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崛起》 第1章 逃婚 八百里秦川，不如董志塬的边。 董志塬地处陇山以东，是陇东高原的一部分，也是黄土高原最大的一块原面，号称天下黄土第一原，古称豳（bin）地，今属大周北地郡。 大周立国至今二百余载，也曾北击胡人饮马瀚海，也曾西出阳关阵斩楼兰，可惜后世子孙不孝，国土越守越少，丝绸之路断绝百年不说，连大半个凉州都落入了羌胡之手，只能依靠萧关抵抗东进之敌。 萧关之后便是北地郡，近些年郡内百姓时刻受到羌胡侵扰，导致人口锐减，形势越发危险。 为应对越来越严峻的战争形势，郡守特意下令郡内男女十六岁以前必须成婚，超过年龄尚未婚配则课以重税。 上行下效，各县官员为完成业绩赤膊上阵，亲自充当月老为境内男女保纤拉媒。 “狗子起床，县衙的差爷马上到村口了。” 大清早的罗轩回笼觉睡的正香，破锣嗓子传入耳中惊的他一个激灵当场坐起，睁眼却发现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一片漆黑，只好边摸索下床便骂道：“说多少遍了，别叫我狗子。” 狗子是罗轩的乳名，也不知道谁传下来的谣言，说小孩名字取的越贱就越容易养活，因此很多人家的小孩都遭了劫，乳名取的那叫个接地气。 罗轩是后世穿越来的，三岁便觉醒了前世记忆，对狗子这个乳名嗤之以鼻，谁叫就跟谁急。 可惜他年纪太小没有威慑力，越折腾别人反而叫的越欢。 罗轩气咻咻的爬下床，刚拉开房门就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门前，身体被阳光照耀的金光闪闪，宛如天神下凡一般，正是自己的便宜老爹罗铁柱。 老爹也是暴脾气，一巴掌呼出直接骂道：“敢跟你老子大呼小叫的，想造反呐，快点收拾，县衙的人马上到，特意点名今天必须把你的婚事解决掉，虚岁都十七了还不成亲，想气死你老子我。” 老子三十一儿子已经十七，在后世人看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罗轩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当场跳脚吼道：“我才十五，十五，十六岁生日还没过呢，谁爱虚谁虚，我不虚。” 哪个天杀的发明的虚岁，没事闲的。 老爹继续说道：“你就是六岁今天也得给我把亲成了，老子还等着抱孙子呢，我去村口迎接县衙差爷，你后面过来。” 说完迅速转身，留给罗轩一个背影。 罗轩同样转身回房，继续坐在床边发呆，感叹自己命运不济。 其他穿越者不是皇子就是王侯，自己也不知得罪了谁竟被一沉到底，穿越了还是个屌丝。 这不白穿越了吗？ 刚过来那会家里住的是茅草屋，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他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十岁那年终于忍不住露了一手，烧了窑砖给自己家盖了三间大瓦房。 没有玻璃，房间里连个窗户都没有，门一关便彻底陷入漆黑。 这可以忍，只是枪打出头鸟，砖窑没开几天就被县里的世家盯上，那时的罗轩自然保不住这份家产，便提出砖厂由村子继续经营，烧出的砖只卖没世家，不得私自销售，价格方面自然低的可怜。 那个世家也不敢将全村人都得罪，便点头同意，多年来双方合作还算愉快，他所在的罗家湾也凭借砖厂一跃成为县里的富村，只是后来罗轩再也没搞过其他发明，打定主意吃砖厂的老本，谁料时间如梭，一转眼便到了结婚的年纪。 提起这事罗轩又一肚子火。 父母催婚也就罢了，现在连官府也来添乱，真是吃饱了撑的。 不管父母还是官府，催婚都只为完成任务，根本不顾当事人的感受，跟谁成亲不重要，婚后有没有共同语言，过的幸不幸福也不重要，结了就好，简直乱点鸳鸯谱。 人生大事罗轩自然不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从床下翻出一个自制的简易双肩包，随便塞两套换洗衣服，又去厨房带点干粮，最后跑到老爹卧室翻出老爹藏钱的匣子。 不等打开一名八九岁左右的小孩便冲了进来，愣神片刻立马呵斥道：“哥，县衙的人来了，爹让……你又偷钱，我告诉爹去。” 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弟罗二狗，他母亲就是生这小子的时候难产走的，兄弟俩关系一般。 罗轩招手笑道：“分你一半，别跟爹说。” 罗二狗大喜，立马跑过来等分钱，却被罗轩瞅准机会暴力干翻，拉到院子用床单绑到树上说道：“回头跟爹说声，我去郡城发展了，以后要么衣锦还乡，要么客死他乡，混不出人样就不回来了。” 说完用毛巾塞住他的嘴巴，背起双肩包扬长而去。 约一刻钟后，老爹带着一群人冲进院子，除了村里的叔伯兄弟之外还有两名穿皂袍的衙役。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罗二狗，罗铁柱迅速冲上，取下罗二狗口中的抹布问道：“你哥呢？” 罗二狗委屈巴巴的说道：“他偷了你的钱说要去……” 罗铁柱气的骂道：“这个逆子，他知道郡城怎么走嘛他，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着急有人比他还急，围观群众还在面面相觑，领头的衙役便迫不及待的喊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来之前县令大人特意交代，让这小子至少娶三个呢。” 县里人少，人口的增长数量跟官老爷们的政绩挂钩，谁敢不重视？ 罗家村是出了名的富村，罗铁柱又是村里砖厂的厂长兼首富，家里光良田就有二十亩，他的长子县衙可是寄予了厚望的。 衙役今天过来就是为给各村的单身男女登记造册，然后强行派发现场撮合，男的就给女孩家地址和姓名，让他自行上门提亲，女的同样给个地址姓名，在家等着男方上门提亲，都是附近村镇的相隔不远，定亲成亲两天就能完事。 至于男方是否长的俊，女孩是否生的俏，男女双方是否能看对眼，不在县衙考虑范围之内，结了就行。 原本顺理成章的事，谁料到这出了幺蛾子。 围观群众不敢怠慢全去追赶，有些甚至牵出家里的驴当交通工具，兵分数路同时追击。 中午时分为首的衙役带人回到罗轩家，愁眉不展的说道：“咱都追出二十多里了还没追上，很明显被这小子耍了，其他两路要再堵不住可就彻底完犊子了。” 人跑了事不能不办，大伙齐聚罗轩家，商量半天一筹莫展，最后衙役试探着问道：“铁柱，你家二狗多大了，要不让他上？” 罗铁柱摇头道：“不行啊差爷，二狗才九岁，身体吃不消啊。” “那就你上。”关键时刻老村长站出来说道：“铁柱，你媳妇走了这么多年，也该续个弦了。” 领头衙役拍大腿道：“妙啊，只关注小的怎么把老的给忘了，你才三十出头，再生三五个一点问题都没有。” 罗铁柱愕然片刻才扭扭捏捏的说道：“这怎么行，我答应过孩子他娘……” “别啰嗦就你了。”领头衙役翻开册子扫了几眼说道：“隔壁村有几个年方二八尚未婚嫁的，现在就过去提亲，争取天黑之前把事办完。” 说完拽着罗铁柱就走，罗铁柱挣扎不脱只好焦急喊道：“大伙帮帮忙，先把我儿子找回来啊。” 衙役不顾哀求揶揄道：“你儿子已经成年还能丢了不成，快走。” 第2章 女强盗 罗轩不知道自己把老爹坑到了沟里，背着双肩包呼哧呼哧的攀爬着，累的不行了才抓着树干停下，趁休息的功夫望向村子咧嘴笑道：“嘿嘿，前世我父母都没逼我把婚结了，县衙还想逼我结婚，开什么玩笑，老子就是不结，气死你丫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 罗轩可不是安份的主，这些年早就将周围的村子给跑遍了，每个村有几个未嫁的姑娘和独居的寡妇，他比县令都清楚。 因为贫困的缘故，女孩们每天饥一顿饱一顿，长期营养不良，个个瘦的跟豆芽菜似的。 相貌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她们都是文盲，行为举止跟抠脚大汉有的一比，罗轩觉得自己再饥不择食也下不了这手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见多了后世人造美女的罗轩对周边那些营养不良的女孩提不起丝毫兴趣。 男人嘛，都是口不对心的，嘴上说喜欢纯天然的，实际上还是喜欢漂亮的。 这么大个县自然有漂亮的，抢他砖厂的那个家族中就有几位姑娘很让人心动，问题是人家根本瞧不上他，自己也没必要上赶着当舔狗不是。 既然暂时入不了人家的法眼，那就先立业后成家。 大丈夫何患无妻，有了事业还怕找不到媳妇？ 抱着这样的想法，罗轩毅然决然的转身，踏上前往京城的路途。 他的目标是京城不是郡城，京城才是大周的权力中心，施展才华的最佳舞台，后世那么多毕业生为什么宁愿住地下室也要留在京城当北漂，不就是因为机会多嘛，身为穿越者中的一员，罗轩岂能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山村。 哼着小调唱着歌，罗轩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前往京城的康庄大道，可惜没走几步便不小心摔了一跤。 罗轩只顾着前方没注意脚下，无意中踩到柔软东西脚下一滑当场跌倒发出惨叫。 刚倒下身后便传来一声闷哼，罗轩顾不得被树枝划破的脸连忙起身查看，这才发现绊倒自己的竟是一名女子，头发散乱满脸泥土，脏的已不成样子。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女人？”罗轩带着疑惑再次靠近，仔细打量后发现女子与自己差不多年纪，脸上泥土难掩芳华，皮肤与村里那些风吹日晒的女人截然不同，一看就没干过什么活。 精致女人和干活女人的皮肤是截然不同的。 比起脸上污垢，衣服反而干净许多，看的出来被保护的很好，只是此刻，女子胸前多了一个明晃晃的脚印，显的特别突兀。 罗轩摸了摸鼻子转移视线，发现女子身上衣服竟是由上等丝绸制作而成，这种质地连抢自己砖厂的县中世家都未必消费得起。 由此得出结论，这是一位落难的贵族千金。 不管是谁，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罗轩右手抬起她的脖子，左手拿起睡袋送到唇边，刚喝一口女子便抬起手臂抓住水袋猛灌，看来是渴的久了。 喝饱之后睁开眼睛，罗轩兴奋笑道：“你醒了？” 女子还在失魂状态，盯着罗轩看了数秒才反应过来，然后用力滚出罗轩怀抱，拉开距离后一脚踹向罗轩胸膛，猝不及防的罗轩被踹的倒飞出去，砸到身后的树上，被树干一反弹再次脸着了地，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小妞好不讲理，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女子起身走到罗轩面前打量片刻才问道：“有吃的吗？” 罗轩冷哼道：“没有，有也不给你。” 女子揶揄道：“给你个机会重新说，别逼我动手。” 罗轩：“……” 合着是位女强盗啊。 这妞练过，想到刚才那一脚罗轩果断认怂，取下双肩包掏出一块烙饼扔了过去。 女子抓住烙饼狠咬一口，边吃边盯着罗轩的双肩包说道：“这包不错。” 罗轩眼皮一跳连忙将包搂进怀里，转着眼珠说道：“别乱打主意啊，我家就在附近，我嚎一嗓子全村人都得过来，水袋还我立马滚蛋，山水有相逢，咱俩后会无期。” “给你。”女子吃完烙饼又喝了一口，随手将水袋扔出，可惜准头差了些，罗轩连忙伸手去接，起身的空挡女子瞬移般的迅速冲出，抓起双肩包就走，却没注意双肩包一边还挂在罗轩肩上，罗轩本来前冲的势头被拉的向后倒去，眼看又要倒地，紧急时刻猛的转身死死抓住肩带。 “松手。”女子急道：“东西借我，回头十倍百倍还你。” 罗轩冷哼道：“我信你个鬼，吃饱喝足了你就卸磨杀驴，如此行径还敢指望以后？” 包里除了干粮之外还有三贯巨款，是他家的全部家当，也是他前往京城的路费，若被抢了自己就只能乞讨去京城了。 该死的，早知如此就不该施以援手，让她死在这里好了，后世那么多扶老头老太太扶的倾家荡产的案例，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女子眼下确实缺钱，钱粮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同样不愿舍弃，用尽全身力气抢夺。 一个要抢一个不给，两人拼力拉扯，都忘了这里是山腰，几次之后女子脚下一滑，拽着罗轩一起滚向山下。 山坡上有许多树，有的细如手臂有的粗如水桶，罗轩连续撞了几次，撞的头昏脑胀都快晕了才滚到山底，睁眼一看周围全是村里的亲人。 众村民望着罗轩二人面面相觑，一名衙役拨开众人来到面前，低头笑道：“轩哥儿，好巧啊。” 罗轩认识衙役，苦笑道：“是挺巧的，你们怎么在这？” 衙役笑道：“还不是为了追你，日子过的好好的逃什么婚呐，我们是让你娶媳妇又不是让你上前线，至于吗？这女子看着面生，不像你们村的啊。” 罗轩起身拍了拍尘土说道：“路上捡的，不认识。” 衙役说道：“那好办，回头我带回县衙，想办法送回家去。” 官差也是有职业道德的，将陌生人送回老家乃是本职工作。 听到要遣送回乡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抬脚踹向罗轩说道：“李轩，你个死没良心的这会装作不认识了，上人家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罗轩愕然，揶揄道：“老子姓罗，姓罗，麻烦你搞清楚先。” 连我姓名都不知道就想赖上我，开什么玩笑。 他高兴的有点早了，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说道：“连姓名都是骗我的，你果然没打算对我负责。” 罗轩：“……” 第3章 这叫什么事 看看得意的女子，再看看等待吃瓜的村民，罗轩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无力的解释道：“我真不认识她。” 女子哭的更加伤心，呜呜说道：“罗轩你不是人，前几天还海誓山盟说非我不娶，现在就装作不认识，枉我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为了你都跟家里决裂了，呜呜，我可怎么活。” 这种情况是解释不清楚的，只会越描越黑，罗轩懒的做无用功，索性直接沉默。 人群中有位满脸络腮的中年，是罗轩的亲叔叔，家中排行老四，人长的粗糙心肠却不错，柔声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人，父母可还健在？” 女子呜呜说道：“小女刘纯长安人士，家父是军中伙长，前段时间家父被调往萧关驻防，小女子随家父一同前来，刚到萧关就被他给骗了。” 萧关是防备羌胡的重要关隘，离此地不足二百里，骑兵急行一两天便可赶到。 “四叔你别听她胡说，我真不认识她。”罗轩辩解一句看向女子说道：“你别来劲啊，怎么越说越入戏了还？” 四叔思忖道：“你小子整天满沟乱窜，前段时间消失了半个多月，去哪了谁也不说，原来是会相好了，时间对得上。” 罗轩急了，他前段时间确实没在家，但不是勾搭女人，而是探索周边地形，寻找通往长安的路径去了。 再者说了，谁勾搭女人跑去前线勾搭，嫌命长吗？ “我真不认识她，四叔你要相信我。” 四叔冷哼道：“你小子长这么大有过一句实话吗，军属都敢辜负，走吧，回村让你三爷做主。” 这下是真的百口莫辩了，罗轩想一头撞死在前面的树上。 衙役和村民都知道罗轩的德行，全都向他行注目礼，丝毫不给他逃跑的机会，刘纯则心里有鬼不敢逃离，只能乖乖跟着。 两人像私奔被抓的男女，由众人押着回村，刚到村口悠扬的唢呐锣鼓声就传入耳中，罗轩诧异问道：“怎么还有吹鼓手，谁家要过事吗？” 吹鼓手是红白喜事才会请的乐队，红事都是提前通知，没听说啊，如此仓促只能是白事，可村里长辈身体都挺硬朗的，难道是被自己逃婚给气走了？ 真这样的话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罗家湾村是宗族村，村里一百多户都是罗轩的叔伯兄弟。 大伙是一起回来的，他不知道其他人自然也不知道，一群人带着疑惑沿着乐声赶过去发现竟是罗轩家，院中张灯结彩满是喜庆。 “欢迎欢迎里边请。”罗铁柱身穿喜服满脸堆笑的走出，正要邀请大家进院就发现了罗轩的存在，笑脸迅速换成恼怒，脱下鞋子上前数步，扬起鞋底就往罗轩脸上招呼，同时骂道：“你个混账东西还敢回来，知不知道老子替你担了多大罪。” 罗轩见机的快，脚底抹油躲到四叔身后说道：“四叔救我。” 大喜日子揍人多不好，一群人拉住罗铁柱苦劝半天终于知道怎么回事。 罗轩逃婚之后衙役和村长为完任务将罗铁柱拉出顶包，又怕罗铁柱跟他儿子一样逃跑，便当场准备婚礼，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将生米煮成熟饭，为保证婚礼顺利举行，衙役首领亲自带人去隔壁村提亲，还没回来呢。 “这也太草率了。”罗轩无语，后世男女相识结婚，中间要经历出轨劈腿误会等一系列插曲，三五年能步入婚姻殿堂都算快的，这里却半天搞定，新郎新娘相识的地方是洞房，什么差距这是。 “铁柱，把你儿子看好可别再被逃了。”四叔吩咐一句脱离队伍，带着衙役找到在房里等开饭的村长，也就是罗轩的三爷说明刘纯情况，介绍完后四叔问道：“三叔，你看这女子是送回萧关还是让轩哥儿直接娶了？” 村长思忖片刻看向衙役道：“轩哥儿从小鬼主意就多，有个能管住他的女人也挺好的，但成亲怎么着也得通知对方家里一声，差爷，要不辛苦一趟？” 刘纯来历不明，村长多少有些不放心，谁知道是不是逃犯或者突厥密探。 衙役摇头道：“晚辈知道您老人家担心什么，但真的没必要，咱们凉州哪天不打仗，因为战争走丢的人不计其数，每个都查明来历别说县衙，刺史府也没这本事啊，况且又是一女子能翻起什么大浪，今天亲一成明年孩子一生，不就生生世世是你们罗家的人了嘛。” 衙役不太想去，萧关离这太远又是前线，去了被抓壮丁怎么办？ 普通人平时遇上街头打架都躲的远远的生怕被波及，更别说打仗了。 村长被说服，当场拍板道：“那就成吧，这小子整天东奔西跑的没个安份，娶了媳妇希望能定下心来。” 片刻功夫罗轩的婚事就被安排了。 罗铁柱闻言翻箱倒柜一阵折腾，终于找到媳妇当年为罗轩缝制的喜服，找人摁住罗轩强行穿上。 院子中央，罗轩看着喜服欲哭无泪，这是他九岁时母亲熬夜给他缝的，当时不知道长大后的身高体重，全凭猜测缝制，到了穿的那天才发现喜服太小很不合身，罗轩穿上这玩意路都走不动，连蹦带跳的来到刘纯面前气愤道：“现在好了，满意了吧。” 提起这事他就一肚子恼火，若非这娘们不识好歹恩将仇报，何至于此啊。 被人强行安排刘纯心里也不太舒服，但她自家人知自家事，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抗拒不了的刘纯将满身邪火发到了罗轩身上，反唇相讥道：“你救我一命我以身相许，白送个媳妇你还不满意？” 罗轩冷哼道：“你这是恩将仇报。” 刘纯被气乐了，嘴角带笑咬牙切齿的说道：“相公放心，成亲之后妾身会让你流连忘返，欲罢不能的。”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靠山山跑，靠人人倒，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罗轩决定找机会跑路，可惜村民看的太死，上厕所都派两人跟着，根本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他有前科，被重点照顾也是正常的，毕竟谁也不愿意在一个坑里跌倒两回不是。 又过一会迎亲队伍终于返回，看见新娘罗轩羞恼的直想撞墙。 新娘是隔壁白窑村的，名叫白莲与罗轩同岁，小时候罗轩还调戏过对方，白莲也曾托人探过罗家口风，想嫁给罗轩为妻却被罗轩拒绝，谁料一转眼成自己后娘了。 “这叫什么事啊。”罗轩突然觉得老天爷对他太不友好。 第4章 我们合作吧 婚礼开始。 罗铁柱与白莲先举行，拜了天地与村长这个高堂，摇身一变又成了高堂，与新娘白莲坐在桌前接受儿子儿媳的叩拜。 罗轩被强摁着拜了天地，又转身跪在高堂面前，看着坐在老爹身边的白莲问道：“你一黄花大闺女嫁给谁不好，干嘛非得嫁个老头啊。” 你嫁过来让我情何以堪。 白莲笑道：“铁柱哥还不到四十，哪里老了，你这是不孝，儿子过来，娘给你红包。” 平时都叫铁柱叔的，现在成铁柱哥了，果然世事无常啊。 罗轩的心情虽然策马奔腾，但事已至此该叫还得叫，不情不愿的继续仪式，拜完天地高堂送入洞房，为防止意外，洞房周围全都有村民把守，罗轩就算把墙砸了也甭想逃走。 接下来就是吃席，几名衙役满脸堆笑的围在老村长身边极尽夸赞之词，说的老村长满脸堆笑，脸上褶子挤在一起，沟壑纵横的与董志原的地形有的一比。 今天本是为罗轩来的，没想到连罗铁柱的婚事也给解决了，超额完成任务回到县衙肯定会有赏赐，衙役能不高兴吗？ 院外笑声连天，房内却有些沉闷。 家里房子没有窗户，门一关便陷入漆黑，不得不点蜡烛照明。 罗轩坐在桌前，看着刘纯那张被烛火映照的忽明忽暗的脸无奈说道：“事已至此闲话无用，说说你的来历吧。” 刘纯眨眼道：“我说过了，长安人氏，家父是萧关士卒。” “少扯淡。”罗轩冷哼道：“萧关在北边，咱俩是在南边相遇的，南边只能是长安。” 刘纯笑道：“怎么就不能是汉中巴蜀呢？” 罗轩答道：“若是汉中，你一女流之辈翻不过大巴山脉，就算翻过了也该去武都，陇西，天水等郡，而不是流落到我们北地郡来，不管乱世盛世，凉州都是不安分的地方，盗匪丛生，乱兵肆虐，野兽横行，商旅行走都得成群结队，壮汉都不敢孤身出行，更何况一个柔弱女子。” “你的衣服是上等蚕丝制成，这种蚕丝只有江南吴地出产，而且产量有限在王侯圈子里供不应求，是可以当做货币使用的奢侈之物，根本不可能流落到民间。” “还有皮肤，女人的皮肤是最金贵的东西，长年累月风吹日晒和足不出户精心防护的皮肤界限太明显，正常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你的皮肤柔嫩细腻，没有足够的胭脂水粉保养根本达不到这种效果，区区伙长的女儿怎么可能穿的起吴地蚕丝，用的起上等胭脂，你的长辈至少也是三品以上大员吧。” “流落到此也很好理解，要么你家长辈犯事被牵连了，要么斗争失败被追杀，你该不会是皇族公主夺嫡未成才逃命的吧？” 刘纯瞳孔猛的一缩，冷哼道：“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罗轩笑道：“不丰富，一部春秋史，说不尽的兄弟阋墙，父子相残，你们这种上流人专做下流事，为了利益，友情爱情亲情皆可抛弃，皇族世族为争夺家产朝亲人挥屠刀的事太多了，万变不离其宗，你的事不难猜。” 刘纯略带震惊的笑道：“你却让人很意外，按理来说你这样的村民活动范围有限，去趟县城都能得瑟许久，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村子，认知受限于活动范围少的可怜，你却不同，知道长安知道武都天水，甚至知道江南吴地，连上等蚕丝都能一眼认出，我很好奇，你的见识哪里来的。” 贵族和平民是两个世界的人，普通百姓很难跨越阶层的根本原因就是见识有限，一辈子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根本不知道外面世界什么样。 罗轩却不同，他的见识远远超过了生活环境所赋予的，一个连县都没出过的人却知道数千里外的事，实在让人好奇。 罗轩摇头道：“我家世清白不怕调查，你就不一样了，连官差都怕，所以还是老实交代吧。” 有些事情不难猜，但他对朝堂的事情两眼一抹黑，半点情报都没有，根本无从分析。 刘纯也不是一般人，很快便稳住心神，起身凑到罗轩面前，脸都快贴到罗轩鼻子上了才笑道：“你很聪明，聪明的让人很想一把掐死，劝你一句，好奇心别太重。” 罗轩抬起手掌用力拍向刘纯臀部，吓的刘纯当即缩回座位怒目而视，这才笑道：“那就不劳费心了，咱俩是两个世界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天黑之后偷偷走吧，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 走？ 走哪去？ 吃过漂泊之苦的刘纯现在更加渴望安稳，摇头道：“想的美，我现在可是罗家媳妇，又没犯七出之罪你还想休我不成，况且你也说了，凉州地界向来不安稳，你忍心让我一弱女子出去，然后被盗匪乱兵残杀在荒郊野岭里？” 罗轩摇头道：“确实不忍心，但你太危险，万一哪天追兵杀至，我整个九族都得给你陪葬。” 美女就像玫瑰，再漂亮也是带刺的，现在的罗轩无福消受，还是送走为妙。 刘纯则不同，好不容易抓住一颗救命稻草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但也知道说服不了罗轩就无法在村子立足，只好叹息着将凳子拉到罗轩面前，满脸深情的说道：“我的身份暂时不能告诉你，知道了对你没好处，我也不会离开，离开可能真的会死，所以咱们合作吧。” 罗轩笑道：“你有合作的筹码吗？” “当然有。”刘纯笑道：“对别人或许没有，对你绝对有，看得出来你不是安于现状的主，去长安除逃婚之外恐怕更多的是想谋份前途吧，在北地我确实帮不到你，但将来到了中原，我能给你你想象不到的帮助。” 罗轩敲击桌面陷入沉思，当今天下世家当道，上品无寒士，下品无世族，他这种出身想跨越阶层几乎不可能，刘纯若肯帮忙会让他少走许多弯路，从长远来看确实值得投资。 但这娘们来历不明太过危险，一个弄不好全村人都得遭殃，如何选择，罗轩陷入两难。 见他委决不下，刘纯继续加码道：“别纠结了你没得选，我被抓了铁定拉你下水，别忘了咱俩现在可是夫妻，你也是我九族之一。” “我尼玛……”罗轩气急败坏的起身说道：“睡觉，我睡床你睡地。” 刘纯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得意。 第5章 吃水难 什么身份做什么事。 刘纯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老早起床走进厨房，准备伺候一家老小吃饭，揭开水缸才发现缸里没水，无奈只好回房拽起罗轩问道：“水呢？” 罗轩被折腾的烦了又起床去砸老爹房门，任由罗铁柱如何谩骂威胁就是不停，顺带着连弟弟也被吵醒。 老爹和继母无奈只好起床，一家人院内集合，罗轩抱着脑袋挨了老爹一顿毒打才说道：“爹，不是我要折腾，而是家里没水了，不担做不了饭啊，昨天用的太狠一点都没留。” 罗铁柱气的骂道：“那你不知道去，担个水也要我教？” 罗轩理所当然的说道：“平时不都是你担的吗？” “你还知道啊。”罗铁柱闻言气不打一出来，再次挥手暴揍这个逆子，边打边骂道：“我担了这么多年轮也该轮到你了吧，都成亲了还想我伺候，快去，担不回水你也别回来了。” 罗轩无奈又看向弟弟，弟弟吓的后退半步说道：“我还是个孩子你好意思，快去吧，没水饭都吃不到嘴里，我还要长身体呢。” 得，担水的重任是躲不掉了。 罗轩只好取来水担水桶不情不愿的出发，刘纯追上说道：“我也去，认认路下回自己解决。” 很快刘纯发现话说早了，担水竟然要到沟里去，他们家到沟底河流竟有四五里，还特么是山路。 “你家吃水这么费事？” 罗轩担着水桶无奈叹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天下黄土第一原，原同塬，塬是川之顶，是山之峰，是水流冲刷形成的特殊地貌，呈台状，顶上平坦，四周沟谷深切，梁峁纵横。” “怎么说呢，别的地方的山都是尖的，人只能在山底生活，这里的山虽然陡峭，山顶却是平的，所以被称作原，意思是山顶上的平原，平原面积广阔，可以耕种可以建城，而且原上雨水充足，粮食产量比关中还高，自古以来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山中放牧，原上耕种，只要不发生战乱，很少为粮食发愁。” 刘纯唏嘘道：“我也听过八百里秦川，不如董志原一个边的说法，原来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董志塬，但吃水也太麻烦了吧。” 罗轩苦笑道：“水往低处流没办法，凡事有利有弊嘛。” 两人说说笑笑，沿着米许宽的山路来到沟底河边。 眼前河流宽十米左右，河水清澈见底，还有很多小蝌蚪游来游去，刘纯像看见新奇玩具的孩子似的蹲在河边，伸手一阵搅动，吓的蝌蚪纷纷离去，这才将水泼到脸上清洗一番，洗完犹不过瘾，脱掉鞋子便准备把脚也伸进去。 罗轩见此连忙阻止道：“你文明点啊，这水咱还吃呢。” 刘纯收回玉足，朝远处努嘴道：“那边还有羊往河里拉粑粑呢，你怎么不说。” 罗轩无语道：“我又不瞎用你提醒？” 河水绵延不知多少里，沿途的百姓牲畜都靠河水过活，上游撒尿下游喝的事经常发生，没素质的人太多根本追究不过来。 罗轩的心情本来挺好的，被刘纯一说顿时如活吞了只苍蝇般别扭，打满水桶转身就走，刘纯连忙跟上。 下来的时候挺好，上山的时候就不那么愉快了，担着两桶水走上坡路，想想都刺激，罗轩又是第一次担水掌握不了水担的平衡，两只水桶左摇右晃的别说前进，站稳都是问题。 更无奈的是担水的不止自己一个，其他人下来还要让路，不到一米宽的小道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不小心就得掉沟里去。 “轩哥儿亲自来担水啊，成了亲就是不一样，知道养家了。” 担水的村民从身边经过，临走还不忘调侃一句，听的罗轩直翻白眼。 屁话真多。 “就是这一溜溜沟沟，就是这一道道坎坎，就是这一片片黄土，就是这一座座秃山……”为给自己鼓劲，罗轩不得已哼起了后世的陕北民谣，歌声在山中回荡，听起来格外悠扬。 可惜没唱几句罗轩就停下了，刘纯好奇问道：“这是当地民谣吗，真好听，继续唱啊。” 罗轩揶揄道：“哪有那么多免费的歌给你听，想听可以，得掏钱。” 刘纯无语抬脚便踹，踹完加快速度从罗轩身边跑过，拉开距离后才回头吐舌头笑道：“我在山顶等你，相公加油。” 她可以跑，担着两桶水的罗轩却跑不动，难走都是其次，关键水担磨的肩膀生疼，不用看都知道皮破了。 “一直这样担也不是办法，有自来水就好了。” 罗轩可不想下沟担一辈子水，想摆脱这种局面只能设法给村里通自来水，可自来水是怎么弄的来着？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老师你再教我一次吧，这次我保证不逃课了。 罗轩脑筋急转，努力思索着通自来水的可行方案，没电的情况下通自来水难度很大，尤其是董志塬这个破地方，水在沟底人在山上，通自来水最难的地方在于如何让水往高处流？ 肩膀被磨的越来越疼根本集中不了精神，罗轩只好暂时压下继续前进，都快崩溃了终于将第一担水送回家中。 家里三个水缸想全部填满，只担一次是不够的。 罗轩本想先担一点把今天的饭解决了，可家长不同意啊，罗铁柱逼着他继续下山，直到将水缸全部担满。 而且这次刘纯懒的去了，连个陪伴说话的都没有，罗轩只能独自上路，担着水桶看着山中美景，心中通自来水的信念越发坚定。 不是他矫情，而是不通自来水日子没法过啊。 想到此罗轩将水桶一扔，跑到沟底开始探查地形。 水往高处流听着扯淡，办法还是有的，最简单的就是找根水管往上吸，可惜他造不出吸管，只能采用别的手段，比如虹吸原理。 罗轩知道有一种名为水锤泵的设备，不用油不用电就可将水从低处抽到高出。 没记错的话水锤泵的原理是以流水为动力，通过机械作用产生水锤效应，将低水头能转换为高水头能的提水装置，主要由进水管，泵体，泄水阀，中心阀，压力罐，出水管六大部分组成，若能研究出来便可彻底解决村里吃水难的问题。 不过制造水锤泵的难度很大，别的不说，水管阀门弯头等基础零件都能让自己望而却步。 但不能因为困难就退缩，罗轩站在山坡上看着沟底河流暗自发誓道：“不就是困难吗，克服就是，为了吃水，老子拼了。” 第6章 迎着困难上 水锤泵不是短时间能弄出来的，水却是一天也不能断的。 罗轩辛苦一整天，忙到下午申时才将水缸担满，坐到门槛上掀开衣领一看，两边肩膀上的皮被磨掉巴掌大一块，疼的他呲牙咧嘴。 刘纯更是震惊的说道：“你这是拿命在担水啊，家里有药没，我给你涂点。” 罗轩苦笑道：“不知道，找我爹问问。” 刘纯找来罗铁柱，罗铁柱看后上高爬低，从墙缝里找来蜘蛛网涂到伤口上，没心没肺的笑道：“小事一桩，多担几次，等肩膀上磨出茧就好了。” 罗轩：“……” 这也太粗糙了吧，古代人口发展不起来不是没有原因啊。 家里确实没有消炎的条件，只能采用土办法随便拾掇一下。 休息一夜，罗轩抖擞精神，开始自己的取水大业。 水往高处流的原理是虹吸效应，虹吸效应的核心是密封，如何用村里现有的条件制造出绝对密封的容器才是目前该考虑的重中之重。 罗家湾村是宗族村，村里人口不少，木匠铁匠等技术性人才都不缺，可以请教。 可惜村里没有铁矿，更没有足够的钢材，很多东西都只能用木头代替，希望木匠手艺能过关吧。 “四叔，才吃饭呢？”罗轩来到四叔罗铁林的家门口，见他们一家正在院中吃饭，热情的打招呼。 罗铁林同样热情招手道：“轩哥儿来了，进来吃点。” 罗轩笑道：“我吃过了你快吃吧，吃完侄儿跟你商量件事。” 四叔是村里唯一的木匠，技术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甚至还去萧关前线为军中服务过。 静等他们一家吃完，罗轩跟四叔来到房中简单介绍了一下水锤泵的原理说道：“四叔，这玩意你能弄出来吗？” 罗铁林好奇问道：“你要这玩意干啥？” 罗轩笑道：“先容我卖个关子，你就说能不能造吧。” 罗铁林点头又摇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吃饱了撑的造这么个破玩意干嘛，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地里侍弄侍弄庄稼呢。” 好朴实的想法。 罗轩无奈只好耍无赖道：“别啊四叔，你若不帮我我就赖在你家，吃你的喝你的，看你怎么办？” 他不是不想解释，只是四叔不识字，让他怎么跟一个文盲解释什么叫虹吸效应。 罗铁林被磨的没办法只好祭出杀手锏说道：“小屁孩闲的没事是吧，想造可以，让你爹来跟我说。” 罗轩无奈道：“四叔，我已经成亲了，别什么事都找家长行吗，别忘了你家盖房的砖可是我提供的，这事你若不弄下次用砖别找我。”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罗铁林妥协了，不情愿的说道：“行吧，但事先说好，回头你弟弟成亲时，盖房你得帮忙。” 罗铁林有三个儿子，老大已经成亲，老二也快到了成亲的年纪，以后求到罗轩的事多着呢。 叔侄俩赶往罗铁林的木匠房，罗轩指导罗铁林先做几个小模型模拟实验，确定技术问题都解决后再动工。 说干就干，罗铁林叮叮咣咣忙了整整七天，按照罗轩的要求制造出好几十件废品，到了第八天罗铁林说什么也不干了，罗轩只好自己动手，用的自然是罗铁林的工具和材料。 罗铁林有心不管，又忍不住好奇手痒，走进屋里近距离观察罗轩的手艺。 西北人脾气暴躁，能动手绝不吵吵，罗铁林嫌弃这个侄子手艺粗糙，动辄就是一巴掌。 罗轩也不生气，耐心倾听努力学习，争取让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木匠，唉，上高中的时候要有现在一半认真，清华北大不是梦啊。 学生再认真也不能让老师百分百满意，罗铁林很快便看不下去了，将罗轩踢到一边自己干。 罗铁林的手艺不是盖的，又耗时三天，失败十几次浪费无数材料后，终于用木头制造出弯头阀门这种连罗轩都不报希望的零件。 阀门和弯头的难题解决，剩下的水管和罐体就很容易了，罗轩拿着各种零件组装的水锤泵亲自实验，看着低处的水被抽到高处，兴奋的当场将罗铁林抱住。 罗铁林却嫌弃的将他推开骂道：“浪费这么多天就弄出个玩具，你是闲的吧。” “走，去村长家开会。”罗轩转身就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村长三爷家，拿起鼓锤对着村长家院子里那面破鼓就是一顿敲。 皇权不下乡的年代，村里的事都由宗族自己解决，村长在村里有着绝对的权威。 这里又是边关战乱频繁，几乎每村都有这么一面传递消息的鼓，鼓声一响全村百姓都得放下一切事物，火速赶往村长家中听训。 当然，这面鼓平时也不会轻易敲响，只有在胡人侵犯等重大问题时才会敲动。 听见鼓声村长第一个冲出，中气十足的喊道：“轩哥儿你干啥，这鼓可不是你能随便玩的东西。” 罗轩咧嘴笑道：“三爷放心，孙儿敲它肯定是有原因的，叔伯们都到了你就知道了。” 村长虽然气恼，但鼓声都传出去了也没办法，只好耐心等待，包括罗铁柱和罗铁林在内，村民陆续赶到，刚进门就大声询问村长敲鼓的原因，老村长四处查看却不见罗轩，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终于人来齐了，罗铁柱得知原因大声吼道：“罗轩你个逆子，再不出来我把你腿卸了信不信？” “这呢这呢……”众人寻着声音望去，见罗轩站在房顶上，手拿喇叭俯视下方，村长当场就急了，连忙喊道：“快下来，我家房顶不太结实，可别踩漏水了。” 罗轩笑道：“没事三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漏水了让我叔给你盖新的。” 这叫什么屁话，你当盖房那么容易呢？ 老村长拿这个熊孩子没办法只好求助熊孩子他爹。 儿子惹事老子遭殃，罗铁柱脸皮发烫，气急败坏的吼道：“臭小子我只说一次，你不下来我上去了啊。” 罗轩对这位动辄打骂的便宜老爹还是很怵的，连忙顺着房后的梯子爬下，转到前院笑道：“各位叔伯，侄儿找各位过来是有大事商议。” 罗铁柱却不领情，指着罗轩喊道：“先揍再说，熊孩子不打不长记性。” 孩子调皮很正常，大庭广众之下做长辈的也不能真揍，四叔罗铁林打圆场道：“行了行了，有事说事，大家都忙着呢。” 第7章 引水总动员 罗轩知道自己干的有些犯众怒，找了个方便逃跑的位置清了清嗓子才说道：“各位叔伯，侄儿冒昧喊大伙过来是想聊聊咱们村吃水的问题。” “咱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塬上，耕种为生靠天吃饭，能不能吃饱全看老天爷心情，就拿今年来说吧，已经四月了，开春下过几场雨啊，看看地里的麦子，麦杆弯的跟三爷的背似的，麦穗瘪的跟晒干的四季豆似的，再不下雨今年咱村税都交不起，你们就干等着？” “臭小子别拿我老汉乱举例子。”村长敲着拐反驳一句，惹的众人哄堂大笑，这才叹道：“打水井又没用，不干等着还能咋办，提桶去沟里担水？路有多远你不是不知道，那么多麦田几桶水管个屁用，人累死了也满足不了麦田的需求。” 董志原坐落在塬上，根本打不出水，水井的唯一作用就是积蓄雨水，雨水流到井里则变成死水很快发臭，无法食用只能浇地。 如此就形成了一个闭环，井里有水就证明天下过雨，田里也不缺水，田里若缺水井里肯定也没水，用水还得下沟去。 罗轩笑道：“所以说咱们不是没水，而是无法有效的利用水，将沟里的水引到塬上，所有问题不都解决了吗？” 村民们看傻子似的看着罗轩，纷纷暗忖挺聪明一孩子怎么犯这种糊涂。 老村长和蔼笑道：“水往低处流，沟里的水怎么可能流到塬上来。” 罗轩咧嘴傻笑道：“三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最近几天我跟四叔弄了个玩意叫水锤泵，可以将低处的水吸到高处，不信你问四叔。” 众人又齐齐扭头看向罗铁林，罗铁林被看的不自在，讪笑道：“是有这么回事，但那是给轩哥儿弄的玩具，吸的那点水够干啥啊？” 罗轩立即反驳道：“我都成亲了要什么玩具，弄水锤泵自然是有目的的，另外你弄的那个只是模型，以此为基础扩大几十倍乃至上百倍，将水从沟里吸到塬上不成问题，我有六成把握，前提是大家帮我。” 有人蹙眉道：“怎么才六成，万一不成不是白费力气嘛！” 这话听着就欠揍。 罗轩看向发言人无奈叹道：“七婶你这叫什么话，世上哪有绝对把握的事，种地都不能保证连年丰收更何况其他的，再说了，真有十全十美的好事也轮不到咱们呐。” “今天喊各位叔伯过来就一句话，我想在村里建个水塔，将水从沟里引到塬上，你们谁愿意跟我一起干？” 引水可是个大工程，自己一个人就算累死也干不成，只能找帮手。 有人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水塔是个什么玩意，但建水塔得有地吧，用谁家的，还有万一引不上来水怎么办，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得，还涉及到利益问题了。 村民就是这样，见识太少，可利用的资源也太少，对每一份资源都格外珍惜，巴掌大的土地也不愿让出。 罗轩了解他们的心态，笑着说道：“所需土地我家出，施工需要经过谁家土地我也会给相应的补偿。” “诸位叔伯，从祖辈起咱们村就在沟里担水，沟里那破路骡子都下不去只能靠人力肩挑背扛，掀开衣服看看你们的肩膀，谁肩头没被水担磨出茧，都挑大半辈子水了，难道后半辈子还打算挑，到了你们儿孙手里还要挑，你们准备挑水吃到什么时候。” 有人还待再问，村长猛击拐杖压下杂音大声喊道：“轩哥儿说的不错，试试也没坏处，成功了咱村用水的问题彻底解决，失败了也只不过是浪费一点力气，咱们穷苦人还缺那点力气吗？” “这次老夫支持轩哥儿，建水塔每家至少出一人，谁不去水塔建成想要用水就花钱买吧，现在报名。” “还得花钱？”有人嘟囔出了很多人关心的问题，村子里也不缺好吃懒做之辈。 老村长骂道：“你还想天上掉馅饼不成，别说水塔是给全村人用的，就是轩哥儿自家活计请人帮忙，你们好意思拒绝吗，一个个的都别忘了家里的砖瓦房怎么来的。” “十年前咱们村什么样，家家户户全是茅草屋，下雨天房子跟水帘洞似的，连脚踩地方都没有，冬天更惨，有些人甚至不得不到牲口棚里与牛羊挤在一起取暖，就这每年还有很多人冻死。” “轩哥儿建砖厂帮大家盖了房不说，每到年底还都给大家分红，没有砖厂你们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老四，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家可是最穷的，全家就一身衣服，不分男女谁出门谁穿，看看现在，穿的人模狗样的衣服上连个补丁都没有，你好意思？” 罗铁林委屈的说道：“三叔你提这茬干嘛，我又没说不去，再说了，水锤泵可是我弄出来的。” 村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今老汉我就把话撂这，谁不去谁别用，以后轩哥儿再折腾出什么东西跟你们都没关系。” 老村长还是挺有威望的，他一发怒所有人都蔫了，纷纷报名参加。 村长欣慰的点了点头，过去拍着罗轩的肩膀笑道：“放手干吧，我家那几个小子没一个成气的，咱村将来还得靠你啊。” 罗轩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竟成了全村的希望，咧嘴笑道：“三爷放心，就凭你这话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呐。” 说完转身面向大伙，作揖拜道：“侄儿在此感谢各位叔伯，今天大家就先回去，等我制定好工程方案咱们就开工，争取一月搞定，在收麦前能给麦田浇上一茬。” 村民虽然都有各自的毛病，却也是罗轩的亲人，关键时刻还是很支持他的。 若非村里的叔伯跟自己一条心，自家砖厂早被县里的士族抢了。 大家陆续散去，罗轩也打算翻墙溜走，却先一步被老爹截住。 罗铁林及时伸手揪住他耳朵骂道：“跑什么，我又没打算揍你，跟老子回家好好说说水塔的事。” 罗轩呲牙咧嘴的说道：“你先松开行不行，我保证不跑。” 老爹的手没轻没重的，揪着是真疼。 罗铁柱笑着松开，并慈爱的替他拍了拍身上尘土笑道：“水塔建不成没关系，建成了我再跟你小子算账。” 罗轩：“……” 这话啥意思，怎么听着有点后脊背发凉啊。 第8章 齐心协力 回家后罗轩直接将餐桌搬到院里，拿出从四叔家搜刮来的平整木板，用锥子在上面开始画施工草图。 村里没几个人识字，更没笔墨纸砚等高档货，记录东西只能采用这种原始方式。 “好好的一块木板整成这样，败家玩意。”罗铁柱看不懂草图，拉着媳妇白莲骂骂咧咧的离开。 刘纯对草图挺感兴趣，主要是没其他事可干，便凑到桌前耐心观看，别说，努力工作的男人还挺帅的。 罗轩懒的搭理刘纯，将身心全部投入到了工作中，他在村里生活了十几年，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满沟跑，附近沟里的每一处地形都记得清清楚楚，画起施工草图来是一点都不含糊，仅用半个时辰便搞定准备收工。 刘纯看着木板右下角用锥子划出来的施工方案笑道：“字不错嘛，虽达不到宗师水平却也算初窥门径，我问过了，你们村目前就你一个识字的，你从哪学的？” 罗轩苦笑道：“一把辛酸泪啊，当年姚家抢我家砖厂，三爷带着全村叔伯抵抗，跟姚家人狠狠干了一场，死伤了好几个，我借着三爷的余威出面调停，向姚家提了几个条件才低价将砖卖给他们，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允许我进姚家私设的学堂学习三年。” 刘纯竖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这才问道：“各大士族对自家的学堂都很看重，很少允许陌生人，尤其是平民进去读书的，姚家怎么会答应你？” 这是实话，士族的优势就是知识垄断，学堂也都是为自家孩子准备的，普通人几乎没有进入的可能。 罗轩笑道：“董志塬属于郁郅县，县中有姚邱田三大世家，县中一半以上的良田都是他们三家的，三家虽然不断联姻但毕竟不是一家，合作的时候多，内斗的时候也不少，毕竟谁都想成为老大嘛。” “合作还是内斗全看利益需求，砖厂有利可图自然有人合作，姚家不同意我就去找邱家田家，实在不行还可以直接找县衙，官府和士族的关系向来微妙，有打击对方的机会也不会客气。” “另外北地郡乃是边郡，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刀子见红，姚家也不敢逼迫太狠。” 北地郡就在长城边上，跟胡人做邻居不彪悍活不下去啊。 有句话罗轩没说，姚家之所以肯放他进学堂，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觉得他学不到什么东西，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老师不教你学个屁。 可惜姚家人不知道罗轩是有本科文凭的，上学期间虽然没研究过繁体字却多少能看懂几个，再伺机跟同学请教，搞懂常用字不难。 罗轩在姚家学堂仅用一年就学会了基本的常用字，老师见他自学竟能学到这种地步，后两年便不再封锁，反而耐心教导。 所以说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自己不争气别人想拉你都找不到机会。 罗轩翻过木板，在背面划人员名单，这份名单就相当于红白喜事帖的执事榜，哪些人干什么事写的清清楚楚，分工明确一目了然。 刘纯问道：“你不打听就写，太不负责任了吧。” 罗轩翻白眼道：“都是我的叔伯兄弟，要么看我穿开裆裤长大，要么和我一块穿开裆裤长大，谁有什么本事我还不清楚吗，过来，我说你写，这破锥子划的手腕疼。” 刘纯有心拒绝，却没执拗过罗轩只好动手。 施工方案和人员名单很快搞定，第二天早晨村民们自发在村长家集合。 罗轩扛着木板走到众人面前，按照人员名单做好分工说道：“天逐渐热了，咱们干到午时便吃饭休息，下午再干。” 罗铁林骂道：“还没开始呢你小子就想磨洋工，天不下雨，那么多麦田等着浇水，拖不起啊。” “就是就是……”村民们纷纷附和，反将罗轩一顿数落。 过了一夜，调整好心态的村民干劲十足，恨不得明天就把水塔建好。 无辜挨训的罗轩只好摸着鼻子讪笑，指天为誓做了一番保证才指挥大家干活。 罗铁柱带一队人下沟，在沟底河边修建水池，将水引进池中，河里的水流动性太大，引到池里更方便架设水锤泵。 三叔罗铁军以水池为起点，沿着山坡固定支架，准备架设水管，这片沟也是罗家湾村的，在沟里动工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呼。 四叔罗铁林带人伐木，打造水管。 三爷亲自带人在沟边修建水塔，顺带充当监工，谁敢偷懒上去就是一拐棍。 值得一说的是，为修建水塔毁了片麦田，把罗铁柱给心疼的吆。 至于罗轩自己，扛着施工图纸满沟跑，负责技术指导。 木板一点不比装满水的桶轻，扛的罗轩那叫一个郁闷，不由感叹道：“看看别的技术总监，带着安全帽拿着文件包，拽的鼻孔都快朝天了，再看自己，扛着木板当头盔，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水池没什么技术难度，挖个坑铺上石头，然后将坑沿与河沿挖断连通，水自然就流到坑里了。 建水塔也不难，村里有的是砖，没有水泥就用稀泥代替，村里瓦匠工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难的是架设水管，村里没有铁管也没塑料，连竹子都没有，更别说聚乙烯等高科技产品了，水管只能用木头，原本他还有些担心密封不够，四叔做出来后罗轩才彻底服气，暗叹古代木匠的手艺真不是盖的。 四叔打造的木管没用一颗钉子，而是用自家研制的胶和卯榫工艺相结合，密封及牢固程度都让罗轩叹为观止。 技术问题被罗铁林解决了，剩下的就是苦力活，满含希望的村民比后世的民工都卖力，每天苦干十几个小时，直到月光消失才散，连带着罗轩也努力起来。 叔叔伯伯都在干，就连一把年纪的三爷也在动弹，你一年轻小伙好意思扛着图纸吆喝自家长辈吗？ 就这样，罗轩原本预定二十天的工程被叔伯们十二天就给干完了。 这天村民齐聚水塔下面，抬头仰望着红砖砌成的水塔满脸喜悦。 有人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快试试，看能否引上来水？” 四叔罗铁林却满脸傲然的说道：“别急，每逢大事要祭祀，咱们是不是应该举行个什么仪式，这样显的郑重一些。” 罗轩摇头道：“还是算了，举行仪式没问题，万一抽不上来水岂不是很尴尬。” 众人委决不下皆有迟疑，只好齐齐扭头向老村长看去。 第9章 引水上塬 国家大事，在祀在戎。 祭祀早已深入到了每位国人的骨髓血肉里，每逢大事都要告慰天地神灵和列祖列宗一声，毕竟生活需要仪式感嘛。 建造水塔，引水上塬可是罗家湾村百年未有的大工程，一旦成功便可彻底改变村民的生活方式，如此大事不祭奠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村长命人取来供桌祭品，带着村民上香祭祀，告慰天地之后才说道：“轩哥儿开始吧，能否成功全看祖宗保佑了。” 水锤泵是利用流动中的水被突然制动时所产生的能量推动的，启动时需要人工推动泄水阀。 罗轩亲自下沟，来到河边水池摇动推拉杆打开阀门，看着水流入泵中之后才上山。 塬上。 村民们站在水塔下焦急等待，双眼齐齐盯着出水管，一个个心情比媳妇难产还紧张，就连最好动的孩子也感受到了气氛异样，乖乖立在父母身边静等结果。 等了一刻钟不见水来，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老村长无奈接受现实，叹息着挥手让大家离去。 众人闻言个个如丧考批，却没人指责罗轩，拉着孩子转身离去，没走几步一声巨响突然传入耳中，宛如惊雷般镇住在场所有人。 有人慢慢回头紧张问道：“什么声音，是不是水来了？” 一直站在塔顶，正顺着梯子往下爬的罗铁柱闻言又迅速向上爬去，趴在塔沿上一看，小腿粗的水柱正从管口喷入塔中，剧烈的哗哗声那叫一个悦耳。 罗铁柱转身喊道：“水来了，水真的来了。” 其他人也看到了，水塔有个高三米的底座，是根据罗轩的要求建的，村民虽不知底座有什么作用还是选择了执行，底座与塔身的连接处有个铁排水管，尺许长碗口粗，是引水上塬工程中最奢侈的一个零件。 全村也没多少铁，能挤出这么个玩意真心不容易。 沟底的水顺着水锤泵流入塔中，塔中的水又顺着铁排水管流入地面水渠，再沿着水渠流到不远处的水池。 水池就建在沟边，底下和四面都铺着红砖，水池靠沟的一边米许高的位置还有个缺口，水蓄到一定程度就会顺着缺口流到沟底水池，整个就一完美循环。 这也是无奈之举，水锤泵一旦启动就很难停止，贸然关停的话会发生水击现象，让水流产生很大的压力跃升，使管壁材料及管道设备和附件承受非常大的压力，从而发生严重的变形与破坏。 村里的设备都是木头做的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只能采用这种方式让水陷入循环之中。 村民却不管这些，魔怔般的盯着水流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然后塔下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太好了，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去沟底担水了。” 在场村民对担水是有深刻体会的，每次想起不说心有余悸却也是满腹心酸的。 更重要的是今年干旱，年后没下过几场雨，地里小麦蔫不拉几的眼看就要绝收，靠担水浇灌就算累死也浇不完，现在好了，可以挣扎抢救一下了。 水意味着粮食，意味着丰收，村民们岂能不高兴。 四叔罗铁林搂着罗轩脖子喜笑颜开，热情说道：“轩哥儿，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能成气的，比我家那几个崽子强，将来出息了可一定要提携提携你弟弟啊。” “是啊轩哥儿，有空来七婶家，七婶给你杀鸡吃。”其他人听罢纷纷将亲儿子扔到一旁，围在罗轩身边亲切问候，热情的好像罗轩才是亲生的一样。 相比之下亲爹罗铁柱就有些不地道了，拨开人群一脚将罗轩踹到水池里，破口骂道：“你个逆子，有这好办法不早使用，害的老子白担了多少年水。” 想到这就来气，多少年了，他担水担的腰也弯了，背也驼了，身体大不如前了。 这个逆子倒好，只担一次便弄出这么个玩意，说明什么，说明他老早就会啊。 罗铁柱越想越气，越想越想将这臭小子暴揍一顿，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村长踹到池底陪儿子去了。 村长用拐杖指着罗铁柱骂道：“铁柱你个混账玩意，轩哥儿可是咱全村的功臣，你再敢揍他一下试试。” 罗铁林也帮腔道：“对对，铁柱别犯浑，小心我们一起揍你，轩哥儿快上来，小心着凉。” 罗铁柱：“……” 我打我儿子碍你们什么事。 众人合力将罗轩拉上来，却让罗铁柱在里面继续泡着。 村长吩咐道：“婆娘们都回去杀鸡宰羊，今晚好好庆祝一下，明天取水浇地。” 如此喜事理应庆祝，罗家湾又是富村，偶尔一次还是奢侈得起的。 全村妇女一起忙活，连刘纯也加入其中，晚上村民们再次聚在村长家中敞开吃喝，畅享美好未来。 罗轩同样在幻想着未来，对他来说水塔投用最大的好处就是解放了许多生产力，往年下沟担水浪费了太多人力，家里水缸想要担满得大半天，每月折腾两三次，换算下来，每年有一两个月的时间都浪费在担水的路上。 有了水塔，这两个月的时间不就省出来了，省下的时间能干多少事啊。 想的正入神呢，继母白莲端着一大勺羊肉走到罗轩面前直接倒进碗里，揶揄道：“轩儿，为娘早就说过全村孩子最你有出息，你果然没让为娘失望啊，娘为你感到骄傲，多吃点，长身体呢。” 罗轩：“……” 这话听着咋这么隔应呢。 事实就是事实无可更改，罗轩只好捏着鼻子说道：“谢谢娘亲，您忙您的去吧，真不想看见你。” 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女孩整天以母亲自居，还不能反驳，想想都觉得悲催。 这一晚所有人都喝高了，罗铁柱直接喝断片，被罗轩艰难的背回家中，眼看到了房门口却没坚持住，吐了罗轩一身。 得，先前的羊肉算是白吃了。 将脏衣服扔到一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躺在炕上全身舒坦，刘纯递来杯水问道：“我仔细观察了一番施工方案和施工现场，发现那个水塔没多大用，完全可以不用建，为什还要弄呢？” 罗轩笑道：“水塔确实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我故意的，水锤泵的原理不难，有心人很快就能看懂，就算不懂原理，照猫画虎总会吧，有了水塔就不一样了，是不是感觉逼格立马提高了几个档次？” 刘纯蹙眉道：“什么逼格档次，说人话。” 这小子经常蹦出一些新名词，听的人很费劲呐。 第10章 竞争力大 罗轩无奈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大伙一起受穷没关系，某人突然发达了其他人可就不舒服了，周边村子和咱们一样，祖祖辈辈都是担水吃的，咱们村引水上塬了他们能不惦记？” “看着吧，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来村里请教技术问题，甚至提出其他无理要求，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咱们村都安生不了。” “另外咱们这个民族的模仿能力是很强的，水锤泵的原理又很简单，别说朝廷将作监那些大匠，随便几个工匠研究几遍都能看懂，多增加几道无用工序也是为了防盗嘛。” 刘纯无语道：“用水塔防盗浪费多少砖啊，亏你想的出来。” 罗轩揶揄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各村想引水上塬，在没搞明白原理的前提下水塔必须建，不然取水失败了怎么办，他们要建水塔，咱家的砖不就有销路了吗？” “你你你……”刘纯指着罗轩的鼻子哆嗦许久才蹦出两字：”无耻。” 确实有点无耻，罗轩却非但不羞愧反而引以为傲，做生意嘛，不创造条件哪行？ 刘纯想到什么蹙眉问道：“不对啊，砖厂的砖不是只能卖给姚家吗？” 罗轩冷哼道：“我凭什么要一直受制于姚家，技术在我手里我说了算，姚家让卖我就赚钱，不让卖我就设法将其他村子的仇恨转移到姚家身上，看，不是我不卖给你们，是姚家不让啊，我这小胳膊又拧不过人家大腿是吧。” 姚家巧取豪夺在先，自己反击无可厚非吧。 刘纯懵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竖起大拇指以示赞赏，问道：“然后呢，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中，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读书和从军才是正途，木工做的再好也上不了台面啊，你对未来就没点其他打算？” 提起这个罗轩一阵惆怅，无奈说道：“有啊，可入仕需要人举荐，我能有什么办法，至于从军，一将功成万骨枯，像我这种没人脉没背景的，从军只能从底层做起，没有战事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头，发生战事有九成可能变成别人成名路上的一具枯骨，难呐。” 从军是底层逆袭的最快捷径，捷径很多时候都是陷阱，从古至今当兵的人加起来有多少，真正成名的有几个，概率比中彩票还小啊。 刘纯叹道：“朝廷现在也很乱，皇帝想开设科举取贤纳士，世家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整天扯皮，希望皇帝能胜过世家吧，这样你就有机会了。” 罗轩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快说快说，朝廷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刘纯摇头道：“没到一定高度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还是顾眼前吧，继续你的卖砖大业，有钱了能办的事就多了，睡觉。” 一夜无话。 村民都是急性子，早晨天不亮便担着水桶赶往水塔，取水浇地，水池就那么大，被别人抢了自己可就没有了。 喝断片的罗铁柱也是这样，老早便敲响罗轩的房门，拉着儿子下地劳作，罗轩揉着惺忪的睡眼开始干活。 他们赶到时水塔下已经人满为患，村民们担着水桶来去匆匆，罗铁柱见此连忙喊道：“脚下都轻点，别把我家黄花踩了。” 水塔前就是罗轩家的麦田，与另一家以黄瓜菜畦为地界畔，黄花菜长势不错，现在却遭了殃，村民们都担着水桶很难避开，踩的东倒西歪，让罗铁柱很是心疼。 罗轩安慰道：“浇地重要，别在意这些细节，快点的吧。” 罗铁柱也知道踩踏事件难以避免，只好扔着心疼前往水池，舀起两桶水直接泼进自家地里。 长久不下雨地面已经开始干裂，水泼进去很快被吸收，杯水车薪效果式微，村民们却依然干的热火朝天。 浇点是点，总比没有强不是。 提着沉重的水桶，看着忙碌的村民，罗轩忍不住哀嚎道：“我要水车，我要水管，我要花洒，我要水泵，谁能满足我啊。” 村民们浇水的方式很粗暴，提桶直接泼，这样根本浇不均匀，想浇彻底还得靠水管花洒，问题是没有啊。 引水上塬已经耗完了罗轩所有的脑细胞，其他的真的有心无力，只能一桶桶的提。 老少爷们齐动手，很快便过去三天，第四天村里迎来了不速之客，一群人来到村子不看其他直奔水塔，为首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 罗铁柱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上前笑道：“潘虎，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此人是下边潘家崾（yao）岘（xian）的，与罗家湾互为邻居多有交集，大伙都认识。 潘虎站在水池前，看着奔流的水满脸羡慕，许久之后才酸溜溜的问道：“怎么弄的这是？” 数月不下雨大家都缺水，你家水却随便用，怎能不让人羡慕。 罗铁柱咧嘴笑道：“我儿子可是读过书的，本事大着哩，嫌我下沟担水太累，就给我弄了个这玩意，别说真省事啊。” 提起儿子，罗铁柱脸上笑容又浓了几分，儿子出息，当老爹的比自己出息还开心，逢人就得炫耀一番。 潘虎闻言表情更酸了，埋怨道：“如此喜事竟不请我们庆贺一番，你不厚道啊，亏咱们还是亲家。” 周边各村互相联姻，潘家崾岘有女子嫁到罗家湾，罗家湾同样有女子嫁去潘家崾岘，双方确实是亲戚。 罗铁柱苦笑道：“没时间呐，地再不浇就要干死了，你们想取水随便，我们罗家湾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这话就有些无耻了，潘家崾岘离罗家湾十好几里地呢，虽然平坦点但距离太远，来这担水未必有下沟划算。 潘虎清楚，对方是知道自己搬不走水塔故作大方，却也无奈，只好改变策略道：“你儿子呢，能否让他给我们村也弄这么一玩意，眼看就要夏收了，再不浇水今年的小麦全得白瞎，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那儿子你也知道，一到干活就偷奸耍滑，我已经两天没见人影了。”罗铁柱为难的说道：“帮忙是应该的，咱们可是亲家，但这几天不行，我们要忙着浇水哩，而且不止你们要建，你看陆家咀的人也来了。” 潘虎转身望去，见又一群人朝这边走来，脸色顿时像吃了只苍蝇般难看。 竞争力有点大啊。 第11章 村长教孙 引水上塬的消息像风一样传了出去，十里八乡的村民跟约好似的全部赶到了罗家湾村。 来了就是客，村长不得不将他们请进家中，罗铁柱等人见此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赶了过去。 这群人抱有很强的目的性，万一老村长受欺负了咋整。 村长家里突然多了上百号人，满满当当的院子都差点站不下。 来人都是周边村子的邻居不是强盗，又有求于人不敢放肆，攀交情讲亲情，态度相当恭敬。 这样的软刀子反而更磨人，碍于情面村长没法拒绝，只好赔笑附和。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满脸横肉的潘虎姿态摆的特别低，赔着笑脸说道：“舅公，您也知道年后到现在咱们塬上没下过几滴雨，再这样下去今年税都交不起，到了年末不知要饿死多少人，舅公您一定要救命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焦急的模样直接挂在了脸上。 民以食为天，再壮实的人两天不吃也得变成软蛋，加上赋税盘剥，谁家也没有余粮，这茬小麦若是完了，年末不知多少人要卖儿鬻女，卖房卖地。 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 远亲不如近邻，一直以来各村都是互帮互助，共渡难关的，邻居求到头上村长不可能真的不管，安抚一番后扭头问道：“铁柱，轩哥儿呢，把他叫来。” 罗铁林抢答道：“在我家呢，二狗，去把你哥找来。” 没多久罗轩推着一辆装着奇怪木桶的架子车赶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将架子车放到墙边，上前招呼道：“三爷，您找我？” 村长将罗轩召到身边笑着介绍来人，这群人罗轩基本都认识，热情向他们打招呼，轮到最后一人时罗轩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此人名叫白玉，比罗铁柱小一岁，是沟对面白家窑的人，也是白莲的父亲，罗铁柱的便宜老丈人。 罗轩无奈向罗铁柱看去，罗铁柱没好气的骂道：“看什么看，不认识你外公啊。” 罗铁柱比罗轩更郁闷，以前见了白玉叫兄弟，现在叫爹爹，怪尴尬滴。 罗轩知道众人的来意，见礼之后抱拳笑道：“诸位叔伯，不是小侄不帮忙，实在是帮不过来啊，咱们八个村子每村都要修建水塔，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我们村的水塔修了整整十二天，这还是连夜赶工的结果，稍微慢点工期就可能延误，离收麦就剩四十来天，你们说给谁先建？” 夏收在即，时间不等人。 第一个建还能赶上，最后一个建麦子早收完了。 “我们村最旱，自然是我们村先来。”潘虎率先开口，急切之心溢于言表。 其他人立刻出言反驳，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的架势。 生死攸关的事谁不急，这可不是谦让的时候。 罗轩一言将村里矛盾转化为他们的内部矛盾，然后退到屋檐下安心看戏。 都是亲戚村长怎么忍心看着他们真打起来，一拐棍敲在罗轩的腿上骂道：“我知道你小子鬼点子多，有屁快放。” 罗轩摸着耳鬓笑道：“晚辈倒是有个办法，虽然不能将麦子全部救下，但多少能救点，就是麻烦些。” “快说快说。”众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集体向他行注目礼。 罗轩将带来的架子车推到人群中央说道：“你们看车里这个桶，长一米五，直径一米，一次能装不少水，建水塔太慢根本来不及，打造这种水车却不费什么劲，用这种水车先到我家拉水，解决了燃眉之急再说建水塔的事呗。” 这确实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各村雨露均沾，能救一点是一点。 众人相护对视无奈点头。 罗轩却来劲了，说道：“水车也不能白给你们用不是，一辆水车十文钱，不贵吧？” 话音刚落脑袋上便挨了一记，罗轩摸着后脑勺转身问道：“三爷，你干嘛打我？” “都火烧眉毛了还想着赚钱，掉钱眼里了你。”村长呵斥一句转向众人笑道：“童言无忌大伙别介意，这事就这么定了，将各村的木匠全部集中起来全力打造水车，先救下今年的麦子再说。” 众人点头同意。 白玉却为难的说道：“村长不行啊，我们村跟贵村隔着条沟，水车过不来，转塬的话要走近百里根本运不过来，这可如何是好？” 村长笑道：“那就让轩哥儿给你们建座水塔，砖让铁柱出，放心不要钱。” 罗轩不干了，跳脚问道：“砖也不要钱？” 白送不说还要上门服务，三爷，你老糊涂了吗？ 村长不客气的又揍了他一拐棍，骂道：“你爹娶了人家闺女，给点彩礼不应该吗，铁柱，将人先带你们家去，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只认钱的狗东西。” 罗铁柱带人离开，很快院中只剩下村长和罗轩爷俩。 村长坐到门槛上拍了拍旁边让罗轩也坐下，叹息道：“你小子怎么只认钱？” 罗轩反问道：“您老怎么就不认钱，赔本的买卖也干？” 村长冷哼道：“你懂个屁，远亲不如近邻知道不，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北地郡，西有羌族北有突厥，小时候羌人叛乱，你爹抱着你满山乱窜的事忘了？” “董志塬十里八乡虽然姓氏不同，利益却是相同的，遇到敌人是要共同抵抗的，为点小钱破坏祖祖辈辈建立起来的交情才是愚蠢至极。” “况且这世上哪有免费的事，今天咱们帮了他们，这个人情他们得认，将来咱们罗家湾有难他们就必须还回来，礼尚往来才是长久之道。” “相反收钱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收一文钱他们也会觉得这事钱货两屹，会心安理得的享受咱们提供的东西，懂吗？” “另外你小子不是一直想做官吗，做官需要举孝廉，举孝廉需要在乡里有一定的名气，等你有了冠绝整个北地的名望，请你做官的人自会找上门来，就算不做官，官员见了你也会客客气气以礼相待，想做官就别老惦记钱。” 一席话说的罗轩醍醐灌顶，顿时发觉自己陷入了后世思维的死胡同。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道德价值观，后世生产力太发达，金钱至上亲情淡薄，所有事都能靠钱解决的时候，努力赚钱才是王道，谁有心思整天维护可有可无的关系去。 这个时代就不一样了，生产力低下，谁都会遇到靠钱解决不了的难处，关键时刻还得靠亲朋近邻，因此邻里关系就显的格外重要。 若非村长点拨，罗轩差点就干出捡芝麻丢西瓜的事，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第12章 齐心协力抗旱灾 这一瞬间罗轩想到了很多。 舍得舍得，先舍后得，有舍才有得。 华夏各朝的制度有个隐形的好处，就是不管阶级如何固化，总有一条缝隙可以让你跨越。 细数各个朝代，哪朝阶级固化的中后期没几个寒门出身的高官，跨阶层的路虽然崎岖，总有点希望不是。 古代那些隐居山林的名士虽然无官无职，却对朝堂有着很大的影响力，皇帝求着去做官有人都懒的去。 再看近代，先烈们投身革命义无反顾，他们哪个不是抱着舍得一身剐的心态，哪个奢求过回报，结果呢，他们的光辉形象永远刻印在国人心中，生生世世。 如今家乡遭逢旱灾，自己有能力救灾却计较蝇头小利，实在太不应该了。 此前他一直觉得做官需要人举荐，其实是恨自己没背景而已，说白了就是懒，经村长点拨才反应过来，没背景也可以做官，前提是得先做出亮眼的成绩。 就跟后世开公司一样，成绩有了，名气有了，找你的人自然就多了。 罗轩起身朝着村长深深鞠躬，抱拳说道：“多谢三爷指点，我这就回去全力以赴，说什么也得把这次干旱抗过去。” 说完撒腿直奔家中。 潘虎等人正在罗轩家焦急等待，见他回来连忙迎上。 罗轩当众向众人道歉，然后拿出早已画好的几张图纸说道：“灾情重要长话短说，你们先告诉我各村有多少木匠铁匠，有多少耕牛毛驴骡子？” 农村乃是百业兴旺之地，木匠铁匠石匠砖瓦匠，裁缝篾匠教书匠，医生货郎，包括看风水定墓穴的阴阳等在农村都能找到，关键时刻真不缺人才。 北地郡又地处边境，各家都养牲口，这些可以当做粮食也可以当做畜力。 结合各村情况罗轩开始下令，将各村的木匠铁匠等特殊人才全部集中起来打造水车，除了罗轩先前推的那种人力架子车，还有耕牛和骡子拉的罐车，装载量比人力架子车大了数倍不止。 除了造车还得修路罐车太大很多地方都过不去，必须简单修下才行，而且要成立养护队，车陷在里面立刻救援。 一时间罗轩俨然成了各村的集体村长，每村抽多少人造多少车，造好车怎么分配，取水的时候怎么排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听的在场众人心服口服。 接下来就是执行，潘虎等人迫不及待回村喊人，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白玉落在最后，潘虎等人离开后拉着罗轩就要走，这边的事还没理顺罗轩自然不能离去，只好画出一副图纸，让他提前回去挖坑定支架，并派四叔过去打造木管，双管齐下尽量缩短工期。 罗轩穿开裆裤时就在沟里窜，对沟底和白窑村的地理位置熟悉的很，根本不用实地考察。 白玉也是一样，得了指点连饭都没吃便匆匆离去，临走时又去水塔考察一番，看看人家的水坑是怎么挖的。 一夜无话。 早晨太阳刚爬出云端潘虎就带着各村工匠进村，赶到村长家中寒暄一番便开始干活。 工匠们可不是空手来的，都带着家伙什呢。 造车除了手艺之外还需要材料，现在下山伐树肯定来不及，别的不说树里面的水分就没法清除，清除不了就无法上胶且容易变形。 好在村民有提前攒木头的习惯，攒木头一是为了做家具，二是为了哪天不幸离世能及时做棺材，现在全用上了。 昨天村长便将全村木材都收集到了家里，短时间内根本不缺材料。 村长家很快成了工厂，叮叮咣咣锯末乱飞，工匠们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干的热火朝天。 相比之下罗轩就比较矫情了，用布条将口鼻捂的严严实实，生怕吸进一丝锯末。 干了一会发现效率还是太慢，索性将大家集中起来重新安排，以流水线的形式分工合作。 黄昏时分成功造出一批水车，各村当即取水，用牲畜拉回。 工匠们今天过来只是取经，学学水车怎么造，本就没多少技术含量，又都是专业人士不费什么事。 罗轩进行流水线分配的时候是以村为单位的，今天大家学的八九不离十，明天完全可以在自己村里工作，没必要白跑路。 困难时期老少爷们齐上阵，连妇女孩子都不能闲着更何况罗轩。 罗轩在家休息一晚，公鸡第一次打鸣便起床收拾，翻沟赶往对面的白窑村，过去之后受到全村的热烈欢迎。 便宜外公白玉家中，四叔已经带着白窑村的木匠开干。 有了上次经验又有全村木匠帮忙，四叔的效率提高不少，木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罗轩在白玉家中好吃好喝待了三天，第四天一早万事俱备，村民下山架管，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一切顺利。 水柱在白窑村全体村民的期待中喷出管口，现场当即发出激烈的欢呼声，欢呼过后众人纷纷祝贺白玉，夸他养了个好女儿，招了个好女婿，听的罗轩恨不得将刚通水的木管给拆了。 这么大年纪了有没有点眼力见，没看受害者在这吗？ 四叔将罗轩拉到一边问道：“既然水塔没用，你招呼大伙修它干啥？” 罗轩摸着鼻子没说话，他能说啥，说是为了卖砖吗？ 四叔没眼色的问道：“不建水塔效率高了不少，要不咱回去给潘家崾岘等村也弄了？” 罗轩摇头道：“暂时不行，那么多村子给哪个村先修都是问题，施恩也要适可而止，不然就会由恩变仇，建水泵的事等麦子收完，不那么急了再说，现在就让他们拉水度日吧。” 四叔蹙眉道：“也对，这边已经完了，咱是否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我家的地不知你婶浇完了没有？” 罗轩摇头道：“四叔你傻啊，干活的时候来，收益的时候走，这可不行。” 四叔呼了他一巴掌骂道：“没大没小的，你到说说利在哪里？” 罗轩笑道：“白窑村周边也有很多村子，那些村子见白窑有水肯定会来取，咱们得让他们知道是谁将水送上来的，让他们明白承的是咱们罗家湾的恩情，不是白窑村的。” 辛辛苦苦总得图点什么，既然无法图财，这名罗轩可就当仁不让了。 等自己有了影响整个北地乃至整个凉州的名望，自然有人求着自己做官。 按后世的话说，要有足够的吸粉能力，有了粉丝基础才能设法变现嘛。 四叔无语道：“读书人心眼就是多。” 第13章 罗家湾小学 果如罗轩所料，白窑村有水的消息很快传开，周边村镇慕名而来。 有了罗家湾村的经验，罗轩处理起来从容了许多，带着周边百姓造车修路，忙的不亦乐乎。 在这点上白窑村显的格外大度，不但没跟罗轩抢功劳，还全力之称配合，让罗轩很是满意。 老百姓受生活逼迫，身上有很多劣根性，但也有许多闪光点，明白什么叫做得人恩果千年记。 若非罗轩，今年的麦子就得绝收，家里的存粮可撑不到明年，这是救命之恩呐。 罗轩在白窑村待了半个多月，确定所有前来求水的村子都拉上水后才跟四叔罗铁林返回。 叔侄俩翻沟回家，到了沟底发现河流都被抽的小了许多，再抽几天估计就得干涸，罗铁林不由叹道：“这该死的老天爷，一点不给人活路啊。” 罗轩笑着安慰道：“周边村子的庄稼都被救下来了，问题不大。” 想到这个罗轩不由一阵庆幸，若非三爷提醒，他可能还在做着发灾难财的美梦，那样短时间内确实能得到不少实惠，但用不了多久整个罗家湾都会面临灾难。 周边村子粮食一旦用尽肯定会走极端，要么卖儿鬻女携家逃荒，要么上山落草打家劫舍，到时有粮食的罗家湾自然会成为流寇的重点打击对象，想独善其身根本不可能。 共同富裕才是王道啊。 这下好了，周边村子基本救下，更远处的流民想要抢粮就得面临所有村子的联合抵抗，人多力量大，大伙共同保卫家产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些罗轩顿觉念头通达，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回到村子发现村里已经恢复往日平静，只是路上时不时出现几个拉水车的身影，罗轩上前询问，得知他们的地都已浇的差不多，就算不下雨也能保住大半收成，顿时放下心来直奔家中。 走进大门发现白莲和刘纯“婆媳”俩正在院里捡野菜，上前向白莲行礼并汇报了白窑村的近况，这才拉过板凳坐下笑道：“纯儿，捡野菜这事不适合你，我有个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愿不愿意干？” 刘纯掩口笑道：“说呗，这么严肃干啥，搞的挺正式的。” 罗轩摸着后脑勺傻笑道：“村里孩子不少，整天满沟疯跑也不是办法，我想建个学堂，你做教书先生怎么样？”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文盲是没有出路的。 罗轩想走另类从政之路，自然要培养一批心腹，创业初期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家的子侄兄弟。 宗族血脉天生便拥有着很多因素都无法替代的凝聚力，他若能将村里小孩培养成才，就算不做官罗家湾也能逐渐发展起来。 当今的很多世家都是从草根起家的，自己做不了世家子弟就做世家的祖宗。 刘纯掩口笑道：“我一女流能做先生？” 罗轩笑道：“这不没人嘛，村里就咱俩识字，我又那么忙，只能你上了，矬子里面拔将军吧，没办法。” “不管……”刘纯冷哼一声，将手中野菜狠狠砸进框中起身就走。 罗轩被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问道：“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哈哈……”白莲毫无淑女形象的仰头大笑，笑的罗轩脸都黑了才教训道：“你是真不懂女孩心思还是装傻，什么叫矬子里面拔将军，就不能说好听点。” 罗轩猛拍额头大骂自己愚蠢，实话也不能直接说啊，咋就那么实诚呢。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回来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补救，罗轩冲进房间又是赔笑又是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终于成功说服刘纯担任村里教师。 办学校说难也难，说简单也不难，老师的问题解决，还有教室和教材两大难题。 教室好办，去跟三爷说一声，发动全村力量盖个房子也就几天的事，最难的是教材。 教育资源早被世家垄断，所有的古书典籍都藏在世家的书房之中，很少流落到外界，偌大的郁郅县城一家书店都没有。 这点也不难，刘纯是大户人家出身熟读各类典籍，默写几篇文章还是可以的。 罗轩也不奢求村里孩子都成为状元之才，只要初中文化，能看懂文章就行。 不识字，很多事都做不了啊。 解决了书籍，唯一的难题就是笔墨纸砚了，读书最基本的就是写字，笔和纸都没有你怎么写？ 这个时代生产力太低下，纸虽然有却受限于质量和生产效率，远没到普及的地步，很多世家还在用竹简，更别说罗家湾了，连竹简都没有，只能想其他办法。 罗轩不由的怀念起后世学习资料随便买，作业本随便造的年代。 想那些没用，心动不如行动。 罗轩火速去找村长汇报，村长又召集全村开会，很快选出块地盖学校。 对此村民们都很支持，毕竟是教自家孩子嘛，为自己办事哪有不尽力的，就算有几个不太情愿的也改变不了大势，公然拒绝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还是装聋作哑随大流吧。 每年农忙也就那么几天，浇完水之后大伙都闲了下来，全村再次齐上阵，打地基建围墙，仅仅七天便将三间房外加一个院子盖了起来。 房子有潮气，盖好还需晾晒一段时间才能入住。 半个月后，村长带领全体村民在学校举行开学仪式。 农村人嘛，也没个啥固定程序，拜个供桌祭祀一下，扒啦扒啦说点对未来的规划，仪式就算完成了。 祭祀完毕，毛遂自荐担任校长的罗轩大声喊道：“我宣布，罗家湾小学正式成立，家里有孩子的都送来吧，记住只招十岁以下的。” 十岁以上都算半个成年人了，教师又是女的，得避嫌。 有人问道：“若潘家崾岘等村再来打劫，要送他们家的孩子入学怎么办？” 罗轩笑道：“到时再说，先顾自家吧。” 枪打出头鸟，罗家湾的一系列变故肯定会引起外人的注意，届时要么破坏要么参与，罗家湾想关起门来专心搞自己的事业，难。 满清一个王朝闭关锁国都能被人用炮轰开，更何况小小的罗家湾。 看着吧，罗家湾越富裕狗屁倒灶的事就越多。 不过人生跟读书一样，都是解决问题的过程，这个难题解决了就会遇到下一个，很多时候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嫌难题太多就置身局外直接躺平，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 第14章 姚家来人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学校开课，每天早晨都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伴随着孩子朗读的稚嫩声，麦子终于迎来丰收时节，村民们像饿狼一样提着镰刀冲进麦田，收割的那叫一个利索。 相比村民的急迫，罗轩就显的淡定了许多，磨磨唧唧罗铁柱都割了一垄地了才去，气的罗铁柱一顿大骂。 不过罗铁柱没什么文化，翻来覆去就是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懒货之类。 旁边是三叔罗铁军家的地，此刻罗铁军也在田间劳作，闻言替罗轩开脱道：“二哥你就知足吧，实在看着烦就把轩儿过继给我，我不嫌弃。” 罗铁柱骂道：“老三你咋那么不要脸来，又不是没儿子惦记我的干啥。” 罗铁军哈哈大笑道：“舍不得了吧，轩儿虽然懒了点但脑子好用啊，若不是他引水上塬咱们能这么自在，我听说整个陇东都遭了灾，很多地方的麦杆不到一尺高，看着就糟心，再瞅瞅咱们的，比往年差不了多少，这都是轩儿的功劳啊。” 罗轩嘻嘻笑道：“还是三叔心疼我。” “快干活。”罗铁柱最见不得他这么得瑟，习惯性的一脚踹了过去。 罗轩只好捂着屁股蹲下，将满身邪火撒到麦杆身上。 村民劳作的时候村口来了一群不速之客，约七八人都骑着马，为首的是个二十不到的少年，剑眉星目一身白衣，手握折扇腰带白玉，一看就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白衣少年对村子很熟悉，目标明确直奔罗轩家而去，走到半路便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蹙眉问道：“他们村竟有读书的，听着人还不少。” 这话问的，你都不知道我们能知道？ 为首的扈从说道：“公子要不去看看。” “走。”白衣少年转道赶往学校，大门没关顺利进入，走到窗边向内观看，什么也看不见又转去房门。 教室是读书用的，自然不能像家里一样连窗户都不装。 为安这几个窗户罗轩费了很大劲，用木条定制窗框，再钉上白布代替玻璃。 教室内，刘纯正带着孩子们读书，余光暼到门外有人连忙扭头查看，见一白衣少年站在门边微笑问道：“公子找谁？” 白衣少年却像聋了一样愣在原地怔怔出神，眼前女子身材高挑面容娇好，就算身穿布衣不施粉黛也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美女，一瞬间便将少年的心神吸引过去。 刘纯却没犯花痴，见少年如此放肆的盯着自己，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蹙起眉头再次问道：“公子找谁？” 白衣少年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行礼道：“郁郅姚元崇见过姑娘，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敢问姑娘罗轩身在何处？” 见他应对得体不失礼数，刘纯的脸色缓和些许，说道：“地里收麦呢，水塔那边出去就能看见。” “多谢，告辞。”少年连忙行礼，逃也似的离去。 刘纯看着他的背影暗忖道：“姚家人，怕是来者不善呐。” 姚元崇心如鹿撞，出了院子才彻底回神，转身看着教师喃喃道：“想不到罗家湾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此前怎么没见？” 扈从凑到耳边低声说道：“公子，要不要……” 后面话没说，但大伙都知道什么意思。 姚元崇呵斥道：“放肆，我姚家何时做过强抢民女之事，真当朝廷律法是摆设吗，再敢打着姚家的名号恣意妄为，你就给我滚出姚家。”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世家子弟受过良好教育，大多数品性都过得去，没几个整天上街胡作非为的。 毕竟世家也要顾忌名声，避免被对手抓住把柄嘛。 世家的狗腿子却没这忌讳，仗着主人威名肆无忌惮，世家与平民的矛盾大多是这群人激起来的。 扈从被骂的冷汗直流，唯唯称是。 “走吧，去找罗轩。”姚元崇懒的罗嗦转身就走，没多久便看见了醒目的水塔，好奇问道：“这玩意又是干嘛的？” 扈从刚挨了训哪敢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一行人来到田边，沿着前几天拉水开辟出的道路走向水塔，远远便看见罗轩坐在沟边发呆。 姚元崇盯着水池看了片刻，坐到罗轩身边搂住他的脖子笑道：“罗兄，许久未见又折腾出新东西了，这玩意竟然能把水从沟里弄上来，真稀奇。” 罗轩扫了他一眼又回头继续看山，说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元崇兄这是又看上我们家什么了？” 他跟姚元崇一起读书三年之久，算是同学，不过关系一般，人家是士族自己是平民，天生不在一阶层，姚元崇不愿放下身段，罗轩也懒的溜须拍马，便保持距离呗。 姚元崇笑道：“罗兄这叫什么话，近几个月砖厂产量减少严重，我来问问总是可以的吧。” 这下轮到罗轩不好意思了，最近忙着救灾，砖厂产量自然放缓，而且又是修水塔，又是建学校，本就不多的砖大半都被他截留，人家上门询问也在情理之中。 罗轩摸着鼻子笑道：“没办法啊，生产离不开水，取水又太难，导致产量一直跟不上去，现在好了，我绞尽脑汁薅光头发，终于将水从沟里引到塬上，等夏收结束，欠多少砖我加倍补上。” “不行，等不及。”姚元崇拒绝道：“罗兄有所不知，塞外最近发生了点变故，突厥人一统草原，并且最近调动频繁，很可能会对大周发动全面进攻，萧关守将已接到命令全力备战，备战需要构建防御工事，构建工事需要大量用砖。” “而且不止萧关，关内各大世家也需要用砖来翻修自家邬堡，借此应付可能到来的战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罗轩心头大惊，牙疼的说道：“又要打仗了？” 经村长指点迷途知返的罗轩正准备夏收之后大干一场，带领全村百姓走上致富之路，突厥人这个时候燃起战火，不是故意给他上眼药嘛。 战事一起还做个屁的生意。 乱世生意比盛世好做，这话虽然不假却太片面，发战争财的都是什么人，不是诸侯的代言人就是世家的枭雄，罗家湾这种小作坊在乱世中别说发财，小命能否保住都两说呢。 姚元崇叹道：“八九不离十，胡人一般会在秋季水草丰美的时候南下，细细算来也没几天了。” 罗轩问道：“那你找我干啥，去萧关建砖厂，帮守军构筑防御工事？” 第15章 绑架罗轩 若真是去萧关前线罗轩不会拒绝，上战场谁都害怕，但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任由敌人冲进家里烧杀掳掠啊。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御敌于国门之外才能最好的保护家乡，否则被胡人冲进关来，就算最终赶出去，家乡也会被战火毁的面目全非。 普通百姓只有背靠国家这个平台才能安居乐业，国家越强大生活越安稳，国若没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突厥人若真打进关来，世家可以衣冠南渡，拍拍屁股走人，老百姓走得了吗？ 只能苟活啊。 罗轩脑海泛起无数在网络上，电视上看过的经典战役，从中寻着退敌之策，不料姚元崇却说：“去萧关干嘛，咱们在县城建砖厂，建的越大越好。” 罗轩诧异道：“你逗我呢，县城离萧关近二百里，路本就不好走，砖又那么重，从县城运到萧关成本太大了，直接在萧关建砖厂不好吗？” 姚元崇笑道：“骡子，你丫挺聪明一人怎么关键时刻犯糊涂呢，运输成本越大赚的就越多啊，你也说了是成本，到了萧关朝廷除成本外不得再付咱们一笔利润？” 骡子是姚家学堂的同学给罗轩起的外号，意思是他跟骡子一样坚韧皮实。 罗轩破口骂道：“姚元崇你做个人吧，这种昧良心的钱也挣，过几天是不是还打算把砖卖给突厥人去。” 公侯世家，士绅资本家，叫法不同却是同一种人，为了钱那是啥都敢卖，国难当头本是合力抗敌的时候，可总有一些人不顾国家安危百姓死活，借机发国难财，这种人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姚元崇不温不火的笑道：“放心，萧关地势险要，突厥人打不进来，区区几块砖影响不了战局，却可以成为我们发家的阶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兄弟。” “不可能。”罗轩冷哼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罗某虽然贪婪却也知道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你卖给其他世家我没意见，故意高价卖给边关守军我绝不同意，姚元崇你别忘了，萧关若破，首先遭难的就是咱们陇东大地，边关将士在用他们的生命保卫我们的家乡，你姚家身为陇东士族竟然如此行事？” “择日我就启程赶往萧关，就算不上战场，在后方出点苦力还是能做到的。” 姚元崇闻言脸色比锅底还难看，冷哼道：“不识抬举，你以为我在这跟你商量呢，我只不过是通知你而已，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除非你一个人能放倒我们八个。” 罗轩回头看去，发现自己已经被姚家扈从包围，罗铁柱等村民则分散开来在田中劳作，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 就算意识到了，这个时候也赶不及啊。 至于一挑八，算了吧，自己连姚元崇都打不过。 自古穷文富武，世家子弟伙食好，营养搭配均衡，身体素质比穷人家的孩子好了太多，再被家族一培养，差距立马就拉开了。 这个时代的世家子弟基本都是文武双全的，姚元崇又是姚家长子，被家族精心陪养的继承人，武功方面寻常三五个大汉都近不了身，更别说罗轩了。 罗轩讪笑道：“姚兄，人生四大铁，咱俩可是同窗，没必要把事做绝吧。” 姚元崇笑道：“绝不绝不得看你吗，放心，大周律法在上，我是不敢杀人的，但卸你一两件再从沟里逃走的话村民也追不上我吧。” 你这是吃定老子了？ 罗轩左右看了看，发现老爹和其他叔伯还在收麦，明显指望不上，只好赔笑道：“建个砖厂也挺麻烦的，要不就在我们村生产，我加班加点给你干，生产的砖第一时间送往县城？” 姚元崇摇头道：“成本太大不划算，走吧，姚家已经选好地址，你到就可以动工，帮我姚家建好砖厂，我保证不为难你。” 事已至此没得选了，罗轩只好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跟着姚元崇离去，经过地界畔时罗铁柱抬头骂道：“你小子又打算偷懒？” 姚元崇不等罗轩开口抢先答道：“世伯误会了，我请罗兄帮个忙，麦子我另派个人帮你收。” 说完命一名扈从留下帮忙收麦，拽着罗轩衣服将其扯走。 罗轩无奈上马随姚元崇离去，坐在马背上左顾右盼，无比渴望三爷带人杀出将自己救下，可惜村民都像瞎了一样压根没看见他。 出了村子罗轩彻底死心，跟着姚元崇一步三回头的赶往县城。 罗家湾距县城也有七八十里，此刻又是中午，天黑才走了一半左右，眼看离县城还远只好在当地找户人家借住一宿。 天亮继续出发，姚家的名头很好用，一路畅通无阻，下午三点左右终于赶到县城附近，再有七八里就能到城下，姚元崇满脸轻松，罗轩却彻底死心。 这时一阵唢呐声传入耳中，几人扭头看去，只见一支迎亲队伍从山对面走来，距他们不过里许之遥。 这个年代可没有花轿，新娘乘坐的是牛车，车厢用红布包裹，就连车轮都缠着红布条，看的出来男方家境殷实。 姚元崇说道：“给他们让路。” 路遇红白喜事都是让人家先走，这是流传多年的习俗。 罗轩灵机一动，退开的同时扯着嗓子唱道：“迎亲的队伍绕过了那道梁，唢呐声声吹的满沟响，花车里的人儿抬头往外望，你还站在咱俩相识的那地方，迎亲的队伍翻过了一道道梁，锣鼓声声敲在我心上，梁上的你啊可曾想，花车里的人儿痛断了肠，啊啊嗨……一道道的沟沟一道道梁，曲曲弯弯咋就这么长……” 歌还没唱完迎亲队伍就走到了身边，队中总管指着罗轩骂道：“兀那小子，我们这是迎亲队，大喜的日子你嚎什么丧呢？” 听听那哀怨断肠的歌词，那是喜庆日子该唱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强抢民女呢。 罗轩冷哼道：“老子唱什么管你屁事，沟是你家的吗，一道道的沟沟一道道梁，曲曲弯弯咋就这么长……” 总管被气着了，指着罗轩喊道：“王八羔子，给我揍。” 迎亲队伍闻言握着唢呐铜锣同时冲上，姚元崇脸色急变连忙喊道：“大哥误会，你听我解释。” 西北人豪爽暴躁，解释可以，打完再说。 迎亲队伍人数太多，冲上去很快将姚家扈从淹没。 第16章 护村队 始作俑者罗轩自然不可能将自己也算计进去，迎亲队刚冲上来便调转马头果断逃走。 姚元崇等人反应慢了半拍，被人敲中马腿掉下马来围住痛殴。 西北狼是天生的兵源，每个男子都从娘胎里带了点基本的战术要领，配合起来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姚元崇武功再高也架不住群殴，被打的鼻青眼肿才找到机会，气急败坏的咆哮道：“一群蠢货，那人是衙门的通缉犯，他逃走你们都有责任。” 队伍总管吓了一跳，连忙命人停手并亲自将姚元崇扶起，腆着脸赔笑道：“公子误会，不知者无罪嘛，你去追吧，我们得走了，吉时不等人呐。” 姚元崇不是真的衙役不敢强留，只好捏着鼻子认栽，上马说道：“追。” 可惜马也挨了不少的揍，马腿更是被重点照顾，一瘸一拐的走路都费劲，更别说奔跑了。 看着一走一趔趄的坐骑，姚元崇杀人的心都有。 却说罗轩，好不容易逃出自然不敢怠慢，摔着马鞭不断抽向马臀，马匹吃痛，哀鸣着狂奔。 可惜胯下只是一匹驽马，不是千里驹，天黑之前根本不可能赶回村里，罗轩不敢走夜路只好找地借宿。 陇东大地治安可不好，走夜路是很危险滴。 早晨鸡刚打鸣罗轩便起床离去，不惜马力一通狂奔，终于在中午左右赶回村里。 村长正在村口的大树下乘凉，看见罗轩诧异问道：“轩哥儿，你不是去县城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肚子邪火没处撒的罗轩当即骂道：“三爷你还有脸问，我被人绑架了你们一个也没看见，咱村的治安很成问题啊。” “绑架？”村长大吃一惊当即起身，询问道：“怎么回事？” 罗轩下马详细汇报经过，村长听罢猛砸拐杖说道：“该死的姚家崽子，这是欺负咱们罗家湾没人吗，敲聚民鼓，跟姚家斗到底。”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其他地方村民们拿姚家这样的士族没办法，但在罗家湾这一亩三分地上姚家想干点啥还真得掂量掂量。 村长上了年纪走的慢，罗轩骑马率先返回敲鼓，等村长回来村民也到的差不多了。 随着时间推移村民全部到齐，村长拄拐上前骂道：“才过几天太平日子你们就懈怠了，被人冲进村里把孩子绑了你们都不知道，一群混蛋玩意。” 村民们被骂的满脸羞愧抬不起头，许久之后罗铁军才弱弱问道：“三叔怎么了嘛，您先让我们搞明白怎么回事再骂人呐。” 村长将事情简单讲述一遍说道：“砖厂是咱们村的资产，全村都指望砖厂挣钱，当年姚家逼迫我们签订城下之盟，咱们的砖低价卖给他们已经亏了不少，现在还想抢我们的人，借用我们的手抛弃我们另起炉灶，这能忍吗？” “忍个锤子。”罗铁柱脾气最为暴躁，当即吼道：“敢绑我儿子，反了他了，三叔，抄家伙干吧。” 村长砸着拐杖说道：“把各家私藏的武器都取出来，再抽调十五岁以上的年轻人组建护村队，轩哥儿担任队长日夜巡逻，其他人趁最近天好尽快完成夏收工作，好腾出手来应对不时之需。” 陇东地处边境，早在秦汉时期便家家造堡建寨，自备兵器应对胡人南侵，罗家村各家都有刀剑等兵刃，只是平时很少拿出来而已。 村民领命，村长又道：“姚家贼心不死肯定还会来，在砖厂干活的人都给老夫听好了，砖厂是村里的公产，谁敢贪图小利把砖厂机密泄露出去立马开出族谱，赶出村子，都听清楚了吗？” 村长在村里有着绝对的权威，村民闻言心中无不咯噔，纷纷赌咒发誓绝不泄密。 这个时代单身很难混，没有宗族护着出去分分钟被人弄死。 罗轩在现场选出五十人，让他们回家取兵器，然后到自己家汇合。 事情处理完毕大伙散去各自忙活，罗轩拉着刘纯赶回家中，将两人初次见面时刘纯穿的那身衣服找出，在院里直接烧掉。 刘纯心疼的说道：“这可是吴地上等丝绸织的，比你们村子都值钱，烧它干嘛？” 罗轩无奈道：“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外有突厥寇关，内有世家打劫，多事之秋，你的身份又太敏感，万一姚家不讲武德跑来家里偷东西，这玩意的来历我解释不清。” “细节决定成败，很多大事都栽在不起眼的小事手里，由不得人不慎重，丝绸再贵也是一件物品而已，现在烧点以绝后患，将来有条件了再买就是。” 刘纯被说服了，蹙眉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罗轩笑道：“教好学生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剩下的我来应付。” 衣服烧掉不久，被选中的护村队员便陆续归队，率先赶来的名叫罗世杰，是罗家的长房长孙，罗轩这一辈的大哥。 罗轩本名叫罗世轩，他嫌太麻烦便自做主张改名罗轩，不过村民都不认，依然叫他轩儿或者世轩，或直接称呼乳名。 罗世杰今年二十一，虎背熊腰牛高马大，是典型的西北汉子，肩扛一把木柄大关刀，往那一站很有威慑感。 罗轩上前笑道：“大哥来了。” 罗世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被绑架是哥不对，哥向你道歉，接下来怎么做，哥听你的。” 罗世杰的性格跟他的体型一样豪爽，小时候没少揍罗轩，罗轩被其他村的小朋友揍时他又是第一个出头找场子，按他的话说，我弟弟只能我揍。 罗轩笑道：“有大哥在我就彻底放心了。” “吆喝，还有人比我来的早。”哥俩寒暄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两人扭头，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提着钢刀走来同时迎上，躬身行礼道：“见过铁浩叔。” 此人名叫罗铁浩，是罗铁柱这一辈最小的弟弟。 罗铁浩背着双手很有长辈范的笑道：“免礼吧，狗子，叔对不起你啊，你被人绑架这么大的事叔居然不知道，唉，枉为人父啊。” 罗轩听的那叫一个隔应，赔笑道：“不知者无怪嘛，叔你千万别妄自菲薄，以后仰仗您的地方多着呢。” 罗铁浩笑道：“有事你吩咐，这把刀传到我手里还没见过血呢，这次正好开开张。” 罗轩连忙劝道：“叔你手下留情，咱们跟姚家还没到拼的刀子见红的地步，护村队的主要任务是威慑，毕竟咱还要赚姚家的钱呢，关系不能搞太僵。” 看来有必要给这群精力无处释放的不良少年上上思想政治课了。 第17章 就不接招 五十名护村队员很快到齐，除罗世杰外全是十六七八岁的少年，走进院子自发的聚成小团体，扬着兵器嚷嚷着要跟姚家决一死战，也不想想真打起来，他们这点人能够干啥。 罗轩拍手吸引注意，让他们站成两排，结果一个简单的队形都站的扭七裂八的，一个个手插裤兜抬头望天，若再叼根烟，妥妥的中学流氓啊。 罗轩无奈道：“我宣布罗世杰和罗铁浩为副队长，队员就按目前站的队形来算，世杰哥，铁浩叔，带着队员跟我去村口，按时间算姚家人也该来了。” 中二少年扛着祖传兵器浩浩荡荡的赶往村口，抬眼望去毛都没有。 等吧。 他们可没实力冲到县城找姚家算账去，只能等人家上门。 谁知姚元崇那小子特沉得住气，直到天黑也没来。 吃过亏的罗轩不敢怠慢，留下几个人警戒，其他人回家休息，天亮再说。 第二天继续在村口等待，不过今天没人愿意傻等，罗轩也不敢让队伍就这么散了，只好找只羊宰杀烧烤，办个野炊边吃边等。 中二少年都太好动，不给找点事做他们就给你找事了。 至于羊，村里有的是。 陇东百姓塬上耕种，沟里放牧，过的是半耕半牧的生活，谁家还没一些牛羊牲口。 边吃边等既消磨了时间，又拉进了堂兄弟之间的关系，可谓一举两得。 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五天也没看见姚元崇的影，甚至连打探消息的狗腿子都不见，罗轩的心态崩了。 是你要找麻烦的，老子姿势都摆好了你不上了，这不是玩人嘛。 罗轩气的牙根痒痒，又不敢发狠解散护村队，只好将大伙召集到一起搓手讪笑道：“姚元崇这小子估计得啥病了，不过他一定会来的，我保证。” 有人揶揄道：“你又不是姚元崇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这都五天了，村里的麦都收完了。” “收没收完跟你有什么关系，也没见你挥过镰刀啊。”罗轩反骂一句故意蹙眉说道：“姚元崇那小子说最近关外突厥人调动频繁，随时都可能南下，他不会去萧关御敌了吧。” 此话一出中二少年们立马来了精神，罗世杰率先吼道：“那还等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也该过去助守军一臂之力。” 哪个少年没有将军梦，而且北地乃是边郡战争频繁，好战基因早已融入到每位百姓的血液里，提起打仗个个兴奋，恨不得立刻冲上战场杀敌建功。 罗轩无语道：“省省吧，就你们这样的去了边关能够干啥，军人讲究纪律，令行禁止进退有度，再看你们，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去到萧关别说打仗，给运粮队扛麻袋人家都未必要。” 这话就有些打击自信心了，中二少年们顿时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那叫一个蔫。 先打压后吹捧。 罗轩引诱道：“想打仗也不是没办法，军人也是人，也是从不会到会一点点学起来的，你们若愿意听我安排，咱们辛苦训练三个月，届时不说变成军中王牌，至少也能达到普通标准吧，那时再上战场，就没人骂咱们是菜鸟了。” 这群流氓无组织无纪律，平时看着挺横，到了战场估计不是逃兵就是烈士，所以简单的训练还是很有必要的。 关键他不敢让队伍散啊，这群人各回各家了姚元崇突然杀到了，自己岂不尴尬了。 罗世杰挥拳道：“训练就训练，谁怕谁啊，小爷我注定是做冠军侯的男人，这点苦算个屁。” 冠军侯？ 就你？ 别的硬件且不说，你丫年龄早超标了好吧。 话虽如此，但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啊。 罗轩鼓励道：“大哥英明，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高台起于垒土，咱们就从最简单的开始，铁浩叔，麻烦你去周边村子一趟，每村都叫一个人过来，要扩大队伍嘛，只能叫一个，多了养不起。” 罗铁浩鄙视道：“切，我不知道你小子，你这不是扩大队伍，你特么是想拉人下水吧。” 周边村子跟姚家可没冲突，罗家湾跟姚家干起来人家搬凳子看戏就好，将周边村子的少年拉进护村队就不同了，届时不管罗家湾跟谁干仗周边村子都得出把力。 自家晚辈受欺负，做长辈的能不管吗？ 就算你不管敌人也未必会罢休，你家孩子跟我作对难道不是你授意？ 心思被戳破，罗轩难得的脸红了一下，摸着鼻子笑道：“快去快回。” 罗铁浩抱拳离去。 罗轩继续训话道：“各位兄弟，你们知道战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配合是协同，在战场上个人武勇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打个比方，世杰哥一人能挑咱们三五个，勉强能打咱们七八个，但三五十个，七八十个乃至上百个呢？” “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上了战场将士们统一行动，一支军队能让江水截留河水倒灌，一个人就算有霸王之勇又能怎么滴，所以别太迷信个人武力，咱们是一个整体，不管干谁都得一起上，懂吗？” 村里第一高手罗世杰有话要说，张了张嘴又明智闭上。 这话他虽不认同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罗轩又道：“所以咱们首先要练的就是队形，是咱们兄弟之间的默契，瞧瞧你们站的，罗世英把你的刀拿好，不怕戳到自己人呐。” 名叫罗世英的少年刀在肩上扛着，刀尖正对着旁边的罗世明，罗世明稍微一个趔趄，脑袋就得撞在刀尖上，看着就危险。 队员们纷纷收起兵器，虽然改变了握刀姿势，但依然存在着安全隐患。 如此行径让罗轩生出一种优秀老师教导笨学生的郁闷，安慰自己一番说道：“扔掉兵器跟我跑，先看看大伙的体能。” 说完走到罗铁浩的位置上，带着队员开始沿着村路跑步。 “跟我一起喊一二三四，喊两次，第一次都在左脚，第二次一二三左脚，四在右脚，注意啊。”罗轩边跑边教大家调整呼吸。 中二少年们学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简单的左右大半人都分不清。 对此罗轩除了苦口婆心一遍遍教导也没什么好办法。 夏收还没彻底结束，许多村民都在碾场忙碌，看见少年喊着杂乱不一的口号经过无不摇头叹道：“这群臭小子又欠抽了。” 第18章 暴力解决问题 晚上回家，罗轩腰酸背痛，浑身没一处不疼。 比起身体心更累，这群中二少年太难带了，罗轩觉得再训练下去不等他们出师自己就得英年早逝。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况且陇东毗邻萧关，说不定哪天突厥人就入关了，不把他们训练好将来拿什么自保。 平时多流汗，战场少流血，多学点总是好的。 简单洗漱一番，罗轩找来木板，拿着锥子借着烛光开始忙碌。 刘纯凑到近前，看着“新兵训练手册”几个字蹙眉问道：“你要写兵书？” 罗轩摇头道：“我哪有那本事，就是个训练计划，入门的东西没那么高大上。” 刘纯没再细问，坐在一旁耐心观看。 写的确实不是兵书，也不像寻常的训练基础，更像是时间表，每天什么时辰要做什么，做到什么效果。 刘纯看的无语，问道：“这也要写出来，再说了，你那群堂兄弟都不识字，写出来有用吗？” 罗轩解释道：“这是写给我看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些东西记在脑子里太模糊，多写几遍有助于加深理解，还能帮助归纳总结，总之没坏处。” 写好时间表又翻过背面继续，这次写的也不是训练手则，而是林帅的三三制战术。 这种战术在后世是经过实战检验的普及战术，冷兵器时代也应该有效，可以作为很好的参考。 可惜罗轩不是军事迷，只在网上看到过只言片语，不知道具体，只能按照记忆先写出来，然后查漏补缺慢慢总结。 罗轩写的很认真，但因为所知不多，只能边写边思考，锥子雕刻无法擦拭，所以每句话都要思考很久，确保不会出错。 刘纯看的更认真，随着罗轩笔下字数增多，她心中的震惊越来越剧烈。 刘纯是识货的，家里长辈皆熟读兵书，耳濡目染下也学过不少，很多东西就算看不懂，好坏还是能分清的。 木板上的战术她没在任何一部兵书上看到过，那就只能是罗轩自创了。 自创战术等于开宗立派，这样的人就算不从军，在其他领域也能成为一方豪雄，罗轩小小年纪…… 刘纯扭头看向罗轩，这个角度虽只能看见罗轩侧颜，但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好像散发着神圣光芒，让人不忍挪开目光。 刘纯是个有耐心的，等罗轩写满木板才问道：“你以前上过战场？” 罗轩凝眉思索片刻才问道：“十岁那年跟世杰哥翻沟去跟白窑村少年打群架算吗？” 刘纯无语，嫣然笑道：“应该算吧，你这战术看着不全啊，自创的？” 罗轩摇头道：“非也，前段时间做梦，梦里的一位伟人教给我的，可惜很多都记不起来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刘纯信了。 任何理念都需要大量经验积累，然后才能总结出来，战术尤其如此，没打过几百上千场仗你怎么知道这套战术行不行。 罗轩没有半点领军的经验，比起自创战术，做梦梦见显然更有说服力。 刘纯叹息道：“明天你帮我准备一些木板，我也读过不少兵书，看能不能替你默写出来。” 罗轩大喜，凑上去对着刘纯脸颊狠狠亲了一口才说道：“太好了，我明早就去准备。” 这个年代，珍贵书籍都藏在世家的阁楼之中，兵书比普通典籍更为珍贵，只有那些公侯级别的顶级豪门才有，姚元崇想读兵书都找不到门径，更别说小小的罗家湾了。 罗轩亲完立马上炕睡觉，刘纯却愣在原地，抚摸着被亲过的地方有些不知所措。 他俩是假成亲，至今没有圆过房，突然被来这么一下，刘大小姐当场小鹿乱撞，心跳加速脸蛋发烫。 相比之下罗轩就有些不识好歹了，躺下没多久便睡过去，直到鸡叫才醒来。 天亮之后训练继续，今天罗铁浩归来，并带回六名外姓少年，都是周边村子的熟人，一起打过架滴。 这群少年是被骗来的，来之前并不知道是要请他们加入护村队，得知真相后一半都嚷嚷着要走，罗轩也没阻拦，只是说了句“过几天我们要去萧关，不想去的就回去吧”，六人就全留下了。 少年人最好忽悠，训练的人又多，很容易被环境所影响。 毕竟没人喜欢被孤立，别人都训练你不训练，自然而然会被这个圈子隔绝在外的。 可惜事情并未因为邻村少年的加入而顺利，相反越来越难搞。 一连几天罗轩训练的都是立正稍息齐步走等基本口令及动作要领，这些动作看似简单却最费人，还不如跑步来的痛快呢。 有人不干了，被呵斥几次后罗世英率先罢工直接走人，并骂骂咧咧的说道：“我有病啊一天天的练这玩意，有这功夫还不如下沟打只野兔呢？” 此话一出中二少年们纷纷附和，超过一半人都随罗士英离去。 罗轩连忙追上劝道：“大家别走都听我说，盖房子地基最重要，训练也是一样，基础的动作练不好，其他东西练的再好也是花架子一碰就倒，我还能害你们不成。” 罗世英梗着脖子骂道：“练这玩意有个屁用，小爷我腿疼好几天了没心思跟你玩了，再见。” 罗轩口才虽好，奈何罗世英等人去意已决，丝毫不顾及堂兄弟的情分，大有再敢劝阻就挥拳揍人的架势。 罗轩自然不愿放他们离去，双方推搡之际，斜刺里飞来半块砖头正中罗世英肩膀，罗世英惨叫一声破口骂道：“谁偷袭老子。” “我偷袭的。”罗世杰从后方冲上，拨开附近人群一记窝心脚将罗世英踹倒在地，同时欺身而上，骑在罗士英身上挥拳急揍，边揍边说道：“练不练，不练就打死你，练不练？” 罗世英哪是老大的对手，格挡几次都没躲开，只好求饶道：“练，我练还不行吗，哥你别打了，疼啊。” 罗世杰这才将其放开，起身面朝众人吼道：“想走可以，打败我干啥都行，谁来？” 众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上前。 老大的武力全村第一，谁上去谁倒霉，自己吃饱了撑的跑去挨揍。 “还是暴力好用啊。”罗轩感慨道：“休息一刻钟，解散。” 然后上前扶起罗士英笑道：“英弟快起来，地上凉。” 罗世英毫不领情，猛的将他推开并骂道：“少假惺惺，有本事咱俩单挑。” 第19章 必须搞钱 休息过后众少年重新列队，但这次是慑于罗世杰淫威，并不是对罗轩有多少服气，因此一个个都梗着脖子满脸的不忿。 被武力征服的人就算脸上不敢表露，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抵触的。 罗轩知道不消除这种抵触，训练多久都无济于事，只好叹道：“既然你们的不愿训练这些无意义的动作，咱们就先做个测试吧，以队为单位扔掉兵器干一架，打完再说。” 众少年齐齐挥手道：“好好。” 被折腾这么久谁心里没点火气，早就想放手大干一场了，最想揍的就是他罗轩。 罗世英提出异议道：“世杰哥不能参加，他一个人能打七八个，我们打不过。” 这是哪门子逻辑，我弱我有理？ 罗世杰当场就要发飙，罗轩拦住他笑道：“可以，现在开始。” 年轻人压根不知什么叫客气，不等罗轩说完便朝对面扑了过去，场中很快传出拳脚相击的啪啪声，罗轩连忙提醒道：“都是自家兄弟，点到为止。” 双方很快分出胜负，一队成功将二队干趴，但自身也不好受，所有人都鼻青脸肿，看的罗轩一个劲乐。 罗轩让大家重新列队，开口笑道：“胜负已经分了，这下大伙该满意了吧，世杰哥，你带一队继续，想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回家睡大觉都行，我带二队继续先前的训练方式，一个月后再打一架，看看哪队厉害，多说无用，就用实践来检验吧。” 此话一出，一队欢欣鼓舞，二队却哀嚎连天。 罗世杰揶揄道：“愿赌服输，实力不如人你们怪谁啊。” 陇东大地向来以武为尊，少年们武力值或许不怎么样，最基本的武德还是有的，哀嚎归哀嚎，输了却会认。 实力不如人，也没脸提要求不是。 罗轩带着二队按自己的计划开始训练，早晨练队形队列，中午天热便躲在树荫下练字，为此罗轩特意从河里弄来一批沙子，用砖头围成一个个尺许见方的格子，队员就在格子里练字，下午训练体力，俯卧撑扎马步什么的。 相比之下罗世杰的训练就散漫多了，依旧将队伍一分为二相互干架，干完了就站在一旁看罗轩训练，时不时还奚落罗世英等人一番。 二队队员被奚落的火气大增，恨不得立刻冲上干架，却在罗轩的劝说下保持克制，并将火气转化为训练的动力，咬牙切齿的发狠一个月后让他们好看。 成功转化矛盾的罗轩训练的更加卖力，谁知率先扛不住的不是这群队员而是村长。 这天中午村长来到训练场劝道：“轩哥儿，等了这么多天姚家也没来，不会不来了吧。” 罗轩摸着脑袋疑惑道：“我也奇怪呢，姚元崇不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主，不应该轻易放弃啊，难道他在憋什么大招？” 海面上的浪涛不可怕，海底的暗流才可怕，因为你不知道它会何时爆发，以什么样的方式爆发。 姚元崇一击不中立刻远遁，不知在打什么算盘，这就有些让人揪心了。 没有情报来源就无法分析，唉…… 村长却不考虑那么多，试着劝道：“轩哥儿，既然姚家不来护村队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看不如解散了吧。” “解散护村队，开什么玩笑？”罗轩当场炸毛道：“三爷，手中无剑和有剑不用是两回事，万一护村队解散了姚家又突然来了怎么办，看着我被抓走？” 村长苦笑道：“我知道，但咱村养不起啊，这段时间你们这群小王八蛋造了多少头羊了，你数过吗？”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护村队的少年都是精力旺盛的年纪饭量本来就大，再一训练胃口更大了，罗家湾又不是姚家庄，哪里养的起。 罗轩摸着鼻子讪笑道：“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呗，三爷你看这样行不，再给我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我若搞不来钱咱再解散。” 村长思忖片刻，咬了咬牙说道：“成吧，半个月多一天都不行。” “三爷放心。”罗轩送走村长重新返回，面朝众人说道：“都听见了，护村队解散大伙就解脱了，什么心情，是不是很开心？” 众少年面面相觑，许久之后罗世英才弱弱说道：“世轩哥，能不能不解散啊。” 训练之事起初他们确实有抵触，时间长了却逐渐适应，并喜欢上了这种充实的感觉，现在解散确实有些不甘。 其他人同样可怜兮兮的望着罗轩，虽没开口却表达了所有。 训练是辛苦，但不训练就得回家干活，更辛苦。 罗轩叹道：“也不是没办法，有钱就可以继续，明天我去搞钱，你们继续训练，但有一点不许放松，谁要趁我不在自由散漫磨洋工也无所谓，大不了半月之后解散就是。” 罗世英当即发誓道：“轩哥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训练，谁敢偷懒我第一个不答应。” “继续吧。”罗轩吩咐一声，走到树荫下开始思索赚钱门路。 目前村里来钱最快的生意就是自家砖厂，不过砖这玩意生产容易运输却是个大问题，自己能造出装载更多的马车却修不出前往县城乃至更远城池的公路，砖又比较重，运输成本降不下来就没利润，更别说还有姚家阻挠呢。 砖厂无法满足就只能想其他生财之路了，比如织布。 衣食住行乃是生活必须品，这个时代的布匹产量又低，很多百姓都是全家共享一套衣服，谁出门谁穿，夏天还好，冬天受的那个罪吆。 布匹市场有很大的空白，自己若能生产出来，短时间内聚集大量财富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就做。 罗轩撒腿赶往四叔罗铁林家，老远便大声喊道：“四叔，我记得你家有台织布机来着，给我瞧瞧。” 男耕女织的时代，谁家没一两台织布机啊。 罗铁林慢悠悠的从屋里走出，警惕的说道：“要我的织布机干啥，你小子又憋什么坏屁呢。” 罗轩跑到罗铁林面前，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四叔你这就不对了，人与人之间能不能有点信任，织布机借我几天，回头我还你一个更好的，对了，木匠房也借我几天，这段时间我就住你家了。” 罗铁林无语道：“滚滚，织布机自己去取，那破玩意快散架了，最近我正准备重新做一个呢，你随便。” “谢四叔。”罗轩一头冲进了织布房。 第20章 集市采购 钱是万恶之源却都在赚，因为没钱真的不行。 罗轩也是一样，刚做点事就被钱给难住了，想继续下去唯有开拓财源。 罗轩找到织布机凑近观察，发现这是一架老式的纺坠，而且很多零件都已磨破无法再用，无奈叹道：“真是落后的可以，不知中原和江东那些富庶地方用的什么纺车，是否和这个一样？” 织布机又叫纺车，眼前的纺车是手摇式的，效率太低。 除手摇纺车之外还有脚踏纺车，水力大纺车，踏板织机，这几种皆可大大提升纺织效率，踏板织机的效率比手摇纺车高出二十到六十倍，想想都恐怖，还有欧洲的珍妮纺纱机和走锭精纺机，在往上就该进入工业时代了。 就是不知当今朝廷发展到了哪一步。 罗轩摇头道：“管那么多干嘛，对目前的罗家湾来说，把手摇纺车改成脚踏纺车就是进步。” 古代生产效率缓慢，朝廷又不重视手工业发展，因此任何一件机械从研发成功到推广开来需要很长的时间，有些甚至是以百年为单位的。 陇东又地处边境，属于经济辐射不到的地区，生产力比中原低了不知多少档次。 路要一步步走，罗轩知道自己没有一口吃成胖子的本事，只能按部就班的来，将织布机搬到木匠房，研究半天才画出脚踏纺车的图纸，然后拿起手锯开始工作。 伟人说过，要坚持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发展也是一样，要结合实际情况，不能一蹴而就。 就拿织布机来说吧，起初的织布机叫纺坠，最早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手摇纺车就是根据纺坠改进而来的。 纺坠，手摇纺车，脚踏纺车是依次递进的，各行各业都要遵循这个规律，不可能从纺坠直接过渡到水力大纺车，毕竟百姓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没有天才那种连级跳的本事。 罗轩失败了好几次，又喊来四叔商议许久，直到天黑叔侄俩才将脚踏纺车的模型制作成功。 “四叔，明天您就全力打造脚踏纺车，造的越多越好，我去集市买材料。” 想让长辈干活就得给长辈讲清楚原因，罗轩详细讲述了一遍自己的发财大计，并与四叔制定好利益分配才回家吃饭休息。 早晨罗铁浩带着队员继续训练，罗轩则喊上罗世杰等磨洋工的队员赶往集市采购。 农村虽然男耕女织自给自足，但也不是彻底与世隔绝，总得与人交流不是，县城离村子太远，有些地方甚至得翻山越岭，来回需要好几天，因此集市就诞生了，每到固定日子，周边村子便自发的赶往集市采买所需之物。 罗家湾离集市足有十里之遥，庆幸的是道路还算平坦。 可能因为夏收结束的缘故，今天集市上的人足够多，罗轩目的明确懒的闲逛，直接找人询问麻的价格。 生产除技术外还需要稳定的原材料供应，民间的布匹主要是用麻纺织的，火麻，苎麻，苘麻等，至于蚕丝锦丝，那属于奢侈品，跟老百姓没关系。 罗轩顺利采购到两车火麻，并跟摊主商议下次集市再见就准备回村，走出没几步罗世杰便喊道：“你看，那人像不像姚元崇？” 罗轩抬头一看还真是，姚元崇穿着白衣，摇着他那风骚的扇子在各个小摊流连，目前还没看见他们。 “姚大公子不在县城里待着跑集市做什么来了，下乡送温暖吗，过去打个招呼。” 在这看见姚元崇确实有些意外，八成又是冲他来的，罗轩略一思忖就决定上前问个清楚，与其逃避不如面对嘛。 更重要的原因是今天带的人多，武力占了上分自然要趁此机会将事情摆到台面上，省得天天提防这小子耍阴招。 罗轩自知武力跟姚元崇有差距没敢靠近，从地上捡起一块核桃大的石头对准姚元崇的脑袋用力砸了过去，结果准头太差打到了肩膀上。 姚元崇回过头来，看见罗轩明显愣了一下，带着扈从上前笑道：“罗兄，在这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瘪犊子玩意，绑架我之后还能在我面前若无其事谈笑风生，脸皮是什么做的，这么厚。 罗轩忍着揍人的冲动笑道：“是啊是啊，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姚兄来我们市集是有什么事吗？” 姚元崇接过扈从手中的包袱，从中取出一块红砖递给罗轩问道：“罗兄，看看姚家砖厂生产的质量如何，能否入你法眼？” “姚家砖厂？”罗轩接过红砖检查一遍，又递给罗世杰交待一番，罗世杰会意，找来几块石头做支撑，将红砖架在半空然后举掌为刀，狠狠劈了下去，红砖瞬间一分为二。 罗轩揶揄道：“不太行，姚兄还得改进呐。” 怪不得姚元崇这么久没来找自己麻烦，合着是自己生产出来了。 不过也能理解，任何生意人都不会允许核心技术掌握在别人手里，尤其是掌握在实力不如自己的人的手里，姚家跟罗家湾做了六七年生意，经手的红砖不知多少，不暗中破解技术才不正常呢。 姚元崇看着一分为二的砖块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上次放跑罗轩，他被家长狠狠训斥了一番，若非姚家砖厂的研究到了关键时刻，他当时就提刀杀到罗家湾了。 努力多年姚家终于研究出红砖，但质量方面还是不如罗家的砖，所以姚元崇才再次跑来，想找罗轩问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现在姚家的砖当街被罗世杰砍为两半，姚元崇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但姚大公子非一般人，很快便恢复如常，莞尔笑道：“罗兄，我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要不找个地方聊聊，我请。” 冤家宜解不宜结，罗轩也不想跟姚家一直僵着，左右看了看说道：“集市上没什么好吃的，去罗家湾吧，我也有事跟姚兄商量。” 姚元崇大喜，命扈从牵马，跟着罗轩一起赶往村子，相互聊了几句便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罗兄买这么多火麻做什么？” 罗轩答道：“村里要织布，叔叔婶婶们托我买的。” 农村男耕女织，几乎家家都有织布机，姚元崇也没怀疑，笑道：“罗兄，我再次向你发出邀请，来我罗家吧，你的才能远胜于我，待在罗家湾这种地方屈才了。” 姚元崇是真心想将罗轩招至麾下的，毕竟世家内部，世家与世家之间都存在激烈的竞争，对于人才的需求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第21章 再次合作 罗轩一行回到村里，经过学校门口时一群小孩冲了出来，围着曹轩等人哥长叔短的讨好。 刘纯在身后喊道：“孩子们快回来，要上课了。” 喊完才发现罗轩等人的存在，连忙行礼问候，罗轩拉着她的手笑道：“姚兄介绍一下，这是贱内刘氏，纯儿，这是姚公子。” 姚元崇行礼道：“原来是罗夫人，上次之事多有得罪，还望夫人见谅。” 罗轩诧异的说道：“你们认识？” 姚元崇讪笑道：“有过一面之缘。” 刘纯再次行礼，转向孩子们温柔劝道：“轩哥哥没给你们带礼物，等下次吧，进去上课。” 罗轩则将姚元崇请回家，奉上茶水坐定才笑道：“姚兄，你可让我好等啊，以为你立马就会报复，我连护村队都建立起来了。” 姚元崇笑道：“本来是打算过来揍你小子的，但家里砖厂有了好消息我便顾不上了，姚家的砖虽不如你们罗家的，却依然供不应求。” 这话罗轩相信，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很多行业的市场都是空白，只要有货就能卖的出去，至于质量，没有同类产品衬托谁知道好坏，还以为天生就那样呢。 而且姚家是县里大族，在京城都能搭上关系，做任何生意都能将罗家湾踩在地上碾压。 罗轩揶揄道：“既然如此，姚兄来找我做甚。” 姚元崇起身拜道：“我还是想要罗家的配方，有条件你尽管提，万事好商量嘛。” “另外罗兄采购的火麻数量虽然不多，但我猜你一定有了更快的织布方法，否则不会如此大动干戈，采购个火麻都要带一大帮人。” 不亏是姚家大公子，窥一斑而知全豹，厉害了。 “我那是为了防你。”罗轩无语道：“今天我若一个人上集，你肯定把我绑走了。” 姚元崇摸着鼻子讪笑道：“确实，但依我对罗兄的了解，做任何事都会想办法提高效率，当年为了背书不断创造谐音梗，整个学堂就你背的最快，手摇织布的效率太慢你肯定看不上。” 罗轩苦笑道：“姚兄啊姚兄，太聪明会没有朋友的，说回砖厂吧，我可以带你进去参观，将整个砖厂都打包卖给你，并整理出一本砖厂生产手册送你。” 砖厂的生意他早就不想做了，一来污染太严重，工人又没防护，迟早干出影响呼吸道的职业病，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得了这种病跟判死刑没什么区别。 二来砖不值钱，想赚钱就得薄利多销，但运输成本太高了，主要是这玩意太重，一车拉不了几块，现在他们村子的需求已经满足了，拉到更远的地方绝对是赔本买卖。 罗家湾已经靠砖厂赚了第一桶金，是时候转型了。 姚元崇来了兴趣，急切问道：“什么条件你说。” 罗轩卖关子道：“谈判之前容我先卖个关子，你家都造出砖了还要我的配方做什么。” 姚元崇苦笑道：“质量不过关啊，虽说也能凑合卖，但我姚家毕竟是百年大族，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不是。” 也对，这个时代的世家目光长远，最注重的就是名声和口碑，姚家打前朝那会就在郁郅县立足，能屹立数百年不是没有原因。 罗轩懒的罗嗦开门见山道：“砖厂卖你了，我不要钱，只要铁矿石或者生铁，越多越好。” 姚元崇愣住，诧异的说道：“要这玩意干啥，不会想造反吧。” “不带开这种玩笑的啊，要铁还能干嘛，自然是打造农具了。”罗轩指着墙角的铁锨说道：“你看看，我家这把锨还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锨头磨的只剩巴掌大了，还有那犁，尖头都被磨成平头了，还有镢头，好意思叫镢头吗，还有……” 姚元崇打量了一下罗家的几件农具，讪笑道：“确实有点那个哈，说吧，要多少？” 罗轩笑道：“就喜欢跟姚兄这种大气的人打交道，生铁五百斤或者铁矿石两千斤。”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好工具才能提高生产效率，靠他们家这几件农具刨地，想想都觉得悲催。 罗轩不是不想换，而是压根没门路，铁是管制品，由朝廷统一负责的，民间根本没得卖，农户家里的铁锅铁器出现磨损只能去修，跟补衣服似的打上补丁凑合用，想换没门。 民间的粮食产量为什么提不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工具不行，地翻的不深造成的。 每次想到老爹拿着简陋工具在地里刨食的场景罗轩就有流泪的冲动。 姚元崇蹙眉思忖许久才道：“我给你八百斤生铁，但有一条，你家的布得卖给我。” 罗轩无语道：“又玩砖厂那套？” 姚元崇笑道：“罗兄你应该清楚，你的势力连县都出不了，北地郡的百姓都穷成什么样了，你就算把北地郡的市场都占了又能卖多少，换成姚家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将布买到武都，天水等周边郡县，还可以买到长安洛阳乃至草原，不管你有多少我都能卖出去，我还可以给你提供最便宜的原材料，争取利益最大化。” 这是实话，罗轩无可反驳。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采购，生产和销售，生产他可以独自搞定，采购和销售却有些为难。 自己打通销路也不是不行，但前期投入太大，他负担不起，尤其是官面上的关系，这不是跑勤快点就能搞定的。 罗轩挣扎半天最后还是无奈接受现实，苦笑道：“看来我注定要给你姚家打工啊，既然这样我认了，但有一点得提前说清，这次的价格得由我来定，你剥削太狠的话我就没有生产的动力啊，况且我还可以找田邱两家合作不是。” 姚元崇点头道：“依你，不过别太过分，价格要是高于市场价我可不干。” 任何商品都是有价格的，不可能让你漫天要价去，布匹又不是奢侈品，更容不得你胡来。 罗轩笑道：“这是自然，赔本的买卖不能干，要遵循市场规律嘛，你先把生铁给我送来吧，等你送到应该就能看到成品了，至于价格，等我核算过成本之后再说。” “可以。”在这点上姚元崇表现的格外大度，大度的根本源于实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不相信罗家湾有骗他的本事。 罗轩拜道：“合作愉快。” 姚元崇回礼道：“咱们这就去砖厂看看吧，最近用砖的地方多，时不我待啊。” 第22章 越想越气 初步合作方案敲定，罗轩便带着姚元崇去砖厂视察。 比起砖厂，叫砖窑好像更合适一些，因为是在窑洞里烧制的。 陇东大地的房屋以窑洞为主，说简单点就是在半山腰上打个洞，这种窑洞冬暖夏凉，很适合居住。 以前罗家湾的百姓也是住在窑洞之中，有了砖厂后才陆续搬到塬上，但盖的房子不是普通的架梁房，而是箍窑，跟窑洞性质差不多。 罗姚二人顺着土坡走向窑洞大院，进门发现院里堆满了砖，无数红砖摆的整整齐齐，看着就喜人。 砖堆后面就是窑洞，两个光膀子的大汉正在忙碌，脸上身上全是汗，汗水跟灰尘混在一起彻底和了泥。 罗轩上前说道：“铁森叔，铁勇叔，辛苦了。” 这两人也是罗轩的叔伯，闻言憨厚笑道：“有啥辛苦的，赚钱的事哪能叫辛苦。” 姚元崇向两人行礼，扭头说道：“这么大个砖厂就两人干活，怪不得这几年的产量越来越少，还有几个窑洞空着呢，为何不多叫几个。” 罗轩两手一摊，理所当然的说道：“没钱赚呗，累了我家富了你家，我咋那么伟大呢，你家若能多让几重利，我能把全村的老少爷们和闲置窑洞全利用起来信不信。” 没钱还想让我多干活，不给马吃草还想让马奔跑，可能吗？ 姚元崇无语的说道：“进去看看吧。” 两人走进窑洞，刚踏进去姚元崇便退了出来，里面温度太高了。 罗轩苦笑道：“算了，我先跟你说说生产的工艺流程吧，烧砖第一步是取土，用的都是取自地下二尺深的土壤，土质偏柔又有粘性，是烧砖的上佳材料。” “第二步筛土，粉碎过筛留下细密的纯土，然后加水滋润，反复和炼踩踏，填进木制的制胚模，制成胚形后放到背阴处晾干，入窑烧制，大致就是这么个过程，具体数据我回头写给你。” “行。”姚元崇深吸几口，忍着高温进入砖窑视察一番，这才跟着罗轩离开。 回去的路上罗轩忍不住问道：“上次你说突厥人寇关，怎么样了？” 农村消息闭塞，他又没有钱财和实力组建情报系统，跟其他村民一样对外界的事两眼一抹黑。 这就是老百姓的悲哀，任何事情都得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才能知情，根本无法像世家那样提前预警。 姚元崇摇头道：“局势不容乐观，突厥此次寇关跟以往不同，准备了十几万大军呢，据说连蓟门关那边的部落都调动了，朝廷大军却迟迟没有动静，真不知道洛阳的公侯们都在想什么。” 大周的都城不在长安而在洛阳，距萧关太远，战略纵深很大，这怕是朝廷大佬们还能稳坐钓鱼台的主要原因。 罗轩却心中大惊，蓟门关就是后世的居庸关，在北平那边呢，那里的突厥部族都被调来打萧关了，这不闹吗？ 罗轩讪笑道：“姚兄，你有没有门路把我们全村迁到长安或者更远的地方去，汉中我觉得就不错。” 几十万敌军真打进来，自己这小身板恐怕只能挨住敌人一刀。 姚元崇脸色精彩的说道：“我还想走呢，走得了吗，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去了别处你连土地都没有，只能给人当佃户，去吗？” “那还是算了。”罗轩果断拒绝，死虽然可怕，但穷更可怕啊，祖辈奋斗几代好不容易攒了几十亩地，哪舍得扔掉。 “希望朝廷大军能抗住进攻吧，只要大军需要，我把砖厂献了都行。” 姚元崇鄙视道：“要点脸，砖厂现在是我的，不过你得早做准备，万一突厥人真的破关，陇东大地将会生灵涂炭。” 这下轮到罗轩鄙视了，揶揄道：“您不还想着发战争财呢嘛，怎么这会大义凛然了。” 姚元崇理所当然的说道：“若只是小规模侵扰，我自然不介意发点财，但突厥大军的规模超出预期不防不行啊，万一真把萧关攻破了呢？” 人性是贪婪的，危机没波及自己的时候想着利益，能赚一笔是一笔，坑谁无所谓，波及到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罗轩叹道：“确实该做点准备了，生铁给我一千斤，用我的信誉担保，以后加倍还你。” 姚元崇没怎么考虑便果断答应下来，说道：“七日之内给你运来，家里事多我先告辞了。” “不送。”罗轩也没心思留他吃饭，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谁料没走几步姚元崇又折返回来，对准罗轩的脸就是一拳。 罗轩也不是善茬，快速后退数步与之拉开距离，待疼痛缓解之后果断冲上，握拳砸向姚元崇的同时破口骂道：“你特么有病是不。” 两人拳来脚往很快纠缠在一起，边打姚元崇边解释道：“当日回县城的路上，你一嗓子喊的迎亲队全朝我招呼，知道我挨了多少打吗，我的坐骑腿都被打断了，大爷的，这事越想越气，不揍你小子一顿我消不了这火。” 何止挨揍啊，那天回到家还被长辈训了一顿，骂他办事不力，真是越想越气啊。 两人很快倒地手脚并用，跟街头流氓打架似的在麦地里翻滚，用的全是掰手指，咬胳膊之类的下流招，尽管如此嘴也没闲着。 罗轩骂道：“你还有理了，冲到我家绑架我，知道我在全村面前多丢脸吗，小爷我训练护村队就是为了拾掇你，不把你小子屎打出来我跟你姓。” “不提我还忘了，训练那么久你也不来，知道护村队一天消耗多少粮食吗，这事我特么越想越亏，你赔我粮食，哎吆轻点，手指断了。” 两人掰扯许久，累的实在掰扯不动了才停下，躺在麦田里望着天空大口喘息。 年轻人嘛，打一架什么事都过了。 姚元崇说道：“你刚说要跟田邱两家合作，看在兄弟的份上劝你一句，跟邱家合作没问题，跟田家的话最好留个心眼，你应该知道田家是靠什么起家的。” 这个罗轩还真知道，田家的祖宗以前是混迹陇山的土匪，后来才洗白，发家至今不过五六十年，跟姚家这种百年传承的家族相比就是个暴发户。 钱财可以短时间获取，气质和品德这个东西可不是一两代能养成的，现在的田家行事中还残留着祖先的粗犷风格，就是不太讲规矩。 罗轩笑道：“多谢提醒，说实话，我看田不离那孙子不爽很久了，等等，突然提田家干嘛，莫非他们最近有什么大动作？” 第23章 搭建平台 世家最大的优势是什么，不是教育不是财富，而是四通八达的触角，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有这张网在，世家子弟就算是个智障，人生的下限也不会太低。 世家内部更清楚关系网的重要性，家族大半的精力和财富都花在这个上面，维护旧的关系拓展新的关系。 世家之间增进关系的方式有很多，比如联姻，比如教育。 教育这事怎么说呢，就是世家之间的家族学堂是相互开放的，姚家学童可以去田家学堂上课，田家孩童同样可以来姚家上课。 学什么，学多少，学的好不好都不重要，相互之间建立同窗关系才重要。 田不离就是来姚家上学的田家子弟，跟罗姚二人可是同窗。 姚元崇解释道：“知道世家积累财富最重要的途径是什么吗，发灾难财，今年陇东大地普遍干旱，灾情波及好几个县，这可是世家发财的好机会啊。” 罗轩苦笑道：“提起这个我就来气，天灾是不分贫富的，大家一起承受，本来同舟同济能扛过去，你们世家却财迷心窍，借着族中有存粮的机会给百姓放贷，用极少的粮食换取百姓的土地，百姓侥幸扛过这个灾年，来年就变成了你们的佃户。” 土地产出有限，官府盘剥无限，百姓家里就算遇上丰年，产的粮食交过赋税也剩不下多少，更别说灾年了。 不幸遇到旱灾蝗灾，存粮根本撑不到来年丰收，断粮与丰收之间会出现好几个月的断层，怎么办，饿死吗？ 想活下去只能卖土地，因为百姓没有别的可卖。 世家则会趁机打压地价，用低价将土地聚拢到自己手里，这就是所谓的土地兼并。 土地兼并的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财富向少数人集中，得了土地的家族野心也会随着财富的增长越来越大，联合起来抗赋税抗徭役，最后帝国大厦轰然倒塌，资源通过战乱重新洗牌，开启新的轮回。 姚元崇苦笑道：“大家都这么玩，我们不玩就会被淘汰，世间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我听说田家早就盯上了白窑村的土地，就等着今年干旱，借此将整个白窑村收入囊中呢，你倒好，引水上塬替白窑村解决了危机，以后出门注意点，你已经被田家盯上了。” 罗轩不忿道：“他们还敢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不成。” 姚元崇笑道：“那谁知道，人家祖上可是劫道的，打家劫舍那是祖传绝活。” 罗轩对此不置可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田家再厉害也管不到罗家头上，怕个鸟。 罗家湾也是宗族势力，虽不如姚邱田这样的大家族却也不怎么惧，大周多少讲点法律，真逼急了大不了上山为匪，届时朝廷出兵围剿他们的同时也会调查他们为匪的原因，知道是被逼反的，逼他们的人或家族能好过？ 就算朝廷不管，逼上梁山的土匪也不会放过陷害他们的人。 不管士族还是百姓，一旦突破道德底线都会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啊。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士族和百姓谁也不愿这种情况发生，平时做事都尽量保持着克制。 毕竟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 所以世家欺压百姓也得讲究方法和时机，灾年就是最好的时机，用粮食换取百姓土地不但不被人记恨，反而会让百姓感恩戴德，名利双收，合理合法的达到兼并土地的目的。 内有田家觊觎，外有突厥窥伺，罗轩表面轻松，心中压力还是挺大的，送走姚元崇后果断赶往四叔家询问织布机进展。 四叔罗铁林这几天一直在忙碌，连吃饭都没出过木匠房的大门，尽管如此效率依然低的可怜，只做出一台半，做好的那台自然优先给了自家婆娘。 罗轩听的无语。 罗铁林也有些讪然，脸皮发烫的笑道：“乖侄子你放心，这台做好立马送你家去。” 罗轩摇头道：“送谁无所谓，只是你的效率太慢了，四叔，我要的不是一台两台，而是成百上千台，要保证罗家湾，潘家崾岘，陆家咀，白家窑等村子每户人家至少一台。” 工具好不好全看怎么用，按后世的思路，有了设备自然是要建厂扩大生产的。 罗轩也想过建厂生产，但这种模式不适合罗家湾，或者说不适合现在的他。 建厂需要厂房吧，他一没钱二没人的拿什么建，窑洞里那几摞砖吗？ 其次建厂的麻烦太多了，员工的食宿问题，工资奖惩问题，消防安全问题，想想都头疼，更别说官府盘剥了，县衙的官老爷若知道罗家湾有个纺织厂，能不过来看看？ 县老爷心善的话收点保护费走人，心黑的话连厂房都能给你端喽，这个时代可没有劳动法和企业合法权益保护，弄不弄你，怎么弄你全看官老爷的心情。 所以罗轩没准备建厂，而是打算将织布机送到周边百姓的家里去，由自己采购原材料卖给村民，再让村民将织好的布卖给自己，自己再卖给姚元崇，中间赚个差价就行。 这种模式类似于后世的互联网平台，村民都是自己当老板给自己打工，积极性高不说，还能免去建厂的一系列麻烦。 至于村民们会不会踹开他这个中间商，从别处采购原材料，再将布匹卖给别人，罗轩一点也不担心，事先签订合同，约定用他的织布机就必须采购他的原材料并将布匹卖给他就行。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有契约精神的，讲究的是千金一诺，很多时候连合同都不用签，口头约定对方也会遵守，违约的人会受到所有人的排挤，在家乡根本活不下去。 不说现在，后世很多农村都很注重契约，自己老家有张欠条，欠了三十多年，而且没有任何有关衙门的盖章，拿过去人家都是认的，但在后世，这种事情是个例，连少数都算不上。 这就是自己只说了句以信誉担保，姚元崇便敢答应自己所有要求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村民朴实，会对给了他们饭碗的人心生感激。 当然，这种感激不是永久的，过上几年生活好了，肯定有少部分人生出踹掉中间商的心思，还会影响到其他人，从而导致整个平台崩盘，但那又怎么样呢，真到那个时候自己肯定也赚的差不多了，完全可以进行产业的二次升级。 时代在进步，时代里的人也在奔跑，只不过有人快有人慢而已。 只要自己跑的足够快就没人能够超越。 想法虽好，罗铁林却听的当场炸毛，扯着嗓子咆哮道：“你特么逗我呐，我一个人就算干死也弄不出那么多台织布机啊。” 第24章 北宫伯约 罗铁林很想将这个不靠谱的侄子吊起来抽一顿，上千架织布机，你特么是真敢想啊。 罗轩则满脸无语，这该死的时代该死的效率。 效率再低事也得干，全都躺平的话时代还怎么发展，罗轩思忖道：“四叔，要不这样，你把做好的那架织布机拆了，看看一共有多少零件，留下一两个核心的自己做，其他的交给潘家崾岘，陆家咀的木匠，咱们依旧采用流水线的形式。” 一个人确实不行，关键时刻还得发动人民群众，有了上次合作的基础，相信各村的木匠是很乐意帮忙的，再说了自己又不是不付钱。 想到就做，木匠之间有套单独的记录方式，罗铁林不用拆织布机就整理出了零件数量及尺寸，记录好交给罗轩。 罗轩不敢怠慢，交给别人又不放心，只好亲自跑一趟，牵出自家的马火速赶往周边村子寻求帮助。 引水上塬成功，各村都欠着罗轩的情，见他到来自然热情接待，罗轩没功夫留下吃饭，寒暄一番交待清楚后便火速赶往下一村。 整整跑了两天终于将零部件全部外包出去，回到村里放下马，又火速赶去了村长家。 村长正跟一位老头在院里下象棋，那老头比村长辈分还高，罗轩得叫太爷。 “三爷，七太爷，忙着呢？” 村长扭头笑道：“比不上你，听说你小子把砖厂卖了？” 罗轩点头又摇头道：“砖厂没卖技术卖了，技术留着没什么用，咱们乡的市场就这么大，而且砖头运输不便，留着确实有些鸡肋，不如卖了换钱。” 村长笑道：“随便吧，你小子从小鬼主意就多，我是管不了你了，别玩过火就行，说吧，找我什么事，没事连你人影都找不到。” 罗轩摸着鼻子讪笑道：“是这样的三爷，我听姚元崇说突厥十几万大军齐聚萧关，大战随时可能爆发，咱们是不是该提前做点准备，将粮食都藏到沟里去。” 两军交战，最重要的便是粮草，突厥人又没有准备后勤的习惯，向来都是以战养战，打到哪吃到哪，万一攻破萧关兵临陇东，他们这种老百姓命都未必保得住，更别说粮食。 村长眉头当即皱成了川字，就连脸上的褶皱都挤成了缝隙，思索许久才说道：“突厥这么兴师动众吗，我也接到消息，说北宫伯约率领羌氐联军兵准备攻打金城，多事之秋啊。” 北宫伯约是羌族首领，这些年不断侵犯大周，从周军手中夺走了敦煌酒泉，张掖武威四郡不说，还经常越过黄河侵扰河东之地，若非凉州治所金城还在周军手里，可能早就兵临陇东了。 多年前罗铁柱抱着罗轩满沟乱窜，就是被这个王八蛋给撵的，那次金城被羌族攻破，好在朝廷援军及时赶到，又将金城夺了回去。 这事怎么说呢，有一就有二，北宫伯约能攻破金城一次，未必就不能攻破二次，若与突厥联合两路夹击，想想都头皮发麻。 有些事不敢细想，越想越是惊恐，村长坐不住了，起身说道：“来陪你太爷下棋，我去组织大家藏粮食。” 凉州乃久战之地，百姓们对战争都已熟悉并做了相应准备，在地窖和沟里挖了很多据点，关键时刻既可藏物也能藏人。 罗轩转身喊道：“对了三爷，你是怎么知道北宫伯约攻打金城的？” 没想到这老头还有私货呢，罗轩目前最大的短板就是情报来源，老头既然有渠道自然要想办法给弄过来。 村长头也不回的说道：“你爷我怎么说也是个乡绅，这点人脉还是有滴。” 罗轩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浓浓的得瑟味，起身就要去追，七太爷却拉着他的手说道：“快点，该你走棋了。” “太爷，我认输行不行？”罗轩一看棋盘顿时无语，怪不得三爷跑那么快，这都被干的只剩一马单炮了，怎么玩？ 七太爷有些耳背，盯着棋盘出神根本没听罗轩说什么，罗轩只好开始走棋，结果没到三个回合就被将死了。 重新开局。 这次还不如村长呢，一个棋子都没损失就被将死，太爷这种二话不说直取老将的下法看的罗轩嘴唇直哆嗦。 继续开局又被将死。 继续又死。 棋艺这东西是越老越精，老头们之间下棋动辄对峙数小时，看的人心烦气躁，遇上罗轩这种选手则不同，几乎不带思考的。 连输三局罗轩说什么也不玩了，老头棋艺太高，走一步看十步，自己还没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就挂了，再玩下去非得被虐出心理阴影不可。 罗轩不顾太爷的挽留撒腿就走，出了村子赶到沟边看护村队训练。 护村队一分为二之后罗世杰的一队就放飞自我了，不训练不说还整天奚落二队，罗铁浩和罗世英的二队则化耻辱为动力，训练的更加卖力，准备一月之后将罗世杰等人爆揍一顿，血洗耻辱。 罗轩赶到时二队队员正在草垛旁练突刺，每人手握一根儿臂粗细的木棍向前刺出，再回收再刺出，反复来回就这一个动作，但整齐划一练的有模有样。 至于以罗世杰为首的一队队员，靠着草垛磕瓜子不说，还时不时的指点几句，说的一队哈哈大笑，二队满腔怒火。 罗轩走过去对着某个一队队员屁股就是一脚，破口骂道：“一个个闲的是不是，若真闲的没事就回家帮忙，将家里的粮食藏到沟里去，突厥人都到萧关了还得瑟，就不怕哪天被抓去为奴啊。” 听到要干活一队队员们当场不干了，迅速列队开始训练。 没人愿意干活，有偷懒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两队人马同时训练，罗轩则靠在草垛的阴凉处磕起瓜子，丝毫没有加入训练队伍的意思。 革命分工不同，自己是脑力工作者，没必要搞的太辛苦。 很多人努力工作就是为了日后不工作，可不是想为社会做贡献的。 “大哥，突刺的时候脚迈小一点，跨的太开不容易收回，你不能一次把力气都用尽，要留三分力气方便收回躲避以及下次出击，爆发力和持久力要相互协调。” “还有你们，不能只管突刺，要在一次次的训练中调整姿势，找到最省力最适合自己的出招方式。” 罗轩边磕瓜子边指点，许久之后无奈吐槽道：“想把你们训练成精锐怕是有点难。” 第25章 物资送到 随着时间推移，各村木匠陆续将零件送来，罗轩当场付钱，并让他们继续打造，多多益善。 一圈折腾下来，当日从老爹房里偷出的，准备前往京城的路费成功花了光，但罗轩觉得很值。 组装的活就交给罗铁柱了，各村木匠们技术不同，送来的零件多少有些误差，十套织布机的零件能成功组装五件都算幸运，剩下的需要罗铁林再修改一番，尽管如此，效率也比他自己单干强了不少。 第一批零件共组装出十二台织布机，罗轩到村里喊了一嗓子，婶婶嫂嫂们全跑过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罗轩好不容易安抚下去，跟她们讲解新织布机的操作流程以及织布效率。 妇女们一听效率如此之高全都不淡定了，挣着抢着想将织布机搂自己手里，现场人多机少，为了争夺差点打起来。 罗轩只好耐心劝说，保证不久的将来人手一台才将这股扰乱安抚下去，然后开始为大伙讲解采购生产及销售的流程，织布机虽是免费送的却是有捆绑条件的，拿了他的织布机就得采购他的原材料，并将生产的布只卖给他一个，若是违背，他有权立马收回织布机。 至于价格，罗轩这几天仔细算过，给的都是最大的优惠，他们拿的是大头自己赚的只是小头。 尽管如此，妇女们依旧不太情愿，借着宗族关系打亲情牌，希望罗轩将采购价格再降点，收购价格再提点，都想多赚钱嘛。 罗轩只好耐心解释，最后更是请来村长担保，才将规矩彻底定下来。 万事开头难，解决了第一批后面来的就简单了，别人都是这个条件，你不接受那就别干。 刚将村里的妇人送走姚元崇来了。 姚大公子这次可不是只身前来的，而是带了一支庞大的车队，罗轩得知火速赶往村口迎接。 远远看见姚元崇的身影便张开怀抱笑道：“兄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想死你了。” 姚元崇鄙视道：“你想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东西吧，生铁和火麻都给你带来了，签收一下吧。” 两车生铁三车火麻，足够罗家湾用一段时间。 罗轩检查过后命罗世杰将东西拉走，搂着姚元崇的脖子笑道：“姚兄，合作愉快。” 姚元崇打掉他的臭手骂道：“少来这套，火麻好说，那一千斤生铁可是我跟族中打过包票的，若赚不回来咱俩都有麻烦，而且你的麻烦绝对比我大。” 那是自然，姚家的东西可不是好贪墨的，事真发了姚家未必会收拾姚元崇这个长子，却肯定会收拾罗轩这个外人。 罗轩笑道：“姚兄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未来三年咱们的年化收益绝对能达到一百个W，放心。” 姚元崇骂道：“百万文还是百万贯，你少跟我玩这些虚的，我要实际情况，我要你的详细计划。” 罗轩揶揄道：“格局小了兄弟，别老盯着那三瓜两枣的，咱要具备地域联动思维，把存量转化为增量，通过区块链经济私域流量拉动我们的核心竞争力，大周世家那么多早就内卷了，你只有通过个人品牌的打造才能打通底层逻辑，只有具备利他的商业思维导向才能为你的家族团队赋能，懂么？” “你的格局还没打开，你的天性没有得到解放，你作为世家的继承者和管理者，必须首先要站在一个更高纬度，才有正确的商业思维，给你的家族进行一个正确的价值观输出，懂吗？” “懂你妹。”姚元崇气急败坏的喊道：“去把东西拉回来咱们回县城，这人有病。” “别别…开个玩笑。”这该死的职业病，罗轩抽了自己一巴掌连忙拦住笑道：“你这人怎么不识逗呢，过来我跟你详细说说。” 将姚元崇拉到一边，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笑道：“实话说吧，我最近研究了一种新的织布机，效率是以前织布机的二十倍，每人每时辰便可织布一尺，熟练之后效率还会增长，如此效率，你想想咱们能赚多少钱。” 这事没什么可隐瞒的，也隐瞒不了，从采购的物资中很容易推断出布匹的产量，真的没必要藏着掖着。 商业活动达到一定的规模，保密是很难的，这个时代又没有专利保护法，别人就算偷了你的技术你也没地申冤去，所以还得在生产效率和销售渠道上下功夫。 产品多质量好，销售渠道广才是核心竞争力，至于技术，不用太在意。 在意了也没用，一来没有法律保护二来没有技术难度，随便来个木匠一看就会，保个屁的密，有这时间还不如扩大生产多赚点钱呢，这个时代的布匹可是能当货币直接用的。 罗轩不但透露了织布机的存在，还讲了自己的生产方式，笑道：“姚兄，以后我控制上游生产，你控制下游销售，用不了多久咱俩就能成为陇东首富，但有一点，其他家族或组织若打织布机的主意，你得帮我挡着点。” 姚元崇听的直竖大拇指，笑道：“罗兄牛掰，不过织布机真有你说的那种效率绝对是国之神器，你就不怕官府或者比姚家更强大的家族下手？” 罗轩苦笑道：“所以要保证规模啊，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太小利润有限，太大容易引起上面觊觎，只有保持在一个不大不小的规模上咱们才能细水长流。” 后世有位砖家说过，公司的产值维持在三千个W左右最合适，再大公司就不是自己的了。 屁股决定脑袋，罗轩若是大周丞相，肯定会全力推广织布机，让百姓富裕国家强盛，但他只是个小庶民，只能先紧着自己。 他和姚元崇都没强大到傲视天下的地步，不敢玩的太过火。 姚元崇同样明白细水长流的道理，思忖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织布机最多卖出五百台，最好别出这个乡，村民的工作你去做，一定要保密。” 罗轩笑道：“放心吧，为了我他们未必会保密，但为自己，相信所有人都会守口如瓶的。” 姚元崇负责供应采购，罗轩负责组织联络，村民负责生产，三者组成利益共同体，不管谁拆台，首先损失的都是自己的利益。 商量完毕，姚元崇提议看看所谓的新型织布机，却被罗轩果断拒绝，让你看了我赚个屁。 想在团队中混的开就必须掌握一两手别人没有的绝活，否则迟早被踢出局，织布机说什么也是不能让姚元崇看的。 第26章 死循环 罗轩拒绝了姚元崇观看织布机的提议，姚元崇也没强求，在村里吃了顿饭便匆匆离去。 最近萧关那边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作为陇东大族，姚家必须早做准备才行，事情多着呢。 罗轩同样不敢闲着，饭后第一时间将火麻分发下去，并将千斤生铁送去砖窑。 烧砖的技术虽然卖了砖厂还在，罗铁森，罗铁勇两人依旧在砖窑辛勤劳作，看见罗轩热情打招呼道：“轩哥儿，最近忙啥呢，连你的影都见不上。” “瞎忙呗。”罗轩掀开车上篷布说道：“五叔六叔，这些生铁麻烦尽快帮我打造出来。” 农村是百业兴旺之地，什么人才都有些，罗铁森和罗铁勇就是村里的铁匠，俗称打铁的。 铁匠对高温的适应能力很强，所以罗轩才让他俩负责砖厂。 两人看见车上生铁瞬间两眼冒光，急不可耐的冲了上去，罗铁勇更是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用牙齿试硬度。 铁是朝廷管制品，普通百姓几乎弄不到，家里的农具铁器从来都是修了补补了修，一器传三代，人死器还在。 所以农村的铁匠几乎无用武之地，只能干一些修修补补的活计，现在罗轩弄来这么多生铁，两人岂能不兴奋。 罗轩等两人冷静下来才说道：“二位叔叔最近辛苦一下，尽快打一些锨头，叉头出来，质量越高越好，砖窑的温度足够，其他的你们看着办，侄儿我只有一点要求，锨头的两边必须开刃，既要能当农具还要能做武器。” 陇东乃四战之地，指不定哪天突厥或者羌人或者其他什么敌人就打过来了，必须弄点装备才行，这也是他向姚元崇索要生铁的根本原因。 但这批生铁不能直接打造武器，虽然陇东家家都藏着武器，但基本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跟军队制式武器没法比，自己若打造出一批质量上乘的武器，有人就要睡不着觉了。 很多时候既要防备身前的敌人，还要防备身后的自己人，就是这么蛋疼。 两人拍着胸脯保证，罗轩张了张嘴，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这车铁都是生铁，生铁的优点是坚硬，耐磨，铸造性强，缺点是太脆，不能锻压，打造出的东西质量太差，用不了多久就会断为两节。 想提升质量最好能将生铁加工成熟铁然后才能进一步加工，但现在罗轩没有加工的条件。 生铁变熟铁的办法很简单，脱硫就行。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首先得将生铁熔成铁水，单这一点罗轩就搞不定。 生铁的熔点在一千一百度往上，罗轩建砖窑的时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温度提高到六百多，一千多度是说什么也上不去的。 其次就算侥幸达到熔点，你用什么容器盛放铁水，上千度的高温砖都得给你烧裂，更别说没有专业防护的工人受不受得了了。 想炼钢得先有炉，想要炉就得炼钢，死循环。 现在别说弄不出炉，就算能弄出罗轩也不敢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一个小老百姓真弄出这么个划时代的玩意，觊觎者绝对能从罗家湾排到萧关去，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拿什么跟人家斗。 不管什么时候，拥有财富的同时最好拥有守护财富的实力，否则财富于你就是劫难。 想到这些罗轩一阵无语，暗叹条件有限，你们还是按照自己的办法一锤锤砸去吧，砸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 “唉，怪不得后世的砖家都喜欢放嘴炮，原来说真的比做容易多了。”罗轩交待一番，将生铁扔给两位叔父便转身离开了砖窑。 离开窑洞罗轩准备去看看护村队员的训练情况，刚上坡就见罗铁柱气冲冲的跑了过来，踹他两脚并揪住他的耳朵骂道：“臭小子，我就知道你在这，跟我回去耕地去，二十多亩地你准备让我一个人耕吗？” 麦子收了自然要翻新土地准备播种的，农村嘛，一年四季哪有闲的时候。 罗轩无奈说道：“轻点，疼，我那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不找二弟去。” 罗铁柱骂道：“他放羊去了，我只能找你。” 罗轩挣脱不出老爹的魔爪，乖乖回家牵出耕牛，套上耕犁，拿上鞭子向田里赶去。 罗轩自懂事起就跟老爹下田干活，多年过去流程早已熟练无比，来到田中将犁往地里一叉，一鞭子抽向牛臀，耕牛甩着尾巴慢吞吞的开始前进。 大周的生产力还是可以的，早就普及了曲辕犁，翻的深速度快，无奈这副犁是罗轩曾祖传下来的，犁头早已磨损的不成样子，看的罗轩那叫一个牙疼。 “老天爷啊，你下场雨吧。”罗轩边擦汗边望天，满脸的生无可恋。 夏收之后依旧没有下雨，沟里的河都快干了，再这么下去不等突厥人入关陇东大地恐怕就得爆发民变。 但这不是罗轩操心的事，他目前最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将家里的田耕完。 连耕带耙整整忙了三天，暂时不用播种，收拾完土地罗轩又闲了下来，腾出手开始忙碌自己的赚钱大业。 各村木匠打造的零件陆续送到，组装的织布机和采购的原材料不断送到村民家中。 村里的老娘们平时没什么事，有了织布机之后恨不得每天十二个时辰全趴在织布机上，产量那是杠杠滴。 认真核算过效率之后罗轩让姚元崇每七天来收次货，顺便把账付了，只收粮食不收钱币。 封建时代，粮食可是比黄金更保值的硬通货，尤其是遭了旱灾的情况下。 现在的陇东地区，前有突厥后有羌族，上面还有老天不给面子，再不下雨鬼知道会怎么样，这种时候屯点粮食总是没错的。 一月时间悄悄过去，罗轩和姚元崇的纺织事业终于走上正轨，就算不扩大生产也能细水长流源源不断。 正在罗轩畅享未来的时候，罗家湾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为首的正是给老爹做媒的那位衙役。 官差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收税的，每年夏收和秋收之后都会来。 纳税可是大事，村长不敢怠慢，带着罗轩和几名族老前往村口迎接。 为首的衙役名叫林果，跟罗家湾也算老熟人了，见面之后热情笑道：“三叔，数月不见您老身体可是越发硬朗了。” 村长笑道：“老胳膊老腿的不比从前了，林捕头里面请。” 第27章 夏粮征收 村民簇拥着众差役赶往村长家中，路上村长笑道：“林捕头，你们今年来的有点晚啊，税粮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清点拉走。” “别提了，最近衙门事多，各个村镇来回跑，晚辈腿都细了两圈。”林捕头苦笑道：“三叔，你准备的粮食怕是不够了，现在突厥寇关，前线命令各县就地征粮，今年的赋税要加两成。” 百姓最怕的就是加税，今年又遇到旱灾粮食欠收，加税不就等于在老百姓身上剜肉嘛。 众村民的脸全部变的难看起来，就连罗轩也不例外。 这段时间罗轩虽然利用布匹交易从姚元崇那弄来不少粮食，但粮食再多也是自己的，没事谁愿意往外掏。 林捕头叹道：“事出有因，也没办法啊。” 基层工作最难做，各村百姓得知加税无不抵制，有些地方甚至要跟差役动刀子。 凉州不比其他地方，民风彪悍说干就干，官府真敢逼迫他们就敢真反，林捕头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苦口婆心的劝说，一来二去就耽误时间了。 村长叹道：“打仗嘛，理解，你们先去我家休息，剩余的粮食天黑备齐你们一并拉走，但有一点，两成已是我们村的极限，不能再加了啊。” 林捕头喜道：“多谢三叔支持，您就是我的大恩人呐。” 这些日子磨太多嘴皮子了，收税以来首次这么爽快林捕头还有些不适应。 村长回到家敲响传声鼓，召来村民吩咐一番，下午申时就凑齐粮食，让罗铁军带着罗世杰一伙帮林果将粮食送到县城去。 将粮食送出村，林果挥手告别转身离开。 罗轩看着运粮队的背影思忖一番，快步追上林果，将其拉到一边偷偷递过去一个钱袋笑道：“给兄弟们买点酒喝。” 林果微微一愣，熟练的将钱袋收进袖中笑道：“轩哥儿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能做到的老林绝不推辞。” 都是道上混的规矩还是懂的。 罗轩要的就是这句话，笑道：“那以后就请林叔多多照顾了。”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县里有编制的官就那么几个，办事的基本都是林果这种老吏，跟他们处好关系能得到不少方便。 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要少数敌人多交朋友，哪怕是狐朋狗友，只要价钱到位，狐朋狗友能帮你解决不少随手处理的小事，小事积攒多了也就成了大事。 量变引起质变嘛。 原以为这小子有事找自己帮忙，没想到只是交个朋友，林果自然乐得如此，抱拳离去，罗轩也转身回了村里。 村长还在村口等待，等罗轩来到身前便抓住他的手热情笑道：“幸好有你啊，若非你用布匹换了很多粮食，咱们村这次可就麻烦大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还有水锤泵，若非轩哥儿引水上塬，咱们今年肯定得挨饿，轩哥儿简直是咱们村的福星啊。” 这是真心话，大伙家中都没有余粮，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太弱，若非罗轩，今年指不定怎么着呢。 夏税缴纳完毕，生活再次归于平淡，罗轩撸起袖子准备加油干，争取将生意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可惜事与愿违，没过几天又出事了。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罗铁柱的好兄弟兼便宜老丈人白玉突然到访，刚进门就大声哭道：“铁柱救命啊。” 一家人同时起身，白莲更是迅速冲出，将白玉扶进家门让其坐下，拿来碗筷说道：“爹爹，翻沟累了吧，先吃饭，吃完再说。” “我哪还吃得下啊。”白玉哭丧着脸说道：“轩哥儿，周边村子就你主意最多，你可要救救我们白窑村啊。” 罗轩连忙安慰道：“白叔，哦不对，外公，您先说说出什么事了啊。” 白玉叹道：“昨天衙役来我们村征收夏税，申时之后才来的，又临时要加税，我们准备的粮食根本不够只能继续征收，等收齐了天早黑了，衙役只好在村里过夜，准备天亮再走，谁知道昨晚三更左右，几名匪徒冲进院子打晕看粮的村民，把我们准备交税的粮食一把火都给烧了。” “烧…烧…烧了…”罗轩大吃一惊，破口骂道：“谁干的？” 粮食可是重要物资，百姓们珍惜的跟亲孙子似的，平时连一粒都不舍得浪费，现在那么大一批税粮被烧，不心疼才怪。 还有，匪徒不来抢粮却放火烧粮，出力不讨好的图什么啊，做案总得有个动机吧。 罗轩念头转动，突然想到一人。 白玉却说道：“不知道，那群匪贼还在粮食上浇了猛火油，泼水都没用，税粮被烧的一干二净，征粮的衙役说让我们重新准备税粮，这批粮食是要运往萧关前线的，若是延误就要治我们通敌之罪啊。” “轩哥儿你也知道，今年旱灾严重，我们村的粮食还是靠你才保住的，但收成也比往年少了许多，官府又临时加税，村里根本没粮，就算把所有村民家里的粮食都搜空也凑不齐这批税粮，更别说以后的生活了，可怎么办啊？” 罗轩咬牙切齿的骂道：“田家，还真是无耻到家。” 天下熙攘，利来利往，没几个人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若是干了，必然是有利可图的。 匪徒烧粮说明他们的目的不是粮食，既然不是，那穷的叮当响的白窑村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呢？ 唯有土地。 据姚元崇说，田家惦记白窑村及周边村子的土地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猛火油属于管制品，朝廷都没多少储备更别说普通人了，整个郁郅县有能力弄到的只有那么几人，田家的土地离白窑村最近，嫌疑自然也是最大。 惦记土地很正常，哪个世家不惦记老百姓手里那点土地，问题是做事得讲规矩吧，田家的行径太恶劣了。 不过罗轩也只是怀疑，根本没有证据，这年头一没摄像头，二没DNA检测等其他技术手段，三没目击证人，就算明知是田家做的也找不到证据啊。 罗轩思忖道：“衙役天黑才去你们村收税，一天能搞定的事愣拖成两天，明显是跟匪徒一伙的，外公，你们村还有不少牛羊牲畜吧，先凑的把税交了别跟衙役起冲突，送走衙役之后再去县衙告状，记住，全村百姓不管男女老少一个不落，全部都去，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白玉忐忑的说道：“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官府查案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罗轩冷笑道：“我陪你们一块去，今天他们能烧白家窑的粮，明天就能烧罗家湾的粮，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第28章 进城告状 白窑村税粮被烧一事太过恶劣，不管谁干的都必须追究到底，就算查不出凶手也得敲山震虎，让凶手寝食难安。 若是就此放过，凶手不但不会感激，反而会觉得你软弱可欺，更加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白窑村的税粮能烧一次就能烧第二次，敢烧白窑村的就敢烧罗家湾的，所以这事必须管。 听完白玉的哭诉，罗轩咬牙说道：“沉默是对罪恶最大的纵容，面对欺压，最好的做法就是反击，哪怕遍体鳞伤也要让对方知道咱们的血性，这样贼人下次做坏事前就得先掂量掂量了。” “外公你先回去，按我说的凑齐税粮，别给官府留下把柄，明早我过来咱们再行动。” 白玉也是慌了神，闻言冷静下来起身就走，女儿白莲连忙追出，塞给他两个饼子路上吃。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罗轩翻沟赶往白窑村，组织一番，带着全村二百多人赶往县城告状。 队伍人数太多成员复杂，速度根本快不起来，罗轩一行走了整整三天才赶到县城。 来到县衙门口，罗轩踌躇片刻果断上前，拿起鼓槌对着县衙门口的鸣冤鼓一顿猛敲。 随着鼓响，衙内尚未外出的衙役全部冲出，见人太多问都不问就拿水火棍开始驱赶。 白窑村的青壮也不是吃素的，上前挡住衙役推搡起来，眼看就要爆发肢体冲突，两名穿着捕头衣服的男子从门中走出，厉声呵斥道：“住手。” 衙役们退向一边，村民也果断停手不再纠缠。 罗轩转身看去，发现两名捕头他都认识，一位是罗家湾的老熟人林果，另一位是去白窑村收粮的捕头秦风。 依照罗轩的猜测，白窑村税粮被烧一事跟这位秦捕头脱不了干系，他就算不是参与者也肯定是知情者。 但这会还是假装不知情的好，罗轩放下鼓槌笑道：“林捕头，秦捕头，又见面了。” 林果蹙眉道：“罗轩你这是干什么，知道带人围堵衙门是什么罪吗？” 罗轩递上诉状拜道：“林捕头你可别乱扣帽子，草民是来告状的，白窑村数十石税粮被烧，村民都快活不下去了，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说完偷偷看向秦风，果然发现秦风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罗轩心中冷笑，转身面向村民做了个口型：哭。 村民们不分男女同时蹲下号嚎啕大哭，有的撕心裂肺，有的低声抽泣，有的鬼哭狼嚎，场面一度混乱。 林捕头看不下去了，喊道：“停停，我这就上报县令大人，你们等着。” 说完转身就走，村民们哭声依旧。 …… 郁郅县令安晴风最近比较悲催，他这七品县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事的时候是百里至尊土皇帝，有事的时候就成了跑腿的孙子。 突厥寇边，萧关守将天天写信催粮催徭役，县衙又没粮，想要粮食只能向百姓征税，问题是今年陇东遭了灾啊，这个节骨眼上不减税赈灾已是不该，还加税，不摆明了把老百姓往火坑里推嘛。 陇东地区的民风有多彪悍是个人都知道，万一逼反几个谁负责任。 萧关守将却不管这个，只知道伸手要粮。 别人可以不管，安晴风这个县令不能不管啊。 夏粮征收以来每天都能听到百姓跟收税差役发生冲突的消息，愁的安大人头发都白了几分。 今天中午难得抽出空闲准备睡个午觉，刚躺下一阵急促的鼓声便惊的他差点滚下床榻，扯着嗓子吼道：“谁在敲鸣冤鼓。” 大周每个县衙门口都有一架大鼓，名为鸣冤鼓，此鼓既可为百姓提供申冤渠道，还可在关键时刻传递军情消息，可谓功能众多，但有一点，每次敲响几乎都没好事，因此各地县令最怕的就是听见鼓声。 鼓声尚未结束，捕头林果便冲进房中，抱拳拜道：“大人，白家窑村全体村民前来告状，说是有人烧了他们的税粮。” 安晴风敏锐的抓住重点，蹙眉问道：“全体村民？” 林捕头答道：“是啊，全村老少爷们都来了，连村里年近八旬的老祖宗都给抬来了，还有身体抱恙的病号，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乌泱泱一大片人。” 安晴风闻言吓了一跳，恼怒的说道：“他们这是告状还是聚众闹事？” 林捕头苦笑道：“人家就在县衙外坐着，问就是要见县令大人，其他什么也不说，属下觉得您还是去看看吧，不管告状还是闹事都得处理啊，再拖下去围观的人可就越来越多了。” “更衣，升堂。”午觉睡不成了，安晴风只好穿上官服前往大堂，坐定之后敲惊堂木喊道：“门外谁人喊冤，带上堂来。” 门外。 罗轩听到声音惊喜喊道：“县令升堂了，大家随我进去求县令主持公道。” 村民们抬着村里年纪最大的老太婆走进大堂，来到中央齐齐跪地哭道：“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安晴风坐在桌前，看着那位面容枯槁，牙都掉光了的老太太脸皮狠狠抽了几下，猛拍惊堂木止住哭声问道：“谁是主事的，上前答话。” 罗轩上前躬身拜道：“草民罗轩叩见县令大人。” 安晴风蹙眉道：“罗轩，我知道你，你一罗家湾的跟着白窑村的凑什么热闹。” 罗家湾可是全县有名的富村，富裕起来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位少年。 安晴风还听说，罗家湾及周边村子今年之所以没有遭灾，就是因为这个少年弄出个叫水锤泵的玩意，把水从沟里引到塬上了。 这样的人才在哪都是宝贝，安晴风还打算忙完这一阵就招罗轩来县衙效力呢，没想到不等他召唤，人家主动上门了。 “大人，白窑村也是我的家人呢。”罗轩讪笑一声，指着身后说道：“那位是我外公，那几位是我舅舅舅妈，那几位是我姑姑姑父，还有我侄子侄女外甥女，这里的村民可都是草民的亲人呐。” 安晴风听的一阵头大，没心情理会堂下众人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无奈说道：“有何冤情，速速呈上。” 罗轩拜道：“大人明鉴，草民的诉状已经递给林捕头了，另外这件事秦捕头应该也是知情的，就是我们白窑村辛苦准备的税粮被人趁黑放火烧了个精光，不得不重新筹备税粮。” “大人，那批税粮可是我们白窑村今年一大半的收成啊，这一被烧我们村立马断粮，已经没米下锅了，请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找到凶手将其绳之以法。” 第29章 把事搞大 “有这种事？”安晴风眉头一蹙，脑海中瞬间涌出无数个故事版本，扭头看向捕头秦风脸色不善的问道：“为何不汇报？” 犯案这种事一般都是谁受益谁最有嫌疑，税粮被烧，获益最大的那个八成就是凶手。 顺着这个思路深思下去，整个郁郅县有动机且有能力干出这事的没几个，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关键是证据。 秦风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上前拜道：“禀大人，确实有这么回事，但白窑村又将税粮补了上来，最近衙门事多，属下觉得已经过去的事就没必要惊扰大人，所以……” “你觉得，什么都是你觉得，我这个县令干脆让给你做算了。”安晴风猛拍惊堂木，对着秦风臭骂道：“既然没有汇报，案子总查了吧，税粮被烧不是小事，我不相信你什么都没做，说说你调查的结果。”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不止普通百姓，安晴风也忍这群酷吏很久了。 大周立国之初便颁布了《三互法》，所有官员都要受到《三互法》的制约。 《三互法》类似于后世的回避原则，本地人不能在本地做官，婚姻之家及两州人不得交互为官，如甲郡人担任乙郡太守，则乙郡人不得出任甲郡太守，以次避免权力交易。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外地人跑到本地为官，除了特别厉害的精英之外，很多普通官员都要受到当地士族的制约。 就拿郁郅县来说吧，县里姚邱田三家势大，衙门里的所有公差都跟这三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些甚至是三家直接安插进来的，安晴风名义上是个县令，实际上更像吉祥物，手里的权力真没多少。 税粮被烧这么大的事都不向他汇报，可见这群酷吏猖狂到了什么地步。 清官似水，奈何吏滑如油啊。 秦风苦笑道：“禀大人，当日天太黑了，村民都已熟睡，没人看见匪贼的相貌，难以下手啊。” 安晴风冷哼道：“自己查不了还不向上汇报，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撤掉秦风捕头之职，押入大牢候审。” 见安县令借题发挥，趁机排除异己，罗轩看不下去了，上前拜道：“大人，草民能否说两句。” 你们官场上怎么斗我不管，白窑村的事却是说什么也要解决的，真没饭吃了。 安晴风难得的威风一把，还没解除状态，闻言极度威严的喊道：“讲。” 罗轩拜道：“大人，草民听说突厥人最近正在萧关外徘徊，羌氐首领北宫伯约也正磨刀霍霍准备攻打金城，两家行动如此默契，八成事先商量过。” “这个且不谈，突厥数十万大军兵临萧关肯定是想入关抢劫啊，一直被挡在萧关之外必然心有不甘，他们又不是来旅游的，老被堵着也耗不起，但萧关坚固，大周将士骁勇，突厥人想入关可不容易。” 安晴风没好气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罗轩笑道：“大人您看，有没有可能白窑村这事就是突厥人干的，萧关坚固大军进不来，派支小股部队偷渡过来却没多大难度，也有可能是羌氐人。” “至于动机，很简单，大人最近不是在替前线守军筹粮吗，对方打劫不了县衙的府库便去烧各村刚筹集的税粮也说的过去，一个村的税粮没多少，十个村二十个村加起来可就相当可观了。” “当然，也不排除咱们县有人跟突厥或者羌氐勾结，突厥人想在关内行动，总得找个带路的不是。” 秦风脸色变的异常难看，指着罗轩厉声呵斥道：“你少在这妖言惑众，血口喷人。” 罗轩揶揄道：“秦捕头怎么知道我在血口喷人，难道了解内情？” 官官相护，官吏勾结，老百姓想要申冤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事情搞大，搞的越大越好，大到一定程度就有更高衙门的人介入了。 若老老实实按部就班，非得被当官的玩死不可。 就拿白窑村之事来说吧，明知是谁做的却找不到证据，贸然指名道姓肯定会被人家反咬一口，治你个诽谤之罪。 所以罗轩一开始就没打算直接告状，而是准备将突厥人拉进来，给某些人扣一个里通外敌的帽子。 跟突厥人扯上关系事情可就大了，弄不好会把大周的情报部门给引过来。 看谁先坐不住。 安晴风饶有兴趣的瞥了罗轩一眼，拍惊堂木道：“既然是突厥人做的那就跟秦捕头没关系了，本官这就上报萧关前线，请军中斥候过来调查，至于白窑村，前几天拉回来的税粮留下两成，其余都带回去吧，秦捕头，此事由你亲自负责，务必送到村民家中。” “大人英明。”罗轩躬身行礼，又转身朝秦风拜道：“有劳秦捕头了。” 白窑村的税粮想全部追回来是不可能的，能追回一大部分罗轩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安县令也要向上面交差，逼的太狠惹恼了安县令，可能连这点都没有了。 做人要懂的见好就收。 另外安县令让秦捕头负责此事，罗轩直呼高明，秦捕头就算有万般不甘也得乖乖把事办好，否则他就是第一责任人，到时新帐旧帐一起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秦风躬身一拜，带着白窑村的村长前去取粮，其他村民也相继离去，很快大堂就剩下罗轩安晴风以及一帮衙役。 安晴风笑问道：“罗轩是吧，本官早就听闻你的大名，听说水锤泵是你弄出来的，还附带着改良出许多水车？” 罗轩拜道：“奇技淫巧而已，不值一提。” 安晴风笑道：“咦，奇技淫巧指的是极端精巧却不实用的东西，你这可是利国利民的神器，怎么能算。” “本官有意请你到县衙任职，接替秦捕头的职位，在全县推广水锤泵，你意下如何？” 屁股决定脑袋，县令作为一县之长，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的政绩，政绩如何获取，自然是修水利垦荒地，让治下百姓吃饱穿暖了。 但陇东地区沟连着沟，水在沟底人在塬上，取水困难靠天吃饭，天不下雨连喝的水都没有，更别说浇地了。 眼前少年能毫不费力的将水引到塬上，这可是天大的本事啊，若能全县推广，自己任期满后，怎么着也能升个一级半级吧。 罗轩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水锤泵也是有缺点的，平时还好一到冬天，木管肯定会冻裂，来年还得换。” 安晴风笑道：“换根管子而已，再难也比下沟担水强不是，想不想来县衙任职，给本官一个准话。” 罗轩果断摇头。 第30章 扑朔迷离 官吏官吏，官和吏压根不是一回事。 这个时代的吏类似于后世的临时工，几乎没有转正为官的可能，是个一眼就能望到天花板的职业。 正因如此，大周各地的吏员早已放飞自我，可着劲的捞油水，留下官清似水，吏滑如油的谚语。 简言之，这是一个名声臭到骨子里的行业，做了吏再想受到朝廷赏识入仕为官，难度呈几何倍递增。 罗轩可不想将自己的人生变成地狱模式，还是拒绝的好。 安晴风脸色不好看了，语气不善的说道：“小小水锤泵你都想藏着掖着不成？” 罗轩拜道：“大人误会了，小人只是自由散漫惯了，受不了衙门的约束而已，至于水锤泵，大人若有需要草民随时可以献上，另外小人以为陇东地区想要彻底解决用水问题，光有水锤泵是不够的，应该建几座大型水库，旱时蓄水涝时泄洪，至于泄洪会不会把下游淹了，关咱们陇东什么事，您说呢大人。” 安晴风闻言身体下意识的前倾，两眼放光的说道：“你有办法？”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若真能修建一座水库，自己的政绩可就太漂亮了，至于蓄水后下游是否旱死，泄洪时下游会否淹水，均不在安县令的考虑范围之内，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有点想法，还需实地考察。”罗轩苦笑道：“水库是个大工程，就算动工也需数年才能竣工，我哥们还在外面等我呢，大人您看……” 安晴风拍额头道：“把这茬忘了，本官也要处理突厥密探袭粮之事，咱们各自忙碌，改天请你吃饭。” “草民告辞。”罗轩行礼退走，刚出衙门，在街边等待的罗世杰，罗铁浩叔侄便迎了上来，蹙眉问道：“我们等很久了，怎么没见你打信号。”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没用上。”告状之前罗轩便知道这次的对手很强大，因此准备了很多后手，其中之一就是掐时间在罗家湾制造一场大火，然后进城告状，说罗家湾的粮食也被烧了，借此制造紧张气氛，将屎盆子彻底扣到突厥人头上，引更高衙门的人前来调查。 为达到最好的效果，罗家湾告状的时间必须精打细算，最好是在自己与衙门中人辩论最激烈的时候突然冲入。 为此罗世杰叔侄二人老早就赶到衙门外等待，可惜始终没等到罗轩的信号。 罗轩也无奈，安县令太给力，借题发挥定下基调，压根没给自己机会。 罗世杰苦笑道：“白准备了，早知道……” 罗轩摇头道：“没白准备，大哥你要明白，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任何准备都不是多余的，宁可白准备也不能在关键时刻没准备，看着吧，被咱们这么一闹，城里肯定有人坐不住了，这个时候谁跳出来，谁就是烧白窑村税粮的凶手。” 烧粮事小通敌事大，烧粮凶手绝对不敢给自己扣个通敌的帽子。 里通外敌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会死人的。 罗世杰笑道：“连突厥人都能利用，你简直丧心病狂啊，现在咋办？” 罗轩思忖道：“去找姚元崇，我现在已成某些人的重点照顾对象，住在客栈不安全，还是待在姚元崇身边比较保险。” 郁郅县城常驻人口撑死三万，从东到西用不了几分钟，曹轩三人很快来到姚府门前，门房弯腰笑道：“小的拜见罗公子，大公子知道您要来，特命小的在门口迎接，里边请。” 罗轩在姚家读了三年的书，跟姚府上下都打过照面，不算陌生人，闻言笑道：“小六子，几年不见长胖了啊。” 门房笑道：“门房没什么事，整天养着能不胖吗，倒是公子您比以前高了许多。” 两人说说笑笑进入大厅，门房进去汇报，没多久姚元崇赶到，抱拳笑道：“县衙的事我听说了，罗兄好手段。” 这才多久，姚家消息还真是灵通。 罗轩笑道：“不是我多高明，而是某些人手段实在太卑劣，城中现在肯定很热闹吧。” 姚元崇笑道：“还在酝酿之中，到了晚上就热闹了，你只是个火星，掉进热油里面就完事了，至于激起什么样的火花，跟你没关系，看着吧，博弈才刚刚开始。” 罗轩笑道：“我明白，短时间内安县令不会派人通知军中，他的辖区发生通敌之事，他这个县令也是难辞其咎的，所以……” 姚元崇补充道：“所以安县令会以此为筹码去跟凶手谈条件，凶手若不屈服，再上报军中也不迟。” “我若是安县令，肯定会借此机会逼迫凶手交粮，这样既能立威又能完成军中催粮的任务，还不用翻山越岭的跟村里的刁民打交道，一举三得啊，罗轩，你真是为安县令递了把好刀。” 罗轩竖大拇指道：“一语中的，不过是不是也该给我点好处啊，我才是原告，若不撤案这事就不算完。” 姚元崇揶揄道：“民不举官不纠，你若不明不白的死了，就不用撤案了，这个时候还敢来我家，真不怕那件事是我姚家做的啊。” 罗轩笑道：“若真是姚家做的我就更安全了，否则我出点什么意外，你们姚家就是黄泥巴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到时所有破事都得算在你们家头上，为白窑村那点土地损害家族多年声誉，怎么看都不是划算买卖。” 姚元崇赞道：“罗兄胆大心细姚某佩服，邱神道刚刚来信，托我请罗兄晚上一起赴宴。” 罗轩惊讶道：“邱神道，不该是田家吗，怎么邱家跳出来了。” 他一直以为是田家做的，现在看来有点扑朔迷离啊。 姚元崇苦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邱神道是邱家少主，为人有些阴鸷我不太喜欢，但求到门上我也没办法，相信罗兄也想探探他的口风吧。” 确实该探探口风，邱家的势力在郁郅县东边，白窑村在县城西南方向，两家隔着十几道沟，八竿子都打不着，邱神道跑来凑什么热闹。 正事商量完毕，两人又聊了会生意上的计划，姚元崇便命人安排客房供他们休息。 罗轩睡到黄昏时分才起，随姚元崇一起去赴邱家的宴。 几人尚未赶到目的地耳边就传来莺莺燕燕的叽喳声，罗轩蹙眉道：“望月居，怎么约在这种地方。” 郁郅虽是个小县，该有的东西却不少，比如青楼。 望月居就是县城唯一的青楼，罗轩以前来过一次，发现里面档次不咋滴就懒的再来了。 第31章 士族手段 望月居的姑娘颜值虽然不咋滴，却非常热情，声音又柔又嗲，听的罗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罗轩姚元崇几人被请上二楼，尚未靠近便听见房内传出的肆意笑声，好奇问道：“怎么只有一个房间在吵，是生意不好还是被人包场了？” 若是包场，那邱公子的手笔可就太大了。 姚元崇笑道：“估计是第一种，陇东地区今年收成不好，大家都紧张。” 说着顺手推开房门，抬头望去，只见房内光线朦胧，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此刻一男两女就着昏暗的灯光坐在圆形餐桌前嘻笑打闹，你侬我侬，衣衫不整。 再一看，男子约十七八岁，相貌还算俊朗有辨识度，不用问就知道是邱家少主。 男子起身笑道：“姚兄能来邱某实在太高兴了，我还以为姚兄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呢。” 姚元崇抱拳笑道：“邱兄说笑了，盛情难却岂敢拒绝，我介绍一下。” 相互介绍完毕又寒暄片刻各自落座，连碰三杯后邱神道笑道：“早就听闻罗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气度非凡啊。” 这话听着就假，罗轩心中鄙视却赔笑道：“邱兄谬赞，罗某愧不敢当。” 酒桌上没有真话，说的人不当回事听的人更不当回事。 罗轩也是混过职场的，与几人推杯换盏，云山雾罩的胡侃，就是不奔主题，最后还是邱神道败下阵来，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听说罗兄村里的税粮被烧了，民以食为天，太造孽了。” 罗轩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失风度的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民以食为天是咱们汉人的理念，突厥人和羌氐人不讲究这个，况且兵者诡道也，无所不用其极也能理解。” “以罗某愚见，比起突厥人，最可恨的还是关内的汉奸，吃着大周的粮食挖着大周的墙角，也不知道突厥人给了他们什么好处，竟值得他们连祖宗的颜面都不顾。” 做任何事之前都得先把基调定下，罗轩早已打定主意，不管粮食是谁烧的，都要把这件事扯到突厥人和汉奸的身上，给凶手扣上里通外敌的帽子。 果不出所料，邱神道的脸色变了，挥退身边的两位姑娘才说道：“罗兄多虑了吧，白家窑地处偏远，突厥人就算入关也未必能打到那去，也许是你们的仇人干的，罗兄或者说白窑村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呐。” “怎么不是。”罗轩斩钉截铁的说道：“众所周知，今年陇东地区遭了旱灾，其他地区粮食通通欠收，只有白窑村周边引水上塬成功，保住了大部分粮食，突厥人想要断粮，肯定要烧我们的呀。” 丫的还想转移注意力，老子偏不给你机会。 邱神道面露不悦的说道：“既如此，罗兄打算怎么做？” 罗轩话锋一转，反问道：“罗某才疏学浅见识有限，遇上这种事心里实在没底，不知邱兄能否提供一些建议。” 邱神道脸色这才好了一些，笑道：“我怎么听说田不离前段时间在白窑村探亲来着，要不你去问问他，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姚元崇惊呼道：“田不离去过白窑村，不太可能吧，邱兄莫要胡说。” 在郁郅县境内，姚家绝对是消息灵通之辈，田不离这段时间就没出过城。 罗轩立马补充道：“仗义每多屠狗辈，田家虽然平时不咋滴，但底线还是有的，我不相信田家会勾结突厥人。” 什么意思，田家不会勾结我家就会？ 邱神道有些绷不住了，这个混账张口突厥闭口汉奸，到底想干什么，是真听不懂本公子的话外音还是故意装傻？ 邱神道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城府远不如族中那些混迹官场的积年老狐狸，有些恼怒的说道：“今日请罗兄过来是想麻烦罗兄撤掉诉状，作为回报邱家会给出一些补偿，不知罗兄意下如何？” 罗轩脑子快速运转，将近期发生的事情仔细捋了一遍之后说道：“我先给邱公子讲个故事吧，话说以前村里有两个男的，一个为人勤恳上进，却摊上个不守妇道的老婆，整天勾三搭四搞的男人很没面子。” “另一个吊儿郎当却娶了个勤快贤惠的媳妇，但这个男子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直觉得他媳妇与别的男人有染，而且越想钻牛角尖，有天两个男人相遇，喝了几杯哭诉衷肠，倾诉之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把老婆杀了一了百了，但又下不了决心，怕被官府查到，该怎么办呢？” 邱神道好奇的问道：“怎么办？” 罗轩笑道：“为制造不在场证明，两个男人决定互换杀妻，甲杀掉乙的老婆，乙杀掉甲的媳妇，是不是天衣无缝。” 邱神道蹙眉道：“什么意思？” 罗轩揶揄道：“邱兄不觉得这个故事跟白窑村税粮被烧有异曲同工之妙吗，田家离白窑村最近，做梦都想将那里的土地收入囊中，但村民视地如命，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是绝对不可能卖的，怎么办呢，只有烧掉白窑村的粮食，逼的他们活不下去不得不卖地。” “但这事不能田家来做，村民若知道粮是田家烧的肯定不会把地卖给他家，村民也是有骨气有血性的嘛，况且旁边还有姚家呢。” “既想烧掉村里的粮食又不想背锅，怎么办呢，自然是找别人了，作为回报，田家事后也会如法炮制的帮助凶手，你说对吗，邱公子。” 刚接到邱神道邀请时罗轩还不明白，现在终于想通了，此事定是邱田两家合作干的，邱家烧白窑村的粮食，等村民活不下去的时候再由田家出面兼并村里土地。 回头田家肯定也会想办法毁掉邱家附近村子的粮食，让邱家借此受益。 很多时候，世族做事都没有下限，却很有手段，老百姓根本玩不过。 白窑村不就被邱田两家给玩了吗。 但邱田两家的合作是基于一切顺利的前提下的，操作过程中稍微出点变故就可能一拍两散，比如现在，田家得知会被扣上里通外敌的帽子当场撤走，将邱家架在了火堆里。 罗轩敢保证，现在的田家打死也不会承认他们跟邱家合作过。 趋利避害也是世家的特性，田家若肯跟邱家合作，邱神道又岂会请他们来此赴宴？ 邱神道好像被踩中七寸似的，脸色变的异常难看，许久之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不错，白窑村的粮食确实是我邱家烧的，罗兄，给邱某个面子，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第32章 你为国捐躯了 世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姚邱田三家的规模体量都不大，只能在县里抖抖威风，出了郁郅县真排不上号。 小家族的抗灾能力比普通百姓强不了多少，遇到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事同样没招。 比如白窑村案，若只是粮食被烧，邱家一点都不担心，那些刁民最好欺负，不收拾他们收拾谁，回头再上下一打点，邱家屁事都不会有。 利益当道的时候，道德什么的都得靠边，全天下的世族都这么干，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世道如此谁也怪不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弱。 只是邱家没想到原本板上钉钉的事，半路竟杀出罗轩这么个搅屎棍。 若只是罗轩一人，邱家自然也不怕，可没想到安县令也插手了，怂了多年的县令安晴风突然雄起，一改往日态度表现的非常强硬，这会还在邱府跟一帮族老打口水仗呢。 更让邱家担心的还在后面，萧关正打着仗呢，打胜了还好，打败了肯定需要个背锅的，背锅还有比姚邱田这种既不太强也不太菜的家族更合适的吗？ 突厥十几万大军云集关外，朝廷大军又迟迟听不到动静，萧关守军能否打退突厥进攻，众人实在没什么信心。 若非如此，邱神道怎么可能放下身段请罗轩这个草民吃饭。 虽然有求于人，邱神道面对罗轩时依然充满了优越感，仿佛赏赐似的说道：“此事一笔勾销，日后邱家必有厚报。” 这话跟改天请你吃饭一样不靠谱，罗轩笑道：“也别下次了，你把白窑村被烧的粮食还给我，交完粮我就去撤诉，如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要在郁郅县混呢，没必要将邱家得罪太狠。 还是那句话，和气生财嘛。 邱神道却不领情，蹙眉道：“据我所知安县令已将大部分税粮退了回去，还想再要一份不觉得太贪心了吗，大不了我将剩下的补给你。” 什么意思，想摆事还不想出钱，你当你是谁，一口千金啊。 罗轩冷笑道：“邱公子此言差矣，白窑村全体进城告状，路上走了三天，伙食费住宿费，加上提心吊胆的精神损失费，多要一份真不为过。” 他是讲究和气生财，但凡事都得讲道理，轻易将邱家放过，万一突厥人走了邱田两家卷土重来咋办，他去请突厥再打一次萧关吗？ 所以必须增加对方的犯罪成本，让他们以后做事前先掂量掂量。 人性是恶劣的，被姚元崇那种比他强的人拒绝邱神道很容易接受，但被罗轩这个刁民拒绝邱公子心里就不舒服了，懒的再谈什么条件，直接威胁道：“这几天衙门要向萧关征收一批徭役，我觉得罗兄就很适合，为国效力相信罗兄不会抗拒，对吧，当然，战场上若出点什么意外，官府也是有抚恤的嘛。” 罗轩的脸当场冷了下来，不等发作姚元崇便抢先吼道：“邱神道你什么意思，罗轩是我兄弟，你若敢背后使诈，我绝不饶你。” 姚家庄跟罗家湾现在可是合作关系，虽然罗轩死了姚家更容易拿到所谓的新型织布机，但以后呢，谁知道罗轩手里还有没有其他宝贝。 为长远计，姚家必须保住罗轩。 邱神道冷笑道：“前线征召徭役民夫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服徭役也是大周子民应尽的义务。” 罗轩被气乐了，笑道：“白窑村除了税粮还烧了很多房屋，另外我罗家湾也遭了火灾，不知是不是人为，明天一早我就去求安县令为我罗家湾和白窑村主持公道。” 服徭役罗轩没意见，但他不想被人暗箱操作，弄死在半路上，这事没得聊了，只能把对方往死里弄。 邱神道瞪着罗轩满脸杀气，就连手中酒杯都差点捏碎，咬牙切齿的准备继续恐吓，耳边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 “突厥人进城了，快跑啊。” 一嗓子吼的在场众人脸色齐变，罗轩惊呼道：“怎么可能，萧关这么快就破了，但也不应该啊，离咱这二百多里呢。” 邱神道迅速起身跑向窗边，刚推开窗户罗轩几人便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敌军的狂笑声以及百姓的惨叫声。 突厥人真的进城了。 邱神道立刻关上窗户跑向门边，准备就此离去，罗轩瞅准机会握紧筷子起身上前，一记窝心脚正中邱神道小腹。 邱神道没料到遭遇袭击，前冲的身体瞬间向后倒去，撞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罗轩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再次上前扬起手臂，将筷子对准邱神道的心脏狠狠插了下去。 “啊……”邱神道当即惨叫出声，看着罗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罗轩语气森冷的说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现在你为国捐躯，官府会给你发抚恤金的。” 战场上打黑枪的事数不胜数，很多人都是被“战友”弄死的，比如现在。 姚元崇终于从一系列变故中反应过来，惊呼道：“罗兄你。” 罗轩猛的回头，朝罗世杰叔侄使了个眼色之后才说道：“姚兄，邱兄为国捐躯，咱们一定要记住他的功绩，你说是吧？” 罗世杰和罗铁浩二人拔出武器，一左一右将姚元崇包围，显而易见，姚元崇牙缝里敢蹦半个不字，立马跟邱神道一起为国捐躯。 姚元崇对比了一下双方的武力，拿起筷子上前，对准邱神道的心脏狠狠插了下去。 让罗轩彻底放心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加入他们变成同伙。 “姚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此地不宜久留，快走。”罗轩跑到桌前抓起烛火扔进床榻火速赶往门口。 姚元崇蹙眉道：“楼里还有很多姑娘呢，你怎么能放火。” 罗轩边走边解释道：“我这是在救她们，否则这群娘们必然舍不得房里的财产，从而耽误逃跑时间，突厥人已经进城，现在每一秒都可能决定生死。” 姚元崇一想也对，顺手操起两把圆凳子跟着出门。 望月居今晚没什么客人，只有楼内的姑娘，但此刻也乱做一团。 罗轩边在人群中穿梭边喊道：“别收拾东西了，逃命要紧，入城的突厥士兵肯定只是先头部队，人数不会太多，现在出城还来得及，出去之后往沟里钻，命最重要，你怎么还提着鸡呢，快扔掉啊。” 全乱了，连后面厨房也乱了，逃跑的厨师舍不得鸡鸭，楼内鸡飞狗跳的那叫个乱。 第33章 宁为玉碎 罗轩几人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挤出大门，回头看了望月居一眼说道：“快走。” 楼内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凄惨无助的哭声，罗轩也想留下救人，将楼内所有人都带出去，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突厥人来了多少不知道，但肯定都是精锐，若听到动静聚拢过来，只需一轮箭雨就能将他们全干趴下。 乱军之中救人是英雄该干的事，罗轩只是普通百姓，武力有限做不了英雄，这种情况下只能先保住自己。 城中更乱了，随处可见逃跑的百姓和冲天的火光，却不见突厥人的身影。 罗轩喜道：“他们肯定去攻打县衙府库等重地了，咱们快走，翻墙出城。” 郁郅县是个小城，城墙只有一仗多高，很容易就翻过去，至于城门，估计早被突厥人堵了。 姚元崇摇头道：“不行，我得回家看看。” 老百姓家中没有余财，突厥人不傻，肯定优先照顾姚邱田这样的大家族。 兄弟有难不能不管，罗轩当即点头道：“一起去。” 四人钻进巷子沿着小路赶往姚家，从墙上翻了进去，刚跳下墙就听见凄厉的惨叫声，顺着声音赶到近前，恰好看见几名女子惊慌失措的朝这边走来。 不等四人开口，几名突厥骑兵出现在逃跑的女子身后，纵马快速冲上，在罗轩四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挥刀砍下，一位发髻散乱的少妇当场被砍死，突厥骑兵尤不满足，挥刀砍向下一人，很快逃命的女子便全部香消玉殒。 “二嫂……”姚元崇嘶吼一声，提着圆凳快速冲上，罗轩连忙拉住他交由罗铁浩看管，跟罗世杰一左一右向骑兵冲去。 屠杀的突厥士兵见他俩冲来，调转马头主动迎上，双方很快接近。 一到打架时刻，罗家兄弟的默契就激活了，罗世杰扬刀挡住对方进攻，罗轩弯腰蹲下，抡起圆凳狠狠砸向马腿关节，战马吃痛嘶鸣倒地。 罗世杰趁突厥骑兵被跌出马背惊慌之际果断出手，一刀砍掉对方脑袋。 罗轩上前抢过突厥骑兵手中战刀笑道：“哥，干的漂亮。” 兄弟俩还没来得及开心，又有三名突厥骑兵出现在面前，看见倒地战友二话不说便迎了上来。 哥俩无奈只好再次上前与突厥骑兵周旋，府里不比草原，地方狭小障碍物又多，骑兵根本施展不开。 罗轩与罗世杰仗着身体灵活左躲右闪，不砍别的专攻马腿，周旋一番将三匹马的前腿全部砍废，趁机上前与突厥人肉搏。 这种时候武力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罗世杰仗着一身蛮力轻松砍倒两人，转身与罗轩合力干掉最后一人。 姚元崇终于冷静下来，扔掉凳子拿起战刀说道：“随我来。” 这是他家，没人比他更熟了。 四人顺着小路赶往前院，刚转过拐角就遇见一人，全身血污满脸凄惨，姚元崇惊呼道：“二叔，你受伤了？” 罗轩同样拜道：“老师。” 此人名叫姚庄，是姚元崇的叔父，也是教了罗轩三年的老师。 亲人重逢本是高兴的事，姚庄却反手给了侄子一巴掌，清脆而响亮，厉声斥责道：“姚元崇，你不逃命回来干什么？” 姚元崇委屈的说道：“家族有难我岂能独自逃走。” “糊涂。”姚庄骂道：“进攻姚家庄的敌军有二三百人，你一个回来有什么用，立刻走赶快走，姚家完了，以后能否复兴就靠你了，你也死了姚家就彻底没希望了。” 姚元崇惊呼道：“什么，我爹娘他们……” 姚庄苦涩的说道：“都战死了，突厥人来的太突然，府上没有丝毫准备，不止咱们，邱田两家跟县衙上下也遭了劫，这是咱们郁郅的劫，萧关还没有破，这群突厥人哪里来的，你出去后定要给我查清楚，否则老夫死不瞑目，走。” 话音刚落又有一队突厥人出现在身后，这次数量较多，足有三四十，且都没有骑马，小范围也能腾挪的开，真打起来己方没有半点胜算，况且后面还不知有多少敌兵。 “快走。”姚庄重重的拍了下侄子肩膀，转身主动向突厥人杀去，同时喊道：“罗轩，带元崇离开，这是老师此生求你的唯一一件事，定要带着元崇安全离开。” “老师放心，元崇绝不会死在我前边。”罗轩和罗世杰一左一右夹着姚元崇胳膊强行将他拖走。 姚元崇是倒着走的，眼睁睁看着姚庄冲进敌群，被敌人乱刀砍死，目呲欲裂的喊道：“二叔……罗轩你个混蛋，放开我。” 罗轩闻言走的更快了，迅速跑到墙边合力将姚元崇扔了过去，然后相互帮助翻出围墙，架起姚元崇继续逃。 府里的战斗还在继续，几人没走多远身后便冲起一道火光，姚元崇转身看着火焰咬牙切齿的说道：“突厥，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罗轩劝道：“报仇的前提是先活下来，你可是全族人的希望，不能就这么挂了，幸好刚才那群突厥人有弓没箭，不然咱们几个全得完蛋。” 追击他们的突厥人都挂着强弓背着箭囊，但箭囊是空的，估计用完了，若非如此后果难料。 姚元崇叹道：“放开我吧，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可惜姚家的粮食了，你家粮仓一定很满吧。”罗轩将其放开，四人快速赶往城墙，临走还不忘惦记粮食。 姚元崇恶狠狠的说道：“放心吧，刚才着火的就是粮仓，我姚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粮食就算烧了也绝不资敌。” 罗轩竖大拇指由衷赞赏，四人一路疾行很快赶到城墙，见附近没有敌人，搬石头垒梯子快速离去。 其他人却没这么好命，县衙和邱田两家跟姚家一样遭到了突厥人都袭击，县衙官吏都已下班回家没什么人，邱田两家却倒了血霉。 更倒霉的是安县令，突厥人进城的时候安县令正跟邱家的族老们吃饭，喝的醉醺醺的，被突厥人轻松砍掉脑袋，成为大周又一位为国捐躯，守土战死的好官。 也有幸运的。 望月居中，罗轩几人走后不久，一位姑娘见房间起火赶去救援，发现邱神道倒在血泊中连忙上去查看并轻声呼喊。 望月居的姑娘们谁不认识邱大公子啊，这位姑娘也是跟邱公子温存过的，看见邱神道那样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几声呼喊过后，邱神道艰难睁开眼睛，咬牙切齿的呢喃道：“罗轩姚元崇，没想到吧，老子的心脏长在右边。” 第34章 逃难途中 今夜无月。 罗轩四人翻出城墙，无视火光一头扎进前方的黑暗之中。 姚元崇说道：“罗兄，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帮我分析下，突厥人怎么就突然进城了。” 无辜遭了灭族之灾，姚元崇心有执念，对此非常介怀，迫不及待的想搞清楚怎么回事。 罗轩苦笑道：“目前信息量太少无从分析，但有一点，郁郅城被屠的消息传出之后肯定会引起萧关守军的恐慌，城里的突厥人肯定也会赶去萧关与塞外大军里应外合，萧关极有可能告破，届时十几万突厥骑兵涌入凉州，陇东大地别想安生。” 姚元崇蹙眉道：“你说突厥人会屠城？” 罗轩笃定的说道：“那是必然的，城中粮食虽然不少但这玩意跟钱一样没人嫌多，百姓全死了粮食不就能坚持的更久了吗？” “咱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村里，突厥人入关是为劫财，肯定会以战养战的，城里抢完了就轮到农村了，朝廷援军也没个消息，关键时刻只能靠自己，所以咱们得尽快将消息送出去，让村民们早做准备，姚兄，你家在城外就没留点后手，比如战马？” 姚元崇说道：“当然有，我七叔家在城西二十里处，他是家族养马的，姚家的牲畜几乎都在那。” 罗轩大喜道：“太好了，还是你们世族有远见，狡兔三窟啊这是。” 萧关还在朝廷手里，入关的突厥人绝对不会太多，顾不了广大农村，他们还有机会。 四人冒黑赶到城外庄园敲响大门，门房出来一看当即惊呼道：“少主，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姚元崇没空跟他打招呼，推门直接进入，并扯着嗓子喊道：“七叔七婶，家里出事了。” 灯火很快亮起，房门打开，一名二十六七的青年打着哈欠边穿衣服边说道：“大半夜的能出什么事。” 姚元崇悲痛的说道：“突厥人入城了，姚家上下全部遇难，就我一人逃了出来。” 青年穿衣服的手当场僵住，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爹娘呢，你……” 姚元崇跺脚吼道：“都没了，七叔你别磨蹭了行吗，火烧眉毛了。” “哦哦…所有人立马起床，立刻马上。”青年跑进屋中吼道：“媳妇快醒醒，突厥人来了。” 罗轩无语道：“你叔看着年纪不大啊。” 姚元崇苦笑道：“我是长子，辈分比较低。” 庄园所有人很快在院中集合，总共二十人左右，男女小孩都有。 罗轩不忍姚元崇再提往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前说道：“我们是从县城出来的，一个时辰前突厥人冲进城中烧杀抢掠，姚家上下尽数罹难，相信邱田两族及其他大户也不例外，县城就那么大，抢劫完后突厥人极有可能赶来这里，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必须火速转移，给大伙两刻钟时间，两刻钟后出发。” 有人哭道：“两刻钟哪够啊，家里那么多粮食还有鸡鸭，其他都好说，圈里那两头猪咋办啊。” 火烧眉毛了还惦记这些，什么脑回路这是。 姚元崇骂道：“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全部丢掉，命重要钱重要？” 事实证明，钱有时候真的比命重要，庄园的东西大伙是一个也舍不得丢掉。 好在府里有马有牛，还有足够的车，罗家湾引水上塬的时候弄的四轮水车被姚元崇偷学了去并打造了好几辆，粮食鸡鸭全部上车，就连那两头瘦骨如柴的黑猪也被强行抬上车，磨蹭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庄园，临走时姚元崇放了把火，将整座庄园付之一炬，一根草也不留给突厥人。 二十多人骑着马牵着牛，赶着羊群黑灯瞎火的向罗家湾赶去。 看着奇葩的队伍罗轩有些无语，叹息道：“这要何时才能到达目的地啊。” 其他的他都能理解，赶羊怎么看都跟逃命的画风不搭。 姚元崇苦笑道：“没办法，不带这些东西纵然逃的快些，但到了目的地就得饿死，人是要吃饭的啊。” 这还真不是矫情，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没粮不用敌人动手，自己就得先饿死。 罗轩点头道：“大哥，铁浩叔，时刻注意观察，若敌人追来咱们就扔掉东西往沟里跑。” 沟里地形复杂，骑兵施展不开，可以顺利逃走，若在塬上，两条腿就算抡翻了也跑不过四只蹄子。 姚元崇说道：“七叔，你带人抹掉路上的车辙，防止敌人追踪到，七叔……” 许久没听见回复，姚元崇不由扭头查看，这才发现他的七叔姚顺正在低声哭泣，忍不住叹道：“七叔节哀。” 被人一劝姚顺更加绷不住，哭着说道：“我半个月都没进城了，上次见面的时候跟我爹起了点冲突，大吵一架甩门就走，若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我说什么也…也…他那么大年纪了，我怎么这么混账啊我。” 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姚元崇拍着他的后背却没安慰，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 罗轩的眼睛也有些湿润，感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又下不去，只好下马，从车上取下扫帚走到车队后方开始清理队伍留下的车辙脚印。 庆幸的是今年干旱，黄土高原的道路上全是碾的比沙子还细的尘土，轻轻一扫便什么都没了。 扫着扫着罗轩不由生出一丝庆幸，先前装车的时候他还骂来着，都什么时候了带破扫帚干嘛，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其他人见状过来帮忙，罗轩笑道：“路就这么点宽，一个人可以应付，你去歇息吧，咱们换着来。” 队伍中的男人轮流扫路，一直扫到天亮也没见敌人追来，罗轩终于松了口气，上马招呼大伙加快速度。 剩下的不用扫了，一晚上少说也走了三五十里，这么长的断层突厥人不可能发现，就算追来也绝不是冲他们，毕竟这是官道。 白天速度快了不少，经过一个村子时罗轩让车队先走，自己进村说明情况，然后打马追赶车队。 他目前除了传递消息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靠村民自救了。 好在凉州久经战乱，百姓早已总结出逃难的经验，将粮食什么的都藏进沟里的暗仓中，然后躲进沟里与敌人周旋，等敌人走了再上塬。 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干的，陇东百姓对此早已习惯。 第35章 他来干嘛 突厥人进城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整整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亮城中的火光才逐渐熄灭，阳光照射一切消散殆尽，只剩淡淡的烟雾还在提醒着昨晚的罪恶。 邱府卧室，一名中年大汉艰难的从床上爬起，踹开身边数名不着寸缕，被折腾的满身紫青的女子走下床榻，随意披了件衣服出门，扯开嗓子吼道：“儿郎们，集合喽。” 军令下达，散落在城中各处的突厥士兵快速集结，两刻钟不到，所有入城的突厥士兵全部赶到邱家前院，放眼看去，撑死八百人左右。 中年大汉看着衣衫不整，满身血污的士兵蹙眉问道：“怎么少了这么多，其他人呢？” 夜袭县城的突厥士兵高达千人，现在却来了这么点，损失近二百人，中年大汉有些接受不了。 最前面的士兵行礼拜道：“禀叶护，陇东地区的汉人比较顽固，抵抗的比较激烈，最激烈的就是姚家，女人小孩都拿着刀剑朝我们招呼，所以…叶护放心，姚家上下已被全部诛杀，一个没留。” 突厥实行的是部落分封制，大可汗将土地草场分给诸多小可汗，各部落可汗又下设叶护，设察，特勤，梅录等职，叶护算是高官了。 “该死的汉人。”中年大汉说道：“不管了，杀掉城中所有人，半个时辰后北门集结，赶往萧关接应大军入关。” “喏。”众将士行礼散去，开始了最后的屠戮。 都杀一晚上了，巴掌大个县城还能有多少活人，就算有也不敢冒头，突厥士兵又赶时间没功夫仔细搜查，简单走个过场就匆匆离开，赶往萧关攻打周军去了。 郁郅彻底变为死城，直到午时才有人走出查看，确定突厥士兵离开后再也坚持不住，看着满地狼藉嚎啕大哭。 邱神道此刻正躲在一座民居的地下室中，四周封闭的严严实实不见半点光亮，他也不敢点灯，怕消耗掉为数不多的氧气，只能将自己置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睡了不知多久，一阵哭声传入耳中，邱神道挣扎着起身艰难问道：“突厥人是不是走了，不然他们不敢哭的这么大声。” 那名救了他的青楼女子此刻正躺在他的怀里，闻言不确定的说道：“不知道啊。” 邱神道思忖道：“应该是走了，萧关还没有破，来的只能是小股敌人，数量不会太多且肯定肩负着别的任务，不可能在郁郅逗留太久，青儿你出去看看。” 名叫青儿的女子一阵犹豫不太敢去，若突厥人没走，出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思忖之后青儿还是决定出去，有逃走的机会谁也不愿在这种地方呆着啊。 青儿上前搬开堵门的石头，刚打开门一道微弱亮光便照了进来，两人同时不适的闭上了眼睛。 适应之后青儿决然的踏出房门，过了一刻钟才成功返回，喜悦的说道：“公子猜的真准，突厥人真的走了。” “咱们也走，突厥人随时可能回来，待在这里太过危险。”邱神道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失败了，他虽然捡回条命伤势却不轻，已经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青儿连忙上前将他扶住，两个倒霉鬼走出地下室来到街上。 邱神道顾不得去看街道的惨状，挣扎着直奔家中。 邱府是突厥人重点照顾的地方，所过之处皆是府中人员的尸体。 邱神道不死心的继续寻找，在后花园找到父母尸体之后终于绷不住一口逆血喷出，脸色也瞬间变的苍白如纸。 青儿吓的连忙问道：“公子你怎么样？” 邱神道紧紧搂住青儿的肩膀，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缓解片刻才说道：“不必看了，走吧，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不管罗轩姚元崇还是突厥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青儿，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邱神道的发妻，我们先活下去。” 青儿激动的喜极而泣，含泪笑道：“公子。” 若搁平日，她一青楼女子想进邱家为妾邱神道都未必会要，现在升为正妻，岂能不激动。 邱神道在府中放了把火，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喃喃自语道：“爹娘，孩儿不孝，不能给你们举办葬礼了，等我逃过这一劫再回来给你们风光大葬，走吧。” 狡兔三窟，士族都有后手，姚家如此邱家自然也是如此，邱神道夫妻俩来到城外据点安心住下，一边养伤一边等待最新的消息。 …… 队伍中杂货太多，速度根本快不起来，罗轩一行磨磨蹭蹭的走了三四天才回到罗家湾。 罗世杰脱离车队提前将消息送回，此刻罗家湾上下也在忙碌，村口俨然变成了一个工地，一座墙壁正在村民手中拔地而起。 看见车队过来，一人拿着瓦刀快速冲上，兴奋说道：“轩哥儿，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村长就要派人出去找你了。” 没有消息最为揪心，谁知道他是不是被突厥人追上给剁了。 罗轩不答反问道：“六叔，你们这是干嘛呢？” 六叔罗铁石是村里的泥瓦匠，拿把瓦刀不奇怪，闻言笑道：“建墙呗，还能干啥，村长说这堵墙未必能挡住突厥人，却能为咱们争取一些撤离的时间，世杰他们正挖地道呢，准备挖条直接通往沟底的密道，突厥人真攻来的话，咱们可以借着破城的机会从地道溜走。” 这都想到了，老百姓的智慧不容小觑啊。 不过也能理解，现在撤去沟里为时尚早，万一突厥人不来，岂不是白折腾了，不管突厥人来不来，日子都是要过的嘛。 罗轩还待再说，却发现一头牛拉着碾滚在城墙上慢腾腾走着，不由问道：“这又是干啥，压地基？” 碾滚就是块圆柱体的石头，农村用这玩意碾麦压场，可以理解为手动版的压路机。 罗铁石笑道：“没办法，时间紧来不及一锤锤砸了，只能用这招，墙外再包一层砖，齐活，别跟我在这耗着了，村长找你呢，另外田家那位少主，叫田什么离的也在等你。” 罗轩与姚元崇对视一眼，不由问道：“田不离，他来干嘛？” 他虽跟田不离是同窗，对这位田家少主却没半点好感。 罗铁石摊手道：“我哪知道，还干活呢你自己安排吧。” 罗轩点头，招呼车队进村，让罗铁浩安置随行的姚家人员及携带物资，自己则带着姚元崇直奔村长家中。 刚进门就见自己那位耳背的七太爷正拉着一名少年下棋，少年穿着华丽却生无可恋，垂头丧气，正是田家少主。 第36章 组建民团 罗轩姚元崇上前一看，好家伙，田不离被杀的只剩一将两仕了，这哪还有反击之力，不由说道：“象棋跟棋手的年纪成正比，你怎么敢的。” 奚落的话听在田不离耳中却宛如天籁，他立马拨乱棋子起身笑道：“骡子，你特么总算回来了。” 罗轩跟七太爷打了个招呼，也不管老头听没听见，直接拉着田不离进屋，坐定之后才笑道：“田兄竟然能逃出来，厉害啊，不过你不去田家在城外的庄园，跑我家做什么，别告诉我堂堂田家没有后手？” 田不离叹息一声，面露悲痛的说道：“有是有，但是命不好，田家庄园刚好堵在突厥人进城的路上，那群王八蛋是先屠了我家庄园后进的城，我去的时候庄园里啥都没了，连粮食都没留下一粒，我又没其他地可去，只能来你这了，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罗轩摇头道：“还没来得及想，要不听从官府安排？” 田不离无语道：“骡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打哈哈，安晴风已经为国捐躯了，其他官吏估计也差不多，就算侥幸活着也肯定猫起来了，谁敢露头，这次我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人在屋檐下嘛。” 这倒是实话，在罗家湾肯定摆不了你少主的谱。 罗轩思忖道：“郁郅县已成无官府状态，当官的指望不上，只能自救了。” 姚元崇叹道：“不错，而且要做最坏的打算，万一突厥大军入关，几十万控弦之士绝对比蝗虫还可怕，我们必须想办法坚持到朝廷援军到来。” 萧关是陇东屏障，一旦告破陇东首当其冲，县令安晴风又…… 朝廷接到消息到新县令到任，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估计也得两个月，指望县令，呵呵。 罗轩笑道：“要不咱们直接举白旗，投降得了。” 突厥人虽然喜欢搞屠杀，但对投降的汉人还是挺好的，随便有点手艺就能混个一官半职。 这倒不是突厥人心善，而是草原的生产力落后，对人才太过渴求，汉人到了草原比后世留学的海龟还受欢迎。 田不离破口骂道：“姓罗的，你别不识好歹啊，要投降你去，老子打死也不当汉奸，我跟突厥可是有灭族之仇的。” 罗轩收起笑脸说道：“我决定招附近的年轻人组建民团，突厥人不来则罢，若真入关，咱们就借助陇东地区山大沟深的有利地形跟他们打游击，把他们肥的拖瘦，瘦的拖死，然后避其主力，打其虚弱，让突厥人知道咱们陇东子弟的厉害。” 田不离蹙眉道：“那县城呢，不想办法夺回来，据我猜测攻打县城的突厥兵肯定不多，而且不太可能久留，咱们若能收复县城绝对是大功一件啊。” 罗轩骂道：“命能否保住都两说呢，还想立功当官，你是有官瘾还是怎么着，突厥人若真来了，咱们这点人还想守住县城，做梦呢吧，真进县城就成了瓮中之鳖，逃都没地逃去。” 田不离挣扎道：“可以向朝廷求援啊。” 罗轩鄙视道：“万一援军来不了呢，全体玉碎为国捐躯？要进城你去，老子不去，我就躲在山里抽空放冷箭，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了，突厥人再多也有个数，总有杀完的时候吧。” 姚元崇点头道：“我同意罗兄的意见，突厥人若真突破萧关，朝廷大军想将其赶出恐怕也得一段时间，困守孤城不是明智之举，咱们就在山中打游击，保证生存的前提下顺便捞点军功，试试看能否由军功入仕途。” 得，这也是一个官迷。 罗轩起身说道：“我这就去跟村长商量组建民团的事。” 不等他离开村长便踏进屋里，老头今天没有拄拐，大步流星的看着比罗轩还矫健，进门说道：“轩哥儿你可算回来了，县城是个什么情况？” 罗轩扶他坐下叹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姚家都被攻破了，其他家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三爷，周边村子都通知了没？” 村长点头道：“已经通知了，另外织布的麻也用完了，老夫已经通知下去，各自家里的火麻用尽之后立刻将织布机销毁，一粒木屑也不留给突厥人。” 姚元崇惊呼道：“毁了？毁之前能不能让我看看，没有别的意思纯属好奇。” “等渡过这场劫难之后再说吧，现在没功夫满足你的好奇心。”罗轩跟村长汇报了下组建民团的事，争得同意之后说道： “现在有几件事待办，第一，派人赶往县城周边探查，一有突厥人的消息立刻撤走。” “第二，这次的布匹无法出售也别浪费，麻烦三爷组织村里妇女全部做鞋，越多越好，万一战事拖到冬天，没有鞋子是不行的，另外我平时背的那种双肩包也多缝几个，山里无法行车，背这个方便些。” “第三，让铁军叔带人前往子午岭，在山里选择有利地形建城设寨，并陆续将物资往山里运，那里才是咱们与突厥人周旋的绝佳战场，提前做准备吧，等突厥人兵临城下可就来不及了，铁军叔当过兵，去了知道该怎么做。” 子午岭官方称呼为桥山，介于泾河与洛河两大水系之间，东接崂山，南隔关中平原与秦岭相望，北至马鞍山，是黄土高原的腹地，也是罗轩理想的游击之地。 关键是子午岭据罗家湾只有一百二十里，离家近，跑到其他地方打游击也不现实不是。 村长揉着自己的大腿说道：“你去敲聚民鼓吧，我这老胳膊老腿是跑不动了，唉，到底是上年纪了。” 罗轩起身正要离去，姚元崇又道：“还有个问题，万一像你说的拖到冬天，咱们的补给未必够啊，届时大雪封山，上哪找去。” 罗轩苦笑道：“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打仗呢谁还能要求太多，实在不行就吃草根，啃树皮，山里树多总能坚持一段时间，看看咱们跟突厥谁先熬不下去。” 战争是对人性和毅力的双重考验，冷血而又残酷，根本不像书中描写的那么美好。 而且战争中的变数太多，谁也不可能掌控全局，诸葛亮那么厉害都没算到上方谷的雨，他罗轩又算老几。 罗轩出门敲响聚民鼓，鼓声传出以后，忙着垒墙挖洞的村民全部放下手中活计，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村民们都知道了县城发生的事，因此到的格外齐全，连刘纯都带着班里的孩子赶来了。 第37章 所谓寒门 罗轩拿出留在村长家的简易大喇叭，又搬出凳子站了上去，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叔叔婶婶，兄弟姐妹们，我刚从县城回来，突厥人把县城都给屠了，那叫一个惨哦。” 村民们闻言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部分人在城里还有亲戚呢，就算没有，得知同胞被屠心里也不好受。 罗铁柱最看不惯儿子得瑟，骂咧咧的说道：“你就说怎么办吧，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不用再重复。” 罗轩一阵无语却不敢跟老爹犟嘴，只好苦笑道：“县里的官员快被杀光了，连县令都死了，突厥人若再杀来咱们只能自救，我跟村长商量之后决定挑选周边村子的青壮骨干组建民团，再陆续将物资运到子午岭去，请大家回去早做准备，能带的东西带好，实在带不了的就别带了，毕竟是逃难。” “罗世杰，你带几个人赶往县城周边打探，一人双马多带粮食，一有消息立刻回来。” “铁军叔，铁林叔，您二位也收拾下，明天早晨先行前往子午岭为大家寻找住宿地点，咱们好说，老人孩子不能流落街头，去了子午岭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 “媳妇，你回去缝制一面陇东民团的团旗，回头要用的。” “铁浩叔，你带一队人赶往周边村子通知突厥入侵及陇东民团成立的事情，邀请他们派人加入。” “其他也没啥，就是跟大伙说一声，突厥入侵的事要引起重视，回去快点准备，走的一声时间可是不等人的，散了吧。” 这点破事还用专门敲聚民鼓喊大伙过来？ 不知道我们有多忙吗？ 村民们不满了，纷纷扬起手中杂物向罗轩砸去，乱七八糟的东西铺天盖地而来，吓的罗轩连忙抱头跳凳，跑进屋中，安全之后回头一看，砖头瓦块，簸箕鞋底什么都有，开个会还带这么多东西，啥毛病这是。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后勤，谁若能将粮草物资及时送往前线，不让将士们缺弓少箭饿肚子，那怕不上战场不指挥战斗，也绝对称的上一代名将。 村里的事比军中更难办，主要是成员太复杂了，有老人有小孩，有孕妇有病号，想将他们全部安置妥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还有兵器呢，姚元崇送来的生铁已被打造成农具，再回炉重造不太现实，关键是罗轩没炉，民兵团就算成立，也只能用从家中带来的祖传兵器，那些老古董，有的已经出现豁口，还有的遍布裂纹，罗轩根本看不上眼，但也没办法，条件有限凑合用吧。 琐事一大堆，处理完毕已是下午申时，罗轩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回家中，吃完饭往炕上一趟，连手指都懒的动了。 刘纯正在缝制团旗，见此忍不住调侃道：“没看出来你还挺热心的，跑前跑后就你最忙乎。” 罗轩有气无力的说道：“那有啥办法，关键时刻总得有人站出来嘛，不然全村集体等死啊。” 刘纯笑道：“看你这样我倒非常希望突厥人能来。” 罗轩不解的问道：“为啥，你脑子有坑吧，放着好日子不过。” 刘纯揶揄道：“你懂什么，危机危机，危险跟机遇是对孪生兄弟，扛过去了好处比你苦干几年甚至一辈子都多，国难出良将，你很有当将军的潜质嘛。” 罗轩苦笑道：“良将，就凭我这个泥腿子跟罗家湾这群要啥没啥的老弱病残？人家突厥可是有几十万正规军哩。” 刘纯笑道：“以少胜多方显本事啊，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古语有云，夫庶人之风，塕然起于穷巷之间，堀（ku）堁（ke）扬尘，勃郁烦冤，冲孔袭门……此所谓庶人之雌风也。” 罗轩无语道：“什么意思，咱友好点，别欺负我读书少行不行？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这种寒门想要逆袭，军功无疑是最快的捷径。” 刘纯鄙视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姚元崇田不离那样的才叫寒门，你连个门都没有，顶多算个刁民匹夫。” 罗轩：“……” 扎心滴。 “寒门都这样了，豪门得厉害成什么样子。” 刘纯放下正在缝制的团旗，转身看着罗轩笑道：“发挥你最大的想象力，尽情的想，敞开了想，你也想象不到洛阳那些公侯的强大与奢靡，若非大周的公侯们集体堕落，不识民间疾苦只知争权夺利，区区突厥又算的了什么。” 罗轩翻身看着她笑道：“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家是干什么的，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刘纯别过头去笑而不语，明显不想多说。 罗轩又问道：“那你跟我说说除了突厥和羌族，世上还有哪些国家，国力如何啊？” 这个世界的地理跟自己的认知没什么变化，历史却与自己前世学的完全不同，不知是地球的平行世界还是原本历史上哪个拐角出现了偏差。 自家事刘纯不愿说，说说外面的总可以吧，看看大周对这个世界探索到什么地步了。 刘纯说道：“西南还有吐蕃，近些年逐渐崛起风头强劲，已将羌族驱离祖地，赶到了青海湖以东的河湟地区，听说辽东那边有个叫扶余的部族也逐渐崛起，海中还有个叫扶桑的岛国不太安份，经常驾船抢劫大周沿海，总之哪都不消停。” “另外大周立国那会兵力强盛，打通河西走廊连接上了丝绸之路，沿着丝绸之路过去，西方也有很多国家，我对这方面的记载不太感兴趣，便没多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不太清楚。” 看来跟历史上差不多，有过丝绸之路，知道罗马帝国，其他的算了吧。 罗轩又问道：“那大周的生产力发展到哪一步了，比如都有些什么武器，你们平时吃饭是炒还是炖，每年生产多少丝绸，多少粗布，还有平时出门用什么交通工具，还有……” 刘纯没好气的说道：“我哪知道，谁家大小姐天天关心这个。” 罗轩：“……” 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小山村的消息太闭塞，朝廷都地震了这里也感觉不到，想知道还得走出去啊。 老子前世是屌丝，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能再当屌丝。 罗轩从床上爬起，拿出从姚家庄园洗劫来的上等宣纸开始书写。 刘纯蹙眉道：“你不睡觉准备干嘛？” 罗轩咬牙说道：“被你刺激到了，从今起开始发奋图强，我再琢磨琢磨还有什么细节，提前准备好，别到时候打住手。” 第38章 兵临城下 休息一夜，罗轩再次变的生龙活虎，早饭过后立刻召集护村队员开会。 护村队人数不齐，罗世杰带着几五人去县城侦察了，罗铁浩也带着几人去周边村子招人了，还待在村里的只有三十多人，一个连的兵力都没有。 队员们赶到广场分两列站定，罗轩带着姚元崇和田不离走到面前，扬起刘纯连夜制作的团旗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任何组织想要运转畅通必须要有完整的体制构架，算了，说这些你们也听不懂，直奔主题吧。” “我宣布陇东民团正式成立，罗轩任团长，负责总揽全局，姚元崇任政委，负责后勤保障及思想政治工作，罗世杰任警卫营营长，罗铁浩任一营营长，罗世英任二营营长，就先这样，解散。” “等会。”田不离问道：“我干啥？” 罗轩蹙眉道：“你从哪来回哪去吧，罗家湾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田不离怒了，破口骂道：“姓罗的你别公报私仇啊，突厥人马上就要来了，还跟我计较当年的破事呢。” 罗轩苦笑道：“不是计较这个，是不太放心，你能严格遵守民团的所有规章制度吗？”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你能听我的吗，不能就滚。 田不离挣扎片刻，咬牙切齿的说道：“只要你说的有道理我绝对服从，保证不胡搅蛮缠。” 罗轩笑道：“我宣布，田不离担任民团副团长，配合团长完成各项工作。” 田公子再怎么说也是郁郅县的高材生，既识文断字又有主持家族事物的经验，这样的人才罗轩怎么可能弃之不用。 “这还差不多。”田公子满意了。 罗轩又问道：“世英，地道挖的怎么样了，几天能弄好？” 罗世英笑道：“今天晚上应该就差不多了，铁森叔和铁勇叔打造的新农具非常锋利，好用。” 工具锋利倒是其次，关键是黄土高原的土质疏松，地底下又没有石头瓦块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挖起来当然快。 罗轩笑道：“你们去准备吧，争取尽快弄好。” 时间匆匆很快过去七天，罗铁浩早已返回，还带回许多跟他同龄的中二少年，陇东民团的兵力超过一百人。 村里的粮食布匹，牛羊马匹等物资及老弱病残也陆续迁入子午岭中，算得上万事俱备。 只是罗世杰还没回来，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这天中午，罗轩几人来到村里的城墙上张望。 说是城墙，其实也就是大点的土墙，高一丈宽两米，只能起到滞碍作用，想靠这玩意挡住突厥人那是做梦。 不过毕竟是个防护，看着被红砖包裹的城墙罗轩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成就感的。 田不离却有些泛酸，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说姚家近几年哪来那么多砖，原来是从你这拉的，保密工作做的真好，老姚，你家这几年没少赚吧。” 姚元崇苦笑道：“有什么用，不照样给突厥人打工了。” “呃……”田不离锤墙骂道：“该死的突厥狗贼，老子定要为我田氏全族报仇。” 正说着数匹快马朝这边冲来，三人连忙扭头看去，姚元崇眼神好，惊喜说道：“世杰兄回来了。” 村墙没建楼梯，上下全靠木梯，三人顺着梯子爬下，罗轩亲自将罗世杰扶下马背，递上水袋等他喝完才问道：“情况如何？” 罗世杰抹了把嘴角的水渍说道：“萧关破了，守关将士被杀的四散奔逃，十几万大军疯狂涌入关内，先头部队已经到了马岭镇。” 罗轩惊呼道：“最坏的情况果然发生了，马岭到郁郅县城只有六七十里，突厥又都是骑兵，这会说不定已经到县城了。” 罗世杰说道：“我还听说突厥人这次入关是有汉奸带路，突厥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抢劫，恐怕不会放过咱们这个富村。” 罗轩苦笑道：“没办法了，点狼烟吧，让大伙立刻撤往山中。” 田不离摇头道：“不行，狼烟一起肯定会将突厥人也吸引过来。” 罗轩说道：“那也不能置周边村子于不顾，突厥人若真杀来再准备可就晚了，听我的吧。” 他早已派人跟周边村子约定以狼烟为号，狼烟升起就证明突厥人已经杀到，立即放下手头事物逃跑。 通讯靠吼的年代，这是最快的传讯方式。 罗轩拿出火石点燃早就准备好的草堆，又与几人合力将村里唯一的大门用石头封死，这才回去安排村民撤离。 罗家湾准备的早，老弱病残早已撤走，目前只剩下村里的妇女和青壮，也没啥可带的，顺着挖掘好的地道撤走就行。 虽然万事俱备，但他们还是低估了突厥人的速度，刚把村里的闲杂人等送进地道便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罗世杰连忙趴下，将耳朵贴在地面仔细倾听。 罗轩和姚田二人则转身跑向村墙，爬上一看，只见一队骑兵朝这边快速冲来，人数不下八百。 田不离仔细看了片刻咬牙切齿的说道：“阿史那特务，这个杂碎。” 罗轩疑惑道：“你认识？” 叫啥不好非叫特务，真会取名字。 田不离拳头捏的咯吱响，钢牙甚至将嘴唇咬破，恶狠狠的说道：“县城就是他屠的，此贼进城的时候我正在酒楼吃饭，从窗户上看见过，顺着街道跑过的就是他，事后我偷袭了一名突厥兵，从俘虏口中知道了此人的姓名和官职，叶护在突厥可是大官。” “估计此人是听说了罗家湾富庶才来这么快的。” 姚元崇闻言眼中同样喷出火光，仇恨之火烧的面孔都有些扭曲了。 罗轩冷笑道：“既然如此，就按原计划给他来个狠的，姚兄，你立刻赶往地道出口等待消息。” 姚元崇抱拳道：“保重，活着回来。” 罗轩翻白眼道：“说点吉利的行不行？” 突厥骑兵终于赶到城下一箭之地，见墙上只有两个二货，为首的阿史那特务又上前些许，满脸戏谑的笑道：“该说你们聪明呢还是该说你们傻，就这么堵破墙也想挡住我突厥大军？” 罗轩眨眼道：“他说啥？” 突厥方言听不懂啊。 田不离翻译道：“他骂你傻。” 罗轩被气着了，指着特务的鼻子骂道：“你个傻叉，你全家都是傻叉，不然怎会给你取个这么二的名字，特务，知道特务什么意思吗你，看你脑满肠肥的，不会是你爹跟黑猩猩的合作产品吧，老田，翻译。” 第39章 见钱眼开 罗轩骂人很有一套，听的田不离脸都绿了，可惜田不离的突厥语是个二把刀，根本不可能将原话翻译出来。 尽管如此，城下的阿史那特务依然被骂的三尸神暴跳，指着罗田二人喊道：“给我放箭。” 骂人这事也是看身份的，强者骂你很多人都能虚心接受，弱者骂你，不管骂什么心里都不会舒服，所以说把对手打服了再讲道理效果最好，不打服，谁有心情听你废话。 阿史那特务见两名没带兵器，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也敢朝自己扎刺，当即暴跳如雷下令放箭，至于田不离说了什么，没听懂，也不在乎。 田公子的突厥语汉人听不懂，突厥人同样听不懂。 罗田两人也不是傻子，见突厥人齐齐抬弓，二话不说立马从墙上跳了下去，墙内有座土堆，跳在上面屁事没有。 两人刚刚站起就见一波箭雨射入墙内，暗骂声晦气撒腿跑向村内。 两人并没有沿着地道逃跑，而是找地躲了起来，村里房屋，土墙，草垛等遮挡物很多，找个藏身之地容易的很。 村外。 阿史那特务看着不算高大，却也不算低矮的砖墙满含怒火的下令道：“爬上去。” 士兵上前用刀刃撬下砖头堆到一块，踩着踏了上去。 上去一个剩下的就好办了，放眼望去村里空空荡荡，不用担心村民袭击，便相互帮忙将其余将士全拉了上去。 人虽然上来了，马却只能留在城外。 “给我搜，鸡犬不留。”阿史那特务带着八百将士冲进村内，不等散开搜寻就见各家房顶上突然冒出一群少年，少年们朝他们比了个中指，然后弯弓搭箭，将已经点燃的箭矢射向旁边的草堆。 村里的草堆大多都是麦秆，堆积起来留着做饭烧炕用的，再配上树叶松枝见火就着。 少年们点燃草堆又朝突厥士兵比了个中指，这才跳下屋顶向村内跑去。 “追……”阿史那特务被气着了，又见火势燃起，知道没有搜寻的必要，便撒腿向逃跑的少年们追了下去。 火这么大，村民不可能傻到躲在家里挨烤，肯定早就跑了，搜查也是白费力气。 阿史那特务带人玩命的追，村中少年疯狂的跑，且少年们熟悉村中地形，七拐八绕很快便将追兵甩在身后。 眼看双方距离越来越远，跑在最后的罗世英却摔了一跤，连带着背上的双肩包也甩了出去，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被阳光一照金光闪闪的，竟是巴掌长手指宽的金砖。 追兵就在身后，罗世英不敢怠慢迅速爬起开始装东西，边装边观察与追兵的距离，眼看对方追到了弓箭射程之内，果断扔下一块金砖起身逃跑。 阿史那特务追上，捡起金砖一看顿时两眼放光，指着罗世英的背影喊道：“给我抢下那个包。” 金钱最能迷惑人的心智，见钱眼开的阿史那特务也不想想，一个连铜板跟碎银都很少见的村子哪来这么多金砖。 阿史那特务弯弓射箭，箭矢如惊鸿般划过空气射中罗世英后背的双肩包上，罗世英被击的一个踉跄速度更快。 阿史那特务跺脚暗骂一声，放弃射箭继续追击。 前面那个混蛋太可恶了，一直与他们保持着一箭之地，又有双肩包当盾牌护着头颅，弓箭只能射身体其他部位，且距离太远，就算射中也不会有杀伤力，还是追吧，追上剁了这小子。 突厥士兵继续追击，追出半里地却见前方的罗世英纵身一跃便从地面消失。 追兵过去一看，原地竟有个径直近两米的洞。 阿史那特务盯着洞口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咬牙说道：“下去看看。” 用猪脑子想也知道这是条秘道，真被那小子跑了黄金可就没了。 一名士兵跳进洞口，落地之后仰头说道：“叶护，底下铺的是沙子，跳下来不疼。” 阿史那特务气的骂道：“谁问你疼不疼了，里面什么情况？” 士兵答道：“有条秘道不知道通往何处，洞里有火把照明，那小子快跑没影了。” 阿史那特务急道：“留队人看守洞口，其他人立刻下去追，咱们来的如此之快，村里的刁民一定还在沟里，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将士们下饺子似的纷纷跳进洞中向前追去，唯恐落在人后。 突厥人打仗都是为抢夺战利品，村里明显没什么可抢的，没人愿意留守，还是下洞追击有前途。 阿史那特务一直盯着洞口，不经意间回头一看，身后只剩十人不到，连忙说道：“行了，你们留下。” 说完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 留守士兵无奈对视，坐在洞口旁边的土堆上开始大眼瞪小眼。 如此过去约两分钟，一支箭矢突然射来，正中一名士兵。 惨叫声惊的其余突厥兵纷纷起身戒备，刚拔出刀又有支箭矢射来。 突厥兵果断挥刀砍掉，抬头一看，只见先前在村墙上见过的那名男子正朝他们勾手，脸上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恶。 正是罗轩。 突厥兵没敢轻易上前小心戒备，罗轩见他们不上当又射一箭，看都不看迅速躲开，以防被敌军弓箭射中。 突厥兵正要弯弓反击，身后又有动静传来，回头一看，只见数名少年推着三辆架子车朝这边冲来，忙将已经搭好的弓箭射了出去。 少年见弓箭飞来果断停下躲在架子车后，箭矢过后继续推着前进。 架子车挡投石机床弩等重型机械或许不行，挡普通弓箭效果还是杠杠的。 突厥兵见弓箭无用果断收起，拔刀向推架子车的少年冲去，他们可是百战精锐，怎么可能被几个少年吓住。 不等冲出异变又起，身后土堆突然被掀起，罗世杰和罗铁浩同时冲出，挥刀杀向突厥兵。 “该死的罗轩想的什么馊主意，老子再也不干这活了。”罗世杰大骂一声，挥刀将离他最近的人砍翻又砍向下一人。 罗铁浩同样砍倒一人，与罗世杰并肩杀向敌群。 挖地道时掘出的土都在洞口堆着，罗轩便让他俩藏在土堆中，用细如手指的竹管呼吸，关键时刻给敌人来记狠的。 主意是不错，埋在土里的滋味却一点也不好受。 推车的少年很快杀到，藏在暗处的其他护村队少年也陆续赶来并加入战团，如此一来人数反而超过了突厥兵。 但突厥兵战力强悍，罗世杰等人短时间内还真拿之不下，直到田不离赶到。 田不离冲到战场五十步外停下，挽弓搭箭一箭将落单的突厥兵射倒在地。 第40章 挖坑埋了 自古穷文富武。 普通人家的孩子是没资格习武的，罗世杰等人看着厉害，打架全靠一身蛮力，箭术根本谈不上。 田不离则不同，从小就习武强身，打架未必比的过罗世杰这样的蛮牛，箭术却远超村里这群土包子，加之距离又近，几乎一射一个准。 突厥兵就倒霉了，对付近前敌人就防不住箭矢，防御箭矢又顾不上眼前之敌，弯弓还击就更不行了，不等弓拉开敌人就已杀到，一时竟陷入两难。 趁你病要你命，将军交锋可不是讲仁义的时候，田不离边游走边射击，配合罗世杰等人很快将在场突厥兵干翻在地。 罗轩上前查看一番，盯着罗铁浩的胳膊问道：“受伤了？” 罗铁浩看了看流血的胳膊笑道：“小伤，不碍事。” 罗轩蹙眉道：“受伤人员按我说的，用热盐水擦拭伤口，再用沸水煮过的纱布包扎，大哥，你去村墙放哨，有动静立刻通知我们，其余人继续。” 没受伤的队员给已经倒下的突厥人补了一刀，然后拿起铁锹跑到洞口开始铲土，准备将洞口重新埋上。 “我来，弄死这群王八羔子。”田不离抢过铁锨卖力干活，边铲边咬牙切齿的骂道：“爹娘，田家的老少爷们，不离给你们报仇了。” 忙碌这么多天，罗轩自然不可能轻易撤离，早在三天前便与姚田二人定下计划，准备利用地道给突厥人一记狠的，只是没想到率先来村的竟是屠戮县城的那一批，真是意外之喜。 想到族人被屠的惨状，田不离双眼通红，手臂挥的跟车轮似的，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罗轩则不友好的解开裤带，一股细流飞入洞口，给黄土加了点水分，其他人见此有样学样，纷纷将洞口当成了茅房。 罗轩边提裤带边说道：“差点忘了，去打几桶水来，今年干旱，土细的跟沙子似的很容易被刨开，不要低估人在绝境下爆发的战斗力，现在这样里面的突厥人绝对能给你刨开。” 有人说道：“罗轩哥，火还烧着呢，怎么办？” 先前为防止突厥人在村里搜查，他们可是放了火的，现在越烧越旺了。 罗轩无所谓道：“烧着去吧，今天吹的是西北风，烧不到咱们这里，去把打基子的石锤拿来，将洞口好好打打。” 基子是陇东地区的一种土砖，没有红砖的时候村民盖房建窑都用，打基子的石锤家家都有，除打土砖之外，打房屋地基也用得着。 水和石锤送到，土已基本将洞底的地道口掩住，罗轩抢过水桶直接倒入洞中说道：“再去提。” 水很快被土吸收，又铲了几锨罗轩拿着石锤跳入坑中，开始砸地面。 “三锨土，五锤子，二十四个脚底子。”罗轩边砸边念叨农村打基子的口诀，势要将这里打的比地基还结实，不给地道的突厥兵留一丝活路。 砸的正起劲呢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听不懂的怒吼声，罗轩趴下，凑到被堵的只剩半尺宽的洞口一看，一群突厥兵正朝这边跑来，吓的连忙起身喊道：“快拉我上去，铲土铲土，埋死这群蛮夷。” 上面的人连忙动手将他拉起，脚刚过洞口，两支箭矢就从洞口缝隙中射出，钉在对面的洞壁上。 罗轩看着颤抖的箭尾感叹道：“好险，看来老姚那边成功了，继续铲，加油。” 洞里的突厥兵很快冲来，将脑袋凑到洞口不等看清，一锨土便砸在了脸上，突厥兵怒骂着退后，不等回过神洞口便被彻底埋住。 罗轩继续吆喝道：“水呢快点，砖头瓦块什么的都给我往里扔，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出来。” “突厥蛮夷，这可是你们先挑事的，怪不得小爷心狠，你们乖乖待在草原上放牧不就没这事了吗，身为入侵者，你们应该有埋骨他乡的准备吧。” 洞口被彻底掩埋，暂时不用再担心突厥人杀出或者放冷箭，罗轩继续跳进坑中用锤子砸，争取将土质砸的坚实一点，同时喃喃自语道：“突厥蛮夷，你们真该庆幸我们村穷，老子要是有个搅拌站，非拉一车混凝土浇进来不可，那样就什么都解决了。” 经过众人不懈努力，洞口被彻底堵死，罗轩又让人拉来石碾子继续碾，压瓷实后才拍手笑道：“把锅搬来准备做饭吧，饿了。” 时间退回两刻钟前。 罗世英跳进洞中沿着地道一路狂奔，终于跑到尽头，停下报名，得到回应之后才走出洞口，仰头喊道：“拉我上去。” 这里的洞口跟村里的一样，也是向上的，姚元崇带一队人守在洞口，闻言果断将罗世英拉上来问道：“村里什么情况？” 罗世英将背“黄金”的双肩包一扔，随口说道：“我是最后一个，可以埋了，困死这群王八蛋。” 村里的地道不是L形而是U形，五米多深，且为防止突厥人将其挖穿，地道口放在了菜花地，离村里的水塔足有五百米，水塔旁边就是沟。 姚元崇笑道：“不急，东西准备好，耐心等待。” 没等多久突厥兵便出现在了洞底，姚元崇低头看着下方，微笑招手道：“好啊。” 那人立刻扬刀咒骂，姚元崇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笑道：“你这人太不友好了，见阎王去吧。” 洞口其他人闻言同时将手中早已削尖的木棍插了下去，刚还生龙活虎的突厥兵瞬间被扎成了刺猬。 惨叫过后又有几名突厥兵冲来，洞口少年如法炮制继续插，来一个插一个。 洞口太小又是直角，突厥兵手里的弓箭根本施展不开，弯刀又太短够不着，只能被动挨打。 姚元崇却说道：“卖坑吧，夜长梦多。” 少年们收起木棍拿起铁掀开始铲土，手法跟罗轩等人一模一样。 “等等，上面的勇士咱们商量商量，我是突厥王族阿史那氏，是可汗的堂弟，你们不能杀我。”阿史那特务的声音从洞内传出，这次说的是汉语。 姚元崇冷笑道：“先停一下，听听他怎么说。” 阿史那特务走出地道口，仰头看着姚元崇笑道：“这位公子，放兄弟一马，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姚元崇脸色平静的说道：“这样说话不方便，拉他上来，为表诚意你扔掉兵器。” 说完后退几步。 少年们虽然不解却没违抗，合力将阿史那特务拉了上来。 阿史那特务刚出洞口不等站稳，姚元崇便迅速上前一剑刺进阿史那特务的腹部，同时为防止他掉入洞内，另一只手迅速探出，将他强行拉进油菜地，并大声喊道：“给我埋，将他们堵死在坑里。” 第41章 好大一笔横财 姚元崇将阿史那特务拉进油菜地，顺手挑断了他的手脚筋，迫使其无法动弹，这才笑道：“重新认识一下，在下陇东姚元崇。” 说完不理阿史那特务的愤怒，竟然转身走了，走了…… 姚元崇收起宝剑拿起铁锨开始铲土，同时吩咐道：“别闲着啊，继续刺，小心他们逃出来。” 洞底的突厥兵急了，不顾撒下的黄土开始冲出地道口相互踩踏，准备以叠罗汉的方式爬出。 洞口足有五米深，想靠叠罗汉爬出无异于痴人说梦，可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争取微弱的生机。 尽管如此，姚元崇依然不放心，让身边少年用木枪刺，刺死一个是一个。 又是刺又是埋的，下面的突厥兵受不了了，不断大吼大叫。 比他们叫的更惨的是旁边的阿史那特务。 阿史那特务盯着姚元崇双目喷火，咬牙切齿的说道：“混蛋，你不能这样，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有本事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姚元崇闻言嘴角勾起冷笑，边铲土边平静的说道：“阿史那叶护，当日你屠郁郅县城的时候怕是没想到会有今天吧，我姚家上下六十七口，有行将就木的老人，有足不出户的妇孺，有嘤呀学语的孩童，我想他们临死前也跟你求过饶吧，你恃强凌弱，挥动屠刀的那一刻良心可曾痛过。” 姚元崇铲土的手非常稳，一锨一锨铲的很有节奏感，说话的语气也很平缓，不高也不快，没有厉声质问，没有歇斯底里，平静的好像在诉说别人的事一般。 阿史那却听的心中发寒，原本的怒火很快被恐惧代替，颤声说道：“我错了，绕我一命，饶他们一命，他们都是跟我一块长大，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啊。” 此次入关是突厥筹划已久的大行动，阿史那特务费了很大力气才抢到先锋一职偷渡进来，并突袭萧关守军，成功完成里应外合的任务将大军接入关中，有了这份军功，他在突厥的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美好未来已经在朝阿史那特务招手，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连同八百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杀的萧关守军仓皇逃窜的精锐亲兵会折在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山沟里。 大丈夫马革裹尸，死在周军手中阿史那特务还能接受，死在一群村民手里，怎么想都觉得憋屈，这要传回突厥，他们一族绝对会成为整个草原的笑柄。 “提点水来。”姚元崇没有理会他的求饶，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出生入死的兄弟，你所谓的出生入死就是抢劫普通百姓，残杀妇女老弱，你们草原的英雄可真英雄啊，我叫姚元崇，记住这三个字，奈何桥上千万别忘了，省的来世报仇找不到人。” “你不能这样，你松手，你快停下。”阿史那特务手脚筋被挑无法动弹，只能无助哭喊，却忘了他身上还有姚元崇留下的剑伤，越是挣扎血流的越快，渐渐的便因失血过多而眩晕，最后两眼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姚元崇这边，随着木枪不断刺下，洞底的尸体越来越多，再加上黄土掩埋，地道口逐渐被堵死，里面的突厥兵已经无法挤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埋。 经过一番折腾，洞口彻底被填实，姚元崇走到阿史那特务身边，盯着那张愤怒与扭曲交织的复杂面孔看了片刻才提剑砍下其首级，提着头颅走到一边面朝县城方向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哭喊道：“爹娘，姚家的老少爷们，兄弟姐妹们，元崇替你们报仇了，你们的仇报了，黄泉路上要走好啊……” 到最后语气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无力的倒在油菜地里嚎啕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一刻的姚元崇哭的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有人想要上前，罗世英连忙拉住并摇头道：“让他发泄一下。” 约一刻钟后罗世英才过去扶住姚元崇的胳膊劝道：“起来吧，大仇虽报，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姚元崇起身走到洞口又踩了几脚，这才提着阿史那特务的头颅赶往村里。 罗世英不解的问道：“提这玩意干嘛，扔了得了，回头自有野狗叼走。” 姚元崇解释道：“此人在突厥中身份不低，他的头颅能给你轩哥换个官职。” 罗世英顿时来了精神，兴奋说道：“真的，能换多大的官？” 姚元崇苦笑道：“那得看朝廷的心情，不过最低也能混个县令，安晴风那样的，你见过安县令没有。” 罗世英一把抢过头颅，嘻嘻笑道：“远远看见过，那排场真让人羡慕，这可得保护好了，我罗家能不能飞黄腾达全靠他了。” 姚元崇苦笑道：“现在天热，尸体用不了几天就会发臭，这块头颅得用盐或者石灰处理一下，否则坚持不到咱们领赏的时候。” 村内。 罗轩等人也没闲着，埋好洞口之后火速赶去与罗世杰汇合，站在村墙上看着墙外八百匹战马，一个个兴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罗轩搓着双手笑道：“好马啊，看那四肢矫健有力，看那眼神咄咄逼人，这比咱们农村拉车的驽马可强太多了。” 田不离同样兴奋的说道：“瞧你那点出息，何止驽马，这比军中大部分马都好，我学过一点相马之术，这批马绝对是大宛汗血马与草原马结合的品种，在整个草原估计都没多少匹，你看阿史那特务骑的那匹，比周围马还高出半个头哩，这匹归我，谁都不能抢。” 话音刚落，阿史那特务的坐骑便发出一声悲鸣，四肢也开始不安的乱动。 田不离说道：“战马通灵，看来老姚完事了。” 果不其然，姚元崇一行出现在墙上并沿着墙头很快赶到罗轩等人身边。 罗轩看着阿史那的头颅竖大拇指赞道：“厉害啊，居然把这伙弄出来砍了，怎么做到的？” 姚元崇后退半步，朝罗轩深深鞠躬，大礼拜道：“若非罗兄策划得当，姚某家仇不知何时才能得报，大恩不言谢，请罗兄受我一拜。” 罗轩连忙伸手搀扶，笑道：“你我兄弟说这个干什么，起来。” 姚元崇无视他的搀扶，行完大礼之后才起身。 田不离受到感染，同样行礼拜道：“罗兄，田某这次是真服了，没说的，以后唯你马首是瞻。” 罗轩笑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今天只是开始，后面战斗还多呢，说说，这批战马如何处置？” 第42章 齐聚子午岭 众人跳下城墙，来到马群旁边看着一匹匹矫健的战马眉开眼笑。 发大财了。 这可是上等战马，送去神都洛阳就算卖出天价，王公贵族们也会抢着要的。 罗轩摸着马背悠悠说道：“这个阿史那特务，真不知该说他愚蠢还是该说他自负，竟连个看马的人都没留。” 田不离调侃道：“一般情况下愚蠢和自负是一个意思，不过也能理解，人家足足八百精锐，咱们巴掌大个村子，老弱妇孺全加起来也未必有八百人，搁我我也自负。” 不是人家愚蠢自负，而是罗家湾太弱，不值得人家重视。 田不离没再理会众人，悄悄向阿史那特务的战马走去，伸手准备安抚。 战马却像知道此人不怀好意，甩着尾巴一记后蹬腿将田不离踢出半米远，田不离抱着膝盖当即发出一声惨叫。 “哈哈……”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罗轩更是揶揄道：“你不是会相马吗，这种相法有点费人啊。” 田不离正要反驳，姚元崇抬手制止道：“这批战马非同一般啊，你们看，马鞍马蹬马蹄铁一应俱全，太少见了。” 罗轩这才注意到战马的装备，蹙眉说道：“这不是战马的标配吗？” 突厥都配备了马蹬马蹄铁，周军自不必说，看来自己装十三的机会没了。 姚元崇苦笑道：“标配不假，但配得起的突厥兵不多，草原不比中原，除了牛羊马匹什么都缺，盐铁又是朝廷严厉禁止向草原输出的管制品，突厥大军连武器都配不齐，根本没有多余的铁打造马蹬马蹄铁等附属品。” 这话罗轩认同，工业时代衡量国力的标准有两个，一是科技二是资源，两者同等重要，有科技没资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资源没科技则是抱金饭碗要饭。 就拿后世的核武器来说吧，技术早已不是秘密，却依然有很多国家造不出来，为什么，一是五大流氓不许造，二是空有技术却没有原材料。 铁对草原来说乃是极度稀缺的资源，一块铁恨不得切成两块用，根本舍不得浪费。 田不离捂着大腿走来，悠悠说道：“突厥九成以上的战马都没这些东西，这批战马却配置齐全，在突厥地位肯定不低，估计是护卫王帐的精锐，全军覆没在这里，突厥可汗若是知道绝对会疯。” 罗轩笑道：“这么说咱们闯大祸了？” 众人再次大笑出声，对此毫不在意。 敌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乐啊。 罗轩左右观察一番说道：“阿史那特务是个好人，知道咱们缺马专程送来一批，连装备都替咱们配全了，要记得感谢他，走吧，先将战马送回子午岭。” 他们人数不够，用不了这么多马，又舍不得丢掉，只能先送回养着。 田不离再次靠近相中的战马，不出所料又被一脚踹飞，罗世杰看不下去了，郑重说道：“我来。” 说完上前，战马不等他靠近便开始尥蹶子，罗世杰却不管这个，绕开蹄子一个健步冲上马背。 战马仰头发出一声嘶鸣，开始剧烈抖动，想将罗世杰从马背上摔下来，可惜没成功。 陇东大地的百姓从小便接触牲口，深知各种牲畜的习性，罗世杰又是周边村子出了名的勇士，一身蛮力堪比虎豹，抱住战马的脖子就不撒手。 一人一马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战马终于支撑不住败下阵来，罗世杰下马抓住缰绳，轻轻抚摸战马的脖子笑道：“小轩，帮我的坐骑取个名字。” 罗轩思忖道：“就叫特务吧，纪念一下我们的恩人嘛，走吧，再拖下去突厥兵可能就要来了。” 众少年骑上战马赶往子午岭，走到半路姚元崇突然问道：“地道里的突厥兵会不会出来？” 罗轩笑道：“不可能，地道进出口都被彻底封死，里面氧气可没多少，而且没水没食物，这要还能活下来咱们就直接投降吧，还打啥？” 罗家湾到子午岭一百二十多里，且没有直达的路，要翻几座沟，罗轩一行在有战马的情况下依然走了三天，途中还遇到不少顺路逃难的村民，相互帮扶着来到目的地。 沿着山路赶往罗铁军等人提前建好的山寨，刚进寨门村民们便围了上来，看着战马齐齐惊呼。 村长更是兴奋的说道：“好马啊，这么多匹哪弄来的。” 骑兵才是这个时代的王牌，陇原大地的百姓对战马的喜爱丝毫不亚于草原人。 “抢来的。”罗轩简单讲述了一下战斗经过，听的周围百姓共竖大拇指，村长更是笑的脸上褶子都多了几道，拍大腿说道：“干的漂亮，这群王八蛋就该这么整，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侵犯我们。” 陇原大地的百姓是不惧侵略者的，知道惧怕没用，只有将他们打服才能安生。 罗轩问道：“三爷，这边情况怎么样，子午岭周围的村民没为难你们吧。” 一个萝卜一个坑，任何土地都是有主的，子午岭周边也有村民，现在突然挤这么多人，万一起了冲突…… 村长笑道：“放心吧，这里有咱家亲戚呢，突厥入侵之际大家还是挺团结的，再说了，咱们只是过来躲一段时间，又不是要抢他们土地，为难个啥子。” 罗轩苦笑道：“这次不止一段时间，突厥十几万大军入关，短时间内恐怕难以解决，大哥，你安排一下战马，老姚老田，咱们去看看山寨的情况。” 说完松开马缰就要离去，刚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位熟人，县衙捕头秦风。 此人当日给白窑村送粮因此躲过一劫，没想到也随白窑村的村民来了这里。 秦风同样看见了罗轩，目光躲闪缩至人后，罗轩也没为难，带着姚田二人视察山寨，完毕后又去了山上。 突厥人来势汹汹，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找到这里，万一杀来单凭现在的山寨是防不住的，必须再准备一些手段。 子午岭是原始森林，里面生活着许多野兽，罗轩既要勘察地形，又要防备野兽袭击，因此工作进展的很慢。 又是七天过去，这天罗轩回来后立刻召集各村村长开会。 现在的子午岭聚集了二三十个村子的村民及物资，妥妥的人满为患，全叫过来不太现实，只能找村长。 罗轩将会议地点放在了寨中大院，二十多名村长全部到齐之后起身拜道：“罗家湾罗轩见过各位叔伯，今日请大家过来是想商量一下子午岭的防御及撤离问题，请大家畅所欲言。” 第43章 我可以学 二十多名村长齐聚院中，彼此之间也不全都认识，但这不算事，农村人嘛，甲介绍乙，乙介绍丙，相互一打听全是亲戚。 村长们有的提着小马扎，有的搬来木头墩，有的直接席地而坐现场抠脚，与大伙热络的聊着，聊天的主要内容自然是罗轩等人在村里的光辉战绩。 八百名突厥精锐，八百名屠戮县城的杂碎被永远埋进罗家湾的秘道里，这事越想越让人兴奋。 首战告捷，由不得大家不兴奋呐。 等他们聊的差不多了罗轩才起身拜见，说道：“八百精锐骑兵人间蒸发，入关的突厥大军肯定会调查，而且聚集在子午岭的人太多，迁徙动静闹的也不小，估计用不了几天突厥大军就会杀到，咱们必须提前想个应对办法。” 此话一出众村长齐齐凛然，闲侃归闲侃，真面对突厥大军时大伙心里还是很怵的，人家毕竟是正规军，他们就一群农民，要啥没啥焉能不怕。 众村长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有人起身说道：“轩哥儿你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近一半村长立刻出言附和，罗轩一看基本都是受过他引水上塬之恩的，不由向三爷投去感激的目光。 当日若真按照自己想法将引水上塬做成一门生意，估计不会有这么多村长支持自己。 至于剩下的一半村长，也没什么主意，索性跟着随大流支持罗轩。 众村长如此给面子也与罗轩打了个大胜仗有关系，崇拜强者是陇原大地不变的主题。 罗轩行礼再拜道：“多谢诸位叔伯的支持，那我就说说我的意见，咱们目前所处的山寨不行，太靠近山下且视野太过开阔，很容易被敌军发现，咱们必须再深入一些。” 有人说道：“要不我们去箭杆岭吧，那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绝对可以挡住突厥大军。” 罗轩摇头道：“箭杆岭我去过，确实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去到那里虽然能挡住突厥大军却也容易把我们自己困死，突厥大军把下山的路一堵，来个断水断粮我们就完了。” “天子坳山，英雄山，青龙山，桌子岭等地我也去视察过，地形都很合适，但单凭地形是挡不住突厥大军的，我建议继续挖地道，咱们齐心协力，在子午岭中修建一座地下城池，四通八达越复杂越好，这样突厥人来的时候咱们就可以凭借有利地形进行阻击或者逃跑。” “还有水源的问题，为防止突厥人断咱们的水源，有必要弄几个水锤泵将水引到山上，但为防止被突厥人发现切断，水锤泵的管子需埋在地底下，诸位叔伯觉得如何？” 三爷质疑道：“开什么玩笑，这是山上不是咱村农田，地底下全是树根，挖个坑都难，更别说修地下城池了。” 老村长不是反对自己的侄孙子，而是知道不讲清楚，在场的村长们不会同意，他也是替侄孙解围。 罗轩叹息道：“我知道很难，但突厥人不管啊，他们连县城都屠难道会对我们仁慈吗，突厥人万一攻来，没有地下城池我们拿什么抵挡他们的屠刀，血肉之躯吗？” “地下城池是为我们自己建的，为了年迈父母，为了妻子儿女，咱们出把子力气又怎么了？” “或者谁有更好的建议，提出来我服从。” 村民们能有什么见识，向来都是随大流的，窃窃私语商量半天，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也就同意了。 关键一点，地道是给他们自己挖的，他们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罗轩继续说道：“另外各村携带的粮食都不多，最近在子午岭放牧也不现实，上山之后尽量多挖野菜多打野味，家里的猪羊最好想办法腌掉，争取多扛一段时间。” 三爷叹息道：“腌肉好办，关键是没盐啊，腌菜最费盐了。” 盐确实是个问题，这个时代的盐跟铁一样都是管制品，很难搞到。 更郁闷的是县城被屠，想买都没地方买，只能另寻他法。 罗轩叹道：“盐我来想办法，另外为防止挖地道动静太大引起突厥人的注意，我决定率领民团出山吸引突厥人的注意力，为大伙争取更多时间，但我需要征兵，最少六百人，且必须是三十岁以下的青壮。” 有人质疑道：“六百人打十几万突厥人，能打过吗？” 罗轩笑道：“我当然不会傻到去硬碰硬，打不过还不知道跑吗，诸位叔伯放心，我就在山里带他们兜圈子。” 各村长开始商议自己村能出多少人，一直讨论到下午申时才散。 罗轩回到临时的家中，跟家人吃完饭便回到房间开始忙碌。 刘纯见他又拿出纸笔，忍不住埋怨道：“山里跑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休息休息，这是又要干嘛？” 罗轩苦笑道：“说的好像我自己找事似的，谁不想窝在家里睡大觉，关键突厥人得让啊，村民干活我不太放心，临走之前画份工程草图，按图施工应该会容易一些。” 挖地道也是有讲究的，挖多深多宽，开多少个出口，分别开在哪里，地道里的空气如何流通，食物如何存放，大小便如何解决，都是问题啊。 事情不做则罢，做就要做到最好，罗轩要挖的不止是地道，而是借鉴后世坑道战的模板，建立一条既可生活又可作战的地下城池，如此需要注意的就更多了。 罗轩还要出山牵引突厥，不可能在山中待太久，山里又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只能画份草图供村民参考。 刘纯笑道：“你还真是事无巨细啊，你这认真劲若是当官，绝对是个优秀的太守。” 罗轩打趣道：“才是太守啊，我的目标可是三公九卿，能被史书单独立传的那种。” 刘纯鄙视道：“就你，长的不咋滴想的还挺美，教教我吧，你不在的时候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女孩子没有喜欢跟黄土打交道的，尤其是刘纯这样的大小姐，但没办法，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疲惫却顾不得休息的男子她还真有些心疼。 不会没关系，学。 不感兴趣也没关系，强迫自己学，自己好歹是个学识渊博的才女，学东西总比村里那群抠脚大汉快些不是。 “那就太好了，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啊。”罗轩忙拉刘纯坐下，与她共同商讨挖地道的注意事项。 刘纯也无愧才女之名，学习能力连罗轩都佩服，没多久便开始举一反三，差点把罗轩给难住。 夫妻俩点灯熬油，忙活到后半夜才休息。 第44章 人尽其才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陇东大地上的少年都有从军杀敌，封狼居胥的梦想，听到民团征兵，一呼啦全来了。 早晨起床，罗轩刚到寨中大院就见乌泱泱一群少年聚在罗世英等护村队员的身边，粗略一看有近千人。 这群少年个个穿着破烂，衣服裤子全是补丁垒补丁，鞋子露脚趾，有的还穿着草鞋，都是穷苦出身。 虽然穿着破烂，精神头却很好，不知道护村队员讲了什么，听的少年们两眼放光，满脸向往。 “集合。”罗轩拍手大喊，打断他们的闲聊。 护村队员很快站成两列，其他少年自觉的补在他们身后，虽不太规范，但也算个队列。 罗轩上前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才说道：“你们都是想加入陇东民团的吗？跟家人商量过没有，确定不后悔？打仗可是会受伤会死人的。” 少年们纷纷嚷道：“不后悔，杀突厥人有什么可后悔的，我们愿随团长一起杀敌。” 罗轩笑道：“有抱负是好的，但咱们不能都去，山上还要留点人帮忙嘛，我只要六百人，其他的就留在山上帮乡亲们守寨。” 少年们慌了，没人愿意被淘汰掉。 罗轩等他们吵完才说道：“我还要在山里待三天，你们先训练，三天后考核，通过的随我下山。” 然后以罗铁浩，罗世杰等原护村队的少年为连排班长，将少年打散编入各连，自己则转身赶往箭杆岭。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战争是野心家的盛宴却是普通人的劫难，突厥大军压境，所有村民都很还怕，都在积极寻找避乱的方案。 各村村长老早便带着村里的骨干赶到了约定地点，看见罗轩齐齐围了上来，询问道：“团长，怎么干你说吧，我们都是大老粗没什么本事，只有一把子力气，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多谢诸位叔伯支持。”罗轩行礼之后取出连夜画好的图纸说道：“我的计划分三步，第一毁掉所有山路，上山的路虽都是羊肠小道通不了车，却能骑马，毁掉道路断了敌军用牲畜运物资的念想，如此可增加他们的补给难度。” “第二在昨天约定的几个地点挖窑洞建山寨，备滚木礌石，敌人若来咱们就以滚木招呼，具体方法我已经写在手册上了，你们不识字回头可以问我媳妇。” “第三就是挖坑道了，坑道必须连通每座窑洞，以便敌军半夜袭击或者包围城寨时咱们能及时撤离，另外各山寨尽量能用坑道连通，若能连通咱们就从容多了。” “我知道工程量有点大，但没办法，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嘛，突厥人只知烧杀抢掠，根本不会在乎我们死活，关键时刻咱们只能自救。” “今晚我再编写一本地道战的作战手册，回头让我媳妇念给你们听，坑道挖好之后大家可以多演习几遍，免的敌军突然杀来而手忙脚乱。” 有人笑道：“还是团长考虑周到，你要是我儿子该多好。” 这是摆明了占人便宜啊。 罗轩苦笑道：“计划再好也得诸位叔伯配合不是，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等突厥人退走再一起喝酒畅谈。” 另一名村长笑道：“你就说怎么干吧，从哪开始？” 万事开头难，总得先迈出第一步不是。 目前子午岭聚集了几十个村子近万村民，不可能全挤在一起，必须想办法分工。 对此罗轩早有计较，临时成立一个坑道小组，三爷任组长，各村村长都是组员，以村为单位分数段同时开工，遇到解决不了的就上报坑道小组共同讨论。 另外为防止有人偷奸耍滑，坑道小组还负有监督之责，制定详细的奖惩制度，保证坑道工程顺利进行。 商量完这些罗轩才开始分配任务，领到任务的村长立刻返回，召集村民准备干活。 时间不等人，现在已是七月，离入冬没剩几天了，一旦入冬地下土层就会冻住，以各村现有的工具根本掘不开冻土，所以必须在入冬前完工，时间有限容不得耽搁。 罗轩再次成了救火队员，指导这边开工之后又赶往下一处，确保几处工地都动工后才放心离开，返回寨中找到正在磨刀的捕头秦风说道：“秦捕头，聊几句。” 随后转身赶到山口，打量山下风景。 秦风拿起佩刀准备跟上，想了想又将佩刀放下，来到罗轩身后抱拳道：“罗公子有何指教？” 罗轩回头盯着他打量片刻才笑道：“秦捕头，白窑村税粮被烧一事你也有参与吧，若非你帮忙，邱神道不可能成功。” 秦风脸色微变，无奈叹道：“事已至此没什么好推脱的，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们衙差得罪不起世家。” “所以就得罪老百姓？”罗轩脸色不善的说道：“留你在山寨怕你搞破坏，赶你下山又怕你向突厥人打报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秦捕头。” 不管是谁，能背叛第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虽然烧粮的事谈不上背叛，但将秦风留在村里罗轩还真不放心。 秦风脸色数变，有些羞恼的说道：“罗轩，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我也是有底线的，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去做汉奸，况且我的父母妻儿都死在了突厥人手中，我恨不得食突厥人的肉，怎么可能去替他们卖命。” 当日秦风奉县令之命给白窑村送粮，因而逃过一劫，他的家人却没这么幸运，全在城里生死不知。 秦风举拳向天，郑重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秦风在此立誓，绝不为难山中百姓，严格服从坑道小组命令，绝不做有损大伙利益的事，否则天打雷劈，死后不入轮回。” 这个时代的人都很迷信，一般不轻易立誓，立誓也基本都会遵守。 罗轩见他如此郑重严肃，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伸手扶下他的拳头笑道：“事情说开了就好，您是县衙的老吏，见识阅历都比村民强出不少，说句实在的，县里可以没有县令却不能没有你们这样的干吏，我走后你也别闲着，去帮帮三爷吧，他毕竟年纪大了。” 这倒是实话，县衙的业务基本都是秦风这样的老吏办的，在县衙历练多年，业务能力根本不用怀疑。 山寨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秦风这样的人没理由雪藏，必须物尽其用才行。 罗轩安慰道：“放心干吧，将来朝廷若论功行赏，我绝不会忘了你那一份。” 小小村民对县衙捕头说这种话，怎么看都有些违和，应该调过来才是。 对此两人却都觉得理所当然，秦风拜道：“团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45章 能不能不走 晚上回家罗轩也没闲着，拿出从姚家庄园搜刮来的宣纸可着劲的糟蹋，努力到半夜终于整理出一套不太完善的地道战行动方案。 罗轩没有经历过抗战年代，却看过地道战的电影及零星资料，照猫画虎总能学到一点，整理起来不费什么事。 刘纯拿过一看，不由惊叹道：“你这战术挺完善啊，户户相通村村相连，既能隐蔽转移，防火防水，又能依托地道网络对来犯之敌形成有效打击，漂亮。” “快去睡吧，都几更天了。”罗轩拿过资料说道：“我这次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这里何时会被突厥人找到，多准备点总是好的，希望咱们能扛过这一劫。” 刘纯说道：“你也早点休息。”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各工程队在罗轩的指导下步入正轨，剩下的按部就班便好。 山里的事解决了，罗轩也该离开了，这天下午赶到寨中查看民兵的训练情况，远远便听见罗世杰扯着大嗓门喊道：“利用脚腕的蹬力，膝盖的挺力，腰部的推力，将枪向前刺出……” 罗轩一阵无语，这位大哥自己训练的时候偷奸耍滑，能躲就躲，没想到当了教官这么尽责。 笑着来到队伍面前拍手喊道：“集合吧。” “集合。”罗世杰大吼一声，分散训练的各连排迅速汇合起来，效率之高看的罗轩一阵目瞪口呆。 这才几天？ 当初训练护村队时，队员的表现罗轩可没忘呢。 罗世杰看出了罗轩的惊讶，笑道：“大家都怕被淘汰，因此训练的格外卖力。” 罗轩点头，面朝众人笑道：“我知道大伙都想上阵杀敌，也能理解你们保卫家园的决心，但咱们全走了父母怎么办，山里这么多老少爷们谁照顾，所以必须留下一批。” “离开的人不要兴奋，打仗没你们想的那么轻松浪漫，留下的人也不要气馁，守好山寨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希望大家明白，在家在外都是工作，谈不上谁贵谁贱，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现在开始选拔，地方太小施展不开，就做俯卧撑吧，谁先坚持不住谁淘汰，我只要六百人。” 少年们在罗世杰的指挥下散开趴下，选拔开始。 少年们被各自连排长摧残一整天又累又饿，这会又参加选拔，实在有点折腾人，但大伙都是爷们，没人愿意输给别人，做的一个比一个快，一个比一个标准，生怕因为动作不规范而被提前淘汰。 年轻人争强好胜的心太胜，有些少年明明已经坚持不住，见别人坚持便只好强撑，其中以罗家湾的护村队员为最，他们可是连排长是教官，被比下去脸往哪放啊，该死的团长，竟然让我们参加选拔，怎么想的。 罗轩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凑到罗世杰身边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铁浩叔他们怎么也参加选拔了，你规定的？” “没有啊。”罗世杰低声答道：“我以为你规定的，他们不用参加选拔吗？” 罗轩苦笑道：“战场上都立功了还选什么拔，他们可是老兵，体力未必比得过别人，战术素养和面对突厥人的胆量却远非这群新兵蛋子可比，个个都是咱们民团的宝贝，万一淘汰了多可惜。” 战士的能力不止体现在体力上，其他方面同样很重要，老兵的价值更非新兵可比，虽然护村队员不算老兵。 罗世杰无语道：“你为何不早说。” 罗轩无奈道：“我忘了。” 忘了？ 这理由…… 摊上不负责任的领导，底下人只能受罪了，好在护村队员们都坚持了下来。 约两刻钟后终于有人坚持不住瘫倒在地，然后瞬间引起连锁反应，队员们陆续跌倒。 罗轩仔细数着，凑够人数后果断喊道：“选拔结束，都起来吧，淘汰的站左边。” 少年们分两列站好，左边的垂头丧气，右边的神采奕奕。 罗轩笑道：“淘汰的兄弟也别气馁，明天早晨去找坑道组长报道，帮忙挖地道，通过的明天在这里集合，随我下山作战，解散。” 回到家中饭菜早已备好，就等他了，全家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饭桌上自然少不了一番唠叨， 这次离开不同以往，毕竟是打仗，老爹罗铁柱脸上写满了担忧，却强颜欢笑柔声安慰。 尽管如此，这顿饭罗轩吃的依旧很不是滋味，饭后逃也似的回了房间，上炕躺下没多久刘纯也跟了进来，打开柜子取出件东西砸到罗轩身上说道：“穿上试试。” 罗轩拿起一看竟是双布鞋，好奇问道：“你做的？” 刘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扭过头去娇羞的说道：“不是，白姨（白莲）做的，试试看合不合脚。” 罗轩边试边笑道：“白姨的手艺我见过，比这个好多了，你做的就你做的呗，害什么羞啊，我又不嫌弃。” “看不上就还给我。”刘纯恼了，上前开始抢夺。 罗轩却一个激灵缩到墙角，快速穿好踩在炕上笑道：“还挺合适，好看吗？” “哼……”刘纯坐在炕边生闷气，懒的搭理。 罗轩却没脸没皮的坐到她身边，轻声说道：“谢谢。” 刘纯用鼻音发出一个“嗯”字，小的几乎听不见。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许久之后罗轩才叹道：“我走之后家里就交给你了，村里的人大多不识字，但道理都懂，有事好好说，不听就多讲几遍，掰开了揉碎了讲通了，他们就会听的，实在不听就找秦风，这伙是县衙捕头，别的不行收拾刁民的本事还是有的。” “另外孩子的学业不能落下，没笔没纸就让他们用树枝在地上划，常用的字就那么几千个，每个写成百上千遍自然就记住了。” “万一，万一哪天突厥人真的杀来了，别管东西骑上马就跑，家可以重建，钱可以再挣，命不能丢了，懂吗？” 刘纯小声问道：“能不能不走？” 罗轩沉默片刻，果断摇头道：“不能，关键时候总得有人站出来啊，县令死了官府没了，县里的百姓不能跟着陪葬，山中村民很多都是我的亲戚，我不能看着他们死。” “咱们这点人是拼不过突厥大军的，我只能想办法在山外牵制朝廷大军，拖延敌军找到子午岭的时间。” “放心吧，朝廷不可能放弃整个凉州，肯定会派兵支援的，只要坚持到援军到来那天咱们就胜了。” “睡觉吧。”刘纯不想再说，侧身躺了下去。 第46章 民团首战 早晨太阳刚从东方升起，六百民团少年便集结完毕，牵着战马跟随罗轩准备离去。 走出院子发现，山里的村民不知何时竟站在山路两边，齐齐注视着他们。 有少年忍不住招手道：“爹娘，你们回去吧，我一定会立下战功光宗耀祖的。” 其他少年也纷纷挥手夸海口，兴奋的好像终于脱离樊笼的猛兽，就等着下山撒欢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父母却知道战争的残酷，看着自家孩子眼中满是忧虑和怜惜，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孩子拉回来。 心疼归心疼，却没人这么做，都在努力克制着。 陇东地处边境，千百年来时刻受到胡人骚扰，每次战争来临家里的男丁都要踏上战场，父母送孩子，妻子送丈夫的场景屡见不鲜他们早已习惯，深知这种时候该做什么。 罗轩牵马走在村民组成的人行通道中，看着一张张不舍的脸心中发堵，停下脚步躬身拜道：“诸位叔伯，此次出征晚辈不敢保证能将所有人都平安带回来，只能说尽最大努力，望叔伯们理解。” 说完抬头，举目四望扫视半天，终于在人群的角落发现了刘纯的身影，四目相对的瞬间，罗轩朝她点了点头，毅然决然的转身上马离去。 民团少年们同样受不了这种压抑，加快速度跑下了山。 到了山底转身一看，村民们依然遥遥观望，罗轩甩开马鞭猛抽马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地，他怕再待下去他也舍不得走了。 离开村民的视线之后大军才逐渐放慢速度，罗轩赶紧转移话题道：“老姚，你觉得突厥大军入关之后会做什么？” 他们没有情报，不知道突厥将领的身份，不知道突厥兵力的配置，不知道突厥行动的方针，两眼一抹黑，真不知道仗该怎么打？ 姚元崇反问道：“你若是突厥可汗，入关之后会做什么？” 罗轩思忖道：“我会想办法招纳一批汉奸，让汉奸治理汉人，定制度分田地，争取在北地郡扎根，然后以北地郡为基础，蚕食周边的天水，汉阳，陇西，武都等郡，待时机成熟便威逼长安。” 姚元崇揶揄道：“你这是裂土封王的架势啊，不过突厥人可没你这么好的脑子，依我看他们的目的还是抢劫，捞一票就走才是突厥人一贯的行事作风，现在的问题是他会抢谁。” 田不离说道：“两个目标，第一自然是长安了，长安乃大周陪都，人口众多物资丰富，捞一把未来几年都够吃了，不过长安城高墙厚，粮草充足城防坚固，突厥人又不擅长攻城，给他们机会他们也未必攻打的下来，与其啃硬骨头，不如捏软柿子，抢劫北地天水等郡，将河东几个郡洗劫一空撤回草原，也能吃几年。” 罗轩笑道：“既然突厥人的目的是抢劫，十几万大军自然不可能聚在一块，咱们就挑落单的小股部队下手，杀一个是一个，走吧。” 姚元崇蹙眉道：“你想好怎么打了？” 罗轩揶揄道：“这有什么可想的，不是早说过了嘛，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他打他的我打我的，咱们不是朝廷官员没有守土职责，也就不必在乎城池得失，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走吧，先找支突厥小股部队给兄弟们练练手。” 为防止将突厥人引到老家，罗轩没敢在子午岭周边逗留，快马加鞭，狂奔到郁郅县城附近才停下。 罗姚田三人商议之后决定先到懒王山驻扎一段时间，打听清楚突厥人的动向再说，谁料尚未赶到山下便听见一阵激烈的厮杀惨叫声，罗轩当机立断道：“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突厥人在抢劫村子，过去看看。” 姚元崇却拉住他说道：“不可莽撞，先派人打探下情况，突厥人若是太多咱们就绕道走吧。” “可是……”罗轩还没组织好语言的，姚元崇便反驳道：“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万一敌军太多，咱们不是上赶着送死吗，我知道你想救人，但也不能把咱们民团搭进去不是。” 罗轩叹道：“世杰哥，你的马快，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好。”罗世杰打马离去，一刻钟后返回，抱拳说道：“确实是突厥人在抢劫，不过数量不多，也就一个百人队。” “那还等什么，杀过去。”罗轩不再犹豫果断下令，一甩马鞭率先冲出，其他人连忙跟上。 终于靠近村子，抬眼望去只见一支突厥兵将村民驱赶到一起，有的抢劫有的杀人，还有的竟在向妙龄女子公然施暴，村民上去阻挡，突厥兵抬手就是一刀。 罗轩看的目呲欲裂，拔出战刀直接冲了上去。 突厥兵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连忙停下手中动作赶向自己的坐骑。 可惜晚了，罗世杰后发先至，握着为他量身打造的大关刀越过罗轩率先杀进敌阵，冲到一名刚靠近马匹的突厥兵面前挥刀砍下，然后看都不看便冲向下一人。 突厥兵的反应还是挺迅速的，很快跨上战马结成战阵，主动向罗世杰杀了过来。 风土人情决定人的性格，草原苦寒物质匮乏，胡人想要生存只能战斗，因此武勇之风盛行，很少有尚未开战就掉头逃跑的事出现。 罗世杰也是四肢发达的二货，挥着大关刀快速冲上连杀两人，成功在敌阵中撕开一道口子。 罗轩率领民团将士及时冲上，跟在罗世杰身后大杀四方。 田不离则脱离队伍在战场外游走，弯弓拉弦抽冷子放箭。 田不离的箭术很准，几乎一箭一个，逼的突厥兵作战的同时不得不留出三分心神提防冷箭。 战场之上最忌分心，被田不离这条毒蛇盯着，突厥兵的战力下降不少，自然不是兵力远胜他们的民团的对手。 突厥兵接二连三的倒下，民团士兵却越打越兴奋，此消彼长之下突厥兵很快败下阵来转身逃走。 罗世杰仗着马快迅速追击，其他人只好跟上，追出二十多里终于将最后一人砍至马下，罗轩拉住马缰说道：“老姚救治伤员，老田收拢战利品，战马弓箭弯刀都不要落下，收拾完毕快速离开。” 战马有多重要自不必说，弯刀也是很值钱的，自己用不了还可以送回子午岭重新锻造。 铁这东西大周缺不缺不知道，罗轩却是真缺，一块铁渣也不想浪费。 第47章 打个伏击 打扫完战场回到村中，村里的百姓已经从惊慌中反应过来，在一名老人的带领下主动迎上，跪地拜道：“多谢壮士救我全村老少性命。” 罗轩下马将其扶起，好言笑道：“老人家请起，大家都是陇东子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老人家可知这群突厥人是哪来的？” 民团现在最缺情报，罗轩自然不会放过一丝搜集情报的机会。 老人苦笑道：“萧关破了，突厥兵大量涌入，官道两边的百姓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惨呐。” 这虽是预料之中的事，罗轩闻言还是一阵揪心，再次问道：“老人家可知突厥大军的主力去了哪里，长安还是其他地方？” 老人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老田，看看突厥兵中有没有活的，好好审讯一下。”罗轩吩咐完毕再次问道：“老人家接下来有何打算？” 老人苦笑道：“先活着呗，还能有啥打算，我们村在懒王山有个据点，准备去那躲避一段时间，希望朝廷大军能尽快将突厥人赶走。” “会的。”罗轩没再细问，而是将坑道计划跟老人简单说了一下，嘱咐他们到了懒王山多挖地道，然后送他们离开。 民团再次集结，田不离说道：“找到一个侥幸活下来的突厥兵问了下，那人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可汗说要带他们去抢劫长安。” 罗轩冷哼道：“胃口不小，就不怕肉没吃到还把牙给嘣喽？” 姚元崇叹道：“至少有机会不是吗，长安虽然城防坚固，但这次突厥入关的太突然了，长安方面必然没做好准备，突厥大军又是骑兵迅疾如风，突然冲去还真有可能打长安一个措手不及。” 罗轩叹道：“这事跟我们没关系，咱们这点人就算去了长安也无济于事，还是先顾自己吧，按照既定计划袭击敌方小股部队，开战至今咱们不是已经杀了八九百人了吗，仔细想想战绩还是很可观的。” 姚元崇笑道：“确实，按这个效率发展下去，十几万突厥大貌似也不太多。” “哈哈……”这话引的众人哄堂大笑，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罗轩却泼冷水道：“突厥人又不是傻子，迟早会反应过来并做出应对之策的，还是兵力太少啊，咱们若能有个五六千人，老子直接反攻萧关，将十几万突厥大军全部困死在陇东。” 姚元崇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有足够的粮食，招他七八千人也不是问题。” 有粮就有兵，这是恒古不变的至理。 罗轩苦笑道：“我连咱们这点人今晚吃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招兵，你当粮食那么好弄吗，罗世英，你们连换上突厥人的衣服，其他人等后面缴获了再换，陇东现在是敌占区，穿突厥人的衣服行动总归方便些。” “对了，一支百人队突然消失，突厥人是不是应该派人调查一番。” 姚元崇鄙视道：“废话，突厥人少，兵力可是很珍贵的。” 罗轩眼珠转了几圈计上心来，笑道：“要不咱们在这打个埋伏，看看有没有人上钩。” 姚元崇站到马背上扫视一圈，掉头道：“这里不是官道，突厥大队兵马经过的可能性不大，可以试试，不过你准备怎么埋伏？” 放眼望去，前面是河后面是山，他们此刻正在沟底，左右皆是农田。 罗轩思忖片刻计上心来，说道：“在这里挖壕沟布地刺，在山上布置滚木礌石，突厥人不来则罢，若是敢来，弄死几个是几个。” 说干就干，大家快速行动起来。 民团连杂牌兵都算不上，顶多算一群流寇，流寇自然是没有统一武器的，拿什么的都有。 罗轩从未打算跟突厥大军正面作战，一直想着怎么阴人，为此特意成立了一个工兵连，配置了几十把工兵铲及两根米许长，巴掌宽，可以当武器用的锯条，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六百人分头行动，罗铁浩带人在前方和河对面挖掘壕沟，罗世英带人上山掘石伐木，罗世杰则前去侦察，打探突厥军的动向。 这一忙就是整整两天。 两天没见动静，众人有些失望了，姚元崇找到罗轩说道：“会不会咱们想叉了，突厥人压根不会来？” 罗轩也逐渐没了信心，咬牙说道：“再等一天，明天还没人来咱们就走。” 话音刚落，急促的马蹄声便传入耳中，两人扭头看去，只见罗世杰带人快速冲来，远远便喊道：“团长，一个突厥千人队正朝这边赶来，目的不明。” “上山隐蔽，各就各位。”所有人迅速埋伏起来，藏好之后问明情况，罗轩蹙眉道：“一千人，压力有点大啊，找支百人小队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姚元崇思忖道：“看来他们有别的目的，不管是什么，不让他们成功就对了。” 罗轩点头道：“敌人势大不可与之硬拼，占点便宜就撤。” 正说着一支敌军进入视线，突厥人没有爱惜粮食的想法，马蹄在农田里肆无忌惮的狂踩，宛如闲庭散步一般丝毫没察觉到危险降临，直到看见己方士兵的尸体。 突厥士兵的正前方立着几根旗杆，每根旗杆上都挂着一串首级，跟糖葫芦似的吊在旗杆上随风飘扬。 前进的突厥士兵看到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赶到旗杆下方看着同袍头颅，为首的将领脸色阴沉的说道：“追。” 原本闲庭散步的突厥士兵打马快速追了下去，跑出三四百米，刚展开马速便扑通一声掉进坑里发出惨叫。 马速太快，前两排的士兵收势不住同样掉了下去，后面的士兵却及时拉住，小心翼翼的跳进坑中准备将首领解救出来。 山上。 罗轩看见这一幕果断冷哼道：“进攻。” 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全部推下，沿着山坡向突厥士兵滚去。 “敌袭，敌袭……”山下的突厥兵瞬间慌了神，没有首领指挥当即乱成一团，有的继续前进准备越过陷阱，有的掉头准备返回，还有的直接跳进河水准备过河逃生，总之就是一个乱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厥兵来的方向突然掀起很多烟尘，伴随着烟尘，几十匹战马进入视线快速朝这边冲来，为首之人握着一把大关刀，远远便喊道：“儿郎们快跟上，杀了这群突厥杂碎。” 此人身后将士还挥舞着一杆旗帜，上面写着四个不认识的大字。 突厥兵看着越来越大的烟尘更慌了，原本准备原路返回的士兵纷纷掉头向前方或者河里冲去，试图躲过这一劫再说。 第48章 游击战的核心 陷阱挖的很宽，战马基本跃不过去。 前有陷坑后有追兵，突厥士兵一时被堵在了陷坑旁的方寸之地，再被山上的滚木礌石一砸顿时人仰马翻。 “冲下去。”滚木礌石很快用完，罗轩一挥大刀率先冲下山坡，三四百人浩浩荡荡，看的突厥士兵心中更凉，跳河的更多。 跳到河里也不安全，这条河名叫泥水，后世改为马莲河，河面足有两丈宽，这不是重点，眼看突厥兵跳河的越来越多，河对面树林中又冲出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田不离。 田不离带人赶到河边弯弓放箭，箭如雨下瞬间射倒一片。 原本他们是没有这么多弓箭的，谁让昨天缴获了一批物资呢。 突厥是马背上的民族，战士可以没有刀却不能没有弓，昨天缴获了不少弓箭，此刻全用在了突厥人身上，真应了那句话，没有枪没有刀，敌人给我们造。 泥水之所以叫泥水，是因为含沙量高状若泥浆，河底的淤泥不知积累了多少年，不管人还是马，跳入河中立即被陷住，拔都拔不出来，对田不离等弓箭手来说简直就是活靶子。 罗世杰带着数十人终于杀进人群，突厥兵早已乱了心神，没有丝毫抵抗之力，被罗世杰杀的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罗轩也带人从山上冲了下来，挥动专门为他打造的横刀砍倒一人大声吼道：“老姚，带一队人支援世杰哥，堵住突厥兵。” 罗世杰身边只有那点人，身后烟尘是假的，故意制造出来迷惑敌军的。 迷惑只能起一时之效，突厥兵若反应过来集体冲向那边，罗世杰那点人还真防不住，必须支援。 相比之下罗轩这边反倒无所谓了，突厥兵往山上跑那是自寻死路，上山爬坡可是罗轩等人的强项。 突厥兵彻底被逼入死角，唯一能逃的就是前方的陷坑，陷坑虽有倒刺却是不深，且很多地方都被战马和突厥兵的尸体抚平，踩着同袍尸体可以轻松爬到对面。 有人成功，剩下的人自然有样学样，纷纷跳入坑中，爬到对岸撒腿逃走。 罗轩没有理会逃走的突厥兵，继续朝面前的招呼，约两刻钟后战斗结束，突厥兵死的死逃的逃，战场为之一空，放眼望去，所见全是突厥兵的尸体和无主的战马。 罗轩大声吼道：“将尸体扔进陷坑，咱们踩着尸体过去，追。” 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追，是不是有点晚了。 却说逃走的突厥兵，侥幸逃出生天后不敢过河，河对面田不离正骑着马握着弓耐心等待呢，更不敢逗留，谁知道敌军啥时候追来，因此只能沿着河边撒腿狂奔。 逃出不到二里地，前方树林中又有一批敌军杀出，突厥兵当即吓的肝胆俱裂，不知所措。 树林中只冲出三五十人，且都骑着马，为首之人十七八岁年纪，体型虽然瘦弱，眼神却透着疯狂，仔细一看竟是罗铁浩。 罗铁浩在树林中埋伏多时，起初还有些不情愿，你们在战场上拼命，让我们在树林里数蚂蚁，哪有这样的。 军令如山，罗铁浩无法反抗，只好藏在树林守株待兔，原以为这次战斗跟自己没关系了，谁料到还真有傻子撞过来，当即兴奋的喊道：“团长真是料事如神，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杀啊。” 战场一边是河一边是山，河边却是适合骑兵冲锋的良田，罗铁浩一马当先，冲进敌阵挥刀便砍。 任何时候，骑兵都是步兵的噩梦，突厥兵丢了战马，面对罗铁浩哪还有反击之力，被杀的惨叫连连，不得已只能向回跑。 这次却没几个人跳河，北方旱鸭子对水多少有些恐惧，加上先前的教训和河对面虎视眈眈的田不离，谁敢贸然下水。 好在除了下水还有条路，那就是往山上跑，山腰没路战马难行，是目前最佳的逃生通道。 可惜罗轩没给他们这个机会，罗轩带着大队人马越过陷坑很快杀到，突厥兵崩溃的更快了。 有那么几个运气好，侥幸逃上山的，不等庆幸又有一队人从山石后面窜出，断了他们逃生的念头。 又两刻钟过去，战斗彻底结束，近千名突厥兵全部身死，无一逃走。 民团诸首领聚在一起哈哈大笑，罗铁浩率先说道：“轩哥儿，现在才明白你的计划是多么完美，我彻底服了。” 罗世英却懵懂的摸着后脑勺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谁能说说到底咋回事啊，突厥兵力比我们多了近乎一倍，怎么就轻松落败了呢？” 罗轩无奈的瞥了一眼这个傻弟弟，笑道：“老姚，你给……算了，先打扫战场，突厥主力随时可能过来，此地不宜久留，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扔掉，速度。” 这里离县城太近了，谁知道县城有没有突厥兵，有多少突厥兵。 缺乏情报支撑的情况下，把事情往坏点想总是没错的。 况且他们实行的是游击战术，打一枪就必须换个地方，决不能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民团将士快速行动，带着伤员和缴获的战马武器沿着河岸快速离开，走到半路罗轩突然想到什么，惊呼道：“不好，出这么大事突厥人肯定会大肆搜山的，咱们逃跑容易，先前逃去懒王山的那群村民可就麻烦了。” 田不离说道：“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是他们的命，也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抵抗就会有伤亡。” “不行。”罗轩说道：“付出代价是应该的，但我们没有资格让他们替我们付代价，世杰哥，麻烦你再跑一趟，劝他们尽快离开，或者让他们藏匿起来，别被突厥人发现。” 罗世杰有些不情愿的说道：“有必要吗？” 刚打完一场恶战，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动。 罗轩好言相劝道：“非常有必要，咱们民团没有官方编制，想生存下去只能依靠当地群众支持，若只管杀不管埋，将灾难引到百姓面前却一走了之，百姓便会视我们为灾星，届时别说支持，看见我们不向突厥人打报告就不错了。” “你们记住，游击战的核心不是神出鬼没，而是要有广泛的群众基础，群众若支持咱们，咱们就有无数的情报粮草无数的兵源，越打越强大，相反群众若不支持咱们，咱们就是一群流寇，迟早得走向灭亡。” 罗世杰听的似懂非懂，却没拒绝，抱拳说道：“我这就去。” 罗轩点头道：“完事后去白窑村等我们，千万别回罗家湾。” 第49章 黎布与伍先生 罗家湾现在可是危险之地，地底下埋着七八百突厥精锐和一位突厥高官的尸体呢。 突厥人就算再蠢也能顺藤摸瓜找到那里，无非就是时间问题而已，说不定现在突厥大军已经在罗家湾守株待兔，就等着他们这群傻兔上钩呢。 罗轩说道：“奔波数日又恶战一场，兄弟们都很疲惫了，去白窑村休整几天吧。” 众人点头同意，罗世杰又问道：“轩哥，赶快跟我讲讲，突厥人怎么就突然被打败了呢。” 罗轩无语，摆手说道：“老姚，你教教他。” 姚元崇笑道：“罗连长，打仗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不难，总结起来无非八个字，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心理战永远是最有效的战术。” “这次咱们打的就是心理战，突厥大军过来看见同袍的头颅被挂在旗杆上必会心生怒火。” “生气归生气，突厥人的战斗经验却是很丰富的，根据尸体的温度和其他痕迹很容易就判断出同袍战死的大概时间，从而判断出咱们离开的时间，知道咱们离开不久岂能不追击报仇？” “突厥兵想追杀咱们，马速刚刚展开就掉进陷阱坑，搁谁心里不慌，不等回过神你世杰哥又杀过来了，他们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最最重要的是主将死了，突逢变故又没主将指挥，必然乱作一团，背道而驰相互踩踏，再被敌军一吓唬自己就把自己干废了。” “至于让铁浩去树林隐藏，让你去山腰埋伏，而不是将陷坑挖的更多更深，则是此战的点睛之笔，这种战术在兵书上叫做围三阙一，给敌人留点逃生的希望，不让他们跟咱们死磕。” “希望是活下去的动力，人若没了希望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不给突厥兵留点逃生的希望他们必然全力反击，届时咱们这点人未必招架得住。” “打仗得靠脑子，跟团长好好学吧。” “哦……”罗世英依旧懵懵懂懂，不太理解。 “不急，时间长了就理解了。”姚元崇苦笑一声，看向罗轩说道：“团长，咱们必须想办法弄点情报，至少得知道突厥大军的基本动向及大致的兵力分布，不然哪天一头扎进突厥主力大营可就完犊子了。” 罗轩苦笑道：“我也想啊，但这不是没办法嘛，先走再说。” 民团将士离开约一个时辰，又有一队突厥兵赶到，这次兵力更多，足有五六千人，队伍前方数杆大旗迎风招展，每杆大旗下面都站着一名身穿铠甲的将领，一看就是突厥的贵族。 大军在战场前停下，看着满地尸体神色不一，为首的将领满脸怒火，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蹙眉问道：“萧关周军被杀的七七八八，剩下的早已形不成战力，按理说陇东地区已经没了抵抗才对，但眼前是怎么回事？” 首领身边，一名四十来岁，中原文士打扮，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捋须说道：“黎布将军有所不知，陇东地区民风向来彪悍，不服王化，危难时刻拉起一支大军也是很正常的。” 黎布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伏击我们的不是周朝军队，而是陇东当地的百姓？” 中年文士说道：“只有这个解释，萧关守军被歼，北地六县的县城也已全部拿下，大周在陇东已经没有军队了，所以这支军队只能来自民间，有可能是某个世家的私兵。” 黎布有些羞恼的说道：“区区私兵也敢挡我突厥兵锋，好大的胆子，咱们的人也是废物，竟败给一群私兵，这次领兵的是谁，他的家产全部充公，家人全部贬为奴隶。” 中年文士劝道：“将军，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关键要找到这支私兵，免的他破坏咱们的粮道，可汗已经率领主力赶往长安了，陇东若出了岔子，可汗有可能被堵在长安回不来。” 黎布闻言脸色微变，转过身来抱拳行礼，诚心拜道：“请先生指教。” 中年文士苦笑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就看将军是想要钱财还是想要江山了。” “什么意思？”黎布有些不解。 中年文士解释道：“要钱就跟以前一样，四处出击抢夺粮草，捞一把就走，要江山就必须改变打草谷的观念，绝不可再滥杀陇东百姓，不但如此还要想办法安抚，分给他们土地，减免他们赋税徭役，将他们当自己的子民对待，让他们接纳我们，融入我们。” “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若能在北地扎下根，就算拿不下长安也可逐步蚕食周边的安定，天水等郡，在凉东诸郡站稳脚跟，若是成功便能以凉东为跳板，进可攻打长安窥伺关中，从而图谋整个中原，退也可守住萧关逃回草原，届时进可攻退可守，彻底掌握主动权。” “将军，中原花花世界可比凉州繁华多了。” 黎布蹙紧眉头陷入天人交战，一双铁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挣扎许久才说道：“那这支袭击我们的私兵怎么办？” 中年文士成竹在胸的笑道：“可以追击，但没必要将精力全放在他们身上，只要陇东百姓归心，这支私兵自然就成了离水之鱼，无根浮萍，猖狂不了多久便会自动消亡。” 黎布叹道：“我同意你的计划，但在此之前得先找到阿史那特务，那个混蛋离开这么多天也没个消息，不知死哪去了。” 提起阿史那特务，中年文士也一阵头疼，苦笑道：“确实，阿史那将军的脾气众人皆知，他若在前方滥杀无辜肆意屠戮，咱们在后方怎么努力都没用。” 黎布拉动马缰调转马头，有些不忿的说道：“留一队人打扫战场掩埋尸体，其他人随本将回县城，伍先生，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回去你便着手准备，至于阿史那特务，回头让他去长安跟可汗汇合，他喜欢打仗，本座满足他的心愿就是，只是这混蛋到底在哪啊？” 中年文士笑道：“多谢将军提携，在下定将肝脑涂地。” 黎布点头，正要打马离去突然想到什么，扭头吩咐道：“撒禄，你带人搜查附近，找当地百姓问问，看他们有没有见过这支所谓的私兵，咱们总得知道敌人是谁吧。” 名叫撒禄的将军抱拳离去。 伍先生想要阻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暗叹道：“看来改变突厥人的观念任重而道远啊。” 他不是反对搜查询问，而是怕突厥人还跟以前一样见人就杀，引当地百姓抵触。 突厥人若不配合，自己怎么努力都没用。 第50章 叛徒身份 经过两日跋涉，罗轩一行终于赶到白窑村，到了村口没敢一股脑全涌进去，而是派人偷偷潜入探查。 现在哪哪都不安全，谁知道村里有没有埋伏突厥大军，还是小心点好。 约一刻钟后斥候归来，还带回两位熟人，竟是县衙捕头林果和衙役刘真。 这种情况下相遇当真是既亲切又意外，罗轩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林果面前抱拳拜道：“见到林捕头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 林果同样激动笑道：“当日……算了，进村再说吧，你们人多马多目标太大，被突厥斥候看见可就完了。” 大伙并肩进村，罗轩安排哨兵安置伤员，忙完琐事之后才召集各营连长开会。 白窑村上下早已逃往子午岭，能带的也都已带走，没有休息的地方，大伙索性围成一圈，盘膝坐在院中。 寒暄之后林果率先说道：“当日突厥人入关时我正在三十里铺一带收粮，因而逃过一劫，随后偷偷回来查看，得知县城被屠便躲进了山里，又过一段时间遇到一名从萧关逃回来的将士，是名队正，在军中也算大官了，可惜没救过来。” “那名队正临死前告诉我这次突厥之所以能入侵成功，是因为伍家集体叛变。 姚元崇惊呼道：“伍家，可是安定伍氏？” 罗轩问道：“你知道他们？” “打过交道。”姚元崇说道：“安定伍氏自称伍子胥的后人，不过那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们只不过是汉化的羌人而已，但这些年安定伍氏发展极快，且人丁兴旺，隐隐有些超越皇甫氏成为安定郡第一大族的趋势。” 罗轩咬牙切齿的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该死的伍家。” 林果继续道：“队正临终前让我前往长安汇报消息，但三十里铺是陇东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到处都是突厥大军，我只能躲进沟里，谁知一来二去走丢了，上沟之后才发现到了白窑村。” “呃……”众人齐齐愕然。 能把一位整天下乡公干的捕头走丢，可见陇东的沟多到了什么地步。 罗轩又问道：“你知不知道突厥人的情况？” 林果苦笑道：“听说过一些，突厥的始利大可汗率领十万大军已经去攻打长安了，目前陇东由始利的大儿子阿史那黎布镇守，手上有多少兵马不清楚，但有一点，如今入关的不是突厥大军的全部，草原上还在源源不断的调人呢，这是那位队正告诉我的。” 罗轩苦笑道：“突厥大皇子黎布，还真看的起咱们陇东啊，草原上的皇族内斗比中原可狠多了，始利可汗就不怕他儿子给他来一下？” 黎布若背后捅刀，截断草原归路，始利大可汗就只能饮恨长安城下了。 姚元崇笑道：“那就看始利可汗在长安的战绩了，他若胜了一切好说，若是败了就不一定了，不过你想离间他们父子的关系还是算了吧，任何计谋想要施展都需要先决条件，咱们不具备这个条件，换成伍家倒有可能。” 罗轩叹道：“谁说不是呢，咱们目前只能在突厥兵的外围打转，根本进入不了人家的核心层，说说伍氏吧，突厥兵是群只知道抢劫的流寇，不足为惧，伍氏才是咱们最大的威胁。” “同意。”姚元崇说道：“安定郡林林总总约有十三个名门望族，伍氏足以排进前三，当今伍氏的家主名叫伍仁，听说已经六十多了，常年卧病在床，我估计引突厥人入关是某个伍家子弟的个人行为，其他族人差不多是遭到了绑架。” 有可能。 毕竟伍氏汉化多年，早已将自己当成了汉人，不可能举族皆反，但有什么关系呢，一人通敌全家连坐，此战朝廷输了还好，朝廷赢了岂能放过伍氏，因此伍氏就算再不愿，现在也被绑上突厥战船，只能为突厥人卖命了。 罗轩说道：“现在咱们最起码知道了敌人是谁，不管它了，突厥入关以来咱们民团已经进行了三场战斗，歼灭突厥大军近两千人，现在开个小会，总结一下战斗过程中的经验和教训，看看哪些可以发扬推广，哪些需要避免改正。” 众人都是第一次开这种所谓的研讨会，个个都显的很拘束，好在罗轩是个健谈的人，几句便将气氛活跃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积极发言。 田不离率先开口道：“咱们的战阵能力和临阵反应能力太弱了，与正规军根本没法比，懒王山下若非团长计划得当，咱们根本就打不赢，若是来场遭遇战，输的必然是我们，还是得加强训练。” 姚元崇苦笑道：“咱们毕竟只是群流民，比不过正规军也在情理之中，但不能一直这样，现在民团将士已经接受了血与火的洗礼，只要训练跟上，相信很快会成为一支劲旅，咱们要对自己有信心。” 林果接茬道：“我看了一下，你们的装备太差了，武器参差不齐，且都穿着布衣，连个皮甲都没有，这可不行啊。” 罗轩取出小本一一记下，问道：“还有呢？” 气氛活跃起来，大伙开始畅所欲言，纷纷表达自己的观点，这一讨论才发现，民团竟然存在着诸多问题。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将所有事情都考虑到，大家一起探讨就不一样了，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更何况这么多。 通过交谈，罗轩发现了很多问题，有些立马就能解决，有些却不是他们眼下能解决的，只能留待以后。 大伙闲扯了足有一个时辰，肚子饿了才结束，罗轩诚心邀请道：“林捕头，有没有兴趣加入陇东民团，担任军需长一职。” 林果诧异道：“又是负责收粮的？” 罗轩苦笑道：“什么叫又啊，军需长什么都管，粮草武器装备都由你负责处理，这几天缴获的武器战马全给你，但我们需要什么你得拿出来，保障民团后勤，就是这个意思。” 林果叹息道：“我还是想当个小兵，提刀砍人比这事容易多了。” “哈哈……”罗轩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能者多劳嘛，大伙都相信你。” 林果可是县衙捕头，比县令都熟悉业务，又识文断字，是民团目前最缺的人才。 挣扎许久林果才拍大腿说道：“干，我全家老小的仇不能不报，该死的突厥人。” 第51章 好奇害死猫 三日之后罗世杰返回，众人立即围上询问消息。 罗世杰喝完水才说道：“团长猜的不错，突厥人确实搜山了，好在懒王山上有许多被雨水冲刷，又被村民扩大修葺的山洞，我们藏在里面没被发现。” “懒王山离县城太近，突厥人走后我便让村长迁到别处了，事后我又去县城外围查探，发现县城已经成了突厥人的大营，城头也插上了突厥大旗，至于城内有多少敌军，目前不是很清楚。” 罗轩安慰道：“无所谓，这几天我想了下，还得从粮草上下功夫，咱们先清理外围，将各村镇的百姓和粮食藏起来，坚壁清野断了突厥人抢劫的目标，再骚扰突厥大军的粮道，几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的，没有地方抢劫他们的粮草应该消耗很快。” “抢不到粮食，突厥人就只能从草原往进调，但草原的粮食也是有限的，消耗到一定程度，形成入不敷出的局面之后，突厥人就算占领北地郡也熬不过这个冬天。” 姚元崇说道：“咱们兵力太少，只能这样了，民团已在白窑村休整三天，该行动了吧。” 罗轩点头道：“是的，不过离开之前我想回罗家湾看看，秘道里埋着那么多人，不去确认一下总归有些不放心，他们万一逃出来，咱们麻烦可就大了。” 秘道两头被彻底封死，理论上来说突厥兵没有逃出的可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姚元崇点头道：“咱俩一起，我也挺好奇。” 简单收拾一番，罗轩带着姚元崇罗世英二人翻沟赶往罗家湾。 沟里的路罗轩走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不会走丢，但这次他们没敢走山路，而是从半山腰爬了上去，尽头正是村里的水塔。 站在水塔下看着依然奔流不息的水注，三人都松了口气，快速赶往五百米外的秘道出口。 出口的新土已经长出野草，罗轩蹲下身子抓向野草，同时笑道：“天之将明，其黑尤烈，飓风过岗，伏草惟存，野草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到哪都能……” 不等说完脸色剧变，看着手里的野草说道：“这草动过，轻轻一提就拿了起来没有丝毫阻塞，明显是被人拔出又埋进去的。” 姚元崇说道：“这么热的天，离了土的草却跟新草一样嫰，没有半点发蔫的迹象，这是刚被拔出的。” “快走。”罗轩起身就跑，姚元崇和罗世英也顾不得多想撒腿狂奔。 可惜晚了。 他们刚一动弹，周边的油菜地里便窜出许多突厥兵，追击的同时还拉开了弓。 眼看箭矢就要射出，一个女声突然喊道：“别放箭，抓活的。” 突厥兵纷纷放下弓箭展开追击，其中一名十七八岁，穿着皮衣，梳着许多小辫子的女孩跑的最快，两条大长腿甩开，竟比罗轩三人快出不少。 罗轩三人不敢逗留，用出吃奶的力气一路狂奔，眼看到了沟边，只要纵身一跃便可逃出生天，身后那名离他们不足二十米的女子却抓住手中绳索猛抡几圈然后用力一甩，绳索快速飞出，顶端的圆圈正好套中罗轩，再用力一拉，罗轩前冲的势头猛的一滞，当场一个趔趄向后退去。 若非罗轩反应的快及时调整身形，非仰面跌倒不可。 “团…罗轩…”姚元崇脸色大变，立刻转身抓向罗轩准备救援。 “快走……”罗轩自知逃不掉，果断抬腿一脚将他踹进沟里，这才认命般的倒了下去。 突厥少女迈着大长腿上前，一脚踩住罗轩的胸膛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在沟边就看见你们几个鬼鬼祟祟，有路不走反而爬坡，说吧，来干什么？” 这妞说的竟然是汉语，且非常流利。 汉语算是突厥的贵族语言，有资格学习且能学精的，身份都不低。 罗轩咧嘴笑道：“美女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锻炼身体。” 这会功夫其他突厥兵也冲了上来，围成一圈打量猎物似的打量着罗轩，眼中满是戏谑。 突厥女孩蹲下身子，勾起嘴角向罗轩露出一个迷人微笑，然后抬起手掌左右开弓，给了罗轩十几个清脆又响亮的耳光，脸都快打肿了才停下笑道：“叫谁美女呢，都成阶下囚了还敢耍流氓，胆挺肥啊。” 罗轩揶揄道：“不耍流氓你也没打算放过我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再不流氓可就没机会了，我还是个雏呢，要不要试试。” 女孩身份高贵，突厥男人在她面前无不唯唯诺诺，何曾被人如此调戏过，当即起身恼羞成怒的吼道：“给我打，打老实了再说。” 周围的突厥兵齐步上前，抬起脚底板对着罗轩就踩了下去。 罗轩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群踏，抱着脑袋蜷成一团，果断认怂道：“公主殿下有话好说，我老实交代，我全交代，你想知道什么倒是问呐。” 突厥女孩止住手下，蹙眉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还真是啊。 罗轩坐起，仰望着女孩贱笑道：“我不知道啊，不管你是谁，在我心里都是公主。” 说完又在心底默默加了句“此公主非彼公主也”。 女孩盯着他莞尔笑道：“我们突厥的刑罚虽没有大周的多，但也不少，比如剥皮抽筋，炮烙夹棍老虎凳，割耳绝膑侵猪笼，我都知道一些，却一直没找人试过，今天正好练练手。” 罗轩心头一颤连忙赔笑道：“美女，哦不，公主殿下，有事您说我全力配合，至于刑不刑的真没必要，刚才被我脸打那么多下，手没事吧。” 女孩本想严肃，努力许久愣是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没好气的说道：“老实交代，你们来这干嘛？” 罗轩连忙说道：“公主明鉴，我们是三十里铺的村民，突厥大军入关后便逃进了沟里，沿着河流一直跑一直跑，跑这么多天太饿了，看见这边有座水塔便想上来找点吃的，我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呢。” 女孩又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跑？” 罗轩理所当然的说道：“你们追我我能不跑吗，陇东大地谁见了你们突厥人不害怕。” 女孩觉得罗轩满嘴打弹弓，一时又想不到哪里不对，索性不费脑子，傲娇的挥手说道：“给他把锨，让他把那块地挖开看里面有什么。” 罗轩被押到地道出口，又被塞了把铁锨，看着地面不知所措。 女孩揶揄道：“这么大片油菜地就中间空着，里面肯定有东西，我真是个机灵鬼，快挖，挖不出东西我就把你埋进去。” 第52章 东窗事发 看着虎视眈眈的突厥兵，罗轩心中涌出无限悔恨，早知道有此一劫，他打死也不回罗家湾，这不老寿星上吊嘛。 见他握着铁锨迟迟不动手，女孩不乐意了，扬起马鞭就是一鞭子，疼的罗轩呲牙咧嘴倒吸凉气。 “快挖，再敢磨蹭我就把你夺剁了给菜花当肥料。” 罗轩无奈只好挥动铁锨开始挖土，同时暗忖道：“这要挖出来他们还不得把自己卸了。” 在场没人比他更清楚地底埋着什么，他哪敢真的动手。 可惜女孩不跟他讲道理，动不动就挥鞭子，罗轩无奈只能干活，挖到一米不敢往下挖了，开始求饶道：“公主饶命，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的实在没力气了，换个人成不？” 女孩拒绝道：“不成，我们突厥不养吃白饭的，要么挖要么死，你选吧。” 得，没法沟通了。 罗轩以饥饿为由开始磨洋工，同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女孩聊天。 女孩身份虽然高贵，却毕竟是个少不更事的少女，哪是罗轩这种职场老江湖的对手，没多久便被套出大量情报。 交谈得知女孩名叫阿史那伊诗，汉名陈伊诗，是始利可汗的小女儿，黎布最小的妹妹。 如此身份自然成了草原上人人宠爱的明珠。 同时知道了黎布身边有位幕僚名叫伍逵，出身安定伍氏，向黎布提了很多治理凉州的方案，极受黎布重视。 如此就跟林果的情报对上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果然优质情报都是拿命换的啊。 突厥公主陈伊诗也不是傻子，很快反应过来，甩开枪杆抽了坑里的罗轩一顿，威胁道：“再敢套我话看我不打死你，快挖。” 罗轩哀嚎道：“公主殿下，都挖两米多了也没见到东西，还有必要挖下去吗？” 幸好地道挖的深，不然早就露馅了。 陈伊诗揶揄道：“不是没事干嘛，你继续挖，我去烤肉了，折腾半天还真有些饿了。” 罗轩急忙毛遂自荐道：“公主，烤肉我会啊，交给我，保证让你满意。” 陈伊诗歪着脑袋思忖片刻说道：“上来吧，烤的不好我再跟你算账。” “得嘞。”罗轩迅速爬上洞口，屁颠屁颠跟在陈伊诗身后。 公主出行，该带的东西自然不会少，属下很快将烧烤炉搬到水坑旁边现场杀羊，三下五除二便整出一盘肉放到罗轩面前。 罗轩拿起铁签开始串，肉串好了火也着了，轮到厨师发挥了。 陈伊诗携带的调料也挺齐全，盐油芝麻蒜泥，胡椒粉孜然粉，就缺辣椒面了。 罗轩熟练的烤着肉，陈伊诗却盯着水坑说道：“这水是怎么从沟里流上来的，你们陇东有能人啊。” 罗轩来了精神，开始胡诌道：“是安县令想的，说是采用什么虹吸效应，咱也不懂也不敢问，县令还说夏收后就开始全县推广，谁知……安县令可是好官呐。” 陈伊诗抢过烤肉说道：“我自己来吧，你去继续挖坑。” 罗轩：“……” 这算卸磨杀驴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罗轩只好拿起铁锨赶往秘道口，没走几步耳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扭头一看，只见一队突厥骑兵沿着地界盘朝这边赶来。 罗轩正要感慨这群突厥兵真有素质，竟不踩庄稼，看见为首之人时瞳孔不由一缩。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文士打扮不像草原出身。 看见他时罗轩下意识的想到了黎布身边那位伍先生，莫非这就是？ 骑兵来到陈伊诗面前停下，为首的中年男子下马拜道：“公主殿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陇东目前不太平，有支私兵活跃在附近，已经杀了我们上千儿郎了。” 陈伊诗对中年男子也很尊敬，起身行礼道：“伍先生你怎么来了？” 中年男子答道：“臣在周围视察民情，发现公主留下的痕迹便过来看看，公主还是随老臣回去吧，晚了大殿下该担心了。” 陈伊诗笑道：“伍先生放心，本公主也是自幼习武，寻常宵小伤不了我，吃饭了吗，要不一起，没说你，快去挖坑。” 后半句自然是对罗轩说的，罗轩舔着脸上前笑道：“能否赏小人根肉串吃，太饿了。” 陈伊诗虎着脸说道：“做梦，赶快去挖，挖到我满意再说。” 这小妞抠门的过分，一根肉串都舍不得给我。 罗轩暗自发狠道：“你丫最好祈祷别落我手里，否则有你好看。” 伍先生望着罗轩的背影问道：“他是谁？” 陈伊诗简单介绍一番事情经过。 伍先生敏锐的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问道：“公主是说此人拔完草就跑了，逃跑之前压根没看见你们？” 陈伊诗歪着脑袋说道：“应该吧，记不起来了。” 伍先生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赶往地道口，查看之后指着罗轩喊道：“将他控制起来，多去几个人快点挖，看看底下到底有什么。” 罗轩几人上塬之后直奔这里，发现不对又立马撤离，目标明确警惕性高，心里没鬼才怪。 罗轩脸色惨变又迅速调整过来，等伍先生看向他时已经恢复如常，故作疑惑的问道：“这是干啥？” 陈伊诗也跟了过来，站在罗轩旁边问道：“是啊伍先生，你要干啥？” “待会就知道了。”伍先生随意应付一句，命人下坑挖掘。 几人同时行动，速度比磨洋工的罗轩快了不知多少，没多久便挖到五米深。 “有东西。” 伍先生兴奋道：“快挖，看看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突厥人的尸体了。 尸体很快被挖出，一具两具无数具，坑边众人脸色齐变。 经过一番折腾尸体全部搬出，秘道口也暴露在众人面前，伍先生看着罗轩脸色不善的说道：“这段时间四处袭杀突厥大军的人就是你们吧，你到底是谁，你们有多少人，首领是谁？” 罗轩连忙辩解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就是一普通村…我…” 说到一半立刻转身呕吐，那些挖出的尸体太让人反胃了。 陈伊诗看着满地呕吐物冷笑道：“伙食挺好啊，这就是你说的两天没吃饭了？” 罗轩语塞，现场打脸他也不知该如何狡辩。 伍先生蹙眉道：“下坑吧，把他带上免的逃跑，公主殿下就别下去了，里面指不定什么样呢？” 陈伊诗摇头道：“我必须下去，这些尸体虽然腐烂不少，却也基本能认出，都是特务叔叔身边的亲兵，平时对我挺好的。” 吊出来的尸体陈伊诗竟然都认识，罗轩的心彻底沉到谷底。 完犊子了。 第53章 这妞有病 罗轩被强行吊下洞中，站在洞口徘徊，等人齐了才躲在陈伊诗和伍先生屁股后面缓慢前进。 众人打着火把走进秘道，借着火光一看脸色齐齐大变。 秘道口全是尸体，而且死状千奇百怪，有的双手抓着自己脖子，宛如吊死鬼一样吐着舌头。 有的用手抠着自己脸颊，指甲深深嵌入肉中而不自知。 有的瞪大双眼，眼珠恨不得从眼眶喷出，看起来极度吓人。 还有的挥着弯刀砍着墙壁，试图挖出一条逃生通道却没能成功，只好将脑袋塞进墙缝里。 甚至还有人向同袍挥刀，罗轩亲眼看到两名突厥兵簇拥在一起，佩刀相互插进了对方的身体。 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这都是缺氧造成的，封闭空间中氧气缺乏，突厥人又多心里又慌，死状惨点也在情理之中。 一群人举着火把继续前进，越往里走尸体越少，渐渐的已经看不到人了。 这很正常，求生是人的本能，遇到危险全部涌入出口也在情理之中。 地道中部已经没有尸体，伍先生却依旧执着的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尽头才停下。 尽头也有几具尸体，死状凄惨不忍直视，伍先生扫了一眼便转身离去，同时吩咐道：“将他们抬出秘道厚葬。” 罗轩继续跟在伍先生和陈伊诗身后，寻找空隙艰难走过尸体堆放区，抓着绳子爬了上去。 伍先生和陈伊诗先他一步上去，人虽上去了心却没有，见两人尚未从地底的震撼中回过神，罗轩抢过身边武士的弯刀快步冲上，一手抓住陈伊诗的衣领，一手握刀架住陈伊诗的脖子，厉声呵斥道：“不许动，都别动，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现场武士全部拔刀欲冲，伍先生急忙拦住他们，盯着罗轩质问道：“坑里的尸体是你们干的吧，你们把阿史那叶护藏哪了，尸体里面没他。” 地道尸体的数量和身上装备都显示了他们的身份，正是阿史那特务的八百亲兵，可惜伍先生找了一圈也没发现阿史那特务的尸体。 阿史那特务是突厥叶护必须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罗轩说道：“什么阿史那叶护，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我只想活着，放心，我安全这妞就安全，否则我不介意黄泉路上多个伴。” 边说边架着陈伊诗缓慢后退，只要退到沟边他就安全了。 也未必。 见突厥兵默默拿起弓箭，罗轩手中弯刀又向前递了些许，因为紧张力道没掌握好，不小心划破陈伊诗的皮肤，丝丝鲜血顺着刀刃流出。 罗轩却状若未觉，厉声呵斥道：“扔掉你们手中的弓箭，不然我不介意提前上路。” 突厥兵现在虽然投鼠忌器，但罗轩不可能一直架着陈伊诗，等松开这位公主跳进沟里，他们站在沟边给自己射上一轮，自己不是悲催了吗？ 伍先生使眼色命突厥兵放下弓箭，又看向罗轩笑道：“你逃不掉的，我们可以谈谈，黎布大皇子礼贤下士，最重视人才。” 罗轩加快后退脚步，同时反驳道：“我又不是人才就不劳烦大皇子费心了，别送，站那别动。” 伍先生只好停下脚步。 陈伊诗却没因遭挟持而慌乱，冷静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胆量，合着先前的怂都是装出来的，你们汉人还真是虚伪啊。” 罗轩反讥道：“汉人再虚伪也没跑到草原烧杀掳掠去，你们突厥却放着好日子不过，跑来入侵我们的土地，侵略者有什么资格跟们谈虚伪仁义，放心，我不杀女人，到了沟边就放你。” 陈伊诗冷笑道：“你真以为你能杀了我？” 罗轩脸色微变不等反应，握刀的手腕突然被抓住，然后整个人便被甩了出去狠狠砸进菜花地。 情况危急罗轩顾不得多想，迅速爬起握刀向陈伊诗砍去，陈伊诗侧身避开手肘一抡，正中罗轩鼻梁，罗轩被砸的眼冒金星，不等回神又挨一记窝心脚，彻底躺倒在地，然后无数把弯刀同时架在了脖子上。 这下彻底完犊子了。 陈伊诗伸手摸了下脖子上的血迹，体贴的朝罗轩笑了笑，然后命人将他绑住挂在了水塔的扶梯上。 水塔有两节，下面细上面粗，粗的那节墙壁里嵌着木梯，方便别人爬上。 罗轩自己修建的水塔扶梯，此刻却成了惩罚他的刑具，不得不说造物弄人。 陈伊诗拿着鞭子走到塔下，抬头望着悬地近两米的罗轩笑道：“忘了告诉你，本公主六岁开始习武，在突厥罕逢敌手，绑架我，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罗轩被吊在半空，手腕被绳子磨的生疼，只好用手抓住扶梯缓解痛苦。 尽管如此，依然不愿在突厥人面前失了颜面，俯视着陈伊诗笑道：“那又如何，蛮夷终究是蛮夷，穿上龙袍也成不了天子，真心奉劝一句，尽早退出萧关还能留个全尸，不然等朝廷大军赶到，想回都回不去了。” 陈伊诗原本还很兴奋，听见蛮夷二字后脸色瞬间变的黑如锅底，扬起鞭子就朝罗轩打去。 她虽是突厥公主，在汉人面前却是有些自卑的，这种自卑不是来自于自身，而是来自整个突厥。 突厥政治文化各方面都被大周碾压，面对大周时就像村里的穷汉面对有钱的邻居，吃不饱穿不暖却整天看着有钱邻居大鱼大肉，豪宅美妾干瞪眼，时间久了谁心里能舒坦。 陈伊诗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扬起鞭子连抽十几下，抽的罗轩皮开肉绽才停下，说道：“你才是蛮夷，你全家都是蛮夷，你们大周不过是运气好，占了中原最富饶的土地而已，我们突厥人若生活在中原，做的未必比你们差。” 人都有仇富心态，看见比自己富足的人都会认为对方只是运气好，觉得将自己放到对方的位置一定会比对方做的更好。 但真是这样吗？ 罗轩懒的辩解直接摆烂道：“你说是就是吧，我相信你们，加油。” 无所谓的语气让陈伊诗脸色更加难看，继续挥鞭抽打道：“你什么意思，在轻视我还是在轻视整个突厥，你说话。” 罗轩：“……” 你丫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他只好说道：“大姐，我都顺着你的意思说了还要我怎样，给个痛快行不行？” 陈伊诗状若疯狂的说道：“不行，你必须告诉我，我们突厥哪里不如你们汉人。” 罗轩：“……” 这妞真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第54章 谁对谁错 人与人之间最怕的不是吵架，而是你撸起袖子吵的热火朝天，人家却不接招直接摆烂，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你，用无所谓的语气附和你，让你有力都没处使去。 罗轩吊儿郎当的态度让陈伊诗更加受刺激，挥舞手臂的频率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鞭子雨点般的打在罗轩身上，打的罗轩皮开肉绽惨嚎不断。 “姑奶奶，跟你顶嘴也不对，顺着你说也不对，你到底要怎样啊？” 陈伊诗边打边气急败坏的吼道：“我就想知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汉人可以占据最肥沃的土地，拥有一切想要的东西，我们却只能在草原上忍受黑灾白灾？” “凭什么你们都过得那么好了，还要封锁边境，限制我们正常交易，我们突厥人想要铁想要盐得拿命去换，凭什么啊。”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的封锁，草原上每年冻死饿死多少人，我母亲就是在迁徙过程中活活冻死的。” “你们都过的那么好了还要欺负我们，为什么，凭什么？” 罗轩一阵无语，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算告诉你又怎么样呢，能改变现状吗？ 不过陈伊诗说的也是事实，虽然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些人出身罗马啊，奋斗终点赶不上人家起点的人不止你一个。 你羡慕中原百姓生活富足，突厥的百姓不照样羡慕你是公主身份高贵吗，天天想着跟别人比累不累？ 罗轩叹息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就算把我剁陷包饺子又有什么用，欺负你们的是朝廷的王孙公侯不是我，我就一普通老百姓，辛苦一年种的粮食不够交税，我向谁说理去。” “我努力耕种省吃俭用，就想日子过的好点，结果呢，突厥大军入关烧杀抢掠，我家几代人的努力被你们突厥人一把战火烧的稀烂，我招谁惹谁了。” “阿史那特务是我们杀的，坑里的突厥兵也是我们埋的，那又怎么样呢，你们不入侵我们的土地会这样吗？” “你可以杀了我，也可以杀了陇东大地的其他百姓，但你记住，凉州的百姓不会屈服，杀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除非大周朝的百姓死绝，否则你们甭想彻底占领我们的土地。” “鬼方，犬戎，楼烦，匈奴，还有你们突厥，历史上多少胡人侵犯中原，最后就两字，滚蛋。” “你也别问我凭什么，这话应该去问你们突厥的祖宗，我们的土地是先祖毕露褴褛，从黄河流域一寸寸开垦出来的，前人栽树后人才能乘凉，我们的祖宗辛苦奋斗，我们安心享福有什么不对。” “你跟我谈公平，这才是最大的公平，我们的祖先努力奋斗的时候你们的祖先在干什么，坐旁边嗑瓜子看笑话，还骂我们的祖先傻冒呢吧，今天这样你怪谁啊。” “你放屁。”陈伊诗勃然大怒，立刻反驳道：“你们只是运气好占了最肥沃的土地而已，我们生在草原除了放牧还能做什么，没有粮没有衣，没有盐没有铁，什么都没有，连奋斗的基础都没有，我们能怎么办？” “草原上没有布匹，大冬天雪下三尺厚，我们突厥的孩子却连件布衣都没有，想不受冻只能跟牛羊牲口挤在一起，最后跟着牛羊一块冻死，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过上跟你们一样的生活，你教我。” “草原上也没水，每到冬天要么雪太大无处放牧，牛羊被冻死饿死，要么没有雪，牛羊缺水，疫病流行，膘情下降，母畜流产，大批牲畜死亡，死后剥下的皮毛也被你们周人低价买走。” “我们辛苦一年才能从你们周人手中换取些许你们不要的物资，我们辛辛苦苦，到头来却是在为你们打工，就这样你们还处处封锁我们，凭什么，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罗轩苦笑道：“这就是你们入侵的理由吗？” 陈伊诗骂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有什么错？” 罗轩吼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你们找谁去啊，欺负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我知道大周的商队很无耻，低买高卖各种套路，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老老实实种地的百姓而已，你们的羊毛皮革又没落到我们手里。” 陈伊诗冷笑道：“怎么跟你们没关系，突厥变成这样你们每个周人都是帮凶，自古强者为王败者贼，等我们占了中原也可以跟你们一样为所欲为。” 罗轩冷笑道：“随你便，周人占领中原数千年靠的是实力，不是跟你一样放嘴炮，打吧，打到最后看谁先扛不住。” “你……”陈伊诗指着罗轩，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伍先生及时上前安慰道：“殿下何必跟个蝼蚁置气，凭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您先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吧。” 陈伊诗没有反对，将鞭子递给伍先生转身离去。 伍先生抬头看着罗轩，勾起嘴角微微笑道：“我不跟你掰扯这些没用的，告诉我阿史那叶护在哪？” 罗轩鄙视道：“还用说吗，肯定在阎王殿了，你要想他就下去找吧，我不拦着。” 嘴贱是要付出代价的，伍先生一鞭挥出正中罗轩胸膛，语气冰冷的说道：“老夫不喜欢开玩笑，你最好老实交代，免得遭受皮肉之苦，再问你一遍，阿史那特务的尸体在哪？” “啊呸……”罗轩喷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说道：“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伍先生你应该知道，任何时候叛徒都比敌人更可恨，安定伍家世受国恩却不知感激里通外敌，朝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至于阿史那特务，他屠戮县城数万百姓罪该万死，小爷我自然是将他剁碎喂狗了，我虽只是个小老百姓却也知道什么叫骨气，你休想从我嘴里套出半个字。” “不知死活。”伍先生再次举起鞭子，不等挥出一支箭矢突然射来正中手腕，伍先生疼的发出一声惨叫，捂住手腕回头一看，只见一群穿着杂乱的少年从菜花地杀出，直奔水塔而来。 罗轩同样看见了来人，兴奋喊道：“大哥，老姚，你们来的太及时了。” 话音刚落田不离又一箭射出，正中捆绑罗轩的绳索。 绳索被射断，罗轩当场跌落在地，强忍着疼痛快速站起向伍先生冲去，一记窝心脚将其踹倒并骑到身上，双手抓住伍先生手腕上的箭杆用力猛摇，伍先生当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第55章 这顿打挨的值 七月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放眼望去满地金黄，一片世外美景。 这样的美景此刻却被杀戮取代，民团将士以菜花为掩护突然杀出，无数箭矢向毫无防备的突厥兵射去。 遗憾的是突厥兵站的相对分散，民团的弓箭手又比较少，零零散散的箭雨并未对突厥兵造成多大伤害。 民团士兵也不气馁，箭雨过后果断冲出，全力向突厥兵杀去。 依旧是罗世杰跑的最快，数十斤的大关刀在他手中轻的跟麦秆似的，肆意挥舞连斩数敌，先声夺人在气势上就将突厥兵给压了下去，民团士兵紧随其后，拼命扩大战果。 突厥兵的反应也很迅速，却显的很是被动，面对罗世杰等人的进攻，突厥兵的第一反应不是布阵抵抗，而是冲向陈伊诗，将其团团围住护在中间，如此一来动作上自然慢了几分，加之担心陈伊诗的安危投鼠忌器，战力根本无法彻底发挥。 民团士兵却没这方面的顾忌，放手大杀就是，其中田不离最为奸诈，发现陈伊诗的存在果断放弃其他对手，弯弓搭箭专朝陈伊诗招呼，逼的突厥兵不得不提高防护。 面前的突厥兵都是陈伊诗的亲卫，危急时刻自然要先保护她的安危，然后才是杀敌。 既是亲卫，就注定数量不会太多，兵力上并不占优势，被打的节节败退也在情理之中。 但陈伊诗不干，看着亲卫接二连三的倒下，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拔出弯刀就准备上前作战，却被身边的亲卫统领一把拉了回来。 亲卫统领劝道：“殿下切莫冲动，那个拿关刀的太过彪悍，咱们打不赢的，还是先撤为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数百人的战斗顶多算小规模互殴，参战人数越少个人武力就显的越重要，罗世杰以一当十，杀的突厥人都胆寒了，留下一队人断后，其他人护着陈伊诗上马快速离去。 陈伊诗尤自不忿，逃跑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喊道：“罗轩是吧，本公主记住你了，总有一天会将你抓去草原为奴的。” 突厥兵死的死逃的逃，战斗很快结束，姚元崇罗世杰等人补完刀后才向罗轩围拢过去。 罗轩已将伍先生彻底制服，扭过头来刚要微笑，却不小心牵动伤口，呲牙咧嘴的说道：“你们来的真及时，再晚会就得给我收尸了。” 姚元崇扶住罗轩的手臂问道：“团长你没事吧。” 能没事吗，仔细找找身上有一块好肉吗？ 田不离调侃道：“我们观察半天了，你身上的伤都是那小妞打的，那妞是干嘛的啊竟喜欢玩捆绑，爱好真特别，团长，体验感怎么样？” 田大公子见多识广什么没玩过，若论开车，他说第二在场没人敢称第一。 罗轩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我把你挂上面体验一下？” 田不离讪笑一声扭过头去。 罗轩好奇问道：“你们是怎么躲过突厥兵的视线潜伏到他们面前的？” 突厥兵再不堪，基本的军事素养还是有的，沟边几个视线清晰的地方都布了哨兵，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到他们身边可不容易。 姚元崇苦笑道：“都是被逼的，先前你虽将我踹进沟里，突厥兵却并未放弃，追了我和世英半座沟啊，我和世英摆脱追兵逃回村里带着大伙绕了一大圈，从雨水冲出的山洞里爬出来的。” 陇东的沟里有许多被水冲出的山洞，且都很窄，有些地方仅容一人通过。 这些山洞突厥人不知道罗世杰等人却很清楚，小时候没少在里面捉迷藏。 罗轩抓着姚元崇的胳膊说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随后指着伍先生说道：“把这人带上，对我们有大用。” 伍先生可是黎布身边的亲信，肯定知道不少突厥的核心情报，若能撬开他的嘴，罗轩这顿鞭子挨的可就太值了。 民团将士是翻沟过来的没有骑马，回去自然也是一样，罗世杰背着罗轩，其他人轮流扛着伍先生，快速消失在沟里的树林中。 顺着山路回到白窑村，罗轩命众人立刻收拾东西撤离，沿着羊肠小道翻了两座沟，最后在陆家咀停了下来。 陆家咀的村民同样已经撤离，诺大的村子只剩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直到这时罗轩才有时间处理伤口，抹了些草药简单包扎一番，拄拐赶往伍先生的房间，尚未进门就听见伍先生的惨叫声和一个少年慌乱的安慰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注意我注意。” 伍先生气急败坏的骂道：“你到底会不会治伤，放开我自己来。” 罗轩推开房门走进房间，看见伍先生正在训斥帮他包扎的少年，忍不住笑道：“不好意思，我们这条件简陋缺医少药，大夫更是没有，这位少年的父亲以前是村里的兽医，跟他爹多少学了点，凑合用吧。” 伍先生想要破口大骂，又想到自己已成阶下囚，骂的再狠也无济于事，只好叹道：“多谢。” 罗轩挥手让少年兽医退下，坐到伍先生对面笑道：“伍逵是吧，久仰大名。” 伍先生垂头丧气的叹息道：“阿史那特务是始利可汗的堂弟，是突厥少有的猛将，没想到竟折在你手里。” 罗轩笑道：“英雄死在狗家滩嘛，很正常，我现在也算青史留名了吧，史官写到阿史那特务时总得提我一嘴，是吧。” 什么脑回路这是？ 伍先生愕然道：“区区数百人就敢撼突厥的兵锋，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罗轩笑道：“你错了，我怕，非常怕，但我有的选吗？” 伍先生说道：“有，只要你投降，我可以在黎布大皇子面前为你做保，以你的能力很快就可以立下战功在突厥站稳脚跟，甚至求娶伊诗公主，成为突厥的驸马也不是不可能，你应该知道，草原对中原投靠过来的人才一直都很看中。” 罗轩对此深表赞同，草原物资匮乏什么都缺，对中原的文化非常向往，对中原的人才也很重视，汉武帝时，李陵投靠匈奴不就做了驸马吗？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是罗轩不是李陵。 罗轩冷笑道：“罗某人这辈子什么都可能做，唯独不会做叛徒，大周再烂也是我的祖国，突厥再好也是敌国，所以别费口舌了，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我们这庙小供不起大佛，你最好表现出点该有的价值，否则我不介意把你剁了做肥料。” 伍先生苦笑道：“不再考虑考虑？” 罗轩揶揄道：“你说呢？” 第56章 伍氏通敌的原因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经此一遭，伍先生对这句话的理解更深刻了，半天前他还是黎布大皇子的座上宾，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罗轩，谁知半天之后攻守异形，自己竟成了罗轩的阶下囚？ 身份变幻太快，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此情此景，伍先生唯有苦笑，看着身上缠满纱布的罗轩叹息道：“我错了，应该将你带回县城再审讯的。” 罗轩揶揄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聪明人往往最容易做傻事，有些事当时没觉得不对，事后想想自己都忍不住抽自己，能理解，毕竟很多时候，事发时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当事人理智的思考。” “等等，我来不是跟你讨论这个的，回归主题吧，我想要什么你应该清楚，另外你对突厥应该也没那么忠心。” 伍先生笑道：“问题是我说的话你敢信吗？” 信任是需要基础的，基础是需要时间建立的，现在伍先生说突厥哪里兵力空虚，半夜偷袭可以赚上一笔，罗轩绝对不敢去。 但这并不代表伍先生没用。 罗轩笑道：“说说伍氏吧，你们伍氏可是安定大族，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为何要背叛大周投靠突厥。” 伍先生扬起脑袋望向天花板，惆怅良久才叹息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朝廷为防止突厥坐大，对草原实行了极为严厉的封锁令，封锁最狠的就是盐和铁，一旦发现有人向草原倒卖盐铁，轻则处死重则灭族，但架不住利润高啊。” 罗轩说道：“所以你们伍家在走私盐铁，而且被朝廷发现了？” 商人重利，只要利益到位，吊死自己的绳索都敢卖。 伍家走私的事若没被发现，肯定还会继续闷声发大财，只有被查到了才会铤而走险。 伍先生默认了。 罗轩又问道：“这事单凭你们伍氏干不了，朝廷肯定还有同伙吧，谁啊。” 任何赚钱的行当都会形成利益链条，以安定伍氏的实力，还不足以打通所有关节，成为这条利益链的源头，安定伍氏八成只是个跑腿的。 这种黑色利益链除非查到源头连根拔起，否则甭想断干净。 伍先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当场跳起，指着罗轩吼道：“劝你别自误，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罗轩站起一记窝心脚将伍先生踹倒在地，同样指着鼻子骂道：“少特么吓唬我，小爷我都家破人亡了还在乎这个，知道你们伍氏的一己私利害死了多少陇东百姓吗，你从县城过来，路上应该见过不少荒芜的田地跟丢弃的尸体吧，这都是你们伍氏一族的功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伍家之所以不敢说出那人，无非是想战后以此为要挟，让幕后黑手继续为你们输送利益，对吧。” 突厥和中原的战争迟早是要结束的，以突厥的实力，说不定等不到冬天就退回草原了。 伍氏却没了回头路，只能随突厥迁至草原生活，不止如此还要防备朝廷的清算，保住幕后黑手就等于是保他们伍氏一族，毕竟幕后黑手在朝廷有很大的话语权。 伍先生冷笑道：“聪明的人一般活不长，比起前方的敌人，背后的敌人才最可怕，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罗轩双臂抱在胸前，语气森冷的说道：“那又如何，你们昧着良心大发国难财，到头来却要我们普通老百姓承担后果，真当我们是泥捏的不成？” “匹夫一怒流血五步，真逼急了就一起下地狱，不过也不用着急，事后将你上交给朝廷，相信刑部和大理寺会撬开你的嘴的。” “而且就算没你又怎样呢，突厥都入关了，战后总得有人担责吧，真以为你们做的事没人知道啊，大周还没糜烂到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呢。” 伍先生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罗轩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改口问道：“说说阿史那特务吧，他怎么入关的？” 他现在只是个土匪头子，接触不到朝廷的核心层，知道了幕后黑手也没用，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伍先生说道：“扮做商队护卫分批进来的，进来之后就藏在伍家在陇东的一处庄园中。” 谜题终于破解了，罗轩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的实力都碾压周边各国，只要自己不作死就举世无敌。 可再强盛的王朝也架不住有人挖墙脚拖后腿啊，这种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国家利益的人最可恨，当这样的人达到一定规模，形成一个群体之后，再强的王朝也会玩完。 看看后世的南明，敌人都抢了半座江山了还在内斗，能不亡吗？ 罗轩不可能杀了伍先生，只好调整心情说道：“说说突厥的情况吧，有哪些部族，多少兵力，以及各位将军的年龄籍贯职务，性格特征等。” 伍先生没有隐瞒，如实答道：“突厥王族为阿史那氏，其次为阿史德氏，除这两大贵族部落之外还有胡禄居，摄舍提，突骑施，鼠尼舒，阿悉结，哥舒，拔塞干，阿悉结，葛逻禄，处木昆，踏实力等部落，各部实力相差很大，彼此之间偶有征伐。” 罗轩笑道：“看来突厥也不是铁板一块啊，那黎布大皇子有政敌没有？” 伍先生说道：“当然有，二皇子三皇子都是他的竞争对手，其中三皇子刘昱是始利可汗与大周华阴公主所生，对黎布的威胁最大。” ”不止黎布，始利可汗都有对手，近些年阿史德氏在大周的扶持下逐渐强大，开始不服始利可汗的管束，始利对此很是头疼。” “人生在世，谁没几个对手仇敌，就连大周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上都未必安稳，何况咱们市井小民。” “也对。”罗轩不置可否的说道：“始利可汗此次攻打长安，怕也有消耗阿史德氏实力的心思吧，你们跟北宫伯约又是什么关系，若北宫伯约攻下金城赶来凉东，你们打算如何合作？” 伍先生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北宫伯约不是我联系的。” 罗轩也没为难，摸着下巴思忖道：“突厥各部，羌氐各部，小小凉州还真热闹啊，各路牛鬼蛇神都来了，你猜朝廷会不会借此机会将你们一网打尽，彻底收拾掉？” 伍先生冷笑道：“大周立国那会或许有可能，现在嘛，想多了。” “罗团长，我还是建议你投靠黎布大皇子，上品无寒士，你这种出身就算立下滔天军功，在大周也翻不了身。” 第57章 武装思想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很多时候做事都会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 比如伍先生，拼命劝罗轩投降可不是为罗轩着想，而是为了他自己。 伍氏叛国已成事实，伍先生就算戴罪立功，将来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去，不想被朝廷事后拉清单，最好的办法就是撇开朝廷彻底倒向突厥。 玩不过你不跟你玩了总行吧。 可惜他的算盘注定落空，罗轩压根不会考虑投降的事，见再套不出有用信息果断甩手离去。 走出院子召集开会，民团众将领再次席地盘坐，围成一圈。 姚元崇劝道：“团长，下次可别明知危险还往上冲了，你要出点什么事民团可就完了。” 这次能将罗轩成功救出，运气占了很大的成分，但好运不可能一直笼罩他们。 民团没有别人可以，没有罗轩这个主心骨还真不行。 罗轩将从伍先生那得来的情报讲述一番，严肃的说道：“是啊，好奇害死猫，长教训了，这次虽然冒了点风险，却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总体来说还是值得的。” “不过咱们接下来的处境可就危险了，阿史那特务的死已经暴露，伍先生又被咱们抓走，得到消息的黎布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想想怎么应对吧。” 这事确实难办，民团兵力太少，正面硬碰都不够给突厥人塞牙缝的。 众人都没有游击战的经验，对视片刻齐齐看向罗轩。 罗轩苦笑道：“休整两天吧，先前救我的时候有不少人受了伤，总得修养一下。” “之后还是要利用我们熟悉陇东地形的优势跟突厥人周旋。” “但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黎布兵力虽多却是外来户，没有带路出了官道就两眼一抹黑，想抓住我们可不容易。” “站在黎布的角度，面对咱们这种人少且神出鬼没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迂回包围，压缩咱们的生存空间，我若是黎布，就将手中兵力全撒出去，五百到一千人为一队，每队相隔十到二十里，不管谁受到攻击，周围的友军都可火速赶过去。” 姚元崇吓了一跳，试探着问道：“黎布不会真这么干吧，人家兵多，可以失败十次百次，咱们失败一次就完了。” 这是实话，家底太少拼不起的。 罗轩苦笑道：“不管黎布如何选择，咱们都要做最坏的打算，躲避突厥大军追击的同时还要想办法扩大实力，民团若有三四万人，咱们就算待在董志塬上，黎布也不敢轻易来犯。” 说到底还是实力的问题，小泥鳅谁都可以来啃一嘴，鲨鱼却可以在海中横行无忌。 姚元崇叹息道：“招兵容易，关键是招来之后吃啥穿啥用啥？” 罗轩摆手道：“都回去休息吧，趁此机会养精蓄锐，其他的两天之后再说。” 别人可以休息，罗轩这个团长却不行，他要为整个民团负责。 回到房间，罗轩躺在被搬的只剩草席的炕上望着房顶陷入沉思。 整天满沟窜也不是个事，必须想办法壮大起来，民团想要壮大，唯一能借鉴的就是先烈的敌后作战模式，团结群众，建立根据地，将民团分散到凉东各郡自行发展，遇到战事立刻召集。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事说起来容易，上下嘴唇一碰就行，做起来可就太难了，首先需要一批有学识有信仰，还肯俯下身子为老百姓服务的基层干部，看民团那群小子像吗，一个个都等着别人服务呢。 其次还需要耐住性子，基层工作不好做，百姓大多认死理，很多时候都需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遍遍的讲不厌其烦的解释，就民团那群脾气火爆的中二少年，三句说不到一起估计就得打起来，让他们耐着性子，罗轩真不敢指望。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一万个人就有一万零一个想法，自己管理几百号少年都费劲，真不知道伟人当年是怎么将数万万劳苦大众团结在一起的。 年纪越大越佩服他老人家啊！ 想到那群舍己为国的先烈，罗轩突然干劲十足，一轱辘爬起找到纸笔开始制定民团的规章制度和行动纲领。 任何组织都必须有自己的价值，没有价值就统一不了思想，统一不了思想就凝聚不了力量。 思想武装才是最强大的武装。 罗轩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又修修改改折腾半天，直到天黑才暂时定稿，然后喊来姚元崇和田不离共同商议。 田不离看完稿件忍不住惊呼道：“罗轩，你这不是打突厥，你特么是要造反呐，按你的逻辑，咱们最大的敌人不是突厥，而是朝廷的公侯豪门，是传承上千年的孔孟思想啊。” 罗轩讪笑道：“没那么夸张，你想的太远了吧，我就是单纯的想在突厥人的眼皮子底下生存下去。” 田不离鄙视道：“少来，看你写的，拉拢百姓团结群众我没意见，人人平等就有点过分了，大周王朝讲究尊卑有别，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各行其事，人人平等的话都躺平好了，还奋斗个锤子。” 姚元崇接茬道：“我同意老田的看法，信仰坚定，锐意进取这些条款我没意见，平等这些还是取掉吧，真实行了咱们会成为所有人共同的敌人。” “你要知道动士族利益就如同夺他们的生命，改百姓观念就如同掘他们的祖坟，百姓的观念正是士族的利益来源，试图说透这一切的人会成为双方共同的敌人，你可别玩火。” “还有最后这条严守铁纪，忠于百姓，改成忠于朝廷比较好，大周讲究天地君亲师，学好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这么可怕吗？”罗轩蛋疼了，有些太过超前的理念自己人都不认同，如何推广？ 算了，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来，斗争虽然讲究精神，但也要注意方法啊，还是实事求是，循序渐进吧。 田不离笑道：“咱们可以将这套理论传授给突厥人嘛，突厥牧民若相信你的狗屁言论，不满大汗统治全部起来造反，岂不是很热闹？” 这个弯转的有点猝不及防啊。 罗轩和姚元崇同时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姚元崇忍不住赞叹道：“田兄思路清奇，是个人才，不过谁去推广，咱们民团就你会突厥语，还是个半吊子。” 罗轩笑道：“万事开头难，有想法就去实现，咱哥仨今晚甭睡了，争取弄两套核心纲领出来，一套咱们民团自己用，另一套日后想办法传授给突厥人。” 第58章 为谁而战 罗轩三人忙到深夜才休息，早晨起来立刻召集所有人开会。 民团所有将士迎着初升的太阳站在院中，望着三位领导满脸疑惑，大清早的不睡觉，又把大伙召集起来干嘛，且连伤员也不放过。 罗轩带着姚田二人走到队伍面前，目光将所有人都扫视一遍才笑道：“这么早喊大家过来是有件事要说，此事对咱们民团未来的生存和发展至关重要，但在说之前我先问个问题，谁能告诉我咱们为什么要出来打仗。” 罗世英率先喊道：“还能为什么，为了干突厥那群狗日的。” “就是就是……”其他人纷纷附和道：“若非突厥人，咱们这会都该秋播了，该死的突厥人，这一刀砍的我胳膊跟身体差点分家，他们怎么不死了去。” “这群王八蛋连几岁的孩子都杀，简直不配为人，下次再遇到，小爷我豁出命……” 大伙积极控诉突厥人的罪行，越说越激动，有些伤员甚至激动的伤口都裂开了。 罗轩理解他们的心情，现在的突厥以前的匈奴，虽不是一个民族却都是生活在草原上的胡人。 千百年来，陇东一直都是胡人与汉人交锋的最前沿，祖祖辈辈与塞外胡族那是仇深似海，解都解不开。 理解归理解，眼看着画风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罗轩急忙抬手制止，高声喊道：“大家说的都对，咱们打仗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保卫我们的父母妻儿，保卫我们的父老乡亲，保卫我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说到底，咱们打仗就是为了两个字，和平。” “兄弟们，道理很简单也很残酷，简单的大家都明白，要想过上和平幸福的日子只有打胜仗，要把突厥人打的不得不退出萧关为止。” “残酷的是可能到了和平来临的时刻，咱们中的很多人包括我已经看不到那个幸福的场景，不能和亲人们团聚了，但是亲人会记住我们，后辈儿孙会感激我们，因为是我们让他们过上了和平幸福的日子，是我们让敌人知道，陇东大地的男儿不怕流血不怕牺牲不容屈辱，不管胡人还是羌氐，若敢来犯，咱们都敢教他们有来无回，匹夫一怒，流血五步。” “战战战……”将士们受到鼓舞纷纷挥拳大喊，就连伤员也不再顾忌伤口撕裂的风险，跟着一起呐喊，试图将突厥入关以来的憋闷全都喊出去。 罗轩任由将士发泄，待大伙情绪平稳后才抬手制止，说道：“兵过如篦，贼过如梳，很多时候，官兵在百姓心中都没好名声，更别说咱们这样的流寇，但咱们是陇东的子弟兵，是为求和平主动屠龙的勇士，屠龙者决不能变成恶龙，民团想要良好的生存下去，必须要保持铁的纪律。” “你们要时刻记住你们打仗是为了谁，在今后的行动中要团结群众，帮助群众，与陇东大地的父老乡亲共渡难关，谁敢仗着士兵的身份欺负百姓，盘剥百姓，我就敢拿他祭军旗，不管他在战场上立了多大功劳。” “民团征战的目的是为陇东和平，不是升官发财，咱们都是普通百姓也没官可升，谁要是抱着升官发财的目的，现在就可以滚。” “昨晚我跟政委和副团长整理出几条注意事项，你们每个人，包括以后加入民团的新兵，都要将这几条纪律牢牢记在心底，并贯彻在日后的生活中，懂吗？” “是……”数百将士齐声大喊，表示遵守。 罗轩欣慰笑道：“解散，早饭过后开始学习。” 士兵呼啦散去，直到这时伍先生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抱拳笑道：“罗公子好口才，刚才一番话说的老夫都有些热血激荡，更别说这群小年轻了。” “公子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若能早生千年，估计也是堪比苏秦张仪的纵横家。” 罗轩揶揄道：“我没打算对你用刑，你也不用恭维我，但也别想着逃跑，民团虽然不大，有些东西还是要保密的，你若敢逃我就敢杀。” 伍先生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罗公子有没有割据凉东的打算，若有伍某愿全力相助。” 他是真有些佩服眼前的小子了，窥一斑而知全豹，此子看着年轻却头脑清晰，训话的语气极有感染力，让他这样的老油条都为之激动，恨不得纳头便拜，更别说没学识没见识的老百姓了。 罗轩若真像古代的邪教一样跑去民间忽悠百姓，会产生多大的能量伍先生还真不敢想象。 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子绝非凡俗之辈，遇到机会肯定会乘势而起。 眼下就是机会，此子若有异志，必然可以在凉东有番作为。 既然此子不愿投靠突厥，伍先生不介意换个玩法，只要不被押送朝廷受审，他什么都敢干。 可惜他想岔了，罗轩二话不说直接挥出一拳给了他个乌眼青，破口骂道：“伍逵，你当真是贼心不死啊，想拉我下水打错算盘了吧，从今天起你给我闭嘴，我问的时候再开口，否则我虽说不对你动刑但没说不抽你丫的。” 说完回头看向田不离道：“吩咐炊事班，以后伍逵的伙食减半，饿不死就行。” 这老小子心里有鬼，最害怕自己将他交给朝廷，为防止被朝廷清算，忽悠自己投降突厥不成又开始忽悠自己拥兵自立了，还真是满满的求生欲啊。 论忽悠罗轩才是祖师爷，当年在职场上忽悠了多少客户自己都记不清了，伍逵的鬼话忽悠别人或许可行，忽悠他罗轩，那是打错算盘了。 再说了，忽悠人也得讲究实际情况吧，民团满打满算一千人不到，凭这点人就敢割据凉东，怎么想的。 退一万步讲，自己就算真有割据一方的想法也不会用他伍逵啊，伍逵为什么怕朝廷，因为通敌卖国，连自己祖国都能背叛的人谁敢用。 伍先生挨了顿打乖乖回房了。 田不离抱着双臂戏谑道：“这老小子留着是个祸害，宰了得了。” 罗轩摇头道：“他还有用呢，别的不说单单突厥的情报就值得咱们付出一切，另外战后清算的时候把他交上去也是一份功劳嘛，大多时候活的都比死的值钱。” 田不离笑道：“也对，苍蝇再小也是肉，本公子还要振兴家族呢，可不能放过这位宝贝，那就饿着吧，饿着总没力气逃跑了吧。” 第59章 怎么证明你来过 早饭过后民团将士再次聚到院中，围成一圈盘膝而坐。 姚元崇站在圆圈的正中间，拿着册子说道：“现在我教大家纪律纲领，从今往后不管任何时候，纪律注意都要牢记心中，知道吗？” “喏……”众人齐声回复。 思想教育政治生活是姚元崇这个政委这个活，罗轩不愿越俎代庖便坐在罗世杰身边安心当起了听众，没听多久却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姚元崇讲的太过生硬，有点老学究教书的感觉，民团将士的文化水平又普遍偏低，有些压根不识字，对文字缺乏最基本的了解，让他们死记硬背确实有点难。 别说他们，就是罗轩自己去记一些干条条，短时间内也是记不住的，还是得讲究方法啊。 罗轩眯着眼睛思忖片刻，脑中渐渐有了轮廓，却没立刻行动，耐心等到授课结束才与姚田二人表达自己的想法，并商议出一个对策。 将士中途休息片刻，归队时发现队列正前方多了一块木板，上面写满了字，却没人认识。 罗轩手拿棍子指着木板说道：“纪律注意都记住了吗，知道没几个人记住，咱们换个玩法，以唱山歌的方式记忆，我唱几遍大伙先听听啊。” “民团将士个个要牢记，纪律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之乎者也是给少数人听的，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接受不了太深奥的东西，还是讲的小白点好。 这事跟谈客户一个道理，面对什么样的客户群体就用什么样的策略，要随机应变实事求是，不能生搬硬套。 唱歌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陇东的百姓平时也唱山歌，对歌词的接受和理解能力比条条框框高出许多。 罗轩只唱了数遍他们便可以跟着哼哼了，再练几天背熟歌词不是问题，记住歌词之后再反过来记忆纪律相信会很容易。 教学也是要讲究方法的嘛。 之后数日，民团将士每天都在唱歌跑步，跑步唱歌中渡过，让躲在房间里的伍先生饱受折磨。 “民团将士要牢记，纪律注意，一切行动听指挥……”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爱你破烂的衣裳，却敢堵命运的枪，爱你和我那么像，缺口都一样，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致那……” “罗轩你大爷。”大清早的又一次被吵醒，伍先生气的爆了句粗口。 弱者声音再大也不会有人听到，伍先生知道没人理会自己的怒火，只好选择接受，起床收拾走出房门，坐在门槛上脸色复杂的看着训练的民团将士。 七天了。 刚来的时候这群士兵像打了败仗似的，一个个虽不至于垂头丧气却也相当低落，那是一种对胜利不抱希望的失落，毕竟他们人数比突厥人少太多了。 可是现在，仅仅七天而已，民团将士的精气神却发生了质的改变，个个都像精力无处释放的孤狼，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遇到十倍之敌估计也敢冲上去。 打仗打的就是士气，士气高昂，山河都难以阻挡，士气低落，百万大军也不足惧。 因此能在逆境中依然保持高昂士气的士卒就显得弥足珍贵，在逆境中还能让将士保持高昂斗志的将军更珍贵。 士气才是胜利的基础，自己都没斗志了还怎么打胜仗？ 伍先生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罗轩了，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单纯的对付突厥人，没必要把麾下将士训练的如此强劲吧，可他的表现也不像有其他方面的野心呐。 还有，罗轩一个只上过几天私塾，没接触过兵书的人从哪学来这么多治军的本领，这小子不会是哪位王公的私生子吧？ 正主罗轩却没功夫理会伍逵的胡思乱想，早操结束后来到将士们面前喊道：“兄弟们，咱们在陆家咀逗留太久，这不符合咱们打一枪换一地方的游击方针，早饭过后立刻收拾东西撤离。” 原本罗轩只打算在陆家咀待两天，没想到因为整编的事拖这么久，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民团这种小规模游击队在一个地方待的越久越危险，必须撤离，还得尽快。 有人喊道：“团长，要不跟他们干一架吧，我觉得我现在浑身都是力气。” 罗轩被逗乐了，笑道：“有力气是好事，但也不能白费力气，打仗讲究方法，咱们人少，除非被逼到绝境，否则没必要跟突厥人死磕，我还想让你多杀几个敌人呢，可不能先把自己玩没了。” 将士们哄堂大笑，罗铁浩说道：“撤离可以，但咱们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我建议弄点陷阱机关之类的，突厥人不来则罢，来了总得留下几个，不然怎么证明他们来过？” 罗轩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先去吃饭吧，吃完干活，未时一到，不管有没有收拾完毕都得离去。” 男人吃饭没几个细嚼慢咽的，三两下扒拉光便开始干活，将士们在罗轩的指导下，以村里的房屋土墙为依托，弄了许多寻常的陷阱。 陷阱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个出其不意，不需要太过高深，人多很快便弄好。 午时一过罗轩果断带着民团将士离开了驻扎七八天的陆家咀。 民团走后不到两个时辰，也就是下午酉时左右，一支五六千人的突厥骑兵出现在村口，领头的正是黎布身边那位名叫撒禄的将军。 撒禄停在村口打量片刻朝左右说道：“兄弟们奔波好几天也都累了，今晚就在这休息吧。” 身边的副将劝道：“可是将军，咱们至今没有任何收获，大殿下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啊。” 撒禄笑道：“怎么交代是我的事，你操什么心，陇东山大沟深的，鬼知道那群流寇把伍逵抓到哪去了，这老头死了也好，省的天天叨叨我们善待陇东百姓，咱们是来抢劫发财的，不是给陇东的汉人当牛做马的。” 副将笑道：“将军所言极是，咱们突厥人的事凭什么让个汉人说了算，汉人有好鸟吗？” 撒禄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命人进村查看，为防止那群流寇在村里埋伏，探查是很有必要的。 谁料几名突厥兵走出不到十步便噗通一声全掉坑里。 撒禄上前一看，坑足有三米多深，地上插满了近两米长的木枪，掉下去的士兵早已死的不能再死，就连战马也有进气没出气。 撒禄及身边众将士的脸瞬间变的异常难看。 第60章 四处出击 渐渐入秋，依旧一滴雨没下，太阳无情的炙烤着陇东每一寸土地。 持续的高温对人和动物都是一种考验，但最大的考验不是来自天气，而是来自敌人。 罗铁浩抱着一块尺许大小的石头艰难的走到沟边，放下之后抹了把汗，又抖了抖早已湿透的衣服说道：“这该死的天气，真特么热啊，这次任务是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手底下都麻利点，方旭，你怎么把老乡家的碾滚和磨盘推来了，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你这是违反纪律。” 名叫方旭的少年咧嘴笑道：“营长，我也是没办法啊，咱陇东到处都是黄土缺石头，放着碾滚不用不是浪费嘛。” “突厥兵来了。”罗铁浩还待再说，听见警报连忙躲避道：“隐蔽隐蔽，小方，回头八百字检查啊。” 说完藏好看向沟底，没多久三匹快马便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罗世杰。 三匹快马呼啸而过，跑出约五百米，又一队突厥兵快速追来，死死咬着罗世杰不放。 “打……”突厥兵踏进埋伏圈，塬上的罗世杰便果断下令进攻，提前堆好的石头被民团士兵一股脑全推了下去。 石头沿着山坡奔腾而下，跟发生山体滑坡似的，带动了一大片黄土。 滚的最快的是那个碾场用的碾滚，一骑绝尘远超其他石头。 “敌袭，敌袭……”追击的突厥兵见此连忙拉住马缰，这种做法相当愚蠢，高速奔跑中的战马不管停下还是掉头都是需要时间的，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不是掉头，而是加快速度一口气冲过去。 可惜时间紧迫，根本容不得你思考，突厥兵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选择，然后就悲催了。 碾滚呼啸而下，直接从一匹战马身上碾过，战马及背上的骑士当即惨叫倒地，碾滚去势依旧不绝，连碾三人后才滚进河里就此消停。 其他石头也大多建功，砸的突厥兵人仰马翻。 塬上的罗铁浩看见这一幕咧嘴笑道：“特么的，看见突厥贼倒霉就是舒坦，撤。” 罗铁浩没有趁突厥兵混乱下山冲杀的意思，丢完石头立即撤走。 如此一来沟底的突厥兵就倒霉了，看着狼藉的战场和惨嚎的同袍果断列阵戒备，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敌人，满腔的火气没处撒，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差点憋出内伤。 这种情况自然没法再追了，突厥兵只好收拾心情，带着伤员原路返回，走出不到二里地又一批石头从山上滚下来，砸死砸伤好几个，却依旧不见敌人踪影，气的突厥的小队长差点跳河。 前进的路不安全，没想到回去的路也不安全，突厥小队长不知该怎么做了，原地思忖之后还是觉得应该回去，便继续出发。 又走出数里，半山腰的石头后面突然冲出几人，居高临下挽弓搭箭朝他们射击，箭矢射出后看都不看便转身钻进身后的山洞里。 “啊…啊…”突厥小队长彻底崩溃。 这一幕在周边的沟里同时上演，今天注定会有很多人崩溃，包括民团将士。 其他将士占据有利地形相继建功，团长罗轩和副团长田不离却遭遇了生死危机。 两人骑着快马在塬上狂奔，身后百米左右，三十多名突厥兵死追不放。 罗轩边骑马便转身，弯弓拉弦，一支箭矢朝身后的突厥兵射去，仔细一看，他的弓上竟有两个滑轮，射程比普通弓远，但也远的有限，所以这种追逐战还是相当危险的，双方稍微拉进点距离，迎接他的就是箭雨。 这种带滑轮的弓是罗轩近期打造的，整个民团也只有数把，还没达到普及的地步。 滑轮弓制作太麻烦，且后续维护成本高，远不如普通弓箭实用。 田不离有样学样，两人同时放箭，却只射倒了一名突厥兵，田副团长忍不住奚落道：“团长，你的箭法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啊。” 罗轩无语说道：“庆幸吧你，后方队伍里若有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你还有机会开口说话？” 突厥人的弓箭普遍不如汉人，一石以上的硬弓装备不多，几乎只有高层才用，普通的突厥兵所用弓箭都是一石以下的，所以他俩才能保持些许优势，追兵中那怕只有一个弓箭和箭术稍微强点的，他俩都得抓瞎。 田不离又射出两箭，反手一摸忍不住苦笑道：“团长，我没箭了。” 罗轩将箭囊扔给他说道：“快到地方了，加快速度。” 田不离连射数箭，逼追兵降低速度之后与罗轩加速冲向沟边，然后同时跳马一个赖驴打滚迅速站稳，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两匹战马可就悲催了，一时没刹住同时跳进沟里，当即发出两声凄厉的惨叫。 追兵来到沟边勒住马缰，低头扫视数遍也没找到罗田二人的身影，就此放弃又不甘心，小队长吩咐道：“下马搜寻。” 几十名突厥兵同样顺着山坡滑了下去，结果…… 站在塬上往下看时屁都没有，刚一下坡，山坡上的杂草中突然冒出一个个草人，对着正在滑行的突厥兵就是一轮齐射。 草人放完手中箭矢立刻上坡，手脚并用比猴子还灵活，至于突厥兵，被射中的倒地惨嚎，没被射中的也因为慌乱而收不住身形，依旧向沟底滑去。 塬上的小队长见此有些抓狂，不等做出应对，一支羽箭自下而上正中咽喉，小队长不甘的跌下马背。 埋伏在半坡的草人终于爬上山坡，扔掉身上稻草骑上突厥兵的战马扬长而去。 罗轩朝山中吐了口唾沫哈哈笑道：“老田，咱们最近杀多少突厥兵了。” 田不离同样兴奋道：“不知道，回头算算，算好了告诉你。” 罗轩揶揄道：“别告诉我，应该告诉撒禄，他若知道具体数字，估计会气的饭都吃不下去。” 最近这段时间，民团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打了无数小仗，每次就杀几个人，但次数多了数量就很可观了。 大兵团正面交战，胜败双方的伤亡数字都很好统计，且这个数字很大，大到足以让交战双方的统帅肉疼。 游击战就不一样了，若说大兵团直接交战是剜肉的话，他们这种游击战就是针头放血，平时没什么感觉，等察觉不对的时候…… 这就好比后世的消费，打工人最怕的不是买房买车那样的大宗消费，而是几块几十块的日常花销，根本不知道钱去哪了，怎么没的。 第61章 直取中军 想到撒禄得知伤亡统计的表情罗轩就一阵想笑。 当日他们离开陆家咀，临走时在村里布置了不少陷阱，原本是为防万一临时起意的行为，没想到真的有人中招。 民团离开陆家咀的当天撒禄便带人赶到，在村里遭遇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从那天开始撒禄就疯了，摆出咬定青山不松口的架势四处追击民团。 突厥人寻找猎物的追踪能力不容小觑，一度将民团逼入绝境。 关键时刻罗轩当机立断，将民团化整为零散入沟里自行寻找战机，撒禄有样学样，同样分散兵力追击，因此才有了先前一幕。 可惜的是撒禄低估了民团也高估了自己。 撒禄虽是突厥名将，但他的能力不代表普通将士的能力，任何时候分兵都意味着分权，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兵力分散之后统帅便无法及时指挥，只能由下面将士自己做主，如此便给了民团机会。 民团各营连长仗着对陇东地形的熟悉在这放上一箭，在那丢块石头，不管面对多少敌人都不贪功冒进，打完就走，将打一枪换一地方的战术要领发挥到了极致，丝毫不给突厥兵纠缠的机会。 田不离说道：“团长，咱们带着撒禄在山里逗这么久的圈子了，是不是该进行最后一步了。” 罗轩点头道：“按时间算差不多了，去约定地点集合吧。” 众人翻沟过河，赶往一处比较偏僻的山坳中。 站在远处看去，山坳空空荡荡一切如常，罗轩却扯开嗓子吼道：“天王盖地虎。” “王八满沟走。”一个声音及时响起，与此同时，远处的草丛中冒出三名草人，大声笑道：“团长回来了。” 这处山坳是民团的一处基地，也是约定集合的地点，罗轩对此地非常重视，留了整整一个连进行防护，闻言问道：“其他人回来了吗？” 草人答道：“世杰营长和铁浩营长回来了，其他人还没有。” “继续防守。”罗轩将战马交给哨兵，带着田不离来到坡上一堆枯草面前，搬开枯草露出一个米许大小的山洞，两人沿着山洞走了约二十米，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个人工修建的，超过一百平的大厅，罗世杰跟罗铁浩，林果等人正围着木桌闲聊，看见罗轩急忙迎上。 “坐，都坐。”罗轩让林果拿来一份地图铺到桌上，指着地图某处说道：“撒禄还在长桥村吗？” 这副地图是罗轩自己画的，虽不是太完善，但全团只有一副，宝贝着呢。 罗世杰点头道：“我回来的时候专程去看过，撒禄还在，身边最多五百人。” 月前与撒禄初次见面时，这货身边少说也有五六千兵马，最近一直分兵追击民团各部，兵力分散分散再分散，如今身边只剩五百人左右，至于其他突厥兵，早就天女散花似的撒进各处沟里了。 罗轩冷笑道：“身边这么点人就敢一直待在长桥村不挪窝，撒禄是不是有点自负的过头了。” 田不离揶揄道：“这不是自负，而是压根没把咱们民团放在眼里，干吧。” 罗轩点头道：“确实该干，双方兵力差距不大，但咱们的优势太明显，其一，撒禄将咱们民团当做猎物，自以为是猎人，不会想到猎物也有反扑猎人的时候，其二，咱们半夜袭击，以有心算无备，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其实两种优势算一回事，都是朝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进攻。” 田不离笑道：“不错，猎物确实有反扑猎人的时候，但那是对老虎，熊豹等大型猎物而言的，对撒禄来说，咱们顶多算只野兔，咬人还行，反扑怎么想都不太靠谱，咱们打的就是这个不太靠谱。” 罗轩握拳猛砸桌面，恶狠狠的说道：“铁浩叔，世杰哥，你们都去休息，等老姚回来咱们就收拾东西，今晚干票大的。” 分散的将士没让他们多等，黄昏时分便全部回营。 罗轩让晚回来的人去休息，让休息过的罗世杰等人准备东西，直到晚上丑时，也就是半夜一点左右，点齐五百兵马，人衔枚马裹蹄，悄悄向长桥村赶去。 此地离长桥村只有二十里左右，撒禄做梦也想不到，罗轩竟胆肥的敢将基地藏在他眼皮子底下。 二十里山路，步行只需一个时辰左右，到达目的地后罗轩并未急着行动，而是将众人聚在一起，借着月光说道：“长桥村是北地郡与安定郡的交界，两郡以泾河为界，铁浩叔，你带一个连队守泾河大桥，这里至关重要，往北是桥往东是路，守住这里就等于断了撒禄逃回陇东的一切可能，敌人想逃跑就只能爬山或者跳河。” “老姚，你带五十人绕到西边堵住路口，老田箭法好，跟我带剩下的三百多人主攻撒禄大营，今晚说什么也不能让撒禄逃了去，有问题没有？”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没问题。 罗轩下令道：“都去准备吧，两刻钟后行动。” 接到任务的猫着腰赶往指定地点，其余人耐心等待。 两刻钟很快过去，罗轩果断带人赶往撒禄的驻地，长桥村一位富户的宅子。 陇东地广人稀，有钱人盖房自然有多大盖多大，这座宅子占地好几亩，容纳千余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罗轩没走大门，而是将兵力一分为二，自己带着罗世杰等人从侧面翻墙进入。 农村的土墙不到两米高，随便架个梯子就能翻过去，来时他们带了十几架木梯，为的就是应付这种情况。 罗轩罗世杰兄弟两率先上墙，蹑手蹑脚的将两架最长的梯子搬进墙内，翻进去后扫视一眼，扛着梯子赶往有哨兵的房顶。 撒禄毕竟是个将军，再自负基本的提防还是有的，只是附近的百姓早已逃走，村里连只野狗都没有，时间长了哨兵自然也就松懈了，这个点早躺房顶上睡着了。 罗轩搬着梯子来到房侧，轻轻爬上走到哨兵面前一手捂嘴一手割喉，起身走向下一人，将两名熟睡的哨兵轻松解决，然后顺着梯子爬下赶往另一处房顶。 罗世杰则带着翻进墙的士兵悄悄摸向突厥兵休息的房间，将匕首插进门缝轻轻拨开门栓，走进去将熟睡的突厥兵全部放翻。 可怜的突厥兵在睡梦中被人割了喉，到死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罗轩将哨兵处理完毕赶来跟罗世杰汇合，如法炮制解决了整整三个房间的突厥兵。 赶往第四个房间时罗世杰正准备故技重施，不等匕首插进门缝，房门便自内打开，一名穿着睡衣的青年男子出现在门口，与罗世杰四目相对。 第62章 燃眉之急 大半夜的面前突然多出个人，谁见了估计都会吓一跳。 穿睡衣的男子打着哈欠满脸迷糊，灵魂明显还在沉睡之中，看见罗世杰先是一愣，然后条件反射似的喊道：“鬼啊……” 罗世杰脸色大变，手中匕首迅速刺出，果断插进青年胸膛，可还是晚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任何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那一嗓子更是如同惊雷，将熟睡中的突厥人全部吵醒。 长桥村属于后方，方圆百里除民团外几乎没有抵抗力量，因此突厥兵的防守格外松懈，但再松懈，基本的战术素养还是有的，听见喊声迅速起床抄家伙。 罗轩听见周边房里的动静脸色微变，大声喊道：“不用纠结了，全力进攻，杀突厥贼喽。” 说完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吹燃，随手扔向旁边的麦草垛，扫视一圈向看起来最豪华的房间赶去。 擒贼先擒王，撒禄肯定不会跟普通士兵挤一起。 不等他们赶到，目标房间的房门便先一步自内打开，一名穿着睡衣提着长枪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大哥，突厥兵中拿长枪的不多，此人八成就是撒禄，干他。”罗轩手握横刀率先冲上，尚未靠近，撒禄手中长枪便化作一道寒光刺向罗轩胸膛。 面对这样一枪，最好的办法是侧身避开或者举刀格挡，一寸长一寸强，双方距离越远，长兵器越占便宜。 撒禄原以为这一枪定能将罗轩穿个透心凉，甚至已经想到罗轩被长枪挑到半空中的场景，看着冲来的罗轩，嘴角勾起志得意满的微笑。 谁料罗轩不按套路出牌，竟将手中横刀朝撒禄扔了过去，扔了…… 撒禄招式已经用老，面对罗轩砸过来的长刀，收枪格挡依然来不及，只好侧头避开。 罗轩趁此机会向右横跨半步避开枪尖，双手迅速探出，抓住枪杆就欲夺来，真正的空手套白刃呐。 撒禄避开横刀，发现枪杆已被罗轩抓住，脸色瞬息大变，紧握枪柄用力猛摇，试图将长枪夺回。 好不容易抓住枪杆，罗轩怎么可能轻易撒手，双脚随着枪杆移动，始终与撒禄保持着距离。 关键时刻，罗世杰也杀到了，大关刀斜劈而下，直奔撒禄头颅。 危机时刻，撒禄想后退躲避，奈何枪杆被罗轩抓着，后退就得松手放弃长枪，战场上没武器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撒禄怎敢轻易撒手？ 无奈之下只好将全身力气汇于双臂，准备将长枪连带罗轩一起抡起向罗世杰砸去，谁料力用足了罗轩却松手了，松手了…… 撒禄当场一个踉跄，竟主动向罗世杰的刀刃扑了过去，吓的他连忙低头，险之又险的避开。 罗轩却猛的跳起踩向枪杆，尚未回过神的撒禄再也抓不住长枪无奈松手，罗轩连忙抬脚将其踢远，确定撒禄拿不到后才过去捡起。 不等转身，一队突厥兵便朝这边快速赶了过来，罗轩脸色微变急忙喊道：“大哥，撒禄交给你了。” 说完主动向冲来的突厥兵迎去，边跑边防备有可能射来的冷箭，靠近之后双手抡起，一记横扫千军呼啸而出，将面前那群拿弯刀的普通将士全部逼退。 百日练刀千日练枪，罗轩会的都是村里流氓打架的下流招，哪学过枪法，关键时刻只能将枪当棍子用，勉强抵挡苦苦支撑。 好在其他民团将士也赶了过来，罗轩的压力顿时轻了许多，抽空喊道：“大哥，完事没有？” 罗世杰这边，没了兵器的撒禄就像没了獠牙的老虎，无力正面硬撼只能转身逃跑。 罗世杰追出数步，脚尖一点一勾，先前罗轩扔掉的横刀顿时自动跳起落入手中，罗世杰握住刀柄对准正在逃跑的撒禄狠狠扔了过去。 偌大的院子早已杀成一团，嘶吼声喊杀声，兵器的交击声混在一起，横刀飞出掀起的风声自然被掩盖下去，刀尖飞出一段距离径直扎进撒禄的后背。 罗世杰这才冲上，挥刀砍下撒禄头颅挑向刀尖喊道：“撒禄已死，尔等速速投降，速速投降……” 罗世杰嗓门比较大，喊声传出，民团将士跟打了鸡血似的士气大增，突厥兵的士气却瞬间降之冰点，不过投降的却没有。 人家突厥兵也是要面子的，向周军投降还能接受，向一群连正式番号都没有的流寇投降，大突厥的将士实在丢不起这脸。 既然不降那就打吧，民团将士继续冲杀，突厥兵却开始四散奔逃，如无头苍蝇般在院中乱窜，折腾半天最后发现院子四周都是围墙，就连后门也被封了，只有正大门可以出去。 聪明人最容易想到一起，突厥兵纷纷冲向大门，人多门小自然乱作一团，没多久一群人便卡入门框，进不来又出不去，全瞎了。 要命时刻，田不离带人赶到，对着大门就是一波箭雨，几次之后门口的突厥兵全部倒下。 撒禄战死，突厥兵乱成一团伤亡大半，接下来的战斗彻底变成一边倒的大屠杀。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战斗终于结束，负责围堵的姚元崇和罗铁浩也相继赶来，向罗轩拜道：“团长，幸不辱命，逃走的突厥兵全被我们拦下了。” 罗轩指着撒禄的首级哈哈笑道：“又一突厥大将死于咱们之手，这下突厥贼该知道咱们陇东男儿的血性了吧。” 姚元崇同样掩饰不住兴奋，却冷静说道：“收拾东西撤吧，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民团兄弟紧绷的神经已经松懈，再有敌人赶来谁还挥的动刀？” 罗轩一想也是，连忙喊道：“打扫战场赶快灭火，能带走的都带走，该死的，哪个王八蛋放的火，忘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了？” 草原物资匮乏，穷的人是真穷，富的也是真富，加之游牧名族迁徙成瘾，撒禄这种人不管到哪，该带的东西一样都不少，加上最近搜刮来的，整理到一起后看的罗轩眼睛都直了。 罗铁浩指着两个麻袋说道：“团长，盐，整整两麻袋盐啊，撒禄那孙子从哪弄来的？” 民团目前最缺的就是盐，没粮食他们可以杀马可以打猎，方法多的是，没盐真的没处弄去。 罗轩本想设法提炼点盐，顺便给子午岭送去一些，可这段时间被突厥兵追的满沟跑，根本没机会，他也一直因此而自责，现在好了，有了这两袋盐，燃眉之急总算是解了。 罗轩兴奋的说道：“快看看，还有什么，咱们今天是打了个土豪啊。” 第63章 绝世高手 这次的战利品相当丰富，食盐粮食，兽皮布匹，金银珠宝什么都有，后院的牲口圈里还有近千头羊，这是突厥兵随身携带的军粮。 罗轩扛着长枪巡视道：“这么多物资，有的是撒禄自带的，有的一看就是打劫来的，现在全归咱们了，话说这次最值钱的战利品就是这两麻袋食盐了吧？” 姚元崇鄙视道：“不，是你手里的长枪。” “呃……”罗轩拿过长枪仔细打量，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疑惑的说道：“这玩意有什么值钱的，还是木柄。” 姚元崇没好气的说道：“这叫槊，槊杆可不是普通木杆，而是取上等韧木的主干，剥成粗细均匀的蔑，胶合而成的。” “韧木以做弓用的柘（zhe）木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剥成蔑后将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的不再变形不再开裂，方才完成第一步。” “单单第一步耗时就得一年，一年之后将蔑条取出，放在荫凉处风干数月，后用上等胶漆合为一把槊杆，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再涂以生漆，裹以葛布。” “葛布上生漆，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才算合格，然后去其首位，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 “槊的验收标准很严格，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马槊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段不落不坠才算合格，这样武将骑在马上可以保证槊尖向前而毫不费力。” “整只槊制作完成最少需要三年，且成功率不足四成，你现在知道你手里这玩意的价值了吧？” “这次战斗幸好发生在晚上，若在白天，撒禄一人一马一槊，咱们整个民团都未必拦得住。” 罗轩脸色变了，双手轻轻抚摸槊杆，动作温柔的宛如在摸成箱的现金，两眼放光的说道：“好东西啊，这才是真正的奢侈品，拿到神都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姚元崇彻底无语，鄙视道：“这种兵器世面上根本没卖的，不管谁家拥有，都会当做祖传宝贝一代代的传下去，同时槊也是武将身份的象征，一般情况下，持槊的将军在军中的地位都不低。” “草原上没有制槊的技术和条件，撒禄这把八成也是抢来的，不知谁家这么倒霉？” 罗轩抱紧槊杆说道：“管他呢，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不过现在看来撒禄的身份不像我们想的这么简单，回头问问伍老头吧。” 此地不宜久留。 昨晚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有没有一两个突厥兵漏网逃掉，就算没有，万一外面的突厥兵突然回来呢？ 保险起见，还是早走为妙。 民团将士快速收完东西，带着伤员和物资浩浩荡荡离去。 回去的路比来时难走多了，倒不是将士们偷懒，而是队伍太庞大，缴获的数百匹战马好说，关键是那群羊，咩咩的叫个不停，罗轩生怕它们将突厥人引过来，就此扔掉吧又舍不得，那叫一个纠结。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罗轩不得不再次分兵，命罗世杰带人上塬巡逻，命罗铁浩带物资和战马先行赶往基地，自己赶羊后面跟上，遇到突厥人立刻弃羊逃走。 如此前进不到十里，还没走出长桥村范围，河对面便传来一阵嘈杂的求救声，罗轩连忙登高查看，发现一群百姓正朝这边跑来，慌不择路显的很是狼狈，逃跑的同时还时不时的回头查看，很明显身后有人在追。 这种情况除了突厥兵没别人，罗轩立刻喊道：“集合，过河救人。” 罗铁浩跟罗世杰带走的人不多，他身边依然有三百余名敢战之士，救人应该没有问题。 田不离却蹙眉道：“怎么救啊，河里全是泥沙根本过不去，现在绕回大桥也来不及。” “找石头。”只要想救人，办法还是有的，罗轩在附近找了块石头扔进河中，河水虽然湍急一时也冲不走石头，可以踩着过去。 至于石头会否高出水面，踩着过河是否会湿了鞋子裤腿，这会已经顾不得了，搬石头只是为了不被河底泥沙陷住。 人多手稠干活不愁，大伙一起动手，很快在河中铺出一条不太靠谱的道路，罗轩说道：“老姚，你带一队人留下接应百姓，其余人随我过河杀敌。” 说完牵着战马踩着石头赶往河对面，田不离等人急忙跟上。 过河之后罗轩不敢耽搁，立刻上马向百姓逃来的方向冲去，同时喊道：“乡亲们，我们是陇东民团的，赶快过河，河对面有人接应你们。” 田不离随后赶上，拉住马缰询问道：“老乡，是不是突厥兵在追你们，有多少人？” 被询问的少年答道：“二三百吧，反正挺多，冲微道长正在阻挡他们，你们快去救人吧。” “啊…啊…”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出一声惨叫，罗田二人扭头看去，发现是名孕妇，不知是劳累过度还是惊吓多度，竟在这种要命时候动了胎气，羊水都破了。 罗轩蹙眉道：“你们之中有没有产婆，不用担心前面的突厥人，今日除非陇东民团的将士死光，否则突厥贼绝对冲不到你们面前，命罗铁浩与罗世杰放下手头所有事物立刻赶来支援，兄弟们，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而战，随我冲啊。” 说完猛夹马腹，握着马槊快速向前冲去。 河边的地形有些复杂，坑坑洼洼的马速根本提不起来，上完所有地堎（稍微高出地面的埂子，用以区分地界）眼前豁然开朗，远远便听见了突厥兵的厮杀声。 罗轩打马向前，看见突厥兵后瞬间愣住，只见数百突厥兵围着一名穿着道袍的瘦老头拼命砍杀，瘦道士面对百倍之敌却丝毫不慌，身体滑溜的像泥鳅一样在人群中辗转腾挪，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时而还从马腹下钻过去。 每当瘦道士钻过马腹，战马都会惨叫倒地，很明显腿筋被挑了。 再看前方，地面上还插着许多箭矢，估计突厥兵放过箭雨，却被瘦道士避开了。 罗轩震惊的嘴巴张了老大，许久才说道：“高人呐，这是哪里来的绝世高手？” 田不离说道：“前方百多里外就是崆峒山，你说呢，赶快救人吧。” 罗轩又一次加快了速度，同时喊道：“道长勿慌，陇东民团来也。” 第64章 孺子可教 不算广阔的田埂上，瘦道士单人独剑将数百突厥兵折腾的欲仙欲死，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瘦道士一人绝对能将这群突厥兵给耗死，前提是体力足够。 已经赶到近前的罗轩自然不可能看着胖道士单独作战，猛夹马腹快速冲上，一手握缰一手持槊，冲到近前槊杆向前一挺，直接刺入正前方的突厥兵的胸膛之中，然后…… 罗轩不会用槊，刺进去容易拔出来却有些难，况且战马在高速的冲锋中，根本容不得你做多余动作。 战马向前冲锋，突厥兵的尸体却带着槊杆向右倒去，连带着罗轩也受到槊杆牵连直接跌落马背。 眼看就要倒地，被周边战马踩踏而过，关键时刻瘦道士快速上前，一手将他扶住一手抽出槊杆，只一记横扫便将周围突厥兵全部逼退，略带无语的说道：“这么好的马槊落你手里白瞎了。” 说完抓住罗轩腰带将他扔了出去，自己跨上马背，持槊主动向突厥兵冲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瘦道士握着马槊又是挥舞又是横扫，劈盖截拦撩带挑，各种动作一气呵成。 瘦道士的马术也是一绝，在敌群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槊下无一合之敌，整个战场只剩他一人在表演，陆续赶到的民团将士反而成了配角，只能负责打打下手。 罗轩默默爬起，摸着略疼的屁股看着瘦道士喃喃自语道：“高手啊，这位爷当年也是驰骋沙场的猛将吧。” 突厥兵终于受不了瘦道士带来的压力转身逃跑，战场上很快便只剩下一群伤员在哀嚎。 瘦道士无视伤员走到罗轩面前，扔过马槊说道：“年轻人勇气可嘉，其他的嘛，你这种人在战场上也就炮灰的命。” 罗轩上前亲自将瘦道士扶下马背，舔着脸笑道：“道长武功高强，晚辈今日算是开了眼了，您能教我几招不？” 瘦道士不答反问道：“你们就是最近活跃在各地的陇东民团，团长在哪，可否引老夫见见？” 罗轩笑的更加猥琐，嘴都快裂到耳后根了，却故作矜持的说道：“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说完满脸殷切的看着瘦道士，两边脸蛋各写着三个大字。 快夸我，快夸我。 瘦道士打量片刻才悠悠说道：“你就是团长，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罗轩：“……” 啥意思，我不配当领导？ 正在这时一名穿着破烂的青年男子快速跑了过来，远远喊道：“冲微道长救命啊，我媳妇难产。” 罗轩这才想起前面还有个临盆的孕妇，连忙向人群冲去，边跑边喊道：“世英，快去烧热水，老田，快去找铁浩把撒禄的帐篷拉过来，孕妇不敢见风。” 瘦道士同样在跑步前进，闻言诧异的问道：“你还会医术？” 罗轩苦笑道：“晚辈哪懂什么医术，只是常识罢了，以前村里女人生孩子，产婆都让先烧热水，虽然不知道烧那玩意干嘛，但有备无患嘛，另外村里很多女人产后都有这样那样的后遗症，一问都是坐月子时没顾就好，见风了。” “没看出来你小子观察还挺细致，怪不得能当团长。”瘦道士赞叹一句，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问道：“撒禄的帐篷怎么会在你手里？” 游牧民族到哪都带着吃饭的家当，打仗自然也不例外。 罗轩兴奋说道：“昨晚我们把撒禄的老巢端了，那杆马槊就是从撒禄手里缴获的，回程途中就遇到你们了。” 瘦道士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道：“干的漂亮，等等，撒禄老巢在长桥村，我的娘嘞。” 这群难民前进的方向正是长桥村，若非民团昨晚下手，他们现在赶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纵然以瘦道士的心性，想到这也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 两人连跑带跳，很快赶到逃难的百姓面前。 突厥追兵虽已离去，百姓却依然如无头苍蝇般乱做一团，因为人群中有个孕妇，惊吓过度导致早产，现在情况很不乐观，百姓又没有办法，只能原地打转干瞪眼。 瘦道士上前查看一番，回头喊道：“热水烧好了没有？” 罗轩同样急的跳脚，转身询问烧水的罗世英。 水没烧好，罗铁浩却先返回了，他带着物资本就走不快，接到命令便果断赶了回来，可惜是空手回的，都上战场了谁还带帐篷啊。 好在物资距此不远，罗铁浩返回取了一趟，很快将帐篷搭建好并将孕妇抬了进去，罗世英也烧好热水，剩下的就是瘦道士的事了。 保险起见，罗轩又回去一趟，在缴获的物资中一顿翻找，将药材剪刀等能带的东西全部带了过来，交给瘦道士站在帐外耐心等待。 田不离也赶了过来，扫了眼帐内说道：“团长，战场已经打扫完毕，受伤的战马和突厥兵丢弃的箭矢武器全部收集完毕。” 民团没有固定的基本盘，物资全靠缴获，那是一个铁屑都不敢浪费啊。 罗轩点头道：“受伤战马能治疗的治疗，治不好的给个痛快吧，让世杰哥再辛苦一下，其他人也提高戒备，这边动静闹这么大，难保不会有突厥兵前来。” 田不离说道：“咱们是不是又要换地方了？” 罗轩摇头道：“等冲微道长出来再说吧，这位高人以前绝对当过兵，听听他的意见总是没错的。” 这个时代，产妇临盆就相当于走鬼门关，难产率高的吓人，弄不好就一尸两命。 帐篷内惨叫不断，帐篷外所有人都焦灼不安，尤其是女子的丈夫，那位喊罗轩和瘦道士过来的青年。 罗轩上前拍了拍肩膀以示安慰，与青年一起等待。 等了近三个时辰，帐篷内终于传出一声婴儿啼哭，哭声让压抑的人群看到一丝希望，所有人都长舒口气。 瘦道士从帐篷走出，双手及道袍上满是鲜血，却一脸轻松的笑道：“恭喜，母女平安。” 原本兴奋的青年闻言瞬间变成霜打的茄子，失望的说道：“是个女孩啊。” 这话罗轩不爱听了，反驳道：“女孩怎么了，我就喜欢女孩，生男生女一样好，别抱这种偏见。” 青年很显然没有听进去，转身垂头丧气的向帐篷走去。 瘦道士则用他那沾满鲜血的手拉过罗轩说道：“孕妇身体虚弱，暂时无法移动，将民团将士全撒出去，一旦发现突厥人的动向……” 罗轩拍胸脯道：“道长放心，这招我熟，突厥人来了就引去别处，怎么着也得为大伙争取两天时间。” 瘦道士满意的笑道：“孺子可教。” 第65章 成人的世界 民团将士苦战半夜又忙活半天，终于等那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孕妇生产完毕，却被告知依旧不能休息，大伙开始有怨言了。 罗轩只好去做思想工作，男人嘛，只要给足安慰和尊重，多大的事都不算事，做完思想工作，罗轩将大军一分为三轮流巡守，并下令将侦察范围扩大到方圆百里，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安排完防守事物才有空去询问别的，找到瘦道士问道：“冲微道长，现在能说说你们的情况了吧？” 瘦道士已经洗漱完毕并换了身衣服，捋须叹道：“贫道本在崆峒山潜修，谁料突厥贼这么不讲究，连出家人的道场都抢，唉…” “随贫道而来的百姓约六百人，都是崆峒山下的村民，突厥人入关后便逃到山上避难，但战火一起哪还有净土啊。” 这个话题空洞又沉重，罗轩不想继续聊下去，便直奔主题道：“不知道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冲微道长苦笑道：“没想过，他们选择跟随贫道，贫道理应对他们负责，但你也看见了，贫道孤身一人要啥没啥，下顿饭都没着落呢，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要不你帮我想想办法？” 罗轩翻白眼道：“晚辈也难呐，虽然侥幸杀了撒禄，但撒禄的部下还在周边活动，兵力加起来依旧是民团的数倍，不瞒前辈，晚辈这一个多月被突厥人撵的跟兔子似的，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看看我民团的将士，昨晚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熬的双眼通红，晚辈看了心那叫一个疼。” “而且我们也没打算在长桥村久留，撒禄被杀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县城，届时突厥大皇子黎布就算不为撒禄报仇，为了面子也会派重兵过来围剿我们的，你也看见了，民团就这么点人。” 特殊时期，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商议很快变成了诉苦大会，说完两人看着远处满脸茫然的百姓同时沉默。 许久之后冲微才叹道：“你们民团依然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不知你发现没有？” 罗轩眼前一亮，后退半步躬身拜道：“请道长指点迷津。” 冲微思忖道：“第一，民团的纪律性不错，令行禁止，有成为精锐的潜质，但也只是潜质而已，目前的战斗力太差，先前冲阵的表现实在是……这么说吧，他们若是我手下士卒，贫道非拿鞋底子抽他们不可，一点常识都没有，你是怎么将手下将士带领的纪律极好，战力却极差的？” 罗轩：“……” 这能怪我吗，我又不是专业军人。 再说了，民团建立至今，奉行的都是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跑的策略，压根没跟突厥人打过硬仗，战力不强也在情理之中嘛。 罗轩摸着后脑勺讪笑道：“您这种既修道又懂医术又精通兵法战阵的全能型人才怎么就沦落到崆峒山了呢，您老以前是干嘛的？” 冲微脸上闪过一丝被人戳中老底的慌乱，答非所问的说道：“第二，民团没有身份，突厥人虽猛，却不得凉州民心，猖狂不了多久的，凉州重回朝廷手中只是时间问题，届时不受朝廷承认的民团就是一群流寇，朝廷非但不会论功行赏，说不定还会卸磨杀驴，你懂我的意思吗？” 罗轩心头一颤，瞬间想到很多。 成人的世界跟小孩的世界不同，小时候家长和老师教导我们要弃恶扬善，爱憎分明，我们也单纯的认为世间之事非黑即白，善恶有别。 长大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善与恶，黑与白才是少有的极端情况，大多数人都处在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中，尤其是朝廷高层，考虑问题只看屁股朝哪个方向，根本不论对错输赢。 大周立国二百余年，按照封建王朝三百年左右的规律来算，王朝已经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进入生命倒计时了，不然突厥人也打不进来。 但大周朝太大，就算败家也能败好多年，鬼知道会撑到什么时候。 按照历史规律，王朝到了末期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阶层固化，高层的王侯们会团结起来一致排外，将妄图挤进他们圈子的庶民百姓乱棍打出去，甚至直接摁死。 成年人的世界对错不重要，利益才重要，看看三国时期的董卓是怎么被世家给玩死的。 跨越阶层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底层庶民想爬上去，需要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 罗轩脑子千回百转，思索许久才问道：“道长有办法？” 冲微道长笑道：“贫道虽久居崆峒，不知山外之事，基本情况还是能想到的，突厥大军压境，朝廷肯定已向长安方向调兵，你说现在的朝廷最需要什么？” 罗轩蹙眉道：“需要胜利，突厥大军突然入关，朝廷上下事先没有准备，肯定会慌乱一阵，这种慌乱蔓延到军中，对士气的打击会很大，朝廷现在急需一场胜利鼓舞士气，让将士们知道突厥人并非不可战胜。” “孺子可教。”冲微道长再次竖大拇指道：“长桥村是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距长安只有四百多里，快马两日便到，将撒禄的头颅献上去，或许能换个官职，哪怕只是最低等的从九品下陪戎副尉也算有了朝廷身份，等朝廷承认了你们民团的身份，你在后方想怎么折腾都行。” 罗轩表示赞同，任何朝代，编制都是很重要的，只是求佛无门啊。 庶民办事，提着礼物都不知道往哪送。 罗轩舔着脸问道：“前辈有门路？” 冲微捋着胡须，满脸自豪的笑道：“老夫虽不问世事，但在朝中还有一些朋友。” 这老头果然不简单，很有世外高人的范。 罗轩继续问道：“前辈觉得撒禄的首级能换个多大的官？” 冲微道长思忖道：“撒禄首级只是块敲门砖，关键还得看民团的潜力，看你能在后方造成多大的破坏力，依老夫的经验判断，给你个正八品的宣节校尉撑死了。” 大周实行的是九品中正制，武将的官职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到从九品下的陪戎副尉，分了整整三十一级。 罗轩苦笑道：“才正八品，比七品芝麻官还低啊。” 冲微鄙视道：“不然呢，直接封你为大将军？仕途第一步最难跨越，你还年轻，进了门以后有的是升迁机会。” 罗轩揶揄道：“那再加上阿史那特务的首级呢，我听说此人可是始利可汗的堂弟，身份比撒禄高多了。” 冲微捋须的手猛的一顿，几根银须被当场揪下，疼的他倒吸口凉气，却顾不得多想，急忙问道：“阿史那特务也被你杀了？” 第66章 换个爵位 冲微道长做梦也没想到眼前少年竟能杀掉阿史那特务，这可太让人意外了。 阿史那特务是谁，那是始利可汗的堂弟，地位仅次于可汗的叶护，身份辈分都比黎布大皇子高。 不止如此，阿史那特务还是大周朝廷最想杀的人，没有之一。 人情社会，很多时候明面上的规矩只是用来看的，潜规则才是用来遵守的，突厥其他贵族再不堪也多少讲点规矩，阿史那特务却是丝毫规矩都不讲，从军以来经常带兵袭扰边关，所过之处屠村屠城，杀戮无数。 大周各军皆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因为阿史那特务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大周将士有多无能。 大周的士族同样恨阿史那特务入骨，阿史那特务抢劫边境百姓，屠村屠城，那是大周的将军无能，跟士族没关系，问题是阿史那特务做事太不讲究，连往返草原的商队都抢。 往返草原的商队基本都有士族背景，没背景他也去不了不是。 士族派商队赶往草原是为赚钱的，不是为送命的，阿史那特务如此行径，不招人恨才怪。 只是此人也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嫌弃，平时做事很谨慎，大周的将军和士族向草原派了无数杀手，最后都铩羽而归，可是现在…… 冲微道长搓着双手兴奋的说道：“快跟老夫说说，你是怎么将那个王八蛋给弄死的。” 罗轩简单讲述一遍，得瑟道：“这可不能怪我，不管阿史那特务还是撒禄，稍微谨慎那么一点都不至于着了我的道，谁让他们瞧不起我这个庶民呢。” “绝……”冲微道长彻底服了，由衷赞道：“这可真是阴沟里翻船，英雄死在狗家滩啊，此人的脑袋献上去，换个县侯都不是问题。” 罗轩猛的瞪大眼睛，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那是激动的。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封侯可是古代男儿的终极梦想，奋斗的终身目标，谁遇上能不激动。 罗轩现在只是个庶民，真闹起来，林果秦风那样的捕头都能将他压制的死死的，庶民与侯爵之间隔着难以逾越的天堑。 现在，天堑竟被阿史那特务的首级给填上了，实在是…… 军功果然是跨越阶层最快的途径啊。 见罗轩兴奋的找不着北，冲微道长忍不住泼冷水道：“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朝堂昏暗，被有些人搞的乌烟瘴气，功臣一般都不受待见，你能封个县伯就不错了。” 罗轩笑道：“没事没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在朝中无根无基的，真封个侯反而容易招人嫉妒，玩脑子我可玩不过那群老狐狸，还是低调点好，封个县男我就满足了。” 大周的爵位分九等，一品亲王，从一品郡王，这两种是皇室才能享有的待遇，跟异姓没什么关系。 其次从一品国公，正二品开国郡公，从二品开国县公，从三品开国县侯，正四品上开国县伯，正五品上开国县子，从五品上开国县男。 罗轩要求不高，最低等的就行。 混过职场的都知道，中层领导最难当，要伺候上面还要应付下面，万一弄不好全是你的错，成天应付各种琐事烦都能烦死。 高层领导也不好当，每天都要跟同僚玩脑筋，稍微不小心就得进去，还是底层员工舒服，想努力就努力，想摸鱼就摸鱼，只要你足够烂，别人就懒的搭理你。 爵位也是如此，小小乡民突然封侯，整个朝堂的目光都得投向你，你在朝中又没有根基，稍微出点什么事，所有人都会对你落井下石，到时别说荣华富贵，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县男就不一样了，爵位太低不值得大佬重视，但毕竟是个爵位，可以让自己踏入勋贵阶层。 有了爵位这个光环护体，地方官就不敢再轻易为难自己，自己就可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悠闲的混完这辈子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何必让自己那么累呢，躺平才是人生啊。 在后世，摆烂已经成了趋势，但现在…… 冲微道长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罗轩半晌才感慨道：“人这辈子最难看清的是自己，最难克服的是对权力和地位的贪欲，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清醒的认识，阿史那特务死在你手里当真不冤。” 这还真不是罗轩清醒，而是现在与后世的价值观不同罢了。 罗轩想说点什么，思索片刻又选择闭嘴，心底暗忖道：“别轻易下结论，以后你就知道什么叫间接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了。” 冲微道长叹息道：“阿史那特务的首级对你重要，对朝廷大军更重要，朝廷目前急需一场胜利提升士气，看来有必要去趟长安了，首级在哪？” 罗轩苦笑道：“如此重要的宝贝我自然不可能带在身上，在我家沟底的某处藏着呢，现在突厥兵满山窜，取回来至少得七天，毕竟要避开突厥斥候。” 冲微道长蹙眉道：“可以，利用七天时间将百姓安置下来，然后你陪我去趟长安。” 罗轩思忖道：“撒禄战死，黎布肯定会加大对这一片的搜寻，附近不太安全呐，军中又有产妇伤员，还有大批物资，短时间内想要转移不太容易，道长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对此冲微道长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苦笑道：“你在山中窜了这么多天，应该比我有经验，说说吧。” 罗轩思忖道：“民团在河对面有处秘密基地，虽然不大却也能容纳不少人，实在不行就将伤员和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孺藏在其中，封死洞口，安排好他们，剩下的青壮就容易多了，民团这些日子缴获了不少战马，马比人多，打不过总能跑的掉。” “另外黎布大概也不会想到，咱们杀了撒禄之后依然在长桥村附近徘徊吧。” 冲微道长扫了眼远处的百姓说道：“灯下黑好主意，那就赌一把。” 说干就干，罗轩找来姚元崇和田不离商议一番，又让人去召正在巡逻的罗世杰，然后找难民中的木匠打造了一顶类似于轿子的东西，将那名刚刚临盆的孕妇捂的严严实实的，抬着过河向基地赶去。 队伍中需要照顾的人员太多，速度根本快不起来，短短十几里路走了近两个时辰。 冲微道长走进山洞，看着宽敞的大厅和宛如窑洞的房间不由赞道：“你小子给老夫的惊喜越来越多了。” 第67章 临行之前 民团的秘道修的很有水平，大厅旁边还有好几条甬道连通，甬道每隔三四米一个窑洞，有卧室有厨房，有仓库有茅厕，甚至连养马的牲口圈都有，且通风顺畅，偌大的秘道内没有丝毫憋闷和异味。 这哪是秘道，分明是座地下村庄啊。 罗轩带着冲微逛完基地才叹息道：“时间有限，又在撒禄眼皮子底下，我们动静不能搞的太大，坑道修的还不太完整，现在好了，撒禄已死，可以大刀阔斧的干几天，我准备继续深挖，弄出两三条通往山腰的出口，这样不管突厥兵堵住哪条，咱们都可以从另外两条逃跑，或者建座地下迷宫跟突厥人耗，突厥人躲在外面还好，若敢进来，定教他有来无回。” 冲微赞叹道：“不错不错，如此只要粮食足够，突厥兵就拿咱们没有丝毫办法，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要是在崆峒山也这么整，何至于被追的满山窜。” 罗轩当即就是一个白眼，这可是先烈们从无数战斗中总结出来的结晶，当朝武将再牛，能牛的过先烈吗？ 身后的姚元崇适时插话道：“团长，有些地方咱们挖的太狠，我怕有塌方的危险，咱们要不要烧点砖箍一箍？” 罗轩蹙眉道：“先凑合用吧，烧砖最好不要，别的不说排烟是个问题啊，烟雾一冒，傻子都知道这边有情况，对了，我走后你带人搜搜附近，看能不能找些石炭（煤），我有用。” 没记错的话，东北方向二三百里就有座煤矿，后世一整个县都是靠煤炭发展的。 姚元崇点头应下。 这座基地虽然修的不错设施齐全，但面积太小，撑死容纳八百人，冲微带来的百姓就有六百多，加上民团将士根本容纳不下，必须分出一部分。 百姓住在这里多少有些慌乱，罗轩让性格温和的姚元崇带队人留下照顾安抚百姓，田不离则带大队人马离开，继续跟突厥兵在山中捉迷藏，务必坚持到他和冲微道长从长安回来。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这天琐事处理完毕的罗轩正跟冲微道长下棋，消失多日的罗世杰提着一个尺许见方的木盒走来，将木盒往棋盘上一砸，说道：“阿史那特务的首级取回来了，路上遇见好几波巡逻的都被我成功避开，但罗家湾周围的突厥兵明显增多，可能黎布也察觉不对了。” “不管他，咱们在地下呢，怕个鸟。”罗轩回复一句，将木盒推到冲微面前笑道：“道长请。” 冲微轻轻打开木盒，看着里面被保存的很好的头颅哈哈笑道：“阿史那特务，你特么也有今天。” 罗轩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脸上的微表情，笑道：“你跟这位爷有过节？” “没有没有。”冲微道长连忙否认道：“我一方外之人跟他能有什么过节，世杰是吧，你的武功我看了，实在有点……过来老夫教你两招。” 说完起身拉着罗世杰逃也似的离开，罗轩望着他俩的背影悠悠叹道：“此地无银三百两，这老道秘密挺多啊。” 罗轩并未打算深究，世上谁人没有故事，尤其这种年纪大阅历多的，故事那就更多了，但人家不说也没必要追问。 罗轩起身追去，走到半路姚元崇突然从甬道闪出，将他拉到一边劝道：“团长，阿史那特务的首级可是咱们民团最大的倚仗，这老道靠谱吗？” 罗轩苦笑道：“咱们没得选不是吗，首先他是汉人，现在突厥入侵汉人一致对外，其次咱们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也没什么利益冲突，应该没问题吧。” 姚元崇叹息道：“就怕他见财起意半路上把你……老头可说了，阿史那特务的首级能换一个侯哩，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罗轩蹙眉道：“民团的兄弟在后方流血流汗，理应得到朝廷认可，但咱哥几个在朝中都没门路，赌一把吧，十天之后我没回来，你就带着民团自谋生路。” 姚元崇思索半天也没想到反对的理由，只好叹道：“团长放心，我明白。” “走，过去看看。”两人赶过去凑近一看，只见冲微拿着罗世杰挥舞，横扫，斜劈，竖砍，来来回回就三个动作。 几遍之后冲微停下，将刀扔给罗世杰说道：“武艺是杀人技不是杂耍，讲究的是快准狠，一击制敌，你资质不错，可惜没人教导已经过了练武的年纪，再想有所成就就得付出远超常人的努力，我走之后每天扎半个时辰马步，然后将我教你的三招各练五百遍，坚持一个月你的武艺就会有质的飞跃。” 罗世杰躬身拜道：“多谢师傅指点。” 冲微连忙摆手道：“别乱叫，我可不是你师傅。” 这年头收徒是很谨慎的，收了徒弟就得负责。 罗轩上前舔着脸笑道：“道长，要不您再辛苦下，也教其他小子几招呗，练兵这事晚辈是真不在行啊。”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悲催的是他们这种庶民根本找不到师傅，门都进不去，再好的天赋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散，最后泯然众人也。 冲微摇头道：“回头再说吧，去长安要紧，你收拾一下，咱们明早就走。” 该叮嘱的已经叮嘱了，该准备的也早准备好了，没啥可收拾的。 休息一夜，天刚蒙蒙亮罗轩便和冲微二人离开基地，带着阿史那特务和撒禄的首级快马赶往长安。 临走时罗世杰本想随行保护罗轩安全，却被罗轩拒绝。 自己身边有冲微这个绝世高手在，用不着别人，退一万步讲，冲微若起了歹意，罗世杰也打不过啊，还是省省吧。 两人刚走姚元崇便下令堵死洞口，将此地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 当然，隔绝的只是这道出口，秘道里还有其他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口，可以让斥候出去探查情况，也可以跟在外游击的田不离互通消息。 罗世杰看着被封的洞口说道：“突厥人在外肆虐，咱们却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洞里，想想都憋屈。” 姚元崇安慰道：“只是暂时的，拳头收回不是放弃，而是为了积蓄力量更好的进攻，咱们在洞里也别闲着，将村里的青壮集中起来加以训练，成绩优秀的编入民团，团长回来的时候就是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罗世杰点头道：“我明白，放心吧。” 姚元崇又道：“将妇女也召集起来继续挖地道，争取挖的大些。” 罗世杰翻白眼道：“跟女人打交道的事我可不干，要去你去。” 第68章 长安局势 长桥村离长安四百余里，距离不远路却难走，只有一条官道，且要上十余里长的坡。 这都不算啥，关键是过了泾河就属于关中地界，官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突厥兵，罗轩与冲微连难走的坡都不敢上，只能牵着战马翻山越岭走小路，整的跟偷渡客似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越是这种时候罗轩对古人的佩服便越发由衷，后世飞机高铁到处都是，家家还有小轿车，就这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省，古人是怎么在连柏油路都没有的情况下，仅靠双腿走遍天下，并为后人打下近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的。 想到这些，罗轩顿时觉得眼前的困难都不算啥了，牵着马边爬边说道：“前辈，现在的长安城估计大兵云集，城内是朝廷地盘，城外怕是突厥人的天下，咱们能进到城内吗？” 冲微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长安城长宽二三十里，想将这么大一座城包围的密不透风，你知道需要多少兵力吗，突厥兵虽多却围不了整个长安，顶多围住一面城墙。” “很多时候分兵都是兵家大忌，四面城墙全部围堵很容易造成兵力分散，从而被城内守军各个击破，突厥兵力远没朝廷多，不敢冒这种险。” “始利可汗攻打长安绝对是一步臭棋，长安可是大周陪都，朝廷是说什么也不可能让突厥夺去的，影响太大。” “始利可汗兵临长安，三日之内攻不破城门便彻底失去了拿下长安的机会，且拖的越久对突厥越不利，城内军民一旦反应过来，耗都能耗死他。” 确实，长安城内粮草充足城高墙厚，百姓又多，关键时刻都能拉上城墙当士卒用，突厥兵又不擅长攻城，能拿下长安才怪。 冲微又道：“可是突厥入关快两月了，始利赶到长安也有月余了吧，既没听到长安沦陷的消息，也没收到始利撤兵的消息，也就是说始利还在长安城下干耗着，他图什么？” 草原上的竞争远比中原激烈，始利稳坐汗位多年，不可能连这点眼光都没有。 罗轩思忖道：“国内矛盾无法调和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动战争转移注意力，我听伍逵说，草原上现在可是水浅王八多，乱的很呐。” “况且金城那边还有个北宫伯约在肆虐呢，始利会不会在等北宫伯约与自己会师呢。” 冲微问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北宫伯约现在什么情况？” 罗轩摊手说道：“我上哪知道去，全是猜的。” 他们没有消息来源，一切都只能靠瞎猜。 冲微见此瞬间没了聊下去的兴趣，牵着战马埋头赶路。 上到塬上路好走许多，七八月份正是丰收季节，放眼望去良田成片，奈何到处都是突厥的巡逻兵，百姓根本不敢下田，只能眼睁睁看着辛苦一年种出的粮食烂在地里。 “造孽啊。”罗轩猛甩马鞭加紧赶路，有些心焦的说道：“必须尽快将突厥兵赶出去，否则粮食无法丰收，就算打退突厥兵，百姓来年也得饿死不少。” 过了那段十几里长的山坡，前方的路便平坦许多，罗轩与冲微两人骑马避开突厥的巡逻兵，仅用两天便赶到了长安城下，并在北门发现了突厥兵的大营。 突厥主力全部汇聚于此，站在高处向下望去，帐篷挨着帐篷，连营超过十里。 大营前方便是长安城墙，城门紧闭，城上旗帜飘扬如临大敌。 冲微盯着城墙蹙眉道：“看城墙的破坏程度，始利最近没怎么攻城啊，不打也不走，他到底想干什么？” 罗轩诧异道：“咱们离城墙少说也有好几里，这你也能看见？” 视力也忒好了吧。 冲微摇头道：“大致轮廓还是能看到的，城墙上连个坑都没有，真发生大战的话，城墙怎么还会如此整齐？” 罗轩这才发现，城墙确实保存比较完好，别说缺口，就连血迹都没多少，明显不太正常，便忍不住吐槽道：“人家在这和和气气，咱们却在后方打生打死，这叫什么事？” “现在咋办，该去找谁，怎么找，另外看这架势，朝廷高层跟始利可汗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吧，那样的话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冲微笑道：“不至于，就算真有交易也上不了台面，你的军功可是实打实的，没人真敢彻底抹掉，先去打听一下朝廷的统帅是谁，走吧。” 所谓打听，自然是抓舌头问了，可惜落单的突厥兵并不好抓，两人费尽力气终于抓到几个落单的，却一问三不知。 底层小喽罗知道个屁，估计连自家可汗叫什么都不清楚。 没奈何，两人只好扩大探索范围，赚了一圈却惊讶的发现始利虽没拿下长安，却攻破了周边几乎所有县城，且派手下大将火速拿下了华阴城，得知消息冲微惊的差点拔光胡须。 罗轩同样惊讶的说道：“这可麻烦了，华阴虽只是个县城却离潼关不到五十里，甚至潼关的很多物资都在华阴囤着，这不资敌吗？” 冲微叹息道：“不止如此，华阴还是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朝廷支援长安的援军来自两个方向，一是太原二是洛阳，但两方面援军都要经过潼关，再由潼关过华阴入长安，华阴被占就等于两支援军的路都被堵住，朝廷再想支援长安就只能从荆州和益州调兵了，但那两边不但路远且地形复杂，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不对，北宫伯约也快来了，他若堵住武都，益州方向的援军也会被堵住，这是要把长安困死啊，突厥人绝对想不到如此计谋，始利身边有高人指点。” 罗轩咬牙切齿的说道：“不是突厥人就只能是汉人了，又是特么的汉奸，这玩意怎么就杀不绝呢，问题再次回到原点，现在咋办？” 冲微苦笑道：“继续找，先打听清楚朝廷的统帅是谁，这仗越来越有意思了。” 罗轩诧异道：“我怎么看着你有点幸灾乐祸啊。” 冲微骂道：“你懂个屁，战争向来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突厥目前看似占了优势，实则也将自己推到了危险的境地，朝廷若能利用此次机会重创突厥和羌氐，至少能为大周换来五十年太平，我若为大军统帅，能把始利的屎打出来你信不信？” 罗轩：“……” 长安都被包饺子了局势还好？ 好在哪？ 第69章 好粗的大腿 冲微看出了罗轩的疑惑，反问道：“你知道中原对草原最大的劣势是什么吗，不是打不过而是找不到。” “草原太过广袤，四通八达无遮无拦，朝廷大军主动出击他们就四散逃走，朝廷大军消耗不起退回关内，他们就回到原先的草场继续骚扰你，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朝廷大军不可能整天守在长城上，只能被胡人骚扰的不胜其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罗轩点头道：“砍柴的跟放羊的在山里相遇并聊了一整天，天黑之后放羊的赶着吃饱的羊回家了，砍柴的却悲催的发现啥也没干。” “中原就是那个砍柴的，需要种地不可能整天跟草原那群放羊的搅和在一起，胡人就是吃准了这点，三天两头南下劫掠，等你反应过来调集大军，人家早抢完跑了，是这意思吧。” “等等，我明白了，突厥这次入关看似占了便宜，实则却是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奔袭，将自己困在了关内，只要朝廷大军应对得当……” 冲微笑道：“没错，突厥入关若只是抢一把就走，朝廷拿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惜始利可汗利令智昏，竟然打起了长安的注意，简直是找死，突厥大军若在长安损失惨重，就算侥幸退回草原，各部之间微妙的平衡关系也会被打破，到时必然会陷入血雨腥风的权利争斗中。” “朝廷若能借此机会大刀阔斧的改革一番，再坚持个百八十年应该没有问题。” 罗轩鄙视道：“草原混乱，大周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咱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想到办法没有？” 冲微苦笑道：“周边县城都沦陷了，在城外估计也探不出什么有用消息，还是进长安问雍州刺史吧。” 突厥主力虽在北门，但不代表他们就放弃其他城门了，目前各处城门都有突厥兵巡逻，想偷偷潜进城去并不容易，毕竟除了突厥兵，他们还要应付城内周军的盘问。 这也在情理之中，不盘问清楚谁知道你俩是不是突厥派来的奸细。 两人一顿乱绕，避开突厥的巡逻兵来到护城河边，罗轩还没想好怎么跟守军解释，就见冲微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令牌形状的东西，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城上军爷，贫道是齐王的老师周不同，奉齐王之命求见雍州刺史，齐王令牌在此，还请行个方便。” 罗轩闻言惊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愣了许久才问道：“我知道您老来头不小，可没想到这么大，我这算抱上大腿了吗？” 给亲王当老师的能是小人物？ 冲微捋须道：“老夫不会游泳，你还是想想怎么过护城河吧。” 这还用他们想？ 不等两人商量出对策，城上便射下一支比小孩手臂还粗的箭矢，正好插在两人旁边，箭矢尾端还绑着一根大拇指粗的麻绳。 罗轩震惊的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床弩吧，厉害了。” 床弩就相当于古代的榴弹炮，射程远威力大，射进人群中很快就能串一串人形糖葫芦。 但这玩意跟榴弹炮一样笨重，机动性差，也就在守城战中用用，野战基本没用。 冲微懒的搭理这个没见识的乡下土鳖，一手抓住绳索一手提着装阿史那特务首级的箱子，主动跳进河里。 罗轩急了，连忙抓住绳子尾端跟着跳了进去，城上周军合力拉撤，费了很大力气才将两人拉上城墙。 拉的人不好受，被拉的同样不好受，罗轩感觉手掌都被磨秃噜皮了，站定松绳不等缓解，周围士卒齐齐拔刀，将刀刃架在他俩的脖子上。 罗轩傻眼，忐忑的问道：“老头，什么情况，你不是齐王殿下的老师吗？” “先前称您老，现在叫老头，你小子变脸挺快啊。”冲微非但不惧，还有心情调侃罗轩，然后才扭头笑道：“军爷，是否有误会，我真是齐王的老师。” 领头的将军冷笑道：“哪里来的老头吹牛都不打草稿，齐王早在半年前就被立为太子了，你身为殿下的老师竟然不知道？” 立太子了？ 这下轮到冲微震惊了，试探问道：“真的假的？” 将军懒的搭理他俩，直接扭头吩咐道：“来人，将这两个突厥奸细拉下去祭旗。” “等等。”听到要杀人冲微彻底急了，递过令牌说道：“老夫真是齐王，哦不，太子的老师，这是殿下亲赐的令牌，你可以去找雍州刺史求证，对了，现今的雍州刺史是谁？” 罗轩被这话气乐了，您老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比后世的屌丝还会摆烂啊。 将军冷笑道：“也罢，太子殿下就在城中，有胆量就随我去见殿下，本将军让你死个明白。” “殿下在长安？”冲微大喜道：“烦劳将军带我去见殿下，老夫有重要军情汇报。” 见冲微如此热切，将军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捎带着对两人的态度好了不少。 反正太子就在城中，去找太子对峙很快就能见分晓，这老头若非太子的老师也就一刀的事，若是，自己不就麻烦了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将军亲自将两人请下城墙，并命人牵来战马，带着两人赶往刺史府。 长安是大周的陪都，也是大周仅有的三个常驻人口超过五十万的大城之一，街道宽阔店铺林立，但如今突厥兵临城下，百姓都没心思逛街，各个街道只有巡逻的兵丁偶尔路过，显的很是荒凉。 战争对文明的破坏是致命且不可逆的，有时候一场大战能将人类文明打退几十年，乃至上百年。 古代的中原若没有改朝换代的内乱，而是齐心协力向外发展的话，估计早就一统全球了。 看着荒凉的街道冲微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怎会出现在长安，何时过来的？” 将军语气和善却态度坚决的说道：“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现在还没确定两人的身份，怎么敢乱说。 冲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着急了，明智的闭上了嘴。 长安城四方四正，一条朱雀大街将城池一分为二，刺史府就在朱雀大街的正中心。 将军带着罗轩冲微二人来到刺史府外停下，抱拳说道：“道长，刺史府已是太子行辕，请在门外稍等，末将这就去通报殿下。” 冲微点头道：“将军请便。” 很快门口便只剩他们二人，罗轩终于忍不住问道：“齐王成了太子，以后就是皇帝，您就是将来的帝师啊，前辈，苟富贵勿相忘，咱俩可是一起扛过枪的。” 冲微戏谑的笑道：“刚才谁喊我老头来着？” 第70章 太子的震惊 木桶能装多少水，并不是取决于最长的那块木板，而是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想装的更满就必须补最短的板。 人也一样，德不配位必有余殃，想要站的更高更稳，财富地位，道德阅历都得跟上去，否则就算侥幸上位也不会长久。 罗轩前世今生两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郁郅县令，现在突然要见当朝太子，等于是从山腰上一下跳到月球上，跨度太大，让两世为人的他都很不适应，站在门口局促不安，恨不得转身就走。 他前世最怕的就是见领导，看见自己部门主管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巴不得一辈子不见面，更别说见朝廷领导了。 不过想想，当朝太子也是真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种时候敢来长安的高官估计真没几个。 想到这里，罗轩又有些期待接下来的见面，心情那是相当的矛盾。 冲微看出了他的拘谨，揶揄道：“罗团长也有怕的时候，少见啊。” 罗轩苦笑道：“您老就别嘲讽晚辈了，我就是个连县都没出过的普通乡民，能有什么见识，你快跟我说说，见太子殿下需要注意什么？” 冲微笑而不语，罗轩就要再问，却见一群人从门内走了出来，为首之人三十出头，身穿黑色蟒袍，袍上袖着四爪金龙，看装扮就知道是当朝太子。 太子身后还跟着十几人，大多都穿着铠甲，只有少部分人穿着儒衫，想来应该是幕僚。 罗轩见此连忙闭嘴躲到冲微身后。 太子尚未跨过门槛便加快脚步远远喊道：“老师，孤终于见到你了。” 话刚说完人便出现，抓住冲微的手满脸激动。 冲微同样有些激动，却强迫自己冷静，并后退数步行礼拜道：“贫道冲微见过太子殿下。” “恩师免礼。”太子抓住冲微的手笑道：“走，咱们里面谈。” 太子与冲微携手走进门内，随太子出来的武将幕僚也跟着转身随他们进去，罗轩双手各提一个木盒明智的缩在最后面，跟着队伍向内走去。 谁料不等跨过门槛，门口的守卫便横跨一步，双枪交叉将罗轩挡住，不容置疑的说道：“盒子打开。” 冲微听到动静连忙转身道：“那是贫道给殿下的礼物，还望两位小兄弟行个方便。” 太子闻言果断挥手道：“孤的恩师还能害孤不成，放行。” 守卫这才退开，罗轩连忙跨过门槛跟了上去。 众人来到大厅坐定，冲微被安排在太子的左下首，罗轩自然老实站在冲微身后，抬头打量四周，本想认认环境，却猛的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罗轩的目光正对着一位中年将军，将军身后竟站着一位熟人，邱神道。 此人当日威胁自己，被自己趁着混乱一筷子插进心脏，又逼着姚元崇补课一下，按理说死的不能再死了，怎么非但没死，反而混到了太子身边。 人没死仇可就结大了。 “罗轩，罗轩……”冲微喊了几嗓子才将罗轩喊醒，没好气的说道：“想什么呢，殿下问你话呢。” “哦哦……”罗轩连忙放下木盒抱拳拜道：“禀殿下，草民初入刺史府，首次见到如此豪华的建筑，一时有些失神，还请殿下恕罪，您刚说什么？” 厅内众人集体无语，合着我们商量半天，你屁都没听到？ 太子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了罗轩几眼，这才笑道：“听恩师说你在郁郅县城沦陷之后自发组建了陇东民团，并辗转陇东各地斩杀了不少突厥兵，孤想知道这个不少具体是多少。” 罗轩在身上摸索半天，终于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本，双手捧着说道：“禀殿下，草民也没具体计算过，但每次战后都做了记录。” 太子身后一位面白无须，一看就是宦官的中年上前取过小本递给太子，太子接过小本开始翻看，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结果越看脸色越凝重。 太子是厅中当之无愧的主角，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周围所有人，见太子如此，其他人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太子翻完小本本之后又从头看了一遍，这才惊讶的说道：“陇东民团短短数月便斩杀了四五千突厥兵，连撒禄和阿史那特务都杀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所有人齐齐看向罗轩，眼神要多震惊有多震惊，唯有冲微道长老神在在，捋着胡须满脸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史那特务是他杀的。 在场的都是朝廷高层，了解的事情远比罗轩想象的多的多，对阿史那特务的大名那是如雷贯耳，有些甚至还跟阿史那特务打过交道，吃亏居多。 可是现在，堂堂突厥叶护竟然死在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手中，怎能不让这群驰骋沙场的将军震惊。 若真如此，这就是对阴沟里翻船最好的诠释。 罗轩向太子抱拳行礼，这才拿起一个木盒说道：“禀殿下，阿史那特务的首级在此，请查验。” 又是那名宦官上前，打开木盒拿出首级，提着头发将其摆在众人眼前。 武将都不怎么在乎礼仪，众人齐齐上前打量，看过之后有人惊呼道：“殿下，臣见过阿史那特务，这不是。” 嗯？ 众人猛的回头再次向罗轩行注目礼，冲微捋须的手则猛的一僵，差点又揪下一缕胡须。 啥情况？ 不会路上丢了吧，这可是欺君之罪，储君也是君呐。 罗轩同样心头一颤连忙上前查看，确认之后才松了口气，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殿下，草民拿错了，这是撒禄的。” 说完快速跑回冲微身后，打开另一个木盒双手捧到宦官面前。 宦官抓着头发将首级提出，太子却说道：“宋将军，确认一下。” 先前指认头颅的将军上前查看，只扫了一眼便笃定说道：“这就是阿史那特务，化成灰老臣都认识他。” 太子这才起身上前，也不嫌脏主动拿过阿史那特务的头颅凑近打量，看了许久才说道：“确实是阿史那特务，孤在宫里见过此人的画像，这狗贼终于死了，没想到孤有生之年还能手刃此贼，老天待我不薄啊。” 阿史那特务虽是罗轩杀的，但他是罗轩的君，也有一份领导有方的功劳嘛，况且罗轩将头颅献给了他，这份功劳自然也应该算在他这个太子的头上。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神威盖世，臣等佩服。”群臣齐齐叩拜，大厅内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不知道的还以为突厥退兵了呢。 第71章 罗轩封官 太子沉浸在众人的恭维中，陶醉许久才将阿史那特务的首级扔给宦官说道：“先保存起来，以后说不定有用。” 然后坐回座位，满脸和善的看着罗轩问道：“说说阿史那特务的情况，你是怎么除掉他的？” 罗轩的小本本太小，写不下太多东西，只记录了伤亡，没记录交战经过。 罗轩闻言噗通跪地，语带悲戚的说道：“草民有罪，请殿下治罪。” 冲微又懵了，这小子搞哪出？ 太子却饶有兴趣的说道：“你有何罪，说来听听。” 他对眼前这位所谓的民团团长越来越有兴趣了。 罗轩转身指着邱神道说道：“草民把他给杀了，草民亲自将筷子插进了他的心脏，还补了一下，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没死。” 罗轩跟邱神道已经到了刀子见红的地步，关系肯定没法调和了，若有机会自然要弄死对方，相信邱神道也是这么想的。 问题在于邱神道不知利用什么手段竟混到了太子身边，都在这座大厅了肯定是能跟太子搭上话的，罗轩却不同，这边事了必然要回陇东，在领导身边安插个仇人，这不找死吗？ 邱神道若天天向太子进谗言，自己在外立多大功劳都可能变成罪过。 所以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将两人的恩怨当场挑明，如此一来，邱神道若真进谗言，太子就会往深了想点，到时指不定谁倒霉。 站在武将身后当隐形人的邱神道闻言脸色大变，看着罗轩感觉头顶一万匹野马咆哮而过。 恶人先告状，你特么要不要脸。 这么多人盯着，局势容不得他多思考，邱神道迅速出列上前，跪在罗轩旁边说道：“殿下明鉴，当日草民好心邀请罗轩吃饭，结果他趁着突厥兵进城的混乱一脚将草民踹倒，用筷子插进草民的胸膛，草民九死一生啊。” 厅内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满是奇异。 好好的议事大厅变成了会审公堂，画风变的有点快，众人没适应过来。 太子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邱神道老实答道：“草民与常人不同，心脏长在右边。” “我去，你不早说。”罗轩诧异的看着邱神道，这点是真没想到啊。 科学研究表明，心脏长右边的概率在十万分之一左右，跟中彩票的几率差不多，这都能被自己遇上？ 众人齐齐看着罗轩，脸色复杂的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小子有些奇葩啊，杀了人还堂而皇之的公布出来，虽然未遂，但听这口气怎么有点遗憾，难不成还想当着大伙的面再杀一次？ “姓罗的……”邱神道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恨意，却明智的没有扑过去。 太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问道：“罗轩，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他？” “禀殿下，这事就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请容草民从头讲……”罗轩从县衙差役下乡收税开始讲起，滔滔不绝的讲了小半个时辰，讲完之后两手一摊，非常光棍的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服徭役是每个大周子民应尽的义务，草民对此没有意见，但草民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路上啊，所以就先下手为强了。” 太子又将目光移向邱神道，语气不善的问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邱神道不敢隐瞒，低头说道：“草民有罪。” 太子冷哼道：“为兼并土地偷烧税粮，又想趁突厥寇边的机会残害忠良，你们邱家还真是不知死活啊，念在你只是从犯，邱家又已遭屠戮，寡人便饶你一命，但活罪难逃，你去马厩养马吧。” “谢殿下不杀之恩。”邱神道再拜叩首，然后扭头恶狠狠的瞪了罗轩一眼，这才起身离去。 太子安抚道：“罗轩，邱神道虽然没死却也被你弄走半条命，此事就此揭过，现在跟孤说说，你是怎么将阿史那特务给弄死的？” 罗轩只好讲述杀了邱神道之后的故事，从逃出县城一直讲到撤往子午岭，说道：“那条秘道原本是我们村撤离用的，但阿史那特务来的太快了，所以就……” “哈哈……”太子仰天大笑，爽朗的笑声传遍整个大厅，笑毕才说道：“想不到秘道还能这么用，干的真特么漂亮，此战你们陇东民团居首功啊，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这次突厥入关太过突然，开战以来周军节节败退，丢了整个凉州不说，连长安都变成了一座孤城。 战术的失利只是其次，关键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现在兵无战心将无战意，若非自己这个当朝太子亲自坐镇长安，鬼知道长安城还在不在大周手中。 仗打到这个地步，太子心里也毛，万一城破了，自己可就成了大周唯一一位俘虏太子了，到时就算被朝廷赎回，太子之位估计也保不住，那样的话还不如战死呢。 如此严峻的形势下，罗轩的胜利就显得难能可贵了，对城内守军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呐。 还有一点，突厥和羌氐同时来犯，凉州几乎丢了个干净，丢土失地的罪可是很大的，拿不回凉州，就算打退了突厥兵，他这个太子兼统帅也难免遭人诟病，但现在…… 陇东地区竟还有支民团存在，这不就证明凉州尚未丢失，依旧在抵抗吗？ 鸵鸟就算想将脑袋埋进土里，也得找个敷衍的过去的理由不是。 综合考虑之下，罗轩及陇东民团的存在对周军以及太子就显的格外重要了。 罗轩叹息道：“禀殿下，我们需要粮食，需要装备，需要药材，需要食盐，马上入冬了还需要棉衣，民团将士四处奔走，支撑的很辛苦。” “都是我大周的好儿郎啊。”太子起身，背起双手望着房顶叹道：“这些东西寡人都有，但是怎么送到你们民团的手里？”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长安往西全是敌占区，罗轩和冲微两个人过来的都如此辛苦，押着大批辎重回去，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罗轩不说话了，有些事不能由他这个当事人开口。 太子叹息道：“罢了，罗轩，孤封你为振威校尉，自今日起陇东民团正式改名为陇东卫，兵力你自行招募，能招多少看你本事，兵器铠甲之类的也由你自行打造，能造多少看你本事，但战后所有铠甲必须上缴，明白吗？” 罗轩叩首道：“谢殿下，臣定当尽心竭力，绝不辜负殿下厚望。” 第72章 道德枷锁 大周实行的是府兵制，兵民合一，战时为兵，闲时为民。 罗轩的振威校尉则是个从六品上的散官，类似于后世少尉，少校那样的军衔，而非营长团长那种具体职务。 这就等于是在告诉罗轩，陇东卫只是临时机构，战后就撤了。 至于兵器铠甲，朝廷目前无法提供，只能下放权力让罗轩自行解决，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战后肯定要恢复正常的，兵器弓箭打造多少无所谓，铠甲却是违禁品，不管弄了多少，战后都必须上缴朝廷。 太子不亏是当朝储君，短时间内便想到一切可能并做出了最有利的安排，不管封官还是放权都给朝廷留了后手。 陇东卫的事暂时解决，太子走回座位笑道：“罗轩，你阵斩阿史那特务，功勋着著理应封侯，但你坑杀邱神道残害同僚罪不可恕，爵降一级封为无功县伯，可有意见？” 无功伯，啥意思？ 罗轩顾不得多想连忙叩首谢恩道：“谢殿下隆恩，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伯也不错，中等爵位不招摇，正好符合罗轩的期许。 太子又道：“姚元崇封为居风县子，田不离封为卢容县子，罗世杰封为朱吾县男，民团其他将士的功劳暂且记下，战后统一封赏。” 罗轩激动的拜道：“臣代表民团全体将士谢殿下隆恩。” 事情处理完毕，众人又寒暄片刻太子便下令道：“将撒禄的首级挂上城头，告诉将士们我军打了一个胜仗，借此提升一下士气，至于阿史那特务的首级，先封锁消息，出了这个大厅再不许议论半分，哦对了，提醒那个叫邱…邱神道的，管住自己的嘴巴，别到处乱喷。” 阿史那特务在突厥的地位太高，首级贸然挂出去影响太大，局势都可能因此发生不可控的变化，所以朝廷援军没来之前最好不要主动撩拨突厥兵的敏感神经。 阿史那特务的首级目前算是周军的王牌，王牌嘛，自然要在关键时候打出去。 至于突厥那边，相信始利可汗跟黎布大皇子等高层更怕消息传出，从而影响突厥的军心。 会议散去，雍州刺史为冲微和罗轩安排了客房，两人回房休息，养精蓄锐准备参加晚上宴会。 冲微道长再怎么说也是太子的老师，又为太子送来两份大礼，于情于理，太子都应该隆重接待一下。 上流人士嘛，就喜欢玩这些虚的东西。 罗轩与冲微并肩赶往客房，刚进后院就看见邱神道迎面而来。 此刻的邱神道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左手提着水桶，右手扛着扫帚，明显是准备在养马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了。 双方相距不远，彼此都已看见对方，就此离去有些不太合适，罗轩便主动打招呼道：“邱兄，好巧啊，又见面了。” 邱神道踩着小碎步上前，躬身行礼道：“见过道长，见过无功伯。” 无功两个字被他咬的格外重，听的罗轩一阵牙疼。 行礼之后邱神道起身笑道：“几个月前罗兄还是小小乡民，谁料数月之后竟成了大周的无功伯，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罗轩揶揄道：“谁说不是呢，几个月前邱兄还是一族少主呢，奈何世事无常，养马可是很有前途的职业，邱兄要努力啊。” 邱神道笑道：“多谢无功伯指点，不过有一点还请伯爷铭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比如我，少主变奴仆，也就一眨眼的事，告辞。” 罗轩望着邱神道的背影说道：“此人心态摆的挺快啊，才多久就进入角色了。” “咬人的狗不叫，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冲微再次捋着他那修剪整齐的长须，脸色凝重的说道：“此人额头低窄，额骨前凸，面相不善却眼神坚毅，是个能屈能伸的主，你得小心了，此人多半会成为你的劲敌乃至宿敌。” 罗轩叹道：“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啊，也怪我，当日怎么就没检查一下。” 冲微笑道：“看来此人命不该绝，走吧。” 两人跟着刺史府的管家赶到房间，推门进去发现房内收拾的古色古香，很有韵味，别的不说，单单那些家具就值老多钱哩。 管家行礼说道：“道长，伯爷，府中房间比较紧张，委屈二位暂时共住一间，若有空房小的立刻给二位安排。” 太子来时带了一大群人，全在府里住着，逼的雍州刺史连家眷都安排去了别处。 两人表示理解，寒暄几句管家退走，房间内便只剩他们两个。 冲微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本书随便翻了几页便扔到一边揶揄道：“封爵什么感觉？” 罗轩坐在书桌对面苦笑道：“刚开始还挺激动，现在却有些愧疚，兄弟们跟我奔波那么久，四处征战流血流汗的，结果就我们几个封了爵，让我有种拿兄弟们性命换富贵的感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冲微笑道：“看来你是个有良心的人，但这个习惯不好，得改掉。” “盛名之下必有所累，重名者为名所累，重利者为利所累，你这种良心未泯的人迟早会为良心所累。” “要知道朝堂是个名利场，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往上爬，牺牲别人成就自己，你稍微露出点破绽就会被政敌抓住，然后撕裂扩大，直到彻底将你吞没。” “一个萝卜一个坑，朝廷的官位就那么多，心不黑点怎么出头。” “善良，仁爱这些东西都是道德枷锁，不信你仔细看，整天劝你善良的人有几个是真善良？” “也不能说善良不对，但要看对谁，对天下对百姓，坚守高贵的品质是没错的，但对对手和政敌保持善良就是脑子有坑了，仁义是将对方打服了之后才谈的东西，顺序千万别搞乱。” 罗轩苦笑道：“咱是不是跑题了，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民团的将士都是我的手足兄弟啊。” 冲微继续劝道：“我知道，你不忍兄弟们的血白流，但你想过没有，民团若不抵抗会怎么样？” “突厥人入关为的是什么你应该清楚，他们是不会跟你讲仁义的，面对这群入侵者，沦陷区的百姓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奋起反抗直到战死，要么跪地投降，安心当突厥人的奴隶，看他们的脸色和心情过日子，你选哪个？” 罗轩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当然选前者，不将他们赶出去永远没安稳日子过。” “这不就结了。”冲微笑道：“你要知道咱们是反抗者不是入侵者，想过太平日子只有将突厥人赶出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守卫国土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总得有领头的不是吗？” “你带领民团将士打胜仗，让他们流最少的血，用最小的代价将敌人赶出家乡就是功臣，所有人都会念你的好的。” “我明白了。”罗轩说道：“多谢前辈指点，对了，我的爵位是无功伯，无功县在哪呢，没听过啊。” 第73章 对你的保护 大周各级爵位的封号都是有迹可循的，亲王国公的封号主要以春秋时期的国号为主，比如秦王魏王，齐国公鲁国公。 郡王郡公都是以郡名为主，县公县侯乃至县伯县子县男自然以县为主。 罗轩的封号是无功县伯，问题是大周十几个州上百个郡近千个县，无功县在哪啊，听都没听过。 罗轩小小年纪便因功封伯，不管在谁看来都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但“无功”这个封号实在让罗轩有些心里不是滋味，他很想出去喊一句，小爷我是因功封的伯。 无功伯，太子殿下咋想的啊。 冲微嘴角带笑，转过身看向背后地图。 书桌后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长超过三米的巨大地图，大周各州标注的非常清楚，真不知道技术落后的朝廷是怎么做到的。 罗轩见此也走了上去，两人对着地图寻找半天，终于在交州九真郡的境内找到了写的比筷子头还小的无功二字。 冲微忍不住笑道：“交州九真郡无功县，这位置有点偏啊。” 罗轩欲哭无泪，何止是偏，九真郡是哪，那是后世越南的某个省啊，这特么都出国了，太子殿下是有多不待见自己？ 大周勋贵的封地都只是遥封，封地内的税收是你的，其他权力由朝廷管理，跟你没关系。 就跟后世的公司股东差不多，不能参与公司的决策和运营，只等着年终分红就行，至于分多少怎么分，董事长说了算。 这里面的说道就多了，罗轩这个伯爵只享受封地的赋税，连查账的资格都没有，也就是说朝廷给你多少就是多少，朝廷收一万两的税却只给你一两，你也没地申诉去。 这还不算最惨的，倒贴钱才是真的惨，万一哪天你的封地遭了灾，收不上税不说还要朝廷赈济，你这个名义上的封地主人不得意思意思？ 九真郡无功县又是边境，少数民族居多，朝廷的统治力量非常薄弱，很多地方采取的都是羁縻政策，非但收不到税，当地土民还喜欢隔三差五的造反玩，想想都刺激。 其实也能理解，那里毕竟是土民的地盘，土民看待大周跟大周看待突厥一样，都是入侵者。 罗轩抓住冲微的胳膊讪笑道：“前辈，您是殿下的老师，能否跟殿下说说，给我换块封地，无功县实在太偏了，这要哪天犯点事被贬回封地去……” 勋贵虽无对封地的实际统治权，却毕竟是封地名义的主人，犯了事自然要贬去封地的，就算不犯事，有些勋贵老了之后也会选择回自己封地而非家乡。 陇东挺好的，罗轩是真不想去九真呐。 冲微一把拍掉他的手骂道：“你怎么不说把长安洛阳封给你，干吃枣还嫌核大，别找抽啊，老夫一把年纪了都没混上爵位呢。” 请求太子改换封地的事确实不太靠谱，罗轩讪讪的收回手臂。 冲微不忍心打击他，耐心劝道：“封到无功也是太子殿下对你的一种保护，你要理解殿下的良苦用心。” 罗轩眨眼道：“啥意思？” 冲微苦笑道：“非功不侯，想在大周封爵只有军功一条路可走，大周已经一百多年没封过爵了，现有的爵位基本都是随高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遗留下来的，高祖之后封的爵位少之又少。” “高祖定鼎天下之后大肆封赏，公侯伯子男加起来接近两千人，二百多年过去，勋贵们削爵的削爵，被杀的被杀，目前所有勋贵加起来不足一百个，还分散在大周各地，你现在知道你的爵位有多值钱了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小小年纪因功封爵，知道会招多少人眼红吗？” “大周目前的爵位虽然没多少，军中和官场的位置却被占的满满的，各家等着做官的子弟从长安能排到神都去，狼多肉少的情况下，能让你这样的新型勋贵挤进去占领他们的位置？” “殿下将你封到边境其实是为你好，边境离朝廷太远，达官显贵们对那破地都没兴趣，不招人惦记才能安稳啊，懂吗？” “懂了。”罗轩万分不情愿的说道：“大周立国太久，阶层严重固化，达官显贵的族人亲戚太多，自己人都安排不过来，自然不愿意我这样的底层庶民杀上来抢夺他们的位置。” 蛋糕太小，内部都不够分的时候，排外便成了必然。 “对喽。”冲微笑道：“你小子时不时蹦出些新词，说的真是言简意赅，直指本心。” 罗轩苦笑道：“殿下将我封那么远难道只是为了保护我，就没有战后将我这个手握兵权的振威校尉调走的想法？” 事急从权，太子把招募兵丁，征集粮草，打造装备铠甲等所有权力都给了他，战后他还留在陇东可就是妥妥的军阀了，陇东虽然不大，区区几千兵丁的军阀也干不了啥，但有些先河是不能开的，必须摁死在萌芽状态。 冲微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又四下扫视一眼才低声说道：“小心隔墙有耳，别什么话都乱说。” “这才是殿下的高明之处啊，将你封到南方边境既是对朝廷的保护也是对你的保护，一举两得，真将你封到中原你就该小心鸟尽弓藏了，明白吗？” 罗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冲微这才松开手，好心劝道：“朝廷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算陛下对很多事也是无能为力的，更何况太子。 罗轩同样四下扫视几眼，悄悄问道：“殿下先前不是齐王吗，怎么就突然成了太子了，以前的太子呢，还有还有，你身为殿下的老师，按理说在京城的地位不低，怎么就淡泊名利，跑去崆峒山修道了呢？” 冲微面露不悦的说道：“不该问的别问，好奇害死猫，忘了罗家湾的事了？” 罗轩摸着鼻子一脸讪笑。 冲微叹道：“说说陇东卫吧，官职你领了，爵位你也拿了，现在该你为朝廷出力了，有什么办法没有？” 罗轩笑道：“你在崆峒山待了那么多年，应该知道华亭镇有个煤矿吧，我有办法锻造出比朝廷现有的兵器更坚硬，更锋利的武器，我将其称为炼钢，但需要足够的铁矿和煤矿。” “殿下既然让咱们自行打造铠甲，那我就当仁不让了，回去之后就大力生产，争取尽快让将士们用上最新式的武器，你说的对……” “道长，伯爷，殿下召你们书房议事。”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罗轩连忙住口，并朝外喊道：“这就来。”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便携手朝门口走去。 第74章 太子幕僚 两人来到书房站定，等管家进去通报，获批后才跟着进去。 走进门槛放眼望去，发现除太子之外房内还站着许多人，三名穿铠甲的将军，两名穿长袍的文士，都是先前在大厅见过的。 罗轩打量几人，几人同样转身打量着罗轩，面色平静无悲无喜，都是城府极深的老狐狸，谁也甭想通过脸上的微表情分析出他们的内心想法。 尽管如此，罗轩依然从中间那名武将眼中捕捉到一丝杀击，先前邱神道就是在此人身后站着的。 这仇结的有点冤枉啊。 两人走到桌前行礼拜道：“见过殿下。” 太子抬头笑道：“恩师不必多礼，战事紧急孤直奔主题，刚接到消息，突厥一部正沿着洛水赶往高奴，目的不明。” “高奴？”冲微惊呼道：“到了高奴翻过丰林山就是黄河，沿着黄河便可到达潼关，再与华阴的突厥兵前后夹击，潼关危矣。” “等等不对，潼关的主要任务就是防范北面来敌，北边比南边险要多了，强攻非但不能拿下，还有可能遭到关内守军和晋阳援军的双面夹击，从而导致全军覆没。” “分兵自古便是兵家大忌，与其绕到潼关前方，远不如将兵力集中到华阴，从潼关背后猛攻，始利再怎么说也是突厥可汗，不会不知道这点吧。” 太子叹息道：“是啊，潼关防外不防内，从华阴攻打远比从北面进攻容易的多，既然如此，这支突厥大军跑去高奴做什么，无功伯，你怎么看？” 用眼睛看呗，还能咋看？ 这么多将军在场你问我一个校尉？ 罗轩心中吐槽却不敢明说，上前拜道：“殿下，臣虽没参加过大型战役，却也知道扬长避短的道理，突厥兵擅长奔袭却不擅长攻城，实在没必要用自己的短处死磕咱们的长处。” “所料不错的话晋阳方向的援军已经集结的差不多了吧，若在行军途中突然遭到突厥骑兵的袭击……” 太子猛的站起惊呼道：“你说他们的目标是晋阳援军？” 罗轩点头道：“不无可能啊，始利围住长安却不进攻，反而抢占通往长安的各处要道，殿下不觉得此举有些围点打援的意思吗？” “长安至关重要，各路援军接到消息肯定会火速赶来，想加快行军速度必然要放弃其他东西，比如队形比如警惕性，大军行进途中破绽最多，能被敌军捕捉到的战机也最多。” “突厥兵无法阻拦神都方向的援军却可以阻拦晋阳方向的援军，先收拾一路，免得两路大军齐聚潼关，让华阴的突厥兵压力过大而导致崩盘。”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任何事情都是以人为本的，灭了朝廷各路援军，长安也就唾手可得了。” “退一万步讲，突厥大军就算不针对晋阳援军，也可以针对其他方面，比如截断晋阳援军的粮道，再比如在并州境内烧杀抢掠，焚烧民间的存粮，人为制造大批灾民。” “灾民一旦形成规模，造成的破坏可比敌军大多了，万一举族迁徙逃往冀州，豫州等中原腹地，朝廷应付灾民都忙不过来，哪还有精力支援长安？” “破坏比建设容易的多，突厥大军到了并州完全可以发挥自己擅长奔袭的优势，利用强大的机动性四处烧杀，破坏并州的稳定，从而摧毁并州的战争潜力，甚至影响附近州郡的稳定。” 太子坐回座位叹息道：“你跟寡人想到一起去了，对此你有什么应对之策没有？” 罗轩苦笑道：“臣只是个庶民，来长安之前连郡城都没去过，哪有什么应敌之策啊，臣能做的就是在陇东及周边地区开展游击，袭杀落单的突厥兵，草原人口远少于中原，杀一个就少一个，以人为本嘛，把人解决了问题也就解决了，臣在陇东数月已经斩杀数千突厥兵，这样的事多来几次，突厥兵不就死的差不多了吗？”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房内这么多将军，自己能想到的人家会想不到？ 还是别献丑了，装糊涂才能活的久啊。 “哈哈……”太子大笑道：“好一个以人为本，那你说说，你打算在后方怎么干？” 罗轩拜道：“继续游击，以战养战，没吃的抢突厥，没穿的抢突厥，没其他用品也抢突厥，臣虽无破敌之策，却有死战之心。” “马上就要入冬了，冬天一到大雪覆盖，粮草征集兵力调配都会受到影响，虽然这个影响是双向的，但咱们汉人的抗灾赈灾能力多少比突厥强点不是，臣就八个字，他打他的，我打我的，看谁最后先撑不住。” 太子赞许的瞥了罗轩一眼，这才看向右边为首的文士说道：“刘先生，你觉得呢？” 文士敲打着手中折扇笑道：“知道这支突厥奇兵的目的就好办了，火速派人通知并州刺史坚壁清野，将百姓及物资全部迁到附近城池，再命各地官员加固城防，不给突厥兵可乘之机。” “同时命令晋阳援军不必急着赶来潼关，做好防备待时而动，争取将这支突厥奇兵歼灭在并州境内，长安和潼关的粮草都很充足，耗得起。” “无功伯说的对，以人为本，就以消灭突厥兵为主要目的吧，至于长安，始利都不急着进攻咱们急什么，耗呗。”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突厥并非铁板一块，殿下可派人去拉拢阿史德部和北宫伯约，分化离间，不求他们立刻退兵，只要对始利阳奉阴违就成，还是那句话，突厥是耗不过我们的，咱们不妨以长安为诱饵将突厥与羌氐大军吸引在此，等到时机成熟一举歼灭。” “殿下，关中目前聚集的可是突厥与羌氐的所有精锐，若能全歼或者重创，大周便可获得数十年太平，殿下也会因此威望攀升，届时朝中还有谁能与殿下抗衡？” 太子闻言，呼吸瞬间急促了几分，全歼突厥的大功谁不向往？ 刘姓文士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无功伯的陇东卫就显得格外重要了，陇东卫若能壮大到两三万兵马，咱们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别的不说，突厥万一坚持不下去提前退兵，陇东卫完全可以抢在他们前面夺下萧关，将突厥大军彻底堵死在凉州。” 众人闻言皆倒吸口凉气，没想到刘姓文士看着斯文心却这么狠，在局势对周军不利的情况下依然想着将突厥大军一口吃掉。 太子蹙眉道：“办法不错，但始利会上当吗，万一他们入冬前撤回草原……毕竟几个月过去人家也抢够本了。” 刘姓文士笑道：“所以要拉拢分化阿史德氏和北宫伯约，让他们相互牵制，同时还要给突厥一些好处，设法给始利造成一种再加把劲就可拿下长安的错觉，激起始利的贪欲，人只要一贪，智商就下降了。” 第75章 返回陇东 战事紧急，敌我双方都在跟时间赛跑，一刻也拖不得。 身为朝廷新贵，统领陇东卫的振威校尉，罗轩自然不能在长安待着，出了书房立刻收拾东西准备返回陇东。 冲微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放着太子老师的高贵身份不用，竟也要跟着返回陇东，按他的话说，太子身边名将如云，谋臣如雨，不需要他一个修道的，还是敌后更适合他。 如此一来，晚上的宴会自然没办法举行了。 回书房的路上，罗轩确认四周无人后低声问道：“老头，那位姓刘的文士什么来头，眼光挺毒，心也够狠。” 自己先前的低调是对的，堂堂太子身边怎么可能没几个能人？ 千里马到处都有，主要看太子这个伯乐怎么用。 冲微答道：“此人名叫刘象升，寒门出身，弱冠时跑到神都求官，递了无数拜贴都无人搭理，被逼流落街头靠给人写信为生，有次在街上遇到一位贵人，别的百姓见了贵人都离的远远的生怕冲撞了对方，这位爷却不同，依然站在大街当中不挪动，贵人的扈从上前理论，被刘象升骂的灰头土脸，最后贵人亲自上场，结果刘象升将求职无门的怨气全发泄在了这位贵人身上，将贵人也骂的体无完肤，最后灰溜溜逃走，这一幕刚好被齐王殿下看在眼中，从那以后他就成了齐王的幕僚。” “此人善辩又有奇策，齐王被改立为储君，他出了不少力，另外我估计，殿下跑到长安坐镇八成也是他的主意，殿下刚被立为储君，急需一笔军功巩固太子之位，这场仗要是打赢……” “世事无常，机会来了挡都挡不住，这次若非太子殿下，你私自建立陇东民团的事还真保不定是福是祸。” 官字两张口，很多时候是非功过并不是看你怎么做，而是取决于上面怎么说。 罗轩又问道：“跟邱神道在一起的那位将军又是什么来头？” 朝堂上像他这样的庶民最难混，放眼望去没有一个亲朋，现在还没进入朝堂就树了一个敌人，自然要了解了解。 冲微苦笑道：“那人名叫甘廷弼，是你们陇东人，也是抗击突厥被提拔的，目前担任什么职位我也不清楚，殿下又没给咱俩介绍。” 不介绍就是不想让他俩知道，看来太子没拿他俩当自己人呐。 还得努力。 两人回房简单收拾一番，原路返回溜出城墙，在城外袭击了一支突厥巡逻队，抢到两匹战马快速离去。 回去的路依然惊险万分，两人偷偷摸摸走了四天才到长桥村附近，到了之后发现，村子附近的突厥兵比离开时多了好几倍，站在山梁上向下望去，到处都能看到突厥兵的身影。 罗轩蹙眉道：“看来黎布已经知道撒禄被灭的事了，这是在对长桥村周边进行地毯式搜索啊。” 冲微苦笑道：“这不很正常吗，黎布又不是泥菩萨，死了一位亲信大将怎能不动怒。” 这种情况还能咋办，总不能将突厥兵引到民团的秘密基地去吧，只有等天黑再行动了。 两人也没闲着，骑马四处侦察，打算摸清突厥兵的行动规律。 转悠半天成功抓到两名落单的突厥兵，审问得知此次负责扫荡的突厥将领名叫乌兰巴，是黎布的又一亲信。 此次黎布为了找到并歼灭民团，出动了整整三万大军，没日没夜的在沟里乱窜，誓要找到并剿灭整个陇东民团。 罗轩闻言一阵冷笑，民团若真这么脆弱自己还怎么混。 解决掉突厥兵罗轩忍不住叹道：“武功高确实蛮有用的，换成我自己别说面对一群突厥兵，面对一个收拾起来都费劲，有空教我几招呗。” 这是实话，若非有冲微这么一位绝世高手在，罗轩还真不敢满世界乱窜。 冲微揶揄道：“你还是好好读书吧，穷文富武，武功不是你这种人玩的起的，就算从现在开始努力，年龄也不允许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用事事跟别人比，努力提升自己的长处就好。” 两人磨磨唧唧逛到天黑才弃掉马匹向基地赶去，在洞口对完暗号被接进秘道，刚进坑道大厅就看见了迎面赶来的姚元崇和罗世杰。 数日不见，两人满脸疲惫之色，看起来憔悴许多。 这很好理解，像个老鼠一样躲在洞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换谁心里都有压力。 双方见面寒暄片刻，罗轩直奔主题道：“回来的路上我俩已经大致了解了外面的情况，黎布剿灭我们的决心很大啊，里面怎么样，没被发现吧。” 姚元崇苦中作乐道：“发现了咱俩还能在这聊天吗，但一直这样躲避下去也不是办法，最近几天我们连火都不敢生，食物直接生吃，有些人都病倒了，缺医少药的，继续下去后果很严重。” 罗轩安慰道：“放心吧，乌兰巴坚持不了几天的，别的不说单单补给他都耗不住，陇东山大沟深，跟草原一样，几万人撒进去真没多少，让他们玩去吧，老田那边什么情况？” 姚元崇答道：“老田带人在华亭镇一带扎根，你走的前几天我们还有联系，乌兰巴来了之后就断了，不过这小子贼着呢，乌兰巴的主要目标又是长桥村，他那边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 “那就好。”罗轩说道：“明天我就去找老田，民团沉寂这么多天，是时候该干点啥了，我们那边一动，乌兰巴说不定就会被引走，调虎离山之后你们差不多就安全了。” “对了，我在长安见到了太子殿下，殿下念咱们民团抵抗突厥有功，特封我为无功伯，振威校尉，封你为居风县子，老田为卢容县子，大哥为朱吾县男，怎么样，兴奋吧！” 姚元崇闻言大喜，面朝长安方向拜道：“谢太子殿下，臣一定不负殿下厚望。” 大周朝的爵位可是很值钱的，别看只是个区区县子，给个三品高官他都不换。 罗世杰却有些懵懂，好奇问道：“朱吾县男是干嘛的，官很大吗？” 就喜欢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罗轩解释道：“爵位不是官位，但比官位更值钱，简单点说，有了爵位就不用缴税了，而且以后县太爷见了你也得客客气气，奉为座上宾。” 罗世杰顿时喜出望外，对老百姓来说，不交税就是最大的恩惠了。 罗轩笑道：“再接再厉吧，殿下对咱们不薄，现在轮到咱们为朝廷卖命了。” 第76章 肺气炸了 姚元崇等人在山洞里一待就是十好几天，产妇的月子都坐一半了。 被憋这么久所有人都满肚子火气，若非洞里还有数百老弱妇孺，姚元崇真想将突厥兵引进来，依托坑道大杀一场。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想法也日渐强烈，怨气这东西若得不到及时宣泄，积累到一定程度铁定爆雷。 好在罗轩及时赶回，暂时安抚住了洞内众人，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尽快将乌兰巴的大军调走，否则洞内病人坚持不住。 休息一夜，罗轩带着冲微这个高手离开坑道，继续发挥游击风格，打劫突厥的巡逻兵，抢夺战马扬长而去，目标三百里外的华亭镇。 华亭镇属安定郡安民县管辖，在后世有“煤城瓷都”之称，煤炭资源极其丰富，对罗轩接下来的计划很重要。 罗轩与冲微奔波两天终于赶到华亭境内，在一座隐蔽的半山腰上发现了田不离留下的记号，顺着记号找到他们的藏身地，对完暗号被请进山洞，并见到了田不离。 此刻的田不离比姚元崇还惨，被煤炭糊的比黑人还黑，看见罗轩快速上前，抓住罗轩的手激动说道：“团长，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真要找块豆腐撞死了。” 谁能忍受天天挖煤的日子，关键还不知道挖煤要干什么。 罗轩安慰一番，并告诉了他被封爵的喜讯。 田不离当即就是一个熊抱，兴奋的说道：“老大，我就知道跟你混没错，爵位啊，这玩意我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太子殿下万安。” 这一通熊抱下来，罗轩也成人形煤球了，无奈叹道：“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田不离苦笑道：“这里的山底下全是煤，坑道根本没法挖，但我们还是严格执行了团长你的命令，将挖出来的煤埋掉一部分，免得被巡逻的突厥兵发现这边的异常，剩下的一部分运到了十里外的藏身之处。” 罗轩欣慰的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现在集结大军，先随我去解救老姚他们，解了长桥村之围后再说其他。” 田不离身边有近五百人，全是民团的精锐骨干，骑上快马火速出发，两日后赶到长桥村境内。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罗轩带领民团将士不断朝落单的突厥斥候下手，战绩相当辉煌。 战斗中表现最亮眼的不是罗轩而是冲微，这老牛鼻子一马一槊，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千人以下的小规模战斗中，高手的作用最为突出，冲微一人几乎盖过了整个民团的风采。 几次战斗之后，乌兰巴发现了民团的身影，当即召回所有散落在外的突厥小股部队，分成三路大军向民团围拢过去。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乌兰巴合兵了罗轩却分兵了，数十支小股部队四处出击，神出鬼没，突厥兵在沟里民团就在塬上，站在沟边往下丢石头，丢完就走，绝不与突厥兵正面接触。 突厥兵追到塬上，民团又到了沟底。 陇东的沟底几乎都有河流，虽然不宽骑兵想过去也是个麻烦，等突厥兵追到沟底，民团将士早过河跑了。 民团将士与突厥兵看似相隔不远，站在梁上彼此都能看见，但受地形所限，想要追过去还真不容易。 而且民团将士不可能傻到跟突厥兵正面冲突，等突厥兵追过来，人早跑没影了。 几个回合下来，乌兰巴跑了无数冤枉路，却连民团的毛都没摸到，气的肺都差点炸了。 没奈何，乌兰巴只好再次化整为零，四处搜捕民团，这次每队人数都维持在三千左右，多日角逐乌兰巴已经发现，民团只有五百来人，就算集中到一起，面对三千突厥兵估计也无能为力。 事实证明他再次小看了罗轩，得知乌兰巴分兵之后，罗轩继续发扬他的流氓打法，半夜跑到突厥兵驻地扔两个火把撒腿就走，或者吹一把最近才打造出来的冲锋号，折腾的突厥兵睡不成觉。 数万突厥兵被撩拨的火气那叫一个大。 几次之后突厥兵也学精了，不再理会半夜的号声与火把，爱咋咋。 罗轩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瞅准机会发动夜袭，冲散一支突厥兵的驻地，斩杀近百人扬长而去。 在这点上冲微特别佩服罗轩，交战之后绝不贪功，稍微遇到点抵抗便果断撤离，让突厥兵满腔怒气无处发泄。 一支突厥兵遇袭，其他突厥兵自然也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对此乌兰巴郁闷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数万精锐大军被几百民团流寇压着打，实在是好说不好听啊。 至于民团，看似打的漂亮实则一点也不轻松，猫咪主动撩拨老虎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一个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但没办法，条件如此只能这样玩。 好在罗轩技术过硬，始终能险之又险的完成任务逃出生天。 如此折腾二十多天，乌兰巴坚持不住了。 船小好掉头，民团只有数百人，粮草怎么都能解决，突厥大军却有数万人，一天能吃半座山，这么多粮草上哪弄去？ 大突厥也不富裕啊。 没奈何，乌兰巴只能灰溜溜的撤兵，带着大军返回郁郅县城。 罗轩将他们送出一百里，确定乌兰巴真的走了之后才返回，并且派出斥候继续盯着，确保这家伙不会给自己来个回马枪之后才离开。 一行人再次返回长桥村，秘道原本被封的入口早被掘开，姚元崇带着村民出来放风，享受战后的宁静。 突厥兵走了，村民可以晒太阳可以吃熟食可以熬药，病情好的很快。 得知罗轩归来，姚元崇带着罗世杰前去迎接，双方在长桥村的山坡上相遇。 姚元崇上前紧紧抱住罗轩笑道：“团长的战术越来越熟练了，数万突厥兵都没从你手里占到便宜，只能灰溜溜的离去，厉害了。” 罗轩笑道：“村民怎么样，都还好吧。” 提起这个姚元崇嘴角的笑容消失，满脸忧愁的说道：“其他都还好，盐是个问题，咱们从撒禄手中缴获的盐巴大多送回了子午岭，剩下的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没盐可不行呐。” 罗轩蹙眉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看来得想办法解决了，回去再说。” 民团目前最缺的东西有三，粮食，食盐，装备，解决了这三样，民团想不壮大都难。 对此罗轩心中早有计划，只是先前突厥兵四处围堵，没有机会施展，现在好了，他可以在敌后大展宏图了。 想到此，罗轩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 第77章 天生劳碌命 盐和粮食都是生活必须品，人可以不吃油不吃肉不吃辣，唯独不能不吃饭和盐。 盐同时也是朝廷的管制品及税收的重要来源，在税收中的占比很高。 以前百姓用盐都是从集市上购买，虽然吃的少却也不至于断货，勉强还能撑住。 现在陇东变为沦陷区，突厥又明显没有治理百姓，发挥官府职能部门本领，整个沦陷区目前就是一团乱麻，百姓别说吃盐，活下去都难。 突厥可以不管罗轩却不行，想让将士们发挥出战斗力，盐的问题必须解决。 盐根据产地分为海盐，池盐（湖盐），井盐，矿盐（岩盐）四种，陇东是内陆，与海隔着十万八千里，海盐不考虑，如此只能从其他几种盐下手了。 众人回到秘道大厅开会，罗轩开门见山道：“老姚，咱们的存盐还能用几天？” 姚元崇苦笑道：“十天，省着点用能撑半个月，但以后呢？” 罗轩叹道：说说盐的来源吧，你们家以前都是怎么弄盐的？” 姚元崇解释道：“从奢延，昫（xu）衍，马岭三县购买，但这三县都要经过郁郅县城，所以咱们郁郅又被称为盐马道，另外就是陇西郡的障县，天水郡的西县购买，这几县都有盐湖，是凉州重要的产盐地。” 罗轩苦笑道：“这个消息还真是好坏参半啊，坏处是每座盐湖都与陇东擦肩而过，好消息是奢延，昫衍，马岭三县都与咱们不远，可以挣扎一下，障县和西县就算了，隔着陇山，天水郡也早已沦陷，这会指不定什么样子。” 奢延，昫衍两县在后世也是重要产盐区，抗战时属于三边地区，出产的盐是我军主要的经济来源。 姚元崇担忧的说道：“咱们看上的突厥肯定也看上了，而且突厥人寇关就是为了抢劫粮食和盐，各大盐湖旁边肯定都有驻军，从突厥人手里抢盐不是虎口拔牙吗？” “那也得拔啊。”罗轩苦笑道：“希望突厥人无视那些盐湖吧，毕竟他们没有制盐的技术，空有盐湖也没啥用，对了，井矿盐什么情况，陇东可有分布？” 技术原料缺一不可，罗轩制盐的技术再高明，没有原材料也是白瞎。 姚元崇说道：“井矿盐主要分布在巴蜀和荆州，其他地方没听过啊。” 罗轩闻言瞬间打消了找井矿盐的想法，后世商业如此发达，陇东若有井矿盐早被过度开发了，他这个后世穿越者和姚元崇这个陇东土著都没听过附近有井矿盐，那肯定就是没有，用不着白费力气。 罗轩对着地图说道：“太子殿下给我们的要求是尽快壮大陇东卫，待到时机成熟，要能抢在突厥大军前面夺回萧关并成功守住，所以咱们不能再这样混日子了，老姚你准备一下，将民团将士以连为单位给我撒出去，让他们自行发展自主游击，拉多少人就给多大官。” “另外，咱们现在也算朝廷正规军了，不能再搞连营那一套，还是按朝廷的规格来吧。” 大周实行的是卫府制，以卫统府，卫是常备军，比如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骁卫等。 府是府兵制，于天下各州郡要冲设立军府，总称折冲府，依编制规模分置上中下三等，府长官为折冲都尉，正四品，副长官为左右果毅都尉，其下设有团，又称营，官校尉，团下有队，设队正，队下为伙，设伙长，每营下辖五队，每队下领三伙，每伙领五位什长，各领十丁，以营为基本单位。 太子给罗轩的权限是卫，有资格遥领各地府军，陇东又是敌后没那么多讲究，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数月以来民团将士跟随自己连打那么多仗，自己会的基本都教给他们了，是时候让他们独当一面了。 罗轩又道：“老田，明天一早咱俩火速赶往华亭镇准备炼钢，我去长安前给你的炼钢手册你看了没？” 田不离点头道：“早已倒背如流了，至于实践，开始不会多试几次也就差不多了，问题是有煤没铁啊，陇东没有铁矿，没铁你炼什么钢。” “特么的，真是要啥没啥啊……”罗轩难得的爆了句粗口，说道：“那就在附近的县找，你们田家可是陇东土著，知道的肯定比我这个庶民多，而且咱们人少，需求量不是太大，应该没问题吧，实在不行就把从突厥人手里缴获的兵器回炉重练。” “既然如此华亭没必要去了，我就直奔昫衍吧，去昫衍不需要经过郁郅，快则半个月，慢则一月肯定返回，咱仨分下工，我去弄盐和粮食，老田你负责炼钢，老姚负责征兵安抚百姓，还是那句话，一定要跟各地百姓搞好关系，都去休息吧。” 一夜无话。 早晨起来，罗轩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带着冲微，罗世杰和五十名将士踏上了寻盐之路。 乌兰巴撤退之后，长桥村顿时空荡了许多，放眼望去视线内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天下太小，放地图上也就几个地名的事，天下又太大，不可能每个角落都有人。 突厥数十万大军看似挺多，撒到陇东各处山沟的话真激不起多大水花，所以只能集中兵力抢夺城池跟各处险要关口，对广袤的山区无能为力。 这也是罗轩开展游击战的底气，但底气不是来源于地形，而是来源于粮食，食盐，武器装备等战时必须品，解决了这些，突厥兵来多少他都不怕。 走在看不见尽头的山路上，罗轩一脸无奈的说道：“刚从长安回来就打仗，刚打完仗就又外出，我怎么这么命苦。” 冲微笑道：“前人受苦后代享福，你若能借这次机会把爵位再提一级，以后你家生生世世都不用受苦了，按你的话说，有受苦的一代才有享福的二代嘛！” 罗轩苦笑道：“可我不想当一代，我想当二代。” 冲微揶揄道：“那就去找你爹，问问他当年为什么不努力。” 想到老爹罗铁柱脱鞋的场景，罗轩生生打了个寒颤。 算了吧，老爹那火爆脾气，自己敢问他就敢揍，好端端的没事找什么抽啊。 长桥村到昫衍足有六百里，还都是山路，罗轩一行五十余人起早贪黑，翻山越岭赶了整整八天才到。 冲微年轻时曾在边境游历过，对昫衍还算了解，进了昫衍县境内便带着他们直奔最近的盐湖。 第78章 罗轩的外挂 昫衍县以前是胡人的游牧之地，被称为戎狄居地，战国时才被秦国占领，置昫衍县。 昫衍县由东南到西北为广阔的干草原和荒漠草原，以盛产咸盐，皮毛，甜甘草著称。 除此之外境内还分布着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天然盐湖，罗轩此行的目标就是这些盐湖，抢到一个就够民团暂时用了。 后世昫衍是个少数民族自治区，境内的滩羊全国驰名，不知这次来能不能吃到。 “老头，咱们现在去哪？” 冲微打量了一下光秃秃的四周说道：“去惠安堡吧，那里有昫衍最大的盐湖，也有朝廷派驻的盐官，不知盐官还在否。” 国土都沦丧了还指望官员能有个好？ 惠安堡盐官目前要么死要么逃要么降，无非这三种情况。 一行人跟着冲微赶到惠安堡境内，中途停下喝了口河里的水，水刚入口就被罗轩吐了出去，满脸嫌弃的说道：“怎么这么苦？” 冲微揶揄道：“你当所有水都是甜的啊，这里的河虽也是黄河支流，但不知怎么回事，河水却是苦的，不适合引用或灌溉。” 罗轩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怎么回事，水里含有的盐和碱等矿物质太高，将这些玩意提炼分离出来就好了。” 冲微闻言满脸疑惑的问道：“无功伯，有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你跟朱吾县男是一个村里光屁股长大的兄弟，连县都没出过的乡民，从哪学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知识？” “作为太子的启蒙恩师，老夫也算学富五车，为何从未在书中找到你说的那些东西？” 罗轩心头猛的一颤又迅速恢复，转身拍着冲微的肩膀笑道：“老头，格局小了，书中的知识怎么来的，那都是先贤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所以要善于发现，尽信书不如无书，多读书没错，但不能让书本限制了你的思想，要善于观察，走吧。” 冲微懵了，觉得罗轩说的有道理又觉得哪不对，想半天也没想明白，抬头一看，罗轩都走出半里地了，只好压下心头疑惑快速追上。 任何事情，在没尘埃落定之前当事人心中都会忐忑，害怕出现什么变故导致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罗轩也是一样，有些不自信的说道：“老头，惠安堡盐湖是昫衍境内最大的盐湖，肯定有突厥兵驻守，咱们去了会不会白跑啊，我的意思你给我找个偏远点，产量低的盐湖就行，咱们人少需求量没那么大，随便一个盐湖就够用了。” 这下轮到冲微鄙视了，拍着罗轩的后脑勺骂道：“还以为你多聪明呢，关键时候怎么犯糊涂啊，老夫问你，惠安堡盐湖除了驻军还有什么？” 罗轩眨眼，满脸单纯的说道：“不是还有朝廷盐官吗？” 冲微这次直接动腿，踹了他一脚才骂道：“盐从哪来，是盐官用嘴变出来的吗，除了盐官当然还有盐民啊，突厥人不会制盐，肯定还要用这群盐民，咱们若能将盐民救出来……” 罗轩宛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兴奋的说道：“姜果然是老的辣，老头你太牛了，简直是我的人生导师啊。” 这马屁拍的毫无水平可言，听的冲微直翻白眼。 终于赶到惠安堡盐湖，罗轩等人没敢靠近，躲在山上偷偷向下打量，发现湖边有个村子，此刻数百突厥兵正在村内悠闲的散步，还有一些突厥兵驱赶着穿着褴褛的百姓。 百姓有拿簸箕的，有担担子的，还有推车的，在突厥兵的威逼下干着各种各样的活。 罗轩蹙眉道：“什么情况这是？” 冲微突然发现昫衍县是自己的高光之地，到了这里竟可以随意鄙视罗轩，捋着胡须悠悠说道：“还不明显吗，那群百姓都是盐湖的盐民，草原上对盐的需求也很大，但朝廷对盐铁封锁的又很严，突厥人获取盐的渠道太少，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岂能不好好利用。” 罗轩冷笑道：“无法自给自足，单靠打劫过日子能坚持多久，村子不大，除百姓外村里的突厥兵绝不超过五百人，这里对目前的突厥来说又是绝对的后方，他们不会有防备的。” “走吧，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摸清周边的敌情后再动手。”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昫衍县已经彻底沦陷，动手之前必须摸清敌军在盐湖周边的兵力部署，包括但不限于哪里有驻军，驻军人数，装备情况，与盐湖的距离及救援方向跟时间。 罗轩必须弄清楚一旦开战，敌军会从什么方向赶来，多长时间能赶来这些基本数据，以便制定出详细的作战计划。 为弄清楚这些数据，罗轩不得不将带来的五十人全撒出去，折腾三天终于返回，众人再次聚在当日所藏的山梁上观察下方，罗轩说道：“摸清了，突厥最近的驻军有两支，一支在北边的城关镇，长城边上呢，距此超过三百里，另一支在南边的甜水镇，距此也有二百里，对咱们没威胁，就是不知道村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若能抓个舌头就好了。” 冲微苦笑道：“舌头好抓，问题是一抓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这就是蛋疼的地方。 正想着要不要冒险，突然听到罗世杰喊道：“你们看，那是啥？” 罗轩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两名突厥兵抬着一名浑身是血的百姓赶往村外，惊喜道：“对啊，怎么忘了这茬，突厥兵可不养闲人，谁若生了病了或者干活慢挨揍了，且恢复无望的情况下肯定会被抛弃，大哥，你带两人过去将那名百姓抬回来，记住别惊动突厥兵，等他们走了再动手。” “明白。”罗世杰带着两人猫着腰快速离去。 罗轩叹道：“希望是个活的吧，老头，你身上有药没，准备救人。” 随身带这么一老头简直太好用了，既懂武功又懂医术，什么时候都能用得上。 穿越者都有金手指和外挂，冲微就是自己的外挂啊。 等了小半个时辰罗世杰才返回，背着一个村民远远喊道：“冲微道长快救人，该死的突厥兵，临走还不忘补一刀，兄弟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罗轩和冲微对视一眼急忙上前，从罗世杰背上接过那人放在地上躺好，冲微便迫不及待的打开罗轩送他的双肩包，取出民团自制的纱布，酒精，剪刀等物开始救治。 其他人则围在旁边耐心等待起来，罗轩默默祈祷道：“可一定要救活啊。” 第79章 前所未有的顺利 经过一番折腾，被救回来的青年成功脱离危险，且暂时没有昏睡过去。 见他眼皮打架，虚弱的厉害，罗轩连忙上前说道：“兄弟别睡，先跟我说说村里的情况，我们是陇东卫的，是太子殿下派来救你们的。” 青年猛的抓住罗轩手臂说道：“真是朝廷来的，朝廷没忘记我们？” 孩子最怕被家长抛弃，百姓自然也怕被朝廷抛弃，突厥入关昫衍沦陷，青年原以为生活已经没了指望，谁曾想朝廷还会派兵来救他们这群贱民，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 罗轩再次被吓住，急忙说道：“兄弟别激动啊，你还很虚，情绪波动不能太剧烈，否则容易昏迷，先告诉我村里情况再激动撒。” 听听，说的这是人话吗？ 青年闻言眼中露出强烈恨意，不顾伤口疼痛猛的翻身向山上爬去，并说道：“我指给你们看，你们定要宰了这群王八羔子。” 罗轩连忙与罗世杰合力将他扶上山梁，青年指着村子说道：“看见最中间那个屋子了吗，那是突厥将军住的地方，叫什么多大官我都不知道，也不敢问，村里共有四百三十余名突厥兵，全在屋里住着，至于我们这样的盐民，到了晚上就被赶到牲口圈与牛羊为伴。” “不知为什么，这群突厥兵比较散漫，睡觉时兵器随身携带，战马却在远处的马厩里，短时间内拿不到的，不过你们若想半夜偷袭，最好解决掉村口那两条狗。” 半夜偷袭别的好说，狗一叫可就全瞎了。 青年继续强撑着虚弱说道：“还有一事，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制作了六千多斤盐，明早就要送往甜水镇，由甜水镇送往前线了，你们来的真是时候。” 六千多斤盐？ 罗轩等人一阵狂喜，这不巧了吗你说。 罗轩好奇问道：“你不像普通盐民，以前是干嘛的？” 青年说道：“在下李原图，是盐湖的仓吏，平时负责记录入库。” 罗轩喜道：“还是个能书会写的，好好养伤，痊愈之后跟我干吧，陇东卫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李原图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歪昏死过去。 罗轩让冲微帮他重新包扎一下，这才说道：“情况已经清楚了，那两条狗怎么解决？” 他们来时没有准备蒙汗药，对此虽有办法，却不敢保证百分百成功，罗轩只好准备两手计划。 时间匆匆，很快到了寅时中旬，也就是凌晨四点左右，罗轩带着冲微和三十名将士悄悄摸下村子。 靠近之后罗轩用力将准备好的羊肉扔向狗窝。 这个时间，两只狗同样睡的五迷三道，闻见肉味迷迷糊糊的出窝，不等靠近羊肉，两支箭矢便快速射出正中脖颈，可怜的牧羊犬连闷哼都没发出便倒地不起。 对此罗轩依旧不太放心，上前割掉两条狗的首级才大步迈进村里。 不得不说人的警惕性跟所处的环境是成反比的，环境越安逸，警惕性越差。 看守盐湖的突厥兵心不是一般大，晚上连个值守的哨兵都不派，罗轩带人成功摸进村中，尚未靠近首领房间便听到里面震天的呼噜声。 这哪是呼噜，简直打雷啊。 一行人来到突厥首领所住的房间门口，罗轩拿出匕首正要开门，却发现房门牙根没有门闩，且这破门一看就年久失修，门板都变形了。 首领房间的房门都是如此，其他突厥兵所住的房间可想而知，这村子不是一般的简陋啊。 罗轩生怕这破门发出年久失修特有的摩擦声，推门时显的特别小心，且只推了一小半，小心翼翼的挤了进去，并让其他人等在外面自己单独行动。 走进房中直奔床榻，靠近发现一名三十余岁的粗犷男子躺在炕上，张着嘴巴四仰八叉，睡的那叫一个死。 罗轩对此无力吐槽，上前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一手拿起匕首迅速划过脖颈，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很有成为特种兵的潜质。 再次小心翼翼的挤出门缝，罗轩做了个“OK”的手势说道：“按原计划三人一组，若惊动突厥兵就立刻给罗世杰发信号强攻，老头，你提着槊耐心等待，真打起来还得靠你。” 冲微点了点头，大伙开始自由行动。 都是农村人，知道村里的破门什么德行，开门的时候格外小心。 这次也没发生偷袭撒禄时那种突厥兵半夜上厕所的乌龙，十支小队都进行的特别顺利，村内突厥兵在梦中就被抹了脖子。 半时辰后汇合，各自开始汇报战绩，罗轩再一汇总，惊喜的说道：“四百三十七人，跟李原图说的情况吻合，应该没有漏网的了吧。” 这次行动顺利的超乎想象，让罗轩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冲微提醒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派人守住村口四周，提防有人逃走，罗轩你亲自去牲口圈安抚百姓，这方面你比较在行，老夫再提醒一次，越接近成功越要小心，千万别因为不起眼的失误而导致满盘皆输。” “明白。”众人蹑手蹑脚的分散开来，有去看守村口的，有去通知罗世杰的，还有在村内巡逻的。 罗轩则赶往村北的牲口圈安抚盐民。 突厥游牧为生，去哪都赶着牛羊，牛羊到了地方自然要安置的，因此牲口圈建的格外粗犷。 说白了就是用木头围了一圈栅栏，里面稻草和粪便混在一起，远远都能闻见骚味。 罗轩爬进栅栏率先惊动了牛羊，咩咩哞哞叫个不停，尽管如此依然没将里面的盐民吵醒。 这些盐民被突厥兵驱赶着干苦力，饭肯定也是吃不饱的，辛苦一天不累才怪。 罗轩没有惊动他们，坐在栅栏上耐心等待天亮。 八月份的天还是亮的比较早的，卯时一刻东方便露出了鱼肚白，一位面容枯槁的老者率先醒来，看见罗轩脸色异常平静的问道：“你是谁？” 老人嘛，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了，精神多少比年轻人强大些。 罗轩上前拜道：“见过前辈，晚辈是朝廷振威校尉罗轩，奉太子之命前来营救你们，前辈放心，李原图已被我救下，村内的突厥兵也尽数伏诛，请前辈放心。” 老头原本死灰般的眼中瞬间露出明亮光芒，激动的问道：“我儿原图还活着？” 罗轩惊呼道：“李原图是你爹，哦不，你是李原图他爹？” 这一着急，语无伦次了都。 第80章 丰厚战利品 天亮了。 盐民陆续醒来，在老人的安抚下情绪很快稳定，现场并未发生大的骚乱。 罗轩见此果断打出信号，冲微罗世杰等人火速赶到。 看见穿着普通，却表情坚毅满脸杀气的民团将士之后，被用绳索捆起并关在牲口圈中的盐民终于绷不住，全都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老人连忙说道：“别哭了，都什么时候了逃命要紧呐。” 原来盐民先前的平静并不是他安抚得力，而是对被解救之事保持怀疑，现在民团将士到来，虽然浑身是血却让这群饱受欺凌的盐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盐民们再也坚持不住彻底崩溃。 罗轩叹息道：“没事，让他们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还愣着干什么，给人松绑啊。” 民团将士上前，割断绳索扶着盐民离开，罗轩继续问道：“前辈，我听李原图说有批食盐今天要运到甜水镇，是那边的突厥兵过来取，还是咱村的突厥兵给送过去。” 是前者的话他们就得赶紧撤离，人家说不定已经到村口了。 老者答道：“是咱们这边送过去，六千斤盐也没多少，几车就搞定了。” 盐确实比粮食体积小，运输起来方便不少。 罗轩淡定的笑道：“那就太好了，此地离甜水镇二百里，赶车至少得两天，那边察觉不对赶来也得一天，咱们的时间很充足，先吃饭吧，宰头牛让大伙吃顿好的。” 老头急了，连忙劝道：“别啊将军，牛可是宝贝，咱们吃羊就行。” 耕牛可是重要的劳动力，谁家有头耕牛绝对是当家人看待的，而且朝廷对耕牛也有相关的法律保护，这个时代，耕牛的地位比人低不了多少。 突厥人带来的牛虽然都是野牛，但落到农户手里有的是办法将它们驯成听话的耕牛。 罗轩数了数，圈里足有十八头牛，揶揄笑道：“万一突厥人再杀回来，牛还得被抢走，与其被他们抢去还不如咱自己吃了呢，放心，出了问题我担责，宰吧，你儿子受伤吃不了羊肉，急需牛肉补补。” 罗团长决定的事自然没人能改变，一头草原野牛很快被牵出牛圈惨遭屠宰。 趁着烹饪的功夫，罗轩去了存盐的仓库。 这里是受朝廷管制的盐场，房屋可以破旧仓库不行，盖的是砖瓦房不说，连门都是铁的，上面还挂了两道锁，安保做的相当不错。 但这难不住罗轩，暴力拆锁打开房门，走进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堆了上百个麻袋，不用问，里面全是食盐。 这批货原本是要送往甜水镇的，现在全便宜罗轩了。 罗轩张开怀抱抱住麻袋并狠狠的亲了一口，大声笑道：“果然无本买卖来钱最快，古人诚不我欺啊。” 身后老者听的眼皮直跳，你丫是官兵还是土匪？ 罗轩转身笑道：“麻烦老丈将村里能收集的车辆全部收集起来，吃完饭咱们就走，另外把这门板也给我拆喽，一根毛都不给突厥留。” 不知先前的盐官锻造水平太差，还是钱多烧的，仓库的门板纯铁打造不说，厚度也很可观，跟小拇指一样厚，这要运回去交给田不离，能打造多少兵器。 战利品不止这些，还有四百多名突厥兵的武器弓箭。 看守盐场的自然不会是突厥的精锐，武器自不晓说，弯刀砍刀五花八门，还有拿菜刀的，而且很多兵器都已变形或者被砍出缺口了，基本没法用，只能回炉重炼。 但突厥兵的弓箭还是挺不错的，拿来就能用，马背上的民族天生与弓箭有缘，人手一把。 再就是一些皮革和盐场留下的晒盐设备了，六七八月份正是晒盐的最佳季节，因为天气热，水分蒸发快，但如此晒出来的盐杂质太多，若能提下纯就更好了。 罗轩自然不可能傻到在这里提纯，巡视一圈便过去吃饭。 村里的盐民八十多人，男女都有且全是青壮，老弱病残早被突厥人处理了。 加上民团将士一百三十余人围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开始吃饭，吃着吃着很多人再次哭了起来。 老头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壮汉骂道：“多大个人了哭啥？” 那名壮汉嚼着牛肉抹着眼泪说道：“太好吃了，我活了快四十年第一次吃牛肉啊，呜呜，我媳妇要是在的话……” 众人纷纷大骂壮汉矫情，罗轩却听的鼻子酸楚，心中很不是滋味，牛肉而已，搁在后世，月薪三千的屌丝只要想吃，隔几天就能改善一次，可是现在，这个该死的时代，九成以上的百姓到死都不知道牛肉是啥味。 这种时候任何许诺都是苍白无力的，罗轩暗自发狠大口咀嚼，将心中的不甘和怨忿全发泄在了牛肉上。 李原图早被抬了下来，喝着牛肉汤问道：“将军，接下来咱们去哪？” 罗轩说道：“我正想问你们呢，昫衍县大大小小二十多个盐湖，哪个盐湖最偏，最引不起突厥人注意？” 李原图思忖道：“东南方向八十里处有个硝池，里面的盐也不错，且周边地形复杂，遇到突厥兵很容易逃离。”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收拾东西出发。”罗轩当即拍板前往硝池。 饭后将士和百姓分工合力，套车装车，将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罗轩特意叮嘱将仓库的铁门拆下来带上，看的冲微满脸鄙视，再穷也不至于这样吧。 罗轩与盐民对战利品的态度出奇一致，忙碌到午时才收拾完毕正式出发，离开前罗轩原本想放把火的，毕竟村里还有二百多具突厥尸体，天气又热，世间一长说不定会闹出瘟疫，还是烧了妥当。 说是这么说，但火势一起难保不会被突厥兵发现，毕竟人家也懂烽火传讯的道理。 鉴于此，罗轩没敢放火，而是将尸体全部扔进了盐湖里，这下万无一失了。 走到半路，老头转身看着村子方向叹道：“可惜圈里那些羊粪了，这要撒到田里，明年绝对能有个好收成。” 这才是雁过拔毛啊，连羊粪都不放过。 罗轩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咱还赶着这么多羊呢，回头让它们多吃多拉就行，不对啊，咱是不是想的有点远了，明年突厥兵能否离开还未可知呢，目前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别老想着种地。” “该死的突厥兵。”老头破口骂了一句，又看向甜水镇的方向说道：“真想看看突厥兵发现食盐被抢的表情。” 第81章 粗盐提纯 队伍携带的东西太多，大包小包一大堆，盐民们又被突厥人折磨的身体不是很好，再加上道路难行，罗轩一行走了三天还没赶到。 第四天中午，队伍继续向前艰难跋涉，走到半路数匹快马迎面赶来，定睛一看，为首的竟是罗世杰。 罗世杰来到队伍前方喊道：“团长，十里外有座大湖，应该就是咱们的目的地了，周边没有人烟，很安全。” 罗轩大喜，转身喊道：“乡亲们，再有十里就到了，咱们加把劲，赶到硝池就吃饭。” 众人闻言顿时收起疲惫，加速向目的地赶去，走了不知多久，视线中出现一座方圆数里的不规则大湖，湖水不太清澈，湖面上飞着很多鸟。 再向远看，湖边稀稀疏疏的杂草随风飘着，四周都是土黄色，给人一种苍凉之感。 黄土高原都这样，水少雨少不说，昫衍境内又都是盐碱地，别说粮食，野草都很难生长，形容起来就两字，荒凉。 尽管如此，盐民们依然高兴的又叫又跳，恨不得仰天吼几嗓子。 人的欲望是随着环境和地位而改变的，这群盐民被突厥兵欺压多日，在那段黑暗的时光里连活着都是奢侈，谁还敢奢求其他，现在虽被解救出来，但他们的欲望，或者说要求并不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被突厥人逮住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终于来到湖边可以暂时安定下来，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 罗轩同样激动，只要这片湖不被突厥发现，陇东卫就再也不用为盐发愁了。 安排其他人休息做饭，罗轩将冲微，罗世杰，李原图和李原图他爹叫到一起，坐在湖边空地上说道：“硝池虽然到了，事情却并未结束，确切的说只是开始，还需要解决几件事，第一盐民的住宿问题，这个不难，在山腰找块地方修窑洞就行。” “第二，盐民的安全问题，万一突厥人来了怎么逃，除了挖洞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另外多派些人在路口和山头放哨，看见突厥兵立刻点烽火通知。” “第三就是吃饭问题了，咱们带来的粮食不多，牛羊倒是不少，但也撑不到明年，只能从其他地方运了。” 李原图苦笑道：“昫衍县基本都是盐碱地，粮食产量本来就低，又被突厥洗劫了一遍，上哪找粮去。” 罗轩笑道：“粮食我来想办法，你们安心制盐就行，原图，从今天开始咱们这就叫新民村，你任村长，回头我再留十名将士辅佐你，争取尽快稳定下来，我走后你就记住一句话，深挖洞广积粮，不惜一切让自己活下去，有问题吗？” 李原图握着拳头坚定的说道：“将军放心，在下绝不辜负将军的期望。” 罗轩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盐民共有八十七人，用不着全去制盐，咱们没那么大的需求，留十几二十人就行了，剩下的挖洞，往多了挖往深了挖，民团将士对挖洞很有经验，回头让他们教你。” 李原图点头，想到什么又说道：“将军，村里不可能永远都这点人，突厥入关之后县内百姓四处逃散，都躲藏了起来，但人不可能一直藏着，总得出来找吃的不是，万一有人过来，咱们是收留还是赶走？” 确实是个问题，昫衍境内除了突厥兵还有大周百姓呢，人家逃过来的话总不能赶走吧，万一他们因此生恨，跑去向突厥告密了怎么办？ 但收留也不是办法，粮食有限啊。 罗轩蹙眉道：“肯定得收留，粮食的事我来想办法，其他事也没什么了，就按这个方案行动吧。” 饭菜做好，大伙快速扒拉完毕，罗轩又将李原图及村里几名头脑灵活的盐民叫到一起，并将村里仅有的三口铁锅集中起来说道：“你们制造的盐杂质太多，味道都是苦的，现在我教你们一个快速提纯的办法，仔细看啊。” 在后世人的认知中，盐跟雪花一个颜色，除了咸味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 这个时代却非如此，食盐含有的杂质太多，青色红色黑色，什么色都有，味道更是难以下咽，且长期食用会对人体产生很大的危害。 这次缴获的六千斤盐全是粗盐，存放世间太长，有些都凝结成块了，偶尔吃一两顿还行，天天吃的话估计活不到四十岁。 古代人为什么短命，罗轩认为大半原因都是食盐闹的，天天吃毒，跟慢性自杀有什么分别。 李原图诧异的说道：“将军你还有这本事呢？” 罗轩笑而不语开始动手，冲微则从远处快速跑来，边跑边说道：“等等，我也学学。” “提盐的过程很简单，就四步，粉碎过滤，溶解结晶。”罗轩边说边动手。 第一步将粗盐碾碎，倒入锅中使其化开，想让粗盐自行化开，泥沙等杂质完全沉淀至少需要两个半时辰。 罗轩可没有那个耐心，直接用锅加热，同时命人找来草灰倒进锅里一同搅拌。 草灰的作用是吸附水中杂质，除去苦味。 吸附杂质最好的东西是木炭，若能用炭火烧成生石灰，再加水制成石灰乳就更完美了，可这荒山野岭的上哪找木炭去，只能拿草灰代替，凑合着用。 加热搅拌，盐水彻底化开之后进行过滤。 这招也很简单，找个木桶，桶口铺上麻布，将化开的盐水顺着麻布倒进桶中，杂质自然就被麻布拦住。 然后便是结晶，将桶里的盐水倒进另一个干净的锅里，不断加热搅拌，蒸发水分，水烧干了盐就出来了。 这一步尤其注意，水不能完全蒸干，看到锅里出现较多固体时就要停止加热，利用锅的余热使剩余液体蒸干，否则会导致晶体飞溅。 罗轩边搅拌边说道：“蒸干后将盐放到干净的木板或者石板上晾晒，晒干后就可以用了，但这只是比较干净的粗盐，想要细盐还得用碾槽碾一遍。” 最后一步最好能用滤纸，问题是没有啊，村里就这个条件，凑合弄吧。 看着锅里逐渐露出的白色晶体，李原图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道：“李某在盐场干了这么多年竟没想到还能这么弄，将军真乃天人也。” 这话冲微不爱听了，悠悠说道：“好几斤盐就弄出这么点，损耗超过一半了吧？” 罗轩鄙视道：“提炼出去的那些都是毒，难道你想天天吃毒药啊，不止湖盐，海盐井盐矿盐都可以这么干，昫衍县盐碱地这么多，怎么着也能找到一两座盐矿吧。” 此话一出，冲微和李原图同时瞪大了眼，看着罗轩满脸热切。 第82章 好大一个惊喜 很多东西看似神秘，捅破窗户纸也就那么回事。 罗轩教的方法并没有多高明，只是加快了制盐的速度而已，对采盐的帮助并不大。 盐民采盐早已总结出一套详细的流程，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直接去河床和湖床寻找盐的结晶，但结晶总有挖完的时候，单纯的靠挖并不能持续发展，所以便有了后来的垦畦营种法，垦畦成田，人工种晒。 简单来说就是在湖边开辟一些盐田，将湖水引到开辟出的盐田之中暴晒，蒸发掉水分之后盐便露了出来。 不管哪种方法，受限于当下的技术，盐里面的杂质都很多，味道更别提了。 眼前的湖泊是片尚未开发的原始湖，湖床中应该有很多盐晶，短时间内确实不用再为盐发愁了。 李原图又试了几次，将提纯方法彻底掌控后笑道：“将军放心，以后产出的盐都这么过一遍，盐的质量应该会提升很多。” 罗轩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又问道：“你们盐场有没有铁匠，有的话劫来的铁门和武器全留给你们，打造点好的工具干活能快些，突厥人来了也不至于空手。” 李原图苦笑道：“原本有一个，但被突厥人抓去前线了，实在不行我自己来吧。” 突厥人对木匠铁匠泥瓦匠的需求比中原更甚，遇上这种特殊人才焉有放过的道理。 罗轩对此表示理解，诧异的问道：“你还会打铁？” 李原图讪笑道：“铁匠干活的时候教过我，但我没怎么弄过，不知能否打好，将军一定疑惑铁匠为何将技术交给我吧，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手艺人一般敝扫自珍，技术很少轻易示人，但也分对谁。” “小人是盐场的仓吏，识文断字的，就算学会了也不可能跟他抢饭碗去，所以那名铁匠对我就没保留，但也因此，当时我并未认真学，现在才发现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跟我去个地方。”罗轩拉着李原图骑马视察周围，同时指出各处地形的优劣，告诉他提前该准备什么，突厥人来了如何借助地势逃离。 此间事了，罗轩便收拾东西准备返回。 离开这么多天，陇东指不定变成什么样了。 想到战事，罗轩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陇东，奈何盐未提炼完毕，只好又等了两天。 第三天一早，罗轩带着四十余名将士拉着两三千斤盐返回陇东。 回去的时候不需要车，当日在村里缴获了四百多匹战马，现在不用照顾老弱妇孺，将盐直接绑马背上就行。 尽管如此，速度依然没达到罗轩的预期，毕竟将士们还要照顾盐呢。 沿途景色千篇一律的荒凉，四周几乎没有草木阻挡，罗轩看着破败的大地叹道：“该死的盐碱地，何时才能变的跟董志塬一样肥沃。” 冲微笑道：“知足吧你就，天地万物都是有规律的，盐碱地消失，各处盐湖的盐也会消失，别只想着好事，话说六千斤盐就提炼出一半，想想都亏。” 罗轩鄙视道：“这简单，回头单独给你准备一些未提炼过的粗盐，细的就留给我们吃。” “滚……”冲微懒的再搭理这货，转身埋头赶路。 一行人用了整整十天才返回华亭镇，找到田不离。 这段时间田不离也没闲着，在自己所住的坑道里折腾多日，还真被他折腾出一个小型钢炉。 走进坑道大厅，看着眼前那座径直米许，高不过两米的炼钢炉，罗轩诧异的说道：“厉害啊老田，怎么弄出来的？” 大厅内温度高的厉害，只穿了条大裤衩的田不离边擦汗边说道：“快别提了，提起来都是泪啊，铁的熔点太高，根本没有盛装铁水的容器，所有东西碰到滚烫的铁水都会被烧穿，最后还是老姚请来一位老铁匠才将问题解决了。” “老铁匠烧制了一种耐火土模，将其称之为粘土坩埚，这座炉子其实是粘土做的。” “厉害啊，那名老铁匠叫什么，我去拜访一下。”罗轩是真的震惊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牛，当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坩埚确实是耐高温的好东西，主要分为石墨坩埚，粘土坩埚和金属坩埚三种，民团条件有限，只能用粘土。 尽管如此，这对当前的生产力来说依然是迈进了一大步，有了粘土坩埚，炼钢炉还会远吗？ 田不离苦笑道：“老人家非要待在这里看看实验成果，结果年纪大受不了高温，中暑了，最近在养伤呢。” 罗轩闻言又是一阵苦笑，这里的高温他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老人家了，蹙着眉头思索许久才说道：“里面温度确实太高了，山洞里通风不便，长期下去不是办法，你看这样行不行，将周围再挖一番，建几道隔热墙，工人们加煤或干其他事的时候再进来，平时都躲在隔热墙后面以防烧伤。” 田不离点头道：“已经在干了，放心吧，我也不可能拿兄弟们的命开玩笑。” 零到一的过程是最难的，但没办法，总得有人迈出第一步不是。 罗轩拍着田不离的肩膀以示安慰，继续问道：“铁矿的事情解决了吗？” 田不离点头道：“找到一些，虽然不多但是够用，不过老姚那边好像出了点麻烦，有空你去看看吧。” 罗轩点头道：“行，先去看看那位立功的老人家吧。” 两人离开洞穴，赶往外面的一处窑洞中。 窑洞有个好处，冬暖夏凉，这边离炼钢的坑道太远，高温影响不到，两人走进窑洞顿觉一股凉意袭来，浑身那叫一个舒坦。 此刻窑洞的炕上趟着一位年近花甲，胡须皆白的老人，看见田不离老人挣扎着就要坐起，田不离连忙上前摁住他笑道：“钱老不必多礼，您快躺着，怎么样身体舒服些了没？” 钱老苦笑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田不离安慰道：“钱老哪里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若非您指点，晚辈这炼钢炉指不定拖到什么时候呢，对了，这位是咱陇东卫的振威校尉罗轩，刚从昫衍回来就看您来了。” 罗轩行礼道：“晚辈见过钱老，您辛苦了。” 钱老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猛的抓住罗轩的手说道：“你就是那位杀的突厥抱头鼠窜的振威校尉，老夫可算是见到真人了，你小小年纪干的却真漂亮，对待强盗就得比他们更狠。” 罗轩：“……” 我现在名气这么响了吗？ 第83章 转折点 苦逼的罗轩在华亭只待了一夜，天一亮便骑马赶往长桥村。 想想这段时间的经历还真是，一直在路上从未停歇过啊。 回到长桥村顺利找到姚元崇，被请进了洞穴大厅。 罗轩懒的寒暄，灌了一大口水直接问道：“听说你有急事找我？” 姚元崇点头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我们几个连队赶往天水郡发展，传回消息说北宫伯约已经赶到武都，目前屯兵下辨，随时可以赶往长安与始利汇合，但不知为什么却迟迟没有动静，当然，蜀中来的援军也彻底被挡住，如此一来长安便彻底成了孤城。” “不过太子派人传来命令，说让我们最近消停点，别一直撩拨突厥的虎须，尽量将突厥大军拖到年后。” 罗轩敲打着手指笑道：“看来殿下是铁了心要将突厥大军全歼在凉州境内啊，传令在外的连队，这段时间以发展为主，尽量多招人手训练兵马，随时等待集结命令。” 姚元崇苦笑道：“招人不是问题，问题是没粮啊，怎么解决？” 罗轩嘴角泛起一丝邪魅微笑说道：“这好办，秋粮快成熟了吧，命令各连队就近收割秋粮，咱们收走总比被突厥人收走好不是，收割途中遇到突厥人不要硬拼，暂时退却回头再想办法夺过来，告诉大伙做事动脑子，别老想着打架。” “另外盐和铁的问题暂时解决，还有一些问题咱们得想办法，从今天开始重新打造织布机，然后分发给周边的村民，让他们加紧织布，别的不说，咱身边这群老少爷们不能整天躺地上捉虱子啊，总得干点啥不是。” 上次随冲微一起来的百姓无处可去，还在长桥村待着呢，这么多人闲着确实不是办法。 “还有，让村民多剪一些羊毛，牛毛什么的也别扔，留着有大用。” 姚元崇诧异的说道：“要羊毛干嘛？” 罗轩叹息道：“还能干嘛，织布呗，织布机好办，随便找个木匠就能打造，但原料呢，陇东目前到处都是突厥兵，咱们上哪找那么多火麻葛麻去，只能用羊毛凑合，马上入冬了，总不能让兄弟们穿着夏天的单衣作战吧。” “再就是发动各村妇女做鞋做衣服了，实在不行就将羊毛简单处理一遍塞进棉鞋棉裤里面，人冻腿狗冻嘴，先把腿护住吧。” “团长你还真是……”姚元崇无力吐槽了。 用羊毛做棉衣，这位爷真是敢想敢干呐，不过也是个办法，总比穿着单衣受冻强不是。 战争说到底打的还是经济，兵书上说的再天花乱坠也得遵守最基本的常识性问题，比如吃啥，穿啥，用啥？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如何将物资按时送到大军手中，是敌我双方共同面临的难题。 陇东卫在这方面显的尤其艰难，身在敌后交通中断，朝廷除了下放权力之外，给他们提供不了哪怕一粒米的帮助，吃的穿的用的，所需要的一切都得靠自己。 基本问题都解决不了的话还打个屁的仗。 所以接下来罗轩将精力全部放在了解决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上，缺粮找粮，缺矿找矿，缺什么就找什么。 折腾好多天却发现事情越小变数越多，就拿织布来说吧，机器造好找不到人，人找到找不到原材料，原材料找到了人又不见了，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虽小却能把人逼疯。 更别说运输途中遭遇突厥袭击了，有次运输队行进途中被突厥斥候发现，跟陇东卫打过多次交道的突厥兵也学聪明了，并未打劫运输队，反而远远吊着，确定长桥村驻地后才带兵过来围剿。 幸好罗轩在驻地周边安排了许多哨兵，更有斥候移动巡逻，这才提前发现及时撤离，但也只是将人撤了出来，驻地的东西丢的一干二净。 此事过后罗轩也发狠了，留姚元崇和田不离镇守后方，自己带一队人展开报复行动，四处袭击突厥的小股部队。 恰逢秋收，突厥兵也拿起镰刀抢割百姓先前种的谷子，高粱，豆子等农作物。 土地分的太散，加之陇东地形复杂，不可能几万大军一起干，突厥人只能派出小股部队就近收割，收完之后脱粒晒干，然后装袋运走。 罗轩眼睁睁看着他们收割脱粒，等他们运往县城的时候才在运输途中动手抢劫。 不得不说，半路摘桃子的感觉就是爽。 对此突厥兵也没什么好办法，除非放弃收割地里的粮食，否则只要收割就有漏洞可钻。 经过几个月的发展，陇东卫兵力倍增，有时分散有时聚集，陇东地区各处山沟几乎都能看见陇东卫的身影，　真应了那句话，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这边打劫打的舒坦，黎布那边可就是另一番感受了，听说大皇子殿下气的砸了好几次书房，可就是拿陇东卫这群四处打洞的野兔毫无办法。 时间一晃到了十月初，陇东地区下了第一场雪。 这个时代地球还没变暖，长江以北冷的很，陇东又靠近长城，温度就更低了，第一场雪仅仅过去三天第二场雪又来，一夜之间大地跟染了色似的，变的一片雪白。 陇东卫临时总部，一处名为纸坊川的山沟里，罗轩走出山洞伸着懒腰说道：“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始利早不撤兵，现在想撤怕是来不及了。” 姚元崇冷笑道：“可不嘛，长安到萧关七百余里，道路本就难行又大雪封山，加上突厥储粮有限，路上就得死一半人，关键是退回草原能干什么？” “始利穷兵黩武，将草原能拉来的人全拉来了，又没抢到足够的粮食，退回草原只有冻死饿死一途，还不如拼死一搏呢。” “太子殿下也是厉害，竟真的将始利耗到了下雪。” 这几个月罗轩跟长安一直有联系，主要是太子派人联系他，听斥候说太子为了将始利留在长安城下做过很多冒险举动，好几次都被突厥攻进了城，又被太子亲自带兵赶了出去，各种操作惊心动魄，听的罗轩心头乱跳。 那当真是在刀尖上跳舞，奈何桥上蹦迪啊。 罗轩笑道：“现在好了，大雪一下，突厥就进入末日倒计时了，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现在一心想要军功，肯定会彻底豁出去的，各地都安排好了吗？” 姚元崇同样兴奋的说道：“放心，按你的意思，粮食食盐棉衣都已分发下去，羊毛制成的棉衣虽然有些膻味，但味道这东西闻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第84章 黎布的反击 罗轩奉行的一直都是打仗打经济的原则，开战以来四处奔走，在敌后相继建立了钢厂盐厂，制衣厂，皮毛加工厂等许多实用型工厂。 甚至还建立了一座炼油厂，陇东可是后世某大型油田的主产区，石油储量比煤还丰富，弄点原油出来简直不要太轻松，将原油加工成煤油可以照明，再加工一些汽油以备不时之用。 这些工厂遍布陇东，安定，天水各地，几乎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生产的食盐布匹等物不但能满足沦陷区百姓的日常所需，还能拿出一部分卖给突厥和羌氐。 没错，罗轩现在开始跟敌军做生意了，在伍逵的帮助下联系到几位突厥和羌氐大军中的生意人，将产品高价卖给他们，换取葛布，粮食等物资。 虽然突厥和羌氐也缺粮，但商人嘛，只要钱到位什么不敢卖，这群商人为了压价，甚至还卖给了罗轩许多情报。 奸细这种生物不但大周有，其他国家也有，无非就是多少的问题。 万事开头难，只要坚持下去后面就会越来越顺利，现在敌后根据地的生存问题基本解决，给出足够的时间，罗轩有把握将根据地建到敦煌去，届时谁会成为凉州大地的真正主人还真不一定。 相比之下，黎布就比较悲催了，入关以来不断遭受陇东卫的打击，被逼的不得不收缩兵力，现在除了县城和几座大型乡镇之外，广袤山区几乎看不到突厥兵的身影了。 罗轩抓起把雪揉成雪球扔出好远，蹙眉说道：“黎布最近平静的有点不正常啊，不会在给咱憋什么大招吧。” 姚元崇冷笑道：“他还能有什么大招，现在恐怕连出县城都得小心吧，农村可是咱们陇东卫的地盘。” 罗轩摇头道：“不对，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注意，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黎布被咱们欺负这么久，不可能什么都不做，那他会做什么呢，我若是他，我又会做什么呢？” 罗轩凝眉苦思，最后直接走进雪里，任由寒风去刀子般刮到自己脸上，思索半天突然灵光一闪，猛拍大腿说道：“对喽，雪是突厥人的灾难，又何尝不是咱们的劣势，咱们一直期待着下雪，现在得偿所愿心神必然松懈，这个时候如果黎布突然发起进攻的话……” “几个月了，黎布就算再蠢也应该摸清了我们不少据点吧，传令兵集合。” 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话落不久，一群包的跟粽子似的士兵便跑了出来，在罗轩面前站成一排。 罗轩果断下令道：“传我命令，各处根据地立刻转移到备用地点，不得质疑不得延误，你们现在出发，路上马歇人不歇，就算把马跑死也得把命令给我送到。” “喏。”十几个传令兵果断转身，牵马赶往各处据点。 姚元崇望着传令兵的背影蹙眉道：“老罗，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罗轩摇头道：“敌后作战不敏感不行啊，比如这次，只是我多疑的话没什么，顶多费点时间费点力气，但若黎布真的来了呢，丢的可就不是力气而是命了，咱们资本太少输不起的，你收拾一下，咱们也转移。” 姚元崇点头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这里是陇东卫临时总部，有八百多名将士和战马，其他也没啥，说走就能走。 冲微穿着道袍骂骂咧咧的出来说道：“住的好好的怎么又要转移，姓罗的，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散架你不罢休是吧。” 罗轩赔笑道：“师父理解一下嘛，咱在敌后啊。” 几个月来罗轩软磨硬泡，终于成功拜得冲微为师，以后跟太子殿下就是同门师兄弟了。 八百将士走出山洞，骑马赶往西北方三十里外的据点。 狡兔三窟，罗轩这种人又处在敌后这么危险的境地中，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据点。 好巧不巧，大军走出十里不到便与一队突厥兵撞了个满怀。 冲微再次揪掉了一根所剩不多的胡须，惊呼道：“我滴个乖乖，你小子还真神了。” 眼前的突厥兵只有区区五百余人，却都披着白色披风骑着白色战马，将自身完美的融入到了周围的环境之中。 罗轩行军向来有派斥候探路的习惯，派出的斥候却愣是没发现这支敌军，这要突然冲到他们藏身的洞穴之中…… 想到这些罗轩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扯开嗓子咆哮道：“还等什么，打啊。”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种遭遇战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干。 遭遇战嘛，敌我双方事先都是没有心理准备的，骤然相遇突厥人也懵。 还有一点，突厥兵可能是想等天黑再发动袭击的，此刻人和马都在背风的山梁后面趴着，也就是说人和马是分离的，跨上战马投入作战需要一定的时间。 罗轩自然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时间，领兵直接杀了过去。 事实再次证明罗轩料事如神，陇东卫的将士因此士气大增，又有冲微这个绝世高手在场，突厥兵人数和士气都不占优，很快便败下阵来四散逃走。 此役陇东卫斩杀二百余人，补完刀收完战利品，冲微由衷赞道：“轩哥儿，不是每位将军都能料敌先机的，你小子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啊。” 被师父夸，罗轩却高兴不起来，蹙眉说道：“我有一种预感，黎布攻打我们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次有预谋的大行动，后面可能还会有其他动作。” 冲微捋须道：“你说的对，兔子急了敢蹬鹰，堂堂突厥大皇子被咱们折腾这么久，岂能不报复，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罗轩苦笑道：“目前什么也做不了，只希望各处据点接到命令之后能果断及时的转移，奇怪，咱们来纸坊川不过二十天，期间没有行动也并未怎么跟外界接触，黎布是怎么知道咱们的准确位置的？” 冲微惊呼道：“你是说……” 罗轩摇头道：“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单纯的好奇。” 奸细这事没有确凿证据最好不要乱说，说出来容易影响军心。 再说了，万一黎布是通过其他渠道得知的消息呢？ 罗轩将此事默默记在心里，带着大军赶往另一处据点。 大军行动速度很快，天还没黑便赶到目的地，并成功安顿下来。 暂时无事可做，罗轩陷入了焦急的等待。 没有无线电，通讯只能靠腿，又遭遇大雪封山，消息往来少说也得好几天，真是让人心焦。 第85章 驿马关 时间匆匆，很快又是半月。 各地消息陆续送回，有好的也有坏的，许多据点接到命令及时撤离，让偷袭的突厥兵扑了个空，但也有几个据点撤离不及时，被突厥兵堵住，损失惨重。 姚元崇来到罗轩所住窑洞，坐在炕边递给他一张纸条说道：“六寸塬棉服厂被捣毁，六十台织布机和三千多套棉衣棉鞋全被突厥人抢走，工人大多被杀，只有少数人顺着地道逃了出去。” 罗轩脸色平静的说道：“第几个了？” 姚元崇答道：“第八个，也是最后一个，其他据点都已安全撤离，但黎布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会继续行动。” 各据点虽然隐秘，但黎布也不是吃素的，况且据点并非真的与世隔绝，肯定要与外界交流的，有交流就有泄秘的可能。 罗轩咬牙切齿的说道：“该死的，陇东卫成立以来还从未吃过这么大亏。” 姚元崇叹息道：“谁说不是呢，若非你惊醒的快及时预警，咱们全军覆没都有可能，看来咱们的队伍里有叛徒啊。” 提到这个罗轩反而冷静下来，思忖道：“与狼共舞就得有被狼吞掉的觉悟，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把负责跟突厥人做生意的那批人打散调往各处，暂时别让他们聚集，真是咱们内部出问题的话，问题八成是出在他们身上，普通将士和寻常百姓就算投敌，也不可能知道咱们的所有据点。” 姚元崇赞同这个观点，问道：“那今后的生意怎么办？” “暂时不用做了。”罗轩说道：“大雪已经封山，始利就算再蠢也该反应过来自己掉进了太子殿下的算计，若我所料不错，突厥人该退兵了。” 姚元崇惊呼道：“这么快？” 罗轩扭头盯着他笑道：“长安城有五十多万百姓，储备的粮食足够全城百姓吃两年，你是始利，明知攻不破长安的时候会怎么办？” “当然是撤……”姚元崇猛的反应过来，说道：“现在撤离还能保存部分实力，回到草原以图后计，继续在长安死磕的话就该全军覆没了。” 罗轩冷哼道：“陇东岂是他突厥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传我命令，各路大军迅速集合，不管在干什么，接到命令都必须放下手头事务火速赶来，这次咱们不游击了，跟黎布大干一场，然后赶往萧关截断始利的退路，突厥大军不管来多少人都得给我死在陇东。” “明白。”姚元崇起身离去，罗轩也下床开始准备。 各处据点刚经历完黎布的扫荡，所有人的神经都处在紧绷状态，接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仅用七天大军就集结齐了。 罗轩带着冲微和姚元崇走出山洞，放眼望去，驻地外面的山沟里乌泱泱的全是人，结冰的河面上，半山腰上，小土丘上到处都是。 罗轩问道：“一共有多少人？” 姚元崇答道：“共二十个团，两万一千三百七十二人。”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咱们现在的资本这么雄厚了？”罗轩调侃一声，拿着大喇叭上前喊道：“将士们，兄弟们，突厥入关，肆虐凉州已有半年之久，半年来我们跟兔子一样东躲西藏，这样的日子你们愿意继续吗？” 北风呼啸，就算有喇叭，声音也传不了多远，传令兵只好拿着喇叭四处奔走，将罗轩的话传进每位将士的耳中。 “不愿意，不愿意……”起初只是零散的数声，随着加入的人增多，声音越来越宏亮，最后更是冲破云霄。 过了许久罗轩才抬手制止道：“反击的时候到了，这次咱们主动出击，打他丫的，兄弟们随我出征。” 说完上马，带着大军沿着河沟赶往早已定好的目的地。 驿马关。 大军前方，罗轩向今天才赶来的罗世杰解释道：“咱们兵力不如黎布，硬攻县城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将黎布调出县城，在运动中寻找战机将其消灭，调动的第一步就是攻黎布必救之地，驿马关。” 驿马关在郁郅县西南九十里处，算是萧关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但前有萧关挡着，朝廷对驿马关的重视程度自然不高，加之当初突厥来的太过突然，驿马关几乎没怎么发挥作用就沦陷了。 罗轩解释道：“今时不同往日，驿马关若落入我手，始利退回草原的路可就被拦腰截断了，所以黎布说什么也不会舍弃驿马关，接到消息肯定会出兵救援的。” “我已调查清楚，驿马关只有三千守军，且关口年久失修，不成气候。” 突厥入关后并未加固驿马关的城防，不是不想而是不会， 草原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技术性的东西都玩不转，且草原人依靠的是骑兵，来去如风，让他们建关守寨实在有点为难人。 大军走了整整五天才赶到驿马关下，罗轩没有耽搁，直接摆开阵势发动进攻。 陇东卫中有个辎重团，由田不离直接率领，辎重团现场组装了十几架投石机，七八架罗轩在长安城遇到过的那种床弩。 而且陇东卫的床弩更精良，很多零部件都是华亭钢厂最新打造的软钢，还附带了滑轮，射程更远更省力。 驿马关城墙之上，突厥守军看见黑压压的敌军当场懵了，这里可是后方，从哪冒出这么多敌军？ 守将虽然知道陇东卫的存在，但平时跟陇东卫进行的都是千人以下的小规模战斗，实在没想到陇东卫发展这么迅速，悄声不响的就拉了几万人出来。 恐怖如斯啊。 不等守将想明白，无数火球便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迎面飞来。 城下。 罗轩看着投石机嘴角泛起一丝得意，投石机打出去的可不是石头，而是特大号煤球，上面还浇了层汽油，一点就着。 大军携带的煤球不多，仅够这一仗用，毕竟这玩意太重了，带太多严重影响行军速度。 尽管如此，罗轩依然毫不吝啬，直接将燃烧的煤球打进城墙，没多久关内便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突厥兵不善守城，加之驿马关残破失修，罗轩又先声夺人，根本不给突厥守军反应的机会。 综合因素之下，驿马关仅坚持了小半个时辰便被陇东卫扛着云梯爬上城墙冲进城中。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罗轩骑马走进城中，大声吩咐道：“告诉罗世杰别追了，留几个给黎布报信的，罗铁浩赶快灭火，老姚你亲自去趟仓库，争取将关内的粮食救下。” 不管在哪粮食都是必须品，关内这么多守军肯定有粮食，无非是个多少的问题。 第86章 流氓招数 驿马关顺利拿下，战利品也很快清点完毕，遗憾的是关内存粮不多，只有两千石左右，且以粟（小米）为主，一粒小麦都没有，但也聊胜于无，苍蝇再小也是肉嘛。 打扫完毕众将赶往城墙，罗轩手扶着墙垛，看着远处的沟沟坎坎说道：“黎布接到消息肯定会大举进攻，郁郅县城依泥水而建，是在沟底，驿马关在塬上，黎布过来必然要经过十里坡，咱们也不能闲着，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姚元崇罗世杰，你俩带五千人赶往马岭川，在那埋伏等我消息。” “罗铁浩，你带一千人赶往十里坡骚扰，趁机撩拨黎布大军的怒火，记住是骚扰不是强攻，骚扰之后就偷偷前往马岭川与姚元崇汇合，行动吧。” 十里坡是依山而建的长坡，有七八里长，是县城通往董志塬乃至长安的官道，仅此一条。 其他地方当然也能绕过来，但需要转一大圈，路太远了，黎布肯定等不了。 “喏。”接到命令的几人抱拳离去，没多久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在众人视线。 这支队伍没有骑马，反而每人踩着一双滑雪板，队伍里还有几十辆小车，用雪橇拉的。 马岭川在县城北边，萧关南边，也就是说要经过县城，走十里坡自然是不现实的，只能翻沟。 大冬天翻沟，战马哪有滑雪板好用。 地形是个平面四通八达，不像游戏关卡那样只能正面强攻。 后世网上有个言论，说大军遇到坚固的城池为何非要强攻，而不是绕过去，也就是说任何关卡都是可以绕过去的，问题是绕过去之后怎么办，孤军深入乃兵家大忌，真绕到后方，守军杀出城把你后路一断，结果不言而喻。 但陇东卫不存在这个问题，他们本来就是敌后游击队，兵力少又都是当地人，打不过还逃不掉吗？ 况且罗轩对马岭川布局已久，早就在那留好了后路，现在万事俱备，只等行动了。 姚元崇和罗世杰走后不久，罗铁浩同样带兵踩着滑雪板离开。 驿马关通往县城的官道上，千名将士背着双肩包和兵器，踩着滑雪板快速滑行。 罗铁浩滑的最快，滑雪杖在地上轻轻一点，滑雪板便顺着地面滑出好远，再点再滑，速度比骑马都快。 大冬天的积雪三尺厚，战马根本跑不开来，远没有滑雪板实用。 少年人谁不喜欢滑雪，往年一到冬天，村里孩子都偷跑去沟底的冰面上使劲滑，为此不知掉进冰窟窿多少次，现在可以正大光明的滑了，罗铁浩心中的激动简直难以言表，大声唱出了罗轩教他的歌。 “江山笑，烟雨摇，涛浪涛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兄弟们加油啊，将军说了，待到苦尽甘来那一天，山河星月都做贺礼，咱们快胜利了。” “江山笑，烟雨摇……” 麾下士兵同样唱着滑着，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坡口。 十里坡可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依山修建，九曲十八弯，每隔十几或几十米就有一个急转弯，到了冬天车队几乎都不敢走。 “都小心点，别掉沟里去。”众将士在罗铁浩的带领下赶到长坡中央，找到一条坡度比较大的短坡，用滑雪板在上面来回的滑，又踩又滑。 滑过雪的都知道，雪踩的越平整越瓷实，地面就越滑，黎布大军不来则罢，若是来了，经过这段坡时肯定会有不少人掉沟里去。 处理完这段坡，罗铁浩便带人原路返回，过了两个弯之后一小队人打开背包，从包里抓出许多铁蒺藜，就是四颗类似钉子的尖刺连在一起，不管怎么扔，都是三面朝下一面朝上的姿势，也算对付骑兵的利器。 铁蒺藜本就不大，雪又厚，往雪地里一扔几乎看不见。 将这一段坡撒满，将携带的铁蒺藜撒完，罗铁浩拍拍屁股走人。 又过了两道弯，一队人解下套在肩膀上的铁丝，拿出背包里的钳子，现场制作铁丝网。 这玩意很好制作，铁丝拉直，横竖一缠就好，底下再弄个寸许长的支架，往雪地里一扔，同样看不见。 每个铁丝网都是丈许大小，铺满山坡后拍屁股走人。 罗铁浩带人原路返回坡口，从另一面爬上山顶，赶到先前扔铁蒺藜和铁丝网的正上方开始制作雪球，准备给通过十里坡的突厥兵来个狠的。 时间匆匆很快到了晚上，就着雪水随便吃了点带来的干粮和已经冻硬，咬都咬不动的烤肉，众人赶到山中被水冲出，又被陇东卫修葺扩大过的山洞过夜。 虽有山洞可以挡风，但不敢生火，大冬天的待在荒山野岭真心不好受。 关键时刻老天爷也来凑热闹，且不知道站那边，大半夜的竟下了场雪。 这场雪一下，罗铁浩等人白天活动的痕迹被抹除的干干净净，铁蒺藜和铁丝网藏的更深，但他们躲在山洞里也不好受啊。 一行人吹了整整两天寒风，第三天终于等来了黎布大军。 罗铁浩接到消息火速爬上山顶观看，居高临下视野最好，山下的情况几乎一览无余，放眼望去，突厥大军四人一排，摆着一字长蛇阵远远望不到尽头。 罗铁浩的副将兼忠实小弟方旭惊呼道：“将军说一字长蛇行军是兵家大忌，黎布怎么敢的？” 罗铁浩拍着他的后脑勺骂道：“废话，十里坡就这么宽，不摆一字长蛇阵摆啥，等着吧。” 方旭摸着后脑勺笑嘻嘻的说道：“兵马过万无边无沿，前军都上坡了，后军怕还没出县城呢吧，这得多少人？” 罗铁浩答道：“将军说黎布手中约五万大军，这次估计全拉出来了，毕竟驿马关对突厥太过重要，不好，突厥斥候巡视山头了，快走。” 十里坡一面靠山一面靠河，简直就是绝佳的伏击之地，山顶站队人往下丢石头，坡上的人就算个个都是铜头铁脑也受不了啊。 黎布毕竟是突厥大皇子，就算再蠢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知道的，经过这样的险地怎么可能不派人探查。 突厥斥候爬上山顶，将大军经过的正上方仔细检查了一遍，成功找到罗铁浩积攒多日的雪球，并将其推下另一边。 雪球太多，推到坡上极有可能造成道路堵塞，斥候也不想无缘无故挨顿骂啊。 幸好如此，罗铁浩辛苦埋伏的铁蒺藜和铁丝网才没被发现。 第87章 有气没处撒 行踪被敌军斥候发现，罗铁浩自然无法再待下去，果断逃跑溜之大吉。 山路难行，关键时刻将士们秀了把技术，滑雪板直接在半空翻转，落地时人已到了沟底，只是很多人技术不过关，脑袋扎进雪里，摔的头昏脑胀的比比皆是。 也幸好冬天的雪够厚，否则就不止头昏脑胀这么简单了。 逃脱追捕之后罗铁浩边安抚队伍边叹息道：“这次是咱们急了，提前堆那么多雪球干啥你说，若偷偷藏着什么也不做，等突厥斥候过去再上山堆雪球，引发雪崩，或许是另一个结果。” 有句名言怎么说来着，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坡上的山虽不太高但也不低，想弄点雪崩很容易，可惜棋差一招啊。 不过也没关系，吃一次亏，再遇上这种事就长教训了。 善于从失败中总结教训的人不可能一直失败。 方旭问道：“现在怎么办？” 罗铁浩苦笑道：“这边寡妇死儿没指望了，绕开突厥大军去跟姚将军汇合吧。” 方旭不甘的说道：“就这么走了？” “不然哩。”罗铁浩骂道：“你还想去跟黎布硬拼不成。” 将士们在山中艰难前进，绕远路赶去马岭川。 却说山下。 突厥大军已经开始上坡，大军前方，身穿明光铠，手握长矛的黎布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恶狠狠的说道：“罗轩这只土耗子竟敢攻打驿马关，简直找死。” 交战半年多，黎布岂会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罗轩的陇东卫以前只是小规模游击，从不靠近大型乡镇，这次却公然集结攻打驿马关，摆明了是看不起黎布这位大皇子殿下，搁谁谁能忍？ 黎布接到驿马关失守的消息之后果断点齐所有大军，准备跟罗轩决一死战。 半年来陇东卫化整为零神出鬼没，跟遛狗似的吊着他满沟跑，黎布对罗轩的恨意已经到顶点了。 乌兰巴说道：“殿下，末将以为罗轩此次行动必然是接到了长安的命令，可汗已经决定撤兵，驿马关可是我军的咽喉啊。” 黎布冷哼道：“汉人真是卑鄙，竟在长安城欺骗了我们这么久，不过那又如何，咱们突厥儿郎若是想走谁拦的住，罗轩在山里游击我拿他没办法，敢到塬上正面交战，看我不把他屎打出来。” 正说着一名斥候从山顶滑下，结果雪太滑，落到坡上后又滑行出一段距离，直接飞进沟里。 幸好关键时候斥候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了沟边的干草才稳住身形，避免掉进沟里的命运。 尽管如此，依然看的黎布等人直捂脸。 斥候爬上坡，走到黎布面前拜道：“殿下，在山顶上发现大量雪球以及陇东卫的踪迹，那些地老鼠见了我们就走，此刻已经逃离山顶了。” 黎布冷笑道：“我就知道，继续搜寻，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罗轩想在十里坡埋伏我，打错算盘了。” 通常看似绝佳的埋伏之地一般都不好埋伏，你知道这里的地形优势敌人肯定也知道，通过时岂能不仔细探查。 若非如此，精明似鬼的罗轩岂能放过十里坡这个绝佳的伏击之地。 但黎布将精力全放到了山顶，却忽略了脚下的坡，拐过弯时战马脚底一滑，当场打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其他人同样如此，贴近沟边的几位甚至当场掉进沟里。 黎布勉强控制住战马，恼怒问道：“怎么回事？” 亲卫上前检查，完毕说道：“什么也没有，就是不知为何，这块地方特别的滑。” 黎布叹道：“继续前进吧，让大伙都小心点。” 大军继续前进，很快来到铺铁蒺藜的地方，这次就没先前那么幸运了，马蹄被扎破发出凄厉惨叫，连带着背上的主人也摔了出去，落地之后人也开始惨叫。 铁蒺藜这种陷阱也就最前边那点能用，突厥大军已经中招，知道前面有陷阱怎么可能还继续前进。 黎布仰头看着山顶庆幸道：“幸好咱们留了个心眼，否则真被敌军占住山顶，咱们此刻肯定是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能站着挨打的局面，组织扫雪，将这段路给我清理干净。” 受地形所限，大军摆的是一字长蛇阵，队伍拉了十几里长，后面的将士根本不知道前面的遭遇，这个时候后退只能引发踩踏，前进又满是陷阱，山上再有敌军进攻，那种局面光想想都让人腿脚发软。 雪很厚，但厚不过黎布的决心，一声令下不止铁蒺藜，连地上的雪都被扫的干干净净。 黎布依然没停，转过弯后继续派人探查，以两名亲兵被拌倒为代价，成功找到藏在雪地里的铁丝网。 丈许长宽的铁丝网送到黎布面前，众将领看着虽没尖刺，却足以将马蹄拌倒的铁丝网纷纷惊呼出声。 乌兰巴叹道：“这个罗轩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整出来。” 黎布脸色同样黑如锅底，说道：“铁丝网留一个继续研究，其余的通通扔进沟里，别耽误大军前进。” 后面再无陷阱，大军顺利通过山坡来到塬上，黎布率领大军加快速度，火速赶往驿马关。 骑兵速度虽快，但毕竟是冬天，且他们在十里坡耽误的时间太长，赶到驿马关时天已经黑了。 黎布虽没立即进攻，却派人上前喊话，被撩拨半年多，现在终于有机会见到罗轩，黎布岂能不骂一顿出口恶气。 结果骂了半天关内也不见回应，突厥兵疑惑了，一名士兵大着胆子试探靠近，走到城门也没遭到攻击，抬头发现关上根本没人，只有一面旗帜被寒风吹的呼啦啦响。 消息送回，黎布派人顺着城墙爬进关内，确实没找到人，便大摇大摆的走进关内。 阴天无月，黑灯瞎火的，突厥兵入关后只顾着找人，丝毫没有发现关内多了很多柴禾堆。 黎布从东门进入，刚赶到西门，关外便飞进来十几颗火球，其中大半都砸到了空处，只有三颗落在了关墙边的柴禾堆上。 这些柴禾也不知道泼了什么见火就着，加上北风呼啸，关内很快便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敌袭，敌袭……”突厥兵大喊出声，黎布却没因此慌乱，反而定下心神安抚士兵，带人从西门杀了出去。 出关之后没发现敌人，只找到十几架摆放整齐的投石机，站在投石机旁扫视四周，发现几道黑影从远处快速离去，最后更是直接跳进沟里。 “特么的……”黎布狠狠踹了投石机一脚，这种找不到敌人，有力无处使，有气没出撒的感觉太特么难受了。 第88章 终极杀地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黎布大皇子。 屡屡被罗轩戏弄，又找不到人撒气，黎布都快憋出内伤了，但大半夜的出关追击明显不现实，万一再中了埋伏咋整。 黎布只好命大军在关外扎营，准备休息一夜等天亮再说。 至于关内大火，烧着去吧谁有心思救，驿马关就那么大点，烧完了火自然就灭了。 天亮之后黎布派人侦察周围，斥候在沟底那些不到两尺宽，连羊肠小道都算不上的山间小路上发现大量脚印和马蹄印，甚至还有车辙。 消息传回大营黎布脸色惨变，立刻带人赶往事发地考察。 昨晚没有下雪，下沟小道又基本都在背风处，没被积雪掩盖，脚印清晰的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 乌兰巴盯着脚印骂道：“该死的，罗轩这是绕到我们身后去了啊，他想干嘛？” 黎布咬牙切齿的说道：“还能干嘛，咱们中计了，罗轩的目标是县城。” 乌兰巴猛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县城内现在可只有三千守军呢，且我军的粮草物资都在城中，这要被罗轩夺了……” 不止如此，县城和驿马关一样，都是突厥大军撤回草原的必经之路，汉人又最擅守城，再配上城内的粮草物资…… 黎布不敢想下去了，扯开嗓子吼道：“回县城。” 大军再次开拔原路返回，走出不到二十里又发现大量脚印，这次罗轩连藏都懒的藏了，直接在官道上大摇大摆，如此行径简直不要太气人。 尤其想到自己来的时候连十里坡的雪都给人家扫了，黎布那个心吆！ 气恼归气恼，黎布却没忘了来时的经历，派出先锋前去侦察，确保山顶没有埋伏，坡上没有陷阱。 如此虽然耽误了点时间，却保证了大军的安全。 黎布率领大军继续前进，还没下坡就听到县城传来刺耳的喊杀声，脸色微变加快速度，冲到城下却发现罗轩又跑没影了。 不对，影子还在。 郁郅县城是依泥水修建的，县城虽在河东，但河西还有条路，是供大军和商队通行的，平时有河水挡着，但现在是冬天啊，河面的冰比石头还硬，连桥都不用架，跑就是了。 黎布率军刚赶到县城就见穿着杂乱的陇东卫将士像没人管的羊群似的，顺着土坡跑进河中，逃上对面公路扬长而去。 幸好回来的及时，县城还没被攻破。 不等黎布庆幸乌兰巴便惊呼道：“殿下，这条路是通往萧关的，县城距萧关可不足二百里啊。” “特么的，追……”黎布顾不得多想，命令大军赶快追击。 如果说驿马关和郁郅县城是突厥回撤的咽喉，那萧关就是突厥大军的七寸命门，若是失守，数十万突厥大军就只能西进去跟北宫伯约抢地盘了。 届时前有羌氐后有周军，突厥大军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黎布昨晚的火气还没消，现在又眼睁睁看着陇东卫沿川道向萧关赶去，当真是又气又惧，加之陇东卫近在咫尺，似伸手就能抓到，黎布岂会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五万突厥兵呼啦啦向陇东卫追去，往日平静，难见人影的川道里开始上演追逐大戏。 却说陇东卫。 罗轩骑马冲在最前，不时回头扫视一眼，问道：“黎布追上来没有？” 田不离马术最好，眼神也好，观察之后说道：“追上来了，这小子估计被咱们气的不轻，换成是我非吐血不可。” 罗轩冷笑道：“光吐血可不行，老子这次要他的命，通知身后兄弟们快点，尽量与突厥追兵保持三里以上距离，现在这个档口不管谁掉队，我们都不可能返回救去。” 田不离笑道：“放心吧，都知道轻重，冲微道长，这次战后晚辈的爵位能往上提一提了吧。” 冲微翻白眼道：“老夫又不是太子，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若能斩杀或者生擒黎布，希望还是挺大的，毕竟是突厥大皇子嘛。” 比起突厥大军的气急败坏，陇东卫这边显然轻松许多，一个个的还有心情讨论战后封赏，也不想想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双方上演追逐大戏的同时，六十多里外的马岭川道也没闲着。 所谓川道，顾名思义就是两座山之间的狭窄通道。 此刻数千陇东卫将士正在川道两边的农田里忙活，将一桶桶黑呼呼的粘稠液体倒进地里河中。 姚元崇站在地头来回渡步，时不时的看一眼县城方向，脸上满是焦急。 罗世杰从远处赶来说道：“原油已经泼了十里范围，泼完之后都用雪埋住了，另外山上的树也被砍的差不多，砍下来的枝条也已捆成团，突厥大军一到立刻便能从山上推下以助火势。” 马岭川道可是后世某大型油田的主要产区，石油储量极为丰富，罗轩早在几个月前便在此布局，挖出很多原油，为的就是今天。 姚元崇吸了吸鼻子说道：“有没有异味。” 原油味道很大，万一被突厥兵闻见撤退，他们可就白准备了。 罗世杰摇头道：“放心吧，冬天的风很大，异味坚持不了多久，况且大部分原油都在雪地里埋着呢，还有突厥兵整天跟牛羊的膻味打交道，鼻子没那么灵敏。” 姚元崇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一道强光照在姚元崇脸上，照的眼睛极为不适，姚元崇当即大吼道：“突厥人上钩了，快撤，记得把脚印抹掉，快点。” 他们只能估算出突厥兵赶到的大概时间，不可能算的那么具体，因此前面的山头都排了哨兵，以镜光传讯。 常用的声音和烽火传讯都可能引起突厥人的警惕，唯有镜子反光最为合适。 细节决定成败，罗轩针对黎布精心策划的行动自然不愿出现细节上的失误，从而导致满盘皆输。 幸好今天是个晴天，否则他们就要改用烽火传讯了。 为快速撤离，山坡上垂着很多绳子，将士们冲到山下抓住绳子快速上山。 冬天路滑，没有辅助工具很难上去，就算上去也得耽误很多时间，有了绳子就不一样了，山坡是倾斜的不是垂直的，抓着绳子上山还不简单？ 数千将士带着工具火速撤离，仅用不到两刻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南边山上，姚元崇趴在雪堆里看着沟底眼中满是期待和兴奋，握着拳头暗自说道：“爹娘，父老乡亲们，你们在天之灵瞪大眼睛看着吧，突厥大军的死期到了。” 第89章 无边火海 地球尚未变暖，陇东的冬天温度低的可怕，按罗轩的预估，至少也在负十度以下，北风打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尽管如此，川道里的战马却累的挥汗如雨，大口的喘着粗气。 “驾……”罗轩又一马鞭挥出，大声喊道：“跑了快两个时辰了，该到了吧。” 刚想开口，一股寒风便灌进口中，激的他差点呛死。 罗轩只是向马岭川派过游击队，未到这里实地考察过，因此并不知道姚元崇的埋伏地点。 田不离说道：“应该快到了，已经过四十里铺了，话说这黎布当真执着，都追出六十多里了还不放弃，看这样子非中埋伏才甘心啊，他到底学没学过兵书，知不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 罗轩冷哼道：“兵书虽说穷寇莫追，但兵书也说宜将剩勇追穷寇啊，追与不追都要根据实际情况而定，目前的实际情况就是萧关和县城都在黎布手里，咱们现在在人家的地盘，此其一。” “半年来咱们陇东卫一直都是小规模游击，黎布并不知道陇东卫的具体兵力，以为咱们身后这些就是陇东卫的全部，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可惜黎布犯了跟阿史那特务一样的错误，觉得咱们就是一群流寇不足为惧，此其二。” “顺着马岭川道上去就是萧关，在突厥大军即将撤回草原的节骨眼上，黎布说什么也不敢让咱们这样一支力量在萧关附近撒欢，现在的突厥大军经不起一点变数，此其三。” “有此三点，黎布就算把马跑死了也不敢让咱们脱离他的视线，否则等咱们化整为零，重新散落到广袤山村，黎布别说收拾咱们，找到咱们都难，该死的什么时候到啊，我真跑不动了。” 不得不说罗轩看人很准，黎布就是这么想的。 陇东卫后方，突厥追兵同样疲惫不堪，战马挥汗如雨，将士呼气成雾，都已快到极限，黎布却不敢停下，率领大军始终与陇东卫保持着三里以内的距离。 跟陇东卫纠缠半年之久，黎布太清楚这群敌人的狡猾了，今天若是咬不住被他们化整为零躲进山区，以后再也不可能将其找出，所以必须坚持下去。 黎布之所以如此执着，除了罗轩猜测的三点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突厥人与汉人的作战方式不同。 汉人擅长防守擅长伏击，擅长将地形优势发挥到极致。 突厥人却非如此，草原一马平川，连个高点的山都没有，上哪伏击去，伏击谁去。 因此草原人作战基本都是硬碰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你会逃敌人自然就会追，这种时候拼的就是毅力，谁坚持到最后谁赢。 黎布发狠猛追，丝毫没发现被陇东卫踩过的雪地里出现的黑色粘稠物，更没有发现两侧山脚下有几个被积雪掩盖的小山洞以及藏在洞里的人。 每座山洞中都藏着两名身穿白色披风，几乎完全融入积雪环境中的陇东卫将士。 此刻洞中将士抓着一个缠着绳子的水井轱辘，死死盯着川道中追逐的双方大军，见陇东卫最后一名士兵越过埋伏点，洞中士兵急忙用力摇动手中轱辘，随着摇动，原本藏在雪地里的草绳不断绷紧并露出雪面。 追逐之中，所有人都望着前方没人注意脚下，最前方的突厥战马被绳子一拌瞬间跌倒，马背上的主人更是毫无防备，被当场甩出马背跌进雪里，后边的突厥兵来不及减速，毫不留情的踩在了前方战马和同袍的身上，然后被拌倒，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前面说过，不管马还是车，一味追求速度必然要放弃其他东西，比如警惕性，比如应变能力。 突厥大军追的太卖力，骤逢变故根本停不下来，就算脑子反应及时，身体也跟不上脑子的反应速度。 还有，就算前方将士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后方将士依然毫不留情的一头撞来。 有时候反应再快也架不住队友坑啊。 山顶之上，姚元崇同样紧盯下方，紧张的手心都被攒出汗了，见突厥大军前排战马被拌倒，果断下令道：“进攻……” 埋伏多时的将士快速行动，将早已捆好并浇了汽油的柴禾点燃推下了山，同时山上还藏着几台投石机，将点燃的煤球远远打了出去。 对面山上的罗世杰也是如此操作，趁你病要你命，见突厥兵发生混乱，果断将手中能当武器用的东西全部砸了出去。 一时之间，山坡上到处都是大则丈许，小则米许的火球。 这些火球以比战马还快的速度冲下山坡，竟先投石机射出的煤球一步落入川道，然后…… 藏在川道雪地里的原油很快被引燃，原油可是易燃物，火势蔓延的比千里马的速度都快，仅仅半刻钟便扩大到方圆数里，突厥过半大军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川道虽然不宽但也不窄，宽度怎么着也有二三里，追敌时黎布自然不可能采用一字长蛇阵，因此五万大军聚一起真占不了多少地方，几乎被大火包圆了。 “敌袭，敌袭…咳咳…”陷入火海的突厥将士想要呼救，刚一张口就被浓烟呛的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没经过加工的原油，燃烧产生的黑烟简直不要太大，置身如此场景之中就算不被火烧死也得被烟熏死。 不止如此，又是火又是烟的，视线严重受阻，火中将士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大冬天的又穿的比较厚，且都是皮革粗制的衣服，平时用来保暖的棉衣此刻全变成了易燃物。 多方因素之下，突厥将士很快变成一个个火人，跟无头苍蝇似的在火中四处乱撞，相互扭打相互践踏，场面怎一个惨字了得。 山顶之上，姚元崇站在沟边望着火海及滚滚浓烟发出解恨般的猖狂笑声，扯开嗓子吼道：“还有没有袋装的原油，有没有捆好的柴禾，全给老子扔下去，烧死这群王八蛋，黎布啊黎布，这就是你们入侵的下场。” 将能扔的东西全扔下山，姚元崇再次喊道：“给后面山头的兄弟发信号，让他们将尚未进入火海的突厥兵全部挡住，今天一名敌军也不能放走。” 陷阱布置的不是一处而是两处，另一处虽然规模没有这里大，但足以挡住运气好没进火海，却想逃回县城的漏网突厥兵。 这就是陇东卫的反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绝杀，不留余地。 第90章 黎布自尽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包括黎布在内，突厥大军上下都没反应过来。 黎布及身边将领同样被绳索绊倒，庆幸的是他们冲在最前，几乎已经冲出陷阱区域，不至于跟其他将士一样葬身火海之中。 变故刚一发生，幸存的亲卫便快速上前将黎布扶起，人虽起来了战马却被摔断了腿，倒地哀嚎无法起身。 然后连番打击接踵而至，仅仅半刻钟身后大军便全部陷入火海。 火势大的根本进不去，黎布转身望着眼前大火，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双眼空洞脸上一片茫然。 其他人跟黎布一样茫然，骤逢如此变故，内心再强大的人也会短暂失神，这无可厚非。 却说前方陇东卫，听到身后变故罗轩立马抬起手臂示意大家减速，他们时间充足，又跑出好几百米才停下。 罗轩取出塞在口袋里的口罩带上并转过身，其他将士见此同样取出口罩，并退向两边让开一条通道。 罗轩带着冲微田不离等人顺着通道上前，走到尽头成功找到黎布，远远喊道：“哪位是黎布殿下，出来见见吧。” 黎布终于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一眼火海，转身向罗轩走去，在一箭之地外停下，语气平静的说道：“你就是罗轩吧，我原以为堂堂的陇东卫振威校尉算个人物，没想到竟是个藏头露尾的鼠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敢露脸吗？”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彼此都在打量对方，罗轩揶揄道：“大皇子殿下久违了，带口罩倒不是怕见你，而是你也看见了，浓烟那么大，冬天吹的又是北风，我又朝南站着，北风一吹浓烟全灌我嘴里了，理解一下嘛。” 原油燃烧产生的黑烟太大，周围温度也高，别说黎布，就连罗轩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但这种时候退走貌似不太合适，毕竟气氛烘托到这了。 为将黎布引进埋伏圈，罗轩费了太大的劲，现在终于成功，怎么可能因为高温就放弃居高临下俯视敌人的机会。 黎布苦笑道：“你们汉人有句话，成者王侯败者寇，兵败你手我认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能在凉州全境沦陷的情况下拉动这么多兵马？” “那得感谢你啊。”罗轩冷哼道：“你们入关后烧杀抢掠，杀人盈野，连未满月的婴儿和年过花甲的老人都不放过，知道沦陷区的百姓有多恨你们吗，若非你们突厥做事太绝，我也聚不起这么多人。” 黎布冷哼道：“狠又怎么了，草原上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 “但这里是中原，是大周。”罗轩冷笑道：“你们草原的规则不适合这里，我们周人讲究的是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钢刀，你们突厥若只是抢劫也就罢了，可你们竟然妄想永远占领这片土地，不是找死吗？” “你死之后驿马关到萧关一线将全部落入我手，你觉得始利大军还回得了草原吗，或者说你觉得我会让始利顺利回到草原吗？” 黎布叹息道：“刨绝户坟，踹寡妇门，你还真是把事做绝了啊。” 罗轩反讥道：“后悔入侵中原了吧，可惜没法回头了，世上若有回头路，人这种贱骨头又怎会知道珍惜二字怎么写，我们周人不喜欢战争但也不怕战争，不把你们打疼了你们真以为入关抢劫成天经地义了。” 黎布冷笑道：“你不用奚落我，自古太平将军定，不见将军享太平，你如此嗜杀，将来的下场能比我好到哪去？” 罗轩摇头道：“我的下场你看不到，你的下场却由我决定。” “那可未必。”黎布冷笑一声，拔出弯刀迅速抹向自己脖颈，只见寒光一闪，一道血柱瞬间喷出。 败局已定，与其被擒，还是自尽来的体面点。 身边亲兵见此同样拔出弯刀，划破脖子随黎布而去，很快罗轩的眼前便多了一具尸体。 罗轩诧异说道：“我还以为他们会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了的想法拼死反扑呢，怎么就……” 冲微解释道：“那样有意义吗，他们连战马都没了，不等冲到近前就得被咱射成刺猬，真没必要，撤吧，老夫快烤熟了。” 罗轩命人上去将黎布及几名穿铠甲的将领的尸体带走，迅速退出火海范围，这才叹息道：“大皇子也算个豪杰，人都死了就给留个全尸吧，一会火灭了直接葬在此地。” 葬在此地倒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而是冬季土地被冻根本挖不动，这里却刚刚经历大火，地面已经化开，好挖而已。 说完望着火海叹道：“不知火海对面怎么样了，老姚和大哥可千万别把人放跑了，回头还要攻打县城呢。” 火海另一边。 确实有群突厥兵落在最后没冲进火海，但数量不多，只有两三千人。 这群漏网的突厥兵看着眼前火海想进不敢进，退又不敢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退走，万一黎布冲出火海事后追究，突厥的军法也是很严的。 庆幸的是他们站在南边，风把烟都吹去了北边，暂时没有被熏死的风险。 但好运不会一直伴随他们，两刻钟后火势渐小，可以大致看到里面的场景了。 火海之中到处都是尸体，还有一些努力蠕动的火人，甚至还飘出浓郁的肉香味。 火海外的突厥小头领见此当机立断道：“撤，如此火势大皇子不可能顶得住，战后罗轩狗贼肯定会攻打县城，赶快回去通知公主殿下加固城防。” 漏网的突厥兵果断转身原路返回，可惜跑出不到五里，前排士兵就被雪地里突然弹出的绳索绊倒，然后山上滚下火球引燃雪地里的原油，又一片火海凭空而起。 这次他们可是站在了火海的北边，就算侥幸躲过一劫没被火海淹没也得被烟熏死。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准备工作做好，上场也就是片刻的事。 雪地里的原油有限，大火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便停止，罗轩又等了半个时辰，待地表的温度降低之后才带人走进火海，大声喊道：“赶快打扫战场，不管人和马都补一刀，然后把马肉都收集起来，这可是咱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军粮啊。” 数万匹战马不可能全被烧成灰烬，肯定能救出一部分，冬天也不怕放坏，应该能储存一段时间。 至于味道，战争期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挑肥拣瘦？ 第91章 诈取县城 黎布数万大军被付之一炬，就连川道和两侧山峰也被火熏烤的一片焦黑。 此役陇东卫大获全胜，所有人都很兴奋，罗轩却将众人召集到一起泼冷水道：“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但事情还没结束，原油燃烧产生的浓烟太大，县城和萧关的突厥兵可能已经发现这里的变故，有些事情拖不得，所以请大家再加把劲，务必今晚拿下县城。” 姚元崇点头道：“必须拿下县城，否则咱们的粮草未必够用，怎么做你说吧。” 罗轩简单介绍完自己的计划，然后下令道：“老姚，你和大哥留守继续打扫战场，我跟老田去攻打县城，县城留守的突厥兵不会太多，我带一万兵马足以，老田，你去准备，咱们一个时辰后出发。”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田不离带着三千换上突厥衣服的将士先行出发，罗轩率领其余兵马紧随其后，与田不离保持五里左右的距离。 半夜行军自然不可能像白天一样迅速，不过也不用着急，现在又没人在屁股后面追。 六十多里田不离磨磨蹭蹭走了两个时辰，直到丑时才赶到县城十里处，然后开始加速。 三千骑兵穿着突厥兵的铠甲，挥舞着突厥大旗，尚未靠近城门，藏在人群中的冲微便扯开嗓子喊道：“大皇子在此，快开城门。” 他是用突厥语喊的，且用了变音之数，声音跟平时截然不同。 “杀啊，莫要放跑了黎布……”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和喊杀声，且声音越来越清晰。 那是身后的罗轩在跟他们打配合呢。 田不离一行很快冲到城下，冲微又变了个声音气急败坏的吼道：“还不开城门，你是想找死吗？” 城上守军原本在打瞌睡，看见这阵仗当场懵逼，降低火把试图看清城下来人，可大半夜的哪里看得清，只能勉强看到被烧掉一角的突厥大旗随风招展，呼啦啦响。 冲微又变了个音调，焦急的吼道：“敌军都快追来了，你是想要害死殿下吗？” 突厥军中等级森严，守城将领虽无法确定城下众人的身份，却也不敢真将“黎布大军”关在城外。 万一真是黎布呢…… 思忖片刻守城将领无奈下令道：“打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冲微不再隐藏，提槊率先冲进城去，马槊左突右刺，将眼前之敌全部砍倒在地。 田不离率领大军紧随其后快速涌入城中。 随后赶到的罗轩见田不离诈城成功，果断掉头冲进河中，去堵另一边城门。 接下来的战斗没什么悬念，城内的突厥兵怎么也想不到黎布会全军覆没，大半夜都在安心睡觉，骤逢变故，短时间内根本聚不起来。 加之城门被破心神被夺，士气就更低了，突厥兵在田不离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田不离又是城中土著，清楚城内每一栋房屋每一条小巷，突厥兵想要躲过他的追击可不容易。 郁郅县城坐落在沟底，依泥水而建，东面是山西面是河，只有南北两座城门。 罗轩沿着冰面赶往南门，到达不久就见一队突厥兵从城内逃了出来。 这能让他们逃掉吗？ 数千大军一个迂回，很快将逃出城的突厥兵包围，挽弓搭箭仅仅一波齐射，突厥兵便倒下一半多。 剩下的则围成一个圆圈边打边退，试图退回城中。 罗轩借着火把余光，在突厥兵形成的包围圈中打量半晌，发现圈中有道靓丽的倩影，虽看不清真容不知是谁，却也不难猜。 “阿史那伊诗公主，别退了，城中现在到处都是我的人，你就算退进城又能躲多久？” 目前郁郅城中，值得突厥兵拼死保护的女子只有一位，就是曾经将罗轩吊在水塔上抽鞭子的陈伊诗。 陈伊诗拨开身边护卫走上前，仰望着马背上的罗轩咬牙切齿的说道：“早知道你就是陇东卫的首领，当日我就应该将你活活打死。” 陈伊诗当初机缘巧合擒住罗轩，却只将其当做普通村民，既没有立即处决，也没立即带回县城，反而选择猫戏老鼠似的就地折磨，因此耽误时间，导致罗轩被民团将士救走，甚至还将黎布的狗头军师伍逵折了进去。 伍逵若在，黎布今天未必会吃这么大的亏。 事后陈伊诗得知罗轩就是陇东民团团长时，心里那个悔吆。 随着时间推移，陇东民团改为陇东卫，影响力越来越大，战绩越来越辉煌，陈伊诗心中的悔恨也越来越强，她时常在想，当日若是杀了罗轩，突厥在陇东的局面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所有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买单。 罗轩抬手挥出，命身边将士再次放箭，将仅剩的突厥兵全部放倒之后才俯视着陈伊诗笑道：“他乡遇故知乃人生大幸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跟公主重逢。” 初次相遇，罗轩被对方吊在水塔上抽，身上的伤疤现在还没消除呢。 再次相遇，身份调转，对方成了阶下囚，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陈伊诗冷笑道：“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罗轩揶揄道：“说不得意有些虚伪，但我也不至于靠打击女流之辈刷存在感，你走吧，就当咱们从来没见过。” 陈伊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确认道：“你确定放了我？” 罗轩冷哼道：“罗某虽然不是好人，但也没沦落到欺负女流之辈的地步，杀你太掉价，快滚吧，再不走小心我改变主意。” 陈伊诗转身离去，所过之处，附近的陇东卫自动让开道路。 但没走多久陈伊诗又折返回来，站到罗轩面前冷笑道：“不必了，被你擒住我认了。” 这下轮到罗轩诧异了，好奇问道：“自由不好吗，干嘛非得当俘虏。” “好个屁！”陈伊诗冷笑道：“大半夜的荒山野岭，我一女流之辈贸然出去不被饿死也得冻死，或者被野兽咬死，罗轩你够无耻的啊，美其名曰放了我，实际是想杀我，还落个好名声吧。” 陇东地区白天和晚上的温差本来就大，又是冬天，夜晚气温还得再降，陈伊诗独自离去的话真有冻死的风险。 就算不被冻死她又能去哪呢？ 罗轩是从北边来的，他的到来足以证明黎布大军凶多吉少，通往萧关的川道肯定已被陇东卫占领。 唯一的退路被断，陈伊诗一个女流之辈能去哪里？ 罗轩摸着鼻子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留下的，我可没强迫你。” 陈伊诗鄙视道：“汉人真无耻！” 第92章 不开窍啊 罗轩率军进城直奔仓库，看到满满当当的粮食顿时放下心来，笑的跟中了彩票头奖似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没有粮草是不行的，天知道罗轩为了养活陇东卫这两万大军费了多少力气。 毕竟陇东卫在敌后，朝廷的粮草无法送达，只能自己想办法。 以前还好说，可以四处找粮，接下来陇东卫就要攻打萧关并成功守住，可以想象，后路被断的突厥主力肯定会玩命攻打萧关这条唯一的逃生通道。 届时陇东卫必然被堵在萧关陷入攻防的恶战，关内若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仗还怎么打？ 所以这批粮草对陇东卫至关重要，说关乎生死也不为过。 罗轩命人留下看守仓库，自己则带着陈伊诗赶往县衙，坐在安晴风曾经坐过的县令大椅上耐心等消息。 城内零星的抵抗一直持续到天亮，太阳都出来了田不离和冲微，罗世英等人才返回。 罗轩指着桌上的菜肴说道：“吃饭吧。” 一群人坐在县衙大堂的办公桌上吃饭，别说还真有一番风味。 田不离边吃边汇报道：“县城粮仓太小，黎布将掳掠来的粮食分批储藏，经过统计，所有粮食加在一起足有二十万石。” 罗轩心中狂喜，却故做平静的说道：“正常，陇东各地的秋粮几乎都落到了黎布手中，虽然咱们抢了一些，但游击队怎么比得过黎布的正规军，陇东土地肥沃，粮食产量向来丰富，今年虽然遭了灾，但黎布没给朝廷交税啊，存这么点粮不奇怪。” “今日休息一天，明天再派人前往长安向太子殿下报捷吧，另外这批粮食不能放在城内，就算无法短时间运往萧关，也得运出城去分批储藏，免得被始利大军又夺了去。”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多放几个比较保险。 田不离逐一记下。 见他们商议完毕，埋头吃饭的罗世英终于逮住机会，好奇说道：“突厥兵也不是很厉害嘛，怎么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小时候爹娘还老拿突厥人吓我。” 冲微笑道：“你想象中的突厥人多厉害？” 罗世英歪着脑袋思忖片刻才摇头道：“不知道，就是感觉太好对付了，昨晚那么轻松就诈开城门，弄的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我就觉得换成是我绝不可能开门。” 冲微拍打着他的后脑勺骂道：“那不是突厥兵太弱，而是你哥太阴，提前把突厥人的反应预判到了。” “至于突厥守军轻易开城，按你哥的话说就是双方的作战风格造成的，突厥人不善守城，没有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汉人却不同，老祖宗留下太多兵书太多战例，还吃这种亏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汉人作战方式为何比突厥人灵活多变，说白了都是老祖宗吃亏吃出来的，多学着点吧，不要非得什么事都撞了南墙才知道改。”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被堵在城外的乃是黎布，把大皇子堵在城外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守将宁愿城破也不敢赌这个啊。” “哦哦……”罗世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很明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大军持续作战好几天，人和马都已累瘫，现在战事暂时告一段落，罗轩特意给大伙放了天假，除了必要的值守放哨人员之外，其余将士全去睡觉，睡醒再谋夺萧关不迟。 几人吃完饭赶往后院，刚进院门就见陈伊诗迎面走来，行礼之后问道：“罗轩，我住哪？” 罗轩没好气的说道：“你以前住哪现在就住哪呗，我又没软禁你，想走就走，不拦着。” 陈伊诗当场就是一个白眼，她问的是这个意思吗，她想说的是今后的安置问题。 草原与中原不同，实行的是赤果果的丛林法则，部落之间的吞并每天都在发生，哪个部落若被别的部落吞并，部落里的女人自然就成了对方的私人财产。 因此草原的女人都有被俘为奴的准备和觉悟，但是罗轩对她好像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这就让伊诗公主不乐意了。 本公主不够漂亮吗，侮辱谁呢？ 不过这种事女孩子难以启齿，只能等罗轩主动，可这个混蛋好像不太开窍啊。 陈伊诗跺了跺脚，气咻咻的离去。 冲微望着她的背影调侃道：“多好的机会啊，你装什么傻！” 罗轩鄙视道：“你一出家人整天想什么呢，这种机会我可不需要，你若有兴趣让给你就是。” 冲微继续调侃道：“人家姑娘长的也不差，那双大长腿一看就很有劲，又是突厥公主，配你绰绰有余，你怎么就不动心呢，难道那方面有什么缺陷，要不要为师配几副药给你调调。” 罗轩宛如尾巴被踩似的，当场气急败坏的骂道：“去死，你那方面才有缺陷。” 男人谁受得了这种侮辱，见田不离和罗世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罗轩更加受刺激，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冲微，让其他人看看什么叫欺师灭祖。 冲微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没眼力见的继续问道：“那是什么原因，跟老夫狡辩狡辩。” 人越老好奇心越重，东家长西家短的什么都打听。 罗轩知道不解释清楚今天甭想睡好觉，只好叹息道：“孔夫子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女人的床好上难下，真突破那层关系，她就会肆无忌惮的跟你提要求，满足不了就甩脸子各种作，让你安生不了，为了床上那几下给自己找个大麻烦，何必呢。” “况且这位公主的性格你也知道，暴躁着呢，上次把我吊在水塔上那一顿毒打现在还记忆犹新呢，万一她喜欢皮鞭蜡油，我又没有受虐倾向，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再说了，人家毕竟是公主，咱们就算俘虏了也不能私下处置，得上报太子，由殿下定夺，你真当我是京城那些底蕴深厚，可以为所欲为的公侯啊。” 他虽年幼却两世为人，经历的不比冲微这个老头少。 男女之间说破天也就那么点事，真没必要为了一时痛快给自己找一堆麻烦。 人的烦恼大多来自欲望，只要躺平摆烂，烦恼能少一大半。 冲微竖大拇指叹道：“小小年纪就有这觉悟，老夫佩服。” 事情说完了轮到罗轩发难了，他好奇问道：“师父，你们道士能成亲吗，你有老婆孩子吗，怎么从未听你提过啊，还有你作为太子殿下的启蒙老师，按理说前途应该很光明，怎么会突然出家呢？” “老夫先去睡了，咱们回聊。”冲微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抬腿就走。 罗轩却不愿就此放过，追上问道：“跟我说说嘛，有话别窝在心里，容易憋出病的。” 第93章 萧关到手 休息一天，睡饱歇足的将士再次变的生龙活虎。 罗轩自然不会闲着，写了份详细战报，火速派斥候赶往长安向太子报捷，同时命罗世英领三千人防守县城，冲微领两千人押运粮草，自己则率领其余兵马赶往马岭川与姚元崇汇合。 让冲微押粮，可见罗轩对这批粮草的重视。 罗轩率军仅用半天便与姚元崇汇合，经过两日休整，姚元崇部同样睡饱歇足，变的生龙活虎，两部合为一处共同赶往萧关。 马岭到萧关仅有百余里，但罗轩并不着急，磨磨蹭蹭赶了两天，第三天中午才到关外二十里处驻扎，随后带领姚元崇，田不离，罗世杰等人前往关口勘察地形。 这是罗轩第一次来萧关，站在山梁上放眼望去，四周尽是皑皑白雪，唯有萧关盘亘在峡谷中央，宛如受伤猛虎般，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萧关地处陇山东麓边缘，瓦亭峡的险要地带，虽非绝壁却险要雄奇，雄峰环拱，深谷险阻，易守难攻。 萧关不是独立的关塞，而是与长城战略地位密切相关的，与长城以及沿长城修筑的城镇堡寨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 另外，关城周围的果儿山，玉皇山，城东塬三大烽燧及城子岗，沈家台，城东沟口的城障，将关城团团围在中央，构成牢固的人工屏障，三大烽燧筑在萧关的制高点上，既可遥相呼应，又能俯瞰环江，将关内外方圆数里的河谷，山川，道路，村舍尽收眼底，高下纵横形成了立体防御体系，其设计之精心，布局之巧妙，令人叹为观止。 罗轩带着几人将关城周围都探查了一遍，最后站在塬上叹息道：“设计建造萧关的人简直是个天才，如此险要的关口都守不住，当日防守萧关的将领是干什么吃的。” 姚元崇苦笑道：“堡垒再坚固也架不住叛徒破坏啊，想好怎么攻了吗？” 罗轩苦笑道：“还能怎么攻，强攻呗，萧关再坚固也是防守外面的，现在咱们从里面往外攻，应该能容易一些，另外希望突厥人真的跟传说中一样不善守城吧。” “老田，你精通突厥语，找队人前去喊话，大意就是黎布已死，陇东地区的突厥兵全军覆没，始利也被缠在关中覆灭在即，他们若是识相，现在退回草原还来得及，剩下的你自己编吧。” “老姚，你带人前去伐木，打造攻城器械，大哥，你回趟马岭川，再带点原油过来。” “这是咱们陇东卫成立以来的第一场硬仗，大家都要全身心投入，做好一切准备。” 半年来陇东卫一直在游击，很少与突厥兵正面交战，就连灭黎布也是以埋伏为主，但这次不同，萧关守军不可能傻到出关跟他们野战，必须硬拼。 “明白。”几人抱拳离去开始准备。 没多久田不离带人赶到萧关城下，对着关内开始喊话。 冬天吹的是北风，他们站在顺风口，声音可以顺利的传入关内。 前几天马岭川的大火关内守军可都看见了，现在陇东卫又兵临城下，猜测得到证实，关内的突厥兵自然升起了别样心思。 萧关之后便是陇东腹地，若换周军来守，大部分情况下周军都会拼死血战，但突厥人不同，出了关就是草原，周军一般没胆量追到草原主动进攻，因此突厥人是有退路的。 人一旦有了退路，做事自然不会太拼，突厥兵防守意志并不强，再被田不离一忽悠，顿时人心浮动，说什么的都有。 很快又是两天。 第三天早晨陇东卫将早就准备好的投石机，床弩等物搬上战场，主动向萧关发起进攻。 随着罗轩一声令下，无数浇了原油并捆成捆的柴禾被投石机打进城中，无数比小孩手臂还粗的箭矢也经床弩射向城墙，压的城上守军抬不起头。 攻城第一天罗轩并未急着命将士冲锋，而是远程打击一轮，让田不离带人继续喊话，喊话半个时辰继续远程打击，然后继续喊话，继续打击，不断循环，借此扰乱守军军心。 第二天罗轩不客气的，用火球和床弩压制城头的同时，命罗世杰带人向城头发起冲锋。 城内守军被田不离苦劝好几天，早已没了士气，陇东卫将士却士气如虹，在投石机和床弩的压制下仅用半天便杀上城墙。 上了墙就好办了，先前上去的拼死守住缺口，后方将士则顺着云梯快速爬上加入战团。 对目前的突厥来说萧关属于大后方，既是后方，留守的兵力自然不是什么精锐，哪是如狼似虎的陇东卫的对手，边打边退，最后退出城门向草原逃去。 早晨己时发起进攻，中午未时罗轩便走进了萧关的城门。 城头上突厥兵的大旗被扔掉，换上陇东卫大旗。 罗轩带着姚元崇等骨干走进城门，看着未熄灭的火焰和滚滚的浓烟摇头道：“多好的地方啊，这一把过烧的。” 烧别人东西的时候不心疼，现在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了，罗轩开始心疼了。 突厥人守关决心不强，走的一声便撤的干干净净，罗轩进去时已经没了抵抗。 剩下的事就好办了，清理余火打扫战场，同时罗轩又写了一份详细战报，命人送去长安向太子报捷，然后就是加固城防，扛住始利大军的反扑。 罗轩手中有从黎布手中缴获的数万匹死马，那些阵亡战马清理出不少马肉，又从郁郅县城缴获二十万石粮食，又有足够的盐和原油，再到城外多伐一些木头，凭陇东卫的实力，死守萧关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问题是始利扛得了一两个月吗？ 值得一说的是，为防止始利用原油对付自己，拿下萧关之后，罗轩第一时间派人赶往马岭川，将挖原油的井给埋了，填上土浇上水，只需一个晚上就会形成冻土层，始利想挖开可不容易。 不过天气对陇东卫也是个制约，冻土层太厚，罗轩想在冬天烧砖加固城防几乎不可能，估计不等砖窑建好，始利就先打过来了。 这天中午，冲微押着最后一批粮草进入关内，罗轩将众人召集起来开会，直奔主题道：“除去防守县城的罗世英，目前关内守军有一万七千余人，大伙觉得区区萧关需要这么多人吗？” “你想分兵？”冲微诧异的问了一句，然后果断拒绝道：“我不同意，目前咱们的主要任务是防守，只要守住萧关，其他的自有殿下处理。” 第94章 陇东卫战报 长安城已被突厥大军围困半年之久，半年来太子殿下人不卸甲马不离鞍，始终关注城外敌军动向，甚至好几次都冒险将突厥人放入城中又赶出去，以此告诉始利，稍微再加把劲就能攻下长安这座坚城。 始利可汗果然上当，在长安城下一待就是好几个月，直到大雪封山才反应过来中计，火速调回高奴，华阴等地的大军准备撤退。 但这个时候想走明显有些晚了，华阴的突厥驻军刚一撤退，晋阳神都两方面援军便快速赶到长安城下与太子汇合。 随后太子率领二十万援军出城，跟在始利身后静等战机。 被始利摁在长安揍了半年多，太子殿下也窝了一肚子火，逮住机会岂能放过。 追兵留在身后，始利自然不敢走的太快。 太子同样没有拿下始利的把握，便始终与突厥大军保持三十里左右的距离，以防出现变故可以从容应对。 这天中午，双方大军在鹑（chun）觚（gu）塬停下驻扎。 帅帐之中。 太子坐在上方，文武分列左右。 这次的人数明显比罗轩半年前多了许多，先前被派去养马的邱神道竟也在帐中，身穿儒袍气度不凡。 太子看着左右文武说道：“斥候探清楚了没有，始利的粮草还能坚持几天？” 这就是太子没有立即发起进攻的目的，过去这么久，突厥大军抢来的粮食估计快耗尽了。 突厥断粮之日，就是周军进攻之时。 太子的头号幕僚刘象升出列拜道：“殿下，目前无从考量，咱们与突厥语言不通，密探没法潜入敌营，只能大致估量，不过陇东卫比当初壮大不少，若能拿下萧关截断突厥退路……” 话音未落甘廷弼便出列反驳道：“刘长史说笑了，别忘了陇东地区可是由突厥大皇子黎布亲自镇守的，黎布麾下至少有五六万兵力，反观陇东卫，一群连武器装备都没有的流民而已，再壮大又能有多少人？” “不是末将看不起无功伯，但陇东卫打打游击还行，攻打突厥重兵防守的郁郅县城和萧关，不痴人说梦嘛，末将说话直，刘长史别介意。” 刘象升苦笑道：“斥候传回消息说无功伯在敌后建了许多所谓工厂，连炼钢厂都有，武器装备已经做到自给自足，应该能发挥点作用吧。” 这段时间以来，长安跟陇东卫一直保持着联系，对陇东卫的境况还算了解。 另一位姓宋的将军说道：“建工厂只能说明无功伯比较擅长治理地方，但治军跟安民不是一回事，臣也觉得将希望寄托在陇东卫身上不太现实，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进攻吧。” 大周立国至今二百余年，军队战力早已非当年可比，因此大伙都不敢强攻，只能远远吊在始利身后，伺机寻找战机。 这要还是立国之初那支强军，太子早带人冲击突厥大营了，还在这废什么话。 在场所有人，包括为罗轩说话的刘象升都不相信陇东卫有干翻黎布的实力，幻想完毕后便决定接受现实，开始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只是从哪开始说起呢？ 帐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报……”众人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一声大吼传入帐内打破沉默。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名传令兵冲进大帐，跪地拜道：“殿下，陇东卫在马岭川伏击并全歼突厥五万大军，黎布自尽。” “什么……”太子惊的当场从座位上站起，甘廷弼更是惊呼道：“不可能，陇东卫在县城以南活动，马岭川在县城北边，怎么可能跑那打伏击？” 五万大军，还全歼…… 陇东卫总共多少人，拉出两万顶天了。 若真全歼黎布说明什么，说明帐中这群将军都是一群猪。 所以没人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刘象升同样嘴唇蠕动不敢置信，却率先反应过来，盯着传令兵说道：“知道谎报军情是什么罪吗？” 比起旁边这群将军，刘象升对这个消息还是抱有希望的，一来他是文官，不必在乎将军们的脸面，二来陇东卫是在他的提议下扩建的，罗轩若真在马岭川打了大胜仗，他这个举荐人脸上也有光啊。 可万一是假的呢？ 传令兵连忙抬头道：“卑职不敢，陇东卫的信使就在帐外，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召来仔细询问。” 太子连忙喊道：“那还等什么，快叫进来啊。” 传令兵退走，没多久又带着三名身穿皮甲的将士返回，不用问，肯定是陇东卫的信使。 三名陇东卫信使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见一群穿着铠甲的将军齐齐盯着自己当场就怂了，局促不安的低头望着脚尖，一脸的不知所措。 刘象升出身寒门，理解他们的自卑感，上前一步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们是陇东卫的，听说你们打胜仗了？” “嗯嗯。”为首信使从背上取下一个竹筒和一把宝刀，递过去说道：“这是黎布的佩刀和我家将军给太子的战…战报，那个……” 不等话落刘象升便眼疾手快，迅速将宝刀和战报抢了过去，又随手将宝刀扔给甘廷弼，用力拔开竹筒取出战报开始查看。 甘廷弼则打量着宝刀叹道：“刀鞘和刀柄都镶嵌着宝石，跟乡下土财主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确实像突厥王公的作风。” 其他人却没心思管什么宝刀，齐齐注视着刘象升手中书信，太子更是着急的催促道：“看完了没有？” “好一个在运动中寻找战机，把握战机。”刘象升双手捧着战报亲自送到太子面前感慨道：“马岭川一役绝对可以成为载入史册的经典战例。” 太子抢过战报大致看了一遍，又仔细看了一遍才递给身后宦官叹息道：“败军之际出良将，先假意攻打驿马关，调黎布出城救援，然后绕到黎布身后攻打县城，黎布回防之际又赶往萧关，让黎布误以为陇东卫不敢与他正面交战，然后在马岭川设伏一举全歼，妙，妙不可言，这下始利算被我军包饺子了，我看他如何逃脱。” 宦官将战报送到台下，甘廷弼等人凑到一起观看，一个个的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盯着战报看了足足两刻钟众人才彻底消化这个消息，甘廷弼出列拜道：“殿下，决战的时机到了，末将愿为先锋，率领大军冲击敌营。” “末将愿为先锋……” “末将……” 帐中将军都被刺激到了，在场都是手握重兵，名震天下的名将，输给一个村里出身的泥腿子，让人情何以堪呐。 第95章 已成困兽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大周的将军们不管是输给自己圈子里的同僚还是突厥，吐蕃等敌国的同行都不会有太大压力，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但输给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村民就是另一回事了，太丢脸。 若再不找回场子，以后他们这群名将肯定会成为朝堂上的笑话，被文官奚落都不好意思回嘴，所以必须尽快打场胜仗证明自己。 比起将军们的激动，刘象升反而冷静许多，继续拜道：“不可，无功伯已经率军前往萧关，若能顺利拿下，始利大军就彻底成了瓮中之鳖，咱们只需耗着等他们自行瓦解即可，没必要主动出击，徒增无谓的伤亡。” 这话武将们不愿意听了，什么叫徒增无谓伤亡，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一名年过半百，胡须灰白的老将出列拜道：“殿下，突厥粮草即将耗尽不假，但咱们的粮草也不多啊，如今又大雪封山，从晋阳和神都运粮消耗太大，巴蜀更不指望，冬天的蜀道没法走，目前的粮草全靠长安存粮供应，怕是撑不了多久啊，而且始利若继续后撤，咱们的补给线还得加长。” 长安存粮是多，但晋阳和神都赶来的援军也不少，人吃马嚼的消耗肯定比平时大。 刘象升出列拜道：“裴老将军此言差矣，现在不是咱们怎么打，而是始利会怎么做，诸位猜猜，始利得知黎布战死，郁郅失守之后会做什么，是火速赶往萧关救援，还是主动进攻与我军决战？”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瞬间将头脑发热的将军们浇醒。 是啊，始利身边还有十几万骑兵，且都是突厥各部的精锐，若全力向周营冲来，他们能否抵得住。 要知道现在可是在野外，没有长安城护着。 太子也清醒过来，看向刘象升道：“刘长史有什么建议？” 刘象升说道：“臣以为郁郅失守对始利未必是坏事，始利若借此机会重整军心，孤注一掷背水一战，极有可能冲破我军防线，咱们若败，长安可就唾手可得了，届时别说我们，就连神都洛阳都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无功伯获胜，等于断了我军与突厥周旋的余地，双方只能赤膊相见，尽快决战。” 想到长安沦陷的结果，太子愣生生打了个寒颤，说道：“若退回长安呢？” 既然硬拼有战败的风险，索性直接回长安避战，反正始利的粮草坚持不了几天了。 刘象升摇头道：“那也不行，咱们一退，始利必然火速赶往萧关，届时陇东卫未必顶得住啊。”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依臣之见咱们不妨从两方面着手，第一多挖壕沟陷马坑，加强营地防御，始利若率军来攻，与他血战便是。” “第二拉拢分化，突厥大军可不是铁板一块，阿史那部和阿史德部素来不和，如今突厥大军已经陷入重围，随时可能步黎布的后尘，殿下觉得阿史德部会愿意给始利陪葬吗？” “派人联系阿史德部，许以生路和官职让他们反水，只要内部分裂，突厥兵力再多也不会对我们形成半点威胁。” “这办法不错。”太子当机立断道：“甘廷弼，你带人构筑防御工事，务必要快，始利随时都有可能向我们发起进攻，时间紧迫耽误不得，邱神道，你去趟突厥大营，想办法将阿史德部拉拢过来。” “喏。”甘廷弼不情不愿的领了差事，现在可是冬天，土地冻的比铁都硬，这个时候修建防御工事不是为难人嘛。 邱神道同样不太想去，这个时候出使突厥，被始利一刀宰了的可能性很大啊，但也没办法，他之所以能这么快就从养马小厮走进太子帐中，就是靠出使突厥和羌氐换来的。 富贵险中求，越是危急关头越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若天下太平，还有他什么事。 该死的罗轩又打了胜仗，这次回来肯定会再升一级，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被他落的太远。 商议完毕，邱神道回去火速准备，半个时辰后离开周营赶往突厥大营，准备劝降阿史德部，至于能否成功，他心里也没底。 时间匆匆很快过去三天，始利非但没有主动进攻反而又撤了。 刘象升匆匆赶到太子帐中，行礼之后说道：“殿下，斥候传回消息说始利大军在董志塬扎营了。” 太子起身走到地图前，盯着董志塬的位置冷笑道：“看来始利想在董志塬跟咱们决战啊，他凭什么觉得孤会遂他的意。” 董志塬是黄土高原最大的塬面，四周平坦一马平川，最利于骑兵发挥。 刘象升冷笑道：“始利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决定，当日刚收到消息时便向我军发动进攻还有一丝获胜的希望，但是现在，唯一的机会被他浪费了。” 始利原本有机会的，接到黎布败亡的消失时若能果断焚毁粮草，破釜沉舟主动进攻，全力冲击周军大营，以突厥骑兵的强悍战力，获胜的希望不小，这也是周军上下最担心的。 可惜始利没有孤注一掷的魄力，竟选择了后退，这个时候后撤容易，再想进攻可就难了，时间拖的一长，突厥士兵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人呐，想的一多就容易瞻前顾后，届时能成的事都得黄喽。 太子问道：“邱神道那边有消息吗？” 刘象升苦笑道：“邱神道被阿史德部扣下了，但是没杀，估计阿史德部想给自己留个后路。” 太子笑道：“留后路好啊，就怕他们不给自己留后路，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办法，始利在董志塬等不到我们肯定会撤往郁郅县，一边防守川道一边攻打萧关，届时无功伯堵萧关，咱们堵驿马关，我看他始利怎么办？” 刘象升笑道：“如此一来始利十几万大军可就成了笼子里的老虎，伸个腿脚都难。” 胜利在望，太子同样大笑出声，笑罢正要开口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说道：“郁郅县城是不是在陇东卫手里，守将叫罗世英是吧，立刻派人传令，命罗世英退出县城，兔子急了敢蹬鹰，何况突厥大军，还是要给始利留点希望的嘛。” 刘象升蹙眉道：“突厥大军目前驻扎在董志塬，殿下觉得始利有没有可能西进，退往金城？” 始利明知前往萧关是条死路，还会往那边走吗？ 太子心头一惊，抬手喊道：“命宋运生率三万骑兵火速赶往陇山布防，务必将始利堵死在陇东，传令各部准备开拔，前往董志塬吊住始利，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走了。” 第96章 老而不死 太子冒险拖延，为的就是趁机重创乃至全歼突厥大军，现在终于将始利拖到冬天，连萧关也被陇东卫收服，万事俱备自然不会让始利轻易退去。 命宋运生率三万大军赶往陇山，截断始利撤向金城的路之后，太子率领周军主力缓缓向董志塬压去。 尽管始利已被四面围困，太子依然不敢主动进攻，只能静等始利粮草耗尽再寻战机。 太子殿下太清楚周军的德行了，大周承平二百余年，将士的战力比起开国那会简直是断崖式下跌，否则也不至于丢了西域又丢了凉州，将边境线退到长安来。 太子率领周军在长桥村的塬上驻扎，背靠山沟构筑防御工事，时刻提防始利进攻。 但这一次太子失算了，始利既没有东撤退往萧关，也没有西进前往金城，而是像脚底长了钉子似的，就钉在了董志塬。 既不进攻也不后撤，他想干嘛。 太子对始利的表现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邱神道偷偷送回封信才明白过来。 这天中午，太子将刘象升，甘廷弼以及那位姓裴的老将军召到帅帐，递来一份书信说道：“邱神道传回两条消息，第一，始利为了稳定内部，向突厥各部尤其是阿史德部许诺了很多利益，第二，始利派使者向北宫伯约求援了。” “怪不得…”刘象升叹道：“我说突厥内部怎么还没分裂，原来是有希望啊，殿下，羌氐和突厥都是擅野战而不擅攻城的骑兵，以前咱们困守长安，始利没办法，现在我军走出长安，始利便觉得机会来了，但他又没有独自进攻我军的勇气，所以便想拉北宫伯约一起。” “突厥与羌氐合力，在野外绝对能将我军重创乃至全歼，这应该是突厥上下的一致共识，所以突厥大军还没有乱，若是断了他们这个希望，突厥内部必然生乱。” 人都是靠希望活着的，很多时候希望才是坚持下去的原动力。 太子蹙眉道：“断突厥大军的希望很简单，拦住或者说服北宫伯约即可，命令蜀地援军，别在山里窝着了，尽快走出关口缠住羌氐联军，告诉蜀军将领，孤不指望他们打多大胜仗，将羌氐缠在武都就是大功。” 刘象升拜道：“蜀军都是步兵，在平原上缠住羌氐联军不太现实，还得再加两道防线，其一，命长安再出一支援军，兵力不需要太多也不需要太精锐，只要赶往散关，做出攻打北宫伯约的架势就成。” “其二，命一上将率万余大军，火速赶往天水郡夺取并守住街亭，彻底截断北宫伯约北上之路。” ”其三，派使者游说北宫伯约，只要他肯退出河东（黄河以东），此役所有战利品都是他的，战后朝廷不再追究他入侵之事。” 太子伸手抠着鼻梁说道：“这个许诺没什么诚意啊，战利品本来就是人家的，咱们目前好像没有能力追回来。” 刘象升揶揄道：“需要什么诚意，无非就是拖住他而已。” 太子目中闪过一道寒光，语气冰冷的说道：“既然没想过兑现，就许诺大点，告诉北宫伯约，只要他乖乖退兵，河西四郡永久归他，同时命宋运生时刻关注羌氐联军动向，随时准备翻越陇山抢占金城，北宫伯约若不想走，那就永远别走了。” “至于街亭，甘廷弼，你率一万精锐前去夺回。” “喏……”甘廷弼当场大喜，抱拳行礼就要转身离去，裴老将军却喊住他说道：“殿下，咱们的兵力也不充足，被宋运生带走三万，再抽调一万，万一始利发觉大举攻来……目前始利才是我们的大患啊。” 太子凝眉陷入沉思，片刻后冷哼道：“没什么大不了，实在不行孤也学罗轩，退到沟里打游击去，耗的起。” 刘象升拜道：“提起罗轩臣又想到一事，陇东卫兵力高达两万人，与黎布决战并未出现太大的损伤，区区萧关哪用两万人防守，不妨将陇东卫调过来一些。” 太子看向裴老将军说道：“老将军以为呢？” 裴老将军捋着胡须思忖片刻笑道：“还可以再做点文章，留一万人防守萧关，但对外宣称萧关只有三千守军，让无功伯来的时候把阵势造大点，给始利造成一种陇东卫在萧关等不到突厥大军，已经倾巢赶来董志塬参加决战的假象。” 太子拍大腿道：“主动引始利前往萧关，妙啊，就按老将军的意思办，甘廷弼你火速出发。”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群老家伙阴人的招那是一个接一个，只要部下给力点将他们的计策执行到位，区区突厥算个屁。 会议散去，数波传令兵冲出营地，赶往各个方向。 与此同时，萧关那边也没闲着。 拿下萧关之后罗轩本想将大军一分为二，一部留在关内防守，一部出关游击，却遭到冲微的严厉拒绝。 在冲微看来，守住萧关就是大功，没必要再干其他。 换句话说就是不管做任何事都要以守住萧关为前提，任何时候这个前提不能动摇。 冲微平时看着和蔼，固执起来罗轩还真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但罗轩没在关内多待，入关第二天就带着一队人去了昫衍。 仗一打起来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必须为关内将士多准备点盐和食物。 罗轩带人顺利赶到昫衍县的硝池盐场，李原图得知消息亲自赶来迎接，远远便喊道：“罗将军，你终于来了，乡亲们都记挂你呢。” 罗轩拍着他的肩膀笑道：“看来盐场伙食不错嘛，数月不见都长胖了。” “这不是托了将军的福嘛，将军请。”李原图头前引路，带着罗轩一行去了盐场。 数月以来，罗轩为盐场提供了不少新型工具，李原图也不负所望，按照罗轩的指导，采用流水线生产，将盐场发展的有模有样。 罗轩远远看着在硝池冰面上忙碌的身影，好奇问道：“他们这是在干嘛？” 李原图笑道：“挖盐啊，以前盐场采用的是晒盐之法，冬天产量低的可怜，现在改用煮盐了，冰块挖出来用沸水一煮，很快就能出盐，将军好长时间不派人取盐，目前我们已经攒了近两万斤盐了。” 罗轩苦笑道：“最近忙，萧关已经收复，太子殿下也已率军出城，估计用不了多久突厥就会彻底失败，村里的盐这次我带走一万斤，其余的你回头献给太子殿下，或许还能换个出身。” 李原图大喜，后退数步躬身拜道：“谢将军，将军简直是李某的再生父母啊，以后将军有事尽管吩咐，能办到的李某绝不推辞。” 第97章 抛橄榄枝 罗轩只在硝池盐场逗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便带着万斤细盐返回萧关。 沿途的路太难走，罗轩用了整整三天才到萧关城下，还没进城，冲微和姚元崇便着急忙慌的冲了出来，看的罗轩一阵感动，笑道：“几日不见，两位这么想我吗？” 冲微没好气的骂道：“谁想你个瘪犊子玩意了，太子殿下派人传令，你却不在，急死老夫也。” 罗轩心中微惊，连忙问道：“殿下有新命令吗，传令兵在哪？” “议事大厅呢，走吧。”冲微抓住罗轩的手臂就要进关，罗轩却用力挣脱，问明信使的人数和官职之后打开盐袋，装了三小袋盐才跟着入关。 顺着街道赶回府中，刚进大厅就见三名传令兵坐在厅中，跷着腿抬着头，用鼻孔对着门口，丝毫没有罗轩这个无功伯行礼的意思。 他们可是军中斥候，负责刺探敌情，传递命令，职位不高地位不低，到了下面自然有资格拽。 换成别的部队三人或许还收敛点，但是陇东卫嘛。 周军面对陇东卫就像正规军面对杂牌军，后世的正式工面对临时工，天生是有优越感的，不管陇东卫立多大功，在三名周军斥候眼中依然属于乡野刁民。 毕竟这是一个不论才能论出身的时代。 罗轩清楚他们的优越感从何而来，也懒得计较什么，将三小袋盐放到三人面前赔笑道：“不好意思，外出有事耽搁了。” 三名斥候本想质问罗轩一番秀把优越感，看见袋里的白盐顿时挪不开目光，为首的斥候伸手尝了一下，确定之后不动声色的收起盐袋，起身赔笑并取出一份书信说道：“卑职见过无功伯，太子殿下有令，命无功伯率一万大军火速赶往董志塬与主力汇合。” 斥候本想矜持一下，奈何罗轩给的实在太多，他怕一矜持，罗轩就顺坡下驴不给了。 要知道盐可是能当货币用的硬通货，这一小袋少说也有两斤，且是品质上乘，在神都都不多见的雪花细盐，值老钱哩。 罗轩拆开书信仔细看完，随手递给冲微说道：“三位且先休息，罗某这就点齐兵马准备出发。” 说完离开大厅快速准备，一个时辰后罗轩命姚元崇和罗世杰留守萧关，亲率一万大军赶往董志塬。 罗轩去盐场前就接到太子命令，让驻守郁郅县城的罗世英撤了回来，目前关中兵力超过两万。 罗轩按照太子的命令，只率一万人却造两万人的势，浩浩荡荡的出发，到了县城并未上十里坡，而是绕远路赶往长桥村与太子汇合。 按照太子的计划，他必须将通往萧关的路给始利让出来。 翻了几天沟终于赶到阔别多日的长桥村周军大营。 刘象升和裴姓老将军亲自出寨迎接，罗轩见此连忙下马，小跑上前躬身行礼道：“末将罗轩见过刘长史，见过老将军。” 这位穿着明光铠，气势宛如猛虎的老将军此前在长安还真没见过，估计是入冬后才赶来的援军将领。 刘象升笑道：“罗将军客气了，介绍一下，这位是裴少卿裴老将军，出身闻喜裴氏。” 提起闻喜裴氏，裴少卿眼中闪过一丝傲然又迅速掩去，爽朗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罗小将军马岭川一役真给朝廷长脸，老夫佩服。” 罗轩连忙行礼道：“不敢，晚辈只是取了巧而已，真正的苦战恶战还得靠老将军这样有能力有经验的名将才行，晚辈年少，以后还请老将军多多指教。” 裴少卿伸出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猛拍罗轩肩膀，哈哈笑道：“现在像你这样谦虚的年轻人可不多了，以后谁敢欺负你就跟老夫说，老夫罩着你。” 啥意思？ 这是在抛橄榄枝吗？ 罗轩知道自己出身卑微又打出了辉煌战绩，到了军中肯定有不少人招揽自己，但没想到这么快，闻言不动声色的笑道：“谢老将军，那以后小的闯了祸您也得帮忙兜着点啊。” 不管职场还是官场，干事只需要一成精力，剩下的九成全得用来维护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 军中也是一样，自己还有邱神道和甘廷弼这俩对头，想不被两人阴死就必须找个靠山才行。 “哈哈……”裴少卿笑道：“看来你小子也不是个安份的主啊，那就……” 刘象升连忙打断他道：“殿下还等着呢，咱们进帐说吧。” 裴少卿虽是太子一脉的人却是世家出身，太子跟世家时而合作时而竞争，关系很是微妙。 不管是对太子还是对世家来说，底层崛起的罗轩都是一块值得争抢的璞玉，作为太子心腹，刘象升说什么也不能让罗轩倒向裴少卿那边去。 混过职场的罗轩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之间的猫腻，暗自感叹道：“还没进营门就发生这种事，看来大周朝廷的内部问题很严重啊。” 被人打断，裴少卿用笑声掩饰尴尬，看向冲微笑道：“牛鼻子，多年不见你也老了。” 冲微苦笑道：“岁月不饶人呐，最近战况如何？” “边走边说。”裴少卿侧身将几人请进大营，捋着胡须说道：“宋运生已经赶到陇山并筑起防御工事，甘廷弼也已拿下街亭断了北宫伯约北援之路，始利大军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冲微笑道：“把这十几万精锐啃下，草原至少能安稳五十年，胜利在望啊，接下来殿下打算怎么做？” 裴少卿笑道：“撤军呗，没看大伙都忙着收拾东西呢嘛，咱们今晚就撤。” 罗轩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又很快反应过来，竖大拇指道：“高。” 太子赶来董志塬就是为了吊住始利，免得他逃往金城，现在目的达成，继续待着容易逼得始利狗急跳墙。 与其硬拼，不如静等突厥粮草耗尽，反正周边退路都被堵住了，突厥大军也跑不到哪去。 还有一点，此时进攻极有可能逼的突厥各部团结起来殊死一搏，后退则不一样了，没了外部威胁，突厥内部的矛盾就可能爆发出来，等他们自己打完周军再出来收拾烂摊子不迟。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几人走进帅帐，罗轩上前行礼道：“臣陇东卫振威校尉罗轩见过殿下。” 太子转身，盯着罗轩打量片刻，展颜笑道：“孤没看错你，马岭川一役真给寡人长脸。” 罗轩拜道：“都是殿下教导的好，臣不敢居功。” 太子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没有领导不喜欢这种有眼力见的下属。 第98章 突厥的末日 野兽什么时候最危险，自然是临死前反扑的时候。 街亭被堵，陇山被堵，萧关被堵，突厥大军退不回草原也等不到羌氐来援，已经彻底被困在董志塬，如何轻松的将其吃掉且不被反咬一口，成了周军眼下最该考虑的事。 为防止突厥大军临死反扑，太子率领周军主力再次退回鹑觚塬，将董志塬给始利让了出来。 鹑觚塬的营地被甘廷弼加固过一番，住在其中，周军上下都无比安心，太子殿下更是稳坐钓鱼台，耐心等待突厥大军的内部矛盾爆发出来。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局势占优且智商足够的时候，打仗简直不要太轻松。 局势确实按照太子设计的剧本走了，得知街亭被堵，羌氐无法驰援，突厥大军最后的希望破灭，内部的问题逐渐爆发了，阿悉结部率先发难，趁着夜色偷偷离开大营赶往萧关，等始利收到消息时人家已经走出数十里，快到十里坡了。 始利大怒，派亲信突骑施部追击，结果突骑施部一去不回，跟阿悉结部合而为一共同向萧关逃去，同时为防止始利追击，两部还留下一支大军驻守县城，始利接到消息，肺差点没气炸。 最狠的还在后面呢，阿史德部曾得到过太子许诺，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再客气，趁夜派刺客潜入帅帐刺杀始利，结果没成功。 这下捅马蜂窝了，始利果断反击，率军冲击阿史德部大营，同时命潜伏在阿史德部的密探同时发难，将阿史德部的高层全部处死，将阿史德部大军打散重编。 始利再怎么说也是突厥的大可汗，相当于周朝皇帝，基本的帝王心术还是有的，对阿史德部的提防可是从未放松过。 值得一说的是，原本躲在阿史德部搞事的邱神道竟然再次被阎王嫌弃，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又退了回来。 邱神道趁乱逃出突厥大营，火速逃往周军营地向太子汇报。 太子接到消息不敢怠慢，果断命大军进入戒备状态，随时提防始利反扑。 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始利终于反应过来，整肃大军，走出董志塬，主动向躲在鹑觚塬的周军发难，试图背水一战，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可惜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明显有点晚了，始利赶到鹑觚塬之后不敢耽搁，立刻下令进攻。 周军大营中。 太子，裴少卿冲微，刘象升罗轩等人站在箭楼上向外望去，突厥大军黑压压一片，前锋部队更是不要命的向周军冲来。 可惜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像送死，近几天裴少卿又在甘廷弼的基础上将营地加固一番，营地四周的陷马坑就挖了整整七道，突厥兵冲到坑边没刹住车，顿时跟下饺子似的，场面那叫个壮观。 陷马坑越往里就越宽越深，最后一道更是明坑，坑里斜插着一排两三丈长的削尖木刺，这要撞上，人和马非串一起不可。 过了陷马坑，营地内部也非一马平川，周军将士早已布好口袋，就等着始利上钩呢。 太子望着前仆后继，不断送死的突厥先锋冷笑道：“阿史德部叛乱虽平，但阿史那部的损失也不轻，加上突骑施和阿悉结两部提前逃走，始利身边的兵力怕是连十万都不到了吧。” 裴少卿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何止啊，影响最大的还是突厥大军的士气，现在敌军兵无战心将无战意，兵力又不足我军的一半，这要还打输了，老夫就该找块石头撞死了。” 太子笑道：“那就请老将军辛苦一下，指挥大军尽快围歼始利，寡人不想再拖下去了。” “喏。”裴少卿行礼后退，朝箭楼下的传令兵吼道：“传我命令……” 太子的任务是稳定军心统筹全局，真到了赤膊上阵的时候，还得裴少卿这样有经验的老将来指挥。 裴少卿不断大吼，一道道命令快速发出，这些命令都是针对周军的，陇东卫暂时没有任何任务，罗轩也乐的清闲。 将陇东卫晾到一边的原因很简单，第一，陇东卫作战多日，现在轮也轮到周军出力了，这个时候还让陇东卫上，让裴少卿等周军大将脸往哪放？ 第二，突厥大军的战力已被无限削弱，正是捞战绩的时候，裴少卿自然希望自己人多捞点，顺风仗嘛，谁抢到就算谁的。 突厥大军付出血的代价终于用尸体填满陷马坑冲进周营，然后果断弯弓发射箭雨，可惜冲进来的人数太少，箭雨稀稀拉拉的轻松被周军盾牌兵挡住。 周军立刻反击，弓箭兵和后方的床弩投石机同时发射，箭雨密集的宛如黑云压顶，毫不留情的向突厥兵压去。 看着被射倒哀嚎的敌军和战马，裴少卿笑的脸上褶子都挤成一条缝了，抬起手臂正要再次下令，突厥大军后方却发生了骚乱，前方的进攻也大受影响。 裴少卿不解的看向箭楼下方的邱神道问道：“怎么回事？” 邱神道刚从突厥大营逃回不久，那里的情况他最清楚，闻言苦涩的说道：“不知道啊，下官啥也看不见呐。” “你上来。” 邱神道登上箭楼张望片刻，不确定的说道：“不会是胡禄居部和处木昆部也反了吧，下官出使突厥期间，除了阿史德部就跟这两部交好，并劝他们始利已陷入死地，他俩若能弃暗投明，太子殿下必有重赏。” “漂亮。”裴少卿一把拍向邱神道肩膀，拍的邱神道当场便是一个趔趄，疼的呲牙咧嘴差点叫出声来。 刘象升蹙眉道：“现在无法确定胡禄居部和处木昆部是真的反水还是始利引我们上钩的计。” “这简单，派支小股部队出去试探一下就知道了。”裴少卿一声令下，一支约三千人的骑兵冲出大营，踩着突厥阵亡将士的尸体越过陷马坑冲向突厥大营，到敌营绕了一圈又快速返回，大声喊道：“将军，胡禄居部和处木昆部真的反水了，那边杀的血流成河。” “哈哈……”裴少卿仰天大笑一声，扯开嗓子中气十足的吼道：“传我命令，所有人准备，半个时辰后向突厥大营发起进攻。” 狗咬狗一嘴毛，突厥内斗，周军没必要介入太早，等他们打完了再去收拾残局不迟。 刘象升蹙眉道：“两部也算已经投靠朝廷，坐山观虎斗貌似不太好。” 裴少卿冷笑道：“没什么不好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跟异族没必要讲规矩，再说了两部不还没向我们求援呢嘛，人家都不急，咱急什么？” 第99章 始利的去向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突厥采用的并非大周那样的中央集权制，而是部落联盟制，制度上就注定了各部只会同享福不会共患难，有利益的时候齐心协力，有危险的时候各奔东西，甚至反戈一击。 这种体制注定国家不会有太强的凝聚力，没有凝聚力就没有抗风险的能力，一旦危机来临，国家就会像建立在沙滩上的高楼，瞬间崩塌。 突厥大军的崩溃速度远比太子等人想象的快，胡禄居部和处木昆部在大战的关键时刻背后捅刀，打的始利措手不及。 但始利毕竟是突厥各部的共主，就算落难，实力也非两个小部落可比，暴乱发生不到两刻钟，周营就收到了胡禄居和处木昆两部的求援。 裴少卿以“这就整顿大军火速出发”为由打发走信使，又磨磨蹭蹭拖了两刻钟，这才命令周军齐齐冲出大营，杀向突厥大军。 顺风仗谁都会打，憋了半年多的周军将士顿时如出笼猛虎，嗷嗷叫着向突厥主力杀去。 罗轩及陇东卫则被裴少卿以保护太子为由强行留下，继续待在箭楼上看风景。 对此罗轩非常赞同，他本就不是勤快的人，捞个无功伯的爵位就很满意了，没太大野心。 再者打仗是要死人的，陇东卫将士已经损伤不少，他不想再有其他伤亡，裴少卿想抢功就让他去呗。 罗轩站在太子身后看着杀声震天，身影交错的战场，暗自叹息道：“这个时候若有副望远镜就好了，可惜……” 其他几人却很兴奋，刘象升老神在在的说道：“始利败局已定，歼灭这数万突厥大军，再命宋将军抢占金城，羌氐联军就会被困死在陇西，突厥和羌氐数十万精锐大军被灭，大周边境至少能换来五十年太平，殿下的威望也会瞬间攀之顶峰，无人能及。” 太子丝毫没掩饰心中喜色，背着双手大笑道：“取的如此大捷全赖众卿尽心辅佐，将士拼死用命啊，老师，这些年委屈你了，战后你就跟寡人回京吧，这次我看谁还敢为难你。” 冲微躬身拜道：“谢殿下。” 罗轩看着冲微满是好奇，这老头当年得罪谁了，连太子殿下都保不住他。 冲微看到了罗轩脸上的好奇，却懒得搭理转过身去，继续望向战场。 周军打突厥，突厥打突厥，突厥打周军，整个战场简直是一团乱麻。 但再乱也有规律可寻，周军在裴少卿的指挥下如数把尖刀插进突厥阵中，逐渐将突厥大军切割包围，切割之后再切割，再切割，突厥大军逐渐被切割成一块块的小格，彼此无法呼应只能各自为战。 大战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战场上尸横遍野，整个鹑觚塬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可惜的是仗打到最后，双方将士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 周军想的是都快胜利了没必要太卖力，万一死了残了，军功再大又有什么意义。 突厥兵想的却是反正都得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像受伤的孤狼一样开始拼命反抗。 心态直接影响战力，惜命鬼遇上亡命徒，结果可想而知。 士气倒转，此消彼长之下，裴少卿好不容易布置的包围圈开始松动，始利率领大军突破封锁逃进沟里，其他突厥大军也各自突围，杀出重围之后不敢逗留，随便选了个方向快速逃走。 顺风仗打成这样，裴少卿气的跳脚，将各军主将叫过来臭骂一顿，命令各部自行追击，勿要放跑一个敌人，同时亲自率军向始利追去。 始利的首级才是最大的军功，若能亲自抓住，绝对够裴家吹嘘几辈子。 可怜的裴老将军一把年纪。 传令兵返回大营，赶到箭楼下抱拳拜道：“禀殿下，始利率领三四千残军逃往子午岭方向，裴老将军已经去追了。” “子午岭……”太子尚未发话，罗轩率先惊呼出声。 太子回头好奇问道：“有什么问题？” 罗轩后退半步单膝跪地拜道：“殿下，臣的家人和罗家湾周边乡亲全在子午岭，请殿下允许臣带一支偏师去追。” 始利竟逃去子午岭，到底是慌不择路还是有意为之，罗轩无法确定，也不敢用家人的性命去堵。 太子也没想到子午岭如此重要，安慰道：“裴老将军已经去追了，罗爱卿尽管放心。” 罗轩苦笑道：“看不到家人平安臣怎么可能放心，请殿下开恩，允许臣带三千兵马回去救援。” 太子思忖道：“行吧，小心点。” 这是合理要求，太子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谢殿下。”罗轩迅速爬下箭楼，点齐三千陇东卫扬长而去。 刘象升看着罗轩的背影说道：“散落在陇东各地的突厥残兵不足为惧，现在该考虑阿悉结部和突骑施部了，这两部最早背叛始利趁夜逃走，目前恐怕已到萧关了。” 太子冷笑道：“他俩想走问过寡人了吗，传令姚元崇除恶务尽，务必将两部兵马挡在关内伺机歼灭，姚元崇帐下有上万兵马，又有萧关天险，挡住区区两部落应该问题不大吧。” 刘象升蹙眉道：“臣倒不是怕姚元崇挡不住，而是担心突厥残兵过不了萧关就潜入山中满沟乱窜，抢劫残杀陇东百姓，陇东地处边境人口本来就少……” 突厥数十万大军近乎全歼，战争结束，作为东宫长史及太子首席谋士，确实应该考虑陇东地区的灾后治理问题。 冲微笑道：“放心吧，两部虽然逃走却走的匆忙，带不了多少粮草，现在又天寒地冻的，说不定不等赶到萧关就得冻死饿死，退一万步讲，他们就算逃进沟里又能如何，陇东地区的百姓早就藏起来了，不可能让他们轻易找到，刘长史多虑了。” “希望如此吧。”刘象升苦笑一声，抱拳拜道：“殿下，北地郡前任太守及各县县令尽皆被杀，太守府和各县的官员该重新任命了，战后百废待兴，拖延不得啊。” 太子点头道：“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没有。” 刘象升摇头道：“暂时没有，其实无功伯最为适合，姚元崇和邱神道也不错，他们三最适合当地情况，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但三互法……” 本地人不得在本地为官，罗轩几人注定不能在陇东继续待着，陇东各地的官员只能从其他地方抽调。 太子苦笑道：“先不管这个了，命人打扫战场，收集战马兵器，这些可都是钱呐，对了老师，听说罗爱卿在各地建了许多工厂，其中还有一座炼钢厂，战后带寡人去看看。” 第100章 最后的疯狂 突厥入关，羌氐进犯，凉州大地战火纷飞，要说哪里还有净土，恐怕就只有子午岭了。 开战以来，在罗轩的有意引导下，追着陇东卫满沟跑的突厥大军始终没有发现子午岭这片世外桃源，村民藏在山中耐心等着战争结束。 藏在子午岭的村民虽然享受着难得的太平，心里却并不安宁，因为他们的丈夫孩子正在山外跟突厥大军苦战。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前一刻还在吃饭聊天，下一刻就可能中了冷箭，在外的亲人有没有饭吃，有没有衣穿，有没有受伤，受伤后能否得到救治，村民们对此无比担心，内心倍受煎熬。 刘纯站在子午岭的山梁上，看着山下皑皑白雪满脸愁容，她也在担心罗轩的安危。 罗轩是陇东卫的将军，自然倍受敌军关注，怕被突厥斥候发现子午岭这个世外桃源，离开之后便再没回来过，只是中途派人送回了一些盐和食物。 从信使口中得知，罗轩立下军功被太子封为无功伯兼振威校尉，算是彻底摆脱了庶民的身份踏入梦寐以求的仕途。 消息传回，罗家湾村民无不兴奋，感叹祖坟冒青烟，罗家终于出了个当官的，三爷更是嚷嚷着回到村里一定要去祭祖，感谢祖宗保佑。 但刘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任何时候地位和责任都是对等的，罗轩地位越高越会被突厥将领盯上，陇东又是敌后，没有援军没有补给，罗轩只要输一次就全完了。 望着眼前那条已经封死，被大雪彻底覆盖的山路，刘纯多么希望那个贱贱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路上，可惜那条路还和往常一样，别说人了，连只野兔都没有。 “正月里盼到冻，腊月里盼到春，灰不沓沓月儿下照影影，黑夜里盼天明，盼成个树人人，盼的脚底扎下了根，盼的我泪花花结成冰，割的我就脸蛋蛋疼，哎嗨嗨，哎嗨嗨，我说八月十五九月九，再苦再累你往回走，你二月出门时树生芽，树叶叶落光你回不了个家……”刘纯默默唱着，不知何时两行清泪顺着眼眶滑了下来。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二狗看到，忍不住劝道：“嫂子你别哭了，眼泪会冻住的。” 刘纯这才惊醒身后有人，抹了把泪转身笑道：“谁哭了，山上风大而已，你来干嘛？” 二狗苦笑道：“白姨让我喊你吃饭，天天都是生肉冷水，连个火都不敢生，唉，真不想吃。” 怕被突厥大军发现，这些日子山中村民几乎没生过火，就算生火也是在山洞里，而且很快熄灭，不敢弄太大。 刘纯摸着他的脑袋笑骂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挑肥拣瘦，走吧。” 两人正要回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传入耳中，刘纯还以为罗轩回来了，急忙转身查看，看清来人后脸色瞬间大变，尖叫道：“那是突厥的大纛，快去通知三爷。” 朝这边冲来的是一支突厥骑兵，约三四千人，站在山顶上看的格外清晰，而且突厥的大纛刘纯见过，一眼就认了出来。 两人不敢耽搁迅速跑回山寨向三爷汇报，却发现自己晚了一步，三爷早已收到消息并开始准备。 战乱时期谁都不敢怠慢，寨中百姓虽然不敢下山，却在各处要点都安排了岗哨，不管山下出现何种变故，山上的人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刘纯和二狗回去时，村民已经完成集结，罗铁柱见他俩回来，上去对着二狗的脸蛋就是一耳光，连打带骂道：“谁让你乱跑的，说多少遍了你能不能听点话。” 对儿子非打即骂，对儿媳就客气了许多，叹道：“赶快进秘道，一会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跟老大交代。” 刚迁来那会，村民按照罗轩制定的计划在山上挖了许多秘道，且相互连通宛如迷宫。 刘纯点头道：“爹爹，你拿武器做甚，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罗铁柱摇头道：“这伙突厥兵来的太过突然，咱们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援军，什么时候会有援军，三叔刚才下令，寨中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都得拿起武器抗敌，为援军到来争取时间，快走。” 老弱妇孺很快进洞，老村长本想带队御敌，却被罗铁柱和罗铁林等人强行摁进洞中，一把年纪了凑什么热闹。 随后罗铁柱等人在捕头秦风的带领下赶往山口准备御敌，赶到发现，突厥大军竟弃马登山，径直朝山寨杀来，目前已经走到半山腰了。 秦风蹙眉道：“这支突厥兵的目标很明确啊，他们是怎么知道咱们在这的，或者说他们有什么别的目的？” 罗铁柱答道：“你们看见那杆大旗了吗，听我儿媳妇说，那玩意叫大纛，是突厥可汗才有资格用的东西。” 秦风脑袋有些发懵，好奇问道：“可汗？若是可汗身边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人，而且堂堂可汗来咱们子午岭干嘛？” 罗铁柱苦笑道：“那谁知道，但肯定不是来跟咱们喝酒的，打吧，突厥兵站成排挨个砍了绝对没有冤枉的。” 山脚下这支突厥兵正是始利可汗所率领的残军，始利走在最前，挥刀大声喊道：“儿郎们冲上去，将罗家的贱民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始利就是冲着罗轩的族人来的，仗打到这个地步，他最恨的不是背叛他的阿史德部和胡禄居，处木昆等部，也不是大周太子率领的周军主力以及未能驰援的羌氐联军，而是罗轩和他的陇东卫。 因为败于周军和属下背叛这些事始利都有心理准备，唯有陇东卫异军突起，让他始料未及。 若无陇东卫捣乱，他就算不敌周军也可以顺着马岭川从容退出萧关撤回草原，可是现在，异军突起的陇东卫杀了他的儿子，断了他的归路，葬送了整个突厥的未来，始利岂能不恨？ 罗轩的跟脚始利早已查明，就是大周众多不起眼的小山村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村民，可就是这样一个自己平时连看都懒的看一眼的小人物将突厥几十万大军活活逼死在董志塬。 始利很想去找罗轩质问一句，突厥和中原打仗，你一种地的瞎掺和什么。 但这是不可能的。 突厥战败，归路被堵，始利又不愿投降周朝丧失尊严，自知必死便不再顾忌，把心一横带着仅剩的兵力向子午岭杀来。 不对罗轩做点什么，心里这口气实在难出，死不瞑目啊。 走到末路的始利想法很简单，既然对付不了罗轩，那就杀光罗轩的家人，让那个该死的王八蛋也体验一下痛失亲人的滋味，却不想想，是谁先入侵的。 第101章 地道战，地道战 敌人来了没啥好说的，想活命唯有战。 捕头秦风率领寨中青壮占领制高点，冷静的盯着突厥大军动向，等敌军踏进防线二百米范围内才吼道：“打……” 命令一出，寨民立刻挽弓搭箭，齐齐向突厥兵射去，剩下的寨民则搬起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用力向敌军砸去，遇到太大搬不动的石头和巨木就几人合力推出，让其沿着山坡滚下去。 寨民从各自村子逃入子午岭那天便开始为可能到来的战争做准备，在各处路口囤积了许多滚木石头，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面对接踵而来的进攻，突厥大军却丝毫不为所动，挥刀拨打箭矢，用力向山顶冲去。 强者愤怒，挥刀砍向更强者，弱者愤怒，挥刀砍向更弱者。 这群突厥兵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老子打不过周军还打不过你们一群贱民？ 抱着这样的想法，突厥大军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不断走位小心避开山上滚下的大石巨木，无视伤亡全力向山上冲去。 寨民的弓箭都是自制的，射程和威力一般，寨民又没经过统一训练，空有一腔保卫家园的热血，却没有与之相配的战力。 突厥兵则不然，这支突厥兵是始利的亲兵，是突厥之中装备最好，战力最高的王帐亲卫，又深知回家无路，绝望之下爆发出了最后的疯狂。 野兽临死前的反扑最为凶狠，突厥兵也是一样，迎着箭雨滚石快速冲锋，冲到射程之后一队人上前继续挥刀阻挡，另一部分弯弓搭箭，齐齐朝山上射去。 突厥兵手中的弓箭都是上等良弓，箭术也是草原上最厉害的那一小撮，箭矢的威力自然远非寨民可比。 上千支箭斜飞上天，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带着刺耳的风声向寨民迎头射去。 “举盾，举盾……”寨民在秦风的催促下手忙脚乱的举起自制的木盾牌，但也只挡住大部分箭矢，还有少量箭矢射进人群，激起一阵惨叫。 有寨民受伤了，人群中顿时一阵骚乱。 突厥兵见此反而更加振奋，再次抛射箭雨。 寨民第一波箭雨都没挡住，第二波自然更差，罗铁军说道：“秦捕头，这样不行，咱们还是进入秘道跟突厥兵周旋吧。” 秦风蹙眉道：“再坚持半刻钟，等乡亲们藏好了再说。” 为应对战争，坑道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储藏粮食物资，关键时刻也当避难所，另一部分则被打造成了战场，突厥人若真的杀来，避难所就会被彻底堵死，与战场隔绝开来。 秦风等人之所以在此坚持，就是为了给封堵避难所争取时间。 寨民所处的位置是一面丈许高，连门都没有的土墙，但这难不住突厥兵。 突厥大军冲上山坡来到墙下依然分成两部，一部分弯弓射箭压制墙头，另一部分三人一组，相互帮助将同伴送向墙头。 随着被送上墙头的突厥兵增多，寨民渐渐顶不住了，无奈走下土墙，朝秘道方向退去。 老百姓对上正规军，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寨民打不过只能退向秘道。 秘道的入口不止一个，寨民分开逃走，很快消失在秘道口。 与此同时，始利也终于越过土墙踏进山寨，望着寨民消失的背影和黑呼呼的山洞略一思忖便果断下令道：“追……” 数千突厥兵同样分成数批向山洞涌去，很快院中便只剩下始利和二三十名贴身亲卫。 敌我双方齐齐涌入，原本平静的秘道瞬间热闹起来，寨民给自己干活自然格外卖力，秘道修的跟窑洞似的又宽又高，可以自由行走，根本不用弯腰。 秘道里没有火把，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一队突厥兵顺着甬道快速奔跑，没跑几步便有人发出惨叫。 其余同伴拿出火折子点燃一看，他们的前方竟是堵墙，墙上倒插着许多木刺，惨叫的那哥们运气不好，一头撞在了木刺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余突厥兵变的谨慎许多，拿着火折子转过拐角继续前进，没走几步又是一分岔路。 路口竟藏着一群寨民，听见脚步声的寨民果断冲出，握着长枪齐齐向突厥兵刺去。 突厥兵拿的都是不足米许长的制式弯刀，寨民握的却是足有丈许长的削尖木枪，又处在狭窄的坑道之中，几十杆木枪同时刺出，宛如镶嵌着倒刺的木板一样将坑道占的满满当当，绕不开躲不过，刀又够不着，悲催的突厥兵只能被动挨刺。 到了自己的地盘寨民也学聪明了，木枪刺出收回再刺出，打的面前的突厥兵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突厥兵也不是白给，他们还有弓箭，危急时刻也顾不得会不会射到自己人了。 这一反击，寨民也出现了伤亡，不得不带着伤员退回拐角快速消失。 同样一幕在地道不同地方同时上演，突厥兵不熟悉坑道地形，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几乎每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一队突厥兵从甬道走过，尽管万分小心还是没注意到左侧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小孔，刚经过布满小孔的墙壁，孔内便刺出无数长枪，倒霉的突厥兵当场被长枪扎成刺猬。 墙壁后面也是一条通道，罗铁柱趴在墙上顺着孔洞看去，兴奋的说道：“收回来再刺一下，扎死这群王八蛋。” 原来这俩条坑道是平行的，中间只隔了一堵半尺厚的土墙，墙上的小孔也是提前挖好的，为的就是现在。 “走……”见幸存的突厥兵绕开了孔墙，罗铁柱大手一挥，带着寨民去了别处。 另一边，木匠出身的罗铁林也没闲着，带人推着一辆双轮的架子车，车前竖着一块木板，板上同样钻了许多小孔，七八杆木枪探出小孔，将架子车变成了攻防一体的战车。 罗铁林等人推着几乎将坑道挤满的战车横冲直撞，沿途的突厥兵射出的箭矢全被木板挡住，除了后退别无他法。 坑道里不止有大道，还有许多仅容一两人通过的小秘道，而且是拐弯的那种，寨民从小道冲出，砍出一刀迅速后退，消失在秘道中。 突厥兵被砍的哇哇大叫却找不到人，看着黑呼呼的小秘道入口，想进不敢进，想退不甘心，纠结的那叫一个憋屈。 罗轩临行前动员寨民挖的坑道成了寨民最后的防线，给不明地形，贸然闯入的突厥兵造成了难以估量的伤亡。 第102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寨民没经过训练不擅长打阵地战，被突厥兵攻破土墙也在情理之中，但到了熟悉的坑道，寨民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打的突厥兵找不着北，惨叫声此起彼伏，顺着墙壁传进了储藏室中。 秘道储藏室修的很大，堆满了各种物资，同时也挤满了人。 储藏室中全是老弱妇孺及小孩，听见外面的惨叫，有的小孩忍不住哭出声来，却被母亲快速捂住嘴呵斥道：“别哭，小心把突厥贼引过来。” 刘纯上前检查一番，过来安慰道：“没事，入口封的很死，突厥兵没有工具挖不开的，别吓着孩子。” 孩子母亲摇头道：“那也不行，我家当家的还在外面杀敌呢，我们娘俩帮不上忙也不能给他添乱。” 危难时刻，村里的妇女表现的格外齐心，纷纷呵斥吓唬自家孩子，禁止他们发出哭声。 刘纯摇头，走到村长面前安慰道：“三爷，您别转悠了，休息会吧，洞里的淡水足够一月之用，茅厕什么的也早已建好，不用担心。” 洞中粮食充足，最需要担心的是引水和排便问题，山洞角落修了好几个茅厕，男女分开，且挖了通风的孔洞，虽然味道依旧不怎么好，却也不至于让里面的人窒息而死。 村长叹息道：“我不是担心咱们，我是担心外面，不知来的突厥兵有多少，秦风铁柱他们能坚持多久。” 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村长对能否战胜突厥兵没有半点信心。 山寨外面。 始利同样焦躁不安，他已从无意中逃出秘道的亲兵口中知道了坑道里面的情况，气的直欲发狂。 堂堂突厥可汗打不过周军也就罢了，连个小小的山寨都攻不下，实在丢人至极。 不过这会撤退已经不现实，麾下亲兵被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坑道里，宛如无头苍蝇一样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四处乱撞，找不到人命令都传不出去，怎么撤退。 始利心中狂躁，一股毁灭一切的戾气逐渐升起，无意中看到寨民修建的窑洞，顿时灵机一动走了过去，进入窑洞翻箱倒柜，找到寨民的衣服后瞬间大喜，吩咐道：“把所有衣服都找出来换上，伪装成村民等老鼠出洞，然后……” 寨民们撤离的匆忙，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始利轻松凑齐二十多人的棉衣，换好衣服整理发型，摇身一变成了汉人百姓，离去时又在角落发现了一台织布机，始利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这台织布机自然是罗轩改良的新款，织布机上还有未织完的布。 始利扯下一看心跳瞬间加速，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许多，织布机上的原材料竟不是火麻而是羊毛。 羊毛也能织布？ 始利先是不可置信，随后欣喜若狂，最后却垂头丧气无奈叹息。 草原上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羊毛，这台织布机若能带回草原大规模生产，以草原的羊毛储量，每年能生产多少布匹。 而且羊毛比麻衣丝绸等物保暖的多，若织成布，草原上每年会少死多少牧民和牲口。 草原环境恶劣，缺衣少食人口始终发展不起来，羊毛若织成布，草原人口必然快速增加，不求太多，只要有周朝一半人口，突厥将无敌于天下。 可惜这台织布机发现的太晚了，自己现在已是丧家之犬，不知能否活到明天，临死前看到这样的宝贝，老天爷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吗？ “去找点吃的回来。”始利叹息一声，开始蹲下身研究这台织布机。 草原也有许多从中原虏来的工匠，织布机程序又不是多复杂，始利勉强也能看懂，相信就算没有汉人木匠帮助，他一样能将织布机复制出来。 若老天开眼让自己逃出生天，这就是复兴突厥的神器啊。 亲卫找来食物，始利就着雪水饱餐一顿便继续埋头研究，不知过了多久，一名亲卫冲进房门低声喊道：“可汗，秘道里的汉人出来了，可能里面的兄弟……” 始利迅速起身，抓起地上佩刀说道：“随我下山，咱们必须回到突厥。” 先前始利已存死志，准备疯狂一场，临死前拉些垫背的，看到织布机后又萌生出一丝希望，迫不及待的想回到突厥重振旗鼓。 别的不说，至少得把织布机带回去，他还有儿子留守草原呢。 可惜老天就喜欢跟人开玩笑，始利带着亲卫刚出房间就见到了从洞里出来的寨民。 寨民数量不少，且个个满身血污一脸轻松，看来在山洞里取得了不错的战绩。 勾肩带背的寨民同样发现了始利等人，盯着他们身上熟悉的衣服看了几眼，罗铁柱诧异的说道：“那老头不是突厥兵里那个当官的吗，怎么穿上咱们的衣服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寨民顿时收起笑容，提刀向始利等人杀来。 与此同时，一群周军也翻过村里土墙，朝这边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裴少卿。 当日始利突出重围逃离战场，裴少卿得到消息果断率军追击，现在可算是追到了。 裴少卿迈着八字步走到始利近前笑道：“始利可汗，别来无恙啊。” 作为朝廷要员，裴少卿没少跟始利打交道，见了面自然不可能认不出来。 始利叹息道：“天要亡我啊，临死前能否容老夫说句话。” 裴少卿笑道：“可以，请便。” 大军刚到山下，尚未完成包围圈，始利想要拖延，裴少卿乐的同意。 始利看向寨民问道：“诸位，冒昧问一下，房里的织布机是谁弄不来的，竟能用羊毛织布。” “这玩意也能织布？”裴少卿率先惊呼出声，望着房间眼神变的火热起来。 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听说陇东卫在敌后弄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就有新型织布机，效率是老式织布机的十几倍，这台织布机若能弄到手，得为闻喜裴氏创造多少财富？ 比起裴少卿这个老狐狸，寨民就显得单纯了许多，罗铁柱上前半步，笑着说道：“那是我儿子弄出来的，织布老快了。” 始利好奇问道：“你儿子是谁？” 罗铁柱脸上笑容更加灿烂，拍着胸膛傲然说道：“我儿罗轩，已被太子殿下册封无功伯，我们老罗家七代以来第一位当官的。” 罗轩的父亲？ 裴少卿脸色微变，不由向罗铁柱打量过去。 始利却咬牙切齿的吼道：“原来是罗轩那个小杂种的父亲，去死吧。” 说完拔出弯刀率先向罗铁柱冲去，其他亲卫急忙跟随。 始利对罗轩的恨太深。 “快快快，拦住他们，杀啊……”裴少卿急了，连忙命人冲上去阻拦始利。 真让始利当着自己的面把罗铁柱杀了，回头跟罗轩怎么交代？ 他裴大将军的脸又往哪放？ 第103章 死的不是你爹 始利靠着窑洞，寨民在左，裴少卿在右，三方相距约五十米，正好形成三角阵型。 裴少卿原本还想跟始利多磨一会，静等山下大军完成包围，将始利彻底围在寨里，没想到始利毫无征兆突然发难，等反应过来时始利已经窜出十几米远。 裴少卿反应还算快，身后将士也算精锐，刚接到命令就是一波箭雨，可惜慌乱之中准头太差，只射倒了几名始利亲卫，不等射出第二轮始利便已冲进寨民群中，怕伤到寨民，周军只好放弃射箭快速冲上。 相比之下，没经过训练的寨民就显得慌乱多了，见始利冲来，有人提刀迎击，有人快速后退，根本形不成统一指挥。 “打啊，都愣着干什么。” 关键时刻，捕头秦风再次站出，号召大家共同反击，大伙才稳住身形，齐齐向始利杀去。 但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人数虽多又怎是始利这群精锐的对手，一时之间被打的节节败退。 与此同时，山脚下一支骑兵快速冲来，领头的正是罗轩。 罗轩率军赶到山下，跟裴少卿部将士打了声招呼便打马快速上山，走到山腰看到战斗过的痕迹，罗轩越发心急再次加快速度。 可这是上坡路，且路不平，积雪下面说不定就是一个深坑，战马根本快不起来，无奈罗轩只能带着大伙下马步行。 手脚并用一番折腾终于来到山上，却被一堵土墙挡住，又听到寨内传来的厮杀声，罗轩顿时心急如焚，气的直骂娘。 终于翻过土墙，罗轩带人火速向厮杀声传来的方向赶去，跑到近前见现场一片混乱，周军跟寨民厮杀成团，却不见突厥兵的身影，罗轩有些懵了。 什么情况这是？ 看了半天终于发现端倪，被周军围攻的寨民穿着汉人服饰却拿着突厥弯刀，且个个战力彪悍，打的周军和寨民节节败退，看来是突厥兵无疑了，但人数太少不足为惧。 罗轩刚准备松口气，突然之间脸色大变，扯着嗓子吼道：“爹你快退后，跟着瞎冲什么啊。” 顺着罗轩的眼神看去，罗铁柱正穿梭在战场之中，拿着砍刀血流如注，却满脸疯狂左冲右突，明显是上头了。 也能想来，战场的环境最容易激起人的血性，再怂的人到了战场上都会变成猛士。 厮杀激烈的时候，参与其中的人脑子都会空白，只剩杀敌一个念头，要命的时刻谁有心思想那么多。 罗铁柱杀疯了，罗轩心惊了，拔出战刀就向罗铁柱冲了过去，誓要将这个头脑简单，脾气暴躁的老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谁料关键时刻异变突起，始利看见罗轩之后心下大喜，无视周遭进攻主动向罗铁柱冲去。 早已上头的罗铁柱不退反进，同样挥刀向始利砍去。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种地的农夫怎么可能是突厥可汗的对手，仅仅抵挡三招就被始利一刀捅进小腹。 “爹……”罗轩撕心裂肺当场破音，身后的田不离，罗铁浩，罗世英等人同样脸色大变，愤怒的杀进敌群。 罗轩则快速冲到罗铁柱面前，蹲下身捂住罗铁柱的伤口哭道：“死老头你跟着冲什么，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罗铁柱艰难的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掌，摸着罗轩的脸笑道：“老大，爹没本事给不了你什么帮助，但这次爹没给你丢人。” 做父母的都有个望子成龙的梦，可当儿子真的有出息时，父母又难免自卑自责，觉得自己什么也帮不了。 罗铁柱就是这样，罗轩没出息的时候他可以随便打骂，毫无顾忌的展现自己做父亲的威严，可当罗轩封官封爵之后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觉得自己太过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外出拼命。 “爹你别说了，我马上给你止血。”罗轩不是大夫不知如何救治，只能死死摁住伤口防止失血过多，同时扭头喊道：“军医，军医呢，快来救救我爹啊。” 罗轩哭的撕心裂肺，罗铁柱却笑的坦然自若，用带血的手掌在罗轩脸上不断揉搓，笑道：“别费劲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爹走后照顾好你弟弟，还有让你白姨改嫁，她年纪轻轻的没必要为我守寡。” 说完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老子的儿子封爵了，整个罗家湾，谁能比我儿子有出息，哈哈…咳…” 然后手臂无力垂下，眼皮也缓缓合上，安详的走了。 “你大爷……”罗轩彻底发狂，拿起战刀疯了似的向始利冲去。 此刻始利身边的亲卫已全部战死，只剩他一人苦苦支撑，见罗轩赶到主动迎上，放声狂笑道：“罗轩小贼，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我大突厥万世基业葬于你手，你该死啊。” 若非罗轩，他的儿子怎么会死？ 若非罗轩，突厥几十万精锐怎会被堵在萧关？ 若非罗轩，他堂堂突厥可汗怎会沦为丧家之犬？ 始利对罗轩的恨太深，深到远不是杀一个罗铁柱就能平息的，见罗轩朝他杀来，顿时不顾其他主动迎上，挥刀直劈罗轩头颅。 罗轩同样恨欲发狂，与其挥刀硬拼，同时放声质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子午岭的，你为何会来子午岭，告诉我。” 始利满脸狰狞的笑道：“朕乃突厥可汗，去哪还要向你汇报吗？” 两人刀来刀往，很快便硬碰了十几个回合，始利毕竟年迈，又战斗许久体力不支，哪是罗轩的对手，一招不慎被罗轩砍中手臂，齐肩而断。 罗轩挥刀就要再砍，斜刺里一把长枪探出，枪杆正好挡住刀锋，罗轩扭头看去，发现竟是裴少卿。 裴少卿双臂猛的一抬，罗轩被推的情不自禁的向后倒去，不等站稳便迫不及待的质问道：“裴少卿你什么意思？” 周军在场的情况下还能让始利将罗铁柱杀了，罗轩对裴少卿的意见可是很大的。 裴少卿叹道：“无功伯，始利毕竟是突厥可汗，他还有儿子坐镇草原呢，况且这次突厥各部的精锐被咱们一锅烩，没了这些人，阿史那部依然是草原的霸主，活的始利被死的值钱，还望无功伯以大局为重。” 始利若死，朝廷跟突厥就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始利活着，朝廷就有了很大的谈判空间，从而获取更大的利益。 政治嘛，向来都脏。 “狗屁的大局为重，合着死的不是你爹。”罗轩却不管这个，挥刀继续向始利冲去。 裴少卿脸色不好看了，快速上前一记弹腿将罗轩踢出好几米，同时喊道：“将他控制起来！” 第104章 刘纯的身份 随着始利断臂，激烈的厮杀终于结束。 见罗轩被数名周军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罗铁浩等人迅速拔出战刀，反将裴少卿围了起来。 管你什么将军不将军，敢针对我们老大，看小爷敢不敢砍你。 关键时刻还是田不离比较冷静，连忙挡在双方中间，抬手笑道：“铁浩，世英，冷静冷静，千万别做傻事，裴老将军，他们几个年轻气盛，您别介意。” 裴少卿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力有些理亏，叹息道：“兵器都收起来吧，老夫不会为难无功伯，只是始利关乎太大，他的生死不是咱们做臣子的可以决定的，你们也不想无功伯因为此事削爵罢官，锒铛入狱吧。” 罗铁浩等人将信将疑的向田不离看去，等田不离点头后才收起兵器无奈退去。 裴少卿见此松了口气，吩咐道：“打扫战场，找人给始利可汗治伤。”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秘道口又走出一群寨民，老弱妇孺都有，正是先前躲在储藏室的妇女小孩。 刘纯扶着三爷走在最前，看见裴少卿瞬间一愣，然后转身跑了，跑了…… 裴少卿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同样发现了刘纯身影并当场愣住，见刘纯逃走果断吼道：“拦住她！” 过去这么长时间，山下周军早就赶了上来并将山寨团团包围，刘纯没跑出几步便被周军士卒挡住去路，无奈只好转身返回，走到裴少卿面前行礼拜道：“见过裴将军。” 裴少卿盯着刘纯打量片刻，后退半步抱拳行礼道：“老臣见过善纯郡主，既然遇到了就请郡主随老臣去见太子殿下吧。” 刘纯冷笑道：“老将军觉得我会去吗？” 裴少卿脸上带笑，却语气坚定的说道：“郡主有的选吗？” “裴少卿你别太过分。”罗轩趁士卒松懈之际猛的挣脱束缚，上前说道：“我不管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她现在是罗某的发妻，岂是谁想带走就带走的，你想带人，问过我了吗？” 罗轩早就猜到刘纯身份不简单，因此听到郡主的称呼时并未觉得意外。 而且眼前一幕让罗轩想到很多，刘纯乃是高贵的郡主，杀个人放个火等普通的罪对郡主来说根本不算罪，能让堂堂郡主逃离京城流落民间的只能是政治斗争，太子又是年初才被立为储君的，这中间必然有什么关联。 裴少卿转过身来，脸色不善的看着罗轩质问道：“无功伯，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庶民出身，捞份军功不容易，可千万别自误啊。” 裴少卿对罗轩是很欣赏的，原本还想将其招到自己麾下，但是现在…… 还是早点与罗轩撇清关系为好，省的将来被无辜牵连。 罗轩冷哼道：“自不自误轮不到你教，没我同意谁也甭想带走我老婆。” “我非要带走呢。”裴少卿抬手一挥，身边将士纷纷拔刀将罗轩包围。 陇东卫将士也不含糊，同样拔刀向周军逼去。 寨民看看周军士卒，再看看陇东卫，果断站在了自家子侄一边。 双方剑拔弩张的，倒让旁边的始利看了笑话。 始利揶揄道：“这是干什么，你们周军连战场都没打扫就开始窝里反了，太快了点吧。” 裴少卿抡起长枪猛的砸向始利后脑勺，将其拍晕后豪横说道：“抬下去救治，不死就行。” 说完又看向罗轩说道：“无功伯，此女身份特殊，今日我必须带走，否则你承担不起后果。” 罗轩冷笑道：“有什么承担不起的，小爷我烂命一条，光脚的还怕你穿鞋的？” 裴少卿又扭头看向刘纯，刘纯挣扎片刻叹道：“我跟你走。” 罗轩当场炸毛道：“想都别想，男人说话女人滚一边去。” 刘纯：“……” 裴少卿看看刘纯，再瞧瞧罗轩，知道罗轩年轻气盛又刚没了父亲，心中窝火什么都可能做的出来，便叹息道：“无功伯，既如此各退一步如何，咱俩都别离开，上报太子殿下，由殿下定夺，这总行吧！” 罗轩不太乐意，刘纯一看就是太子的政敌，让太子前来定夺能落着好？ 裴少卿态度坚决的说道：“本座来时带了整整两万大军，硬拼起来也是不怕你的，你确定要让这子午岭血流成河？” 罗轩一双铁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一时之间陷入天人交战。 刘纯见此缓步上前，抓起他的手腕掰开手掌一看，眼泪顿时不受控制的涌入眼眶，又是心疼又是气愤的埋怨道：“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看你的手都成啥了。” 罗轩的手脏兮兮的跟在煤堆里泡过似的，若只是脏也还罢了，关键是手上长满冻疮，指缝里也全是冻出的裂子，虎口位置的裂子尤其的大。 这是一双怎样的手，这双手都经历过什么？ 刘纯心疼的直流泪，罗轩却摇头笑道：“多大点事，将士们哪个手上没有裂子，收拾东西咱们这就，我看谁敢阻拦。” 说完狠狠的向裴少卿瞪去，他现在对这老头没有半点好感。 攻打敌人的时候半天拿不下来，对付自己人的时候态度却如此坚决，还真是外战外行，内斗内行啊。 刘纯摇头道：“不必了，有些事迟早都要面对，一味逃避不是办法，我跟宇文广的恩怨是时候了解了，谢谢夫君给了我半年多平静的生活，记住我叫宇文善纯。” 原来太子的本名叫宇文广。 刘纯伸手替罗轩擦掉脸上血迹，转身时脸上的温柔被威严代替，走到裴少卿面前说道：“给我准备一间房子，本郡主在此静候宇文广到来。” “喏。”裴少卿行礼后退，恭送刘纯离去。 “等等。”罗轩喊住他俩说道：“在此静等太子殿下处置可以，但这期间，郡主的饮食起居必须由我负责。” 裴少卿面露不悦的说道：“你是信不过老夫吗？” 罗轩点头道：“是的。” 裴少卿：“……” 现在的年轻人说话都这么直吗？ 裴少卿终究没执拗过罗轩，刘纯的房门三丈内由陇东卫将士守护，三丈以外由裴少卿的麾下防守，日常三餐则由罗轩亲自负责。 做完这一切，裴少卿写了封信命人火速给太子送去。 罗轩同样写了份信，让罗铁浩带人亲自给冲微送去。 战争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 安排好刘纯，罗轩才开始打造棺材，收敛老爹和战死寨民的尸体，并着手清理坑道中突厥兵的尸体。 第105章 愿为殿下效力 鹑觚塬大战结束，此役周军大获全胜，战后统计，斩杀俘虏突厥精锐近八万人，缴获战马兵器无数，粮食却没多少，毕竟突厥也快断粮了。 太子听着属下汇报来的战果兴奋的嘴就没合拢过。 刘象升趁机恭维道：“远不止这些，董志塬上突厥内乱，估计也能丢两三万具尸体，再加上马岭川黎布的五万主力，此役我军歼敌超过十五万之众，侥幸逃走的突厥兵估计会有不少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总体来说战果辉煌，实乃朝廷百年未有之大胜。” 任何王朝到了中后期，对外都很难取的如此大的胜利，一来军队战斗力下降，舒服日子过惯了，没有建国之初那种血性，二来朝廷内部阶层固化，各方掣肘不断，对外很难形成统一战线，随着时间推移只会越来越烂。 但这次周军打破了常规，以陇东为战场打了个漂亮的围歼战，歼敌十几万，这群人可都是草原青壮，各部的顶梁柱啊，没了这群人，数十年内草原对中原再也形不成威胁。 如此战绩足以将太子送入史册，甚至百年之后获得武的高级谥号。 周武帝宇文广，想想都爽。 冲微捋须笑道：“突厥事了，可以命宋将军攻打金城了，若能将北宫伯约也困死在陇西，殿下完全可以趁机收服西域。” “那还等什么。”太子心中升起万丈豪情，兴奋的吼道：“快给甘廷弼增兵，告诉他务必守住街亭，同时命长安和蜀地援军伺机而动，暂时别与羌氐联军发生冲突，实在不行就退入关隘防守，邱神道，你再跑一趟羌氐大营，设法缠住北宫伯约，别让他提前跑到喽。” 邱神道：“我去……” 别人都打顺风仗捞军功，轮到自己时怎么全是这种要命的任务啊，老在鬼门关打转迟早会被拽进去的。 太子站在鹑觚塬上，踩着早已被鲜血染红的积雪，看着满地的尸体和兵器说道：“突厥人打造的废铁没什么用，扔了又太过可惜，只能……老师，罗轩折腾的炼钢厂在哪呢？” 冲微笑道：“华亭镇，离这也就一百来里。” “那还等什么，瞧瞧去，象升，你留下打扫战场。”太子厉雷风行说走就走，简单安排一番便带着冲微和千名亲卫向华亭炼钢厂赶去。 刘象升看着狼藉的战场满脸无语，这要怎么处理。 更让他头疼的还在后面呢，两天之后裴少卿的信使赶到，指明求见太子，有重要军情汇报，得知太子不在，立马转身跑华亭去了，刘象升不明就里，只好调派几名陇东卫士卒给他们带路。 刚将信使送走，罗轩的信使又来了，没找见冲微同样打马去了华亭，看的刘象升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裴少卿跟罗轩不会闹矛盾了吧？ 大战结束，不少突厥残军都逃进了荒野中，随时可能袭击落单的周军，因此太子一行走的很小心，赶了两天多才到华亭。 冲微轻车熟路的来到炼钢厂，对完暗号才走了进去。 总攻开始，炼钢厂的守军也被罗轩全部调走，目前留守的只有钱老和他的几个弟子。 双方碰面，通过冲微介绍得知太子身份，钱老兴奋的话都说不利索，看的冲微直摇头，亲自带着太子赶往炼钢厂。 走进秘道入口，沿着甬道没走多久前面便出现一个约两米高的炼钢炉，钢炉周围还建了许多隔热的土墙，只是今天没有生产，钢炉是冷的。 太子大老远跑来就是为观摩钢厂如何生产的，你却没开工，这不闹嘛。 冲微不乐意了，黑着脸询问缘由。 钱老苦着脸说道：“没原料啊道长，以前的铁矿石都是罗将军从四处运来的，运输过程有多艰难您不是不知道，总攻开始之后货源就断了。” 冲微摸着鼻子讪笑道：“忘了这茬，那个有没有成品，让殿下看看。” “这边请。”钱老将众人领进仓库，推门一看，里面靠墙立着三个货架，货架上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兵器反而很少。 太子指着地面上那两盘显眼的铁丝问道：“这是干嘛的？” 钱老介绍道：“铁丝可以当绳子用，也可以编织铁丝网，做护栏栅栏什么的。” 说完从货架上取下一把手钳，对着铁丝咔嚓一剪，铁丝咔嚓断为两截。 然后又从货架上取下锤子，手锯等物逐一介绍道：“除锻造兵器之外，罗将军还让我们打造一些锤子斧头，锄头镰刀等物，说是投入民用，殿下也知道，陇东穷啊，家里耕田的犁几乎没有完好的，耕起地来太慢了。” “罗将军简直是个天才，殿下有所不知，突厥入关之前罗将军弄了一个水锤泵，往河里一放，沟底的水便自动吸到塬上，真正的水往高处流啊，可惜老朽不是罗家湾的，没享受到这个待遇。” 太子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水锤泵，快给寡人说说！” 大周河流众多，分布却不均匀，经常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朝廷每年都要投入大量精力兴修水利，让干旱之地能够浇水，让洪涝地区顺利泄洪。 就拿陇东来说吧，地处高原几乎没有淹水的风险，却时常干旱，若能将沟里的水引到塬上，广袤的黄土高原就再也不用担心干旱的风险了。 水利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也是影响朝廷稳定的大事，若能彻底解决，就再也不用担心旱灾和蝗灾了。 久旱必蝗，旱灾和蝗灾可是一对孪生兄弟。 太子刚刚打了场大胜仗，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怎么可能放过如此机会，对他来说，能让水往高处流的水锤泵比这个破炼钢厂可值钱多了。 钱老苦笑道：“我也就是听说，具体情况不太了解，殿下还是回头询问罗将军吧。” 太子闻言一阵遗憾，拿起货架上一个巴掌大，里面镶着十字架，且一侧开锋的圆环问道：“这是干嘛的？” 钱老说道：“劈木头的，将这个套在木头一端，再用铁锤猛砸，刀锋顺着木头缝隙劈下，可以轻松将木头分成四等份。” 太子又拿起一把刀，命身后亲卫拔出佩刀与其互斫，仅仅三击，亲卫的佩刀便断为两截，太子手中钢刀却只出现一个小豁口。 太子顿时来了兴趣，将库房里所有东西都把玩一遍笑道：“钱老，有没有兴趣跟孤前往京城，孤给你建个更大的钢铁厂。” “这……”钱老迟疑道：“老朽年纪大了。” 太子笑道：“可以封官。” 钱老顿时来了精神，拍着胸脯说道：“愿为殿下效力。” 第106章 太伤感情 走出山洞，太子来到湖面上伸着懒腰，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老师，你跟罗轩接触的时间比较长，觉得此人如何？” 冲微思忖道：“上马能治军，下马能安民，文武双全的英杰，千年难遇的奇才，而且思路清奇，与常人不同。” 太子好奇问道：“怎么说？” 冲微笑道：“就拿水锤泵来说吧，问世之前谁能想到水可以往高处流，真有人敢这么说，老夫非大耳刮子呼他不可。” “我听陇东卫的将士说，突厥入关之前罗轩还打造了许多新型织布机，效率是普通织布机的十几乃至几十倍，关键是他没用织布机卖钱，反而无偿提供给了周边村民，自己提供原材料，让村民在家织布，将织好的布卖给他，再由他卖给各地，从而赚取差价，敢问殿下，您若得到这种织布机会怎么做？” 太子笑道：“我会跟他一样，命匠作监全力打造推广，争取每户百姓家中都能有一台。” 冲微翻白眼道：“您不要站在太子的角度想，您站在商人或士卒的角度想想，会怎么做？” 屁股决定脑袋，太子是储君，考虑任何事都要先从全局出发。 太子思忖道：“寡人若是商人，自然会建立作坊，扩大生产，赚更多的钱。” 冲微笑道：“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普通人得了新型织布机首先想到的是建作坊扩生产，罗轩却不，直接将百姓家当成作坊，不用管饭不用盖房，省了多少麻烦啊，等于在家收钱的同时还赚了好名声，一举两得。” “其次就是打仗，突厥入关，所有人都在南逃，唯有他主动北上，在敌后拉起一支部队，短短半年就发展了两万人，且装备精良吃喝不愁，此战若无陇东卫歼灭黎布夺取萧关，始利早就顺着萧关退回草原了，咱们想取得如此大胜根本不可能。” “罗轩少年老成，胆大心细，自创的游击迂回战术很值得我们学习。” 太子对此深表赞同，思索片刻无奈叹道：“他就没有缺点？” 冲微莞尔笑道：“也是有的，此人不酗酒不好色，洁身自好，但就是有点懒，属于小富即安那种，不管做什么都得有人在身后逼着赶着，否则指望他主动去做不太可能，这次若非突厥逼的太紧，他也不可能在敌后干出如此大事，我看他对无功伯的爵位就贼满意，对能否升爵有点无所谓。” 太子无语道：“那还真是……也能想来啊，毕竟穷苦出身嘛，等见了神都的繁华和公侯的奢靡，想法说不定就变了。” “未必。”冲微摇头道：“此人虽然出身寒微，但总有一种见过大世面的感觉，就拿上次去长安来说吧，按理来说一个连县城都没出过的乡民到了长安那种大城，肯定会被城中的繁华所震惊，但罗轩看长安的眼神很平淡，平淡中甚至还透着一丝鄙视，好像早已见怪不怪似的，对此臣始终没想明白。” 太子蹙眉道：“此人莫非有别的来历？” “有个屁。”冲微苦笑道：“就是普通一村民，祖上八代都是种地的，也就大周立国那会出了一位人杰，占山为王靠劫道发家，被太祖皇帝一刀砍了。” “哈哈……”太子没忍住笑出声来，随后问道：“老师觉得此人可以重用吗？” 冲微点头道：“他就一庶民，连寒门都算不上，在朝中没有任何背景，殿下若想制衡世家，需要这样的寒门士子，关键是他太年轻，还不满十八啊。” 太子点头道：“确实年轻的有些过分，好好培养定能成为朝廷栋梁，这次孤想将陇东卫调回神都，编入左武卫中，老师觉得如何？” 大周十六卫，左武卫可是太子的绝对铁杆，也是这次决战突厥的主力，左武卫大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裴少卿。 冲微拜道：“全凭殿下做主。” 两人讨论的正激烈，一阵马蹄声传入耳中，扭头看去，只见数十名周军骑兵快速朝这边走来。 骑兵在五十米外停下，为首的士卒下马小跑上前，单膝跪地奉上书信说道：“殿下，裴将军紧急军情。” 太子接过书信打开一看，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又慢慢变冷，眼中射出寒光森冷的可怕，看完之后揉成一团扔向远处，愤怒的吼道：“罗轩，枉孤对你一片信任，可恨。” 啥情况？ 冲微心中一突，小心上前捡起纸团，看后同样脸色古怪的说道：“这怎么…他怎么会跟孝文太子扯上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啊。” 太子气急败坏的骂道：“屁的打不着，都成人家女婿了，这样的人放到孤的身边，孤以后睡觉都得睁着眼。” 太子刚还想着将陇东卫编入左武卫，将罗轩收为自己的亲信提拔重用，结果转眼间罗轩竟成了自己政敌的女婿，搁谁谁不生气。 太伤感情了。 冲微还没想好怎么替罗轩辩解，又一队骑兵赶了过来，穿着陇东卫的服装，为首的正是罗铁浩。 陇东卫骑兵同样停在五十米外，罗铁浩下马小跑上前，行礼之后恭敬的将书信递给冲微，却被太子一把抢去。 太子拆开书信火速看完又仔细看了一遍，递给冲微叹息道：“世间之事当真如此巧合吗，难道孤不配拥有罗轩这样的奇才？” 冲微看完书信也一阵无语。 信是罗轩亲手写的，详细诉说了与刘纯相遇的经过，最后表明态度，不管结果如何，都愿与刘纯一起承担，并反复强调，他罗轩做不出为了前程抛弃发妻之事。 冲微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捋须笑道：“臣倒觉得这是老天眷顾殿下，赐给殿下的良机啊。” 哦？”太子来了兴趣，连忙问道：“怎么说？” 冲微笑道：“孝文太子已薨，府中男丁尽皆丧身，目前在世的恐怕只剩善纯郡主一人了吧。” 太子点头。 冲微笑道：“区区女流有什么可怕的，相反孝文太子坐拥储君之位二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其中不乏四世三公的大世家，这群人对殿下您可是很不满意啊。” “殿下若能善待善纯郡主，必能引得不少孝文太子的旧部归心，对您稳定朝局大有好处啊，陛下病重，估计时日无多了。” 如此一说，太子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问道：“罗轩呢？” 冲微笑道：“这小子毕竟太年轻，要不先雪藏几年，磨磨性子？” 第107章 甘廷弼的履历 会打仗的将军不可怕，大周有的是，会用人会理政，能建立完善的后方补给线，还能打胜仗的统帅才可怕，几百年都未必能遇到一个。 罗轩就是这样的人，他能在已被突厥占领的陇东地区拉起两万兵马，并全歼黎布主力，到了其他地方是否也可以如法炮制？ 这样的人太危险，最安全快捷的办法就是一刀宰了，但罗轩全歼黎布立下大功，狡兔刚死就烹良狗，让天下人和其他将士怎么看他。 不能杀就只能雪藏了，把罗轩扔去草原，扔去巴蜀，扔去他的封地无功县都不太放心，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拉起一支游击队来。 留在陇东更不放心，思来想去唯有带回神都最安全，至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是。 想到这些宇文广一阵咬牙切齿，忍不住叹道：“孝文太子当真可恶，都死了还要摆寡人一道。” 冲微苦笑道：“凡事有利有弊，危险与机遇并存嘛，殿下要看开些。” 宇文广扭过头来诧异问道：“你的父母妻儿都是被孝文太子害死的，你也被孝文太子逼的藏在崆峒山中十几年不能回京，您就当真不恨？” 冲微闻言脸上露出悲痛之色，一些往事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了脑海。 眼前这位太子是自己的学生，跟已逝的孝文太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奈何孝文太子早出生两年，以嫡长子的身份被立为储君。 宇文广对此虽然不服却也只能接受，原本都打算做个安乐王逍遥一生了，可惜他们的老爹，也就是当朝皇帝为制衡势力越来越大的世家，竟主动挑起夺嫡之争，借儿子之手平衡朝局。 宇文广被迫成为老皇帝手中的刀，与孝文太子展开了长达二十多年的争斗，直到年初，宇文广才抓住机会，将孝文太子及其家眷一网打尽，唯独孝文太子的女儿宇文善纯侥幸逃出，谁知竟落到了罗轩手中。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夺嫡之争最为凶险，动辄九族尽灭，两头猛虎相争，最先遭殃的肯定是附近的小兽。 冲微就是被余波扫中的倒霉鬼，一夜之间祸从天降，其中曲折不提也罢。 往事从脑海一闪而过，冲微脸色惆怅的说道：“孝文太子都薨了还提这些干什么，殿下，咱们还是尽快赶往子午岭吧，拖的时间一长，不知罗轩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强者放屁都有道理，弱者再有道理都是放屁。 罗轩还是罗家湾的小村民时，林果秦风那样的小吏都敢对他吆五喝六，现在罗轩成了手握两万大军的实权将军，连太子都得考虑他的心情。 “走吧。”宇文广召集手下火速出发，顾不上回鹑觚塬周军大营，驾马直奔子午岭。 子午岭。 普通村民遇上突厥王帐亲卫，后果不言而喻，寨民虽有坑道地利，却也不可能打出零伤亡的辉煌战绩。 当日一战寨民损失不小，子午岭上几乎家家披麻戴孝。 罗铁柱的尸体已被收敛，暂时放在所住的窑洞之中，其他寨民则开始收拾东西，陆续回乡。 寨民们是为躲避战乱才齐聚子午岭的，现在突厥大军已灭，连可汗都已被抓，自然没有继续待下去的道理。 罗轩却走不了，穿着孝服跪在棺材前给老爹守灵，罗二狗也是同样打扮，骤逢变故，原本活泼的脸上也没了笑容。 最惨的是未亡人白莲，跪在棺材前哭天抹泪，又是伤心又是恐惧，丈夫没了她的天也就塌了，将来可咋整啊。 田不离走进灵堂，上了炷香蹲在罗轩身前说道：“刚接到消息，邱神道去了羌氐联军大营。” 罗轩面无表情的点头道：“知道了。” 始利战败突围之后没去别处，反而目标明确的赶来子午岭，这让罗轩很是疑惑，对方怎么知道此地的。 思来想去，与自己有仇怨的只有邱神道一人，自己跟太子做汇报时提到过子午岭，邱神道又是太子身边的红人，知道这事不奇怪。 罗轩好奇问道：“他跟甘廷弼到底什么关系？” 田不离满脸羡慕的说道：“这事就说来就话长了，甘廷弼本是邱家的一个马夫，不知怎么滴就把邱神道他姑姑给勾搭走了，此事邱家当然不同意啊，甘廷弼苦求无果，最后把心一横，果断带着邱家大小姐私奔，两人跟着商队逃到雁门，恰逢突厥入侵便从了军，当时镇守雁门关的就是太子殿下，甘廷弼作战勇猛被太子赏识，一路干到了游击将军，现在邱家被灭，甘廷弼看在媳妇的面子上也得拉娘家侄子一把不是。” 罗轩：“……” 甘将军的履历怕是能写一本网络小说了，吾辈楷模啊。 罗轩苦笑道：“先不管这事了，盯紧裴少卿，别让他靠近阿纯的房间，就算要靠近也得咱们的人陪着，且比例必须达到五比一。” 也就是说，裴少卿派一个人查看，陇东卫必须派五个人跟着，不给裴少卿丝毫谋害刘纯的机会。 田不离点头道：“放心吧，此事有我呢，不过罗家湾的人你还得出面安抚一下，三爷他们可是很担心你的。” 其他村子的寨民都已陆续回乡了，唯有罗家湾的人还在，都等着给罗铁柱抬棺呢。 罗轩点头起身离开，去跟村里的叔伯交代一番，又掉头去了刘纯的住处。 刘纯被隔离在常驻的窑洞之中，房门三丈之内站了十几名陇东卫将士，三丈之外则站满了裴少卿的手下，巴掌大的窑洞被里三圈外三圈，围的严严实实。 裴少卿手下只防止刘纯出来，并不关心什么人进去，罗轩来到门口跟陇东卫将士打了声招呼便推门进入。 刘纯同样一身孝服，正坐在炕边做女红，见罗轩进来连忙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看着刘纯憔悴的脸，罗轩有些心疼的说道：“还好吧？” 刘纯展颜一笑，又愧疚的说道：“连累你了。” 罗轩笑道：“傻瓜，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咱们是夫妻啊，咱俩初次见面时我就知道你身份不简单，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刘纯心底涌出一股暖意，却苦涩的说道：“可惜不能给爹爹守孝，我……” 公公刚死，做儿媳妇的理应守在灵前，谁知出了这么档子破事。 罗轩回头扫了门外一眼，确定无人关注后才朝炕洞努了努嘴，说道：“安心待在，等我指令。” 狡兔三窟，罗轩这种人怎么可能没点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