令无数，但这些法令发出天然将商人推出我们治理范围，有不教而诛的嫌疑。 一直被防备，不得信任，商人自然怨气丛生！ 教孩子尚且还要告诉他理由，商人做为百姓中的一份子，难道天然就被爷爷丢到一边了吗？ 我愿借此基础，给爷爷展现一个不同的商贾面貌，还望爷爷认可！” 说完，朱允熥直接跪在朱元璋面前。 “好，好，好！” 多少年没被人顶撞过的朱元璋，看着跪在面前，以头抢地的朱允熥，内心不由升起一股怒火，伴随怒火还有一缕欣慰，对于孙儿成长的欣慰！ 长大了，翅膀硬了！ 要是换做两年前，这兔崽子敢吗？ 想到自己的初衷，不就是要好好教教朱允熥吗？ 朱元璋指着朱允熥的手放下，身子重新坐稳，“那朕便给你一个机会，让朕看看你能不能掌握这些商人，若是不能，未来两年就在南京乖乖的读书吧！” 闻言，朱允熥暗吸一口气，“多谢爷爷认可，允熥保证城外难民一个都不会死于饥饿！” 老弱都太弱了，临时起意所能顾忌太少，能免于饥饿已经是他最大的保证，再多意外就不是朱允熥可以解决。 至于老朱想要让自己留在南京读书，算了吧，他是没机会的。 “滚！” 朱元璋的声音于御案上发出，朱允熥行礼之后于宫人的带领下离开宫殿，空留下老朱一个人。 “标儿看到了吗？这小子和你当年一样？” 看着朱允熥离去的背影与记忆中的声音重合，老朱不由想到过去朱标一次次为了心中的想法与自己顶撞的画面。 “允炆太乖了，这孩子却是有点野了，不过允熥没错的，不懂不就是要教吗？” 想到朱允熥那干脆利落的“不听话那就杀！”，老朱对朱允熥顶撞自己的事情已经丢到脑后，脑海中只留下各种回忆。 “殿下的意思？” 站在朱允熥面前常向东有些纳闷，这和昨晚商议不同啊，今个怎么就顶撞起来了呢？ “锦衣卫对我们的了解不少！” 老朱上来第一句说的就是自己和商人接触不少，这显然是锦衣卫汇报的。 明面上的锦衣卫在胡维勇死后没多久，便在朱标建议下解除，只留下宫中锦衣卫充当大汉将军，可实际锦衣卫一直都有活动，掀起蓝玉案的蒋瓛就是锦衣卫的代表人物。 第154章 强势劝解 “瞒是瞒不住，那就由我们撕开一点点，让他们看我们让他们看的，安心了也就不往里查了……” 锦衣卫这把拱卫皇权的刀，真的太锋利了！ 最终被解除，就是因为锦衣卫形成的恐怖气氛太浓，物极必反加上朱标的强势劝解才成功。 可这不代表锦衣卫就此收刀，建文年间被建文又废了一波，可遭了这么多难，发现朱棣可能造反的还是锦衣卫。 这样的机构来查自己，朱允熥不觉得自己的防范真得有用，如今没太深的成果八成是因为锦衣卫需要盯得人太多。 “既然如此，那我们能调动力量就多了！” “不错，全力将这份考卷做好，至少可以给我们带来三四年的时间，有着三四年也就够了！” “是！” 敬业斋的工坊就在南京，掌握的人力物力与琼海国丝毫不差，现统计的人手便有一千四百多人，现银八十多万的，存粮六万多石，外加源源不断流入，比琼海国的财政情况还要好。 纵然其中不少财富都是垫付而来，有别人的货款，还需要组织运营，可钱在朱允熥自己手上就可以去撬动更大的利益。 “去吧，城外的事情就交给你，李漆你好好带带！” 赈灾常向东是高手，他就不胡乱插手了，他说能在半个月改变局面，入冬后保证灾民，那么必然可以做到。 朱允熥只要负责好后勤，调剂好各方势力就行。 事事亲力亲为他不得忙死？ 常向东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很快沈秀和留在南京的力量活动起来。 下午时分圣旨下达，两位千户带兵进入城郊，充入赈灾的队伍中。 …… “爷，清点好，全都清点好，各类礼物价值四万四千两！” 入夜没多久，一直在清点礼物，编写账本的李漆抱着账本和一盒锦盒走进书房，“爷，好东西，鼓子花膏，一捏捏就一两金子的好东西啊！” 不等朱允熥反应过来，李漆便献宝似的将锦盒打开，露出一块灰色膏脂状的香料。 “你说这东西是什么？” 看着眼前的膏药，朱允熥脸色没有半点欣喜，反倒充满了忌惮，指着锦盒中的膏药问道。 “鼓子花啊，沈王殿下说过的鼓子花，当初在东宫的时，殿下可是一直想找这东西，这不是看了礼单，奴就给你挑出来了吗？” 李漆眨了眨眼，露出一份懵懂的神色。 “沈王用过这东西？” 朱允熥冷冷看着李漆，充满暴虐压迫感的气息直接朝着李漆压了过去，如同一尊择人而噬的老虎。 “沈王用过没用过不清楚，但奴可以肯定沈王之前必然见，说此鼓子花四叶，红白色，上浅红成晕，形如箭，中有细米，开花后异臭，但制作成膏药后可令人飘飘欲仙，还说有机会也要让殿下尝试尝试，说这是顶级的香料，千金难求……” “好你个的李漆，当记的不记，这些玩意倒是记的清楚！” 笑骂了一句，朱允熥一把将锦盒扣上丢在一边，“查一下谁送的？其是否还送过别人，对方的家事背景都给我查一遍，若是有难度直接来找我！” “…知道了，这就去查…” 李漆先是一愣，跟着去接锦盒却不想被朱允熥一手扣下，见此只能离开。 “天兴群才十样花，独分颜色不堪夸，牡丹芍药人提遍，自分身如鼓子花……好一个鼓子花，没想到竟然是鸦片那鬼东西！” 鸦片！ 看到锦盒内花膏，曾多次参加过禁毒普法活动的朱允熥，如何不知道这就是讲课老师图片中的鸦片。 只是让人没想到，鼓子花就是罂粟，而鼓子花膏就是鸦片膏，这和他记忆中鸦片流入中原的时间完全不符合。 “鼓子花是宋代的说法，也就是说这鬼东西很早已经流入中原！” 朱允熥沉默。 他该怎么办？ 为什么一进入南京，就出现这么多让他难办的事？ 南京外的难民，他不忍！ 如今遇到了这祸害东方大国一百多年的鬼东西，他又该怎么办？ 不需考虑，鼓子花的涉及面必然广阔…… 鼓子花原意是指姿态不佳的妓女，罂粟花艳丽无比，在宋代这种以尚淡雅而不喜浓艳的时代里，自然没多少喜欢浓艳的鼓子花，可问题是宋代文人多风流，喜押妓，使得鼓子花多出现在诗词中，之前朱允熥所咏便是宋代官员王元之被贬齐安所著。 之前不知鼓子花的真面目，咏颂此诗的时候朱允熥想的也只是鼓子花的艳美，哪里能想到鼓子花竟然是罂粟花？ 如今鼓子花膏出现在自己面前，被人当成礼品送上门来，必然在尚慕宋代名士风流的文人中流传开来！ 去年朱允炆捅了一刀文官集团，让这些文官敢怒不敢言。 如果朱允熥掀开鼓子花恶魔本质，以老朱的性子会发生什么？ 朱允炆他们能忍，还能忍自己吗？ 之前和常升交流的时候，有人可是对他发出了善意！ “管他呢，处理好这两件事，大不了我就跑回琼海，不管是为了心中的底线，这东西绝对不能留！” 目光凝线朱允熥一把抓起锦盒走出房间，出府转入常家。 掀开鼓子花恶魔花的本质太难了，想要让这个时代人明白鼓子花的恐怖，朱允熥的力量不够还需要借助常家的力量，最好是找几个死囚实验一下，给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答案，如此方能证明所言非虚。 未来一百多年悲惨历史因罂粟而发生，要办就办成铁案，让老朱立下祖制，唯有如此才能惊醒后人。 本就在查送礼人的资料李漆，当听到三爷带着锦盒火急火燎冲进常家，手中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额头上不时渗出汗水，越发急切想要找到那个给他添事的王八蛋…… 鸦片之毒，在其本身更在其影响力，说是吞魂吸魄都不为过。 一旦沾染从此人不人鬼不鬼，为了能再抽上一口就没有什么不能出卖的！ 朱允熥尚且不知道这鼓子花膏怎么使用，但亦是留不得。 “允熥，这真有你说的这般严重？” 第155章 不算罕见 常升坐在长条茶几后，反复看着锦盒内的玩意，神色却显得有些不在意。 鼓子花膏对他来说并不算罕见。 南京秦淮河上，但凡上点档次的花船上都会点上，要是没点反倒显得没格调。 “二舅接触过？” 朱允熥神色一凝，没想到常升这位国公都知道，看来流传的很广啊！ “秦淮河上不少花船多有，不过他们点不是这种，而是混合了多种香料香膏，我不喜欢那种味道，而且秦淮河是什么地方你也知道！” 常升很平淡的说道。 秦淮河不是个正经地，花船香语美人，自大明建立之后便成为文人雅士汇聚之地。 但谁都知道这不正经的，是老朱这个正经狠人搞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处罚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员子女。 在老朱的治下可没什么一人有罪一人承担，你贪了你全家享受了，那就全部给我去死。 该流放，流放！ 该充军，充军！ 女子则丢进私教坊，于是汇聚了无数官宦女子的私教坊就在秦淮河上搞了起来，成为了烟花名柳之地。 短暂的沉默之后，朱允熥笑道，“是否如我说那般，我们可以实验！” “把握有多大？” 常升不关心死囚不死囚，如今虽然不是元末草菅人命胡乱定罪的时代，怜惜民生的老朱对死囚这一块看得很重，鲜少有冤假错案。 只是真要搞来死囚，常升肯定有办法。 如果最终效果没有出现，这对于朱允熥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十成！” “你永远这么自信，之前在奉先殿也是如此，人要学会站直抬头，但有些时候也要学会低头弯腰，要知道允熥你的重心在琼州，而不是在这里！”常升提醒道。 今天下午发生在奉先殿的事情，瞒得住很多人，但瞒不住淮西勋贵，一人得了消息也就是大家一起得了起来。 一想到朱允熥为了商人的事情和朱元璋顶撞，常升就没少为朱允熥担忧。 如今又盯上这什么鼓子花。 要不是身份有别，要不是过去两年允熥表现不错，他真的很想抓着朱允熥衣领好好问问，这你有什么关系，还知不知轻重缓急？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快返回琼州！”朱允熥给予肯定的答案。 被招来南京，是因为老朱想念子孙了。 要离开不说让老朱相厌吧，至少要让老朱感觉到，自己在他身边晃荡，他没个好日子过。 鼓子花真的流传广播，那必然引起滔天的杀戮。 朱元璋连到商人都容不得，这种祸害人心的鬼东西他更不会允许，届时老朱忙的man脚朝天，不需要老朱动念，那些通过鼓子花效仿宋代文人风雅的文臣就会动手。 内外相合，朱允熥就可以顺利离开。 只是恶了一点名声而已，同时他也想清楚了，如今有文臣想要暗中联系自己，他们必然深思多时，不会因为鼓子花而放手，他照样可以招揽到一批年轻气盛且具可塑性的文人。 相对于不知尽头的等待，朱允熥选择自己出手，缩短留京的时间！ “值吗？名声臭了，往后怎么办，你可想过？” 就藩，讲武堂，敬业斋，结交商众，广移青壮…… 常升从一开始就知道朱允熥所作所为颇具深意，虽然没交流过，可从过去两年常森没有半分书信回来，他就猜到了什么。 若非如此，常升又怎么可能愿意充作中间人为朱允熥谋。 “二舅放心，允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有些事情该做还是要做！” 来南京之后事情就多，这才几天就两件事了，加上可能包办婚姻，朱允熥心中憋着一股闷气，只能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成事的同时为自身谋。 “行吧，死囚的事我会给你调集，但皇宫里的那位我肯定会通知！”常升无奈的说道。 “劳烦二舅了！” “你身上事情已经不少，别再给自己揽事了！”常升还是忍不住的提点道。 面对善意的提醒，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接下来不提这些让两人都烦心的事情，两人对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舅侄好久没这么好好聊家常了，朱允熥愿意亲近自己，常升也是高兴，不断扯起过去的事情。 这不提不知道，提完朱允熥背脊隐隐冒出冷汗。 一背心的汗水！ 他算是明白了，历史上明明朱允熥继位最正，老朱为什么最终选了性格软弱，心性不定的朱允炆。 除开重重外界因素之外，真正的核心还在于朱允熥背后的势力太恐怖了。 常遇春与徐达，汤和是生死兄弟。 常遇春与蓝玉是姐夫与妻弟关系。 他死掉的大伯常茂娶了宋国公冯胜的女儿。 大明开国之初最顶级六大国公，全都和常，蓝，徐三家有关系，盘根错节之下联系了一大片，就算是云南沐王府等一批不属于淮西勋贵集团的军事贵族都能扯上亲戚。 外戚力量庞大到这种程度，老朱这种依靠自学成就的帝王，如何能看不出其中的问题。 换做是朱允熥在那个位置上，也不会将这个炸弹留给后代来处理！ 而相对于朱允熥，朱允炆母系力量就薄弱太多，基本等于没有，若非吕氏上位成为东宫太子妃，吕家就一小门小户。 谁来的安心，谁用的放心？ “想的太简单了！” 回到王府后院，朱允熥暗暗捻了一把汗，“仅凭现在的布局，一切都跑不掉，讲武堂只是暂缓局势，若无蒋瓛捅了一刀，暴露了出了一些之前没看到的问题，让老朱分心他顾，蓝玉案还是会如此爆发，就算做的再好，只要有一日朱元璋觉得不安全，该动手的时候还是会动手了，因为他选择的继承人不是我而是朱允炆！” “拔刺是迟早的，就是不知道这根刺拔出来的时候，老朱又该怎么处理我？” 朱允熥闭上眼睛，暗暗将延续老朱寿命计划从心中划掉，这种即将走到人生的尽头大帝太恐怖了，现在还会受亲情枷锁，但真正要离开的时候，谁敢保证这位在历史上为了朱家天下，大明天下三造血案的大帝会留念亲情？ 第156章 避免皇权旁落 这片土地上，历朝历代出现了四百多位的皇帝，可所诞生的帝王不过两手之数。 皇帝与帝王，看似都是同一张位置。 但帝王所握的君权，与其个人魅力，皆非皇帝可以比拟，其所思所想着重当下却也放眼未来，其所留下的政策往往都贯穿一朝，后世君主沿用。 汉武帝刘彻临死之前立子杀母，只因子少母状，避免皇权旁落，恐女主瑞姿乱国，避免冲到刘弗陵重蹈自己的过去！ 唐李世民为夺皇位，杀兄杀侄，上位后罢黜李唐亲族。 宋代好一点，杯酒释兵权。 历史上的朱元璋，掀蓝玉案，勋贵武将的实力被打压到极点，导致靖难之时大明明明还在皇朝初期却有兵而无将。 不同的朝代，不同的帝王，不同的手段，但所为都是一样。 皇权至高，不允许有半点瑕疵。 “我真的是将问题想的简单了，此番顺利折返琼海后，老朱不死我绝无踏足中原半步！” 冷！ 无比的冷，如冰针刺骨，纷乱的念头不断升起。 “讲武堂只在一时，等到成果出现，就是屠刀落下的时候，现在不杀是因有价值，但价值迟早有耗尽的一天……” “不仅如此，这价值也与老朱的寿数有关，一旦寿数将近，屠刀也会可能降临，只因为主动权在老朱手上！” “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学习朱允炆端坐一旁，冷眼旁观支持自己的人死去，还是奋力一搏？ 呼吸一点点急促，豆大的汗水顺着眉梢滴落下来。 “三爷，殿下，你怎么了？” “三爷！” …… 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将朱允熥拉回现实，耳边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 “三爷，要不要找太医看看？” 李漆关心的抓着自己，常向东更是焦虑，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 感受李漆和常向东的焦虑，朱允熥一点点按住内心的惶恐，“不需要太过担心，你们两个先出去，刚才的事情不要和别人说！” 自认为的安稳，变得不再那么可靠，一切如浮萍一般，春日清幽一片却不想是无根之萍！ 方才算是陷入了魔障中，好在被人喊醒。 临了，那股子源自内心深处，与眼前这个封建朝代格格不入的叛逆细想也跟着爆发出来。 怕个屁！ 这条命本身就是捡来的，斗就完了…… 一切还远着呢，他还真就不信，时间在手他还斗不过老朱，纵然是死他也要在这个时代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爷，有事叫我们！” 李漆从没见过这样的朱允熥。 方才坐在这里的明明是他的主子，可李漆却明显察觉到从殿下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和不甘，最终化为一股惊人的气势。 不知该怎么具体去形容！ 愣是要形容的话，那感觉就像是奶狗朝着山中猛兽转变…… …… “鼓子花？” 次日小朝会结束，朱元璋看着常升递上来的东西，有些纳闷允熥这孩子又搞什么？ “昨夜允熥就是为了这个找到臣，神色焦急并带有一份暴虐，老臣本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却不想提到是这鼓子花。 经家中奴仆的翻阅，在宋代药典中翻阅出一些内容！” 一边说常升一边从衣袖中掏出一页古籍，双手高举过头顶，由内侍转交给朱元璋。 “好一个鼓子花，没想到竟然还有此等害人的功效！” 扫了一页古籍，知道这不是常升编出来的，老朱心中的疑惑按下，联想到之前朱允熥所作所为，好像从未有过挂着羊头买狗肉的举动，心中对这鼓子花的危害不由信了七八分。 “那么允熥是否有说过该怎么验证？” “择死囚三四，早晚两吸，十五日之内当有结果！”常升一五一十的说道。 “如果刚过秋决，死囚已空，在等一年不可能，这样吧……” 用几个该死之人实验效果不是不可以，“传蒋瓛，院使晋见！” “是！” 内侍快速离开。 院使，太医令也。 最早有战国秦设，为侍医之长，汉承秦制为少府属管，东汉的一人六百石，下设药丞，方丞，分管药品和药方，魏晋南北朝皆四品，隋唐沿用。 有所变化在明朝，洪武十四年设太医院，二十二年改称院使，为太医之首，统领宫院药典之责。 不同于明后期无能的太医，刚刚完成设置的大明院使还是非常有能力的，不然也入不得老朱的眼。 很快院使走进奉先殿，当接过侍从递过来鼓子花膏和药方，当即朝朱元璋汇报道，“此鼓子花非我中原特产，最早能追溯到汉朝，经西域流传入我中原，最早称之为无忧草，有解忧伐心的功效，有传闻汉华佗所制麻沸散加入了此物，隋唐时鼓子花种传入我中原，因花色上艳下浅，一度被种植于洛阳等地，与牡丹争艳，入药可解疟疾而广泛使用，宋时发现此物有夺魂吸魄故开始少用，不知此物陛下是从哪得来？” “这和允熥说的差不多，不过允熥所言，鼓子花当产自天竺一带，经西域流入中原！”常升补充道。 “的确有此说法，不过已经不可考究！” 院使快速说道。 “宫中可有使用？” 反复对比，朱元璋心中不由再信了几分。 “药库有藏，以治疟疾，不过在施药过程中鲜少，非特殊情况不下此药！”院使肯定的说道。 “陛下，蒋瓛求见！”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护卫传来消息。 “宣！” …… “臣蒋瓛参见陛下！” 蒋瓛入殿毕恭毕敬的跪在前面，不等其齐声朱元璋口含天言的说道，“传令，锦衣卫，太医……” “退下吧！” 圣旨下，密查鼓子花…… 嗖…… 南京魏国公府后院，伴随着一阵弓弦破空之音，黑色的箭矢如鹰隼一般朝着远处箭靶飞去。 砰…… 箭中靶心。 这还不算完，远处手持弓箭高挑女子，快速从箭葫芦抽出两箭，一箭上弦一箭咬在一口银牙之中。 紧跟着玉指放开，三息之内两箭飞射而出，齐齐命中靶心。 “好好女儿家子，不学书画女工，整天弄弓玩刀，以后还怎么嫁出去？ 三箭落，掌声从一旁的男子手中发出，不过口中却说这另外一套话，明明是责备的话语却包含了宠溺。 第157章 怠慢 “哥，我魏国公本就是以武立家，我这个女儿要是连弓箭都玩不明白，岂不是丢了徐家的脸？” 身穿紧制罗裙，身材高挑，有后世御女范的少女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行了行了，你那一套就别说了，哥哥算是求你可，能像你两个姐姐那样端庄一些就好了，不然走出去那才是真正丢我徐家的脸！”徐辉祖那叫一个愁！ 老爹走的早，如今魏国公府他当家，徐增寿跟着朱允熥跑了。 当家就要将家当好，每每想到爹爹走的时候，将一众弟弟妹妹托付给自己，徐辉祖就恐怠慢他们。 如今好好一个女儿家子，长得倒是端庄可怎么就这般野呢？ “哥，你不会又打算给我介绍给谁？”徐妙锦一副小女儿摸样丢在弓箭，抓住大哥的手问道。 “没有的事！” 徐妙锦的身份不低，可年龄尴尬。 太小了，同辈能联姻的对象要么和自己一个岁数，长出徐妙锦不少，没娶亲的身份又太低。 徐家不需要去联姻，但真想要给徐妙锦找个未来伴侣，却是不容易。 因此到了这个年岁还没一个着落，倒是有宫中小皇子的想联营徐家，可徐家能答应吗？ “没事就好，就算有我还不想嫁，大哥你要是没事就去找嫂子，我这还有事呢！” 听到不是关乎自己的事，徐妙锦拍了拍胸口，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箭葫中。 “说到你大嫂，我倒想起来，差点被你这个妮子诓过去了，前几天你是不是出城了？”听到这里徐辉祖方才想到找她的原因。 好好的女儿家家舞刀弄剑也就算了，如今还没出嫁人却跑到城外，这要传出去如何是好？ 也不看看城外是什么情况，满地的都是难民，过程中要是发生什么，他怎么给老父亲交代？ 不行，这必须阻止了！ “这不是城外难民多吗，大哥你不好出面，我和大嫂商量，看看能否做点什么，别忘了我徐家过去也是贫苦人家！” 徐妙锦理由满满。 “是，是，是，人不能忘本，可城外难民的事，陛下已经交给朱允熥负责，我徐家就算表现也当通过朱允熥！” “朱允熥，一小屁孩他懂什么？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大人物是怎么想的？竟然将怎么重要的事交给朱允熥，真是朝堂高高坐，就不顾及下面的人了？”徐妙锦不满的说道。 没出城还好，出城了方才知道城外的难民有多惨！ “反正，大哥你要是将我扣在家里，这饭我是吃不下去的！” “得，得，得，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看到耍无赖的妹妹，徐辉祖赶紧投降，这家啊说他是家主，但实际地位几乎倒数，对这从小宠到大的妹妹有什么手段，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真要闹起来倒霉是他。 “不过以后出城，能不能多带点人在身边？” 徐祖辉不等下面手段出来，直接投降不提了。 “小姐，小姐，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在这个时候，提着裙边的侍女跑了出来，当看到家主也在时，当即躲在徐妙锦身后目光怯怯的看着徐辉祖。 “别吓唬小蝶！” 护犊子的徐妙锦抓住小蝶的手，冲着徐祖辉说道。 “我走！” 本想放点狠话的徐辉祖看到这一出，彻底没说话的念头了，挥了挥手直接转身离开，看到在外面威武霸气的曹国公离开，一主一仆铃铛般的笑声与在后院响起。 “小姐，家主说的也没错，我们在外行走多有不便！” 小蝶抓着徐妙锦的衣袖说道。 “放心本姑娘早有准备，待我们装扮一番就是！” 说完，徐妙锦一把拉住小蝶的手。 很快魏国公后院，两位士子装扮的俊美少年登上装有粮食的马车，跟着一行人藏了魏国公府的旗帜便朝着城外赶去。 …… “从这里给我挖，挖完之后盖上木棚，明白吗？” 成为寒风萧瑟，常向东站在一处地势相对低的冲着一旁兵丁吩咐道。 “明白！” 看着常向东比划的位置，十来位兵丁点了点头，当即拿起工具开始干了起来。 “常哥，这是要做什么？” 李漆站在常向东身边，遇到不懂的地方便问了起来。 “此乃排污之地，殿下曾言污秽容易生出疾病，我们在山东的时候有一次没注意病倒了七八十个人，若非阁皂山群道帮助，搞不好会死很多人，所以在后来的安置过程中，什么都可以延缓，但排污必须首先安排！”常向东解释道。 经过两天一夜的摸查，常向东对于这方地也有了解，左右田地属于谁家也都知道。 心中有数，脑子有谱，自然就开始动手起来。 考虑到寒冬将至，又多是女眷，缺资少粮的情况，常向东准备将所有人集中起来，扎下数百个大帐篷，每个帐篷五十六个人，先将御寒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知道了，海口也有这样布置，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学问！”李漆一副明悟的样子。 “知道接下来干什么？” 常向东一边巡查各个已经开工的点，一边问道。 李漆属于自己人，未来肯定一路跟着朱允熥，常向东不会去通过李漆做什么，但太监吗恶了总是不好，有机会肯定自然要多接善缘。 李漆摇了摇头。 “是将人分开，老弱都是老弱，但老弱也多有不同的，生病的没生病，体衰的没体衰的，这些人都要分开，生病的要安置在一边，统一照顾不能让疾病扩散，体弱的要安置在中心地带避免从体弱变成生病。 至于身体相对好的也要分出来，他们可以做事做工，同样通过劳作他们每日的口粮也会多一点，赈灾绝对不能一碗水端平，过分的平衡会爆发很多事情，这些人不是没手没脚，过去也是勤奋的人。 可长期不做事等着一口饭吃，就算今年救过来人也废了，以后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们会觉得赈灾是理所当然，一旦发现任何问题直接就会跑来要吃的！” 常向东在过去两年遇到了无数多的情况，不然也不会理出这些东西！ 一人愿讲，一个愿意学。 常向东也不隐瞒，不断将自己过去两年所理解的，关于拯济灾民的办法，一点点告诉了李漆。 “向东哥，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将这些东西写下来，然后交给三爷！”李漆好似想到什么，与常向东说道。 第158章 不解 “写下来，这些不过经验之谈，写下来有何用？”常向东不解。 他并不觉得这些东西有用，觉得但凡只要沉下心来做事，都可以明白，因此没有什么传播的价值。 “向东哥，你觉得没用……那是你待在琼海的时间少，你或许不知道，在我们离开琼海之前，黄先生曾和三爷商议，希望借此机会多收集一点杂书，杂书记录的是什么，那些不就是众人觉得看不上眼的东西吗？ 你这关于赈灾的办法，安排，场地布置，人心考量，真的就没半点用处？ 三爷为什么要我跟着你，就是这一套有价值！ 大王都认可了，怎么会没价值？ 再说了，论到赈灾，灾民安置，人员选拔，我琼海国有谁比你常向东经验更足？” 闻言，常向东的目光为距，别说好像是怎么一回事，终还是有些不确定问道，“大王和黄先生真的怎么说过？” “说过，还说要找郭什么家传，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李漆锚定的说道，“而且我还能骗你不成？再说了，琼海是什么情况，向东哥你还不知道，名教讲究的我们不讲究，名教所看不起我们看得起！ 试试，搞不好以后就成为琼海赈灾的模版，这可比你干再多事效果都好。 就算最终无用，这才浪费多少时间？” “有道理！” “岂止有道理？著书立传历来都是最高荣誉，一时间有错的，往后不还有机会慢慢改，真要能进的了大王的眼，你这可是第一！”李漆一副为你考虑的口吻说道。 “我这文笔不好，写下来这不是丢人吗？” “文笔不好，咱们找人啊，这次大王带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那些读书读傻的书呆子咱们不用，咱们用自己的人，这么多人帮忙你还担心什么？？” 越听越有道理，常向东认真的点了点头，“成，那咱们就搞，搞出来就是我们的功劳！” “向东哥！” 就在这个时候，一跟着朱允熥来南京一期学员跑了过来，气喘喘的说道，“有人送粮食过来，但不是我们的人，让他们听我们的安排，结果对方不听，执意按照他们办法来，直接将稻米泄了下来，有一千多石，说是要按人头发放，如今很多灾民都跑过去了！” “什么？哪来的人？” 一听这话，常向东急了。 赈灾不是拍脑就能安排下去的事，谁要将灾民当成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那是要遭反噬的。 饿极的人，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过去大明户部赈灾为什么一日一济，不让人吃饱，就是不想有人闹事！ 哪怕现在落到了朱允熥手上，改成了一日两济，常向东也不敢让他们吃太饱。 现在倒好，冒出一户人直接按人头发放，这不是搞事情嘛？ “不知道！” “不知道？一千多石稻米，你当谁家都能拿出来？” 一边说，常向东一边朝着管事指着的方位赶去。 “真的不知道，什么旗号标志都没有，为首的是一年轻士子！”管事一边追逐常向东一边补充信息。 “去，将附近千户所的能叫的都给我叫上！” 眼下郊外聚集的灾民有三万多人，老弱占了七八成，可还是有年轻人。 一千石粮食，按人头发放…… 要是前面有了，后面的没有，鬼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真当一千石很多？ 而且对方怎么一放粮，他接下来怎么调动这些人劳动性？ 瞎搞！ 简直就是乱来！ …… “小姐……不对，少爷！” 小蝶和徐妙锦站在米包上，看着远处不断朝这边涌来的灾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喜笑颜开之间朝徐妙锦说道，“我们这会可是救了很多人！” “是啊，这都是我们小蝶的功劳！” 场面稍微有点乱，但在徐妙锦看来这都是小事，关键是每个人都可以拿到属于他们的稻米。 “多是少爷的功劳拉，那个朱允熥真不是东西，之前竟然还阻止我们，看他们赈灾的情况，一个个面黄肌瘦半点力气的，一天才吃两碗稀粥，还没原来的一碗的厚，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小蝶一想到自己了解的情况，还有阻拦的人，不由的吐槽起来。 在她看来，朱允熥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手下一个个也全都是坏蛋，明明有粮也不让人吃饱。 什么一日两济，结果消耗的粮食和过去差不多，左右就是多消耗一点木材，更可恶还是将灾民拉出来劳动。 这哪是赈灾，这可比剥皮的地主老爷还要可恶。 “放心，回去之后我一定让大哥好好参他一本，让他知道赈灾不是游戏，要将灾民放在心上，对了，马上天凉了稻米只是吃饱，咱们还要发动城中的姐妹多准备一些衣服，看看这些一个个穿的，能熬过这个冬天吗！”徐妙锦认真的说道。 心中也是暗暗后怕，自己若不是来了，鬼知道朱允熥会把事情搞成什么样子！ “没错，还是小，少爷厉害！”小蝶攥着拳头兴奋的说道。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徐家维持人群人墙动摇了，一群相对于精壮的青年从外面冲了过来，一番推搡之间无数老弱被推到在地上，这些人好似根本没看到要排队，一个个如狼似虎冲到向徐家。 看到混乱，徐家的管事当即站了出来，“你们想要干什么，没看到前面的人吗？” “站住，给我站住！” 可这样声音哪里镇得住饿极眼的青壮，伴随这一阵听不懂的方言，人群超前涌现的速度更快，无数老弱被打翻在地上，为首七八个青年操着棍子，如闯阵一般朝着米粮堆放的地方冲来。 “不好！” 瞧见这架势，徐家中年的管事瞳孔微微一缩，一种不好的念头从心底泛起，“所有人保护好小，少爷！” 徐妙锦或许不知道灾民的恐怖的，但徐家的家丁也不是普通人，短暂的混乱后一个个朝着徐妙锦围了过去，至于放在一边的稻米此时已无暇顾及…… “严管事，这是发生了什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徐妙锦心脏猛地一缩。 之前还是老老实实的难民，却不想一瞬的功夫，一个个变得如豺狼般凶狠！ 暴虐，无序…… 就连到那些被推搡倒地，被徐妙锦认为是难民中的老弱，这是也是跟着变得凶狠起来，抓起手边任何可以攻击的东西朝着身旁挥动，也不管那是不是伤害他的人，所有人都进入了一种疯狂状态！ 乱，无比的乱！ 第159章 无知之人 “小姐，我们好像做错了！” 严管事脸色凝重，能在徐家当上管事，必然不是什么无知之人。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能没见过猪跑？ 一想到自家王爷和当今圣上，不就是因为吃不好而掀翻了元朝统治，心中的焦虑不由增加几分。 “别管这些了，先将我们的人稳住！” 什么时候该仁慈，什么时候该自保，徐妙锦还是能分清的，一手紧紧的抓着小蝶，一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剑，在一众武丁团团包围下，一点点远离稻米所在的地方。 或许是看到徐家的人退了，并且人手一个个精壮的不好惹，暴动的灾民逐渐放弃对徐家这边，朝着稻米堆放的板车冲去。 一袋袋白花花的稻米倾倒在地上，这些人行为哪里是抢粮，完全就是在毁粮！ 更大的乱子，随之产生。 身材高挑的徐妙锦，就算被家丁团团护住，外围纷乱的场面亦是看的清楚。 错了，她真的可能错了。 无边的后悔与自责从内心滋生，脸色也跟着一点点阴沉下来。 “杀，凡动手夺粮者一个不留！” 就在此刻，常向东冷漠至极的声音响起。 紧跟着，一队队手持兵器的兵丁冲入人群中，快，狠，准，辣的插入暴乱的难民中。 血腥的镇压开始！ 本就是没秩序的暴动，加上暴动者多饥饿，半点像样的反抗都没出现，不到两炷香的时间场地全部清空，死尸被拖走，没死一个个手脚锁死串成一队如死狗般拖走。 “这位将军！” 混乱被平复下来，徐妙锦朝着常向东说道。 其并没有因为常向东的暴力多说什么，反倒对其强势镇压的举动感到认可，这不是冷血不冷血，而是这群人不值得。 一千石的稻米，毁了七七八八…… 面对徐妙锦的呼唤，常向东不想理会对方，可徐家的家丁站在那里亦是展现了与众不同的身份。 虽然不清楚是哪一家的人，可能拿出一千石稻米，还有这般健壮家丁的，放眼整个南京城也没几家。 “不知这位公子，呼我有什么吩咐？”常向东抱拳冲着人群里的徐妙锦说道。 “某给将军添乱了，实乃万分抱歉！” 徐妙锦与人群中做礼，“我愿意再拿出稻米一万石，交由将军安置灾民，不知将军可能做主！” 看着徐妙锦的小白脸，以及诚恳的答复，常向东短暂的思索一番，“不要提什么将军不将军，某不过国主家仆，公子有心，也不需要捐粮捐物，只需听我安排便可以！” “那往后就叨唠将军了！” 说完，徐妙锦再次朝常向东行礼道。 …… “向东哥，看得出这是哪家的吗？” 混乱消散，徐家的家丁也离开，李漆站在常向东身后，看着远处的家丁队伍。 “看不出，不过不出意外的话，范围也就在哪家，只是那位公子我从没见过！”常向东皱眉道。 “长得到像是个小姑娘！” “算了，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他们想要帮忙那就帮忙好了！” 人手本身就缺少，又能帮助和没帮人那是不一样的，“今晚你转告殿下，这几天我是回不去了！” “明白！” 李漆应承道。 …… “什么？” 入夜，朱允熥听着李漆的汇报，眉头微微锁紧。 他是真的没想到，南京城内竟然还有人主动赈灾，并且拉出了一千石粮食，虽然糟蹋了不少的可心是好的。 “爷，咱们要不要查一查？”李漆小声的提议道。 闻言，朱允熥摇了摇头，“不用，有人帮忙赈灾是好事，从他们的所作所为来，显然是一腔热血在心头，真有所图谋的话行事举动不会是这样的，没必要查，再说查了又如何？” “是！” “过几天就要请人，准备工作多做一点，至于你提议常向东写书的想法很好，让他安心的写，言之有物就行，写的简单一点别学腐儒卖弄文笔！” 文言文能读懂，但文言文相比较口语还是繁琐！ “懂得，就像琼海公文那类对吧？”李漆询问道。 “搞的通俗点，书籍是给人看不是，不是让人抠字眼的！”朱允熥淡淡的说道，“行了，没事你也早点休息吧！” …… 诏狱！ 阴暗且潮湿，腐臭的味道不断冲入鼻息之间。 唯一还算亮堂的地方，蒋瓛一身绯袍坐在天井下方，远处黑暗的走道内锁链拖地的声音。 片刻后，六七位身穿囚服的枯老人影，在一众锦衣卫的带领下推到蒋瓛面前。 “就这几个？” 扫了一眼面前面容枯槁之辈，蒋瓛放下茶杯。 秋后找死囚可不容易，刑部附近县城的牢房都空了，只能从诏狱中提，提这些可死可不死的死囚。 之所以还让这些老鬼活着，全因老鬼的生命捏在朱元璋手上，但现在朱元璋要试验品那就可以去死了。 “就这几个，外面的家人差不多都死绝了，若非今秋没被勾绝前阵子也就去了，这些人犯下的案子也就这样！”一位千户嗡嗡的说道。 “那就这几个人，带出去好好洗洗，等掌院来了就开始！” 蒋瓛点了点头，这些人早就被折磨不是人，外界八成也已经将这些人遗忘，不在去拯救！ “朱允熥！” 蒋瓛敲了敲桌面，眼神深邃，“恐怕现在你是恨我不死，不过很快你就会知道，我究竟站在哪一边！” 锦衣卫不能有思想，可与朱允熥接触本就是朱元璋的意思。 反复考虑之后蒋瓛还是决定将自己未来托付在朱允熥身上，这样总好过托付给那个庶子。 砰砰砰…… 笼中信鸽奋力怕打着翅膀，想逃过朱允熥的抓捕，可惜小小的笼子哪有那么多挪腾的空间，直接被朱允熥擒拿在手心。 反复七次，七条写满数字长卷出现在案头上。 “看来今年最后一季的收获是出来了！” 算算时间，第三季稻谷差不多也收完了，这个时间送来肯定是详细的收获与存粮记录。 翻看案头的诗经，三个数字代表一个字，一组数字二十七个，七组也就二十七个字。 将一个个数字所代表的文字抠出来，很快一份信息出现在宣纸上，“秋收五万三千亩，获稻九万三千石，民收六万四千石，海龙直道浇筑完成。” 第160章 掌握密码本 “这密码书写还是复杂了，一道信息七只信鸽，但凡少了一只都会错漏，一次发放少说几百只才能保证通讯正常，有些浪费了，这情报网络还是需要细化，当做出特定的代码针对特殊的词组！” 飞信系统密码是朱允熥编的，可他没自己解过啊，都是下面将信息汇总后送上来的。 如今在南京没人，也不放心第二人掌握密码本，只能朱允熥自己来。 这不问题就冒出来了吗？ 飞鸽传信是快，但花费颇多，飞鸽个体所能传讯的内容太少，在炭笔无法保证字迹清楚的情况下，只能通过墨笔来书写，纵然使用阿拉伯数字也才二十七字符。 一条信息的传递往往需要七八只鸽子组合一组，然后在放飞数十组保证通讯效率。 过程中还要考虑信鸽丢失的情况，以及后续转运的问题，全都是问题……也难怪信鸽传书一直都只是小规模使用，战场战局根本不做考虑。 靠这个，怕是大战打完还没收到消息。 可是不靠这个靠什么？ 靠无线电通讯，别逗了，就算科技树的方向全对，真空管一项没有十一二年的努力是不可能突破，更被说朱允熥还不懂这一块。 短暂的皱眉，未能找到更好解决的办法，最终无奈的摇头将这个问题抛走，转而将目光落在文字上。 五万三千亩，九万三千石，亩产一石七八，300多市斤！ 亩产不低了，高于明朝的平均水平，江南一代的上等水田亩产差不多也就这个产量，除非搞出化肥，弄出更高产的稻种，不然就没了继续提升的可能。 “如此算的话，琼海现在存粮当接近三十万石，这都快接近去年一年外入琼海的稻米，再沉淀沉淀，洪武二十八年第二季度之后，琼海的建设就不需要靠外输入稻米了！” 粮食，稳定一方社会最关键的筹码。 粮食安全，国家安全屏障的重要组成部分。 后世见过七十多年，我兔就便从没有放松粮食的自产，自补率，不管外界怎么说如何承诺，粮食这一块就没放手过。 有稳固粮食保障的国家，自然也有放宽粮食保障国家，比方说埃及。 埃及，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在苏联援助下修建了阿斯旺水坝，约束了上游的水源，将国内良田扩充数倍之多，可养活更多的百姓，在七八十年有此基础几乎可以称得上黄金开局。 可在拥有这开局后没多久，埃及选择了相信了西方国家的承诺，高估了全球以abcd为首的世界粮食黑帮的良知，逐渐放宽粮食自给率，用宝贵的外汇购买西方的粮食。 结果不用说，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埃及成为了全球人均缺粮最多的国家，若非有苏伊士运河每年航运费支撑，埃及早已浮尸千里，遍地饥民。 有这般直白的答案丢在眼前，再考虑琼州的发展，朱允熥的视角就一直盯着粮食上，开荒，开荒，再开荒，不少人都觉得够了，可朱允熥还在开拓，不到彻底富裕的地步绝不松手粮食。 “霜糖的利润不出意外已经让商人眼红，让不少人眼红，我不在琼海的时间搞不好就有人鼓吹种植甘蔗，这绝对不行，至少在未来两三年内，开荒还是当以稻田为主，此事必须马上安排下去！” 商人就要来了，朱允熥必须要对此好好点拨点拨，且莫因一时的粮食满足而断了琼海长远的路。 …… “小妹，没事吧？” 徐祖辉推开闺房的大门，看着身穿罗裙独坐在古筝前的妹妹，眼中流露出一份宠爱。 “哥，我没事，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想要做好事，结果却成这样，明明每个人都会有所收获，为什么一定要抢？” 徐妙锦抬起头来，粉眉黛目充满了疑惑。 事情出了，现实就是如此，可她就是理不清其中的缘由！ “因为饥饿，因为混乱，你我都没有真正饿过肚子，但母亲他们饿过，那种日子不好过，腹中如火烧，胸中炙热，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想着吃，去找吃的，不管能吃的还是不能吃都会选择去吃，哪怕撑死也会尽力将更多东西塞进肚子，将腹中的饥饿之火压下去。” 身为第二代的国公，甭管历史上表现如何不堪，徐祖辉还是了解民间，懂疾苦的，不像是后世的大明国公那般生于锦衣玉食之中，长与妇人之手，对于国公府外一切无知。 “可这不是他们闹事的缘由！” “的确不是，但你忽略了他们一路南下可能遇到的事，这样说吧，真正老实稳重木纳的人是活不到南京的，这过程中要么依附了强者，要么自身变成另外一个人，不然南下数百里的路就足以成为他们埋骨地，也正是因此对于最初出现的难民，自古鲜少有第一时间赈灾的，因为这些人手上多多少少沾染了罪孽！” “……” 徐妙锦眉头微抬，脸上露出一份惊恐，“大哥的你意思是说，这些人杀过人？” 闻言，徐祖辉默默的点了点头，“为了求生人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元末起义便是这样来的，若真的还有一线希望谁愿意搭上自己的命，以后城外就不要去了，待在家里别让我担心！” 说完徐祖辉退出门槛，轻轻的关上门，但未曾离开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徐妙锦门外，守护着自己的妹妹。 “幸会，幸会！” “没想到老弟来的怎么早，国主这会可是邀请了不少人，就是不知道此次要出多少血？” “这国主我听说可不一般那！” …… 次日，寒气消退露水消散，一辆辆马车自四面八方汇聚，最终涌入徐府街。 四周明眼的谁不知道，这些马车的主人都是大商贾，跺跺脚便可让一地物价颤抖几分的存在。 他们现在不敢跺，那是因为上面有圣天子坐镇，但就算这样不少行人还是纷纷避让，不想与这些有钱有权的商人碰面。 商人的低贱针对的是官，是朝堂，是整个名教构建而出的特殊规矩，可在百信眼中就算存在鄙夷也不会露出来，天知道这商人背后站了谁？ “快看，富林记陈家的招牌，没想到一次捐资的邀请竟然让江浙陈家人跑了过？” 正在互相寒暄，等待王府开门的商人，当看到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驶来，目光纷纷朝着马车落去。 “早听说了，这琼海国主和福林记的关系不错，前年，去岁，两年多的时间，江浙一带少说有十几万石的稻米南下运入琼州，这关系能不好吗？” 第161章 互生互存 人人平等，但社会却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商人也有层级，他们这些在南京有头有脸的商贾与整个大明只能算作一流，毕竟没点资本背景是跻身不进南京商圈的。 但要和福林记，富川米行，蜀地陆家相比，多少差了一个层级，但凡了解一点都知道，其所代表早已不是他们一家，而是背后一波商贾，士绅。 从前宋开始就已经形成了，商人货卖四方收拢钱财捐资助学，学生读书考功名当官反哺商人，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互生互存关系。 若非如此，洪武朝的科举也不会办办停停，还改了考试范本，多少有防备类似情况的目的在其中。 “琼海那个位置是南下的好地方，你说那几家这般投资，会不会是？” 一位米商看着从陈家马车下走下来的老者，幽幽的说道。 “方兄，慎言啊！” 什么样的圈子玩什么资本，作为仅次于几大商行的大明商贾，多多少少都感受到南洋贸易并没有断绝。 可这是他们能谈论的？ 南洋商业网大着呢，南北诸多势力混合在一起，每年诞生多少利润。 冲着利益知道的也不会告发，只会想办法钻进去，获得属于自己的一份。 哪怕前几年那位都杀疯了，但最终还不是没将那张网撕破？ “我的意思是，这次是否多出一点？”方姓商人低声说道。 “这个可以有！” 劝告的人轻声说道。 琼海是什么情况，知道的人不多，但各种猜测不少。 敬业斋流出来的东西，哪一样不是让人眼红的很，早先时候福林记便被人惦记过，结果一个侯爵跪了，乖乖的将妻舅给交了出来。 最近市面上出现的霜糖，那雪白如霜，甘甜而无苦涩，如艺术品一般的霜糖可是抓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睛。 哪来的，琼海来了！ 谁在分销，都是敬业斋老代理，一想到两年前沈秀和找代理的时候给错过了，如今个个心口上就像插了一把不间断放血的匕首！ “机会啊！” 身旁有商人感叹道，说完人群便朝着马车涌去。 …… “外面是什么情况？” 王府毕竟不是寻常的地方，哪怕只是朱允熥临时落足的地方，该有的规矩还是不少。 说什么时候开门就什么时候开门，断然不会因为有人提前到来而开门，哪怕是合作的老主顾也是一样。 穿戴一新的朱允熥从后院走出来，落座于厅堂中央，端起一把茗茶品位起来。 如今的茶色还没分什么等级，但能送入朱允熥口中绝无次品。 “邀请的南京三十二户米商，布商都来了！”常向东掏出一份公文递给朱允熥。 “不用看了，我不想知道他们背后有谁，就算真的有谁在，也不是你们可以查出来！” 官商结合，历来是发家的诀窍。 从隋唐开始，大商大贾必和世家豪门有联系，甚至干脆就是一家人。 朱元璋压制再狠，也压不住人心深处的贪婪。 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吗？ “我们的人都知会了？” “都已经知会，各家都表示不会自己跳出来，随大流，不过避免可能的冷场他们会安排人哄抬一下，让大王募粮的数目更客观一点，究竟是谁却没告诉我，另外昨晚得到消息，一会秦王，燕王的大公子将前来，说是为殿下捧场！” 李漆对内，常向东对外。 朱允熥带着来南京就这两帮手，充当打手的张定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自己不能出面事只能压在的常向东身上。 那么原本留在南京沈家老人，可用但无法大用。 “既然要来那就安排好，被让人小看我琼海！”朱允熥有所代指的说道。 秦王他无所谓，一个自己玩废自己的人，残暴到自己女儿都起来反抗，其儿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朱尚炳更是连继位都没等到便病死了，这人对于朱允熥而言毫无价值！ 倒是朱高炽，这个历史上大明第四代皇帝，却是需要多留意一些。 毕竟永乐大帝朱棣的三个儿子，论个体质量那远远要比老朱的子嗣来的强！ 朱高炽，拿了大唐的太子李建成模版，不同的是朱高炽成功上位，李建成败亡。 朱高煦，拿了大唐李二的早期模版，靖难之战功勋赫赫，朱棣打下南京登基之后，一众武勋武官都被朱高煦拿捏在手上，朱棣更是夸赞其类己！ 朱高燧，干脆就是强化版的李元吉。 三个儿子没一个省油的玩意，朱高炽能在这种情况下决胜而出，登上大明皇位，朱允熥岂敢小瞧对方？ 而且敬业斋在北方可是和朱棣合作多时！ 朱高炽次来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帮他站场子，朱允熥能将自己脑袋摘下来送给他当球玩。 “私下再强调一下，我们的人千万别冒头，也别太低调，混在人群中给出符合自己的身份报价就行！” 想到这些，朱允熥再次叮嘱道。 “殿下大可放心，都是聪明的人呢，一会再点一点基本上就没事！” 常向东不理解为什么殿下对北面燕王这般忌惮？ 在他看来忌惮朱棣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忌惮一个同岁的朱高炽，常向东可不觉得同样年纪的人，有谁比自家国主还要优秀？ 但不管理解还是不理解，常向东都愿意为朱允熥做任何事。 “允熥，应该就是今天召见商人吧？” 小朝会结束，期间谈到了讲武堂整训一期在北方扫荡成果，汤和自然也就被留了下来。 讲武堂整训一期的效果非常好。 扫匪狠辣，北方遇到打草谷的队伍也是反应迅速，一战全歼。 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但这些代价是建立在步兵打骑兵上。 大明有很多军队，步兵更多，但能打骑兵的步兵却极少，并且此战是在战损三成的情况下完成，战果无疑是惊人的！ 这才一期，后面还会有二期，三期…… 讲武堂的教学只要一日不下降，大明的军威一日便不会衰败。 此等效果当赏！ “传了好几天了，整个南京都知道！”汤和一脸无语的说道。 说好的低调呢，结果高调的整个南京城都知道，菜市口都有讨论，若非了解朱允熥性子和谋算之能，常升都想撬开朱允熥脑子，好好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传开了也好，人不能埋头做事，也要对外表现自己，老黄牛是好但老黄牛不能让人信服！” 朱元璋笑道，“只是，我听说了前几天，郊外出现外暴乱，死了不少难民，还和徐家的妙锦有关？” 第162章 灾民的问题 汤和微微点头，“是有怎么一回事，好心办了坏事，妙锦那姑娘太年轻了，徐祖辉也是的，明知道灾民的问题，还不派人跟随，若非允熥的人看着，搞不好要闹出事情来！” “妙锦的年龄也不小了，咱还记得那妮子刚出生的时候，一晃这么多年，要给她找个好婆家了，徐达不在，我们要将妙锦照顾好！”朱元璋说道。 “这婆家有些难找啊！”汤和笑道。 徐妙锦的年龄太小了，属于他们那一代最小的女娃，同辈男丁长的长，年幼者也多有婚姻。 徐家高门大户，非寻常人可以攀登。 这也就是徐妙锦拖到现在的原因！ “妙锦要找婆家，允熥找媳妇了，有空一起都看看吧！” “是该好好看看了！” 民间十三四岁就可以成家了，这两个娃娃都过十五了，还没一个着落传出去真的不好听。 好在徐家和朱家都子女都不愁没有好着落，慢慢找就是了。 “吕氏那我不放心，允熥的婚事你多看看，最好在允熥离开前敲定，我未必能看到玄孙，但总要看到允熥订婚！”朱元璋长叹了一声。 岁月不饶人！ 早年苦，成婚也就晚了，好在是碰到心仪的姑娘，一般他这个岁数都已经报了玄孙，可偏偏第三代子嗣才刚刚长大。 “四哥过忧了，允熥年幼，但允炆却可以，待其从北方回来，短则一两年，快则三四年四哥必可以看到玄孙！” “那当然是最好的！” 朱元璋发出源自心底的笑意。 “四哥要是没事，要么咱们出宫看看？”汤和意有所指的提议。 闻言，朱元璋挥了挥手，“不必了，我相信允熥能做好的，那个常向东不简单，两年处理数批次数万灾民的赈灾和转运，允熥和各地商贾多有联系，米粮只要搞出来，他那一套以工代赈必然可以成功。 只是没想到，允熥竟然为了商人敢顶撞了咱，有点有标儿当年的样子！” “琼海与中原不同，土著众多，地产稀薄，若无中原资助就是一片荒芜充满疾病之地，允熥如今和商人走的近，是因为看到商人的用处，时间长了商人的本性暴露，自然会明白四哥的心意，到时候也就真正长大了！” 汤和为什么不折返凤阳，不就是想要留在南京给朱允熥擦屁股，同时照料淮西勋贵。 早年的离开，不是失了希望，而是朱标接替了他的角色，汤和自然不可能跟朱标争夺这个位置。 可谁能想到朱标死了！ “最好就是这样，不过我希望允熥能再快一点明白过来！”朱元璋充满寄望的说道。 “会的！” “你个老东西！” 看着汤和枯瘦的身子，朱元璋笑骂道，“你当我不知道你留在南京为何，要留就留吧，别到最后尸骨臭了才能回家！” “那我就葬在南京好了，也好看着大明江山！”汤和直言不讳。 有些话也就他好说，有资格说了，换做其他人这话说出来就等着被砍。 前岁，朱元璋在宴会上跌倒，有个叫做赵雍的武将认为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在一众勋贵默不作声，仿佛没看到朱元璋跌倒的情况下将老朱扶起，跟着人也就没了。 同样的事，不同的人，说出的话，结果完全不同的。 “那你就给咱守陵吧！” 朱元璋笑道，指着奉先殿入口的位置，“滚，咱最近不想看到你这个老货！” 说罢，两位老人齐齐笑了起来，汤和乘势离开奉先殿。 …… 奉先殿关于自己的婚事，朱允熥不知道，一阵寒暄之后，王府前院已经坐满。 朱高炽，朱尚炳分别坐在朱允熥左右。 一屋一国主，两亲王长子，这规格可是不多见。 “本王得了什么差事，城外是什么情况，相信各位东主都已经了解，此次召集各位募捐实乃无奈。 废话不多说，但凡帮我本王的人，本王都不会忘，琼海就在那里，凡遵我琼海法度者，本王都欢迎！” 配给制一直因资源短缺而存在，琼州迟早要进入市场经济中，在这过程中少不了调控的过程。 但不管是调控阶段还是市场经济阶段，都少不了商人的力量。 没有这些货通南北的商贾，琼州就算搞出丰厚的产出，货物，卖不出去也是半点价值都没有。 亚龙湾也需要人！ 相对于自己去苦苦开辟市场，扩展商路，朱允熥更愿意带着团结在自己身边的人去做一个平台。 运营好了平台，市场蛋糕做大了，收获还远吗？ 但是这个平台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朱允熥不开口子，那就只能被关在门外！ 相对于去说过多的无用废话，朱允熥更希望让聪明人自己来选择。 一众人略显木纳的看着三言两语将开场白，称述语，承诺一通讲完的朱允熥，多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间断，怎么直白？ 真当咱们的钱米是白来了，靠着三言两语就可以换来，你当你是谁啊？ 但别说，这位主还真是有这底气。 听了他一句承诺的沈秀和，三年不到的时间成为一代传奇，小小的敬业斋货铺全国，各地不知有多少挥舞着宝钞的商人想要和敬业斋做交易，可惜除初定的五家之外谁都插不上手。 跟着听了他一句承诺的南北五家商行，二年多的时间，银子和稻米如不要钱一般投入琼海国，跟着市面上就出现霜糖这等极品货色。 如今又是一句承诺，这承诺的威力如何，怎能不让人联想？ 人啊，有些时候就是贱！ 越是显得不经意，越是浮想联翩。 “国主高义，沈某略有家资，愿为难民顾，些许心意还望国主待我转达！” 同样都是姓沈，凭什么沈万三后代这般好运，早就打定好主意的沈春岚直接站了起来，将一份蓝色的帖子直接递上。 “沈东主有心了，本王若是没记错的话，沈东主经营的是米粮生意，些许回礼还望东主可以收下！” 看了一眼李漆，李漆当即从一旁抽出一份原色的公文架，一手拿过沈春岚的帖子一手将公文交给对方。 看到这一幕，无数非朱允熥一系的商人纷纷将目光看向陈春岚，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朱允熥回礼是什么？ 敬业斋代理资格这个没戏，早就分配好的，谁插手就是站在五大商行的对立面。 “不知……” 第163章 公文 感受一道道欲要将自己吞没的目光，明明已经进入寒冬季节，沈春岚额头微微冒汗，目光看向朱允熥。 他不愿意打开，也不想在这里打开，可眼下怎么多人看着，用目光架着他，他能拒绝吗？ 拒绝又如何？ 说的好像这些人不会打探一样！ “回礼已经落到了东主手上，是否打开自由东主处置，本王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友善的朋友，也不会让朋友难做！” 朱允熥一脸和善的笑道。 闻言，沈春岚笑道，“冒昧了！” 说着便打开了公文架，露出其中一张薄薄的公文。 “糖票，三百斤？” “莫非这票就是购买霜糖的凭证？” “三百斤，霜糖？” …… 商众坐落落差的相近，彼此之间自然可以看得清楚，再说这还是一张印刷精致的票据，众人第一眼就看的清楚，结合自身在过去探知的消息，转瞬就弄明白此物的作用。 “解释一下，我琼海国物资匮乏，贫苦众多，所有资源都需要分配，不然唯恐出现麻烦，所以制作出各种票据以供物资分配，这糖票就是我们琼海国针对帮助过我琼海国商人印刷的。 与盐引一般，凭票购买，票多少最后得到多少。 不过与盐引不同的是，贩出糖霜我们不做任何建议价！” 常向东快速补充道。 话虽如此，但对方所不知道的是，这些政策都是1+3计划中逐渐开放商业活动的举措，想要施行还需等到明年洪武二十八年，如今这票据还没用。 当然现在发放也不算欺骗人。 车不走空，三百斤霜糖什么价值心里多少有数，其紧俏使得商人不得不去小心，派遣人马南下空车是一趟，捎上一些资源也是一趟，加上南方一些特产，走一趟弄不好就是一个商队…… 如此一来，商人得了好处，琼海国得了收益，多了资源，一来二去大家都有赚。 这也是朱允熥鼓励商人南下的方法。 “大人仁义，小的做的这些相对大王给的，真的太少了，沈某……” 沈春岚激动的说道。 三百斤霜糖，一次贩卖能得多少利润，沈春岚根本不需要去算，这玩意如今只要有货就可以卖出高价。 “沈东主无需如此，一切都是心意，对待难民的心意从来不分高低，一餐一饭一布一衣在本王看来都是一样，是比珍珠还要珍贵的品质！” “大王高义！” 听到这里沈春岚如何不知道，想要在表现什么是不会有机会，一切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相信各位对本王准备的其他心意都非常关心，这样也不做什么恶人，向东给他们解释一下吧！” 朱允熥端起茶杯说道。 看到朱允熥这番架势，懂得规矩商众如何不知，今天是别想在和这位爷说话了，接下来的一切都会交给常向东，这个开国公家的家生子负责。 有是个好运的小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家生子，短短几年时间成为了琼海国国主身边的红人，这般造化一般人可承受不起？ 常向东也是不怯场，三份礼物，三色木夹，除开不定量的霜糖为其一，剩下的分别是玻璃制品和珍妮纺织技术汇总。 这些都是珍品，在琼海国已经量产，但在制定的1+3计划中全都惜售，捂着销售的宝贝，是琼海国进一步吸引商人南下的筹码，不过是换了一个形式给予潜在的用户，而且给谁给多少早就有商议。 时间一点点过去，临近中午的时候朱允熥后院设宴款待朱高炽，朱尚炳两人，至于前院则完全交给常向东他们。 一通忙活下来，等到将所有人送走已是宵禁时分。 “爷，物资都齐了，相关……” 书房内，李漆就要汇报的情况，却被朱允熥挥手打断，“不需要告诉得了多少，看你们脸色就知道今日的成果不错，布置下去，我就不需要知道了，开春之后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就可以！” 闻言，书房内安静下来。 “说说，你们对朱高炽，朱尚炳的看法，还有他们来此的目的，大胆的说我要听你们心里话！” 今天就是一场对外展示，强化商人心目中自己亲近商人的形象，同时告诉他们只要愿意在自己画的规矩里做事，一切都好说能说可以谈。 唯独让朱允熥意外的，是朱高炽和朱尚炳的到来，讲真彼此之间套路了一个下午，朱允熥都没把脉清楚这两位朱家皇孙的路数。 一个都不简单啊！ 朱高煦富态，朱尚炳瘦弱。 看起来都很普通，可这份普通若是标注在皇孙身上那就显得不同。 燕，秦二王镇守边陲，相对来说秦王的封地更为富庶，不像燕王距离草原不过数百里，常年受到蒙古部落的侵扰。 这两位亲王的长子真要简单谁信？ 真当皇室上层人物都是善人？ 常向东摇了摇头，说道，“接触的不多，仅一个下午的时间根本看不出什么，但敬业斋流向北面货物多少也是接手过，听闻燕王那负责草原贸易的是一个和尚，这位大公子也在其中！” “哦？” 朱高炽现在就参与了朱棣的买卖，“此事当真？” “当真，敬业斋北方负责人亲口所说，相关交易这位大公子都会在身边，甚至安排过马队的工作，还说这位大公子私下接触的过程中温和待人，有理有据，有贤王风范！” “我要没记错的话，朱高炽只比我年长几个月，我四叔怎么早就开始培养了吗？” 有意思了！ 古代掌权者从来不会过早分润自己的权利。 朱允炆得权，是因为朱标死人，朱元璋苍老，大明后继无人，若是不早早放权试炼，日后大明权柄恐有旁落的风险，这种既定的继承人早日掌权是有好处的。 他自身掌权，在于流放中原，就藩琼海国。 可朱棣才几岁，朱高炽才多大，马队的生意看似只是生意，但傻子都清楚这代表了一个势力的财权，财权衍变就是人事权…… 朱棣手中又不是没能人，要知道朱标这位史上最稳的太子爷，掌权也在成婚之后，怎么早就将一部分财权交给儿子，朱棣怎么想的？ 第164章 放飞自我 “应该还要更早一点，因为评价很高，不像是初出茅庐的，至于秦王大公子我们接触就少了，但从今日秦王大公子和殿下的交流谈吐来看，这位大公子也不一般！” 顿了顿，常向东继续说道，“秦王暴虐，传闻能劝得住秦王唯有这位大公子！” “恩！” 历史上的秦王朱樉就藩没多久便放飞自我，暴虐而残忍，不知有多少流言蜚语传出，甚至还被自己的女儿举报过，若非朱标不断为这位弟弟擦屁股，脑袋或许不会搬家，除爵那是铁定的。 朱标死后，无数藩王都想运作那张位置，唯独朱樉躲了起来，恐被朱元璋算后账。 这朱尚炳的记录不多，是因为其死的太早了，没活过那他在位四十年的老子，可仅有的评价却是不低。 “行了，后日你帮我做宴，款待支持我们的商人，有什么需求宴会上都可以谈，只要不超出这份红线！” 甩出一份黑色的公文架，内里的文件早已写下了朱允熥画下的框架。 “是！” 将公文夹抱在怀里，常向东认真的说道。 同时内心也是暗喜不已，果然是来对了，若是当初他选择留在琼州，或许可以快速成为司局级的官员，但绝对不会有机会代表朱允熥设宴与商人会谈。 商，在大明地位很低，可在琼海未来蓝图上，将会成为一支左右琼海国政局的力量，对此但凡了解琼海国现有行政体系的人都可以猜出来。 “有空多了解一点典当，当铺，钱柜的业务，这一块我会看机会交给你！” 历朝历代，封建皇权对于财权抓的都太肤浅，认为抓住了赋税的权利就可以抓住整个社会的财富，可实际上抓了个寂寞。 到了后期土地兼并，士族权利加重，赋税都收不上来！ 朱允熥不会重蹈覆辙，伴随着1+3计划的施行，稳抓财权的手段也会慢慢落下，一手提收税，审计，银行三样，组成三支箭一举将影响力深入到社会财富流动的每一个环节！ 在其对常向东原本的安排上，就是财政支出这一块，可惜时间不会等人，财政部支度司的位置不可能空着等常向东，错失了这机会干脆就将常向东提出来，丢进未来的银行系统。 “是！” 常向东略有不解，但还是快速应承下来。 …… 海口，行政中心，议事厅二楼。 烛火通明，内阁十人全数在座。 “大家看看吧，这是工部提交的海亚直道的规划方案，今天商议出一个结果来，要是没没问题的，下批船离港就将方案送出去！” 黄子澄坐在主位，伴随器话语一帮的属官快速将十份公文夹散发下去。 海龙直道，海文直道，海亚直道，这三条直道都是未来琼海道路的根基盘，未来所有的基础道路的建设都会围绕这三条直道铺设。 如今海龙直道已全数完成，就剩下一点点边边角角还没处理，最多到开春之前修建海龙直道的劳力就会转移。 这些劳力如何安排，是当下最要紧的问题。 去做别的浪费他们的技术，不去做事有浪费劳力，这个时候抛出海亚直道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又是一条长达六百多里的直道，我们琼海国能支撑的下来吗？” 常升听了朱允熥的意见，只对军机处这一块做安排，行政那边不问不听不说。 1+3计划了，有这一条海亚直道的计划，但黄子澄那边执行到哪里他就不知道，如今看到公文，第一时间所考虑就是钱粮。 毕竟不同于之前的海龙，海文直道，是有中原商人的支持，这海亚直道的修建可全数要靠琼海国财力去支撑。 六百多里道路怎么也要一年多的时间，能撑起来的吗？ “常座，不必为此担心，我总商会会出资三成，完工后获得沿途二十一个商品驿站的使用权二十年！”林天麓补充道。 已经修完了一条五百多里的海龙直道，又有海文直道做参考，每里直道修建的费用早就算的出来。 “海亚直道，为了照顾沿途的县城，以及避开深山老林，将和现有两条直道贯通，方案一全长六百四十里，但真正需要修建只有五百三十里，方案二距离较短，但沿途需要开山架桥，但修建完成之后，可节约时间，具体的造价已经成表，大家看一下！” 常森没问题了，黄子澄就将具体的内容抛出来！ 随着审计理念的逐渐深入，各类数学符号在琼海国各类公文中已属常见。 尤其随着第一期，第二期学员下放，各类的图表纷纷出现在公文里，工部印刷房也跟着完成改进。 琼海内阁十一人，就算是常升这过去游历在外的人员，也是学会了阅读了数字和图表。 “方案二，更符合直道之名，只是其中需要架设大量桥梁，安全性可做验证？”解沦开口。 工部第一事业群，弄出来的钢筋水泥预制模块大家都有接触，但其效果究竟如何，能否经历多变的环境谁都不清楚。 二号方案不做绕行，其中一百三十多里，将从大五指峰内横穿，需架设大量悬空桥梁。 相对于高出一倍多的造价，解沦更关心安全！ “此事我专门询问了刘汉，更去南渡河附近考察，钢筋水泥模版安全性绝对没有问题！”黄子澄快速回复。 相对于原本每一根滚木都需要搬运的方式，水泥的出现不知方便了多少事情。 “既然刘汉说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解沦点了点头，刘汉闫然已经成为琼海国施工安全的保障，“但我个人认为，这种新的工艺还是需要时间来验证！” 相信是一回事，用是另外一回事，解沦支持的显然更为稳妥的一号方案，哪怕多绕行也要先保证安全。 多出的里程数，完全可以依靠驰轨来解决，左右也不过半天的时间。 用半天的时间，换取更大的安全在解沦看来是完全值得的。 闻言，黄子澄点了点头，“还有什么意见？” 看着默不作声的众人，黄子澄也明白这些人在避嫌，军机，行政，司法，审计互相的独立，别看施行的时间尚短，但在不涉及自己这一块事务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避而不谈。 第165章 天然的魔鬼地 未来这是好事，但如今琼海国各方面缺人，又缺了能直接拍板的朱允熥，黄子澄更希望能多听提议。 “直道的修建已经有了模版，工部这一块也有了经验，第一号方案不过是曹随萧规，真正要谈论还是二号方案，情理上我推荐二号有创新有革新，代表了我琼海国不断变革的精神，但道路不仅是人走的，还是当考虑安全和长期，我认为相关桥梁营造当进行更多的验证！”罗贯中开口道。 “不错，进精不是冒失，五指峰区域，黎族中经验老道的猎人都不敢随意深入，还是绕路吧！” “五指峰传说良多，高山密林，工部的勘探能做到这程度我觉得值得表扬，但如今在稳而非冒进！” “我看了规划图，一号二号重合良多，按照1+3计划日后道路网络都会连同，待到技术更为成熟，经验工人更多再打通这一百多里山路，则更为稳妥！” …… 五指峰地区，用朱允熥的说法就是热带雨林，是天然的宝藏，但同样也是天然的魔鬼地。 黎族都只敢生活在附近。 一众人纷纷开口，纷纷支持一号方案。 闻言，黄子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表决吧！” 有些可惜了，黄子澄内心是支持第二方案的，但他也清楚这是受到了琼海国如今开拓，新锐思想的影响。 稳妥不是不好，只是不想再去稳妥而已。 话音落下，所有人纷纷作证。 “同意一号方案的举手！” 刷刷刷…… 常森，解沦，解缙，罗贯中，徐增寿，张岩，沈秀和，林天麓纷纷举手。 看到这么多手举起来，黄子澄一合公文，打开台上第二份公文，“此事三日内离琼州，转交大王，讨论今天的第二件事，票据制！ 时间要是没错的话，大王那边的糖票已经发出，接下来几个月当有南下商队进入开州。 票据制执行到哪一步，是否让这些商人登岛？ 讨论一下！” 票据制，用朱允熥的话来说，将逐渐消除现有全社会配给制度。 但这临时究竟临时多久，票据要执行多久，就没人清楚。 唯一肯定的是，未来七八年内票据将成为现有配给制的重要补充。 朱允熥甩手走了，只留下一点方向，如今事情却是他们在做，也不好在麻烦朱允熥！ “票据制，我代表商人是同意的，非常的精美，也考虑到了仿制的问题，但我认为票据暂时不适合在琼州内部使用！”林天麓举手道。 票据什么的，商人早就用过了。 蜀地的陆家在这一块更是有发言权，毕竟交子就是蜀地富商与宋朝弄出来的。 “理由？” 票据就是为了活跃商业行为的，1+3计划制定中也是受到商人代表肯定的办法，怎么现在反对使用是林天麓？ “因为宝钞！” “我知道琼海国票据，所参考是蜀地交子发放，而不是大明现有的宝钞发行，只是种类变得更多。 我也相信琼海国行政体系不会滥发，扩发，每一张票据背后都会物品。 但是发行多少，能收回多少，使用过程中若有损坏，使用人群，交换地点这些，我看了行政部都没考虑到。 用大王的话说这就是配套没齐全，另外律约里也没有相关规定，如若伪造需承担什么样的惩罚？ 漏洞太大！” 林天麓一点点说道。 “不错！” 沈秀和附和道，“我询问了蜀地商人的代表，询问了交子在北宋发放的情况，一切都是循序渐进慢慢衍变出来的，一开始蜀地的商人只是为了方便，并没有考虑交子在全国流行的情况，导致后来交子流出蜀地后发生了很多麻烦。 票据的使用虽然也付出金钱，可票据终究也是财富，涉及到财富我认为当稳妥。 开州使用就可以，内部还是先执行配给制，等到一切完善有经验后，在慢慢与内部施行！” “既然如此那就在开州执行，商部具体负责，相关问题慢慢跟进！” 黄子澄也不是死板的人，负责票据的两个人都反对了，其他人也不可能支持的。 “开州负责需要兵丁的支持，一保护货物，二则避免冲突，这需要军机处的帮助！”沈秀和直言道。 “需要多少人手，麻烦沈尚书给出一份公文，我好安排！”常森应和道。 “大约需要三四百人，相关公文一旬内交给军机！” 沈秀和说道。 重要的事情谈完，自然不会就此散场，好不容易聚集怎么多人，大家就各自遇到的问题开始交流…… 深夜，一队锦衣卫无视宵禁的政策快速行走在南京城内。 直到来到一处破落的宅院面前。 三长一短的叩门声响起，沉重的木门从内打开。 “卑职参见大人！” 看来来人，锦衣卫百户吴昱躬身说道。 “根据殿下所言短则七八日，长着半月就有效果，如今一旬过去，可有结果？” 蒋瓛走进宅院，直接询问道。 “有了！” 百户吴昱起身，眼神中闪过一份慌乱。 “说！” 这份慌乱怎能逃过蒋瓛的目光，他手下的人可都是百战老兵，经历过生死，执行过最严格的任务，轻易之间不会出现这等神情。 眼下出现了，那么只能说明实验的效果非常恐怖。 “大人请跟我来！” 吞了一口口水，吴昱快速调整好心态，走在前边引路。 本以为只是一次小小的任务。 鼓子花膏嘛！ 在秦淮河上不要太多，锦衣卫待遇不差，可压力也大，兄弟们发泄都会去，自然不会陌生。 可就是这个让人感觉不陌生的鼓子花，却给整个百户所留下深深的恐惧。 用下属的话说，这些吸食了鼓子花膏的人都已经不是人了，是恶鬼，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早已没有了人的心智。 在吴昱的带领下，一扇房门推开。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将人绑起来？” 看着室内凌乱的环境，还被人捆绑起来的死囚，蒋瓛目光如刀子扎入吴昱的神魂深处。 “不得不绑，这鼓子花一日一吸没事，若是断了整个人就会发疯发狂，变得急躁不安，昨日大人不是传讯今日要看效果，我们就停了这个家伙的鼓子花膏，却不想弄得几个伙计都受伤了！” 吴昱一边解释，一边朝门外一挥，很快一个火把出现在手中，走到被捆绑死囚面前，“大人请看！” 火光照耀下，一张脱了人色的脸出现在蒋瓛面前，若非还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恐怕已经很难让人觉得这是一活人。 第166章 发狂 “你手上的伤也是因此产生的？” 蒋瓛问道。 这个百户所全都是精锐，都是他的心腹，吴昱的能力他清楚，这些死囚被提出诏狱的情况他更清楚。 早已虚弱的不行，结果在吸食鼓子花膏之后却能伤到他的手下，逼的将人绑起来。 要么是事实，要么就是他的手下在演他！ 吴昱沉默的点了点头，“大人是没看到这人发狂的时候，瘦弱的好似鸡仔，可发狂起来却比老狼还恐怖，但是只要给他一口鼓子花膏，一切又会变得平静！” “……” 深吸了一口气，蒋瓛不认为下属会骗他，神色更做不了伪装，“放开他，给他吸！” 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还是本身就没有睡着，听到蒋瓛的话经像是死人的囚犯竟然挣扎起来。 一双黄色的眼睛出现黑暗中，外加一口残缺的牙口，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给我，给我……” “还请大人先离开！” 百户朝着蒋瓛说道。 “我在外面看着！” 蒋瓛也不是傻子，下属三番五次说这样的话肯定有道理，当即带人离开房间站在窗外。 很快房间内便有动静，被解绑的死囚如一条狗匍匐在地上，一双枯瘦的手呈乞讨状伸向百户，同时身影颤抖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在体内爆发，正在被其极力压制。 跟着鼓子花膏的味道飘了出来，吴昱以及几位锦衣卫则如见了鬼一般跑出屋外。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鼓子花膏的味道散去，蒋瓛带人再次走进房间，便看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人，这一刻这死囚有了几分人样。 “其他人也是这样吗？” 蒋瓛沉声说道。 “差不多！” “继续看着，该给的就给的，等我汇报陛下之后，以陛下的性格必然会来此，这份功劳你要抓在手上！” “多谢大人提拔！” 吴昱直接跪倒在地上。 …… “走，今早出去转转！” 清晨，朱允熥换洗好衣服，朝着等待一边李漆挥了挥手。 事情都交代了出去，又不需要上朝，朱允熥在南京能有什么事情，最多就是朱元璋想的时候喊到身边陪伴。 但年底这时间，整个大明都在做总结，回京述职的官员一批接着一批，哪有时间留给朱元璋。 朱元璋不招自己，朱允熥也懒得入宫。 不过闲着也没事，想起之前答应李漆在外面吃一顿的事，今日正好得空那就满足了吃货！ “爷，真去外面吃？” 李漆是馋，但不是傻子。 也就是在琼海国，若是按了大明的规矩，皇子皇孙的吃喝可都是要经过验证的，不然东宫的餐饭也不会都是半温 “吃，吃完了顺便转转，反正本大王也没什么事，再说百姓吃得，我吃不得吗？”朱允熥笑道。 无聊，古代是真的无聊。 信息汲取的方式固定且少量，根本没什么花头精，待在琼海还有一堆事情需要自己考虑，到了南京是真的闲。 文言版的古籍左右是看不进去的。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最短还要半年，朱允熥内心便烦躁的很。 “大王，有锦衣卫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沈秀和留下的那位老管事找了过来。 “锦衣卫来找我干嘛？” 朱允熥挑了挑眉头，想到某一种可能，“人在哪？” “在门口！”老管事低声说道。 “蒋瓛的动作倒是快，既然如此那就让人来见我！” 鼓子花膏是大事，出去逛逛的心思如今也只能先按住。 …… “锦衣卫百户吴昱见过国主！” 百户吴昱单膝下跪，将一份信函从衣袖中掏出递给朱允熥，“这是蒋大人让我转交给大王信函，还望国主查阅！” 撕开汤漆的信封，抽出内部的信函，扫了一眼，“就是你负责鼓子花一事？” “正是卑职所在的百户所负责！” “感觉怎么样吗？” 从常升将事情报上去，已有一旬的时间，锦衣卫这么快就有的答案，这份效率不慢。 闻言，吴昱的脸色微变，“确实如国主所言的那样，鼓子花有噬人心魄的能力，长期服用之后人不人鬼不鬼！” “回去告诉你们大人，这几天本王一直都会在待在王府中！” 蒋瓛是个谨慎的，看到结果却没有第一时间上报，这不是要瞒而是要将事情敲死，所以写了这份信让自己这几日待在王府，随时等候老朱的召见！ “爷，咱们这还出去吗？” 看到锦衣卫离开，李漆低声问道。 “出，为什么不出？现在就走！” 将信丢给一旁的侍卫，朱允熥直接起身。 蒋瓛写信给自己，就是跟自己通个气，这般谨慎的人要么不动，要动就会将事情钉死。 通过此事不好讲蒋瓛的性格是否沉稳，但可以肯定一点，蒋瓛对于自己的处境非常了解，案子做的扎实也是为了自己死的时候能拖更多的人下水。 这类人，目前还是少接触为好。 …… 没事干是一回事，但朱允熥也不会离开王府太远，出了徐府街没多久，就前几日看到摊子，加上护卫一共五人直接走了过来。 别说这不起眼的小摊子在清早生意那是相当不错。 相对廉价的吃食，吸引了不少脚夫，力夫，还有一些穷酸文士用餐。 当看到朱允熥一行人从徐府街走出来的时候，小摊上的人已经发现，确定是往这里走来的，年轻的店家直接走了出来，“几位爷，是要用餐吗？” “看你们生意好，忍不住被香味吸引过来，有什么都来一点尝尝！” 朱允熥和善的说道。 对于微服私访，朱允熥多数当成笑话看。 老朱那一代是苦出身，换了衣服还有点平民的摸，可到了后面哪一个不是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中。 皮肤白皙，面色有光，这些都是积年累月形成的，对比满脸菜色的平民，都不需要比对穿着，稍眼尖的第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更别说还有气质这种东西。 “得了，几位爷里面请，我给你挑一张干净的座位！” 开店开在徐府街附近，偶尔也会有贵人来用餐，对此店家也是清楚不会显得太过拘束。 快速的擦拭了桌椅，店家看到朱允熥这个主人坐下方才离开。 “爷，很热闹啊！” 感受到四周的目光，李漆笑道，“要是我们琼州也有这样的铺子就好了！” 人气就是活力！ 第167章 剔除 人群汇聚的地方总会给人带来安定和喜悦。 早餐铺子也是如此，人来人往带来不仅仅是热闹，更是能带去心中的烦闷，四处看了看朱允熥笑道，“迟早会有的，一会大家多吃一点！” 朱允熥很清楚，配给制是最完美的方式，但在社会生产力没进化到一定高度之前，配给制度永远都只能使用一时。 人有惰性，1+3计划结束，配给制将会慢慢退出历史舞台，有用的转变成为官制，无用就剔除，慢慢的去激活市场经济，最终形成健康合理的经济体系。 衣着的不同，身份的高低，朱允熥哪怕坐在这里，也不会出现什么贸然结交的画面。 一餐用的不错，店家也是实诚，用料不提就用盐就不少，美味可口说不上，可至少实在！ 就是等用餐结束的时候，出现了一点问题。 不收铜银只收宝钞，非宝钞不要！ 瞧见这一幕，朱允熥方才想起，洪武二十七年下半年老朱下了最荒唐的一道旨令“废钱用钞令！” 此令严重违背了货币的规律，是洪武早年宝钞使用不当带来的恶果。 十余年来，无休止的宝钞超发，滥用，使得印刷流出的宝钞数额大大超出明朝的赋税，最终导致到了洪武二十七年，江浙一带重钱轻钞，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民间以钱一百六十文折宝钞一贯，宝钞的价值贬值八成之多。 针对宝钞用不出去的情况，朱元璋有限的人生阅读与经济学知识，不仅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是以一种粗暴的方式下令，钱银系数兑换成为宝钞，民间不再使用铜钱，同时限半个月内，军户商贾将所有铜钱送到官府，若有自私使用这当以罪处。 这法令应该是洪武二十七年九月开始的，算算时间已经执行了近两个月。 善政也因此成为恶政！ “爷，结清了，只是这也太麻烦了吧！” 李漆看着陷入沉默的朱允熥，快速的说道。 “今天先不转了回府吧！” “啊？” 看着说完便朝着王府方向回去的朱允熥，李漆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改变未免太大了的，就付一个钱的功夫怎么就变化怎么大，也没发生啊！ 但朱允熥都走了，他还能说什么只能选择追上。 …… “我就不应该回中原！” 坐进书房，朱允熥头再次大，这才回南京多久？ 难民的事情插手了，鼓子花的问题插手了，如今有要面对一宝钞。 宝钞滥发滥用有多严重？ 后世但凡对经济只要了解一丢丢就会明白，美利坚的霸权如何形成，委内瑞拉，津巴布韦的废纸又是怎么来的？ 金银本无价，只因共识而产生价值。 相对于有实体的金银，钞票印刷的再漂亮，其本质就是一张漂亮的纸。 一贯宝钞如今都跌到一百六十文钱了，贬值八成多，这还是钱吗？ 管还是不管？ 不管，坐实宝钞继续烂下去最终成为废纸，未来若是他登顶，他怎么解决钞票取代铜银之事，总不可能还用沉重的铜银交易吧？ 管了，自己就麻烦，大明宝钞超发量超乎想象的，没有等量的金银冲入其中，短时间内根本挽回不了。 更为关键，要管也要让老朱相信这东西的危害，他认为的便民之政已经成为害民之策。 娘的，全都是问题！ “管，必须管，钱的价值来自共识，宝钞废了，信心也就没了，收拾残局是方便但重新建立信心需要多少年？ 人生百年，此生我能活到八十就算得了天幸，哪有时间浪费这些事情上。 而且也得给老朱点事情做的，免得所有心思都到在我和淮西勋贵身上！” 对于自身日后是否能拨乱反正，登顶这个时代最高的位置，朱允熥充满了信心，数个世纪的文化，思想，科技差距摆在那里，只要自己不飘不死，路线怎么绕远最后都是自己的。 指望朱允炆一朝改变自己的本性，其性质不改，朱棣不造反也会有别的藩王造反，藩王不造反，蒙古也不会放着中原的动荡不动手。 若是老朱死之前再杀一通……朱允炆所得就不是活局，而是一盘表面花团锦簇，暗中波涛汹涌的死局。 之所以会这样，也与大明刚刚终结乱世有关，得位再正也架不住大明统治的时间太短，元末的野心家还没死绝呢…… “李漆！” “奴在！” 李漆跑进书房。 “跑趟皇宫，说我明日要入宫面圣，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给我留出足够的时间！”朱允熥沉声说道。 “允熥要见我，还要我空出时间？” 入夜，处理完今日的政务，朱元璋本打算休息，却不想得了怎么一消息。 他是什么人？ 一双火眼金睛不知识破多少魑魅魍魉，别看那小子表现的亲近，但那都是装出来的，能不见自己那就不见，怕着呢……与朱允炆和自己关系完全不同。 换做别人老朱不会有任何想法，自己是皇帝下面怕自己才是好，不怕那才是问题。 可事情按在朱允熥身上，老朱那是满心的亏欠，觉得这是这孩子被自己忽略的时间太长…… 这次喊到身边，就是为了多看看这孩子。 “回禀陛下，琼海国主身边的李漆确实是怎么说的，并且希望陛下能多一点时间！”宫人一五一十的说道。 闻言，朱元璋点了点头，“记一下，明日午膳多准备一点，朝会结束之后你跑一趟将允熥带进宫来！” “是！” 宫人跪退，小心翼翼的退出奉先殿。 “这小子藏得深，不过手下亦是有能人，真不知道琼海国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算了，既然给了允熥，那就让他折腾去吧，谁让咱亏欠他太多！” 对于自己是时候，开始关心这个嫡孙的，朱元璋自己也是说不清楚，反正如今这脑子只要一想到那些离开的亲人，朱元璋便格外想念朱允熥这孩子。 有些时候，朱元璋不得不承认，他的记忆里还真没有朱允炆的影子，或许这就是嫡庶的区别吧。 …… “允熥亲口说的？” 常家，常升看着下人认真的问道。 “三爷的确是怎么说的，希望明日一起面圣！” “行了我知道，告诉允熥的人，说我明日小朝会后会留在宫中！” 这孩子又在搞什么鬼？ 虽然不明白，但喊了自己，作为舅舅的说什么也要支持。 …… 第168章 解释 这一夜，朱允熥通知了很多人，都是为了宝钞的事。 至于朱允熥本人则换来常向东在身边，一边撰写明日的奏折以作称述所用，一边就自己写到的内容向常向东解释。 当然彻底的改变方案，朱允熥是不可能在明日通盘拿出来的，这倒不是要藏私实乃是老朱也没那个心力来完成。 “爷，找到了，这是关于当年大理的奏报，的确有银矿和铜矿的记录！” 深夜，李漆捧着一份洪武二十五年的文书走了进来。 “复写一本，留着明天用！” 想要改变宝钞的命运，就需要要增加锚定物，使得宝钞与现钱的价值逐渐对等。 天底下铜钱有数，每年都在增多，但每年有大量铜钱被深埋进地里，加上宋朝 南下贸易带走了大量铜钱，这才是后世皇朝缺钱的根本。 如今民众对宝钞的信心不足，地里的钱别想有人主动的给你挖出来，海陆断绝海外也别 想运回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开采，找到一处存量惊人铜银矿石做锚定，加大开采稳定宝钞的价值。 “是！” “继续让人找相关的资料，越多越好！” 彻底拿下大理是在洪武二十四，二十五年左右，早期的大理国偏安一隅，为多民族融合政权，全国尊崇佛教，广建寺庙，历代国主多于暮年禅位为僧。 因重佛的原因，大理多有铜佛，银佛，玉佛相，号称千佛之国。 如此一个小国怎能铸造出怎么贵金属佛像，其原因在于云南铜银矿良多，后世滇铜亦是我国主要的铜矿来源。 “看完了？” 看到常向东放下奏折，朱允熥笑道。 “意犹未尽，向东从没想到，宝钞竟然有如此危害，简直就是在不断吸取民间的财力，可以说现在宝钞的价值完全是建立在陛下身上，陛下但凡出点问题，惶恐之下宝钞将一文不值！” 常向东看的是一头冷汗，他真的没想到自家殿下竟然能考虑的怎么远。 这世界难道真的有天授智慧存在？ “只是……” “只是为什么要告诉大明，为什么不看着宝钞彻底贬值下去，这样好处有什么，对吗？”朱允熥不等常向东说完，直接给补充道。 “向东不敢，只是觉得有所不值！” 朱允熥从没说过要染指中原的话，更没表现过逐鹿中原的意思，可琼海国核心人马谁都能感受到，琼海的发展势必会将自家国主推向那张位置。 有这种可能，谁心里没点想法？ 更别说自己还代表更进步的思想，天赋职权，就是要将更好的生活带进中原，创造人间沃土！ 对于这样的思想，朱允熥都搞不清楚究竟是从哪来的，但其就真实的存在与琼海国官场，并且此言论的市场还不小。 “宝钞的价值来自哪里？” “共识，只要有共识狗屎都有价值！” “没错，思想很开阔，要是换了大明官员他们可不想这么干，那么在问你，共识源自哪里？” “人心！” 常向东及一反三。 “宝钞的共识丢了，人心也就丢了，日后我们在发行宝钞类的货币，你觉得建立这个共识需要多久？宝钞已经有二十多年历史，是现在挽回他容易，还是在宝钞彻底变成废纸后，重建这个共识来的容易？” “……” 常向东沉默，挣扎的说道，“可是向东还是觉得不甘心！” “不甘心就对了，我也不甘心，但是别忘了我们的理想，如果这个理论建立在自我之上，这理想不要也罢，再说我们也不是没有好处，想一想现在受到宝钞之苦的是百姓多还是商贾多？” “……” 短暂的失语之后，常向东好似想通了什么，“我明白，这奏章里殿下还有东西没写出来！” “聪明，先让大明做完这些再说，后续的东西未来一年我会慢慢教给你，其实我能想到也不是很多，彼此智慧碰撞一下，或许会有更大的收获！” 一套能完善运行的金融体系，绝不是一蹴而就，别说朱允熥这一金融韭菜，就算是后世的金融高手，也无法凭借一个人，彻底改变封建王朝的金融体系，只能朝着一个相对正确的大方向去摸石头过河。 时间有的是，古人的智慧也不缺，慢慢完善就是了，不过正如常向东说的那样，这份奏章缩水了！ “多谢大王提携，向东绝对……” “行了，时间不早点，早点休息！” 最看不得就是跪跪服服，最听不得就是忠心的话，真要有心做就是了，说没意思，瞧见常向东来这一出，朱允熥当即赶人。 面对朱允熥赶人，常向东快速爬了起来，带着一脸笑意退出书房，最后还是说道，“三爷，你也早点休息！” “一派胡言！” 次日午后奉先殿内，原本爷孙一起用膳的祥和气氛，伴随着奏章从朱元璋手中飞出，彻底化为泡影。 “朱允熥，你太让咱失望了，来人！叉出去！” 宝钞之策，在朱元璋心中历来都是善政，便民之政，这样好的政策却在自己孙子书写的奏折中写了害民之政，是破民家财之策…… 后面的都不需要看了，老朱下意识的就将朱允熥与商人联系到一起。 好好一个皇孙，整天和商贾混在一起，如今竟大胆为商贾说话，简直不知所谓！ “陛下息怒，还请陛下看完奏折后面的内容，臣认为有理！” 面对朱元璋的滔天之怒，常升一把捡起奏折，欲重新将奏折递给朱元璋。 “好胆！” 看着常升的举动，朱元璋的怒火进一步被激起，“好一个侄舅相亲……将他们一起叉出去！” 第一声叉出去，大汉将军行动缓慢，毕竟都知道殿内有谁，皇孙，开国公，信国公，蒋瓛，哪一位不是大明高高在上的人物，自然不会立马动手。 可当第二声叉出去出来，大汉将军们的动作一下子加快，四位高大的大汉将军跨入大殿，目光先后落在朱允熥和常升身上。 “帝王终究是帝王，我本以爷孙之情建言，既然皇爷爷不想听了……”朱允熥走到常升身边，一把将奏折抢到手上，上下一撕，“那就算了，就让宝钞之毒继续流害下去吧！” “不可！” 常升看着撕成碎片的奏折，整个人扑了过来。 第169章 无视帝王的龙威 疯了！ 他从来没想过朱允熥会做出这样的事，当着皇帝的面将奏折撕碎，这是什么举动，这是什么心思，真当为皇孙就可以无视帝王的龙威？ 前些年的赵雍是什么死的，不就是驳了老朱的面子吗？ 碎纸飞舞之间，老朱一张脸瞬间化为猪肝色，阴冷的目光看向大汉将军，“都死了是吧？” 场面到这一步，大汉将军直接行动，抓住朱允熥便朝着殿外拖了出去，常升也是没有逃过一起被拖出奉先殿。 “仗三十！” 几乎是在拖出奉先殿的瞬间，老朱那低沉的声音跟着传来。 “何苦呢？” 常升看着一旁的侄子，脸上充满了无奈之色。 “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 被带出奉先殿，朱允熥也是冷静下来，可惜已经都晚了，直接被大汉将军拖到一旁的空地上。 讲真，他并不后悔，毕竟他不是古人，逆来顺受从来都不是他这一代性格，后世90后有多少手撕上司，拉着上司在政治上同归于尽的案例。 今日，不过是前段时间积累不满的一场爆发！ 想想也是够气的，断章取义，自己辛辛苦苦书写的奏折看都没看到就来这么一通？ 谁他妈能忍？ 皇帝了不起啊？ 好吧，的确很了不起，裤子都已经扒下来了。 罢了，罢了！ 从直接行刑来看，老朱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份理智，当场的事情当场解决了，看似是一顿打，但何尝不是给之前的事情画上一个句号，避免有人继续追究下去？ “国主，得罪了！” 大汉将军朝着朱允熥说了一声，不等朱允熥反应，一把将朱允熥按在长凳上，凉凉的寒风从光腚上吹过…… 同样被按下还有常升！ “且慢动手，陛下派咱家来监刑！” 就在准备动手的时候，一宫人从奉先殿内跑了出来，站与前方双脚成外八字打开，“开始吧！” “是！” 同样的杖刑，不同的意思执行下来的结果也是不同。 这些专职执行杖刑的大汉将军，每一个人的手艺都经过千锤百炼，传说中有些人能将纸包的豆腐捶打三十次，外部的油纸不破，内部豆腐锤成稀巴烂，同样也可以将猪肉打得皮破而不会打破豆腐。 具体怎么执行全凭帝王的心思，要是没人来监刑那就正常的过，要是有人来监刑那就看监刑者的站位，是脚成内八还是外八。 瞧见宫人的外八字脚，大汉将军如何还不明白，陛下这是要轻拿轻放，万万不能下手重了将皇孙和开国公打坏了。 “叫！” 常升有些不想不理睬这个害他被打的侄子，毕竟没怎么坑自家娘舅的，可当真执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终究是自家的孩子，年纪小不懂事！ …… “说说吧，你们两个没事跟着为了什么？” 听着殿外传来的惨叫，朱元璋也是压下了心中口气，看着满地残破的纸片，目光不由落到了汤和，蒋瓛身上。 尤其是落到蒋瓛的时候，狐疑之色更重，其眼神仿佛再说，你凑过来干什么？这里面你什么事情？ “回禀陛下！” 蒋瓛掏出三份书信，“鼓子花之事已经过去十一天，七位死囚相继出现了琼海国主所言的症状，前日我传书国主，希望国主近日待在王府中，待我将鼓子花膏一事上禀陛下后，随时等待召见，昨夜国主找到锦衣卫百户吴昱，就宝钞危害一事传书与我，希望臣能出面，一切内容都在这里，还望陛下明鉴！” “呈上来！” 朱元璋目光看向汤和，“那你这个老东西也是因为允熥传书？” “陛下明鉴！” 说着汤和也是将昨夜收到书信取了出来。 见此，朱元璋眉头微锁，莫非自己真误会了允熥这个孩子？ 老朱都不仅怀疑，自己和允熥之间是否被人下了诅咒，这都互相误会几回了？ “陛下，还是当好好看看琼海国主的书信，我觉得非常有道理！”汤和交出书信，不由加了一句。 “……” 兼听则明的道理朱元璋还是知道的，看着眼前不似作伪的两人，老朱拆开信封再次看了起来。 这一会看的格外认真，不再是一眼扫过去。 伴随着第一份书信放下，岔开第二份信封，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是感受到有一股威压降临。 时间一点点过去，朱允熥的惨叫越来越轻微，老朱闭上双目靠在龙椅上，呼吸却一点点急促起来。 “陛下，刑已经完毕！” 片刻后，监刑的宫人回来汇报。 “允熥这个孩子，心是好的，但就是不太会表现自己，总让人产生误会！”汤和笑道。 闻言，朱元璋点了点头，“这孩子就是这样，咱已经误会很多会了，先将允熥抬进来，命太医好好看看！” “是！” 傻子都看出朱元璋这是后悔了，但在场所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皇孙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是真不低。 以前只看到唯唯诺诺的朱允炆，却没看到过朱允熥这般敢在朱元璋面前彰显叛逆的主。 就这性格，真的和陛下，懿文太子太像了！ …… “还在抱怨爷爷？” 看着趴在踏椅上的朱允熥，朱元璋从御座下走了下来，坐在朱允熥身边，“爷爷，给你道歉，下次关于你的事情，爷爷不会再武断，宝钞的事情很重要，你写的东西爷爷看的懂，但还是有些不明白！” 闻言朱允熥撇过头去，看着撅着屁股的站立变扭常升。 “行了，都赐座吧！” 见此朱元璋微微一笑，孩子终究是孩子，跑到自己面前来耍小性子。 算了，不计较谁让咱有错呢？ 这孩子自己解决了多少麻烦，想亲近有不敢，终究是自己忽略的太多。 “爷爷，都看过了？” 实际上打得不疼，但装的还是要装的，不然大汉将军们就要遭殃，当看到常升也爬了下来，朱允熥测过脸看着身边的老人。 真的太老了，也是六十六了，早已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结果还在为这芸芸众生谋。 “看过了，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说有些字眼，咱还是不理解，比如说共识！” 朱允熥的书信内多少夹杂着一点后世的字眼，聪明人的能联系上下文解释起来，却不知道这样的解释是否正确。 第170章 造反称王 “共识，其实很好理解，自古得民心这得天下，历朝历代都有伪王存在，隋唐交替十八路反王，唯李唐得了天下，元末之年起义者无数，唯我朱家占了天下，与其说这天下是皇爷爷你们打下来，不如说是皇爷爷你们得了民心，而这民心就是共识，聚集万民认识而形成！ 举个忤逆的例子！ 贞观初年，罗艺造反称王，属下杀而献城，大唐军队未到先降与人！ 为什么会这样？ 罗艺不得人心，不是的，燕郊之地罗家执掌多年，根深蒂固，他不造反李世民也是没办法拿他，但他造反其获得人心太少，远不如汇聚了中原人心的李世民。 铜钱与宝钞的关系也是如此，汇聚与铜钱上的人心，积千百年而形成，天下不识字者众，可不识铜钱者有几人？ 这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 洪武初年宝钞可以发行，与其说宝钞拥有价值，不如说是有皇爷爷您在为宝钞背书，你身上所汇聚的共识之众，从民间收集御物便可以看出，任何东西经过皇爷爷的手，都会暴涨数倍的价值，就算你没用过的东西，只要被打上御用两字，连带着也会暴涨！” 闻言，朱元璋点了点头，“不错，继续！” 朱元璋不是笨人，经济这一块只是没人剖开了给他讲，如今经过朱允熥所说，结合之前的书信朱元璋逐渐摸到一些东西。 “宝钞，不管怎么烘托它终究是印刷漂亮的制，早年的价值稳定，一是因为皇爷爷背书，民心所向，诞生共识，二是因为有大明的财政支持，可互相之间兑换。 两者相合，宝钞便可以流通，但相信皇爷爷也发现，随着离开南京越远，宝钞的价值也就越低，比如琼州就没人认识宝钞，自然就不会有人用宝钞，孙儿当时拿出宝钞的时候，还被人下滑！” “的确有这种情况！” “归根究底，就是皇爷爷赋予宝钞的共识有范围，有限定，其无法从根本上代替铜钱，加上大明财政不断吃紧，宝钞滥发，所以宝钞贬值那就无法避免，老百姓在使用宝钞的过程中慢慢明白过来，皇爷爷是皇爷爷，皇爷爷造出的宝钞只是宝钞，分清这两点之后，宝钞的价值也就逐渐开始朝着纸靠拢！” “难道宝钞就一点价值都没有？” “有，宝钞不仅有价值，而且还有大价值，只是这种价值随着滥发而消除，如果允熥没猜错的话，宝钞之法是皇爷爷参考了宋代交子所开创出的！” “不错！” “交子之所以流通，是因为有蜀地商贾通过联合的方式赋予了价值，同时确定了交子与铜钱一比一兑换的规则，但随着时间流逝，蜀地商贾逐渐开始贪婪，开始大规模的印刷交子，只有一百两，他们印了两百两，三百两，甚至四百两，实际的银两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变多，最终交子重新成为了纸，这个过程和现在宝钞一样！ 但是通过交子的流通，蜀地的商业却被盘活，加上南洋贸易源源不断输入利润，所以交子在不断支撑了下来，可惜终究还没逃脱蒙古铁骑的践踏！” 老朱愿意听，朱允熥自然也就多说一点。 毕竟能给皇帝讲课，而且一代大帝，多少带点成就感。 “爷爷，是不是还是感觉有些不直观，允熥这有个演示可直观的验证这些！” “小游戏，所以你找这些人不是来给你站台，而是为了演示？” 老朱发现自己好像又误解了朱允熥。 “不错，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允熥邀请开国公，信国公，蒋瓛来此，就是因为这个游戏需要四个人，演示时皇爷爷站在一边，便可更直观的察觉到问题！”朱允熥说道。 讲真，为了解答宝钞和经济的关系，朱允熥是做了多手准备，也正是做了怎么多准备，当老朱粗暴对待自己心血的时候，心态方才炸了，撕掉了奏章！ “那就玩，不过允熥吃得消吗？” 误会越多，换做别人朱元璋绝对会选择一刀砍，眼不见心不烦的办法。 可这终究是的孙子，为自己谋划，为大明牺牲怎么多，老朱除了愧疚之外再无别的念想。 “那么还请皇爷爷，将我准备的东西从宫外取进来！” “去拿过来，正好你在和爷爷讲讲，这里面的东西！” 有错就要改，朱元璋能有今天便是因为他这辈子就没有停下学习，没停下不断改变的心思。 装作踉跄的从锦榻上站了起来，朱允熥命打开宫人外面拿过来的大木盒。 木盒一开，一张张临时赶制的卡牌倒了出来，每一张卡片都表了“盐”，“油”，“稻”，“布”等字样，最后在掏出一张张白纸。 “每一张木牌都标记了文字，一张卡牌代表一石的物资，四种卡牌合计四十张，代表我大明市面上所能买到的总和，这个假设可以吗？” “了解，了解！” “国主，继续！” “懂了！” …… “这白纸就代表宝钞！” 虽然有些将人当小朋友的姿态，但所有人也明白过这游戏的玩法。 “那么现在，我将白纸交个皇爷爷，盐牌交给汤公，油牌交给舅舅，蒋大人你拿布牌，我则拿稻牌！” “假设，一石盐五贯，一石油八贯，一石稻一贯，一匹布五百文，对应我们要写下来就是，九个五贯钱，九个八贯钱，九个一贯钱，九个五百文！” 一边说，朱允熥一边快速的书写下来，一连写了三十六张白纸，写完后举着手中的执掌说道，“这些就代表宝钞合理的印刷量！” 说完，又从另外一个木箱子掏出对等的铜钱丢在一旁，“现在我告诉你们，每一张白纸，都可以从我这里换来对等的铜钱，现在我拿白纸来买你们手中的木牌，你们愿不愿意卖给我们？” “当然愿意！” “非常愿意！” “肯定的！” …… “很好！” 朱允熥点了点头，再次抽出四张白纸，每一张分别写下五，八，一，五百文字样，“那么现在我在用白纸买东西，你们愿意买吗？” 看到这一幕，四人纷纷沉默下来，闫然已经想到了什么。 第171章 白纸越来越多 跟着朱允熥再抽出四张，依次写下四个数字，不等四人反应，跟着有写下来第三个四张，第五个四张，第六个四张，直到写到第九章。 看着朱允熥手上的白纸越来越多，带对应的铜钱越来越少，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好了，我现在来买东西，汤公你觉得我需要拿几张白纸来买你的食盐，你是不会亏本的？” “两张五贯的！” 汤和快速说道。 “那按照皇爷爷下发的法令，我只需要给你一张，你卖不卖？”朱允熥只抽出一张五贯的价值递给汤和。 “……” “你不卖就是不尊皇命，想干什么，？以拿来吧！” 不等汤和反应过来，朱允熥粗暴的从汤和手中抽出一张木牌，丢下一张写着五贯的白纸。 “将大人，我现在来买你东西！” 朱允熥笑着看着蒋瓛，不等蒋瓛反应过来，朱允熥再次开口，“不对啊，我为什么不再多写几张，岂不是说我付出更少！” 说罢，朱允熥再次书写起来，将手中白纸翻了一倍，然后抱着一堆白纸再次说道，“蒋大人，我们之间交易可以开始了！” “……” 看完朱允熥的表演，所有人的目光不断从白纸，木牌上转移，脸色越来越灰暗，气氛也逐渐显得诡异起来。 “够了，不用演示下去，只是咱还有一个问题，我大明宝钞的价值为什么没有像这般贬，贬值的这么快？”朱元璋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从洪武初年到现在，在皇爷爷的带领下，我大明的物产越来越丰富，我这演示只演示了宝钞的增加，并没有演示货物的增加过程，伴随着货物越来越多，也可以抵消一部分宝钞的滥用，更为重要的是在货物增加的同时，我大明的赋税也在增加，赋税增加了超发的宝钞自然也有对等的赋税来支撑，加上大明户部内部的情况，百姓是根本不知道，只能被动去接受！” “不过一切都有极限，加上某些知道内情的，在法令下发之前不断通过宝钞掏空钱银，导致这个问题越来越大，到了如今共识被打破，才出现了一百六十文折一贯宝钞的情况，逼得皇爷爷不得不下达限钱令，可这限钱令的下达，带进民间的更多恐慌与共识的加速崩溃。 如今皇爷爷压着所有，一切都在慢慢的变好，其本质还是在掠夺民间的财富，等到凝聚在皇爷爷身上共识随着皇爷爷……下一代是否还能支撑，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沉默，奉先殿好似被扣上一口大黑锅！ 其中最沉默就是朱元璋这个搞出宝钞的帝王。 “允熥，你准备怎么多，不会没有解决的办法吧？”朱元璋睁开双眼，充满寄望的眼神落在朱允熥身上。 这游戏没必要进行！ 他算是彻底明白，这宝钞发展到今天，彻底从便民之策转变成害民之策，这中间不知有多少人上下其手！ 二十多年来滥发了宝钞多少，朱元璋自己也说不清。 这恶果由他而产生，也必须由他而终结，不然真的会如允熥说的那样，成为大明不稳的巨大变数。 “允熥有什么你就说什么，这不是小事！”汤和起身朝着朱允熥做礼。 没理解这里面的东西也就算了，理解了汤和等人无一不是感受到背脊生寒。 要知道如今大明的宝钞可是涉及到方方面面，官员的俸禄，兵丁的军饷，一切和钱有关的东西都以宝钞为核心。 宝钞真要废了，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最直观的就是当宝钞再也买不到粮食的时候，天下会变成什么？ 不敢想啊！ 太可怕了！ “是咱的过错，咱必须弥补！” 一想到老百姓半生的积蓄化为泡影，真金白银赖以活命的成为废纸，朱元璋便不敢往下去想。 一切正如允熥说的那样，自己在还好，自己要是不在，这不是在逼人造反吗？ “允熥这有几个不成熟的办法，至于有没有用应该是有的，就是不知皇爷爷能做到哪一步！” “你说，咱听，再大危机的时候咱也不是没经历过！” 自古以来，百姓都是最淳朴善良的，只要有粮食有希望就会安安分分。 可若是宝钞的问题爆发，当众人发现自己手上的宝钞成为白纸，过去十数年努力成为泡影，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会爆发出何等恐怖的破坏力 只要能防备这等破坏力产生，没什么规矩是不能破的？ “没错，不管涉及到什么，汤和都会站在国主这边！” 这是要破锅的祸事啊，淮西勋贵集团能有今天还是建立在大明身上，大明在他们在，大明不在他们也就没了。 文人还可以转投下一朝，勋贵们只能一死！ “常家亦是如此！” 常升起身说道，也不装什么屁股疼了，朝着朱允熥拜了半个身子。 “过了，过了！” 看到朱元璋，汤和，常升的举动，朱允熥连忙躲避。 哪有怎么玩的，长辈拜晚辈这不是折他的寿吗？ “咝！” 躲避的同时撤到了伤口，疼的朱允熥连连倒吸一口凉气。 瞧见这一幕，朱元璋一把把住朱允熥的肩膀，按到锦踏上说道，“趴下说！” 重新趴好，待到疼痛消散，朱允熥抬起头看着坐在面前三人，至于蒋瓛早已没了他的位置，毕恭毕敬的站在老朱身边。 “刚才的演示中，我将白纸书写过程分批写了九次，每次的量虽然一样，但真正让汤公变色是第四次后，舅舅反应有些慢等到我动手向汤公买东西才警觉起来。 从中可以看出，在一定量的超发情况下，百姓的反应是迟缓的，是可以接受的！” “不错，虽然有些不地道，但确实是有这种情况！” 汤和附和道，“北宋的交子，其本质也不是完全对等的，存在一定的差额，一般在一成左右，付出一成的代价，换来更安全更便捷的交易方式，这完全是值得的！” “没错，因此我们如今没必要立马将宝钞的价值，与现银的价值提升到对等的程度，八成就够了！ 第172章 补齐差额 加上废钱令之前，江浙一代宝钞兑铜钱是一百六十文兑一贯，这里面不排除某些人牟利的想法，那么宝钞现有的价值至少为现钱的两成！ 中间差价便只有六成！ 同时我说过，价值来自与共识，共识来自人心，如果皇爷爷可以颁布增强宝钞信心的法令，那么宝钞必然会上涨。 如此所需补齐的差额更少，只要在短时间内补齐差额，宝钞便可以稳定下来！” “经怎么一分析，咱的压力小了不少！” 看着孙儿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剖析根本，三言两语之间将沉重的压力消弱三四成，当知道所需补充资金并没有想象那么多的时候，老朱的一张老脸也是放松下来。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就是，让宝钞和铜钱互相兑换，还有学蒙元那样销毁一部分宝钞，是不是这个意思？”汤和开口说道。 宝钞的发行，有朱元璋的意志在里面，但具体学习的对象是北宋的交子与蒙元时期的纸钞法。 “不能销毁！” 朱允熥快速摇头，坚决的说道，“绝对不能销毁，不管是早期发放的宝钞，还是现在的法宝，其本质都是一样的，是皇爷爷和大明背书的结果，老百姓相信你们所以使用宝钞，一句销毁成为白纸，这和目前有什么区别？而且，宝钞究竟滥发了多少，需要销毁多少，我们真的清楚的？” “不错，决不能一刀切的销毁，百姓都有藏金的习惯，陈旧的宝钞多在百姓手中，若是直接销毁的话，百姓损失会很大，只是不销毁的话，我们需要准备的资金就更多！”汤和皱眉道。 “不需要，对于早期的宝钞，我们完全可以分三步走，第一，禁制这部分宝钞的市场的流通，废除这部分宝钞的流动能力，使之不在市面上流通；第二，加息，针对这部分宝钞，我们对其加息，最短一年，最长五年，时间越长加息越多，稳定这部分宝钞的价值，暂时不去兑付！” “等等，加息，意思我们要给老百姓钱，历来都没这个说法，只有放贷加息的，哪有宝钞加息的？”汤和当即打断朱允熥的话。 “宝钞在我们手上，何尝不是百姓放贷给我们？我们拿了贷款，难道不该付出利息？这些年来宝钞掠夺了多少民脂民膏，难道不应该还一点给百姓？ 而且加息之后，宝钞的信誉也会慢慢恢复。 这对于盘活整个宝钞都有好处！ 更为重要一点，加息可以吸引商人！” “具体说说！” 沉默多时的朱元璋开口道。 “宝钞的加息不需要太多，日利，月利都可以不要，直接给予年利，约定一年后兑换给三分利，二年兑换四分利，三年兑换五分利，五年六分利。 一贯钱放五年变成一千三百文，看似付出很多，则变相的这一千文钱留在户部账面，人借钱你五年，不要花钱吗？ 可五年时间能靠一千文钱，稳赚三百文的生意却真的不多！ 现在民间谁的钱最多？ 有人说是商人，但实际上钱最多的反倒是百姓，一人是少，众人方多，加上一些上户，富户，汇聚而出的钱粮必如恒河沙数一般，更关键的是百姓多有藏金！ 到时候困扰中原数百年的钱荒现象就会解决，同时也会给我们争取五年调整宝钞的时间！” “说第三点！” 允熥的话有道理，宝钞为什么出现，不就是因为铜钱荒吗？ 如果真的可以让那些埋在地下的钱出现在市面上，大明的钱荒就彻底解决了，可解中原数百年的钱荒现象。 “第三就是折旧，发行时间较长的一批宝钞，常流通的必定是小面值宝钞，这些宝钞流经多人之手，使用多年，必然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在兑换过程中我们必须全额支付，因为这是老百姓的辛苦钱，至于大额宝钞则可视破损程度打折，甚至追究其破坏宝钞之罪！” “皇爷爷借锦衣卫，宝钞司，将人手分散到全国各地，花费一两年的时间将这部分宝钞变成一年期，二年期，三年前，五年期的票据，便可通过时间将这部分宝钞的价值稳定下来。 如果再允许，与锦衣卫，宝钞司人员在场的情况下买卖票据，让商人将长期票据用铜钱购买下来，最终这部分宝钞就会慢慢聚集到商人手中，等到到齐后统一兑付，当然如果不想兑付……” “少绕来绕去，将后面的都说了！”朱元璋郑重的说道。 “宝钞之势如沸锅沸水，之前说都是扬汤之法，主在换取时间和恢复民间对宝钞的信心，对于抽薪之法，允熥还真想到一个办法！” 朱允熥成竹在胸的从衣袖中掏出三份复写的公文，“这是关于滇铜，滇银的消息，是孙儿连夜找来的，大理国偏安一偶，崇佛修庙，在没有外来铜银的情况，小小一大理号称千佛之国，我大明打下大理的时候更是搜刮了无数铜佛，银佛，玉佛，这些佛像的用料就产自大理，这是我查到的大理铜矿，银矿的地点，都是易于开采的好矿，皇爷爷若是派出大军开采，五年之内不敢说开采出数十万两黄铜白银，开出一两年赋税是完全没问题，到时候有了这些铜银支撑，宝钞的价值便稳如泰山！” “若是开采不足的，我们还可以将金子加入宝钞体系中，当然这是最后的办法！” 钱庄！ 什么都可以提，钱庄怎么绝对不能提！ 老朱对于商人的戒心摆在那里，能让他们参与到陈旧宝钞的贸易中，已经是无奈的选择。 再提钱庄那就过分了，而且朱允熥也不想将钱庄放出来。 谁让他无法丝滑的直接继承老朱的位置，中间还隔着一个朱允炆，天知道花了几年时间将宝钞稳定下来的大明，是否会在朱允炆手上再出问题。 要是真出问题，他至少还有钱庄可以用来收拾烂摊子。 “有心了！” 看完三份奏折，老朱满脸慈爱的看着趴在锦踏上。 这孩子还真如汤和说的那样不会表现，只会在后面默默的做事，两年前已经吃了那么大亏，今天还吃了一顿打。 真是不长记性！ 第173章 举动 哎！ “允熥只知道，身为孙儿当为皇爷爷分忧，其他的都没想过！” “长点心吧，下次万一……” “允熥相信皇爷爷的不会的，不然这次允熥的屁股真的就开花了！”捂着屁股，露出独属于少年憨态看着朱允熥。 “你个猢狲就别咱这装了，快回去修养吧，过两天咱来看你！” 朱允熥说的都是方向，具体的办法还是举动，这都需要朱元璋来完成。 身为帝王可以不满商人的举动，但绝对不能将钱一起鄙视了。 财权的重要性，朱元璋太清楚了！ “常升，你也休息一段时间吧！” “臣谢过陛下！” 看到重新平静下来的朱元璋，常升内心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一劫总算是过了，这样的日子他可不想再来一场。 不管之前朱元璋有心还是无意，亦或者是恼怒之言，常升心头终究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孙儿告退！” 在两队大汉将军的抬举下，朱允熥与常升被抬出了奉先殿。 “去查一下，看看那些人家，乘着宝钞贬值大肆兑换了铜钱，统统记下来！” 朱允熥表现的不错，如今也轮该到他来表演，看着消失在殿门口的朱允熥，朱元璋第一道命令直接下达给蒋瓛。 “臣领命！” 蒋瓛单膝下跪。 “鼓子花的事情抓紧吧！” 挥了挥手退走蒋瓛，朱元璋的目光落在汤和身上，“老伙计，这次我们又有的忙了！” “臣随时待命！” 汤和抱拳说道。 …… “舅舅，别骑马了，上我的车吧！” 看着变变扭扭朝着战马走出去的常升，已经坐上马车朱允熥朝着常升招了招手。 “你早猜到了？” 艰难的爬进马车，看着马车内的布局，常升嘴角一抽。 “料到会有冲突，只是没想到会挨打，拖累二舅也遭了一顿打，不过通过这顿打，二舅想来也已经明白了吧！” 换了一个姿势趴着的朱允熥，一脸笑意看着常升。 “陛下没错，你果然就是个猢狲，要是不管着你，你真的能上天！”常升没好气的说道。 伴君如伴虎！ 谁不清楚谁不知晓，可真正体会过的，方能明白这五个字的恐怖。 寻常的帝皇就已经很难揣测，朱元璋这类大帝更是如此。 只是常升还是不明白，讲武堂都出来了，一期整训的效果也有了，为什么老朱对自己等人杀心还没彻底放下。 难道真的就必须拔除不可吗？ “不出意外，明年年底会有一场北伐，让舅公假死吧！” 说完朱允熥直接闭上眼睛。 真的累了，忙了一夜，又演了一日，身体疲累的同时更多是的精神上的劳累。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动了。 至于常升能不能听懂的，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他已经解了二十七年的蓝玉案，可老朱还有四年多的时间，天知道这里面会出现多少变数？ “舅公也怎么说过！” 常升回了一句，靠在一旁闭上了眼睛。 …… “你说的这小公子很有意思，我怎么听得像是小娘子呢？” 趴在床上，头伸出床榻，朱允熥一边咬着苹一边玩味看着常向东。 屁股被打了，再轻也是疼的。 跟在身边的阁皂派道长说了，最多三两天就能恢复的，不然真不知道李漆，常向东会着急成什么样子。 “爷，你可别乱说，那小公子身边的家丁可以不一般，不是一般人家的出来，要是传出去了，男生女相还好，女扮男装则都是丢人的事！” 常向东一脸苦笑的说道。 他总觉得被打了一顿屁股的殿下，身子是趴下了，但心思却活跃了起来，竟然关心起这种事情，他不是来难民安置的吗，怎么就扯到那位小公子男女的事上了？ “自家说说，要不要咱们赌一把，赌他究竟是男还是女的，要是我赢了你输我一百两，要是你赢了，我将通货膨胀的解决办法教给你，如何？”朱允熥抬了抬眉毛笑道。 这古代最流行的戏码，不就是女扮男装，喜遇良缘吗？ 那小公子还被常向东救过的，这很符合了英雄救美的戏码？ 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若不是屁股还疼着，朱允熥真的想跑去城外看看，那小公子究竟是男是女，还有他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撞了一个坑，不规不避，竟然还主动跳进来！ “……” 常向东略显无语，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这本身不就是要教给我的吗，怎么有成了赌博的一部分。 “行了，行了，不逗你玩了，真的无趣，不过既然人家来帮忙，你也将人照顾好，就像你说的不管什么身份，背景都不一般，莫出了什么事情！” 调侃是互相捧眼的勾当，常向东不配合，朱允熥亦是没说下去的兴趣。 反正他是决定的，等到伤口结束之后，就一定要去看看那小公子究竟是哪方神圣！ “向东明白！” 朱允熥恢复正常，常向东那把并不存在的冷汗也是散了，盘坐在床前将之前打断的汇报工作继续完成。 “很好，乘此机会具体的事情学会慢慢放下，此次跟我抵京的人里有一期，二期精英学员，你挑选三个当做自己的属官先培养！” 苹果也正好吃完，将果核朝盘子里一丢，朱允熥很随意的说道。 “皇爷爷，你怎么来了？” 次日午后，看着老朱的身影推门而显，正趴在床上看东西的朱允熥差点没将琼海刚刚送来的公文丢到一边。 这公文里可是有不少，与中原施政习惯相驳的内容。 “过来看看你！” 老朱走到床边坐在床榻，看着趴在那么的孙子，眼中不由闪过心疼，目光顺着落在一旁的公文上，“这纸张不错，和我们大明用的不同，更白更细腻也是琼州弄出来的？” “……” 盯上了，终究是盯上。 好在没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看就看吧！ 自己和商人那些东西，迟早都要暴露，昨天还为商人站台了，料来也不会有什么祸事。 “怎么，还怕爷爷看？” “没有，只是我在琼州，多于商人接触，利用商人的财富，这些可能会让皇爷爷感到不舒服！” 朱允熥表面淡定，内心却是有点慌。 闻言，朱元璋笑了笑，一副随意的说道，“文人也好，商人也好，农家也好，不过是四民之一，你个猢狲莫不觉得，咱真的会信名教那一套？ 不过是手段罢了！ 第174章 名留青史 之所以不想看你和商人多接触，是怕商人影响到你，商贾满心只有利益，无君无国，不知回报，这才是历朝历代不断防备的原因，你这孩子没经历过太多的事，就藩两年也是顺顺当当！” “贪婪是人的本心，谁人不贪？相对于商人贪钱，我认为文人更贪，只不过他们贪的是名留青史，可古来名留青史的机会有多少？没机会，自然也就贪钱，皇爷爷这些年处理了多少贪官，归根究底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允熥笑道。 “没错，都不是好东西，这东西咱能看看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活了怎么久，单纯的人就没见过，沽名钓誉也好，名留青史也罢，这个社会终究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只在看有无的机会罢了。 “允熥的一切都是皇爷爷给的，皇爷爷想看就看，只是可能会让你老人家感到不舒服！” “无事，以后你的事情咱会多思考思考，爷爷不得不承认，二年前的选择有些着急了！” “皇爷爷说笑的，我这人太能折腾，回到南京才几天便折腾出这些事来，大明的底子不厚，要的是二哥那种稳重的人！”朱允熥表面笑嘻嘻，心里麻麦皮。 一个老人的话，朱允熥或许会相信，但一个皇爷爷的话，傻子才会相信表面！ “哼！” 轻轻一哼，朱元璋摇了摇头。 这孩子与自己的亲近，终究隔了一层，失去了小时候那种陪伴，爷孙两想掏心窝子说几句心里话都难。 好在这孩子还知孝顺，为自己考虑。 折腾，也要看是什么样子的折腾，鼓子花膏，宝钞这两样折腾的好啊！ 捡起朱允熥丢在一边的公文，粗老的手摸着琼海的纸张，光滑似如处子的肌肤，“这纸张拥有丝绸般的质地，你们琼海的公文现在都用这种？” “质地，只是琼海国工匠技术革新带来了，质地更柔和，但不代表造价就贵了！” “别骗咱！” “真的不骗人，相信爷爷对最近做的事情多有关注，募资的时候为了获得更多的资助，我拿出了纺织机的图纸，现在图纸还是图纸，可不出意外最多再又七八日，图纸就会在那些商人手中变成样式，等难民营那将棉花完成洗涤，处理，年前就会有第一批棉布出来。 到时候爷爷就会看到，通过新的纺织机编制出来的棉布，不仅速度更快，还会更柔和！” “真的？” “当然是真的，允熥现在身上穿的就是棉衣，爷爷你可以摸一下！” 抽下挂在床榻旁边的衣服，转手递给朱元璋，“这新制的棉布，或许没有丝绸来的丝滑，但更为柔软，保温，成本比一般麻布贵上一点，可四季穿戴，而且一两年内不会损坏，如今在琼海跟在孙儿身边很多先生，都已经换了这种材质的棉衣！” “的确不错，虽然没穿在身边，但咱能感觉到这东西会比麻布更好，只是你说只比麻布贵一点？” “是要贵一点，主要是棉花太少了，江南不生产，需要花费运力，如果可以在江南普种的话，成品不会比麻衣贵多少！” “咱相信，只是种了棉花，稻谷谁来种，没人种稻谷吃饭怎么解决？” 换做早先朱元璋必然不会平静的听下去。 废稻种棉花，简直就是在颠覆他的思想，违背整个社会的认知，可经历了连续误解之后，对朱允熥的事情，朱元璋多少有了一些耐心，慢慢等待其说法。 “爷爷可能不知道，棉花中指并不需要良田，盐碱地就可以种植，种植过程只是多耗水而已，江北一带气候就很适合，盐碱地本就不适合稻米，三四月下种，九十月就可以收获，一年的收获卖个商人之后，不会比稻米种植来的少！” 后世南方棉花种植几乎没有，全部转移到西面，其原因有很多，可现在的江北则非常适合棉花。 “盐碱地就可以？” “琼海和江北的情况差不多，四面环海，靠近海边的地方常年受到海水的侵袭，盐碱地成片，这棉花已经开种两年了！” “城外是江北的难民，你现在教他们处理棉花，也是考虑到他们回到江北之后的事情？” 闻言，朱允熥点了点头，“皇爷爷既然将事情交给孙儿，孙儿肯定要做好，赈灾不是一时的事情，关键还要赈人心，同时给予他们的希望！” “这些你没说，是打算一切做好了，在慢慢告诉咱？” 朱元璋没有在之前以工代赈法中看到这一部分，如今想来这孩子八成又是因为成果没出来所以没讲。 闻言，朱允熥点了点头，“我认为做事在当下，后面的事情随着前面的事做顺，也会慢慢顺利起来，没必要说的太满，免得到时候自己砸了自己的脚，从而让爷爷失望！” “你这孩子，人人都想要在咱面前争表现，你反倒是稳稳当当，是因为早年在东宫吗？” 朱元璋一直都在分析朱允熥那显得矛盾的性格。 现在看来折腾这是本性，沉稳稳重则却像是被逼出来的，一个没亲妈的孩子，在东宫可不得沉稳。 只是这些学识，朱允熥是哪里得来？ “有点吧！” 这道题目可不是那么好回答的，朱允熥含糊的过去。 “你们这公文倒是简约，没了长篇累牍的废话，也不影响阅读，这也是你小子的主意？” 原本只是对这纸张好奇，可看了公文之后，朱元璋亦是被公文简约所吸引。 修辞词没有。 该是什么就写什么，简约而简单，却将事情完全写下来。 要是他批阅的是这类公文，一天的工作量少说减少三四成。 “琼海疲惫，孙儿能力有限，真要像皇爷爷每日审阅的奏折，恐怕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历代帝王中，老朱绝对是勤勉的代名词！ 兢兢业业的一生，每日的工作量，能与其相比或许也只有始皇一人。 难得从这孙子口中听到称赞的语句，朱元璋老脸上不由露出一份笑意，“还在铺设直道，琼海的道路很有问题？” “琼北还好，多汉民，道路多通顺，但琼中，琼南则多山地，森林植被，鸟兽毒虫无数，道路更是断断续续。 整个琼州不过四分之一的南直隶，可要是没有道路的话，琼北走到琼南少说半月，并且还不能保证安全。 第175章 武断 加之黎族占据人口的多数，没有道路连接，黎族恐难服王化！” 朱元璋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道路的作用不仅仅是流通，更关键的是将权利衍生下去，没有道路那些偏安一偶之地的，难道还指望他们主动服王化，懂教化？ 大明一开始也是修缮了很多道路，主要的道路更是年年修缮。 “说说商人！” 新的一条道路，二十多个驿站被朱允熥分给了商人经营。 这种事情放在大明，老朱早已将屠刀举起了，驿站也是商人可以染指的？ 可通过公文，老朱也发现没有商人的支持，琼州的道路都修不出来。 加之受朱允熥的影响，老朱也在思考其之前对待商人的方式是否武断？ 怎么说这也是一股民间的力量，早年南京城墙修建得了沈万三的资助，没有沈万三的出资，南京城墙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完？ 这可是一国的脸面。 文人也好，商人也好，谁人不贪婪，为什么他能用文人，而不用商人？ 昨天谈话结束后，朱元璋思考了很久，如今看望朱允熥为其一，二则是对此询问！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四民平等是儒家自己说的，但解释却是名教说的，那‘士农工商’，是因为遣词造句是无心造成，还是本身就暗示了四民的高低，可不可以是农商工士，或者是商农士工……” 朱允熥试探的看了看朱元璋，当确定朱元璋情绪很平静，继续说道，“春秋战国时期，商人也是行政的一份子，可一提到商人名教多言吕不韦，不言陶朱公，为何？” “……” 朱元璋沉默。 是啊，为什么提到商人就言吕不韦，不提陶朱公，难道陶朱公就不是商人？ 明明有这个人存在，而且还做出了一番伟业，结果陶朱公好像被人为的从商人行列中剔除！ “还有春秋之时，管仲谋楚国，就是以鹿为引，在短短几年时间鹿肉价值越来越高，蜀国也算君子之国，可贪婪之下大肆养鹿，养鹿荒废了稻田，最终等到齐桓公攻打蜀国的时候，蜀国无粮只能投降！ 这典故爷爷应该是知道的吧！” “咱是知道，你是想说，这故事只说了蜀国荒废耕种，见小利而往农耕，却从来都没有提到管仲之谋，亦是一国致胜之法？” “没错！同样一件事的，为什么只看到一面，明明还有另外一面在，可为什么就看不到呢？” “咱算是知道你小子是如何读书的了！不过这般读书也不是没道理！” 老朱是半路出家的皇帝，根本没有被名教那一套影响，其读书的理念非常现实，能用就用，不能用的就滚。 要是换做明中期的皇帝，听到这话的时候早已炸了，根本不会像是老朱去咀嚼这里面的东西。 “古来皇帝三百之数，但帝王极少，允熥读书发现历代帝王无不用儒而不学儒，所以允熥便想着是否也可以学这些帝王，用商而不重商？” 话音落定，朱元璋的目光落在朱允熥身上，目光中充满了欣慰之色，“咱从没想过，咱朱家的子孙能出你怎么一位人物，以后关于商人的问题，咱不会再干扰你，按照自己想法去做吧，琼海所小却也足够你折腾了，若是有能耐的话，中原之外随你去动，或许日后有一天，大明传承还要落在你这一脉上！” 朱允熥很优秀，但这份优秀却不适合大明的帝位！ 大明要的是稳，不是折腾，更不是这种折腾，朱元璋可以理解，可更多的时候大明经不住折腾。 隋炀帝也有一个远见的君主，可他最终废了隋朝的统治。 好在这孩子也为自己找到了出路！ 如此想不是说老朱没了魄力，实乃是寿命有限，要是换到十年前，朱标还在，折腾也就折腾了，但现在不行。 “孙儿在一日，必保大明香火不失！” “好，咱爷孙就怎么约定了！” 老朱珍重的点了点头，“你现在不好离开琼州太久，此次就留到六月吧，接下来日子就当陪陪我这个老人！” “是！” “聊聊别的，说说过去两年你在琼州的事，咱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老朱摸着朱允熥的脑袋，一如寻常的老者看着自己的孙子。 在这种气氛中，朱允熥也不会去坏了氛围，将能讲的和发生自己身上的一点点讲给身边老人听。 在其所营造的故事中，朱允熥从一制定者，变成了一学习者，不断的从黄子澄，解沦，解缙等人身上学习。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外天色一点点暗淡，灯火也是从窗前走过了三四次。 直到宵禁的鼓声传来，两人的谈话这才结束。 “别起来了，咱今个很高兴，过两天爷爷再找你！” 说完朱元璋从床榻旁站了起来，数步之间推开房门，属于帝王的气势再次出现在朱元璋身上，随后待在屋中的朱允熥便听到金鸣之音，那是帝王回宫的信号。 “不愧为一代帝王，人生阅历，处事之法皆非凡！” 捂着屁股站了起来，回想之前的谈话。 多数时候是他在说，老朱在听，但仅仅只是随意的点拨，就不是常人可以想到的。 点子之准，对于人心的把握之稳，超乎朱允熥的想象。 能学来这些，完全因前世读书的读书够多，又有一众老师教学，可在真正处事这块朱允熥还是太嫩。 若是没有之前两年在琼海国的施为，朱允熥今日未必能在第一时间理解朱元璋说的要点。 学海无涯！ 前世因为职业，如今因为地位，都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他慢慢去学。 “伤势差不多了，看着天色雪也快落，过两天当去城郊走走！” 老朱已明确了自己离开的时间。 六月不早不晚，花费两个月回到琼州，正好可以赶上第一个三年计划的总结。 只是张定边那老货怎么还没抵京，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 “算了，这老货当年没死，想收他也没那么容易！” 老朱刚刚扮演了长辈的角色，可在朱允熥的心里，张定边更像是他的长辈。 …… “见过陛下！” 蒋瓛推开大门，离开朱允熥住地，朱元璋并没有折返回宫，而是找到了鼓子花膏的试验场所。 “平身吧！” 第176章 万蚁吞心的痛苦 朱元璋走进院内，微微抬手目光落在百户身上，“你就是吴昱？” 锦衣卫百户吴昱身影颤抖，跟着再次跪下，声色激动的说道，“臣吴昱拜见陛下！”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不错，可一个百户在锦衣卫算老几？ 一卫少说四千户所，锦衣卫内外十三千户所，百户一级的武官过百，有几个能被朱元璋记住？ “带朕看看！” “是！” 吴昱激动的站了起来，在得到蒋瓛目光之后，当即带着朱元璋走进宅院内。 又是四五日过去，鼓子花膏的效力加重。 不少人已从一日一吸，一日两吸，变成一日三吸，就像是吃饭一样，少了一顿都不行。 刚被拉出诏狱的时候，这些死囚虽然不像是人，可还是有人的气息，但如今一个个如病痨鬼一般。 宵禁刚过，今天最后一顿刚刚吸完，一个个躺在床上脸上怪异的笑容，就连到有人站在身边都没能察觉。 “平日都是这样？” 朱元璋目光落在一人身上，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伴随着鼓子花膏的吸食，每日吸服的次数不断增加，若是到时间不吸，先会出现冷汗，抽搐，跟着会有万蚁吞心的痛苦，然后人便会发狂。 早先时候我们并不清楚，有小旗误吸的鼓子花膏燃烧后产生的气体，整个人变得格外兴奋，如恶鬼附体，前几日按捺不住竟然主动偷取鼓子花膏！”吴昱一五一十的说道。 “那误吸的小旗人呢？” 脸色越来越沉，朱元璋心中对这鼓子花膏的越发忌惮。 锦衣卫，那可是他手把手挑选出来的，忠心在前，能力在手，给予了最好的待遇，但同样也绑上了沉重的枷锁！ 只因为误吸一口，一个小旗竟枉顾规矩去偷，这鼓子花膏究竟有什么魔力？ “已经绑起来了，在太医帮助下治疗，吸食后的体感多由他本人描述，至于这些人早已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为了一口鼓子花膏，为什么话都可以说，根本无法相信！” 蒋瓛补充道。 “……” 短暂的沉默之后，“传太医晋见！” “传到这里吗？” 面对这个询问，朱元璋很肯定点了点头，“秦淮河上鼓子花膏不少，虽然只是最为香料，但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必然已经有人受到影响，所以此事的处理当快当急，今个就解决了吧！” “是！” 众锦衣卫单膝跪下，蒋瓛朝着其中一位总旗使了一个眼色，总旗当即跑出宅院。 半柱香后太医来了三个，陪同简单用完晚膳的朱元璋再次走了一圈，一行人重新回到院子里。 天空飘雪，但再大的雪也压不住院子里散出的寒气。 老朱一个人站在，其余人无一不是屏气凝神。 “动手吧，这玩意我不想再听到，更不想再看到，所有出现成瘾性的，不管涉及到谁身上统统投入太医院，一日不解一日不可返回，一切贩卖，兜售，制作鼓子花膏者，一经查明，就地斩立决！” 杀意腾腾的命令从老朱的口中发出。 这方案都是早些时候，朱允熥写在奏折里，当真实看到了鼓子花膏的危害，朱允熥提出怀柔方式则被老朱扫进垃圾堆，直接祭出最严厉的手段。 杀！ 一条线，一张网的杀，只要和鼓子花膏流通有关的，统统都在斩立决的范围中。 若非考虑到，不少官员有可能无意识和那小旗一样被动吸收，不然吸食成瘾者都要斩了！ “是！” 蒋瓛中气十足的说道。 不用说，这又是一场血洗。 蒋瓛也清楚，自己现在做的越多的，最终的结局也是越惨，可要是现在不做，悲惨的结局立马就要落在身上。 更何况对于鼓子花膏的恐怖，蒋瓛亦是心悸不已。 对于过去做的那些事，蒋瓛多少还有一些愧疚，可今天的事蒋瓛自觉问心无愧。 因为这该死的鼓子花膏，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 “这老爷子，还真是个勤勉的人！” 次日清早，看着锦衣卫百户吴昱昨夜送过来信，朱允熥不由吱吱称奇。 昨天宵禁前离开的自己，本以为老朱会折返皇宫，却没想到直接对鼓子花膏举起屠刀。 一夜之间锦衣卫出动两个千户所，将秦淮河上的花船扫了一通，只要发现鼓子花膏的痕迹便是抓。 “可惜这只是开始，鼓子花膏有害人心神的作用，我知道，兜售的人也知道，这种魔鬼的东西放出来，必然有所图谋，只是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 根据常家打探的消息，鼓子花膏最早出现在洪武八年，如今二十年时间过去，中招者不是几何？ 蛊惑人心的玩意，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上，会弄出什么样子的，以最恶劣的念头去猜想就知道。 一张大网，一张笼罩在中低层文官身上的噬心网。 唯有这张大网存在，鼓子花的危害才能瞒住大明的上层！ 如今这张网即将在锦衣卫暴力下撕开，那是会死很多很多的人，就是不知道老爷子想到了吗？ “李漆，命令我们的人加强防备，带来的火器直接装备上，晚上巡夜的人添加一倍，常向东那边也是如此！” 人心的疯狂，朱允熥是知道的。 事情没结束之前，他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赌……某些人会不会狗急跳墙的朝自己动手！ 开国公府！ “行了，我知道了，转告允熥我会让家丁加强巡逻，将徐府街这一块控制起来！” 看完朱允熥写的信，已经能坐起来的常升，内心不觉得会出什么问题，只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最终还是选择加强警戒。 毕竟昨夜的事，常升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 鼓子花，恶魔花，噬人心魂之花。 花膏如此，那就没不能高估那些买膏的人，真要惹急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虽然在常升看来，那些人是不敢来撩拨淮西勋贵的虎须，除非真的疯了，但事关朱允熥，哪怕风险再小，落在常升手上亦是天大的事情，就算是磕着半了也不成！ “那么家主我就先告退了！” “允熥那边，如果人手不够的话，你可以直接调派，无论如何保护好允熥的安全！” 常升凝重的吩咐道。 第177章 诱人的味道 冬日，温暖的阳光洒进楼内。 富江一人独坐一张餐桌，餐桌上摆盘精致，一道道可口小菜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爷！” 家丁推开房门，快步走到富江身边，“秦家三兄弟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抓了！” “哦，是这样吗？” 丢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进嘴里，富江一边咀嚼一边无所谓的应道。 昨夜晚上秦淮河被扫了，这般大事不知惊动多少人？ 富江身为富氏米行的掌柜，山西印染行会留京的代表，怎么大的动静如何不知道，打探消息不过是怕秦淮河的事牵连到他们身上。 没办法，谁让洪武年间的大案太多了。 去年周庄沈家不就跟着一众文臣跪了吗？ 翻出的还是十几年前的账……造孽啊！ “看样子，暂时只是和秦家有关系！” “要是没记错，这秦家的生意做的不大，怎么直接就被扣了？”富江有些捉摸不透眼前的情况。 “听说好像和鼓子花有关系？” “鼓子花，秦家的人在买那个鬼东西？” 富江的小眼睛一眯，不知在思索什么，精明的气质与其端厚的体型显得那么不协调。 “听说，锦衣卫办事我们根本问不着，若是昨夜为了封死秦淮河附近，拉了一帮衙役，可能半点消息都没有，秦家兄弟更是直接在家里被扣住！” “我们和秦家的关系不多吧！” “不错，秦家是玩香料的，和我们关系不大，就是印染行业那边从秦家买过两批的香料用来熏衣！” 啪！ 闻言，富江一个巴掌拍在小厮的脑袋上，“这叫关系不大吗？那什么关系才叫大，你是忘了你爹爹是怎么死的了吗？” “告诉你小子，锦衣卫最喜欢玩的就是牵连，占了毛的都算，知道吗？”富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锦衣卫的太凶了，诏狱则是大明最黑的地方。 “那咱们怎么办？” 小厮摸了摸脑袋，一脸忐忑的问道。 “怎么办？再探！” 富江举起筷子，刷刷刷几筷直接将嘴巴塞满。 这他们都是什么日子，就不能安分安分吗，去年死了一批，难道今年这个冬天还要死一批？ “我说富胖子，还有闲心在这吃呢？” 就在此刻门被推开了，陆柄钟一边倘若无人的走进房间，一边调侃道，“怎么怕进去了没得吃？” “姓陆的，秦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富江冷嘲道。 “你家的富山海，山川都可抓了，你不知道？” 陆荣去了琼州，蜀地陆家势必还要派人来到南京，这陆柄钟就是陆家代替陆荣的人，庶出年纪与富江相仿，曾今就负责过陆家在南京这一块业务，之前为了陆荣的试炼暂时回到了蜀地。 两人算是老朋友了。 “什么？” 富江握筷子的手微微一颤，有些不敢相信看向身边的小厮，这消息可是没汇报啊！ “爷，我在外面打探消息，怎么可能知道家中的情况？” 富山海，富山川是谁啊？ 这可都是富家的第三代，虽然不属于嫡子，可那也是与自家爷有直接关系，属三族内的成员。 锦衣卫要是就此做起文章来！ 如果说富江颤的只是手，那么现在的小厮则是打起了板子！ “说吧，你陆家查到什么了？” 陆柄钟跑过来肯定不会只是调侃自己，看自己的笑话。 “事情可能和国主有关系，暂时的消息是，吸食鼓子花膏被丢太医院治疗，贩卖，转运，生产，种植鼓子花的，统统论死，再具体的就不知道了！”陆柄钟笑道。 各家都有各家的关系网络，他这消息就是来自一位锦衣卫千户！ “国主，怎么会关心到鼓子花上？” 富江小眼珠转转，他不觉得这是朱允熥要搞他们，因为没这个必要，不说利益联合的事情，就从朱允熥性格分析。 真要动手，现在他也不会待在这里吃饭了！ “不知道。” 陆柄钟摇了摇头，“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找国主问一问，或许国主没多余的意思，但办事的人就不知道会怎么做，相对于一个两个人的生死，若是误了我们之间的联系，那才是大事！” “……” 他们是做什么的，什么事情最见不得光，彼此心里都知道！ 真要就此事做文章，死人是肯定的，朱允熥也控制不住，可要是坏了彼此的情谊，那就真的完犊子了。 琼海的变化已经让不少人看到希望，南洋贸易要开，他们商贾的地位也会提升！ 如果真只是针对鼓子花，损失一些人手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就这样去？” 短暂的沉默后，富江问道。 “我觉得可以！”陆柄钟说道。 “那就走吧！” 筷子一丢，富江直接站了起来。 如今去找朱允熥，必然会带来一定的麻烦，但彼此还是有借口的，捐资灾民的事情还在进行。 加上堂堂正正的去，真要有什么闲言碎语，也比偷偷摸摸的去来的少。 锦衣卫，真想查你这些东西还是能查出来的。 南洋贸易之所以查不出来，那是各家一起的努力，而非不是一门一户的手段！ “我道因什么，会让国主插手如此之深，不过这鼓子花当剿，这人当清，此事上我富江代表富家，江西，全力支持国主的决议！” “我陆家也是如此，鼓子花断不能留！” 富，陆两家都是和朱允熥深度合作的家族，背后所代表江西，蜀地富商亦是慢慢融入了琼海国的建设中，根本不需要用上鼓子花这种烂货！ 同样对于这些家族，朱允熥亦是有一系列的安排，未来及有可能成为他的代表执掌商业。 方向再正确，社会全方面进化也需时间。 社会体现的变革，一点突破容易，全方面难。 人生百年，朱允熥都不敢保证自己能走在正确的路上，纵然能保证也没那个精力，无论处于何种考虑，他都需要商人这个群体站出来，为其撑起一角天空！ “鼓子花一事，我给个态度，别让我知道有谁将鼓子花带进琼海国，如果被查到的话，我干的事情绝对会比宫中那位更狠，家中成瘾者早日拔出毒瘾，继续服用迟早会废掉！” 鸦片带来百年的血泪耻辱史，是每一个国人心中的痛。 后世要讲法制，人权，可现在不需要…… 杀就完了！ 第178章 宝钞贬值 “吾等明白，这东西本就不该出现！只是我等……” 鼓子花很危险，富江是知道，但鼓子花能比锦衣卫更可怕吗？ “大家可以放心，此事不会涉及到你们身上，因为宫中的那位很快就需要你们帮忙！” 朱允熥平淡的说道。 “帮忙，不知宫中那位找我们帮什么吗？” “现在告诉你们也没关系，事关宝钞，宝钞贬值相信大家都知道，七月的限钱令就在眼前。 不过我说服了宫中的那位，那位也已答应，限钱令会解除，不会再粗暴的抢掠各位的财富。 宝钞也不会再滥发，而是会慢慢增加金银的蓄积，在未来三到五年的时间，将如今贬值的宝钞价格慢慢抬上来！ 这个过程中你们将发挥很大的作用！” 说着，朱允熥看了一眼李漆，李漆当即跑了出去。 “相关的方式方法，我已经写了下来，大体执行也会在我这个框架内，你们可以拿回去看看，琼海的变革已经在进行，中原的变革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我希望大家可以学会忍耐，懂得等待！” “大王的心意，我们明白了，宫中那位真要有心稳定宝钞的价格，保证我们的利益，我富家必定支持！” “陆家也是如此！” 富江，陆柄钟齐齐抱拳说道。 宝钞伤害最深的是老百姓，可商人也是吃了巨亏，几张破纸就要将东西买去，天下哪有怎么便宜的事情？ 此次来鼓子花之事，得到这消息，不但是一保证更存在长久的利益。 宝钞不解决，商人脑袋上的屠刀就不会落下。 而这一切都是琼海国国主给他们带来的，过去的那点投资是显得有些羸弱了啊！。 “必须得承认，过去做事的方式方法是粗暴了一些，但这样粗暴也与商贾数百年形成的不良影响有关，允熥在此恳请二位，放眼未来，秉持底线，为后世商贾做个榜样！” 朱允熥回以礼数。 “敢不从命！” 人心有贪婪，但能在封建时代走到富江，陆柄钟这一步的商贾，所看到和后世的顶级商人完全不同。 因为真要管不住心中的贪念，全家早就已被祭天！ 谁跟你查证据，讲法度，喝水喝急了都是错误！ 闻言，朱允熥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既然来了，我正好有一事想问！” 当时就铁矿来源问题这一块，朱允熥就想到洞庭西山。 洞庭西山，宝山也！ 整座山每一处都存在着价值，水泥，黄铁矿，煤矿，全都汇聚在一座岛屿上。 加之四方太湖环绕，这天然就是一处不为人关注的宝地。 西山，朱允熥肯定是不会告诉朱元璋，他想自己占据下来，借此发展布下一枚重要的棋子。 之前一直没机会和富江他们独自见面，如今找上门来，朱允熥干脆挑明好了。 “国主但说无妨！”富江笑道。 “洞庭西山，目前是否有主，其主又是谁？” 洞庭西山一直在那，但归属问题与明朝发生过多次变化，甚至因无产出逐渐沦为三不管地带，明中期的时候被洞庭商会把持，如今明早期洞庭西山究竟属于哪个县，岛上有什么人，朱允熥统统都不知道。 “对于这洞庭西山，富某还真不是很了解，记忆中只是一座孤岛，岛上有七八十号人，并不与我们接触！”富江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这西山倒是听过，不过并没有关注，不知国主对这西山有什么看法？”陆柄钟说道。 “西山乃是一座宝山，蕴含煤铁矿，附近无小岛，所以我打算……” 有些东西不需要言明，点一点就可以了！ “国主，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看到一脸富态的富江表态，朱允熥抿了一口茶说道。 闻言，陆柄钟与富江对视了一眼，富江抱拳说道，“此事，我富家愿联手陆家将整个西山为国主拿下来！” “陆家亦是如此！” 两个都是谨慎的人。 两大惊喜，宝钞事关所有人，看了西山的事则就是他们两家的，别说西山没什么铁矿，煤矿，就西山在太湖里的位置那就值得投资。 “本国主从来都是吃独食的人，四三三，你们负责拿下西山，迁徙西山百姓，我负责技术支持，过程中所需钱粮，敬业斋直接支出二成，如何？” “富某没有问题，如此最好！” “陆家也是如此！” 要不是朱允熥都开口了，他们都想直接送，他们要西山干什么，不就是为了在琼海国这艘大船上坐的更稳？ 不过两人也清楚，朱允熥不是一般人，其喜欢分润，共享利益。 沈秀和的敬业斋就是如此，有财一起发这才是朱允熥路数，这种路数换做别人可能觉得图谋甚大，可落在有了两年多良好信誉的朱允熥身上，接受起来自然也就顺当。 “那就怎么说定，拿下来的过程不需要着急，我离开南京的时间大概是明年六月，慢慢做就行！一定要稳！” “是！” 听到朱允熥的嘱咐，两人齐声应承道。 年前，锦衣卫再一次的大规模出动，给这个寒冷的冬天带了一份阴冷的气质。 “这是要下雪的节奏！” 站在花园里刚打完一套八景段，朱允熥看着飘落的雪花，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朱允熥就没有遇过下雪的日子。 雪花晶莹剔透，很美！ 但雪灾的危害则可将这种美化为凄美。 后世基础建设，房屋建设理念何等先进，材料材质何等的坚固，可面对大雪灾结果不还是扛不住，更别说当下以木质结构为主的房屋。 看着地上快速被雪花铺了一层的路面，朱允熥的目光不由看向城外。 难民住的可是帐篷！ 常向东的汇报里，已经做了措施，有了第一批棉布出去，米汤水已经变成浓粥，住地也是变成大型帐篷。 可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担心。 “晚上再问问，不行就上碳火，总能熬过去的！” 物力有限，人力有尽。 内心来讲他不希望看到灾民出现饿死，冻死的情况，来年开春之后一个个都能安全返乡。 可现实不可能，在古代社会，一次赈灾能保住七八成人命那已是天大的仁德。 第179章 疯狂 更关键是，前天晚上常家武丁在巡夜之时，与子时的时候抓到两徘徊与徐府街的探子。 消息一出，常升就已经不让朱允熥往外跑了，当日下午一队锦衣卫百户直接进驻徐府街。 沿着两个活口查一下，结果只能说是疯狂！ 吴昱暗中送来消息，在过去的二十年内，出生福建泉州的秦家，以鼓子花暗中编织了一张不小的关系网，方方面面给予秦家活动便利，如今秦家三兄弟在南京被抓了，连带着整张网络都要被拔出来，还没牵连上的某些人已经疯了。 更有消息说，鼓子花膏早年就已经送入了宫中，不过被掌院拦截。 事件上升为谋逆！ 朱元璋跟着给自己下禁足令！ 富江则纷纷代表身后的势力表示，秦家与他们并非一路人，乃波斯商人之后，手中捏着一条南洋贸易的路子，与他们一直不对付的！ 为了保证秦家不牵连到他们，各家已经行动起来，将在接下来几个月全力扑杀秦家。 “人心不足蛇吞象，真当我中原是你波斯不成？” 想到这些魑魅魍魉干出的事情，朱允熥内心鄙夷，但本身却是从心的很。 看着外面的天色，对于张定边的安全越发担忧，他是真的搞不清楚，离去时明明说了最迟十一月就会赶到南京，怎么到现在半点消息都没有？ “算了，不想了……睡个回笼觉不香吗？” 春困，夏倦，秋乏，冬眠，四季如梦，白得休息时间不去睡觉，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气血刚活，便跑去睡觉，你小子睡得着吗？” 朱允熥这边刚刚转身，张定边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身后，半点脚步声都没有。 “老东西，你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 朱允熥一脸惊恐转过身躯，看着大雪中满身冒着寒气的老人，头发，眉毛都白了，胡须更是凝了冰凌。 “吓死人，被吓死的是老夫好不，看外面的阵仗，我还以为你小子出了什么事？说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张定边取下背上的布包。 他三天前就已经抵达南京，本打算直接和朱允熥汇合，却不想在徐府街附近看到了的锦衣卫的人影。 蹲在三天确定这锦衣卫是来保护朱允熥，而不是监视这才摸进了王府。 “老家伙，你还真是谨慎啊，放心我要死了，你只要还在中原也是跑不掉的！”朱允熥表面不屑内心暖暖的说道，“走吧，进书房说，你也不看看什么年纪了，真要生了病还不是我的人照顾你？” “也好，让人准备一点热的，为了你小子我啃了两天包子，看样子也不需要再吃了！”说着张定边从怀中丢出一团小油纸甩进花圃中。 …… “你胆子不小！” 书房内，喝着羊汤听完了朱允熥说的事情，张定边微微皱眉。 “你老对这块了解？” 朱允熥微微疑惑，这老东西怎么会知道鼓子花吗？ “你忘了我是哪里出家的？” 张定边一副你小子记性不好的摸样，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是啊！ 这老东西被自己请出来之前，人就在福建，秦家老家也是福建，要是不知道那才是有鬼。 “说说！” “这秦家本是跟着波斯人混的，后来慢慢借着波斯人摸清楚了南洋的路线，到了波斯作乱的时候，秦家死了很多人，差点便被灭族了！” 波斯之乱，寓意借助元末明初混乱的岁月，与福建泉州港为中心建立“亦思法杭国”，霍乱福建九年之久。 九年去，福建，广州，亦是被彻底打烂！ “后来就靠着鼓子花逐渐兴盛，传家至今已经有三十多年，圈养了无数的打手和死士，还有几条海船游伐与海外！” “你老对这些是怎么知道的？” 鼓子花膏可控人心，落到没底线的手上，鼓子花膏就可以用来拿捏人。 但凡成瘾深重的，几乎难以逃脱吸服鼓子花膏，只要抓住了产出便可以将人控制起来，这可比什么把柄都好用。 “放贷放到跟前，乱了寺庙的收成，坏了老子的清修，你说我要不要弄他？”张定边一身匪气的说道。 “……” 好家伙，够直接！ 不过这帮人也是狂的很啊！ 仗着天高皇帝远，竟然赶去摸张定边虎须，一时之间朱允熥对后面的故事来的兴趣，“后面呢，我相信您老应该不会就此放过他们！” “后来杀了几个人，不过当我看到福建锦衣卫都牵扯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秦家不简单，宰了一个负责此事的嫡系我就收手了！”张定边一脸笑意的说道。 “照怎么说，福建的锦衣卫也被拖下水了？”朱允熥直呼好家伙。 如今的锦衣卫内有肮脏是肯定的，但绝没沦落到为一个商贾张目的地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通过鼓子花膏秦家控制了福建锦衣卫的高层。 这也就是张定边这老货了，换做别人肯定早就被宰了。 “差不多吧，所以你小子现在应该明白，你捅了什么篓子了吧，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福建的锦衣卫千户如今已经升入了南京！”张定边眯眼说道。 “升到南京？” 闻言，朱允熥的脸色凝重起来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如今的锦衣卫可不是朱棣手上的锦衣卫，理论上建制都不存在，蒋瓛这个二代目连指挥使的官职都没混上，就一个内部的排名，锦衣卫南镇守府更是影子都没有。 真要如张定边说的那样，这不就是内鬼在我身边的感觉吗？ “老夫知道的消息就是这样，不过这种关系很好查出来，反倒是你小子接下来要吃苦了！” 张定边看着朱允熥，眼中闪过一份戏虐。 “早有准备！” 男儿至死为少年，那个男孩心目中没有一段武侠梦，更别说在相对缺乏娱乐方式的90年时代，武侠小说，后来的网络小说，更是不知提供了多少素材，与一众少年脑海中编织出幻想武侠江湖。 虽然朱允熥也清楚，小说中内功的桥段是不存在的，凌空虚度的画面更脱离现实。 不过张定边这样的武学高人却真的有。 借力发力的窍门也是有那么一一丢丢，最重要还是打下牢固的身体根基。 “两年基础，身体也长开了，差不多也是到玩兵器的时候，你先天根基不好，主在练武养身，棍，刀，枪，你选择一个吧，老夫都可以教你！” 月棍年刀长久枪。 第180章 不对劲 这些都是基础兵器，宝剑更多是法仪而存，真正的斗恨逞凶中，剑不说无用但至少不好用，故而张定边都懒得提。 “刀吧！刀主霸，如果可以我选唐刀！” 朱允熥对此早有想法。 “喜欢就好，给你一天调整，明天开始就等着挨折腾！” 说完张定边提起包裹就朝着门外走去，出门的档口吩咐道，“一会让李漆今天跟着我！” …… “竟然还有这事，难怪让本座觉得不对劲呢！” 看着吴昱转交过来的信件，蒋瓛的目光落在在座一位千户身上，“抓起来，扳开他的嘴巴，让我看他的牙齿！” “是！” 闻言，吴昱以及几位锦衣卫，直接朝着在座一位千户扑了过来。 “冤枉啊，大王冤枉啊！” 本一脸慵懒坐在堂中的千户所看到扑过来几个人，混沌的目光中闪过一份惊恐，当即大声说道。 可惜早已被酒色，鼓子花膏掏空了身体的千户，直接被吴昱压在地上，跟着强行被扳开嘴，一口金属锈浊的臭味直接冲着蒋瓛鼻息而去！ “果然和书信中说的一样，王钴，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座让你说？” 王钴也是锦衣卫的老人，能做到千户所选拔进京城，其背景必然不一般，可惜和鼓子花联系在一切，那就谁也保不住他。 更不说要，王钴还涉嫌出卖了锦衣卫，除非他背后的人愿意付出得罪整个锦衣卫的代价来捞人，不提捞不捞得出，反正起了这念头的人，多半也是疯了！ “冤枉，冤枉，一切都是冤枉！” “哼！” 看着强行掩饰的王钴，其在蒋瓛脑海中的身影一点点与那些死囚结合起来，“秦家人能让你不得不说，本座也可以，关起来好生看的，等他想说的时候再问！” 这王钴服毒已深，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王钴经常消失一段时间，如今看来就是为了吸食鼓子花膏，那就等着好了，这般毒瘾在身的毒虫，相信不到半个时辰自己就会撩了！ “是！” 吴昱提起王钴的衣领，根本不给王钴反抗的机会，直接拖着王钴进了一旁的房间。 “严查，所有和王钴有关的都查一遍，我怀疑之前出现在国主身边就是王钴的人！”蒋瓛冷冷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 …… 外面的事情朱允熥已经顾不上了，因为从张定边回来的第二天开始，他安排的训练便开始。 下了一夜的雪，雪花如棉被一般覆盖在花园中。 “怎么早？” 瑟瑟寒风从花园中吹过，朱允熥不由缩了缩脖子。 “早？真当练功简单，你身子骨弱，练武太晚，两年调养也只是打个基础，换做别人这个岁数想要练武，你看能不能找出个愿意教的？” “别愣着，八景段打起来，风寒入体可别怪我！” 张定边背负双手一边看着朱允熥一边说道。 练武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师傅也是他本人挑的，所以苦果也只能朱允熥自己吃下。 风雪中，朱允熥一点点展开架势。 时间一点点过去，伴随着一同套路打完，张定边一把抓住朱允熥腰间朝着木桩上一甩，“站好了，马步半个时辰！” 腾空驾雾之间，朱允熥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跟着两条腿便落在木桩上。 积雪凝冰，多少有些不踏实与滑动。 “平日倒是激灵，套路也是甩的快，可现在怎么愚蠢，看着！” 张定边跳上木桩，站在朱允熥对面，“马步，马步，不是让你蹲步，想象一下骑马的情况，马儿上下颠簸，你身子自然也有起变化！” 说着，张定边的身子便一点点摆动起来，好似骑将与马背上飞驰。 “这怎么可能？” 马步的由来正如张定边说的没错，可他前世也看过很多所谓高手扎马步的视频，可就没有一个似张定边这样的，真的好像在马背上飞驰。 “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老子现在亲自训练你了，你莫不还要学假的不成，不要光看，脑子也要想……先动起来！” 说着，张定边解下腰间的布匹，如鞭子一般在空气中甩了两下。 没有细致入微的讲解，没有手把手教的绝学，一切都是抽，架势错了抽，幅度错了抽，快了慢了也是抽。 用张定边话说，每个人情况都不同，骑马的舒服程度也不同，这马步自然也要因人而异，套路上有正统的路子，可这些路子都是从小训练，到了朱允熥这个年纪就别死磕套路了，走属于适合自己的路才是正经，反正也不指望朱允熥上场杀敌！ 时间一点点过去，今早朱允熥流的汗比过去每一天都要多，脖子以下没一处不是酸痛的。 半个小时之后，朱允熥已经不是自己能不能下来的问题，而是已经根本没办法久站，全身肌肉好似有亿万蚂蚁在啃食，最终被张定边提了下来，直接抓着朝着浴室走了过去。 “张爷，都准备好了！” 水气腾腾的浴室内的，李漆早已将一切准备好，看着狼狈不堪的主子在看了一脸凶相的张定边，李漆的胆子在这一刻直接就没了，畏畏缩缩的退出澡堂。 “滚出去！” 张定边放下朱允熥，“竹席上躺着，先要给你揉开，要是不揉开的话，你下午走路都难！” 说着张定边粗糙的大手便在朱允熥全身各处揉动，别说这手法是真的地道，舒服的令人忍不住发出欢呼。 “老东西，你这手法要是开个店，我保证你生意红火的不行，称霸秦淮河！” 坐在温热的池水中，朱允熥双手靠在池子边沿，冲着和自己坦诚相对张定边说道。 “哼！” 冷哼了一句，张定边将身子埋入池水中…… “老张，这东西怎么感觉和我过去做的丹药差不多？” 饭桌前，朱允熥看着张定边递过来的药瓶，倒了七八枚六味地黄丸摸样的药丸与掌心端详。 “丹药？你之前做的最多就是药渣丸，我这个才是真正的药丸，属不传之秘！” 放下碗筷，张定边站了起来，“明天继续，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 “至少你得告诉我，这玩意怎么吃吧！” “午膳后三丸，温水送服，每天一次！” “爷，信国公来了！” 张定边刚走，门前武丁便跑了进来。 第181章 消失 “信国公来了？” 朱允熥微微皱眉，他知道汤和是支持自己，若非自己弄出了讲武堂，加之成功就藩跳出了死局，多方打击之下的汤和今个离死也就没多远了！ 可以说朱允熥这只小蝴蝶影响了汤和的命运，但现实的接触中，自己和汤和的联系并不多，且多由常家转述。 如今汤和找上门来，这是为那般？ 不管了，先将这老国公请进来。 …… “公爷，今日不陪着皇爷爷？” 邀请汤和坐下，朱允熥一如小辈般对待长辈。 汤和现在就剩一个国公的头衔，职务什么都已解除，加上没有子嗣等他死后信国公的爵位也是消失。 可以说这位老国公是为淮西勋贵几天，这大明天下付出了所有！ “我本闲人，招来南京也是为了你的事，如今你爷爷忙了，我这不就闲了下来了？” 面色蜡黄出现了老年斑的汤和，目光从桌前扫过，“这是刚刚用过早点？” “刚吃！却是忘了收拾！” “无事，无事，老夫来的仓促，自己家里平常也好，这丹药张定边给你搞来的？”汤和笑道。 “您老眼神不错，的确是张定边给我弄来的，莫非汤爷认识此物！” 丹药，在朱允熥影像中就是药材捣鼓成泥，按照比例搓出来的丸子，要么就是各种重金属的结合。 前者可以养生，后者也可以养生！ 可先后看了张定边和汤和的摸样，好似这东西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我可没资格见这个东西，这可都是一门一派，一家一族的核心秘传，别看现在我们这些人过的不错，但底蕴却是没法和这些家族相比，就算是你外公，舅爷，说到底就是一身笨力气，如今仗着身份地位不少人勋贵都在找，但真正找到的没几家，张定边能给搞来这些，他那是出了血本了，如果有药方，允熥你当好好保存，这是可以传家的！”汤和郑重对朱允熥说道。 “听汤公这意思，宫内也没有？” “别问，不知道了！” “那就不问！” 能别张定边推崇，朱允熥还可以当做一般，可汤和都怎么说了，这药丸价值就起来了。 “不猜猜，老夫老找你为何？” 汤和一脸笑眯眯的问道。 “不想猜，您老还是直说吧，别逗我这个小辈了！” 来南京一个多月时间，还没过年就已经一堆事了，汤和要是跑来只为和自己聊聊天，朱允熥那是打死都不会相信了。 那么只有一可能，成婚！ “允炆十八了，早民间早已经是父亲，为懿文太子守孝也快期满，当考虑王妃之事，你比允炆小了些岁数，但考虑到就藩琼州，婚事不定对于你皇爷爷来说，始终会是一块心病！”汤和笑眯眯的说道，如春楼的老鸨一般看着朱允熥。 “……” 淦！ 这老东西还真是来催婚的，朱元璋你行啊，让头号心腹来催婚自己，这是不打算让自己过个好年？ 可问题是他能拒绝吗？ 原历史上，朱允炆成婚就是洪武二十八年，也就是明年娶了当朝光禄少卿马全的女儿，原历史上的孝愍让皇后，建庶人的亲母。 若是朱允熥没改变历史，他的婚事还要在几年后。 可现在，就藩琼州来回一趟不方便，还会耽误不少事情，要是不尽早成婚的话，恐怕真会如汤和说的那样，成为朱元璋的一块心病。 谁让现在朱允熥与老朱心里的位置不同呢？ 愧疚，满意，欣赏，爱犊，加上对朱标的追思，有些时候朱允熥都莫名的觉得，若是自己两年前没选择就藩琼州，外放中原之外的话，自己是不是可以争夺一下皇位？ 当然也就想一想，继承下来的皇位，哪有自己打下天下才坐的顺当。 “看样子，允熥你是自己没考虑过，不过也没什么，南京好姑娘不少，开春之后参加几场聚会就是，是有喜欢的也可以自己提，你的事情上四哥还是放的很开！” 汤和淡淡的笑道，闫然是感受到允熥的情绪变化，并没有多说什么。 “皇爷爷真的怎么说？” “成婚这是一辈子的事，你皇爷爷和皇后的故事你也应该听说过，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那一辈子哪有，你的表现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而且你不是朱允炆，朱允炆要为天下表，你不用……自然可以放宽一点，但是挑选的时候眼睛要亮一点，毕竟是要跟着过一辈子的，时间上抓紧就行！”汤和善意的提醒道。 “允熥明白了！” 朱允熥不是傻子，这段话背后的东西如何听不出来。 显然是考虑到朱允熥的态度后争取到了，可争取到了不代表这婚姻就真自由了，还是圈了范围的，定了时间。 考虑到老朱原意准备在明年六月放自己离京，加上国主一套订婚的规格，四个月内要是不给出答案。 这些自由范围就会消失，重新变成指定。 “年轻人终归和我们老一辈子想的不一样，你又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老夫真的希望能看到允熥你能找到一个像你奶奶，母亲一样的女人陪着你！” 到了汤和这个年龄，这身份，差不多可以当得上百无禁忌。 可要看人，如果不是朱允熥，换做别人焉能得汤和这般关爱？ “允熥晓得了！” 婚姻之事逃无可逃，有这点自由只能说是心中不满少了一些，该低头还是得低头，好在自己还有得选……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真要没一个好选择，他照样会掀桌，因此他的思想里可以忍受很多东西，但对于伴侣的要求却非常高，看不上眼就是看不上眼，强行结婚不仅会坏了他的心情，还会毁了一个女孩的一生！ “成婚，成婚，成你妈，老子毛还没长齐呢！” 送走汤和之后，朱允熥回到客厅，抄起一玉碗就往地上砸，惊得附近的侍卫面面相觑，完全没办法理解自己国主这是怎么了？ 这个年龄成婚，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不爽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满心的无奈化为一声叹息，拎起茶壶直接灌了起来。 时代不同，理念不同！ 这个时代的人相信过去传下的规矩，朱允熥则更相信科学。 对于要陪伴一生的伴侣，朱允熥更希望两情相悦，成婚之前有一定的基础，而不是娶回一陌生人。 不说染指中原之后，就说琼海国本身，就不适合出现一个太过封建的王妃！ 这会拖他后腿的！ “发这么大火做什么？不想成婚，谁还能真的逼你，大不了娶回来之后供着就是了，历朝历代那个皇子皇孙不是这样，也就是你爷爷给你机会去选，换做别人试试看！”张定边听到前院的声音走了进来，便看到坐在一旁生闷气的朱允熥。 “不是不娶，而是我这年纪还太小！” “太小？” 张定边微微皱眉，“你这个年纪可是不小了！” 第182章 能倾诉的对象太少 “你也是练武的人，应该明白元阳不好早泄的道理，实际上娶妻也是一样，纵观历朝历代，前期帝王多长寿，后期帝王多短命，为何？” 朱允熥看着张定边，他真的希望有一个懂自己的人，可惜能倾诉的对象太少。 “过早的接触了女人！” “不错，就是如此，中后期的帝王长与深宫，成与妇人之手，为了所谓传承子嗣，十三四岁身子骨都没有长齐，加上整日无事可做，早早的接触女眷，一身本就不算旺盛的精力丢在女人身上，身体焉能好？ 根据我所知，男丁成婚当在二十岁为好。 女子这边成婚最早不能低于十八，生子最好在二十，最晚不要超过三十，不然都会有很大的风险。 就算生养出来，孩子的身体也会有很大的不足！” “老夫很好奇，这些说法你从哪得来的？” 朱允熥很多的学识是无法解释来历，但验证之后却为真，就说那什么老什子工坊里产出的玩意。 不懂的或许会觉得这是工匠的智慧，可同样的工匠在大明不行，跑到了琼州之后各种技术就进步了，这怎么可能？ 归根究底还是朱允熥这个人，张定边少数时候也跟着朱允熥，自然明白朱允熥脑瓜子存在了太多的想法和知识。 可这些知识哪来的？ 这就是一个无法得到解释的问题。 “哼！” 一声哼笑，朱允熥抖了抖身子坐了起来，“多读读书的，多思考思考就知道了，其实这个说法很好验证，统计学，将南京城内近些年成婚的男女都统计一下，然后再从女子生育危险，子女身体健康，等一些列东西统计出来，最终排列成表，就会得到一个直观的答案。 经验，惯例，人言都可能骗人，但数字不会骗人！” “算了，不说这些了！” 大手一挥，朱允熥抓过一把干果丢进嘴里，“这些都是乱想，没这个条件也没这个精力，倒是琼海国可以验证一波，如今要考虑就是怎么在当前规矩中，选出一个适合我的女人！” “如果你真的不想在这个岁数成婚，我觉得完全可以在琼海统计一番，琼海和南京成婚的习惯是差不多的，拿到数据之后至少可以说明一部分问题，真要会对男女寿数产生影响，孩子成长受到影响，相信你爷爷多半会采取手段，不会再这般逼你！”张定边提议道。 “没用！” 朱允熥摇了摇头，“过早的成婚，早生儿子早得福的说法，其根本从来都不是表面的养儿防老，世代相传，香火依存，而是这个社会对青壮劳动力的需求，是对土地对于劳动力的需求。 十三四岁生子，百年就是六七代。 换做二十岁生子，百年也就五代人。 少了一代人，延长了五代人的寿命，中间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太多太多的铺垫，颠覆很多很多的观念，不是一时可以解决的。 如今大明刚刚从战乱，灾荒中挣脱出来，人口稀缺，大量的土地没有人手，你觉得现在执行这一套真的有用？ 再说了，人真要因此延寿，不说的多了，多活个三四年，年老失去了劳动力的老人又该如何处置。 同样一片土地产粮是有限的，不管怎么开拓土地，土地终有一日会开完，吃的不够总不能让老者活活饿死吧！” “……” 张定边沉默下来，别说还真就是怎么一回事，“老夫还真没想到这些，和你小子说话，总有惊奇之言，你看出了这些，我觉得你不会对琼海国无动于衷！” “先填饱肚子吧，肚子填饱的同时让工部弄出更多的工具，再让劳动力从土地上脱离出来，循环往复一点点的将事情拉进我想要的渠道呢！” “你爷爷应该很快就会知道我来了南京，要不要我帮你说说！” “别，千万别，你们属同道，但也是仇敌，你老就安安心心在我这养老吧，别做那些没意义的事情！ 皇爷爷真要那么容易被人劝说的，那才是真的有鬼！” “行了，我回去躺会！” 全身越发酸肿，想到明日还要被拉出来操练，朱允熥能说什么？ 要求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跪着也要将后面的路走完。 “晚些时候我再给你按摩一下，这样至少会好受一些！”张定边开口说道。 …… “爷爷，国主怎么说？” 马车内，汤昱看着沉默不语的爷爷，小声的询问道。 闻声，汤和睁开昏沉的老眼，目光落在了自家这颗独苗苗上，“昱儿，如果我说，我想将你安排在国主身边，你怎么想？” “……” 面对这没由来的问话，汤昱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表面的意思！” 论到多子多福，大明开国功臣中汤和绝对算的上，一生拥有五子五女，但很可惜的是养活的只有三个，且长子，少子先后死于军中，相对安全一点的次子又死与疾病。 到了如今，家中男丁剩下汤昱一人，如果他能活下去，信国公的头衔就是他的，可惜汤昱自幼体弱多病。 说在陪在自己身边，可究竟谁照顾谁都不好说。 此行的目的一为探朱允熥的口风，二呢汤和也想为自己孙女谋。 但现在他更让自己的孙子活下来，回想两年前见朱允熥的时候，再看看如今朱允熥的体魄，汤和感觉这一切都和张定边有关系，让汤昱跟了朱允熥，自己的香火或许就能传下去！ 明初勋贵之后，除少数奇葩外多有才能。 体弱就多读书！ 汤昱从小跟在汤和身边，汤和的才能继承了多少不好说，但也绝非浪荡之子。 性格，习性，品德更是上佳！ 跟着汤和在南京居住了两年，多次得朱元璋的称赞。 奈何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还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 若非如此也不会主动谋划，好将妹妹嫁给朱允熥，怎么做的目的，就是希望自己和爷爷死后，妹妹还有个依靠 第182章 爵位不要了 “张定边那个老货年纪比我还大，一生征战暗伤累累，可现在却比你爷爷我活得年轻，两年前朱允熥是什么身体，如今是什么体魄，爷爷可都是看在眼里。 我死后你就算想要承袭爵位，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不如这爵位不要了，为你换取一个长寿的机会。 爷爷不求你能活得多长，只求让我汤家的香火传下去！” 什么是狠人，这就是狠人，以爵位和汤家的所有，在朱允熥那边换取汤昱健康的可能。 一赌惊天！ 比目前任何一家勋贵，来的都要大，甚至可以称得上绝！ 如果朱允熥同意了，那么汤家在朱允熥身上的投资便可以称得上孤注一掷，某种程度上来说，张定边真要给汤昱延了寿命，汤昱为报这一切，所付出的将比常家，蓝家更多，甚至不仅仅是他的余生，还会累及汤家的子子孙孙。 此乃延续香火之情，非积年累代不可偿还！ “就怕换不来！” 汤昱没去说换不换，而是直接思考朱允熥是否接受？ “会换来的！” 汤和闭上眼睛。 朱允熥表现再好，可他汤和是什么人，看似气氛祥和的谈话，可那份源自内心的排斥，汤和如何感觉不出来？ 这就不是一个乐意被人干扰想法的人，这点从就藩琼州，提创讲武堂，联合中原商贾诸事都可以得到验证！。 想要朱允熥乐意，就必须他本身愿意！ 自己没多少年了，本身就是站队朱允熥，婚事上随了朱允熥的意思，恶了朱元璋的心意又如何？ 汤家的香火无论如何都要传下去！ “准备，准备，后天拿我的信去见朱允熥，以后就看昱儿你的造化了！”汤和长叹道，这都是命啊！ …… 接下来两天，朱允熥哪都没有去。 一早的马步，就耗尽了所有气力，前些日子是被打了屁股，如今却是全身酸肿，张定边那个老货的布鞭可是不会讲什么情面，但凡不对就会抽！ …… “那小公子每天还出现吗？” 每日调笑常向东，就成为了朱允熥最快活的时光。 经过一多月的努力，加各路富商捐资的货物，累计四万多不到五万的灾民先后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各类帐篷联营数十里，每一顶大帐篷都安排了洗涤棉花的工作，通过这一切换取更多的口粮。 过程中有些皮懒货不想做事，常向东也没镇压，只是将口粮区分出来。 做工的有饭有菜，不做事一天两碗稀粥，想要闹事却没了那个气力，加上人手被打乱，谁附和你啊！ 对这些朱允熥不关心，他就关心那小公子。 “之前每天都会出现，最近不是出成品了吗？那小公子就开始推销起来，希望在年前帮着买出一批，让商人尝到甜头，这样也能让灾民过个丰年，有几天没来了，不过那小公子身边的书童倒是天天来！” 朱允熥的恶趣味常向东早就感受到，只要汇报必提小公子，并且不停的忽悠自己，那肯小公子肯定是个女孩，要抓紧云云，弄得每一次常向东无不是脸红。 若非地位差距在那里摆着，常向东都想抓起朱允熥脖子好好问他一句，小公子真就变成了小娘子，他凭什么身份去娶她，口花花不要本钱是吧，也是，反正到时候断的又不是朱允熥的腿！ 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不过在朱允熥忽悠中，常向东还真发现，这小公子的确是女扮男装！ “快过年了，的确需要好好准备，这些你看着办！” 年节，自古以来都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后世亦是如此，伴随着90后逐渐成为社会的支柱，你不让我过好年，我让你一年都过不好的现象越来越多。 更别说如今封建时代，没条件创造条件，有条件拔高一切。 “是！” “南昌传来飞鸽，琼海总结的公文会在这几天到，你将难民那边安排好，到时候我们一起碰碰！” 有一个内阁丢在琼海，又有黄子澄，常升把控，朱允熥对琼海国内的事情比较放心的。 但大方向还是需要抓在手上，得了飞鸽传讯之后，朱允熥便开始等待，根据飞鸽的信息，文书将沿海而上，与舟山一代登陆，经福林记的渠道送进南京，由蓝开负责押解，同期还会有两个排的野战教导团成员跟随，这些人将带来工部最新研制的燧发枪！ “明白，只不过我听到一个消息，今年腊月可能会举行冬猎，冬猎已经停止了很多年，今年举办既有可能和凤阳郡王在北方的战果有关！”常向东道出一个目前还没确定的情况。 “这消息应该是真的，蒙元不稳，三月皇爷爷针对武官子弟开始整训，朱允炆北上剿匪，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大明的军事将抬头，准备这一场冬猎也算是呼应这一点，消息真要确定就这几天！” 常向东都能听到的消息，必然在南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了，朱允熥怎么可能不知道。 “按照往常的惯例，冬猎一般在半个月左右，我大明时间相对少点，但如今这情况不会少于一旬” 冬猎活动，自古有之。 起因并不是宣扬武力，而是进入冬天之后，食物变少，深山林地中的野兽因饥饿下山，对老百姓产生威胁，故而便是派出军队清缴一波。 春秋时期，军队成员多为贵族子弟，因此冬猎也就逐渐与在上层群体中流传开来。 随着时间的发展，冬猎逐渐衍变成一固定活动，一个彰显武力的活动，有时候还会邀请国外使者前来。 到了大明初期，城镇附近荒山野地里的野兽早就没多少了，休养生息还来不及，谁他妈有空年年冬猎，真当办活动不要钱？ “最多也就一旬，时间长了，年关祭祀不要搞了？” 朱允熥笑了笑，“让人准备吧，到时候咱们好好放松放松！” “三爷，信国公之孙汤昱求见！” 李漆走进客厅将一份书信递给朱允熥。 “汤昱？” 接过信，朱允熥看了一眼常向东，对于这位汤和的曾孙他真没什么印象。 他的记忆中，汤和是绝了后的，信国公爵位一世而终，后来好像有个灵璧侯，可具体是什么情况那就不清楚了，但肯定和汤昱没太大的关系。 “汤公五子五女，但亲子多早逝，汤昱是汤鼎之子，汤家嫡系，自小体弱多病，有孝名，再多向东也不清楚，因为汤昱历来在外活动较少！”常向东快速说道。 第183章 不需要过多猜测 岔开信封，看着空白一片的信纸，朱允熥微微皱眉，联系前应后果以及常向东的的话，他多少有些明白了这信的内容，“先请进来吧，让其与一旁等着，待我询问了张老再说！” 续命延寿，使之汤家香火传递下去。 历史上信国公爵位，就是因为汤和死后，子，孙两代具死而除爵。 可这要看张定边，毕竟汤昱在历史上也就一个名字，鬼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 李漆告退，将客厅留给两人。 “此事你怎么看？” 朱允熥将空白的信纸摊在桌子上。 “我认为如果可以治的话，殿下当治！” 一份空白的信可以理解很多东西，可汤和这份信的意思却不需要过多猜测，就是想汤昱能活下去！ “让张老来判吧！” 朱允熥直接说道。 他没过多思考这件事带来的影响，真要有影响老朱也不会太在意，小小一个汤昱若不是汤和的孙子，根本没资格进朱元璋的眼。 更别说这还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汤家五子长子战死，少子战死，二子在岗位上病逝，为大明为他朱元璋已经奉献了太多。 从心里来说，朱元璋应该也希望汤家的香火能传递下去，毕竟一个活着的汤昱是无法将汤和的影响力传承下去的 就像朱允熥，朱允炆都难以继承了朱标的全部遗产！ …… “你小子又给我找事！” 听完朱允熥所言，看着桌子上那空白的信，张定边不满的说道。 “我这不是在询问您老的意思吗？您老愿意干就干，不愿意拉倒，多个汤昱少个汤和，对我影响都不大！” 眼下不是两年前缺人的时候，朱允熥急需能帮承自己的人，其实就算两年前汤和将汤昱派来，朱允熥也未必会收。 “这倒是真话！” 张定边点了点头，拍了拍桌子，“我也不能在这里吃白饭，我去见见那小子，能救就救，不能救拉倒！” 汤和如今也剩下一个身份了，退的干干净净，帮不帮都不会影响朱允熥在淮西勋贵集团中的地位。 但要是帮了，彼此之间多几分人情味。 至于说什么汤和会帮自己在朱元璋身边说话，这纯粹就是扯淡，朱标当年都拉不动一心想杀人的朱元璋，汤和算老几？ “行，那我就不见他了，交给您老！” 朱允熥耸了耸肩膀。 张定边的性格他多少还是知道的，真要不愿意也不会多说什么，选择了去看看等于就是将事情接了下来。 …… “可惜了！” 奉先殿内，朱元璋就宝钞一系列的改革，从头到尾每一环节都捋了一遍。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分钱困死一国朝。 朱元璋厌恶那些为富不仁的商贾，但从政三十多年，他非常清楚钱这东西的重要性，弄出宝钞也是想要将财权抓在手上，没想到搞出怎么一窟窿。 若非朱允熥点破，等到他死后这宝钞就成了废纸，不说大明因此完蛋，至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小子……” 联想到朱允熥过去的一系列事情，朱元璋不由摇了摇头，“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效忠允炆的话，从来都是大明，我朱家，看来早些年在东宫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不过也无所谓了，有允熥在我朱家一日不会有问题！” 他也不是傻子，一双招子不知识破了多少人，朱允熥怎么想的老朱不好猜测，但就这对兄弟之间的事，朱元璋心里门清。 手心手背都是肉！ 而且就朱允熥的性格，朱允炆真要坐得稳，允熥也不会乱来，这一点朱元璋还是看得清了。 “算了，让这小子折腾去吧，也算是咱对他的补偿！” 朱允熥都去了琼州，远离中原，甭说有没有那野心，就算有那野心琼州的地力也支撑不起来！ 真当这天下好夺？ 如此还纠结什么？ 只可惜，朱元璋并不知道他死后的历史究竟会如何发展，不然此刻必定不会怎么想！ “算算时间，允熥差不多也养好了，正好咱也没事！” 过去见不着还少想一点，接触多了朱元璋越发感觉，这日子少不得那有奇智的小子。 “摆架，吴王府！” 朱元璋喊了一声，一众宫人当即行动起来，不出片刻便有一骑朝着吴王府飞奔而去。 …… “对，对，辣子多放一点，花椒少一点！” 伙房内，裹着皮草的朱允熥站在老牛身边，指挥着正在翻炒底料的老牛。 入冬了，火锅也该搞起来。 这可比什么都暖和，在琼海的时候，大家吃的都一样朱允熥也不好搞特殊，不是他没资格搞，实乃是心理过不去，加上一堆事情丢在那，朱允熥哪里有心思去搞这些享受的东西。 如今来到南京，辣子找到了，冬天也来了。 这不正好吗？ “三爷，这真的能吃吗？” 老牛看着锅中翻滚的红色，以及那令人忍不住打喷嚏的气味，再次就这道菜的实用性产生怀疑。 “谁告诉你老牛这是直接吃的，烫懂吗，将切片肉丢进去，滚一滚再捞出来，北方羊肉就有这种吃饭，不过没辣子而已，一会你们自己留点！” 说完，朱允熥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受不了我先退了，再翻炒五十息，直接将高汤倒进去，跟着摆盘端上去！” “三爷放心，老牛今天肯定给你炒好了！” 老牛乐呵了两声，手中的大铁锅快速翻炒起来，至于一旁站着的李漆却没离开，正捧着刚刚出锅的骨头啃的欢实，闫然是要等这火锅汤底弄出来，在这厨房里将这火锅给吃了！ “此等辛辣之物，在这时机当真是越吃越爽！” 一口红油烫羊肉丢进嘴里，张定边直接嗦螺起来。 “好吃吧，等肉吃完，烫菜的味道亦是半点不差！” 朱允熥跟着来了一口，“可惜啊，这大冬天的青头难寻，只能吃这腌菜！” “这个时季，还能吃上一口腌菜，已经非常难得，换做我和你爷爷那时，能饱腹就挺好！” 张定边感叹道，他是真的没想到其平淡二十多年后的人生，会因眼前这个小家伙再次变得多姿多彩。 这人世间造化真的不好说！ 第184章 稀罕事 “以后这日子会越来越好，只要给我时间，就算在冬天也不是不能吃上鲜嫩的青头！”朱允熥张开双手说道。 “冬天吃上青头，确实是个稀罕事，不过今个也不是不能吃上，来，正好咱给你从宫中带了一箩筐！” 说着，朱元璋的声音便是从门口传了过来，只见一身便服的朱元璋跨步走进院内，身后跟着扛着一箩筐蔬果的宫人。 “皇爷爷，您……” 能进这个屋子不通报的，也就这位主了。 见此，朱元璋利索的放下筷子，便准备起身行礼，却不想被朱元璋以目光止住了，“让人加双筷子，咱还觉得来的正好，没想到你们用上来了！” “赶紧的！” 朝着一旁的佣人看了一眼，朱允熥快速将自己的座位让了出来，这两位都是大佬，朱允熥一个都惹不起！ “有些年没见了，允熥的身体咱谢过了！” 朱元璋落座，大大方方朝着张定边道谢。 “这孩子实诚，不和人玩花花肠子，想什么说什么，一切都来直的，朱老四你这福气咱可是羡慕的很啊，只不过现在是我替你享了这福！”张定边笑道。 “人这福气是有数的，你替了咱享了也好，至少你看着这孩子，咱放心！！” 时代不同了，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会变得不同，换做他人这般目无自身，朱元璋转手就将刀斧手给你安排上，但今个人是张定边，曾今差点砍了自己的敌方大将，真要计较哪有他出家为僧的二十多年？ 当年既然选择放过，那今个就不会翻旧账！ 这点气魄，朱元璋还是有的！ “放心，我还想跟着这孩子养老呢！” 收回对视的目光，张定边坦然的笑道。 闻言，朱元璋点了点头转向朱允熥，“刚看你们吃的快活，这怎么吃？” “孙儿给你演示一个！” 朱允熥捞了一筷子羊肉直接丢进锅里，几息后红彤彤的油花翻开，烫熟的羊肉直接丢进芝麻酱里，葱花蒜末一卷便塞进嘴里，那香的朱允熥整个人都卷了起来。 “咱也试试！” 碗筷也递上来，说着朱元璋是一筷子下去，学着朱允熥的摸样捞了一口，整个人脸色瞬间红了起来，一番品味后直接放下碗筷，“香，这吃法却是不赖，也别愣着了，一起吧！” “爷爷，这红色是辣子，一种元末跟着海外贸易传进我中原的作料，味道里的辛辣就是这辣子带来的，你这个年岁第一次吃，味道可以忍受，但肠胃却忍不了，初试还是少吃一点，免得晚上起夜了肠胃不舒服！” 张定边那是铁胃，前几日就接触了辣子，愣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但老朱这可不行，真要吃出点问题，那都是罪过。 “不错，这味道越忍越爽快，可肠胃忍不了，第一次还是少尝两口，喜欢吃了整个冬天都是机会，不必与一时！”张定边在一旁补充道。 “咱晓得了！”朱元璋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问道，“刚才允熥说了，有法子在冬日搞出青头，可这是真的？” 换做别人说这话，朱元璋最多当成一个笑话，可说话是朱允熥，这个已经被多次验证其言属实的孩子。 皇宫内现在也是有法子，可成本太高了，赐下去的那点青头更多是在夏秋储存，失了太多水分，可就算这样那也是上等的御赐品。 “有，不过现在做不到，需要大量的琉璃和铁，不过这和宫中古法弄出来的不同，属于一次投入数十年可用！”朱允熥直接说道。 不就是大棚蔬菜吗？ 这东西琼海没必要，一年四季就没缺过蔬菜，可在寒冷的地带则是一件大杀器。 “琉璃？” 朱元璋眼神微眯，看向朱允熥。 “过去的琉璃来自海外，易碎量少故而量少，但实际琉璃乃沙子烧制，与陶瓷制作类似，琼海已经复刻了海外的技艺，一炉可量产数百块无色透明的琉璃，只不过并无作用！” 顿了顿，朱允熥笑道，“不过，如今宝钞贬值严重，却是可以借助琉璃，稳定宝钞的价值，皇爷爷若是需要的话，允熥可以拿出来！” 琉璃就是玻璃，其在中原是什么价格，朱允熥还是知道的。 “这样不好吧？” 朱元璋越觉得自己这个孙子越发神奇，海外的琉璃他都给弄出来了，而且还这般言之凿凿。 “财富主要聚拢在少数人手中，不管怎么量产，珍贵的陶瓷器终究还是没办法走入千家万户，易碎的琉璃更是如此，与其丢弃在一边，不如按照市价外卖一部分，这并不会影响什么，而且短时间内还能获得巨大的利益，填充宝钞的亏损，等到玻璃可以走进千家万户的时候，那也是四五十年后的事，甚至更长，如今这点量不过是沧海一粟！”朱允熥一副为朱元璋考虑的摸样。 从想弄玻璃的那一天开始，朱允熥就没想过通过玻璃快速致富。 没那个意义，这玩意现在赚得有多美，泡沫破碎之后损失的就有多惨，朱允熥在拉拢商人，自然不会为了短时间的利益而放弃长久的拉拢。 再说奢侈品这一块，没有老朱开头，谁敢步入奢华？ 反复思量了朱允熥话中的意思，别说还真是怎么一回事，“那么允熥你觉得，这里的度当多少为好？” “不知二年一千万贯，是否能解宝钞贬值之事？” “一千万贯？” 朱元璋一脸惊容的看着眼前孙子，一千万贯这也真是敢想，“等等，礼部之前弄上来两尊琉璃神像，就是从你们琼海出来的，言之价值数万两，照刚才说的，你琼海国的供奉其实就两捧沙子，小子这胆子可是不小？这是诓到咱头上来了！” 妈耶！ 怎么将这件事给忘了！ 早知道就不怎么嘴贱了，这可如何解释是好？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行了，没责怪你的意思，要不是允熥道出实情，谁会知道那就两捧沙子，两年一千万贯少了，三年之内弄给两千万贯如何？”朱元璋拍着朱允熥的肩膀说道。 第185章 配合演戏 “不行，最多一千五百万贯，并需皇爷爷你配合来演戏？”朱允熥果断的摇头，不等老朱询问直接解释道，“钱的价值来自共识，金银铜不过是载体，而且这些载体是在不断流动， 若是某一个环节沉淀下来，被埋进了土里，载体没了市面上也就会少了这些钱。 大明民间究竟有多少铜钱，谁也说不清楚，因为没这方面的数据。 那赋税来说，一年一千四百多万两，看似很多可户部库房真的有这些吗？ 没有，从来都没有。 同样那些商人别看一个个资产数十万，但实际上能拿出的手也就资产的一两成。 琉璃制品受到追捧，一在价值，二在于体积，三易保存。 同样一个坑，埋入十万贯铜钱不仅坑要大，还要防备铜钱腐败，等于是给自己找了个爹回来，长长需要打理，外人打理还不放心，可如果埋进去的是金银，玻璃，宝石这些那就方便多了。 琉璃可以用来卷钱，快速补充差额，但绝对不能卷的太快，一旦卷快了皇爷爷你要花不出去，原本还在坑里的钱没挖出来，市面上就会越发缺少铜钱，铜钱一少价值就起来了，坑里的铜钱也就越发不会挖出来！ 因此到底卷多少钱，关键看朝堂能花出去多少，截留可以截留一点，但绝对不能太多！” “实际上三年一千五百贯也是多了，但考虑到宝钞的差额，要是允熥来做的三年最多也就一千两百万贯！” 朱允熥快速的说道，他还没说钱贬值的问题。 不是不想说而是这里太复杂，想要理清楚其中的关系，头皮都给你薅秃了，没有经济学的基础和多年掌管一地区经济的经验，这一块只能先将身子跪下来，先用手试探，后用膝盖缓步前进，步子跨大了那是真能扯到蛋！ “有点道理！” 闻言，朱元璋思索了一番，“这件事就交给允熥，慢慢思考，有成熟的想法后在提交给咱，咱爷两好好碰碰！” “是！” 朱允熥应承道。 “吃菜，吃菜，这火锅是好无论什么吃都是热的，对了，你帮爷爷解决了这么大的事情，那爷爷也得帮你解决一件事，直接说出来，能解决就帮你解决了！” 宝钞和银两，从朱允熥说了宝钞之害之后，便成了一块心病，这块心病不治好他是没办法合眼的。 没想到今个跑了一趟，不但事情给你解决大半，还变出了一千多万贯铜钱，此事要是成了将极大增强其改良宝钞的信心。 想要马儿必先让马儿吃饱，更别说自家孙子。 大明难，难道琼州就容易吗？ “我想要两卫的陕西难民，迁徙进入琼州！” 有机会还不咬一口？ “两卫是青壮，不包括亲属吧？” 闻言，朱元璋抬头看着朱允熥，这口味可是半点不小。 “包括！” “不给！” 朱元璋直接摇头果断的拒绝，“不过，你要是再告诉咱一个大明存在的问题，咱给你四卫陕西青壮和他们的家属，并且还包了他们迁徙的费用，但必须如宝钞一般言之有物，且有解决的办法！” “……” 一拒一松，并且加码怎么多，要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再给出一个类似宝钞的问题，这就麻烦了啊！ 来南京怎么长时间，惹得麻烦不少了！ 不是说没有比宝钞弊端更大的事，实乃是不知怎么开口。 “皇爷爷，你可真是为难我，大明在你治下蒸蒸日上，允熥这点小聪明也就机缘巧合多了解一点商贾之道，哪懂得治国！” 鼓子花膏，宝钞的事情已经如此，其他的问题不能讲绝对不能讲！ “山西难民那么多，你不要是因为担心山西难民太多，胥民多在江南一代，想要引入陕西的难民，就是想要打乱难民的归属，至于大批迁徙难民，则是要打破琼海土著，若是咱没猜错的话，若非广州，广西，福建，江西没有难民，你也想迁入一部分对吧！” 朱元璋一副老子已经将你看透的摸样盯着朱允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皇爷爷您的法眼！”朱允熥汕汕的笑道。 人老精，鬼老滑，就没一个好相处的。 在朱元璋这对招子下面，朱允熥感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看透了。 “三年内，长江以北的难民你都可以招揽，费用自己出，南方的百姓你也可以招揽，人数一年一千，另外琉璃真要能卷到那么多钱，咱给你两百万贯，但必须如你说的那样，花在中原！” 说罢，朱元璋直接抄起筷子行动起来，将问题留个朱允熥。 摆明了，朱元璋不信朱允熥脑子里没东西！ 他是看不出大明还有什么问题！ 可大明真就没问题了吗？ 朱元璋不信，所有无论如何都要借朱允熥这颗脑袋用用，去帮他想！ “……” 看着将选择丢给自己，自身吃的快活的朱元璋，朱允熥一拍脑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讲真，真的好心动啊！ 这要有这条件，三年之内琼海的人口结果就彻底稳定了！ 机会难得！ 说还是不说！ 感受着朱元璋眼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朱允熥深吸一口气，“真有，但不适合在这里说！” “真有？” “真的有，关于宗法制的，而且问题非常大的，如果大明未来垮掉，宗法制度必定是最重要的一环！” 相对其他的问题，宗法这一块还真可以说，借老朱的手改良总比自己动手来的方便，而且最早受到牵连的那一波宗族人员，如今还没出生呢，改了影响力也不大。 但历史确确实实证明了，大明的宗法制在永乐年后真的是为养猪而存在的 “没开玩笑吗？” 还吃个屁啊！ 朱元璋一把丢下筷子，死死的盯着朱允熥。 “没有，一点玩笑的成分都没有！”朱允熥认真的说道，“再说，我也不敢啊！” “吃完了说，别浪费这一锅美味！” 得到确定的答案，朱元璋却是不急了，重新拾起筷子开始往火锅里丢东西。 至于一旁的张定边，则一直笑而不语看着这对爷孙在这玩心眼，而且玩的还那么的脏！ 第186章 重要经典之一 火锅吃完，朱允熥带着朱元璋进入书房，一番清退左右确定附近无人偷听后，朱允熥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列子》。 《列子》为战国早起道家列子，及列子弟子所著典籍，唐玄宗年间设“玄学博士”，更名为《冲虚真经》，为道教的重要经典之一。 全书八篇，十万字！ 每一篇均由多篇预言故事组成，寓教与道，不算是蒙学的读物，但其中的小故事流传甚广。 “允熥，你拿列子做什么？莫非咱大明的问题，列子中有写？” 朱元璋少不读书，可一生却没有断过读书之念，列子不是那种枯燥无味的道家经典，充满了大智慧和大寓意，朱元璋自然也是读过的，但却无法与宗族法联系起来，至少他想不到。 “列子里倒是没写，不过列子?汤问，却是有一篇愚公移山的寓言，也正是这篇寓言，让孙儿看到了我朱家宗族法的问题！” 说着，朱允熥从桌上拿起一根毛笔，鼻头与舌苔上占了一点吐沫，与书中一划。 “爷爷，还请看我划下的这段话！” 闻言，朱元璋直接将书接了过去，凝视着朱允熥划下的内容……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 一头雾水的朱元璋看着这段文字，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有问题？这说是人之坚持，毅力无双，为做一件正确的事情可代代坚持！” “爷爷看到表面，却没看到另外一种意思，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咱老朱家为皇族，爷爷这一代子嗣二十之数，爹爹生了二哥，我，三弟，四弟，二叔生朱尚炳，朱尚烈等六子，三叔，四叔全是如此，短短四十年间我朱家从破落户，一下子成为人口过三百的家族，加女眷成婚，外侄破千！ 这才是四十年，再过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得享天下供奉，皇子皇孙可不是无穷匮也。 按照爷爷定下宗法制度，但凡龙子龙孙都有供奉，穷其无尽之数。 太行山可以挖空，大明赋税是否也可以吃空？” 朱允熥淡淡的说道。 老朱考虑的太多，什么都给子孙考虑好了，还规定了后裔不得做官做事，人少的时候没事，到了明中晚期，朱家一门便有百万之数，一张张嘴巴全指着赋税的，每年都要吃掉三四成，这还是没全发的情况，要是全发的话不知要吃多少。 “……” 朱元璋一脸呆滞的看着眼前孙子，内心直呼好家伙。 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为什么同样一段寓言，这孙子读出的内容就和咱不一样呢，九成九的人看到的是锲而不舍的精神，结果这孙子看到了人口。 但细细一想，可不就是怎么一回事吗？ 太行山可以挖空，皇子皇孙也可以将大明赋税吃空！ “但凡大家族都有族谱，元末之时破家之族良多，他们的族谱有的已经被毁，有的流落与市面之中，是否会如此，皇爷爷完全可以派遣锦衣卫查一查，不需要差的太深，只需要查两百年就可以知道，两百年的时间一个家族的人口可以扩充多少倍。 我朱家的条件还会更好一点，加上朝堂供奉，几乎不需做事，不愁吃喝，可不就是要多生娃娃。 儿孙满堂是喜，但儿孙也是要吃饭。 宗族法由皇爷爷制定，问题爆发在百年之后，少说要经历三四代帝王更替，百年后宗族法就是祖制，废除就是不孝，对于那些已经习惯了吃供奉，且无一技之长的龙子龙孙而言改则是不仁。 纵然出现如皇爷爷一般的优秀帝王，那位帝王又该有多大的魄力，才能亲手给自己戴上不孝，不仁的帽子？” “……” 朱元璋继续沉默，事情可不是就是这样的。 宗族法是他指定的，后代的吃喝拉撒可都考虑到了，就算是外戚也有好处，目前看不出问题可听了朱允熥所言，这事太大了。 如今是吃不了多少，可百年之后要吃多少，这完全可以估摸出来的。 “允熥你历来奇思妙想良多，既然考虑过这样问题，那么势必也考虑过解决的办法！” 朱元璋没去问朱允熥为什么不主动说出来。 因为这不需要问，就他们之间的感情和极少的了解，朱允熥主动说了，自己也不会有耐心的听下去。 一切都会如宝钞之事那样，先打一顿再说，若非有汤和等人代表朱允熥说话，打完也就没后面的事情。 而且涉及宗族法的改制，可不就是要背上不忠不孝不仁之名，传出去之后允熥还怎么做人？ “想改宗族法，我朱家非皇爷爷自己动手不可！” 朱允熥恭维了一声，想要拿好处必先亮干货，“首先限制生育，但不能强行来，可规定皇室子弟，男丁不满二十不得成婚，女子不满十八不得成婚，若提前生子，本身供奉断绝，子嗣为我朱家弟子，但不为我大明皇族。 这样一来，原先百年六七代的传承，就会慢慢变成四五代，少了两三代人，人口就会被压制，加上老死的那些，可控制在一定数量中。 而且这样岁数成婚，虽晚于民间但可以寿命却可以得到变长！” “此话当真？” “这从历朝历代帝王在位时间就可以看出，历朝早期的帝王在位时间较长，平均在二十年左右，这和早期帝王本身自控能力有关，也与早期帝王少男女之事有关，但当一个朝代进入中后期，帝王在位的时间就会慢慢变短，游戏与后宫之中。 男女互为阴阳，可阴阳之事也不能做的太多，这会折寿。 同时女子十三四岁，身体还没长开便生育，孩童多体弱夭折概率偏大，反倒是第三胎，第四胎的孩子身体更为健壮！” “此事我会让锦衣卫探查，如果却是如此，可限制生育年龄，但这能延缓而无法根本解决！” 朱元璋本身就是晚婚晚育，有朱标的时候同年人都快做爷爷了，过去不留意只是没人点破，如今细细想来还真有这情况。 并且熟读历史的朱元璋，也发现了朱允熥所言非虚。 第187章 完全不同 “那就消王位，亲王爵传三世为郡王，郡王传三世为镇国将军，依次类推，限定宗室爵位，并且规定辅国将军之下的皇孙不再得供奉！” 听到这里，朱元璋的脸色一点点凝重起来，这可和他所想完全不同啊！ “自古有削弱勋贵了，可从无削弱宗亲的，这是不是太过……” 人皆有私心，朱元璋也是如此。 宗族法制定的这般丰厚，这与朱元璋的经历有关，他真的不希望后代再吃苦了！ 对外他是帝王，对家人他是大家长。 如果真按照朱允熥这一套来，不出十年时间，便会出现没有供奉的皇亲，这些孩子该如何生活？ “皇爷爷，允熥个人觉得，您在制定宗族法的时候，对于后代更期待是出现有能力的人，而不是只知掠夺不知反馈的蛀虫！” 闻言，朱元璋点了点头，但凡大家长谁不怎么想的。 米虫要来干嘛？ 拉屎吗？ “削弱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真正目的是大明长存，我朱家长存，我朱家现在拥有这般的身份，相对于后代族人的数目，允熥更觉得当提升质量。 您如今让几位叔叔镇守边疆，守护我大明江山，可我朱家子孙真的只有为将军，而不能为文臣吗？ 科举针对平民，通过一届届的科举，完成对士族的轮替，但这只是换汤不要药。 如果皇爷爷能给出一个机会，允许皇亲和士子一样参与科举，当然是在放弃爵位的前提下，我朱家是否将出现大量的人才。 自古举贤不避亲，我朱家本身的人才，总比那些士族用的安稳吧！” “但是如何解决尾大不掉的情况？” 让宗亲放弃爵位去参加科举可行，朱元璋不认为有了现在的条件，朱家后代会考不过那些平民子弟，但也会出现代代累积的情况，到时候朝堂上多为皇亲，必然会威胁到皇权。 要知道隋唐宋可都皇亲参与政治的事情，并且危害不小。 “这完全可以在科举名额上做计较，既然已经有了南北榜，是否可以增榜，确定每一届的人数，按照成绩上下排列，进入榜单就授予举人，进士头衔。 成就科举头衔之后，在宗亲的官员任免上也可以做计较，不为地方主管，但可担当巡查之责，司法之制，不赋予实权利，成为一双双眼睛盯着大明方方面面。 自家的东西真正怜惜的还是自家人。 帝王更替，新一代的帝王只要得到宗亲的支持，便可以避免被人蒙蔽双眼双耳。 当然现在官员俸禄是少了一点，可宗亲是谁，是自家人，我们完全可以对这些优秀的子弟给予更多的俸禄，表彰什么也可以抬高赏赐！” “说的很有道理，但事情没怎么简单，科举限定名额，势必会出现更多无法考上的皇亲，这些人又该如何解决？” 朱元璋抛出一个新的问题。 “首先我们不会免除他们的爵位，拥有爵位他们还是皇子皇孙，只是没有供奉，加上一代代良好的教育，以及前代累积的土地，有此三点若是还不能活好，那只能说其本身无药可救，这样的后代就算我们现在考虑的再多，他依旧不会满足！”朱允熥笑道。 “允熥，你当真是让爷爷刮目相看！”朱元璋笑道，“不过你说的这些，还是不成熟不够狠，要么不动要动就要彻底解决，明天开始午后就入宫吧，让咱好好教教你该怎么做事！” 朱元璋显然是接受了。 只要不是蠢货，就知道这样改变的宗族法，会比现有的宗族法好太多！ 朱家的地位是建立在大明身上，大明好朱家才能好，过程中的确牺牲了一部分，可这些人的牺牲却可以换来朱家更长远的好日子。 再说了，没有交际的血脉名义是自己的后代，可感情上不过是一群没出生的陌生人。 真要成了朱允熥口中的米虫，祸害，自己见了也戳气，该杀还是会杀！ “是！” 自己只是提议，一个政策从提议到施行，这里面还要经历不少环节，拍脑袋做事从来都是莽撞的，更别说这是要对自家动刀。 “宗亲尚且有问题，那么勋贵呢？” 朱元璋显然不会怎么简单放过朱允熥，直接抛出勋贵之事，他想看看敢于对自家人动刀的朱允熥，是否敢对背后支持他的淮西勋贵集团动刀。 “宗亲动了，勋贵自然也要动的，不过动法当和宗亲不同，勋贵的继承制度已经注定了，三代之后权势降低，一切都需要依附在勋贵继承人身上。 我觉得对此可以参考秦时的制度，勋贵族人有功则稳，无功则降，真要代代有人才出，为大明奋斗，爵位世袭永固又如何？ 若是无能那就降爵，若是有害那就除爵。 一切都如大浩一般记录下来，只要我朱家历代帝王按照大浩做事，纵然有怨气有如何？” 朱元璋笑了笑，最终说道，“今天就到这吧，以后这样的交流咱希望能多一点！” 还是在保勋贵吧！ 不过细细想来也是，抛头颅撒热血换来的爵位，真要那么不值钱还怎么吸引世人为大明建功立业。 只是真要按照大浩那样将规定敲定下来，对其本身倒是没什么，可后代子孙就会束手束脚。 “皇爷爷，大明如今当稳，勋贵被压制太多，势必会给文臣上位的机会，人心贪婪上去了就不会想下来！” 朱允熥知道不该说，但他还是说了。 “是啊，上去了就会想下来！” 朱元璋长叹了一声，事情可不就是这样，“勋贵的事情上你好好考虑，若是真让咱满意的话，让大明长久的话，咱也不想压得太狠！” 人还是有感情。 成为了帝王当无情，可越是无情之人对于情感的眷恋也就更多。 古之帝王无一不是性格矛盾之人。 “允熥明白！” “走了！” 朱元璋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对于今天的一切他很满意，但也有所不满意，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这孩子有奇思妙想，但终究是年轻了，没有认清楚人心的险恶。 不过这也映照出一个曾今的自己不是吗？ 第188章 嘴贱 “孙儿送你！” 朱允熥赶忙走了上去，一路将朱元璋送出王府，直到看着朱元璋銮驾消失在徐府街的尽头，反手一个大手拍在脸上，“让你给自己找麻烦，嘴贱！” 事与愿违！ 事情发展到这步，朱允熥只能指望洪武二十八年六月，朱元璋真能按他说的那样放自己离去。 “都插手这么多，再多深入一点也所谓了？” 从拯济灾民，到鼓子花，宝钞，再到如今的宗法制度，勋贵安排，朱允熥觉得自身这是和这座城市八字不合！ 好在一切的举动背后，朱允熥也不是没有好处。 有些事情朱元璋好做，后代继任者难做，唯一遗憾就是强加的婚事与自身远离琼海国。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回到书房内，凑出一份崭新的公文，朱允熥提笔开始勾画。 同时也暗中高阶自己说，下次一定要注意自己这张嘴！ …… “陛下！” 入夜，蒋瓛再次出现在奉先殿内，身后是一箱箱族谱。 “清查吧！” 族谱哪来的，朱元璋不需要关心，他只需要知道朱家后代是否如允熥说的那样，将随着时间而暴涨，并且暴涨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一群粗学过文字的宫人自阴影中走出，将一箱箱族谱抬走。 “鼓子花的事，还要多久能解决？” “至少需要半个月！” 蒋瓛一头冲地，一切都太丢人了，秦家竟然将手伸进了锦衣卫内部，并且那个该死的家伙曾今还在会议上吸食过鼓子花膏。 一想到鼓子花膏那恶魔般的效果，蒋瓛便感到浑身不舒服。 “半个月之后，我不希望再听到鼓子花膏的消息！” 朱元璋沉声说道。 “是！” 相对于朱元璋的意志，蒋瓛对于涉及鼓子花膏的人更是厌恶，“只是，所涉及人员当如何审判？” 秦家编制的网络不小，最高位的已经涉及到朝中三品官员，尚书尚且只有二品，三品官员无疑称得上朝廷大员。 人心惶惶的半个月，文官不敢对朱元璋说什么，可对锦衣卫的感官是越来越差。 去年死了一波，今年又要死一波，而且这件事的由头在文官来看要多扯犊子便有多扯，不就是鼓子花膏吗？有什么大不了！ “诛三族！” 朱元璋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理解可以理解，可接受不接受那是朱元璋的事情，至少老朱是不在乎多死个几个人的！ “明白！” 直面朱元璋滔天杀意，蒋瓛如坠无边血狱。 他没得选，唯有杀！ “在做一件事，朕放你全家去琼海！” “……” 话音落，蒋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向御案上的朱元璋，但反应自己的大胆之举后连忙有低下了头。 一时之间内心惊恐不已，这比朱元璋要将自己拿出来献祭带来的惊恐更大，千言万语汇与一句话，“臣誓死效忠陛下！” “既然让你去琼海，那就给朕效忠允熥，确保允熥的基业不会被人惦记！” “是！” 蒋瓛与地面连续磕三个脑袋，砰砰砰之音如金石砸地。 “最后一件事很简单，与南京查清我大明立国之后，所有男女成婚的年龄，岁数，家中诞生子嗣的情况，绘制成奏章交给咱！” 选择相信朱允熥，朱元璋更愿意看到实打实的证据。 “臣明白！” 本以为又是要让自己掀起一场血案，没想到事情会怎么简单，以锦衣卫的耳目这不是小菜一叠，最多就是花费点时间。 “退下吧！” 朱元璋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在案头上，还有很多的事等着他处理。 …… “菜市口杀人了？” 听着下面人传来的消息，朱允熥不由苦笑起来，“还真是够快了，这才多久一点时间？” 从听到鼓子花膏进入宫中的那一刻开始，朱允熥便知道朱元璋的屠刀必将再次高举。 只是没想到一切来的突然，结束的更突然。 从验证到最终屠刀落下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也是，鼓子花膏的危害太过深远，又无法宣之与口，避免后世有人效仿，接下来或许会继续暗查，但绝对不会展露出来，换做我也会如此！” 鸦片的危害太严重了，大明边疆的漏洞也大，除非有本事从源头铲除这害人的东西，不然谁也挡不住鼓子花膏继续流入大明。 秦家没了，不还是有沿着地上丝绸之路，往来中西世界的商人，这些人不能断绝那鼓子花膏就难以禁绝。 与其将消息传递出去，让人效仿秦家的所作所为，不如暗中处理掉。 至于那些牵连的亲属，则没有引得朱允熥半点怜悯。 一人贩毒，全家受益，后世都要抄没家产，在古代这种动则诛连三族的时代，灭族很正常？ “算了，我还是先将手头的事情圆过去！” 改造皇亲，改制勋贵，这些本是朱允熥登上那张位置之后要思考，如今提前几年拿起来了，工作量可是半点不小。 好在朱允熥拥有宗人府左宗人的身份，可以不需皇令直接调度宗人府的卷轴，查看如今朱家宗亲的数目。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下了一跳。 除开从老朱本身分下来二十多个子嗣与十余个女儿，一代便接近三十多人，加上朱允熥这一代，记录在案的直系皇亲便已经超过两百多人，再加上一众乱七八糟的亲属，人数都破了千人。 大明才建立多少人？ 真道是富在深有有远亲，穷在闹事无人知，除开这些已经登记的，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正想着在族谱上填上自己的名字。 “妈的，鼓子花膏的消息传出去，有人要暗杀我，如今这改制宗族法的传出去，还不得被人骂死？” 想到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一群既得利益将这随着宗族法改制而失去供养，朱允熥便感到头皮爆炸。 “人设很重要，这件事得让朱元璋来抗，我这小身板上去分分钟压垮，或者找个机会将锅甩给朱允炆，该死的这朱允炆为什么还没回到南京？” 李景隆可以将朱允炆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朱允熥还不信忽悠不瘸一个朱允炆，要知道朱允炆那种自我为中心的人，从来只在乎一个人的感受，那就是能决定他皇位继承权的朱元璋，其他人在他眼里不过就是工具人属性。 第189章 背锅侠 宗族法的改制，对于他这位第二帝王而言，好处不要太大，只可惜这个背锅侠人不在南京，难办！ 朱允熥这边在准备，宫中的朱元璋也不是半点没闲着，甚至还从典藏中掏出宋代赵氏族谱。 “改，必须改，而且还要按照允熥的来改！” 看着短短几百年，暴涨了近千倍人口的赵氏皇族，朱元璋对先行宗族法的改制再无感性，只剩下理性。 连下来几日，朱元璋几乎每天都会招朱允熥入宫，商议该如何改制宗族法，使之后代皇族从米虫转化成有利于大明的群体。 暂定的策略有四条。 第一条，皇族爵位不断递减，九代之内亲王降为亲族，六代内郡王降为亲族，同时当朝非嫡系皇子不得封亲王，庶出郡王不得超过三人，余者皆为辅国大将军。 第二条，姻亲这一块封伯，但只存在三代，三代之后爵位剔除，与平民无异，限死姻亲的发展，等于说是一刀砍掉了未来半数的伪皇亲，驸马亦是如此。 第三条，亲王，郡王子嗣，不具世子封号的可允许读书习武，文从科举，武从军伍，若有功勋可积爵位。 第四条，皇族男子不满二十，女丁不满十八不得成婚，未婚生子者一体永斩供奉。 …… 依照此四条为根本，算是彻底将之前宗族法的掀翻。 不过朱元璋大家长念头还是没有根除，对那些还没出生的后代他能下手，可对于现有的皇孙终究是忍不住，该给予爵位的照旧，该封世子的封世子，该封郡王的封郡王。 对此朱允熥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本身就是这一套的受益者，总不能自己上岸了，就要废掉一帮堂兄弟的爵位吧！ 这不仅不地道，还遭人恨！ “之前某些的考虑着实有些急了，此法还需认真思量，后天冬猎开始，允熥你的准备做的怎么样了？”朱元璋对于这孙儿是越发满意。 同样读一本书，别人师傅说什么就什么，偏偏就这孩子能看出另外一层东西，并且学会分析，加以利用！ 若非他老了没几年时间了，他真的想看看这个闹腾的孩子，最终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可惜他没时间，大明也没时间！ 求稳归于求稳，朱元璋心中已有决断，将琼海国彻底交给朱允熥去折腾。 成了，大明得一座海外屏障，败了，大明吴王的身份也足以保这孩子衣食无忧！ “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孙儿不善于弓马之术，届时多半要沦为看客！”朱允熥笑道。 “拳脚学了就可以，弓马之术没什么意思，日后也不需要你冲锋陷阵，到时候跟在咱身边就是了！” 有张定边教导朱允熥，朱元璋是放心，那老货的一套东西朱元璋还是比较认可的。 “行了去吧！” “那孙儿便先告退了！” …… “国主！” 出宫登上马车，看着立在一旁的蓝开，朱允熥直接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国主入宫后没多久了！” 蓝开取代车夫，与衣袖中掏出一份卷轴塞进马车。 “一路上还顺利吗？” 看了一眼烫了火漆的卷轴，朱允熥一边撕掉火漆一边询问。 “非常的顺利，从海口出发，沿海路而上，抵达舟山只花了两旬的时间，远比陆路来的方便。 同时就林东主说的几个小岛，也放下人看过了，岛上多有天然淡水储存，具可做为中转岛！” 沿海路北上，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缩短时间，更是要考察一路的可停靠海岛，之前商人行事小心翼翼，如今打了琼海国的旗号，不说光明正大来，至少沿海的水师不会查的那么紧。 这才有了两旬抵达舟山的速度。 “飞剪船下船坞了？” 卷轴汇报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剪船下水试航。 第一艘是试做，规格相对较小，但聚集却是琼海国工部最强团队，大匠级的造船师傅便有七八个，匠师更是云集，全力打造一艘船造，实验技术的同时也是在为接下来大建积累技术人员。 “下了，离开之前已经完成了环岛试航，速度很快，比现在楼船快出一倍，环岛一圈只花了六天不到，这还是在风帆掌握不熟练，海况不熟悉的情况下，据当值的船长自己说，新式的飞剪船，一切进入理想标准，环岛一圈的时间能压进四天！”蓝开快速说道。 “四天很难做到，四天半差不多！” 朱允熥直言不讳的说道。 花了怎么长时间，飞剪船总算是搞出来了，身为18世纪最快的帆船，飞剪船的航速平均可达15节，最快达18，19节。 一节航速，也就是1.82公里每小时，按照18节速计算也就33公里每小时。 琼州海岸线大约在2000公里左右，海外航行行程肯定还要再大一圈。 四天只是理论时间。 但这个速度也是夸张的，因为现在的大明海船其速7，8节而已。 成果总算是出来了，接下来只要将海况水文信息摸清楚，琼海国的影响范围就可以顺势扩张到整个南海，不在局限于琼州岛本身。 届时，大量天然资源便可以任由琼海国掠夺。 “工部也是怎么说的，在我登船出发之前，第二次试航已经准备就绪，此次将进行一场时长达一个月的无补给长距离远航！” 蓝开也是激紧之人，自然清楚自己的大王最想听哪方面的消息。 “很好，等我回去之后说什么也要好好嘉赏他们，对了，蓝开你本人这两天先和家人团聚，后日随我参加冬猎，等冬猎结束我在给你放个假期，家眷是否要南下琼州，这段时间你考虑好！” 卷轴后续的内容，同样令人满意！ 他的离开，并未对琼海国产生太大的影响，再得大批汶河移民后，各项基础设施的铺进速度大幅度提升。 新城所规划的十万亩西南农垦区，现在只剩下收尾的工作，春耕之前水泥水渠都会完成，东南农耕区开荒出三万亩，春耕之前可达到四万亩，洪武二十八年第一季的稻米产量有望超二十五万石。 第190章 分配 而最让朱允熥满意的，是工部第三事业群的育种小组，在集合过去四季优质稻谷后，小组优中选优，与洪武二十七年第三季进行第三次实验，最终亩产超三石，虽然不能保证以后每季都能达到这个数量，但这至少是个好兆头，代表育种工作小组将方向找到了。 “殿下，这不用想我全家肯定南下，到时候还麻烦殿下给分配座大屋！” 蓝开笑道，三年前从南京离开之后，他就一直没回家过，一想到马上就要归家，家人明年又要跟着自己一起去琼海，蓝开的脸上便堆满了笑容。 “放心，到时候绝对给你一座大屋子！” 新城，各类建筑拔地而起，他如今要是在琼海国内，分房工作恐怕已经开始，但黄子澄等人则以朱允熥不在国内为由，将分房事宜压下，好在对此方案各方也是支持的，觉得整体乔迁这等大事，朱允熥不在的话，多少有些不对味，几个月的时间等等就是了！ “准备的怎么样？” 回到府邸，朱允熥直接钻进后院。 这次冬猎动静不小，出动了不少人马，后世紫金山一片被选为皇陵，蕴含帝王之气自然不会去那，好在南京的正西方向有一角山林倒是不需要跑太远。 不过就在再近，这一去少说也需要十天半个月，一众人的吃喝住行都是不小的麻烦，大明各部会有准备，但指望官员将事事做到位完全就是妄想，更何况老朱在这方面有点抠门，看情况终究还得靠自己。 “都准备好了，准备了大帐一顶，小帐八顶，到时候不管驻扎在哪里，绝对不会让殿下受冻的，其余的东西也不缺什么，就是刚刚赶来的两个野战排需要再加些，估摸到明晚准备也就差不多了！” 常向东回答道。 谁也没想到蓝开一行人能来的怎么快，既然来了那要派上，加强自身护卫是一方面，顺带也带出来看看，自己不在琼州的几个月里，野战排的训练成果究竟怎么样？ “晚上安排一顿上好的席面，让大家吃饱喝好！” 两个野战排，一排携散弹枪，一排装燧发枪，远可防卫，尽可突击，按照军机处的火器装备，无补给情况下一人少说带二十发弹药，护卫自身怎么也要三十发。 二十发少了点，但现在的子弹包不是后世那种，一包火药配钢珠少说一两，三十发就是三斤背在身上。 加上其他的装备，妥妥的苦力活！ “对了，让他们都穿上披风，我们的军装就别暴露了，等到人群散开之后再活动！”朱允熥补充道。 “明白！” 常向东点了点头。 “晚些时候来书房！” 拍了拍常向东的肩膀，朱允熥直径回到书房。 卷轴内记录都是不开公开的资料，若是遇到危机情况，在没有转交给朱允熥之前，那是需要蓝开用生命去保护的，属琼海国机密中的核心部分。 …… “怎么多？” 看着侯在一边的李漆，以及桌面上堆砌的公文，一番精简后厚度足足有一手。 李漆点了点头，将凳子从拉了出来，跟着剪掉了桌旁的烛芯，令室内的光线更为明亮。 “看来还是要推广钢笔字啊，小篆写的再好，终究占纸张！” 打开一份文件，朱允熥看了一眼纸面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未来的两天是没得休息了，必须尽快批复下来，以免影响年后内阁的行事。 第一份是晋升公文，戊级晋升督办级，理论是一年一转现为半年一转，从颁布到执行正好半年时间，急需提拔督办级官员的琼海国内，自然不会卡着这一批学员，合计需晋升者二十七人。 吏部对着二十七人已经完成考功，审计完成审核，如今就等朱允熥的签字，有今年六月考试成绩，这二十七人便可一跃晋升督办级，从此正式成为琼海国的官员 “干的不错，竟然将女性也列了进来，这份公文要是落到江南文官手中，怕不是又要闹出不小的事来！” 二十七人晋升，女性三人，全数来自大五指峰黎族自治区。 额外的批注中，内阁十人团考虑到琼海国内的特殊情况，无论是两大黎族自治区与农垦项目中，皆大量需要女性基层官员的填充，故开年之后便准备开办女子教育班，班开两间，面向一百位女性吏员进行培养，学期九个月。 “不错！” 女人可以顶半边天，心思上更是比多数男性细腻，更适合处理一些接人待物的工作。 能在自己没提出要求的情况下，主动想到这些，内阁十人团的工作无疑是做的扎实的，更重要是这代表了名教的那一套东西，在琼海国内部已经松动，高层与务实角度开始尝试某种可能性！ “全都晋升吧！” 粗略的翻阅了一波，朱允熥提笔在每一份晋升委任状后面签下了名字。 一旁的李漆看着朱允熥将最后一个名字签下，果断的将第二份公文打开递给朱允熥。 这还是一份人事任命，涉及到行政财政部，司法审判，审计行政块的人员安排，人员全部从第一期，第二期毕业生中挑选，合八十三人。 经半年观政，半年独立执政，琼海国内阁已经迫不及待将这些学员提拔上来，以构建中央框架，梳理每一个部分的细节，逐渐让琼海国的行政走向正轨。 公文很薄，厚的是详细记录了此八十三人的过去经历与各方面表现的档案！ “爷，亥时三刻！明早还要晨练！” 李漆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亥时，对应晚上九点至十一点，一刻对应半个小时，亥时三刻也就是后世十点半。 这个时间的确已经很晚了，换做在琼海，朱允熥早已睡下！ “怎么晚了吗？” 看着还有七八页样子，朱允熥又看了一眼已将被剪过七八岔的灯火，放下公文活动了一点指关节，“让后厨安排一点面食，另外看看还有谁没入睡，没人一份吃完后监督大家一起睡觉！” 今日事今日闭，是个好习惯。 不过更偏重长期性的朱允熥，则更在意生活作息。 对于自己他是这样的要求了，对于其他人也是如此！ 第191章 一切照旧 “好的，这就安排！” 李漆退出书房，户外守着的侍卫当即进来两个人，站在朱允熥身后充当起李漆的角色。 乘着最后一点时间将八十三人的资料看完，朱允熥从资料中抽出了几位有印象的学生单独放在一边，这是他看好准备带在身边培养的，可不能让黄子澄，解缙给抢了。 …… 次日晨练结束，一切照旧。 先是人事，跟着是基础建设，最后是工部技术革新这一块。 这一块内容最多，足足有八大本。 每一本皆凌乱写着大量的东西，为方便朱允熥了解，黄子澄并没有对此整齐，原本如何送过来就如何，最多在扉页上写下他们自觉不是那么成熟的建议。 能考虑到这些将东西送来，的确方便了朱允熥抓取个项目的进度，可处理起来委实也是繁琐的很。 每每审阅都需要朱允熥沉下心来回忆前世所不多的记忆，以矫正琼海国科技树的发展，确保在投入最小，时间最短的情况中，将科技树攀升起来。 当然好消息也是不少。 有先是机床，从最原始那个版本已经缩小了四圈，齿轮扣合这一块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其最关心的无缝钢管虽无太大的突破，但先能造出的枪管亦是可用，并且质量上远超大明火铳，无论是工艺上还是产量上，可保证琼海国军队与九个月完成一轮换装。 不过技术革新的副产物出现，钢珠已经做到BB弹大小。 “已经能做到这一步！” bb弹大小的钢珠，后世好似感觉很普通，可实际上能做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 东西越做越小，工艺要求则越来越高。 能量产，也就代表手雷，轴承这些东西可以开始尝试制作。 手雷只是武器，可轴承却是各类机械的核心部件，一旦轴承出现，能点的东西就多了。 腊月大朝会结束的第二天，朱允熥可以做到在蹲马步的情况用刀。 刀重三斤八钱，训练的第一阶段为平举，一如后世射击训练中的端枪训练，通过这种训练令手臂，全身接受刀的重量，使刀身重量慢慢融入，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一切都是基础，唯苦修方可入门，期间没有半点捷径！ 按照张定边制定的计划，后面当有其他的训练，可今天是来不及了，草草的洗了一个澡，在李漆帮助下换上棉衣，披上皮草，扣上厚实的披风。 冬猎。 狩猎某种意义上就是一场战争，一场清剿食人野兽，平定一方山野，维稳城镇的战争。 接下来的一旬，都会按照战时规矩来半，想座马车，想乘轿子，你当这是冬游记吗？ 好在洪武年间，武将，文臣多武德充沛，就算不会骑马，仗着一双脚底板也可以翻山越岭。 至于那些年纪真的大了，多有资格混上朱元璋的车马，至于没资格的也没在意，点到名的背上棺材也要参加，没点名留在城中亦是一堆事要做，想让朱元璋对其怜惜，下辈子再去做这类梦吧！ “国主，火候已经试好，塞在衣服内取取暖！” 沈家的老管家，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手炉递给朱允熥。 “谢了，我不在京城的日子，京城诸事就交给老管家了！” 老管家随姓沈单名一个意，相传早年跟过沈万三，是沈万三借湖州陆家发家后跟着的老人，兢兢业业一生，如今被安排在沈秀和身边。 看到这老管家，朱允熥不由想到之前与宫中陪伴自己的常宽，亦是一样的情况，就是不知道现在守陵的常宽过的如何？ “国主放心，家里肯定不会有问题！”老管家对着朱允熥保证道。 将手炉塞进怀中，朱允熥翻身上马，上马后又在李漆的帮助下系紧披风。 “我家国主当真是威武！” 老管家赞叹，与此同时留在朱允熥身边常蓝两家的武丁，亦是牵着自己的战马回拢，左右两侧将朱允熥夹在中心。 别看这些武丁在朱允熥身边没捞到什么职务，更无独当一面的机会。 但傻子都知道，朱允熥是将他的小命交给了他们，这种托付比什么都来的重要，自身可能也就这样，但通过保护朱允熥，他们的子嗣却可以获得比常人更高的起点。 “出发！” 朝着常门，蓝星野点了点头，双腿一夹三匹健马直接朝着皇城而去。 随着朱允熥的动身，王府正门又奔出三十多骑，只不过他们马背上装备就多了。 一路来到皇城门口，除开为首的三人，剩下的兵马在蓝开，常向东的带领下转身离开，前往预定的地点集合，待到核心队伍自正阳门出了南京再跟上，之后一路加急前往狩猎营地，至少要到晚上才能重新聚集。 “允熥，这边！” 早已到皇城门口的蓝玉，第一时间喊道。 原本围在蓝玉身边的其他勋贵亦是纷纷头来善意的目光，外围的几位分开一条口子示意朱允熥进去。 除了这一窝淮西勋贵云集外，门口巨大的场地上，也是被各方势力占据。 皇族一脉势力也是不弱，七八位尚未就藩的皇子在其娘家人的环绕下，占据最靠近的皇城门口的位置，林林种种有一百多骑，不同于勋贵胯下的战马，他们的马儿更多几分装饰性。 文官占据场地的东面，人数不少但精气神却是最差，胯下多位老马温顺有余但威武不足，给人一种更像是在骑驴。 不过勋贵这一块，内部也存在大大小小的圈子，蓝玉一行人数目最少，可却实打实得占据了核心位置。 “舅公，你不陪驾在爷爷身边吗，怎么……” 蓝玉年纪也是不小了，后世四五十岁是当打的年纪，可眼下这个时代，能活到这个岁数已属长寿。 加之早年的战争经历，蓝玉的身子上不知道开了多少口子，流了多少血，早已不能和年轻一代相比。 逃过了二十七年的杀劫，可身子骨却开始走下坡路。 回南京怎么久，朱允熥一直没能见到蓝玉，就是因为蓝玉在养病。 “整日修养这身子骨也好不起来，乘着还有精力自然要多动动，来，来，舅公给你介绍几位国公！” 蓝玉骑马过来，抓住朱允熥坐骑的缰绳，开始给朱允熥介绍起来。 第192章 训练兵卒 蓝玉案没爆，洪武年间的国公，侯爵实力保存良好，核心圈子十四人，有的已经在讲武堂开办之前解下了职务，但更多还是掌握了训练兵卒的权利。 不管是摆在台面上的权利，还是隐形的影响力，这些勋贵武官的力量都不是土木堡之变后的那些后代能比。 “舅公，你的身子没事吧？” 在和一众勋贵打完招呼后，朱允熥低声询问起来。 “没事，穿了你送来的棉衣，晚上也是不感到冷了，过个两天舅公给你好好表演表演！” 蓝玉拍着战马上挂着的金弓大声笑道。 “那我可等着舅公打下的野味了！” 有张定边跟在身边，朱允熥对冷兵器的理解也是提升不少，这张金弓没一石以上的气力是断然拉不开的，拉开还要射中目标，那所需满足的条件要更多。 就算自己跟在张定边再练上三四年，也断然没有机会动这张弓。 “好说，好说，我听常升说，你小子最近在府中款待皇上多次，搞出了不少没见过的吃食，弄得皇上在宫中用膳的次数都少了，到时候你给得好好表演表演！” 朱元璋狠辣，但也是谨慎的人物。 从入主帝位之后，除已逝皇后做的吃食之外，就没在外吃过东西，往日伙食更是一清单为主。 结果如今却传出在朱允熥那大吃大喝的消息。 放心是一回事，菜饭必然也需要可口。 没有梧桐木，凤凰岂会落足？ 而且要知道蓝玉也不少这些吃的，只不过是借此展示亲近。 “都准备了，要不是不好带厨子，此番冬猎允熥恨不得将小舅送的厨子都带上，等结束之后，舅公若是觉得可口，可派家中厨子来我那学习一番，这样便一直有的吃了！”朱允熥笑道。 “这感情好啊！”蓝玉大笑，不过笑道一半便停了，给了朱允熥一个眼神，“宫门要开了，有什么一会再说！” 承天门缓缓打开，独属于帝王的銮驾自皇城内开了出来。 一众多的仪账，根本不是后世电视剧能还原出来的。 朱元璋老了，初代的勋贵多也年纪大了，自然不会在出现意气风发骑马奔踏的画面，整体基调稳重异常！ 銮驾远去，悠长回荡的牛角号声响起…… 蓝玉给了朱允熥一个眼色，朱允熥当即拉起缰绳，围绕在他们身边勋贵纷纷让行。 朱允熥跨马跟上銮驾，勋贵紧随其后，然后才是皇亲，最后才是文臣，两侧则是负责开道的军队。 从这样的建制来看，任谁都看的出来，在这一行人朱允熥是当属第二的存在。 其威严，其气魄，绝非常人可以追击的。 …… “好一个威武的青年，两年不见竟然变化这么大，若非陛下还在，此人恐会被当成我大明第二人！” 没动静的文臣队伍中，一位三品官员酸道。 “一国之主，当有国主之气，这份气魄在郡王也是不曾见！” “嫡出就是和庶出不同！” 看着紧跟在銮驾后面的朱允熥，众人纷纷发出感叹。 “还是当早日让这位国主回去，中原可不是他该待得地方！” 一位老道的官员开口，眼神中意味不明闪过。 “当如此！” “善！” 赞叹是赞叹，却不代表会接受。 如今琼州的内情还没暴露，朱允熥表现的再好也仅仅只是赞叹，而不会产生别的心思，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朱允熥早已出局的废子。 说再多的好话，增再多的赞美，并不是只是针对朱允熥，更是用来展现他们的胸襟！ 最多也就是想着如何让朱允熥麻溜的滚回琼海！ 若是知了琼州的内况，恐怕就是别的想法了，少说也要先将朱允熥扣下来，朱允炆一日不坐稳皇位，朱允熥便一日别想回琼海国。 …… “大人？” “有什么事？” 失陷与朱允熥所彰显出的气魄之下，曾出入过琼海国的任享泰眼神迷离。 “这国主不一般啊！”身旁官员说道。 礼部是进入过琼海国的，更是被朱允熥借走了几个人头。 按理来说这般打脸的事，谁都忍不了，可偏偏礼部并无发难……为何，一切还是利益！ “再不一般也不是我们这些臣子可以胡乱猜测的！”任享泰古板守礼，并不代表他真的被四书五经锁住了脑子。 生于元代，长与混乱之年，为官与洪武年间，攀上礼部尚书之位，这可不是一个蠢货能做到的。 “关于这位的事情且莫乱说，天知道未来会如何！” 说罢，任享泰直接提起缰绳，混入进文官的队伍里。 在琼海的时候，傻子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众人被朱允熥一系人马所排斥，远没有在藩属国受到的礼待，更准确的说对方是在防贼。 农家女入城的场景他可是看到了，一个就藩不到半年的国主，便能调动治下一地的人手，而且过程中并无官兵驱赶。 他没做过地方的官员，但他曾为地方的百姓。 官府调动百姓，百姓的反应是什么，任享泰是清楚的。 本以为洪武年间是没机会瞧见这位了，却不想又被招了回来，能不多想吗？ “嫡孙终究是嫡孙啊，不管我们怎么说，这一点是怎么也不可能改变的！” 法理就是法理，嫡出与庶出的关系，绝不能因为妾室上位取代亡故正妻而改变，真要如此好改……嫡传宗法制还怎么执行？ 如此这般，大家还想不想要家宅安宁了？ “大人，常家那边传出信号，咱们是不是可以接触一下？”礼部一位侍郎说道。 一番思索之后，任享泰微微点头，自此不再言语，显然更多还是留在心中去想。 …… “该死的，流放中原之外，竟还不省心，真不知道老皇爷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欺负朱允炆不在身边吗？” 姻亲之中一位吕姓伯爵不爽的说道。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吕氏上位，取代常氏的太子妃位，虽无再过一次明媒大娶的流程，但记录在宗人府的诏书却是有的。 吕氏更是借此混上了爵位了。 如今看到这一幕，换谁心里轻松。 第193章 浩浩荡荡 “慎言啊！” 一位站在其身旁的驸马，看着将心绪全部写在脸上的伯爵，提醒了一句，当即如避瘟神一般躲开。 …… 冬猎的队伍浩浩荡荡，但队伍内却是一处处众生戏码。 对于可能存在的流言蜚语，朱允熥没有半点在意的心思。 因为这气候着实是太冷了！ 瑟瑟寒风顺着每一个孔洞钻进衣服里。 前世他也是多玩露营，可谁他妈在这种的气候下长时间暴露，仅靠相对保暖的衣服直面寒冬。 “大爷的，这真是吃撑了，冬猎个鸡毛啊，我严重怀疑这是老朱是要借此清洗老人，这一轮不死上十来个官员那都是轻的，狠一点二三十场丧礼马上就要跟上！” 一边骑马跟着銮驾，心中一面暗暗骂起来。 半点乐趣都没有，只希望队伍能尽早抵达目的地。 时间进入中午，太阳公公的热情终有了体现，銮驾中传来口谕，暂且在此休整，停下来吃口热饭喝口热水，不过还是要在傍晚之前抵达营地。 “别急，先暖和一下，一会再下马！” 从衣袖中掏出早已凉透的手炉，直接朝着马袋里一甩。 “国主，我们兄弟没事，这就下来扶你下马！” 说着常门，蓝星野两人如笨熊一般跳下马背，一人拉住朱允熥马头，一人翻出马背上绑着的下马蹬，扶持着朱允熥走下马背。 “下次别这样了，这一点点时间根本不着急，你们两个腿都麻了，要是摔了才是麻烦？” 朱允熥嘴上叨叨，却是没忘将披风裹的更紧一些。 “国主放心，这样的经历我们兄弟已经有好几回了，心中有数！”常门一边笑一边从掏出一袋子酒水递给朱允熥。 “不用了，你们兄弟稍微喝两口，但不要喝太多！” 酒水，不碰！ 推了推手，朱允熥在雪地里艰难的行动起来，四肢都冻麻了，要不是还有刺痛感，这身子是不是自己的都要打一个问号。 什么狗屁的冬猎，这就是一群人跑野外作死！ “允熥，过来吃饭！” 稍微走了两步，活动了活动身子，常升的声音便从林子里传来过来。 “怎么弄来的？” 看着林中已经升起的火堆，与火堆上即将煮开的铁锅，朱允熥好奇的问道。 这赶路的赶得，家丁都没跟上来，加之他前面就是朱元璋的銮驾，说实话这里是哪，朱允熥都说不清楚，更别说准备午饭了。 “当然是带来了，将羊肉羊汤灌进羊皮袋里，火一烧就可以吃的，若不怎么做中午那就别想吃上热的！” 常升招呼着朱允熥坐下，“你啊，脑子灵光，但还是少了几分经验！” “这个还真是忘了，我哪里想到这日子会怎么冷，出行还要自己带食物”朱允熥郁闷道，却是不好去责怪谁，毕竟谁都也没有参加冬猎的经验。 “对了，要是不给休整的时间，平常军队挺进怎么解决？” 顿了顿，朱允熥补充道。 后世信息大爆炸，让朱允熥拥有了超绝这个时代的视眼与格局，但没办法带来经验。 看看四周还在跳脚的人，朱允熥就知道，这经验啊也就身边这些老将有，其他人算了吧。 要是朱元璋有安排或许还能混上一口热的，要是没放在心上，八成就要在这林子里啃雪了！ “这要看什么情况，正常行军就是等，要是加急的话那就吃冷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蓝玉坐在小马凳上，一边搅合着锅里即将沸腾的羊汤一边笑道。 “直接吃冷的可是要冻死，要知道往往大战都是秋收之后！”朱允熥补充问道。 “具体的办法没有，但人有人道，鼠有鼠道，总会有自己的法子！”傅友德打开一个饼包，一张饼飞一个人，第一张直接丢给了朱允熥，“都是经验之谈，岂有统一的法子，不过在战场上，早晚能吃饱就不错了，中午这一段多数还是饿着的，毕竟老百姓家也就这样！” 一日三餐，是后世的才有的习惯，在古代非富贵家庭谁跟你吃三顿，真当米粮不要钱啊！ “对了，你小子手上套的是什么？” 看到朱允熥接过面饼，蓝玉却是注意到手上的东西。 “手套，保暖的，人脚下穿靴子，手不是也要穿一点，我包里还有一些，一会拿给几位！” 脱下手套朱允熥学着蓝玉他们将面饼扳成小碎片，有点像陕西泡馍，淮南羊肉汤的吃饭，但或许是因为时间不够，撕碎的面饼都比较大，并且面饼子则相对更厚一些。 “这是好东西！” 常升将手套拿在手上比划了一番，“早知道怎么简单的，当初就应该想到，很多人就不会将手冻掉！” “这东西不便宜，内是棉，外是皮，就算装备也就少数人，不过讲武堂的学员可以装备上！” 接过常升传来的手套，蓝玉低语道。 在场都是明眼人的，第一时间就看出了手套的好处，以及手套的局限性，这东西可以保暖但不适合推广，终究还是因为时代的物资匮乏的缘故。 “可以！” 闻言，几位老将点了点头。 讲武堂表现的越好，他们现在的地位也就越稳固，全军不行那就只限于讲武堂。 “可以吃了，第一碗允熥的！” 掌锅的蓝玉将手套递给下一位，拿出一个木碗将一勺子肉连带着少量汤水倒进碗中，跟着递给朱允熥。 “多了，多了，还有大家呢！” 看着满满一大碗的羊肉，朱允熥连忙推脱。 “就这点，你什么身子我们什么身子，留着也是浪费！”蓝玉一把将碗塞进朱允熥的手上，转身分配起来。 就这热汤饼子，热汗很快就发了出来，抖了抖腿身子骨也跟着活了过来。 “这白天就怎么冻了，到了晚上住进帐篷都难说，遭罪啊？”朱允熥好奇的问道。 准备他做了不少，还搞出了睡袋，可问题是他真的有些低估这天气。 “放心，我们带了帐篷，但宫内却准备了蒙古包，别看我们现在出发，但营地那边早就准备好了，不出意外的话，允熥你会分到一个靠近的地点，再将帐篷搭建起来，晚上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傅友德笑道。 第194章 大明勋贵 听到这，朱允熥的心彻底安定下来，跟着说道，“对了，算算时间，我二哥也该回来了吧！” “差不多，年关之前会赶回来，最后一场朝会可能会有大封赏！”蓝玉作为讲武堂的副山长对于讲武堂的情况抓的很准。 “这次战功不小，就凭全歼四百骑兵，搞不好要分出一个伯爵出来！”常升意味不明的说道。 少了一波蓝玉案的清洗，现存的大明勋贵还是不少的。 但这并不代表大明的爵位廉价。 开国才六个国公，为了封赏之时洪武三年差点闹出事情了，若非汤和将事情压了下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今，跟着朱允炆一小儿走了一波，歼敌四百就能换一个伯爵，换谁心里舒服！ “没怎么容易吧！” 朱允熥一副无知的笑道，但内心对这说法却是信的。 铺路！ 大明的爵位再珍贵，也没一个朱允炆来的重要。 对于讲武堂朱元璋也需要有所表示，讲武堂是抓住了总旗以下的人手，若是老朱还有时间画上了七八年时间，有足够的时间让朱允炆将下面的人手替换一边，那什么问题都没有。 可他没有，那就需要尽快表现出重视，封出一个伯爵就是立一个旗杆，告诉军中兵卒以后应该效忠谁？ 暗藏的意义比一个伯爵本身还要多！ “做到的多不如生而好，这运气来了谁挡得住！” “伯爵！” “……” 一声声意味深长的笑声消停，所有人重新低头吃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朱允熥长气一叹，一时之间真的不好说什么，唯有跟着他们吃起来。 淮西勋贵集团真的有问题，能有今日缘在抱团，但落到今日则因排外。 这新晋的伯爵，不用想都知道，他也已经被大明最大的勋贵集团所排斥，这等于是将人推到朱允炆身边，彻底站位朱允炆。 不过反过来好像联姻也不成，朱元璋可是看着的，怎么滴过去的路数换了，结果还跑到原来的地方，联姻……朕看你们还是想要拉帮结派！ 哎…… 这盘棋怎么下都不对，难啊！ 朱允熥都能一眼看出的症结，这些在战场中专挑敌方弱点打的军中大将，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可惜先天站位在那里，很多事早已是身不由己。 沉默的一餐结束，眼看着銮驾又将前出，从火堆里夹了一块即将熄灭的木炭丢进手炉，朱允熥继续顶着风寒跟上。 一路晃晃悠悠，天色擦黑方才抵达营地，进入营地没多久，天空便开始飘雪，气温一降再降。 好在是营地早有准备，稍作了一翻礼数，人群在朱元璋口谕中散开，由宫人带领进入营地各处开始驻扎。 勋贵一行人被安排在营地的正西面，朱允熥混在勋贵中，但属于皇亲，更为国主，营地距离中央行宫不过三十步，转个弯就到了，不过因为人群混乱只能等。 “国主，国主！” 人群散去，中央行宫冒出烟火之气，老朱一天都没有出现，也没有半点召唤的意思，倒是常向东，蓝开一行人到了。 “先落营吧！” 看着到来的人马，朱允熥随口吩咐道，天黑没多久了，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什么都难看见了。 若是天黑之前无法落营地，那会被吹很久的寒风。 “国主的放心，营寨安札在琼海都有强化操练，顶多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落成，内部摆设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再来半个时辰也可以搞好，当下要考虑是柴火，一路赶来我看准备的并不多！”蓝开跟随着蓝玉打过仗，对这一套野外落营的事情非常熟悉。 “落营的事情你负责，我和向东带几个人去问问柴火的事，不行直接砍伐！” 营地选择在了一个背风的山谷。 后为山坡，前为溪流，山谷走势的南北，北方有一所高山阻拦，南方水势拐了一弯，将寒风挡住了一小半。 山坡上枯木不少，不少家丁已经跑到山坡上了。 “我们煤炭，今日所需不需要太多，国主随便转转就便可！”蓝开补充道。 “让牛师傅他们动起来，吃火锅！” 从马袋中抽出一把快刀，朱允熥挥了挥手，一路跟在身边的常门，蓝星野直接跟了上去，见此常向东又挑了三四个人，一行人朝着山坡跑去。 “动作快点，砍了，向东过来帮我！” 没什么保护环境的念头，也没什么怜惜，别人是真的捡树枝，朱允熥则直接挑了三棵树动手。 说着便是手起刀落，一刀砍下去，露出灰白色的树芯，连续又是七八刀下去，朱允熥转到刀口的后方，与常向东一起用力，直接将成人手臂粗细树木折断。 …… “允熥很有活力啊！” 营地中，朱元璋，汤和走出中央行帐，眺望山坡上的景色，却不想看到这一幕。 “国主激紧，人家都在苦苦搜索，允熥则直接上手砍树，破坏了这雪夜山景，胆子是真的不小！”汤和双手插在衣袖中，调侃道。 “胆子的确不小，敢坏咱的心情，来人……告诉吴王府，一会咱们过去吃饭，让他们将火锅准备好！” 走了皇宫，见到了大自然的壮美，朱元璋的心情也跟着壮阔起来。 “火锅之名，老臣亦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机会！” 汤和捧眼道。 他没吃过火锅，可他的孙子吃过了，现在张定边那边的训练没动起来，但药却是配好，看着脸色日益红润的孙子，汤和心中最后一缕忧愁也是散去，人也显得年轻了一些。 “同去，同去，用允熥的话说，这火锅就必须人多才吃的热闹，大家围坐在一起，谈谈天，说说地，这才是人生！” 越是远离社会底层，脱离人该有的七情六欲，被理智所掌握的人，当再获亲情之后更为珍惜。 随着这段时间的接触，朱元璋也慢慢品些东西。 两个孙子，对于自己都非常孝顺。 但孝顺也有不同，简单说朱允熥对于自己孝顺一如普通人家对长辈那种孝，属纯孝，讲究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直来直去不藏不掩。 朱允炆对自己的孝顺，差不多也是如此，不过考虑到了自己身份，与自己面前多少有些放不开。 “凤阳郡王也快回来，这个年要热闹了！”汤和笑道。 第195章 做的不错 “可不是吗，常在身边不留意，不在身边便想的很，今年允炆做的不错，景隆也是好像得！” 朱元璋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烈。 “若是明年两位皇孙再成婚，那就更好了！” “允炆的婚事是要安排了，咱心中有几个人选，等允炆回来问问意见，能办的就尽早办了！” 查的越多，心中的惊恐也就越多。 朱允熥所言，伴随着锦衣卫探查一点点得到证实。 的确不能成婚太早，不过订婚却可以早一点。 …… “什么，一会皇爷爷和汤公要过来吃饭？” 走进落成的大帐篷，脚踩在柔软的羊皮毯上，不等一口热水喝下去，朱允熥目光直接落在蓝开身上。 搞什么鬼？ 露营的第一个晚上，身为皇帝不搞个大型的晚会，竟要跑到自己这小帐里来吃？ 点名火锅，还要带人？ 我都没想着去混饭吃，如今倒好直接被人白嫖了一波！ “宫人的确是怎么传的，至于夜宴一般要在明天，今天主要就是安营！”蓝开看着疑惑的朱允熥解释道。 “行吧，让老牛他们准备好，另外他们过来吃饭，我们是不是可以去中央营地的伙房拿点菜过来，毕竟这是招待皇爷爷的，今晚的份额不吃那也是浪费！” 想到前段时间常吃的宫中青头菜，朱允熥多少有些惦记。 没办法，谁让古代无大棚？ 琼海的技术可以制造，可朱允熥总不能带着一车车材料和工匠跑南京吧，这不现实，也忒麻烦！ “应该可以吧！” 看着想反过来剽皇帝伙食的殿下，蓝开不确定的说道，反正这种事他没遇到过，更别说去想了！ “管他行不行，试试又不会死，要是能弄让人多弄一点！” “我看着办！” 蓝开觉得继续待下去不会是好提议，告了一声直接退出帐篷。 蓝开一走，朱允熥也没闲着，在帐篷内部走了一圈，试了试防风保暖性，当一切确定之后方才放心下来，至少不需要担心，晚上帐篷被大雪压塌！ “行了，咱知道了，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 在帐篷里喝茶的朱元璋听完宫人的汇报，脸上露出苦笑，冲着汤和说道，“这孩子真是半点亏都不吃，这都跑过来要菜了！” “这不是显得亲近，往昔四哥愿意，允熥怕是不敢！” “不错，是怎么一回事！” 朱元璋脸上笑意越来越灿烂，“咱也别等了，直接去允熥的帐篷，刚才咱可是看到了，允熥弄出来的帐篷那可不一般。” …… “真的能吃，汤锅都烧干了两轮！” 嗅着满是火锅味，看着一片凌乱的帐篷，朱允熥露出绝望的目光……这个环境，今晚怎么休息啊，全都是味道！ 这帮老一辈真的太能造了，朱元璋，汤和两……撞上常升，蓝玉，傅友德三人，最后全都坐了下来。 要不是自己看着，锅都快干了！ 站在一旁的常向东亦是无奈，小声安抚道，“殿下，不管怎么样，今个还是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把火堆给我扒了，盖上沙土，今晚我就睡这上面。” 一边说一把打开羊皮缝合，内乘着棉絮的睡袋，今夜唯有这睡袋可以给他带来一缕宽慰。 “对了，你和蓝开也陪着，别去睡外面那些帐篷，总感觉今夜会非常冷！” 北风呼号，风卷雪夜，站在相对暖和的帐篷中，朱允熥都能感受到户外的温度正在狂跌，保暖稍微不到位，明天就一冰坨子。 “好，我这就叫蓝开进来！” “等一下，守夜的少安排一点，我们在中心地带，皇宫守卫会盯着的，赶了一天路，找六个人分成上下两班，一班上半夜，一班下半夜，能多睡一会就多睡一会，就算值夜也给我钻进睡袋里值！” 瞧见随着常向东的身子出去，倒卷进帐篷的寒风，朱允熥补充道。 …… 一觉睡到黎明，营地中沉闷的鼓声将众人弄醒，朱允熥在常门，蓝星野的帮助下穿戴好繁琐的衣袍快速跑到中央空地集合。 等朱允熥到了的时候，文武宗亲早已按照大朝会的格局完成站位，天边嵌着一抹金色，至于勋贵，百官受邀子弟则站在广场的边缘，从他们激动的神情来看，或许这是他们人生中为数不多可直面圣容的机会。 “拜！” 繁琐的礼节伴随着宫人洪亮的声音开始。 对于这种可以发出洪钟大吕一般嗓音的太监，朱允熥极度怀疑是否真的被割了那一刀。 三拜之下，朱元璋走出中央行帐，出现在在众人面前，宣布今年的冬猎正是开始，为期一旬，所有猎物归于众人所有，能打到多少就多少。 同时宣布了比赛规则，受邀的勋贵武官文臣子弟皆可以参与，一比重量，二看猎物珍惜程度，宫内的宫人会对此开出收购价格，价格最高者为第一，官者晋升一级，非官者赏从六品武官官职，余下前十人另有赏赐。 老朱表演完，礼部尚书任享泰带着一众礼部官员走出，这时候缩着头的朱允熥方才看到，一个小型的祭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行帐西北角。 “操蛋的典礼，一场冬猎都要祭祀的吗？” 一国之重，在祭在戎。 能理解但不能接受，寒冬腊月站在野地山谷中，等待一场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的祭祀，而且还是空肚子的情况下，这已经不是遭罪不遭罪的问题而是在玩命。 缩了缩头，将身子在披风下卷了起来，朱允熥低着头，用余光看着身旁几位国公的行动，也不去听什么青辞，也不去看典礼，只是循着本能跟随着蓝玉行动。 一点点过去，寒气侵入肌肤，体内的热量被带走。 也不知道是本来就这般安排，还是任享泰这老狗自己也吃不消了，后面的辞文节奏开始加快。 “拜！” 最后一轮祭拜，代表这祭祀结束的声音响起，一众人的速度几乎打破人体极限，草草的将事情完成。 …… “总算是结束了，再拖下去是要冻死个人！” 人散开，朱允熥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快速的活动身子骨。 第196章 狩猎 “受不了了？” 蓝玉的笑声从一边传来，说着丢出一个酒壶，“喝两口，暖暖身子，一会狩猎去吗？” “去！” 这会朱允熥没在拒绝，抓过酒壶抿了一口，“我虽然不会打猎，但手下的人是什么样子，舅公和二舅不都知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因为我而扫兴？” 打猎朱允熥是没兴趣的，不代表手下的人没兴趣。 野战军团在他离开琼州之后究竟训练的如何，是可以通过这两个排看出来的。 狩猎亦是军事行动！ 有行动为什么不拉出来试试，验验水准？ “那就跟着我们，这片林地我们早年都探查过，知道那有好货，那老什子的第一咱们不需要，却也不能弱了咱亳州人的名头！” “没错，当好好亮一手！”冯胜大笑道。 “比一比？” 傅友德陈抽出马刀挥舞了两下。 没了去岁的蓝玉案，又有了今年的剿匪大捷，老一辈的勋贵都活得畅快，今天的兴致也不是一般两般的好。 “比就比！” 说着，蓝玉一马当先，马蹄踏破沉寂一夜的雪地，干脆的雪花飞舞。 吕吕…… 一声声马鸣撕裂长空，快马加急，早已在中央营地外等候多时的家丁队，看着自家的勋贵冲出营地，当即火速的跟了上来。 冬猎正式开始了！ …… 带队的蓝玉一路疾行，从其马速来看显然地点距离营地非常的远，并且但凡遇到人行的踪迹，蓝玉必第一时间转道，为了丰美的猎物而选择一条人最少的道路。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马队的速度方才有放慢趋势，诸勋贵控制着的战马将朱允熥围在中间，从四周的环境来看，不难看出别说是冬猎的队伍，就算是平常这片山野也不是没什么人烟。 山深林密，白雪如华盖一般压在树梢上，空山之中除开他们的呼吸声，再无别的声音！ “就这，已经出了围猎的范围，今日有没有收获那就要看运气了！” 蓝玉沉声说道。 冬猎不可能没半点准备，真正的猎场早在一个多月便开始布置，不然也不会有消息传出来。 等到冬猎真正开始的时候，调集的千户所会在第一时间行动，将山野中的猎物朝着一地驱赶，同时扑杀危害颇大的凶兽，确保整个活动的安全。 但这范围不会太大， 不过也不会太小。 在勋贵们看来，被围猎的区域属于低难度区，是文臣玩耍的地方，像蓝玉他们这般的玩家，所选择的必定是最原始且不被人干扰的地方，玩的就是一个未知，寻得就是一个心跳加速！ 谨慎，耐心，眼力，经验，皆是狩猎活动不可缺少的品质。 就像是后世的钓鱼。 唯有最沉稳，最老练的选手才能钓出最好的鱼获。 有了兴致，有了目标，腊月的寒霜在这一刻远离这在场每一个人，队伍一点点散开，但朱允熥的位置却时刻处在最核心，最中央的地带。 常，蓝两家的家丁更是以他为中心，时刻关注着朱允熥的一举一动。 “大将军，中了，中了！” 一道黑线划破长空，朱允熥还没反应过来，远处便已欢呼不断。 “是什么东西？” 只知道猎物是从松树上掉下来的，但究竟是什么朱允熥则没看到。 “是松鼠，一箭爆头！”蓝开指着远处一颗高大的松树比划道。 “好箭法！” 大致的目测了一下距离，少说有八十多步，并且还是射高。 射箭的道道，朱允熥懂得不多，可他看过号称人均射神的荒野求生节目，多少知道好赖。 “大将军的箭法还算不上最好的，但也可以排进前三，刚来就射下一只松鼠，别看是小猎物，却是一个非常好的兆头，这代表附近的动物并没有受到大军出动的影响！” 蓝开与一旁解释道。 有松鼠就代表此地别的猎物也是活跃，若是这些小东西都没有，那这片地也就是死地了，同时需要格外的小心。 “别跟在我身边，难得有机会就放开了玩，有常门，蓝星野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听着蓝开讲的头头是道，傻子都听得出来，蓝开也是喜欢狩猎的家伙。 有这个机会，朱允熥也乐意成全一番。 “殿下，这种机会接下来有的是，没必要急与一时！”蓝开笑道，婉拒了朱允熥的提议。 见此，朱允熥也不好多说什么。 …… 捣鼓了一个时辰，初时的兴致慢慢散去，朱允熥带人寻了一相对开阔平整的林地，直接开干。 烤肉！ 有野味自然也少不的烧烤，他打不了猎物，难道还吃不上吗？ 点了几个篝火，琼海最不缺的香料从瓶瓶罐罐中掏了出来，不需要人帮忙，接过洗干净的小动物，钩子一钩吊上火堆，便可以开始了。 “这是进了兴致了，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不等了，咱们直接开造！”朱允熥一刀破开外焦里嫩的烤肉，鲜嫩的肉质淌着汁水露了出来，又是一刀割下一块拇指大小的肥肉直接挑给蓝开，“尝尝！” “殿下这火候掌握的可以，不过就是太嫩了一点！” 嚼了一口肉，蓝开笔出一个大拇指，倒不是什么拍马屁，实乃是用料真的足，加上猎物本身肉质紧致，口感更为弹牙。 “嫩？” 看着七成熟的里肉，朱允熥淡淡一笑，“你们这是没吃过鲜美的牛肉，要知道最顶级的牛肉，火候必须掌握在三成熟，如此方能吃出最正宗的味道！” 活在后世，享受着物质富足的社会，落到洪武年间人均都是美食家，吃过的东西就算是帝王都不敢想。 “牛肉？” 蓝开一脸好奇看着朱允熥，“殿下，吃过牛肉？” 牛可是金贵的东西，除非病死老死的，平常时候可是根本无机会享用，就算难得有机会也是被各路勋贵盯上，一年之中能吃上一会就算是运气不错。 真敢乱来，朱元璋便敢乱杀你全家！ “不信？” “信，怎么不信？” “回来琼海国，我让你吃个够，行了，将这些分了，下午看看有没有机会打上两枪！” 弓箭不会玩，燧发枪也不会玩，可燧发枪的掌握技巧却远比弓箭更为简单，加上在工部的时候也试验过。 看着别人沉浸在这种原始的活动中，朱允熥再好的耐性也是被勾起了猎杀一番的冲动。 至于算不算作弊，会不会暴露比神机营更好的火枪，朱允熥在乎吗？ 就算燧发枪被朱元璋看重，图纸什么的交上去，就大明的工业水平不花费十数年的时间那是休想复刻出来。 不为别的，只因其中存在了冶金工艺上的代差！ 第197章 充满了信心 大明，是有几率的搞出合格的钢铁， 而在琼海国要钢有钢，要铁便能得铁，除非工部第一事业群出了大问题，不然大明工部就是挠破了脑子也休想将合格的钢材量产！ 这不是自大，而是朱允熥对琼海充满了信心！ 分餐而食，新到的一批猎物摆上烤架，完成简单的上料之后，朱允熥直接招来常家，蓝家的家丁看好火候，自己带着一行人沿着早些时候留下的踪迹追了上去。 也不知是好运还是运气差，当朱允熥即将追出踪迹范围的时候，蓝玉一行人浩浩荡荡从老林子内杀了出来，后面则拖着一头巨大的麋鹿。 没错就是麋鹿，成年的麋鹿足足超过四百多斤，瞧见这一幕就算没打猎经验的朱允熥都知道，今个下午的行动算是泡汤了。 狩猎麋鹿所引发的动静，足以将一地山林内的猎物全部惊走，就算有留下来也只是因麋鹿血腥味吸引来的的猛兽。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别说一众勋贵在场，虽说人人都有搏杀猛兽的能力，一人不行还有家丁，一家不行还有一众人！ 但没这个必要！ “我就说，允熥是逃不过这种彰显男性魅力的游戏，这不是自己追上来了？” 狩得麋鹿，蓝玉不是一般两般的喜悦，喜形于色，刚看到朱允熥出现，粗狂的声音便从林中传来。 “哈哈哈！” 一种勋贵大声笑道。 麋鹿，有四不像之名，传说中是周朝姜子牙的坐骑。 清末的封神榜别看没整理出来，但封神榜内的多个小故事，却早已在民间流传。 能猎来此等猎物，谁人不满意，谁人不高兴？ “允熥怎么这是打算用火器动手？” 常升看着手持火枪的朱允熥连忙打趣道。 “……” 看着这些无良的长辈，朱允熥表示日后若是再升起打猎的念头，他就将手中这杆火枪整个给吞下去，娘的，丢人丢到家了。 “我只是担心各位长辈的安危！” 只要自己不感到尴尬，那就尴尬的不是别人，快速找了一个借口的朱允熥一本正经的说道。 听到这，一群勋贵彻底没了正形，笑声越传越远。 冬猎开始，众人寄托于山水之间，短暂的忘却了朝政的发恼…… 这本该是一年之中心情舒畅的时候，中央行帐内中的朱元璋却眉头深锁，来回踱步，压抑的气息笼罩整个行营。 一众太医如堕火炉，看着榻上的汤和，汗如雨下。 谁都没有想到，早上还好好的汤和，与刚才与皇爷对弈时直接栽倒地上。 病因不明，内情不清！ 除了汤和压抑之声，整个行营内再无半点声响。 每一会的功夫，太医退出医帐，早已等候多时的朱元璋上前一步，脸色阴郁的说道，“信国公的情况如何？” 汤和的身体早就败了，这点朱元璋清楚，淮西勋贵也清楚。 若非如此，早年朱元璋也不会放汤和回乡，赏地与凤阳命其好生修养。 在大明的一众勋贵之中，汤和与朱元璋的感情是最不同的。 没有汤和当初的那份信，朱元璋可能会以和尚的身份渡过了一生，没有汤和在开国次年主动让走国公之位，就没有洪武前十年的安定。 如今这位被自己从凤阳再次拉出来的老伙计，栽倒在自己面前，成了这个样子，朱元璋内心如何不急？ “陛下， 信国公脉相紊乱，恐……： “少跟咱说这些废话， 咱不想听，咱只想知道该怎么治！” 朱元璋忍不住说出咱，而不是朕，有此可以想象朱元璋内心的焦虑与此刻对待太医态度有多么的愤怒。 “……” 一众太医沉默，换做别的帝王或许可以忽悠过去，可他们面对的是朱元璋，说的越多错的越多，与其给予希望不如沉默。 “滚，统统给咱滚！” 一声怒斥响起，朱元璋焉能不知汤和在这些人手上已是回天乏术！ “去南京，将汤昱叫过来！” 又是一场生死，又是一位老友离别，理智告诉朱元璋能活到今日……汤和无疑是幸运的了，但感性的一面却告诉他，他不舍，他无法接受老友死在眼前。 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如若不是自己喊着汤和离开的凤阳，不是为了大明传承，汤和应该可以死在家中，死在凤阳，而不是死在这…… 愧疚！ “四哥……” 一声轻唤，汤和不知什么时候醒来，苍老苍白的脸上，露出似孩童的笑容，眼神中没有眷恋，唯有一缕忧愁，“无需如此！” “不用说了，咱都知道，放心不管发生什么，咱都会送你回到老家！” 汤和对于朱元璋是最特殊的。 是儿时的玩伴，也是朱元璋走出皇觉寺踏上宏伟征途的带路人，很多人或许不知道，在朱元璋刚投入郭子兴手下的时候，汤和已经是郭子兴手下的千户官，拥兵千人，位高权重…… 可汤和始终敬重他，事事以朱元璋为马首，只要朱元璋在场，汤和必言朱元璋是他大哥，有奇谋有大智，哪怕当时的朱元璋只是郭子兴的亲兵，武官都算不上。 正是因为汤和的推崇，朱元璋方能以亲兵身份快速出头上位…… 可以说汤和是朱元璋征途的开启者，也是他和马皇后的媒人。 至于常遇春，徐达，冯胜，李文忠等老家人，那都是朱元璋独立与郭子兴之后招揽的！ 某种意义上，汤和陪着朱元璋走上征途的第一人！ “能葬在应天也不错！” 汤和笑道。 应天，朱元璋龙兴之地，转折之地，为了这片土地死了太多的人，但同时也因为有了这片土地，大明方得以建立。 “少说胡话，咱答应过你咱不会忘记，一定会做到！” 感受到这朱元璋的坚定，汤和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倒下，彻底的离开这世界，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怎么突然，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可惜世事无常，再也没有机会。 他的四哥是不好劝，也是劝不动，等到汤昱到的时候，必定有一场大折腾！ 第198章 一脸阴郁 不过最终能身葬凤阳也不错！ …… 朱元璋一脸阴郁的离开帐篷，便看到蒋瓛跪在雪地之中。 “说吧！” 汤和是病倒了的行营之中，昨日还是好好的，今天就倒在自己面前。 这可能是病，但也可能不是，不查一番朱元璋是怎么也不会定心！ “陛下，可能与昨日的饮食有关，辣子辛辣，信国公本身就年老体弱，这些日子气色好了不少，但终究是枯木中空，昨夜起夜多次……” 听到这可能来自锦衣卫的解释，朱元璋略微点了点头，这解释不是没有道理，“这件事我会询问朱允熥，如若让我发现是有人强行攀附……” “臣明白！” 汤和的地位，蒋瓛还是知道的。 身为天子之刃，他敢查皇亲国戚，他敢在国公府中布下暗桩，他敢监视文臣的一举一动，但他不敢在没有朱元璋首肯的情况下去探查汤和。 这一点，纵观洪武一朝唯汤和一人耳！ “信国公到了这岁数，还望陛下可以释怀，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滚！” 深深的看了蒋瓛一眼，朱元璋衣袖一挥转身直接进入营帐。 …… 黄昏来临，夜色笼罩！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感觉营地有些不对呢？” “人呢，难道还没回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马车，之前没见过啊！” 狩猎归来，带着满满的猎物。 在这生态还没遭遇破坏，野兽比人多的时代。 地点选对了，人选也选对了，收获自然是不要说，可是当朱允熥一行人即将回到行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行营内的怪异氛围所惊醒。 没有欢声，没有笑语，就连到那些本该附庸风雅的文人也是没有没有踪影，好似所有人都在躲避什么恐怖一般！ “的确有些不对！” 蓝玉肯定的说道，内心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汤昱？这小子不是没跟着出来冬猎吗？不好，老汤……”眼尖的傅友德一眼看到汤昱从马车上走下来。 汤和身体如何，在场一众人马无不清楚。 用油尽灯枯来形容汤和那是一点都不为过。 如果说刘伯温是大明的智囊，那么汤和就是淮西勋贵集团的智囊，地位和意义完全不同。 大家对汤家的情况亦是了解。 “不应该啊，昨天还是好好的！” 朱允熥微微皱眉，说出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不管怎么样，先回营地再说，或许是别的事情！” “这该如何是好！” 急！ 汤昱急的六神无主，谁都不会想到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汤和，今个就这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还倒在朱元璋面前！ 汤家除汤和之外，可以说是已无壮年男子。 汤和若死，亲情上无法割舍，汤家也会随之落幕，从而带来一系列的变故！ “节哀！” 掌院忍不住低声说道，安抚着脸色越发苍白的汤昱。 汤昱虽说不是汤家的独苗苗吧，可另外一位汤家男丁，亦是太医院的常客！ “老夫以为，当今最要紧还是将信国公安全的送回凤阳，以全国公最后的夙愿！” 掌院再三礼劝道。 “昱知道！” 汤昱点头，说归说可心中的不舍亦是在这一刻爆发。 摇了摇头，掌院拍了拍汤昱的肩膀，都到了这一步……他们的任务闫然已经从救治汤和，转变成如何保住汤和的最后一口气，使这一口气可以撑到汤和折返凤阳后再咽！ 一旁的太医们，交流了关于最后一副药的内容，神色充满了无奈！ “就这样吧，家师若是还在，最多也就如此……” “此等吊命的药物一旦服用，再难有变数，若是可以的话，当更温和一些……” 几位太医就这最后一份吊命药反复讨论，最终与三位太医手中完成定方，递交给掌院使。 “考虑已经很全面，今晚就下药，明日尔等随行，一路看护国公折返凤阳！” 看着汤和生命中最后一幅药方，掌院使无力的说道。 世事难料，前些日子还给汤和诊断，按照当时的估算，汤和至少还有一年，可眼下吊命也就几天！ 闻言，三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只能接手这事实！ 看到这幅情况，泪花从汤昱眼眶中泛滥而出。 太医都放弃了，还有谁能救回爷爷？ “汤公，究竟是什么情况？” 就在汤昱选择认命，朱允熥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国主！” 瞧见朱允熥进来，掌院使没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 高烧，抽搐，畏寒，伴随着腹泻脱水…… 有点像疟疾，但却比疟疾来的更凶猛！ “只能如此了吗？” 朱允熥追问道。 汤和对他来说用处不大，在朱元璋身边有无为其说话都一样，仅作为晚辈来说，朱允熥并不希望汤和就这样离开。 掌院使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番斟酌之后，朱允熥问道，“按照掌院方才所言，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汤公的情况已是回天乏术，允熥若是有法，是否可死马当活马医？” 青霉素，洪武二十七年的上半年就弄出来了，朱允熥折返南京的时候便带了一批，如今蓝开等人北上，又带了当前技术最熟练的青霉素。 朱允熥不懂医术，可他知道古人的体质几乎没什么耐药性，如果是病毒感染导致了疾病，只要少许抗生素便可以取得良好的效果。 青霉素需经过皮试才能安全使用，但眼下汤和都这摸样了，还要什么飞机？ 掼上就是了！ 短暂的沉默后，掌院使沉声说道，“国主若是有法，相信陛下不会多说什么的！” “三哥，你真的有办法救我爷爷了？” 闻声，反应最迟钝，但反应也是最大的汤昱，混沌的眼神中冒出精光，双手死死地抓住朱允熥的衣袖，“三哥，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是不是……” “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说着，朱允熥掏出一个小葫芦，到处捏成丸装的青霉素，“这是阁皂山的道长，在琼海炼制的药丸，可解高烧，抽搐等症状，已在琼海进行过药用，效果非常不错，刀伤所引发的高烧三丸便可以解除！” “吃了这药，汤公可能转好，但也可能加速死亡，具体如何谁也不敢保证！” 后世，一款药物从立项到流入市面，少说也要十几年的时间。 第199章 微乎其微 青霉素走了捷径，可捷径的存在也无法补足知识体系的整体缺失，六七八月份在畜生身上用过，八九月份在死囚身上用了，十月野外生存中为救治伤员用了，整体效果呈现不错，可是否适合汤和的病灶谁也不清楚？ 内阁委托蓝开送一份到朱允熥手上，只是以防万一，为微乎其微的可能而准备。 “用，用，只要有一线死亡我都要用，还请三哥赐药！”汤昱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跪在朱允熥跟前，“不管结果如何，汤昱都代表爷爷谢过三哥！” “拿去吧！” 将小葫芦塞进汤昱的手中，“一丸两次，温水送服，早晚两次，今夜就耐心等待片刻！” “还请国主与皇爷那禀告一声，今夜老夫与三位太医会一直守在汤国公身边，不到万不得已，这份药剂绝对不用送下！” 阁皂山的名声，掌院使还是知道的。 道家神秘，阁皂山又是道庭药典之宗，万一真的有效果呢？ “麻烦了，允熥这边知会皇爷爷一声！” 药已经送出，朱允熥待在这也没什么意思，只能奢望青霉素用的正确，汤和如今的病灶来自病毒而非肌体衰老。 …… “阁皂山所炼？” 中央行帐内，朱元璋看着眼前孙子，“还有吗？” 朱允熥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了，此药炼制的方式与道家炼丹之术有所不同，一次成丹数目稀少，为保安全先后在家畜，死囚身上使用过，与刀剑伤害引发的高烧，抽搐有着非常显著的效果。 允熥身边那一葫芦，还是蓝开北上随身携带，以防万一所备！ 并无传说中长生功效！” “道家，佛家都有长生之言，但古来长生者几何？不落长生之道，结交一些道士还是可以的，阁皂自古有药山之名，汤和能遇上带有宝药在身的你，必可逢凶化吉！” 从马皇后离开，再到朱标病故，一连串的亲近之人离去，朱元璋就算有一颗再坚毅的心脏也是被戳的千疮百孔。 “允熥也是怎么认为的！” 他能怎么说，难道和老朱掰扯抗生素的原理吗？ 朱元璋既然选择相信，那就让他相信去吧，最好过直接落地甩个稀巴烂，再次伤了这位老人的心！ “汤和的情况如何？” 回到自己的帐篷，一点都不将自己当外人的蓝玉，常升盘着腿坐在火锅旁，快活的吃着。 要是不知这些人彼此之间的感情，或许会觉得这两个吃货就汤和的态度完全就一敷衍。 “我不懂医术，更不通医理，不过是仗着阁皂山的道长功劳，尝试的做点努力！听天由命吧！” 之前的行为放在后世，那就是草菅人命。 能否有效，一切都看有没有蒙对！ “做了总比不做好，若是汤和真的离开了，那只能说明他命该如此，一个杀人魔王，活到六十有九，也算是高寿，很多老一辈都没这岁数！”常升将碗筷递给朱允熥宽慰道。 常升，汤和，终究是差了一代人，感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 对比之下，常升则希望朱允熥别卷入不该卷进的事里。 “汤和真要这么一去，我的麻烦可是不小！”蓝玉端起酒杯苦笑道。 淮西勋贵过去有三大靠山。 朱标，汤和，李善长，如今一个个都没了。 这些人倒下，傅友德可为一支柱，只是这根支柱本身隐患不小，其兄长傅友仁曾今做的事就是傅友德的命门。 “该放权还是要放权，交给后代总比被人夺走所有权利来的好，此次朱允炆的手下必定封爵，与其显得小家子气，不如彻底打乱节奏，封一个我们难受，封他三四个，所有人都难受！” 谋划就藩之前，朱允熥还当朱允炆是一盘菜。 可经过两年侧面了解，朱允炆连上桌都没资格。 战略上藐视，战术上还是重视。 不是愁封爵吗？ 怕在牢固的勋贵集团之中，被人打进不属于自己一方的棋子吗？ 简单，给你多安排两个！ 人啊！ 历来不患寡而患不均，能评为首功肯定有道理，但如果次功再出现几个爵位，那就有的玩了。 “……” 几个意思？ 谋划是可以怎么谋划，可事不是怎么一回事。 历朝历代的爵位可都是值钱的紧，真正的铁饭碗，哪怕连续被老朱砸了几波，摔碎了几十号碗，可剩下铁饭碗可都有人端着呢！ 只要端着一天，这碗的价值就必须维护，甚至是加固。 勋贵，姻亲都有爵位，可姻亲能和勋贵玩到一起吗？ 不能，还没那资格！ 如今一个人数不过400捷报，就要赏出去了一个碗，端着碗的可都别扭着了，还要再给出几个，这将他们手中碗当成什么了？ “当下，拉拢不得，排挤不得，无论怎么做……错的都是我们，关键不做还不行，必须得对下交代，与其如此不如将事情交给别人做，一个碗可闹不出事来！” 朱允熥不想成阴谋家。 过去拉拢蓝玉，常升，是因为必须通过他们才可以跳出文臣给他布下的围笼，方可改变一眼可以望到头的人生。 人是有感情的，过去两年多时间，蓝家，常家做了什么，淮西勋贵集为他付出了什么，朱允熥心里可是记着账呢！ 真心对自己的不去维护，去学朱允炆那才是真的疯了！ “都是我的学生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蓝玉不蠢，给他们碗的人心思变了，甚至人都要改了，还死死的抓着碗做什么？ 一切正如允熥说的那样，多一个碗自己难受，多几个碗大家一起难受，而且这多出碗未必真能端得稳当！ “手心手背都是肉！” 常升长叹道。 “这些日子我与皇爷爷做了一些谋划，接下来需要一个旗帜，汤和此番就算逢凶化吉，也没多少时间了，我觉得舅舅可以支持一波，目光聚拢的越多，越是被人看的清楚，会有麻烦但会少误会！” 闻言，两人俱是点了点头。 朱允熥的脑子回路和多数人不同，两人早已经知道，想是想不到，可跟上这模式还是可以的。 “国主，有宫人前来，命国主入信国公营帐晋见！” 常门推开篷帘走了进来。 “我知道，舅公，二舅你们慢慢吃，这个点喊我八成应该是有好消息！” 没有使用过抗生素的古人，体内没什么耐药性，真要是病菌引发的疾病，加上顽强的自体免疫系统，青霉素要是有效差不多也就这个点。 “快去吧，我们都等着消息呢！” 蓝玉叮嘱道。 第200章 安心的目光 “允熥，快点！” 踏入信国公的帐篷，朱允熥便看到朱元璋的身影。 情况显然是好了一些，原本围在汤和身边的太医去了两个，只剩下一个还跪坐在一旁，不过其神色明显放松不少。 “皇爷爷，汤公的情况是不是？” 朱允熥走到老朱身边，给了汤昱一个安心的目光，连忙问道。 “太医的意思，脉象呼吸都好多了，只是高烧还没退去，如果可以尽快压下高烧，你汤爷爷这一关就算过了！”朱元璋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只要退了高烧就可以吗？” 说着，朱允熥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太医身上。 太医制度，造就了皇朝中后期太医的无能，但早期太医多数都是有水平的，一关一关考验下来才能走进宫内为帝王治病，真实的代表了一国医术的巅峰水平。 “回国主的话，吾等虽不知道药丸之中是什么成分，采用了什么药材，就目前的效果来看，脉象，气息皆尽平复下来，只是高烧还没压下！” 看似只是重复了老朱的话，可从这位专业人员口中说出来的内容，其意思完全不同。 “若是仅仅只是高烧的话，允熥倒是有一个法子！” “说！” “以棉布沾润烈酒，擦拭人体关节之处，可快速降低体温，不过在此过程中，需保持帐篷内的温度，避免风寒入体！” “这也是阁皂山的道长们提出来的？” 朱元璋皱眉说道。 怎么在这孩子身上，尽数都是些新奇的东西，就不能传统一点？ 闻言，朱允熥珍重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 死马都当成活马医，这没听说过的法子，或许就有奇效也说不一定！ “陛下，此法闻所未闻，若是要施行还请国主留下指点一番！”掌院使沉声道。 “爷爷，夜已经深了当早些休息，这里由我看着，爷爷当可放心！” 朱允熥提醒道。 打猎是非常劳累的事，今日的活动量几乎顶格了朱允熥体能上限，若非涉及汤和早就睡了。 想来老朱遇自家兄弟成这个样子，心里也不会太好受！ “你做事咱当然放心，这里就交给你，不过也不要太操劳，汤和的高烧降了你也早些休息！” “允熥明白！” 一路将朱元璋送出帐篷，朱允熥再次回到营帐，指挥汤家的家丁将几个炉子生火。 “帘子开一点口子，保温的同时注意通风，汤昱你过来！” “三哥，有什么要做的您尽管吩咐！” 看着爷爷一点点好转，朱允熥在汤昱心中早已不是投靠的目标那么简单，敬若神明过了但也大差不差。 毕竟汤和之前已经连续被三位太医，一位掌院太医判了生死。 这般还能因为救下来，与汤昱个人理解，这完全是因为自家爷爷占了两代天子的龙气，不然一枚小药丸如何能从阎王手心夺人？ “一会烈酒拿来了，你将烈酒倒在棉布上，拧干后擦拭在汤公私处，脚底板！” “汤昱晓得！” “你！” 随意指了一个汤家家丁，“负责擦拭汤公的左右腋下，就是胳肢窝，反复擦拭！” “然后是你，擦拭汤公额头，发梢，同时主意汤公的神态！” “再搞个屏风过来，别让寒风直吹汤公！” “听明白了，给个反应！” 能进入营帐的，要么是被老朱信任的，要么就是汤家的家生子，在场没一个希望汤和有事。 “明白了！” “是！” 回复的有些凌乱，可这也只是话语乱而不是行动乱，短暂的磨合之后，烈酒送了过来，刺鼻的酒精味冲入鼻息，没达到酒精的程度，三四十多度还是有的，应该是从敬业斋购买后勾兑的。 后世不少穿越小说的主角，一旦搞出蒸馏酒便仿佛开启了一条通天的财富之路，配合玻璃制作酒具，轻易之间便狂揽亿万家财。 可实际上这就是个梦，一个理论可行现实不可行的梦。 文化不同，餐饮习惯不同，需求不同，普及范围不同……敬业斋弄出来五粮液，在推广的过程中受到诸多限制，北方市场越北效果越好，南方市场几乎举步维艰，米酒，黄酒，麦酒才是南方的饮酒习惯。 这就像在后世，纯纯的东北大汉难以习惯江南一代的品鲜甜之味，江南老一辈的江南人也习惯不了中西部地区的辛辣之味。 “国主，这烈酒擦拭身体，真的可以降温？” 汤和的帐篷里有动静，一直盯着这里的掌院使很快便发现问题。 阁皂山是有名气不错，秘传之法良多，小葫芦的药丸掌院使还觉得理所当然，可这烈酒降温之法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 此法若非由朱允熥提出，经朱元璋点头的，换做另外一个说出这法子，掌院太医早一个巴掌糊了上去。 “有没有用我也不清楚，死马当活马医吧，若是掌院使有什么疑惑，大可前往琼海国与阁皂山的道长们交流，与我交流必然不会有所得！” 朱允熥淡淡的笑道。 酒精降温之法，用了何等原理，后世谁不知道，可他为什么要讲解给外人听了？ 为了医术的普及，还是为了百姓生活质量的提升？ 别逗了！ 以朱允熥对这个时代技术工种的理解，这掌院使真的知晓了其中的窍门，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将这秘密保留下来，最好是能成为他的独门秘术！ 人心如此，习惯如此，非一事可以改变。 狩猎了一日，此刻朱允熥疲惫不堪，强打着精神，指挥着汤家的家丁，一次次给汤和降温。 “有效果，高温降下来了！” 营帐内满是烈酒的气味，服侍汤和的侍从无不是被酒香所吸引，若非场合不对劲，来上三斤花生米，今晚的夜宵就可以开始了，唯有朱允熥觉得这味道难受！ “来人，去煮点米粥，就最基础的那种，撒上一点葱花青盐后端过来！” 脉象稳定了，体温降了，呼吸变得平缓，就算是不懂医术的汤家家丁也知道，自家老爷是将一关给挺过来了。 第201章 主动 朱允熥这边一提醒，立马有家丁跑了出去，片刻不到便主动为朱允熥，掌院，太医奉上糕点。 众人凑活了一点，与太医再三的肯定后，又喂了一枚青霉素药丸进入体内，众人这才退出帐篷。 朱允熥更是干脆，看到事情落定，直径钻回自己的帐篷。 …… “什么时候了？” 次日中午，朱允熥醒来只感觉口干舌燥，火炉烘烤了一切，但也将帐篷中水汽蒸干。 “快午时了！” 李漆端着一碗微凉的汤水递给刚起身的朱允熥。 “午时了，没人喊醒我……”连续闷了两口，干涩的嘴唇得到缓解，“也就是说汤公的身体恢复了？” 闻言，李漆点了点头，小声的汇报道，“殿下入睡不久，大概在寅时三刻左右汤公便醒了，服用了一些米汤后，巳时又醒了一次，根据太医院的会诊，接下来只要不出大问题，汤公这一关就算过了。 之所以不喊醒三爷，是皇爷的吩咐。 不过私下发现，掌院使对青霉素有不小的想法！” “年纪老大了，竟然还想的怎么美，青霉素也是他能吃下去的？” 闻言，朱允熥冷笑道。 真是什么好东西都想往自己怀里捞啊，也不怕将自己的小肚皮给吃撑了！ “这些太医可不就是这样，水平不咋地，就是各种往怀里捞！” 三年过去了，李漆也不是当年的李漆，怎么会不明白这里的事。 “不过经过这一趟，青霉素算是曝光了，接下来盯得人不会少！”靠在松软的枕头上，朱允熥笑道。 救命的玩意谁不想要？ 汤和是在什么情况下救回来了，这事瞒不了太久！ 惜命之人不需要考虑青霉素究竟是啥玩意，讲开了他们也不会听了，只会想着怎么将青霉素扒拉进自己的口袋。 “李漆，你是怎么想的？” “回三爷的问话，小漆觉得涉及青霉素，不管我们怎么做都难以让人满意，既然如此不如什么都不做，就算皇爷问起来，也咬死那是唯一一份！” 啪啪啪…… 一阵响声响起，朱允熥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我家小漆算是活明白了，不错，就是咬死青霉素没了！” 两年多的时间，琼海弄出的好东西着实不少。 随着朱允熥南返中原，踏足中原核心地带，就算没那些意外不少东西也藏不住。 大明嫡孙，法理上最坚挺的皇族，淮西勋贵集团支持的对象。 大明吴王，琼海国国主，宗人府左宗人，洪武朝皇族内第一的存在，下一朝最特殊的皇族成员。 加之敬业斋，货通南北，财运如潮，年流水数百万两白银，利润数十万两。 盯着的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之前朱允熥不在南京，只是管中窥豹，去联想，去猜测，如今朱允熥归来，水下不知升起多少心思，扶持朱允熥上位的或许没得，但想着跟在朱允熥身后发一波财，过程中结个善缘的却有不少 不然也不会有刚南京，南方士族便通过常升向其传递信号，欲派遣族中青年南下琼海。 现在好了，又爆出青霉素这般可救半死之人的良药，这水自然也就更混了！ 朱允熥心里有一本很清楚的账。 灾民必须拯济，这是为人的底线，不仅是发自内心的诉求，对外更可表露出仁！ 宝钞法有害，改之功在当下，益在长远，对上是忠，对国朝有益，对下支持者自己的商人是利，与自身好处亦是不少。 宗族法改制，让朱元璋为其开先河，可破祖宗法的枷锁，降低未来改制的阻力。 此三件事，全都是互惠互利的事。 但青霉素不是，不行！ 人心贪婪，生死之间有大恐惧，古来妄求长生者不知几何，历朝历代民间求仙慕道之风不绝！ 解释是难以解释的，内情也是讲不清楚的，左右都要惦记自身，外无半点好处，为什么要暴露？ 真当朱允熥拱手送出了青霉素，就能得到效忠？ 别逗了！ 人心如渊，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救百姓一命，可得拥戴；救军卒一命，可获一世效忠；可救了读书人，读书人则会多想，生命无价难以偿还，如此不如不还…… 更别说青霉素远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使用过程中若再出现心理落差。 好处得不到，搞不好还会接下一摊屎，所以还解释什么，送出什么，直接就是没了，有本事来咬他啊！ 一切都在预料中，接下来的几日，朱允熥身边多出不少陌生人，旁敲侧击无不是想要得到青霉素的信息。 面对这情况朱允熥干脆的很，直接就是强势的硬顶，以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拒绝，不留任何的言语漏洞和态度问题，就是突出一个没有。 可惜躲得了这些人，躲不了朱元璋。 大帝也是人，人老皆畏死。 老朱有自制力，没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可他相信朱允熥，又亲眼看到汤和身上发生的事情，能耐住的寂寞到现在才问，显然也是观察了很久。 “是药多有三分毒，此次救治汤公，运气多过药物的本身，这是从青霉素诞生后的各类记录，从这份记录中，爷爷足以看出，青霉素并非所谓的神药，也有其本身局限性！” 说着，朱允熥便将一份公文递给朱元璋。 离琼州之前，朱允熥想过延长朱元璋寿命之策，对此自然做了准备。 接过公文朱元璋微微笑道，“别说，允熥你在琼海可是搞出了不少好东西，就这公文夹就不错，方便的很啊，还有这纸张也是不错！” “中原守礼，重礼，千百年传承下来的东西每一处都有他的道理，然琼州疲敝自然怎么简便怎么来，往后还是要跟上！” 闻言，朱元璋摇了摇头，“规矩源与人心，而不是什么礼法，礼法只是约束人心的法子。 人心稳，礼法就有用，人心动荡，再强求礼法那不过是笑话。 这些东西咱都清楚，就不必在咱面前演了。 若是早三十年看到这般简洁简约的公文形式，咱也不会接受现在这般繁琐枯燥的公文！” “……” 面对这话，你让朱允熥怎么回答，除了含笑点头之外好像怎么回答都有问题。 “从这些内容来看，这什么青，青霉素局限还是不小？” 翻阅着公文，朱元璋神色微变，但眼神中闪过一份寂寞。 第202章 透彻 显然在初看到青霉素的时候，朱元璋也是将这青霉素当成了神药，如今面对朱允熥给出的现实，落差着实有些大了，“对了，怎么多人询问，为什么不做解释？” “解释有用吗？彼此无信任，只会相信自己所看到，所想到的东西，而难以接受现实，允熥与他们关系不好，接触更少，这份公文拿出来，或许事情会更麻烦！” “不错，在这一块允熥看的很透彻！” 朱元璋脸上露出笑意，与他们关系不好，不就是说和自己关系好了，接触少则说明朱允熥对那张位置没心思。 “青霉素虽然有种种弊端还没解决，但已是治疗刀剑化脓，急症高烧的良药，至于出现了个体适应问题，也不是没有法子解决，若是可以的话，允熥希望爷爷与身边常备一些青霉素，以应完全！” 时间不同，经历有变，想法也会跟着变了。 于内心而言，朱允熥不希望眼前这位大帝，活过历史上的岁数的，这样会增大变数。 可如今他也很无奈啊。 总不能像对待其他人那般，直接就拒绝吧，与上朱元璋是帝王，与情这位是爷爷！ “有心了！” 针对外界的情况，朱允熥一不做解释，二不给予，轮到自己身上朱允熥阐述前后，这在朱元璋来看是忠，反复叮嘱自己这是孝。 有此子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允熥虽不懂药理，但经历了这一会，汤公的身体几尽油尽灯枯，若是可以的话，允熥还是觉得当早日安排汤公回乡！” “汤和回去之后，你可知道你将失去什么？”朱元璋问道。 “允熥当然明白，不过允熥觉得，有无汤公在御前，皇爷爷与允熥之间都不会再出现猜疑！” 朝中有人好办事，就是因为某人会给你做解释。 解释，分成两类。 一者，有什么说什么，将猜疑矛盾提前排雷。 二者，那就是说话的艺术，死的说成活的，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人物和事，微操大师则是负面典型。 有无汤和，在朱允熥看来事情都是一样，猜疑也好，不猜也好，都影响不了远在琼州的自身。 老朱还有几年？ 三年多罢了，汤和强留在南京也不过一两年，根本无法彻底覆盖朱元璋剩余的寿数。 风险差不多，又何必牺牲汤和仅剩不多的晚年生活？ “底气倒是十足，也罢，待到开春之后就安排汤和回乡！”朱元璋大笑道。 年关将至，整个琼海国也闲了下来。 去岁，就算闲了青壮也不舍手中的活，毕竟多吃一顿大食堂，家中就少吃一顿，剩下的那可都是口粮。 但到了今年，出来做事的青壮无不选择早早归家。 年节的准备，一年成果的比拼，孩儿上学的成绩……有太多的事可以拿出来谈，拿出来讲。 葛家村！ 过去海口占地最少的，人均最穷的村子。 可今年葛家村的土地不曾增加过一亩，人力也不曾变多，仅仅因葛家村出了劳力，渐渐成为了附近最被人羡慕的村子。 夜校大学堂，一期葛家村有葛青，二期有葛海，葛广山，三期有葛玉，葛州…… 这些人的原名叫什么早已被人选择性忘记，附近村子只知道葛家村跟着大王发了，彻底的发了，就连葛海的女人，那个过去在附近几个村以彪悍出名的葛三妹官做的也不小，手底下管着三百多号人，负责了三块面积合起来接近一千亩的土地。 更别说他的丈夫，夜校第二期学员，曾近距离见过大王，如今投身商部跟在沈尚书身边的葛海。 “阿妈，阿爹回来了！” 葛家村村口，壮实的葛青岩咬着奶糖，朝着村外的马车挥舞着小手。 “海子回来了，你们兄弟有些日子没见面！”葛家三太公一脸笑意看着村中最有出息的葛青说道。 “自从去了琼南，确实有半年没见了！”葛青笑道。 这次的晋升名单有自家兄弟的名字，葛青对此早已知道，晚了一期但能和自己一起晋升，不用想都知道自家这个长得壮实，内心细腻的族弟，在商部是得了怎样的看重。 “你们两兄弟是发了，可别忘了村中其他的孩子！” 越穷生的越多，葛家村也是如此，加上大家族窝在一起，但凡有过好日子的机会，全族都会想方设法将亲友带上。 唯有如此一个家族才能活得更好！ 葛家村如今好了，可也仅仅只是好了一小部分，还有更多如小小那样的家庭。 “叔公说的什么话？自家兄弟能拉肯定是要拉一把，我虽然在琼南，但海口还是有同窗，青壮暂时不会加编，但开年之后军机处会招人当兵吃响，这机会和两年前的机会一样，哪个村子敢投入，哪个村子收获就大！” “当兵？” 三太叔公摇头，“中原有话说什么来着，好男不当兵，好女不嫁丁，换做以前日子苦，当兵吃响总能活命，今个我葛家村的孩子怎么能去当兵？” 自古混乱之年，兵匪一家。 除非实在活不下去，但凡有选老百姓就不会去当兵。 “这都是什么老法例了，真按三叔公你说的，我和葛海怎会有今天，过去是过去，琼海是琼海。 三叔公，你没见过我琼海国的军队，不知道我们琼海国的军队是什么样子。 当兵绝对会是条不错的出路！” 葛青解释道。 他是见过正统的琼海国军队，那军装，那军姿，那补给，但凡见过的人都会破掉心中对军队的固有印象。 “这事我不能只听你一个人，不过要是你们兄弟都说好，那咱就是拿鞭子抽，也要多送几个娃娃进军队！”三太叔公笑道。 青壮的规模越来越大，可海口本地却不再收人，错过了只能是错过，如今懊悔的可是不少。 “三叔公，青哥！” 葛海跳下马车，带着自家婆娘直接朝着村口的说道，壮实的葛青岩则不在乎这些，直接一头槌撞进葛海的怀里。 “这孩子，读书也是半点不懂事，一会回去看我怎么好好教训他！”葛春兰一把将儿子抱了过来，嘴上是怎么说的可眼中却充满了宠溺。 “春兰，孩子还小！” 三太叔公笑道。 “小什么小，读了书那就是读书人，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样子，这样下去要是被先生看到该怎么办？”葛春兰一把抱起儿子，“你们男人聊，我先回家了，十来天没回来，家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第203章 目的达成 说着葛春兰便抱起葛青岩朝村内走去，不过没走出几步，便被村中的妇女给围了起来，瞧见老妈被围住，葛青岩则做着鬼脸跳下地跑到父亲身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一旁的马车。 “这孩子！” 瞧见儿子这般贪吃的摸样，葛海朝着三太叔公道了个歉，赶忙从的马车里掏出一包糖果递给儿子，“拿去分了吃，晚饭的时候要回来了！” “知道了爹！” 接过糖果，葛青岩一副目的达成的笑道，转眼间便跑的没影。 “这日子过的糟蹋啊，过去谁敢想啊！” 看着玄孙辈这个样子，三太叔公又是一阵感叹。 过去的日子，别说是一包糖果，就算一包米都要省着吃。 “太叔公，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这一切只是刚开始！”葛海宽慰道。 “好日子就得珍惜的过，我不管你们在外面做什么，别辜负了大王的恩典，若是忘了这点，小心我拿棍子抽你们！”三太叔公舞着成人手臂粗的棍子威胁道。 “放心吧，我和海子都晓得的！”葛青郑重的回应。 “青子说当兵是个机会，但青子不在海口，海子你了解的肯定更多，三叔公要听听你的意思！” 闻言，葛海摆正神色，“的确如青哥说的那样，当兵是个机会，根据现在传出的消息，琼海国接下来要执行的是募兵制，这募兵制过去也出现过，不过消耗颇大，只适合培养精兵。 所以第一批兵员数目不会太多，大概也就二三千人的样子，而这二三千人中，大半要从各千户所出，像我们这样最多也就一千来人，加之面向整个琼海国招募，各村能有七八人就顶天！” “怎么少？” 闻言，完全不了解情况三太叔公连忙问道，在他的影响中，招兵不就是当兵的过来，乌泱泱的将人抓走，有年青的抓年青的，没年轻的年老也要，从来就没一个定型，怎么轮到琼海国招兵了一个村子才七八人？ 而且听着意思，不是谁都有机会的！ 之前还有抵触，听完这话太叔公却是急了！ “能有七八人不少了！我消息要是没错的话，此次募兵所募兵员，全都需本族戊级吏员推荐，无推荐不得入伍！” 对于这消息来源，葛海没做解释。 军队的重要性，没读书之前身为老百姓都知道，更别说密切接触了琼海国内情，如今被解缙重点培养的他。 “怎么麻烦？还有戊级吏员推荐才可以？海子，你具体和三太叔说说，免得出错！要是没记错的，你家春兰现在也就是戊级吏员。” 百姓有百姓的智慧。 甲，乙，丙，丁，戊，戌六等配给制出来之后，都不需要太多的解释，自有智慧的百姓便自己搞出一套符合自己认知的说法。 吏员之说，非内阁之说，但在民间得到广泛认可。 “说复杂复杂，说简单也简单，重要就四点。 一是年龄，十五周岁往上，二十周岁往下，身世清白得本族族老，本族戊级以上吏员推荐，理论上戊级推荐名额有一，督办级有三，一经推荐，被推荐者一年之内若犯错推荐者将受罚，终生出现叛逆之事，推荐者需承担连带责任，谋逆叛国之罪，当受同等刑法！ 二募兵年限为3+2年，三年获得提拔可晋升军衔成为武官，三年内未得到提拔者，后两年可考取对应证书成为士官留军，若士官都没有成的，五年后退伍回家乡，给予一次性补助，往后同等条件者可获得优先名额。 三招募后，一次性发放三年戌级配给，家属可按月领取，也可以一次性支取，从军期间，军机处负责一切，每月都一定的补助，但这补助不会太多。 四，学堂毕业者，可参加文考进入军队，成军中文职官员，一经录用直接晋升一等！” 葛海一条一条直接讲了出来。 “等等……” 听着这一连串的东西，三叔公赶忙挥手，“这些我听不懂，我就想问第三点是不是真的，三年戌级配给，还可以一次性领取？” 戌级是配给六等中最差的一级，可也别小看这一等配给。 就三叔公知道的，戌级是可以让家属享受医疗待遇的，只要药金不用光就可以一直用下去。 过去一年葛家村有不少病痨鬼，不少已经在亲族的帮助下与药局接受治疗。 还能一次性支配，这福利未免也太好了吧！ “暂时的消息是这个，不过我想一次性领取肯定有限制！”葛青锚定的说道。 “海子，你对这个了解怎么多，是不是有意思？” 相对于没抓住重点的三叔公，葛青一听就察觉到问题。 打听的怎么清楚，要说葛海没什么打算，他是半点都不带信的。 闻言，葛海挠了挠后脑勺，笑道，“青哥，你也知道我算术成绩不错，若非这成绩商部也不会要我。 这不军机扩编，张副座找我谈话，希望我能加入军机处负责统计，或者直接参军走军官路线。” “你想去？” 葛青赶忙问道。 军队肯定要发展，这一点1+3计划中有写，能耐了两年多的军机，如今展现出对人才的需求，但凡读过军机对外公文都知道。 身为第一期，第二期学员，他们与朱允熥嫡系人脉接触较多，多少多少也明白这一系人脉心中的野望。 对此野望，讲心里话没人是不动心的。 可问题是，大王是否知道，又会是什么态度？ 这个时候点加入军队是否正确？ 葛海可不是普通人，算术成绩一等的存在，其所能选择的可是半点不少。 “我相信那些传闻，大王的仁义不该局限与琼海，当福泽中华！”葛海眼神之中闪过对未来的憧憬。 见此，葛青则沉默了。 瞧见这一幕的，三太叔公更为迷惑了，完全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在说什么，“人老了，搞不懂你们这些孩子，三叔公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别忘了本，别忘了现在的日子是谁给咱们的！” “三叔公放心，孙儿明白！” “对，我们都晓得的！” 葛海，葛青连忙说道。 三叔公笑道，“这要征兵，大概什么时候开始？” “开春之后，农耕之前！”葛海说道。 …… 第204章 太急躁了 琼海在准备过节，在琼海宪委级，司局级官员则在过劫。 朱允熥这个老大不在家，没个能敲定全盘的人，什么事情都得商量着来，某些还需等待南京的回复。 连日来，内阁会议三日一开，一开一日，无数的提议被拿出来，否决，修整，再否决，再商议……只求将事情做的更好，更妥善，不负朱允熥的信任，不负自己手中的职权。 入夜，又是一轮内阁会议，眼看着洪武二十八年就将到来，军机处的征兵方案还没敲定，今夜说什么也要将事情给确定下来。 “我个人的意见，就目前而言扩军还是当稳，两个基础团是最大数！”黄子澄率先说道。 按照琼海国三三制的军制，基础图不设后勤人数一千，标准团加后勤一千五百人，加强团两千五百人。 如今扩军第一步，可能要从基础图开始扩充！ “1+3计划，四年时间要组建两个师，现在扩军两个基础团，加上我们已有人马，也就一旅人马，整训至少一年，剩下三年扩编五个旅，形成两个师是否太急躁了。 虽然有了老兵会很快，可老兵的数目会不会太少？ 我能理解其中的压力，一兵员一戌级，两千人就是二千戌级配给，但二千人的配给都出了，再多一千又如何？” 常森难得开口。 他不能开口，哪怕知道这会压榨琼海国不多的国力，可身为军机首座，他就必须为军机处代言。 其他体系一个个发展的红红火火，军机处憋了近两年，如今难得有机会，要是这里都不争，以后他怎么带领琼海国军队？ 威望都没了，他还拿什么支持朱允熥？ “这不是一个戌级的问题，是一千人的配给，戌级配给虽少，可架不住人多，我琼海国目前上上下下，享受戌级配给才多少人？一次增加三千，资源拿不出来，打脸吗？还有军队开训，就不需要其他物资了吗？”沈秀和反驳道。 琼海国也就今年稍微富裕了一点，但大建还在，三四年内很难看到收支平衡的可能，除非亚龙湾自由港开始运行。 三千人戌级，琼海国上下官员加起来都没这个数。 如何养兵？ 对古往今来各方势力而言都是一整套难题……纵然是最终弄出来兵役制度，也是妥协的产物。 春秋战国时期，将为贵族，兵为常随，以车乘为尊，以甲衣为器，非存亡之际根本轮不到手持木棍的老百姓上战场。 汉唐情况大差不差，兵力稍有增多，但也是广设军田，战兵多为小地主阶级，战时为兵，闲是务农，一月能保持七八练就算是精兵，像出名的陷阵营，虎豹骑干脆就是募兵制，非大势力大财力可以培养。 宋代生产力没变，却通过经商，以海外诸国财富养育大宋，这才能养活数百万厢兵，但也仅仅只是兵员，没有经过操练的兵员，再多那也只是装备了武器的农夫。 如今到了明朝，其实一切都没变，卫所制某种意义上算是倒退！ 可不怎么做，真的难以养活那么多兵卒！ 如今琼海的焦点，也是矛盾点，就是如何找寻到生产力与脱产兵卒之间平衡点。 军机处希望多招募人手，培养强兵精锐，为日后所图谋，这其实不仅仅是军机处的想法，内阁十一人至少有七八人多有此想法。 支持的未必是冒进，反对的未必是私心，实乃是琼海国的物资才刚刚丰富，远远没到能让三千人彻底脱产的地步。 “我有一个提议！” 眼看着话题都僵下去，解缙举手道，“根据审计数据，我琼海国每季度的粮食产量以四成的速度上升，短期内看不到上升的瓶颈，开年第一季琼南会有两万亩水田加入，总体第一季度的产量不说翻倍，上涨七成还是有的，等到第二季结束数据还可以翻倍。 现在难以满足三千人，可过了年中，别说三千人就算是四千人都行。 是否可以在一次性配给上做些文章，我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一次性取走配给，而且在选拔的时候，是否可以多考虑孤儿，分阶段将配给下发，用时间来均衡此事？” “这个方法我们也考虑。” 闻言黄子澄解释道，“以目前的仓储，一次性下发三年配给，仓储是完全足够的，不足的部分主要在于接下来的训练过程中，按照教导团制定的训练方案，每日的训练量与消耗才是关键。 尤其是肉食这一块，我们琼海难以支撑！” “肉食？” 解沦看向常森，“这里面需要的肉食很多吗？我倒不是很清楚！” “大食堂目前，每旬的口粮，人均是十六斤谷物，蔬果十斤，鱼肉二斤，猪肉一斤，盐油三两。 这些可满足劳力的日常消耗，却无法支持教导团给出训练方案。 从目前教导团每旬的消耗来看，个人一旬稻米需十八斤，蔬果十二斤，鱼肉四斤，猪肉三斤，盐油五两。 若是集训，野外训练，考核，还需要增加，除此之外我们还要配备武器，火药，军装。 而后者才是大头！” 黄子澄有军机行走的头衔，对军中消耗还是清楚的。 同时在他看来，也是锚定坚持一点，要么不练，练就要出精兵，“另外，年中还需要挑选一团的水师海员，海上的情况远比陆地复杂，陆地上都给出这个待遇，那么海员的待遇还要增加。 我不反对1+3规划中的大规模扩军计划，只是受限于当前的条件，二团人马是比较合适的！” “根据扩军的方案，我们施行的是集中新兵训练制度，初训三个月，一个连的教导老兵可带出一个团的新兵。 新兵结束后，将设立新的番号，每班一老兵三新兵的配置。 目前教导老兵有一千人，扩充三千人，以一带三的模式，最短九个月就可以形成战力，这是最完美的扩军方案！” 听完黄子澄的话，常森解释到。 “意思我大概听明白了！” 一直没说话的罗贯中说道，“不如折中一下，二千五百人，暂定的建制还是两个团，每个团的根基还是一班一老三新，同时保留教导队，优中选优，时刻保证五百人的教导队为我军最强部队，实验最新的战法，战术，同时让教导队成为普通军卒跨入军校，士官的第一道门槛，二位觉得如何？” “保留教导队？” 常森沉默，目光看向一旁的徐增寿和张青。 第205章 荣誉感 “教导队本身就要保留，大王设置教导队的目的就是整训全军，如果教导队就此消失，有违设立的初衷，按照我们想法，九月之后教导老兵会从建制中退出来，重新归入教导队内，但从没想过轮换这一点！”张青补充道。 “时刻保持人员的流动，可以避免很多的事，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思维没打开，总是在一个圈子里打转。 军机处没有废教导队的念头，同时也没产生教导队轮换的念头，经过罗贯中怎么一说，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可行，不过这样一来，教导队级别就要提升，要让士兵拥有荣誉感，不然吸引力会变小！”常森快速说道。 “附议！” “同意！” …… 一时之间，无数人纷纷赞同这个做法。 “既然如此，那军机这边就尽快拿出方案，将其中的梳理出来，至于人员就按照折中二千五百人进行！” 黄子澄身为内阁元首，直接给扩军方案做出总结。 “人员变了，那么比例是否也要跟着变？”张青开口道。 琼州本身就有一卫三千户的兵力，加上下马坊下来的，现有常备兵力四千人。 这四千人中势必不可能人人都进入新军，会有一大部分被淘汰，重新归于民籍，如何安置好这些旧军人，亦是1+3计划中的关键。 一个方案的准备，更改，可不仅仅只是数字改变，更涉及到方方面面。 “按照军机内部的统计，对于尚未改制的军户总数大概有二千八百多人，剔除老弱伤残之后有一千八百人符合新兵，需地方分流四百人方能完成安置，如今只有二千五百人名额，这一千八百人显然还需重新分配！” 如今的千户所可不是后期，那种出现了大量逃兵，逃户的千户所，满员是肯定的，最多就是人员质量有所差距。 军改第一批，无论是哪方面的代表，无一不是有着将旧军一口吃下，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大明遗留的念头。 任何形式的社会改变，都会有人在此过程中被牺牲。 卫所制，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属原始落后的制度，限制民众多样化的发展等诸多不科学的地方。 但问题是卫所制是华夏千百年军户制的晋级版。 通过这一套成熟的体制。 军户们能以本就不多可能性，换取到了一个上升的机会，一个不需要缴纳赋税的资格，王朝初年，鼎盛之时，军户的待遇远比普通老百姓要好，配合建功立业的可能，这才让一代杀胚安分下来。 如今要改……军籍变为民籍！ 自由是自由的，可也失去了不需要缴纳赋税的军田，等于是失了一铁饭碗。 而且现役的军户中，祖辈多数有功与大明，哪怕自身没建立过什么功绩，仅从军中迁徙进琼州，这对于大明的稳定也做了贡献。 一刀切可以！ 问题在于怎么切，才能既能完成军制的改革，又能让曾今的军户们满意。 原先的方案全部考虑到了，可如今人数少了五百个名额，这五百人是从百姓中出，还是从军户中出，一拉一扯之间其中的麻烦不小。 “军队需要保持平衡，全盘接受的话，旧军人数太多，免不了会将过去的思想带入军中，所以全盘接受是绝对不可能的！” 常森直言道。 自家侄子，一直都在移民，为何？ 还不是为了平衡人口结构，人源配比，军队本身也是一个小社会，想要练出新军，想要练出强军，旧军的人数就不能太多。 教导团有所改变，但归根究底还是旧军中出来的。 来自民间新兵少了，时间一长就会被同化，到时候想要再改就没那么简单的。 过去的方案中，三千人是一千八对一千二，形成旧二对新一的局面。 “军中军户，其实并非多为战兵，还有不少手艺人，如果真有麻烦的话，我觉得工部可以吸收一部分！” “刑部，司法都需要执法人员，各家吸纳一百人问题不大！” “针对基层的军官，我个人觉得也可以放开，给他们一个从军队中跳出来的机会，如何？” …… 内阁成员是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 面对常森新抛出来的问题，解沦，沈秀和，林天麓，郭清纷纷开口，势要将这些不稳定因素分流掉。 “工部分流两百人，刑部，司法分流两百人，各级县衙分流一百八十人，最终旧军进新兵的人数控制在一千四百人左右，同时给予副百户以下官员，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原则上级别不变，通过考核之后可加入司法，刑部，审计部门充当对应官职！” 黄子澄目视四周。 讲心里话，他不希望其他体系吸纳这些武官，因为这将影响到个体系的平衡问题，埋下大小不定的隐患。 可这不是没办法吗？ 主动提出还能早做准备，自己十一人解决不了，不是还有朱允熥吗？ “可！” “附议！” …… “投票吧！” 得到多数人认可之后，进入决议决断，最终全数通过，“下一个问题，军中文职官员的任免！” 如果说之前的事，多以军机处为主，各部门为辅助。 那么这个问题，就涉及到各部门核心的问题。 人手！ 没有那个部门是不缺的。 行政六部，如今还有部门尚书都没有，更别说全架构的组建，一是因宁缺毋滥，二是朱允熥划下了一条红线，无基层经验者不得入中央。 司局级还好一点，都是跟着过来的老人，能力和经验在过去都得到验证，关键还是督办级太少。 就算是第一批，第二批学员，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成长，拔苗助长只会让损失更大。 军队要大建，一线是的兵卒，二线则需要处理各种工作的文职人员。 在所有部门都缺人的情况，支援军机处谁心里都不愿意。 “一线的给我砍了五百人，我不多说什么，但四位司局级，十三位督办级，外加四十一位戊级吏员，一个都不能给我少！” 军机是真的缺人，常森，徐增寿，张青，谁不是一人担负多职，兵员少一点以后可以补充，可文职人员的数目未来各部门都会缺，今抢不到足够的人，往后几年也别想补齐。 “过分了啊，四个司局级，十三个督办级，开什么玩笑？”解缙苦笑道。 第206章 齐活 讲真这要求不高，可但凡了解一点琼海国的情况，就会知道这绝对是狮子大开口，真当是司局级，督办级是大白菜！ “真没开玩笑，情报部要建吧？没数算人员，情报工作怎么做，怎么分析？ 后勤要搞吧？日后总不能什么都依仗工部，工部就不要做别的事了，这块耽误了以后怎么打仗？ 我们也就补充两个部门而已，作训部怎么重要的部门都没扩充。 这些人真的不多！” 张青诉苦道，“军机六部啊！” “……” 面对张青的无赖样子，所有人都不想理睬他，说的好像大家体系都齐活了一样，就打压你军机处了！ 但这也是事实啊……任何事情都有轻重缓解，情报，后勤都是漫长建设过程，现在不建错失就是时间，有些时候机会错过了那就彻底错过了。 “司局级哪个不是宝贝，一口气要四个想什么呢？还指定工部的？”郭清直接拒绝。 真当是大白菜，种在田里等你挑呢！ “第五批学员马上毕业了，一百五十人可以给你们五十个，督办级也可以支援几个，司局级……” 黄子澄摇头道。 “上报南京吧！” 瞧见这场面，常森也懒得一个个劝说了。 有能力有经验的，一个个都是所属部门的心头宝，这挖人就像挖人心头肉一样，说再多也没用，不如直接交给朱允熥负责。 一番思量之后，黄子澄点头道，“行吧，不过我想就算有大王的命令，你们也找不到怎么多人，人手核心还是要自己从头开始培养！” “鸿学班开班的时间差不多了，一期优秀的也该实习了，在大王命令下来之前，这些学院我们军部征用了，等扩军完成后再说！”常森笑道。 “开什么玩笑，心黑了！” “想全包鸿学班，这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在这等着我们呢，老常我只说一句，你别做梦了！” “手不要怎么黑好不！” 话音一落，除开军机处之外的都炸了，之前拿现成是挖肉，如今全包鸿学班那就是掘根。 四百多名即将毕业的鸿学班学生，那个不是被多双眼睛盯着呢！ 鸿学班，是洪武二十六年九月，同大学堂一同开设。 全日制教学，是蒙学三年后的晋升班。 第一批学员，招生对象为琼海国内原大明拥有秀才头衔，且年不满二十五的读书人，外加无秀才头衔，年不满二十二家境交好，经教育部考核通过的富家子弟，最终合四百十七人。 第二批学员，来源则相对杂乱，多数来自广西，广东，江西，福建，云南，商贾子弟，再得推荐入学，是琼海国对外辐射影响力的一批学生，全数与洪武二十七年九月入学，十六个班合六百四十人。 不管是第一批，还是第二批，其底子都比夜校出生的更好，眼见更广阔，学习能力更强，在行知合一理念的引导下，学习了一年半的一期鸿学班学员，多已表现出远胜预想的成绩。 只可惜人有亲疏。 论到嫡系，一期鸿学班还是不如前六期的夜校毕业学员，夜校学员哪怕是速成的，可这七八百人却占了两点，同辛苦，同成长，不少学员干脆就是在场的学生，是手把手教出来的，感情上完全不同。 洪学班出生的学生会成为嫡系但需要时间。 但无法改变的一点，第一批四百一十七人已落入众人的视线，就等着开年实习的时候抢人。 “情报部，后勤部，来年第一时间必须要搭建起来，现有的人你们不放，让我们培养，鸿学班的又不给，我军机是后娘养的吗？” 常森耍起无赖，如老王八一口咬住，死都不松口。 “现成的吃不上，你们让我们怎么办？” “讲点道理，四百一十七人，我们又不全要，只要对口的，最多再找几个修律法的，帮助我们编修一下军法，一百五十人就够了！” 军机大佬如此强势，徐增寿，张青亦是开口道。 “多了，多了，总共在四百一十七个，你们就要一百五十人，剩下让我们怎么分？”黄子澄苦笑道。 答应吧，剩下的人没办法分。 不答应吧，这三人肯定不放手，还是要闹到朱允熥那边，一来二去年前的时间就白费了。 “司局级给你们三个，督办级给你们五个，另外吏员给你们三十个，鸿学班的等毕业再说！” 解缙与解沦对视了一眼，揉着眉头说道。 这帮兵痞为什么做，他还能不知道吗？ 以退为进，侧击旁敲，归根到底还是要现成的，不想走南京就将事敲定下来。 没办法，谁让招兵之前，军机处的架构一定要搭建起来呢？ 基础架构不在，征兵工作怎么做，征兵结束训练怎么办？ 这都是要人负责的！ “胃口不要太大，各个部门都缺人，三个司局级的，工部，审计，司法各出一个，督办级工部三个，剩下两个你们自己招！” 黄子澄补充道。 工作可以争论，但绝对不能拖延，在场都是了解琼海国远景的人，对于军队的建设看的远比猜测更重。 只是没想到常森这些人给他们玩起了计谋。 “可以，不过鸿学班的学生也是适龄的兵员，我们不强制招收，但如果有人主动投军，我们也不好拒绝！” 常森笑道，那笑意看的人就想一拳打上去。 “规矩在那边，别搞特殊，不然我会盯着你们的！”解缙也是松气了，除开怎么说他还能怎么说？ “表决吧！” 黄子澄挥了挥手，这都什么无赖？ 对内部还搞计谋，而且真就被算计成功，除了不想说话之外还是不想说话，直接表决尽快将事情推动再说。 …… “尽快将工作落实下去，这是占了便宜，往后便宜可不好占！” 回到军机处的办公室，常森端着水杯冲着张青，徐增寿两人笑道。 这次能怎么轻松将想要的得到，完全是借了势。 若非内阁众人，对琼海国的远景都存了野望，而这个野望需通过强大军力保证，成功会很小。 “各方面都缺人，看似我们小计谋得逞，实际上心中都有一把秤，那个老家伙的眼神有意思的很啊！” 张青有所指的说道。 “兵员是二千五还是三千，我都不在乎，多少都是练，关键是人才，火器未来肯定和我们父辈不同，需要的是有脑子的人，是能在前线灵活变动的基层指挥官。 第207章 多争取几个 第一批的鸿学班接触的不多，但第二批却不少，多争取几个吧！” 常森叮嘱道。 第二批学员，很多都来自琼海之外，诸多学员的推荐人员还是他们三个。 “都私下沟通过了！”徐增寿说道。 话音落下，三人都笑了起来。 …… “无赖啊！” 行政中心二楼，黄子澄苦笑道。 “再无赖也是有我们支持的，大家都没过线，只是路子不同而已，琼海的军力必须得到保证，人口稀少唯有走精兵路线，我在琼南的时候看到过内卫教导团执行任务，五百人的人物打出了数千人的效果，与山林之中一路横扫，这样的兵咬着牙培养再多也是值得的！” 琼南多茂林，为取地只能朝深山而去，那些黎族都觉得难啃的地，只能交给军队来处理。 解缙身为负责人，自然亲眼见过内卫教导队的战力，更不要说比内卫教导队更强的野战教导队！ “过去打得是人，现在打得是火器，石绿铁矿三成的产能可都被这两个教导队吃了，每一发火药都是钱，这要不厉害军机处那三个就可以滚蛋了！”解沦笑道。 解沦没什么野望，对于军队的扩建，他更希望是能守住这片在他们手中诞生的沃土。 “行了，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人员我们三个凑一凑，尽快移交过去！” “不错，这个必须得快！” 说着三人便凑到一起，开始商议人手的问题。 …… 洪武二十七年腊月二十，征兵细则从新城下发，消息如涟漪一般快速卷向琼海国各地，一时之间给即将到来的热闹新春再点起一团火，各地都出现不同的反应。 伴随着细则的明确，无数人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在一起对这有可能改变人生的征兵令探讨起来。 都是见识过琼海国的执政能力的人，不少更是享受着福利，谁都清楚新城内那些大官不会骗人，说丁是丁，说卯是卯，就算想要搞事背后还不是有大王吗？ 做劳力苦，没人愿意去，但第一批劳力现在可都发达了！ 当兵苦，当兵累，可琼海国的兵是什么兵，是什么待遇，明眼人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对于琼海发生了什么？ 朱允熥完全不知道，更不知道为了二三千人的扩军计划，内阁讨论了三四回，最终在常森略施小计的情况得以解决！ 但真要知道了，朱允熥或许会更激进。 国力一国之基，军力一国之根，两者相辅相成，如宋朝国力盛而军力衰，似汉国力弱而强军，汉武帝时期更是出现穷兵黩武的情况。 此中的度难以掌控，但就个人而言，朱允熥更希望琼海掌握绝对的武力。 …… “以后汤昱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信国公府内，平躺在床榻上汤和抓着朱允熥的手托付道。 不难看出，侥幸渡过了之前那一劫的汤和，身体可能还能再支撑几年，可心却已经彻底累了！ 汤家不能绝后，绝对不能……之前对琼海的医疗水平还有怀疑，可自身体验过一会后，汤和无比的明白，若是在朱允熥身边汤昱还活不到成年，那只能说是汤家合盖遭报应！ “老国公这是什么话，既然答应了，无论怎么样允熥都会做到，张老之前已经看过，汤昱的情况在养而不在练！” 穿越来到南京，原身体弱多病，实乃是后天形成，加之宫闱阴暗。 可汤昱的情况完全不同，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也就是生在汤家了，换做一般的百姓家人早没了。 不过张定边还是有办法，长命百岁不用想，但活着看到孙子打酱油还是有希望的。 “张定边老货，我是知道的，往后汤家所有皆为国主所有！”汤和做出承诺，没有半点的隐晦和躲避。 “汤公何必如此，我助汤昱……” 朱允熥连忙推脱，不说一开始有没有这念想，就算了这个时候也不能接。 真要接了他成什么人了？ 却不想汤和直接打断朱允熥的话，“我汤和有今日，在于皇爷，我希望汤昱这孩子与你之间，也能如我和皇爷一般！” “过来！” “爷爷！” 站在一旁的汤昱赶忙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跪在床榻之前。 “我知道你不愿意被人强加什么，这孩子究竟怎么用，全看你自身，只求给我汤家留一份香火！” 汤和笑道，充满寄望的目光落在朱允熥身上。 面对这样的笑容，朱允熥亦是笑了起来，“还没到那个时候，真要到了那一天，汤昱就是我弟弟。你与皇爷爷的情谊，一定会传到我和汤昱身上！” 汤昱是何人？ 朱允熥这日子也算是想出来，汤昱本身寿短无大功绩，与各类史书上没有单开一篇的资格，但因汤和，其子汤胤绩亦是有所留名。 洪武三十一年，汤和死后三年，汤昱请方孝孺作画《信国公追谥襄武封东瓯王汤和神道碑》，此突出了汤昱的孝。 其子汤胤绩，有“景泰十才子”之名，后战死与鼓山堡，可谓是允文允武。 上有汤和，下有汤胤绩，汤昱的才华和能力自然不用说，加之有孝名，这对于朱允熥来说又是一位“遗野”大才。 “还不赶紧的？” 闻言，汤和大喜粗糙的老手拍在汤昱头上。 “汤昱见过大哥！” 一巴掌打醒的汤昱连忙朝着朱允熥做礼。 “行了，行了，想来你也感受出来，我并非注重表礼之人，往后我们兄弟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这些日子你就留在汤公身边！” “是，小弟明白！” “汤公若是无事，允熥便先告辞！” 年关了，百姓是闲了，可大明上层却闲不下来。 朱允炆的队伍已经出了山东地界，年前肯定能赶回来的，这将出现一场隆重的大礼，老朱若是心急一些，年前大明再出一位侯爵都有可能。 朝政不需朱允熥插手，但别忘了临近年关，祭祀，大朝这些朱允熥一个都跑不掉。 “帮忙送送……” “不用，我自己就行，昱弟体弱，还是不要经历风寒为好！” 说着，朱允熥系上围脖拦住准备相送的汤昱，在汤家家丁的带领下走出信国公府。 …… 第208章 八百里加急 “爷！” 登上马车，李漆一边将三个小巧的手炉塞进朱允熥衣服下，快速汇报这段时间收到的消息，“刚刚有四百里快马飞驰而过，听消息说朱允炆的队伍两日前已进入徐州，按照脚程最多四五日便可折返南京！” “回来的很快啊！” 八百里加急，在古装电视机里都快用烂了。 可现实中，除开唐玄宗为博美人一笑，动用过八百里加急送过岭南荔枝外，就算是再荒唐的皇帝也鲜少会动用八百里加急。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受限于古代落后的生产力，畜力远比人金贵，价值中原王朝缺少养马之地，马匹更是罕见。 八百里一跑，马儿直接废了！ 古代不懂的什么可持续发展，可也是有会算账的能忍，因此非特殊情况，驿站快马的速度一般都控制在日行四百里左右，加上天气地利因素，四百里加急的实际速度一天也就三百里的距离。 如今大事敲定，大军进入安全地域，朱允炆还用四百里加急的方式报奏，显得你很能啊！ 也就是老朱了，换做朱允熥当家鞭子已经抽在这败家子身上。 “看的出来，朱允炆多少有些不放心！”李漆意有所指的说道。 “我说小漆，你这是跟谁学的，我告诉你朱允炆不是不放心我，而是怕失了表现的机会，动脑是好事情，但也要考虑到朱允炆是什么人。 朱允炆此子，眼高而手低，死读书而不懂变通，薄情而寡恩，心中唯有自己。 从两年前我就藩琼州，我在其心中的就已经是无关紧要之人，若是有朝一日朱允炆主动上门来，其必有所求！” 朝着李漆的脑门拍了一把，朱允熥笑道。 这倒不是小看了对手，实乃是朱允炆就是如此，用后世的词语来评价朱允炆，那就自我为中心，外加格局小了！ 在老朱面前诸多表现，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孩童献宝，炫耀。 当然这是在没人提点他的情况下，若是有人与身边劝解，引导，朱允炆还是有可能成为棘手的敌人，只是朱允熥有些怀疑，这样性格配合上未来的地位，朱允炆真能将劝言听进去吗？ 指望对手犯错，这种侥幸的心理朱允熥还是没得。 赢，就要赢得全面，赢得彻底，赢得让人无话可说。 接下来的三日，一如朱允熥所想的那样，朱允炆飘了，四百里加急一日一发，到了第四日的时候干脆是上午一份，下午一份，唯恐南京不知道他朱允炆在北方打出什么样的战绩。 但这战绩真的能炫吗？ 蒙元最鼎盛的时代，有四大汉国，疆域东起东海，西触大西洋，南抵非洲，北临俄罗斯公国，横跨整个亚非欧大陆。 这仗也就不是汉人打的，加之蒙古本身有人口稀少，不然早就占下了，成为自古以来的土地。 目前，中原的确是在朱元璋手中的光复了，但那也只是当年四大汉国的其一，逃散进入草原的元朝遗部，与现存的钦察汗国，分裂后的西察合台汗国呼应，时刻威慑着大明边疆。 洪武一朝，三十一年，十三次北伐打得是什么？ 归根究底打得还是元朝的残部，整个蒙古帝国的一部分，最多就是让北元不敢直面大明的锋芒。 真正的危机并没有根除。 朱允炆就灭了400骑兵而已，手下还是经蓝玉等老将调教的百战老兵，这要换个有脸的或许会认了下这功劳，但绝对不会如此炫耀。 格局小了！ 可惜，谁让朱元璋，还是那些捏着鼻子支持朱允炆的文官，乃至大明都需要这么一场功绩呢？ 咚咚咚…… 皇城中，沉闷的鼓声传递四方，皇城承天门打开，无数在城墙有席位的官员身穿礼服站立在城墙上。 400人的战争捷报，弄成今日这般盛局，完全是因大明政治需要。 若是再出城相迎，那就真的是将脸皮都扒下来，不当人了！ 朱允炆所预想的大典，洪武朝是怎么也给不出来的，或许日后等他当朝的时候可以试试，但现在是没人愿意贴着皮脸陪他玩下去。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急促，天地之间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阵阵浑厚的鼓声，听得人心潮澎湃，好似有千军万马从虚空中走来，饶是知道这一切有违典制，但身处其中朱允熥亦是被浓重的仪式感弄得有些坐不住，男儿向武的念头不断从血脉深处迸发。 回望奉先殿门前御座，数不清的锦衣卫士，身影挺拔，锦衣与寒风飞扬，独坐中央的朱元璋这一刻半点老相不存，金刀跨马，仿佛回到了当年征战的岁月，随时都可以拔刀而起，带领着大明再战山河。 “为了怎么一个孙子，老朱也是拼了所有，死活也要顶上去啊！” 朱允熥心中感叹道。 正统，法理，立威，立信…… 年近七旬，为了大明江山，为了朱家山河，朱元璋为了朱允炆真的做了太多太多，就是知道日后泉下有知，朱元璋是否承受得住朱允炆带来他的暴击。 “不过这君威，这军势，的确不负大明开国的强势，我若有此根基，给予我五十年时间，我必能将大明打造成日不落帝国！” 日不落！ 国家形态的最高级别，帝国之上的无上存在。 人类历史上，真正做到日不落，只有两个国家，而且还都是陆权小国，一为西班牙，二为大英。 先天的局限性，导致了先后出现在历史上的两大日不落帝国都有其短板。 大明若能成为日不落，谁也不敢想象其势将何等恢弘，又能存在多少年？ 或许有可能成为唯一！ “终究是要开眼看世界啊！” 想到往后的种种历史，一份特殊的责任感如山岳一般压在朱允熥的肩膀上。 “小子，想什么呢？” 察觉到身边孙儿的不同，朱元璋沉声说道。 “没想什么，只是感叹我大明军势浩瀚，气象万千，同时想到皇爷爷已经年老，二哥身上的担子日益沉重！”朱允熥笑道。 “所以你们两兄弟更要同心同力，无论发生什么，咱相信只要你们兄弟齐心，我大明必可光耀中原！” 朱元璋满脸笑意的说道。 “孙儿相信，一定会这样的！” 朱允熥附和道，这话说的漂亮，就看怎么理解的。 光耀中原那是一定的，至于是否会有兄弟齐心，朱允熥就不敢保证了。 “随咱观礼！” 第209章 偏差 鼓声落下，沉重的承天门彻底打开，风雪顺着的城门吹入皇宫中，宫内宫外彻底连接起来。 一队队身穿卫甲的军士自皇城中有序而出，三步一岗，五步一驻，朝着南京城内铺去…… 陈年老酒坛打开，醇厚的酒香顺着风雪飘来。 古老的乐曲在皇城内响起，恭候着得胜归来的英雄。 时间一点点流逝，冬日的太阳攀升到最高点，远方的街道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铁骑前出，高头大马，铁甲红披风。 头戴王冠，身披淡黄色王服的朱允炆，在李景隆等一众有功武官的拥簇下朝着皇城走来。 御道两旁，社稷庙，天坛大门打开，分别带来汉人江山，朱家祖庙的香火在两队礼部官员护送下走上中央御道。 早先在城墙之上观摩军姿的百官走下城墙，与奉先殿前站位。 一切的时间算的刚刚好。 朱允炆走进皇城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位置，没有半点时间上的偏差。 “皇孙朱允炆，侍令剿匪，平灭匪患三十七处，歼北元的铁骑四百人……今缴令，望……” 翻身下马，一套说辞，一整套的举动，朱允炆私下不知准备了多少会，直接跪在御案前。 “好，好，好！” 看着印象中偏文弱的朱允炆，展现出一缕英武之相，朱元璋好似从朱允炆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看到了已逝的懿文太子身影的重合，一连三个好字直接脱口而出。 一时之间，文章武表，赞美之声不绝于耳，将整个典礼推向第二轮高潮。 鼓声响，凯旋的军队在锦衣卫安排下走进皇城，有序站列在御道左右，站上属于他们的舞台，等待着最后的检阅，时刻迎接着属于他们的荣耀降临。 “允熥，为你二哥解战衣！” 高坐与龙座之上，朱元璋大声说道。 老皇帝已经老，储君尚幼，无论是年龄还是资历朱允炆都难以服众，为传承为江山为亲情，朱元璋所能做的就是花费一切手段将朱允炆抬起来，一次次刷新众人心目中朱允炆的地位，拔高朱允炆在百官心目中的分量。 唯有如此方能避免百年之后，主少国疑的情况出现。 论年龄，朱允炆算不上什么幼，可心智处事能力，大明开国一朝的文武，哪一个心中不是有千千渠。 面对这些心中沟渠，朱元璋想要杜绝也必须借助杀，更别说手段心智皆弱的朱允炆。 “孙儿领命！” 不是想要去抬朱允炆，就不需要搞这么一出。 千人的队伍，灭敌四百，这样的战绩比对古今算是小儿科，搞出怎么大的场面是真的不要脸了。 文官那边也是羞的很，若非加上了连灭三十七寨的战绩，歼敌人数提升到三千，算是扯下了一块遮羞布，能将事情糊弄了过去，不然这场面根本搞不出来！ 如今又要朱允熥来抬，讲真内心是不乐意的。 可惜，朱允熥能有什么办法？ “二哥，辛苦了！” 朱允熥从御道的一侧走下来做礼道。 “算不上什么辛苦，真正苦的还是二哥身后这些战兵，他们才是为我们大明付出的人……” 朱允炆转身朝着身后的战兵说道。 顺着目光朱允熥正好看到一旁的李景隆，这位曹国公带着一脸笑意的朝着朱允熥做了一礼，朱允熥连忙回礼，口中却说道，“多谢二哥传授道理，允熥谨记，还请二哥站好，我为二哥解下战袍！” 说归怎么说，但内心的无语却冲破天际。 这场战是怎么打的，真当淮西勋贵没有耳目吗？ 除了作秀你还会什么？ 带兵你如果能得百分，我至少有五百分，至于真正的大将之才搞不好就是一千分才算，这点能耐还拿出来显摆……真的是给你脸了！ 可惜，朱允炆显然没有自知之明，就算是解战袍的时候，亦是各种炫耀，瞧那灵动的小眼神，怕是老朱不在，你本人就要从衣袖中掏出几分准备好的诗词，向所有人大声的讲出自己的功劳。 呸！ 将绯红色的披风折叠好，转手交给侯在一旁的锦衣卫，朱允熥如躲瘟神一般倒退数步，将主场让了出来。 “宣旨吧！” 看完场下一场兄友弟恭的画面，朱元璋拍着龙椅副手说道。 “臣等恭迎圣旨！” 话音落，满朝文武知道重头戏这是要来了，再文官六部尚书，武勋四大在野武勋的带领下， 文武百官上前半步成倒山之势跪在金砖上，独留下受封的队伍以单膝下跪。 寒风吹来…… 风卷云散，午时的冬日照耀而下，不知是巧合还是运气，今日所有的光线全部聚拢在御道一条线上，从上至下将朱元璋，朱允熥，朱允炆，连带朱允炆身后的战兵笼罩其中…… 明媚光线中，将大明三位核心皇族的身影照亮！ “奉天承运……” 中官人洪亮的声音与广场上传来，各地都有宫人附诉，锦绣端华的文字从字面化为声波传递。 自古人心缺啥补啥…… 缺德的总将良心放在嘴上，这份明知朱允炆功绩不够的圣旨，在文官的操作上，海量的陈词不断列数中原与北方草原的矛盾，最远的扯到汉朝霍去病，誓要将朱允炆带兵歼敌四百，写成同霍去病当年第一仗一般的效果，功小而意义深远…… 各种的承，各种的抬！ 听得人腻歪，可惜还是有人听不出来，跪的离朱允炆近一点的朱允熥，甚至清楚看到朱允炆眼中那包不住的笑意和得意！ 呸！ 心中暗吐了一句，朱允熥干脆选择闭眼，眼不见心为静，就是那洪亮的声音是怎么也躲不了，如魔音灌耳一般不断钻入朱允熥的脑海。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词滥调逐渐结束，重头戏来了。 一赏朱允炆，加节杖，赐宫外府邸，祖庙述功，年后祭祀辅祭。 虚多实少，可这些虚的正是朱允炆过去没的！ 二赏李景隆，加太子太保，率东宫六率兵马，赐金赏锦，荣耀无限。 三封爵位。 一侯郑诞，父辈之罪开释，重归勋贵体系，封荥阳侯，统东宫左右御率兵马。 第210章 赏诸兵 两伯，破虏伯周作虎，忠勉伯陆聚，各统东宫左右清道率一率，无追封，夫人赐浩命！ 四大赏诸兵，该提拔的提拔，该赏赐的赏赐，该抚恤的抚恤，全都顶格办理，满足条件就上！ 傻子都知道这是下了血本。 “厉害，没想到真办成了！” 听完圣旨，朱允熥如无事人一般站到一边，心中对蓝玉等人的操作比了一个大拇指。 知道不可为，干脆就顺势而为。 一伯变一侯两伯，看似朱允炆是赚大了，可新封荥阳侯郑诞是谁？ 一代荥阳侯，郑遇春之子，大明先锋官郑遇霖之侄，虽非淮西出生却为淮西集团成员，早年郑遇春被牵连进胡惟勇的案，除爵而免死，从这一结果便可以看出，郑家在老朱心目中的地方。 如今顺势推一把，郑家重归勋贵席位，朱允炆麾下得了一个侯，老朱偿了过去的情谊，看似没淮西勋贵什么事，可郑家的心思究竟在哪？ 那肯定还在淮西勋贵这边，没有淮西勋贵，郑家等不到重头再来的一天，等不到拿回侯爵的一日。 而且敢推此人上来，必然私下已经有过交易，不然不会是他！ 至于另外两个杂号伯爵的背景，八成与淮西勋贵集团的有关，具体不清楚但别忘了整训一期可是被参了不少沙子。 蓝玉他们不说，朱允熥也懒得问。 别人赢不赢不知道，淮西勋贵集团必然是赢麻了。 “不愧是灭了北元的高质量群体，之前志得意满懒得做伪，或者说是飘了，如今危机感降临联合起来玩阴的，还不是一算一个准，而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时间上的缓和，未来越来越有意思！” 朱允熥暗暗笑道，冷艳旁观接下来的庆典！ 其实后面的仪式也没什么内容，就是将该走完的走完，该宣告的宣告，当朝人看的羡慕和热血，但在朱允熥看来这就无聊的紧。 大典之后自然大庆，大庆必有盛宴。 在这距离洪武二十八年元旦大朝仅剩三天的时候，一场冬日夜宴于宫中进行，朱允熥是半点参与的心思都没有，可惜他不像朱允炆对此却非常热衷，带着刚刚晋升爵位的新贵族，如乱蝶飞入花丛中，竞相展现着其那微不足道，却又被各路人马恭维的战功。 可笑，可怜，可悲，可叹…… 想到历史上朱允炆结局，朱允熥第一次为这位皇孙叹息，“或许这就是活在了童话里，书本里的下场！” 朱允炆被保护的太好。 朱标在时，无暇顾及东宫，吕妃与东宫一手遮天，为朱允炆挡住了本不多的暗箭。 朱标走后，朱允炆成为了第一继承人，这一步太顺，太平淡，身边虽有饱学之士相伴，相教，可惜方孝孺之流何尝不是活在书中，不谙世事，不通人情，不晓社会，提出的治国言论完全就是在开历史倒车。 如此还坐四年皇位，只能羡慕其命真的太好。 可惜，现在盯着那张皇位的人多了一个，而捧他为其勾画童话世界的人又多了一群，此生的结局如何谁也说不好。 “想什么呢？” 常升身披皮草，踩着地上的积雪走进竹林中。 这片竹林位于西苑的一角，隔了一条沟渠，可清楚看到小渠对面盛闹的夜宴场景，属闹中取静之地。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与这样的场面有些格格不入！”朱允熥笑道。 “这便宜捡的不小，换做我等早已羞愧到自杀，也就这无知小儿才会四处宣扬，本以为朱允炆无懈可击……” 一声冷哼，道尽了常升未说尽的话。 “二舅千万不能这样想，时也命也，天一日不变，事一日难以终焉，不管怎么说这一仗是有可取之处的，讲武堂该退还是要退，切莫被人逼着退，那就没得选了！” “还要退？” 常升皱眉，于心里而言他是不想退了。 再退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 空有爵位而无实际的权利，真当这样能撑得起一朝国公的架子吗？ “想想武帝临终之前做的事情，想想历朝历代帝王干过的事，现在为事，为情所干扰，迷住了眼，乱了心神。 可谁敢保证，真龙最后不会醒过来？” 朱允熥意有所指的说道。 这不是妄想，实乃是性命不在手中，回到了琼州还能反抗一波，身在真龙身边，真龙一念杀人，常升等人连个挪腾的机会都没有。 “……” 常升饮酒沉思，“若是没有你，赌就赌了，输也不能失了血骨，不过允熥你大可放心，不管未来如何，二舅都会选择先活下来的！” “活着就好，活着便有未来！”朱允熥端起酒杯与常升撞了撞。 “汤公的身体逐渐好转，年后就会上书返乡，时间大概在正月下旬，此一别下次再见恐怕就是在葬礼上了。” 敏感的话题甩掉，常升诉说道，“根据汤公的猜测，他返乡之时，皇上大概会派你护送，一展现对他的看重，二则顺道祭祖凤阳，允熥最好有所准备才是，若是没这样的安排，汤公也会想方设法让你祭祖凤阳！” “祭祖？” 闻言，朱允熥沉默了，“怎么会有怎么一处，按照道理祭祖也应该朱允炆啊，而不应该是我！” 凤阳，中都。 与大明有特殊的意义，是老朱的老家，更是淮西勋贵的大本营。 朱元璋脱离北方红巾军首领郭子兴后，跟着他二十六众全都是凤阳附近的人士，大明的第一支军队更是起于凤阳。 打天下，靠乡众，自古都如此。 秦乱之时，汉祖刘邦带得就是家乡沛县人，霸王项羽带得亦是乡人，除开乡众好用之外，更关键是地域宗族交织，算算不是亲戚就是世交，所有人的命连在一起，背叛的风险会小很多。 洪武初年，一帮亳州人士在定都的事上，更是一度将凤阳推到比应天府还要高的地位，甚至老朱本身对此也有此想法。 奈何凤阳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尴尬了，加之洪武初年民生凋敝，无永乐朝的国力，不然搞不好真就没南京什么事了。 “更多只是走个程序，象征，至于朱允炆的位置今年八成会定下来！”常升解释道。 “……” 第211章 明正统 不提不知道，一提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本该洪武二十五年九月晋升皇太孙的朱允炆，因自己出现搅局，弄到如今还只是凤阳郡王。 出身为庶，爵为郡王。 实打实的皇族排名中，朱允炆暂时还落后自身一大步，自己好像还真更能代表老朱祭祖凤阳。 “看来，我还真得跑一次凤阳！” “去凤阳也好，至少可以借此明正统，有些名头不要白不要，现在无用未来可不一定！” “二舅想得有些远了！” “远吗？” 常升好似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一脸好奇的问道。 “死人是没必要想那么远的！” 朱允熥笑道。 “没错，死人是没必要想那么远的，挣扎着，我也会活到那一天的！”常升锚定的说道，“对了，有空接触一下蒋瓛，我有一种感觉蒋瓛会来找你！” “……” 朱允熥眼神发木，什么他都敢去想，但接触蒋瓛这件事，还是蒋瓛来找自己，这是打破了脑袋都不敢想的事。 蒋瓛是谁？ 锦衣卫首领，天子猎犬。 这样的人物，历朝历代断然没有善终的可能，接触自己真当老朱死了不成？ 如果说老朱死之前一定会带走谁，蒋瓛绝对排前三，然后才是淮西勋贵集团的重要人物。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或许你皇爷爷放他一马也有可能，琼州可不在中原！” “这种人……” “有用，而且有大用，允熥你只需要知道此事就可以，至于蒋瓛如何脱身，就看他自己，走得脱你就接受，走不脱那也是他命该如此，谁也怨不了！”常升提点道。 “此事我会好好考虑！” 朱允熥暗暗点了点头。 这蒋瓛真要投靠了，怎么用他就非常辣手了，“我大概会在六月左右离开，二舅有什么想法，六月之前都可以执行！” 夜宴结束，数十辆马车，一百多骑挂着宫灯与侧门离开皇城，所谓的宵禁政策在象征大明皇权的宫灯面前等同无物。 好在勋贵，百官多扎堆居住，倒是也算不上麻烦。 独坐于柔软的马车中，朱允熥思索着宴会上得到的消息，“其实去凤阳倒也不错了，可跳出是非圈。” 凤阳为中都，历任官员无一不是心腹中的心腹。 上至皇族，下至九品官吏，履历上多出一行凤阳的记录，好似沾了一份皇命，未来无论遇到什么都会得到优待。 加之，自己插手的宝钞法，宗族法诸事，未来半年南京必成旋涡，能合理的跳出去自然更好。 “还有就是瞿能在凤阳，若能得瞿能等同斩朱允炆一臂，这个人才说什么我也要得到！” 瞿能，靖难之时有南军之胆之称。 白沟河之战，瞿能初战差点擒获刚造反的朱棣，其十七岁的长子瞿良才更是一箭射中朱棣的头盔，险些就将朱棣射死。 其父瞿通，更是老朱心腹武将，大明立朝之后镇守凤阳二十多年。 历史上的瞿能，曾从洪武二十五年四月坐镇西南，死守西南之地，设立建昌府九驿，扼守通往印度，缅甸，伊朗南方丝绸之路。 更统领西陲军事，协助蜀王朱椿施行狡猾，安抚民生。 是一位允文允武，忠臣孝烈之人。 不过随着朱允熥魂穿大明，历史出现改变，不仅让蓝玉等人逃过洪武二十六年的劫数，本该在西南镇守的瞿能其命运轨迹也变了。 解甲归乡，与其父瞿通共同镇守凤阳，大有一副取其父为大明镇守凤阳的架势。 但要知道，今年的瞿能也不过二十八岁，可不是行将就木的老将，有着无限的可能！ 这样的人才与其留在凤阳，五六年之后为朱允炆尽愚忠，不如跟着他去琼州发展，怎么也能圆了瞿家封侯的愿景。 “好不容易遇一个现成的，能打的，还与我有这么近关系的，我绝对不会放手！” 想到历史上瞿能和自己有这般那般的关联，朱允熥真的心动啊！ “就是可惜了铁铉和平安！” 提到瞿能，就不能不提到铁铉和平安，这两个屡次让朱棣吃瘪的人物，这两位可都是大才。 铁铉，国子监出生，文官带军，历任山东布政使，兵部尚书，靖难中召集溃兵坚守济南，屡次击退朱棣大军，逼得朱棣不得不绕开山东，孤注一掷奔袭南京，登基之后才反手收拾他。 如今铁铉还在高位，朱允熥碰不了，只希望铁铉能如历史上一样坚持。 至于另外一位南军大将平安，朱允熥亦是喜欢的不得了。 如果说瞿能是南军之胆，那平安就是南军之脑，历史上的建文二年三年，屡败朱棣，斩朱棣麾下战将数人，要不是没遇到李景隆这一深坑，被俘于南京城下，平安的战绩或许还能更为耀眼。 只是很可惜，平安这家伙现在还没冒头，加之其父为老朱的养子，这个人朱允熥也不能动。 “坐拥怎么多人才，三四位统帅级人物，亲率百万大军，都可以输掉靖难，看来朱允炆的败家子之名是怎么也洗刷不掉了！” 缺人，仿佛是琼海国永远逃不过的旋律。 加上朱允熥前世玩卡牌游戏诞生的收集癖，他是真的想将这个时代优秀人才全部收集到手中，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捡漏，去挖掘可能的人才。 人嘛……谁不想吃现成饭？ “送到嘴里都难以下咽，朱允炆，你让我怎么说你呢？” 不去想还好，想了越气，他要是有朱允炆手中的牌，他怎么也能打出日不落的结局。 “爷，有事吗？” 车外的李漆或许是感受到什么，掀开车帘的一角低声询问道。 “你个崽子，如今是越来越机灵了，我这边刚想完事情，你就感受到了，正好，明日一早代我去开国公走一趟，将瞿能，平安的情况摸清楚！” “爷，这两位是谁？” 李漆是机灵了，可这两位他是真不知道。 “瞿能，瞿通之子，早年跟随凉国公平定西南，平安，字保儿，其父平定，皇爷诸养子之一，济宁卫指挥佥事，这两人并非淮西勋贵之人，但与淮西有非常重的关系，摸清楚他们的情况，可能的话我想带他们去琼南！” 平安身份有些敏感，但问还是要问一下的，万一有希望呢？ 当初只为挖一个解沦，结果黄子澄，解缙一次打包带走，这种好事内心总要想一想，万一成了呢？ “小漆明白了，明个一早就跑一趟，一定给三爷给摸透，查清了！” 闻言，李漆当即来劲了。 第212章 代我赔罪 他可是一路看着朱允熥挖人的，如今又要挖，不用想都知道，能被三爷如此惦记的人，绝对非同一般。 不管成败与否，对于李漆而言都是好事。 “这件事藏得深一点，没成功之前谁都不要说！” 李漆当即点头。 “干完这件事之后，去一趟孝陵，过年了给宽爷送点东西去，同时再代我赔罪，若是可能离开之前我会去一次。” “爷放心，款爷那边，小漆一定会处理好，若是可以的话，小漆想再次邀请宽爷回琼州，让宽爷看看三爷这几年的发展！” 提到梁宽，无论是朱允熥还是李漆，都有共同的回忆。 这是最艰难的时候，共同相守的人。 “宽爷是不会离开的，该准备的多准备一点，另外多带点银子，孝陵清冷，能打点的都打点好！” 朱允熥沉声说道。 对于那位接触不到一个月的老人，也不知是继承了原身记忆，还是后世的记忆本就是一段梦，对于这位守护了朱允熥十几年的老人，他是一点都放不下。 只可惜就算贵为大明吴王，琼海国国主，非特殊时候亦无法进入孝陵，更别说点名去见一守陵的老太监。 要是没凤阳之行，洪武二十八年的清明或许还能见一见，可现在看来他是没机会了，只能让李漆去做点能做的事，同时希望这位老人能活的长一点，活到他回归的南京那一天。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违这位老人，希望自己平安一生，远离是非圈的寄望？ “今年小年，允熥在此给张老先拜个早年！” 次日晨练，朱允熥一身练功服出现在张定边面前，也不等张定边说什么，自己已经跳上梅花桩上。 “小年？你家小年是今天，张某怎么不知道呢？” 张定边一脸迷糊，但还是呵呵笑道，“不过这拜早年倒是可以！” “……” 闻言，朱允熥却是愣住了，“小年难道不是今天吗？” 除夕为大年，前一日不就是小年？ 难道古代说法还有不同？ “你怎么读书的，二十三送灶神，二十四掸尘才是小年，今个怎么就是小年了，你昏了头了吧！”张定边一副看傻子的摸样看着朱允熥，嘴上更是半点不饶人！ 带着一脸的问号，朱允熥尴尬抓了抓后脑勺，“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甭管，拜早年肯定是对的！” “这倒没错，不管那一天都是好日子！”张定边笑道，“行了，也别给我拜早年了，昨天的功课落下来，今个加倍，给我站好了！” “……” 朱允熥摇头，也就这老货和朱元璋能让自己这般吃瘪，还是连续吃瘪。 但张定边说的也不错，甭管那一天，是好日子就对了。 “将今日当成小年，看来你有想法，说来听听！” 张定边从怀里摸出一个酒壶，小口抿了一口，冲着站好的朱允熥问道。 “这不是接了拯济灾民的事，过年过不好，一年不好过，所以想着去城郊看看，看看有什么可以准备的！” “不放心常向东那小子？” “不是！” 朱允熥连忙摇头，“就是想着让城郊的百姓过个舒坦年，能的话，试着让他们吃上肉！” “有意思！” 张定边放下酒壶，“你小子还真是个矛盾的家伙，有些时候心脏的跟那些老狐狸似得，有的时候又心暖像刚走进社会的雏鸡，我告诉你就常向东办的事，用我们这辈子的话说那叫作孽，那有灾民一日两餐，每一旬还能见肉的，也就你这个败家子这么做了，换做别人不得其中之法，是要出问题的！ 你要在搞事，小心点那帮玩毛笔的杂碎弹劾你！” “那帮人做不好，就见不得能将事情做好，不过我无所谓，六月一过我就不在南京了，对了，开年了我可能去一趟凤阳，您老去吗？” 人心复杂。 很多事情不能用得过且过来形容，很多时候一件事明明可以做好，为什么不去。 中庸是一点，更多是源自外人的嫉妒。 “凤阳？” 张定边皱眉，“那可是你们老朱家的祖地，我这么一个叛逆，你就不怕污了凤阳的神圣？” “狗屁的祖地，朱熹都是追认的，朱家真正祖上是谁，谁说的清楚，反正族谱能追溯也就朱仲八，连到高祖朱世珍的名字都是后来定的，谁还不知道谁啊！”朱允熥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小心被人听到，砍了你的小脑袋！” 听死对头的孙这么说自家的历史，张定边也是无语了。 “有你在，谁能偷听？” 朱允熥恭维道。 “是怎么一回事了，行了，姿态端起来！” 说着布棍直接抽了上来。 “你个老货，就是不知道好歹，等你老了等着吧！” 朱允熥一个激灵，顾不上身上的痛楚，姿态直接端了起来。 “那也要你等到那一天！” 张定边一脸无赖，“你要去城外，我跟你去，穿的别太华丽，年关从来都不太平！”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过年过节的思想那是深入人心的事，好人要过年，坏人也要过年，灾民更是想着要过好年。 人心如此，过年期间不太平可不仅仅只在后世。 …… “奴，见过开国公！” 本以为只是来取一下资料的李漆，怎么也没想到常升会见自己，跟着常家的家丁走进常家后院。 “自家人，无需如此，坐！” 常升笑了笑，指着一旁的蒲团说道。 古之上位者多慎己，常升为开国公，自然也有其一套方式，饮茶观景就是他的方式。 “奴还是站着便是！”李漆不失尊卑的说道。 “随意！” 李漆是常宽挑选出来，从小陪着朱允熥的随身太监，要说这里面没常家的安排，打死质疑者都不会相信，看到现在小有发达的李漆如此，常升也是满意点头，他最怕的就是跟了朱允熥后李漆飘了。 这一飘，可就会成朱允熥身边巨大的漏洞与隐患！ “说说吧，允熥找平安和瞿能为了什么？” 瞿能，平安，这可都是武官阶级中的优秀人才，是淮西勋贵集团的后继人选。 两人的父辈都没得到爵位，但这不代表瞿通，平定就普通了。 只能说是命不好！ 加上洪武朝的两拨大清洗，无论是表面还是暗中，淮西勋贵集团的高层都做了切割。 就像此次封侯的郑诞，保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第213章 单一的猜测 外人知道有关系，可就偏偏找不到证据，单一的猜测是难以形成证据。 虽然谁都知道诛连这种东西不需证据，但老朱还是清醒的，远没到彻底自废武功的时候。 这里面博的就是长久，赌的就是老朱的心性。 反倒是瞿能早年跟随蓝玉平定西南，联系弄得有些近，不然也不会在去年退下来，三十岁不到解甲归田，可惜了！ 李漆摇了摇头，“这两个名字，都是昨夜三爷在马车上说出来，之前并没有遇到和这有关的事，或许和昨日夜宴上有联系也不一定！” “这样吗？” 常升略微皱眉，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可是知道的，也没牵连到这两人啊。 知道平安和瞿能有才华，目前也仅仅只是一小撮人，无论是出生背景，还是战功战绩，混在一帮老将中，这两人年轻人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奴也是非常疑惑，不过三爷多有奇谋，或许是从别的地方了解。”李漆补充道。 “行了，我知道了，瞿能这边我会通气，不过其父瞿通身体抱恙多时，恐无多日，能否说通瞿能这要看允熥，至于平保儿的事我来负责，争取拉拢过来！” 常升给出明确的答复。 除夕，白雪飘零，为了春节佳节更添一抹冬色。 “今夜就是大年，下这么大的雪，所有人都紧着朱允炆，城外的难民都没有在意，要是出点什么事这可怎么办？不行，一会我还得出城一趟，不能什么都指望朱允熥那小儿！” 魏国公府内，徐妙锦看着窗外飘雪，眉头微锁。 朱允炆回来，一场歼敌不过四百的小胜，被改写成为大胜，京都上下百官无一不是围绕着朱允炆在打转。 这几日城外难民在这些当官的眼中，好似已经不存在。 本打算歇下，可看到这雪花飘零的画面，徐妙锦的心不知为何被揪了一下。 “小姐？今个说什么也不能出去啊！” 瞧见自己小姐这般摸样，小蝶如何不知道自家姑娘这是想干什么，只是国公早已吩咐，今日有大事断然不能再让小姐出城。 想想也是，一个贵女年近出阁，不思找个好婆家，整日为难民而乱神。 这也就是徐家的宠溺，换了其他人家早已是禁足之事。 年节还跑出去，传出去还怎么嫁人？ “不出去，不出去，一个个都围绕着朱允炆转，小功绩无限放大，真正该关心的不去关心。 城外那可都是人命……” 人皆有同理之心。 当日没出什么事情，以徐妙锦的性格，拯济一波难民圆了心中的同理之心，再往后最多也只是关注。 可那一日出了大问题，从小不服输的徐妙锦，焉能看着自己搞出来的乱子不解决。 正因为接触的多了，徐妙锦方才发现过去的方式不行。 灾民，身心两疲。 物资最多只能果腹，心中的变化那才是真正需要关心的。 可惜，满朝上下在这世上全部装瞎。 老皇爷将事情甩给朱允熥，朱允熥将事情丢给常向东，直到有人接手之后，户部，应天府衙门，这些本该出面的处理，一个个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朱允炆没回来还做点样子，这可几天内全都忘得干净。 “小姐！” 小蝶哀求道，她是真的感觉自家小姐为了城外难民的事是乱了神智，怎么就一定要往这里面钻呢？ 这不是小姐的事啊！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既然不想出去，那就待在家里好了，我走一趟看不到城外的难民，我今天是无法安定了，不如看一眼！” 徐妙锦摘下脖子上紫貂披肩朝屋内一甩，转身便朝着卧室走去。 “小姐……” 小蝶还想劝解，却不想迎来徐妙锦不满的眼神。 身为随身侍女，焉能不晓得自家小姐的性格，这是生怒的征兆，话到嘴边最终也是变了，“一个人出城不安全，要不喊上徐汇他们？” “不用！” 徐妙锦摇了摇头，“城外有千户所驻扎，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快马去，快马回，午饭之前就会赶回来，带着人手反倒不方便！” “……” 闻言，小蝶低下脑袋，此刻她的很绝望啊！ …… 城外的风雪比想象还要打，无屏无障，寒流裹着雪花从四面八方灌入营地。 风雪中，一顶顶帐篷如同暴雨下的池中浮萍，前后左右随风摇曳。 “这该死的天气！” 裹着披风，骑着战马，朱允熥与上风口凝视着连营十余里的灾民营。 常向东说的围栏已经被白雪覆盖，整个营地除数十道升起便被吹散的烟气外，再难看到半点活动的痕迹。 千户所的官兵更是不知在哪。 完全就一末日景象！ “爷，手炉已经没温度，要不咱们回去吧！”李漆身影佝偻蜷在马背上，小声的提议道。 这风雪太恐怖了，几度将头上皮毛给吹翻，本该温和的披风如今冻得一块一块，所有的温度只能通过怀中的手炉。 “不！” 朱允熥摇了摇头，“越是这样，我越要看到真实的情况，我相信向东的能力，但无法相信官员的操守，如今南京城内的心思全都在朱允炆身上，根本就不在这些难民身上，做了这么多事情，断然不能让人倒在这关口上！” 事关难民的安置，常向东那是一日一报，只是从腊月十五之后，汇报就少了。 不是不想报，实乃是常向东本人就没回来过。 零星的消息，全都是物资紧缺，非食物的紧缺，而是过冬物资的缺失。 大雪可以压死人，更可以冻死人。 朱允熥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做的事，因外因而断绝。 “随我进营！” 灌了一口五粮液，朱允熥将酒袋丢进马包内，两腿一夹一马当先，率先朝着营地而去，随后十数骑紧跟着行动起来。 或许是马蹄声惊扰了营地，或许是常向东本就要出来巡查，当朱允熥即将抵达营地的时候，常向东争带人从入口的营帐中走了出来。 “王爷？” 看着浑身散发着寒气一行人，常向东揉了猩红的眼睛，略有不敢相信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骑兵队。 “进帐篷，有话要说！” 正好撞到常向东，朱允熥也懒得看直接问就是，马鞭丢给一旁蓝星野，翻身直接跳下马背。 第214章 得胜归来 “是！” 常向东反应过来，使了一个眼神与一旁的助手，当即掀开身后的篷帘。 “为什么没有生火？” 走进阴冷潮湿的帐篷，朱允熥微微皱眉，这可比他所想还要艰苦，作为主事人的常向东都没有升火取暖，那么其他帐篷内会是什么情况？ 朱允熥可不认为，常向东这是在作秀给自己看，因为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回来，更重要的是常向东当清楚自己的价值。 人命不好对比，可现实就是一万个难民的生命都比不上常向东一个人。 “营地中的柴火，煤炭，就剩下烧水做饭的，若是用来取暖今夜都撑不过去！”常向东苦笑道。 “营地里的千户呢？” 灾民营地多老弱，砍柴什么重体力活不适合他们，正是考虑到这点，在方案中朱允熥提及到了千户所的用处。 一千多号青壮兵卒，怎么可能无法保障灾民营供暖问题？ “……” 一声长叹，常向东苦笑道，“之前是能满足的，但这不是朱允炆得胜归来？风雪盖地，道路难行，为了确保大军如期归来，各地都派遣了千户所清扫地面，灾民营这边千户所，七日之前就已经派遣出去了，昨天应该到位的，可任务期间冻伤了很多人！” “为什么不和我汇报？” 朱允熥脸色变得格外阴郁。 这是什么？ 这是草菅人命，这是不作为了。 人命关天的事，却为了捧一个臭脚，就将维持灾民营的劳动力给调动了。 大冬天的，吃饱有什么用，气温就足够杀人了。 后世寒流袭击美利坚，一场断电死了多少人，这还是窝在家中，有各种防寒衣物的情况下。 营地中的难民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最多就是一层薄薄的棉布，是最需要取暖的一批人，想让老弱病残靠自身去抗这严寒…… 想到可能的画面，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脑海。 “大王，没用的！” 常向东苦笑道。 闻言，朱允熥一愣，紧接着苦笑起来，“是啊，没用的，自家的百姓都不在乎，防的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关键是没人将他们当人看啊……” “你刚才准备出去，这是准备做什么？” 语气变得柔和。 人心如此，社会如此，人吃人的社会，想的太多也是白搭。 “昨夜调集了一些焦煤，大概就这个时候到！”常向东解释道。 “有多少？” “七十多石，每个帐篷可以分一盆的话，大概可以坚持三四天，如果可以保障热水供应的话，当可以坚持下来，年关一过春天也就不远了，再扛扛也就可以过去！”常向东苦涩的说道。 “你先去做事吧，我一会打个下手，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南京不是琼州，朱允熥能调动的力量太少，有影响力也用不出来。 换做琼海发生这样的事情，哼哼……人都给屠了，不然难道留着过年吗？ 可惜，在南京就算现在去入宫找朱元璋帮助，一切都晚了。 只能希望焦煤到了，一切能如常向东料想的那样进行。 而要改变这人吃人的情况，除了深入的社会革命，朱允熥再难想出别的办法。 清末至建国的一百五十余年，无数的大事小事，皆已经用人命证明，想要完成对社会的变革，决策者心中绝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印度，南亚次大陆大国，二十一世纪之后出现的各类滑稽场面，更是证明了社会改革不彻底的后果。 甭管是穿越还是梦醒，能带着后世记忆降临这个时代，无不注定了一点，那就是朱允熥要做的准备还有太多，琼海国要做努力还有无数。 不到彻底成功的一天，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重演。 “大王，这天气……” 常向东意图劝解。 “不用说了，只是一点心意，你不用管了，搬运完焦煤我就离开，晚些时候我派人再送一批木炭过来，且莫因此而伤了身体！”朱允熥摇了摇头，直接找了一张位置坐下，意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快速恢复体温。 见此常向东除了同意也只剩下同意了。 “去做事吧！” 看着没动的常向东，朱允熥再次说道。 “爷！要不再喝一口？” 常向东离开，李漆掏出怀中的小酒袋。 太冷了，薄薄的一层帐篷油布根本挡不住户外的凌厉寒风，身在帐篷中与站立在荒野并无区别。 寒风拍打着帐篷，发出一阵阵猎猎之音，只让人觉得更冷。 “你自己喝，不过少喝一点，不用管我！” 朱允熥没有喝酒的念头，喝酒可以御寒，但不能多喝，因为很多时候酒后的热意只是错觉。 “那还是算了！” 李漆摇了摇头，站到一旁，“我还是先站会！” …… “果然，还是没柴火！” 徐妙锦御马来到营地面前，摘下满是汗水的皮帽，看着营地中稀疏的烟气，如何不明白营地取暖的问题根本就没得到解决。 “一帮该死的家伙，我一定要让大哥好好参你们一本！”徐妙锦咬着银牙说道。 营地的真实情况，作为营地负责人常向东肯定了解的最多，那么次一级了解就是徐妙锦。 为了迎接所谓的“大军”归来，本该守护，为难民砍伐柴火的千户所被拉去扫雪清道了。 三万多人柴火，可不是小家小户那点，每日烧火做饭都是个不小的数字。 为了巴结一个皇孙，捧一个臭脚，放任这么多人挨冻，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焦煤的车马到了？” 气愤归于气愤，当徐妙锦看到营地门口正在卸货的车马，连忙御马而去，保证取暖才是关键，就算要找那帮人的麻烦，至少也要等难民的过冬问题解决了再说。 …… “爷，歇会，歇会！” 来的焦煤比预想还要少，二十四辆平板车，合起来也不过三十石，距离预计的七十石少了足足一半。 看着沾了一身煤灰的朱允熥，李漆心疼的说道。 “要么帮忙搬运，要么一边待着去！” 焦煤的搬运，不能通过灾民。 为了一口粮食，灾民可聚众闹事，同样为了取暖的问题，灾民也可以搞事。 第215章 约人力 这些焦煤本就不多，这边私扣一点，那边私扣一点，那还分配个屁，直接放开了让人抢岂不是更节约人力？ 午时快到了，灾民也该出来了，无论处于那点考虑，这些焦煤都当快速搬入适合的位置。 “我搬，我般，爷，这袋我来！” “滚一边去，五六十斤的东西，你搬得动吗？” 不言由他，朱允熥直接抱起一麻袋焦煤抗上肩膀，蹭蹭蹭的踩着积雪就朝着附近帐篷走去。 “哎！” 见此，李漆长叹一口气，连忙挂好酒袋朝着撞焦煤的板车走去，试了试的确是重了根本搬不动，可当看到地上洒落的煤块，心便有计策。 搬不动，我还不能清扫吗？ 至于什么都不干，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别忘了他是奴，是太监，主子都在做事他要站着的，就算朱允熥不说，自身上下也是难受的很。 “常向东人呢？” 就在李漆刚找到东西准备清扫碎煤的时候，徐妙锦杀到，看着煤车附近就李漆一人直接开口问道。 “你谁啊？” 回首看着骑在高马上，俯视自己的俊美公子哥，李漆没好气的反问道。 “我谁，你不知道？你不是难民营的？” 闻言，徐妙锦目光露出审视，上下打量了一眼李漆一眼，“你这是在做什么，偷煤？看你穿的也是不懒，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你狼心被狗吃了吗？你知道这些焦煤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哎呦，您会说话吗？” 听到徐妙锦这话，李漆事也不干了，东西朝雪地上一丢，直接阴阳怪气道，“年纪轻轻，怎么就瞎了一双眼呢？” 他是做奴才的没错。 可人就有火气。 凭什么，朱允炆那孙子搞出的事情，要自家殿下买单，还要来搬运这东西？ 如今干点事情，还被怎么一不懂礼数的家伙这般说道。 偷煤？ 你家李爷我需要干这阿遢的事？ “……” 一番反讽，徐妙锦愣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素面一怒，“好你个贼子，被我撞破不知悔改，还敢血口喷人！” “看打！” 说着，徐妙锦直接马背上跳了起来，直接朝着李漆打了过来。 “杀人啦，杀人啦！” 瞧见直径从马背上跳下来的公子哥，李漆又不是瞎的，撒丫子便朝着人多的跑去。 “还敢跑？” 李漆是不是该打，徐妙锦也不清楚，只是纯粹的发泄心中的郁气。 身为国公之女，大明贵女，什么时候遇到了这般让人憋闷的事，一帮全然不管草菅人命的官员，一个不知所谓被人粉饰而出的皇孙，一群与风雪之中忍饥挨饿的灾民。 如今一小贼还敢讥讽她，就算误会了又如何？ 不抽他一顿，徐妙锦今个的念头就通畅不了。 错了又如何？ 这是他自找的！ …… “什么情况？” 放下肩膀上的焦煤，朱允熥便听到帐篷外李漆如杀猪一般的嘶喊声，摇头苦笑道“真是的，这么久了，半点沉稳都没有！” “等等，不对，还有一个人？” 在张定边手上，朱允熥没学到什么高深的武功，但对于外界的敏锐感还是被培养踹的。 用张定边那秃驴的话，朱允熥身为君主，平日的安全有人守护，拳脚的功夫当放在第二，第一当是培养出一颗激紧的心，以及在面对突发情况下做出最佳的选择。 因而每日清早，张定边都会通过各种方式，去偷袭站在梅花桩上站桩的朱允熥，时刻培养朱允熥激紧和反应能力。 “不会真出事了吧，这还真是胆子不小！” 时常欺负一下李漆，那是因李漆是自己人，希望他变得更好，而不是浑浑噩噩过完这辈子，可这不代表朱允熥愿意看到外人欺负李漆。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更别说李漆在朱允熥心目中的地位，那是家人，岂能容忍被人迫害？ “住手！” 朱允熥一步冲出帐篷，便看到雪地中一逃一追的两人，当即大声呵斥道。 “爷，救命啊，这人疯了，疯了……” 瞧见朱允熥站出来，李漆如见救星，脚步不由更快了几步。 可这是荒野雪地，积雪多日地面凝冰，本就错乱的脚步，遇到一片湿滑的冰面，整个人直接溜了起来，三步四步之间重心偏移，擦着朱允熥的身子滑到一边，脸朝地面狠狠的栽进雪地里。 “爷？你就是这小贼的主子，你们果然是在偷焦煤，看打！” 瞧见朱允熥身上，衣服上沾染的煤渣，以及身后帐篷里露出的焦煤，心中怒意横生，一掌排空直接朝着朱允熥的胸口打了过来。 “找死！” 顾不上去拉扯载进雪地中李漆，朱允熥脚步一滑，举手抬足之间八景段的架势展开，便是朝着徐妙锦反打过去。 “还敢反抗？小贼，给我趴下！” 都是练家子的，谁怕谁？ 徐妙锦快速变招，大开大合的架势如猛虎下山，朝着朱允熥扑了过来。 “来得好！” 胸怀利刃杀心渐起，练武二年有余，平日只有张定边给自己喂招，如今碰到一个仗武欺人的假小子，朱允熥说什么也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以验证自己两年多来的武功。 砰砰砰…… 可惜，两人都觉得自己厉害，实则就是两个雏儿，一场菜鸡之间的互啄与雪地中打开。 …… “门啊，咱们怎么办？” 蓝星野看着于雪地中的菜鸟互啄，挠了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看朱允熥的样子，显然是在兴头上，至于对手也就是个架子货，看上去虎虎的，实则半点杀气都没有。 更为关键的是，那假小子的穿着，以及一旁停留的马儿也是半点不差，绝非一般人家的任务。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插手吧？ 万一可能坏了主子的兴致那就不好了！ 可要是不插手……万一主子受伤可咋整。 更为关键的是，他和常门的武功都是为杀而生，一旦动手就是冲着人命去的，收不住的话伤了另外一位贵人，那就是再给朱允熥找麻烦。 “我们还是看着吧，雪地积雪深厚，就算摔了也没什么大事，殿下这些日子跟着张老练功，几度跃跃欲试，我们无法做陪练，而且今个殿下心情也是不好，借此发泄发泄！”常门笑道。 初练腿脚者，都有一颗躁动的心。 第216章 定心丸 不经实战，永远找不到正确的定位，朱允熥不可能上战场，自然也没磨练的机会。 好不容易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还是在有他们看着的情况下，索性就让他放开手脚打一场。 “一人钉一个，且莫让殿下和那位公子受伤了！” 蓝星夜郑重的说道。 …… “爷，打他！狠狠的打他！” 李漆爬了起来，瞧见和朱允熥缠斗在一起的徐妙锦，以及站到一旁的常门，蓝星夜，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当即跳起来叫喊道。 “小贼，放肆！” “闭嘴！” 套路互套的两人，听到外界的干扰，无论是朱允熥，还是徐妙锦都怒了，两声呵斥毫不客气响起，惊得李漆直接捂住自己的嘴，如冬日的鹌鹑站在雪地中瑟瑟发抖。 “小贼，你说谁呢？” 看着对手宽厚的胸肌，以及曲线的身影，朱允熥哪里还不知道这对手是何人也？ 必然是那位来自京中男扮女装的贵女，除了这冒冒失失的假小子之外，朱允熥想不到还会有第二个人，能干出这样毛躁的事，并且与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难民营内。 这可是好心办坏事的典型！ 讲真，自从听了常向东多次汇报，以及假小子过去一月学习与努力，朱允熥对其感官那是相当不错。 这不老朱在给他挑媳妇吗？ 因此有心见一面，却不想两人通过这方式见着了。 不过现在兴致起来了，朱允熥也懒得就此解释，正如常门所想的那样，先打了一场再说。 “小贼！当然是说你呢！” 徐妙锦只是性格火辣，不代表脑子不好使啊，被朱允熥一阻，在看到一旁围观的人，如何不知道自己这是误会对方。 可惜少张梯子让她下来，总不能自己将脸剥下来就此认错吧，她还要不要脸了？ 打！ 狠狠的打一场，不把眼前这小贼打得满脸开花，这事结不了！ “这打得太死板了，套路对套路，一点灵活变通都没有，看来得加练啊！” 张定边抿了一口酒，出现在常门，蓝星野身后，评头论足道。 “……” 听着身后那位大爷的话，常门，蓝星野额头上汗水都快滋出来，也就这位爷敢怎么评论自己殿下。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话不能这么说。 这不显得情商低了吗？ “张老，看得出对方的出生吗？”常门转移起话题来。 “洪拳，别告诉你们看不出来，这丫头背后有名师在教，可惜情况和你家殿下一样，都缺少一场真正的搏杀！” “我是想问，对方出生？” “鬼知道，洪拳流派那么多，稍微家底就可以找到真正的拳师教，不过就年龄上看来，这丫头和你家殿下，臭味相投，或许可以发展发展！” “……” 这话聊不下去了啊！ 男扮女装，戏剧里出现的不少，可在现实中只要不是眼瞎多少都能看出来。 更别说一帮练武的人。 真正的练功者，有几人不是医武同修？ 男人，女人的体魄是什么样子的，闭着眼睛都可以分辨出来，更别说徐妙锦的身材高挑，胸肌饱满，稍有留意者就可以看出问题。 就是这话题，还轮不到他们来嚼舌根！ “行了，常向东回来了，这件事交给他吧，你们继续去搬东西！”张定边靠在一顶帐篷上，劳神在在的说道。 “且莫让殿下受伤！” “去，去，去，老夫还需要你们讲这些？”张定边一脸不耐烦挥手，如在驱赶饶人心神的苍蝇。 …… “三爷，许公子，住手！住手！” 这一幕画面，张定边等人很淡定，可常向东淡定不了了，巡查了一圈回来，当看到眼前这画面，整个人头发都炸开了。 “三爷？” 打了打累了，常向东话语刚落，徐妙锦当即推开，一边平复着气息，一边看着和自己交手多轮的朱允熥。 若非场合不对，徐妙锦都想和朱允熥互通八字。 刚才的交手太爽了！ 都是被保护大的，陪练的不敢动手，有意伤害还没近身便被解决了，练了七八年武功连只鸡都没杀过。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和自己情况差不多的，说心心相印那是扯淡，好感肯定是有的。 至于男女问题，徐妙锦就没想过了，其性子本就是乖巧中带着一份叛逆。 叛逆的性格不被诱发出来也就算了，一旦诱发出来谁也挡不住。 “徐公子，鄙人朱鉴凌，家中排行老三，年长的称一声小三爷，相熟的称一声三爷！” 不等常向东解释，朱允熥抱拳说道。 表字，从古到今常有。 前世学古画，没什么名气但也沾了文化圈里的边，家人没安排表字，但跟随导师学习之后，朱允熥也是给自己弄了一个，附庸作雅还搞了一个印章。 倒不是说朱允熥对眼前这假小子有什么意图。 纯粹就觉得这假小子人不错，可当一个朋友。 高位不胜寒，很多时候明明很简单的事，却因身份有别而弄得复杂。 更为关键的是，从方才拳脚的交流中，朱允熥从眼前这假小子身上感受到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叛逆。 都不是安于现状的性格，颇有一种同类人之间的吸引感。 所以不想因为身份，坏了这感觉。 “许景！” 徐妙锦亦是半点没负担的报了一个化名。 不过也是，行走江湖的有几个用本名的？ 这不是下贱吗？ “许公子，朱三爷，二位能否给我解释一下？”常向东心里苦了啊，搞不明白三爷为何如此，可还是要陪着做戏。 “恩……” “这个……” 看着杂乱的场面，多少有些脸皮薄的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误会，一切都是小误会！”徐妙锦推着手，连忙转移话题，“这不是马上过年了，心系灾民的取暖问题，所以就过来看看，既然常兄都有安排，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至于朱三兄弟，往后我们再叙，走了！” “对，对，对，以后再叙！” 瞧着这一令人发笑的一幕，朱允熥也没留人，给常门使了一个眼神，常门快速将徐妙锦的战马牵了过来。 “多谢，朱兄弟家里是买焦煤的？” 翻身上马，徐妙锦问道。 “不错，家中小有煤矿，这不是常兄有事，便支援了一批！” “灾民困苦，冬春交替，取暖是个大问题，若是有存焦煤，还望朱三公子能多多支援，这是许某的一些心意，还望灾民可过了一个暖和新年！” 说着，徐妙锦便从马袋中取出一张面值五十贯的宝钞，不等朱允熥反应便塞进其手里，“行了，我先走了，下面的事情就交给常兄和朱兄！” 说罢，马鞭一抽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马蹄踏破积雪便朝着南京城而去。 第217章 有趣灵魂 “这？” “这什么这，再去买五十贯焦煤过来！” 抖了抖手中还站着香气的宝钞，朱允熥将宝钞直接丢给常向东，目光则落在远去的徐妙锦身上。 有趣！ 高挑的身材，鹅蛋的脸蛋，精致的五官，加上躯体内的有趣灵魂，不知咋想的，朱允熥竟然生出一荒诞的念头……若是婚事真的没法选，这女子也是不错！ 等等，我再想什么？ 快速晃了晃脑袋，将这怪诞念头丢开，朱允熥则看到常向东眼睛充满笑意的盯着自己，“搞什么吗？去买焦煤啊！” “不是！” 一时之间常向东无法掩饰眼中的笑意，想解释又无法解释，不解释吧又觉得难受，整个人僵在哪里，好在脑子也是不笨，快速的找到一个借口，“爷，大过年了，该放工的早就放工了，很多店铺都已经关了，今日焦煤只运来这些，和这很有关系，目前的情况是有钱也买不到！” “……” 别说，还真是怎么一回事。 后世年节前后都要储备物资，就算有年中营业的大卖场，不去考虑那暴涨的物价，寻常人家都会储存五六日的食物。 更别说现在，腊月十五一过除非真的缺吃少喝，谁愿意出来做事，没人做事商业自然也就凋零。 焦煤这种东西，能备齐的早就备齐，备不齐的商家也不会等你。 “去找富江的人，富家肯定有储备的，若是没有就让富家筹集，一句话，今晚之前将这钱花掉！” 指着常向东手中的宝钞朱允熥吩咐道。 “回了，别送了，有空就回家吃饭，时间你自己看着！” 营地，除了取暖的柴火准备不足外其余都好，或许是受到了海货的影响，常向东这小子早早带人开了河面，七八个大帐篷下面都藏着冻得邦邦硬的鱼，加上豆腐稍微一炖，撒了一小撮食盐，那就是顶好的过年菜。 都沦落成灾民了，年饭时节能混上怎么一口，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这就很棒！ “向东晓得！” “走了！” 拉高骏马的脑袋，身旁的常门挥动马鞭与空气中打了一声空鞭，马儿下意识奔跑起来，十余步后步子加快，速度呲溜一下就提了起来。 …… 嗡嗡嗡…… 信鸽巡天，发出一阵阵嗡嗡之声。 “鸽子，不都是收回笼子了吗？怎么还有信鸽在外面飞？” 新城北方靠近盐碱地的信站，当班的训鸽人眼殏着汤锅就要沸腾，却不想听到了信鸽飞舞声音，连忙推开挡风的木板。 “这是谁动用了飞鸽传信，这得有一百多只吧？” 当值的信站人员，一眼就看到了在空中寻找落点信鸽群，一百多只灰褐色的信鸽结成队伍与空中飞翔，有的已经落下，更多的则在大转。 “吹哨！” 领班的大喊一声，抓着一哨子便跑出值班室。 鸽哨吹响，成群的信鸽如雏燕落巢，成群结队的落下，跟着有人跑出来，与盐碱地上撒下一把把黄橙橙的麦子。 “是从南昌驿飞来的信鸽，应该是大王发来的！” 工作人员取下信鸽腿上的布条快速的说道。 “快，快，快，取下来，备马，时刻准备发报！” 信站如今已经落实十数个，广东，福建，江西，每个物资聚集地都有，但多是小站点，加上信鸽往来也需要人力运输。 一次性能发出这么多鸽子，绝对不是小事，更别说信从南昌站而来。 这个数目的信鸽，差不多已经耗空了南昌站直飞海口的所有信鸽。 “我这边看到编号二十七，应该有四组，大家先将一组找出来！” 信鸽传讯快，但问题也大。 信息保密通过编译码表而保存下来，拿不到编译码表，外人就没法解读。 可丢失的问题还是难以解决，每飞一轮总会有鸽子失踪，为了确保信息传递得时效性，一次放飞的数目都是数倍，情报越重要，放飞的轮数越多。 四组，是非常严谨的做法，算的上机密了。 “应该和年关的晋升，嘉奖有关！”领班快速分析出一个可能。 今日都快过年了，要说还要什么大事也该先停一停，硬是要说还有什么没解决，就是二十七年下半年的奖赏没落实。 国主不在家，内阁就算有再高的权限，也不敢去插手人事的褒奖和晋升问题！ “必须是这样，就是不知道这次头你能拿到什么？” “听说每个部门都有嘉奖人员，头你要是拿到了，可别忘了请客！” “对，请客！” …… 嘉奖不仅仅是荣誉，更有实际的东西。 票据，随着中原商人的加入，整个琼州还在施行配给制度，但海口这边已经开了一道口子。 大食堂可以吃饱，可大锅菜的属性注定了饭菜的口味就那么一回事。 早早就拥簇在朱允熥身边的人，家人在身边多开开小灶，要是没家人则会三五成群涌进商人开办的酒楼内消费。 对此琼海国多有鼓励！ 除赌博，青楼，南京有的海口也有，只是档次较低和数目较少。 有差别，有引导，有鼓励，越来越多人开始选择消费，年关前后更是热闹无比。 “要是真有，还能跑得掉你们这帮小子，赶紧的，要是误了事，我请你们吃扳子！”领班一脸威胁的笑道。 一阵笑语之后，众人快速将信息分组号，反复比对之后装进四个牛皮袋子里，交给三位驻守的骑兵。 …… 午后的海口城，年味浓重。 十余个大食堂内冒着滚滚白气，甜美的味道顺着蒸汽散入附近的街道，蒸汽之中人影窜动。 “让让，出笼了，出笼了，喊到号码的凭票来领包子啦！” 壮硕的厨师手端着村口石磨大小的竹笼，好似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得，从蒸汽中冲了出来，流行大步之间来到摊开的竹席前，笼盖打开，一个个成人拳头大小的白面包子直接倒了上来。 “吃包子啊，吃包子！” “我要吃肉的！” “菜的好吃！” …… 厨师这边在倒，跟着父母来的孩童则直接围了上去，手脚飞快的将包子分开，同时眼珠子快转，瞧见有破了皮的包子立马就将包子扒拉到自己面前，跟着狠狠咬上一口，如同宣誓对这个破包子的主权。 第218章 核心 “吃，吃，多吃点，多吃才能壮！” 厨师们对此半点也不恼，当看到有动作慢的孩子，还会挑出完好的包子塞进孩子的怀里。 都是自家的孩子，准备的本就多，孩子才能吃多少？ 自古能吃是福，更别说这皮薄肉多的葱油猪肉包，要不是自己空不出手，自己都想咬两个。 “吃一两个就够了，晚上还有大餐，现在吃饱了一会吃什么！” 郭清一脸笑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一张张粘满了油水的笑脸，笑道。 “大先生！” “大先生，你吃！” “大先生，老师！” …… 看到大先生来了，孩子中不少已经读书的纷纷拥了过来。 “都准备好了？” 一个小脑袋摸过去，大食堂的主厨与负责人也已跑了过来。 “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家中老者也已经派人去接了，戌时可开餐！”负责人快速汇报道。 新春夜宴，去年就办过了。 今年的规模只是更大，除了吃还有的拿。 “凉了就分好，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人手缺失。 解缙一家去了三亚，罗贯中去了矿区，各地都闹新春，黄子澄与居中调度，海口的视察工作就要交给他们。 这一顿可不是几千人，而是上万人一起吃喝，从做准备就花了十几天的功夫，事到临头断然不能出错。 “大先生，黄大人找您！” 郭清刚离开人群，便有一队军伍跑了过来。 “什么事？” 被拦下的郭清略微皱眉，他刚从黄子澄那出来，怎么现在又来找他？ 这能有什么事情？ “是嘉奖和晋升的名单！”军伍快速说道。 “来了？” “飞鸽传来的，字符对照名单编号，除开公文还没到之外，大王那边都确定了！” 琼海能处事的官员少，为了提高效率，每人身边都配备了不定数目的属官。 属官不属于官员，只能算是吏员。 像是黄子澄这个事务总理大臣身边，便有一个十四人的文属官员，两排的武属官员。 跑腿的，负责安全的，处理公文的，转交信息的，跟着干了一两年，再下去历练一波，升上来就是合格的督办级官员。 没这些人辅助，黄子澄那是忙死也干不完手上的活。 而朱允熥的属官队伍则更为庞大！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跑一趟，最好能在晚宴上宣布出来！” 今天是一年的结尾，亦是新一年的开始，句号已经画上，若是能在夜宴上宣布嘉奖和晋升令，那这个句号就更圆。 辛苦了一年多的人们，心中最念念的不就是这些东西？ 上升！ 才是一个势力缔造过程的核心驱动力，向心力，凝聚力。 …… “先生！” 郭清走进办公室，早已在办公室等候多时的胡磐当即站了起来。 “看过九儿了？” 胡磐，就是过去的胡三，经过一年多的打磨，胡磐身上少了一份市井之气，多了一份研习律法严谨感。 主色为黑，辅色为白的律袍披在身上，更为今日的胡磐增添一份肃穆与厚重感。 “我们兄弟几个都已经祭拜过了！” 琼州四大的体系，为做区分官袍也做了区别。 行政，沿用大明官袍的主色调，绯红为官，藏青为吏员。 司法，墨黑为重，素白相承，再配一顶象征公正严明的獬豸帽，便代表了司法官员，至于司法吏员则无獬豸帽。 审计一块，主色素黄示以皇权，辅色为淡蓝代表天空。 军部则以迷彩军装为主。 高低则以衣袖，领口镶边区分。 胡磐这一身镶了一条红边的律袍，则代表了其为司法三级督办的身份。 “这身官服穿的精神，今天过了又能多了一条镶边，九儿要是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相信能也安心！” 郭清不喜官服，日常都是儒袍素衣，非特殊场合不穿，这不是要搞特殊，实乃是他的脸在海口多知道，穿不穿官服都不影响他的地位和权威。 “只是想到马上要离开老师身边……” 郭清不仅是老师，更是胡磐的带路人。 “去了好好干，别给我丢人，记住你的初衷，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小子！”郭清打开公文，“行了，今年最后一件事，将上面名单有的全部誊录进入公文里，一会按照人员的位置下发到各大食堂，戌时开餐，戌时三刻就要公布名单，人手不够你小子带两个三个吏员负责一下码头大食堂！” “是！” 胡磐双腿并拢，挺起腰板说道。 …… “听说吗？大王的飞信已经回来的，今晚就会公布嘉奖和晋升令，就是不知道能提升几级？” 葛家村村口，孩童们穿着新衣，老者穿着寿富，一个个喜气洋洋，全都等在村口等着车马到来。 葛清，葛海，葛山等几个入了夜校的葛家村年轻人则聚是石墨旁边，说着各自的消息。 “几级？能升一级就不错了，听说晋升名单就八十多人，海哥不确定，但青哥绝对会有？”葛山笑道。 作为葛家村第三个进入夜校，琼海国第四批夜校学员的葛山，算是踩进了琼海国核心圈子的边。 “现在能升一级容易，未来就难了！” “是啊，是啊，相对于升级，更关键还是嘉奖和功劳，那才是写在档案里的东西，未来升迁同等情况下，比拼的就是这个！” “晋升是让你多做事的，不是让你们来比拼的，未来几年有的是机会，至少第一批蒙学的孩子没毕业之前！” 葛清非常的清楚。 时间在变，重心也在变化。 现在好升级是缺官太多，能当官的太少，随着夜校一批批的速成快速添补空位，未来想要现在的升迁速度就是做梦。 同时夜校出来的官员，在学识上存有明显的不足，根本无法和成体系培养的学堂学子相比，很多人都会在未来遇到瓶颈。 “关键还是要多读书的，我算是看出来了，在我们琼海国做官，读书要会读，事情也要会做，下半年的司法考试，难度是上半年三倍，开春之后律法施行，案例一多，争论不止，再考司法就会更难！” 葛山选的是司法线路，清楚感受到司法这一块的变化，越来越健全，越来越严谨，观政的半年里不止一次看到前辈们就案件争论。 第219章 扫盲班 “算术不也一样，图表这一块，看的是轻松，制表有多难？九月我被借去审计，进行人口统计这一块，娘的那些数据一个个整理出来，头发都要掉光了！”葛海笑道，“有些时候我都在想，要不回大学堂教书去，这还能轻松一点！” “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这种日子都不想过，你还想过什么日子？对了，我听说大学堂要开一期女子扫盲班，你家春兰可以试试！” 一位刚进入夜校的葛家青壮说道。 “你哪来的消息？女子扫盲班？” “开玩笑吧，女子无才便是德，怎么可能让读书？” “这倒未必，五指峰黎族那边，女子才是主事，这女子扫盲应该针对黎族的女性首领准备的！” 葛清给出不同的说法。 “不错，根据律法规定，洪武二十八年十月，大小五指峰区域就会设立两大自治区，用大王的话来说，黎族是母系社会女性为尊，和我们完全不同，要是不做学习很难和我们保持一致！”葛山道。 “而且我还听老师说过，我们需要派出女性吏员前往黎族做事，辅助黎族尽快形成有效治理！” “读书我没意见，但让春兰去黎族我不同意！”葛海直接说道。 闻言，葛清笑道，“你家的情况都知道，你可未必管得了春兰！” 一时之间，几个葛家村民纷纷笑了起来，弄得葛海一大红脸。 “说什么呢？是不是欺负我家海子？” 葛春兰牵着葛青岩的小手走了过来。 “嫂子，没有的事，我们哪敢啊！” “就是，就是，欺负谁也不敢欺负海子哥啊！” “车来了，吃饭了，吃饭了！” …… 这葛春兰本身就是村子妇女一霸，将葛海管的严严实实，做工晋升享受配给之后，更是将村内的女人管死。 葛家村如今三太叔公说话第一，那第二有用就是这女人。 谁敢开她玩笑？ “晾你们也不敢，走了，上车吃饭！” 一把抓住葛海的手，一手牵着自家的小子，葛春兰带着一家人，满脸幸福朝着村口走去…… 少数民族的年节，多与汉族的不同。 可自从北宋开始，与汉族文化融合之后，黎族对于年节的认知，则开始高度与汉族统一。 黎族是汉族的正月为年月，腊月为中间月。 在中间月里，黎族会将年前的准备都做好，如清扫房屋，砍柴酿酒，宰猪杀鸡，年糕包粽子。 除夕这一天，更是要将家中物件全部在溪水中洗干净。 最后与夜晚的时候聚集在一起，预祝“山兰”，狩猎的双丰收，老人们则携带腌制好的山味和酿制好的糯米酒，前往寨中的聚集地与后辈们一起过年。 但年节却不是黎族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他们最重要的节日在农历三月的第一个巳日，“春浴日”，又称之为女儿节。 三亚，新城！ 从确定立城，规划建城，再到开始修建，已经有一年零四个月。 十六个月内，前期的过程花费了五月，考证，判研，人手组织，最终确定三亚新城的选址于三亚湾一带，西起墓山岭东南五里，东至鹿回角西南五里，沿漫长的海岸线朝内陆修建，修成一相对狭长的新城。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规划，这和三亚的定位有非常大的关系。 工业需要原材料。 造船需要靠海。 加之三亚湾一带，海面常年相对平静，靠近海岸水汽会重一点，但好处也是摆在那里。 在确定选址之后，后续的十一个月里。 先是组织人手，修建联通海龙直道的道路，后依次铺设辅道，一年不到的时间里，道路工程搞定七七八八，整体规划从图纸化为实物。 过程中累积完成二万五千多人的征调。 期间，发动三亚土著劳力，一万三千余人。 南下技术支持人员，二千四百余人。 迁徙中原汶河一带难民二千四百人，江南一带胥民一千九百人。 符屠所部黎族青壮四千多人。 同期完成行政区域内人口统计，成建制村落只有四十三个，户有五千六百之数，人口三万九千余人。 比对海口原住民的一万多户，七万多的人口，琼南这边人口密度还是很低。 还是得不断的移民，移民，再移民！ 同时鼓励生育！ 至于和三亚一地之隔的亚龙湾，原住民则更少，纵然有大五指峰一带的黎族支援，营造还是很慢，预期十个月内初修码头，三十个月内完成码头修缮工作，根本不可能完成。 为此，以林天麓为首的南洋贸易商团，十月时就将脑筋动到了南洋的土著身上，准备未来一年中贩奴八千人，以充做劳力使用，加快加紧码头的修缮。 谁让码头一旦修成就会成为一台时长十四年的印钞机。 面对这台印钞机，谁也不想浪费时间，死伤些许土著，天朝上国的汉人根本不在乎。 千万别和他们讲什么仁义道德。 亚龙湾这座自由贸易港口的出现，从出现在规划中的那一天开始，就是为了金钱而服务的！ …… “算算时间，黎族的人也应该到了，走，去城门口！” 午时刚过，解缙从躺椅上爬了起来。 午睡的习惯，自从被朱允熥带进琼海国后，又得到阁皂山道长的认可，逐渐成为琼海国官员的一个习惯。 午饭之后一刻钟，偷闲的眯上一炷香的时间，绝对是日常事务处理过程中难得休憩时光。 “这符屠也真是的，自家也要过年还不远一百多里的跑过来，这种风气换做我们的人，说什么都要杀一杀！” 解沦从一旁小屋子里走了出来。 上行下效！ 朱允熥至今都没有修建属于王府，一心投在基础建设上，常年跟着朱允熥身边的琼海国官员，也是将这种行为反馈到三亚建设中。 基础修缮的不少，但属于官员的衙门连影子都没有。 如今脚下这片地，不过是整理了一个早些年留下的土庙而改造下来，一方有动静了，另外一方自然被影响。 “管他是敬，还是怕，他想来我们就接着，只要别给我们搞事就行！”解缙整理着皱着的官服说道。 对符屠做这些事情，解缙可以理解。 自古都有这样的事情。 第220章 威慑 汉人强势之时，少数民族的归附，不能说是像孝子贤孙一般伺候着吧，但也大差不差，更被说符屠这有着原罪，投靠过北元的土司首领。 琼海用的是阳谋，吊在所有土著面前的是未来美好生活的愿景，加上实打实将肚子填饱了。 十几个月过去，影响力深入基层，不提李增枝的教导团威慑，就本身而言造反的可能已经很小。 符屠或许就是认识到这点，才不断朝自身积极靠拢。 年节时分，更是抛开了本族的活动，跑到三亚来，唯恐有半点懈怠，只是他本人根本不知道，只要其安分，对此行为无论是解禁还是解沦都不在乎。 “弄得我们像是大魔王！” 解沦苦笑道，“对了，如今消息还没传来，今晚的晋升令和嘉奖环节怎么安排？” 年关，是总结也是展望！ 过去的一年中，无论是支援三亚建设的，还是参与建设的土著，都做出了巨大的付出，出现了无数可以褒奖的事件和人物。 不同于海口的情况，三亚这边更需要总结性的表彰来凝聚人心。 可消息，到如今都没传来，这就有些难办了。 人事问题，是君权的核心问题，纵然是解缙，解沦都无法代表朱允熥做主。 他们很清楚，早先已经上报的嘉奖，晋升名单，在朱允熥那边驳回的可能很小，纵然有也只是少数人。 可这代表他们现在就可以直接表彰。 “嘉奖与晋升的关键性，上下都知道，大王也清楚，做两手准备，典礼延后一个时辰，戌时开始，亥时进行。 消息来了，亥时正常进行。 消息没来，就内部嘉奖，以实物为主，至于官职，荣誉这些，还是要等！” 历史上，在家读书数年的解缙，进了永乐朝都没洗掉源自骨子里狂傲风骨。 可现在俯身做事多年，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解缙的情商不说坐火箭上升，至少也是接了地气，明确了自身的定位。 三亚，城门口！ 说是城门，不如说是道路收费站。 城门的概念，与海口新城的规划中取消，甚至于新城内部的住宅，也取消了坊市的概念。 这一设计方式刚一出现的时候，的确是如深水炸弹炸开。 为什么要修建城墙？ 为什么要划分坊市？ 其中自然蕴含了无数的智慧，防御，治安等等因素加持在一起，最终形成了城市的修建格局。 可随着朱允熥几个问题抛出……琼海需要防御谁，需要防备谁，治安做不好是人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建筑本身的问题。 如今到了三亚，在一切未定之前，解缙也是延用了无城墙的设定，毕竟谁也说不好三亚未来会如何？ 与其修了城墙，待到发展一定程度之后再去修一圈外城墙，跟着再修城郭。 想到从洪武初年开始不断加修的城墙，人力花费在上面了，不如一次到位，或者干脆就不要了。 谁让就琼海的环境，是真的不需要城墙充当防御！ 宽大，足以同行七八两马车大道上，六个收费站依次排开，左右两条驰轨上不断有马车飞驰而过，将三亚所需物资源源不断的运来。 “大王的心思，唯有时间才可以验证，谁能想到城墙这东西在琼海无用！”解沦走下马车，看着眼前笔直的道路。 水泥大道，铁轨加持，车马的速度在这种道路上，提升不是一成两成。 加急情况下，海口到亚龙湾的物资能在一日一夜之间走完。 “所以在面对大王奇思妙想之前，首先要做不是反驳，而是要去想，当然大王的奇思妙想有些也很难实现，就比如如今三亚水汽问题，早些的建筑已经腐败的痕迹，高大的建筑物必须朝内陆迁徙！”解缙说道。 “人都是会出错的，奇思妙想在于奇妙，这一点我们永远不可能追上大王，但在落实的过程中则需要我们！”解沦附和道，“来了，看样子带了不少礼物！” 轰隆隆…… 车轮滚动，沉重的力量压在驰轨上，数辆马车从远方飞驰而来。 驰道一旁，十数匹高头大马承载着黎族青壮快速而来。 符屠冲在最前面，原本胖硕的身体，不知经历了什么变得壮硕起来，曾经服侍上装点的金银器物亦是有减少。 如果说曾经对符屠的第一印象是一暴发户，土财主，那么今日的符屠则多了几分平淡和书生气。 “这符屠不一般，若非之前在海口见过其，真的很难相信符屠的形象会出现如此巨大的转变！”解沦眉头深锁，目光焦距在远来的符屠身上，好似要将符屠这个人看清。 “人都是会变得，只是这符屠变化有些厉害，大王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不怕流氓耍无赖，就怕流氓学文化。 黎族之前和我们汉族融合，但终究只是各取所需，我汉家核心文化，一不说他们愿不愿意去学，二说想学有没有人愿意去教。 可现在的黎族却非常的积极，符屠在变，王十三娘何尝不是？ 女子扫盲班的提出，就是王十三娘一种尝试。 只希望别出现农夫与蛇的故事……” 解缙满脸凝重的说道。 历史上，汉族与少数民族的关系，几度颠倒。 汉强之时，少数民族学习汉族。 汉弱之时，少数民族拿着学习汉族的东西反噬汉族。 “大王的心思你学得最快，但这念头还是不要的好，我们能看出的问题，大王也势必可以看出来。 与其去思考可能发生微小可能性，不如去思考如何保证我们永远的先进性，只要我们足够的强大，走出名教的思想枷锁，找到正确的路，便可以从根本上避免历史的重演！”解沦劝道。 “思想很重要，潜移默化之中影响一切，大王提出了行知合一，格物致知的方向，但具体的东西……不是口号和方向就可以解决的，需要不断完善，真希望大王可以静下心来，将这一块填补了！” 行知合一，格物致知，提出的很好。 但具体该怎么做，怎么践行这八个字，这些年来做得越多，迷茫也就更多。 框架有了，可什么能加入框架，填充这个框架，那就不确定了！ 一切就像摸石头过河一般。 整个琼海都急切地需要这些来。 不然最终走不出去，还是会倒向名教的那一套！ “是啊，等大王回来之后，我们需要做总结了！”解沦赞同道。 站得高，看的远。 第221章 儒家经典 行知合一仅有的方向，已经不能满足琼海当前的情况，最好能出现几本类似儒家经典的书籍。 不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那会弄得琼州的思想太杂了。 “先接人吧！” 人到了，符屠已经进入收费站，货物正在检查。 城墙不在修建，可入城的手续却半点没少，收费站的存在，不仅仅要收取驰轨的使用费用，还附带了收税的作用。 …… “符屠，见过两位先生，让两位先生久等，当真是不应该啊！” 看到朝自己这边走过来解沦，解缙两人，符屠当即将过收费站的事情交给手下。 “什么应该不应该的，符首领愿意来参加新春活动，我们兄弟可是欢迎的话，在此我代表大王，欢迎符首领和诸位黎族的兄弟前来，也希望在接下来活动中，能看到黎族兄弟的身影！” 解缙非常官方的说道。 文化吸引，生活吸引，思想掌握，军事控制，这是朱允熥对两大黎族自治区的基调。 黎族首领的存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消除，琼海国的情况也决定了琼海国没有时间去进行什么“土改归流”的行动。 但阳谋还是要用的，首领可以存在，但只能是虚位，存在的影响力必须在未来四五年内降低，然后花费一代到两代人的时间，将土司首领架空。 水煮青蛙！ 令黎族人口发自内心向自己靠拢，不会去毁灭什么，摧毁什么，断绝什么，但人心必须也一定要凝聚在琼海国中央上。 符屠这个时候来到三亚，肯定不会就过来吃顿饭那么简单。 扩军了，招兵了。 按照去年签订的盟约，琼海国有权在黎族进行招兵。 兵员，一个势力的根本。 符屠一系能享受这么多年的好处，对抗五指峰传统黎族针对，其根本就是符屠手下有兵有将。 于内心而言，符屠是不愿意减少军队，减弱自己的影响力。 可当时的形势，王十三娘都开口，符屠可不愿意直面琼海国与大五指峰的压力。 “这里没有外人，符首领有什么想说了，大可以摊开了说！”解缙坐在主位，一手放在茶杯上。 这家伙想谈什么，大致也可以猜测出来。 解缙接手了三亚，一年中待在三亚的事件讲真不多，可不多不代表解缙对附近两支黎族的了解就少。 论人性，符屠更为贪婪一点，王十三娘则更为公允。 符屠的视线中，对治下族人分成了三六九等，有用的重视非常，无用之人过得不比奴隶好多少，派遣来三亚做事也多为黎族内部无产族人，是琼海国的强压才放出这些人，人出来了符屠还想着控制，少量的奖赏下去符屠一系人马吃掉七八成。 这情况一开始非常严重，进入下半年符屠察觉到不对才才有所缓解。 如今琼海国最大的问题，除年关总结，嘉奖，晋升，就是开年之后的扩军，为此内阁会议开了多次，也才刚刚敲定。 一声轻笑符屠开口道，“扩军的消息，符某多有了解，不知这扩军对我部会有什么安排？” “这到没什么好隐瞒的，开年之后就会公布，符首领既然询问，缙倒是可以说说！”解缙随意的说道，好似根本不知道符屠要表达的意思，“扩军之策，一视同仁，按照人口比例抽取，十六岁以上，二十一岁以下的健壮男性，家中非独子，都有可能入选！ 此次扩军两千五百人，其中从原军户之中抽取一千八百人，琼海国内抽取七百人。 根据初步人口的统计，琼海国内有人口八十六万，符合年龄条件的男性青壮有八万多人，七百的扩军名额，按照一百一比一的比例进行抽取。 十一月，符首领上报了小五指峰一带的人口统计，黎，汉总人数十三万人，适龄青年一万一千多人，按比例扩军名额将有一百零二人。 其中汉族三十三人，黎族六十九人，当然具体人数，首领你本身可以调剂的！” 八十六万人口，这个数据肯定是少于琼海真实人口数目的。 一切都是初统。 琼州也不小，南部山多林深，还存在大量躲藏在山中的百姓。 真实统计只在琼海影响力存在的地区，如海口，三亚，矿区那是实打实的，至于两个黎族区域，讲真解缙就不相信符屠与王十三娘给出的数字，不过料来水分也不会太大。 闻言，符屠以喝茶遮掩脸色，放下茶杯之后，“王十三娘那边也是如此！” “各地都是一样，抽取兵员全部按照比例来，不可能哪里多，哪里少，人数上一切一视同仁，当然具体名额则交给地方。 只要最后的人员通过军机处的筛选就算完成任务！” 解沦在一旁说道。 “符某曾得小道消息，说是这参军是有配给的？” 傻子都知道这是阳谋，符屠又怎么可能不知，可偏偏阳谋是最难以破解的，所有人都这么干，你符屠不干你想干什么？ 阻止不了，那就争取可能的利益。 “参军的配给属于个人，除开军机处之外，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当兵吃饷，卖命拿钱，此乃天公地道，其他的地方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在琼海国，谁敢动这笔钱谁就要死！” 想什么呢？ 军饷还敢去动，知不知道军饷从审批到下发到每一个人手上，要经历多少环节，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有些时候解缙是真的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军队，军机处也只是执行命令而已，核心还是朱允熥掌握的。 从军机六部设定之初，就决定了琼海国的军队不会出现徐达，常遇春，蓝玉这样的人物。 小小一部落首领还想插手，活腻歪了吧！ “符某就是问问，怎么也需要为儿郎们考虑！”符屠尴尬的说道。 他是有心思，参军就享受戌级配给，一个戊级不多，可一百个那就不少，而且一口气还能领取三年。 那是多少，稍微算算就知道。 可面对现在这情况，符屠很难去赌，琼海国的上层有多大的决心！ 第222章 逐渐衰落 换做没结盟之前，符屠还有心去试探一下，可时间过去了近二十个月，他已经看到了其对下统治力正在逐渐衰落。 那些被送到来的奴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开始选择无视他的命令。 “我不知道符首领你到底想要什么，但我希望符首领可以记住一点，琼海国是大王的琼海国。 我们不愿意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但这不代表琼海国没能力去做！”解沦的声音压得很低。 “海明伯言重了，符某可从没这么想过，对于军机处的征兵符某表示支持，回去之后就会安排，绝对不会出现让大家都不愉快的事！ 只是，扫盲班的事，我们能得到多少名额！” 符屠能这么说了，他算是看出来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这个首领的威严会越来越弱，阳谋之下过去的利益是保不住，只能选择保住现在的地位。 至于阴奉阳违，那要建立在山高水远的基础上。 曾经大明的中心在南京，距离琼州远隔数千里，海口的汉人都难以影响，更别说他这种躲在琼南小五指峰里的外族。 可现在琼海国的中心在海口，三亚更是新的根基，影响力随着时间的变迁不断扩散，就在眼皮底下，搞毛呢？ 那位大王说的不错，汉人想要玩死他们，凭借谋略就够了。 还在现在只是阳谋！ “扫盲班的事情未定，不过想来也是按照人口比例取人，这方面有消息，符首领可以多多关注！ 限制，多数时候失去的只是一部分，得到却是公平！ 大王的承诺我们不会违背，盟约更是有天地公证。 归根究底还是要多交流，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解缙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家伙有点不老实！” 符屠离开，一身中校迷彩军服的李增枝从屏障后面走了出来，跟着还有几位内卫教导团的官兵。 “错一步便步步错，明知该放下但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放下，这样的人太多了，南京城内更有不少！” 解缙意有所指的说道，“再说，谁又能保证，今日的符屠，不是明日的你我？” 权利动人心啊，压在族人的头上，轻易就可以获得好处。 符家在小五指峰一片，俨然已经成为没有名头的小国，符屠就那位国主，他的子孙就是王族。 生杀掠夺的权势抓在手上，日子过得一点都不比南京城内的勋贵们差，甚至某些时候的权利还要比勋贵更大，因为头上没人压着！ 只要瞒住大明，什么事情不能做？ 非王而王，说的就是符屠这样的土司。 “这谁能说的一定？” 解缙来了琼州长了情商，解沦来了琼州明悟了妥协，但他的这份妥协却是有原则性的妥协，是为了大事而进行的短时间妥协，与曾经大明权贵要求的妥协完全不同。 “行了不说这些，符屠从接受盟约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选择，他是聪明人会知道应该做什么。 我国需要立信，抓住这一点明了进退得失，他还可以做他的王！” 解缙目光落在李增枝脸上，“做好训练黎族青壮的准备了吗？” “放心，按照现在的训练大纲，只要人到位，熬过了前三个月的训练，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不会有了！” 步兵操典所代表的训练强度，绝对能将人脑子里的杂念斩得干干净净，从清早起来重新回到床上，一身体力至少可以榨干三轮。 手指都不想动，沾床就能睡着，这还能想事情，李增枝只会感到高兴，因为这算是抓到一个奇才，跟着则会翻倍的训练他。 至于三个月结束，习惯已经养成内外有隔绝，只要将汉黎两族的待遇一碗水端平，三四年之后符屠是谁？ 符屠要是弄点天怒人怨的事出来，不等琼海国动手，这些黎族青壮没准就抓起枪杆子回家灭了符屠！ “时间不早了，回去组织组织，晚上一起闹新春！” 内卫教导团的存在，给三亚带来了强势的稳定，一次次横扫山野击杀山中食肉野兽，看到的人可是半点不少。 枪响焰起，便是对生命的收割。 什么刀，弓，箭矢，在火枪面前统统都是垃圾！ 除去极少数经验老道，臂力惊人可拉动二石以上弓箭的猎手还有反抗的可能外，配合内卫教导团一起活动的黎族战兵，眼神中无一不是充斥着心悸与恐怖。 “晚上五个会场，我会安排五个排维持秩序，剩下就在军营中庆祝，今夜我们不会用酒，有什么时候直接打信号！” 说完，李增枝敬了一个举手礼，边带着人马离开房间。 “真不知道这样的军队是什么训练出来，比古书上记录的强军还要恐怖！” 解沦很清楚，这样的军队枪口不会指向着自己，可面对日益强盛的军威，身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解沦内心还是存有一份恐惧。 这种感觉，就像是人在动物园内观看老虎这类的食肉动物。 “军机的事，我们还是少插手，对了，刚刚得来消息，晋升令，嘉奖批复了，还是先帮我将公文处理了！” 信鸽从海口飞跃到三亚，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事。 “又被你抓苦力，早知道就不来了，对了，你今天是跑了，明日可怎么办？”解沦笑道。 谁能想到，解家的天才，有一天会面对婚事而显得手足无措？ “能不提这一茬吗？” 解缙察觉到哥哥眼中戏虐，恨不得一拳直接揍上去，打他一个眼角开花。 ……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亚龙湾中心，林天麓与王十三娘齐齐起身笑道。 关于明年的问题谈完，两人都得到想要的答案。 通过会谈…… 黎族在未来一年之中，与亚龙湾境内承建码头，道路，桥梁这些基础设施，依次换取生活物资和贸易许可。 林天麓等人则通过一个相对合适的价格，向大五指峰一带+ 的黎族，收购陈年巨木以修船厂，同时还会安排人手，与大五指峰内开辟出一片药田。 这是合则两利的事，商众将钱花出去换成了资源，黎族将资源人力变现满足自身。 “时间也是不早了，林某就不留王首领，外面备了一些心意，希望黎族的兄弟能过个好年！” 林天麓送着王十三娘离开，成队的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第223章 不会去拒绝 海龙直道的贯通，驰轨的铺设，彻底将大五指峰至亚龙湾的道路打通，过去需要翻山越岭花费数日光景的道路，如今健马飞驰也就几炷香的时间。 琼州天色历来都比中原要晚一点，王十三娘还是有足够的时间折返。 “林会长，客气了！” 看着马车上装满的货物，王十三娘并没有拒绝，或者说热情的黎族人就不会去拒绝任何的善意。 “大家都是邻居，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告诉那帮来亚龙湾做事的小伙子们，明年待遇翻倍！” 林天麓大方的笑道。 “放心，正月十五之日，我黎族儿郎一个不少的出现在工地上，绝不会耽误了林会长的事！” 王十三保证道。 “无需这么着急，二十之前到了就可以，难得回家过年，总要和家人多住一段时间，至于下次见面，或许就是在海口了，我先预祝黎族的姐妹们顺利完成学业！”林天麓抱拳恭贺道。 洪武二十八年十月，自治区就会落成。 第一任区长将由王十三娘担任，本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随着不断的沟通和接触，王十三娘以及多数黎族头目发现，想要让族人过得更好，追上汉人的速度，他们缺少太多的经验和能力。 这才有了女子扫盲班的出现，目的就是为了黎族培养一批下限相对高一些的管理人员。 “借林会长吉言，我黎族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王十三娘欠身说道。 石碌铁矿，经过一年的营造，早已修成了一条直达石碌河码头的直道，然后借石碌河入海。 洪武二十八年的工作安排中，石碌地区将修建日产量二十吨的炼铁厂，原材料先行在此炼铁再转移到海口。 年节到来！ 不少地方清闲了，可矿区却闲不下来。 工部的，审计的，军队的，组成的考核团队还在，力图早日将图纸解决，开年之后可快速落实。 “刘工，都勘测好了！” 刘汉所在的勘探帐篷里，跑进七八个人，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堆资料。 “东西放下，人先去洗漱洗漱，换身干爽的衣服，我整理好了一起出矿区，不管怎么说年还是要过的！” 在琼州获得第二春的刘汉，早已成为了琼海有名的工作狂。 身为工部第一事业群的负责人，按道理现场勘查这种事不需要他带队的，可惜他哪里闲得住啊？ “是！” 好不容易得到提前下工的机会，大家都非常高兴，毕竟以前可都是要拖到天黑了才收工。 天黑了，山也不用下了…… 谁又能想到，这日子过得竟然这般的快，这都过年了！ …… “爷，该用餐了！” 或许是前日庆祝了朱允炆回归，搞了一场宫廷夜宴，今个除夕宫中并没什么动静。 没事，大家也落了清净。 从灾民营回来，年夜饭就安排起来。 “什么时候了？” 油灯已经升起，屋外的天色因积云而难以分辨时间，朱允熥放下画笔，抬头看向李漆。 “马上戌时了！” “吩咐一下，今晚晚两刻吃饭，要是饿的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为啥啊？” 李漆不解，平日都是戌时吃饭的，怎么到了一年最关键的一顿饭，缺要晚上两刻？ “你在琼海，没发现天色比南京晚吗？这里面晚的大概就是两刻钟，今年我们不在琼海过，但琼海的闹春宴会则在戌时，人不能亲至，但心意要到！” “啊？还有这种事，我怎么没注意到？” 李漆挠了挠脑子，别说他还真是没发现，可细细一想海南那边真的要晚一点。 “你啊，整天日子过得迷迷糊糊的，别整天想着吃吃吃，有空多学点的东西！” 懒得解释时区和时间的关系。 做就是了！ “那书看的就想睡觉，真的学不进去啊！”李漆憨憨的笑道。 “滚！” 朱允熥没好气的骂道。 …… “皇爷，该用饭了！” 奉先殿内，难得得空的朱元璋，总算有时间来把玩宫中收藏的玻璃器皿。 自从在朱允熥口中得知，这般精贵的东西本质就如陶瓷烧制一般，是用沙子弄出来的之后。 朱元璋对此的兴趣不仅没减弱，反倒越来越大，恨不得通过肉眼看到其中的变化。 “人都到齐了？” 宫中不组织面向所有官员的迎春夜宴，却少不了一顿家宴。 朱元璋相对于历代帝王在女人的问题上是克制的，一人独爱一个人，但一位帝王该有的后宫规模朱元璋亦是半点不少。 嫔妃，贵妃，才人不少，称帝的二十多年来子嗣也是生养了一大堆。 正如不是所有皇子都可以册封亲王，宫中纵然和老朱沾了关系的女人，也不是人人可以常伴君王左右，母妃都没地位，更别说生养出来的孩子。 要是没顿家宴组织一下，朱元璋都不知道他自己碰了多少女人，究竟有多少孩子。 “在宫内的都已经到齐了，宫外的……” 宫人看着还在把玩吴王送来的龙形玻璃，预图想说什么，却不想直直的受了朱元璋不带感情的一眼，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身上的毛孔根本受不住，汗水就要涌了出来。 “三十仗，今天就不打你，开了年自己领了！” 朱元璋冷冷的说道。 他的家事也是一太监可以参合的？ 他不想朱允熥这孩子？ 要不想就不会让朱允熥这孩子折返南京，要不想就不会有之前多次进入吴王府，但人需要懂得控制感情。 允炆回来了，携带着所谓的大胜而归，脸皮都已经贴出来这么多了，老朱岂能容忍朝野之中别的心思升起来？ 大胜，有多虚？ 满朝上下或许只有朱允炆那傻小子自己还不知道！ 因此这个时候任何的变数都必须按死在胎腹之中。 换个角度来说，这何尝又不是在保护朱允熥？ 好在，朱元璋也不需要向那个聪明的孩子解释什么！ “老奴明白！” 逃过一劫的老太监如蒙大摄，连连磕了三个头之后，脸上的惊恐这才有消散的征兆。 “宫中的玻璃器皿都在这里了？” 第224章 赏赐 满屋都是琉璃，不，现在称之玻璃器皿的摆设，不知道内情的或许会觉得朱元璋这个皇帝做飘了，开始在人生的后半段享受起来，可是曾听过和吴王交流的老太监却清楚，收集这些玻璃器皿，皇爷是有大举动的。 “上乘的都已经在这里，殿内边角还有一些，至于残次的内库还有一些，但是不多！”老太监一五一十的说道。 钱！ 一切都是为了钱，为了宝钞！ 大明最迫切需要改变的东西。 一想到其中涉及的内容和改变，老太监恨不得回到那一日，将自己的眼睛蒙住，耳朵捂住，那是真的一点都不该听啊！ “人数你明白的，准备对应数目的器皿，一会赏赐下去，至于朕手上这件，往后朝会的时候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多么精致的龙形玻璃器皿，小巧而精致。 初见之时，便深深的吸引了朱元璋，要是不知根本，想来勤俭惯的朱元璋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丢进仓库，眼不见心为净。 好东西谁都喜欢，可帝王必须懂克制，绝对不能让人看到其性格上的漏洞甚至是爱好，不然对一个国家而言那会非常危险。 如今知道了玻璃是沙子做的，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老奴明白！” 这是要开始骗钱了啊，一想到那惊天的计划，老太监身子抖得越厉害。 “这件事结束，你就去和蒋瓛一起去琼海养老吧！” 说完，朱元璋放下手中的龙形器皿，龙行虎步之间将一切甩在身后。 “谢皇爷开恩，老奴誓死不言，誓死不言……” 老太监疯狂的磕头，直到朱元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奉先殿内…… “吾等见过大王，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戌时二刻，朱允熥走进大帐中。 吴王府不小，但想找一个能承载所有人一起用餐的地方却是没有，只能安排在后花园内。 冬日，风大寒冷，吃着火锅都是发傻。 好在有帐篷，大帐联营贯通整个花园，每张桌子架起火锅，中央升起篝火也是半点不冷。 “新春佳节，无需多礼，今夜夜宴吃好喝好玩好，我知道在场不少人过去多年跟随我左右，远离了家人，忽略了妻子，错过了孩子们的成长，所以今天的主角应该是你们的妻子，你们的孩子，让他们放开吧！” 朱允熥走到主位面对众人说道。 “遵大王号令！” 朱允熥的性格，身边多也摸清楚了。 这些长伴朱允熥身边的人，甚至比黄子澄，解沦，解缙都要清楚，朱允熥是什么样的人。 论心不论迹，尊敬更是只需要放在心里。 “老牛，布菜，一会与我喝两杯！” 看着站在花园一角弄菜的老牛，朱允熥一边坐下，一边大声喊道。 “大王，让老牛主办这一餐，就是给老牛我机会，无论说什么都要喝上两杯！”老牛搅和汤底大声回应道。 至于站在他身边帮厨，则直接行动起来，各类早已准备好的吃食如流水一般送上每一张桌子上。 既然说了今晚的主角是他们的妻子，孩子，朱允熥就不会留在这里彰显自己的存在。 半柱香后，给孩子们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朱允熥便退出后花园，将会场交给众人，自己则回到客厅与早已等在这里的张定边吃起了独属于他们两的火锅。 “想琼海了？” 张定边夹了一口肉塞进嘴里的，明显感觉到朱允熥今天有些不对。 “身在南京终究是客，琼海才是我的家，只是不知道现在琼海是怎般场景？” 人都是喜欢热闹的，缺失什么便格外关注什么。 前世，儿时还有年的概念，可随着基础设施的完善，运输手段的不断升级，手机信号的发展，年味那是越来越淡。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感情上的缺失，对于年关朱允熥非常的重视，必须搞得热热闹闹的，欢欢腾腾的。 可今年被留在南京…… “真是稀奇，南京是你的故乡，留在南京你却没半点在家的感觉！”张定边调侃道。 “我心安处才是家乡，南京不提也罢！” 朱允熥摇头说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现实也是这个现实，与其在此惆怅，不如陪老夫多喝几杯，睡一觉一切就过去了，最多不是只有半年了吗？”张定边宽慰道。 “不错，就剩下半年了，来，为新的一年干杯！” 朱允熥举杯笑道。 …… 不同于朱允熥这边的惆怅，琼海各地无一遁入欢乐的海洋。 以大食堂为中心，以大食堂外的空地为场所，无数劳作了一年的琼海国子民，占据着属于自己的座位，有的怀抱着孩子，有的拥簇在父母身边，有的则在与妻子窃窃私语。 丰盛的饭菜，在大食堂送出来，与一张张长桌上叠起。 热气，香气，菜气，欢声笑语，孩童们玩闹的声音，充斥着每一片天空。 舞台上各种来自民间的节目陆续登场。 “这场面，真的是热闹，少说有二三万人在同时庆祝！” 新城一座酒楼上，商贾子弟汇聚在一起，凭栏俯望坐满了人的街道。 不是他们想脱离百姓，而是今晚的主角就是百姓，为了避免身份而带来的麻烦，琼海国官员，商贾，读书人，军卒，都成为这场盛宴的服务者，保障者。 “这样的组织力也就琼州可以做到，换到别的，当官有心也组织不起这么多人！”如今在鸿学院内读书的陆荣穿着士子袍说道。 “不错，这只有我们琼州才能做到，过去在家中，族中每年也会举办这样的盛宴，不过四百五百人，可那场面不提也罢，没有家老负责，天知道会发生这样，可在琼州所有人都非常自觉！”富洪，这位富江的幼子附和道。 “这就是琼海和其他地方不同的地方，长辈们选对了！” “还有一年就可以出来做事了，真的很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到！” “我更希望能将眼前快乐，传播到中原去！” …… 酒楼上有商贾的子弟，有琼州本地的书生，也有外来的读书人。 千人千面，百人百思。 没什么冲击，比眼前这场视觉冲击更为强烈！ 这才是生活，这才是人该有的日子。 第225章 培养起来 曾经度过的日子，用他们的话来说，就像是活在笼子内的鸟儿。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将书读好，将能力培养起来！” “不错，琼海还需要我们来建设，同窗们，让我们一起守护这样的美好！” “一起守护，一起建设，让这份乐土永远的存在下去！” …… 年轻人永远都是最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最容易被感染，被同化的的群体。 身在琼海这种大环境中，无论出生背景还是别的，经过一年多的学业，他们的所思所想无不趋向于新学，甚至更为激进更为热血！ 就连到陆荣这个已经出来为家族做事多年的大龄青年，思想在过去的一年中亦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同窗们，扒两口吧，再不吃的话，一会就要饿肚子了……我们饿了没事，一会颁布嘉奖和晋升令的时候，叫了肚子丢的可是所有人的脸！”陆荣还是冷静的。 他的这些同窗一会将充当司仪，给本年的有功之臣颁奖。 “陆大哥说的没错，是该吃一点，一会要站很久，且莫因为小事坏了一会的大典！” “这次我们作为颁奖者而登台，下次我们当以受奖者的身份站上去，就当今年为预演，所以更不能有错！” “周兄这话说的不错，吃饭！” …… 一团乱糟糟的，当看到所有人都开始往嘴里把食物，陆荣则退出了房间，眼神有些迷茫看着远处，听着身后包厢内的谈话，他很想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不冷静？ “算了，不想了，其实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一番无果的思考，陆荣最终以自嘲结束胡思乱想！ “青田，这就是你家的小子？听说考得不错，背书厉害，是个读书的苗子！” 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表彰，今晚需要接受表彰都坐进了内圈，同时开餐也会相对晚一些，葛海带着家人走了进来，刚一进来便瞧见了在工部做工的胡青田一家。 学业上，胡青田是葛海的师弟，一个第二批，一个第四批。 工作上，葛海负责就是商部船坞这一块，胡青田则是工部的新锐船师，彼此工作对接。 孩子这面，两方的孩子都在一个班级读书。 私下的关系自然不错。 “愣着干什么，叫叔！” 一拍儿子长平的脑袋，胡青田憨憨的笑道，“什么背书厉害，那还不是死脑筋，倒是师兄家的青岩和师兄一样脑子灵活，算术得了满分，附加题都做对了，这点我家长平就不行了！” 审计单开一门，都成为了一体系。 其余三体系，多加入了统计的理念，算术这在中原被忽略的东西，伴随着琼海国行政工作铺开，越发受到琼海国国民的重视。 上有所需，下必有所应，底层或许还没影响到，可少有留心的无一不是察觉到，未来琼海国对算术人才的需求！ 大人在讲话，两个半大小子则互相比划着小手，自从寒假开始了，小伙伴们可是有些时间没聚了。 “这点随我，但没你们这些动手了，算术学的再精，亦是无用的很，介绍一下，我的内人葛春兰，我之前说过的！” “这是我家内人，一起座，还有位置……”胡青田招呼着，拉着葛海一家坐下。 “九叔的身体是越来越好！” “好日子总的多过几年不是吗，没法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比……” 八仙一桌，两家人坐下直接就占了七个位置，独剩下一面面朝舞台中央的还没坐人。 孩子有孩子的话题，女人有女人的说法。 葛海则不断拉着九叔，胡青田谈论起最近的事。 “听说，海哥你打算进军机？” 胡青田本就是机灵的人，进入了琼州不能说是如鱼得水，但至少也是活出了新的人生。 白日造船，深夜读书，人如干瘪的海绵不断的吸取各种见闻和知识。 加上本就老实憨厚，做事有担当，提拔也是飞快！ “我的确有这个想法，军机框架未立，如今加入军机可以混个更好的发展，更重要是未来军队绝对是我国重点建设的一块，别看我算术这一块学得不错，但性格上我是真不适合行政。 军队相对纯粹一些，可能会更适合我这种性格的人！” 琼海国行政目前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没有乱七八糟的，不代表行政人员就不需要情商。 学识，经验可以培养，情商这一块真的很难学。 没有从小到大的耳闻目染，想要提升情商，只能通过不断的试错与年龄增长，唯有极少数人能够在成年后快速提升。 人无完人，算术一道本就消耗无数精力，葛海真的没有心力再去提升情商。 “干活我可以，交际这一块咱也不行，军机是个机会，也更纯粹，就是不知道咱能进吗？” 两个人公私两交，秉性上自然是相同，都是能做事却不善言辞的人。 “为什么不可以？青田你走得实践路线，看似造船和军机没关系，但别忘了，1+3计划里可是有水师。 按照水师的建制，一等为舰长，二等为大副，船机长。 船机长，管的就是海船的维修和运行。 你有造船的经验，又有夜校的经历，这个时间加入军机，正是军机最缺人的时候！”葛海是肯定要加入军机，这一点很多人都已经知道。 “功名要从马上取，青田要是有想法，我支持家里有我！”一直没说话的九叔说道。 胥民最好的日子是什么时候，九叔可是记得的！ “海哥，这个我需要考虑一下！“ 胡青田想答应下来，九叔都同意了，但现在能不能走早已不是他一个人问题，他身后还有很多帮助过他，支持过他的人。 就怎么走了，胡青田内心多少有一种背叛了集体的感觉。 “不要有心思压力，我工部本就有打算派人支援军机后勤！”温太安的声音响起。 “温大人！” “温大人！” 瞧见温太安冒出来，刚才讨论此事的三人脸色露出尴尬。 第226章 完善的部门 温太安是谁？ 工部营造司司长，司局级的高官，负责第一，第三事业群，一人撑起了工部工坊营造这一块。 工部虽说是建制最完善的部门，可终究免不了缺人的情况。 工部尚书下来，温太安排不上第二，第三还是有的。 “什么表情？当我是要兴师问罪不成？” 瞧见三人的表情，温太安笑着坐了下来，“既然还有空位，咱今个就坐着吧，好好和你们唠叨唠叨军机的事！” “不唠叨，不唠叨，温先生能和我们说这些，我们感激不尽！” “温先生快坐！” 如今琼海国司局级官员，乃至宪位级的高官，几乎都做过夜宵的老师，负责过一门到多门课堂。 大人之名，略显生疏。 私下交流，多以学生与先生为名，以示亲近。 这种师生情谊，历来都是结党的隐瞒，可如果所有人都是师生呢？ 为此，朱允熥知道却不阻止，，因为在他看来，真要结党了，这个社党的精神领袖始终都是他。 “下棋都下过吧？” 温太安坐在九叔旁边，和煦的问道。 “琼海就是一盘棋，我们所有人的目标就是将这盘走活，走好。 中原的官员，思想陈旧，思维禁锢，眼皮子浅薄，好官盯得也就是自己身前这一块，至于庸官，懒官，本职都做不好。 可我们琼海不同啊，配给制，因劳而分配，多做多得，做好多得，少做少得，不做不得！ 四权独立，但归根究底都是琼海的官，都是为了琼海能更好。 行政，一国之根本。 司法，一国之公正。 审计，一国之监察。 军机，立国之基。 过去两年多来，受限于各类条件，军机让路，发展民生，培养人才，制定规则。 如今国力变化，时代变化，中原老皇爷年老，暗流涌动，我琼海国想独善其身，就必须拥有武力，不然今日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因此从今年开始，侧重就会改变，资源开始朝军机倾斜！” 温太安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沾水在桌面上写下几个字，“相对于物资，人才才是最重要的，论私心谁也不想放手，可论长久以及你们个人的发展，则必须放手，不仅要放手原部门还要解决了后顾之忧，所以还是那句话，真要决定了那就去好好做，不要有背叛的感觉，只要你们做好，在新的岗位上将我们精神传承下来，带给更多的人，这就是最好的答卷，明白了吗？” “商部，我不是很清楚，但工部这一边，为了支援军机后勤体系建立。 第一，第二，第三事业群，在未来的三四年内，至少会分流三到四成的熟练人手进入军机，辅建后勤。 分流结束之后，工部营造只为民生所建，一应军用为军机自行承担，不至战争之时工部不会再营造军用品。 刘汉刘工知道吧？” 工部是如今人员较为充足，制度相对完善的部门，拆分已是必然。 “知道，第一事业群的管事，莫非刘工要过去？”胡青田问道。 “不错，刘工新的认命，是军机后勤部尚书，统筹军机后勤营造，主要负责炼钢，火器这两大板块。 另外第三事业群副管事韩折也要去，为军机后勤左侍郎，负责军装，生活用品。 造船这一块，未来也会分割，只不过如今飞剪船的技术积累和运用还不成熟。 暂时由军机派人来我工部学习。 待到飞剪船成熟之后，飞剪船将会分为军用和民用。 但就算这样，也需要先分流一部分前往军机，反过来负责这一块。 人选的考虑上本身就有青田你！” 温太安徐徐说道。 “也就是说，如果青田过去的，其实未来工作还是在工部？”葛海问道。 “不错，至少在未来三四年工作地点不变，变化只是隶属关系，而且我个人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温太安笑道。 “那还考虑什么？”九叔看了一眼胡青田。 “考虑还是要考虑的，毕竟很多事情不能看眼前，如今加入军机会很艰苦，比现在还要苦！行了，真要有心思，元宵之前给出答案就可以，从朋友的关系我推荐青田去！”拍了拍胡青田的肩膀，温太安说道。 身为第一批的琼海国官员，经历了琼海一系列发展，有些事情后来者不知道，温太安怎么会不知道。 工部的定位，从一开始就是技术研发与支持。 搞的现在这般膨胀，完全是琼海国现状所决定的，未来很多下属的工坊，人手都会慢慢移交出去。 最终归位其设定。 在这过程中势必会出现局部的震荡，能早走占个好位置，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话不能和胡青田他们说！ “那就去，我替青田做主，争取在未来几年，将东西全部教给青田，绝对不能丢了大家的脸！” 九叔年老成精，或许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可听到刘汉，韩折都跑军机去了，不需要猜测这其中的内容，跟上就是了！ 再差能比过去与芦苇荡里讨生活差？ “如果去的话，是不是也要参加训练？”胡青田没关心过军机的事，所以对此了解不多，但平日也多少听说过，加入军机日子会变得苦。 “当然！” 葛海笑道，“不过我们属于文职技术官员，除了新兵阶段要统一接受培训外，往后每年的训练不会超过一个月，毕竟咱们要做的事，靠的是脑子而不是身体，这样等过两天我将青田的事情和张副座说一下，提前打个招呼！” “这样好，这样好，有人才放心！” “我这人没什么主张，但不管在哪里，咱都用心做事！”胡青田摸着脑袋笑道。 “对了，温先生，女子扫盲的事可有着落？” 一事解决，难得碰上温太安这种核心层的人物，葛海不由为自己女人考虑到。 这话题本来问沈秀和也一样，可问题沈秀和目前不在海口，跟着林天麓跑去亚龙湾了，而且马上就要走了，多少有些尴尬！ “女子扫盲的事定了，第一期两百人，不过不是夜校，而是全日制，和蒙学班，鸿学班一样。 负责的还是北兰姑娘四人，多数的课程由我们的家眷负责，少数重要课程由特定的先生负责。 六个月完成学习，三个月完成实践，十月之后就会安排工作！” “听着意思，师娘他们要来琼州了？” 闻言，葛海抓住一个盲点。 第227章 抵达 早一批跟着朱允熥来的读书人，多数自身上路，家人并不在身边。 可随着琼海的日子一天一个变化，陆续也有结发之妻带着子女过来的。 “过年后就来了，正月初十出发，四十天左右就可以抵达琼海，到时候我可能要去观澜湖休息几天！” 想到家人马上就要到，温太安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是要带师娘多转转，海口可是有不少中原都没有的景色。” “是该多转转！” …… 铛铛铛…… 就在这关头，开饭的锣鼓声响起，流水的佳肴与一名名帮厨手中快速端上餐桌。 “先生，两位师兄，用餐了！” 两位鸿学班的学子，要系着围裙，一人端着一个菜盘走到葛海，温太安这一桌。 “今天着实是让你们辛苦了！” “我们自己来就可以！” “不用，不用，既然做了就要做好，这盆菜有些烫，小心一点！” …… 一连上了四个凉菜，三个热菜，一个盆菜，原本空档的八仙桌一下子放满。 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葛家，胡家的两个孩子小眼珠滴溜溜转的，好似被种类繁多菜色影响了选择，不知该从那道菜下手。 “吃吧，吃吧，什么规矩，一炷香之后想吃都没机会！” 温太安招呼着，双手摆动之间，将易于入口，相对软糯的菜色放在九叔面前，至于孩子面前则放了硬菜。 “对，赶紧吃，一会还要颁奖呢，等颁奖了也就没心思了！” “孩子们来！” 作为两家的代表，葛海，胡青田快速动手起来。 女人不该上桌，可琼海大食堂都弄出来，谁还在乎所谓的餐桌仪式。 一群人筷子动了起来。 也不知是饿了，还是在这种环境下吃的香，一群经过两年多大食堂调理，肚子里有了油水的家伙，吃得飞快，不到一刻钟时间八个菜便被吃光了。 跟着，伙房又补了一轮四个热菜，亦是很快被吃光。 酒足饭饱，餐盘化为糕点和水果，孩子们的手中全都多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中央舞台上的表演落下帷幕。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重头戏要来了。 咚咚咚…… 浑厚的钟声响起，黄子澄身穿衮服，从后台缓缓走上舞台中央，四周同样身穿华丽衣着的鸿学班学生站成一排，他们身后则是用锦盒堆叠起来的礼品山。 火油泼洒，篝火爆燃，整个晚宴在这一刻达到高潮。 零散的礼拜之后。 黄子澄面向观众，“首先，让我们一起遥拜身在中原的大王，没有大王就没有今天的一切！” 话音落下，鸿学班学员纷纷高声传颂着黄子澄的声音。 大食堂内外，无数人起身。 在鸿学班学员的带领下，面向东北方向，以鞠躬之礼遥拜南京，就算是孩童亦是有模有样。 人心齐，泰山移。 数万人动作一心，没有预演，没有排列，每一次鞠躬抱拳全都源自内心，源自过去二年多来的亲身感受。 远处有不在剧本中的千岁之音传来，引得满城齐声高贺。 千岁一音如海潮一般涌来，一浪盖过一浪，只是九声方才消散，瞧着架势若非九为极数，这样的喊声还会持续很久很久…… 民心如此，民意如此！ 千古以来，从未有此等盛况出现，无数站立其中的官员，读书人，更是有一种热血冲上脑门的感觉。 有此大王，当追随！ 有此民众，当守护！ 有此国度，当奋斗！ …… “大王性子大家都知道，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大王不在，本伯若是长篇累牍的说下去，怕是大王知道也不是乐意，干脆的直接进入主题！” 篝火映照之下，黄子澄脸色潮红，以一段轻松的调侃，而非肃穆的开场白宣告一切开始，舞台下的人群无不对此发出善意的笑声。 “好饭不怕晚，大餐留着后面再吃，先宣布一下嘉奖的集体，这些集体在过去的两年中为琼海的建设付出了无数的人力和心力，为琼海的发展做出了长足的努力！” “首先，让我们欢迎，南郭村郭老太爷上台！” 去岁立国不久，琼海国中央的权势被压缩在海口附近，到了二十七年影响力才全部铺开。 某种意义上，今年的闹新春才是琼海国第一场。 开国嘉奖了六位伯爵，今日自然当反馈支持了琼海国中央多年的民众，有所表现的民众在过去都得到了提拔，提升，这个大家心里多有数一会再说因此不着急。 可那些默默付出的村庄，为了稳定秩序，调度青壮，安抚族人的村庄却是有不少。 没有这些村子的支持，琼海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将君权下放，取代千百年而难以动摇宗族法，最终铺开将朱允熥的意志，中央的意志落实下去。 掌声下，南郭村郭老太爷在两位后辈的搀扶下走上舞台，老者身影佝偻，显眼寿衣紧紧的贴合在身上，神色激动…… 虽然穿着不错，各方面也得到精心打扮，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八十高龄的郭老太爷与今日的舞台是那么格格不入。 不过，整场没有半点笑声，只有善意的鼓励和默默的等待。 黄子澄使了一个眼色，一张太师椅很快在鸿学班学员手中搬了上来，口中则诉说着了北郭村过去两年多的付出。 一百三十多位青壮加入劳作，八十三位妇女走进农垦队，六十四位孩童入学。 为筹粮食，北郭村拿出全部口粮。 为修大学堂，老太爷捐出了自己棺材板。 为修龙海直道，南郭村主动迁徙村中坟地，不要一分补偿。 为抗台风，南郭村青壮主动迎接最艰难的任务，二子牺牲，七人受伤。 族人有人犯法，老太爷带人压着族人前往衙门。 …… 每一件单独拿出来好似大家都有做过，但全部联合在一起那就不同了。 当北郭村的付出全部讲完，雷动般的掌声响起。 无数的目光焦距在黄子澄身上，他们想知道，这样付出的北郭村，将得到什么样的奖励，同时他们内心也是火热，因为从中他们清楚地感受到，琼海国将他们的付出每一笔记下，没有选择的遗忘。 “大王有令！” 一卷相对圣旨短了半截，也细了好几圈的王令，从黄子澄宽厚的衣袖中落下，“念北郭村功绩，晋北郭村为开国六镇，择日扩建，修缮北郭村家庙，引琼海国香火一支，香火不灭，开国六镇不除，世代相传！ 第228章 香火供奉 北郭村村民，即洪武二十八年起，免除赋税杂税十年！ 镇中设北郭大学堂，郭氏子孙具可入蒙学，同时接应附近七村学子，学堂开建于洪武二十八年九月，完成与洪武二十九年六月，洪武二十九年九月开始讲学！” 轰…… 话音落下，人群炸了，彻底炸了！ 谁敢想象，谁能相信。 这奖励也太过丰厚了吧！ 开国六镇是什么东西，过去没有，必然是大王新弄出来的，可配合开国两字分量那就完全不同。 虚则在于，琼海国香火供奉，这代表北郭村与大王心目中的地位。 跟着是利，十年全免，十年之后减半。 最后是实，开建大学堂，想想都知道一个大学堂落座在自己村子里，会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本族族人读书就不用说，更为关键是可以带来各种隐性的利益。 不开玩笑说，北郭村日后只要不做出叛国的时候，必然成为海口附近第一大镇！ “肃静！” 黄子澄冷声说道。 只是场面哪能那么容易冷静下来，开国六镇，现在只是宣布了一镇，是不是表示还有五个，这五个还有谁，会不会有自己的村子？ 至于舞台上郭老太爷也是激动的不行，若非有族人安抚，怕是要激动的过去，喜事变成丧事。 眼见着事情不结，压不下去，黄子澄再次开口，“开国六镇，今年只封三村，北郭村为其一，于本场所册封。 另外两镇，分别为城北葛家村，三亚鹿回镇。 葛家村册封与码头大食堂册封，条例相当，有军机处首座常森宣布。 三亚鹿回镇，有海明伯解沦于今夜册封。 剩余三名额，尚未确定，待到开年累积各村付出后再做宣布！” 开国六镇，这是朱允熥新搞出来的东西，黄子澄也不明白，他只知道前三镇就今年册封的会开学堂，后三镇则开商业。 各有不同。 除开奖励之外，还需要考虑到地理位置，辐射范围，是谋长远的事情，可惜这些不能对外说。 当然就算没得到这名头，付出良多的村子也会有别的奖励，不会因此寒了人心。 至于能被选上的，必然有特殊的贡献！ “难怪……我说三太公还有其他族人怎么会安排去码头！” 葛海面色潮红，如梦初醒。 开国六镇，大学堂，传承琼海国香火！ 这可都是破了天的造化！ 一想到这些好处落实之后，会给自己村子带来什么样子的变化，葛海精神陷入高潮。 “恭喜海大哥！” “恭喜！” “恭喜！” …… 听到这一桌的动静，附近几桌亦是纷纷恭喜起来。 羡慕吗？ 谁能不羡慕，这是以一国之力营造一个村子，琼海大变就在眼前，只要有脑子就知道，在成为开国六镇之后，原先的村子就算是块破烂地，也会在未来几年成为最让人羡慕的存在。 更别说这些村子里已经走出来的人！ 北郭村，葛家村！ 可都是过去引动风云的村子。 葛清，葛海，葛山，那一个不是夜校留名的存在。 嫉妒吗？ 嫉妒，不要太嫉妒，奈何这怎么也嫉妒不起来，只能想着怎么将自家女娃子嫁入葛家村和北郭村去。 …… “肃静！” 乱可以乱，却不能长久！ 好在能走进现场，多数已经习惯了规矩，若非消息太过惊人是持续不了太久。 “开国六镇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每年还会各村，各镇，各县评优评比，给予不同的称谓和称号，称谓与称号后面都会有对应的奖励。 同样所有的称号都有时效性，不是一次评比之后就可以终生无忧！ 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做不得的誓言，永远在琼海国上空回荡！” 黄子澄声音冷淡，算是将丑话说了出来，将一条不曾落在纸面上，却被琼海国一直践行的话第一次当众说了出来。 闻言，众人皆沉默起来。 大赏他们欢喜，可大家也不是傻子，别看琼海国立国不到两年，可谁都清楚，想要躺在功劳簿上的享受，无论是公约，还是律约，都写得清清楚楚那就在做梦！ “下面公布先进村名单，先进村享受赋税杂税减半五年，儿童入学名额额外加五，另于一年之内由户部出资，工部承建，修缮村中主道路，晒场，五年之内本村族人可集资四成后申请修缮村中水田沟渠，剩余六成所需由户部出资，工部指导，人员本村而出！” 轰！ 又是一波没想到福利。 在场谁家没有青壮加入劳动队，哪村没有妇女进入农垦队，新城西南的开荒田地又有谁没见过？ 那整齐划一，调度有序的水泥沟渠，以及拦河的水站，谁看的不热眼，谁不想搬回自家土地上。 有了那一套，不说每年产出可以增产多少，就说浇灌过程能节省下来的劳力和时间，那都是值得了。 如今只要评上这先进村，大王就可以给他们！ 至于花钱这一块，难道不是应该的？ 四成，真的不多！ 更别说每年还免掉五成的赋税，杂税，这样的日子真得如做梦一般。 “现在通报名单，还请各村宿老上台！” 黄子澄抽出第二份卷轴，开口诵读道，“城郊何家村，白家圩，宋家湾，观湖村，南渡李村，南渡刘家村，城西王家村，有请以上七村宿老上台！” …… “这先进村数目不少啊？” 葛海心里一算，当即朝着温太安看去。 闹新春的会场可是不少，表彰场地分成两处，黄子澄这边宣布一个镇国六村，码头宣布一个，那么先进村是否也分两地宣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先进村就多了。 “先进村，此次一共评选出二十一家，海口十四家，三亚四家，亚龙湾两家，大小五指峰内各一家。 除开是表彰，也是一次新农村规划的尝试，如果效果好的话，将在全国铺开，通过十年左右的时间，将新农村的模式分布到每一个村庄！”温太安解释道。 琼海这个地方闷热潮湿，疟疾这类疾病更是不少。 若非大食堂，严抓了食物这一环节，减少了青壮在家吃饭的机会，不然就每年都要爆发的疟疾，就不知要花费多少药材，带走多少人。 可基础设置有限，大食堂只能在于一时，青壮迟早要被分流，避免食物环节出问题，便有这新农村规划。 表面是田亩水渠，暗中重点则是卫生和生活习惯。 第229章 税收 “这么大规模，二十一个村子，花费不少啊！”葛海皱眉。 琼州，在大明统治的时候是存在赋税。 可立了琼海国之后，赋税就没收过，二十七年制定的律约中明确的各类赋税，可正式执行要在二十八年之后。 具体执行之后能收多少税收？ 谁也不清楚！ 如今又是减免，又是出资六成修缮一个村子，这钱花的如流水一般，能撑得住吗？ “赋税的确没朝老百姓收过，可南渡河码头那边，商税却已经开始，执行过程中累积了很多经验，根据司法，审计的计算，洪武二十八年赋税不会太多，但也只是一种补充，如今的关键还是先让老百姓将日子过好。 要不是一国不能没有赋税，大王可能还会延后一段时间。 如今的各类减免，减半，你可以当成是一过渡阶段！ 等到真正确定的时候，田税可能会消失，永远的消失在历史之中！”温太安说道。 “田税要消失？” 葛海捂住嘴巴，以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温太安。 这怎么可能？ 一国之赋税，分成赋和税。 简单的理解，赋是交给皇家的，税是交给官府的，其中关于土地这一块税收历来都是大头。 自古以来有皇室主动的免赋，至于免税……九成是在灾年荒年，明知道收不上来而减免的，但土地这一块却鲜少有减免，更别说一系列衍生出来的苛捐杂税！ 琼海律约，限定了收税的种类，项目，多寡。 这部律法真要实行下去，农民头上的大山至少要搬走两座，可田税消失葛海无法相信。 “这是个方向，是最终的目标，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此而努力，讲真我也不敢相信，但我相信田税终将消失在琼海这片土地上！”温太安坚定的说道。 “这样……那就太好了！” 葛海感叹道。 别看九叔，胡青田没说什么，可听到这些也是激动的很。 土地，炎黄子孙最深刻的情节。 身为胥民，不就是没有土地吗？ 别看一个个好似都满足现在的现状，可谁心里没有得到一块土地的愿景，如若田税真的会消失，那么对于他们这些想要得到土地的人而言，无疑也是一个天大的消息。 “九叔你们，是不是想得到土地？” 土地情节温太安自己都有，更别说胥民出生的九叔，感受着身旁的目光温太安笑道。 “温先生，对此可是有什么消息？”九叔张口直接问道。 温太安点了点头，“1+3计划中没有列出土地的问题，但实际上大王和黄先生都已经有所考虑，没有公布出来只是时间不对而已。 不过土地这一块，改变会很大。 首先土地不会属于个人，只属于琼海国，个人获得土地只有一个途径，租聘！” “租聘，怎么会是租聘呢？” 胡青田急了，有些不敢相信心心念念多时的土地，在琼海获得的方式竟然是租聘。 九叔和他都是享受配给的，铜钱不多，但每个月还是积攒下来一点，为的就是等琼海开放土地后，他们也买上一块从而成为有地的人。 可现在听到怎么一消息，胡青田理解不了。 在他的影响中，买土地为的就是传家！ 土地，就像胥民手中的船一样，是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的根本，要是只能租聘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 “青田不要着急，大王做出的考量必定由大王的思考，不可能怎么简单！”感受到胡青田的激动，葛海手放在胡青田的肩膀上。 “看到了吧，这就是土地政策一直没下来的原因！” 温太安倒是没恼，只是耸肩笑道，甚至还看向附近几桌人，土地的谈话早已引来无数人的关注。 温太安在这里，附近唯一一位司局级高官，天生便被人注意，加上讨论这么多，岂能不被关注。 “说了这么多，干脆就多说一点。 大王认为历朝历代，百姓困苦的原因就是土地，所有人都有浓厚的土地情节，都希望通过辛苦的劳作，努力的经营，持家有方，历经一代到两代人的努力，从一个小农小户迁跃成地主，成为地主之后孩子在读书，做官，最后变成更大的地主！ 这是很好的一面，但也只是一面。 在这个过程中，更多的百姓从土地的原主人，成为了雇农，甚至慢慢被赶出土地成为流民，自此居无定所。 相对于成功晋升为地主的家族，那失去土地又有多少？ 很多，很多……” 沉默，随着温太安说出这一面，临近几桌的都沉默下来。 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在场受到表彰的，有谁家的过去不是这则故事的另外一面，要是有土地，吃得饱，穿的暖，谁愿意出来做事？ 什么是感同身受，这就是感同身受！ “大王要养活的是琼海国所有人，你们也好，平民也好，农民也好，孤寡也好，都是大王的子民。 想要建立一方人人都带着笑容的人间沃土，就必须改变一切固有的东西。 所以先行教育，暂缓土地变革！” 温太安说道。 “温大人，若是要改的话，这土地会怎么改？” “是啊，说说吧，我们始终相信大王，但这话不说全，这心里没个底啊！” “对啊，对啊！” …… 能理解温太安口中的话，可土地的事悬着也不是个事。 “那就说说！” 温太安笑道，“首先，现有的土地会按照一个价格进行收回，不会让大家吃亏。 第二就是重新分配。 大致土地会分成三类，第一类口分田，这口分田从人出生那一刻就会拥有，视一地的产出而分数目不等的土地，足够一个人吃喝，同时口分田的产出不会收税。 第二类是农业田，这类土地只能种粮食，也必须种粮食，视个人能力财力，向官府进行租聘，租聘年限可以选择，会出现几档，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但费用会很低，甚至只是象征性的收取。 农业田的耕种，产出，过程中不仅会少收税，还会有奖励，甚至遇到荒年还会有资补，遇到丰收之年，谷贱伤农的情况出现，官府则会制定一个最低标准，进行仓储性质的收购。 第230章 劳有所得 第三类为经济田，何为经济田，简单的说就是产出的不是粮食，如桑田，甘蔗田，棉花田之类，这一块审批会很严格，税收也会相对很重，相对于交给农民来处理，我们会交给商人，让商人来承包，同时规定商人在雇佣农民的时候，给予最低的收入标准，保证劳有所得！ 当然这些只是理论，还需要实践，没有五六年的时间不会彻底铺开，最多先行挑选几个村子进行实验。 问题会在这个过程中解决，绝对不会让农民受到半点伤害！” 土地改革是必须的，也是必须坚定落实的。 印度的例子在那里，朱允熥在这一块就不会抱有幻想！ “这样一来，其实也不错，想成地主也可以租聘农业田，就是无法传家了？”有人想到。 “想传家也简单，积攒财富继续租就是了，这方面律法上会有限制，给予原租聘的一方优先的租聘权，而且农业田这一块不是谁想租就可以租的，必须要是会农耕，懂农耕的人。 比如说葛春兰，农垦队出生，擅长耕种，懂得耕种，会组织人手，保证产出，那她要租聘我们就会有可能多给一点土地，减少一点赋税，毕竟吃饭才是第一问题！”温太安直接举例道。 “有道理，民以食为天，土地不能乱来！” “这么说的话，在这三类土地中，也会有限制！” “这样像是我们这样的人就安全的，只是老一辈的地主可能要没法接受！” …… 能受到表彰的，无一不是近年来成长快速，脑子灵动的人，一下子就看出这一套的好处，以及这一套所需面对的问题。 地主！ 琼州原有的地主，恐怕会是巨大的阻力。 再穷的地方也有富人，在富的地方也有穷人，村村都有地主的存在，甚至有些地主包了整个村子的土地。 “所以这又回到了教育上，通过教育打开眼见，让地主的目光落到其他可以获得更多财富的地方，那么土地在其心目中的地位就会降低，从而减缓在这过程中的阻碍，这是一个体系的变化，我也只是听到消息，具体还需要等到大王回来！” 温太安今天能在这说这些，绝不可能是大嘴巴，必然得到了什么暗示。 在座也是不笨，心中隐隐有一种，这一套方案，今夜绝对不会只有此地再说，其他的地方必然也会有传出…… “这那是闹新春晚会，这简直就是翻天大会！” 曲终人散，宴会结束，葛海带着妻子儿子走出会场。 身为官员他们是最后离开的，但何尝不是被这这场晚宴冲击的最狠的一拨人。 什么二等功！ 什么转升二级督办！ 都没会场中下传递出来的信息重要。 需要解读，关注的东西太多。 开国六镇，先进村，土地改革……两明一暗，傻子都知道这些政策落实之后，必将会让逐渐平静的琼海国再次沸腾起来，大王的意志必然在这个过程中，延伸进琼海国每一个角落！ 反对是不可能！ 身为得益者，受到新式思想冲击最多的一批人，葛海对于这样的改革只会从内心支持，只是与个人而言，葛海觉得上层着急了，节奏开始加快。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着急？ 为什么不能再缓一缓？ “翻天大会，也是为了翻出更好的蓝天，不是吗？”葛春兰笑道。 加入了农垦队，见识处事这些葛春兰亦是进步很大，别看在会场中一言不发，但外表大大咧咧，心细如针的葛春兰，亦是感受到其中的机会。 “不错！” 葛海重重的点头，“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海哥，你说刚才温先生的举例，是有意呢还是无意？若是真按照这一套来的，以琼海的模式，必定会先行设点，而这个点不在开国六镇，就是在先进村里，如果我们可以包下农业田的话……”葛春兰眯着眼说道。 闻言，葛海一脸震惊看着自己的女人，内心直呼要命。 这个除夕夜，是打算将他震惊死吗？ “愣着干什么，说啊！” 葛春兰推了一把葛海，“我反正觉得这里面非常有搞头的！” “不急，一切等公文出来再说，而且你真的舍得离开农垦队？别忘了北兰姑娘可是一直都很看重你，女子扫盲班更是推荐了你，真要走了这一步，我不觉得大王还会让你保留公职！”葛海认真的说道。 谁不想当地主，过去那种地主当不成了，当新地主也不错。 “这到要考虑考虑才行！” 闻言，葛春兰愣住啊，是啊，真要这么做了岂不是要对不起北兰姑娘？ …… “九叔，这事你怎么看？” 胥民就是没土地才混得那么落魄，跟着周王打天下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有朝一日上岸成为有土地的农民，后代子孙身上再也不沾半点鱼腥味？ 正所谓缺什么更在乎什么？ 胡青田可以代表胥民说一句，不远万里跑琼州图的就是土地！ “大王的心思我们不用去想，怎么还想翻身做大老爷啊？”九叔小眼睛眯在一起，吐露出一份独有的精明，“其实这样办也很好，有钱了多弄几亩地，传不了但咱们有手艺啊，倒是别人有些麻烦！” 胥民进入琼州之后便流散开了。 像九叔这样有手艺很少，多数流向了码头，以出海捕鱼为主，现在的海货七成就出自胥民的手，不过日子都不算苦，船更大的，人手更多的，收获也多了，不需要躲避的，加上上岸就可以吃上大食堂。 “咱们顾不了这些，大王有意无意的将我们拆分，就是不希望我们多接触，也是日子都不一样，还混在一起麻烦，现在最要紧还是攒钱！”九叔补充道。 …… 宋家庄！ 最靠近海口的村子，也是海口原本最富裕的村子，宋家庄的宋老爷过去更是有宋半城的称呼。 宋家是怎么富起来，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唯一让人知道，那就是宋家占据了过去海口土地三成之多，而且全都是上等的水田。 第231章 意图 深夜，宋家内院半点热闹的气氛都没有，各房的代表全部坐在老宅内，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老太爷，情况就是这么一情况，我打听过了，每个食堂都有司局级的高官在说，显然是有意图的！” 老仆满脸幽色的说道。 宋家的确有宋半城的称呼，可那是当年的海口“宋半城”。 旧城才多大一点，占据的三成土地，也不过几千亩而已，如今新城开荒土地一季度就是这个数字。 加上中原流入的富商，宋家这个过去的矮中高个越发显得矮瘦。 加之没能跟上最初的节奏，宋家现在的官员，还是过去安插在海口县衙的小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愣是没一个升上去的。 鸿学班是送了几个，可毕业要等什么时候？ 难啊！ “怎么能这么办，这是要将我们宋家往死里逼啊！” “一步错，步步错，按道理我们是最有机会的，可结果……” “关键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房一房的代表开口，忧心忡忡，这那是过年的气氛，简直就是送葬。 朱允熥要来海口，宋家知道吗？ 知道，远比本土知道的早，官府有渠道，册封的文件先一步抵达海口，宋家就已经知道了。 重视吗？ 重视的很，甭管朱允熥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争斗的失败者，那也是皇孙，也是接下来这片土地的主人。 可为什么没有凑上去？ 怨人的说法，是朱允熥不安常理出牌，哪有直接拉拢穷人的，富人看都不看一眼的，甚至开国之前都没见过海口的本土官员，仿佛曾经的海口官员就没存在过。 一不需要拉拢本地势力，二靠自己滋养整个琼州，三能拉来一票富商。 什么都不缺，本地的富户自然也就失了靠拢的机会。 大家想着你不缺多少，总缺人吧，结果好了在一帮泥腿子里直接提拔，搞出一个夜校，六个月培养一批，这让他们怎么整！ 想反抗，想表现一下吧！ 得了，枪口子直接塞你嘴里，整个他们好似就是多余的！ 就没见过这么搞的主！ 用自我分析的说话，那就是待价而沽的后果。 “老太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看着一直没说话的老太爷，二房的代表说道，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主位上老态龙钟的宋家老爷子。 “说什么？” 咚咚咚…… 老太爷手中的拐杖重重地锤在地面上，发出一连串的声音，跟着老太爷站了起来，“造反吗？ 我七十八了，谁知道还有几年，造反之后我能活你们呢？” “……” 众人失语，瞧这话说的搞的他们就想造反一样，傻子都知道优势不在自己，造反吃撑了吗？ “一个个日子过的太平了，让你们出去做工不做，想要待价而沽，让你们积极参与不去，一个个希望被人请出去，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你们算个什么玩意？”老太爷一连串讥讽，“这是最后一轮机会，另外一轮就是军机，什么都不想付出就获得上船的机会，在我们这位大王手上那是不可能的！” “大家做的不错，接下来相信找你们各位打听的都不会少！” 黄子澄走进屋内，一边说一边带头鼓掌。 土改！ 是朱允熥一开始就打算做的，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才逐渐说服了众人。 与其说是说服，不如说是众人俯身做事之后，逐渐将问题想明白，主动配合出来的方案。 1+3规划中是找不到土改的内容，可核心的存在，无一不知在土改这件事上，大王有多大决心，他们又有多大的坚持。 “让打听好了，反正规划已经出来，现在不执行，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支持，为真正执行的时候减少阻力！” “等大王回来了，观澜湖那边我要待一个月！” “哈哈哈！” …… 一帮司局级的官员，毫无形象的靠在太师椅上，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放心，你们的假期都给记着，土改的消息一传出去，各地的地主必然会找到你们，一句话，无原罪多给机会，有原罪的不再违犯也给个机会。 像是宋家庄这种靠着本分经营，过去也没给我们添乱的，脑子清楚的尽量给足条件，我身边还少一属官！” 黄子澄笑道。 “我们都少属官！” 属官，大明也有，什么师爷啊，什么幕僚啊，这些都是属官。 不过老朱太抠，属官的俸禄是不会发的。 但在琼海国，属官俨然已经成为新人进入官场的通道，或是成为升迁之前的重要一步。 如黄子澄身边的属官，那都是夜校毕业的优秀学员，跟在其身边获得更好视线，更多执政经验，一旦放出去至少三级督办起步，少数直接二级督办，黄子澄的幕僚长干脆就是司局级的固定职位。 “行了，我只希望这个年节大家不要吃的太胖，至于拿了什么，自己事后汇报一下，就当是福利！” 话音落，笑声大起！ “受贿成为福利，这个可以有，但是连续饭局之后还要求不胖，这个真的很难！” “是要减肥了，不然老吕你胖成这个样子，怕是嫂子他们到了琼州都认不出！” “郭清你什么意思？我这是福相，不像你个瘦竹竿怎么也吃不胖。” “散了，散了，明天我准备去钓鱼，就看那条大鱼自己上钩了！” “刘汉错过了啊！” …… 一声声调侃，众人缓缓离开。 午夜的钟声于此时正好响起，浑厚的钟声与深夜传播的很远很远。 “过年了！” 常升的声音响起，一杯热茶递给老了许多的黄子澄手中。 接过温热的茶杯，黄子澄眼睛不知为何有些发红，“谢谢！” “多久没休息了？” “几天吧，年前是我睡不着，开年之后就是你睡不好！”大口灌了一嘴提神的热茶，黄子澄调侃道。 “等这一天，我们军机等了很久了！” “我有一种感觉，大王回来之后，就有可能动兵！”黄子澄沉声说道。 “台湾！” “恩！” 顿了顿，黄子澄有所惆怅的说道，“有些时候我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存在生而有知者，可是好像又有点不像，但更多的还是解释不了！” 第232章 无限憧憬 “真龙天子，多有异常之处，洪武大帝贫家而起，北伐蒙古，以南而北定力中原，横扫四野，此中有太多解释不清的地方！” “那怎么解释选朱允炆，而不选大王？” “两龙不得想见，伪龙在旁，真龙遗野！” 说到这，黄子澄，常森举杯碰撞，如饮美酒，脸上露出对于未来的无限憧憬。 “少了道家，我觉得，大王可为真武大帝转世，你觉得呢？”黄子澄反问道。 “我觉得需要问问王圭道人，或许他有更好的说法！” “睡了！” 黄子澄放下茶杯，直接走出房间。 朱允熥异常的学识，谁都知道有问题，但真的在乎吗？ 牵扯到神异之上，不过是为了日后的事情添上一抹传奇色彩，与其到最后在做加工，不如现在开始造势…… 甭管野心从何而来，因何而起，为何有之。 至少在这件事上，黄子澄和常森高度一致的，此事不完成之前，他们就是盟友！ …… “我说老东西，你昨天难道没喝酒？” 酒后的胀痛着实难受，如今又被张定边拖出被窝，朱允熥浑身散发着起床气，就算是站到了梅花桩上，朱允熥依旧感到不解，这老东西就不会被酒精影响的吗？ “练功贵在坚持，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既然选了跟老夫练功，那就别抱怨了！” 张定边怀抱双手站在梅花桩前，监督着朱允熥一举一动。 “得，你说的算，大不了一会我回去补觉！” 无奈，着实无奈，谁让他选了这个百无禁忌的老货做武道引路人呢？ 自己找的罪，跪着也要走完！ “补觉？你睡得着吗？正月大朝会，开年第一事，你这位大王都不去参加，你这是心大呢还是真的不在乎？”张定边反问道。 “在乎？少爷我是巴不得今个就离开南京！” 宗族法未落，宝钞法未行，玻璃器皿圈钱一时悬而未决…… 与其指望朱元璋忘了，不如指望明天的太阳从西面升起！ 此三件事每一件都能掀起无尽的风暴，很多时候风暴何时开始是可以控制，但想要风暴按照自我的意志落下，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天知道这三件事，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摸样？ “你小子又搞事！” 张定边头大了，说好了北返中原不搞事的，怎么感觉这小子就是麻烦精？ “不是我想搞，而是被逼着搞，一句话，最近大家安分一点！” “得了，结束您还是去补觉吧！” 张定边也是无语了，安生日子就不能好好过吗？ “爷，爷，你让我关注消息有了，昨夜沈王回府的时候，带了一尊大琉璃回来，为了那尊琉璃神像进府，直接将府门给拆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漆冲了进来语速极快汇报着，“除开沈王之外，太子妃亲眷也带回了玻璃器皿，正准备等着下朝之后供奉，都已经开始邀请人观礼！” “回见了老张，我睡觉去了！” 听到这话，朱允熥直接跳下梅花桩跑了…… “张爷，这？” 看着火速离开的主子，李漆一脸发木看着还在庭院内的张定边。 “没听到吗，睡觉！” 张定边苦笑了一声，是真的该睡觉了！ 玻璃是什么来的？ 常年跟在朱允熥身边的话，或许也就迷迷糊糊的李漆不知道！ 沙子！ 联合着朱元璋一起做局，这是要去骗傻子的钱啊，关键的问题，知道这是骗傻子的人还有不少。 傻子高价买沙子……有趣的紧啊！ 睡觉，睡觉，闷声发大财那才是当今的王道。 …… 人是盲目的，从众的。 一类物品的价值，有很多因素而决定，但一件物品价值暴涨，则源自于共识。 共识的改变说困难的确很困难，但说容易却也很容易，关键看由谁带动这场共识变化。 洪武大帝朱元璋，其本身就是大明最强共识的引导者。 二十多年前，因为他的法令，他的意志，让本无半点价值的宝钞成为了通行货币。 如今由他掀起一场奢侈风暴，带动玻璃器皿的攀升高价，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一场家宴！ 但凡参与的勋戚，已出宫读书的皇子，纷纷带出了精致的玻璃器皿，有神像，有酒具，有餐盘，有宝珠…… 五花八门，珠光宝气！ 但凡受到赏赐的，无一不是开门供奉，广邀各方宾客，来家中参观难得的惊世之品。 一开始做的还比较谨慎，毕竟勋戚不方便接触外臣，恐有不好的言论出现，可观察几日之后发现皇宫那位并无动静，反倒还屡次点评那家拿出来的玻璃器皿漂亮。 甚至到了正月初六那一天，朱元璋带着朱允炆来了一次白龙鱼服，走进一位伯爵之家观赏，早先年伯爵北伐之时斩货的一尊琉璃药师佛王像。 传闻中，初至之时吓得那位身经百战的伯爵瑟瑟发抖，以为要被贪污论处，却不想朱元璋对琉璃药师佛王像赞美有加，不仅没有责怪那位伯爵，反倒还正式将琉璃药师佛王像赐给那位伯爵。 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加上勋戚口中，奉先殿内大量置换的琉璃器皿。 洪武大帝痴迷琉璃器皿，尤其是佛门法像的小道消息，很快便在南京中高层传开，并且出了七八个半个。 上有所好，下有所求。 再不确定老朱最终态度之前，一切还是偷偷摸摸的，可就算偷摸着，琉璃器皿的普遍价格都在上升，只是还没开市，货源不足，有激敏者更是年都没过便出京组织货源，准备在开年之后大赚一笔。 ……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小子出琼州的时候，货舱里是丢了一尊琉璃药师佛王像的，说是准备在马皇后忌日的时候送上去！” 花园内，张定边扣着耳朵，一脸狐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朱允熥。 “下棋，下棋，你要输了！” “下毛个鬼棋，你们这对爷孙的心是黑透了！” 张定边一边说，一边解下脖子里上挂着佛像，“帮我处理了，我要换酒喝！” “行，到价值差不多的时候，我给你换了！” 这小巧的弥勒佛挂坠，是张定边从琉璃工坊里顺的，说他朱允熥心黑，真正的心黑怕是这空手套白狼的老东西。 “不管，反正今晚酒菜要管够！” 张定边一副无赖的说道。 …… 第233章 无底洞 “爷，现在黑市里，琉璃的价格一日三变，我们当如何！” 富江的餐桌永远都摆满了各色的食物，胖胖的肚子更似无底洞般难以填饱。 琉璃比黄金，除了易碎性之外，和黄金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富裕之家，多少有些积累的。 加上琉璃可以做成佛像，神像之类的东西，更是赋予高价值。 富江乃至其他家族，早先年都是做南洋贸易的，手上自然不会缺琉璃，其中甚至不乏精品。 吸溜…… 一口绍兴黄酒吸入口中，富江摇头晃脑的品味着酒中的乐趣，片刻后方才缓缓的说道，”不动，什么都不动！” “若是不动的话……” 琼州产出了琉璃器，这件事管事也是知道的。 如此大规模的炒作，还是那位大帝在做…… “让他涨，让他跌，要是看的心烦，就将东西给砸了吧！”富江悠悠的说道。 “啊！” 管事的愣住了，完全搞不明白自家东主这是怎么了？ “去做，这里面有一盘大棋，不想死就别插手！” 琉璃器琼州能产，这是个秘密。 那么涉及到宝钞增值，那就是核心的机密。 富江他不想死，所以就不会坏这件事，至于琉璃器上损失的价值，西山存在的就足够弥补了。 “是！” 闻言，管事擦了擦额头上汗水，“要是几个少爷……” “那就断腿，残废了总比全家死来得好！”富江幽幽的说道。 …… “爷，都在这个仓库！” 福林记一处陈旧的仓库，陈家老爷带着管事两人踩着雪地出现在仓库门前。 “开门！” 老管事打开仓库，这是一座尘封多年的仓库，是陈家东山再起的根本。 沉重的机关作响，露出一条走道，随着最后一道机关的落下，灰尘扑面而出，腐败的味道从中飘散出来。 等待片刻之后，陈老和老管家钻进其中。 一筐筐铜钱已经生锈，曾经绑定铜钱的麻绳早已腐败，不过主仆两人完全没心思关注这些。 一路走到最深处，来到一面架子墙前。 墙上，大小不等的架子上，依次放置着各种琉璃佛像，这些来自南洋的佛像，曾是福林记的主销产品，有不少更是被那个大明扫进历史垃圾堆的西南小国订购。 “砸了，统统给我砸了！” 说着，陈老举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朝着佛像挥舞而去。 哗啦啦…… 一尊尊佛像从架子上倾倒，重重的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的，看到这一幕老仆眼睛都红了，这可都是财富了！ 可惜，今日开始留不得！ 留着就是惑心之毒，如今还可以清醒，最怕的就是琉璃涨到一个无法控制的地步，陈家有人耐不住心中的贪婪…… 半个时辰之中，两老离开这处仓库，留下一地破碎的玻璃。 “同时下去，谁敢染指琉璃这一块，休怪老夫无情！” 走出仓库，陈老如冷的声音在雪地中响起。 留在南京，又逢佳节。 别人怎么想的朱允熥不在乎，舅甥都住在同一条街了，要是不去拜个年那才是有问题。 年前递了帖子，回帖初八有时间。 这时间看上去问题很大，但考虑到军队归来，身为讲武堂教习的常升也忙，加上开年祭祀活动不少。 这初八真的不算晚，而且这只是正式，平日里相串门更是简单。 初八清早，春寒取代严冬。 湿润的江南再次展现冰冻魔法伤害，体感温度比冬日还要冷，好在天无阴云，地面无大风。 窝冬了七八日的朱允熥，稍微展开了一下身子，便提着吃食走上徐府街，数百步之后直接溜达进开国公府，随行只有一人那就是常向东。 说是随行，实际上也不过是常向东早上出了开国公府，再等着朱允熥回到开国公府内，完全就是做个样子。 “还住在开国公府，就没搬出来的意思？” 跟着自己这么多年，明面上的赏赐大家都没多少，但常向东这类在外活动，额外都会有一笔津贴，几年攒下来也算是不少。 “本来有着打算，这不今年要和大王一起去琼州，干脆就省下来了！”常向东追随着朱允熥脚步的说道。 闻言，朱允熥点了点头，“这样的确会很省一点，向北没回来，你家老爷子没说什么吧！” “能说什么，北哥年前托人送了年礼，老夫也是反复提到，让我们兄弟两个好好跟着殿下做事！”常向东亦步亦趋道。 “这样，过几天回信南昌的时候，我安排一下，让向北先把房子拿了，要是没别的要求，你们兄弟就屋子安排在一条街上，早早将家具安排好，到了琼州也免得手忙脚乱！” 分房是必须的。 别看朱允熥一次次强调府邸建设要放后面，可这都拖多久了？ 各方面都走上了正轨，钱财库存翌日而增。 荣誉给了，柴米油盐这些也要考虑。 解家，黄家如今还窝在旧城之中，居住的屋子还是洪武三年时修建的公屋。 “殿下安排就是了！”常向东满脸笑容。 他们是家生子，本家姓什么差不多都要忘了，一直寄住在开国公府内，日子过得不赖，可谁不想有个自己的小家。 开国公府再大，常升再是善待他们，归根究底这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家！ “新城的界图是我画的，回去之后，给你挑选一个位置好的！” 朱允熥笑到一半，神色一下子端正下来，脚步加急了几步，与庭院转弯处躬身说道，“允熥见过舅娘，舅娘万福！” “允熥来了，怎么没让人通报，我还打算去前院问问你什么时候到！”胡夫人一手放在肚子上，满身上下都展露着母性的光辉。 闻言，朱允熥笑了笑，看着胡夫人已经显怀的肚子，说道，“这不是知道舅娘身孕在身，因此不想太麻烦舅娘，所以我就没人让汇报！” 根据历史，常升有二子，长子继宗，次子继祖。 历史上常升长子继宗，与常升一样身陷蓝玉案中，从此没了踪影，何年死的都不知道。 第234章 得以生存 唯次子继祖与胡夫人在后世史料中出现，言说在蓝玉案后迁云南一镇，永乐初年朱棣念常遇春开国之功勋，特遣内侍死人前往云南，赏赐黄白银三百两，宝钞三万贯，锦缎数百匹，但不知为何并没有召回京城，让人猜测不出朱棣究竟是怎么想的，好在沐国公念旧情，时常给予照顾，母子方才得以生存，后娶妻生子。 如今看到舅娘这肚子，再想到胎中孩童的年龄，细算一下，常升死于蓝玉案恐怕真的只是野史记录，不然常继组哪来的？ “这孩子，这有什么麻烦的？允熥既然到了，先陪咱说说话！”胡夫人笑道，拉着朱允熥的手笑道。 胡夫人本身也不简单，胡大海的长女，胡家唯一的血脉，算是老朱对胡大海这位开国功臣最后的惦记。 多年来，朱元璋对于胡夫人亦是赏赐不断， 得言，朱允熥亦是没有半点反对，常家对自己如何，朱允熥清楚万分，情亲在前谋划在后，一路的扶持更多缘由在于自己体内有常家的血脉，先是外甥然后才是皇孙。 能做到这点的亲戚古来都不多，是真的稀罕！ 拉着朱允熥在后花园说了不少，多数提及婚事，胡夫人颇有一种你娘没了，咱就是你娘的感觉，无论咋的都要给朱允熥找个好婆娘，弄得朱允熥脸色绯红却又不好反驳。 “行了，行了，知道允熥不喜欢听这些，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娶妻之事还是要多听一点老人之言！” 胡夫人笑意盈盈，“想来这个点，你舅舅也是忙完了，我去厨房看看，一会一起吃个团圆饭！” “舅娘，不必如此麻烦，随便吃一点就是，您有孕在身，还是少进油烟才是！” 不知是开国之初杀人杀得太多了，还是大明二代勋贵身体都有问题，反正大明勋贵的子嗣传承都相对困难。 胡大海直接就绝了后，汤和差点绝后，其余国公就算逃过了牵连，二代也没多少子嗣诞生。 搞到明中后期想要翻案，重续开国之功，不少都没找到后代。 身为一家人，朱允熥自然希望，舅舅一家子嗣旺盛，可传百代乃至更久。 “不碍事，难得的，允熥难得回来，说什么舅娘也要露一手！”胡夫人是千金小姐，却也是过过苦日子，相对于后代勋贵之妻的显贵，胡夫人身上多了几分农家女子的踏实。 “既然如此，允熥也是不说了，只希望舅娘保重好身体！” 朱允熥笑道。 “向东，照看好允熥，我就不陪着你们了！”胡夫人退后一步，施了一礼便在侍女的看护中消失在朱允熥视线中。 “回府之后，提醒我一下，让阁皂山的道人为舅娘看看身子骨，年纪大了，身孕也是困难！” 生子如闯鬼门关，朱允熥不知道朱元璋查到什么程度了，但舅娘这个年纪生子真真切切是大龄生子，算是高龄产妇。 历史上常继祖和胡夫人都活了下来，可历史到如今被搅和成这样，万一这种事情朱允熥是真的不想看到。 “向东记得，回去了便提醒殿下！” 常向东认真的说道，胡夫人身为他过去的主母，常向东亦是尊敬的很，自然不希望这样一位好女人受到任何伤害。 “刚才听佣人说，你撞见你舅娘了，所以也就没催，这女人上了年纪就是嘴碎，千万别放在心上！” 常升招呼着朱允熥坐下，桌面小火炉上水汽已经沸腾，竹罐茶，小砂壶，一看就是早已准备好了。 “允熥自小居在宫中，鲜少被人关心，出宫之后才知舅舅，舅娘的关爱之情，惦记之深，恨不得常伴舅舅，舅娘身边，只可惜身不由己，远去琼州，时常只能回忆早年居住在府中的场景！” 朱允熥跪坐在茶几旁边，笑着接过常升递过来的茶具，直接品了一口，“好茶，之前我还在想小舅喝茶的习惯是和谁学的，没想到二舅才是此道的高手！” 闻言，常升大笑，“这是和你舅公学的，你舅公常年征战，路途之中餐食无度，饥一餐饱一餐，酒水更是畅饮，这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这不在云南就出事了，所以才学这一手。 清茶，那是士大夫的爱好，这酱茶就是我们的最爱！” 朱允熥笑着点头。 茶叶，于炎黄文明中代代相传，茶道更是紧随着茶叶而生，千百年历史中被辅以了无数意义。 喝茶的方式方法更是有多种。 “想来最近二舅当有很多疑惑！” “能说吗？” 常升反问道。 疑惑？ 怎可能没有，年前之前朱元璋来了徐府街多少次，同在一条街上的常升怎么会不知道？ 虽然只是猜测，但从宫中新春夜宴来看，朱元璋多次进入朱允熥府邸，当和眼下的很多事有关。 一位清贫了多年，平日御膳都行节俭的帝王，却一反常态的大赐琉璃器，表现出一副痴迷琉璃器的摸样。 这是人设崩塌啊！ 换做他人，人设塌了也可以理解。 可这是老朱，一代从放牛娃成长起来的无双大帝，对人狠，但其对自身更狠。 这种人会在晚年崩了自己的人设，除非太阳西边出来，反过来那就是有所图谋，只是图谋什么，常升他猜不出来。 “为什么不能说？” 朱允熥含笑，不用想就知道，这几日二舅和一帮非常了解朱元璋的人就没能睡好。 伴君如伴虎，想要保住今日的地位，不管处于什么角度，揣测那位难以揣测的帝王，本就是大明高官勋贵的必修课。 纵观大明开国二十余年，那位搞出的事，谁又敢保证，琉璃一事不是一场谋局呢？ 在没有了解通透之前，无论做什么都需小心小心再小心。 “那么还请允熥和二舅说说，好让二舅早日睡个好觉！” 常升给朱允熥补了一杯茶，将茶壶装满重新放在红泥小火炉上。 接过茶杯，朱允熥不言一食指沾了一些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三个词组。 宝钞，琉璃，铜钱。 第235章 琉璃易碎 目光凝视，常升陷入沉思，片刻后抬头看向朱允熥，沉声问道，“词句何解？” “舍命还是舍财！” 一边说，朱允熥一边在琉璃左右补了“沙子”“火烧”四个字，“过去琉璃的出处来自于海外，通过地上丝绸之路，海上之路而来，加之琉璃易碎，故而价比黄金，等寸等金，但如今琉璃已经在琼州量产，我此次送来南京的供礼就是火中烧沙而来！” 哐啷…… 常升手中的茶壶摔在桌面上，眼中露出难以想象的惊恐，滚烫的热水打了一手也是没反应。 之前还理解不了桌面上三个词组之间的联系，但伴随着朱允熥解释，一下子便串联起来。 朱元璋这是打算彻底解决宝钞贬值的问题！ 宝钞为什么会贬值，究其根源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理解起来太难了。 但要让宝钞恢复过去的价值，很多人其实也明白，那就是宽扩银钱，让宝钞和铜钱之间可以直接互换，什么时候达到一比一了，什么时候宝钞就恢复了。 可这银钱哪里来？ 有了银钱为什么还要用宝钞？ 这个死结就是解不开！ 如果琉璃真是如朱允熥说的那样，为沙子烧制而出，那琉璃便一文不值，可现在外面琉璃却是一天一个价，甚至早晚的价格都不同。 掠夺！ 常升想到这个字眼，不同的是此次掠夺的对象，从平民变成了有钱人，更为正确的说法是“劫富济贫！” “二舅还是先擦擦手吧！” 提起一壶冷水，朱允熥轻柔浇灌在常升被热水烫红的手上。 一阵忙乱之后，常升将手缩进衣袖中，没去问自己应该怎么做，而是一脸担忧的看着朱允熥，“这件事中，允熥你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财富动人心，可谁也不是韭菜！ 琉璃还有价值，于众人心目中不亚于黄金，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千古的局，迟早会破的。 破了，那些被割了韭菜的话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之前一个鼓子花膏，如今在来一场财富流逝，谁的心都是肉长得！ 疯狂起来的人们，针对不了朱元璋，还针对不了一个朱允熥吗？ “我只是一个提供者，而且真正富裕的人，早已将此事当成一场交易，用来买朱元璋的安心！” “……” 闻言，常升陷入沉默。 真正富裕的是谁，考虑到朱允熥身后的人，不难猜测这波人就是那些巨富，如果这帮人参与其中，那风险至少小了七八成，可富人不是有权势的人啊。 “好你个小子，这又想让二舅帮你甩锅啊！” 想到曾经做过的事情，常升大笑起来，“这是把你二哥当成什么了？” 朱允熥拿起一旁的茶布，将茶几上破碎的茶具收拢到一起，跟着拿起一个垃圾篓直接扫了进去。 “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不过二舅家也是不富裕啊！”常升的目光从垃圾篓收回，朝着朱允熥笑道。 “东西我来提供，月底之前会有南昌来的货船，船上都是精美的琉璃器！”朱允熥没说汇报，因为没必要，常家与自身的绑定，早在母妃嫁个朱标那一天开始。 “放心交给二舅吧！” 朱允炆性格有大问题，虽然这几日没多见，常升也是从李景隆那知道，朱允炆飘的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几两肉。 怎么去算计朱允炆？ 两人都没提的，但事情做法却半点不复杂。 首先是等，等到琉璃器皿的价格无论是明面上，暗地里被朱元璋一系列操作抬高到一定程度之后。 在此情况下，历来喜欢表现的朱允炆，必定会想方设法在朱元璋面前表现。 想表现，要琉璃器皿吧！ 朱允炆背后有人，可这些人要么就是自诩清廉的文官，要么就是吕氏一族。 文官必然不会拿出家中珍藏，让朱允炆跑老朱面前博老朱一笑！ 吕氏，小门小户出生，如今的伯爵之位还是因吕氏册封东宫太子妃得来。 洪武一朝，朱元璋是一顿压制，对外压文官，军事压勋贵，对内压外戚，没得到明确封赏的吕氏外戚，凭什么拿出价格日益高涨的琉璃器皿？ 拿不出是应该，拿得出手可就要好好查查！ 东西没有，博爱没筹码，朱允炆自身财力不足，那就只能指望现在投靠他的淮西勋贵集团。 这个时候，常升只需要找到一个借口，便可以将琉璃器皿交到朱允炆手上。 之后会发生什么？ 那就不需要说了，没剧本就是最好的剧本。 等到外人看到朱允炆手上突然拿出来大量的琉璃器皿，其解读的方式不过一种，朱家爷孙却是对琉璃器皿无比看重，琉璃器皿跟着再上涨一波。 有此结论，等到琉璃器皿价格暴跌之后，当无数事情无法说清的时候，老朱本人也跟着去了，整个过程中表现最耀眼，最积极的朱允炆，自然是不想背锅也把锅被背过去。 此中老朱会提醒一下朱允炆吗？ 不会的，因为没这个必要，朱允炆是他选定皇位继承人，未来的江山都是朱允炆的，这点责任都不想担还指望什么？ 等到事情败落，的确会产生不小的问题，可朱允炆是帝王，真要压不下去那不是搞笑吗？ 日后，你等朱允炆去解释，朱允炆那种自我的性格会解释？ 就算性格会，身份也会让朱允炆闭嘴！ 所以甩锅就怎么简单，不需要考虑太多…… “陛下准备借此获得多少？” 重新泡了一杯茶，常升开始考虑宝钞本身，宝钞的窟窿太大了，仅一个琉璃器皿应该填不满吧！ “两千万贯是最好，期间宝钞，黄金，白银，铜钱，都会收，收回的宝钞直接销毁，收回的黄金，白银，铜钱则会冲入现发行的宝钞中，当然具体多少，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朱允熥平淡的笑道。 和他商量是一部分，实际操作是多少，那就要看老朱的心情，以目前朱元璋的心思来看，恐怕要超标不少。 “……” 常升的身子僵了僵，这够狠的啊！ 两千万贯！ 听着意思，这还只是一个小目标，搞不好翻倍，再翻倍！ 第236章 不算难 身为国公，常升对自家的产业也是了解不少，两千万贯比大明一年的赋税还要多。 但你要说他少吧！ 以目前精美琉璃器的价值，也不过七八百件琉璃器皿的价值，价格炒高之后，可能四五百件顶级琉璃器皿也就够了。 大明这么大，市场吃下三四百件顶级琉璃器皿真的不算难。 而且有顶级，自然也有上等，中等，下等，普通器皿，这些受众也是半点不少，寻常富户拿出一两百贯也是不难。 一想到琉璃器皿不过就是一堆被火烧的沙子，常升也是被这对爷孙的狠辣给吓到。 “应该不止这一步手段吧！” “当然，不过后面的二舅就不需要知道了，一句话，接下来几年涉及到钱的事，多积极一点，能用钱买安全的机会真的不多了！” 这样搞，会不会产生别的经济问题，朱允熥也推测不出来。 很多时候，正确的金融政策落实未必有效，反倒会将一国的经济推向不可预测的深渊。 更别说他一个门外汉了。 先让子弹飞一会，不行再推到，反正未来十年之内，无论如何都会一场劫难降临中原。 成功了固然是好，但失败了同样也是经验。 “二舅的身家性命，可都是交在你手上，指望日后留二舅一口饭吃！” 钱很重，但对于勋贵而言，性命和爵位才是关键。 没钱了，最多日子苦一点，有了性命爵位也可以慢慢搞起来，可丢了爵位，再多的财富也是空的。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看着继宗过苦日子的！” “关于此事，还有什么要说的？” 如今的做局人不是朱允熥，要是朱允熥说百分百保住自己，常升也不会去相信，反倒还会提醒朱允熥不要怎么干，可如今这保证却是说到常升的心坎里，也是最实在的。 “出则金银，入则宝钞，做好这八个字，便可以拿财买命！” “明白了，这件事除舅公之外，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至于别人是否跟上，就看他们自己了！” “不错，无论什么时候还请二舅先护着自己，失去多少，往后我们再拿回来就是，且末丢了最重要的东西！” “喝茶，喝完这一壶，差不多也到了吃饭的点，真不知道你舅娘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要是男孩那就更好了！” “我看舅娘的气色，九成应该是男孩！” “这感情好啊！” 对于朱允熥而言，生男生女一个样，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男丁才是最重要的，是香火留存的关键。 常家少丁，常茂什么都没留下来，常森看样子短时间内也没机会做那种事情，整个常家就指着胡夫人肚子里的那一个。 “必须是男丁！” 这一胎九成就是历史上的常继祖，时间，人物都没错。 “聊聊你的事！” “我有什么好聊的！” 果然适婚之人，不该在春节走动。 十七岁就开始被逼成婚，夭寿了啊！ 这在后世可是三十才有的待遇啊！ 看到朱允熥这囧态，常升却乐透了，就没放过朱允熥的意思，一点点给朱允熥掰扯开来，一个男人要找什么样的老婆，以后怎么过日子，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摸样。 “没结婚之前，过节绝对不能来这！” 宵禁之后，朱允熥带着常向东离开开国公府，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常升夫妇，心里直接给了自己一个警告。 娘舅，娘舅，比父都亲！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有这么一门亲戚是好事，至少可以填补亲情上的缺失。 但是催着结婚是怎么回事？ “三爷，你没事吧！”常向东跟在朱允熥身后，感觉从中午开始，自家这位爷就有些不对劲的。 “没事，对了，这次回来被催婚了吗？” 想到常向东现在还是一个单身狗，朱允熥的恶趣味不由来了。 “有了，家中已经谈好，到了琼州就结婚，到时候还望殿下可以参加！” 带着一点腼腆，常向东低声说道。 却不想这话说完，朱允熥的脚步当即加快了几分，留下一脸迷茫的常向东愣在原地。 …… “咋拉，老夫怎么感觉，这几日你的情况不对啊！” 朱允熥从梅花桩上走下来，张定边一边递刀，一边好奇的问道。 自从初八朱允熥从开国公府回来之后，张定边就明显感觉到，朱允熥情绪变得非常不对劲，可愣是要说哪不对，张定边也摸不出来。 “我没事！” 接过宝刀，取下刀鞘，耍出一个漂亮的刀花之后，朱允熥已经来到沙地的中心。 “真没事？” 梅花桩是夯实基础，刀才是真正的杀。 经过一个多月的教学，张定边已经将刀中八法，全部教给了朱允熥。 张定边是战场的杀神，无敌的统帅，同样也是武学宗师，对于朱允熥的教学，他没搞什么花哨，一切都是基础。 传刀也不过刀中八法，扫，劈，拨，削，掠，奈，斩，突。 根本到不能再根本。 但正是根本，这学的刀法才是真正为厮杀而生。 “真没事，只是有些东西要落实的，锅还没甩出去而已！”朱允熥冷声说道，架势一开刀劈虚空。 “锅没甩出去？” 闻言，张定边脱口而出，想过很多可能，但他真的没想到答案是这个！ 锅没甩出去！ 这是真把当朱允炆是你的垃圾篓，什么东西都要甩给朱允炆才行对吧！ 你的良心呢？ 等等……不就是琉璃的事吗？ 难道这小子还有别的事情想甩锅朱允炆？ 想到这一可能，张定边看朱允熥的眼神变了，这也太心黑了，太肮脏了吧。 朱允炆有你这样的弟弟，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爷！” 就在这个时候，李漆闷头撞进院子里。 “说！” 练刀的架势不变，朱允熥直接问道。 不出意外，他所惦记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宫内传讯，明日大朝会，需三爷列席，寅时一刻需先入奉先殿！”李漆快速的说道。 十五，元宵佳节。 二十八年，元旦大朝会虽然已经举行，但没说十五不能再接着举行啊！ “知道了，做好准备！” 朱允熥快速回复道。 这场朝会拉自己上去，又命自己寅时一刻提前进入，显然是要通个气，就是不知道借此老朱想要宣布什么？ 如今悬而未决的事有两样，一为宝钞法，二为宗族法。 第237章 所谓胜战 历史上洪武二十八年的大事有三，正月丙午，阶，文寇平等人造了朱樉的反，这件事老朱应该已经处理了；三月秦王世子等加封世子，不过现在朱允炆都未封，凑在一起当选一个更隆重的日子；六月，洪武朝第十二次北伐，目前来看应该会动，加上无蓝玉案发生，以及二十七年朱允炆打出的所谓胜战，朱元璋必然会再次掀起对北元残部的用兵，搞不好规模会比历史上更大，所以具体情况也未定。 如今的局势下，宗族法肯定不会落实，要么等朱樉复国，要么等亲王世子加封，只可能是宝钞法，所以要提前商议。 一想到宝钞法改革之后会引来的风暴，心安的同时，朱允熥亦是感受到一波麻烦即将袭来。 该怎么甩锅？ 琉璃的事情可以甩掉，但宝钞法脱不了身，只要一点嫌疑在身上，那都是非常麻烦的事。 “妈的，归根到底老朱是觉得自己寿命无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是朱允熥要将自己表现的如白莲花一样，实乃是要为长远计，为大事计。 朱允炆这个垃圾篓里，用惯了自然想多用几回。 脏水不泼到自己的身上，谁想去频繁的换衣服？ “怎么，还有事情？” 看着没离开的李漆，朱允熥转口问道，他感觉李漆不对啊。 “爷爷，刚刚洪隼那孙子过来，说凤阳郡王午后会来拜访！”李漆语气略有不满的说道。 “洪隼？” 闻言，朱允熥停下刀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二哥亲自拜访，本就是我礼数未到，去，安排人，给我将事情做足了！” “啊……” 自家和朱允炆是什么关系，李漆还是知道了，本以为对朱允炆到来，自家三爷多少有些不满，不知道该怎么汇报，怎么今个三爷变了态度？ “愣着干什么，去啊，所有人都给动起来，一定要将面子给我做足了！” 朱允炆为什么自己找上门来。 不外乎两点，第一对外表现自己这个兄长如何如何，二呢展现展现自己的咖位，让朱允熥更好的认清一些东西。 这都说的过去，换做没事朱允熥是真的不想陪着演戏，可今个这垃圾篓自己凑上来，为了大明，为了宝钞的稳定，为了自己弟弟的衣服干净一点，朱允炆是不是该努力一点将锅背过去？ 至于怎么让他背锅，也简单的很！ “是！” 李漆摸不知道头脑，不代表张定边摸不到，看了一眼在一旁给自己使眼色的张定边，李漆当即应和道。 “去吧，将事情办好，晚上加餐！” “这个世界上，还有赶着来背锅的，真他妈的稀罕！”张定边有些看不下去。 “命好，没得说！” 将刀丢给张定边，朱允熥整理了整理的衣服，“这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 “阿弥陀佛！” 道了一个似是而非的佛号，张定边一边将刀收好，一边说道，“多单纯的一个孩子啊，希望佛祖可以保佑他吧！” 时间进入洪武二十八年，大明整体环境再次稳定下来。 非丞相，独皇权的影响下，加之朱家江山得位之正，朱家皇室的影响力已结网，遍布中原各地。 曾经活跃在元末的草头王，各方大宗族的势力亦是随着一场场清洗，与时间的流逝而消亡。 越来越多的选择了安定的生活！ 愣是要说现在朱家皇室有什么瑕疵，其中最大的瑕疵就是朱允炆。 比之懿文太子，这位与众勋贵共同成长，又得各路士族大儒认可，百姓礼赞的太子，朱允炆的情况完全就是瘸腿。 于皇室之中，朱标对一众成年皇子中有如父亲一般的威严，又有兄长对于幼弟之间关爱，在位太子十余年来，用时间体现对弟弟们的呵护。 与勋贵之中，朱标与勋贵一同成长，朱元璋对外征战，朱标便镇国，虽无赫赫武功，但也共同经历过苦难，直面过危机，情谊有此结下后有维护有佳，甭管是那方勋贵对于这位太子都颇为认可。 与名教这边，朱标从小得江南大儒教学，敏而好学，仁善之名口口传颂，早期投靠大明的江南士族，多得朱标的辅照。 与民间，朱标常年行走各地，抚难民，修水利，与民同苦，铲恶扬善，多方表现。 可现在的朱允炆有什么？ 身后无家族支撑，吕氏为东宫太子妃，可吕氏一门最高不过一伯爵，还他妈是个勋戚之爵，小门小户出生，一路被各方势力压制至洪武二十五年，朱标死前吕氏在大明京都的影响力近乎为零，地方上更是没半点影响，龟祥一族发展数百年，上得了台面的人物愣是没有一个。 身旁无与其一条心的势力。 围绕在朱允炆身边的名儒良多，看似花团锦簇，可江南士族打得什么主意，历史已经表明…… 江南士族要的是虚君，是拱垂而治的文君，读书经意教给你，为人处世之法半点不教，理政之法只字不提，从小到大愣生生活在江南士族勾勒的理想国中，塑造出朱允炆如今的性格和认知观。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允炆的性格，世界观至此已经定性，一个李景隆都可以忽悠的其一愣一愣，更别说江南士族那帮手捧经意，巧舌如簧的文人。 纵然历史不被朱棣撬动，朱允炆坐了太平之君，后半生多半也是活在别人构建的世界中，一生难以得自我。 下者无勋贵鼎力相助。 但凡对历史了解一点，无军权支撑的君王，那不过就一全国供养的金丝雀，高高在上却永难以落凡尘，何不食肉糜之事或许不会发生在朱允炆身上，但后世大明中后期君主身上发生的故事多半会落在朱允炆身上。 最后一点，那就是朱允炆还没钱。 虚权，人浮，军离，财无…… 一番分析之后，朱允熥也是醉了，混到这般田地真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绣花枕头一包草，至少还有一捆草，我这二哥当真是可怜的紧！” 放下手中的书卷，朱允熥将自己对朱允炆分析思维图朝火盆里一丢，起身整理了一番衣物，朝着李漆说道，“走吧，去迎接我们的皇孙殿下！” 第238章 情谊满满 “是！” 李漆的目光落在火盆，当确定纸张烧的只剩下灰烬之后，方才跟上朱允炆脚步。 穿前院，出大门。 朱允炆的车架早已停靠府门旁，当看到朱允熥走出来，朱允炆也是半点不拖拉的走下马车。 双方一团和气，情谊满满，一如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吴王殿下千岁，我家殿下自殿下就藩之后便日常思念殿下，幸得陛下召，方解了思念之苦，日后吴王若是思念故土，可常回来看看，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方孝孺自我介绍后，传递了某种意思。 大明藩王苦，地区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怎么能和大明中心南京相比。 这就像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地方发展差距巨大，东西部地区一方紧追世界前沿，一方还停留在七八十年代。 除去一代代精神富裕的逆行者，又有多少沿海百姓愿意前往中西部地区工作生活？ 但也正是在一代代逆行者的付出下，二十年之后的方能自崛起迈向伟大复兴！ 此间地域的差距与古代更是无限放大！ 离京就藩，不仅代表永失皇位，更代表是生活质量下降，与情感上的缺失。 “如此当然是最好的！” 朱允熥顺着话题说了下去，就好像完全不知道未来的历史，并适当的表现出对于过去生活的眷恋，以及身在琼州的困苦。 之所以这样表现，实乃是古代皇族眷恋都城的情况太多。 可以说有条件，有机会留在都城的皇族，多数情况下都会停留在都城，也就大明朝这方面的规矩死的很，放眼唐宋，皇族不多有停留都城的记录？ 遇上一些仁君在位的时候，干脆就将弟弟妹妹全部笼络在身边生活，日夜照顾不断，就怕磕着碰着。 朱允炆他敢去提，朱允熥就敢去应！ 反正老朱是不会同意，至于等朱允炆上位之后，想让朱允熥回南京，麻烦你先将削藩的事给解决了再说。 要不是你解决不了，我就回来把你解决！ 一番寒暄之后，朱允熥带着朱允炆，方孝孺等人穿过前院，在一众家丁的关注中，来到后花园内。 既然说了要给朱允炆最高的理解，那自然会给他安排好。 半亩不到的花园装点华丽，一张长长的茶几横在院中活水旁，各色琉璃茶具往上面一摆第一时间就抓住了朱允炆，方孝孺这两个穷逼的注意力。 “允熥这边的规格不错啊，看到这些，二哥就放心了！” 除开小火炉之外，桌面上一水的琉璃器皿，茶具更是以磨砂玻璃打造，谁能不热眼！ 见此，朱允熥内心一笑，如何不知道朱允炆怎么想的，平淡的回复道，“琼州虽远离中原，但自宋开南洋贸易后，其地理位置却非常重要，为一地中转，这些器皿也是我从琼州各地收集上来，也算是特产吧。 开年事多，未能即时入宫与母妃面前请安，本就惶恐的很，一会二哥走时不知可否代我与母妃面前解释一番？” 直接送给朱允炆是不可能，但东西得交给朱允炆，不然怎么让朱允炆四处显摆？ “三弟有心了，自你离去之后，母妃对你也是想念的很，这样的事三弟完全可以当面解释。 不过考虑到三弟的生涩，二哥便代为解释一番，倒是三弟你本人还是要入宫多陪伴母妃！” 朱允炆笑道。 “这是当然！” 见吕氏那个心眼不少的女人，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上是两种人是难以猜测，一为皇帝，伴君如伴虎非说说那么简单，二就是有子嗣的后母。 为了争帝位，吕氏干了那么多事情！ 朱允熥现在去见吕氏，那不是显眼去吗？ 没事给自己找事，他有不傻喽！ “琼州疲敝没什么特产，不过广西，云南，四川多有藏茶，此茶与江南清茶不同，口味，吃法多有特殊，别有一番风味，二哥不如随我在这饮用一番？” 招呼着朱允炆，方孝孺坐下，朱允熥摆开茶具，学着记忆中工夫茶的方式弄了起来。 茶，即是中国。 茶道文化更是源远流长。 前世身为江南人，朱允熥从小跟着长辈与巷中茶馆吃早茶，过多的内容也不是很懂，但耳闻目染之下多少知道一些。 成年之后跟随导师与敦煌修复壁画，很多事情也是跟着导师习惯来，慢慢被带入门。 学得不算精，但会的花样委实不少，唬人绝对没问题。 从生火开始，工夫茶二十步全部做足，一套下来小半柱香时间就过去了，茶香如烟飘散于花园中。 “请！” 奉茶于朱允炆，方孝孺面前，朱允熥双手端起一小盏红说道。 “看的繁琐，期间讲究倒是不少，当好好尝尝！” 常年生活在皇宫的朱允炆，哪见过这阵仗，被唬的那是一愣一愣的，不过架子不能散 学着朱允熥饮了一杯，眼神一下子就直了。 “好茶，虽与绿茶不同，却别有一番风味！” 茶，自古被文人被辅以多种解释，喜儒善文的朱允炆本人，平日也是会召三两老师于东宫饮茶，好坏还是能品出来的，一下子便被功夫茶的味道给吸引了。 “此吃法繁琐，但主要还是看心境，暗有茶道的精髓，当然茶叶更好！”方孝孺笑道。 功夫茶起源于宋代，在广东潮汕一代流行，苏轼更是有诗赞“闵中茶，天下高，倾身茶事不知劳！” 作为一名儒，方孝孺可能没接触过，但绝对听说过，如今见朱允熥的手法，一下子便反应过来。 再配上这一套的茶具，心中亦是有想法。 有茶开局，聊天的环境也是有了，从茶入手，加上朱允熥有意无意的引导，一时之间话题逐渐变多，花园中时不时传来笑声。 通过引导性的交谈，朱允熥也有深入了解朱允炆的机会。 傻，朱允炆肯定算不上。 单纯倒是有点，但也是知道好歹。 总体来说，朱允炆本人算有中人之资，自我了一点，性格上烂漫了一点，但要说到心机什么的，那是真没多少。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一妈宝男。 东宫吕氏对其的影响非常大，之所以搞出之前骚操作，不是吕氏没提醒，而是进了叛逆期，有了一些自我的想法，只可惜想法太过稚嫩。 第239章 完美的时代 放在平常人家那就是笑笑一过的事，可惜身在皇家，并且其本人还是皇位继承者，那就显得非常不成熟！ 同样也没人愿意给他改错的机会，更没人敢对他说你错了，所以导致局面成了如今这般。 至于方孝孺则完全是读书读傻的，张口闭口的周礼，在他心里仿佛周朝才是最完美的时代。 听上去很可笑，但从方孝孺的勾画来看，他这般崇古那也是出于想要做事，为百姓做事，只可惜受到了眼见的影响，从而挑选了一条错误的路。 可当朱允熥想到方孝孺的灭十族结局来看，朱允熥第一次觉得那样结局未必是一场悲哀，更像是求仁得仁，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圆满。 算了，不是自家人那就让追求去吧，死也死在梦里没什么不好的。 变了，反倒不美！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开始西斜，也不知是朱允熥带人饶了一圈呢，还是朱允炆顺势饶了一圈，朱允炆显得有些不经意的问道，“近来宫中多琉璃器，皇爷爷好似痴迷其中，今日……不知这些琉璃器从何而来？又为何摆进奉先殿？” 朱允炆只是天真，但不是真傻！ “此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朱允熥内心一紧，毫不紧张的说道，“刚才我也解释了，琼州疲敝，我已与琼州开琼海国，如今折返中原，便想着行朝奉之礼，可是送什么就成了问题。 这不，看到了这些玩意，就一波带过来吗？ 或许是皇爷爷在此中看到了心意，因而摆进奉先殿，人老了多思念，允熥与南京不可久留，离去之后还请二哥多多关心才是！” “殿下仁孝，若是源于此，也算不上是奢靡之风，只是皇上现在的做法颇有些偏激了！” 方孝孺说道。 中华崇“俭”，上位者节俭更是被视为一种美德。 一旦经过了道德的规范，那一件事情便可无限上升，感受到现在的风气，方孝孺自然有话要说。 不过今日被朱允熥的仁，孝一盖，除了闭口之外也是没办法多说什么。 “其实我更感觉，皇爷爷如今行事，当在为二哥谋！” 你不提我都要提，你的提了我还不是麻溜的将事情窜起来，朱允熥放下茶杯意味深长的说道。 “允熥，你这说的，二哥就有些不明白了！” 朱允炆笑了笑，颇有一种你别瞎说的样子。 “二哥应该没花过钱吧！” 闻言，朱允炆眉头皱的跟紧，他需要花什么钱，一切都有人打点，缺钱是真的但缺的是对下赏赐，而不是平常用度。 “方先生，用过钱吗？” “当然！” 方孝孺是大儒，但本质就一穷酸，其师死后多得资助，若非资助这种活在理想中的读书人早饿死了。 “宝钞贬值的厉害，不知方先生可知晓，其实不知道也没事，允熥告诉你，我从广东一路而上，越接近南京，宝钞越不值钱，江西一地宝钞一百，只能当成十文钱来用！”朱允熥笑道。 “这话说的有些危言耸听了，若是方某没记错的话，去岁年中陛下下了废钱令！”方孝孺反驳道。 “为什么要下废钱令呢？” 朱允熥耸了耸，反问道。 “……” 解释是不可能解释，朱允熥看着沉默的方孝孺，“琉璃无价，钱有价，大明开国之初得了不少北元的遗产，剿灭大理之时更是得到了不少佛像，琉璃一不能吃，二不能用。 皇爷爷节俭惯了，自然是丢进仓库。 如今缺钱，这不我送上了琉璃！ 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而已！” 钱是经济的载体，理解不了经济，但能理解钱吧，说到这就够了，接下来让他们自己去脑补。 “允熥的意思……” 朱允炆想说，却不想被方孝孺的眼神制止，转口说道，“吴王殿下对此恐怕想的有些多了吧！” “你说允熥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坐上马车，朱允炆皱眉道。 说是不提了，可惦记上的事情，又怎么可能那么快抛掉？ 钱，傻子都知道他的作用，但如果真如朱允熥说的那样，大明缺钱这可不是件好事。 “我觉得吴王应该是在提醒殿下！ 钱是英雄胆，小门小户没钱难以度日，朝堂没钱那就更麻烦。 陛下英姿雄武，一生节俭惯了，若非为钱谋，又怎么可能晚年来场这一处奢华之事？ 若是为钱谋，那就很好理解，这是要为殿下除最后不安定因素啊！” 事情最怕脑补，这其实这也不算脑补，只是合理的分析而已，方孝孺天真但不代表没脑子。 至于皇上为什么不将此事告诉朱允炆，在方孝孺看来，这就是一个爷爷想替孙子默默的将事情做了。 闻言，朱允炆点了点头，“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允熥要提醒我！” 自家兄弟什么情况，朱允炆还是知道的，绝对不算亲，甚至被自己忽视十几年，要不是为了彰显兄弟情谊，谁没事在过年的时候来见朱允熥呢？ “我觉得应该是吴王示好殿下！” “此话何解？” “吴王当初就藩为何？” “因为怕！” “折返南京，看到老去的皇上，想到日后之事，会不会更怕？”方孝孺分析到。 闻言，朱允炆点了点头，至少就朱允熥表现出来的一切，朱允熥的确是这样，也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谁都知道皇爷爷没多少年了，七十了还能庇护多少年，一旦离去朱允熥能靠谁，不就是要靠他吗？ 他才是下代的君王，他才是朱允熥唯一能靠的人。 “今日一见，吴王本身没什么大志，勋贵如今更是对殿下支持不断，讲武堂，整训兵马全都交给殿下，这种情况下吴王想要安定，必然只能指望殿下一人。 试想一下，若是吴王不提点这件事。 当殿下看到皇上如此奢华，殿下会怎么做？” “我会上书！” 说着，朱允炆从马车里掏出一份奏折，“这是前两日写的，准备与明日大朝会上启奏！” “这就对了，殿下不知深意，必然会上书劝解，如此一来皇上的行事做还是不做？不做，大明财政崩溃，做，恐有要引起波澜。 第240章 好奇 因此今日吴王才有此提醒！” 至此，朱允炆默默的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只是我很好奇，我都没看出来的事情，允熥是怎么看出来，这可不像允熥过去的表现！” 朱允炆能力没提升，但疑神疑鬼这点上却有了君主的摸样。 “殿下怕是忘了，吴王殿下与商贾接触颇多，钱财之事，商贾历来最为敏感，看看现在外面高涨琉璃价格！” “这算不算是……错有错着！” 事情理顺了，什么都看上去没问题，那点小小的疑心也是散掉，越发觉得方孝孺的分析就是朱允熥所想。 “只是，我当如何处置？” “一动不如一静，不出意外的，陛下真要有心，明日大朝会必定有所表现，殿下完全你可以等明日结束之后再说！”方孝孺提醒道。 “既然如此那就先停一停！” 劝解朱元璋，那是朱允熥对支持自己文人的交代，是对名教的交代。 可相对于给文人交代，他更需要对朱元璋有交代，这点朱允炆还是拎得清的！ …… “可怜的孩子，又要掉坑里去了！” 送走朱允炆，朱允熥回到花园，便看到张定边这老货操持着茶具。 “关我屁事，我只是给他一个支点，怎么做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最后选择去迎合谁，那就看他自身。 再说了，那些江南士族真就节俭？ 恐怕不见得吧！ 之前江浙一带的商户没得选，不和江南士族联合，他们就没有话语权，待在老家都要被个百般刁难，更别说将货物卖出江浙一带。 联合，除了联合再无第二选。 可如今时代变了，顶级的商众找上了朱允熥，中层自然望风而动，江南一代的财权开始分离，只是文人暂时还没发现，毕竟没人会傻得现在就断了对士族的供奉。 更重要的在不知琉璃内部的情况下，琉璃之事本就是阳谋！ 自唐宋琉璃器皿存在时间已有千年，价值早已深入人心，或许还比不上金银这样的硬通货，但其价值也在铜钱之上，加上工艺，艺术品的加持。 真要由朱元璋来讲故事，识破可能几乎为零。 甚至与在朱允熥的看来，当这些士族力量知晓琉璃来自琼海国来，首先做的断然不会去查清琉璃是怎么制造出来，因为这就不在他们思维理解中，而且也没这个胆子，在一位国主亲王的眼皮子底下去探查究竟，最多暗中怒骂朱允熥这小儿好运，跟着贴过脸来合作，甚至要求江南一待的大商人多与琼海国联系，以从朱允熥身边得到更多可以“传家”的琉璃器。 而朱允熥只需封死这一块，并且以低廉的价格少量的放出一部分，便可以将自己装扮成为在朱元璋，朱允炆强压下不得不配合的角色。 日后真的要爆了，对于朱允熥的人设也会有太大的影响，更为重要的是，届时这些江南士族未必还存在？ 转身快的一视同仁，转身慢的那就让历史车轮将他们碾碎。 朱允熥要的平静，也就未来七八年而已。 “一帮狗养的东西，一个个自认聪明，算计无双。 当年张士诚在世的时候，就敢派出宋濂投靠还只是吴王的朱元璋，多方落子，自觉怎么来都不会输的太惨。 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在琼州搞什么，那是要掘他们的根！” 张定边笑道。 “别把算我说怎么，掘根，我只是要破名教的套路而已，信不信等大势在我之时，这些士族见大事不妙，第一个将名教踹下神坛就是他们！”朱允熥冷声笑道。 名教，可以保护他们利益，那就神圣无比。 不能保护他们的利益，那就是连擦屁股纸都不如。 历史上，风云激荡，但转身最快，转身后最狠的也就是这些士族，他们不在意皇位是谁，主意是什么，他们只在于利益在那边。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说是张士诚失了民心，但根本还是张士诚破坏了规矩，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若是利益依旧……” 经历过那段时代的张定边笑道。 士族的嘴脸，张定边可是看到过。 三国时代，除了吕布这一三姓家奴，大宣特宣，弄得全天下都知道。 可那些举起反旗的大汉门阀，则一个个通过春秋笔法写成大义在身的摸样，与本质而言，这些人不都是造反吗？ 与大汉皇朝而言，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甚至比吕布还要恶劣。 至少吕布是没得多少大汉的照顾，可袁家，曹操，刘备之流，哪一家的富贵不是来自大汉？ “关键就要看会不会演戏，演好了，经春秋笔法渲染那就正义的，演不好，那就是要被人钉上耻辱柱！” 朱允熥一脸嘲讽的笑道。 “富江（陆柄钟），拜见国主！” 入夜，宵禁之前，富江与陆柄钟得召进入王府。 “坐吧！” 看着眼前的两人，朱允熥笑了笑。 “不知国主，今夜召唤我等所为何事，若是为西山之事，富某与柄钟兄已经解决，产权证明三日内便可以送抵南京！”富江一身富态的坐下，笑起来活像一尊弥勒佛。 “西山之事办妥了？” 闻言，朱允熥眨了眨眼，他不是为了西山的事情召见他们，而是为了明日可能发生的事，唯恐跟随自己的商众走错了节奏，故而再提醒一波，却不想西山的事竟然已经成了。 这才多久的事情，很效率啊！ 土地问题历来繁琐，哪怕西山本是一块三不管地带，可当从其有价值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少得了要被人做些手脚。 西山无产出是一会，但怎么说也是一块完整的土地。 陆柄钟笑着点了点头，“确实是费了一些手脚，好在最终西山还是整体拿下了，为了避免引人瞩目，西山的原住民我们准备迁徙进江西，由印染行会负责安排，正月之前可抵达湖州，户籍也会做好安排，只要这些人不闹事，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事情能用钱解决，那就是最好的办法，现在花了多少，日后总能补充回来！” 在朱允熥的眼中，能花钱解决的事情，最好还是花钱。 原住民再少，那也是大明子民，祖祖辈辈生活在西山，情感上多少还是难以割舍，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解决问题简单，麻烦的就是围绕此事可能引来的变故。 第241章 优先考虑 “国主说的不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为了保证这些人不会乱说，各家在江西都会得到对应的水田和房产，一比一兑换，下田换上田，并且给予进入私塾的机会，除了远离故土，大家都是比较满意的！”富江笑道。 不得不说，富江和陆柄钟很会做事，通过这一手将人心抓住，看似花了不少，但也是最稳妥的做法。 感受到朱允熥的满意，富江与陆柄钟皆是笑了起来。 知道这一步算是走对了，踩到了这位国主的心坎上。 果然，他们的分析是对了。 这位国主和他的爷爷一样，都是将百姓放在第一位了，不管什么时候优先考虑都是百姓。 虽然对于这类事，他们有更直白的方式，可能得朱允熥的满意，这可比花多少钱都来的值。 “土地到手了，为避免麻烦，西山可能要放上一年两年，你们先将码头做起来，等我回到琼海之后再做安排！” 西山到手，这是朱允熥将棋子布到了大明的腹地，一系列的草案早就有了，但什么时候落实还要看时机。 与朱允熥的思考中，西山会成为琼海的藏兵地，资源地，工业地，优先顺序也是如此。 若是能在中原混乱之时，藏兵一团于西山，对于他摘取那张皇位将有巨大的帮助，甚至找准时机可兵不血刃拿下南京。 如此一块飞地，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执掌。 这些都不是拍脑袋可以解决的。 因为执掌西山之人，在全局的价值中少说抵得上一公爵位，所以人员最好一步到位，从进入到事成都由一人完成，避免因为交接而让自己人心生隔阂，事成之后陆家，富家少说可分一个侯爵！ “我等明白！” 听到这话，富江和陆柄钟齐齐说道。 他们也不是傻子，事情没说开可想法大家都知道。 相对于西山上的资源，军事上的意义才是核心，这块安插在大明核心地带的飞地，真要能用起来，可保两家一朝无忧，所以大家都不着急。 “说下今日找你们的原因，琉璃的涨价想来大家都知道了，之前我也已经提醒过了，此中要损失一些财富，就算当交投名状，但怎么交是门学问，价格要抬起来，但不能太出头！”朱允熥缓缓说道。 琉璃的事情五家都是清楚的。 看似只是朱元璋在做局，但想要将这个局做的更大，那就需全方面的配合。 朱元璋不可能出面，事情就要朱允熥来做。 损失肯定要损失一点，但损失的同时也要换取别的利益。 “我五家已经明白，陈老爷子前些日子更是将库房内琉璃砸了，就怕倒是因贪心而坏了国主的事！” “性命才是第一的！” 富江，陆柄钟笑道。 损失钱当然心疼，谁的钱都是辛苦得来的，哪怕是剥削，难道剥削不需要力气吗？ 可相对于钱，命才是关键。 “放心，损失肯定要损失一点，但绝对不会太多，主要是在演戏，你们帮了大明，大明也会有表现，不出意外明日就会宣布，等我离京之前，我会想办法再给你们找到补偿！”朱允熥淡淡的笑道。 南洋商贾集团，看似得了不少东西，但很多东西都是未来的，眼前的利益除开敬业斋和刚出来的霜糖，比对他们已付出的还是太少。 与自己接触的，执掌各方大权的，可以看到未来，看到长远。 但朱允熥不可能保证人人都能看到，所以还是当喂一部分，帮助他们喂饱那些依附在他们身上的地方商贾。 “不知国主打算从哪入手？”富江淡淡的笑道。 长久的利益，富江很满意。 但再满意也逃不过短期的损失，富家由他掌话语权，兄弟们多有头脑，可印染商行那边他则没这么大的话语权，家资雄厚还能撑撑，那些小门小户就不同的，背叛不可能，可面对眼前的损失，多多还是有些说法的。 为长久考虑，富江和印染商行的高层，已经决定放血一部分，来弥补短期因此损失的小家族，以此保证整体支持。 眼下朱允熥说了这话，能为他们考虑，富江自然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我准备对盐法动手，这是方案，二位可以看看！” 朱允熥看了一眼李漆，李漆当即抽出两份公文交给富江和陆柄钟。 当下大明的盐法，是洪武三年颁布的开中法，此法先是让商贾运粮至边陲，以资边地民生，然而按照运粮的数目换的大明盐引，最后回到产盐地换取到对应的食盐用来贩卖，算是明朝利用商贾力量辅以行政的第一案例，但慢慢的也引出很多事情，养肥了很多蛀虫，到了明中期几乎历朝都在改，直到万历末年袁世振立了十纲，纲盐法才稳定下来。 不开玩笑说，如今大明盐法有不少空子可以钻。 盐的重要性不需要多言。 于人体，是不能活跃的微量元素，别看后世多提倡少盐少油的饮食法，但那是平日盐分早已摄取足够的情况。 在古代盐这一块，无论是产量，运输，还是费用，都占据了普通家庭大半的支出。 同样也是收税的重要来源。 天下十富，盐商占半！ 明朝建立，狠狠得对过去的社会组成结构清洗了一波，食盐也被朱元璋狠狠的捏在了手心中。 开中法，顾及了便民的生活与食盐的扩散，加上强有力的执行能力，盐价是稳定了下来。 可这是人治，老朱在位问题难以冒头，老朱不在了换个普通的皇帝，盐商马上就可以起来。 实际上到了洪武二十八年，利用开中法赚得金满钵满的不在少数，并且多集中在山西。 不错就是山西，那个连年灾难连绵，百姓流离失所逃亡山东的山西。 山西，作为连接边地的重要省份，百姓困苦，盐商富庶，明中期出现了山西党人，其第一桶金就是来自开中法，甚至还觉得这样不够，认为运粮太麻烦了，如果可以直接弄来盐引就更好。 于是财力雄厚的山西党人开始对开中法下手，借此山西党一举占据了朝堂大半的位置，连出了王家屏，张四维，韩鑛三位首辅为山西党代言。 不开玩笑说的，谁掌握了盐，谁就掌握了封建皇朝的经济命脉！ 第242章 重要之物 此等重要之物！ 朱允熥怎么可能不去谋划？ 古代盐之所以重，八成在于产量，二成在于道路运输。 江浙一地，无地的渔民沦为了胥民，同样盐场附近无地的百姓则沦为了更为贫苦的盐户。 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在产盐法上做计较，对此琼海国工部已经在做。 朱允熥不可能现在就把这一套搬到大明来，这太显眼了，那么办法就在于分。 山西人那帮靠着食盐发家的大户，一不是自己人，二坐看百姓流离失所不作为，三借机吞并土地，那就分了他的利益，来补充自己人的损失好了。 反正现在的山西人在大明也没什么话语权！ “承包，我可以理解，但那位……” 富江放下公文，看了看天花板，意有所指的说道。 盐很重要，很能赚钱，但对于商而言，洪武朝压得太厉害。 开中法初衷是好的，但在富江等商贾眼中问题那是一大堆，只是没插手的机会！ 正如朱允熥公文中阐述的那样。 盐场与盐商之间利益不统一，官职上盐场与巡察御史不统一，三则官员偷运，每一个环节无不充斥着对商贾的排斥，暗含着肮脏的利益。 真要按照朱允熥这一套来，的确可以缓解问题，获得利益，但那又是一场掀盖子，不知要损了多少人的利益。 能扒拉到自己口袋是好事，可问题是宫中那位能支持吗？ “此事我来负责，盐法混乱，那位只是不知，如今受我影响，对于商贾之道已有了新的认识，宝钞改制之后，当那位看到更多的东西之后，自然会慢慢考虑，虽然不会象我那样放开，但却会放宽！”朱允熥充满信心的说道。 朱元璋如今的心态，他多数也是摸清楚了。 扶朱允炆上位是首位，谁挡了这条路，谁就要去死。 然后就是借着最后的时间，帮助朱允炆扫平一切不稳定因素，以求朱家天下长远，该做的会做，不该做的也会做。 这从如今朱元璋大改宝钞法，宗族法就可以看出来，只要对大明有利的，哪怕困难再大，朱元璋也会在生前给解决了。 并且朱元璋少了过去的从容。 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必然下手，更别说开中法养肥了不少人，这本就是朱元璋所不能允许的。 操作得当，那就可以执行。 “若是不行，国主还是不要强求！”陆柄钟劝诫道。 他们可以等，时间有的是，些许利益而已，为了长久计算，各方势力都已经达成了共识。 可以说他们现在和淮西勋贵集团一样，都在等那一天的到来，只要朱允熥不让他们失去信心，一切都可以通过时间来调和。 “放心，我不会为此乱了节奏！” 感受到两人的想法，朱允熥笑了笑不在谈论此事，“行了，这件事不说了，心中有数就是了，另外琉璃之事未必真的就能会损失，整件事就是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最终损失要看琉璃在谁手上暴雷！” “我等明白！” 富江等人的商业思维还没进化到后世的哪一步，但在朱允熥的提点上也多少摸出一些东西。 可不就是一个击鼓传花？ 只要鼓声落下之后，花不在手上，损失也是有数的！ 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朱允熥这才安排李漆送他们回去。 人有人道，鼠有鼠道。 宵禁法，更多针对的老百姓，与拥有兵权的勋贵，商贾之流背靠势力，只要不做过过分，晚上出来溜达溜达还是有办法，但既然是自己邀请过来，那就要稳妥送回去。 …… “爷，都看着到家了！” 深夜，李漆走进书房。 “是吴昱亲自安排的？” 朱允熥抬头看了一眼李漆，今夜他是不打算睡了，因为睡也睡不了多久，很快就要爬起来。 与其这样难受，不如等到早朝结束之后再休息。 谁让现在的朝会制度那么不科学，而且还需要提前入宫，简直就是没人性！ 闻言，李漆点了点头。 “好生照料一下，安排吃点东西，我就不需要了，等出发之前再用吧！” 吴昱连夜在附近，就是为了一会护送自己入宫，宵禁挡不住朱允熥，但入宫则不同。 没有圣旨，锦衣卫护送，宫门闭锁之后想入宫那就是做梦。 “是！” 李漆当即退了出去。 稍作了一些准备，时间很快就到了该出门的时候。 “这早朝真的违反人性！” 走出书房，看着漆黑的夜空，朱允熥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于前庭简单的用了一点，连水都不没敢多喝，朱允熥便登上了宫内安排的马车，与吴昱等锦衣卫的护送下朝着大明皇宫走去。 这一夜，朱允熥没睡，很多人也没睡！ 朱允熥没睡，那是没必要。 其他人没睡，则完全是被老朱这半个月来的举动给弄得睡不着。 伴君如伴虎！ 更别说朱元璋这开局一破碗，通关君临华夏的主。 换做别的帝王，不就是琉璃吗？不就是想过奢华的日子？不就是年老发昏吗？ 可这种猜测，谁敢就这般直接的安插在老朱身上，真要想得这么简单，怕是身家性命丢了都不知道为何而丢…… 加上近来琉璃价格一日三变，开了元旦大朝会之后又加一场！ 讲真自朱标死后，文官是越来越摸清不出朱元璋的路数。 自家支持的皇孙，没有成功上位，到目前为止还只是郡王，亲王都不算，这可以理解为稳。 权知应天府诸事，这是效仿宋朝，有模版！ 加讲武堂，领兵剿匪也行，这是加强军权，深化在军队中威望，虽然心里是不情愿了，可老朱当朝捏着鼻子也就是了。 可连续捅他们两刀是什么意思？ 如今痴迷琉璃又是为了什么……那真的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越发感觉无法琢磨。 …… 东宫，灯火通明！ 朱允炆是单纯一点，理想了一点，可脑子也是半点不傻，今天下午朱允熥说的内容，他信甚至全信，但明日该怎么表现？ “奴婢，参见娘娘！” 一声呼喊响起，朱允炆的目光从书桌上抬起，连忙起身说道，“儿臣拜见母妃！” 闻言，吕氏点了点头，看着日益有男子气概的儿子笑道，“还没睡呢？” 朱允炆摇头，一边接过吕氏带来的食盒，一边安排吕氏坐下。 第243章 无资格 “能和为娘说说吗？” 看着桌面上空无一纸，吕妃也是人精，如何不知道这孩子是遇到难做的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 一位妈宝男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他还能相信谁？ 正是愁的时候，自然是一股脑全说了。 阐述过程中，吕妃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吕妃出生常被人说成小门小户，淮西勋贵集团那边更是言，其无资格继任东宫太子妃之位。 可这要看和谁比？ 据明朝安徽吕氏族谱记，吕氏一族自宋朝便开始世代为官，元时为显贵一族，考虑到其父吕本，与任元朝末年元帅府都事，相当于明朝的正七品官员，联系在一起吕氏可视为地方豪族。 拿地方豪族的吕氏与死后追封王号的常家比，那自然是小门小户，不是一个层级的存在，可比对寻常老百姓，吕氏出生算不上差！ 拥有这高出寻常百姓的出生，又有数百年的家传，也难怪吕氏能在常氏死后，借子而显贵，成为朱家族谱在册的太子妃。 这样一位女子，绝不能当成无知妇女来看。 “儿啊，你是怎么想的？”吕氏一脸慈爱的笑道，眼中却闪过一抹不易被察觉的阴霾。 “我认为允熥不像是在骗我，或许皇爷爷就是这般考虑的！”朱允炆坦然的说道。 傻孩子！ 吕氏内心暗叹，朱允熥的确没必要骗他的儿子，可是见惯了宫中斗争的吕氏哪怕没发觉逻辑上的问题，亦是第一时间怀疑朱允熥的用心。 道理都说得过去，可朱允熥终究是因为他们母子失了储位！ 真能这么好心？ 反正吕氏是不会相信的。 “允熥不需要骗你，因为这事情很快就会揭破！”吕氏不露声色的说道。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因什么而睡不着呢？” 看着想得眼眶发黑的儿子，吕氏自是心疼不已。 “我在想明天的朝会，如果皇爷爷真有布局，我该怎么做，如果没有允熥提醒，我必然会上书劝解皇爷爷，可此事若是真涉及到皇爷爷的布局，我这上书岂不……可要是不上书……” 看着一脸纠结的儿子，吕氏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劝解？ 在她看来，朱允熥所谓劝解完全就是在布钉子！ 自家儿子是读书人推出来的，这点吕氏很清楚。 一个正统的读书人，在道理上来说无论处于什么考虑，当遇到君王行事有错，就应该站出来仗义直书，劝谏君王。 朱允炆身在现在的位置，那应该站出来，起一个表率的作用，斩获清名和名望是其次，关键在于强化人设！ 可事被朱允熥挑破了，说还是不说，这不是让两头堵着自己的儿子吗？ 好狠的心啊！ 当年怎么就没看出朱允熥有这般心机？ “母妃，我现在应该如何做？”朱允炆一脸寄望看向母亲，他真的想了很久。 “一动不如一静，你就当不知这件事，明日朝堂上无论发生，你都别说话！”吕妃肯定的说道。 “这样……” 朱允炆面露难色，最终点头，“儿臣明白了！” …… “回去烤火吧，别在这候着了！” 走出相对暖和的车厢，还不等朱允熥观看深夜的皇宫，寒风便是从四面八方灌入衣袍内。 冷，寒，阴，湿…… 这感觉就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窟窿里，瞬间心都凉了。 “爷，我还是守着吧！” 李漆缩着脑袋说道。 大朝会的时间历来不定，朱允熥顾及到天气让他们回去，可一会回去的时候怎么办！ “没事，不行我就坐二舅的马车，这样的天气，二舅不可能骑马！” 跳下马车，于皇城门口雪地上跳了跳，衣袍一裹便跟着吴昱朝着宫门口而去。 开门的时间没到，朱允熥想要进宫除了吊篮再无第二选择，非规定的时间除开老朱本人出入，谁开了城门谁就要死。 “殿下，再忍耐一下，大人在宫中已安排了马车！”吴昱帮着朱允熥在竹篮里站稳，小声的提醒道。 “有心了，你也找地方休息去吧！” 凌晨三点的南京，上辈子都没见过，更别说这辈子了，什么诗情画意，什么浩瀚星空今夜都没有，除了冷还是冷。 “抓紧了！” 吴昱没有回答朱允熥的话，直接再次嘱咐道，与此同时竹篮上方的绳索开始拉紧，篮子一点点脱离地面。 “起得这么早，不怕猝死吗？” 下了宫车，看着深夜灯火通明的奉先殿，朱允熥嘀咕道。 自从马皇后死后，朱元璋便没再定皇后人选，这一点比永乐五年死了老婆发誓不在立后位的朱棣强了不知多少。 虽然都是正统皇后没了，没再立皇后，可架不住朱元璋管束好自己，而朱棣则为想而无法落实。 结果一样，过程不同…… 细微一比，在女人这一块上，朱棣为渣男！ “殿下，皇上正在用膳，还请随我来！” 朱允熥踩着积雪走进殿门，一位眉发灰白的老太监推出了一条缝，低声说道。 “麻烦了！” 老朱以一人之力弹压中原三十多年，各方都在弹压，但只要是人就有感情，这太监头子显然就是朱元璋信任的人，虽然知道没什么话语权，可朱允熥也不会小看这种阴人。 阴人，不是骂人，而是能在宫中生存下来，就没一个是简单货色。 真要心智简单，八成就会沦为原主那样，浑浑噩噩一生，都不知有无穷计算加身，同样有了东宫出生，朱允熥走出东宫后，做出了何等举动，也会被人理解，实乃是皇宫太能磨练人了。 看着人畜无害，鬼知道心眼里藏了多少黑血！ 踏入宫门，没有想象中温暖，整个大殿谈不上清冷吧，因为有各路人员在场，但想象中暖意半点没有，直到走到后殿的位置才看到几个架空的火盆，不过碳火并不旺，所能提供温度更少。 “来了，一起用吧！” 朱元璋举着汤碗抬起头来，一脸慈爱看着走进来的孙子。 “皇爷爷，魔鬼藏于细节之中，这碳火的数目是不是少了一点？” 与老朱接触长了，朱允熥无拘无束的本性也是逐渐展现出来，过去的稳重中带了一份活泼，说法也变得随意了一些。 关心或许有那么一点，可也有不忍。 一代帝王，清俭了一生，穷极奢华的日子朱允熥也不会推荐，生活质量怎么也要提上一个台阶。 倒春寒，一如严冬一般寒冷。 该章节已被锁定 五十平的空间内就四个火盆，还放着老远，这不是清贫而是自虐，同时这想要树立的人设不同。 “哦！” 朱元璋没想到这小子上来第一句会这么说了，先是一愣转而笑道，“不错，是少了点，来人，再加两个，将炉火都给升起来！” “是！” 站在朱允熥身旁的老者看了一眼朱允熥，眼神中带着一份难以置信的感觉。 曾几何时，这样的劝言亦是从马皇后，懿文太子口中说出，但每一次的结果，得到从不采纳，马皇后还好一点，换做懿文太子直接就是痛骂，言其不知民间疾苦，弄了几次之后也就再无人劝解。 老朱一个人冷，至少还有人服侍，他们这些守在奉先殿的宫人可是要熬一夜啊！ 他是真的没想到，在朱标走后，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一个敢于劝说朱元璋的人，并且还成功了。 别看只是的两个火盆，可意义却是完全不同。 朱允熥笑着的走到御座旁的小台子上，汤碗掀开，一锅温热的米汤点缀着少数葱花呈现于面前，当即施施然的坐了下来。 食不言，寝不语…… 民间注重此事没多少，真要如此，也就没什么酒桌文化了。 可在皇宫核心，奉先殿内，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朱允熥都秉持这一点，不是装给人看，而是借此思考。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最后一口米汤喝下，殿内的温度也是升起来，烧得红彤彤六个火盆肆意的散发着温度，窗口也是裂开一条细缝，以免殿内的空气太过闷沉。 “吃饱了？” 老朱身前的餐具已经收走，一脸慈爱看着刚刚将碗筷放下的朱允熥。 能吃是福，更别是在长身体的时候。 看到在一旁进食的朱允熥，老朱不由看到了早年在自己面前大口吃饭的长子，可惜人已经不在了。 “饱了，不过营养不够，我知爷爷不喜奢华，不过就三餐允熥还是有点心得，人老骨质疏松，同样的摔跤成年人没事，可老人恐伤筋动骨，针对此当多食用骨棒，尤其是吸取其中骨髓。 同样，人老对于食物的吸收能力减弱，当加一两枚鸡蛋，清水煮熟便可。 此非药膳，却为食膳！” 这早膳吃的都是什么鬼，就是一碗加了青盐葱花粥，反正一朱允熥的口味是不习惯了，免不了多提了一嘴。 情理上，就冲朱元璋做出的功绩，朱允熥也是希望老朱可以多活一段时间，毕竟这样的大帝在，老百姓的日子才能安稳。 虽然有心争夺那张位置，可朱允熥很清楚，自己脑子里东西的确能甩这个时代几百条街，可现在让朱允熥来操盘全局，他就有可能成为第二个丘拜斯。 丘拜斯！ 一位与希特勒同列，被全体俄罗斯人民共同痛恨的近代人物。 希特勒，逼得苏联打了一场卫国战争，战役前后导致苏联红军死伤2900余万人。 什么是血海之仇？ 这就是血海之仇，此仇有多大，险些让苏联团灭，若非当时的苏联选择了隐瞒统计结果，搞不好希特勒落败之后，西方国家立马又会咬着牙齿从欧洲北上，一举将这个形态意识与自身完全不同的联盟覆灭。 丘拜斯能和希特勒齐名，那则是因为丘拜斯凭借一腔报国热情，和其毕生所学，在苏联解体之后的五年内，成功的将苏联留给俄罗斯的遗产以近乎拱手相送的方式给送走了，养肥了西方国家，贫苦了俄罗斯人民。 从丘拜斯的身上，中西方都吸取了充足了经验，共和国继续走自己改革开放之路，不再听信西方那一套，西方则是彻底将经济学家丢弃，任何的经济提议只参考不使用。 眼高手低，急于求成，不通政治，说的就是丘拜斯。 如今的朱允熥也是怎么一个情况，琼海没出问题，不代表朱允熥就没问题，还是要时间，还是要不断去学习，在执政能力这一块，朱元璋甩了他不知道多少条街。 想那北宋变法的王安石也不过如此，青苗法历经县，州，道三级验证，可扑向全国之后善政却成了恶政，实乃是这其中的跨度太大，其中所需掌握的变量太多了。 如果可能，朱允熥真的希望朱元璋能活久一点，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成长，去试错…… “鸡蛋是吧？那以后咱每天就多吃两个好了！” 朱元璋之前还怀疑允熥究竟是跟谁学的，但在吴王府内看着朱允熥翻出汤问，理解出一段众人从未理解的内容后，朱元璋已经懒得再想去探究朱允熥的学识从何而来？ 没那个意义，关键有用就行。 既然又提了，那就照做好了，不就是两枚鸡蛋，他还是吃得起的。 更别说其中还有允熥的孝意这就够了！ “吃两个的话，蛋黄可以分开，蛋黄此物对于爷爷这个年纪来说是好东西，但不能太多！”朱允熥笑道。 闻言，朱元璋满脸的点头，跟着笑道，“真有什么好法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和爷爷慢慢说，先看看这个……要是没问题咱就让抄誊了！” “是！” 早来皇宫，不是来吃早饭的，看着内侍递过来奏章，朱允熥如何不明白，这份东西只要自己没提出太大的意见，一会就会成为圣旨明发天下。 只是，唯一让朱允熥没想到的是，朱元璋竟然会如此相信自己。 曾几何时独断专行，就算做错了也不会回头的朱元璋，做事变得这般谨慎。 信任只是一方面，从中不难看出，朱元璋的性格，不断的学习，不断的进步，也难怪自古帝王唯朱元璋一人从底层爬起来，单这态度就值得学习。 展开奏章，内容很多。 提炼出来大致可以归纳为六点。 第一点，承认过去发行所有宝钞的价值，并且明确宝钞与金银铜之间的兑换比例。 第二点，明确了金银铜之间的价值，金子第一次被明文计入货币不再单纯做为财富象征，兑换比例为一金百银十万铜。 第三点，宝钞可用于赋税，赋予宝钞结算各类赋税的权利并免除火耗！ 第245章 折票 第四点，发行于洪武二十年前的宝钞，可在户籍所属县城换成折票，一年折享一分五利，二年折享二分三利，三年折享四分利息，五年折享六分利息，十年折享七分五利息，未到期内折票不得流通，到期与官府指定场所兑付。 第五点，发行于洪武二十年后的宝钞，依旧正常使用流通。 第六点，允许商贾按照规定吸收洪武二十年前宝钞，大额折换折票利息会有增加。 …… 此六点，进步面很多，但问题则也不少。 论进步！ 金子，进入货币体系这是一次突破。 金银，金为财富，银为货币，此等概念已经在中原传承上千年，哪怕是圣旨中所写的赐金，实际上也只是指铜钱，并非真正的黄金。 黄金，在某些朝代更是禁止进入流通市场的。 虽然朱允熥不清楚，大明开国这么多年，库藏到底有多少，但想来绝对不会太少。 只是行事太粗暴了。 后世金本位制度的瓦解有诸多成因，但其中不乏因黄金兑换不受控制，而导致的准备金缺失。 据揭秘显示，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伴随着世界原油的暴涨，坐拥世界油田的阿拉伯土豪，纷纷先用石油换取的美钞，然后再用美钞兑出黄金运回中东，短短十几年时间，作为布灵顿森林体系的重要锚定物的黄金储备跌破极限。 若是当时库存黄金足够，美国就算想要废除金本位制度，开始无限制滥发钞票，至少也要拖上几年。 同理，如今象征财富的黄金出现在兑付体系，将极大的稳定宝钞价值，但同样也会导致大明中央的黄金储备流失，一旦流失黄金的数目突破一个阈值，宝钞体系就会崩溃。 流出容易，收回难啊！ 更别说圣旨中没有明确有特定的机构负责此事，事情的发展势必会弄得跟开中法一样，短期或许没事，但长期必定会有官员上下齐手，过去宝钞价值不断贬低尚在捞钱，如今宝钞增值还不得捞得飞起。 最后还缺少了一个培养过程。 任何新生事务，想要人接纳，都需要一个培养过程，说句不好听的话，资本家割韭菜也需要给韭菜生长的时间，硬来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宝钞的市场，先有北宋交子，后有元朝的钞票，再有洪武二十多年，前前后后数百年的岁月，虽取代不了金银铜的地位，至少钱的概念已经生成，扎根于老百姓的心目中，最多就是觉得这钱不值。 可折票这东西大家都没经历过。 如今认了，可往后怎么保障，单纯依靠朱元璋的威望来背书，多少有些不足。 更重要的是，朱元璋选定的储君是朱允炆，而不是自己。 他可以保障一个长期性，可朱允炆能吗？ 或许开局可以，但当朱棣起兵造反，局面彻底恶化之后，朱允熥可不觉得朱允炆有那么高尚的品格。 当年的苏联解体初期，操盘俄罗斯经济的丘拜斯与执掌俄罗斯的叶利钦，他们就用自身的其行动阐述了人性的恶毒！ 为了压制有抬头趋势苏共，两人联手将俄罗斯剩余三分之二的资产，统统打包给国内的寡头，暗中联合西方资本。 导致大选来临之前，苏共的高层别说发声了，报纸，媒体上，无一不是书写着苏联时期的黑暗，唤醒民众心目中的记忆。 屁股决定了选择。 朱允炆面对败局他会怎么做，用后脚丫子都能想到 他做这些是要先立个基本盘，不是要彻底玩坏在朱允炆手中。 纸钞是未来的趋势，谁也阻挡不了，因此不许做出限制，至少不能给朱允炆乱来的机会。 “怎么，问题很大吗？” 朱元璋看着眉宇一点点褶皱起来的朱允熥，耐心的问道。 经济他是真的不懂，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能没见过猪跑？ 历史一次次的证明，钱的重要性！ 可以鄙夷商人，但不能鄙夷钱，有了财权才可以有人，才可以有一个势力。 商人的地位越差，反过来也可理解成历代掌权者对于财权的控制意志，只不过自古以来都没有找到正确的路，从而一次次在财权上跌了跟头。 “允熥从中看到了三个问题，其一黄金加入兑换体系，是否会造成我朝黄金外流，此中是否需要加以限制？其二，由什么机构来负责宝钞兑换，官府吗？盐道尚且还有一个管理机构，宝钞为钱，这权利如果再下放地方官府，是否……其三，如今皇爷爷知道了宝钞不能滥发，是否能保证每一代都知晓，一道圣旨下去，机器滚动，成堆的宝钞印刷而出，今日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朱允熥直言不讳的说道。 “不错！” 闻言，朱元璋满脸赞赏，“允熥于经济之道，果然是远胜于人，对于这三点咱也有考虑，只是不知如何得法，今日召见你来不是来挑错的，而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果然，执政段位帝王级的朱元璋怎么可能没考虑到这些。 没写成圣旨，只是没考虑好，不是没想到…… 如今唤自己来，除了要听自己的意见，也是为了谋事严谨。 自古谋事不甚者，小则失身，大则失国，考虑到财权的重要性，在临发布之前召见自己，只能说明朱元璋对自己有信心，更说明老朱在这件事上的谨慎。 “说说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别怕说错！”朱元璋带着鼓励的目光看向朱允熥。 “是！” 稍待斟酌了一番，朱允熥缓缓开头，“关于黄金这一块，彻底不放是不可能，但也不能彻底放开。 如今存黄金较多者，除我朱家之外，就是各地名门，豪绅地主，外加各地的金矿。 流通要流，关键在于如何收回来，有来有往时刻保持我们手上的黄金是最多的！ 对此，允熥的建议。 一，由我朱家皇族为主体建立一个机构，专门负责大明疆域内的黄金事务，包括但不限于兑换，收回，采矿，储存等事宜。 同时鼓励民间寻找金矿，发现金矿者，视金矿年产出获得一定的收益，并且保证这些人生命安全和利益。 第246章 金库 二，各地方设立金库，金库由我皇族亲王执掌，锦衣卫负责保护，同时于南京设立中央金库。 中央金库占据所有黄金储量的四成，凤阳为中都再储存二成，剩下四成放置在各地。 三，规定大明百姓每人每年只能从金库中兑换五两黄金，此兑换额度不受身份影响，也就说平民五两，亲王也只是五两。 当然皇爷爷可以规定一些特殊情况，可大额提取黄金！” “继续！” 朱元璋神色依旧，不做任何的评论，显然是要等朱允熥一口气说完。 “黄金由我们皇族管理，白银则可以交给户部，下设一个特殊的机构，专职管理国内白银，工部设立一个采矿机构，效法皇族机构，管理国内大小银矿，奖励白银矿发现之人。 银库亦是如此，不过白银相对黄金较多，每府都可以设立一个银库，设立巡银使，常年监控银库情况，限制大量白银出入！” “铜这一块，联合皇族，户部，兵部，工部，锦衣卫，商户多方组建成为一个联合体。 皇族，锦衣卫在此过程中充当监察，监督。 户部，视各地钱库存钱，确定每一次宝钞印刷的数目，新印刷的宝钞当与过去宝钞有所区别。 兵部，派兵镇守各地钱库，押运铜钱。 工部，负责按照户部的要求数额印刷宝钞。 商人，先行拿出铜钱，在锦衣卫，皇族，户部，工部，兵部同时在场的情况下，将印刷出宝钞购买，获得这些宝钞之后，商人开设钱庄，向民间吸纳铜钱，支出宝钞，然后再用吸纳而来的铜钱，购买新的宝钞重新投入民间，同时给予商人一定额度的放贷权，允许商人在钱庄内放贷，但贷款利息需要限定，对此户部，皇族可做出一个指导意见，按照放贷金额，时限，贷款人情况给出的比例，超过某种比例放贷，则取消商户经营钱庄的权利！ 同时针对荒年，灾年，商人可按照一定比例折扣获得宝钞再下放给百姓以作恢复生存的资金！” “最后，金库，银库，铜库的管理部门，形成一个位比六部的联合部门，可以称之为联席会，联席会会长为皇爷爷，联席会设立多张席位。 所设席位当为双数，会长拥有两票，其余席位拥有一票，每次加印宝钞，需获得七成的投票。 通过则可以印刷，不通过则不行。 另外皇爷爷拥有一票否决权，意思就是不管有多少反对，也可以强行通过表决。 为保证投票过程中不受权势影响，所有投票为不记名投票。 最后，皇爷爷再设置一道圣旨，赋予皇族席位成员联合拥有封驳权，封驳一票否决权。 此圣旨不需现在发布，可悬挂与奉先殿牌匾之后，待到皇爷爷百年，与新皇登基之时宣布明告与天下！” 说完这最后一段话，朱允熥不由看向朱元璋，最后一句讲真有些过了，简直就是在教老朱怎么做事，同时这也是在限制皇权。 甭管在什么朝代，说出这样的话都冒着杀头的风险！ 不过此时的朱元璋却是没有恼怒，反倒认真的思考朱允熥所说的那样，半响之后朱元璋方才开口道，“你不相信朱允炆？” 凝固的气场崩溃，朱允熥略有紧张的心情在听到这话之后一下子放松下来，“不是不相信二哥，而是不相信任何一位除皇爷爷以外的君王！” 闻言，朱元璋先是一愣，跟着便笑了起来，“你个小兔崽子，不错除开咱之外，还有谁能控制的住心中的贪婪？” 这倒不是说朱元璋飘了，现实情况就是这样，纵观古今能做到像朱元璋这般管束好自己的帝王太少，比大熊猫还稀罕。 “退下吧，咱需要再考虑考虑！” 朱元璋坐回属于自己的位置，显然要再考虑一番。 他本以为朱允熥会提出意见，但没想到整体框架却是如此奇异，环环相扣，比他所思所想都要来得好。 皇族掌金，户掌银，商人掌铜，最终形成一个联合体。 各种枷锁，各种保证，除非后世的帝王能一口气打通所有关节，不然就别想滥发宝钞，同时有心人想要滥发宝钞，加以干涉的财权，同样也需要打通这些关节，还要面对帝王的一票否决。 若是一切都处在完美的状况，除非山河崩溃，大明沉沦，不然就算有问题那也是小问题。 只是要不要这么做！ 要知道，这做法实在是太突兀了。 …… “殿下还请在此稍作休息！” 老太监带着朱允熥走到偏殿，找了张座位给他坐下。 “有劳了！” 朱允熥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相对于朱元璋要思考是否采纳，朱允熥则要思考这一套紧急出炉的方案可行性。 很多时候玩的花，不代表真的就有用。 金，银，铜，分割…… 皇族，行政，商贾联合…… 行政这边在分出工部，户部，兵部…… 九大影响因素，加上无上皇权混在一起，看似环环相扣，但实际上又有多少环节能扣实？ 对此谁也说不好 就自身这段位，朱允熥也就纸上谈兵，向老朱提出了怎么多意见，最终采用多少，如何采用，全看老朱的意志。 “一国棋盘，不是寻常人可以玩的，也就是这个时机如此，换做是我要做，没有四五年的铺垫根本不敢上马这一套。 核心还是在于时间紧缺。 接下来就看老朱的意志，究竟想要做到哪一步！” 晨钟暮鼓，象征新一天的钟声响起，一声声悠扬的长号吹响，身在奉先殿也不是是幻觉还是联想，朱允熥好似听到宫门推开的声响。 “走一步看一步，就当是试点，只要不是全错就有机会翻过来！”朱允熥长吸了一口气，往脸上拍打了两下，不再去想自己提出的意见，直接朝着正殿走去。 …… 入宫之时，还满是积雪的皇宫，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除了屋顶房檐还有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扫得清清爽爽。 宫外场地，一面面旗帜于火光之下迎风摇摆。 “又是一个低级官员吃苦的日子！” 最早走进正殿，朱允熥缩着脖子看着殿门外。 大朝会如何体现一个大字，首先就是在规模上，在京官员不论品级，只要认为自己是官的人，不是马上就要死了，都要在这一天入宫。 奉先殿肯定是站不下来，那么站哪里？ 第247章 弹劾 站殿外广场上！ 露天的站，四周无遮无拦，宫墙那是宫内锦衣卫站的，奉先殿屋檐下是内侍站的，至于剩下的地方直接就等着喝风吧。 不仅要喝风，反应还要迅捷，奉先殿传出一点动静，立马要表现自己也听到了，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要是慢了，和你站在一起的同伴或许就会揭发你，弹劾你。 轻点的下场罚俸，重点的下场直接回老家休息。 这就是大朝会的模式。 后世一些历史小说中，什么窝在殿中睡觉，猫冬。 讲真，真实的大朝会上，这样的操作根本无法复制，连到皇帝在大朝会上开了小差，事后都要经一波弹劾！ 不认错，礼部，巡察御史之流就要兴奋了，这个时候想低头就得下罪已诏。 历史上唯一失礼的大朝会，发生于崇祯十七年元旦，距大明灭亡不足百日，那一次大朝会，上朝者唯崇祯一人，钟敲了三轮都没人上朝，最后还是王承恩带人去一个个请来的，最终结束于傍晚。 也正是通过这一点，北京城内的人方才发现，大明气数那是真的尽了。 不开玩笑的说，大朝会的规模象征着一个朝代是否鼎盛，容不得半点玩笑。 …… “允熥，你……” 蓝玉一身衮服走进奉先殿，第一眼便看到猫在火盆旁取暖的朱允熥，望了望四周，眼神中充满了询问。 “舅爷！” 朱允熥使了一个眼神，并没有多说什么。 见此，蓝玉走到朱允熥身边，轻声说道，“若是一会有人问道这件事，你就说和我一起进来的！” 入宫也有顺序。 这顺序没人去确定，但所有人皆默认，谁第一个进宫，进宫后谁第一个入殿，入殿之后站在哪里全都有说法 早年，这第一个入宫自然是汤和一票兄弟，后来变成胡惟勇，然后再变成李善长，慢慢的随着老一辈子死去，蓝玉就成了第一个人，蓝玉若是能再活一段时间，搞不好能混上马车接送的待遇。 “允熥明白！” 看了看没还有人进来的大殿，朱允熥虽然不知道蓝玉为什么能这么快进来，但还是明白蓝玉的意思。 低调，不要出头，减少影响力。 说真的，要不是一会跟着朱元璋一起出来动静更大，他是真得不想冒这个头。 “进宫的缘由，我就不问你，一会你站在我身后，我们几个老家伙把你包在里面，能不说话就别说话！” 蓝玉拉着朱允熥站到一个立柱附近，这个位置挡不住御座的目光，却可以挡住文臣的视线。 更难得是，通过身旁的柱子，可以挡住背后吹来的风。 “舅爷，你来这么早？” 站稳位置，朱允熥看着双手互相插入衣袖，一副憨态的蓝玉好奇的问道。 “年纪大了，睡得有些浅，昨晚接到汤和的信，让我今早早点过来！”蓝玉低头以一种朱允熥可以听到声量说道。 “汤公？” 眼中露出思索，朱允熥笑道，“要是没记错的话，汤公今日就会归乡？” 蓝玉默默的点了点头，“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离开，城门一开就要走，不过放心陛下必然有所照顾，倒是汤昱在你身边，若是可以，多帮帮这个孩子！” 古代城门开合都有规矩，再小一座城门，也要按照规矩来。 除开帝王之外无人可以僭越。 蓝玉曾就因为开城门的事情被弹劾，那一次亦是朱标将他保下来，不开玩笑说的，若非念及常遇春的功劳，以及蓝玉对朱标死忠，蓝玉这颗脑袋早就搬家七八回了。 不管是处于本性，还是自污，朱允熥都不得不承认，蓝玉的一生那是真的虎！ “张老既然已经选择留下汤昱，那肯定是有把握的，而且我与阁皂山的道长关系不错，南返琼州的时候，路过阁皂山的时候也可以看看，怎么着也能让汤昱留下一儿半女！”朱允熥笑道。 这种事不好说，谁也说不准，可架不住人喜欢听啊！ “如此当然是最好，但有些时候也没必要国语强求，汤公和你说都应该说了，回了凤阳多看看，怎么说也是咱的根，下次再想看可能就要过些年了！” 蓝玉意味深长的说道。 淮西勋贵，更准确应该是亳州勋贵，再精细一点则是凤阳勋贵，三个地名代表整个圈子的阶级。 从郭子兴手中走脱，独立开辟事业，跟在朱元璋身边只有二十九人，这二十九人全数都来自凤阳附近，汤和干脆就是朱元璋的同村发小。 因此对于大明来说，凤阳这个地方意义真的不一般，比之应天府这个京城都要京城，若非地理位置真得不好，凤阳就不是中都那么简单，而是直接定为首都。 包括后来朱棣迁都，都要先将凤阳丢出来当靶子，从中完全可以想象凤阳的地位。 更关键的是，到目前为止，朱允炆还没有代表朱元璋回乡祭祖过……若是没记错，历史上的朱允炆就不曾去过凤阳！ “允熥明白！” 一件事情，汤和提醒一次已是重要，如今蓝玉又郑重的说一遍，那么朱允熥就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这是要我占据嫡系正统之名啊！” 随着后续官员的进入，朱允熥虽然不再和蓝玉说什么， 一双目光却是死死的落在蓝玉那略显佝偻的背上。 中都凤阳，大明的龙兴之地。 除开李唐一族，对自身出生关拢士族百般打压之外，汉，宋，明，清四朝，无一不是对龙兴之地百般优待，加上自古对于祖地的理解。 大明，顶级勋贵之间对于凤阳都寄托了不一样的感情。 洪武年间， 朱标，朱樉，朱棣，都曾为皇族代表于凤阳居住过！ 永乐年间，朱高炽也曾代朱棣祭祀过中都，跟着还有朱瞻基。 大明的前五人皇帝，除开朱允炆之，几乎都有在凤阳居住的记录。 虽然永乐迁都之后，路途遥远后世皇帝再无亲自祭祖的记录，可英国公张氏一脉却将往来祭祀的重任扛上，使之张家与历朝都有特殊的地位，哪怕清朝编修明史的时候，对于英国公一脉的评价也半无抹黑。 老朱要自己去凤阳，可能只是一种补偿。 第248章 虚实 但通过汤和，蓝玉的反复提醒，朱允熥隐隐已经感受到，淮西勋贵们有可能在为自己这边什么！ 皇位可以暂放，但正统嫡系之名不能丢失。 如今朝堂内外虽然不认这个嫡系，正统，但不代表民间不认了，只要占住了这名分，日后万一要用上就会比临时补齐来得更有用。 “谋划很深啊！” 务虚务实，互为阴阳，两者泾渭分明，却又彼此交融，古来每一位名传青史者，无一不是有一手调和虚实的能力。 联想到这些内容，朱允熥多少还是有些头大，这方面他真就一小白，能联想的内容也少。 身边无人，也无法深入的剖析，只是知道此事对于他大善。 若是罗贯中能在自己身边，或许可以解读出更多的内容，更好的配合这场演出。 “算了，姑且先跟着演下去，与这些道道上，我还是差得太远了！”朱允熥抬起头，善意的朝着身边几位老人点头笑道。 傅友德等人亦是和善的笑道，不存在交流，却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亲近，至于文官那边也有目光扫视过去，不过全都被立柱挡住。 如今已经入场多安静，相对于几道游离的目光，多数人无不选择眼观鼻，鼻观心，心观神，若非没有鼾声传来，朱允熥真要怀疑这些老货是否已经练成站着睡觉的神通。 等待是无聊的，尤其在这样的场合，双手交叉于衣袖中，朱允熥几度想睡，可惜寒风却不管这些，顺着大风呼唤的灌入奉先殿。 鼓声响了第三轮，殿内已经站满，大殿门户非但没有关上，反倒随着众人的就位，侧门也被打开，回首望去，无论从那个角度都可以看到玉阶之下的百官，但百官却看不到很难看到奉先殿内的情况，顶多也就是几位站前耳朵尖的可以听到殿内的情况。 “迎圣驾！” 红衣太监走上御抬，伴随着其声音的响起，小小的金钟敲响。 万岁之音传来，如浪潮一般，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众人拜服，看着那些腿脚明显不如自己老者，一个个跪得比自己还快，朱允熥不得不承认这些人很专业 三拜之下，朱元璋从后殿走了出来，登上龙椅。 朱允炆也是跟着出现，脚踩着左侧玉阶上，身体加身脚下台阶，正好就比坐在龙椅上朱元璋矮了半个脑袋。 “吾等恭迎皇孙殿下！” 看到这一步，众臣再次补了一句。 这样站位洪武朝多见，若是能再往上一级那就是曾经朱标的位置，那个时候朱标站在那里，身高配合台阶，正好与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齐平，大有一副二圣在朝的感觉。 如今这站位，在场高官也曾见过，只是已经有很多月没见过了，毕竟朱允炆带着讲武堂出去打架了。 今日归来，再次站上去，看似同样的位置，但无数人都清楚这已经不一样。 期间有目光看向站在勋贵中的朱允熥，好似想看看朱允熥神色，也好似仅仅只是看看。 对于这些纯粹看热闹的目光，朱允熥直接就是无视。 从其明悟方向，明确谋划之后，他争得就不是一时，而是一世，短时间内的差距朱允熥根本不放在心上。 正史上，永乐一朝在朱棣的意志下，百般否定朱允炆的存在，将建文四年，改写成洪武三十二年至洪武三十五年，想要以无上皇权抹杀掉朱允炆在位的四年，可惜其在位的时候做得很好，但随着土木堡事变，皇权跌落，勋贵实力降级，名教再次卷土重来，一切记载如故。 如今历史改变，他这只小蝴蝶的翅膀煽动的越来越欢，改变的历史越来越多，朱允熥看着站在御阶上的朱允炆，不由在想等他成功，后世的历史又将怎么写这个家伙。 或许，他真要如朱棣那般去改，他真能将朱允炆打入地狱。 但细细想来好像也没必要，因为正统在他，而非眼前这个庆幸小儿。 想到这里，朱允炆露出浅浅的笑容，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朱允炆也在找自己，笑容的泛起那一刻，两者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起。 相互示意之后，目光再次分开各自低眉。 大朝会开始，一如既往的繁琐，先是礼部任享泰出来说了一些花团锦簇的赞美之语，跟着掏出一份奏章，写明了这段时间祭祀费用，和接下来祭祀的时间。 一国之重在祭在戎，祭祀之重更在兵之前。 这一套来自周礼，也就是孔夫子生前最看重的东西，可惜孔老夫子死后，他们的弟子死绝之后，其思想中最核心的东西，先后化为如神龛一样被人高高捧起，恢复周制那是做梦，顶多按照周礼祭祀一番。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历代士族的尿性都差不多，甭管你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被捧上天的圣人，只要人不在了，你留下的东西有利的我用，无利的那就麻烦给我滚。 说士族是一群表子一点都不为过。 不经过漫长的思想改造，士族真的不能大用。 礼部的一番陈词滥调，也愧的是文人中的顶级，一年一份祝岁表，愣生生写了一千多年都没带重样的，着实是苦了礼部的官员。 礼部结束，跟着的是吏部，亦是一套务虚之言，要不是知道老朱的杀性，朱允熥都要怀疑这奏章内的情况真的会发生在洪武朝吗？ 算了，权当是好话。 讨个吉利也是正常，就怕今年老朱又要杀疯！ 本来还打算挨个部门吐槽吐槽，以缓解久站的酸痛，却不想吏部结束之后，礼部又站了出来，不过不是任享泰这个老家伙，而是礼部下属的鸿胪寺寺丞带着一票在京的藩属国代表站了出来。 朝贡！ 贺表，贺礼不决，要是抛开场合不计，这真就是一场孙子认亲的画面。 一套下来浪费的时间，比之前礼部，吏部的汇报还要多，当真是老奶奶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看着短时间没结束的影子，朱允熥干脆两脚分开，在奉先殿内站起马步来，身子与宽厚的亲王服下轻微的起伏。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外的光线取代了宫灯，气温不升反降，清早的寒气不断灌入大殿，配合每逢高潮之时，必定有山呼海啸之声传来，这感觉有点像黑帮大佬带着一帮小弟，去收保护费，背景，气氛组全都给配齐了。 “再能耐一会，一年最长一场朝会也就今天！” 傅友德瞧见朱允熥的举动，当即朝着朱允熥靠了过来，用身体挡住更多的视线，同时小心的提醒道。 第249章 冬猎 大朝会，大而长。 一般情况下，当知道要参加大朝会，官员们都会提前做准备，少喝水，多吃耐饿的食物，和之前的冬猎一样，除非不想混了同时也活腻了，不然就不要喊什么人权，忍得了忍，忍不了也要忍。 之前的冬猎，汤和身体出了大问题，可实际上出问题的远不及汤和一人，有小道消息说，冬猎结束没多久，腊月的丧事比往昔多开了十来场，死得是谁可不就是跟着老朱出去打猎的吗？ 大朝会的情况其实也是差不多，反正没点准备的，轻则回家养病，重则全村等着开席。 更别说眼下洪武朝进入末期，朱元璋从起义到如今已经待机了三十多年，熬死了多了，但熬上来的也是不少。 微微的朝着傅友德点了点头。 伴随着接触，他慢慢发现历史上的人物形象和现实中的人物性格整体大差不差，但细节上还是有些差别。 历史上的傅友德，性格火爆，为人耿直。 蓝玉案之后没多久，朱元璋摆下夜宴邀请勋贵吃饭，上桌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傅友德就拍桌子说道，不就是想让他们死吗，好啊，与其窝囊的死，不如我亲自动手，说着便将自己的儿子砍了，那可是当着老朱的面且是在皇宫内砍了。 砍完，回家直接安排后事，老朱也没辜负他的希望，回头就下圣旨赐死。 读到这一段的时候，多少会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傅友德为人憨憨且认死理。 可实际上，傅友德算得上是一位智将。 现实接触的不多，但也有三四回，冬猎的一旬中，朱允熥更是对这位老将有所了解，真实的傅友德不是如此的，更像是一位智慧的长者，他的一双眼睛或许没有朱元璋那么深邃，却也足以可以看穿很多的事。 联系到最终的记录，不难看出傅友德的行为不是在寻死，而是纯粹的表现不满，反正都要死了为什么不狂一把？ 好在，一切都已经改变的。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波有得没得，突然之间朱允熥感受到衣服被人拉扯，反应过来的朱允熥直接跪了下来，跟着便听到宣读圣旨的声音。 一波打赏，给得不少，但还扯不上好大喜功，简单就是加倍，同时也施以威严，圣旨最后中的一段，针对琼海国的，算是将未来三年招收流民的事情，以明文圣旨的方式下发，宣告大明各地。 “看来，老朱还是很地道嘛。” 招收百姓以来都是琼海国工作的重点，只不过之前多数默许，并无半点文字记录，如今明文确定三年时间，点明了招收难民的地址，这对于琼海国接下来的工作将有大好处。 去岁汶河百姓。 如今还在路上已经不多，就算还在路上，那也是入了韶关，算是进入朱允熥势力范围，根据常向东的汇报，这一波合计三万八千多人，其中青壮一万八千人，妇女一万三千人，剩下不到一万七千人中，一万为儿童七千不到才是老人。 根据年前的内阁做出的安排，这三万八千人，将先后分成十二批流入琼海各地，补充各县人口比例，配合琼海国本身的利益，分成三十六个千人队，负责在各地开荒，通过一年半的时间习惯培养，然后给予教育，用三年的时间彻底完成对人心的吸附。 但这还是不够。 根据审计的预算，洪武三十一年前，琼海最少需要吸收十万高质量的劳动力，算上家属要迁移十五万人。 仅通过对虹吸效应，不断吸附来自广西，广东，福建，山西的百姓自发前来，何年才能完成。 现在好了！ 陕西秦地的可以动了，浙江沿海的可以招了，只要能够吃下，琼海国未来三年便可以敞开了肚皮吸收人力资源。 并且有明文通告，做事也可以高调一些。 一想到库存有五十万石粮食，每季度还会按照二十万石上涨，在这个寒冷的奉先殿内，朱允熥的血一下子热了不少。 朱允熥是热血了，可那些跪在中央接受赏赐的藩属国代表，以及文官群体看向朱允熥眼神却变了。 老朱这是想要干什么？ 过去琼海国移民，老朱是以一种默认态度，集合了勋贵，商贾的力量，加上没有根本性的利益冲突，满朝选择了无视。 可如今明文颁布，而且还圈出的几个地方？ 这如何解读？ 看重朱允熥，那没必要支持琼海国，储君还没立了。 不看重，又为什么敞开了人口输送？ 士族的确有些不将百姓当成人看了，但不代表士族不知道人口的重要性。 三年的时间，朱允熥迁移了多少人？ 去年是四万，接下来岂不是要有十几万？ 做事越来越没章法，真得是让人难办。 而最酸的则是各国的代表，这差距也是太大了，优质的人口他们也要啊，哪怕带回国种地也是好的，可惜也就想想……不然他们敢提，老朱就敢屠！ 对于移民问题，朱允熥从未没想过让朱元璋明文圣旨的发出来。 大明，琼海国的关系，虽是一家人但并非一户，简单的说分家了，而且分得非常干净利索。 藩王看似也有领地，可藩王的权势需依附大明中央，没有大明中央在法理上的背书，根本无权对于治下进行行政。 用后世的比喻，大明为一个大型集团公司，下属藩王就是全资子公司，中央对这些藩王拥有着生杀大权，想要造反无论什么原因都说不过去。 而开国琼海国的朱允熥，则像是衍生出来一家新公司，这新公司的股权全部在朱允熥一个手中，想怎么使用怎么使用，情感上，业务上需要和大明绑定，但那最多算是战略合作伙伴，等到老朱死了之后，下代大明皇帝，想要插手琼海国的一切，除非动兵，经济封锁，打压之外，再无别的办法。 经济古代羸弱也没这方面念想，所以留给朱允炆对付朱允熥手段只有动兵。 可琼海远离中土，大明想要跨海动兵，不说找死吧，只要会算账的都知道，这笔支出收不回来风险极大。 过去各方面默认琼海国招揽难民，有方方面面的因素，有主动的，有被动的，有当做没看到，毕竟谁也挡不住朱元璋意志。 可如今这般光明正大的补贴琼海国，用人口这种最重要的资源去补贴，意义完全不同的，说白了就是再分一次家产，而且还是没定额！ 第250章 面露艰难 “孙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最后一段圣旨读完，朱允熥懒得考虑朱元璋为什么要将事情挑明，反正好处在他，在琼海国。 至于朱允炆怎么想，文臣怎么想的，勋贵怎么想的，关他屁事！ 有种就跳出来怼老朱啊！ 反正这好处我朱允熥是吃下了！ 看着抢先跪下的朱允熥，一众还想挣扎一下的文臣脸色一黑，好一个没脸没皮，好一个身形矫健。 文官虽没后世的气魄，敢去封驳老朱的圣旨，可在他们看来，此刻的朱允熥怎么也该谦虚一些，懂点事的自己反驳免得大家难做，却不想朱允熥全然不顾及这些，直接就接了，而且还接得这么干脆。 瞧见这一幕的，御座上的朱元璋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说实话这份圣旨的尴尬程度，不亚于朱允熥昨日对朱允炆造成的影响。 要脸皮的最好不要接，毕竟当年的誓言是自己说的，分家都三年了，偷偷摸摸也就算了，现在光明正大的再拿，而且是大拿特拿，多少应该有顾忌。 可偏偏朱允熥选择了不要脸，脸上那一抹错愕装的更是到位，好似根本不知道这圣旨背后的影响力。 瞧见这一幕，出生南直隶泰兴的礼部尚书翟善嘴角不由一抽，连忙朝着身后一位六科给事中使了一个眼色。 看到这目光，那位给事中身子一颤，面露艰难之色。 六科，对应六部，属大明监察部门，辅助帝王监察六部，与锦衣卫，监察御史，司法都独立。 但也是官卑权重的职位，全职不过正六品，却可站立与朝堂之上，其最大的权利封驳圣旨，支出圣旨中不足，简单说就是给皇帝挑错。 整套制度与洪武二十四年落实，但真正用得机会很少，毕竟谁也不敢冒着身家性命去封驳眼前这位皇帝。 进入永乐年后，朱棣设立内阁，封驳权利逐渐被内阁拥有，但日常操作上内阁臣不愿意和皇帝撕破脸的情况上，还是喜欢用六科来封驳圣旨，互相之间留下情面。 翟善这个眼神是怎么意思，这位吏部给事中怎么会不明白。 尴尬！ 上吧，身家性命难保，此次大朝会结束之后或许就要准备棺材。 不上吧，江南士族也不会放过他们。 “臣有本奏！” 一番挣扎之后，给事中站了出来。 封驳了朱元璋那只是肯定会死，而且死多数也是他一个人，反过来若是得罪了江南士族，那死的就是一户口本，甚至于族中其他读书人也会受到牵连。 更可怕的是，文人杀人不用刀，而用笔。 朱元璋能斩的只是肉体，可文人的笔却可以灭了他精神。 …… 突兀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这个冒头的给事中身上。 有意思了啊！ 无数理解圣旨内外含义的朝官，眼神中无不是流露出莫名的神色。 这是真的用，知道某些人会不爽，但他们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在这种情况还敢跳出来。 真是不试一下不知道死活！ 至于那些还没退场的各国代表，此刻一个个纷纷低头下，能派出来做外交官的，或许没经过后世外交的洗礼，可非机灵之人也没资格成代表，走进今天这重要的场合。 …… “啥意思？” 看着身后出现的阴影，朱允熥再厚的脸皮这一刻也是撑不住了。 这帮该死的江南士族怎么回事，真的是不怕死吗？ …… “说！” 朱元璋目光平淡的看着走出队列的给事中，淡淡的说道，大帝之威流露，冲刷整个奉先殿。 “我大明天宝，百姓多沐王化，琼海虽与我大明一脉相传，但终为藩属国，加之远离中土，如此迁徙恐难安思乡，祖地之情，百年之后子孙恐不知家祖是谁，祖地在何处？百万坟莹无人祭祀，血食难用……还望陛下为百姓念，怜百姓难离故土之情！” 没去提什么封驳，只是看似公正给出一个理由，不得不说这给事中的是将文人那一套学到了骨子里去。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减缓此事的影响力，同时也多有一点急智，以人道常伦来说事。 话音落地，整个奉先殿陷入了沉寂，那是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回声的安静。 至于还没起身的朱允熥则是被这段话跟给气笑了。 好家伙！ 迁徙我琼海，是故土难离，思念祖地，迁徙四川，江西，河南，河北，填充戍边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 洪武大迁徙以来，少说百万灾民被远离了故土了。 妈的，我才捞几万人，你和我说什么？ 真当我朱允熥好欺负是吧？ “孙臣，对此有话说了！” 忍不了，不吐不快的那种，朱允熥也不管什么圣旨，直接起身朝着御座上的朱元璋说道。 急了！ 看到自己跳出来的朱允熥，朱元璋眼中不由闪过一份笑意，本来若是朱允熥自己不跳出来，他已经打算开口了，可看到了一如当日撕裂奏折摸样的朱允熥，朱元璋倒是想看看朱允熥如何破这一局试探。 至于对于文官跳出来一事，怒与不怒，到了这个朱元璋这个段位其实早已无所谓了。 他想杀人，大明天下谁能拦住？ “说！” 一字吐出，奉先殿的气息更低。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连续多波的不按理出牌，别看江南士族只派出一个给事中。 但明眼人的都知道，这是一场来自三方的争斗。 朱元璋，摆明了就是要给资助朱允熥，助长琼海国的国力。 文官则明显不想看着朱允熥继续壮大。 而这朱允熥也是不吃素。 一份圣旨直接就收了，如今更是上场厮杀，无论是哪一出，多多少少都有违其身份，当然这也和朱允熥在朝堂上没口舌有关。 淮西勋贵们的段位都太高，不方便下场，一如江南士族这边也就派出给事中一样。 说到底一切都只是一场试探！ “儿孙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这位大人！” 给事中这什么官职，朱允熥是认不出来，后世也没人会人将这六品小官的官袍记录下来，更不会有资格留相，说白了这就一个路人甲，只不过现在挡了他的路，不然真的不会有人会多看其一眼。 第251章 族谱 冷汗从给事中背心冒出，一切都太突然了，翟善要自己出面这很突然，朱允熥亲自下场手撕自己则更突然，可惜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一个小小的给事中能怎么办，只能按照礼仪朝着朱允熥行礼，“不知吴王殿下有什么问题！” “不知这位大人姓啥名啥，祖地何处？” 要不是这是大朝会，要不是现在优势局不在自身，朱允熥早就动手了，哪里有空和这恶心人的玩意对话，写在脸上的不满换做任何人一个都能感受出来。 闻言，给事中先是一愣，本以为是什么刁难的问题，却不想这问题这么简单，甚至有些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还是思量了一番后才说道，“当不得殿下大人称谓，吏部给事中李舟，祖地南直隶的扬州！” “如何证明？” 朱允熥冷冷的说道。 “这当然是有族谱证明！”面对这低劣的问话，李舟想笑可不敢笑，并且好似为了其所言为真，加以强调道，“我李氏居住扬州四百多年，从北宋而居，这些吏部可以证明，扬州官员可以证明！” “那么四百年前呢？迁徙扬州之前，你祖地在何方？” 看着上套还给自己加戏的李舟，朱允熥幽幽的问道。 “……” 面对这一问题，李舟愣住了，无数人也是愣住了，隐隐之间众人感到一个坑已经逐渐出现在李舟面前。 族谱家家户户都有，可谁家的族谱都是有数的，往上记能记数百年已经算是不小的家族，除非那种世家否则难有千年的族谱。 “不知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李舟反问道。 “什么意思？” 朱允熥瞥了一眼李舟，转身朝着朱元璋抱拳道，“回禀皇爷爷，允熥已经问完了，李舟大人，不知姓出何处，祖地何方，实乃是有数典忘祖之嫌疑，此等人物岂能立身与我大明朝堂之上，为大名官员之表率。 方才李舟大人提及，迁徙灾民，恐难安灾民思乡之苦，牵挂祖地，想来李舟大人必然也是牵挂祖地之人，不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所以数典忘祖的嫌疑可以洗去。 然灾民数十万，我大明穷其国力也难保这份情感，不如这份情感落在李舟大人身上，命其归乡修缮族谱，寻访李氏祖地。 一日找不到根由，一日不得重返朝堂，一世找不到子孙一日不得科举，允熥相信穷其子孙数十代，一定能将李氏过往查的清清楚楚，也好告慰李舟大人此刻的心情！” “噗！” 今日的大朝会真的不一样，随着朱允熥这段话说完，人群中传出一声轻笑，显然也是被朱允熥这说法给说笑了。 什么叫做终日大雁被雁琢？ 眼前这不就是一个实例吗？ 谁也没想到朱允熥有这般机智，有这般的言语表达能力，看似简单两个问话，加上一长篇，直接接着李舟的话将李舟乃至整个扬州李家给埋了进去了。 神他妈的命其归乡修缮族谱，寻访李氏祖地？ 神他妈的穷其子孙数十代，定能将李氏过长查得清清楚楚。 真要这么去查了，怕是不出三代人，这个传承四百多年的扬州李氏就要消失在历史中，那还探寻个屁个姓氏来源，祖地在何方？ 这怎么查？ 要知道如今的洪武朝还是有老人在的，有不少人为了朱家修缮族谱出过力，此间的难度无不清楚。 皇室的力量都难以将一切查清楚，更别说一个扬州李氏了。 但是不查，话也给你封死了……数典忘祖！ 至于直面朱允熥一通信息流浇灌的李舟也是傻了，他也是理了好几波才将这一套逻辑给理顺，娘了，能这么扯的吗？ “准！” 就在李舟刚刚理顺的那一刻，朱元璋的声音从御案上传了下来，跟着众人便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李舟直挺挺的摔在奉先殿。 对于这个彻底失败者，没人关心，没人在意，宫外的侍卫快速将对方拖了出去，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殿下，领旨吧！” “孙臣再次谢旨！” 朱允熥抱拳行了一礼，直接上前数步将圣旨拿到手上，也不等文臣有任何反应直接站回自己的位置上。 一场闹剧结束，多方在大朝会上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好似消失，接着重新回到主持大朝会礼部尚书任享泰手上，也不知本身后面安排的就少，还是要追赶某个特殊的时间，，大朝会的整体节奏加快，内容减少，纷纷快速掠过…… 日上高空，耀眼的阳光如利剑一般，自奉先殿东墙窗户刺入殿内。 时间即将进入正午，大朝会还是没结束。 朱允熥不在关心外界，全力对抗源自全身各处的不舒服！ 太难受了！ 膀胱更是憋了一泡尿。 站在人群中，朱允熥甚至看到前列几位大佬，已经时不时的扭动屁股，好夹住膀胱中的尿水。 “回禀陛下，诸事已闭！” 任享泰这个老货也是真的厉害，一口水没喝，从一开始一直说到这里，嗓音也是半无沙哑，让人不得不怀疑，这老货在上朝之前是不是磕了什么药，不然哪来这等精气神？ “宣！” 任享泰回到人群之中，朱元璋居高临下看着众臣再次开口。 老太监从金盘上取下今天最后一道圣旨，在场所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最后一份了一切都可以结束。 “吾等恭迎圣旨！” 不知第几轮的万岁之声响起，众人再次跪下，跟着殿外传来山呼海啸之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御极以来，春秋二十七度，初年朝内无银，民无余财，效仿宋元，开印宝钞，已增国用，以添民财……” 伴随着洪亮的声音与奉先殿内响起，所有跪地迎旨的官员脸上无不出露错愕之色。 他们是真没想到，这洪武二十八年大朝会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份圣旨，竟然不是借此册封皇太孙，册封诸亲王长子，竟与宝钞有关，而且从长篇来看，这份圣旨的重要性恐怕要盖过过去绝大多数的圣旨。 莫非……除夕宫宴上传出的消息都是真的！ 朱元璋真的老了，想在最后几年中好好的奢侈一把？ 不应该啊！ 第252章 反常 一位长久待机的帝王，能改变其心意的人多已死了，近来又没什么大事，怎么可能做出这般反常的事？ 还有就是什么时候册封朱允炆，您老不考虑吗？ 朱允炆刚得大功你不去借此良机册封，莫非还要拖延一段时间，朱允熥那边都立国三年了！ 当初懿文太子死后，那个急切的要立下储位的君王，莫非不是您老？ 再说了，不册封去岁你干嘛将诸王长子入京？ 搞不懂，摸不透，每一样都带了一点，但每一样的结果无不超出他们猜测！ “……余一人之罪，无及万夫……” 就在各类猜测的同时，曾多次出现在罪已诏中的两句九字之言化为音符出现在奉先殿内，惊恐之下无数人本该低头聆听圣旨的诸臣纷纷惶恐的抬起头来，看着御座上那道身影，跟着又连忙低下头来。 要出大事！ 罪已诏！ 洪武大帝竟然下了罪已诏，这可是罪已诏啊，而且还是为了宝钞下的，这是要变天的节奏！ …… 罪已诏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皇帝下诏书，承认自己做错了，向上天以及百姓承认错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下诏多在朝廷出现问题，国家遭遇天灾，或者就是政权出现不稳的时，一般来说效果都非常好，毕竟这是皇帝认错，老天都不追究了你还追究个啥？ 只要不是一朝政权还没到崩溃的地步，罪已诏下发下去，民间多少会给出积极地反馈，从而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 历史上最著名的罪已诏，为汉武帝刘彻所下的《轮台诏》，承认了其穷兵黩武，有害天下的行为，但下归下，后面的仗该打还是打，只不过有了这份罪已诏之后，民间的怨气的确压下去不少。 而罪已诏最早的记录则由《尚书》记录，《尚书?汤诰》所记就是大禹，商汤两人的罪已诏。 对此记载大致是大禹等帝位，无意中看到犯罪的人，就伤心地伤心地哭了起来，左右问其远古，禹曰“尧舜之时，民皆用尧舜之心为心，而予为君，百姓各以其心为心，是以痛之。” 如果这不是编的，那就是中华历史上第一份口述的罪已诏。 而第一份明文的罪已诏，则在商灭夏侯，汤布告天下，安抚民心所有，史称“汤诰”，在“汤诰”中，商汤检讨了自己过错了，伴随着这份诏书取得了预期效果，后来又被百般附会逐渐神化。 这才有了罪已诏的模版！ 至于“余一人之罪，无及万夫”则出自《吕氏春秋》，发展到今天基本上已经成了范文模版，与后世罪已诏中常现！ …… 可问题是朱元璋是什么人？ 自古得位最正，强权霸道之极的存在，那是连到马皇后，朱标苦心劝说都听不进的主，用老朱自己的话说，真要有罪，那也罪在百官，咱请他们出来治理天下，天下出事岂是我的过错？ 然而这是逼得全天下为其低头的帝王，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自己下了罪已诏……所有人的脑子在这一刻都感觉不够用了。 “够狠，够硬，看来在宝钞之事上，老朱是下了死决心了！” 一切的始作俑者，朱允熥在这一刻全身都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真的激动！ 礼数古代皇帝，全数四百多人，平庸者三百八十多人，有所功绩者不过数十人，而能称之为帝王不过两手。 就算是拿各朝开国皇帝来说，能和老朱相比也就秦始皇一人。 能与这位大帝同时代，那是百姓的福分，是天下的福分，唯独不是官员勋贵的福分，可朱允熥是有后世记忆的，无比清楚在历史正面积极性上，朱元璋的存在代表了什么！ 朱元璋肯定是有瑕疵的，但瑕不掩瑜，这绝对是好皇帝。 能难的是年进七旬，朱元璋还在不断学习，如今更是为了民生考虑，于晚年发下这一份诏书。 要知道，硬汉狠人朱元璋，在历史上可是半分罪已诏都没有下过！ 这样的态度，这样的果决，所图为民，所虑为国，难道不应该去学习吗？ 石破天惊！ 真正的石破天惊，奉先殿内所有人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止，脑子则转得飞快，再心思单纯的人在这一刻也明白，圣旨接下来的内容恐影响大明数十年，乃是数百年之久，并且包含了朱元璋的意志，无数人将因此而生，但会有更多的人或将因此而死！ 刺激啊！ 这场大朝会真的刺激，不按常理的牌出的一套一套…… 之前朱允熥那通王八拳，之前被人当做历年大朝会的巅峰操作，没想到最后这份圣旨才是。 要不是真的不方便，所有人都想端上一壶茶好唠叨唠叨。 无奈，只能听下去。 不过听得更细心，更谨慎，完全没有早先的浮躁，呼吸节奏下意识的控制起来。 圣旨依旧！ 洪亮的声音依旧，罪已诏只是前文，后面的内容才是重点。 改革分成三大块，以朱元璋意志为中心，吸收了北宋三司的体系，加入了朱允熥的方案。 第一块为改制，改制门下省。 门下省，为三省之一，雏形出现在东汉之时归属少府，职责为侍皇帝左右，赞导众事，顾问应对，皇帝外出，则侍从参乘，进入南北朝之后门下省权势日益增强，北朝更是政出门下省，为中央行政中心，隋唐之时执掌机要，负责审查，封驳，签署奏章，后随着尚书省崛起，六部权势逐渐加重而失去权柄，成为了一个监察机构。 进入洪武年间后伴随着朱元璋加强皇权，废除丞相，直接管理六部，如今大明的门下省虽然还在，但已经是一空壳子。 空壳子好啊！ 直接就可以拿来用！ 首先，明确归属，中书省直属皇帝，不受任何部门管束。 接着就是往里面填充部门，一迁宫内四司之一的宝钞司入中书省，二迁宗人府经历司入中书省，三迁锦衣卫三千户所入中书省，四迁户部，度支，盐科，钞关并中书省。 三入一并，明确各司归属，算是彻彻底底剥夺了户部，度支，盐科，钞关的职权。 …… 第二块，设立银台！ 银台执掌门下省并入八部，执掌全国金银调度，宝钞印刷，兑付，金银铜矿开采等权，非银台使者无权对银台进行干预。 银台，设十一银台使，此十一人分别为宗人府左右宗正，户部尚书，及下属八司之长。 …… 第253章 约束 第三块，明权。 经历司，执掌黄金库，新建中央黄金库，统一国内黄金库。 度支司，执掌白银库，修建中央白银库，中都修二号库，河南修三号库，统一调度全国白银支出。 钞关司，执掌铜钱库，除中央铜钱库之外，各省府修建铜钱库。 宝钞司，继续负责印刷宝钞，不过数额受到通政银台约束。 锦衣卫三千户所，一千户所转押运司，负责全国各地银钱周转，一千户所转镇库司，镇压各地金银铜库，最后一千户所改银台监察司，监察全国银台所属。 …… 第四块，明宝钞。 承认洪武年间所有经由宝钞司发行的宝钞有效，洪武二十年后发行宝钞继续流行，洪武二十年前宝钞暂时限制流通，待洪武二十八年六月后可兑换成折票，享受一定的利息补贴。 …… 第五块，规定金银铜价值。 黄金可以流通，金银比为一比一百，银铜比为一比一千，继续鼓励倡导使用宝钞，以宝钞缴纳赋税，可免各地火耗！ …… 第六点，开办大明钱庄。 大明钱庄，由银台牵头承办，每省，府设立大明钱庄，大明钱庄本身只对金银铜进行储存，地方矿业治理，调配各地金银铜库，承兑金银铜业务。 宝钞兑换，由民间商人向大明钱庄申请，抵押质扣一定数额铜钱后，可允许与县城，州府设立铺面向外兑换，吸纳宝钞，折票，金银铜。 承铺人身份需由锦衣卫审核，审核通过之后，下县一铺面需缴纳一千贯铜钱，或等值金银方可获得铺面开办的资格，中县一铺三千贯，上县一铺五千贯，同时允许跨县跨府钱庄出现，暂时不允许跨省钱庄出现。 现有民间钱庄想要继续开办，必须在洪武二十九年前获得资格，洪武二十九年后无资格的钱庄一律视为非法。 …… “钦此！” 伴随着圣旨最后上最后两个字，洪亮的声音消散，留下满朝迷茫的官员，所有人麻木抬头来，看着正在收卷圣旨的老太监。 “孙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朝堂唯有朱允熥最先反应过来，一人的附和之声在奉先殿内显得是那么突兀，直到朱允熥第一声喊完，众人方才反应过来，万岁之音响起，山呼海啸之声来袭。 人是傻了，可只要不是脑子坏掉了，都知道眼下该怎么做。 封驳？ 别逗了，之前封驳那还是小事，这份以罪已诏开头的圣旨，谁敢反对就谁死了！ 眼下坐在皇位上那可是老朱！ 你敢跳，他敢杀，除了接受之外再无别的选择，除非你想练练南疆巫术中飞头之术，不然就闭嘴吧。 不过，好像，大概，也许……这道圣旨对他们的伤害并不大！ 宝钞？ 在场谁手上没有点宝钞，俸禄都是通过宝钞发的，宝钞要是没救了，那大家才是真的没救了，如今这道圣旨，摆明了就是要挽回宝钞的价值，也代表挽回他们的损失。 最多就是心里难受一下，毕竟户部的重要权利被分割，可论到自身损失真的不大。 还是可以接受的嘛！ …… 放下手中的圣旨，老太监得朱元璋示意，再次倡道，“有本启奏，无本散朝！” 还启奏个屁啊！ 今个大朝会的内容太多了，时间也拖得委实长了一些，大家都需要好好思量一番，还是赶紧给结束了吧！ 再开下去不说别的膀胱就要憋不住了…… 见此，朱元璋站了起来，沿着左侧的御道走进屏风后面。 …… “你小子的手笔？” 老朱退去，大朝会结束，临门近的都跑了，蓝玉则带着笑意转过头来，略带好奇的看着朱允熥。 “恩！” 赶忙点了点头，朱允熥一边挥手一边朝着殿门走去，“有什么事，晚上去二舅那再说，我先跑了！” “年轻就是力气旺！” 见此蓝玉也是不好多说什么，拍着到现在还一脸迷糊的常升笑道。 南京城内。 早已知道消息的，富江，陆柄钟，陈隆，周山海等人齐齐坐在茶楼包厢之中。 宝钞改变，钱庄联营。 这些消息，朱允熥早已跟他们透过风。 能成一方巨富，能汇聚海量财富的商贾，谁人不知道钱庄的用处？ 南北宋时，各方钱庄发展到鼎盛，各种薅钱的手段不断，只要开了钱庄，赚不到钱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你水平不够，你不配做这门生意！ 可随着蒙古踏破中原，朱元璋崛起…… 钱庄？ 还是先想着怎么活命吧！ 因此洪武年间钱庄有发展，但亦是被各路压制，大资本更是不敢进入，因此形成了小而散的局面。 有能力有心调和的，不敢去试探，怕被老朱送上断头台。 没能力的也看不到此中利益，自然也不会去想大发展。 如今朱允熥插手，还能获得朱元璋的背书，这不众人的兴致就来了，唯一无法确定就是朱元璋会不会给机会，如果给了那么这机会又有多大？ 反正从内心讲，联营他们是不能接受的。 文人信不过他们，他们还信不过文人呢！ “殿下的谋划，从来都没有出过问题，再等等，再等等！” 日上云中，时间进入午后，喝了一肚子水的周山海开口道，看似在提醒自己，实则是他本人坐不住了。 事情不定，心思难安！ 听到周山海这么说，富江等人纷纷露出笑意，但谁都没有表态，看茶杯的看茶杯，闭目的闭目。 嘭！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从外重开，一小厮连跪带爬的冲到富江身边，“爷，刚从宫内传来的消息！” “下去领赏！” 看着第一个跑回来是自家人，富江脸上露出笑意，抽走小厮手中的文件直接打开看了起来。 剩下的几人看到这一幕也是不再着急，焦急的气息快速散开，也没人去看富江的东西，因为富江的人能送来，他们也可以！ 跟着连续又进来三四个人，街道上更是传来马蹄声，一骑骑快马穿插而过，听动静就知道其余的人比他们更急！ “若非殿下在，现在着急的可就是咱们了！”富江起身看着远去的快马，满脸深意的说道。 他们这一行人，聚集各省的财富，但并不代表大明内部就没有能和他们对抗的商业势力。 南洋贸易，边境贸易，盐铁贸易，历来都是最赚钱的。 第254章 不言而喻 事局逼迫的众商不得不暗中联合在一起，抵御来自南京，官府中的力量，从而获得生存的空间。 这种畸形环境中逼迫出的产物，虽无明确的规章，却也有各自的规则，不过终究还是以强取利。 如今大家能坐在一起，完全是因为有了朱允熥的出现。 “是啊！” 陆柄钟展开手中的书信连连点头道。 “现在怎么说？”陈隆已经看完。 “我没意见，按照大王意思办，我富家和印染行会，会吃下江西境内所有钱庄！”富江肯定的说道。 “蜀地兄弟们，已经等这个很久了！”陆柄钟笑道。 “山西没问题！” “南直隶太大了，江南问题不大，但浙地需要你们帮忙！”陈隆说道。 南直隶，如今大明最大的行政单位，包含了后世的安徽，江苏，浙江北部，河南南部区域。 作为中原的商业中心，现在大明的政治中心，龙鱼同在，情况复杂度远超外人想象。 “南直隶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太湖附近我们会帮忙的！”富江转过身来直接说道。 “好！” 得到明确的答案，陈隆直接笑道，“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我们怎么帮助朱允熥，谁敢保证日后……自古以来，我们被抛弃的次数可不少！” 闻言，众人的目光看向陈隆，这位代富林记陈老出席的年轻人。 不得不承认，这位陈家的杰出人才很大胆，提出了一个众人心里都有想，但从没有说出来的问题。 这个问题想过吗？ 都有想过，承诺这东西太容易说出口了，但等到兑付承诺的时候，却完全不由他们做主，自古以来不是没有拉拢商人的任务，但结果不言而喻。 上位之前一套，上位之后又是另外一套！ 朱允熥是特殊的，众人也能感受到朱允熥的意志，可谁敢保证日后…… 现在看似在百般为他们谋划，但何尝不是朱允熥在不断深化其影响力，如今一个联合钱庄方案，有利也有弊。 利在于钱庄真的赚钱，弊在于很多财富都会放上明面，有心情况下一波连根拔起也不是不可能。 各方能活到现在，不就是一个个将自己深埋在水底下，不显山不露水，如今这个方案执行之后，大家可都是要探头。 之前团结在朱允熥身边，朱允熥对于他们的事最多知道一个大概！ “不说笑的，这个问题富某考虑过，也分析过，也彷徨过，但最终富某想明白了，朱允熥不管怎么变，从其三权分离，一方监察的体系来看，其本人乃至琼海国都是愿意接受我们的，并且因商部的存在，其所承诺的东西不会改，因为不会做出这样的衙门设计。 而且，商人一个群体，我们则是个体。 打压商人可能，但打压我们则会引来无数事情，因为我们已经船上的一份子。 只要我们不做违背琼海国法度的事，就不会有事，与其考虑的那么远，不如考虑我们自身如何更稳的站在琼海这艘大船上！” 说完，富江看了一眼陈隆，“若是这里面的关节都考虑不清楚的话，我建议还是回家吧！”@ “不错，扶持商人，强化商人的地位，依靠法律在约束商人的行为，在琼海国这已经不再是朱允熥一人的意志，而是整个高层的意志，这一点从沈秀和成为商部尚书，林天麓加入内阁，陆荣成为鸿学班的精英代表，都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与其考虑整体的问题，不如先考虑考虑我们自己，或许日后的日子会如你想的那样，商贾受到百般约束，但那也是对人的约束。 你是想做人呢，还是做钱袋子呢？”陆柄钟笑道。 “想要做人就要受到约束，约束越多保护越大，这些在琼海国方方面面都能感受出来，商人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少了约束！”周山海跟着说道，“年轻人好好想想吧！” “爷！” 看到朱允熥从皇城门口走出来，李漆当即搬下蹬车凳。 四个时辰，八个多小时。 早年生活在宫中的李漆，没参加过大朝会，但那也是听人说过，用三爷的话说那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可不是，三四个时辰光站着就吃不消，更别说还需时刻保持警醒。 “回府！” 朱允熥登上马车。 圣旨下来，大体都在自己的猜测中，但也有所东西却不在，可正是这些不在的内容，才是朱允熥要急需考虑清楚的。 尤其是最后一块内容，大明钱庄！ 开办一个类似央行的想法，朱允熥怎么可能没想到，只不过这念头却从没落上纸面，更没有说给别人听。 老朱是怎么想的朱允熥不清楚，仅从圣旨体现的内容，这大明钱庄俨然已经有了后世央行的属性。 不是朱允熥觉得老朱的段位不足以想到这些，而是这大明钱庄的出现真的太突然。 难道这就是帝王级段位布局的手段吗？ “是！” 李漆跳上马车，抽出一食盒，“爷，路上稍微吃一点！” “有心了！” 看着还温热的食物，朱允熥点了点头，一边咀嚼一边思考，同时也是在学习，朱元璋的执政手段。 改制门下省的他是真没想过，只想着去成立一个新的部门，通过整个新生的部门去掌控经济。 这样思路好处在于一切都是新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皇权庇护之下经过简单的磨合便可以爆发出强大的执行力。 但坏处在于新部门的定位。 而如朱元璋从改制门下省下手，定位问题就解决，门下省已经存在一千多年，出生与少府就注定了门下省直属皇权，曾经拥有行政权就不需要再解释其权限的高低，本身有是一空壳子改造起来非常便捷，银台的出现更是直接将现有的门下省权利切开。 捎带历史常识，对曾经门下省职权有理解的，圣旨一下脑海中立马就会清楚这改制后门下省，与未来朝堂上的地位和权限。 “厉害，真的厉害！” 看似只是小事，但往往细节才是重点。 拿后世互联网大厂争抢社区团购这一赛道做比较，下场的大厂有很多，如拼多多，美团，滴滴都又下场，并都是重金砸下资源。 第255章 垂直影响力 都是互联网大厂，都是重资源砸赛道，每家都有巨大的流量入口，影响着用户更是相同。 可当这滴滴下场之后没多久便叫衰一片！ 为何？ 因为同为服务，但滴滴不具备对社区团购的垂直影响力。 拼多多，本身就有买吃的，喝的，水果等等，不说货源，组织，能力，就接受程度来说并不存在违和感。 美团更是如此，外卖打天下，与三餐紧密相连，再多一个社区团购，更像是业务模式的进化，顺其自然发展。 可滴滴下场呢，众人的印象中，你他妈就是一个出行工具，和吃有什么关系？ 愣是要说有什么关系，也有，我打车出去吃饭需要用到你，可你想要卖你的东西，不好意思我为什么不选择更专业的？ 哪怕滴滴表现很专业，可身为消费者，第一感官才是最重要的，没对比的情况也就算了，有了对比为何要消耗脑力去思考这些！ 平日的工作都很忙了，谁也不是闲得，有功夫琢磨这些东西！ 是否容易让人接受，诞生理解，这才是关键。 如今改制门下省，和另创部门之间，不就是类似的情况吗？ “果然，优秀的人，面对什么都可以做出更好的选择，或许我该收集收集圣旨，和对应事实做一波详细的分析，一可更好了解老朱这个人，二也可对此进行学习！” “可惜，我非朱允炆，地位不对，就算今日老朱多与我亲近，可有些东西还是不好问！” 这些知识属帝王之学，明显已经排斥在皇位之外，老朱愿意说可以听，老朱不愿意讲那最好还是选择闭嘴。 当初跳出琼州，换来更广阔的空间，但也同样失去了从老朱身上直接学习的机会。 “无所谓了，无法跟着成功者学习，我也可以从失败者那边学习！” 最后一口汤汁喝下，朱允熥自我开解道。 知识这东西，有人教没人教，只影响学习的进度，不影响学习的成果，摔倒了爬起来，弄错了承认就是了。 今日朱元璋不也下了罪已诏了吗？ 老朱都可以承认自己有错，朱允熥为什么不能？ 同时其试错的资本，远比曾经的朱元璋多的多！ 没理由朱元璋可以做好，自己就做不好！ …… “爷！” 马车停下，看着从马车内钻出来，精气神有所改变的朱允熥，李漆眼神都迷了。 “收集一下这些年的圣旨内容，再收集对应的情报！” 走下马车，整理着衣服，看到有些迷的李漆，朱允熥补充道，“此事不急！” “是！” 不理解，也没办法理解，但我可以执行啊，想-通这些的李漆整个人都精神了。 …… “都查清楚了？” 奉先殿侧殿，用过午膳的朱元璋坐下，看着已经坐在殿内多时的蒋瓛说道。 “查清楚了！” 蒋瓛点头，过去一个月，他带着人手将南京城内过去三十年的出生记录，父母情况都查了一遍，最终汇总成一册，“此次探查的结果，与吴王所言大差不差，三十年间明媒正娶者有三十一万对，妾室二十七万，头胎妻生子多在十四岁，妾生子多在十六岁，其中妻亡与头胎生子者五千四百多人，妾亡与头胎生子着有四千一百多人，头胎子，妻出夭折八千多人，妾出夭折六千四百人，并相对于二胎，三胎，头胎体弱者较多！ 根据最终汇总，十九岁左右头胎风险最低，至于殿下说的三十岁之后生子危险，只有少数记录！” “……” 三十年，为了一个生孩子，死了这么多百姓，平日没感觉，可全部统计出来听得让人骨子里发寒。 每年平均下来三百多人，也就是说每天都有人因产子而死。 至于妾为什么生子比妻晚？ 这还需要解释吗？ 娶妾在娶妻之后，妾不想死的话，生子也需要在妻之后，老朱相信若是在细查的，妾生子这一块还能挖出更多的信息。 “妾生子这一块再查一下，不仅要查死因，还要查妾生子之前是否得到与妻同样的待遇，外加娶妾的年龄！” 人口是关键，给琼海国输送人口文官跳了出来，如果让文臣知道这份东西，怕是要炸锅。 “是！” 蒋瓛单膝下跪，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真是被朱允熥给吓到了。 “此事暂时保密，若有违者，斩！” 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于奉先殿内响起。 “另外将这份东西给允熥，咱要听听他的意见！” “灾民要回撤了？” 朱允熥打开户部递过来的公文，眼神不由一凝。 可以理解但这不现实！ 理解在于春耕在即，若是灾民不回去的话，今年的春耕就会晚期，这也是户部给出的理由。 可理由在朱允熥看来，屁都不是！ 家里的田都被水泡了，本该修筑河堤的力量则在修缮皇祖陵，至少他是没听到修缮河曲的消息。 这样将人赶回去，那不是逼人去死吗？ “目前只是一个通知，具体回撤必定还需要点时间，但最多也就十几天，二十几天的事情，在那帮官员的眼中百姓留京多不体面！”常向东冷笑道。 “是啊，不体面，所以就逼着人去死，不是死在自己面前就感觉不到，对吧？”朱允熥怒道。 西方社会喜欢计算生命的价值，将生命物质化。 可在华夏文明中，根本就没这一套的逻辑！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些古代食利者不仅长得丑还玩得这么花！ “他们不怕死吗？” “……” 常向东沉默，他能说什么？ 他心里也很不爽啊，可惜这里是南京，是中原，不是在琼海国！ 除非自家殿下再去掀盖，将这件事暴露在洪武大帝面前……可这不现实，这里面的规矩不写在纸上，却记录在人心。 负责迁徙难民二年多时间，琼海国的难民迁徙受到各地官府默认的，不然从山东走到江西可没那么好走！ 当初得到默认的好处，在回撤问题上琼海国就应该给出反馈，这样的逻辑肯定有问题，琼海国不想认，但逻辑就在那里，目前朱允熥乃至琼海国都必须按照这一套行事，不然未来的日子将举步艰难！ 第256章 惶恐 感受到常向东目光中的意味，朱允熥手一甩直接将公文飞出窗外，双手一排，“大朝会上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我琼海国已经获得明文圣旨，可与洪武二十八年，二十九年，三十年，广招陕西，河南，河北，江西，贵州，广西，广东，福建的民众，依次补充琼海国人口！ 此令只限时间，地区，不限其他……” “殿下的意思是？” 闻言，常向东看向朱允熥，眼神中带着一份激动又带着一份惶恐。 事情大小影响力，因人而异，因地位而不同。 对于城外的灾民，回撤家乡是天大的事，对于常向东而言，打破移民中的规则是大事。 “告诉户部的官员，水患不解决，田亩不能耕种之前，我朱允熥绝不允许看到灾民回撤，没回撤之前我照旧养着灾民，但户部每月还需给出两万石粮食，灾区安定一地，回撤一部，什么时候彻底平定，我什么时候放人！ 如若不想这么做，那这官员就别做了，直接滚回家好了！” 见惯了后世我国高层意志，人民子弟兵永远冲锋在前的举动，再看看眼下这帮虫豸，朱允熥真的恨不得提起火枪，一枪一个将这些将人命当成儿戏的混蛋全毙了。 可惜，他现在想毙，能毙掉几个？ 抓住机会毙掉一衙门，那也才是几十人而已，自身还要折进去！ 还不如等上几年，将这些虫豸一锅爆掉一劳永逸，反正他们能作威作福的时间也没几年了！ 先让子弹飞一会…… “传话的时候，要不要委婉一点？”常向东询问道。 “不需要，直接就这么说，怎么狠怎么来，有本事欺负灾民，那就看看他们有没有本事冲撞圣旨！” 朱允熥冷冷的说道，毫无不在意其中的东西。 “可是这样一来……” “感觉被得罪的，迟早会被得罪，早点得罪了还可以让我们看清楚谁才是敌人，怕的是那些藏在深处不露头的，接下来还有很多年，足够他们跳了……” “向东明白了！” 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说了，再次肯定殿下话中的意思，常向东只感觉体内的血压一下子飙了上来。 太激动了！ 一如在琼海国一样，没一人口述造反之言，但实实在在干的都是造反的事情，这已经成为默认的事实。 只不过他之前留在朱允熥身边的时间很少，没有接触过这种明显带有信号的话语，而且平日里朱允熥也从没表现出想法，如今听到这话，就像是给心中某种猜测盖了章印，常向东焉能不激动？ “做好自己的事情，下去吧！” 对于造反，不，应该说是革命的心思，朱允熥自己都不清楚在琼海国内怎么会那么高的人气。 一个个接受了新式思想的读书人，仿佛被赋予了天命一般，恨不得要将他们思想带入中原，带领着中原百姓一起建立人间沃土。 在这种氛围下，青壮也受到影响，不说嗷嗷叫吧，至少也是在埋头苦干！ 面对这些，曾经还不知道怎么将革命两字说出来，劝解这些人跟自己一起干的朱允熥，委实也是醉了。 如今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在这种思想冲击后，与朱元璋死后自己能否压下这股意志！ 若是压不下的，那就真的麻烦了！ 同时朱允熥也很清楚，有这样的思想爆发，也与历史文化有关系。 文化中，历朝历代没做好但都在做，就是不断打破阶层，让下位阶层获得上升空间，从而完成改革，改革注定着流血牺牲。 宋代之后科举制更是一轮轮洗牌，今日的高门明日的破落户，今日的穷酸小子来日的高官，百姓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变化，若是朝堂不给那就学习陈胜吴广，打也要打出一片天。 历史这一块，明朝建立时间太短，统治进入了人心，却没有扎根与人心，琼海国远离中原受到的影响更少，能接受朱允熥是因为朱允熥带着他们过上了好日子，可在他们心里对于中原王朝感官还是太少，洪武大帝听过，可朱允炆是什么鬼？我家大王怎么好，嫡皇孙身份都没当上皇帝，朱允炆又有什么资格？ 你对百姓好，百姓自然也会将更好的东西还给你！ 皇位在这些人眼中就是最好，没什么共同富裕的念头，他们只是想着去回报！ 至于迁徙而来的难民，情况也是差不多。 “没有大型合理的水利修缮，这些百姓回归江北之后，所要面对局面，固然可以好上一时，但难以长久……” 赈灾历来都是一门需要花费终身钻研的学问。 考卷百分，只是将人救下来，安置好，顶多也就是个及格分，可这个及格自古以来又有多少朝代可以做到？ 就算做到了，那也是有无数的外因，就比如现在大明皇祖陵被淹没，明中后期运河堵塞，这上面花了死力气，无疑不是因天灾与政治高度挂钩。 没有这样的挂钩在，三四十分就够，只要别逼到造反，都可以糊弄过去。 可这样的分数，对于见惯了满分答卷，并自行添加附加题的朱允熥而言，分数真的太低，太低……低的都不想去多说什么。 如今的大明无力满分，也没想过做附加题，可朱允熥要做，因为这事让他碰上了！！ 城外的灾民营去的虽然不是很多，可这不代表朱允熥不在乎，不在意，只是因为身份，地位，事务等原因。 “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找理由，心里的这一关都过不去，真要过了，我做人的底线也就不存在了，因此不管能救多少，先救一个再说！” 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了决断的朱允熥z抽出一张白纸。 新的思维风暴开始！ 种植，棉花，洗涤，纺织，印染……完全搞出一个产业集群。 拥有集群便可以养育无数人。 不求所有利益，只求部分便可以养活这些灾民。 “来人，给我将南京地图，赈灾记录给我找过来！” 看着一点点清晰，只剩下扩展信息的思维图，朱允熥朝着屋外大喊。 “是！” 常门的声音响起，屋外的人影立马少了一个。 片刻后，蓝星野推开大门，常门抱着一堆宗卷走了进来，“殿下，南京的堪舆图已经去常家取了，这些是常向东这些天记录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