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弟实在太莽撞了》 第一章 青牛 “尚抗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村头王寡妇说的。 当然这可不是褒义词,反讽而已。 作为青牛村里唯一的异姓人家,在村头墙角和寡妇门前的谈资中都是毁誉参半的尚家作为村里唯一的猎户,可谓是大部分村民眼中的异类。 尚家家主名叫尚峰,膝下育有三子。 老大尚龙,早年间出门拜师学艺,至今未归。 老二尚云,从小酷爱舞文弄墨,但每年科举却屡试不中,郁郁不得志,遂出家当了和尚。 至于老三尚抗,更是异类中的异类。 可不是,这娃子打出生起便没哭过,读书识字一窍不通,五岁才会说话,名字更是带有一点敷衍的搞怪意味。 落生时足有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奇就奇在他不哭反笑,连接生的稳婆听了都觉得忌讳,捏着干瘦的兰花指用力掐了一下他的屁股,试图催泪讨个好彩头,哪知这孩子竟天生神力,一脚便将稳婆踹出去三米开外,自己爬着爬着就上了炕了,因此得到了这个古怪的名字。 今天村里很热闹,家家户户开了中门,挂着大红色的纸灯迎接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村里人都知道这是距此50里外的青峰山轩辕门每3年一次的收徒仪式,凡年龄在15岁以上的少年都可报名参加。 轩辕门乃大荒州五大门派之首,门中弟子颇多,且各个身怀绝技,凡能进入此门者必是一方翘楚。 村里某一处院落内,轩辕门师祖一级的道宗老祖宗张天师捻着一缕雪白的胡须,眉头紧皱,背负一柄不常见的七星铜钱剑,配合着他的相貌,确实当得“出尘”二字,谁看了都要由衷地赞一声世外高人呐。 但此番收徒却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倒不是参赛者们不太积极,而是本次选拔的考题,相较于往届来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着!” 院中的张天师忽然低喝一声,却见从其袖间飞出了一枚小巧的黑色戒指,古朴中带着点灰白的光蕴,落地后刹射出万丈光彩。 村里一名颇有见识的长者不由得啧啧称奇:“不得了,不得了,竟是储物戒指!” “升!” 又是一道低喝,光彩立刻随风消散,白芒之中逐渐浮现出了一道魁梧雄壮的影子,众人仔细一看,竟是一头青牛。 那牛高五尺,长一丈,背宽而平,腹小,角中空,由头骨向两侧呈大弧度地伸出,肌肉发达,四蹄铿锵有力。 仙人所带必非凡物,张天师轻捻着胡须不怒自威,眯着一双老眼淡淡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众人,说道:“诸位,青牛村与我轩辕门相识多年,贫道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本门收徒一事,今年的考题十分简单,尔等参赛者只需用双手掰住牛角与牛拼力,能将此牛放倒者,便可入我轩辕门!” “哈?”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古朴村落中也不乏性格乖张之辈,议论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与牛拼力?疯了吧!” “这么大的牛也叫简单?” “脑子是个好东西,干嘛要拼力气?” “哼,力气大又怎么样?力气大去挑大粪啊。” “完了,三年之后又三年!” “没戏了,最后一次了。” “......” “安静!” 坐在首席太师椅上的村长王匡忽然厉声大喝,此番“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闲言碎语听上去多少有些刺耳,目光不断地在一众考生之间来回徘徊,想来也是一时拿不准主意,索性先派一个壮一点的少年上去试试深浅:“王恒,你去。” “我?” 名叫王恒的少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表情木讷地看了一眼村长,转头再看看张天师,最后是那头青牛:“牛儿,你不去山上吃草么?” 村长:“.…..” “别废话,快去!” “哦。” 王恒一百个不情愿地迈步上前,单看表情就知道输了,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掰住牛角,咬紧牙关还没来得及用力呢,那牛却突然一扭头,然后......王恒就飞了! “哞~” “啊~” “咣!” 很华丽地摔了个四仰八叉,疼得王恒好一阵龇牙咧嘴。 “噗~” 这般囧样立刻引来了周围不少村民的嘲笑,非参赛者居多。 不关他们的事呗。 “这...唉~”村长一脸惆怅地扶着额头按住了自己的抬头纹:“下一个,王亮!” “哦。” 名叫王亮的少年长得又高又瘦,腰还没牛脸粗呢,站在青牛面前一个劲儿地犯嘀咕,怂了。 那牛伸长了脖子朝前嗅了嗅,似乎压根儿没瞧上王亮,就这小身板,活脱脱一豆芽菜,踏着步子转过身去用屁股冲人,随意抬腿一踹。 “砰!” “啊~” 王亮飞的比王恒还高,但他却没有掉下来。 挂树上了。 “废.....废物啊!”村长气得脸都白了,心中不由得腹诽:“这很难吗?你得切它中路啊,想当年我打老虎的时候也没这么怂啊。” 老家伙,就爱提想当年。 ...... 接下来就是少年们的轮番尝试,无一例外,个顶个的不中用,什么烂番薯臭鸟蛋都能凭借年龄上的资格上去丢人现眼一把,莫说撼动青牛分毫了,哪怕不被牛角顶伤,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稍时。 一轮轮的失败明显是在消磨人的耐性,张天师作为修道之人已经练就沉稳,故意放慢了语速,眼神里稍带不屑之意:“哼,村长,这便是所有参赛者了吗?” “额......” 村长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攥紧拳头愁的直嘬牙花子,想要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张天师见状摇了摇头,背负着手转过身去背对村长,仰天长叹道:“唉,天意,看来这是天意,遥想30年前,我师兄无尘道人被仇家追杀,幸得你村老祖舍命相救才捡回了一条命,许下了30年10次的轩辕门收徒选拔作为回报,如今30年已过,10次已满,你村竟无一人成功,看来你们青牛村与我轩辕门并无仙缘,既如此,那贫道便要告辞了。” 说完张天师便掏出了戒指,准备将青牛收入其中。 然而...... “且慢!” 村长自是那种不愿服输之人,30年里领了10次咸鸭蛋,说出去都丢人,心中更是不甘,强挣扎了一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果断抬起了头:“天师,容我说句话,提到本村的参赛者,其实我们还有一位。” “哦?”张天师顿足斜瞥了一眼村长,淡淡问道:“是谁?” “他叫尚抗。” “尚?”一听这个姓氏,张天师突然好奇了:“青牛村之人不全都姓王吗?” “额……嘿嘿,尚家是我村唯一的外姓,虽是外姓人,但却早已入了我们族谱,您看......” “呵呵......”张天师闻言轻笑一声,倒是满不在乎:“无妨,你既挑不出好的,外姓人也可以。” “好,既如此,那我便先谢过天师了。”村长朝着张天师抱了抱拳,转而看向了旁边的一名少年,说道:“王力,你腿脚快,你去把尚抗带过来。” “是,村长。” 戴着柳条编制的帽子、穿着草鞋的王力撒丫子就蹿了,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 独自回来的,脸上还带着淤青。 左边鼻孔都流血了,正举着右手边走边止血。 村里人一看他那副糗样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唯独张天师一脸疑惑:“村长,这孩子怎么了?” 村长臊眉耷眼地嘀咕了一句:“估计......估计是年轻气盛,虚火太旺吧。” “......” “王力,尚抗呢?”村长看向了王力问道。 王力此刻连走道都不太稳了,但在村里看戏的大姑娘们面前可不能露怯,典型的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如打了胜仗的英雄般挺了挺胸脯,扯着嗓子给自己鼓劲:“尚抗正在后山斗蛐蛐呢,我喊他来他不听,我一气之下就把他打了,看我这一脸伤,明显是我占了便宜,他没脸来也不敢来了!” 众人:“......” 没羞没臊! 实际情况肯定是尚抗把他给揍了,碍于情面他才不敢承认,这家伙将来火化的时候一定要多烧几分钟,因为他嘴硬。 不过,尚抗作为村里唯一的希望竟不领情,还摆谱,身为村长的王匡恨得咬牙切齿的同时更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一脸堆笑的看向了张天师,往日里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严仅在一瞬间便被那个不经意的搓手小动作搞得荡然无存:“嘿嘿,天师,既然尚抗不来,那能劳您大驾陪我一同去见见他吗?” “什么!让我见他?”张天师一听气得眉毛都竖了,扪心掂量着自己这道宗老祖宗的崇高地位竟要去接见一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这不纯扯淡吗? 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很快却发生了转变。 没办法,高人往往都有自己的形象包袱,在地位与气度之间来回衡量,似乎根本不屑跟一个小毛孩子计较,况且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跟青牛村打交道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早点交差,早点回山清闲,也算是了了师兄的遗愿。 于是张天师便妥协了,只是语气多少有些不阴不阳:“行,头前带路。” 第二章 下手轻点儿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后山的一处山坡下,恰巧,尚抗的老爹尚峰也在。 左手拿着藤条,右手挎着篮子,脚下再来一群小鸭子的话那就是回娘家啊。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尚抗揍王力的时候恰巧被路过的王寡妇瞧见了,这老娘们儿属于典型的大喇叭,村里的流言蜚语十之八九都是她传的,凡事只要她知道了,那就相当于全村都知道了。 于是这个消息像一股风似的传进了尚峰的耳朵里,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又惹祸了,他这个当爹的肯定要出来平事儿。 尚峰这些年光是给人家赔礼道歉所送出去的礼品足够盖十间大瓦房了,今天又听王寡妇说尚抗把王力打成了一级“食竹兽”,慌得他立马从家里提了一篮子红皮鸡蛋准备带着儿子上门谢罪。 这不还没来得及走,却瞧见村长带着一大帮人赶了过来,尚峰心里一琢磨,准是来兴师问罪的呀。 提着篮子正要上前,但村长却先他一步道明了来意。 “尚峰,我有话说。” “……” 一番言语下来,尚峰手里的篮子突然往后缩了,心中更是暗暗窃喜:“打得好!” 轩辕门的大名他是知道的,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那可是凌驾于其他四大门派之上的超级大门派,整个大荒州的主宰,如今全村人的希望皆系于我儿子一个人身上,打你王力……那是瞧得起你! 道歉?你该来我家给我道歉! 难道尚家从此便要抖起来了吗? 呵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此番收徒显然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倒不是尚峰不配合,而是他那个小儿子...玩心忒大了,对于拜师一事竟毫无兴趣,此时正蹲在一块青石上面用一根半枯的狗尾草斗蛐蛐,用屁股对付那个天下道统中论地位能排进前三甲的张天师,至于后者的脸色嘛,咳咳,都气白了。 连一村之长的王匡都蹲在旁边好言相劝,循循善诱里带着些许诱拐:“三娃子,大爷这里有个比斗蛐蛐更好玩的游戏,你要玩么?” 尚峰也凑了过来,似是守阁了30多年的闺女终于要嫁人了似的,脸上难得一见的兴奋:“抗儿,听话,去跟大爷玩个游戏,赢了的话爹爹给你买糖葫芦吃。” 然而尚抗完全不搭理,死死盯着地面,看得津津有味。 村长一听“糖葫芦”三个字立马想到了主意,故意不看尚抗,反而声东击西道:“我听闻青峰山上遍地的野山楂,红果,所有门人皆可随便吃随便啃,张天师,是不是?” “啊?” 张天师先是一愣,旋即硬挤出一抹笑容,敷衍着点头称是,“一言九鼎”四个字无疑是束缚所谓名门正派的一把沉重的枷锁,收徒收到这份儿上,也忒寒碜了。 村长趁热打铁道:“三娃子,只要你赢得游戏并拜了眼前这位老神仙为师,那一辈子的糖葫芦就不用愁了,说起青峰山上的野山楂,那可是红果中的极品,个头又大又圆,沾糖之后还不粘牙,用凉水把山楂洗净了,选三年岁的雨前竹削成竹签子,再把红糖熬成五分熟,粘板要选桃木的......” 村长年轻那会儿绝对当过厨子,介绍糖葫芦的过程那叫一个细致。 可哪怕他描述的糖葫芦馋的周围人都流口水了,尚抗还是不为所动,估计是不耐烦了嫌他们聒噪,忽然翘起屁股,噗一下放了个响屁,完事儿还不忘朝老爹咧嘴一笑。 这可把尚峰气的够呛,抬手便要打,可僵持了一会儿,就作罢。 打不过! 别看绰号三娃子的傻儿子憨憨傻傻的,但这气力,却是一等一的骇人。 尚峰六岁随父打猎,天南海北,大大小小的野兽征服无数,周围的猛兽仅是闻到他的气味便吓得不敢出没,什么样的嗜血怪物他没见过? 但如小儿子这般天生钢骨力拔山河的,真没有! 尚峰心中轻轻叹息,抗儿若是能稍稍聪慧一些,开窍一些,将来一定能使尚家成为一代名门望族。 望子成龙的心情在每个爹妈心里都不曾消逝,束手无策的尚峰忽然心生一计,嘿嘿道:“抗儿,爹忽然发现一件事,你这威武大将军...貌似快不行了啊。” “嗯?” 威武大将军是尚抗给蛐蛐起的名字,一提这个他倒不乐意了,撅着小嘴转头看向了老爹,好不容易说话,还瓮声瓮气的:“你才快不行了呢!” 众人:“......” 听听,正常人家的孩子哪敢跟老爹这么说话? 然而尚峰倒是不介意,习惯了。 “抗儿,爹爹昨晚刚抓到了一只更厉害的秋虫,我给它取名叫无敌大将军,你这威武大将军在它面前估计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你可敢与老爹比试比试?” “敢,敢。” 多么铿锵有力的回答,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累。 尚峰一脸微笑道:“那咱爷俩今晚就比试一番,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赢了游戏再说,不然爹爹可不跟你比。” “那......无敌大将军厉害么?” “厉害着呢,连爹爹都花了三个时辰才抓到它呢。” 从来对时辰没啥概念,但在尚抗的认知里,“三”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数字了,毕竟他排行老三。 “好。” 简单一个“好”,尚抗算是答应了,与此同时,张天师那边立刻有所行动。 “升!” 掏出戒指再次唤出青牛,简单复述了一下游戏规则,尚抗便迈步向前了。 很前,几乎是脸贴着脸,他看牛,牛看他,想法自然不一样。 青牛:“就这?” 尚抗:“牛肉好吃么?” “哞!” 仙人之物果然不同凡响,似乎带有灵性,很快就嗅出了眼前少年的威胁性。 明明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眼中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意,吓得青牛急忙后撤了几步,猛冲时扭动牛头斜着狠刺,却见那锋利的牛角直朝着尚抗的胸口逼了过来! “抗儿!” 尚峰见状立刻慌了,但你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吗? 非也! “下手轻点儿,别杀!” 这是尚峰的原话,但说出来就晚了。 尚抗微微把身子一斜,躲过牛角之后忽然抡起了右手,没有迟疑,朝着牛脸就是一巴掌! 第三章 破局 “啪!” “滚一边儿去!” 轻飘飘的一巴掌看似力度不大,实则里面蕴含了无穷的力道! “咚!” 青牛正面挨了个瓷实,顿觉眼前头晕目眩,跟被大榔头夯了一下似的,脑瓜子嗡嗡的,四蹄晃动犹如摆钟,少时便坚持不住了,牛脸率先着地,先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小坑,紧接着如七巧板似的让这个躯体产生了微微的翘起,滞空一秒之后,整个身体幡然倒地! “咚!” “......” 今天的风,甚是喧嚣...... 除了风声,整个人群呆若木鸡! “哼~” 有人鼻子不透气所发出的惊讶之声,像极了猪叫。 稍时,人群瞬间炸锅! “用......用扇的?”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看来我也行。” “你擤鼻涕!” “倒了?它竟然倒了!” “这......这不对啊,说好的掰牛角呢?这是犯规!” “犯你大爷!”村长狠狠瞪了说这句话的村民一眼,好不容易有个合格的,你想给老子搅黄了是不是? 表情最丰富的,当属站在犄角旮旯处还举着右手止鼻血的王力,他都哭了:“呜呜......终于,终于有人能体会到我的痛苦了,额不对,有牛,呜呜......” 张天师此刻也不把玩胡须了,嘴巴微张,瞳孔骤大。 30年了,他在这帮凡夫俗子面前何曾露出过震惊的表情? 每次踏入青牛村他总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到如今,他总算等到那个能稍稍入他法眼的徒弟了。 “无尘师兄,你的遗愿,今天算是了了。” 心中感慨了一句,张天师脸上难得浮现一抹十分罕见的欣慰,轻踏着步子迈步向前,伸出枯竹一般的手臂,但仅是两指搭住了尚抗的手腕,轻声慈祥道:“呵呵,乖徒儿,走,跟我回青峰山!” 说时便要迈步向前,可刚走了一步,手臂那里却忽然被人扥了一下。 不出所料,尚抗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肚子里饿的咕咕直叫,伸手指着那头青牛,愣愣道:“我想吃牛肉。” “......” “不行!” 张天师都快恨疯了,这娃子的本事倒是不错,只是这脑子......有毛病! 打赢了就要吃要杀的,这都是谁给他灌输的思想? 一琢磨就知道是那个身为猎户、为人父母的始作俑者尚峰,张天师微眯着老眼把目光移了过去,其间的寒光顿时吓得后者把双手举起来拼命摇头心中直呼冤枉! 那些之前被青牛伤过的墙头草们更会见风使舵,报复心极强,有人甚至连碗筷都准备好了,舔着那张大脸朝张天师问道:“嘿嘿,天师,今晚在哪儿吃席?” “.......” “滚!” 诚如轩辕门师祖一级的道宗老祖宗都忍不住飙了脏话,腾出另一只手来轻轻一挥,飞出来的储物戒指立马将受伤的青牛收入其中。 “喂!” 尚抗见状愣了一下,随即发火,轻喝一声,硬是提着被捏住的手臂往前移了一寸,两寸,三寸,意图抢回储物戒指。 “咦?” 张天师只是微微轻咦了一声,不怒反喜,悄悄加重了几分力道,阻止了少年的动作。 如此一来,尚抗是真怒了,面容狰狞如同一只猛兽,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握住天师的手臂,双脚一沉,咔嚓,在坚硬的泥石上踩出了两个坑,用力一甩,就将老道士整个人丢掷了出去。 “嗖~” 村长王匡微眯起眼睛,丝毫不惧怕此番鲁莽会惹出什么幺蛾子,那张天师若没这个斤两本事,摔死就摔死好了,如今借助尚抗之手,刚好可以看看所谓的轩辕门人到底有多少高深莫测的能耐。 张天师轻飘飘地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脚尖紧贴着石头的边缘,立若老松,极富仙人气势,光凭这一手,若是搁在市井闹市,不得获得满堂喝彩啊? “好小子,差点害我杀生。”张天师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然后低头看向了青石。 村里有人不明所以,好奇地凑上去仔细一看,在张天师两个脚尖之间极其狭小的缝隙内,竟然有一只螳螂。 鲜绿大腹寒沙翅,此时正在捕杀一只瓢虫。 这.....可就厉害了。 昆虫的警惕性可是很高的,张天师整个人压下来它竟丝毫未动,足见后者的修为,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福兮,祸兮,福祸兮,天道轮回,优胜劣汰!乖徒弟,你可懂么?”张天师文绉绉地拽了一句,转头看向了尚抗。 尚抗肯定不懂啊,什么兮不兮的,他只知道拉稀。 “赔我牛!” 这就是他的回答,很单纯。 “呵呵......”张天师也不怒,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了尚峰:“尚家主,你这儿子的底子很是不错,很符合我们轩辕门的要求。” “嘿嘿……”没有天花乱坠的褒奖最为实在,尚峰此刻乐的鼻听泡都快要出来了,赶紧抱拳朝张天师赔笑道 :“犬子资质鲁钝,劳烦天师日后多多调教。” “嗯。”张天师闻言点了点头,“是得好好调教一番,他既然破了我的局,那从今日起便是我轩辕门人了,我要即刻带他回青峰山。” “啊?现在就走?” “那个,天师,村里已经备好了上等的酒席,还望您能赏光。”村长走上前插嘴道。 “不必了。”张天师随意摆了摆手,转头看向了尚抗:“三娃子,跟为师走吧?” “不去!” 若是能痛快的答应,他便不是尚抗了,旁人趋之如骛的人间仙境,横在整个大荒州无论走到哪儿都能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到他这里却啥也不是了,一门心思地惦记着晚上与老爹斗蛐蛐,坚毅的眼神直接瞄向了尚峰:“爹,回家。” “哎吆吆~”这话可把尚峰给愁坏了,斗蛐蛐的幌子看来是搪塞不过去了,当下只好一脸求助地望向了张天师:“天师,您看……” “嗯。”张天师知道想拉尚抗这头倔驴套磨肯定会遇到不小的阻力,轻轻捻了捻胡须,似是早有准备。 “着~” 低喝一声,储物戒指再次亮出,一道寒光骤然从里面射了出来,伴随着哗啦啦的清脆声响,宛如一条游龙将尚抗捆了个结结实实,众人仔细一看,竟是一条寒冰锁链。 森白颜色,稍微挨近一点都能感受到其上所带来的阴森寒意。 “你干嘛锁我!”尚抗急了,用力挣了一下却没挣开。 张天师见状微微一笑,“呵呵,乖徒弟,别白费力气了,我这寒冰锁链可不是用蛮力就能轻易挣开的,你还是乖乖跟为师走吧。” “哗啦啦~” 说时他便伸手攥住了锁链的另一头,拽着尚抗直接朝青峰山走去。 第四章 苏语迟 出了青牛村往西30余里有一密林,此地多怪树杂草且棵棵枝繁叶茂、遮天蔽日,黑压压的一片,鲜见飞鸟,连天上的云彩从这里飘过都会被上层的枝叶所打散而犯愁,故而得名愁云林。 愁云林里多猛兽,环境也远非一个简单的“阴森”二字就能敷衍,按照师徒二人正常的脚力应该能很快穿过这片密林,奈何其中一人是被人生拉硬拽地拖着走,不出意外自然也要出点意外了。 “放开我,放开我!” 就这三个字,尚抗已经念叨了一路了,这辈子说的话加起来估计都没今天多,听得张天师好一阵头大,得亏他是一个清心寡欲、潜心修道的世外高人,也不跟对方计较,自顾自地拉着锁链在前面带路,直到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下面才停了下来。 “放开我!” “嘘,别出声!” “放开我!” “别喊!” 张天师难得一见地紧张,浑浊的老眼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登时双脚踏地而起,身影闪烁间,竟双手负立于身后站在了榕树的上端。 然而他上树了,可把尚抗给坑惨了,卖徒弟没有这么卖的,不消多时,不远处的密林深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铿锵有力的踏地声。 “呼哧呼哧~” 声音中夹杂着急喘,树叶晃动,凉风袭面,一道硕大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尚抗的面前,定睛仔细一瞧,竟是一只大狗熊! 黑乎乎的,高五尺,长一丈,肩宽背厚,膀大腰圆,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其上还有一道明显的抓痕,冲到尚抗面前的速度不减反增,眼看便要撞了上去! “啊?” 情势万分危急,这要是放在以前,尚抗可不会虚,跟狗熊玩摔跤的事情他又不是没干过,可是如今,他双手被缚,行动不便,老天师站在树上一脸悠闲,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求他?求他还不如求自己呢。 别看尚抗平日里痴痴傻傻的,可遇到搏斗干架的事情他却是个天才,处事不惊中难得萌生了一丝鲜见的睿智,迈开步子撒丫子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瞧着狗熊。 “嗷~” 那熊张嘴狂叫了一声,好奇心是天生的,毫不含糊地追了上去,奔跑的速度竟比成年男子的脚力还要快。 虽然很快,但却没快过尚抗,等到与狗熊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尚抗突然收住了脚步,正面迎着熊,冲了上去。 “哦?”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张天师忍不住眯起了老眼,心道这小徒弟果然有几分胆色,还没来得及欣慰呢,却听见在不远处的密林深处,一道淅淅索索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畜生休走!” 骤然的大喝,立马引起了老天师的注意,迅速将目光移了过去,却见一名手持长剑、风流倜傥的白袍少年从草丛中蹿了出来,脚下疾步如飞,手中长剑挥舞,脸上明显带着几分怒意,腕抖剑斜,直朝着前方的狗熊刺了过去! 他的速度也很快,行动中竟呼呼带风。 “着!” “嗷~” “滚!” “砰!” 三方会面,狗熊突然遭受了夹击,看样子俩娃子都想揍它,只是谁快谁慢的问题。 这般场景正应了那句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尚抗率先踢中了狗熊,登时令整个庞然大物拔地而起,飞冲的力道迅速倒飞,直接砸向了后方的白袍少年。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少年身体一颤,下意识地用剑一挡,却听“嘎嘣”一声,剑断了。 然后,他的面部就与狗熊的屁股来了个亲密接触...... “草!噗噗~” 白袍少年肯定也是个练家子,那么大的狗熊砸脸上居然没事,只是嘴里多了几根熊毛,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狗熊之后指着尚抗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臭小子,你他么的......” “嗯?”尚抗一脸天真地瞧着他,愣了三秒之后忽然好奇地问道:“毛也能吃?” “你!” 这话一下子把少年给惹火了,提剑正要上前,忽然发现剑是断的,恨得他一把把剑柄丢在了地上,攥紧拳头,抬手就是一砸。 “找死!” “陈师兄,住手!” 白袍少年正欲动手,偶听见一道悦耳灵动的声音忽然从密林深处传了过来,紧接着,芳香弥漫了整个对峙场,一名牵着白鹿的紫衣少女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那少女看上去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皮肤细润如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欲滴,楚楚动人,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无形中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灵活转动的眼眸清澈慧洁,带着几分冰冷,几分淡然,一身淡紫长裙,腰不盈一握,美的如此无暇,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语迟师妹。” 见到紫衣少女,白袍少年的鲁莽行为立刻有所收敛,声音也低了,也变温柔了,想来也是要在倾慕之人面前保留一丝风流倜傥、不拘小节的大丈夫风度,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拳头,只是在转头的瞬间,却不忘朝尚抗狠狠瞪了一眼。 “师妹,这小子......” “不必说了。”紫衣少女打断了一下,清澈的眸子在衣着简陋的尚抗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慢慢道:“我看这位公子也并无恶意,师兄,要不这事儿就算了吧。” “什么?算了?”白袍少年眉毛一挑,本想辩驳,奈何自己以往树立的形象包袱太重,当下只好违心地说了一句:“行,听你的。” 说时把断剑插入了剑柄,此剑虽断,但却是用上等的玄铁打造,想来十分珍贵,看不出他还是个会过日子的主。 紫衣少女伫立几秒,目光缓慢流转,冷不丁定格在榕树的上端,忽然飘飘下摆道:“轩辕门第九代弟子苏语迟,拜见老天师!” “啊?” 冷不丁一句话,白袍少年顿时愣住了,急忙寻着少女的目光看去,却见一名定若老松的老者正一脸微笑地俯视着下方。 张天师,轩辕门师祖一级的道宗老祖宗! 活的,鲜少出门,老不正经的藏在树上干嘛? 白袍少年都傻了,下跪都是下意识的:“第......第九代弟子陈书平,拜见张天师!” 陈书平赶紧抱拳拱手,与此同时,坑徒弟不嫌事儿大的张天师终于缓缓落了地。 “嗯,免了。” 张天师随意地挥了挥手,不看陈书平,也不看尚抗,专门盯着面前的苏语迟,脸上满是欣慰:“呵呵,老夫已经尽量在隐藏自己的气息了,你一名小小的九代弟子居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不错,真是后生可畏啊。” 第五章 师爷? 被张天师这种级别的大人物夸赞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苏语迟却没表现出太多的凌人乖张,如此心智,已经超出同龄人太多了,绝非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得意之人可比,再度抱了抱拳,一脸恭敬道:“天师谬赞了,弟子不敢贪功,其实察觉到您的并非是我,而是它。” “哦?” 张天师顺着苏语迟的手指看去,不远,正是她身旁的那头白鹿。 那鹿长得十分高大,两只鹿角用力撑开,看上去格外雄壮有力,四蹄发达,银白色的皮毛洁白无瑕,尤其是那双鹿眼,清澈透明,不沾染一丝的瑕疵。 张天师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世外高人,仅是一眼便瞧出了这头白鹿的不俗,沉默了片刻,他不由得叹道:“怪不得你能察觉到老夫的存在,原来这家伙,竟是一头五星灵兽,你能将它驯服,看来你的本事也不小嘛。” “额,天师过奖了。” “不过,灵兽的确有着超出常人数十倍的洞察力,但仅凭这一点,你又如何能判断出藏在树上的是我轩辕门人呢?”张天师继续问道。 苏语迟黛眉微颦,旋即指了指一旁的尚抗说道:“您的身份,我是通过他推测出来的。” “此话怎讲?” “弟子若没猜错的话,捆在他身上的东西是我轩辕门镇派之宝之一的寒冰锁链吧?” “不错。” “据弟子所知,这寒冰锁链乃我派开山祖师轩辕道人所铸,取千年寒冰和无上玄铁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的淬炼才打造完成,威力惊人,非常人所能驾驭,能持此宝者,必是我派师祖一级的大人物,方才我只说拜见老天师,却没指明是哪一位老天师,所以......” “呵呵,你这女娃娃,果然聪慧过人!” 张天师笑了,之前只是欣慰,现在却是感动了。 轩辕门有幸收的苏语迟这样的好苗子,何愁不壮大? 可笑了一会儿,他的老脸就僵住了,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再瞧瞧自己收的这个,除了有一身的力气,脑子就跟...... 唉,他要是能有苏语迟一半的聪明,老夫何苦如此遭罪? 想到这里,张天师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脑子里的小心思开始乱窜,不由得朝苏语迟问道:“女娃娃,你的师傅是谁?” 苏语迟赶紧抱拳道:“地字门门主,沈如风。” “哦?喜欢喝酒的那个娃娃?” 苏语迟:“......” 轩辕门分八支,即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其上是四大长老,再上便是三大天师,饶是地字门门主如此崇高的地位,在处于实力顶端的张天师面前确实当得“娃娃”二字,只是那个好饮酒的小癖好,多为其门下弟子感到不耻。 其实饮酒并无错,但错就错在一个“痴”字上,沈如风惜酒如命,曾因喝酒误了大事而错失了争夺天字门门主的资格,想来也是人生一大憾事。 而今听得此话竟从本派道宗老祖宗的口中问出,苏语迟就算再沉稳,俏脸之上也不免挂上了一抹无奈:“是......” “唉......”张天师叹道:“如风那小子,本事是有,只是对于酒......算了算了,不提了,你既然有如此高的悟性,那身为老祖的我也不能太过于吝啬。” 说时张天师随意挥了挥衣袖,一枚蓝色的小药丸立刻朝苏语迟飞去。 苏语迟伸手一接,触碰到掌心的刹那顿觉一股温凉的感觉袭来,伴随着淡淡的清香,闻了竟让人有一种清新凝神的触动。 “这是.......”苏语迟定睛一看,稍时,瞳孔骤然放大:“破极丹!” “赏给你的。” “多谢师祖!” 破极丹,服下之后能让人的实力瞬间提升一个等级! 这可是莫大的恩赐,连陈书平看了都羡慕地咽了咽口水,不过在旁边的尚抗看来,它就是一颗糖。 “我也要!” 尚抗说话了,理直气壮的。 “你,闭嘴!” 张天师的威严仅在一瞬间便涣散了个干净,啥活没干还要丹药?想得美! “不给糖我就不走!”尚抗的倔脾气上来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张天师冷冷地看着他:“之前你也没走啊,说的好像给了你你就听话似的。” “不给糖就捣蛋!”尚抗闹上了,撅着小嘴像极了逛集市跟父母撒娇的孩子。 “唉……” 张天师懒得搭理他,就是不给,寒冰锁链足以将其制服。 转头看向了另外两名弟子,张天师幽幽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尽快赶路吧。” “是,师祖。” “是。” …… 多了同行人,气氛终于缓和了不少,不像之前的愣头青对上高深莫测,谁也不爱搭理谁,与正常人交流果然有很多话题,当然了,事关苏语迟的话题居多。 都是张天师盘问的,惜才之心泛滥,若不是沈如风平日里一口一个师爷的叫着,他真有心把苏语迟收入门下。 这女娃娃的天赋的确很高,甚至比当年的沈如风还要优秀,超出了同龄人太多的沉稳以及在武学上独特的见地,隔了好几个辈分的交流竟没有丝毫的生疏感,倒是苦了跟行的陈书平和尚抗,两人插不上嘴,只能干听着。 其实陈书平觉得自己最冤,同样是九代弟子,凭啥苏语迟就要被区别对待? 我不聪慧? 比不过她我还比不过你这个傻徒弟?我也要破极丹! 可笑!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态作祟,诚如大户人家养了三个儿子,最难做人的往往是老二,上有哥哥需要尊重,下有弟弟需要袒护,太难了! 自尊心受挫有时未必需要别人一一列举出其存在的不足,夸奖另外一个人也是一种无情的嘲讽,都听一路了,陈书平终于听不下去了,果断岔开了话题。 “天师,弟子冒昧地问一句,这位小师弟身上为何被绑上寒冰锁链?” 突如其来的一问,张天师身体先是一怔,旋即一脸无奈道:“唉,我之所以绑他,完全是处于下策。” “哦?”陈书平扬了扬眉道:“那上策呢?” 张天师摇了摇头:“没上策。” 陈书平:“……” “为何?” “知道青牛村么?” “知道啊。” “那你可知道青牛村与我轩辕门的渊源?” “额……有所耳闻。” “他便是青牛村里唯一通过选拔的关门弟子,如今是我徒弟。” “啊?他?”陈书平惊呆了,但更惊呆的还在后面。 张天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淡然道:“你也是沈如风的徒弟,你师傅管我叫我师爷,如今尚抗是我徒弟,那按照辈分来说,你该管他叫声师爷。” 陈书平:“……” 第六章 小考验 一个年龄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莽撞人,没叫他傻子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要管他叫师爷?这上哪儿说理去? 没办法,辈分压着呢。 陈书平不想再多说话了,闷头放慢了脚步落在了队伍的最后,从“行军布阵”上便划分了身份的悬殊。 张天师带头走在队伍的前列,手中的寒冰锁链时不时总要拽几下,生怕尚抗这小子头脑发热的犯浑,训驴都没这么艰难,若不是形象包袱与一言九鼎的双重体面一直牵制着他,他早撂挑子不干了。 青牛村里挑出了这么个玩意儿,这傻徒弟要是带回去怕是要被其他两位天师笑掉大牙,考虑到以后的授业教徒过程肯定会遇到不小的阻力,张天师越想越觉得头大。 然而,木已成舟,再头大也得忍着,张天师琢磨着你不是有膀子力气么,那好,先从你的体魄开始练起! 未入师门先开小灶,笨鸟先飞是亘古不变的变强道理。 做徒弟的强了,师傅脸上才有面子。 于是张天师的步伐变得越来越快,起先是走,然后是疾跑,最后都快赶上飞了。 其实他也会飞,就怕身后的三个小娃娃跟不上! 脚尖点地却未见尘土飞扬,世外高人的武学境界果然不同凡响,手中的寒冰铁链越拉越长,好像没头似的,很快就把其余三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呼~” 轻吐了口气,张天师终于在一块大青石旁停了下来,背负双手如老松般站在了上面,一脸悠哉的望向了身后。 这算是一场无声的小考验,没有提前约定好比赛的规则,有的只是心有灵犀般的不谋而合。 “呼哧~” 半炷香过后,人影浮现,张天师一脸期待地看了过去,脸色在轻微的欣慰过后瞬间被突如其来的震惊所取代,仔细一看来者,竟是尚抗! “怎么……是你?” 张天师麻了,一直自信地以为头一个跑来的肯定是苏语迟呢,万没想到,这次拔得头筹的竟是自己的傻徒弟,真是失策。 他的心里忽然变得很复杂,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无奈,眼睁睁瞧着跑的满头大汗的尚抗奔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青石上,双手撑地仰面大喘着粗气,歪头嚷嚷中满是兴师问罪:“有病啊!跑那么快干嘛?” 张天师:“……” “你……” “别跟我说话,先让我喘口气!” “……” 试问,天底下谁敢与轩辕门一派的道宗老祖宗如此说话?还敢骂他有病,这不找死么? 也就是尚抗初生牛犊不怕虎,沾了傻人有傻福的运气,说话无所顾忌。 张天师也是大度,懒得跟一个傻子计较,轻咳一声道:“咳咳,徒弟,其他人呢?” “不知道!” 听听,这仨字多铿锵有力啊。 张天师无语,忍不住朝尚抗的脑门弹了一个脑瓜崩,问道:“喂,这次你咋不跑了?我都放开锁链了,你完全有机会逃走的。” 尚抗皱眉,本就不富裕的智商偏偏在这个时候闪现出了一抹灵光:“老头,当我没钓过鱼?链子还被你拉着呢,我跑多远都得被你拽回来。” “……” “哈哈哈……”张天师笑了,难得正眼瞧着尚抗:“看来你也不傻嘛,还知道这层道理,不错……” 一顿,他又道:“若是我完全放开你,你会不会跑?” “嗯……”尚抗犹豫了一下:“不跑。” “为何?”张天师纳闷了。 尚抗哼哼道:“我……我从刚才起就迷路了,林子这么大,我找不到家,跟着你才会有吃的,我不跑。” 张天师:“……” 吃上我了呗? 拿我当长期饭票了? 看来这小子并没有傻到家啊。 张天师心里嘀咕着,正欲再说点什么,耳听得不远处的密林深处,另一道淅淅索索的声音忽然传来。 有些重,不像是人的脚步声。 少时,身影浮现,拿下第二名的苏语迟正姗姗来迟。 她如仙灵一般骑在鹿背上,手里攥着几根淡绿色的野草,白鹿嘴里还叼着几根,此时正一脸享受地咀嚼着。 张天师皱眉一瞧,助血草,这是五星灵兽最爱吃的东西,喜阴而避旱,多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难怪苏语迟这么好的底子竟没赢过尚抗,合着跑去摘草去了。 “唉~” 张天师一琢磨就知道其中的缘故,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由得提醒了一句:“女娃娃,这助血草要用雨水泡开了之后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啊?”苏语迟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赶紧跳下了鹿背朝张天师抱了抱拳:“多谢老天师指点!” “无妨。”张天师随意地摆了摆手,静等了片刻,接着又道:“对了,那个陈书平呢?他怎么还没来?” “我……弟子不知。”苏语迟摇头。 尚抗看着蓝天:“陈书平是谁?” 张天师:“……” 苏语迟:“……” 这家伙的脑子简直时好时坏,记忆力这么差的吗? “陈书平,那个跟我们一起的白袍少年!”饶是张天师如此崇高的身份都忍不住加大了音量,百年修炼的清心寡欲、气定神闲,如今竟被自己的小徒弟涣散了个干净! 尚抗挠了挠头,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惊道:“哦,吃毛的那家伙?原来他叫陈书平啊。” “……” “你……你别说话了啊,再说我急眼!”张天师怒了,实在懒得搭理尚抗,抬头望着来时的方向,犹豫片刻便走了过去。 苏语迟一愣,旋即也跟了上去。 尚抗是真不想跟,奈何链子锁着他呢,不跟不行。 三人原路返回,张天师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在他看来,陈书平好歹也是个底子不错的修炼之人,有些能耐,勉强入眼,脚力再差也不会比尚抗差到哪里去,连中途跑去摘草的苏语迟都能如约到达,他却迟迟没来,除非…遭遇了什么不测…… 事实也正如张天师所预料的那样,陈书平的确遇险了,而且很严重,本来跟另外两个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奈何他有些急功近利,心里老憋着拿第一反而适得其反,自顾自地选择了一条自认为安全无误的近路,殊不知在这条路的尽头,危险正悄然而至…… 第七章 师爷救我! 以鹰隼的锐眼俯瞰整片愁云林几乎成椭圆形状点缀在整片大荒州小小的一隅,茂密的巨树遮天蔽日地长着,构成了各种危险与困境萌生的罪恶温床,尤其是愁云林的中间地带,方圆数十里分外荒凉,在郁郁葱葱中特立独行般呈现出了一副半荒漠化的状态,草枯树稀,鲜有鸟兽,之所以出现如此严重的断层,全因密林中一紫色寒潭而起。 此潭名曰紫蛊,因潭水自成紫色且水质带有剧毒而得名,潭上一直冒有白气且不分四季的翻滚着,潭边偶尔能看见某些身型居大的猛兽遗留在此处的残骸,皮肉早被吞噬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副副空架子躺在那里,看了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陈书平抄近路的方式的确有些鲁莽急躁,为求第一反而忽略了自身的安全,眼瞧着周围的树木越长越稀他却视若无睹,待到最后,竟连根草都没有了,满目疮痍中全是一副阴森可怕的骇人景象,试探性地又往前多走了几步,刹那间,一股恶臭猛然袭来! “嘶……好臭!” 陈书平表情扭曲地捏住了鼻子,抬眼一瞧前方不远处被白气笼罩着的紫色寒潭,味道似乎是从那个地方传过来的,心中暗叫一声不妙,转身便要逃,可只迈了两步,他顿觉眼前一片漆黑,就听“咣当”一声,整个身子立马扔在了地上。 中招了,但却没死,脑子清醒苟延残喘般的躺着。 “剖~” 一声巨响,潭水四溅,恰在此时,潭中心冷不丁爬出来一只庞然大物,似是察觉到了其他生命体的到来,越出水面后急速游动,只消数秒便爬上了岸。 那怪物长得十分稀奇,陈书平自诩生平见过无数妖兽竟不认识,头部像蟒,身子像蝎,身体两边长了一对锋利的大钳子,尾部带有毒刺,满嘴獠牙下滴答着令人恶心作呕的恶臭唾液,在水中的游速极快,可到了岸上反而变慢了,左摇右晃的走姿看上去分外滑稽,但若是因此而小瞧了它,那可就大错而特错了。 “卧槽!” 突然出现的怪物直接吓得陈书平头皮发麻,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的挪动了一下,动是动了,但却没什么卵用,由躺着变成了侧卧,只是换了个不同的摆盘方式罢了。 “靠啊!” 深处绝境的人往往第一反应就是懊恼,接着是悔恨,痛恨自己的无能与疏忽,最后才是歇斯底里的求助。 “救……救命啊!” 陈书平扯着嗓子开始大声呼喊,眼瞧着怪物正一步步朝自己靠近,獠牙下的唾液滴到地上竟冒出一缕黑色的浊烟,心说完了,这辈子算是交代了,我连女人都没碰过呢,我也忒冤了。 闭眼,求速死,看样子他是准备放弃了。 恰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立马将陈书平从死亡的边缘拽回到了美好的现实。 “喂,你在干嘛?”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着无力,实则掷地有声,来人不及时出手反而稳如老狗地看着他,这般做法显然不符合张天师和苏语迟的风格,除了尚抗又有何人? 陈书平急忙睁眼,莫说是尚抗了,哪怕来头野猪他都感到无比欣慰,赶紧朝对方大声求救道:“快……快救我!” “救你?”尚抗蹲在不远处双手托腮,嘴里叼着一根半枯的狗尾草,眯眼瞧了一下面前的怪物,冷不丁来了一句:“这是你养的?” 陈书平:“……” 谁没事养这玩意儿啊! 我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陈书平恨得牙根直痒痒,但他有求于人,还得忍着。 “兄弟,这不是我养的,它要吃我,快救我啊!” 尚抗一歪头:“你刚才叫我什么?” “兄……额不对,师爷!师爷救我!”陈书平虽不能动,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很是识时务地改口道。 尚抗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别看他平日里痴痴傻傻的,但对于辈分却分的很清楚,一脸满意地站了起来,迈步朝陈书平走去。 陈书平一瞧就急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提醒道:“别过来!当心中毒!” “中毒?”尚抗纳闷了:“可我不过去怎么救你?” “这……”陈书平顿了一下,也算是急中生智,目光流转间便想到了主意:“对了,你旁边有小石子,丢几块石头把怪物引开,然后再找根绳子过来,我尽量攥住,你把我拉过去。” 然而,过程貌似太复杂了,尚抗的脑子转不过来,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太麻烦了,我直接打飞它多简单?” 说完迈步就走,完全不理会陈书平的良策。 陈书平气的怒目圆瞪,若不是身体动不了,他真能跳起来抽尚抗一个嘴巴子,眼瞧着对方已经迈进了寒潭的毒气范围,陈书平居然有力气抬起了头,歇斯底里地吼道:“大傻子啊,你他么的真是……咦?你咋没事呢?” 陈书平懵了,前半句是咒骂,到了后半句却变成了疑惑。 “为何?他怎么没有中毒?” 陈书平心里嘀咕着,还没搞明白呢,突然有一只巨大的爪子朝他的脸部拍了过来,力气大的就跟熊掌似的,瞬间拍出了一道血痕。 那怪物貌似有点灵智,知道陈书平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盘中餐,只要解决了另外一个能动的,那今晚就加餐,索性碾过陈书平朝着尚抗奔了过去。 “嘘~” 没有丝毫的嚎叫声,有的只是怪物吐着血红修长的信子匍匐前进,信子还开叉,看了都让人头皮发麻。 尚抗常年跟着老爹出门打猎,所见过的凶猛野兽没有上万至少也有上千,但眼前这个还是头一次遇到,痴傻之人往往都有强大的好奇心,非但没有惧怕怪物,反而饶有兴趣地盯着对方,心里憋着的想法说出来都让常人感到匪夷所思——这东西……能吃么? 他就知道吃,反正大部分妖兽去掉头都可以做成烧烤。 怪物袭来,尚抗丝毫不慌,这大家伙虽然长得强壮有力,但高度却只能到达大腿的部位,从身高上便处于绝对的劣势,唯一让人忌惮的便是它的獠牙,一片片连在一起就跟齿轮似的,上面粘着稠糊糊的唾液,只要不被咬,一招便能搞定。 于是尚抗心中很快拟定好了作战的计划,待到怪物靠近时身体猛然跃起,一蹦足有一丈多高,让怪物本就不富裕的身高变得更加触不可及,落地时双脚一并,就听“咚”的一声,瞬间把怪物的脊椎骨踩了个粉碎! 第八章 童子? “咔嚓~” 一招制敌的尚抗打起架来着实让人有些害怕,完全不要命且招招阴狠毒辣,就刚才这一脚,那怪物不死也残了,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开始不断地抽搐,身子猛然一转,显然是强弩之末下的最后一搏,甩开毒刺突然朝尚抗的面门刮了过去! “还没死?” 尚抗灵巧地往后一躲,顺势攥住了怪物的尾巴原地抡起了大风车,左三圈右三圈玩的不亦乐乎,还没玩够呢,那条尾巴却不争气地突然断了,怪物的整个身子飞了出去,撞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砸出了一滩绿血。 “呕~好臭啊!” 那怪物死了比活着的时候还臭,血更臭,尚抗不由得捏住了鼻子,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瞬间打消了吃它的念头。 对于食物,他向来不会拒绝的,唯独这次…… 陈书平挨着怪物的尸体更近,眼睛看着,鼻子闻着,那股扑面而来的恶臭感仿佛让他置身于臭豆腐缸里一样,表情骤然扭曲,双腿猛一打弯,他竟站了起来! 医学奇迹! 没办法,臭精神了,甚至有力气跑。 “啊~” 他玩命似的狂奔出去十几米远,直到身子再也撑不住了,倒下之后埋头就是一阵狂吐。 “呕~” 吐完稍微精神了点,气色也好了不少,只是四肢全然无力,再也动弹不得。 尚抗走过来蹲在旁边瞧着他:“你骗我?你这不能动么?” 陈书平一脸无辜:“我……我那是被臭的!” “真的?” “真真的。” “那你想吃它不?我不吃了,可以让给你。” “……” “不吃!” 陈书平都快气疯了,心说你都不吃的东西让我吃? 但总归没敢把这话说出来,毕竟他还有求于人呢。 沉默了片刻,陈书平似是想到了一个问题,忽然问道:“对了,你为何没有中毒?” 尚抗疑惑地挠了挠头:“中啥毒?” “这里的白气有毒,就在那边的……咦?” 陈书平艰难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潭水,可话只说了一半,他却愣住了。 潭水还是紫的,但上面的白气却没有了,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涟漪,就跟一滩死水一样。 陈书平一脸古怪地张大了嘴,努力思考了半天,顿时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我懂了!原来是这样!” 尚抗眯起眼睛瞧着他:“你懂啥了?” “这里的毒都是那个怪物身上的,它在水下呼吸的时候会制造有毒的白气,一旦离开了水面,白气自然没有了。” “哦。”尚抗点了点头:“什么意思?” 陈书平:“……” 合着解释了半天他没听懂? 淦! 陈书平懒得跟他废话了,这小子的说话方式总是出人意料,犹豫了一下,转而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苏师妹与老天师呢?他们怎么没来?” 尚抗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老头说了,三个人分开找效率更高,也能节省时间,所以给我解开了链子,还给了我个竹筒模样的炮仗,让我找到你之后点上。” “炮仗?”陈书平皱了皱眉,猜测道:“你说的是飞信令吧?” 尚抗挠头:“我忘了它叫啥了。” “那东西呢?快点啊。” “额……中途点着玩了。” 陈书平:“……” 让你救人用你却拿来玩儿?我…… 陈书平真痛恨现在的自己无能为力,不然杀了尚抗的心都有。 唯一的联络方式断了,在如此危险重重地密林中如何找到老天师? “妈的,我干嘛遇到他?早知他这么可恶,我还不如让怪物吃了来的痛快!” 陈书平想死的心都有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见尚抗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不急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飞信令,类似于一块小竹片的东西,而且完好无损! 你特喵的…… “喂,你不是点了吗?怎么还有!”陈书平如一头暴怒的狮子般嘶吼着,这种忽上忽下的心理落差实在太折磨人了。 尚抗一脸无辜地瞧着他:“第一块我的确点了,老头来了骂了我一顿,然后又给了一块。” 陈书平:“……” 他咋没有骂死你呢! 打你一顿都是轻的。 到了轩辕门你可千万别让我碰见,不然见一次……一想打不过,还是躲着走吧。 “快点上!” “哦。” 掏出火折子点燃飞信令,不消多时,张天师和苏语迟终于姗姗来迟。 很是急迫,脸上都带着汗呢,虽然陈书平的潜质尚未到达种子选手的层次,但他总归是轩辕门招收的正式弟子,属于同脉连枝的自家人,自然不会被轻易放弃。 这般一视同仁竟让陈书平有些莫名的感动,尤其是看到那个因担心自己的安危而跑的满身香汗的苏语迟后,他居然自信的认为在对方心里肯定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典型的一厢情愿。 “苏师妹,你来了。”陈书平的语气瞬间温柔了,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笑意。 “陈师兄,你没事吧?”苏语迟有些关切地扶住了陈书平,这般近距离接触还是两人相识以来头一次。 那股诱人的体香瞬间把陈书平迷得五迷三道的,用尽全力抬了抬头,故作镇定道:“没事儿,这点小伤……哎吆!” 然而,装大丈夫也要有真本事才行,陈书平显然未到火候,刚挪动了一下,顿觉脸上火辣辣的,那是之前被怪物的爪子拍过的地方,此时已经冒出了黑血,剧烈的灼烧感刺得他突然躺了下去。 “陈师兄!” 苏语迟见状急忙喊了一句,正要检查他的伤势,但却被身旁的老天师给打断。 “别动!千万别碰他的伤口!” “啊?” “离远一点,这种毒很罕见,而且毒性很深,已经漫入了经脉。” 张天师不愧为见多识广的世外高人,仅一眼便瞧出了此毒的不俗之处,一脸凝重地支开苏语迟与尚抗,旋即袖袍一挥,从里面拿出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捏在了手上。 “语迟。” “在。” “闭血兰花你认识吧?” “认识。” “去采一些过来,我先帮他逼毒。” “天师,您这是......” “救人要紧,快去。” “是。” 虽然搞不懂老天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想来一定没错。 起身奔走,苏语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张天师扶起陈书平让其保持一副盘坐的姿势,然后将手中的黑色药丸递给了尚抗,认真吩咐道:“先帮我拿着,等我将他体内的毒血逼出来之后立刻给他服下,明白了吗?” 尚抗接过药丸嘟了嘟嘴,心里显然不乐意,犹豫了片刻,他忽然道:“为啥他们都有糖吃而我没有?” “……” “这是药,不是糖,你又没病,吃这个干吗?” “那我还跑第一了呢?” “我……你……”这把张天师给气的,既头大又无语,当下只能敷衍着丢了一句:“先救人,救活了再给你糖吃。” “真的?” “真的。” “那拉钩。” “……” 谁能想象堂堂轩辕门师祖一级的道宗老祖宗会和一个傻徒弟拉钩,这要是传出去,他这老脸以后只能搁咸菜坛子里了。 但考虑到一会儿还要用到尚抗,眼下也没外人,张天师难得作出了一副出卖灵魂甚至肉体上很小一部分的承诺。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礼成,该办正事了。 张天师小心翼翼地把陈书平的身体摆好,自己则盘坐在了他的身后,干枯的双掌悬于胸前逐渐靠近,瞬时便有一股浓郁的气体开始不断汇聚,待到完全成型之后慢慢向前一推,陈书平的身体顿时一怔,腰杆立刻挺直,面色由白变红,一股浓稠的血液正顺着他的奇经八脉开始往胸口汇聚,积压到一定程度后彻底爆发,喉咙一甜,倏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噗~” 吐完之后,陈书平的身体立刻瘫软了下去,张天师顺势将他扶住,掰开对方的嘴忙朝尚抗吩咐道:“徒弟,快给他吃药丸。” “哦。” 尚抗走上前赶紧照做,等到陈书平将那颗黑色的小药丸完全吞下之后,脸上的气色果然红润了不少。 “呼~” 毒血排完了,接下来的调养更为关键,张天师站起来调节了一下自己气息,稍时慢慢睁眼,一脸认真地盯着尚抗。 “你……是童子吧?” “嗯?”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尚抗一愣,犹豫了半天才哼哼唧唧地问道:“啥是童子?” “……” 似乎早猜到这小子一问三不知,张天师都快习惯了,厚着那张老脸瞄向了四周,刻意躲避着他解释道:“童子就是……就是没碰过女人。” “哦。”尚抗歪头思考了一会儿:“那我不是了。” “什么!” 这话把张天师惊得差点连下巴都要掉下来,连躺在旁边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陈书平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看来是听到了,眉头拧得跟个麻花似的,心里一万个不服气! “凭什么?这种傻子还有人要?我……疼疼疼……” 陈书平心里不忿着,但更不忿的是张天师,他都活了上百年了,一辈子清心寡欲、常伴青灯,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不知天伦之乐为何物,如今竟被自己的傻徒弟比下去了? 不公平! 绝对不公平! 张天师越瞧尚抗越觉得心中不甘,老眼一蹬,忽然厉声问道:“说,啥时候碰的!” “嗯……”尚抗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大概三年前吧。” “三……喂,那时候你才几岁啊!”张天师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快崩塌了。 尚抗掰着手指头还算呢:“12岁!” “……” “我让你算术了吗?我是问你为啥碰的!”张天师怒了。 尚抗凝眉忽然攥紧了拳头:“都怪王寡妇,她老跟我爹告状,我一气之下把她踹河里了。” “踹……合着是这个碰啊,哈哈哈……”张天师释然了。 第九章 面具男 既然保持了纯阳之体,那接下来的事便简单多了,从陈书平刚才的反应来看这小子绝对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却能听到声音,也不知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还是解毒的方法十分难以启齿,张天师竟朝着尚抗努了努嘴,旋即走到了不远处的位置停下。 尚抗挠头瞧着他的背影,脑子转不过来当下只能询问:“撇嘴干嘛?” “叫你过来呢!”张天师气哼哼地说了一句,这个没眼力劲儿的徒弟早晚得把他气死。 尚抗乐滋滋地晃了过去,以为要给糖呢,伸手便要:“一颗就够了,我不贪心。” “……” “谁要给你糖啊,我是让你撒尿!” “撒……”尚抗一脸鄙视地瞧了他一眼:“你个老不正经的,撒尿有啥好看的?” “……” “谁看了,我要的是你的童子尿,当成药引子给他喂药!”张天师吼了一句,但吼完便后悔了,嗓门太大,被陈书平听到了。 “唔~” 那声抗拒似乎是陈书平这辈子作出的最大努力,咬着舌头心中纠结:“要不……我咬舌自尽算了?” 想想还是不忍心,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尚抗歪着脑袋满是不解的表情:“你们吃的都这么邪乎?连尿都喝?” “是他喝不是我喝!”张天师还纠正呢,实在懒得跟尚抗废话了,赶紧催促道:“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哦。” 尚抗瓮声瓮气地答应着,裤子脱了一半,忽然转头看向了张天师:“转过身去,你看着我尿不出来。” “……” “毛病还不少。” …… 少时,尚抗解完了,用瓶子装起来递给了老天师,清澈见底且毫无杂质,也不泛黄,足见身体倍棒,就是有点难闻,希望陈书平可以接受。 “着~” 低喝一声,张天师又从戒指里取出来一样东西,还是一枚小药丸,不过却是红色的,捏在手指间将其碾碎,然后丢进了童子尿里。 做完这一切,眼下就等苏语迟的闭血兰花了。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前去采药的苏语迟终于回来了,手里攥着几棵绿色的药草,一脸焦急地递给了张天师:“天师,闭血兰花我采到了。” “嗯。”张天师点了点头,吩咐道:“把它捣碎,碾成粉末后交给我。” “是。” 苏语迟赶紧照做,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一杯救命解毒的汤药终于端在了陈书平面前。 “尚抗。” “啊?” “把他扶起来,我亲自给他喂药。” “哦。” 尚抗闻言扶起了陈书平,一瞧对方双唇紧闭似是很抗拒,索性采取了比较强横的手段,捏着他的两腮将嘴生生掰开。 “救你命呢还不听话?” 尚抗训斥着,殊不知陈书平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语迟皱起眉头瞧了一眼,不知其中缘故只知关心对方的安危,声音温柔的劝道:“陈师兄,快喝了吧,喝了就能解毒了。” “唔~” 佳人相劝还是有点作用的,百般无奈的陈书平知道命里有此一劫,躲是躲不掉的,既然横竖都要喝,倒不如喝出个潇洒,喝出个气势,最起码能在美女面前洒脱一回! 说喝就喝,陈书平此刻也无所顾忌了,张口咕嘟咕嘟地往下咽,味道着实难闻。 “咳咳~” 喝到一半的时候他实在忍受不了了,暂停休息一下,然后续杯。 “咕嘟~” 不得不说,人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的确能爆发出超出常人数倍的毅力与胆魄,陈书平在这方面着实让人钦佩,很快便喝完了,药效也立竿见影,顿觉全身无比的畅快,甚至都能动了,开始自顾自地调节起了全身的气息。 “呼~” 见对方好转,张天师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陈书平的小命被救回来了,也算对门派有了交代。 “语迟。” “弟子在。” “书平现在伤势未愈,不方便行走,我们今晚在此留宿,你负责照顾他吧。” “是。” “尚抗。” “啊?” “你去捡些柴回来,然后生火。” “哦。” 嘴上答应了一句,但心里却是不情愿的:“老家伙,净使唤我干活。” 然后迈步走进了林子,一路上都是气鼓鼓的噘着嘴。 …… 乌云盖月,风吹树摇。 离开了老天师,尚抗独自走在漆黑的密林中,一拳一棵小树,一脚一块顽石,似是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怪力所爆发下的动静着实吓坏了林子里的某些小动物,鸟飞兽散,莫敢靠近,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他才蓦然驻足。 “谁?” “呵呵,你又是谁?”那人一脸坏笑,声音听上去黏糊糊的,嘴里跟含了棉花一样。 尚抗歪头瞧着他,风吹过后,乌云浮走,皎洁的月光照在那个人的脸上,看到的却是一副狐狸模样的面具,配合着对方干瘦而紧巴巴的脸型,竟将他的面貌完全盖住。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除了嘴巴裸露其他部位全副伪装,身材消瘦但长得很高,足足高出了尚抗两头。 如此危险重重的地方竟遇到这么个面具男,他若是不说话,尚抗还以为是竹竿成了精呢,大着胆子靠近了几步,好奇问道:“喂,你的面具从哪儿买的?” “嗯?”对方一愣,旋即一脸嗤笑道:“呵呵,原来是个傻子。” 不害怕反倒问这种笨问题,除了扮猪吃老虎那便是傻子了。 看尚抗稚嫩的年纪,显然也没有多大的本事,只能是傻子了。 面具男作出了判断,对待傻子倒是不怕,饶有兴致地打趣道:“买是买不到的,这是我从千年雪狐的脸上撕下来的,你要么?” “不要!” 尚抗拒绝的那叫一个痛快,他虽爱吃野味,但也没变态地把它们的脸撕下来戴自己脸上啊。 想想都觉得恶心。 面具男似乎被尚抗的拒绝搞得来了兴趣,在他的潜意识里,外人越害怕、越抗拒的东西,他反而觉得这个人越有意思。 真是个变态啊。 扬了扬眉,面具男双手抱胸说道:“给你你都不要,莫非你怕了?” “怕?”尚抗撇嘴:“我打小还没怕过谁呢。” “吆,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我问你,你没事儿跑这林子里来干嘛?” “玩啊。” “玩儿?哼哼,这地方可没啥好玩的,要玩咱们就玩命!” 说时他突然蹬地而起,身形竟如鬼魅一般站在了旁边的大树上,身上的黑袍骤然一鼓,霎时便有数十枚银针从里面暴射而出,朝着尚抗劈头盖脸地刺了过去。 “嗖嗖嗖~” 银针飞落,在月光的照耀下竟闪出了零星的光芒,每根银针的尖端都被涂上了黑色的剧毒,一看此人就是阴狠毒辣之辈。 尚抗见状,呼吸忽然变得紧凑了起来,以前在山中打猎的时候老爹曾叮嘱过他箭头涂毒十分危险,不容小觑,只能作为在被大型野兽追击时用来保命的方法,如今角色转换,他反倒成了猎物,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难得一见的紧张,很是谨慎地来回躲避,只消数秒,终于毫发无损。 “啪啦啪啦” 银针落地后刺入土里,波及到某些小草时竟将其全部毒黑,绿色瞬间褪去,接着枯萎凋零。 “嘶~好厉害的毒!” 尚抗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看来对方之前所说的玩命,并非是在开玩笑。 “哦?” 树上的面具男多少有些惊讶,犹豫了片刻,忽然冷笑道:“呵呵,我倒是小瞧你了,看不出你小子还有两把刷子,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说完黑袍再度一鼓,霎时又有数十枚银针从中冒出,数量倒没是什么变化,只是攻击角度比之前更刁钻了。 “嗖嗖嗖~” 银针袭来,尚抗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他虽痴傻,但也没傻到把性命白白地交给人家,眼瞧着对方占据了绝对的地理优势,再这样下去只有吃痛挨打的份儿,索性把心一横,躲过银针之后奋力一蹬地,双臂抱紧了旁边的另外一棵树,刷刷刷爬了上去。 动作跟猴儿似的,速度虽快,但却没面具男上树时那般潇洒。 没办法,他还没跟老天师学本事呢,顶多有膀子力气,能躲过两次银针已经很不错了。 面具男一脸玩味地瞧着他,单从作战经验上来谈显然没把尚抗放在眼里,脚步快速移动间似是瞅准了对方的落脚点,先他一步越到了对面的树上,等他把手刚刚触碰到了树干,抬脚便是一踹! “碰!” “啊~” 这一脚正踹在了尚抗的天灵盖上,好在没碎,但整个人却掉了下去。 “咚~” 落地时掷地有声,脚上的撞击感倒是其次,关键面具男踹的那一下,头乃诸阳之会,不疼都是骗人的,脑瓜子嗡嗡的,眼冒金星,连站都站不稳了,咣当一声坐在了地上。 “你!靠!” 尚抗气坏了,捂着头嗷嗷大叫,龇牙咧嘴的模样就跟要吃人似的,好在他底子不错,还能勉强站起来,用尽全力指着树上的面具男嘶吼道:“我要宰了你!” “呵呵……” 面具男完全置若罔闻,双臂展开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造型,轻飘飘的丢了一句:“月色好美,我的宠物估计也饿了,今晚就拿你来当它的盘中餐!” 第十章 蛇窝 “吼吼~” 远处的山崖上忽然传来了一道悠长的狼叫,声音嘹亮且极具有穿透力,作为一种凶狠且狡猾的群居动物,狼的叫声必定会引起其他同伴的共鸣,声音逐渐响彻了密林深处的每一个角落,配合着天空中悬挂着的明月,似是敲响了黑夜里的丧钟,听了直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弱肉强食的世界,黑暗的愁云林里此时正杀机四伏。 苏语迟慢慢抬起了头,清澈的眸子认真凝视着尚抗走过的地方,犹豫了片刻,忍不住朝旁边的张天师说道:“天师,他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张天师捻着花白的胡须面沉似水,说不担心自己的傻徒弟那都是假的,脸上的凝重在一番自我安慰下慢慢缓和了下来,轻飘飘地摆了摆手道:“放心,他没事,你与其担心他的安危,倒不如担心一下靠近他的那些猛兽,怕是早被他吃了吧。” 苏语迟:“……” “天师,他真的……有那么厉害?” “呵呵,人不可貌相嘛,别看那小子平日里痴痴傻傻的,可一旦遇到了危急关头,他肯定能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潜力,他目前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若是不好好地摔打几番,将来怕是能以成才。” “这么说的话,您是故意……” “好了,话说破了反倒没意思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是。” …… 密林深处,尚抗与面具男正在对峙。 一上一下的站位,实力更是云泥之别! 尚抗难得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认真,拳头攥得死紧,由于大力而导致略显尖锐的指甲扎进了肉里,带来一股钻心的疼痛,脑子里开始回想着面具男之前的招式和手段,心道这家伙的阴损绝非以往遇到过的所有猛兽可比,打不打的赢先不说,关键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尚抗还是头一次站在弱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心中的怒火逐渐退去,冷静下来之后,反倒有了一个主意。 以前上山打猎,老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遇强即屈,之前他不懂,现在反而有了一丝感悟。 翻译过来就是——打不过,就跑呗。 跑并不丢人,死了连人都没得丢。 于是尚抗很快打定了主意,趁着面具男站在树上摆造型的功夫,身体猛然急转,迈开步子撒丫子就跑。 “蹬蹬蹬~” 速度那叫一个快,蹿得跟只兔子似的,鞋差点没跟上,借着漆黑的夜色在密林之中来回穿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你!” 面具男当时都懵了,造型摆了半天,他居然不赏光欣赏? 可恶! 不识抬举! 心中愤恨了一声,面具男立刻飞身追了上去,脚尖踏在大树之间粗壮的树干上如蜻蜓点水般一闪而过,其速度竟然尚抗有过之而无不及。 “站住!不站在我杀了你!” 这不废话吗?站住肯定会死,不站住还有一丝希望,鬼才站住呢。 “嗖嗖~” 两人一前一后地开始疯狂追逐,性命的归属完全取决于各自脚力的强弱,尚抗年轻体壮,自认为在这方面占据了优势,但他显然低估了面具男的本事,这家伙不光管会用毒,脚力也不是盖的,只追了半炷香的功夫,他居然能隐约看到尚抗的后背了。 “哼哼,去死吧!” 面具男下手的确够果断,废话不多说一句,仅看到对方的背影便迅速出手了,枯瘦的右臂猛力一挥,霎时便有三枚银针朝尚抗射了过去。 “砰砰砰~” 万幸,三枚银针全部落空了,打在了一棵高大的树上瞬间在上面刺出了三个黑点。 面具男见状皱了皱眉,看来距离过远反倒没了准头,索性又加快了脚步,等到靠近目标时再主动出击。 尚抗此时已经跑得气喘吁吁、汗流不止,身背后所发生的危险即便知道也没敢回头看,自顾自地玩命疯跑,直到前面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般的笑意,身子猛然跃起,一头便扎了进去。 之前寻找陈书平的时候他曾路过这里,也曾扎进去查看过,一番认真的打探,结果发现里面居然是个很大的蛇窝,密密麻麻,好不恶心,各种长虫盘在一起翻滚扭动,吓得他立马逃了出来。 尚抗并不怕蛇,可凡事一旦累计到了一定的量,即便不怕也多少有些密集恐惧症。 可是如今,这蛇窝却派上了用场,毕竟与心狠毒辣的面具男相比,这里反倒显得安全多了,甚至那些长虫都有些莫名的可爱!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到万不得已,谁又能把这破地方当成安身保命的场所? “嗤~” 见到眼前的灌木丛,面具男立刻刹出了脚步,作为一名常年混迹在这片密林中的潜伏者,他对这里的环境甚至比尚抗还要熟悉,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蛇窝,所以没敢贸然进入,只是站在灌木丛的边缘处踮脚朝里面观望,迟疑了片刻,他忽然阴阳怪气道:“哼,你以为躲里面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识相的话赶紧出来,不然……” 尚抗清理出一大片安全的区域蹲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顺便扒拉走了两条靠过来的蛇,身在其中底气也足了,大声回道:“有本事你进来啊。” “我……你以为我不敢是么?” “你就是不敢!” “你!” 这把面具男气的,刚要迈步但却把脚收了回来:“哼,想用激将法骗我?告诉你,不可能!” 说完一顿,咬着牙怒道:“我就在这里等着,我看你能熬多久!” 尚抗回道:“熬到你嗝屁为止。” “哼,你可知里面有很多毒蛇?即便我不杀你,毒蛇也会咬死你。”面具男吓唬道。 尚抗扬了扬眉:“毒蛇总好过你,至少还能当吃的,你能当什么?” “当你爹!” “什么?” “爹。” “哎!” “……” “臭小子你占我便宜?” “臭小子骂谁?” “骂你!” “……” 尚抗几乎把这辈子能用的俏皮话全上用了,反正都要死,占点便宜又何妨? 面具男气的脸都青了,眼睛里都快蹬出血来了,被人戏弄不算啥,可被一个傻子戏弄…… 颜面尽失! “咔~” 面具男一脚便跺碎了旁边的一块石头,已经不想拿尚抗来喂宠物了,他要亲手宰了他,然后把他的皮剥下来当衣服穿。 “小子,说话都不给自己留台阶啊,既如此,那可别怪我辣手无情!” 说完迅速掏出了怀里的火折子,找了一把干草点上,随意地扔进了灌木丛里,不消多时,熊熊大火瞬间燃起。 这里长得全是些枯草,极易点燃,火势迅速蔓延了过来,连带着藏在这里的毒蛇很快被烧成了烤串,身子不停地扭曲摆动,青烟升腾,香味弥漫…… “好香啊!” 尚抗一闻都饿了,口水不由得流了下来,瞧把孩子馋的。 他之前清理过的区域早没了枯草,火势蔓延不过来,倒是有先见之明。 “咕咕~” 肚子里的叫声着实难耐,尚抗索性抓起了旁边的一串蛇肉啃了起来,说实话,味道不怎么好,但却顶饿。 烟尘笼罩了整片灌木丛,伪装下的障碍倒是给尚抗平添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外面的面具男一脸得意,里面的尚抗却吃着蛇肉烤着火…… 半炷香过后,火势见小,身后的黑灰处逐渐浮现出了一条逃生的道路,虽然还有零星的火苗以及未被烧透的蛇在扭打抽搐,但足够让处于困境中的尚抗全身而退。 蹲下身子,尽量降低可见的高度,借着浑浊的浓烟慢慢往后退,临离开之前,尚抗忍不住顺了两串蛇肉撒丫子就跑。 “蹬蹬蹬~” 脚步飞快,吃饱之后自然精力充沛,一溜烟便消失不见,尚抗循着来时的路开始去找张天师。 “咳咳~” 浓烟随风袭来,毫无察觉的面具男不由得咳嗽了一声,挥动衣袖扇去了就近的烟雾,抬头瞧了一眼面前一片狼藉的灌木丛,觉得差不多了,这才一脸戒备的走了进去。 “嗯?” 可寻找了半天,除了零星的火苗以及几条苟延残喘的烂蛇之外,哪里还有尚抗的影子? 面具男当下怒了,抬起右脚狠狠跺在了一条扭曲抽搐的蛇身上,就听“噗”的一声,那蛇立刻化为了一团飞灰。 “该死,被这小子逃了!” 面具男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枯手猛然一挥,掌心之上立刻多了一枚储物戒指。 “出来!” 低喝一声,戒指里面立刻跳出了一只凶猛的猎犬。 全身黑色,面露凶相,长了一口锋利的獠牙,即便面对它的主人都龇牙咧嘴的,由于长期吃人肉的关系而导致眼睛是红色的,满是警惕地扑在了地上,蓄势待发般等着面具男的命令。 面具男指了指尚抗之前躲藏过的地方,只有那片区域没被火势所波及,朝着猎犬命令道:“去闻,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小子找出来!” “汪!” 第十一章 真想学 逃出了蛇窝的尚抗正玩命地狂奔,一手抓一条烤得喷香的蛇肉,边吃边跑,左右开弓,把腮帮子撑得满满的,眼瞧着附近的景致逐渐变得熟悉了起来,他终于放慢了脚步。 荒凉的树木,浑浊的寒潭,没错,是这里了,尚抗赶紧走了过去,刚从一棵大树后面绕出来正好碰上了苏语迟的鼻子。 “呀,是你?”苏语迟手里正提着一只刚打回来的兔子,看到尚抗后突然一脸惊讶道:“你怎么才回来,捡柴捡了这么久,你到底去哪儿了?” “呼~” 尚抗深吐了口气没有马上回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之后整个人都疲软了,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苏语迟凝眉瞧着他:“喂,说话啊。” 尚抗双手撑地看向了漆黑的星空:“别提了,我遇到坏蛋了。” “坏蛋?”苏语迟闻言立马警惕了起来,玉手不由得握住了腰间的长剑:“他在哪里?” “没事了,被我给甩开了。” “嗯?” “对了,老头呢?” “他……他在照顾陈师兄呢,我出来打点野味。” “走,我们先回去,见了老头再说。” “嗯。” 两人迈步返回,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便回到了安顿的地方。 “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一见到尚抗,张天师突然爆发了,大声训斥了一句,抬手便朝着对方的脑门弹了个脑瓜崩。 “咚”的一声,就跟敲西瓜似的,尚抗疼得咧了咧嘴,抱头缩脖子叫道:“疼……疼死我了!” 张天师没好气:“你还知道疼呢?我问你,这段时间你都去哪儿了,为师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 “你!” “那个,天师,尚抗遇袭了,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旁边的苏语迟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 张天师闻言身体一怔,抬起眼皮瞧了瞧面前的这个傻徒弟:“发生什么事了?快说!” 尚抗撅了噘嘴,刚被面具男追杀现在又被老头揍,心里肯迪很委屈,极不高兴地嘟囔道:“我去捡柴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坏蛋,没招他没惹他他反而要杀我,说什么拿我喂他的宠物,我打不过他,就跑,跑着跑着躲进了一个满是蛇窝的灌木丛里,然后他就放火烧我,我趁他不注意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这不刚回来,你又打我,你也是坏蛋!” 张天师:“……” 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看了都让人心疼,但张天师却不这么想,知道自己的傻徒弟心大,可怜都是装出来的,不过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倒是让他有些在意。 “咳咳~” 咳嗽了一声,张天师继续问道:“徒弟,那个坏蛋有啥特征没有?” “啥叫特征?” “就是他长什么样?” “老头,他戴着面具呢,我哪儿知道?” “不是,我是问你其他方面的特征,比如体型,说话的语气,用什么兵器等等,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嗯……”尚抗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我只记得他非常瘦,个子很高,比我高两头,说话黏糊糊的,跟含了块地瓜似的,至于兵器……对了,他老爱冲人射飞针,还带着剧毒,就这些了。” “哦?”张天师凝眉寻思了一会儿,捻着胡须开始来回踱步,在他所熟知的那些风云强手之中竟找不出一个符合这些特征的人物,想来也是个无名小辈,不足为惧,能打得过尚抗其实不算什么,毕竟他还是个雏儿呢,学艺未精,根本不在自己的提防名单之列。 苏语迟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犹豫了片刻,终是难掩心中的好奇,问道:“天师,您想到什么吗?” 张天师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所熟知的那些危险人物都不符合这些特征,况且连尚抗这样的毛头小子都能轻易从对方手里逃脱,可见他也是个平平无奇……” “老头,我不是轻易逃脱,我是拼了老命才逃脱的!”尚抗纠正了一句,“连什么什么”、“毛头小子”等词汇咋听咋觉得刺耳,说的好像他不厉害似的。 张天师有些不屑地瞄了他一眼:“你拼了老命又怎样?他的本事即便达到了在弹指间就能取你性命的程度,与我而言,又有何惧?” “你……你不要小瞧他,他很厉害!” “呵呵,是对你厉害吧?人不行别怪路不平,你在他面前只能勉强自保,只能说明你的武功…太低了。” “……” “我生气了!” “那又如何?气急败坏就能打过人家?” “你!”尚抗气鼓鼓的,自尊心严重受创,头一次感受到了被鄙视时的气愤与辛酸,一屁股蹲了地上,不再搭理老头。 张天师走过去用脚捅了捅他的屁股,难得比尚抗还能打嘴炮,忽然一副阴阳怪气的口吻道:“咋了,心灰意冷了?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 “哼,我不理你。”尚抗噘嘴,转了转姿势用屁股对准老头。 “呵呵……”张天师微眯着老眼笑了笑,见时机差不多了,话锋陡转,冷不丁来了一句:“喂,你想不想报仇?” “嗯?” 这话就跟抓住了尚抗的命门似的,顿时来了兴趣,可之前因为死撑着面子故作深沉,说好的不搭理人却要食言,态度的转变自然不能那么快,不然显得自己像条狗似的,给块骨头就会摇尾乞怜? 尚抗做不到,尚未练就沉稳和大丈夫的能屈能伸,只是语气稍微缓和了不少,继续蹲着面向了张天师,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问了一句:“你有办法?” 张天师闻言,乐了:“当然,我是谁,我可是整个大荒州顶尖门派的主宰之一,站在所有强者头顶上的风云人物,纵观……” “行了行了,别吹牛了,有屁快放吧,快告诉我咋办!”尚抗不耐烦了,求人办事甚至是求张天师这样的道宗老祖宗指点一二,冷漠的态度也算从古至今第一人了。 然而张天师也不计较,反而有些庆幸尚抗这次的遭遇,若是一路平坦地迈进了轩辕门,那他这辈子估计没啥大出息,没个艰难险阻硬要把本事教给他可能会适得其反,温水煮青蛙的教育方式远没有经历过风雨之后所见到的彩虹更加灿烂,填鸭式的硬塞倒不如打心眼里想学练得更加扎实! “你真想学?”张天师问了一句,这次的眼神格外认真。 尚抗重重地点头:“嗯!” “好,那你就从今晚学起。” 说完大手一挥,储物戒指之中立刻飞出来一块巨大的石头。 通体成绿色,周围泛着淡淡的荧光,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手掌凹痕。 旁边的苏语迟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小声嘀咕道:“这是……测灵魔石?” 张天师一脸微笑的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测灵魔石不假。” “我听闻测灵魔石是轩辕门用来考核新人的第一道关卡,不知天师这次……” “本门招收的所有新人,入门之后首先要通过测灵魔石的测验,生灵是门槛,唯有体内自发产生灵气的新人方能入门,否则会被淘汰,虽然早就给你们划分好了所属门派的分支,但这项考验,却是衡量你们是否能得到着重培养的唯一标准。” “嘶~” 苏语迟一脸惊讶地吸了口气,顿了一下问道:“这么说的话,即便收到了轩辕门的入门邀请,若不能自发产生灵气通过这项考验,照样会被逐出师门?” 张天师点了点头道:“不错,事实就是这么残酷,门规摆在哪儿,希望你们不要让自己的师傅失望。” “……” “那个,天师,弟子想……” “语迟,你是不是想提前试试这块魔石?” “是。” “好,你且试去,这次的成绩我不会列入以后的参考。” “多谢天师。” 抱了抱拳,苏语迟一脸谨慎地走了过去,神色肃穆地站在测灵魔石面前深吸了口气,双眼紧闭,黛眉微颦,认真感受了一下体内灵气的波动方向,努力将其汇聚在右掌之后突然睁眼,朝着魔石便拍了上去! “啪~” “乌隆隆~” 力道相撞,魔石瞬间抖动了起来,其上的数字瞬息万变,定格在某处时立刻有了结果。 “灵之力,八……八段?”张天师一脸惊讶地盯着测灵魔石上的数字,旋即将其大声念了出来! 太不可思议了,小小年纪就能达到如此境界,这潜质即便放在整片大荒州而言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妥妥的种子选手,前途无量! 世间有两种人——普通人和修炼者。 普通人并无灵根,而修炼者却有。 灵根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生成灵脉,灵脉可以汇聚并释放灵气,为己所用,初学者灵气较为薄弱,以“量”和“质”来衡量共分为一到九段,灵气越强段位就越高,突破九段的修炼者方能迈入灵尘境,算是灵者的入门阶段。 灵尘境往上依次是灵砂境、灵石境、灵山境、灵峰境、灵云境,灵空境,最后是站在整片大荒州的唯一主宰、千百年来尚未出现过的最强者——灵帝。 每一个境界又分前、中、后三个阶段,每个阶段的突破都要耗费修炼者非比寻常的体力甚至数十年的苦修,即便是在丹药的扶持下也很难破除那道屏障,有的人甚至用了一生的时间都未能如愿地迈出最后的半步,想来也是人生一大憾事。 如今瞧着测灵魔石上苏语迟那傲人的成绩,张天师脸上的欣慰,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 第十二章 磨炼 八段! 回想起当年如众星捧月般迈入师门的沈如风也不过才七段而已!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这妮子将来绝对有着成为门主的潜质!”张天师心中思忖着,一脸欣慰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目光紧紧盯着对方。 “呼~” 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苏语迟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眼瞧着测灵魔石上那个傲人的成绩,俏脸之上也露出了一副满意的微笑。 看来此番入门并无险阻了,以后的历练还要更刻苦才行,慢慢往后退了几步,并非骄纵显眼之辈,很是冷静地让出了位置,深藏功与名。 “尚抗,你试一下。”张天师淡淡说道。 尚抗挠了挠头,清澈的眸子在测灵魔石上疑惑地扫视了几秒,转头忽然问道:“老头,拍它一下就行了吗?” 张天师摇头:“当然不是,你得调动体内的灵气让它感知才行。” “灵气?”尚抗好奇了:“啥是灵气?” 张天师解释道:“所谓灵气,其实就是所有修炼者增强自身体魄的根本,由灵脉产生,可从自然界任意吸收,也借助自身的力量将其完全释放,是一种超乎想象的力量。” “哦,然后呢?” “……” “合着我解释半天你没听懂?” 张天师气的白了他一眼,本想教育一番,又忽然想到他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的乡下小屁孩,对各类新奇的事物知之甚少,不知道灵气为何物也在情理之中,倒是忍下了出手弹他脑门的冲动。 “咳咳~”咳嗽了一声,张天师一脸平静道:“你先甭管灵气是啥了,我说,你做。” “哦。” “闭眼,提气凝神,认真感受一下丹田那里是否有气体在流动,若是有,那就努力将它提炼出来,汇聚在手掌之上拍一下魔石。” “嗯……” 尚抗闭上眼睛赶紧照做,头一次接触灵气,手法自然笨拙,脸色逐渐憋得涨红,眉头更是拧成了麻花。 张天师抱着肩膀瞧着他,久等了片刻,问道:“怎么样?感受到了吗?” “哎~有了!” “快释放出来。” “好!” “噗~” 然后,他就放了个响屁…… “……” 很臭,吃过蛇肉的人连放的屁都不同凡响。 张天师满脸嫌弃地捏住了鼻子,饶是再沉稳的性格在此刻也忍不住爆发了:“小子,让你憋气没让你放屁!灵气应该往上走你怎么往下走了?笨呐!” 尚抗嘟嘴还委屈呢:“你也没教我咋调动它啊,出了丹田我就控制不住了,肚子拧得慌,只能排出来。” “怪我喽?” “不怪你怪谁?你是我师傅又不是我爹,管得了我练功夫还管得了我吃喝拉撒?” “……” 词汇太糟了,对于早就辟谷的张天师而言简直就是违禁字,一脸嫌弃地往后退了退,指着尚抗的鼻子怒道:“你……你别说话了啊,再试一次。” “哦。” “有屁憋着!” “憋不住咋办?” “忍着!” “切,管的真宽。” 嘟囔了一句,尚抗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过程跟刚才一样,只是张天师跟苏语迟都下意识地离远了一些,怕被屁熏。 第二次的效果明显比第一次好了不少,修炼者天生带有灵脉,释放灵气无非就跟普通人打嗝一样简单,根本不用把脸憋得那么红,越是轻松反而越能成功,这是心态的问题,等到一股小小的气旋逐渐在掌心形成雏形的时候,尚抗猛然睁眼,朝着魔石便拍了上去。 “啪!” “乌隆隆~” 力道相撞,他终于成功了。 魔石上的数字开始飞速变化,定格在某个数值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灵之力,五……五段?” “嘶!” 看到成绩,张天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尚抗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整个人瞬间疲软不堪。 “这……便是他的潜质?” 张天师心里满是震惊,成绩虽然没有苏语迟那般逆天,但他却是第一次释放灵气,初出茅庐,人生初体验,对于一个初学者而言,能做到这般境界已经算非比寻常了。 “他……以前练过?” 旁边的苏语迟同样颇为惊讶,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刚刚接触灵气那会儿,父亲和娘亲可是手把手地教了好久,自己晚上还偷着练,加之不错的天赋,头一次所达到的成绩不过才区区的四段而已,可眼前这家伙…… 苏语迟很快否定了心中的想法,对方若是以前练过,刚才也不至于那般笨拙。 不过,第一次释放便达到了惊人的五段,莫非……他这是个妖孽? 苏语迟默默地摇了摇头,以前总觉得尚抗傻乎乎的,除了有膀子力气之外其他一无是处,但如今看来,这小子的确有着能被张天师收为徒弟的资格! 尚抗坐了一会儿便缓过劲来了,歪头瞧了一眼张天师,问道:“老头,我成功了吗?” 张天师心说:“何止成功,简直就是成精!” 但嘴上自然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不然他容易骄傲,只是强忍着心中的狂喜拧了拧眉,故作镇定地丢了一句:“还行,勉强合格了。” 勉强…… 这俩字仿佛说给其他两人听似的,苏语迟倒没什么,但躺在那里的陈书平可不淡定了,脸上忽然变颜变色,拳头慢慢攥紧,咬紧牙关死瞪着有些内卷的尚抗,若不是大病初愈尚不能动,他非得跳起来跟对方争个高下! “凭什么?凭什么他第一次就能到五段?可恶!” 陈书平心里愤恨着,呼吸变得急促,让得发闷的胸口突然有些生疼。 张天师自然不知道其他两人的心中所想,目前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那个傻徒弟身上了,之前的偏见与压力感在成绩出现的那一刻早就一扫而光,微眯着老眼瞄了一下地上的尚抗,语气都变得缓和了不少:“呵呵,徒弟,你虽然勉强合格了,但也不能因此而松懈,修炼一途贵在坚持,只有肯努力的人才会爬上更高的山峰,虽然天赋也很重要,但只占其中的一小部分,古往今来的修炼强者都离不开‘勤奋’二字,所谓不经历风雨……” 张天师不愧是一位神秘莫测的世外高人,长篇大论起来绝对是一把好手,中途都不带停的,骨子里蹦出来的心灵鸡汤,一番谆谆教导之后,听得尚抗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忍不住抬头打断道:“老头,你没完了是吧?说那么多我又记不住,捡重点的说!” “重点?” 张天师一愣,冷不丁被打断连半分虚心求教的态度都没有让他之前的欣慰瞬间溃散,不由得撇了撇嘴,忽然加重了语气说道:“重点就是你还得练!” “咋练?” “趁着现在还有感觉,再释放一次灵气我看看。” “还来?拍魔石?” “不不。”张天师摆了摆手,旋即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块大青头说道:“这次换别的石头,你过去用灵气震它一下,看能不能将其震碎。” “啊?” “不能使用任何外力,也不能触碰到石头,只能使用灵气震,听懂了吗?” “哦。” 尚抗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意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然后朝大青头走去。 站在大青石旁打量了一会儿,这石头可比测灵魔石高多了,更厚更硬,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苔。 尚抗深吸了一口气,脑袋里慢慢回想着之前的操作,双臂挥舞间提气凝神,丹田处立刻有一团浓郁的气体开始顺着经脉往上蹿聚,集结于掌心上时再度凝练,构成雏形后陡然爆发,猛然一睁眼,他挥舞着拳头直接朝大青石砸了上去! “咚~” 力道极大,铿锵有声,然而大青石只是轻微晃动了几下,青苔上面浮现出了一个明显的拳痕,敷衍似的掉了几块碎石头屑,其他地方倒是丝毫未损。 “嗯?” 张天师见状突然皱眉,站在一旁大声提醒道:“说了不借助外力你怎么还用?别用拳头触碰石头,要用灵气懂吗?” 尚抗歪头并撇嘴:“我……我收不住,这也太难了。” “难什么难?再来一次!”张天师训斥道。 “哦。” 尚抗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表达着心中的不满,再度提气凝神,开始了第二轮的尝试。 “咚~” 又是一声,然而掉下来的只有少得可怜的碎屑。 “再来!” “哦。” 接着便是第二次,第三次…… 做到第六次的时候,尚抗实在坚持不住了,双手无比地酸痛,体内的灵气近乎枯竭,如此糟践的用法莫说是他这样的初学者了,大象也受不了啊。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尚抗能坚持六次,说明底子还是蛮扎实的。 然而扎实又有屁用?六次都没探索出其中的门道,这与死钻牛角尖又有何区别? 张天师生气并非因为尚抗没有成功,而是气他不懂得变通,只会一味的横冲直撞。 修炼是如此,人生亦是如此,若是找不到正确的人生方向,那岂不是一条道走到黑? 注定失败! 看了一眼累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的尚抗,张天师似乎有些心疼了,忍不住朝旁边的苏语抬手示意道:“语迟,你去给他示范一下。” “是。” “尚抗,你休息一下,好好学着。” “哦。” 第十三章 意外惊喜 迈着轻松的步子,苏语迟很快来到了大青石旁,澄澈的眸子认真审视了一下青苔上面那些被尚抗肆意破坏出来的凹痕,并没有急于出手,反而一脸认真的寻找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着力点,这敲敲,那看看,所表现出来的不符合她实际年龄的老气横秋以及泰然自若着实让张天师颇感欣慰。 在张天师的想法中,示范无非是个幌子,名义上是为了演示给尚抗看,实则却是为了同时考察一下苏语迟的本事。 既然要教,那就不必吝啬,同为轩辕门人,张天师根本没必要和沈如风争夺“做师傅”的头衔,苏语迟若是跟尚抗那样堂而皇之的调动灵气轰击青石,其结果虽然能比对方强上不少,但充其量也只是个言听计从、照规矩办事的普通修炼者罢了,然而她并不急于出手反而先寻找合适的着力点,这般表现,又再一次地得到了张天师的肯定。 “这妮子,果然非比寻常。” 张天师心里又惊又喜,从一开始选择青石的时候便做出了长远的打算,眼前的石头又硬又大,若非有着灵尘境初期的实力万不能将其完全震碎,超出弟子们实力范畴的考验才能激发他们鲜为人知的潜力! 他也算用心良苦了,此番见证并不奢望苏语迟能一次成功,说白一点,打不打的碎青石并不重要,知道寻找着力点便达到了他的预期。 恰好,苏语迟做到了。 绕着青石来回转了几圈,张天师和苏语迟倒没什么,可性格急躁的尚抗却忍不住了,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喂,还愣着干嘛,打呀。” “闭嘴!” 苏语迟还没说什么,张天师却突然训斥了一句。 尚抗撇嘴,无故挨骂,心里又不舒服了:“又不是看花,也不知在墨迹啥。” 张天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看着就是了。” “哦。” 脚步放缓,苏语迟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目视着青石上面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地方,微微皱了皱眉,突然闭上了双眼。 看来着力点找到了,剩下的便是拼尽全力的轰击。 玉手翻动,苏语迟的动作明显比尚抗娴熟了不少,从丹田运气到手掌挥出一气呵成,一改之前的泰然自若,该出手时就出手,就听“砰”得一声,一团淡黄色的灵气斡旋猛然朝着青石砸了上去,轰击在上面时竟带出了一股略微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扭曲的波纹,刹那间,顽石碎裂,足有两人多高的大青石竟被生生震成了四分五裂! “啊?” “嘶!” “咳咳~” 尚抗呆了。 张天师惊了。 躺在不远处的陈书平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碎裂后的顽石四处飞散,大块的顽石砸倒了周围的小树,小块的顽石如天女散花般下起了石头雨,被击成粉末的顽石散入了空气里,缓慢飘落在在场每个人的衣服上,当然,张天师除外。 世外高人注重衣着体面,自发产生的先天罡气等保护屏障完全是下意识的,更主要的一点,这身道袍实在是太贵了,足足花了100两黄金,不好淘换,是张天师自降身份撑着面子让青龙城里首屈一指的袖手裁缝花了七七四十九天赶制而成,不耐脏,岂能让小小的烟尘所沾染? “呼~” 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苏语迟打完收工,脸上再度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张天师眯着锐利的老眼紧盯着她,这妮子又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天大的惊喜,就刚才那一手,区区八段的灵之力绝对打不出来,最起码也是灵尘境初期的实力! 不显山不露水,也不是令人作呕的扮猪吃老虎,张天师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对方了,这在以往的看人揣测人心中还是头一次出现,轻轻扬了扬眉,不由得问道:“语迟,你是否……保存实力了?” 苏语迟默然。 张天师见状顿了一下,旋即又问道:“刚才那一下应该是灵尘境初期的实力吧?” 苏语迟不语。 张天师不再追问了,轻轻挥了挥衣袖道:“罢了,既然你不想说,那老夫也不为难你了。” “其实……”苏语迟轻咬了下嘴唇,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其实并非弟子刻意隐瞒,只是爹娘从小告诫,若非遇到真正的强手绝不能暴露自己的实力,故而……不敢违背。” “哦,原来如此,不错,你爹娘教的对。” “多谢天师体谅。” “无妨。”摆了摆手,张天师袖袍突然一挥,看其架势,这是又要赐丹药了。 老家伙,袖子里全是宝贝,但也不失为赏罚分明。 一枚墨绿色的丹药慢慢飞到了苏语迟的手里,对方接过来一瞧,竟是筑灵丹。 与之前的破级丹完全不同,筑灵丹是专门用来巩固灵气的。 先破级再巩固灵气保级,张天师对苏语迟简直太好了。 种子选手果然有优待,羡慕也没用,毕竟人家的实力在哪儿摆着呢。 “语迟,我看你的实力怕是刚刚摸到了灵尘境中期的门槛,之前给你的破级丹先行服下,然后再用筑灵丹进行巩固,对你的修行将会大有裨益。” “是,多谢天师指点。” “嗯,你且退到一旁去。”说完一顿,然后又找了块体型差不多大的青石看向了尚抗:“徒弟,你学会了吗?” 尚抗歪了歪头:“学什么?” “……” “思考问题的角度,角度!”张天师的语气忽然加重了几分,一脸认真道:“横冲直撞并非聪明人的做法,寻找弱点才是一击致命的关键,对青石如此,对人亦是如此,遇到实力比你强悍的对手千万不要急躁,越级挑战也会存在成功的可能,你之前试验了六次都未能撼动青石分毫,就没想过换个角度攻击试试?” “我……” “一味地疯打无非是死钻牛角尖罢了,浪费的不仅仅是你的体力,还会消磨你的耐性,让你变得更加心浮气躁,多学学人家语迟,年龄跟你差不多却能一招搞定,你就不反思反思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我……” “行了,说再多你也消化不了,还是继续实践吧。” “咋实践?” “那边的那块青石,你去搞定它。” “哦。” 听了一大堆宛如夸奖别人家孩子的话语,尚抗终归还是迈步向前了,虽然秉性没有苏语迟那般聪慧过人,但好在他有坚强的毅力,倒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中最扎实的一项。 有了前车之鉴,即便尚抗再痴傻此时也多少抓到了一点其中的门道,学着苏语迟的样子开始耐心的感悟青石,接受它并融入它,寻摸着其中最为合适的着力点,等到心中作出了明确的判断后果断出手,就听“砰”得一声,顽石竟然动了! “乌隆隆~” 力道极大,浑厚的灵气砸在上面时瞬间由着力点开始朝四周扩散,裂痕极不规则地迅速蔓延,触及到边缘的时候竟将无数的碎屑震飞出去,卸去了力道啪啦啪啦地落在了地上,然后,顽石的一半岿然塌陷! “成……成功了?” 尚抗一脸惊讶地盯着自己的拳头,以往的认知在此刻突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原来力量并非只能依靠强悍的肉体才能迸发出来,丹田内的灵气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反而更胜一筹! 新世界的大门轰然打开,惊讶中的尚抗难得表现出一抹狂喜般的神色。 “天呐,若是用这种方法去打猎,那獐狍野鹿岂不任我吃?” 唉,层次真低! 要是这想法被张天师知道了岂不气的吹胡子瞪眼?费心劳神地教你如何使用灵气,你却只知道吃? 让你读书你偏养猪,还有没有个修炼者该有大气与沉稳? 张天师自然不知道尚抗的心中所想,眼瞧着面前的青石轰塌了一半,老脸之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欣慰。 “嗯,还行,总算有点成效了。”话到了嘴边依旧是一副勉勉强强的平和口吻,还是那句话,怕尚抗骄傲。 张天师并不吝啬于直言不讳地表扬苏语迟,但对尚抗却是含糊其辞的敷衍,究其原因,终归苏语迟不是自己的徒弟呗。 世外高人也有着普通人的谦卑与保守,别人家的孩子使劲夸,到了自己家这个,做的再好也要提醒他莫要得意忘形。 “呼~” 此番挥拳着实把尚抗累了个够呛,连续六次之后再续一次,再强悍的体魄也会虚,重重吐了口胸中的浊气,尚抗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张天师一瞧便不乐意了:“喂,干嘛停手啊?还没打完呢!” 尚抗有气无力地鄙视了他一眼:“老头,你拿我当驴使唤了?但凡有一丝力气,我宁愿朝你吐口痰也不打石头了。” “……” 听听,谁敢跟老天师这般无礼? 不过张天师倒也没计较,眯眼瞧了一下尚抗目前的精神状态,脑袋耷拉着,身子一溜歪斜,估计是真累了,心说或许是自己太过苛刻了吧,索性任由对方放松一下,慢慢道:“行,今天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哈?” “哈什么哈?赶紧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哦。” 第十四章 捏核桃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启明星悬挂于尚未褪去黑色的夜空,在或明或暗处投影在一滩略显浑浊的积水上,雪点莲花般慢慢形成了一颗如玉珠般的倒影,镜花水月,光亮珉明,尚未沾染微风,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脚掌踩了个粉碎! “汪~” 是面具男豢养的那条恶犬,此时正踩过积水提着鼻子不停地往前嗅探着,锋利的獠牙很是夸张的露着,即便面对主人也不曾表现出半分可爱的模样,有的只是令人害怕的凶神恶煞以及追逐猎物时的冷血无情,猛然一抬头,似是发现了一些猫腻,不由地朝身后的主人吠了一声。 “汪~” “哦?” 面具男见状轻轻扬了扬眉,嘴角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随意地挥了挥手,霎时便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朝猎犬飞了过去。 “唔~” 猎犬跳起来一口将其咬住,狗头一甩旋即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仔细一看它口中的食物,竟是一条人类的断臂! “哼,臭小子你给我等着,早晚我会抓到你!” 面具男嘀咕了一句,静等着猎犬三下五除二地将断臂啃食干净,然后跟着它朝密林深处走去。 …… 天色微亮,潭水静谧。 自打昨晚被老天师强迫着轰击大青石锻炼灵气开始,尚抗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了,疲惫感伴随着梦里被面具男追杀的恐惧几乎让他身心俱疲,虽然肉体还是那个肉体,但灵魂仿佛出了窍一般,睡又睡不着,不睡又累,搞得他天还没亮便爬了起来,提着裤子扭扭捏捏地跑到了一棵大树旁冲准了一个树洞开始嘘嘘。 “哗啦啦~” 水量很足,毕竟还很年轻,够气盛! 尿到一半的时候尚抗仍旧睡眼惺忪,晃悠着身体几乎摇摇欲坠,凉风吹过,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抖了抖……咳咳,然后,树洞里面却冷不丁探出来一个小脑袋。 是一只花栗松鼠,手里正抱着一颗坚果,一出树洞正好被尚抗滋了个狗血淋头,惊得它立马飞身上树,气急败坏地扑向尚抗朝着他的脸便是一顿猛抓。 “哎吆吆~” 疼痛感来袭,尚抗顿时精神了,裤子都没来得及提,手忙脚乱地在脸上胡乱扒拉着,好不容易摆脱了松鼠的报复,脸却被抓伤了,至少有三道血痕印在上面,疼得他好一阵龇牙咧嘴。 “该死!” 一大早就被松鼠乱挠,今天注定是个倒霉之日。 松鼠报完仇后很快就蹿了,躲在树洞里再也没出来,尚抗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提起裤子正准备走,脑子里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对了,它刚才是不是抱了个核桃?” 一想到松鼠这种小动物都有囤积粮食的行为,尚抗立马乐了,在吃的方面他可不含糊,就跟要抄家似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痕还嘀咕呢:“你抓伤了我,我吃你点核桃不过分吧?” 嘿嘿! 说干就干,尚抗这会子老有力气了,也不像之前那样疲惫不堪,迅速闭眼调动了一下丹田内的灵气就跟复习昨天的功课似的,一团淡黄色的灵气涡旋很快就朝着眼前的大树砸了上去。 “乌隆隆~” 力道极大,效果也很显著。 轰大树又不像轰大青石那样艰难,尚抗仅用了一招便搞定了。 “咚!” 大树轰然倒地,紧接着一颗颗灰土色的硕果立马从里面爆了出来。 “咕噜咕噜~” 有的还在滚,有的从天上掉了下来,就跟下核桃雨似的,数量极多,看不出这小家伙还挺能囤,这份量,足够十几个人吃饱了还绰绰有余。 “叽叽~” 囤了一冬天的粮食冷不丁被人偷走,松鼠当下就急了,站在大树的截断处朝着尚抗龇牙咧嘴地乱叫,得亏它不会说话,不然非得骂娘不可。 不过这次它倒没敢挠人,也算有点灵智,就刚才那一下,连大树都挡不住,区区一只松鼠若是正面吃上,那还不成烧烤了? 叫了几声它便怂了,身子一扭躲在了树桩的后面,捡起一颗核桃死死地抱在怀里,意思仿佛是在说:“这是我的!休要拿走!” 尚抗冲它一乐,拿人东西还装礼貌呢:“嘿嘿,我就吃亿点点。” 说完也不含糊,伸出双手胡乱捧了两把迈步就跑。 其实也没多少,普通人一次能捧多少? 也就五六十颗而已。 松鼠瞧着尚抗离去的背影也没敢去追,打不过。 但好在粮食没有被完全扫荡,瞧了一眼地上剩下的那些——足够过冬。 …… 尚抗捧着核桃回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了打水回来的苏语迟,这妮子起的比他还早,醒来之后先是自行修炼了半个时辰,然后才去打水准备生火做饭。 如此高的天赋还这么努力,难怪苏语迟的实力能得到老天师的赏识,人家私底下内卷着呢。 四目相对,彼此间的话语自然少得可怜,天赋与智力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天才跟傻蛋之间哪儿有那么多的共同话题和肺腑之言? “嗯。” “嗯。” 相互点了点头,算是问过早安了,同为轩辕门中的小徒弟竟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果然代沟并不只限于年龄,还限于认知跟世界观。 “那个……” 正要各行其事,好心肠的尚抗还是忍不住发言了,捧着怀里的核桃往前挺了挺肚子,问道:“你吃核桃不?” “啊?” 冷不丁一句让苏语迟先是一愣,旋即转过头去瞧了一眼尚抗,摇了摇头道:“不了,谢谢。” “很好吃的,对脑子好。” “对脑子好?那你多吃一点。” “……” 算了,不吃拉倒。 讨了个没趣,尚抗也不再客气了,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正在闭眼打坐的张天师面前,蹲下来一把将核桃摊在了地上:“老头,老头!” “干嘛?” 张天师被人打扰清修,起床气也是够足的,不耐烦地睁开了一只眼,虽然只有一只,但依旧锐利且犀利,斜瞄着尚抗问道:“想修炼了?” “不是。”尚抗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就是想问你吃不吃核桃。” “核桃?”张天师挑了挑眉,双眼全睁扫了一下地面,问道:“哪儿来的?” “甭管哪儿来的,吃不吃吧?” “不吃,还是你吃吧,这玩意儿对你大有裨益。” “……” 怎么一个个的都不领情? 尚抗难得殷勤一回,这会子倒是郁闷了。 算了,既然他们都不吃,那我就独吞! 心里嘀咕了一句,尚抗索性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抬手刚要砸,旁边的张天师却冷不丁来了一句:“且慢!” “咋了?” “不许你用石头砸,给我用手捏。” “啊?” “既然弄来了核桃,那可不能浪费了,正好用来锻炼你的手劲儿,也算是修炼的一种。” “……” 这不自讨苦吃吗? 早知如此,还不如留给松鼠过冬呢。 尚抗那叫一个郁闷,有心想拒绝,可看到老天师那副坚定的眼神之后立刻又怂了。 他现在老听话了,不像以前那般我行我素,特立独行,究其原因,还是那个面具男闹得。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自打遇到那个难缠的面具男之后,尚抗的心性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苏语迟的实力虽然能旁敲侧击地激励着他,但却远没有玩命追杀的面具男给的那么迅猛。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不提升实力就会死,这是摆在尚抗面前很直观的现实。 眼前的老天师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说的其他的话可以半听半进,唯独在修炼方面,不能有丝毫的差池与懈怠。 于是尚抗很快便妥协了,照着老天师的吩咐开始手捏核桃,随便捡起一个捏在了手里,手指猛一用力,就听“嘎嘣”一声,核桃碎了。 头一次便成功,尚抗的天生神力果然不是盖的。 “嗯,好吃。” 捏完就吃,看来他是真饿了。 但此番表现却没能引来老天师的满意,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严厉道:“喂,你果真记吃不记打么?谁让你用蛮力捏核桃了,我是让你用灵气捏,懂吗?” “灵气?” “就跟昨晚用灵气轰击大青石一样,只是力道要掌握精准,一名合格的修炼者不光要懂得释放灵气,更要学会控制灵气的大小,就拿捏核桃来说,灵气的控制十分艰难,太大了会把核桃仁震碎,太小了反而连皮都捏不碎,你要耐心找到适合它的那个中间点,然后一鼓作气将其捏碎,才能剥出完整的核桃仁,懂了吗?” “唔……中间点?”尚抗嘀咕了一句,虽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试试。” “慢着。”张天师忽然打断了一下,沉默了片刻说道:“在做之前我先给你定个标准,眼下这里大概有五十多颗核桃,为师允许你有失误,但也不能失误太多,要不这样吧,只要你能顺利地剥出三十颗完整的核桃仁就算成功,否则不许吃早饭!” “哈?” “哈什么哈?修炼不合格当然要受罚了,还不照做?” “哦。” 第十五章 吃点清淡的 说来早饭对于尚抗的吸引力明显大于一切,老天师的惩罚也很快促使他进入了状态,随手拿起了一颗核桃认真端详了几秒,旋即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仔细摸索着核桃皮的硬度,虽不指望第一次就能成功,但最起码也要找到那个难以琢磨的中间点。 “咔!” 手指猛一用力,核桃瞬间粉碎。 稀碎稀碎的,跟灵气没半毛钱的关系,仅凭蛮力生生将其捏碎。 张天师瞧了一眼顿时感到有些头大:“喂,怎么又忘了?你出手早了,灵气还未成型便急于释放,能不能沉住气?” “哦。” 尚抗嘟囔了一声,再捡起一颗核桃开始了第二轮的尝试。 “咔!” 这回倒是用上了灵气,但力度却有些大了,核桃皮连同核桃仁全然裂开。 “再来!” “嗯。” 接着便是第三颗,第四颗…… 捏到第十颗核桃的时候,尚抗的手指实在遭受不住了,都红了,手腕子发酸,转着活动了一下小脸之上满是气鼓鼓的表情。 他倒不是嫌累,只是十次全然失败,心气儿被打没了,挫败感配合着骨子里的倔强终于让他爆发了出来。 “靠!怎么这么难!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啥没一次成功的?” 他抱怨着,但在张天师看来却是一种无能的弱者咆哮行为,伸出枯竹一般的手掌冲着他的脑门弹了个脑瓜崩,一脸严肃道:“莫要心浮气躁!修炼一途最忌讳急于求成,吼几句就能成功吗?有这力气还不如……哈?” 话音刚落,就听耳边“咔”地一声,尚抗这次竟然成功了! 一颗完整的核桃仁,剥出来的时候都晶莹剔透,油亮油亮的,半点皮毛都没沾上。 完美! 张天师都懵了,这是什么骚操作? 打一下管用了? 还是吼两句就发现了其中门道? 不合理啊! 尚抗乐滋滋地捏着核桃仁朝张天师显摆着:“老头,你看!” “……” 张天师气的:“你……你是不是欠打?不打不成器?为啥打你一下你就成功了?” “嘿嘿……”尚抗标准的二傻子笑看上去人畜无害,捏着核桃仁显摆了一会儿,“啊呜”一口吞进了嘴里。 “嘎嘣~” 别说,味道好极了,那只松鼠还挺有眼光,囤积过冬的核桃各个皮薄仁大,越吃越上头,越吃越想吃。 “老头,这算是一个了吧。”吃完了核桃仁的尚抗抹了抹嘴,舔着脸问道。 张天师气的撇了撇嘴:“你得意什么?还有29个呢,剩下的那些都得是这个标准才行,知道吗?” “好,没问题。” 万事开头难,有了成功的例子接下来便好办了,尚抗这会子自信多了,不像之前那样急于求成、心浮气躁,掌握了成功的技巧后心情自然放松,稳如老狗似的继续捏着核桃。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地上的五十多颗核桃全部被尚抗剥了个干净,边吃边剥的,嘴挺馋,一点没给老天师留,每成功一次还叮嘱对方认真记录,把老头给气的,合着我成账房先生了? 等到所有的核桃仁都被消灭光了,地上的核桃皮堆得甚至没过了尚抗的脚面,他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脱下鞋子空了空里面的碎屑,有些兴奋地朝老天师说道:“老头,我算合格了吧?” 张天师一脸平静地盯着他:“嗯,总数35颗,算是合格了,今天的早饭你可以吃。” “嘿嘿,早饭吃啥?” “慌什么?瞧把你急的,那么多核桃都没让你吃饱?” 尚抗一挠头:“也就……垫了个底。” 张天师:“……” 饭量还挺大! 不过想想也对,天生神力肯定需要足够的食物加以补充,若是连吃啥喝啥都不惦记了,那这人算是完了。 慢慢抬起头,张天师目视着不远处的一片槐花林默默思忖了一会,当下便有了主意:“早上适合吃点清淡的,吃饭也是一种修行,你去把语迟他们叫过来,我们该启程了。” “啊?不是说好的先吃饭……” “快去!不会让你饿肚子。” “哦。” 尚抗嘟囔了一句,心中虽有疑惑,但既然老天师都那样说了,他也只能照办。 叫来了苏语迟和陈书平,四人很快在一条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口集合,张天师转头瞧了一眼陈书平目前的精神状态,面色红润,气色有所好转,看来是没啥大毛病了,只是手里拄着一根歪歪斜斜的拐杖,全身上下没多少力气,站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俨然一副半死不活、努力坚持的疲惫样子。 好是好了点儿,但还是不太稳,不方便赶路。 为了不耽误行程,同时也是出于好心,张天师索性摘下了手上的储物戒指,丢在空中祭出了那只之前一直被尚抗惦记的青牛,准备驮陈书平一把。 然而青牛的出现却让尚抗乐得不得了,目光凝聚过去都闪星星了,甚至流出了口水,吓得青牛好一阵躲闪,高人的妖兽居然对一名普通的愣头小子畏首畏尾,也忒掉价了! “老头,我们早上吃牛肉吗?” 一句话,青牛吓得都麻了,真恨不得躲回到储物戒指里去。 张天师扶着脑门好一阵头大,若不是高人的体面与另外两名弟子在场,他甚至都能把尚抗揍飞。 “吃什么牛肉!刚说了要吃清淡的,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它是用来驮书平的。” “哦。”尚抗闻言顿时一脸失望地低下头去,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准备赔我牛呢。” “……” “行了行了,别光惦记吃了,我说一下今早的修炼考试。” “咳咳~”干咳了一声,张天师继续道:“不远处有一片槐花林,此时节恰逢槐花开的最灿烂的时候,味道也极其鲜美,尚抗跟语迟以青牛的速度为限,它驮着书平从起点出发,到出了槐花林结束,中途你们能采多少槐花全凭个人的本事,采到的槐花便是你们的果腹之物。” “……” “……” 吃槐花? 真是有够清淡的! 苏语迟倒没什么,可尚抗作为一名合格的肉食动物,一大早就吃槐花充饥这不要他的命吗? 一甩脸就不干了,气鼓鼓地瞪着老天师发起了牢骚:“老头,这玩意儿能顶饿吗?” 张天师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心态:“采的多就能吃饱。” “切,你倒是不用吃饭,有没有想过我们挨饿的滋味?” “那你也修炼到不用吃饭的境界啊,自己不行,别怪路不平!” “……” 这话让尚抗没法反驳,事实就是这样,没到达那个高度就别跟高人叫板。 只是嘴上还留着不痛快:“唉,你啊,就是喜欢强辩,算了,看我把树给你啃光。” 张天师邪魅一笑:“呵呵,估计你没机会了。” 说完猛一拍青牛的屁股,那牛立刻蹿了! 力道还挺大,明显是故意的。 还没喊开始就进入了倒计时,这老小子也真够损的。 尚抗见状气的差点跳起来:“老头!你也太不厚道了,这就开始了?” 张天师不管不顾,一指前面的青牛平静地说道:“你要是再不追,怕是连树叶子都吃不到了。” “……” “算你狠!” 撂下一句狠话,尚抗迈步便追。 张天师一脸玩味地抱着肩膀瞧着他,迟疑片刻,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 青牛是头老好牛,除了面对心怀不轨之人很少表现出鲜为人知的暴戾,然而此刻它却变了,一改往日的勤恳安静,心里忽然痛恨起了张天师的臭不要脸。 作为一只实力不俗的灵兽,常年跟在张天师身旁的青牛多多少少也萌生出了一丝灵智,知道这次的考验要用跑的方式来节省时间从而取得主人的欢心,可跑归跑,压根儿也没让他痛揍自己一下逼着跑啊。 下手那么重,他可知像他那样的绝顶高手只是轻飘飘的一下有时足以要了一头牛的老命! 所以青牛是有些愤怒的,迈开四只蹄子玩了命地狂奔,速度几乎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一番颠簸,都差点把背上的陈书平生生甩下来! 苏语迟紧跟在青牛的后面,脚不沾地,只在高大的槐花树上迅速穿梭,俏丽的身影如蜻蜓点水般一闪而过,其间还能优雅地采摘着香气四溢的槐花,俨然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 与她相比,尚抗倒显得笨拙多了,虽然速度也能勉强跟得上,但采摘槐花的手法却着实有些粗鲁,锋利的尖刺直接扎进了肉里他都顾不得喊疼,为了口吃的也是拼了,跌跌撞撞的样子像极了无头苍蝇被丢进了陶瓷罐子里,来不及躲避的树干索性挺身撞了过去,若非有着异于常人的强悍体魄,尚抗怕真如张天师之前所预料的那样——连树叶子都吃不到。 青牛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从起点出发到跑出槐花林,用时竟只有惊人的15秒钟! 15秒能干啥?撒尿都没机会抖三抖。 “停!” 一声大喝来自于槐花林外,跑在前面的苏语迟突然一脸震惊,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前方等在那里优哉游哉的老天师,心中充满了疑惑:“奇怪,他为何那么快?啥时候超越我的我竟然没发现!” 张天师一脸平静地摸了摸青牛的后背,似是为之前的鲁莽行为道了个歉,迈着悠闲的步子来到两人面前审查了一下各自的战果,眉头不由地微微皱起。 尚抗,7串槐花。 苏语迟,15串! 第十六章 走峰 实力上存在明显的差异,两人的状态也各不相同。 苏语迟呼吸平稳,气定神闲,柔和的微风撩动着她如墨般的头发,身上并无沾尘,只是有一片绿色的槐花叶子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无形之中反倒平添了一丝画龙点睛之美。 而反观站在她旁边的尚抗,其状态却是截然相反。 肩膀歪着,呼吸有些急促,跑得满头大汗,身上零零散散的全是落叶,更为关键的是,他的右手手指还被槐花树上的尖刺给扎破了,此时正有些吃痛地放在嘴里吮吸着,看上去略微有些狼狈。 张天师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两人,这次倒是没给什么奖励,此番小小考验关乎各人的温饱问题,倒不用刻意的褒贬一二了。 转身,继续往前赶路,张天师带队走在最前面,青牛驮着陈书平悠闲地踏着步子,其后是苏语迟,此时正一脸优雅地吃着槐花,葱指不急不躁地往嘴里送,倒是文雅得体,至于最后面的尚抗,吃相可没她那么端庄了,从枝子上撸下来大把往嘴里塞槐花,临了了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没吃饱。 可不是嘛,堂堂七尺男儿用几串槐花就打发了,不饿才怪呢。 …… 出了槐花林再往前走3公里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趟过去便是愁云林的边缘地带,浪费了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如今终于要从这个鬼地方走出来了。 离开了愁云林,前方的树木越长越稀松,并不像林子里的巨树那样枝繁叶茂,反而颗颗枯瘦皲裂,叶黄皮开,就跟长期营养不良似的,之所以会出现荒败的景象,皆因周围那一排排层次不齐,重峦叠嶂的尖峰阻挡了阳光的照射。 路变险了,很不好走,紧贴着山壁行走时必须缓慢前行,偶尔会有几块滚石从峰顶上掉落下来,吓人一激灵,松口气后仍心有余悸。 饶过两道峰的时候,前方的张天师忽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瞧了一眼不远处那些耸入云端的尖峰,冷不丁又冒出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坏主意。 “停!” 他伸了伸手,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苏语迟和尚抗,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显然没憋着什么好屁。 “娃娃们,考验又来了,之前一直在磨炼你们的耐力与速度,这些显然是不够的,老夫今天要考验一下你们的身体协调性和脚力,请仔细听好。” “哈?” “我瞧眼前那一排排尖峰,虽然险峻但却紧密相连,峰与峰之间的跨度也与我们平时走路时的步子相差无几,所以这次的考验,你们要从峰顶上穿过这片山峦,将灵气汇聚于脚掌踩着峰顶一步步跨越,时间以一炷香为限,率先到达者将会获得老夫的奖励,万一不小心从峰顶上摔下去,那抱歉,老夫是不会管的,自求多福吧。” “……” 好一个甩手掌柜! 连徒弟的性命都不顾了? 但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哼,天真! 袖袍挥动,张天师又轻飘飘地拿出了自己那枚古朴的储物戒指,轻喝了一声“出”,霎时便有三个陶瓷罐子从里面飞了出来。 指了指落在地上的陶瓷罐子,张天师平静地说道:“跨越山峰的时候,你们要将陶瓷罐子顶在头上保持平衡,不准用手扶,若是罐子从上面掉下来也判输!” “……” 太狠了,在如此险峻的峰顶上仅是保持自身的平衡就已经很难了,如今还要顶个罐子,这岂不是难上加难? 尚抗一听就不乐意了,忍不住嘟嘴埋怨道:“老头,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死?” 张天师白了他一眼:“这是考验,考验!若是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了,那有何资格入我们轩辕门?” “可是……” “别可是了,老实照做。” 说完他一顿,转头看向了陈书平道:“书平,你也要参与。” “哈?我?” 这话让陈书平差点从牛背上摔下来,刚才看到三个罐子的时候他就预感到了不妙,如今亲耳听到张天师的要求,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似乎连心气儿都没了,压低嗓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天师,我还是伤员呢……” “那又怎么了?”张天师扬了扬眉,反驳道:“之前在槐花林的时候我已经放过你一马了,你算是休息够了,莫非这次要偷懒不成?我不奢望你能在峰顶间自由行走,只需在牛背上顶着罐子不让它掉下来就可以了,再者说了,难道你要一直被他俩比下去么?” “我……” 陈书平哑然了,别看身体不适,但骨子里好歹也有一丝不服输的精神,咬着嘴唇仔细斟酌了一会儿,终还是碍于面子地答应了下来:“行,我听您的。” “好,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说完大手一挥,三个罐子精准无误地飞到了每个的手上。 尚抗掂量了一下手上罐子的重量,其实并不重,只是底部是凸出来的,在平地上都放不稳,还要顶在头上,简直要人命。 张天师继续说道:“语迟和尚抗先沿着山壁爬上峰顶,到达之后开始计时,至于书平,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是!” 吩咐完考核的内容,三人赶紧照做,陈书平坐在牛背上其实倒不用控制脚下的稳定性,只需把灵气汇聚于头顶,把罐子扶正便可以了。 难的是尚抗和苏语迟两人,且不说要在峰顶间自由穿梭,顶个罐子又加了一险,光是爬上陡峭的崖壁便耗费了两人不少的力气,等到两人费苦费力地爬了上去,抬头一看更傻了,这啥峰顶啊,根本就是锥子嘛。 几乎没有落脚点,少得可怜的尖端仅容得下一只脚踩上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为何要把这片山峦削得如此锋利,若非金鸡独立,根本不可能轻易跨过去。 “小心。” “你也是。” 他俩还能怎么办?相互加油呗。 尚抗把罐子顶在头上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了,伸开双臂尽量保持着平衡,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正准备迈出一步,头上的罐子却突然晃了。 “嘶~” 罐子晃,他也晃,心里一个劲儿地直发慌,双手来回扑腾着跟只受了惊的公鸡似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身体恢复到了静止的状态。 “呼~” 松了口气,尚抗忍不住看了旁边的苏语迟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突然呆住了。 “奇怪,她怎么这么稳?” 事实正如尚抗所看到的那样,苏语迟的心性明显比他沉稳多了,面色平静,身形轻盈,虽然也保持着一副金鸡独立的状态,但人家好歹也没有胡乱扑腾,头上的罐子就跟长在她脑门上似的,即便身子稍微倾斜也仍旧保持着不动的状态,脚下盘绕着一股淡黄色的浓郁灵气,附着在峰顶的尖端上时好像吸盘一样将她固定在了上面。 “咚”地一声,苏语迟忽然迈出了艰难的一步,从这个峰顶跳到了另一个峰顶,优美的身姿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十分顺利地完成了一次跳跃。 “啊?还……还能这样玩?” 尚抗愣住了,脑袋里忽然回想起老天师之前所说过的话,看来灵气并非只有释放出去的巨大力量,同时还具有像磁铁一般巨大的吸力,能将整个身体黏在石头上,就算是在崖壁上横向行走也绝非难事。 苏语迟之所以没用这种方法攀爬崖壁,想来也是为了节省体力,把灵气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看不出这丫头挺懂得节省,顶在头上的罐子估计也是附着了少量的灵气才能保持平衡。 尚抗慢慢就搞懂了,既然找到了至关重要的方法,那接下来照葫芦画瓢就可以了。 调稳呼吸,尚抗学着苏语迟的样子很快修行了起来,此番考验需要用到两股灵气,一股冲上,一股冲下,似是两种极端,只是灵气的大小要认真掌握好,不然吸力变成了排斥力,那岂不是把自己从峰顶上顶飞? “呼~” 方法易懂,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十分艰难,眼瞧着苏语迟正一步一步地跳远,所剩无几的时间也一分一秒的流逝,冷静下来的尚抗终于克服了自身的心浮气躁,突然的一秒陡然睁眼,丹田内的灵气涡旋立刻蔓延到了头顶与脚心。 同时控制两股灵气,力度的大小还完全不同,这在以往的修炼中是不曾遇到过的,尚抗咬着牙努力坚持着,下一刻,他突然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咚~” 跳走了,换了另一个山峰。 好在他成功了,脸上的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终于……终于……哎吆吆!” 看吧,最得意的时候往往最容易松懈,尚抗前脚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呢,后脚罐子就不听使唤了,歪了一下突然从头上掉了下去。 “别跑!” 低喝一声,未处于金鸡独立中的另一只脚果断探出,得亏他反应够快,脚尖刚好勾到了罐子的边缘,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补救回来了。 “呼~可不能得意了。” 如释重负的尚抗忍不住自省了一句,单脚往上一提,动作如练杂耍的艺人般将罐子重新丢回了头顶。 差一点就出事,不过总算有惊无险。 第十七章 轩辕 有了经验,新手也能逐渐变成老手,虽然每一步的行动都要谨小慎微,但好在尚抗胆子够大,掌握了窍门之后便完全放开了。 步子越来越稳,跳跃越来越快,起先只是一步一顿,现在却能连贯地跑了。 凡事都是这样,越是艰难的事情越要轻松应对,缩手缩脚的裹足不前只会影响实力的正常发挥。 快到一炷香的时候,苏语迟率先跳到了最后一处尖峰,沿着山壁轻松自如地滑了下来,距离地面两丈时迅速跳下后稳稳落地。 尚抗紧随其后,时间只比苏语迟慢了1分钟,看得出他对灵气的掌握越发地纯熟了,稳稳落地之后,呼吸也不像之前那样粗重紊乱,反而多了一丝平和。 张天师捻着胡须一脸欣慰地看了两人一眼,犹豫了一下,不由地转头看向了不远处。 按理说陈书平的行程路线最为简单,修炼的方式也比他们两个更加容易,可如今一炷香时间已到,比赛已完,他却迟迟未归,莫非…… 张天师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嘀咕着这小子是不是又出事了?正暗叹对方倒霉呢,恰在此时,大病初愈、身残志坚的陈书平终于骑着青牛慢吞吞地来到众人面前。 没出意外? 好,没出意外那就制造点意外。 张天师的表情突然变了,脸上带着菜呢,迈步走上前张口便是训斥:“书平,你迟到了!比赛都结束了!” “啊?”陈书平被张天师的反常吓了一激灵,伤员也会挨骂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愣了几秒之后,赶紧解释道:“天师,这不怪我啊,青牛不走我有什么办法?速度归它掌控,我只是个顶罐子的。” “怪牛?哼,无能之辈才会推卸责任,青牛不走你不会踢着它走么?难道它跑去吃草你也要跟着去?只会安于现状如何才能变强!” “我……” “这本是一场对你而言的简单考验,我不给你压力,你就堂而皇之地自甘堕落?看你大病初愈并不想为难你太多,可没想到却被你幻想成了可以被区别对待的资本,书平,你太让我失望了!” “天师,我……” 陈书平还是头一次见老天师发这么大的火,不知怎的,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病态似的激动,并非犯贱,而是高兴,若是老天师连骂都懒得骂了,那只能说明对方一点儿都不在乎,骂得越凶,反而显得越重视。 这种心理简直太矛盾,既有自责,又有高兴,陈书平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了,索性掩藏起了高兴,把自责展示了出来。 他慌里慌张地从牛背上跳了下来,可跳得太猛了,反而把脚给崴了,强忍着疼痛“咕咚”跪在了地上,态度那叫一个认真:“天师,弟子知错了,弟子愚钝,不该曲解天师的良苦用心,望天师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话说的很诚恳,至少在老天师没有彻底放弃他之前板正了态度,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听了都有些动容,况且他也没犯太大的过错,只是被恨铁不成钢罢了。 张天师轻轻扬了扬眉,本想再教育几句,可一瞧对方那刚刚崴到的脚,终归还是于心不忍了,只是语气略微缓和了几分:“唉,罢了,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望你以后能多多激励自己吧。” “是!” 陈书平赶紧抱拳拱手,此时此刻的心情既有放松下来的如释重负,也有前所未有的暗暗窃喜。 微微转头,老天师又看向了旁边的苏语迟,轻轻挥了挥衣袖,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忽然从储物戒指里面飞了出来。 “语迟,这次你又拿了第一,老夫要送你一件特殊的礼物。” 说罢一挥手,那个匣子立刻朝苏语迟飞了过去。 苏语迟伸手稳稳地接住,屏住呼吸慢慢打开来一看,竟是一尊通体呈墨绿色的药鼎。 药鼎,炼丹师必备神器! 苏语迟仅瞧了一眼便激动上了,对于药鼎她可是早有耳闻,甚至垂涎已久,其价值丝毫不亚于某些绝顶高手的强悍法器,是炼丹师的顶配神物,世所罕见,有价无市,呼吸少见的急促了起来:“天师,这莫非是……” “呵呵,五级药鼎。” 药鼎也分品级,因材质的不同共分为三个层次。 最下面的是一到九级,其上是一到九等,最上面的是一到九品。 张天师捻着花白的胡须有些自豪地说道:“我给它取名叫轩墨,老夫初成为炼丹师时用的便是此物,如今把它传授给你,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这……弟子多谢天师!” 苏语迟满脸激动地朝张天师抱了抱拳,玉手轻轻一挥,立马将轩墨收入了囊中。 张天师继续道:“语迟,炼丹一途堪比修炼,甚至更为艰辛,不仅需要强大的灵气加以维持,更需要修炼者有着异于常人的体魄与耐心,切勿心浮气躁,也不能急于求成,一名合格的炼丹师要学会识别各类药物的名称、种类以及用法,这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望你好生磨砺,日后若是遇到不懂的问题,可随时去找我。” “是,多谢天师指点。” “嗯,话说到此,我也没啥可交代的了,穿过这片山峦往前再行5里便是轩辕门了,众弟子,且随我入门!” “是!” “是!” “哦。” …… 青峰山巍峨高耸,虎踞龙盘于大荒州中心地带,山阴处有洪流“溺羽”,山阳下乃重镇“青龙城”,扼天下咽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青峰山连绵百里,峰峦起伏,最高有八峰,每峰选一门主,乃轩辕门八大分支,依次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携门下弟子常年居住于此,刻苦钻研武学。 青峰山山林密布,飞瀑奇石,珍禽异兽,在所多有,景色幽险奇峻,天下闻名。 当然更有名的,当属在八峰的中间地带刀砍斧剁一般切出来的一块硕大平地,其上盖有一十八座小院以及三间大殿,雄伟的蓝图展露在世人面前的便是那矗立在整片大荒州的主宰——轩辕门! 轩辕门一脉历史悠久,创派至今已有八百余年,为当今武林正邪两派之首,据说开山祖师原本是一偏僻村落的放牛小童,所属村落刚好位于大相国与燕京帝国的交汇处,两国之间连年交战,兵戎相见,尸横遍野,盗贼横起,童子不幸被一伙穷凶极恶的盗贼掳了去,几经辗转,差点横死街头,幸亏被一名黑须白面的癫道人救下,赠与少量盘缠,教了几手勉强保命的功夫,返乡时又不幸跌落山涧,大难不死,在一隐秘山洞处寻得一本无名古卷,上载各种法门妙术,艰深枯涩,却是妙用无穷,威力巨大。 童子得此奇遇,潜心修习,忽忽十五年,小有所成,乃出,几番江湖风雨,虽不能独步天下,倒也成了一方翘楚,回首过往,故地重游,念及此处祝我发迹,遂在次开宗立派,名曰“轩辕”,又因古籍所载近于道家,他便做道人打扮,自号“轩辕道人”。 轩辕道人寿三百零一岁,一生共收了四个徒弟,其中一人早夭,两人被仇家追杀惨死,剩下一个乃是四人中最小的师弟——玉真道人,他天赋最高,苦苦修行了数十年,竟从师傅遗留下来的上古残卷中参悟出了另一种高深莫测的妙术——炼丹! 自此,炼丹师应运而生,很快席卷了整个大荒州的每个角落,让人心生敬畏,谈之色变,玉真道人为继承师傅的遗愿,广收天下门徒,将毕生所学全部倾囊相授,一时间,轩辕门名声大噪,威震四海,慕名而来的天下豪杰络绎不绝,门庭若市,轩辕门也因此成为了这片大陆上的绝对主宰。 玉真道人寿三百七十八岁,一生收徒众多,但亲传的却只有八个。 这八人中,四人成为了轩辕门的长老,另外三人成为了天师,至于最后一人,正是30年前被青牛村人所救下的无尘道人。 其实他也有资格成为天师,奈何30年前的那场大战耗费了他毕生的功力,虽然侥幸活着回到了山门,但却已是枯树老鸦,行将就木,没多久便旧疾复发,郁郁而终,说来也是惋惜。 此刻,轩辕门大雄宝殿。 威武的龙首傲立于屋檐,五爪横生,口中衔着一枚浑圆玉润的烫金石球,脚踩青砖绿瓦,好生威风,其下是大殿的入口,一块巴掌厚的红毯从门口一路延伸到了正殿的最里面,路过三道石阶,正中央放着一把油亮泛红的太师椅,上面叠着一件干净整洁的道家仙袍,其后是一盏硕大的屏风,背景通体雪白,唯有中间地带用毛笔写下了一个巨大的隶书——道! 红毯两旁各有一排梨花木圆椅,样式俨然不能与中央的太师椅相媲美,大殿之内此时共有六人,位于左手边的乃轩辕门两大天师,位于右手边的则是轩辕门四大长老,六人依次落座,其威严的气势与强大的威慑力竟是让得站在门口的两位小童感到不寒而栗。 第十八章 争掌门 两童子一个叫清风,另一个叫明月,长相颇为相似,是一对双胞胎,八年前被轩辕门中的大长老从路边捡回来,见其襁褓中藏有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佩,上面写有一个“道”字,想来与我道家有缘,遂收为了徒弟。 清风明月虽是一母同生的两个亲兄弟,但性格与天赋却是大有区别,清风爱玩,生性好动,活泼开朗,资质聪颖,酷爱打抱不平,曾因看不惯门中的某些大师兄欺负新入门的小师弟而出面阻止,劝说无效后果断出手,别看他年纪小,但常年跟着大长老也学到了不少的本事,三下五除二便把那个所谓的大师兄揍了个鼻青脸肿,换来了对方极其护犊子的师傅好一顿教训,在大雄宝殿罚跪了三天三夜,水米未沾。 相对于清风而言,明月倒显得安静多了,从小到大一直恪守本分,从不敢越雷池一步,有些看不惯的事情总是避而远之,资质也十分鲁钝,虽然也知道笨鸟先飞,但他似乎飞的不够快,同为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差别竟如此悬殊。 今日轩辕门里有要事相商,门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全都汇聚在了大雄宝殿共商大计,清风明月被安排在了门口小心伺候,一门之隔的距离,气氛却是天差地别,虽然听不清里面那些狠角色具体在说些什么,但那股难以名状的威压感,却是让得两人噤若寒蝉。 烈日当空,蝉鸣四溢。 少时,殿内忽然传来了一道苍老雄浑的声音:“清风,明月,速来上茶!” 那是大长老的声音,授业恩师的命令莫敢不从,清风明月相视一眼,旋即赶紧端着茶水迈进了大殿。 此时殿内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位于首席位置上的空椅子倒显得冷冷清清,那是多年以来从未有人敢坐上去的龙头宝座,同时也意味着偌大的轩辕门已经很久没有立新掌门了。 “哗啦啦~” 端水上桌,清茶幽香。 殿内的六人面色凝重,无人说话的沉默中暗藏着的却是一触即发的风起云涌。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上好的雨前清茶,坐于右手边位置上的二长老忽然率先发言了:“各位师兄师弟,我有一言,望请静听,自我轩辕门开山祖师创派以来,至今已有八百多个年头了,这其间,我派出了无数个出类拔萃的高手,声势日益壮大,名声威震四海,如今已跻身于大荒州超级门派之首,真可谓是如日中天,方兴未艾……然,蛇无头不行,人无头不动,如今掌门之位空悬已久,门中琐事料理难完,上对不起祖师的殷切期望,下难施以众弟子福泽,枉顶‘师祖’之头衔,有辱我轩辕门名声,所以我提议,从今日起立新掌门,广招天下门生,打开方便之门,招贤纳士,培养新人,为我轩辕门长注新鲜血液,方能使我派经久不衰,立于不败之地。” “嗯嗯。” 话音落下,殿内有几人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但也不是全部。 两位天师没点头,四长老也没点头。 二长老见状微微皱眉,对于两位天师他自然不敢僭越,可那个四长老却是能欺负的,毕竟自己的辈分压他两头呢,慢慢问道:“苏师弟,你觉得老夫此话对么?” 四长老名叫苏步,乃玉真道人亲传弟子中最小的一个,今年一百零三岁了,长得有点胖,性子更是耿直,平日里没少因为这怪脾气得罪人,年纪大了照样不该,如今被二长老问话,他倒是顶上了:“不全对。” “哦?”二长老眯了眯浑浊的老眼,语气有些不善起来:“哪里不对了?” 苏步正视着对方,一点畏缩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掌门的确要立,但却不是今天。” “嗯?”二长老的心情顿时不畅了起来:“掌门之位空悬已久,最有资格继承它的无尘师兄也已仙逝,此时不立,更待何时?如此拖延推诿,莫非你想置我轩辕门的未来于不顾,自立新门?” “什么!” 好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只是不同意立掌门罢了,但二长老两三句话便给苏步安了个背叛师门的罪名,可见他是有多狠毒。 苏步闻言眉毛一拧,一拍桌子倏然站起,耿直之人最受不了别人的栽赃陷害,当下就火了:“你说什么?我自立新门?放你娘的狗臭屁!” “……” 听听,这还有点门中大人物的威严与端庄么? 活脱脱一糟老头子嘛。 说话太糙了,但也是气的,不骂出来不痛快。 但此番谩骂显然中了二长老的诡计,世间最容易对付的便是这种性格耿直之人,毕竟他们藏不住事,喜怒表现在脸上,不像其他几个心怀鬼胎,难以捉摸彼此的心思。 “呵呵,被我擢中了痛处就急了,看来你是真有那种想法。” “放屁!” “不然你着急干嘛?” “你!” 苏步一下子语塞了,指着二长老的鼻子气的都哆嗦上了,若不是中间隔着三长老行动不便,他真能大嘴巴抽他。 一招无中生有便把老四搞得哑口无言,还气了半死,二长老肯定筹谋很久了。 其实这也不怪他,形势所逼罢了。 他对于掌门之位垂涎已久,究其原因,还是对比之后闹得。 无尘道人仙逝,最大的障碍已经扫除,其他三位天师虽然实力超强,但对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虚名并不感兴趣,有哪功夫还不如多多清修,典型的甩手掌柜心理,况且天师的地位并不比掌门逊色多少,有些门中大事也并非掌门一人独断专行,需要跟其他三位天师商量过后才能决定,与其争来争去搞得面红耳赤,倒不如不争,还落个清静。 大长老的实力虽然也在二长老之上,但他却天生随和,与世无争,是个典型的老好人,也不爱抛头露面,不然清风被罚跪的时候他为何不出面阻止? 连徒弟都护不了,说好听点叫大度,说难听点就是懦弱。 白瞎了有那么强的实力,威望却连一名小小的门主都不及,枉费了“大长老”这个头衔。 实力强悍之人都不争,那处于实力之下的人更没资格争了。 三长老跟老二穿同一条裤子,一直以对方马首是瞻,之前提出立新掌门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点头同意的,显然排除在外。 至于剩下的竞争者老四……现在都快被气死了,他还争什么? 综上所述,二长老的确是轩辕门掌门人的唯一人选。 不怪他心狠手辣,也不怪他勾心斗角,要怪只能怪其他人拱手相让,他不拿下不成傻子了吗? 不过,立掌门只是个引子,实际当上了才算数,这需要有人配合,三长老是最合适的人选。 “咳咳~” 二长老的咳嗽声便是暗示,三长老听到后顿时心领神会,开口直接说道:“各位师兄师弟,我觉得陆师兄的话颇有道理,我轩辕门的确该立个新掌门了,不然天下强门竟无龙首,说出去岂不让世人耻笑?我提议,陆师兄德高望重,深受门中弟子敬重,他最有资格成为轩辕门的新掌门!” 言罢,看众人的反应。 两位天师低头不语,大长老只顾喝茶。 还真就是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呐,三个老家伙加起来都快上千岁了,对于这种虚名没啥兴趣,随便提出一人来便是默许。 看来快要成了,然而真那么草率吗? 哼,天真! 老四头一个不答应,这会子倒是缓过劲儿来了,心态也冷静了不少,说话都带刺:“哼,说起德高望重,陆师兄能与张天师可比?他的品格怕是在座的各位无不知道吧,门中弟子有口皆碑的,若是真要选个掌门人出来,我提议选张天师!” 一句拦截,二长老的拳头不由地攥紧,心说:“该死,我咋把他忘了?” 论武学修为和德行威望,张天师的确是碾压二长老的,然而…… 到嘴的肥肉岂能任其溜走?二长老很快就想到了一番说辞,笑道:“呵呵,苏师弟的这番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张天师确实比我更适合当本门的掌门人,不过苏师弟你忘了吗,张天师生性娴静随和,平生最爱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对于掌门之位并无兴趣,可不是你想劝进就能劝的,每回下山他总要待上三五载才能回来,掌门之位如此重要,门中琐事如此繁多,岂能交付给一个闲散恬静之人?怕是每隔三五载就要群龙无首,这与掌门之位空悬又有何区别?” “这……” “苏师弟,若是你真想劝进张天师,总得先把他找回来再说吧?” “我……” 苏步哑然了,口舌之争明显不是二长老的对手,很是不甘地低头攥紧了拳头,认真思考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二长老一脸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掌门之位如今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正欲趁热打铁地当仁不让,忽听得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各位长老,弟子有要事禀报!” 说话的是一名衣着朴素的八代弟子,此时正站在门口处不敢靠近,只是头上满是虚汗,想来也是着急跑了一路了。 眼瞧着一锤定音的好事突然被一名小徒弟给打断,二长老的心情自然有些不悦,微微把头撇过去,声音不阴不阳道:“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小徒弟吓得咽了口口水,缩着脖子回道:“张天师……张天师回来了!” “什么!” 一句话,二长老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第十九章 入门 山门之外,轩辕门入口。 尚抗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庄严气派的殿宇,一眼望去,恢弘大气,从山脚下开始,他一直都以一种未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屁孩的目光惊看着周围的一切,那宏伟雄岸的石门,两边各雕了一条五爪金龙,龙头相对,正中间悬着一枚烫金琉璃石球,四根立柱上镌刻着五彩鸾凤鸟,凤头朝上做飞天状,两排弟子左右站立,一个个庄严肃穆,威风凛凛,石门两侧是漫山遍野的红果树,此时正值成熟时节,颗颗饱满剔透,鲜艳欲滴,伴着阵阵花香,闻了让人心旷神怡,浑身舒畅。 “哇~” 难得连痴傻之人都不禁惊叹,张天师捻着花白的胡须不怒自威,未等八代弟子的通传得到回报,大踏着步子径直走了进去。 “语迟,书平,尚抗,且随老夫入门。” “是。” “是。” “……” 回答只有两声,少了一声,张天师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目光扫过之后,哪儿还有尚抗的影子? “喂,尚抗那小子呢?”张天师朝另外两人问道。 苏语迟摇头,心思全在入门仪式上了,显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倒是陈书平眼尖心细,一脸无奈地指了指旁边的那片红果林,回道:“天师,他跑那边去了。” “啊?”张天师闻言皱了皱眉,稍微一寻思便知道自己那傻徒弟肯定跑去偷摘果子了,心中不由地叹了口气:“唉,就知道吃!” 但叹气归叹气,徒弟总归要寻回来的,不然他连门都进不去,稍微犹豫了一下,本欲让陈书平前去寻找,但又考虑到对方伤势在身,行动不便,他若是去寻找说不定还要赔上一个,索性作罢,换了另外一个人。 “语迟,你去把他叫回来。” “是,弟子遵命。” 苏语迟言罢便走进了红果林,趁着这个空档,张天师抬头瞧了瞧两侧的八代弟子们,不由地伸手指在了一个人身上:“你,出来。” “啊?” 那名八代弟子名叫陈本,长相普通,人如其名,是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被张天师突然一指,他的身体顿时一怔,眼睛瞪得老大,差点都忘记了呼吸。 没办法,激动的,张天师的威名他可是知道的,甚至如雷贯耳,平日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如今这个大人物就站在自己面前,还是活的,还跟自己说话,陈本脸上的激动自然溢于言表。 走过去的时候就跟机械一样,身体笔直,手还哆嗦,呼吸更是急促,那叫一个紧张。 “八代弟子陈……陈……对了,我叫什么来着?” 张天师:“……” “哈哈哈……” 此番言语立刻引来了其他弟子的哄堂大笑,有几个甚至笑出了眼泪,但碍于张天师的威严摆在那儿,赶紧偷偷抹了去。 张天师一脸平静地瞧着他,很是随和道:“别紧张,老夫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过来跟老夫聊会天。” “聊……天?” 谁能想到轩辕门赫赫有名的张天师竟如此平易近人,这在以往的认知中可是极少出现的,努力咽了咽喉头,陈本果然放松了不少,慢慢抱拳道:“是,弟子遵命。” “唉,你不必那么拘束,我且问你,轩辕门这几年过得可好?” “额……劳烦天师挂念,一切安好。” “那几个老家伙……呸呸,两位天师跟四大长老可好?” “都好。” “哦,八大门主可好?” “一切安好。” “嗯,好就行了……”张天师放心了,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对了,门中这些年立新掌门没有?” 陈本慢慢摇了摇头:“尚未立下。” “还没立?”张天师闻言不由地皱眉,喃喃自语道:“这几个老家伙真不知在干嘛,都这么久了还不立掌门,真是拖拉。” “……” 也就只有张天师敢对门中的其他几个大人物表达不敬,沉默了片刻他又道:“八大门主可在门中?” 陈本赶紧抱拳道:“已经派其他弟子去通知了,您多年未归,想必他们能很快到达。” “哦,这样啊……”张天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陈本回去,之所以没有继续盘问下去,一来是因为他需要掌握的情报已经足够多了,二来则是苏语迟已经把那个不服管教、好吃贪玩的尚抗给寻回来了。 真就是跑去摘果子了,此时正抱着一大堆山楂边吃边走,身上挂满了落叶,嘴边还沾着几粒山楂核,样子看上去着实滑稽。 张天师很是头大地扶了扶额头,下一秒,他陡然瞪眼,厉声喝道:“尚抗,你怎么就知道吃!才一会功夫没看住你,你就乱跑了?” 尚抗嘴里嚼着山楂含含糊糊,脸上却是一副有理有据的表情:“你不是说山上的红果任我吃任我采么,怎么,我才吃了几个你就心疼了?莫非你想食言不成?” “我……” 一句话把张天师噎了个够呛,这反问,自己真成了言而无信之人了?之前在青牛村的时候他的确答应过此事,如今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竟被一个傻小子质疑,饶是张天师修为再高,面子上也多少有些挂不住,急忙解释道:“我是说过那些话不假,可那也是等你入门之后才允许的,如今你连门都没进就跑去采山楂,你觉得……你觉得合理么?” “不合理,关键我饿。” “……” 永远不要跟一个傻子讲道理,不然到头来只会气到自己。 张天师此刻已经气得哑口无言了,本想出手好好教训尚抗一顿,奈何身为天师的体面摆在那里,终归是忍住了没有动手。 咬了咬牙,张天师转身迈步就走,临了了还没好气地丢了句话:“算了,先跟我入门。” “是。” “是。” “哦。” 四人很快在众目睽睽之下迈进了山门,穿过宽广的石阶朝最里面的大雄宝殿走去,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站成两排的八代弟子们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没有了威压和紧张感,气氛很快轻松了不少,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迅速传来,话题自然围绕着走过去的四人不断展开。 “喂,那小子谁啊?敢跟老天师叫板,真牛逼!” “谁知道啊,我也是头一次见。” “那小子总给我一种傻乎乎的感觉,说话还那么冲,怕不是真傻吧。” “嘿嘿,他旁边的小师妹长得不错,以后有意思了。” “拉倒吧,瞧你长那熊样,连给人家舔脚指头的资格都没有。” “她要真让我舔也乐意啊。” “下流!” “据说……老天师每次下山总要待个三年五载的,那么厉害的大人物居然没对那小子惩罚,难不成……” “你是说……他是老天师的……私生子?”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哎~我瞧他的面相长得可随老天师啊。” …… 众说纷纭,人言可畏,许是轩辕门这些年过于安逸了,冷不丁来了那么一两个不同寻常的异类,反倒成了他们颇有兴趣的谈资。 张天师等人自然不知道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迈步走到石阶尽头的时候,前方正是那个硕大到足以容纳两千多人的练武场。 一眼望去很是空旷,整体呈方形结构,高出地面一丈有余,上面用坚硬的青石板铺成,可以承受利剑、铁球、甚至是巨斧等各种大型兵器的打击,四个角上各有一根立柱,正对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立柱上面雕刻着上古四大瑞兽,对应着四个方向依次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整体看上去恢弘气派、庄严肃穆。 张天师一边走一边给身旁的三人解释道:“此练武场已经存在400多年了,由我的授业恩师玉真道人亲自督造,花了3年的时间才修建完成,门中的大小切磋均在此地进行,当然也包括三天以后的入门考试。” “入门考试?” 一提到这个就莫名的紧张,尤其是对于新人而言,轩辕门的入门考试不仅决定了他们的去留问题,还会从侧面影响到彼此的师傅们是否对其进行着重培养。 好苗子还是要尽早发现,入门考试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尚抗嚼着山楂侧着耳朵听着,陈书平呼吸急促满脸激动,倒是苏语迟,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冷静。 必须的,人家不慌,身为九代弟子却有着灵尘境前期的实力,即便放眼整个轩辕门的新弟子中那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活脱脱的种子选手。 “叮~” “锵锵~” 四人正迈步走着,不远处,几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忽然传来。 声音很紧凑,可见彼此间出招十分迅速,张天师不由地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喃喃自语了一句:“莫非……有人在切磋?” 加快脚步赶紧前去查看,到达之后,映入眼帘的居然有三人。 听声音不像是在混战,事出所料,另外一人并没有参与。 练武场上,两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持剑较量,彼此间你来我往,打的难解难分,招式花里胡哨,角度也够刁钻,虽然本事不错,但于张天师而言却形同儿戏,毕竟他武功太高了嘛,一脸平静地抱着肩膀瞧着台上的两人,看其手法用劲,不过区区的灵之力阶段而已,尚不及苏语迟的层次,只瞧了数秒便索然无味。 其他三人倒是看得十分入迷,与之差不多的层次,身法自然也变得优美了起来,所谓各花入各眼,在张天师眼中的小儿科到了他们的眼里却变成了不容小觑的厉害剑术,只是金属撞击声中偶尔会传来一道轻微的嗑瓜子声,着实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尚抗不由得歪了歪头,目及之处,却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也在观战,一身青衫,笑靥如花,光着小脚坐在练武场的石头边缘荡啊荡啊,手里攥着一把漆黑的瓜子,此时正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十章 陆凝烟 尚抗还从未见过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看其行为灵动,外貌也胜于苏语迟一筹,性格则是与对方极其相反的活泼好动,咯咯的笑声听了让人倍感亲切,一时看的竟有些呆住了,都忘记了咀嚼好吃的山楂。 少女“噗嗤”一笑,似是发现了尚抗在看着自己,灵动的眸子一眨一眨的,不由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喂,你这里有东西。” “啊?”如同夜莺一般的声音听了让人感到如痴如醉,尚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嘴角,指尖传来一股凸出之感,拿下来仔细一瞧,竟是一颗山楂核。 这一路上挂在上面的碎屑,遇人时也遭受了一番暗讽,如今却被少女提醒,尚抗的小脸竟莫名地红了起来。 “呵呵……”少女见状又笑了,心里嘀咕着这家伙竟然有些可爱,难得看见陌生的男子害羞,一时便来了兴趣,晃了晃手里的瓜子问道:“喂,你吃不吃瓜子?” “啊?” “我娘用蛇肝炒得,好吃着咧。” “好!” 有好吃的当然要积极,尚抗倒真没客气,迈步走过去学着少女的样子坐在了石头的边缘,只是没脱鞋子,晃着脚丫子从对方手里接过来一把,捻起一枚丢嘴里一磕,别说,味道真的与众不同。 那瓜子皮薄仁大,嚼在嘴里的时候满口飘香,伴着淡淡的清茶味,真真是独家制造,味美生津。 两人就这么挨坐在一起边吃边看,那副闲情逸致与台上的你争我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消多时,台上的两人总算分出了胜负,体型消瘦的少年略胜一筹,冲着另外一名体型略胖的少年抱了抱拳,说道:“刘师兄,承认了。” 说罢将剑收回了剑鞘,一跃跳下了练武场。 台上的胖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长剑入鞘,也跟着跳了下去。 瘦少年跳下台后径直走到了张天师面前,想来也是个尊师重道之人,赶紧朝着张天师抱了抱拳道:“前辈,弟子失礼了,方才只顾着比剑而怠慢了前辈,望请见谅。” “呵呵……”张天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无妨,比试切磋本就是个人头等大事,精力集中方能显出认真对待的态度,那些繁文缛节就不必施行了,老夫并不介意。” “多谢前辈。” “没事。” “对了,弟子看前辈的着装,穿的也是我轩辕门服饰,莫非前辈您……” “哦,他是我派师祖,张天师。”张天师还未说话,旁边的陈书平忽然插嘴道。 “啊?”此话一出,瘦少年顿时瞪大了眼睛,对于张天师的威名,轩辕门所有弟子何人不知,何人不晓?简直如雷贯耳,急忙抱拳下跪道:“轩辕门第九代弟子郭子明,拜见老天师!” 紧跟其后的胖少年也跪了下去:“轩辕门第九代弟子刘默聪,拜见老天师!” “第九代?”张天师顿了一下,看来也是今年刚招收的新生,随意摆了摆手道:“免礼。” “是!” “多谢天师。” 让两人起身之后,张天师又问道:“娃娃们,你们的师傅分别是谁?” 郭子明率先道:“弟子的师傅,乃轩辕门玄子门门主,高山远。” 刘默聪说道:“同上!” “……” “高山远?喜欢女人的那个?” 众人:“……” 又来了。 张天师不愧为轩辕门中资历最老的老前辈,对门中的大小事务颇为熟悉,如数家珍,没有他不知道的,尤其是对于八大门主的个人小癖好,总结十分到位。 苏语迟感同身受,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跳进火坑的无奈感,怎得轩辕门赫赫有名的八大门主都有那么怪异的癖好?自己的师傅沈如风嗜酒如命,今天好不容易听到了另外一个门主的大名,却好女人? 八大门派该不会是八禁吧,莫非要占齐了吃喝嫖赌,坑蒙拐骗? 想想都觉得头大! 郭子明和刘默聪的脸上也多少有些挂不住,轩辕门有条特别奇葩的规矩——招收的新生先跟师傅相处半年,半年后再参加入门考试,这其间,做师傅的会对弟子们的修炼进行耐心的指点,即便最后过不了严格的入门考试,那最起码也学了半年的本事。 这算是一种异于其他门派的特殊招生方式,由上一代的掌门人玉真道人独创,那老家伙若是活着,绝对是个玩世不恭的老顽童。 相处半年后,郭子明和刘默聪也逐渐摸清了自己师傅的脾气和爱好,知道他好女人,但却从未劝过,毕竟不敢,如今居然堂而皇之地被老天师提及,饶是两人心态再平和,此时也免不了自惭形秽。 好啥不好非好女人,传出去多难听啊。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张天师无所谓,高山远的徒弟们受得了吗? 脸一下子就红了,知道有亏,当下只能转移话题。 郭子明沉默了片刻便说了:“天师,我俩刚才那几招在您看来不过是雕虫小技,班门弄斧,碍眼之处,还望见谅,您见多识广,弟子斗胆……能否请天师指点一二?” “哦?”张天师闻言挑了挑眉,虽是祖师爷级别的人物,但同为一脉连枝,自家人肯定不会吝啬,捻了捻花白的胡须说道:“指点谈不上,我说点小问题吧。” “天师请讲。” “嗯,你刚才那招跌扑步用的不好,有点晚了,不然早早拿下,至于默聪……你力气虽大,但角度却偏了,反而被子聪卸去了力道,你得多练练灵气释放出来的精准度。” “是!” “是!” “对了,还有那招落雁飞沙,讲究的是快准狠……” …… 不得不说,张天师的耐心是真的好,每招每式都能一一详解,毫无纰漏,听得两人表情不断变化,很是认同地狂点着头。 3分钟后,张天师讲完了,大小问题全然指出,两人更是受益匪浅。 说完了正事,张天师终于有功夫看向了旁边那个吃着瓜子的青衫少女,刚才她可没向自己行礼,忍不住好奇地朝郭子明问道:“对了,她是谁?” “她?”郭子明一愣,皱起眉头道:“我也不认识啊,不是跟你们一起的吗?” “哈?”张天师也有些愣:“没一起,我们来之前她就在了。” “那她是谁?” “你问我呢?” “……” “弟子不敢。”郭子明吓得赶紧抱拳拱手,不再言语。 张天师莫名地好奇,眼瞧着那个青衫少女正跟自己的徒弟聊得火热,不由地干咳了一声,朝着尚抗招了招手:“咳咳,徒弟,过来。” “没空!” “……” 听听,这啥玩意儿啊。 当面拒绝也就算了,喊那么大声干嘛? 郭子明和刘默聪都吓呆了,彼此相视一眼,纷纷偷指着尚抗,眼神交流。 “啥情况?” “胆挺肥啊,敢跟老天师这么说话?” “有好戏看了。” “对,看戏。” 干脆的回答直接把张天师的脸都气白了,若不是弟子们变多他需要维护往日里的威严,不然他真有心上去揪着尚抗的耳朵把他拽过来! 没空? 吃东西就有空了? “咳咳~” 此路不通,张天师也懒得绕远了,索性抄近路,直接面向了青衫少女问道:“女娃娃,你是何人?” 青衫少女闻言略微一愣,这会的神情倒是庄重了不少,把手里剩下的一小撮瓜子放回了腰包,跳下石阶穿上了鞋子,走到张天师面前毕恭毕敬道:“轩辕门第九代弟子陆凝烟,拜见老天师!” “嗯?” 张天师一愣,合着她知道我的身份啊。 不过这个名字咋有些熟悉? 一时想不起来,张天师索性又问道:“女娃娃,你方才为何不拜我?” 陆凝烟眨了眨灵动的眸子一脸笑意:“天师不是说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么?弟子本想拜的,但也不想违背天师的意愿,况且您一直在指点他们的功夫,弟子不便打扰,这会儿您主动问我,我不拜反而成了失礼,所以……” “哈哈哈……”张天师笑了,这一来一去的,拜与不拜都有理有据,今年招收的新生果然很有趣,忍不住说道:“你这丫头,倒是古灵精怪。” “嘿嘿,谢天师夸奖。” “行了,起来吧。” “是。” “对了,我问你,你的师傅又是何人?” “是,家师乃是轩辕门天子门门主,陆敬尧。” “哦,爱……” “爱吃的那个。” “……” “你抢我话?” “我怕天师您累着,所以主动说出了师傅的小癖好。” “......” “哈哈哈,你这妮子,果然与众不同。” 张天师又笑了,不知怎的,他忽然对眼前这名十分讨喜的小姑娘倍感亲切,不由地又多问了一句:“你方才说家师,你也姓陆,莫非你是……” “陆敬尧,是我爹。” “啊?”一句话,张天师瞬间瞪大了眼睛,脑海里的记忆不断闪烁,脸上莫名地震惊:“你是……小烟?” “嘿嘿,天师爷爷,别来无恙啊。” “哎呀!” 张天师顿时无比激动,似是想起来什么,急忙上前拉住了陆凝烟的手,如见到孙女一般和蔼可亲道:“小烟,真的是你?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我都快不认识了。” “那是天师爷爷您贵人多忘事,每次出门都要三年五载,当然不认识我了。” “哎呀,真是女大十八变呐。” “爷爷,我今年十五岁,没到十八。” “……” “那也变化很大嘛,对了,你爹呢?” “已经派人去传了,相信很快就到。” “好,好好好,既如此,我们先去大殿等他。” “是。” 第二十一章 道法自然 庄严肃穆的大殿之外,六个实力强悍的老怪物此时正站在大殿门口翘首以盼,目光凝聚在正前方那一条宽阔笔直的石阶上,一个个神色凝重,心情很是复杂。 蝉鸣青厉,不胜倦意。 按照轩辕门中的辈分来排名,盛名在外张天师只能屈居于门中第二,其上还有一名资历比他更老的二师兄,比他早些年入门,被玉真道人收为了二徒弟,仅在大弟子无尘道人之下,然而他也跟着其他五名老者一块出门迎接,是出于师兄弟之间的情义么? 错! 普天之下,实力为尊,尤其是超级大门派中的等级划分,并非只有年龄和入门的早晚来衡量,张天师的辈分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力却是轩辕门中最强的,即便是身为大天师的二师兄也得卖他几分薄面,乖乖出门迎接反而能彰显出他的大度。 眼瞧着石阶的尽头逐渐有人影浮动,六名老者赶紧迎了上去,速度虽然不快,但这般礼仪已经做的够足了,算是轩辕门中的第二大礼。 众人很快在石阶上相遇,多年没见的师兄弟们竟没有丝毫的生疏,反而倍感亲切,尤其是四长老苏步,如盼星星盼月亮般盼着张天师回来,稍迟一步便会生变,这会儿倒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三师兄,你……你回来了。”苏步有些激动地走上前去,没喊天师反而喊师兄,想来两人平日里的关系处的不错。 张天师重重地点了点头,笑道:“呵呵,劳小师弟挂心了,老夫此番下山耗时太久,门中琐事多劳几位师弟们费心了,我深感愧疚,在此先向众师弟赔礼了。” “哎~师兄哪里的话,门中琐事乃是我们的本分,尽力为之也是情理之中,倒是师兄这次下山,不知那件事……” “哦,已然办妥。” “那结果呢?” “苍天庇佑,我轩辕门与青牛村的渊源终于功德圆满,无尘师兄的遗愿也已完成,他可以安心了。” “这么说的话,这次终于有人通过了考核?” “不错。” “他在哪里?” “那个,尚抗。” “啊?” “过来,见过几位师叔师伯。” “哦。” 一大堆的繁文礼节等着尚抗去实行,扎在老头子堆里多少让他有些不自在,抱拳拱手朝着在场的六名老者一一问候,完事了退到一旁继续吃着手里的山楂。 苏步凝眉瞧了他一眼,那声“师叔”虽然叫得亲切,但他总觉得眼前的小子看上去似乎有些愣头愣脑的,傻里傻气,有心想问但还是忍住了,毕竟不太礼貌,索性不再多言,转而看向了张天师说道:“师兄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咱们还是回大殿里叙话吧。” “好。” 说完几人便迈步前行,重新回到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这种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老天师的徒弟也不例外,除非有几名老怪物的恩准,否则一律不准擅自闯入。 考虑接下来的谈话涉及到门中的头等大事,四长老苏步特意把其他不够资格的小弟子们支了出去,吩咐清风带着这群刚刚入门的第九代新生到客房休息,独留明月一人在旁伺候。 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之内,七名老者依次落座,虽然在人数上只是多了区区的一人之数,但现场的气氛却比之前紧张了十倍不止! 仅是张天师一人的威压便涵盖了所有,回大雄宝殿的路上他就被苏步偷偷提醒过了——今日要选掌门。 很简单的一句话,张天师一点就透,心情复杂的同时不自觉散发出了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饶是二长老对掌门之位垂涎已久,此刻也不得不稍作收敛。 “三师兄,您下山这几年可遇到什么奇遇?讲给我们听听嘛。”二长老有意没意地扯着话题,对于刚刚回来的张天师自然不能直接表明心意,说点没着没落的闲篇儿一来可以缓和一下现场的气氛,二来,他还没想好如何从对方手里抢到掌门呢。 张天师轻轻抬了抬眼皮,二长老那个老油条的想法自然被他一眼识破了,只是慢慢端起了桌子上的清茶抿了一口,不咸不淡道:“奇遇倒是没有,只是见了很多奇人。” “哦?说来听听?” “五师弟你真想听?” “想。” “好,既如此,那我便特讲一例。” “师兄请讲。” “咳咳~” 干咳了一声,张天师慢慢说道:“我在青龙城遇到一户人家,家主是个财主,可惜他命不久矣,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他在垂死之际躺在病床上喊来了他的三个儿子,准备安排后事划分家产,老大精明能干,颇懂经商之道,深受老财主喜欢,老二也很聪慧,只是他心术不正,老走旁门左道,平日里不被父亲待见,老三年纪尚小,未满十岁,算账都不会,更别提执掌那么大的家业了,老财主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还是把家业交到了一人的手上,你们猜猜会是谁呢?” “这还不简单,当然是老大了。”二长老率先说道。 然而张天师却摇了摇头。 二长老疑惑了:“交给了老二?” 张天师还要摇头。 二长老郁闷了:“该不会老三吧。” 但超出他预料的是,张天师又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说道:“老财主把家产交给了家里的管家。” “哈?”二长老震惊了:“合着忙活了半天,偌大的家业竟便宜了外人?” 张天师轻轻瞥了他一眼:“起初我也是跟你同样的想法,可半年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却让我感触颇多。” “哦,半年之后发生啥了?” “半年之后,老大经商失败,手里的积蓄赔了个精光,自此一蹶不振,流落街头惨死;老二贩卖私盐被官府查获,抓到牢里一顿毒打,受不了酷刑后悬梁自尽,家产也被尽数充公;至于唯一活下来的老三,虽然偌大的家业没有直接交到他手里,但那个管家却是个忠厚老实之人,遵循老财主的临终遗言,待其成年后便将家产如数奉还。” “哦~竟然还有这般变故……”二长老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忍不住评价道:“其实……那财主也做的不对,他若是能将家产平均分配,他的两个儿子也不至于惨死。” 张天师闻言摇了摇头:“不,五师弟你错了,家产平分只会引来兄弟间的觊觎,世间也没有绝对的公平,尤其是老三那份,他的两个哥哥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弄到手,毕竟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小孩子分了那么多财产,莫说是亲哥哥,旁人听了也会心生歹念,况且大哥跟二哥都能自食其力,即便不分给他们家产也能活下去,只是老财主算错了这个世道的艰难与险恶,贪念成了他那俩儿子的死门,老三无欲无求,不争不夺,反而成为了最大的赢家,五师弟……你从中悟到什么了?” “啊?” 冷不丁一句话,含沙射影似的点着二长老。 这哪儿是听故事啊,分明就是在暗示嘛。 二长老被饶了那么大的圈子这会子总算反应过来了,凝眉盯着对面的张天师,脸上忽白忽青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搭茬了。 说了半天,还不是劝我不争呗? 张天师轻飘飘地看着他,故事也讲完了,这会儿也该步入正题了:“五师弟,我知道你对本派的掌门之位觊觎已久,刚才讲的那个故事也并非是在映射你,只是身为师兄,我有责任鞭策你一下,莫要学习故事中的老大和老二,凡事不能着力的地方就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此之谓道,道法自然,你可懂么?” “这……我……” 二长老也修道,可修了一辈子的道,顶多算是半道。 三两句话就能看出彼此的修为境界孰高孰低,二长老脸上难得显露出一丝愧疚,只是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天师静静地看着他,悔过之心虽少但好在还能浮现,看来还没误入歧途,有些心软地扬了扬手,旋即摘下了手上的储物戒指:“五师弟,老夫知道你苦心积虑地争夺掌门之位也是出于一番好意,顺带夹杂了点私心,这点私心是不可有的,掌门之位的确该立,但却不是现在。” 说完他大手一挥,储物戒指里立刻飞出了一个精致无比的红色小盒子。 四四方方只有手掌那么大,上面贴了张封条,很是牢固,显然没被打开过。 “呼~” 张天师深吐了一口气扫视了众人一眼,面色凝重道:“二师兄,各位师弟,无尘大师兄临死之前曾有两件大事托付于老夫,其一便是了结我轩辕门与青牛村的渊源,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其二便是等到缘分了尽,当着众位师兄弟的面打开此盒,共同完成第二件大事,如今30年已过,第一件大事已然完成,是时候看一下大师兄的临终遗言了。” 说罢慢慢撕开了盒子上的封条,众人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锦盒里面的确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无尘道人的临终遗言。 第二十二章 遗言 “门中诸公听训,我,无尘道人,自幼生性顽劣,不服管教,闹私塾,打兄弟,毁老师,无恶不作,长大成人后更是肆无忌惮,与狐朋狗友闹事,砸酒家,杀淫僧,犯下滔天大罪,终被族中长辈赶出了家门,自此游历四方,改养脾气,幸得先师不弃,授我以无上绝学及为人处世之道,修身养性,痛改前非,四十岁大器晚成,广结善缘,有生之年开始弥补以往之过错,苍天不怨,名声渐改,七十岁协当阳派诸多高手共同讨伐天下邪魔,造福苍生,一时名声大噪,然余孽未除,祸根再起,三十年后魔龙降世,我得知此消息后立刻赶往首阳山,与恶龙大战了三天三夜,不敌,遁走,幸得青牛村族长搭救,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许下了三十年十次的收徒承诺,托付于三师弟履行,见此信后,想来我已不在人世,但有一事需要言明,那魔龙孽畜虽将我重伤,但其自身的龙之精魂也被我全力震碎,散落人间,无处寻觅,此物极其诡异,其上附有暗黑色的邪恶灵气,常人沾之便入魔道,诸公见之万不可萌生贪念,若是在机缘巧合下遇见携带龙魂碎片之人,烦请尽力杀之,以防后患无穷,至于本派掌门之位,将由三师弟张天师接任,望诸公全力辅佐,以保我轩辕门千秋万世——无尘道人绝笔!” 张天师念完了,心情很是复杂,偌大的殿内更是安静地出奇。 过了好久,一直习惯于沉默寡言的大长老居然破天荒地第一个发言,感慨颇多,满脸无奈:“唉,原来大师兄并非是被仇人追杀,而是被那条恶龙给重伤的。” “我就说嘛。”四长老也随声附和道:“依着大师兄的本事,普天之下除了咱师傅之外几乎没人能伤他分毫。” “那条龙……还活着吗?”三长老忽然问道。 四长老看了他一眼:“你没认真听吗?大师兄信里都说了,他把恶龙的精魂都震碎了,肯定死了呀。” “不不。”对面的大天师忽然摇了摇头,捏着下巴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插嘴道:“大师兄信中提到了他不敌恶龙之后遁走,想来他没有完全杀死那孽畜,只是让它大伤了元气。” “你的意思是……它还活着?”四长老问道。 大天师点了点头:“有可能,师傅在世时曾授我一上古卷轴,里面详细记载了那些上古灵兽强大的生命力,所谓百年大虫,死而不僵,虫尚且如此,莫说是那远古灵兽恶龙了,被大师兄伤了根本虽不能继续作恶,但也只是暂时的,估计它早就藏匿起来了,不然这些年我们怎么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到过?” “那……大师兄提到的那个龙魂碎片……” “应该是恶龙一切力量的源泉,它在等待一个时机,伺机而动。” “天呐,这么说我们轩辕门的第二件大事就是……”四长老说了半截后突然一顿,转头看向了张天师。 张天师此刻一直沉默不语,捏着手里的信笺只觉得沉甸甸的,回首跟大师兄相处的过往,兄弟间的嬉笑打闹画面不断在脑海里浮现,心情莫名地沉重,咽了咽喉头才慢慢说道:“大师兄真是我们轩辕门的骄傲,为了天下苍生,他竟独自一人……” 有些哽咽冲上喉头,张天师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放回了盒子里,旋即将其收回了储物戒指。 四长老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忍不住说道:“三师兄莫要过度悲伤,已故之人如风抚走,在世之人还需照料,眼下轩辕门群龙无首,门外灾难暗流涌动,值此危难之际,还望师兄能暂时放下对故人的思念,多为我派的未来考虑,既然大师兄已指定你接掌我轩辕门掌门之位,那三师兄理应当仁不让,尽早完成大师兄的遗愿才是。” “不错,小师弟所言极是。”大长老也跟着随声附和了一句,一直都与世无争、沉默寡言的性格这会却多言了几句,想来也是被那恶龙闹的,心慈挂念天下:“三师兄,老夫也同意你接管本派掌门之位,那恶龙虽已无处寻觅,但其潜在的威胁性势必会成为我轩辕门将来的头号大敌,师兄理应早点上位,接管本门之后号令天下群雄共同将其全部击溃才是。” “不可!”一直对于掌门之位觊觎很久的二长老忽然打断了一句,此刻已无心争夺渐行渐远的虚名,反而一脸凝重道:“无尘师兄之所以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写在自己的遗言上,想来并不想让世人知道恶龙的存在,若是堂而皇之地告知于天下,岂不会引起莫大的恐慌与江湖上的纷争?以老夫看来,知道此秘密者只需在座的诸公即可,万不能对外泄露,不然会被心生歹意之人觊觎,造成生灵涂炭,后患无穷。” “哦?”四长老挑了挑眉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五师兄,莫非你想让世人蒙在鼓里,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胡说!老夫岂是那种明哲保身之人?我之所以建议将此秘密隐瞒起来,全是为了天下苍生考虑,大难来临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世人全都知晓了此秘密,那岂不会整日里惶恐不安?心怀歹毒之人更会料想余生所剩时间不多索性继续作恶多端?日子都没盼头了,他们还忌惮什么?莫非小师弟想引起天下大乱吗?” “哼,说的真好听,但这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吗?” “你什么意思?” “哼,掌门之位你已经没戏了,这边不行,是不是准备另谋出路了?信中提到的龙魂碎片,那玩意儿连大师兄都十分忌惮,怕是也让你眼馋了吧?” “你!” “行了!都闭嘴!”张天师一脸严厉地打断了一句,如今恶龙尚无音讯,门中的倆长老反而先内讧上了,一个个耍着嘴皮子上的功夫,毫无实际作用,着实让他倍感头疼。 扶了扶额头,张天师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沉默了好久才慢慢说道:“两位师弟不要再争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为今之计,咱们得先找出那些散落人间的龙魂碎片才行,找齐后合力将其击溃,以保世人无忧,至于大师兄留下的这个秘密……我觉得五师弟说的有几分道理,还是暂时不要告知世人为好。” “啊?三师兄你……”苏步惊讶了,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张天师轻轻摆了摆手道:“小师弟莫要再劝了,我意已决,既然大师兄决定让我接管本派的掌门,那老夫便当仁不让,不日便荣登掌门宝座,以保我轩辕门千秋万世,望诸公能全力辅佐。” “这……好吧。”苏步哑然了,新掌门都发话了,他再多说也是无益。 “既如此,那今天的会议便到此结束吧,三日后便是我轩辕门最重要的新生入门考核,待其结束后再举行掌门接任大典,诸公觉得如何?” “好。” “可以。” “那此事暂且敲定,待老夫坐上掌门之位之后再决定龙魂碎片之事宜,各位暂且回去吧。” “是。” “是。” …… 会议散了,但也只是形式上的,真正的密谋才刚刚开始。 离开了大雄宝殿的二长老径直前往了后山,此处乃一片桃花林,林深茂密,是个幽会密谈的好地方。 前方不远处,桃花灿烂。 最大的那棵桃树上此时正停着一只画眉,长得很俊俏,尖锐的喙修长有力,两只爪子在粗壮的树干上来回跳动,时不时拧头啄一下灿烂的桃花,发出一阵动听的鸟鸣声。 桃树下面站着一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袍服,整张脸被一副面具所遮盖,上面画了一只凶恶的老虎,此时他正摘下一朵桃花慢悠悠地将其捻碎。 “咳咳~” 干咳声传来,虎面男蓦然回首,看到老者后不由地发出了一声闷笑,声音很是低沉,就跟嘴里喊了一块蜡烛似的:“哼哼,风冶子,你迟到了。” 风冶子乃是二长老的道号,世人皆称其为风冶道人。 虎面男没有喊尊称反而喊道号,一则是关系熟络的老相识,二则,实力并不低于对方。 风冶子闲庭散步似的走上前来,没瞧虎面男反而瞧着树上画眉,毕竟瞧了也是白瞧,对方戴着面具呢,声音低沉道:“老三回来了,计划泡汤了。” “知道了。”虎面男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其实张天师回山的消息他早就从某些小弟子嘴里打听到了,表现得十分平静:“看来轩辕门的气数还未散尽,既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且慢!” 风冶子忽然叫住了对方,故作神秘地顿了一下,慢慢说道:“我这次虽然没有夺得掌门之位,但却无意间听到了一个比掌门之位更重要的惊天大秘密,你想不想听?” “哦?”虎面男愣了一下,旋即失声嗤笑道:“呵呵,荒唐,天底下哪儿有什么比堂堂轩辕门掌门之位更重要的事情?你若是想消遣老夫,那我可不陪了。” “龙魂碎片,你听过吗?” “什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让虎面男正欲迈步的腿立马僵住,悬在空中顿了片刻,慢慢放了下来。 “龙魂碎片?你……你从哪儿听到的?” “哦?”风冶子也是一愣,都是百年的老油条,心思自然缜密:“听你话的意思,你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这个你甭管,快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且慢!”风冶子的表情忽然凝重了起来:“你果然没把我当朋友,看来你也知道龙魂碎片的事情,若不是我今日侥幸得知,你还想瞒我一辈子不成?” “我……” “快说,你对龙魂碎片到底知道多少!” “这……” 虎面男哑然了,对方的反客为主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沉默了良久才慢悠悠地抬起了头,眼神一冷,一把抓住了树上的画眉将其捏成了肉沫! “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风冶子:“……” “喂,它又不是人是鸟啊,你还怕它泄露出去?” 虎面男摇头:“我只是给你做个示范,你若是将此秘密泄露出去,那这只画眉便是你的下场!” “……” 第二十三章 八大门主 轩辕门客房清幽典雅,入门处有三道石阶,房门镂空且无窗户纸,其上附有两只貔貅模样的木雕,灵动而不失秀气,推门而入,一股檀香扑面而来,正对门口的地方有一张漆红发亮的八仙桌子,左右两侧是两把梨花木椅,桌子正中间摆了一个香案,上方挂着一副画,点三支香熏绕,供奉的乃道家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太上老君。 左手边是卧榻,靠墙的位置立有一块隔板,右手边是一盏屏风,屏风后面是一个硕大的洗澡木盆,整体居室规模虽不大,但却给人一种清幽宁静的感觉。 明月安顿完几位新人后便回去复命了,尚抗生性好动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显然是待不住的,偷拿了供桌上的一块糕点之后又跑到了后山,准备摘几颗野果打打牙祭。 方才吃了那么多的山楂可能有些腻了,换换口味乃吃货的本质,青峰山漫山遍野的野果也并非只有山楂一种,有桃有梨还有杏,良好的地理环境造就了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是山门中人注重实力的提升与无休无止的修炼,忽略如此美味的果子任其烂熟落地岂不是暴殄天物? 发展农副产业指定是一门不错的收入来源,然而门中竟无一人对此等小家子气的市侩心生兴趣,倒是便宜了尚抗,一会儿摘桃一会儿吃杏,吃的好不痛快,好生满足。 那山林后面还有一处别具一格的洞府,此洞前是一条幽静狭长的羊肠小道,道口有一道厚重陈旧的石门,门口有重兵把守,左右两侧各立着一块牌子——轩辕门禁地。 尚抗逛遍了整片山林后满载而归,怀里抱着一大堆新采摘下来的野果,手无闲空,慢悠悠地走着,一时想起老天师一直炫耀在侧的那枚储物戒指,心生羡慕,若是自己也有一枚同样的储物戒指,那漫山遍野的野果岂不是任吃任采? 得空便要朝师傅讨要一枚,尚抗心里如是的想着,重新回到客房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正欲出门的陆凝烟。 这妮子刚刚接到了族中特有的信令,知道自己的老爹已经来到了青峰山,正欲出门相见。 两人彼此相视一眼,尚抗感恩对方先前的赠与之情,挺起胸膛朝怀里的野果努了努嘴,问道:“你吃果子不?” 陆凝烟瞧着尚抗那副憨憨傻傻的痴相,掩嘴不由地一笑:“呵呵,你倒是自来熟,这么多果子竟被你采了来,也不嫌累着?” 尚抗憨笑一声:“嘿嘿,总比烂在地里强吧?那帮老家伙们不知道珍惜粮食,我替他们吃点不过分吧?” 陆凝烟莞尔一笑:“不过分,只是不能一次吃太多,不然容易肚子疼。” 尚抗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事儿,你喜欢哪个尽管挑了去,吃完了我再摘。” “……” 拿别人家的果子还人情,还那么理直气壮,陆凝烟非但没觉得不妥,反而觉得对方傻得可爱,迈着步子靠近了一些,伸出玉手随意挑选了一个:“我吃个杏吧,谢谢。” “有点酸头哦。” “没事,我喜欢吃酸的。” 说完随意挑选了一颗杏,在尚抗面前倒是没有故作矫情地摆出一副刻意的淑女姿态,大大咧咧地舀了一口,眉头顿时一皱:“啧啧……果然有点酸。” “嘿嘿……” “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拜见八大门主?” “见他们干嘛?” “总归是要拜见一下,也算对轩辕门的长辈们有个大致的了解。” “嗯……好吧,我先把这些东西放下再说。” 说完快步跑回了客房,放下野果后又折返了回来。 按照尚抗以往的性子,旁人相邀尤其是要去见一群特别注重繁文缛节的老家伙们他肯定是不会去的,但这次反而同意去了,想来也是因为相伴之人不同罢了,有个能交心的朋友在旁边陪衬,再无聊的场合多半也不会显得那么无趣。 两人结伴正欲行走,恰在此时,其他几位新人竟也相继走出了客房。 估计是被明月通知了消息,奉命前去拜见八大门主全然是做弟子的本分。 人瞬间就多了,只知道名字并无深交的氛围中肯定没有多少话题,一路上都是各走各的,除了尚抗和陆凝烟,谈得倒是火热,毕竟两人一开始就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爱好——吃。 陆凝烟吃杏,尚抗啃桃,边吃边聊反倒觉得那条冗长的道路并不难走了,很快就来到了青峰山山下,此时门中的各代弟子早已翘首以盼。 八大门主的地位虽然崇高,但也没高到让门中那几个实力恐怖的老家伙们亲自出门迎接的程度,从三代往下的弟子倒是来的很齐,每三年才能见到一次的壮观景象,全因三天后将要举行的轩辕门新生入门考试! 偌大的山门下,八大门主齐聚一处,很是配合地站成了一排,抬头遥望巍峨耸立的青峰山,表情各异,心情更是不同。 站立的位置由地位依次排开,最高居左,最低居右,左手边站着的乃轩辕门天子门门主陆敬尧,身形很瘦,长了一脸横丝肉,眼神锐利,炯炯有神,按照这个面相来判断本该是个行事果断、严厉苛责之人,但其行为却与之截然相反,位居八大门主之首倒看不出任何的霸气,身背长剑,腰携一把铁扇,手里抓着一把花生,此时正一脸享受地磕着。 他的右边站着的乃是轩辕门地子门门主沈如风,地位虽屈居于天子门门主之下,但实力却是八大门主中最强的,长得很帅气,风流倜傥,如墨般的头发随意地散着,上面点缀着一枚精致的铁质兰花,身背一个大葫芦,里面装的乃四十年陈藏的女儿红,面色红润,醉意微醺,虽一身酒气,倒不失异样风采。 玄子门门主高山远,体型微胖,大腹便便,脸肉嘟嘟的,一掐一把水,看上去有些莫名的可爱,身背一柄常明刀,腰间系着一根牛皮皮鞭,左手搂着一名身量纤细、姿态妖娆,风情万种的绝色美女,此时正抱着对方调情嬉闹。 黄子门门主千无骨,枯瘦如柴,面黄肌瘦,一瞧就跟没睡醒似的,脸上带着黑眼圈,头耷拉着身子一溜歪斜,背负一个硕大的铁算盘,腰间挂着一个象牙做的筛盅,此时正一脸无神地打着哈欠。 宇子门门主周朝志,体型并不输于玄子门门主的存在,手里拿着一把大烟袋,选最上等的燕京烟丝抽着,一吐一口白雾,熏绕着其他人门主的头发。 宙子门门主张不离,长得很秀气,读书人出身,原本是个秀才,但屡试不中郁郁不得志,遂弃文从道,背负一柄判官笔,腰系阴阳剑,为人随和,不急不躁。 洪子门门主赵小泉,个子有点矮,但绝非侏儒,长相有些早熟,一脸络腮胡子,不修边幅,别看人家个子小,但本事却很大,除了修道修身,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一名炼丹师。 荒子门门主程莺儿,八大门主中唯一的女流之辈,身材婀娜多姿,面相风情万种,身着一身彩云绣边的五彩琉璃裙,手持小折扇,掩面而笑,眼神勾魂夺魄,天生自带一股诱人的魅惑之美,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 门中长者颇多,名字繁琐难记,然天下难事最怕有心之人,尤其是对于八大门主的名字,倒是被人编了一句顺口溜,记录着他们各自的特点,总结起来就八个字——吃喝嫖赌抽,是小妞。 前面五个很容易理解,然而后面三个…… 张不离乃秀才出身,入过仕途,取其中的“仕”字作为特点,后又改成了“是”。 赵小泉虽是炼丹师,但最明显的特点还是他的身高,所以取了“小”字。 至于剩下的程莺儿,她身上的特点可就多了去了,风情,魅惑,美人……但为了押韵,总归逃不了一个“妞”字。 如此言简意赅的一句顺口溜完全点明了八位门主的各自特点,起名之人倒是有心了。 别看轩辕门门主的头衔听上去挺唬人的,但总归他们也是实实在在的人,说狠一点,就是凡夫俗子,尚未达到已入化境、不食五谷的层次,自身的小癖好难以克制,反倒成为了众弟子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系出场并不隆重,言语间便能暴露出本性。 站立良久,许是造型摆的差不多了,荒子门门主程莺儿率先说话了,目标直指宇子门门主周朝志,脸上稍有怒色:“喂,你能不能别抽了?呛死人了!” 周朝志拿着大烟袋微微转头,老早便对程莺儿心生爱慕,自然很是理亏:“嘿嘿,嘴馋了,忍不住,烟瘾难戒。” “难戒?”程莺儿挑了挑眉,犹豫片刻说道:“这有何难?一针下去,保管你药到病除。” “哦?”周朝志眨了眨锐利的双眼,脸上突然有些激动:“有此方法,师妹为何不早早提醒我?快说是何良方。” 程莺儿轻蔑道:“一针海枕,一针巨府,死的一点也不疼。” 周朝志:“……” “你这是让我戒烟?你这是扎死我了呗。” “死了不就戒了?” “……” “唉算了算了,不抽了。” 说完磕了磕手里的烟袋,退去了火丝之后将其插回了腰间。 第二十四章 上弦 八位门主应约入门,倒是没在意门中是否有长老出门相迎这种敷衍似的面子礼节,稍微在众弟子们面前摆摆造型,一路走马观花似的欣赏着山林之内近些年来的变化,自行上的山去,见过门中长辈后便可以小住下来。 一众弟子紧随其后,队伍成羽翼状向外扩散,自家弟子跟上自家师傅,简单一阵寒暄过后便各入其门。 苏语迟和陈书平几乎是扶着沈如风迈步慢行,低头不语中自然免不了自惭形秽的成分在里面,看看别人家的师傅,要么威风凛凛地大踏着步子昂首阔步,要么一脸关切地询问手底下的徒弟们最近的功力是否有所精进,唯独他俩,臊眉耷眼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引来周围不少人的指指点点与嗤笑,吃醉之人所表现出来的荒唐怪异,即便是徒弟也会莫名地跟着丢人。 “咚~” 好不容易把沈如风扶到床上躺好,苏语迟羞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如释重负般地松弛,慢慢拭去了额头上的汗水,转头朝陈书平说道:“陈师兄,你且照顾好师傅,我去给他熬碗醒酒汤。” “好的,师妹。” 苏语迟转身出门离去,陈书平则一脸好奇地盯上了沈如风背后的那个大葫芦。 先前在山门下相遇的时候他便对葫芦里的东西充满了好奇,连轩辕门赫赫有名的地子门门主也对此物如痴如醉,想必里面装着的一定是世间绝无仅有的陈年佳酿,忍不住咽了咽喉头,大着胆子将其摘了下来。 陈书平并非好酒之人,只是一时被那酒香之气迷得失了心智,隔着葫芦都能闻到里面令人陶醉的沉香,索性一把拧下了上面的塞子,提鼻子朝葫芦里闻了闻。 “嘶~好香啊!” 这一闻可要了命了,饶是不擅饮酒的小徒弟此时也耐不住诱惑,抬头朝左右看了几眼,见并无旁人,索性直接举起葫芦朝嘴里猛灌了一口。 “咕嘟~” 灌得很猛,第一口下去顿觉酒味甚是猛烈,含在嘴里火辣辣的,咽下之后顺着食道都剌嗓子,入肚反而觉得暖洋洋的,仅是三秒便经历了辣、疼、痒三个不同的阶段,等到酒性上头冲脑,第四种感觉立刻接踵而至,脸色微醺,身体一个劲儿地直晃悠,猛一睁眼反而抬不起眼皮,竟迷糊了。 烈酒伤人,这才一口啊,陈书平直接顶不住了,“咕咚”一下就到了,比那盗贼强人惯用的海海的迷子还要厉害,躺在地上手臂胡乱一摆,葫芦里的烈酒竟也跟着洒了一半,浓郁的酒香立刻将躺在床上的沈如风一下子惊醒。 “不好!我的酒!” 沈如风如被烈火炙烤的虾米般从床上弹了起来,没关心徒弟反而先关心自己的酒,一个俯身来了招海底捞月,抓倒是抓住了,但却只挽救了一小半。 “嘶!” 沈如风那个肉疼啊,凝眉瞪眼指着地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陈书平好一通教训:“四十年的佳酿,每一滴都有我的心血,你个混小子非但偷喝居然还洒了一半,你他娘的……” 难得见到沈如风如此大发雷霆,但地上的陈书平压根就没听见,咧嘴面朝天花板笑得跟个猪哥似的,也不知在做啥子春梦,许是跟苏语迟有关,不然他一口一个语迟师妹的叫着意欲何为? 沈如风气的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脚尖起勾,顺势将其捞了起来,生生丢在了床上。 “咚~” 这刚刚撂下陈书平,前去熬制醒酒汤的苏语迟恰好回来了,端着小碗捏呆呆站在门口愣了几秒,一瞧师傅脸上那股怒气,再瞧瞧醉意微醺的陈书平,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那个……师傅您醒了?”苏语迟是真聪明,一开口便绕了个话题,没去碰沈如风的霉头,只是慢悠悠的端着醒酒汤走进了客房,盛上一碗递到沈如风面前:“师傅,您喝点醒酒汤吧。” “嗯。” 沈如风即便再有气那也是对事不对人,陈书平所犯下的过错自然不能拿苏语迟来撒气,况且这妮子平日里甚得他的喜爱,就算犯了错也不会大声苛责,马上就换了副脸色改了种语气,声音温和道:“语迟,辛苦你了。” “没事,照顾师傅乃是弟子的本分。” “嗯。”沈如风一脸满意地喝了口醒酒汤,放下之后继续问道:“对了,你我师徒许久未见,不知你的功夫长进了多少?” “是。”苏语迟赶紧抱了抱拳道:“弟子不敢隐瞒,弟子一直谨遵师傅的教诲,每日的修炼不敢懈怠,前些天弟子还是灵尘境前期的实力,幸得我派祖师张天师赐药,授予弟子破极丹与筑灵丹各一枚,相信不日便可突破瓶颈,迈入灵尘境中期实力。” “灵尘境中期?”沈如风闻言略微一怔,端着小碗的手似乎捏紧了一些,一脸欣慰道:“好,好好好,不愧是我沈如风的徒弟,灵尘境中期,在你这个年龄阶段已经足够傲视群雄、技压四方了,相信三日后的新生入门考试你一定能大放异彩、一鸣惊人,哈哈哈……” “是,弟子一定尽力而为。” “呵呵,语迟啊,这几天你多注意休息,修炼一途虽贵在坚持,但也不能老让神经处于紧绷的状态,不然容易心倦,懂得劳逸结合才是逐步提升实力的根本,你可懂么?” “是,弟子谨记师傅的教诲。” “嗯,好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回房休息吧。” “是。” 苏语迟抱拳拱手,旋即迈步出门。 种子选手走了,剩下躺在床上的陈书平……沈如风决定等他酒醒了再好好嘱咐一番。 …… 轩辕门新生入门考试不仅关乎考生的未来和希望,更为关键的是,它还能直接影响到考生背后的那些师傅们以后的地位与待遇问题,毕竟他们也要面子的嘛,门中更有明确的奖励制度。 徒弟考好了做师傅的脸上才有光,这是一种同气连枝的双向考核,每位门主都格外重视,尤其是有能力争夺前三甲的考生,距离正式考试明明还有三天的时间,但三天之前他们的师傅便开始上弦了。 …… 郭子明一直觉得被师傅搂在怀里的那个女人十分漂亮,按理说修道之人是不该近女色的,但只要实力达到了一定的层次,能管住你的人又有几何呢? 诚如历史都是由胜利者所写的一样,强者的小癖好完全可以忽略弱者无能为力的哀鸣,实力至上的年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看那女人的面相……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嘴,说不出的万种风情,黄蜂腰,抱一抱应该很软吧,郭子明如是的想着,一时竟看的愣神了,以至于高山远喊他名字的时候他居然没听见。 “子明,子明,师傅叫你呢!”旁边的刘默聪忽然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渐来的痛感顿时让郭子明幡然醒悟,有些慌乱地咽了口口水,看向高山远时从嘴里蹦出来的问题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师傅,您刚才说啥?” “……” “臭小子,你在瞎寻思啥呢?我问你最近的功夫长进了多少!”高山远气鼓鼓的,手上不自觉得一用力,竟把怀中的女人捏了个生疼,引来了对方的一声呻吟:“啊~” 这一叫可把对面的俩小徒弟给迷晕了,十五六岁的年纪姑且称之为乳臭未干,毛都没长齐呢,哪儿受得了这个? 心中莫名的躁动,脸色陡然涨红,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却把问题给忘了。 “师傅,请再说一遍?” “……” “功夫,功夫!”高山远大声喊着,若非三天后要应付考试,他真想把郭子明胖揍一顿。 “哦。”郭子明这会儿倒是记心里了,尽量避开女人那勾魂夺魄般的眼神,保持着一副清心寡欲的心态回道:“启禀师傅,弟子目前已经达到了八段灵之力的实力了。” “八段?”高山远闻言愣了愣,眉头逐渐皱起,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其实这个成绩对于大部分考生而言已经足够高了,进前十是肯定没问题的,但人总不能怀揣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态去应对考试,不然真要出那么一两个一等一的妖孽,那前三甲的奖励指定没希望拿了。 事实证明,高山远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尤其是在他听到了天子门门主的闺女也要参加这次考试的消息之后,八段的灵之力明显已经不够看了,他对那妮子可是早有耳闻,自小天资聪慧,资质过人,初次产生的灵之力便有恐怖的七段实力,但凡郭子明能稍稍摸到点灵尘境前期的门槛,他也不至于如此心慌。 可是如今,心慌也没用了,区区三天的时间便要提升一个档次简直比登天还难! 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弛,高山远毕竟也是心静恬淡的修道之人,凡事看得开,不争前三争个前五也是好的,很快就释然了,轻飘飘地扬了扬手,转头看向了刘默聪问道:“默聪,你呢?” 刘默聪闻言赶紧抱了抱拳:“启禀师傅,弟子也是八段灵之力实力。” “哦,这样啊……”高山远点了点头,倒是没放弃坚持,认真说道:“这三天时间你俩好好修炼,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争取在考试之前再往上爬一爬,知道吗?” “是!” “弟子谨记。”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俩早些回房休息吧。” “是,弟子告退。” “是,师傅。” 说罢两人迈步出门,剩下高山远坐在太师椅上搂着那个漂亮的女人,心情转变,开始跟对方调情。 第二十五章 花生 尚抗这种性格的人有时也会评价他人,别看他痴傻,但主观印象中还是会对事物及人物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种本事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人皆有之,与智力无关,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识人方式。 他可能对其他七位门主不甚了解,但眼前这位天子门门主陆敬尧,绝逼是八人当中最和蔼可亲的一位——因为他爱吃,兴趣与自己相同。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了共同的爱好反而能很快地融入话题,也不知是陆凝烟出于好心还是真拿尚抗当朋友,竟破天荒地将对方带到了老爹的屋子,在陆敬尧一副古怪怀疑的表情注视下,两人坐的那叫一个随意。 “烟儿,这位小友是……”陆敬尧杵在一旁瞧着俩人,忽然觉得自己倒像个外人,有些疑惑地问道。 陆凝烟边嗑瓜子边介绍道:“他叫尚抗,是我的朋友。” “朋友?”陆敬尧愣了一下:“你又交新朋友了?” “练武场上认识的,带他过来坐会儿。” “……” 坐会儿? 拿我这里当茶馆了? 陆敬尧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一屁股坐下之后直接步入了正题。 “对了烟儿,爹问你,最近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 “到达哪个境界了?” “嘿嘿,秘密,三天后你就知道了。” “……” “你这丫头,跟老爹还玩起了神秘,也罢,不想说便不必说了,只是要记得到时候隐藏点实力,不要太过招摇,知道么?” “知道了爹。” “嗯。” 说完一顿,转头看向了尚抗,这才问道:“尚抗小友,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 “哦,师承哪位门主?” 他还以为尚抗也是八大门主之一的徒弟呢,听年龄也是新生,所以才有此一问。 “师承?”尚抗挠了挠头,显然没听懂:“前辈,师承是啥意思?” “啊?” 这句反问倒把陆敬尧搞得有些懵,转头瞄了一眼自己的闺女,对方只顾着嗑瓜子,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你……连师承都不知道?” “不知道。” “……” “这交了个啥朋友啊,这不傻蛋么?”陆敬尧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但碍于自己的闺女在场,头一次见面也不好对对方说如此失礼的话,索性耐着性子解释道:“所谓师承,其实就是问你的师傅是谁。” “哦~~”尚抗了然了,点了点头后直接说道:“我师傅是老头。” “老……” 陆敬尧疑惑了一句:“老头是谁?” “老头就是白头发,白胡子,表面上爱耍帅,背地里爱使坏,偶尔能大发慈悲地教我两手的那个老家伙。” “……” 这都啥评价啊,词太糙了,另外,哪有徒弟敢这样评价师傅的? 轩辕门门规森严,处事修行最看重尊师重道这一条铁则,门中的小弟子们且不说个个对自己的师傅敬重仰慕、感恩戴德,最起码也得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可眼前这位…… 陆敬尧发誓,他能通过这般评价判断出尚抗的师傅是谁来他就是孙子,一句好词都没有,这上哪儿猜去? 犹豫了片刻,陆敬尧索性直接说道:“小友,你还是直接告诉我你师傅叫什么名字吧。” “嗯……”尚抗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叫啥,也没问过,只是大部分人都喊他张天师。” “张……谁?” “张天师。” “嘶!” 张天师,简单三个字,陆敬尧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是他!淦! 天师的名头在整个轩辕门可是声名远播、如雷贯耳,每每提到“天师”两个字的时候,外人无不汗毛直立、肃然起敬,尤其是地位最高的天子门门主,陆敬尧最有资格体会到这两个字的份量,那可是在弹指间足以毁灭一座城的可怕怪物,神魔般存在的人物,站在实力巅峰傲视群雄的男人,整个轩辕门共有三位,其中最牛逼哄哄的就是那个姓张的,张天师! 可是如今,如此威震天下的一个大人物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用那般言语胡乱评价,抛开老天师不计前嫌的大度之风之外,唯一的可能就是眼前的小子肯定是个傻蛋。 绝对的,不然他不敢那样评价张天师。 陆敬尧忽然觉得自己的脸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转头瞄了一眼自己的闺女,心中不由地萌生出了一抹欣慰。 “这个朋友,交得好!” 他哪里知道陆凝烟结识尚抗全因一把小小的瓜子而起,自作聪明地认为女儿知人善任,在结交方面很懂得牵桥搭线,即便是傻子也无所谓,只要能跟张天师扯上关系,那以后在轩辕门的地位岂不是如日中天? 想瞎了心呐,脸色陡变之后,陆敬尧对待尚抗的态度突然变得殷勤了起来:“嘿嘿,原来小友竟是张天师的徒弟,失敬,失敬啊。” 尚抗见状也赶紧抱拳:“没敬,没敬。” 陆敬尧:“……” 没敬是啥意思? 不待见我? 其实他误会尚抗的意思了,不懂“失敬”的含义,但却知道“失”的近义词就是“没有”,以为对方跟他客气呢,故而独创了一个词汇。 傻子的心思,有时真让人猜不透。 陆凝烟皱起眉头看了一眼陆敬尧,虽然有些看不惯老爹这种略有些趋炎附势的行为,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爹,所行之事皆为了自己的家族着想,也是为了顾全大局,索性好心提醒道:“爹,我朋友喜欢吃美食,要不……” “哦?”陆敬尧何许人也?低头一个见识,抬头一个主意的主,一点就透,当下就明白了闺女的言下之意,赶忙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来一个香袋,抓出几把花生摊在了桌子上,一脸客气道:“小友赎罪,招呼不周,此乃我独创的秘制花生,实属人间美味,小友莫要客气,请自行品尝。” 说完轻轻一挥手,率先拿起一颗花生用力捏开,取出花生仁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嚼了起来,脸上一副无比享受的表情。 尚抗见状瞬间馋了,先前吃了那么多水果,胃里早就汁液弥漫,此时正往上顶,正好拿花生来压一压。 随意抓起一把,尚抗倒真没客气,捏开一个丢嘴里嘎嘣一嚼,别说,味道可比一般花生好吃太多了。 “嗯,太好吃了,太香了。”尚抗边吃还边评价呢,一脸幸福地问道:“前辈,这花生是哪里摘的?我也想去摘。” “呵呵……”陆敬尧笑道:“这是我自家种的,别的地方摘不到,即便摘到了,也出不了这个味。” “哦?此话何意?” “其实吧……” “其实,这是秘方。” 陆敬尧正欲解释,但却被身旁的女儿抢了先,说起老爹这一手独家秘方,陆凝烟最有资格评价:“花生很普通,关键看做法。” “做法?咋做的?”尚抗好奇了。 陆凝烟缓缓说道:“制作这种花生的工序十分复杂,先把地里的花生刨出来,洗去泥土晒干,晾上十天半个月备用,摘一些蜜薯上锅蒸,蒸熟之后捣碎,捣成泥之后和上七彩蛇的蛇肝一起炒,炒出油来过滤,用那种油翻炒晾干的花生,炒好之后再放入粗盐搅拌,然后用筛子把粗盐筛去,最后剩下的便是这独家秘制的花生。” “哦~”尚抗慢慢点了点头:“再说一遍!” 陆家父女:“……” 合着只说一遍没听懂? “咳咳,不说了,口渴。”陆凝烟可不想说第二遍,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继续磕起了瓜子。 倒是陆敬尧,一番蝇头小利之后自认为与尚抗拉近了点关系,话题自然要更进一步。 “尚抗小友,恕我冒昧,你既跟着张天师那样的大人物潜心修行,不知他老人家都教过你何等神鬼莫测的功夫?” 他是在探底,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闺女打探一下对方的虚实。 尚抗放下花生挠了挠头,虽然痴傻,倒也真诚:“不瞒前辈,我师傅还没教我多少功夫呢。” “不会吧?” “真的,我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一路上没学过多少本事,倒是考验不少。” “考验?啥考验?” “就是跟牛比力气,赛跑,追逐,爬山,走峰,差不多就这些。” “……” 听着全是些行奔走路的基本功,陆敬尧的眉头不禁皱起来了,脑袋里想着像张天师那样的大人物对待自己的亲徒弟还这般吝啬,净教一些没用的功夫,他到底图什么? 图他痴傻还是跟着丢人? 想想都不可能嘛。 高人自有高人的道理,岂非凡夫俗子能够揣摩,陆敬尧略微顿了一下,犹豫了片刻继续问道:“小友,不知你现在的功夫,已经到了哪个层次了?” “层次?”尚抗抬头凝视着对方:“前辈,你说的层次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问你的灵气已经修炼到何种境界了?” “灵气啊。”一说这个尚抗便懂了,直接坦诚相告道:“老头之前用一块石头给我测试过,说什么我现在是灵之力五段的实力。” “多少?才五段?哈哈……” 饶是陆敬尧如此崇高地位的门主都不由地嗤笑了起来,区区五段,显然还入不了他的眼! 娘的,花生给亏了。 这实力何需给一袋花生啊,三五颗便是莫大的恩赐! 陆敬尧的确有些势利,但碍于张天师的面子,他也不好笑得那么大声,只是之前的殷勤一扫而光,声音也变得平淡了起来:“五段……还行,三日后的考试多多加油吧。” “是,多谢前辈。”尚抗也是看不出个眉眼高低,还天真的以为对方给自己加油呢,抱拳行礼的样子倒十分恭敬。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实力,陆敬尧也没必要多留了,大手轻轻一挥,显然是要下逐客令:“小友,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哦,好的,在下告辞了前辈。” 说完尚抗起身便走,陆凝烟紧随其后,两人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太师椅上的陆敬尧忽然来了一句:“烟儿,你留下,为父有话要说。” “哦。” 第二十六章 入门考核(一) 张天师这阵子很忙,忙得脚打后脑勺,焦头烂额,作为轩辕门里唯一内定的继承人,他要处理的事物简直多如牛毛,整日里的信笺堆满一箩筐,完全不下于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别看轩辕门只不过区区一门派而已,但门中杂事却繁多如星,持家之难,也让他深刻体会到了无尘师兄当年的艰辛,甚至都没空管教自己的那个傻徒弟尚抗。 眼瞧着三天的时间一眨眼便过去了,没了师傅的约束,尚抗倒落了个清闲,每天除了自己在房中独自修炼之外,剩余的时间则约上陆凝烟跑到后山摘果子去了,从里到外吃了个痛快,可算是大饱口福了,等到入门考试正式来临的那一天,他依旧抱着一大堆果子前去应试。 心太大了,边吃边看,倒是悠闲。 今日的轩辕门十分热闹,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的彩灯,迎接三年一次的新生入门考试,练武场北首设有一排整齐的桌椅,其上坐着的是轩辕门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地位呈扩散状分布,最中央的位置赫然是即将荣登掌门之位的张天师,左右两侧分别是两大天师,往外延伸是四大长老,最后才是八大门主。 十几个老家伙并排而坐,期间所散发出来的威严简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一般,所有小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一脸认真地盯着练武场中央那块硕大的测灵魔石! 那魔石高五丈,宽三丈,通体黝黑,自成一形,其上缠绕着一股昏黄色的浓郁灵气,并不像一般魔石那样普通平凡,反而多了一种窥伺多智的古朴气息,等腰高的地方伸出来一只石壁手掌,凡新弟子考试之时,与其击掌便可。 张天师俯视了一下台下的众人,轻轻挥了挥手,口中冒出来的开场白简练而直接:“开始!” 一喊开始,场中负责记录、报名字的清风明月立刻迈步向前,各持一份新生入门考试名单,大声宣读了起来:“第一位,洪子门考生,王奔。” 话音落下,台下一名身材壮硕的少年立刻点地登台,大踏着步子走向了那块硕大的测灵魔石,来到近前时紧闭了双眼,体内灵气猛一调动,传递到掌心时轰然爆发,拍击在那个古朴黝黑的石掌上时,立刻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乌隆隆~” 波动散去,成绩浮现,明月定睛仔细一看,旋即将其大声念了出来:“王奔,灵之力七段!” 七段! 头一位便有七段的灵之力,开局不错。 成绩一出,台下的小弟子们顿时窃窃私语,新生寡言,毕竟紧张,九代以外的其他弟子倒是议论纷纷,不关他们的事呗。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深有体会,考前尿多,考中汗多,成绩差者泪多,成绩优异者话多,人生百相,万般不同。 “呵呵,今年的新生挺猛啊,一开始就有七段,不错。” “这家伙长得跟个牛犊子似的,难怪有那么大的灵之力。” “拉到吧,凭长相就能判断一个人的实力?你太天真了。” “快到我了,快到我了!” “嘿嘿,好戏开始了。” …… 七段灵之力的开场显然也引来了台上十几个老家伙们的侧目,虽然这点实力在他们面前还不够看的,但王奔毕竟是新生啊,大家都经历过这个阶段,谁还不是从小长起来的? 尤其是坐在边缘位置上的洪子门门主赵小泉,那个只露出一颗头来、勉强够到桌子的小矮个子,对这个成绩十分满意,毕竟王奔可是他的徒弟啊,不俗的开场显然让他这个做师傅的倍儿有面子。 赵小泉乐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殊不知在接下来的考试中,他能哭! “下一个,宙子门考生,钱进。” 话音一落,名叫钱进的考生还没紧张,坐在边缘位置的宙子门门主张不离倒率先紧张上了。 “轮到我徒弟上场了?这么快。”张不离心中嘀咕了一句,眼瞅着自己的爱徒闪亮登场,对着测灵魔石就是一阵轰击。 “砰!” “乌隆隆~” 力道很大,魔石稍有震动,持续几秒后便戛然而止,对应出来的成绩直接浮现在了上面。 明月凝眉仔细一看,旋即大声念道:“钱进,灵之力……五段?” “哈?” 此言一出,满桌震惊! 饶是张天师那个响当当的大人物都忍不住扶首汗颜,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为其可惜道:“唉,这娃子太着急了。” 张不离同样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牙齿咬得嘎嘣作响,若不是前面有桌子挡着、身旁有几名天师震着,他都能掀了桌子冲上去狠狠踢钱进一脚! 太不中用了,鲁莽行事,明明有着全盛时期的实力但却没发挥出来,能不让人痛惜么? 台下的众弟子们更是面面相觑,九代弟子颇多,毕竟他们不明真相,没有丰富的经验,议论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咋回事?砸了?” “不对啊,我看魔石动得很厉害啊,怎么才考了这么点成绩?” “魔石出故障了?” “呵呵,一群新生,啥也不懂,可笑!” 人群中的忽然有一名八代弟子抱胸嗤笑,此番言语立刻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侧目,一脸狐疑地看向了对方,却见其完全一副撇着大嘴、颐指气使的姿态评价道:“师弟们不懂,我来给你们科普一下,台上那小子用力过猛了,完全没发挥出灵气的作用,太着急了反而误了大事,用蛮力代替了灵气的冲击,成绩肯定考不好,这测灵魔石乃世间灵气窥探之物,专门针对灵气的大小来进行评级,若是纯靠蛮力轰击在上面,震动幅度虽比一般人大上不少,但成绩却低得可怜,这是考灵气又不是拼力气,数字肯定不会太高,诸位师弟懂了么?” “哦,原来是这样。” “意思是,灵气要完全盖过蛮力才行?” “果然是有技巧的,学到了学到了。” …… 入门考试的严格性不仅体现在可以具体衡量出弟子们的真实实力,更为重要的是,每位考生仅有一次机会,成绩如何一锤定音,绝无二话,钱进此番考砸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再无回天乏术。 考砸了,下台的时候自然臊眉耷眼、垂头丧气,这是失败者的固有体现,连同他的师傅张不离,喝茶的时候都气的差点烫到嘴。 “嘶~”张不离的无名邪火逮谁找谁发,不由地波及到了一名负责伺候长者的八代弟子身上:“你想烫死我啊!换碗茶!” “师叔,换了岂不是更烫?” “我乐意!” “……” 得,还是离远点吧,这桌子人脾气忒大。 台下小插曲不断,台上的考试倒是如期进行。 明月扫视了一眼名单,继续念道:“下一个,荒子门新生,姑苏瑶!” 话音落下,荒子门门主程莺儿立刻紧张了起来。 轮到她徒弟上场了,还是个小美女,长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绝对的美人胚子,尤其是胸前两点,走路的时候波涛汹涌的,看的台下不少血气方刚的少年们眼都直了,心里揣摩着各种想入非非的事情,明明是考试,此番却成了张牙舞爪等待接绣球的登徒浪子神色。 美本就是一种原罪,更何况姑苏瑶罪无可恕? 就连尚未有爱慕之心的明月都不由地羞红了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姑苏瑶走过的地方,捏着名单的手一个劲儿地直颤抖,若非旁边的清风提醒,他的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姑苏瑶长得的确够魅惑,跟她师傅一样,看来传承的并非只有本事,还有那股子狐媚子劲儿。 迈步上前,姑苏瑶一番动作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数秒间便将灵气在测灵魔石上拍了个干脆,随着魔石轻微晃动几下后陡然停止,成绩也逐渐浮现了出来。 “姑苏瑶,灵……灵尘境……前期!” “嘶!” 话音刚落,满座哗然! 就连台上的几位长者也不由地站了起来,潺潺欣慰中带着些许羡慕嫉妒恨,欣慰来自于三大天师及四位长老,嫉妒则是来自于除程莺儿以外的其他七位门主。 灵尘境,与灵之力截然不同的存在,虽然只仅仅差了一个等级,但实力却是天差地别! “哇奥~” 台下有弟子忍不住欢呼雀跃,更有甚者,甚至含着手指吹起了口哨。 这是何等逆天的实力,不得不让一众弟子们为止侧目。 “灵尘境?太夸张了吧!” “15岁就到灵尘境了?我特么……” “啧啧,这届的新生有点恐怖啊。” “嘿嘿,我一直以为漂亮的女人必有其过人之处,没想到啊没想到,她除了胸……咳咳,实力竟也如此逆天!” “这是我未来的妻子,内定了啊。” “内定你个毛线,排队去!” …… 台下躁动,台上又何尝不是? 尤其是姑苏瑶的授业恩师程莺儿,此时都快乐飞了! “莺儿,你倒是教出了个好徒弟啊,这女娃娃底子不错,若能着重培养,将来必成大器!”张天师不吝赞扬道。 “呵呵,天师谬赞了,小徒一时出众,除了自身努力之外,自然有半分运气在里面,不值得天师如此赞扬,倒是她以后的发展……还得仰仗天师多多指点才是。” 程莺儿又不傻,听得出张天师有些中意自己的徒弟了,此时不趁热打铁地表明靠拢之意,更待何时? 张天师一脸微笑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第二十七章 入门考核(二) 冷不丁冒出了个灵尘境前期强手,后面的考生自然压力山大,人都是有攀比心理的,诚如两位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混迹人生,几年下来后洽谈成果如何,一个普通,另一个暴富,普通者往往会表面上趋炎附势,背地里指不定把暴富的朋友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了,究其原因——你可以过得好,但不能比我好! 这就是嫉妒,心理上的不平衡! 姑苏瑶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有了佳绩就得意忘形,心态稳着呢,程莺儿教的好,只是临下台的时候偷偷朝明月抛了个媚眼,那副狐媚子的模样顿时让得后者的魂都丢了,差一点跟着走了。 “咳咳~” 旁边的清风赶紧干咳一声提醒,明月瞬间幡然醒悟。 定力不够啊,小伙子。 “咳咳,下一位,宇子门考生,常乐!” 又有一位考生上场了,是宇子门门主周朝志的徒弟,一番操作之后的成绩刚好到达了灵之力七段,与之前第一个上场的王奔实力相同,虽然也很不错,但此刻显然不够看了,毕竟观众们的口味都被姑苏瑶的灵尘境前期碾压地变刁了,再也不屑于区区的灵之力阶段。 这是什么?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下一位,黄子门考生,王璐。”连负责点名的明月都忍不住加快了语速,只要还在灵之力阶段“混日子”的考生,他都一笔带过。 节省时间嘛,有灵尘境前期的种子选手压轴,谁还愿意看灵之力阶段的拙劣表现? 接下来的考试倒变得快了不少,大部分考生的实力都在灵之力阶段徘徊着,并没有多少出彩的地方,配合着台上那十几个老家伙们的表情逐渐冷漠,似乎一下子进入了一个比较沉闷的倦怠期,再也没了兴趣。 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刺激哪儿来的兴趣? 王璐是灵之力八段,郭子明和刘默聪也是八段,沈如风的徒弟陈书平只有区区的七段而已,抛开这些“杂鱼杂虾”不谈,事到如今,也该重量级人物登场了。 “下一位,地子门考生,苏语迟!” 话语落下,台下立刻引起了一股不小的骚动。 并非因为苏语迟名声在外,而是因为她的长相,好看。 小师妹自然要比小师弟更令人稀罕,况且还是个美人胚子,与之前姑苏瑶的狐媚子性格完全不同,苏语迟所展现出来的却是另外一种别样的冷漠美,就跟个冰山冷美人似的,让男人很有征服欲。 性格不同自然多了看点,尚未练就沉稳的台下众弟子们心情躁动,台上的一众老者则一脸期待。 素闻沈如风手底下有个不错的好苗子,这帮老家伙们的情报系统倒是做的够足,一个个表情逐渐认真,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奇迹。 苏语迟点地上台,落地时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落下,微风袭来,裙摆飘动,在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随风开始蔓延的时候,她已然来到了测灵魔石面前。 闭眼,提气凝神,丹田内一股精纯的力量逐渐随着奇经八脉汇聚于掌心之上,陡然睁眼的时候赫然发出,轰击在硕大的测灵魔石上时,立刻引起了一股显而易见的共鸣! “乌隆隆~” 魔石晃动,其上附着的精纯灵气竟慢慢将轰击过来的灵气尽数包裹,好像吸收了一般,配合着上面的数字千变万化,只消数秒,终于定格在了一个地方。 “苏语迟,灵……灵尘境……中期?” “嘶~” 成绩一出,人群瞬间炸裂! 静止艺术开始萌芽,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一般。 灵尘境中期,这是何等妖孽般的实力! “我去!她是九代,可我是八代啊,实力竟跟我一样?” “这……这也太恐怖了吧!” “这女人真猛啊。” “啧啧,四代大师兄当年也没这么强的实力啊。” “地子门要崛起了,真是便宜了那个酒鬼。” “嘘,小点声,地子门门主耳朵贼尖,小心他揍你。” “对对对,宁惹莽汉不惹醉汉,宁惹醉汉不惹睡汉,当心他借着酒劲揍你一顿。” …… 深感震惊的岂止台下?台上亦是如此。 地子门门主沈如风虽早有准备,但那也是建立在灵尘境前期基础上的,一直幻想着自己的好徒弟绝不可能在短短的三天内提升一个档次,虽然有着张天师的丹药加以辅佐,但强行升级不一定十分稳固,最起码也要半月的时间才能定型,否则便会被反噬,可人家苏语迟偏偏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饶是沈如风此刻再醉意微醺、几欲酣睡,他也该醒酒了,目视着台上的乖徒弟那副云淡风轻、轻松拿下的样子,微红的脸上瞬间爬上了一抹欣慰。 “嘿嘿,我徒弟真棒,真给我这做师傅的长脸!”沈如风心里嘀咕着,心情高兴,不免又奖励了自己一口酒。 真是高兴也喝,失望也喝,如此嗜酒如命,难怪别人私底下都喊他醉道人。 与沈如风感同身受的还有坐在中央的张天师,对苏语迟的实力有所判断,然后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表现震惊到的心情也被他老人家亲身经历了一遭,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异之色,唯一与沈如风不同的是奖励方法并没有喝酒,而是一脸欣慰的饮了一口茶。 高人就是高人,时刻都在维护着自己的形象,酒茶本无区别,但却要分场合饮用。 四大长老与另外两位天师倒是求才心切,本欲说点好话拉拢一下沈如风,但一看对方那副醉醺醺的样子……算了,暂时作罢。 剩余的七位门主自然不用多说,“嫉妒”二字完全可以概括,尤其是荒子门门主程莺儿,此刻正应了她的名头,慌了,心情与名头沾边,“荒”子旁边加颗“心”,不就是“慌”么? 姑苏瑶的灵尘境前期实力明明可以拔得头筹,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苏语迟来,实力直接碾压了姑苏瑶一个档次,到手的胜利瞬间溜走,换谁也会心情不悦。 “该死,像沈如风这种整日里只知道醉生梦死的混人居然收了个那么厉害的徒弟,真是老天不公!” 程莺儿心里愤恨着,其他门主也跟她同样的想法。 “呵呵,沈师兄果然收了个好徒弟啊,连夺胜希望最大的姑苏瑶都比下去了,看来今年的入门考核要花落地子门了,沈师兄,你真是好福气啊。”宙子门门主张不离不愧为秀才出身,三言两语就给沈如风拉来了两股仇恨,真是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直抒胸臆反而拐弯抹角地拉拢仇恨足见其阴狠。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比下姑苏瑶让程莺儿脸上挂不住,花落地子门让上面的天子门门主情何以堪? 好一招一石三鸟之计! 不过,计谋虽毒,那也只是针对心浮气躁之人才能发挥作用,程莺儿跟陆敬尧又不是鲁莽之人,肯定不会当面发作。 只是这种被人拿来开涮的感觉让她程莺儿不爽,犹豫一下,她忽然决定酸一酸这位自命清高的酸秀才。 “呵呵,张师兄言之有理,沈师兄的确是好福气,这种福气可不是某些人求仙拜佛便能求来的,也非蛮力便能强行获得,说起蛮力,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明明他家徒弟垫了底,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张师兄,你说那个垫底的人是不是该挖个地缝灰溜溜地钻进去?” “你!” 一句话,张不离的老脸刷一下就红了,垫底之人又是谁呢?还不是他那个只会用蛮力勉强拿下了灵之力五段成绩的傻徒弟钱进? 已经是最差的考生了,他还有什么资格顶着那张大脸在这里赌气饶舌? “哼!” 冷哼一声,张不离被怼得一时无言,只能表现出大部分酸秀才冠冕堂皇的一句话:“我不与你争辩,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啧啧,谁是小人?” “你!” “行了,你们还有完没完了?让你们看比赛不是来斗嘴的!”天子门门主陆敬尧忽然教训了一句,是因为也要针对张不离吗? 错! 因为人家闺女要上场了,需要安静。 苏语迟几乎是在众星捧月般的目光注视下走下台的,与此同时,被明月念到名字的陆凝烟直接无缝衔接。 两人相遇后彼此相识了一眼,各自礼貌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又一个妖孽要上场了,人群再次躁动不安,这会儿可以准确无误地判断为是因为“名声在外”! 陆凝烟的名头显然要比苏语迟响亮不少,一来因为她是天子门门主陆敬尧的女儿,常年生活在门中,认识的师兄师姐不少;二来则是因为她干的那些事……某些大事竟比一些师兄们处理的还要干脆利落,恰到好处,当然也不排除令人匪夷所思、大跌眼镜的情况,时好时坏的表现反倒让她落了个“小恶道”的恶名。 迈动莲步走上台去,陆凝烟的出手竟迅如猛虎,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随着测灵魔石上的数字不断变换,定格在某处的时候仿佛一下子揪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乌隆隆~” 成绩浮现,满座惊变! 第二十八章 入门考核(三) 明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眼花,常年跟着大长老那种沉默寡言的人也造就了他老实本分的性格,这种人很容易相处,也能吸引不少的朋友,虽然不排除某些脏心烂肺的家伙们偶尔拿他开涮欺负一下弱者烘托自己的强大,但只要能交到朋友,必定是交心的较多,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不太擅长处理某些突发的紧急状况。 目前就出现紧急情况了,陆凝烟的成绩就跟闪着金光的烫金大字一样照亮了明月的眼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急忙用力地揉了揉眼。 太夸张了,这完全属于妖孽等级的成绩! 看了半天,明月终于鼓起勇气将其大声念了出来:“陆……陆凝烟,灵……灵尘境后期!” “啊?” 话音落下,一众弟子们顿时吓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灵尘境,还是后期,这稍微努努力岂不是要迈入灵砂境阶段? 年仅15岁的灵尘境后期强手,前无古人,后面几乎不可能有来者! “天呐,我今天干嘛来了?来找虐的?” “疯了,疯了,九代弟子竟恐怖如斯!” “这怕是要升仙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嘿嘿,我天子门即将迎来最强小师妹。” “姥姥个腿的,我竟连新人都不如!” …… 台下瞬间炸锅,台上亦是如此。 那十几个老家伙此刻全站起来了,饶是平日里再一副肃穆庄严、气定神闲的高姿态,此刻也不得不心生震惊、满脸惊怪。 程莺儿似是受到了二次伤害,脸色涨红,粉拳紧攥,银牙差点把嘴唇咬出血来,看来是被气着了,一个苏语迟已经够她受得了,这会儿又冒出个陆凝烟来? 自己的徒弟姑苏瑶好不容易拔得头筹,既没显摆也没嘚瑟,冠军的宝座还没捂热乎呢,这会儿却二次易主了? 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好好炫耀一番。 从冠军到亚军,又从亚军到季军,两轮攻势,这种从天上落到半空的感觉换谁心里也不好受,若是后面再出一个逆天的怪物把姑苏瑶挤出了前三甲,她还活不活了? 程莺儿气中明显还带着几分祈祷之色:“道祖保佑,希望后面全是一些烂番薯、臭鸟蛋吧。” 赵小泉站起来居然还没桌子高,直接跳到椅子上踮起脚尖凝视着站在魔石旁边的陆凝烟,心中既嫉妒又羡慕:“唉,这要是我徒弟该有多好啊,真是便宜了陆敬尧那家伙,好闺女加好徒弟全让他占了,可恶!” 张不离忽然觉得自己没脸站在这里了,判官笔攥的死紧,条件允许的话他真恨不得休书一封跟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徒弟断了师徒关系,太丢人了,别人家的徒弟虽说也有几个灵之力阶段的泛泛之辈,但最起码都是七八段左右,属于中规中矩的层次,再看看自家这个,费了吃奶的劲才搞了个垫底的灵之力五段,传扬出去岂不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回去让他罚抄《道德经》三百遍!”张不离心里琢磨着,还未结束倒先想好了惩罚制度。 周朝志手拿大烟袋吧嗒吸着烟,烟雾缭绕,熏得头发上都有味了,口中的吸吮动作逐渐加快,抽烟不过肺,脸上满是愁容:“奶奶的,又一个灵尘境,今年的妖孽这么多吗?” 千无骨杵在那里瘦的跟个竹竿一样,微风抚动仿佛要倒,若不是拿手捏着桌角撑了一会儿,他怕是要随风而行。 作为八大门主中存在感最低的人物,生性好赌的千无骨临来前还给自己卜了一挂,卦象显示他今天时运不济,不易多说言论,自己的徒弟似乎也受到了牵连,成绩表现平庸,真真应了那句话——赢了赌局,输了人生。 高山远今天没带女人过来,这么重要的场合他还是很识趣儿的,不能在几位长老和天师面前跌份儿,只是习以为常地小癖好搞得他有些手痒,遇到大事时双手忍不住想抓点的冲动完全不亚于千无骨常犯的烟瘾。 他犯手瘾了,一时抓不住东西让他很是坐立难安、东张西望。 沈如风喝酒的动作略微有些停滞,其实他才是八大门主中最觉得痛惜的一个,自己的徒弟刚刚挤下姑苏瑶登上了冠军的宝座,这才多大会功夫啊,接着上场的陆凝烟却实实在在地狠抽了他一巴掌! 冠军瞬息万变,连口酒都没来得及喝,饶是沈如风平日里再淡泊名利、放浪不羁,此刻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好徒弟感到惋惜。 太可惜了,当了几秒钟的冠军立马易主,早知如此,晚一点出场勇争第二也好啊,至少没有那种摇摇欲坠的落差感。 八人之中,此刻最高兴的当属天子门门主陆敬尧,把他给乐的啊,后槽牙都露出来了,所谓知女莫若父,陆敬尧知道自己的闺女会拿下不俗的成绩,但却没想到这个“不俗”竟完全升华到了顶点,先前对方还卖弄了一个小关子急的他不行,这会儿总算踏实了。 “嘿嘿,这是我闺女,我的!” 陆敬尧心里得意着,一时高兴,竟忍不住抓了些花生递给旁边的几位老者:“天师,长老,来吃点零嘴。” 众老者:“……” 谁稀罕啊! 我们这身份能吃这东西? 我们要的是你闺女! “咳咳~”素来沉默寡言的大长老竟破天荒的第一个干咳了一声,看向了陆敬尧一脸微笑道:“呵呵,敬尧啊,小烟这妮子……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是。”陆敬尧赶紧抱拳回道:“刚满十五。” “哦。”大长老点了点头,犹豫片刻,一开口就是雷击:“十五正值青春年华,人生大事还需早日定夺,不知小烟现在……是否有所婚配?” “哈?” “我侄子今年刚满十六岁,为人忠厚老实,很富有孝道,天赋也很不错,目前也是灵尘境阶段的强手,我看他与小烟十分般配,不知……咱们两家是否能攀个亲戚?” “这……” 一句话,周围众人皆然愣住! 谁能想到平日里素来沉默寡言的大长老居然搞了这么一手,这老油子,莫非往日里的平静随和全是装的? 一上来就攀亲戚,这可比天花乱坠的褒奖实在多了,然而…… 陆敬尧何须人也?低头一个见识,抬头一个主意的主,常年混迹江湖的老油子,很懂得放长线钓大鱼,自己的闺女那么出众,现在正值地位与能力的上升期,岂能被区区的儿女私情束缚住了? 况且侄子又不是亲儿子,关系没那么近,早早嫁人岂不是误了闺女的前程? 大长老的名头的确够响亮,但也没到让陆敬尧心动的地步,只是碍于门中的规矩摆在哪儿,拒绝起来自然要委婉一点。 于是陆敬尧便说了:“多谢长老抬爱,令侄的优秀,在下也早有耳闻,只是小女生性顽劣,不服管教,性子执拗起来连我这个当爹的也管不了,嫁给令侄的话我怕会辱没了他的名声,我看这件事,还是算……” “哎~此言差矣。”大长老忽然摆了摆手,似是猜到了陆敬尧接下来要说什么,赶忙打断道:“儿女婚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敬尧你答应了,我看小烟也不会有什么怨言,至于你说的她生性顽劣……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毕竟她还年轻,总有成熟的那天,区区顽劣而已,不妨事。” “嗯?”陆敬尧一听,顽劣都不计较?真是有了本事连缺点都能掩盖了是吧? 心里还是不同意,好言相劝不行,索性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小女的婚事由她做主,您要是真有此意,还是先问问她的意见吧。” “哦?”大长老也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般不负责任的父亲,听他刚才的言下之意,似乎也没瞧上自己的侄子,一番事不关己的话语无非是相互给个台阶下罢了,看来不能急于一时,先下了台阶再说。 “也罢,那这事儿便从长计议吧。”大长老暂时放弃了,连陆敬尧这关都没过去,看来陆凝烟那里也是够呛。 一段小插曲过后并没影响到其他人的拉拢,这其中,顶数张天师最为活跃。 他可没啥侄子用来攀亲戚,既没娶妻也没儿子,有的只是一身的本事。 “咳咳~” 干咳了一声,张天师忽然发言了:“敬尧,小烟这妮子天赋不错,若是能着重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是不知……她对炼丹一途是否有兴趣?” “啊?” “炼丹”俩字一出,陆敬尧顿时来兴趣了,这可是凌驾于练气之上的更高深莫测的功法,几乎所有的修炼者都趋之若鹜的无上荣耀,一名合格的炼丹师最起码也要花费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心血才能小有所成,在此方面的修为与地位,当属张天师最为强大,也最具有话语权。 如今对方堂而皇之地提及到了此话,莫论陆凝烟心动不心动,他老爹陆敬尧倒率先心动了,搓着双手完全一副殷勤的样子,与刚才对待大长老的态度截然不同:“嘿嘿,有兴趣,太有兴趣了,莫非天师您要……” “我想收她做个内门弟子,传承我的衣钵,以保我轩辕门千秋万世。” “哎呀!”陆敬尧闻言瞬间激动,兴奋都快从眼里爆出来了,急忙朝张天师抱拳道:“我……我替小女感谢天师厚恩!多谢天师!” “呵呵,无妨。”张天师随意摆了摆手道:“今日考核结束之后,你便让她去我那里报道吧。” “是!” 第二十九章 煞炁 台上暗流汹涌,台下人头攒动,“小恶道”的威名果然名不虚传,很快就把众人彻底震慑住了,迈动莲步跳下高台的时候,众弟子们都很配合地给陆凝烟让出了一条阳光大道,除了尽头那里站着的一名吃着桃子的莽撞少年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曼妙的身材,精致的长相,随风飘动的诱人体香……光是闻一闻就觉得如痴如醉,何况还这么近距离地从身边走过? 尚抗一溜歪斜地盯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陆凝烟,啊呜一口桃肉竟把里面的桃核咬成了两半,边缘部位略微发黑,看来是蛀虫了,随手往旁边一丢,抓了把树叶子胡乱擦了擦手,径直迎了上去。 “考完了?”尚抗问道。 陆凝烟慢慢点头:“嗯,接下来该你了。” “嗯?”尚抗挠了挠头,脸上有些疑惑:“可我没听到念我名字啊。” 陆凝烟轻声笑道:“呵呵,刚才我偷瞄了一眼明月手里的名单,你是最后一个,我是倒数第二个。” “哦,这样啊。” “你可要加油哦,考完了我带你去摘果子。” “放心,我已经稳了。” “……” 听听,这话未免也太嚣张了! 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没考呢就吆喝着自己稳了,这哪儿来的自信啊。 “喂,这小子谁啊,太能装了吧。”人群中有人开始骚动,偷瞄着尚抗的眼神里充满了鄙视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啊,这谁徒弟?” “嘿嘿,我认得他,先前进山的时候我跟师兄们见过,他跟张天师一块来的,是他的徒弟。” “啥?张天师的徒弟?怎么可能!” “没办法,他就是。” “嘶!我去,张天师啥收徒标准啊,竟收了这么个奇形怪状?” “嗯……据说是从青牛村里出来的,脾气冲着呢,老天师也拿他没办法。” “啧啧,这小破地方出来的人就是低端。” …… 尚抗一开始的风评就很差,除了自身放荡不羁的性格造成之外,更多的则是动了大部分人的蛋糕,让人心里不平衡。 像陆凝烟这样的天之骄女居然单单对他热情似火,还聊得那么火热?老天不公啊! 完全没有意外,台上的明月念到尚抗名字的时候,他几乎是在全员鄙夷的眼神注视下走上台的,瞧他那两步道走的,没飞没跳没蹦跶,上台的时候还用手撑了一把,一点闪亮登场的感觉都没有,这哪儿像是考试稳了的人呐,这不哗众取宠么? 不远处的几位门主们也投来了无奈的目光,有些怀疑的表情中分明还带着难以掩饰的鄙视,心说这是谁徒弟啊,连这样的人都能参加入门考试,轩辕门的招生标准真是越来越低了。 他们显然不知道尚抗的来历,除了天子门门主冯敬尧,几天前刚从闺女那里了解到此人之外,其他人倒是不认识,毕竟尚抗可是先他们一步进门的。 张天师一脸惆怅地扶着自己的额头,即将荣登掌门宝座的无尚地位就像一顶大帽子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自己可是身份尊贵、世人敬仰的世外高人呐,怎得收的徒弟竟如此的不堪?丢人啊! “上台就上台嘛,好好走不行么?非得用手撑一下,怕别人瞧不出你笨来?” 张天师心里腹诽着,很难抬起高贵的头颅与其他几位老者对视,强装镇定地低头喝茶,真希望这次考试能早点结束。 另外几位老者倒是有些期待,30年的承诺等了好久,如今总算开花结果了,唯一能被张天师选中的青牛村人,想来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本次的考核正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收尾并不等同于压轴,毕竟陆凝烟已经压过了,往后看也没啥看头了,只是最后出场的这小子未免太过于嚣张,等他成绩一出,人群中免不了要对他进行几番冷嘲热讽。 尚抗根本视周围的一切为无物,也不紧张,完全没心没肺,径直走向测灵魔石面前的时候双眼已然慢慢闭起,脑海里回想着张天师之前的谆谆教导,手掌翻动,霎时便有一股浓郁的灵气自丹田内产生,随着奇经八脉蔓延至掌心之上,五指相扣让其成型,待到精纯完成之后,朝着测灵魔石奋力一轰! “砰!” “乌隆隆~” 魔石瞬间抖动,伴随着上面不断变换的数字牵动着在场每个人的心,很快便定格在了一个地方。 “嗤~” “剖!” 很奇怪的是,场中的魔石并没有出现金色数字的一幕,反而接连起了两声异响,伴随着一股黝黑浑浊的雾气如鬼魅般缠绕上了魔石,竟在顷刻间化作两条游龙扶摇直上,爬升到魔石最上端时骤然溃散,垂死之际从口中爆射出一股浓郁的黑雾,生生砸在灵石的上端,就听“咔”得一声,魔石边角竟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哈?” 此番变故瞬间引起了一众老者的警惕,台下的诸弟子们更是满脸诧异,有些心思缜密之辈甚至不由地拔出了腰间的宝剑,横眉竖目瞪着台上的魔石,顷刻间作出了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架势! “这……这是咋回事?”赵小泉个子不高,桌子挡住了他的视线,索性边垫脚尖边问道。 地子门门主沈如风瞬间醒酒,未听命令率先将手中酒坛往前一送,飞舞旋转的酒坛立刻奔射而走,“啪”地一声砸在了魔石上。 酒坛碎裂,酒香扑鼻,冰冷的女儿红触碰到炽热的魔石时瞬间激起了一团炽热的白气,如烟雾般散向了天空,同时映照出了上面的一行黑字——煞炁,八段! “煞炁?天呐!” “这小子……竟是魔道中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众弟子听令,快布轩辕大阵!” 一众长者中当属二长老风冶子反应最快,“咣当”一脚把桌子踢翻了,干枯的手掌大力一挥,霎时便有一十八位亲随弟子闻令而跪,一脸凝重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命令。 “阵法四象,雀!” 声音落下,十八位弟子立刻布阵而立。 “且慢!”风冶子刚下完第一道阵法命令,旁边的张天师忽然摆手打断道:“师弟且慢,不可莽撞。” 风冶子拧了拧眉道:“师兄,这小子体内有煞炁,想必定是魔道中人,若不尽早铲除,日后必成我轩辕门大患,师兄且退到一旁,待我……” “我让你住手!” 张天师几乎嘶吼了一句,向来不爱发脾气,可一旦爆发,饶是风冶子这样的大人物也多少有些忌惮。 “这......唉!”风冶子一脸不甘地退到了一旁,再恨得咬牙切齿,此时也不得不乖乖照做。 “众位勿动,待我先观上一观。” 张天师说完突然踏空向前,很少在尚抗面前表现出一副认真凝重的样子,干枯的手掌迅速往前一抓,一眨眼间便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子。 “老头,你……” “闭嘴!”张天师怒斥了一声,周身所环绕的浓郁灵气竟恐怖地将周围的空气都撕裂了,悬起手指用力按了下尚抗的脉搏,闭上双眼仔细感知了一下,脸上不由地爬上了一抹凝重。 “徒弟,我且问你,我不在的这几天你都干啥了?”张天师慢慢放下了尚抗的手腕,问道。 尚抗有些生疼地活动了一下手掌,脸上更是疑惑:“我……我没干啥啊,就是跑到后山摘果子去了。” “可曾遇到过生人?” “没有。” “妖兽呢?” “这……”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尚抗挠头努力回想了一下,突然说道:“对了,我仿佛听到过一只妖兽的怪叫声,但没看见它。” “哦?在什么地方?” “后上的那片杏林,那里有一个山洞,洞前有道石门,门前有块碑,碑上写着几个字。” “啥字?” “我不认识字。” “……” “说下去。” “我看那里有重兵把守,就直接绕到山腰上摘果子了,那里的果子又大又甜,味道比别的地方好吃多了。” “哦?”张天师的老眼不由地抖动了一下,心中也逐渐有了大致的猜想,低头还未说话,不远处的二长老风冶子不知啥时凑了过来。 “师兄,情况如何?”风冶子问道。 张天师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怕是我这徒弟不小心闯入震狱洞了,被里面的怪物一时得逞,蒙蔽了心智,吸入了少量的煞炁,才造成了这般结果,我且将他医治一番,不日就会见好。” “什么?这都过去一百多年了,那怪物居然还活着?” “唉,当初我跟无尘师兄合力将它制服,压在这震狱洞里小心看管,本想用门中大法抹去它的戾气,万没想到,它的意志力竟如此顽强,看来……我们有必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师兄的意思是……” “师弟,传令下去,今日的考试暂且结束,先让众弟子们退场,你派人去那震狱洞那里查个究竟,有啥情况随时向我禀报,我先把小徒带走,待我将他医治好了,再与诸位商议如何处置那怪物。” “是!” 风冶子闻言抱了抱拳,轻轻挥了挥衣袖,十八位亲随弟子立刻消失不见,自己则迈步走到练武场中央,开始宣布张天师交代的事宜。 第三十章 接任 人群散去,然人言难尽,发生如此大事岂能堵住悠悠众口? 弟子们各自回房的时候免不了一番热烈议论,话题较往届出现了截然相反的局面,以前都是某某新生未来如何如何、我门是该扬眉吐气还是该自惭形秽,可是今日这届,却都讨论着同一个话题,围绕着同一个人物不断展开。 “那小子体内有煞?” “肯定的,我离得近,亲耳听到了。” “他是张天师的徒弟?老天师咋收了那么个玩意儿?” “据说他身上的煞炁是后山关押着的怪物身上的,那小子莫不是要入魔了吧?” “长老们怎么说?有知道的么?” “不清楚,不过看他们的表情,那小子估计够呛了。” “那么年轻体内居然有煞,倒是可惜了。” “可惜啥?他爆发的时候你怕是连一招都接不住。” …… 大雄宝殿东侧的偏殿,张天师房中。 镂空的木门紧紧关闭,淡淡的檀香香气四溢,上好的雨前龙井茶已然凉透,浸出来的水珠附在古朴油亮的茶杯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往下滑落,滴到漆红色的黄花梨木桌子上时,逐渐汇聚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渍。 “啪~” 龙牙床上,张天师此时正紧闭着双眼,干枯的手掌迅速翻动,运行一个小周天之后便在上面汇聚出了一团浓郁精纯的深紫色灵气,如同一条奔走如电的游龙,重重地拍在了盘坐在前的尚抗背上。 “噗~” 一口黑血猛然从尚抗嘴里喷出,伴随着鼻腔内爆射出一股浑浊的黑烟,味道十分呛人,他紧紧皱了皱眉,身体下意识地调动了一下丹田内的灵气,迎合着张天师用力打进来的游龙在奇经八脉中快速游走,猛然张开嘴巴,游龙瞬间飞出,擢升到空气中立刻溃散成了一团烟雾。 “呼~” 张天师重重吐了口气,睁眼起身,将身体虚弱的尚抗扶下躺好,踩着道靴慢慢下了床,如释重负般说道:“好了,乖徒弟,你体内的煞炁已被我尽数排干净了,这几日多注意休息,万不能再踏入我轩辕门禁地摘果子了。” 尚抗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之前煞炁隐藏在内的时候倒没啥感觉,这会子一下子被张天师从体内打出来,反倒觉得身体乏力、呼吸困难,用力睁了睁眼,很是吃力地问道:“老……老头,我是不是中毒了?” 张天师摇头:“并非中毒,而是比毒更厉害的东西。” “比毒还厉害?是什么?” “煞炁,一种可以让人暂时实力大增但却会迷失心智的可怕东西,来在于一百多年前的一个怪物身上,好在发现的早,不然你的小命就没了。” “老头,我……” “以后禁止你乱跑到后山摘果子。” “哈?” “这是命令!” “哦。” 张天师说完便迈步出门了,剩下尚抗独自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望着头顶上的房梁,身体虽虚,心却没闲着,自顾自地琢磨了起来:“奇怪,老头老是提到那只怪物,可我去后山的时候没发现有啥怪物啊。” “莫非……是我吃了它周围果子的缘故。” “嗯,极有可能。” 正想着呢,就听“嘎吱”一声,木门忽然被人推开了,起先只是一道小缝,待确定里面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开大了一些,从外面冷不丁闪进一个人来。 “嗯?” 尚抗还以为是老天师中途折返回来了,赶忙闭眼装睡,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那稚嫩的小脸之上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冰凉的感觉。 “嘶~” 尚抗顿时装不下去了,猛然睁眼,见到的却是一张美丽动人、笑靥如花的笑脸。 “呵呵,我还以为你睡了呢,原来竟是装的。” 熟悉的声音传来,来人竟是陆凝烟。 脸上冰凉的感觉明明还带着一股芬芳,尚抗拿下来仔细一看,竟是一颗熟透了的大苹果。 “原来是你啊。”尚抗顿时松了口气,努力翻动了一下身体说道:“我还以为是老头回来了呢。” 陆凝烟笑道:“他去跟长老们议事了,我是偷跑进来的,顺便带点水果来看看你。” “点?” 尚抗似乎抓住了关键字,握着手里的苹果撇了撇嘴:“就一个?” 陆凝烟皱了皱眉,忽然嗔怪道:“嫌少?不要拿来!” “要!” “……” 啊呜咬口苹果,先占个先机。 陆凝烟坐在床边淡淡地看着他,一时可怜他遭遇横祸,倒也也没鄙视,反而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现在感觉咋样?身体好点没?” “嗯,啧啧,这苹果真甜。” “别吃了,问你话呢!”就这没心没肺的劲头,陆凝烟有些嗔怒。 尚抗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回道:“老头给我医治过了,说我体内有煞,不过现在好了,都帮我排干净了。” “煞?” 这个字一出,陆凝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点上了下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慢慢说道:“我倒是听爹爹提及过此物,说这种东西极其危险,而且邪乎的很,很容易让人迷失心智,只是……” 说完一顿,有些凝重地看着尚抗。 尚抗啃苹果的动作略有停滞,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疑惑,下意识地咽了下喉头,小心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煞炁存世极为罕见,有煞之人也早已绝迹人间,你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九代弟子罢了,怎得说有煞就有煞了呢?” 尚抗挠头有些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啊,但老头却很笃定我体内有煞,还问了我许多问题,说什么后山禁地之类的。” “禁地?”陆凝烟的脸色更加凝重了起来:“你去过后山禁地了?” “就一次,只是在周边游走,外面有兵把着呢,我没深入进去过。” “你……遇到过陌生人没?” “没有。” “妖兽呢?” “也没……等等,你咋跟老头问了同样的问题?” “啊?张天师也问过这些?” “问了,都问了,比你还详细呢。” “……” “看来……这事儿是挺蹊跷,不过你不用担心,长老们自会处理。” “嗯。” …… 闲聊了半个多时辰陆凝烟便走了,理由是她要去张天师那里报到。 陆敬尧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对于闺女成为炼丹师的期望十分迫切。 别看尚抗体内生煞这件事在整个轩辕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却丝毫不影响老天师对于种子选手的着重培养。 毕竟都答应收陆凝烟为关门弟子了,一名炼丹师的培养要远比处理一只一时掀不起太大风浪的怪物重要的多。 此时的大雄宝殿内已经坐满了人,轩辕门每三年才会出现一次大雄宝殿人满为患的异样景象,万众瞩目的入门考试已经落下了帷幕,现在正是奖励本次考试前三甲的时刻! 大殿之内,所有人员庄严肃穆,静等一名老者发声。 张天师踩在柔软的红地毯上笔直向前,所过之处,无不敬重且忌惮,太师椅上的锦缎随步轩辕袍已被清风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漆红发亮的椅子上一尘不染,那象征着轩辕门最高地位、凌驾于整个大荒州实力之上的掌门之位,到了今天,总算迎来了它的主宰! 落座,俯视台下众弟子,自此刻起,张天师的威名中不外乎又多了一种令人谈之生畏的头衔——张掌门! 接任大典正式开始,台下诸公各个神情肃穆,仪表庄严,八大掌门分两排站立,每人轰出一掌,霎时便在偌大的大雄宝殿内聚集出了一团恢弘气派的灵气涡旋,滋啦声中带有闪电,不消多时便凝聚成形,攀升融合中迅速勾勒出一物,尖嘴红冠白羽展翅,定睛仔细一看,竟是一只仙鹤。 “咯~” 那仙鹤叫了一声,虽是灵气汇聚但却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展动双翅俯下头颅朝着最上方的张天师拜了三拜,此之谓飞鹤冲天,无不瞻望,乃轩辕门中历届掌门接任仪式上的最好寓意,台下众弟子们紧随其后地叩首跪拜,齐声喝喊一句“拜见掌门”,算是完成了新掌门接任后的首次认见。 接任大典其实十分繁琐,认见之后是开山,然后祭祖,然后论功行赏,最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接管。 开山环节又分七个步骤,新任掌门要先沐浴更衣,跨越千里去冰雪皑皑的天池山取来千年寒冰,再到无生荒漠州拿来万年烈火,以灵气催击两大圣物,淬炼成功后用寒冰水滋润后山千万植被,再以万年火焚烧山壁石岩,从偌大的山峰中找出上代掌门用禁术困住的轩辕拂尘,方能打开中门,首次开山。 祭祖更不用多说,过程比开山还要繁琐,总体算下来一十八步,反正是对新掌门的无情考验。 祭祖过后便是论功行赏,除了本次入门考试的前三甲之外,近些年来对轩辕门有所贡献的小弟子们都会受到掌门的封赏,该提拔的提拔,该升级的升级,每一代的轩辕门弟子并非只依靠入门的早晚来判定自身的等级,功劳多者亦能连翻跨越两个等级,此番制度倒是能激发门中弟子们的斗志,心系门中大事从而壮大轩辕门的声势。 繁琐下来便是最后的接管了,门中大小事务分工明确,稍大一点的事情自会有长老前去处理,真正能上升到让掌门亲自动手的事物其实寥寥无几,结果是轻松的,只是过程十分累人罢了。 从接任到接管,新任掌门一般要耗费近俩月的时间才能彻底完成,作为整个大荒州最顶级的实力存在,详细繁琐的门规其实更能约束强者的行为,让整个轩辕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这俩月时间内,张天师最起码要出门十几次,在此期间,门中诸事暂时交由两大天师和四大长老处理,首先头等大事,便是要处理后山的那只怪物。 第三十一章 阮红棉 尚抗自不能以休憩闲暇作为虚度余生的束缚,本不是喜好恬静之人,只躺了两天便待不住了,仗着年轻气盛、骨络活泛倒也恢复地迅速,完全不同于垂暮之年的病歪歪老者,仅一个喷嚏就要灌汤喂药、手下家仆丫鬟小心伺候着,如昙花盛开般金贵的性命丝毫掩饰不了自身的矫情。 只是老天师临走前的严厉命令不敢有违,强忍馋嘴、即便肚子里的馋虫勾得他抓耳挠腮也不敢上后山半步,一时没了嚼果,倒冷不丁想起了之前在后山闲逛时俯瞰山下有一处茂密的枣林,那里山花烂漫,枣子鲜红甘甜,心里琢磨着你能管得住偌大的青峰山,还能管得住山外的世外桃源? 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偷溜下山了,绕开山涧小道上时不时出现的巡逻队,钻草避树似的来到了青峰山脚下。 “呼~” 没有了门规戒条的约束,似是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异常清新,潺潺的溪水冲刷着色彩斑斓的圆润鹅卵石,踩在上面虽硌得生疼,但也有种莫名的舒爽感,脱掉鞋袜在凉水中好一阵蹚戏,骄阳反射过来的光线晃得人有些眼晕,正欲抬手遮挡一下,忽听得耳边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咯咯笑声,声音灵动且悠长,空气中还伴有皂角掺和桂花的香味,尚抗抬头瞭望了一眼溪水上游的一处石阶,却见那里此时正蹲着一位妙龄女子在洗衣服。 她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粗布麻衣,头上戴了条粉色的丝巾,如墨般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手里拿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敲衣棍,此时正满脸笑容地边打衣服边吟唱。 “花开春露沾,枣林布满山,微风吹拂面,滑石落山涧,夕阳挂彩树,映照美人簪,瑶池仙女否?自道云中仙。” 像是一首打油诗,尚抗听不懂,抬头看的正痴,脚边却冷不丁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猛弯腰一抓,竟是一条鱼。 很丑的鱼,从来没见过,身子倒还好说,只是那鱼头…… 它怎么长了一张人脸在上面! “啊~” 尚抗顿时被吓着了,尤其是那张带着人类面部表情的鱼正死死地盯着他,饶是他自小见过很多奇形怪状的妖兽,此时也被吓得够呛,赶忙往水里一丢,那鱼“嗖”一下游走了。 上游的女子似是也被尚抗的惊叫声吸引了过来,玉足涉在水中慢慢站起,伸手一指尚抗脚下的溪水,调笑中带着几分提醒:“小哥注意,这水里有怪物。” “啊?” 这几天老听到“怪物”俩字,尚抗都起了过激反应了,赶忙从水里跳到了岸上,低头一个劲儿地瞎寻摸:“在哪里?怪物在哪里?” “噗嗤”一声,女子忽然乐了,笑得前仰后合,抬手掩住了琼鼻:“呵呵,瞧把你吓得,我逗你呢。” “……” “可我真抓到了一条怪鱼。” 女子一脸平静地问道:“是不是长了一张人脸?” “啊?你咋知道的?” “当然,我可是这附近的人,那条鱼叫人面鱼,是这条溪水中特有的产物。” “人面鱼?” “瞧你这服饰,你是轩辕门弟子吧?” “嗯?” “偷跑出来的?” “额……”尚抗突然很纳闷对方为何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自己却看不透她。 女子踩着鹅卵石在水里晃啊晃啊地说道:“人面鱼无害,你不用那么紧张。” “这……这是什么地方?”尚抗突然问到了关键性问题。 女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羊肠小道,以为对方迷路了,好心提醒道:“这里叫枣林村,是青峰山脚下十几个小村落中的其中之一,想要回山的话可以走那条路。” “回去?我才不回去呢,我好不容易偷跑出来,没玩够呢回去干嘛?” “那你为何来到此地?”女子好奇了。 尚抗倒是坦诚,伸手一指不远处那片茂盛的枣树林说道:“我是被它吸引过来的,那里的枣子颗颗透红,吃起来一定很香。” “……” 看不出还是个馋鬼! 女子有些鄙视地轻扫了尚抗一眼,忽然轻笑道:“呵呵,那里的枣子的确很甜,但却不是我枣林村最好吃的东西。” “哦?”这话顿时引来了尚抗的兴趣,迈步开始往上游行走,边走边问道:“那你们村里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酒枣。” “酒枣?那是什么东西?” “用酒泡过的枣,既能吃又能喝。” 能喝能吃二者兼备,连吃带喝当然更香,尚抗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被勾起来了,一脸堆笑地问道:“嘿嘿,姐,哪儿有?” 他倒是少见的嘴甜,还知道叫姐呢,但女子却很受用。 “喏,我这葫芦里就有一些。” 女子说完慢悠悠地从旁边的木盆里拿出了一个半大不大的葫芦,长得很周正,上面盘的锃光瓦亮,看来用了好多年了。 尚抗快步走到她身边时认真瞧着那葫芦,犹豫了一下,倒真没客气,伸手便要:“能分我点么?” “拿去。”女子还挺大方,一把将葫芦递了过去,弯起嘴角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尚抗接过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别说,的确有些份量,取下上面的塞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顿时有一股浓郁的酒香漫入了鼻腔,味道清新但却不冲,试探性地尝了一口,咂摸下嘴,还挺好喝。 尚抗并非嗜酒之人,主要目的还是吃枣,于是他便问了:“姐,枣呢?” “在底下沉着哩。” “你的意思是……喝完酒才能吃枣?” “傻啊,你不会晃几下?” “哦,也对。” “……” 果然是个傻小子,东西拿在手里都不会吃。 尚抗听取女子的建议赶紧晃了几下葫芦,松开按住口子的拇指迅速冲嘴一灌,随着清新的佳酿入口,几颗酒枣很快咕噜咕噜地混入其中。 “咕嘟~” 先喝酒,再吃枣,一咬嘎嘣生脆,枣子的甘甜配合着佳酿的浓香顿时满口生津,酒香遮盖住了枣子自带的泥土气味,枣子的甘甜又稀释掉了烈酒的浓郁辛辣,滋味相互融合,恰到好处,真真是人间一大美食啊。 “嘎嘣~” “嗯,好吃,太好吃了,这枣真脆,又脆又甜又好吃。”尚抗忍不住夸赞了起来,一颗普通到不起眼的枣子竟也能做得如此美味,制作之人真是有心了。 女子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对方那副没见过啥世面、没吃过啥好东西的懵懂憨相竟觉得莫名的可爱,收好衣服一股脑放进了木盆里,端起顶在腰部朝尚抗说道:“这酒枣虽好,但也不能一次吃太多,把葫芦还我吧,我该回家了。” “哦。”虽有些意犹未尽,但尚抗还是还了回去,心里惦记着对方的这份恩情,当下倒也勤快:“姐,我帮你拿衣服吧,看着怪重的。” “不用,我能行。” “嗨,甭跟我客气。”说完也不等对方答应,一把夺过木盆顶在了头上。 女子眨着杏眼瞧着他,笑道:“呵呵,你这小哥,倒挺懂得怜香惜玉。” 尚抗扶着头上的木盆边走边说道:“我总不能白吃你的东西,对了,你家在哪儿啊?” “嗯……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村东头第一户便是我家。” “好。” “对了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尚抗,姐呢?” “我叫阮红棉。” “哦。” …… 一路上两人开始闲聊天,话题也没扯多远,无非就是普普通通的唠家常罢了。 走到快一半的时候,不远处的羊肠小道上忽然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两人略微一停,抬头一看前方的道路,却见迎面正跑过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 她七八岁左右的样子,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头上扎了两个麻花辫子,脸没洗还带着泥,鼻水都快过了河了,手里攥着一个竹子编制的小风车,脚下踩着一双破烂不堪的草鞋,还露着脚指头。 “宁儿?” 阮红棉显然认识那个小女孩,皱起眉头不由地嘀咕了一句,赶忙迎了上去。 “宁儿,你跑这么急是要干嘛去?” 名叫宁儿的女孩儿看到阮红棉时顿时收住了脚步,脸上既惊喜又着急,双手撑着膝盖粗喘了一会儿,气喘吁吁说道:“太好了红棉姐,我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找我干嘛?” “村里出事了,村长让我来喊你。” “啊?”一听村里有事,阮红棉的神情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出啥事了?快告诉我。” “呼~” 宁儿吐着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衣服本来就破,这会子更不能要了,很是邋遢地抻出衣袖擦了把鼻水,赶忙说道:“金爷爷……金爷爷钓到鱼王了,村里人都去帮忙了,就差你的金丝钩了。” “什么!鱼王?” 阮红棉闻言眼里顿时爆射出了一股异常兴奋的光彩,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人了,迈动脚步火速跟着宁儿往村子里奔去。 尚抗顶着木盆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心里突然很好奇枣林村人口中所谓的“鱼王”到底是个啥东西,略微迟疑了片刻,也紧跟着跑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鱼王 枣林村原本是个不太起眼的小村落,依附在赫赫有名的青峰山山脚下倒更显得微乎其微,只是近些年来名头逐渐变得响亮,人人闻之皆有所誉全因那远近驰名的一流枣酒,经酿酒高手反复研究后才形成上品,很快便成为了村里最炙手可热的支柱产业,慕名而来的酒客们并非只来自于临近的几个村落,就连相隔万水千山的青龙城里的嗜酒狂徒们也不惜跋山涉水跑来跪求,只为满足一时的口腹之欲。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酒色财气乃人之本欲,“酒”能位居四大欲望之首,想来定有它独特的“瘾”性在里面。 枣林村里的枣酒远近驰名,其中的暴利难免会引起某些脏心烂肺的家伙们的觊觎,本不是好酒之人却也来求酒,花重金买回去无非是为了效仿一下其中的奥妙,酿造出同等口味的酒以谋取财富,然而画虎不成反类犬,枣林村先辈们数十年的研究心血怎能被一时的效仿剽窃去了成果? 枣子很是普通,关键酿酒用的水,其中大有玄机! 来源绝非井水,而是取自穿过整条村子的一条大河,名曰“泛鳞”,只因其在阳光的照射下会泛起层层的涟漪,像极了一条大鱼在水里游动时露出来的鳞片,故而得名。 泛鳞亦是村民的日常饮用水,里面的鱼类简单而单一,唯“人面鱼”一种,某些闲来无事的钓客们也曾在泛鳞溪中见到过一条等人大的大型人面鱼,每每出现必有异象,要么刮大风,要么下暴雨,柳絮满天飞的时候偶尔也会探出头来换换气,村里的老人常拿这个来吓唬那些不听话的孩子,说什么若是再调皮捣蛋,当心鱼王吃了你。 随着时间的推移,鱼王的名头越传越响亮,越传越邪乎,发展到了今日,在枣酒蓬勃发展到让枣林村人过上幸福生活的时候,村里的某些智者就提出了质疑——泛鳞之水如此甘甜,莫非因为鱼王的关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想法很快就得到了村民的认同,为探究泛鳞河水的玄妙,村里更是发起了一次不分时间、不计后果的悬赏——凡能钓到鱼王者,赏万金,享百亩良田,荣升为村中长老之首。 悬赏一出,满村惊变,许多村民很快就加入了钓客的行列,地也不种了,酒也不酿了,某些不尽养育之恩的父母更是连孩子都不顾了,三天两头地跑到泛鳞岸边垂钓鱼王,只为一时的吃苦受罪能换来一生的荣华富贵。 人心涣散,变化无常,世间好吃懒做之辈比比皆是,饶是素来勤劳质朴的枣林村人也免不了被利益所驱使,面对如此现状,村中长辈们也都颇有微词,心里琢磨着如若再这样下去恐怕整个村子都毁了,一番开会讨论之后终于商讨出了一条万全之策——凡是发现鱼王者,请速报村里,全体村民合力配合将其钓出,功劳同享。若有知情不报者,或擅自处理鱼王者,受鞭刑,撵出村子。 一时间,奖励变成了惩罚,有福同享代替了吃独食,明显是对人性的考验,但却起到了显著的作用,钓客数量瞬间锐减,村民也恢复了以往的作息,除了本身对垂钓情有独钟的真钓客外,大部分村民终于回归了往日的生活。 …… 尚抗紧跟着阮红棉跑到泛鳞岸边的时候,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男女老幼皆有,看戏的居多。 孩童叽叽喳喳,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心性纯真地绕着大人们跑来跑去。 老头老太太们或拿板凳,或拄拐杖,离着岸边稍远观看,怕被人踩着。 年轻一辈倒是很有责任心,无论男女,都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垂钓鱼王的行列,双臂交叉抱着前面的人就跟拔河似的,一边拖拽还一边喊口号:“123,嘿吆,123,嘿吆……” 队伍的最前面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形很瘦,脸上爬满了皱纹,干枯有力的手臂上布满了暴起的青筋,双脚紧蹬着前方的一块大青石呈半躺状,一脸吃力地紧攥着钓竿死死地硬撑着。 他便是宁儿口中的金爷爷,今年86岁了,几天前在岸边闲逛时偶然发现了露头出来换气的鱼王,顿时心中大喜,回家取来钓具在此蹲守了好久,钓饵换了无数,如今总算钓到了传说中的鱼王。 然而,钓到是一回事,钓上来却是另一回事了,河中的巨怪在此滋养生活了百十来年,已然成为了泛鳞河中最强的霸主,非但体型长得巨大,力气也是一等一的骇人,尤其在水里,足以把一叶扁舟顷刻间掀翻,岂能被一个耄耋之年的糟老头子轻易钓上来? 双方较量了足足半个多时辰,鱼王拽着鱼线在水里疯狂地扑腾挣扎,若非有着其他村民的帮忙,怕是连老头都要被拽到水里去。 “嘎吱~” 粗壮的竹钓竿时不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响,金爷爷赶忙往前送了送,此之谓遛鱼,可以减缓鱼王对钓竿的损坏,鱼竿放平后由垂钓状变为了拉扯状,后面的队伍紧随着变形,像极了一条扭来扭曲的蜈蚣。 “嗤~” 鱼王的力度忽然加大了几分,游速变快,拖得整个水面上都激起了层层的涟漪,身子陡然一扭,居然从水里跃了出来,离开水底本不是明智之举,但鱼王却凭借着自身的重量瞬间扭转了战局,非但没被村民们合力拉出,反而把一众村民往前硬拽了几分,落水后再往远处游,眼看便要逃脱出去。 金爷爷挨得最近,一只脚已经被鱼王拽进了水里,钓竿虽然没断,但却在他的手掌中心剌出了两道血痕,疼得他好一阵龇牙咧嘴,强忍疼痛忽然朝身后大喝道:“红棉呢?咋还没来!” “来了!” 站在队伍后面的阮红棉就等这一声命令,翻动腰包扯出来一条丝线,竟是金色的,上面挂着一个金色的鱼钩,戴上一副特制的手套后连忙往水里一抛,准头倒是不错,一下子便勾住了水中挣扎的鱼王的腮。 “所有人,拉!” 金爷爷一声令下,队伍立马由一支变成了两支,一支抱住了金爷爷,另一只抱住了阮红棉,就连之前站在岸边看戏的老头老太太们都参与其中,两支队伍同时用力,眼看便要把鱼王拉出水面。 千钧一发之际,变故来的同样出人预料,两条鱼线勾住的鱼王本是囊中之物,偏偏在此时,不远处的水面上突然激起了千万多白色的浪花! “啪啦啪啦~” 漩涡就像一个小山包砸进水里一样,激起的水花漫天飞舞,散落到周围时好似下了一场太阳雨,在阳光的照耀下留下了一道绚烂多彩的七色彩虹。 “噗~” 又有一只怪物蹿过来了,体型比鱼王还大,身背后拖着一条汹涌澎湃的水线,只能见到硕大的黑影,却瞧不清它的模样,转瞬间便从鱼王的背后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鲜红的牙床上长满了两排锋利的尖牙,猛然一闭,一口便将鱼王吞入肚中! “啊?” “嘶!” 众人见状,瞬间呆住,某些胆小之辈更是被直接吓尿了裤子,周围的小孩也吓哭了不少,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喊妈。 “鱼王……竟然有两条?” 阮红棉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转头一瞧金爷爷,对方同样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 “嗤~” 那怪物吞了鱼王后显然也被勾住了,刚刚吃饱力气甚大,远非之前鱼王可比,扭动身子猛往水里一钻,就听“嘎吱”一声,金爷爷手里的竹钓竿瞬间断裂! “不好,这怪物要跑!” 金爷爷大喝一声,未等众人有所反应率先第一个抱住了阮红棉,转头大喝道:“所有人,一起上!” “这……” 人群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金爷爷急了,怒喝道:“别傻站着了!快啊!” “是!” 暴怒之下终于有了反应,周围众人很是默契地环环相抱,再次玩起了拔河,在金爷爷的命令下开始卖命往后拉扯。 然而…… 之前的鱼王尚不能轻易拉出,水里的怪物又比鱼王大了数倍,仅凭这点人,想要拉出怪物岂不是天方夜谭? 最吃苦受罪的,当属队伍最前面的阮红棉,手都被勒红了,疼得她香汗直冒,虽然戴了特制的手套,但没有了金爷爷的钓竿分担压力,被金丝线勒断手掌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眼瞧着阮红棉疼得咬牙切齿但却隐忍不发,一直站在后面的尚抗实在看不下去了,有些心疼地迈步上前,深吸一口气,在众人一副惊怪夸张的表情注视下,“噗通”跳进了水里。 “啊?”此番壮举,饶是经验丰富、处变不惊的金爷爷都忍不住大惊失色,有点耷拉的嘴角不由地抽搐了几下,喝道:“他……他要干嘛!” 众人同样议论纷纷,只是还在努力拔河,导致声音听上去都变了色。 “疯了,疯啦!” “这货谁啊?” “哎吆,我都使上吃奶的劲儿了。” “用力拉,先别管那小子。” “卧槽,他该不会是想把那大家伙抱上来吧。” …… “噗~” “咚咚~” 就在众人一边讨论一边用力拔河的时候,水下忽然传来了动静,有点像是在敲东西,但更像是在打架。 不消多时,阮红棉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金丝线松了不少,被勒的感觉也没之前那么明显了,正纳闷儿呢,就听水面上“噗”地一声,一只庞然大物赫然从水里跃出,整个身形在阳光照耀下所形成的影子如茂密的树叶般遮天蔽日地盖住了所有人的头顶,饶过人群咣当摔在了岸上! 第三十三章 老疙瘩 尚抗从水里探出头来,有些调皮地吐了条水线,快速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滑动身子慢慢游到岸上开始拧起了身上的衣服。 跳水太急了,只脱掉了鞋袜没来得及脱衣服,这会子被凉风一吹,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村民们个个一脸古怪地盯着他,神情逐渐变化,时不时地回头瞧瞧地上那只正在胡乱扑腾的怪物,最终的表情定格在了震惊上面。 “这……这是他弄上来的?” “好大的力气啊。” “好家伙,就离谱!” “这小子谁啊,外地人?” …… 人群开始骚动不安,阮红棉更是一脸惊讶地走向了尚抗,银牙轻咬了下红唇,忍不住问道:“小哥,它……它是你捞上来的?” 尚抗一歪头:“没捞,是踢上来的。” “踢……” “咳咳~”旁边的金爷爷忽然干咳了一声,看向阮红棉好奇问道:“红棉,这是你朋友?” 阮红棉摇头后又突然点头:“算是吧,刚刚认识的。” “哦~”金爷爷慢慢点了点头,犹豫一下,忽然笑道:“呵呵,你这朋友力气怪大的嘛,若不是有他帮忙,这东西还弄不上来呢。” “额……” “既然是你朋友,那便请到村里一坐吧。” “这……”阮红棉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尚抗,嘴上说着是朋友,但毕竟只是一面之缘,还没到替对方答应的情分上,当下只好问道:“小哥,你赏光么?” “好!”尚抗倒是个自来熟,答应地那叫一个痛快,一来因为心大,二来因为饿了。 金爷爷闻言笑呵呵道:“呵呵,既如此,那便请吧,红棉你先带他过去,待我处置完这怪物,再去找你们。” “是。” 阮红棉带着尚抗很快离开了这里,剩下一众村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怪物,静等金爷爷发话。 那怪物扑腾了好一阵便没力气了,本是善水巨兽,离开了水便啥也不是了,天时有变,地利阻断,人和更是连个帮手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群虎视眈眈的村民,三大制胜法宝无一幸免,此时还不任人宰割? 金爷爷活这么久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水中巨怪,头比鱼王还大,身上布满了鳞片,仔细一看它的样貌,令人好奇的是它居然长得跟鱼王一模一样! 就像是放大了两倍的鱼王,金爷爷忽然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莫非……它才是真正的鱼王?” 这个想法在金爷爷脑海里闪过后立刻得到了村民的共鸣,某些心思缜密之人也很快发现了其中的异曲同工之处。 “这家伙……怎么长得那么像鱼王?” “吃啥补啥吗?” “不对,它才是真正的鱼王!” “俩鱼王?怎么可能!” “它该不会是小鱼王的爹吧?” “胡扯!虎毒不食子,它要是真鱼王能吃掉自己的儿子吗?” “莫非是同类竞争?” …… 人群再度骚动,论辩之下才能出现真理,金爷爷捻着胡须认真思忖了好久,迟疑片刻,忽然喊出了一个名字:“老疙瘩,老疙瘩来没来?” 老疙瘩本名叫孙继才,同为村里的老人,今年也是86岁了,长得很普通,个头也很矮,穿着土气,不修边幅,随便躺在一个山包上就跟块石头一样,路过的村民都能不小心把他踩着,故而得名老疙瘩。 疙瘩分几种,土疙瘩是石头块,肉疙瘩是青春痘,金疙瘩价值连城,孙继才明显属于后者。 别看人家长得矮,但本事却非同小可,第一个提出枣酒的奥秘与鱼王有关系的人便是他,同是也是村里一等一的酿酒高手,对枣酒的制作和品鉴都颇有研究,是村里的长老之一,地位跟威望颇高,很有话语权。 金爷爷话音一落,某些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看向了一个地方。 有个半大的小子迈步走上来提醒,面向金爷爷指着不远处的一块杂草地说道:“金爷爷,他来了,草坑里打盹呢。” “哦?”金爷爷挑了挑眉,开口朝半大小子吩咐道:“把他弄起来。” “是。” 半大小子立刻照做,屁颠屁颠地跑到草坑里蹲了下来,抓着老疙瘩的膝盖使劲晃了晃:“疙瘩爷爷,醒醒,快醒醒,金爷爷喊你呢。” 没动静! 半大小子皱了皱眉,不由地上前捏住了老疙瘩的酒糟鼻子,本来就红,此时更红了,意图将对方憋醒。 然而老疙瘩却只是张开嘴巴翻了下身子,没反应! 半大小子郁闷了,想来也是对老疙瘩甚为了解,低头寻思了一会儿,忽然一脸坏笑,看来是有了主意。 “呀,花奶奶你咋来了?”他喊了一声,声音还挺大。 “腾!” 就这一句话,老疙瘩腾一下坐起来了,就跟条件反射似的胡乱摸了把脸,睡意惺忪地整理了下发型,开口便问:“哪儿呢?翠花在哪儿呢?” 半大小子笑道:“嘿嘿,疙瘩爷爷,您醒了?” “嗯?”老疙瘩抬头瞅了下四周根本就没有翠花的影子,顿时就明白了,照着半大小子的额头就是一记脑瓜崩:“臭小子你敢骗我?” 半大小子扶着额头一脸吃痛道:“不这样您起不来,快醒醒,金爷爷喊您呢。” “老金?” “我们钓到鱼王了。” “啊?” 一句话,老疙瘩顿时困意全无,有些紧张地问道:“钓上来了?” “嗯。” “走,快带我去看看。” “是!” 起身,跟着半大小子来到金爷爷面前。 金爷爷一瞧对方那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身酒气不说,头上还沾了几根杂草,就跟从泥里扯出来的泥鳅似的,那叫一个埋汰,同为村里的长老,脸都让他给败光了,有本事也不能如此放荡不羁,这给小辈们竖立的都是啥典范? 轻哼一声,金爷爷都懒得对他的造型评头论足了,毕竟都训了无数次了,全然没用,索性直接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鱼王,开门见山道:“老疙瘩,你去瞧瞧,看它是不是真的鱼王。” “哦。” 老疙瘩也只有在金爷爷面前才能表现出一副难得的谦卑,迈动鸭步一溜歪斜地晃了过去,蹲下身子还没来得及瞧呢,地上的怪物忽然猛一扭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垂死挣扎般的甩了下鱼尾,就听“啪”的一声,直接抽在了老疙瘩的脸上! “哎吆!” 老疙瘩一个踉跄翻了过去,摸着略微发肿的面颊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耷拉着嘴角点了点头:“是!” “……” “是什么?” “是鱼王。” “这么快就瞧清楚了?”金爷爷问道。 老疙瘩点头:“没错,是鱼王没跑了,它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跟酿造枣酒时所产生的异香味道一样。” “哦~”金爷爷闻言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既然得到了老疙瘩的确认,当下便朝在场的村民们招了招手:“来几个人,把它扛回去养着。” “是。” 话音一落,立马就有三五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自告奋勇,先用绳子把鱼王捆了个结实,五花大绑之后,合力将其扛了起来。 “走,回村!” 金爷爷一声令下,人群立刻朝村里迈进。 …… 阮红棉突然觉得自己给村里招来了一只大饿狼,就尚抗那饭量,四菜一汤都不够他造的,一回家就亲自下厨盛情款待了一顿,然而对方还是很饿,看来有本事的人饭量都挺大。 “难怪他那么有力气,原来是吃的多,不过那一脚踢得真帅。”阮红棉自我安慰了一句,很快便释然了,拿起钱包走到门口正准备买点酒肉,迎面正好碰上了回村的队伍。 “红棉,小英雄呢?”金爷爷走上前主动问道。 阮红棉歪头瞧了一眼对方身后那条被五花大绑的鱼王,心思在左,答应在右:“在我家吃饭呢,酒肉不够,我正要去买点。” 金爷爷闻言皱了皱眉,忽然道:“别去了,叫上他一块去祖庙吃吧。” “去祖庙?” “今日抓到了鱼王,乃村中一大喜事,小英雄更是头功,我已吩咐人杀猪宰羊,放火烧香,准备开个村宴好好招待他一番。” “村宴?”阮红棉一听顿时兴奋了,村宴可是村里的头等大席,非一般小事所能开,除了十年前村里竞选村长开过一次之外,这些年她都没机会参加过。 更重要的一点,村宴与婚嫁有关! 如今倒是跟着尚抗沾了光,阮红棉简直高兴地不得了:“好,我马上去叫他。” 说完便迈步回家了,金爷爷等人则先把鱼王送到了祖庙。 …… 黄昏时分,枣林村祖庙。 阮红棉带着尚抗来到祖庙的时候,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男女老幼皆有,一个个穿戴整齐,笑容灿烂,为了今晚的宴会她特意换上了平时很少穿的一件琉璃花裙,挽起了发髻,束起了腰肢,胸前点缀了一颗鲜红的枣子,似是寓有深意,提前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捯饬地很漂亮,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尤为出众,很快就吸引了不少青年男子仰慕的目光。 枣林村一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成年男女婚恋嫁娶除了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外,还特别提倡自由恋爱,尤其是在村宴上,这种恋爱方式尤为明显。 成年男子若是想对心仪的女子表达爱慕之情,只需取下对方胸前的枣子吃下便可,若对方不为所动,便是默许,若对方伸手阻止,那便是婉拒。 成年女子亦可向男子主动示爱,若是遇到心仪的男子,只需摘下胸前的枣子递给对方,若对方轻易吃下,那便是同意,如若不同意,则需将枣子丢进酒里与对方碰杯而饮,此之谓爱情不在、情义犹在。 如今的阮红棉已到婚嫁年纪,今晚更是主动地在胸前点上了一颗枣子,想来早已有意中人了。 第三十四章 赵越 与阮红棉形成同等“鹤立鸡群”阵势的还有另外一名衣着光鲜的成年女子,同样也被不少村民如众星捧月般包围着,献殷勤、说客气话者不再少数,只是性格与阮红棉截然相反,如若说前者是一团待人热情、八面玲珑的千年烈火,那后者则属于一座处事冷漠、岿然不动的万里冰山。 她叫封青竹,长得也很漂亮,属于那种一眼就让人很有征服欲的冰山冷美人,不过她可没阮红棉那般好说话,对待追求者的态度也十分干脆,某些头脑发热、一时被迷了心智的猪哥恬不知耻地伸手去摘她胸前的枣子,迎来的必定是对方一记反手巴掌。 “啪!” 很高傲,与邻家大姐姐似的阮红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边好言婉拒,那边巴掌声连篇,彼此的追求者们似乎都在暗地里较着劲儿,一番区别对待,倒是苦了夹在中间的一对老年夫妻,坐席不会挑位置,可算遇上了冰火两重天。 吃到一半的时候,老头忽然说了:“老伴儿,咱换个位置吧,这里太吵了。” 老太太说道:“不行,肘子还没上呢。” 老头闻言立刻怒了:“吃吃吃,就知道吃!50年前也没见你这么能吃,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吃下你递过来的枣子!” 老太太听完也怒了:“嫌弃我了?当初可是你主动追求我的好不好,也不知是谁,恬不知耻地拿了人家的枣子,吃完还往我嘴里吐!” “那……”老头老脸一红:“那不是为了调情嘛。” “那你现在调一个?” “我……” “来,我张嘴了,啊~~~” “……” “不行,我要吐!” 老头有些犯恶心地跑开了,气得老太太狠狠一杵手里的拐棍,骂骂咧咧道:“老不死的,果然嫌弃了我了。” …… 尚抗作为村里的贵宾,很是荣幸地被邀请到了主座的位置上,左手边坐的是地位颇高的金爷爷,旁边是老疙瘩,右手边坐着村里的村长,旁边还给人留了个空位。 村长名叫赵庆峰,年纪看上去也就五十岁出头,长得很瘦,一脸的横丝肉,打眼一看应该是个很严厉的人,旁边的座位是给他儿子留的,对方也是村里年轻一辈中的骨干人员,只是此时还没到场罢了。 赵庆峰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便主动敬酒,话里话外无非是在打探尚抗的来历,在笃定了对方属于轩辕门弟子之后,他的态度倒比之前变得更殷勤了。 “嘿嘿,小哥,别客气,吃菜吃菜。” 赵庆峰不停地让着,哪里晓得尚抗本就是不懂谦让之人,酒虽然没喝,但饭却没少吃,一通风卷残云搞得跟自己家似的,看的周围的小孩子们好一阵目瞪口呆,主座上的大人们还捧呢:“少侠好饭量啊!” 吃到快一半的时候,祖庙门口忽然来人了,准确点来说是来了一队人,足有十一二个,皆是身强体壮、威风凛凛的年轻男子,一个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为首的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模样俊俏,消瘦的脸上透着一股野性的韵味,并非深沉,而是血气方刚的体现,身着一件黑色的猎户服饰,腰间别着一把弯刀,背上负着弓箭,走起路来都呼呼带风,一开口嗓门还挺大:“爹,孩儿回来了。” 赵越,村长赵庆峰的独子,村里狩猎队的队长,为人豪迈奔放且嫉恶如仇,很受广大村民的仰慕。 席上的赵庆峰闻听此言,赶忙离开座位出门迎接,父子二人于祖庙门口相汇,赵越率众早早跪在了地上。 “儿啊,我的儿啊!”赵庆峰满脸激动地上前扶起了一位青年男子,抓着对方的手甚至涌现出了泪花:“越儿,你总算回来了,三年未见,爹都快不认识你了。” “爹,我在这儿呢。” “村……村长,您认错了,我是王甲。” “……” “你个假货!”村长气哼哼地甩掉了王甲的手,赶忙去搀扶自己的亲儿子:“越儿!” “爹爹赎罪,孩儿来迟了。” 赵庆峰既激动又有些怪怒道:“儿啊,这三年你都上哪儿去了?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害的我们好找啊,家里每次吃饭我都会给你留个位置,如今,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赵越闻言,很是愧疚道:“爹爹赎罪,孩儿这三年出门学本事去了,一直未休家书,还望爹爹原谅。” “哦?”赵庆峰一听“学本事”三个字不由地挑了挑眉:“你去哪里学本事了?” “当阳山,当阳派,如今我已是山上的一名九代弟子!” “什么!” 此话一出,赵庆峰立刻瞪大了眼睛,控制着呼吸小心问道:“当阳派?是那个与轩辕门天下齐名的当阳派么?” “正是!” “哎呀!” 赵庆峰身体一颤,抓住老儿子的手不停地颤抖,脸上狂喜加激动,差点手舞足蹈:“我儿有出息了,哈哈哈……” 能被当阳派选中丝毫不亚于高中了状元衣锦还乡,此时的赵越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本来起点就高,这会儿更高了。 尤其是周围的村民,那还不得挨个捧着? “恭喜村长,贺喜村长啊,咱们村终于出了个大人物了,哈哈哈……” “我就知道,越娃子打小就聪明。” “厉害厉害,越娃子了不起!” “当阳派?嘿嘿,咱村也算出了名了,以后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越也绝非那种有点佳绩就得意忘形之人,这也是大部分村民仰慕他的重要一点,一脸恭敬地朝着在场的村民抱了抱拳,赵越客气道:“多谢各位长辈们的抬爱,我赵越能有今日的成就,全仰仗诸位自小对我的鞭策与爱护,在此我先谢过了,我离家这三年,家中老父承蒙各位多多照顾,如此厚恩,我赵越虽死尚不能报答,唯以后作为,必忘不了诸位的大恩大德!” 听听,听听人家这话,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任谁听了不觉得舒坦? 明明没啥帮助却得到了那么高的褒奖,试问,哪个村民能经受得住这样的糖衣炮弹? 簇拥者很快就多了,真真切切地如众星捧月般围着赵越开始谈笑风生,沿途的风景甚是美丽,更是有不少年到婚嫁的花痴妹们一见倾心。 倾心者中自然也包括站在不远处似是被人遗忘的阮红棉,她虽非花痴,但多少有点痴情,自小便与赵越相识,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时候还许下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如今年及婚嫁,郎君已归,正是兑现诺言的时刻。 阮红棉并不知道赵越今天回来,毕竟连村长都不知道,她只不过是在赌,赌一个不想让自己抱憾终身的愿望罢了,良辰美景配佳人,这个愿望如梦如幻,如今竟已成真。 “越……越哥。”阮红棉娇滴滴地喊了一声,主动打招呼的时候却不敢抬头,那是在知晓了对方成为当阳派弟子后的自卑。 声音很快就被嘈杂的人群淹没了,但好在赵越听到了,略微一顿走了过去:“棉妹。” “你……你回来了?”阮红棉呼吸急促,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 赵越点了点头:“嗯,刚到家,让你挂心了。” “嗯。” 一句便可释然,一句便是幻念。 然而,不合时宜的声音总会棒打鸳鸯,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冷美人此时突然说话了:“赵越!” “啊?” “哼,你还知道回来呢?” “青竹?” “哼,别以为你成为当阳派弟子就了不起了,本姑娘有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 “我喜欢你!” “哈?” “你都25了,早该谈婚论嫁了,而我正好想要找个夫君,咱俩的需求是一样的,你长得很帅气,我也有几分姿色,我对你心动了,奉劝你在半炷香的时间内爱上我,否则过期不候,别不识抬举!” “……” 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告白,村民们一听都傻了,心说这是示爱还是威胁? 尤其是封青竹的那些追求者们,此时已经被雷击地差点猝死! 冰山冷美人这是要闹哪样?喜欢就喜欢嘛,矜持一点好不好? 赵越听到后同样也有些懵,一脸古怪地瞧了下封青竹,突然苦涩的摇了摇头:“抱歉,承蒙你的抬爱,我谢谢你,但我早有意中人了。” 这话一出,阮红棉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封青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了摊手道:“唉,那你没福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在嘴硬。 旁边的赵庆峰忽然很好奇,同时有点乐滋滋地问道:“嘿嘿,儿啊,你啥时候有意中人的?今天带来了吗,快给老爹看看。” 赵越一脸微笑道:“爹爹赎罪,婚姻大事本该提前告知您老人家的,但我又怕您反对,所以……” “嗨,你也到了年纪了,我不反对,快说是谁家的姑娘?” “爹,我与她很早便认识了,可谓一见倾心。” 很早、一见倾心,这些关键词在阮红棉听来都是暗示。 “今天我也把她带过来了。” 阮红棉有些娇羞地心道:“我明明自己来的嘛。” 抬头,伸出玉手准备拉住赵越的手。 然而对方念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施画,过来。” “好。” 然后阮红棉就看到了原先的猎户队伍里走出来一名衣着铠甲的女子。 身材曼妙,凹凸有致,笨拙的铠甲丝毫掩饰不了她精致的脸庞,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口,小巧的琼鼻,一笑还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嘴边挂着两个酒窝,任谁见了都觉得莫名的可爱。 她便是赵越的同门师妹,同时也是当阳派的九代弟子之一。 阮红棉突然觉得心里刀绞般的疼痛,伸出去的玉手想抓却什么也抓不到,有股气顺着嗓子不停地往上顶,冲击到眼球的时候已然变成了无情的泪,她呆滞了,用仅存的力气摘下了胸前的那颗枣子,含着泪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了起来。 这颗枣,好苦…… 第三十五章 切磋 “越儿,这位是?”赵庆峰一脸好奇地问道。 赵越难掩脸上的甜蜜道:“爹,她叫施画,是跟我一起学艺的师妹,也是当阳派的九代弟子之一。” “哦?” 赵庆峰愣住了,知子莫若父,老儿子未学艺那些年可是一直由身为青梅竹马的阮红棉相伴在侧的,这女娃子打小便很听话贤惠,深得他的喜欢,当爹的虽然看在眼里但却默不作声,显然是默许了阮红棉作为赵家准儿媳的身份,之前的故作不知无非是给儿子一个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大胆给人家一个名分的台阶罢了,如今却见赵越拉住了别的女人的手,作为老父亲的赵庆峰在颇感惊讶的同时,甚至有些同情地瞧了阮红棉一眼。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间缘分本就是不可捉摸之事,在村长和老爹的双重身份上,赵庆峰绝对有资格给赵越参考点明智的择偶意见,然而此时他却无话可说了,显然是被一时的“当阳派九代弟子”这层身份冲昏了头脑,婚嫁崇尚自由,但对于古板保守的赵庆峰而言反而更看重门户,并非阮红棉不好不够贤惠,而是赵越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一个可以带着整个家族走向辉煌的未来。 “那……便里面请吧。”赵庆峰实在不忍心看到阮红棉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了,索性直接转移了话题。 赵越点头道:“是。” 说完一行人便朝主座走去,剩下阮红棉孤独的背影呆立在原地,看上去分外孤凉。 …… 饭桌上,尚抗正在胡吃海塞,上菜的速度甚至都赶不上他吃饭的速度,明明在阮红棉家里吃过一顿了,但此刻仍旧食欲不减,究其原因——枣林村人用的盘子实在太小了! 酿酒之乡几乎人人会饮酒,上到七老八十的老妪,晚上睡觉之前来上两口,下到刚出满月的婴儿,被家大人用筷子蘸几滴喂着,枣酒文化已经完全渗透进了村民的日常生活中,由此而产生的弊端便是——枣林村人饭量都很小。 肚子都被酒撑住了,哪儿还有空吃饭? 倒是便宜了尚抗,各种山珍海味吃得正香,伸手正要抓肘子呢,旁边的空座上忽然被赵庆峰坐了下去。 “嘿嘿,小英雄,抱歉抱歉,刚才有事离席了一会儿,我自罚三杯。” 赵庆峰对酒场上的应酬很是蛮懂的,说完便咕嘟喝了三杯酒,就这气魄,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尚抗歪头一瞧新来的两位陌生人,油乎乎的手立马缩了回来,也是出于好奇,忍不住朝赵庆峰问道:“村长,这两位是?” “哦,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赵越,这位是我的儿媳,施画。” 得,这就喊上儿媳了,真现实。 转头,赵庆峰又反向介绍道:“越儿,这位是尚抗小英雄,他可是我们村里的头号大功臣,今天的村宴就是特意为了他召开的,人家本事大着呢,一下子就帮我们抓到了鱼王,他可是轩辕门中的弟子呢。” “什么?轩辕门?” 这三个字一出,赵越的脸色不由地变化了一下,旁边的施画更是黛眉微皱。 同为大荒州天下齐名的两个超级大门派,轩辕门与当阳派真可谓是旗鼓相当的存在,虽同属于名门正派,但为了争夺霸主之位也免不了背地里的明争暗斗,近些年来的小摩擦不断,尤其是在无尘道人仙逝、魔教欲孽无处寻觅之后,没有了潜在的威胁与逐渐淡化的盟约,原本连接彼此间盟友关系的纽带早就名存实亡了,剩下的只有名声跟利益。 做给天下人看的所谓正统无非是摆在台面上的戏言罢了,背后的藏污纳垢之事屡见不鲜,每每起了冲突,必是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 如今眼前的小子竟先一步解决了鱼王,这对于学有所成、信心满满地回来竖立威望的赵越无非是个不小的打击,这不仅仅是个人的成败了,上升到门派上便是当阳派矮了轩辕门一截! 然木已成舟,抓回来的鱼王总不能放回水里再重新洗牌吧? 心中略有不甘,但碍于在场人的情面,赵越还得委婉自己的言辞:“呵呵,多谢小英雄出手相助,为我村尽了一份大力,为表示感谢,我谨代表全体村民敬小英雄一杯!” 说完咕嘟饮了一杯,翻过酒杯表示杯中饮尽,然后看向了尚抗。 尚抗见状倒是没含糊,端起桌上的酒杯同饮了一下,学着赵越的样子也翻了下酒杯,然后继续吃菜。 赵越礼数现已周全,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虽然表面上是在夹菜,但嘴里却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小英雄,我听闻轩辕门弟子个个武功卓越,实力不凡,名声即便在我当阳派也如雷贯耳,在下不才,不知能否向小英雄……讨教一二?” “哗啦啦~” 此话一出,尚抗还没说什么,坐在旁边的赵庆峰突然老脸一抽,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下意识地捡起来掩面饮了杯酒以化解尬尴。 尚抗夹菜的手略微一顿,转头瞧着赵越:“讨教是啥?算术么?可不许超过十哦,不然我算不过来。” 众人:“……” 他还以为所谓的“讨教”是老先生在私塾里教的算术呢,与“教”字沾边的,肯定与学问有关。 “噗嗤”一声,这话立马把旁边的施画逗笑了,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该不是个傻子吧?顿时替赵越放下心来。 “一个傻子而已,我夫君还打不过他?” 施画心里如是的想着,赵越同样倍感无语。 “咳咳~”干咳了一声,坐在左手边的金爷爷倒是个老好人,耐心跟尚抗解释道:“小英雄,所谓讨教一二,其实就是切磋的意思。” “切磋?切磋啥?” “就是……额……嗨,说白了就是打架!” “什么!” 尚抗一听顿时坐不住了,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用手怒指着赵越质问道:“你要打我?” “哈?” “我给你们村出了那么大的力居然要打我,你还有没有良心了?要不要脸?” “……” “不是,我只是……” “忘恩负义呐你们!” “……” 瞧把孩子气的,倒装句都用上了。 赵越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啥也不懂空有一身力气,这智商咋进轩辕门的?招生标准这么低吗? 虽然感到不耻,但这场仗注定要打,毕竟轩辕门和当阳派的名声争夺由来已久了,既然委婉说辞不行,那只好来硬的。 犹豫了一下,赵越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摊牌道:“小英雄,我要跟你决斗!” “决斗……” “别问决斗是什么,我不想解释!”赵越吼道。 尚抗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我知道决斗的意思,没想问你。” “……” “走走走,操场上见!”赵越懒得解释了,起身便走。 尚抗站起来招手问道:“喂,有奖励吗?” “啊?” “我以前打架都有奖励的,没有我可不打。” “……” 合着他确定能赢似的,这把赵越气的,真“越”想越愤懑,驻足回头问道:“你想要啥奖励?只要我能给的,都可以!” “嗯……” 尚抗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也是因为嘴馋,不由地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大水缸里的鱼王,说道:“我要那条鱼的俩眼珠子。” “啊?” “鱼眼炖汤最好吃了。” “……” 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小子的耿直与无知了,但此等大事绝非赵越一个人能做主,毕竟那可是鱼王,属于全村人的念想。 “金爷爷,孙爷爷,爹,你们看……”赵越抬头看向了席上的三位长辈,并不用征求其他村民的意见,仅是那三人的话语权就占村里的十分之九。 三位长辈闻言相视了一眼,犹豫片刻,最先还是村长赵庆峰说话:“金叔,孙叔,我觉得这事可行。” 老疙瘩倒是持反对的意见:“行什么?我们对鱼王还没开始研究呢,万一秘密在鱼眼里,岂不是亏大发了?” “孙叔,您想多了吧,一对小小的鱼眼怎么可能藏有秘密呢?” “切,你又不是酿酒人,你懂什么?这鱼王浑身上下都是宝,岂能轻易拱手让给他人?” “孙叔,您的意思是我家越儿会输?”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冒险。” “孙叔,鱼王可是小英雄主动帮忙捞上来的,即便没有这场切磋,人家要对鱼眼作为奖励不过分吧?” “不过分啊,肯定不过分,不过要等我研究完了再说,我知道他对我们枣林村有恩,但报答恩情还需谨慎,不能盲目而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无非是想让你儿子借此扬名立万罢了,当阳派虽然名声显赫,但门派之争也不能牵连到村里之事吧。” “孙叔,我赞成此事绝非是为了私欲,而是为了村里的大计着想,如若我儿子能轻易战胜轩辕门人,那势必会被当阳派中的长辈们所看重,着重培养后前途无量,也是我整个枣林村的一大幸事。” “少来了!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是你儿子你当然护着,但鱼王之事我坚决反对!” “你!” “行了,别吵了!” 眼瞧着赵庆峰与老疙瘩这两个地位显赫的村中长辈为此争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一直夹在中间的金爷爷实在坐不住了,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赶紧喝声打断,看向了尚抗问道:“小英雄,老夫有一事想问。” “您说。” “你……为何就相中那对鱼眼了呢?既是爱吃之人,为何不挑鲜美的鱼肉作为回报呢?” “嗯……”尚抗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倒是很坦诚:“我是猎户的儿子,自小便跟老爹上山打猎,知道越是大型的猎物肉质越不好吃,反而眼睛熬汤格外好吃,所以……” “哦,原来如此……”金爷爷了然了,倒没有细问,很快作出了决定:“我同意小英雄的要求。” “什么!老金头你……” “不必说了,这事儿就这么办,不过我有个要求,不知小英雄是否答应?” “您说。” “你要是赢了,鱼眼自行带走,可万一你输了……那我枣林村就不欠你什么了,你对我们的恩情一笔勾销,你看咋样?” “嗯……”尚抗顿了一下道:“行,反正我吃饱了,也没啥想要的了。” “好,既如此,那切磋便开始吧。” “是!” “好!” 第三十六章 骗局 村宴演变成两大门派之间的切磋其实并没有影响枣林村人的和谐,相反的,他们反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作为茶余饭后的余兴节目,以往宴会结束后的载歌载舞在经过数次的演练以及枯燥无味的动作重复早就变得乏善可陈,冷不丁搞一场热血澎湃的打斗,似乎更让人觉得有看头。 人本就是蛮夷之类,骨子里透露着与生俱来的茹毛饮血,经过上亿年的进化才逐渐成为了懂得礼义廉耻、纲常礼教、约束自己行为的高等生物,由庸俗变得高雅的过程虽方法不一,实则道理是一样的。 生而好斗乃人之本性,只是被环境和礼教约束住了,但看戏的心态却只增不减。 操场之上,尚抗与赵越相对而立,彼此盯着对方的眼睛,虽无杀意,但气势却在暗地里较上了劲。 “选一样兵器吧。”赵越率先开口,相交于拳脚相搏,使用兵器倒显得斯文一些,给对方一个挑选的机会无非是想不落话柄。 尚抗顿了一下,兵器于他而言其实等同于累赘,毕竟他擅长肉搏,只是碍于对方的礼让不好拒绝,索性也没含糊,自顾自地拿了把长剑握在了手中。 双方就位,金爷爷于场外忽然低喝一声:“开始!” 话音一落,两人立刻有所行动。 “叮~” 青光闪动,赵越率先出招,手持长剑倏地刺出,直指尚抗左肩。 尚抗不等剑招用老,腕抖剑斜,剑锋已削向赵越的右颈。 赵越竖剑挡格,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嗡嗡作声,震声未绝,双剑剑声霍霍,已拆了三招,赵越长剑猛地击落,直砍向尚抗的顶门,尚抗顺势避向了右侧,左手剑诀一引,长剑疾刺赵越的大腿。 两人剑法迅捷,全力相搏,你来我往,一时竟难解难分。 周围村民见了逐渐心生惊叹,议论之声缓慢传来。 “这便是轩辕门与当阳派的招式?精彩啊。” “这可比唱歌跳舞好看多了。” “哎吆,厉害厉害。” “卧槽,这年轻人,卧槽!” “你切他中路啊,对,哎呀,慢了慢了,往左边躲,对,对!下压啊,反挑啊,反挑一下不就化解了吗?” 人群中还有人指挥呢,比台上的俩人还猴急,一看也是个练武痴儿。 有人转头看向了他,问了:“你也懂?” “别说话!我看的正认真呢!” “呵呵,说的跟真的似的,合着人家俩小伙子还不如你呗。” “当然。” “你咋不上?” “我……” 他哑然了,瞎咋呼在行,真上去了估计能尿。 眼瞧着尚抗与赵越已拆了八十余招,剑招越来越紧,尤未分出胜负,尚抗突然一剑挥出,用力猛了,身子微微一晃,似欲跌倒。 赵越见状顿觉机会来了,赶忙追上去呼的拍出一掌,击向尚抗的后心。尚抗嘴角微弯,猛向前跨出一步避开,手中长剑倏地圈转,拧过身子往下一刺,就听一声“着!”,长剑刚好刺进了躲闪不及的赵越小腿。 跌扑步,这是尚抗初入轩辕门时在练武场上看到郭子明用过的招式,如今被他学以致用,效果倒十分显著。 赵越左腿中剑,腿下一个踉跄,长剑在地上一撑,伤口不深倒是不碍事,站直身子本想再斗,然尚抗已然将长剑收回了剑鞘。 “承让承让,大哥你没事吧?” 一句“承让”,算是给足了赵越面子。 赵越此刻满脸苍白,心中虽有不甘,但胜负已分,再纠缠下去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只是咬着嘴唇说道:“无妨,多谢小英雄剑下留情。” 说完大步离开,不再理会众人。 本以为会是一场规模不小的打斗,上升到更高的层面上或许能见到传说中的灵气相抗,然而只是八十余招的剑术便草草了事,意犹未尽的村民们自然无法接受。 “就这?” “完了?这么快!” “轩辕门和当阳派不是以灵气闻名于天下么?怎得两个九代弟子如此敷衍我们?” “唉,你都说是九代弟子了,你还指望他们能搬山倒海,吹沙催石啊?” “这……这没看够啊!” “强烈建议他们再来一场。” “对!再来一场灵气较量!” ……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比比皆是,瞎起哄在行,真上个顶个的怂。 村民皆纳闷,最明显的当属同为当阳派九代弟子的施画。 她对赵越是了解的,绝非一场小小的剑术便能满足,如此执着于成败的人怎么能轻言放弃、甩手走人呢? 想不明白,施画立马追了上去。 “越哥!” 追到一个四下无人处赵越才停了下来,之前的忍耐在此刻彻底爆发了,并非因为输给了尚抗而心生不忿,而是因为别的——内伤! “咳咳~” 干咳一声后赵越终于挺不住了,手中长剑咣当掉在了地上,双腿噗通一跪,重重地倒了下去。 “越哥?越哥!来人啊,快来人!” 施画扶起赵越一脸焦急,但却被脸色煞白的赵越给打断了:“别喊~” “越哥,你这是……” “咳咳,旧伤复发,不碍事的。” “你……你之前为何一直不告诉我!”施画像是在埋怨,但更像是在心疼。 赵越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的微笑,伸手摸了摸施画那柔软精致的脸颊:“这病,连我爹都不知道,我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越哥,你这是害的什么病?”施画焦急问道。 赵越柔声说道:“还记得一年前你我一同出游时遇到的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面具男么?” “他?”施画闻言脸色瞬间变冷,原本可爱的脸上竟浮现一抹少见的狠厉:“哼,我做梦都想杀了他!” “我们那次被困,其实是中了他的埋伏,虽侥幸逃出了生天,但我却不小心中了他的毒……咳咳~” “什么!”施画惊呆了,急忙问道:“越哥,莫非你那次……被他的银针打到了?” 赵越一脸歉意道:“抱歉欺骗了你,的确如此。” “可是……” “我瞒着你见了师尊,他老人家虽帮我清除了体内的余毒,但奈何毒性已经深入骨髓,再好的丹药也无济于事了。” “越哥……” “师尊说我顶多还有五年的寿命,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五年后定毒发身亡。” “奇迹?”施画眨了眨眼,试探性问道:“什么奇迹?” 赵越一脸无奈道:“奇迹便是让轩辕门的三天师亲自为我解毒,他是当今世上最厉害的用毒高手,天下奇毒无一不精,只是我当阳派与轩辕门的纠葛……怕不会为了我一名小小的九代弟子拉下脸来去求他们。” “轩辕门么……”施画沉吟着,低头若有所思。 赵越此刻倒是挺坦然,旧疾缠身似乎也让他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强颜欢笑道:“施画师妹,我谢谢你,陪我演了这么一场好戏。” “越哥,别说了……” “我对不起红棉,让你假扮我的未婚妻只是为了让她有个更好的归宿,爱上我这么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毒发身亡的人,她不会幸福的……” “越哥……” “希望这个秘密你能一直帮我瞒下去,不要告诉红棉。” “我……” “我……似乎有点累了,好想睡一觉,能扶我回去么?” “哦。” 施画搀扶着赵越慢慢离开了,殊不知因担心他的身体而跑来躲在一棵枣树后偷听的阮红棉早已泣不成声。 “原来一切竟是个骗局,赵越啊赵越,你这是何苦呢?” 阮红棉此刻泪流满面,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不可否认,赵越一直深爱着自己,然而自己却……无计可施。 阮红棉越想越觉得难受,回想着赵越刚才说的那些话,心中突然下了个决定:“轩辕门么……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上一闯!” …… 尚抗轻易拿下了优胜,枣林村人自然也要履行当初的诺言,由老疙瘩亲自操刀,走到大水缸前准备割下鱼眼。 “噗~” 鱼王还在苦苦挣扎,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翻腾也白搭了,只能任人宰割。 少时,老疙瘩操刀的手忽然有所停滞,回头瞧了金爷爷一眼,脸上有些异样。 金爷爷见状好奇问道:“老孙头,为何迟迟不动手?” 老疙瘩脸上浮现出少见的同情:“老金,你快过来看,这条鱼,好像在哭呢。” “什么?哭?” 这话一听就不对劲,明明是老疙瘩自己不舍得才编出来的谎言。 金爷爷顿时怒了:“放屁!在水里怎么能看到眼泪?况且鱼怎么会流泪呢?” “真的!不信你过来看。” “哦?我瞧瞧?” 金爷爷迈步上前了,其他村民也好奇地围了过去。 事实证明,老疙瘩并没有说谎,那条鱼果真流泪了,不过却不同于一般的水状眼泪,而是晶体。 明晃晃的两颗眼泪挂在鱼眼上,就跟两个玻璃珠子似的,很显眼,水还冲不走。 老疙瘩惊叹了,不由地哼了一句:“老金,这该不是西湖的水,我的泪,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啊啊啊啊啊~” “啊你妹!谁让你唱歌了?” “……” 事出反常必有妖,老疙瘩忽然不想把它送人了,伸手探进水里试图捞起那两颗泪珠,就听“噗”的两声,那两颗眼泪忽然碎了。 “哈?” 众人见状皆然一惊,与此同时,大水缸里霎时传来了一股浓郁的芳香! 味道很冲人,挨近点闻了都容易晕,有几个定力不足的年轻小伙居然色心贼起地摸起来周围女子的屁股,被摸之人非但不反抗,反而一脸享受的样子。 老疙瘩同样很反常地跳起了舞,身后的一名老太太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奇了怪了,见多识广的金爷爷顿时发现了其中的异样,急忙大叫一声:“不好!这东西迷人心智,大家快捂住口鼻!” 第三十七章 顺水人情 “王寡妇,我喜欢你!” “村长,今晚来我家吃清蒸鲈鱼,我丈夫不在家!” “老疙瘩,你身上的酒味好香。” “老李,你欠我的三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还?我压根就没想还给你!” “我知道你不想还,赌债妻偿,我惦记你媳妇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吗?哈哈哈……” …… 谁能想到鱼王的眼泪竟能让村民们彻底暴露本性,欺诈、诡辩、不正当交易、藏污纳垢,原本质朴好客的小村落突然变得不干净了,稍微露出点恶性就会被无限放大,净是一些恬不知耻之事。 太可怕了,原来隐藏在人们心底的东西竟如此糟粕不堪,唯一还能保持清醒的只有见多识广的金爷爷,幸亏他发现的早,没有吸入太多的香气,不然又不知要说出何等让他颜面尽失的浑话。 爆料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放肆,金爷爷虽听得眉头紧锁、甚感不耻,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村民们解救出来再说。 “咣当”一脚踢向了水缸,金爷爷本想把里面的水放出来再用土掩埋,奈何自己年事已高,身子骨大不如前了,一脚只是让水缸踢得轻微晃动了几下,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老了?” 金爷爷郁闷了,正手足无措之际,恰巧看到迈着悠闲的步子前来领赏的尚抗,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小英雄!” “啊?”尚抗一愣,正欲搭腔,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不由地怔住! “这……啥情况?” 太意外了,全体村民正手舞足蹈,朗朗皓月之下净干一些没羞没臊之事,也不背人,这与畜生何异? “你们……” “小英雄,过来。”金爷爷招手喊道。 尚抗菊花一紧,下意识地裹了裹衣服:“你要干嘛?” “你别害怕,我有事求你。” “这……这算是宴会后的余兴节目吗?” “不是!”金爷爷愤怒纠正,伸手一指身旁的大水缸说道:“这鱼王有古怪,村民们都中毒了,麻烦你赶快将水缸踢破,把里面的水放出来用土掩埋,谢谢!” “放水?没水了它不是要干死?” “甭管它了,救村民要紧,况且我们抗它回来的时候也没见它干死,它且能活了,你只管放水即可。” “好。” “留神附近的香气,掩住口鼻不要吸入。” “知道。” 点了点头,尚抗立刻有所动作,照着金爷爷的吩咐一脚踢开了水缸,等到一缸之水流了个干净,火速用泥土掩埋掉。 …… 半炷香之后,香气终于四散全无,如痴如醉的村民也逐渐恢复了常态,脸上满是茫然的色彩。 “我……我怎么了?” “我记得我好像跳了支舞。” “喂,你抱着我干嘛?” “不知道啊,我咋趴你身上了?” “下去下去,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害臊!” …… 金爷爷铁青着脸瞧着他们,心说:“一帮臭不要脸!” 危机解除,所有村民全然不记得刚才所发生之事,尤其是老疙瘩,手里还攥着刀呢,此时正一脸懵逼地盯着破烂的水缸:“奇怪,这缸咋破了?” “鱼呢?” 好在,鱼王还在里面扑腾。 金爷爷扫视了一眼周围迷茫的众人,深深叹了口气,似是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小英雄,麻烦你把鱼王放回去吧。” “哈?” 话音一落,人群瞬间炸锅! 老疙瘩头一个不答应,提着刀直接上来质问:“老金,你什么意思!我们辛辛苦苦捞上来的鱼王就这样放了?你想什么呢!” “就是就是,我们还没研究鱼王的奥秘呢,岂能轻易放走?” “喂,我说金爷爷是不是岁数大了脑子不好使了,怎么冷不丁要放走鱼王?” “哼,谁知道去,闲的呗。” “金爷爷,您是长辈我不挑您,但若想放走鱼王,除非从我身上……” “砰”得一声,金爷爷一脚踢在了说这话的年轻人肚子上,大声呵斥道:“除非什么?” “噗噗~” 那年轻人摔了个狗啃泥,吐了吐嘴里的泥水灰头土脸道:“我……我赞成!” “乖。” 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闹了这么一下,在场的小辈们再也没人敢反对金爷爷了,只是老疙瘩辈分颇高,心有忌惮但嘴上还是硬:“老……老金,打人可不许啊,咱们可是讲道理的村子,为何出手伤人呢?” “出手伤人?哼,打得就是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家伙!” “不……喂,谁不要脸了,给我说清楚!” “哦?你真想听?”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好!” 金爷爷也来气了,挨个点名,开始数落了起来。 “你,惦记人家媳妇,你,欠人家三两银子,你,垂涎村长,今晚还做了鱼,还有你,某天晚上馋酒了,错把夜壶当酒壶灌了下去!” “……” 劈头盖脸那么一说,村民们个个面红耳赤。 因为这是事实。 老疙瘩臊眉耷眼地放下了手里的刀,此时话也软了,语气也顺了,搓着手嘿嘿道:“嘿嘿,老金,这些事你咋知道的?” 金爷爷歪头鄙视了他一眼:“身子还正么?” “我……” “哼,老夫想说能说一天!就问你们听不听话!” “听!您说啥都听!” 可算是抓住村民们的软肋了,这会子连一个吱声的都没有,只能任由其摆布。 发了一通火,金爷爷的怒气终于消掉了大半,总归是一个村里住着的人,揭露太多的伤疤反而不好,当下清了清嗓子说道:“咳咳,这鱼王不能要,放回去让它自生自灭吧。” “……” 人群哑然,无人搭腔。 然而尚抗却很不甘,合着自己费心费力地忙活了一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他可没把柄握在金爷爷手里,也不是枣林村人,说话自然大声,也有底气。 “爷爷,这鱼王你们若是不要,那送给我可好?” “你?”金爷爷闻言挑了挑眉,犹豫了一下,直接拒绝道:“不行,这鱼王邪乎的很,小英雄还是莫要接触,不然也会中毒。” “没事儿,我不怕。” “不行不行,你对我们枣林村有恩,我们怎么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呢,不行不行。” “真没事,我不怕毒,我师傅最擅长这个,况且,我想尝尝它的肉。” “……” “你当真不怕?” “不怕。” “这……” “咳咳~金叔,依我看,还是把鱼王送给小英雄吧,我们全当做个顺水人情,还能与轩辕门……”一直没有说话的村长忽然搭腔了,老儿子隶属的当阳派一时没了指望,暂时笼络一下轩辕门也不失为一种上策。 金爷爷闻言犹豫了一下,旋即看向了众人:“你们的意思呢?” “这……” “一切全听金爷爷做主。” “对,听您的。” “您说啥是啥。” 就这帮没主见的墙头草,稍微有点事就随风倒。 难怪赵越之前提出切磋的时候不用征求他们的意见,看来是明智之举。 金爷爷见状攥了攥拳头,反复斟酌了好久才慢慢做出了决定:“好,既如此,那便送于小英雄吧,不过老夫有些话想提醒你,千万不要把鱼王放入水中,更要留神它的眼泪,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尚抗赶紧点了点头,既然征得了同意,索性直接掏出了储物戒指,将鱼王收入其中。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空前盛大的村宴终于落下了帷幕,村民们各回各家,各自休息,只是老疙瘩特意留下来走的很晚,望着远去的人影消失不见,忍不住转过头朝金爷爷问道:“老金,你咋突然改主意不要鱼王了呢?” 金爷爷没有看他,只是抬头看着繁星满天的夜空,长舒了一口气:“唉,我只想村民平平安安的就好,至于枣酒秘密之事,还是留给后人慢慢揣摩吧。” “呵~你倒是个甩手掌柜。” “哼,当你亲眼见识了那条鱼的厉害之后,你会懂我这些话的。” “哦?” …… 一夜好梦,梦里都有美食相伴。 没心没肺之人活的最为安逸,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修炼的烦恼,或许这是尚抗离家之后睡得最舒服的一夜了。 次日清晨,尚抗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下行装,准备与枣林村人辞行。 “小英雄,一路走好。” “小英雄,这是我们村里特制的槐花饼子,带着路上吃。”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再见!” “有空多来村里转转。” “照顾好身体。” 村民们皆来相送,尚抗挥手示意:“知道啦,再见!” 尚抗走了,离开了这个让他产生了不少奇遇的地方,走到村口拿出了村民送上的槐花饼子,边走边吃。 他还没吃早饭呢,此时正饿,况且人家交代的就是路上吃啊。 真听话。 迈进一片树林的时候,尚抗突然觉得身后有人。 这是他身为猎户儿子的天赋,自小娴熟,有了灵气的加持后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嗖~” 猛踏地面跃到了一棵树上,尚抗叼着饼子躲在上面观察着四周,右手不由地摸向了腰间的长剑,准备随时出击。 不消多时,斑驳的树影下忽然窜出来一道曼妙的身影,脸上香汗滑落,此时正一脸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奇怪,跑哪儿去了?” 她嘀咕了一声,正纳闷呢,忽听得头顶上方的树上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几片树叶随风飘落,一道人影突然从上面跳了下来。 “砰!” 尚抗倏地落地,剑尖直指对方的脖颈,正欲开口询问来人意图,然而下一秒,他却愣住了。 “姐,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阮红棉,脸上挂着一抹苦涩的微笑。 第三十八章 抽烟的老头 “能……能把剑拿远一些么?”阮红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说道。 尚抗赶忙将长剑收回了剑鞘,开口问道:“姐,你咋来了?” 阮红棉闻言眼神开始躲闪:“我……我没事出来溜达。” “溜达?这里离枣林村可不远哦,小心迷路了。” “嗨,跟着你我不怕。” “跟着我?” “我……算了,坦白跟你说吧,我就是跟你来的。” “跟我干嘛?” “你不是要回轩辕门么?正好我也想去。” “你?你去干嘛?” “你甭管,就问带不带我吧。” “这……”尚抗犹豫了,一时没想好拒绝了理由,当下只能无奈道:“好吧,不过你可别给我添乱!” “……” 这话听着都刺耳! 我给你添乱? 你咋想的! 阮红棉很是鄙视地撇了撇嘴,本想反驳几句,奈何她现在有求于尚抗,还得忍着,只是慢悠悠地问道:“我们……几时能到轩辕门?” 尚抗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道:“不急,我现在还不想回去,还没玩够呢。” “玩?你知道我的时间……”阮红棉急了,突然加大了音量,可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尚抗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姐,你时间咋了?” “没事。”阮红棉默默地低下头去,有关赵越的事情只字不提,想来也是怕被尚抗拒绝。 赵越跟尚抗的关系可不算融洽,两人昨晚刚决斗了一场,心里肯定有所芥蒂,倒不如让自己先跟着去,到了轩辕门再先斩后奏。 阮红棉并非不知道轩辕门的具体位置,只是缺少了像尚抗这样的引荐人,怕是连山门都进不去。 犹豫了一下,阮红棉直接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但话说出来她就后悔了,毕竟让一个傻子决定去向,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做事随性、从不遵循章法的尚抗果然还没有明确前进的目标,但笨人总归有笨人的办法与乐趣,只见他慢悠悠地脱掉了自己的鞋子,提溜起来随便往天上一丢,等到鞋子落下来咕噜咕噜地滚了几下,尚抗直接朝着鞋尖指着的方向说道:“我们去那儿!” “……” 丢鞋判断方位?太草率了吧! 阮红棉的这趟行程注定是荒唐且无奈的,被一个傻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有气还得憋着,要不是看在情郎危在旦夕的份上,她早撂挑子不干了! 两人就那么一前一后地走着,前面的尚抗轻松自若,时不时地哼着小曲,后面的阮红棉则心事重重,虽然无奈但还得“死心塌地”的跟着。 穿过前方密林的时候,眼前逐渐浮现了袅袅的炊烟,鸡鸣狗吠之声断断续续,想来是遇到人家了。 那是一户极富农家乐风味的山野人家,所有的建筑都是用竹子搭建起来的,竹屋共有三座,最大的那座前面是个庭院,周围用篱笆墙扎起来,庭院里养着不少的小动物,有鸡鸭鹅,大黄狗,山羊,甚至猪。 公鸡打鸣,黄狗狂吠,山羊悠闲吃着草,家猪没心没肺地拱食……好一副恬淡朴实的农村生活。 篱笆墙外面的一块石头上此时正蹲着一位年过花甲的白胡子老头,一身粗布麻衣,穿着土里土气,手里拿着一杆大烟袋,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见到有人来,老头猛吸了一口旱烟,端着烟锅子朝旁边的石头上磕了磕,主动开口问道:“过路的小哥,要烟丝不?上好的杏花云卷烟丝,不买可以尝尝。” “哈?” 谁能想到眼前这位衣着朴素、极富农家风采的老者竟是一名烟贩子,哪儿哪儿看都不像是一名商人,他若是问要不要玉米尚抗都有可能相信,可是卖烟丝…… 愣了一下,尚抗直接拒绝道:“抱歉,我不抽烟。” 老者闻言,乐了:“呵呵,我也不抽。” “……” “那您这是在干嘛!”尚抗指了指对方手里的烟袋,质问道。 老者挠了挠头,忽然一脸憨笑道:“嘿嘿,说错了,我是说我以前不抽。” “那现在怎么抽上了?” 老者坦诚道:“我是三天前才染上的,没想到这玩意儿劲这么大,上瘾了。” “什么?三天?” 尚抗纳闷了,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阮红棉忽然插嘴道:“老先生,您是在说谎吧?就您抽烟这动作,这神态,这吞云吐雾的架势,没个十年烟龄玩不出这么潇洒,少骗我们了!” “真的!”老头还狡辩呢,但眼神却分外真诚:“我真的只抽了三天,就因为去了趟前面的村子,一不小心就染上了。” “村子?” “前面的村子里有个穿着铜钱服的大胖子商人,三天前我去村里卖牛,他冷不丁拉住我说有好东西给我看,我一看是烟丝,一开始也没在意,但他又说不买可以免费尝尝,我寻思着反正不花钱,尝尝就尝尝呗,结果只吸了一口就上瘾了,第二天我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居然开始要钱了!” “哦?要多少?” “第一次是十文,第二次是一两,转眼到了今天,居然成十两了!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本想着把家畜卖了换些钱,结果去了之后他又坐地起价了,成了一百两!我实在没办法了,他又想了个阴招,说什么可以暂时借给我点烟丝,但前提条件是帮着他贩卖!” “哦~”阮红棉一听,这套路熟啊。 然而…… “老先生,您交代的未免也太快了吧?我们还没细问您就和盘托出,就不怕我们扭头走人,坏了您的生意?” 老头抽着嘴角一脸委屈道:“我愁得都想上吊了,今天也是头一次帮他拉客,这并非我的本意,我可是个老实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看这位小哥的服饰应该是轩辕门弟子吧,早听闻轩辕门人嫉恶如仇、爱打抱不平,看在我直言相告、孤独可怜的份上就帮我一次吧,让我戒掉这该死的烟,顺便惩治一下那个黑心的商人,拜托了。” 出人意料的是,老头说完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尚抗见状赶忙上前搀扶:“老人家,您先起来。” “小哥是答应我了?” “这……” “慢着!”阮红棉忽然伸手打断了一下,点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说道:“老先生,我记得前面的村子叫杏花沟吧?” “是。” “我听闻杏花沟民风淳朴,村民多以农业为主要收入来源,怎的莫名其妙地种起了烟叶了呢?” “嗨~”老头叹了口气,慢悠悠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啊,这烟叶并非是杏花沟人种的,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什么?天上掉下来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大概几十年前吧,具体啥时候我也记不清了,杏花沟村里长了一棵奇怪的树,此树高耸入云,枝叶铺开外展,因其外形很像一朵卷开的云彩,故而命名为‘云卷’,云卷树一年四季不开花,不结果,只长叶子,长出来的叶子一夜便会枯黄,村民们见了都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聚集起来合力放火烧之,结果燃起来的叶子竟发出了一股令人痴醉的异香,闻了无不心动陶醉,赶紧扑灭火摘下几片细闻,当烟叶抽了几口,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云卷烟丝也由此而来。” “等等,您是说……烟叶长在了树上?” “对!” “怎么可能嘛,烟叶是草本植物,怎么能长成参天大树?”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那棵树现在还在呢,已经被杏花沟人当成了发家致富的秘宝。” “嘶~” 阮红棉哑然了,低头开始寻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头该交代的都照实说了,此时也一脸求助地看向了尚抗:“小哥,算我求你,求你救救我,我实在不想被这烟丝困扰了,不然我可没几天活头了。” “老人家,您先起来嘛。” “小哥,不是我不想起,而是我烟瘾犯了,没劲儿……” “……” “那您抽口烟?” “……” 反正这一老一少都挺让人无语,思考中的阮红棉突然回过神来,紧盯着老头问道:“老人家,您光说要我们帮忙,但您知道帮您的方法吗?” “这……”老头点上了旱烟吧嗒了两口开始思考,就这口嫌体直、说一套做一套的做派,真是让人又恨又气啊! 阮红棉一看就急了,指着老头的鼻子训斥道:“喂,你咋又抽上了!” 老头臊眉耷眼地咳嗽了一声:“咳咳~小哥让我抽的。” “你!他让你去死你也去吗?” “我不想死,只想苟活着。” “……” “尚抗,我们走!别搭理这老头了。”阮红棉是真生气了。 老头吓得赶紧叫道:“别走!帮帮我!” 阮红棉回头一脸鄙视:“你都不自救,还指望我们救你?” 老头闻言老脸一红,低头寻思了一会儿,很是肉疼得把烟袋往地上一丢:“不抽了,我听你的。” “哼!” 尚抗夹在中间很是少见地打了个圆场,直视着老头问道:“老人家,对于那棵大树你有没有什么思路?” “这……”老头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许是抽烟后精神了,脑子也好使了,忽然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听说杏花沟人曾在树的顶端看见过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或许秘密就在那上面。” “亮闪闪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没人爬上去过。” “哦,这样啊。”尚抗点了点头,旋即看向了阮红棉说道:“姐,我们走吧。” “去哪儿?” “去杏花沟瞧一瞧。” “你真要去?” “我看这位老先生挺可怜的,我们就帮帮他吧。” “这……唉,好吧。” 第三十九章 霸王餐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是杜牧的诗,很有韵味,谈及“杏花”二字不免让人联想到了与之相关的“酒”,作为枣酒之乡出生的阮红棉深有体会,此刻竟泛起了淡淡的思乡之情,然杏花中偏偏沾了一个“沟”字,意境立马一落千丈,诚如逐渐浮现在两人眼前的景象,绝非一个“死寂”所能形容。 环境忒差了,围村合绕的大片杏树已然枯萎凋零,长得矮矬不说,上面还爬满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毛虫,叶子枯黄卷蔫,随风飘落,杏子干涩糜烂,落在地上一大片,许是云卷树吸走了周围大部分土壤中的养分,无形中掩埋了生机,褪去了盎然。 多走一步都觉得窒息,只是边缘地带便如此严重,若是到了云卷树密集的村中,岂不是荒凉无际,人迹罕至? 然而事实却令他俩大跌眼镜,村中出人意料的繁华,过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叫买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市集之上热闹非凡,楼台香阁,雕梁画栋,村民们各个穿着绫罗绸缎,提笼架鸟,谈笑风生,好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这……什么情况?”尚抗纳闷了,怎得村里村外竟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村外的人进不来,村里的人……真会玩? 身旁的阮红棉同样感到匪夷所思,犹豫了片刻,忽然指着旁边的一间小客栈说道:“小英雄,快到中午了,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 “吃?” 这个字一出,对于美食很是痴迷的尚抗居然破天荒地表示出了拒绝:“不必了吧,我现在还不饿,先办正事要紧。” 阮红棉笑道:“呵呵,不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客栈可是打探情报的最佳场所,我们边吃边听,说不定能探听到一些秘密。” “哦,这样啊。”尚抗总归涉世未深,索性采取了阮红棉的建议。 两人很快走进了客栈,阮红棉特意挑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入座,然后朝不远处的店小二招了招手:“小二。” “来了!” 一名尖嘴猴腮的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长得很瘦,个子也不高,随意把汗巾往肩膀上一搭,搓着手笑着问道:“嘿嘿,两位客观吃点什么?” “嗯……” 阮红棉点着下巴看了一眼菜单,还没拿定注意呢,就听旁边的尚抗忽然点菜道:“红烧翅,蒸条鱼,半只炸子鸡,两碗米饭,谢谢。” 阮红棉一愣,皱眉瞧着他:“要不要再拌个猪耳朵?” “要!” “……” “你不是说不饿么?” “嘿嘿,一闻到饭味就饿了。” “……” “好吧,小二,我们就要这些。” “好嘞!” 店小二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传菜去了,尚抗和阮红棉则倒上了桌上的茶水先喝着。 茶水的档次很低,也不知从哪个茶叶罐子里捞出来的高碎,一泡就跟天女散花似的晕开了,附在表面上的足有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又兵分两路,一半在中间,另一半沉在了杯底。 “噗噗~” 喝一口全是茶叶沫,这免费的东西果然太次了,但愿菜品不错。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开始聊天,正闲唠嗑呢,忽听得旁边桌子那里冷不丁传来了一道沉重的闷响,力气大的就跟要把桌子拍碎了似的,一名彪形大汉突然踢到了屁股下的凳子,倏然站起来张口便骂:“奶奶的,你们敢拿这种菜来糊弄我!” 话音一落,周围食客全然望了过去。 躲在高桌子后面正在算账的老掌柜闻言皱了皱眉,许是对这种情况早就司空见惯了,一点都不慌,稳如老狗似的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推开隔板慢吞吞地走过来问道:“嘿嘿,这位客官,不知小店有什么地方冲撞了您呐?” 这老掌柜看上去也就五十岁出头,四方大脸,圆眼,肉鼻子,体型很胖,非两张凳子并排所能驾驭,一双肥手抱拳的样子就跟攥着俩馒头似的,只是走了几步道便累得大汉直冒。 那彪形大汉挺着胸膛瞧了他一眼,本想发火,奈何对方一上来就是一副恭敬赔笑的样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索性直接说道:“你是掌柜的吗?” “不才便是。” “好,是掌柜的就好,我且问你,你店里的东西是做给人吃的吗?” “啊?”老掌柜闻言挑了挑眉,心里一合计就知道对方是来找茬的,不过碍于在场的食客众多,还都眼睁睁瞧着,处理不当的话反而对名声不好,当下只好故作示弱地说道:“是给人吃的,但不知有什么地方让客官不满意了?” “哼!”彪形大汉似是逮着理了,撇着大嘴说道:“你还有脸说是做给人吃的?这东西给狗都不吃!” “嗯?”老掌柜一愣,低头瞄了一眼桌上那几个被吃干抹净的盘子,甚至都不用擦洗,心道:“狗都不吃你还吃那么多?” 可他万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一脸玩味地笑道:“呵呵,客官是外地来的吧?” “是又怎样?” “难怪,你不是我杏花沟人,自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小店的厨师可是村里最有名的御厨,曾有幸为当今圣上做过宫宴,特赐御厨金牌以表其功,衣锦还乡后才委身在我杏花楼客栈成为了店里的大厨,你若说他做的东西难吃,莫非……你比当今圣上还要挑剔?” “这……” “哼,依我看,你定是身上没银子跑我这里吃霸王餐来了!” “谁……谁没银子啊,你别血口喷人!” “那你倒是拿出来啊。” “我……” “行了,别装了,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我这里的厉害,敢在这里撒野,我看你是找揍!” 说完老掌柜往后撤了几步,吩咐左右:“来人,把这个吃白食的傻大个给我拖出去狠狠揍一顿,吃多少让他吐多少!” “是!” 老掌柜命令一下,呼啦朝蹿出来三个比彪形大汉还壮的大汉,一个个身材高大,浑身肌肉,这是店里养的打手,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吃白食的家伙们。 彪形大汉一瞧这阵势,倒也没怂,看来也是个大丈夫,一脸不屑地抱着肩膀说道:“别打脸!” “砰!”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大汉一脚便踹在了他的脸上! “咕噜噜~” 彪形大汉连滚带爬地飞出去好远,都快到门口了,脸上盖着一个硕大的鞋印都没喊疼,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站起来就骂:“妈的,不是说好不打脸吗!” 三名打手当下急了,叮咣五四冲上去边打边骂:“我让你骂!” “胆儿挺肥啊,敢来这里吃白食?” “我踹,我踢,旋转,跳跃,我不停歇……” 咦?怎么还有唱歌的? …… 挨了一顿胖揍,彪形大汉终于撑不住了,“哇”一声就吐了,黄的白的都有,真真应了老掌柜那句话——吃多少吐多少。 “各位,各位,打搅各位的雅兴了,今天这顿饭算……”老掌柜伸手打起了圆场,本想说“这顿饭算我的”,但一看这么多人,那还不得赔死,赶忙改口道:“今天这顿饭算是个误会,我让小二给每桌添一壶酒,我请!” “嘿~” 一句话,食客们顿时炸锅了。 “老掌柜霸气!” “嘿嘿,白赚一壶酒。” “看戏还送酒,这值啊。” “老掌柜,打得好!” ……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都得了老掌柜的好处,那还不得向着他说话? 打发走彪形大汉后的客栈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食客们该吃吃该喝喝,倒是阮红棉这里,夹着一块鸡翅的筷子却迟迟未动。 尚抗见状忽然有些好奇:“姐,你怎么了?怎么不吃呢?” “额……”阮红棉放下筷子低头寻思了一会儿,缓缓道:“没事,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个汉子……有些眼熟。” “你认识他?” 阮红棉摇了摇头:“不算认识吧,只是在某些地方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是枣林村人么?” “不是……算了,不提他了,我们赶紧吃吧,吃完好上路。” “好。” 两人开始吃了,速度不紧不慢。 不得不说,这家店的饭菜味道真是不错,老掌柜并没有骗人,御厨的名头更是实至名归。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乖乖结了账,不结账能行吗?彪形大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走出客栈来到了繁华的街上,天色尚早,还可以搜集一些相关的情报,阮红棉建议分头行动,毕竟这样效率更高,尚抗也同意了,在一处街角正准备分道扬镳的时候,贴在墙上的一张告示却忽然引起了阮红棉的注意。 “对了,我想起来了!”她突然叫出声来,吓了尚抗一跳。 尚抗顺着胸口惊魂未定,吐了口气问道:“姐,你想起啥来了?” “那个汉子,我知道他是谁了。” “谁?” “他是一名宝藏猎人!” “嗯?” 一瞧尚抗那副懵懂的样子,阮红棉知道又要给他科普了:“有一句话说得好,某些秘密,知道的人死了,留下了不知道的,被瞒了一生,然而有这么一群人,却不断翻找着某些上古遗迹,古老卷轴,翻找着其中的夹页,拭去上面的灰尘,露出秘密的真容,他们,叫做宝藏猎人。” 第四十章 水或 听着挺玄乎的,反正在尚抗的认知里那些听不懂的形容肯定是一些神秘莫测的世外高人,不然一切都可以归类为普通,可回想起对方之前刚挨过一顿胖揍的狼狈样子,这哪儿有点高人的影子? 循着字面的意思,尚抗忍不住问了一句:“姐,宝藏猎人是专门负责挖宝藏的人吗?” 阮红棉点头后又摇头:“差不多吧,但不全是。” “哦?何解?” “挖宝只是表面,这种不堪的体力活多为宝藏猎人所不耻,他们所追求的是更高层的东西,类似于挖宝的引路人,只负责窥探秘宝,不负责干脏兮兮的累活。” “指挥?”尚抗懂了,脑子里浮现的是一副撇着大嘴、叉腰指挥人干活的丑恶嘴脸。 阮红棉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这小小的杏花沟居然能被宝藏猎人所盯上,看来这村子里定然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那我们接下来咋办?” “嗯……”阮红棉顿了一下说道:“还是分头行动吧,暂时把情报的事情放一放,先找到那个汉子再说。” “找他?” “他身上一定隐藏着至关重要的线索,借助他的才能,我们也能弄清云卷树上的玄机。” “额。” 尚抗也点了点头,打定主意后立刻分头行动。 …… 其实在一个小小的村子里寻找一名特征比较明显的糙汉子并不算困难,稍微打听一下便能知道对方的路径,奈何杏花沟人重商太深,三言两语总离不开做生意,想要获得有价值的情报不外乎要给人家点好处,就那一副副无商不奸的嘴脸,着实面目可憎! 尚抗并不太喜欢跟陌生人问长问短,天生的没心没肺也绝难容忍商人那副唯利是图的市侩,不过他却有他的办法,作为一名典型的吃货,站在五谷轮回的立场上考虑,倒也能大致猜出彪形大汉的去向。 对方刚被老掌柜的打手揍吐了,此时肯定也饿了,循着卖吃的的地方仔细寻找,定能有所收获。 尚抗如是的想着,傻子的脑回路有时也能莫名的惊奇,也不知是老天垂怜还是他傻人有傻福,竟还真被他找到了。 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卖烧饼的地方,那名彪形大汉又开始蒙骗上了。 宝藏猎人居然混到了如此骗吃骗喝的地步,也忒寒碜了一些。 卖烧饼的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全身上下包括身材长相仅用一个词就可以形容——普通。 别看人长得普通,手艺貌似不错,前来买烧饼的人围了一大圈,都差点给桌子给淹没了。 那老板也是神经大条,只顾着忙活却忽略了人心的险恶,总抱着一副太平盛世下绝无鸡鸣狗盗之事的心态放心大胆地做生意,殊不知早已入不敷出,烧饼被人偷拿了无数,他却浑然不知,临了了还客气呢:“下次再来哦。” 可不再来嘛,白吃的还不来? 烧饼卖出去了不少,钱却没收回来几个,看来老板也是刚做生意不久,不然早赔死了。 彪形大汉也是白吃白拿大军中的忠实拥趸,本就囊中羞涩,老板的不管不顾更是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可算宰到冤大头了,双手猛掐了一叠烧饼迈步就走! 边走边吃,那叫一个痛快,他也不怕被噎着,油乎乎的手疯狂往嘴里送,看来是真饿了,三无口一个烧饼,也是个人才。 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彪形大汉忽然被地上伸出来的一只脚给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咕咚摔了下去,手里的烧饼咕噜噜滚了一地,沾上土之后便再也不能吃了。 “哎吆!” 彪形大汉那个心疼哦,一脸愤怒地爬起来,回头指着背后下绊子的人张嘴就骂:“你特么瞎啊!” 尚抗咋瞧咋觉得眼前的汉子不像是高人,唯一能在他心中占有高人一席之地的只有自己的师傅张天师,再瞧眼前这位,这模样,这气质,这粗鄙的话语,他跟张天师咋比啊,怕是连给对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犹豫了一下,尚抗决定先试探一下对方:“是我绊的,我故意的,怎么了?” “哈?” 彪形大汉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坦诚的人,一般干坏事的时候没几个人会主动承认,可眼前这位……非但承认了,而且还一副很有理的样子,这什么情况?倒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他故意找茬?我是不是该说声对不起呢?”彪形大汉自我谴责地嘀咕了一句,猛甩头抛掉了这丝想法,肯定不会犯贱,一指尚抗的鼻子质问道:“你什么意思!莫非你想跟我较量一番不成?” 尚抗一脸玩味地瞧着他:“求之不得。” 彪形大汉闻言也来气了,挺起胸脯大声道:“别打脸!” “……” “你!”尚抗都懵了,但更多的是气愤,心里琢磨着堂堂宝藏猎人竟这般懦弱,太掉价了吧! 这就怂了? 没意思啊! 彪形大汉有了在客栈老掌柜那里挨过揍的前车之鉴后倒知道护住脸了,缩着脖子还催呢:“愣着干嘛?动手啊。” 尚抗:“……” 真真就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啊,这还算是男人吗? “你……你把手放下来吧,我不打你。”尚抗实在不想动手了,打这种人完全没成就感,更掉价! 然而这般不作为却引来了彪形大汉的一顿嘲讽,撇着大嘴说道:“哼,谅你也不敢出手,怕了吧?” 尚抗:“……” “行,你牛逼,你天下第一,你就是弟中弟!” 尚抗咬牙愤恨着,蛋疼! 彪形大汉得了便宜还卖乖,此时站得更直了,底气更足了:“我看你年纪小才让你几招,别说我欺负你,赶紧给我滚,不然……” 就这话,脾气再好的人也忍受不了了,尚抗顿时怒了,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他的脸上。 “砰!” 那一脚的力度着实大,直接把彪形大汉踹出去五六米远,不过他倒挺抗揍,只吃痛了一会儿便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还骂呢:“臭小子你作弊!说好不打脸的,嘶~我的鼻子!” “……” “你……你别说话了啊,再说我还打你!”尚抗快恨疯了。 彪形大汉吓得赶忙捂住了嘴,看来是吃软不吃硬,灰头土脸地转身便要跑,后脖领那里却被尚抗一下子揪住了。 “我让你跑了吗?” “你……你要干嘛?” “我不打你,但有事求你。” “求我?”彪形大汉郁闷了:“有你这样求人的吗?” “求你是目的,看你不顺眼是个意外。” “……” “我很贵的,怕你支付不起。” 尚抗一愣:“你知道我求你干嘛吗?” 彪形大汉随意摆了摆手,大大咧咧道:“嗨,还不就那点儿破事?说吧,让我破坏谁的家庭?挖绝户坟,100两,踹寡妇门,200两,给人戴绿帽,300两,不二价!” “……” “别把你的兴趣爱好放在正事儿上!我且问你,你是不是一名宝藏猎人?” “啊?” 就这一句话,彪形大汉忽然呆住了,色心瞬间收敛,脸上很难得的表现出一丝谨慎:“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尚抗一瞧他的表情变化就知道找对人了,看来之前那些污言秽语、故作弱态全是装出来的,认真说道:“听不懂没事,跟我走就行了。” “跟你走?凭啥?” “哼,凭我的拳头!” “切,你以为区区的拳头就能让我这个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的人屈服吗?你真是小瞧我了,不怕告诉你,能!” “……” “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你怂的真快啊!”尚抗满脸鄙夷道。 彪形大汉搓了搓手道:“嘿嘿,别在意那些细节,说吧,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一路少话,若不是为了探究杏花沟的秘密,尚抗真不想跟一个怂包有过多的接触,对方就跟个话痨似的,没走几步废话能有一车,都不用尚抗细问,竟主动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水或,喝水的水,或许的或,虽然不是货物的“货”,但表现的确有够拉跨,真真人如其名啊,也不知是瞎编的还是事实,光是听听就让人倍感无奈。 两人于一处闹市的街角终于遇到了正在寻人的阮红棉,三人汇合之后,水或仅一眼便瞧上了面前的姑娘。 是真瞧上了,这模样,这身段,怦然心动啊。 “嘿嘿……”水或乐的跟一个猪哥似的,摸了把脸顺便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发型,故作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问道:“姑娘你好,小生水或,敢问姑娘芳名?” “嗯?”阮红棉一愣,歪头瞥了一眼尚抗,对方却是一副头大无奈的样子。 不过碍于情面,同时也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阮红棉倒是没表现出过多的厌恶,只是轻轻抱了抱拳道:“公子有礼了,小女子名叫阮红棉。” “阮红棉?哎呀,好好听的名字。” “……” “水公子,我们此番找你其实是为了……” “哎~先别谈正事,先谈点别的。” “……” “公子想谈点什么?” “嘿嘿,敢问姑娘芳龄,是否婚配,觉得我咋样?” “……” 一开口就是连珠炮,阮红棉的脸色突然不好看了,心说:“宝藏猎人就这德行?” 尚抗闻言也忍不住了,作为电灯泡,突然发出了单身狗的咆哮:“喂,你还有完没完了?谈正事儿!” 第四十一章 合作 三人在一家小茶馆的犄角旮旯处落座,小声密谋下的杏花沟秘密终于摆在了台面上,气氛也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 省去了客套的寒暄,摒弃了色心贼起的污言,谈及正事的水或一反常态的认真,似是早就对杏花沟的云卷树垂涎已久,同时也在努力寻找着得力的合作伙伴,直到遇到了兴趣相投的尚抗和阮红棉,三人倒是一拍即合。 端起茶杯,水或率先抿了一口,故作深沉的样子看上去其实也蛮低调的,慢悠悠问道:“两位,知道我为何手头如此紧么?” “喂,你怎么又……” 一开口就没有步入预期的正题,尚抗还以为对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呢,刚想埋怨几句,却被对面的水或给打断了:“别急,先回答我的问题。” 尚抗一听有些不耐烦了:“还能为何?你作的呗。” “错!” “生意不景气?宝藏猎人不挣钱了?” “也错!” “嗯?”尚抗纳闷了,性子偏激更是直白:“不知道!你穷还挺横!” “呵呵……”水或闻言轻笑了一声,倒没介意尚抗的嘲讽,抿了口茶水自行告知道:“我之所以手头紧,全然因为我在这个地方待太久了。” “哦?”旁边的阮红棉忽然好奇问道:“你在这里待多久了?” “半年。” “半……什么!”阮红棉有些吃惊的眨了眨眼,在她的认知里宝藏猎人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这么久的,迟迟不走必有原因。 于是她便问了:“公子,你逗留许久莫非是为了……” “不错,正是那棵云卷树!” “你……发现它的秘密了?”阮红棉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了起来。 水或慢慢放下茶杯正视着她:“有点眉目,但却没得到验证。” “此话怎讲?” 水或故作神秘道:“不知两位是否听过杏花村人曾在树顶看到过亮晶晶物体之事呢?” “嗯,有所耳闻。” “秘密就在那上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棵树的周围全被瘴气所笼罩,非一般方法能爬上去,常人若是强行憋气上爬,怕是连一半都爬不到便被瘴气打下来。” “瘴气?那是什么?” “是一种云卷树自行散发的有毒物质,类似于蕨类植物的孢子,吸入体内后会导致全身麻痹,症状类似于中剧毒。” “啊?这么严重?” “当然严重,不然云卷树若是没了瘴气的保护,怕是早被杏花村人采摘光了。” “额……” 阮红棉低头嘀咕了一句,点着下巴寻思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水公子,你既知道瘴气的厉害,但却在此苦苦待了半年,想必一定知道了破解瘴气之法了吧?” “呵呵……”水或轻笑一声,倒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不错,方法的确有,但施行起来却很麻烦。” “是何方法?” “这……” 一瞧水或那副卖关子的样子,阮红棉继续追问道:“水公子,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水或摇了摇头:“倒不是技术上的欠缺,而是时间。” “怎讲?” “两位,恕在下冒昧,那云卷树的秘密干系重大,为何两位会对它如此着迷呢?瞧你们的处事方式,也不像是宝藏猎人,若是为了商人的利益拉我入伙,那就不必谈了。” 水或说完眯眼饮茶,冷不丁来了招欲擒故纵。 阮红棉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表面上说不为了利益,实则却是试探,天底下哪个宝藏猎人不是为了这俩字奔波劳碌? 冠冕堂皇的话点破了反而会四分五裂,犹豫再三,阮红棉索性直抒胸臆道:“水公子,直爽点吧,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可以先开条件。” “呵呵……”水或闻言轻笑了一声,显然目的达到了,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道:“那树的顶端长了一颗神奇的果子,我的目的只有它,其他的一概不要。” “哦?仅是一颗果子么?” “正是!” “嗯……”阮红棉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点头道:“好,成交!” “呵呵……”水或扬了扬眉说道:“既如此,那咱们算是搭伙成功了,接下来的一切行动全听我的指挥,二位是否同意?” “嗯,可以。” “好,那我把方法告诉你们。” “你说。” “咳咳~” 干咳了一声,水或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悠悠说道:“我的方法算是一项比较大的工程,不然我也不会在此浪费半年的大好时光,那云卷树的周围虽被瘴气所笼罩,但树的本身却是无毒的,我曾亲自考察过它的汁液,发现里面并没有对人体有害的物质,想要爬到树顶首先要避开那些厉害的瘴气,具体方法是这样的:” “挑一块不被人发现的空地,挨着云卷树越近越好,从空地上打洞,沿途一直挖到大树的根部,从树根底部沿着树干往上挖,掏空树脏开出一条笔直向上的路径,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地挖到树顶,得到我们想要的秘密!” “啊?” “嘶!” 方法一出,尚抗和阮红棉都呆住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挖洞方法,也就只有宝藏猎人想得出来! 从树里往上挖,这脑回路惊奇啊! 然而…… “水公子,掏空树干可比挖土困难多了,毕竟是往上使力,不像下劈,恐怕……很难做到吧?” “哼~”水或忽然冷笑一声:“阮姑娘,小瞧我了吧?我们宝藏猎人可是专门干这个的,探地点穴,无一不精,术业有专攻,吃这碗饭的人岂能不自带一整套齐全的装备?莫说它只是一棵树,哪怕是座大山,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也能给你挖空了。” “……” “那你这半年挖了多少?” 阮红棉问到关键性问题了,水或则是一脸得意的神情:“快挖到树根底下了。” “……” 阮红棉那个气啊,刚才的自信与故作深沉竟全是假象,他咋好意思的! “半年……还没摸到树根?”阮红棉似乎高看对方了,很是鄙夷道。 水或反驳道:“我不得提前调查么?这不需要时间?光是收集情报就要俩月,你以为很容易啊。” “那剩下的四个月呢?” “后来没钱了,被人追着打呗。” “……” “你!” “别用那么古怪的眼光看着我,我连饭都吃不上了,哪儿还有力气挖洞?能想出这么神乎其技的办法来就不错了。” “……” “你……你快别说了,你这辈子跟‘神乎其技’四个字根本就不沾边!”阮红棉气哼哼的,眼前的家伙一会儿正经一会儿故弄玄虚,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水或喃喃自乐道:“嘿嘿,这下子好了,有了你俩的帮忙,我倒是省力气了。” “行了,别偷着美了,地道的入口在哪儿?快带我们去看看。” “啊?现在就去?” “当然,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阮红棉做事还是挺雷厉风行的,主动起身结了账,拽着两人走出了茶馆。 …… 说起水或挑的那块空地,其实还蛮偏僻的,不然半年的时间里他怎的还没挖到树根底下? 距离有些远,都快到村口了,唯一的好处就是保密工作做得够足,且难让人发现了。 那片空地上铺满了枯黄的树叶,想来也是水或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为之,扫干净之后下面有一块隔板,掀开之后才是隧道的入口。 洞口并不大,深度一丈有余,跳下去之后是一条狭长笔直的漆黑地道,仅容一人半跪着通行,挖地道又不是造房子,不用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设计,地道里的空气略微有些潮湿,但好在能通风,每隔二十步会有一个向上的小气孔,看来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也能节省时间,不至于经常跑出来换气。 三人下洞后紧挨着前行,水或走在最前面带路,阮红棉夹在中间,尚抗则负责殿后,一番谨慎行走,很快便来到了地道的尽头。 尽头处能听到轻微的滴水声,那是云卷树最外缘的须根被水或不小心戳破后所流出来的汁液,滴答滴答积成了好多小水洼,乳白颜色,偶尔还能在附近看到几条蠕动的蚯蚓。 “到头了。”水或停下脚步说道。 阮红棉歪头朝前看了一眼,问道:“距离树根还有多远?” 水或顿了一下道:“初步估计,大概还有七八米。” “七八米么……” 在地上走七八米也就几秒钟的时间,然而要在地下挖出一条七八米的地道,这个时间要翻百倍不止。 “谁先来?”水或问道。 尚抗闻言自告奋勇道:“我先来吧,头一次挖地道,看着挺好玩的。” “……” “稍等!” 水或伸了伸手,旋即从手上摘下了自己的储物戒指,低喝一声“祭”,顿时便有一把头部尖尖的铲子飞了出来。 “你用这个挖。”水或吩咐道。 尚抗挤过来一脸好奇问道:“这是啥铲子?怎么看着跟我家的不一样呢?” 水或笑道:“呵呵,你家用的肯定是种地的铲子,这叫洛阳铲,专为刨土挖掘所造,多被某些盗墓贼所用,不过我们现在也与盗墓贼无异了,哈哈哈……” 水或自嘲了一句,见其他两人都没笑,忽然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 尚抗拿起来先是掂了掂洛阳铲的份量,觉得还行,“剖”一下朝前面的泥土插了上去:“嚯,这铲子快啊!” 第四十二章 住宿 宝藏猎人多是用脑胜过动手的杰出之辈,偏偏水或是个异类,脑袋不算灵光,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反而体魄比一般的宝藏猎人强悍不少,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抗揍,挖树开路也是他苦思冥想了一个多月才憋出来的方法,如今被他拿来炫耀,反倒成了对尚抗两人吆五喝六的资本,真真应了那句话——一招鲜,吃遍天。 “快点挖!揍我的时候那么有力气,怎的挖洞的时候这么磨叽?”他还催呢,若不是地道空间狭小不好转身,尚抗真能一铁锹拍死他! “噗~” 又往前挖了几米,洛阳铲似乎碰到软绵绵的东西了,一股乳白色的液体顺着铲尖流淌下来,伴随着一股淡淡芳香缓缓传来,顿时引起了水或的注意。 “停!” 他低喝了一声,示意尚抗赶忙住手,往前挪几步抢过了对方手里的洛阳铲,竖起铲子瞧了一眼,突然激动道:“是了,就是这里了,我们终于挖到树根底下了!” “到了?”身后的阮红棉赶忙询问了一声,在看到水或笃定般点了点头后,不由地抬头看向了上方的泥土,问道:“现在往上挖的话,会不会塌方?” 水或闻言皱了皱眉,低头寻思的样子显然也有同样的顾虑,犹豫了一下,突然示意尚抗跟阮红棉后撤几步,自己则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往上插了下泥土,捏起掉下来的土块在鼻子尖闻了闻,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没事,正上方便是云卷树的根,直接往上挖就行了。” “好嘞!” 得到了水或的确认,尚抗甩开膀子立马开干,不会塌方自然无所顾忌,年轻就是好啊,有的是力气,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挖到了云卷树的粗根。 “挖到了,挖到根了!” “嘘~小点声儿,越靠近树根越好小心,不然被上面的村民察觉就前功尽弃了。” “哦。” 尚抗点了点头,大力挥舞铲子的动作立刻有所收敛,所谓慢工出细活,他倒不在乎时间,能成功就行了。 半个时辰后…… “呼~” 脚下的断根越积越多,堆起来都快把人给淹没了,尚抗重重地吐了口气,此时早已满头大汗,倒不是干活累的,而是周围树根缠绕,透不过气来。 水或见状似乎良心发现了,示意尚抗停手休息一会儿,自己和阮红棉则抱着那些凌乱的断根清理上方的洞口。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阮姑娘,你负责处理这些断根,我去周围打几个气孔。”水或吩咐道。 “嗯。”阮红棉点了点头,抱起一大把断根直朝地道入口走去。 地道里的断根要不断地往外送,一来节省空间,二来方便空气流通。 三人就这么紧密配合着干了一下午,临近黄昏时分,水或终于喊停手了。 “行了,今天到此为止吧,该回去了。” 说完用隔板掩盖住了洞口,然后把周围的落叶扫过来重新铺好。 …… 干了一天的脏活累活,尚抗忽然觉得自己的那双手似乎不属于自己了,起了不少的水泡不说,吃饭拿筷子的时候还不停地颤抖,一夹菜都觉得生疼,索性直接下手抓! 水或啃着馒头一脸玩味地瞧着他,打趣道::“嘿嘿,第一次体验生活感觉如何?” 尚抗撇嘴:“神特么的体验生活!” “哈哈,习惯就好了,我就是从你这个阶段过来的,现在知道宝藏猎人的辛苦了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明天继续!” “啊?还继续啊?” “总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吧?做事要有毅力,有恒心,有不服输的精神,在万般困难面前要保持……” “行了行了,这么大馒头还堵不住你的嘴?你这么有毅力有恒心,怎的半年才挖了那么一点儿?” “我……我那是……” “闭嘴吧你,鸡腿吃不吃?不吃拿来!” “吃!” “……” 在饭桌上都不能消停,这顿饭吃的忒乱。 吃饱喝足之后,三人决定找家客栈暂时留宿,可找来找去唯有一家合适,其他地方只提供餐食,并不提供住宿。 唯一能住的地方便是水或之前挨过揍的客栈,二回熟的老掌柜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嚯,胆子不小啊,又来吃霸王餐了?”老掌柜一见面就嘲讽上了,放下手里的毛笔喊来了店里的三名打手,这回倒是干脆利落,一开始便要撵人。 水或这次可不怂,毕竟他有金主了,说话也横,完全无视三名打手,撇着大嘴道:“少狗眼看人低,老子这次有钱!” “哦?”老掌柜扬了扬眉,伸手便要:“钱呢?” “那个,阮姑娘,给钱。” “……” 老掌柜很是鄙视地撇了撇嘴,说话更是直白:“指望女人?你小子行啊,这么会功夫就找了个姘头?” “啪!” 阮红棉对于“姘头”俩字倍感愠怒,掏出一锭银子猛拍在桌子上,直接打了老掌柜的脸:“这是什么!” “啊?” “是钱么?” “是!”老掌柜的音调都变了,看到银子后眼都直了,也挪不开了。 阮红棉轻笑道:“呵呵,原来是钱啊,那没事了,我就是单纯的显摆一下,告辞!” “……” “客官别走啊!”老掌柜急了,手忙脚乱地从高桌子后面追出来,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 阮红棉回头:“怎么,你还有事?” “嘿嘿……” 老掌柜又开始了他的招牌动作,一脸殷勤地搓了搓手,“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就不顾脸面了,表情瞬间变化,话立刻软和了下来:“姑娘,女侠,我错了,老朽失言了,您多担待,三位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小店有上好的客房,专为三位贵客提供……” “我……没钱!” “不!你有!” “你不是不欢迎我们么?” “欢迎欢迎,十分欢迎!” “到啥程度?” “这……”老掌柜低头寻思了一会儿,突然狠狠一咬牙:“为表示歉意,我可以向三位提供一桌上好的酒席,免费。” “抱歉,我们吃过了。” “那……免费住一晚怎么样?” “哦?” “权当是我赔罪了,不知三位是否赏光?” “这……”阮红棉故作为难地寻思了一会儿,实则除了这地方也没他处可去了,不过总要拿捏一下,沉默了好久才慢悠悠说道:“行吧,看在老掌柜这么真诚的份上,我们就勉为其难地住段时日吧。” “嘿嘿,三位楼上有请。” 其实老掌柜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送一晚换来了好多天的住宿费,这买卖稳赚不赔。 三人共要了两间客房,阮红棉单独一间,尚抗和水或住一间。 水或因囊中羞涩已经流落街头好久了,天当被子地当床,睡觉还要打蟑螂,如今总算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床,简直比亲妈还要亲,一个狗刨扑了上去,滚来滚去的样子像极了痴痴傻傻的顽童。 “床,我的床,我做梦都是你啊!”水或颇为触动地感慨着,殊不知站在旁边的尚抗早就满脸鄙视。 “喂,你没睡过床?”尚抗问道。 水或坐起来抱着枕头跟个小怨妇似的:“三个月没睡过了,甚是想念。” “那你往里面点儿,给我留点空。”尚抗扒拉道。 水或突然一脸警惕道:“你要干嘛?” “我也要睡觉啊。” “不行!我可没有龙阳之好,你打地铺吧。” 尚抗忽然纳闷:“啥是龙阳之好?” “这都不懂?就是俩男人……算了算了,下去!” “凭什么我下去?” “喂,我可是这次计划的领头人,你得听我的!”水或撇着大嘴道。 尚抗鄙夷道:“在洞里你是领头人,可在外面,你啥也不是,下去!” “你!” “不想挨揍就下去!” “……” “好好好,你厉害,我打不过你行了吧?” 水或嘟嘟囔囔地下床了,跟个傻子同住一屋,晚上还是小心为妙。 …… 睡到三更天的时候,尚抗就被水或的呼噜声吵起来了,打地铺的人果然睡不踏实,磨牙放屁打呼噜,噪音全被他占全了,这还咋睡? 起来喝了杯水,尚抗也没啥困意了,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夜色,皎月当空,繁星满天,瑟瑟凉风中忽然传来了一股浓郁的香味,那是美食的味道,顿时勾起了他的食欲。 “嘶~啥东西这么香?” 尚抗皱了皱眉,穿好衣服推门而出,提鼻子仔细一嗅,突然一跃跳上了房顶。 香味正是来自于屋顶,尚抗鼻子都快赶上狗了,明显是循着味来的。 此时屋顶上正坐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沾了脏土,丝线打缕,某些破洞处还露出脏兮兮的肌肤,头发凌乱地披散着,上面还挂着几根杂草,咀嚼声不断,她正抱着一只烧鸡大快朵颐地啃着。 “吸溜~” 这扮相令人咂舌,不过那只烧鸡却让人垂涎欲滴。 尚抗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三更天正是他饿的紧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踩着瓦片往前挪了几步,正欲说点什么,直到他看到那名少女的正脸,他顿时愣住了! “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第四十三章 傀儡 欲望是人的本质,搭讪是途经,目的才容易暴露本性。 尚抗涉世未深,头脑也不太灵光,搭讪更是一窍不懂,可一开口却莫名的高明,旁人听了或许会认为他是在扮猪吃老虎,实则却是坦诚吐露心声下的弄巧成拙。 那少女显然也是个谨慎怕生之人,听到声响后猛然转头,率先护住了手里的烧鸡,一双透明清澈的大眼睛布灵布灵地眨动了几下,在见到对方的面容时居然放松了一丝警惕,许是尚抗所言非虚,二人的确有过一面之缘,继续啃了烧鸡,但却一言不发。 尚抗见状皱了皱眉,也不知是惦记烧鸡,还是在努力回想着少女的来历,慢慢蹲下来试探性地往前挪了几步,套近乎般笑道:“嘿嘿,烧鸡好吃不?” 少女点头,眼睛盯着尚抗,嘴里却不闲着,继续啃。 “能给我吃点不?”尚抗暴露目的了,再不暴露烧鸡就没了。 少女慢慢摇头,看来是不想给。 “唉~” 尚抗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下脑袋,站起来俯视着少女,冷不丁来了一句:“不给算了,不过,我总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 “嗯~” 少女忽然“嗯”了一声,绝非承认,而是把一根鸡骨头递了过来,意思显而易见。 “……” 尚抗不由得撇了撇嘴:“都没肉了,我又不是狗。” “嗯~” 少女把鸡骨头一丢,然后换了个鸡头。 “……” “喂,你就不能给我吃点好东西吗?我要吃鸡腿!” “啪!” 少女把鸡头扔在了屋檐上,下一秒,赶忙护住了鸡腿。 “……” 看来是真不给啊,尚抗无语了,伸手一摸腰包掏出了一锭银子,气鼓鼓道:“不给算了,我自己去买。” 说完便要跳下房顶,偏偏在此时,身背后忽然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拽住了他的衣服,强壮有力,挣脱不开。 “啊?” 尚抗怔住了,忙回头仔细一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那是一只无比硕大的手,仅是两根手指便有一人来高,黝黑强壮,其上缠绕着一股浓郁的黑气,像捏小鸡子似的一把将尚抗提溜了起来,使劲往天上一抛,然后摊开了手掌。 “啊~” 尚抗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才重重地落下,这种晕头转向的感觉似曾相识,本以为掉下去会砸到坚硬的屋顶,万没想到,他居然掉在了大手的掌心中。 熟悉的感觉,顿时令尚抗如梦初醒,先前在轩辕门后山的时候也有此一劫,但事后却全然忘却,此番情景再现,尚抗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地大喝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后山禁地洞里的女孩!” 然而一切都晚了,此时想起来又有何用? 大手接住尚抗后立马握紧,目的并不是想把他的肉体生生捏碎,而是将周遭弥漫的黑气灌入其体内,等到占据丹田后才消失不见。 “嘶!” 尚抗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翻腾,全身上下充斥了说不出来的力量,不过这种力量不太正经,非本我所控制,奇经八脉中分明游走着两股不一样的能量体,一股是灵气,另一股,则是令张天师都为止忌惮的煞炁! 又来了,这尚未断定是好是坏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了尚抗的体内! “为何?为何我之前一直没想起来!在后山明明遇到了陌生人,老天师问我的时候我为何否认?”尚抗用仅存的清醒开始扪心自问,殊不知他的理智正随着黑气的蔓延逐渐被少女所控制,想法还是自己的,但肉体却莫名地失控了,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 “咚~” 尚抗也不知自己为何站得这么笔直,紧挨着屋檐,抬头凝视着天上的皓月,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微笑。 无数的黑气丝线正插入他的骨骼,如提线木偶般被身后的少女操控着,下一秒,他突然跳了下去。 …… “阿嚏~” 水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躺在地上再也睡不着了,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有种莫名的毛骨悚然,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瞧了眼窗户,发现没关,张嘴便骂上了:“妈的,谁这么没公德心,睡觉都不关窗户吗?” 屋子里只有俩人,除了自己,罪魁祸首只有尚抗。 水或气鼓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来到床边正准备兴师问罪,可当他掀开被子一看,上面却是空荡荡的。 “咦?奇怪了,人呢?” 水或嘀咕了一句,正纳闷呢,就听身后“嘎吱”一声,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来人正是尚抗,双眼空洞地走进了客房。 水或正在气头上,此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瞬间就爆发了:“臭小子,你想冻死我吗?” 然而尚抗却是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地盯着水或。 “问你话呢,别装傻充愣!” “……” 还是没反应! 水或急了,走过去正欲推尚抗一把,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对方却先一步出手了,大嘴巴子跟不要钱似的,抡起来照着水或的左脸就是一巴掌! “啪~” 力度极大,扇得水或顿时眼冒金星,原地转了三圈才稳住了身形,晃动着发抖的双腿大声质问道:“你打的是我?” 都打懵了。 尚抗心里那个愧疚啊:“对不起,不是我想打你,是我的身体在打你。” 然而心里话又怎么能被水或听到?他只以为尚抗是在找茬呢,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白挨一下?还是打脸,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能忍嫂子也不忍了,抬手就是还击。 “啪~” 水或用力抡了回去,但面子却没找回来,因为被尚抗接住了。 接下来就是一副很诡异的画面,水或的一只手被尚抗捏的生疼,另一只手非但不反抗,反而让脸来硬抗尚抗的轮番嘴巴子,抽的那个狠呐,可着一边猛抽,右脸完好无损,左脸肿成了包子。 在这个过程中,水或连句“疼”都没喊一声,真真是条汉子,挨揍都那么硬气。 “啪~” “啪啪~” 尚抗越打越于心不忍,本想阻止,奈何手不听使唤,只能在心里疯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一闹,半个多时辰吧,水或被揍得估计连老妈都认不出来了,双腿一软,终于栽了下去。 铮铮铁骨的汉子也有服软的时候,不服能行吗?都迷糊了。 “哎吆~别打了,别打了,窗户你随便开,我宁愿挨冻也不想挨揍了。”水或认怂了,但压根不是窗户的事儿嘛。 控制尚抗的少女似是也玩累了,坐在屋顶上收回了其中的两条黑线,总算停止了尚抗的打人动作。 水或一屁股瘫在了地上,此时就算再蠢也发现了其中的猫腻,貌似被打醒了似的,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又不是杀妻夺子的深仇大恨,根本不至于打这么长时间,每一巴掌都那么狠,莫非……” 想到这里的水或顿时警惕了起来,抬头凝视着尚抗开始认真观察,见其双眼空洞无神,行动机械呆木,似乎被什么东西操纵了似的,忍不住试探性问道:“小哥,你是不是被人摄住了?” 尚抗闻言顿时狂喜:“对,对!” 然而面部表情却没什么反应。 水或转着眼珠思考了片刻,又道:“是的话你就努力眨眨眼。” “……” 没反应! 尚抗是真想眨眼啊,奈何体内的那股力量大的惊人,眨不动! 水或纳闷了,心道了一句“看来摄住他的东西还挺厉害”,咬着嘴唇思忖了片刻,忽然有了主意。 “咕噜”一下来了个后空翻,暂时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瞅准时机跑到门口,水或端起旁边的水盆直接朝尚抗的后背泼了上去。 “噗~”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背后没长眼睛的尚抗却灵巧地一躲,泼出来的清水直接撒了一地。 “嘶~” 水或见转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这家伙还挺厉害!不过……” “咣当”一脚踹开了房门,撇下尚抗不管的水或直接跳上了屋顶。 并非他发现了背后的操纵人,而是他对傀儡之术颇为了解,知道这玩意儿虽然诡异难缠,但控制距离却十分有限,幕后黑手肯定离着不远。 他本是打着“站得高看得远”的算盘跳上来的,机缘巧合,一上来就发现了元凶! “原来是你啊!”水或真不知此刻是该庆幸还是该暗讽倒霉,怕打不过对方,只能故作镇定地硬气了一句。 少女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发。 水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丫头片子就放松警惕,大着胆子往前挪了几步,大声质问道:“说,你对他做什么了?” 少女哑然,但下手却果断凶狠,没有太多的犹豫,一开始便出了杀招。 “嗤~” 还是之前的大手,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只是对手不同罢了,待遇也是天差地别,丝毫不给对方聊天的时间。 “啊?” 水或一瞧那只大手就觉得不可小觑,毕竟他是吃过见过的主,很能分清彼此间的差距,攥紧拳头猛朝脚下的瓦片一砸,在激起无数的碎片胡乱纷飞的刹那,他猛一扭头,然后,就溜了! “告辞!” 跑得那个快啊,兔子都是他孙子。 少女有些疑惑地瞧着他,顿了一下,吐了口气,慢慢消去了凭空出现的大手,继续啃起了烧鸡。 第四十四章 计划泡汤 阮红棉这几天心情很烦,别看她白天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跟朋友谈笑风生,实则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因为思念赵越而彻夜难眠。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啥姿势也没用,人就是这样,越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越想用繁重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此之谓转移注意力,可一旦闲下来,有空去想那些令人头疼的烦心事了,就待不住了。 醒的也很早,起来后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撑在桌子上发呆,直到听见隔壁房间内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她才如梦初醒。 顿了片刻,她慢慢站了起来,开门正准备去看个究竟,可房门刚一打开,迎面正好碰上了水或的鼻子。 你以为这家伙真的怂的溜之大吉了吗? 错!小看他了。 “你……你干嘛!” 这么晚了被一个大男人莫名地闯入,阮红棉的第一反应就是警惕对方的不怀好意。 水或顶着半张包子脸委屈的想哭,可转念又一想,自己堂堂男子汉绝不能在淑女面前露怯,当下努力抽了抽鼻子,强装镇定道:“出事了,快跟我走!” “出事?”阮红棉愣了一下,一瞧对方的模样突然皱了皱眉道:“喂,你脸怎么了?怎么肿成这样了?” “我……”水或闻言老脸一红,这个节骨眼上还嘴硬呢,搪塞道:“被……被马蜂蜇了。” “马蜂?”阮红棉肯定不信,她又不是傻子,若是真被马蜂蜇那得起很多小红包,不像眼前这位这样肿成了一大块,当下忍不住撇了撇嘴:“少来了,蜂王也蜇不出这般‘杰作’,快告诉我发生了啥事!” 水或闻言知道瞒不住了,默默低下头去,再抬头时显然已经放下了卑微的自尊:“事情是这样的,尚抗出事了……” 于是水或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阮红棉,在对方一副惊讶而又古怪的眼神注视下,顺带着说出了一种自认为克敌制胜的方法。 “待会儿,你这样做……” 五分钟后…… 尚抗还在屋里傻站着,他突然觉得屋顶上的少女对自己的控制似乎弱了几分,因为他能很轻松地眨眼了,手指也可以自我颤抖几下,许是之前抽了水或半个时辰的嘴巴子浪费了不少的体力,一只烧鸡可补不过来,少女需要休息,而尚抗也能暂时说话了。 “啦~啦啦啦~啦!” 能说话就能说话吧,唱什么歌! 不过此番音量却引来了另外两人的注意,房门“砰”一声被人踹开,进来的却只有水或一人。 看来是分头行动了,把最难对付的少女交给阮红棉,水或这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啊。 “尚抗!” “水哥,救我!”尚抗终于有了自我意识,开口就喊救命。 水或小心翼翼地躲在他身后试探着,好奇问了一句:“你能说话了?” “能,不过是暂时的,她一会儿就要控制我。” “那你站着别动啊。” “你要干嘛?” “嘿嘿,一会你就知道了。” 坏笑一声,水或还是故技重施,端起水盆快步跑到屋子外接来了一盆清水,朝着尚抗的后背就是一泼! “噗~” 这回尚抗没躲过去,许是屋顶上的少女被阮红棉暂时牵制住了,无心管他,一大盆凉水冲了一身,顿时把他淋成了落汤鸡。 水或站在后面提溜着脸盆,沉默片刻试探性问道:“感觉……如何?” “噗~” 尚抗吐了口从头顶滑进嘴里的凉水,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冷~” “我是问你能不能动!” “额……”尚抗闻言努力尝试了一下,使出力气抬了抬手,然而却纹丝未动。 “不行,还是不能动。” “什么!”水或狐疑了,放下水盆绕着尚抗的身体转了一圈半,走到对方的正面捏着下巴嘀咕了起来:“怪了,按理说应该起作用啊,莫非……这不是傀儡术?” 正诧异呢,尚抗可没他那么好耐心,忍不住问道:“水哥,还有别的招么?” “嗯……”水或思忖着顿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为今之计,看来得用邪招了。” “啥邪招?” “嘿嘿……”水或忽然坏笑一声,就跟要报之前的扇嘴之仇似的,一字一顿地从嘴里蹦出来两个字:“喝尿!” “哈?” “不是一般的尿,是童子尿!” 尚抗气的:“这是重点吗?有什么区别!” 水或一脸认真道:“区别大了,童子尿能解百毒。” “……” “我不喝,打死我也不喝!” “那你就当一辈子的提线木偶吧,对我而言正好省事儿,不用苦心孤诣地帮你去找童子了。” “你……不是童子?”尚抗纳闷了。 水或一脸不屑道:“切,从12岁开始就不是了。” “……” 12,发育地真早! 两人正掰扯呢,就听屋顶上的打斗声音越来越响了。 不消多时,已经遭受过多次蹂躏的房门再次被人给砸开了,这会儿是彻底烂了,碎木屑满天飞,伴随着一道曼妙的身影遍体鳞伤地倒飞进来,正好砸在了尚抗的背上。 “砰!” 三人刚好一条线,如穿肉串似的招式简直一石三鸟,后背吃痛的尚抗不由得往前猛扑,直接跟面前的水或撞了个满怀,纠缠在一起后乱作一团,砸到结实的墙壁后才稳稳地停了下来。 阮红棉的武功其实并不高,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被屋顶上的少女打残后直接踢进了屋里,此时正一脸狼狈地倒挂在了床上,嘴角满是鲜血。 尚抗的情况稍微好一些,除了自身体格强壮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前面有个人当肉垫。 最惨的当属水或了,给尚抗当了肉垫不说,后背还结结实实地砸在墙上遭遇了二次伤害,都砸出坑了,爬满了明显的裂纹。 “哒哒~” 少女迈着悠闲的步子慢悠悠走了进来,目光轻轻扫了眼四周,在确定三名对手已经完全丧失了还手能力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坐下来倒了杯茶喝。 之前的烧鸡吃太快了,有点油大,喝茶正好可以解渴去油。 计划泡汤了,水或明显低估了少女的真实实力,撑着浑身酸痛的肌肉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表情出人意料的凝重,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一本正经道:“你,究竟是何人!” 少女盯着他继续喝茶,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发。 “喂,我问你话呢!哑巴了?”水或急了。 少女倏地站起,此番举动立刻引起了水或的警惕,正欲做出抵御的架势,却见对方慢悠悠地伸出了自己那脏兮兮的手指,指了指旁边的尚抗,又指了指自己。 意思显而易见——他是我的! 水或见状嘴角抽动,卖友求荣的本性立刻暴露无遗,他跟尚抗认识了才不到一天,连朋友都算不上,万不会为了一个只熟知名字但却没有深入交流的外人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即便是真正的至交好友,在生命危急时刻,深受宝藏猎人条例毒害的水或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明哲保身的“壮举”。 人性本恶,万事以自己为中心,只有好好地活着才有机会实现宏伟的人生目标,水或整日里都自诩为饱读诗书的斯文人,真真应了那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果断让开,甚至都不惜把刚刚站起来的尚抗踹到前面,意思很明显——带他走! 尚抗能自己站起来就代表着他暂时摆脱了少女的控制,然而背后那一脚却着实够损,一个踉跄跌倒在少女的脚下,看着对方从草鞋里露出来的脏兮兮的脚指,饶是平日里再大大咧咧、不修边幅,此时面对如此难堪入目的泥垢也不免萌生出少见的洁癖! “你……你多久没洗澡了?”尚抗“腾”一下窜起来,有些恶心。 许是少女玩心四起,亦或者是压根没把面前的三人放在眼里,居然回答上了,慢悠悠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天?”尚抗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然而少女却是摇头。 “三个月?” 少女还是摇头。 尚抗震惊了,不由地捏住了鼻子:“不会是三年吧?” 但出人意料的是,少女仍旧摇头。 “这都不对?”尚抗郁闷了,本想再往上猜,但下一个数字却是三十年,对方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这显然矛盾啊。 少女一瞧尚抗那副异样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迟疑了片刻,忽然指了指旁边一张小桌子上燃着的一炉檀香。 尚抗看过去后顿时了然了,继续猜到:“三炷香时间?” 少女又摇头。 “三个时辰?” 终于,少女终于点头了。 但点头又有何用?这不符合逻辑啊! 才三个时辰不洗澡居然脏成这样,狗子都没那么欢! “你,到底是何人?” 尚抗也问出了水或之前的问题,然而少女这次却没给他优待,依旧一言不发。 “嗤~” 她只是不紧不慢地再度祭出了那只大手,不消多时,尚抗的身体又不受他控制了。 双眼无神,行动僵硬,好现象是并没有将伤痕累累的阮红棉和水或彻底抹杀,只是率先一步走出了房门,指挥着尚抗紧随其后。 “不行!你不能带他走!”意识逐渐模糊的阮红棉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艰难地挪动了下身体,从床上砸到地上后强忍着疼痛叫道。 然而少女却充耳不闻,带着尚抗很快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第四十五章 张小右 身不由己,自是连走路都无法驾驭,行色匆匆于夜色中像极了鸡鸣狗盗之徒,然匮乏意识,丧失本智地横冲直撞,更是让得伤痕累累的肉体更加疲惫不堪。 尚抗从一开始就没看透前方引路的少女意欲何为,机械捏呆般宛如一块被其吸引的人形磁石,在尚未点晨火的街道上碰了一鼻子灰,这会撞了人家的幌子,那会儿踢了门前的酒缸,惊醒邻家梦中人起夜后的一顿叫骂,一溜烟似的钻入了某些犄角旮旯的暗巷,心中接连道歉,但却无济于事。 眼瞧着前方的房屋逐渐稀少,山林茂密,溪水潺潺,似是要彻底远离这谜团重重的杏花沟了,尚抗很是抗拒,奋力地嘶吼了一声,然心中话语就像是被一口浓痰黏在了喉咙里,吐也吐不出,咽又咽不下,一条粗壮的黑线正死死地扼住他的咽喉,这种言不达意的感觉实在憋得太难受了。 不消多时,二人已经走出了村子,于一块山涧处迎风站立,天空浮现一颗亮白色的启明星,日出东方,淡光挂云,少女默默地坐了下来,脏兮兮的小手慢慢摸向了腰间,很快从一个腰包里掏出了一张残损枯黄的羊皮古卷,耐心细细地看了起来。 尚抗就站在她旁边,努力用余光轻扫了一眼那张羊皮古卷,斗大的字虽不识一个,但好在羊皮卷上并没有写字,而是一张地图。 看了有两分钟的功夫,少女重新将羊皮古卷收好,手指如乱弹琵琶般于空中抽搐了几下,迈步往下一跳,身后的尚抗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下方乃一处清潭,潭水清凉且杂石密集,若非落差并不算很高,两人跳下来非受伤不可。 “噗~” 少女从潭水中探出头来后吐了条清澈的水线,一时沉浸在溪水的冲刷中无法自拔,竟忘了身体失控的尚抗暂时不能游泳,咕嘟嘟在水中冒出了好多气泡,随着溪流正缓缓下沉,直到呛了一大口水如烧开的水壶往上顶出了一个极大的水泡,她才回过神来。 “噗~” 身体又被操控了,但好在尚抗爬到了岸上。 “你想淹死我?”尚抗心中怒道。 少女站在岸边拧了拧身上的衣服,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撩,朝阳笼罩,泥土褪去,拭去了凡尘后宛如登仙,整个面容立刻浮现在了尚抗的面前。 “嘶!” 那是一张无比精致的脸,明净清澈的眸子灿若繁星,细细的柳眉如画勾勒,小嘴薄而红润,不笑自带梨涡,鼻子也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小巧,而是挺拔,于是就显得五官特别有立体感,特别精致漂亮,真真是茫然风尘应如是,不羡烟火自成仙! “天呐,原来她竟如此漂亮!”饶是少不更事、情窦未开的尚抗见了都不免有一丝春心荡漾,心中无比感慨,唯一不受自身与他人控制的脸色居然莫名地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一时竟看的有些呆了,殊不知刚才落水时不小心沾上来的一只小螃蟹已然爬上了他的手臂。 “哎吆~” 那螃蟹真狠呐,不由分说,照着尚抗的手指就是一夹! “嘶~” 尚抗疼得咧了咧嘴,慌乱中猛甩手臂,弄走了螃蟹的同时,猛然间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 “我……我恢复了?”尚抗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危机意识乍现,赶忙看向了旁边的少女。 然而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却呆住了…… 眼前的一幕,完全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并非少女的架势,而是她的样子。 那好不容易出现的亮色白肌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溪水风干,尘埃沾染,原本乌黑亮丽的秀发正变得枯黄卷曲,随风凌乱,五官虽没什么变化,但却蒙上了一层浑浊的土色…… “这……这是什么鬼!莫非之前看到的全是假象不成?” 尚抗震惊了,猛然间想起之前在客栈的时候与少女的一番对话,似是有所顿悟。 “她说三个时辰前刚洗过澡,这回又洗了,莫非每次洗完澡后都会恢复这副脏兮兮的模样?” 尚抗心里猜测着,这般异样的体质还是头一次遇到,正苦思冥想之际,身旁的少女却冷不丁来到了他的面前。 眨着那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瞧着他,不过这次却没用大手将其控制,而是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递到尚抗面前。 “嗯?”尚抗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问道:“给我吃的么?” 少女点了点头,仍旧不说话。 “谢~” 一个“谢”字在口中环绕,许是之前的打斗让尚抗一直心存芥蒂,警惕与倔强萌生,又回想起受伤严重的阮红棉跟那个忘恩负义的水或,竟破天荒地婉言相拒道:“不用了,我不饿。” “啊呜~” 少女倒没客气,给你不吃那我自己吃,一口啃下去还滋滋冒水,顺路偷来的东西就是比买来的香! 三两下便把苹果啃了个干净,馋的尚抗肚子里好一阵没出息的咕咕乱叫,撇过头去不看她,直到对方把剩下的苹果核丢进了水里,砸出了一个小小的水花。 不打不闹也不控制,尚抗有心想溜估计也够呛,暂时采取了缓兵之计,开始跟对方来软的。 “你……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尚抗问了,似是早猜到了对方会保持沉默,也没抱任何希望,但总比一句话不说强吧? 没出他的预料,少女还是一言不发,有九成的概率可以确定是个哑巴了,行动远大于语言的主,凡事总是比比划划,说出一个字来就算她输。 她又拿出了那张羊皮卷轴,这会儿倒也没藏着掖着,毫不避讳地在上面指了一个地方。 那张图画的乱七八糟的,像极了小孩子胡乱改写的涂鸦。 尚抗低头一瞧,目的地距离杏花沟少说也得一扎来长,虽不会计算准确的距离,但图上的东西归类到现实里完全等同于遥远,瞬间倍感头大,哼着鼻子喃喃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陪你去吧?” 少女点头,表达出了目的。 尚抗一阵郁闷,这不绑架吗? 但忌惮于对方那神乎其技的大手,他还得忍着,只是嘴上不情愿地嘟囔道:“赶鸭子上架,违背少年的意愿即是犯罪懂么?” 也不知他从哪儿学来的浑话,近朱者赤,近墨者也黑了,离开了质朴的青牛村后逐渐被世俗所污染,很不情愿地抱着肩膀,瞥着少女看其表情变化。 少女依旧平静着脸色,收好羊皮卷后起身就走,这会儿倒是不用裹挟尚抗充当傀儡了,毕竟太累,也很费体力,时不时地回头努嘴示意对方,催促之中免不了一丝威胁之意。 尚抗很是挠心地在后面跟着,沉默的气氛多少让他有点喘不上气来,本就喜欢热闹的氛围,偏偏这次跟了个哑巴,不由地插了句话题:“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闻言略微驻足,然还是一言不发,愣了几秒后继续往前走。 “你没名字?”尚抗又问了,得到的回复依旧是沉默。 “要不我给你起一个?”怀念水或的话痨本性,尚抗似乎学到了精髓。 少女身体略微一怔,这般建议似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回头眨着大眼睛瞧着尚抗,眸子里有种异样开始闪烁,持续几秒,稍纵即逝。 尚抗并没看她的反应,自顾自地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少女那只奇怪的大手,突然有了主意。 “要不,我以后就叫你小右吧。” “……” 大手是右手,很合理。 然而…… 少女猛回头死盯着尚抗,脸上头一次表现出了难见的愠怒,显然是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朝着尚抗的脑门就是一记脑瓜崩。 “砰~” 这感觉贼熟悉,以前跟张天师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挨到,尚抗吃痛地往后一撤头,扶着额头叫道:“不喜欢就算了,弹我干嘛?” 少女转身就走,气哼哼的。 连张天师那样的世外高人都会被尚抗的胡闹作为搞得满脸无奈,又何况她? 尚抗还以为对方生气是因为有名无姓呢,脑瓜崩又让他联想到了张天师,索性直接说道:“小右不满意,那叫张小右如何?” “……” 以为加上个姓氏就能蒙混过去?少女气的不想搭理他,气鼓鼓地继续走。 尚抗在后面紧追着,招手喊道:“张小右,你等等我。” 得,算是落实了。 …… 有了名字的少女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高兴,甚至很抗拒,一边走一边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来一个红苹果啃着,也不知一路上偷了人家多少东西,馋的后面的尚抗口水直流,但却不好意思索要。 没办法,先前给的时候你不吃,这会子再要岂不是没脸没皮? 穿过前面的杏林便彻底离开了杏花沟,先前来过的地方,此时的景象却与之前大不相同。 杏树不再蔫耷,发黄的叶子居然开始变绿,大片的毛虫落在地上疯狂地抽抽着,就连干枯的树枝上都长出了新鲜的嫩芽。 “嘶~什么鬼!” 尚抗看呆了,这还是之前的杏林吗? 明明一片死寂,怎的才过了一天的时间竟焕发出了生机! 想不明白! 刚刚踏出杏林的那刻,一阵巨大的倒塌声猛然从背后袭来,铺天盖地,山摇地动,一团黑影突兀地从身后碾压了过来,在阳光的照射下越来越近,越变越大,砸倒周围大树的同时,眼看就要将两人生生吞没! “不好!有东西要倒了!”尚抗吓得大喝一声,急忙跑上前拉住了少女的手往旁边一躲,刚刚离开那里,之前走过的地方瞬间被一棵高大奇怪的树木砸出了裂痕! 第四十六章 分鱼 巨树轰然倒塌,所砸之处,万物俱灭,重力倒是其次,然其上弥漫着的浓郁瘴气才是罪魁祸首,吞没了生机,一片死寂,也不知为何会瞬间衰败,只晓得杏花沟赖以生存的云卷树在此刻彻底毁灭了,事发突然,村民鲜有人知,某些困意犹存的早起之辈更是眼睁睁瞧着村中被奉为“守护神”的商贾之果被上天突然召回,满脸惊愕但却无可奈何,承受力不太强者,更是抽着鼻子哭出了声,嘴里嚷嚷着“完了”,表情呆滞,眼神空洞,并非睹物思情,而是财路断绝,没了利益,心疼加肉疼,对于往后的生活开始患得患失,滋养多年的市侩不再唾手可得,导致心力交瘁,噗通跪在了地上。 尚抗一眼便认出了那棵树的来历,如此奇特的卷叶状形态,村中独一无二,非云卷树所能体现。 满脸惊怪地捂着了口鼻远离瘴气,快步撤退的同时,心中不免萌生出了一丝愧疚:“不会吧,我们把树根挖烂了?罪过罪过。” 他还以为云卷树轰然倒塌是因为他们昨天挖地道导致的呢,以佛家之语道了声歉,下一秒就恢复了本性。 此行的目的只为了掏空树干爬上树顶,现在好了,树倒下后就不用爬了,省事儿! 顶端距离他现在的位置其实并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尚抗怀着惋惜且激动的心情快步跑到顶端一看,顿时傻眼了。 哪儿有什么所谓的果子啊,亮晶晶的东西更是无处寻觅,除了卷曲的叶子之外毛都没看见一根,这不坑人吗? “靠,合着我们忙活了一下午,到头来竟是一场空?”尚抗心中暗骂了一句,但同时也有些庆幸。 得亏它倒下的早啊,不然得浪费多少时间? 想到这里,尚抗很快释然了,本次的杏花沟之旅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果子跟亮晶晶的东西,只要能尽快除掉云卷树这棵元凶,就算不虚此行。 至于巨树倒塌的原因也不是他想去探究的,只听到村里逐渐传来了嘈杂的叫嚷声跟痛哭流涕的哀嚎声,显然是乱成一锅粥了。 “完了,我的发财树!” “呜呜~这以后还咋做生意啊~” “妈的,这谁干的?找到凶手我定要将他生吞活剥!” “孩儿他妈,别傻站着了,趁热,赶紧把树上的烟叶摘下来囤家里,兴许还能卖。” “对对对,当家的说得对,我马上回家拿笸箩!” …… 一鲸落,万物生,破船还有三千钉,百年大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云卷树亦是如此,别看它现在倒了,但其上的烟叶可是宝贝,是发财的门路,财富的密码,遗留给世人的无尚瑰宝,与其坐以待毙地惋惜痛哭,倒不如趁热掠夺其为数不多的资源!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村民们呼啦朝全上,如掠食者般迅速将其瓜分砍伐,占据毁灭,拿笤帚的,拿笸箩的,扛锯的,甚至还有戴着手套撸叶子的……蚂蚁食虫乃生存法则,强取豪夺是人的天性! 那么大一棵树很快就被瓜分完了,干农活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如此卖力,贪念隐藏在心,丑恶显露于脸。 没救了,这个地方已经没啥可留恋的了,仅存的资源只有那么点,迟早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或许杏花沟人能够幡然醒悟吧,没有买卖便没有伤害,骨子里的自我救赎似乎也能抵御常年戒不掉的烟瘾。 “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尚抗也不想在此地多待了,主动朝少女说了一句,然后迈步便走。 这会儿倒成了少女跟在了他身后,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未来如何的杏花沟,又摸了摸腰包里那颗鼓鼓囊囊的鲜红果子,一丝少见的愧疚,莫名地爬上了心头…… 其实她才是“元凶”,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爬上了那棵村民们赖以生存的云卷树树梢,不计后果但同时也是无心之失地摘下了其上的唯一硕果放进了腰包,才有了今日的衰败景象。 然木已成舟,后悔也来不及了,只祈祷杏花沟人自此能发愤图强,不再依赖上天的眷顾,幸福度过一生吧。 …… 阮红棉此时很生气,既生少女的气也生水或的气,其实后者更严重一些,毕竟实力的不允许造成的无可奈何可以自我原谅,然而水或那家伙却真真让人气上了心头。 卖友求荣,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宝藏猎人的威名算是被这老小子彻底败光了,连一刻钟都不想见到他,即便对方真心实意地伸手准备搭救,阮红棉也很果断地选择了拒绝。 “别碰我,滚!” 简单几个字,似是戳中的水或的内心,脸色涨红地缩回了手,自知理亏,只能狡辩:“阮姑娘,情势所逼,我也没办法,咱仨加一块都打不过那妮子,我不让她带走尚抗,那咱俩的小命也没了。” “你别说话行么?自此以后,咱们天涯相隔,形同路人,咳咳~”阮红棉的伤势的确不轻,咳着血都要跟水或绝交,看来是彻底死心了。 水或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宝藏猎人的铁则不仅一次地让他质疑过自己是否做错,以自我为中心,注定孤独一生,以前出卖过的朋友开始在脑子里不断浮现,除了绝望便是谩骂,扭曲的面容带血哀求,压根就没啥好印象,攥起拳头咬紧牙关地扪心自问,我真错了?或许,真不该这样活下去了。 然而阮红棉显然不想给他任何的机会了,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一步三晃悠,扶着受伤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屋子,憔悴的身影看上去多了几分悲凉。 “阮姑娘!” 水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得到的回复只有冷漠。 阮红棉走了,她要去找尚抗,心中默默地祈祷着:“你可千万别死啊!” …… 离开了杏花沟,尚抗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取名张小右的少女亦是如此,心情烦闷之时多为景色所致,好景怡人,哀景伤人,好在,两人一出村便是一片好景,转换了心情的同时,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也勾起了他俩的食欲。 似是循着味来的,正好也是地图上的必经之地,前方不远处有一条潺潺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缓缓流淌,下面铺着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溪流岸边支着一个烤火架,周围用鹅卵石堆起来,上面正燃着篝火,架上搭着一条不知何名的大鱼,身形竟有成年人一边儿大,此时正烤的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出人意料的是,烤鱼的主人并不在这里。 天降美食,无人看管,何不啖之? 尚抗提鼻子一闻,那叫一个香哦,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过去,顿时馋的口水直冒,眼露精光。 “谁的?谁的鱼?” 他还问呢,实则早就想把烤鱼偷偷吃了。 “我的!”尚抗倒没含糊,自问自答,眼瞧着周围无人认领,天赐良机,那还客气什么?走进旁边的林子里薅来了几把树叶铺在地上,握着烤架的一头把鱼放下来压在了叶子上,张口正准备开吃,肩膀那里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啪~” 尚抗猛一回头,是张小右打断了他。 “干嘛?”他问了一句,此时正饿呢,不耐烦道。 张小右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烤鱼看了一会儿,蹲下身子用手指压了压香气扑鼻的鱼肉,觉得挺软和,应该烤熟了,冷不丁从戒指里取出了一枚银针,然后插进了鱼肉里。 尚抗见状不由地撇嘴:“你还怕有毒啊。” 张小右摇了摇头,也绝非在吃喝上谨慎小心的主,即便有毒她也不怕,只是捏着银针在鱼肉上画出了一条竖线,鱼头跟鱼身一分为二,指了指鱼头然后指向尚抗,指了指鱼身然后指向了自己。 意思显而易见,尚抗顿时不乐意了,气鼓鼓道:“凭啥我吃鱼头你吃鱼身?这分配不合理!” 然而叫嚣又有何用?张小右不由分说,突然剁下鱼头丢在一边,抱起鱼身张嘴就啃。 “啊呜~” “喂,你特么!”尚抗顿时急了,伸手正要抢,后脖颈那里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扼住了。 还是那只该死的大手,最讨厌的存在,为了口吃的连脸都不要了,至于用武力抢食么? “快放下我!”尚抗叫着,但却丝毫没用。 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张小右大快朵颐地吃了半天,鱼肉从泛白到吃干抹净,最后只剩下了鱼骨,一口都没给他留! 真狠呐,这饭量也是够惊人的,等到张小右吃饱擦完嘴后,她才慢悠悠地收回了大手把尚抗放了下来。 “咚~” 很莽撞,也不怕尚抗摔着,就那么随意地往地上一丢,诚如一番云雨过后的男人点燃了一支香烟,索然无味! 如今只剩下鱼头了,尚抗气的直翻白眼,带着恨、含着泪似的刚要下手去吃,就听耳边冷不丁传来了一声严厉的大喝:“住手!” “啊?”尚抗愣了一下,猛抬头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就见一名身材肥胖的少年忽然出现在了面前。 “谁让你动我鱼的?你要赔我!” 第四十七章 孙小谷 少年插着腰,像极了横行村里的孩子王玩泥巴赢了时一副得理不饶人的霸道,十五六岁的年纪居然长了一张娃娃脸,一掐一兜水,动作与表情倒有一丝反差萌,没有丝毫的威胁性,除了嗓门偏高之外,便没啥特色了。 “娃子……”尚抗也是凭长相叫人,可喊完之后顿时觉得不妥,赶忙改口道:“兄弟,这鱼是你的?” 少年一挑眉毛:“是啊,怎么了?” “没事。”尚抗偷偷指了指旁边的张小右,说道:“我没吃,全是她吃的,有事你找她。” 张小右耳朵倒挺尖,听到后赶忙擦了擦嘴,迎上对方投来的不善目光时居然装起了无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眨动着灵动的大眼睛满是可怜巴巴的表情,指了指那一堆鱼刺,又指了指尚抗,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喂!”尚抗急了,鱼肉没吃半口,如今还被人冤枉,这口气能忍? 肯定不能忍,当下便叫上了:“兄弟,你要相信我!真是她吃的!” “哦?是吗?”少年扬了扬眉,双方各有说辞,一时竟没了判断力,耳朵根子也有点软,相对于同性而言似乎更相信异性,直接朝尚抗开口质问道:“她一个女孩家家的能吃那么多?少蒙我了!” “你……你不要以貌取人,她很能吃的。” “切!” “相信我啊!” “你有证据?” “我……” 一句话,尚抗顿时哑然了,都吃光了还上哪儿找证据去? 一张巧嘴居然说不过一个哑巴,真真应了那句话——此时无声胜有声。咋咋呼呼的辩驳有时真抵不过一言不发的沉默,这就是世间真相扭曲的体现。 少年见尚抗不说话似乎更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当下便摆起了架势,看来是要动手了。 “吃了我的鱼你是要赔,还是要受?” 尚抗一愣:“赔怎么说?受怎么说?” 少年撇着嘴道:“赔,就是你要赔我一条更大的鱼,至于受嘛,哼哼~” 尚抗菊花一紧:“你要干嘛?” 少年攥紧了拳头道:“你别紧张,受,就是受我一顿毒打!” “啊?”尚抗那个气啊,心说这家伙是不是脑残? 讲道理又不通,犹豫了一下,尚抗忽然一脸无奈道:“唉,我个人并不喜欢暴力,不过你想切磋,那我可以奉陪到底!” 他倒是彻底明白了“切磋”的含义,之前从赵越那里学的,此时现学现卖。 少年笑着点了点头:“呵呵,行啊,看不出你还有几分男子汉气概,走,旁边较量去,免得伤及无辜。” 他所谓的无辜其实是指张小右,一直认为对方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呢,殊不知在尚抗的心里,早已将他鄙视了无数遍:“笨蛋,这丫头要是发起火来,咱俩加一块都不够看的,还无辜呢。” 离着烧烤架稍微远了一些,两人很快就摆起了架势,不用武器,也不用暗器,单纯的肉搏,这才是真男人的真正体现。 张小右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似是没吃饱,索性连鱼头也不给尚抗留了,看戏本就是附带着连吃带喝才更有意思,她倒挺会享受,率先扣下了鱼头上的俩眼珠子丢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啃起了苹果,水果加鱼眼,别有一番滋味。 “啊呜~” 不过,此番咀嚼却让正准备战斗的两人同时一愣,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不看不要紧,一看,全……流口水了。 都是馋货,决斗哪儿有吃东西香? 尚抗顿时绷不住了,案情沉冤昭雪,激动地差点蹦起来,忙指着不远处的张小右叫道:“看到没?全是她吃的,我一口没吃,这就是铁证!” 少年轻轻挠了挠头:“鱼眼能配苹果吃?” “……” “喂,你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在正事儿上!”尚抗急了,几乎嘶吼了出来。 少年愣了愣,此时似乎也对之前的判断产生了些许怀疑,嘴上嘀咕了一句:“我,真错了吗?” “对!你错了!” “你不是元凶?” “不是!” “那我咋办?”少年懵了,冷不丁换了仇人,倒不会了。 尚抗气的狠狠咬了咬牙,忽然怂恿道:“这好办,上去打呀!” “啊?打……打女的?”少年忽然低下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尚抗闻言既不忿又疑惑:“女的怎么了?女的不能打?” “这……不太好吧?” “哪儿不好了?” “我……我娘从小教育我,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绝不能动手打女人。” “……” “你娘……” “你娘!” “不是,我没有骂你,我是问你娘没有挨过打吗?” “没有。” “你……没爹?” “有啊,不过死了。” “嗯,猜到了,不然你娘不敢这么说。” “……” “那……那我咋办?” “想学啊,我教你啊。” “你说。” “上去叮咣五四踹就是了。” “啊?”少年惊讶地张了张嘴,看来真没打过女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暴力的吗?” 尚抗一副“为人师表”的架势:“不打不成器,听我的,只管踹,你有理你怕啥?你要为你的鱼讨回公道!” “这……” “快去!”尚抗没耐心了,赶鸭子上架似的上前推了对方一把,然后抱着肩膀看起了好戏。 “让你冤枉我,哼!”尚抗现在老得意了,眼前的两人都不是好玩意儿,谁输了他都高兴。 结果显而易见,少年很快败下阵来,不出三招便被张小右揍得鼻青脸肿,整张大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本来就圆,眼睛也小,眯成一条缝之后活脱脱一白面馒头啊。 他连滚带爬地挪了过来,指着尚抗的鼻子就是一顿埋怨:“你……你教的不对!我压根儿踹不到她!” “噗嗤~”尚抗想笑但却忍住了,抱着肩膀一脸玩味地盯着少年,突然来了一句:“你娘有没有教过你另外一句话?” “啥话?” “失败乃成功之母,输了不要紧,再去打啊,早晚有成功的一天。” “……” “我不去!” 少年也绝非傻子,嘟着小嘴就跟个受了委屈的小怨妇似的,都伤成那样了,还不忘感恩母爱呢:“我娘说得对,男人真不能打女人,太疼了,女人好厉害!” “……” 这理解能力也是逆天,虽然有些爱钻牛角尖,但不失为一种莫名的可爱。 尚抗忽然有些不忍心欺负他了,同为智商不太够的小笨蛋,同是天涯沦落人,竟萌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悯。 “来,起来。” “腿疼。” “那你坐着吧。” “哦。” “我问你,你叫啥名字?” “孙小谷,大哥你呢。” “尚抗。” “哈哈哈,这名字真难听。” “……” “你啊,还是挨揍不够。”尚抗鄙视了一句,也是出于好心,不由地摘下了自己的储物戒指说道:“那条鱼虽然不是我吃的,但看在你饿肚子的份上,我同情你,就让你吃点好东西吧。” “啊?”一说有好东西,孙小谷顿时觉得身上似乎没那么疼了,吃人嘴短,立刻变得殷勤了起来,搓着手笑道:“嘿嘿,大哥有啥好吃的?” “别问,先去把篝火点着。” “好!” 孙小谷这会儿可听话了,屁颠屁颠地去干活,也是被揍怕了,打不过就加入呗。 “嗤~” 篝火迅速燃起,蹿起来的火焰居然比人还高,看不出孙小谷还是一个放火小能手,只是这般技能却被尚抗所不耻。 “喂,你撩那么高干嘛,把火弄小些。” “哦。” 孙小谷赶紧照做,然后就看到尚抗慢悠悠地从储物戒指里祭出了之前在枣林村里抓到的鱼王,噗通扔地上,也不管那鱼蹦跶得有多欢,捡了块大石头走过去照着鱼脑袋狠狠拍了几下,直到彻底将其拍死,才用方才的树签子从鱼嘴穿到了鱼尾,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金爷爷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小心水、当心泪貌似全是屁话,在顶级吃货面前根本不起作用,被火一烤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不消多时,鱼肉很快被烤熟了,香味弥漫,滋滋冒油,馋的两人直咽口水,同时引来了另外一只饿狼。 张小右忽然加入了进来,啥活没干,只等吃饭,一整条大鱼吃了个精光居然还饿,如此瘦小的身形居然被尚抗的饭量还大,也不知都装哪儿去了,莫非全喂给大手了? 想不明白,无心去想,此时的正事是赶紧多吃几块鱼肉,不然又被那妮子给造光了。 三人就那么大快朵颐地吃着,张小右这一次倒没拿出银针仔细瓜分,看来还是要点脸的,只取下一块鱼尾躲在一旁耐心吃着,孙小谷抢走了半条鱼身,尚抗则要了剩余的半条加整个鱼头。 最惦记的东西还是那对鱼眼,尚抗也得意这口,谁也别想抢,扣下来就往嘴里送。 “啊呜~” “嘎嘣~” “嘶!” 吃的正欢呢,牙齿不知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疼的尚抗不由得摸了摸脸颊,试探性地用力一咬,但却没咬动。 “嘶~啥啊这是。” 尚抗纳闷了,皱起眉头用舌头舔了一下,没滋味,不甜不咸不苦不辣,圆滚滚的一块硬物,不知是啥东西。 “噗噗~” 尚抗果断吐了出来,将那个东西吐在手里仔细一看,貌似是一颗珍珠。 鱼眼里竟生出了珍珠,这不天下奇闻么? 用手打磨了一下,倒不像珍珠了,只是颜色亮白的雷同,里面却藏有玄机。 “怪了,这是啥啊?” 尚抗疑惑地嘀咕了一句,捏起那颗圆珠子对着太阳照了一下,原来里面竟藏着一个紫色的图腾——龙! 第四十八章 通兽语? 那图腾不像是能工巧匠的细心雕琢,也绝非人力所能制造的刻意使然,而是大自然创造下的浑然天成,存在的合理,勾勒的细腻,世上绝无仅有的技艺,某些上古神兽遗留在人世间的无尚瑰宝! 尚抗看的一时竟有些呆住了,珠子里的那条龙仿佛突然间活过来了一般,盘旋飞升后猛然冲刺,张开血盘大口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啊!” 尚抗吓了一跳,此时幡然醒悟,展开手臂正欲将其丢弃,但却为时已晚,他的速度远没有图腾龙那般敏捷,一股金光突破禁闭后赫然冲向了他的脑门,转化为一条金色的丝线直接扎进了皮肉然后浸入脑海,尚抗顿觉眼前金星直冒,霞光万丈,下一秒,他一头栽了下去。 …… 尚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旁边还是一条小溪,还有篝火,只是周围的景象全然变了,果林不在,换了竹林,张小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荡着小脚丫啃着苹果,身旁的孙小谷则一脸疲惫地嘟着嘴锤着自己酸痛的肩膀。 “这……这是哪儿?”尚抗问了一句,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 孙小谷撇过脸来盯着他,问道:“醒了?” “额……” “唉,你可算醒了,我都背你一路了!” “啊?”尚抗皱了皱眉,问道:“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孙小谷摇头:“不知道,自从你晕过去之后,她就让我背着你跟她走,我不背她就要打我,心真狠呐,就知道欺负伤员!” 尚抗:“……” “她……说话了?” “没有!” “那你咋能理解她的意思?” 孙小谷撇嘴,反问道:“不理解能行吗?不然她又要打我!” “……” 也对! “你们……吃饭没?”尚抗的心也是够大的,昏迷了那么长时间,刚醒过来就问吃的。 孙小谷点头道:“吃过了。” “吃的啥?” “我抓了两只野兔。” “哦。”尚抗点了点头,然后道:“给我留点没?” “……” 孙小谷气恼:“我们还不够呢,凭啥给你留?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饭量,想吃自己去抓!” 尚抗闻言也很气恼:“你好忘恩负义啊,我的鱼肉都分给你吃,你的兔子都不给我留一只?” “我……”孙小谷瞬间哑然,低头一分析,对方说的倒是在理,但念及目前的伤势跟疲惫,他实在懒得动了,当下只能不太情愿地说道:“行,算我欠你一回。” “哼,你知道就好。” 冷哼了一句,尚抗不再多言了,看来还是自食其力好啊,指望别人…纯粹是在做梦。 迈步走进了竹林,尚抗也准备去打点野味,既然孙小谷能在这附近抓到两只野兔,说明这里的野味还是蛮多的,他能办到的事,自己肯定也行。 然而刚进入林子还没走几步路他就虚了,许是之前的图腾龙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创伤,伤势未愈外加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实在没什么力气,索性一屁股坐下来靠着一棵竹子先缓一缓,恰在此时,似是老天垂怜,一只灰色的野兔冷不丁地从右侧跑了过来。 送人头……额不对,送兔头,真?守“竹”待兔,野兔这么给面子的吗? 尚抗顿时来精神了,身体腾一下蹿起,抓波龙爪手浮现正欲扑上去,然而脚下却突然一滑,咕咚坐在了地上。 “哎吆,我的腚啊~” 尚抗疼得咧了咧嘴,但肉疼远不及心疼,心说完了,兔子肯定被吓跑了。 但令他感到大跌眼镜的是,那只野兔并没有逃跑,看来是一只淡定兔,非但没跑,竟然停下来抬起两只前肢竖起耳朵看着尚抗,嘴里一张一合地说了两个他能听懂的字:“傻蛋!” 嘿! 尚抗气着了,尔等盘中美食居然敢取笑于我?真真岂有此理! 然而下一秒,他却愣住了,不再用眼馋的目光而是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野兔,心中莫名的惊奇:“怪了,我为啥能听懂它说话?” “出现幻觉了?” “这兔子是仙人所化的?” 匪夷所思嘛! 尚抗呆住了,低头开始寻思,以前跟着张天师那个糟老头子修炼的时候也涨了不少的见识,知道某些等级偏高的灵兽经过长年累月的炼化可以萌生出所谓的灵智,有了灵智便可以通人性,晓人语,说人话,可眼前这兔子……如此小巧可爱、人畜无害的弱鸡存在,跟“灵兽”俩字丝毫不沾边,它哪儿来的灵智呢? 话说的那么清楚,“傻蛋”二字像极了骂人,等等,还是把“像”去掉吧,就是骂人,那原因只有一个——尚抗能听懂动物的语言! 这是升华还是变异?都不是,肯定是之前钻进脑子里的图腾在作怪! 尚抗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项技能其实他打小就像拥有,如今亲身体会到了其中的奥妙之处,他反而变得淡定了不少。 “咳咳~” 轻咳一声,尚抗已经不在乎兔子跑不跑了,骂可不能白挨,他决定报复:“傻蛋?你才傻蛋呢!你个天杀的弱鸡,狗篮子,痴货,给你俩大比斗!” 野兔:“……” 好家伙,这啥人啊这是,污言秽语的集合体吗? 等等! 抛开脏话不谈,野兔的疑惑也随之而来了,不由地问了一句:“你……能听懂我说话?” “能!”尚抗点头,表示肯定。 “啊!”野兔闻言顿时吓了一跳,似乎比吃它的人更感到害怕,短尾巴都吓长了,急忙往后撤了几步说道:“你是人吗?” “你才不是人呢!” “……” 这两句话似乎很有歧义。 野兔还解释呢:“不是,我是问你是人还是妖,没有骂你。” “哦~”尚抗点了点头:“我是人。” 野兔疑惑了:“不可能,人怎么可能听懂我说话!” 尚抗一脸得意道:“嘿嘿,神奇吧?” “……” “神奇你妹,再见!” 野兔说完撒丫子就溜了,不给对方任何的机会。 尚抗一脸平静地看着它的背影,也不去追,毕竟追也追不上,身体虚着呢,只是继续靠着竹子选择躺平,抬头看天,目光随着天上的一群大雁慢慢游走,嘴上喃喃道:“不知我现在能不能听懂鸟类的语言。” 话音刚落,忽听得耳边“嗖”的一声响,一根锋利的锐箭不知从何处冷不丁射向了天空,速度极快,手法精妙,角度刁钻地刺向雁群时迅速穿过,然后他便看到有两只大雁扑腾着翅膀从天上掉了下来,竟是一箭双雕! “咚~” 掉下来的两只大雁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尚抗的身边,肚子已经被锐箭刺穿,瞎扑腾中掉落了好多羽毛,再也飞不动了,血液流淌,死状已显,弥留之际,就听其中一只大雁说了:“救我!” 另一只大雁却说了:“都怪你,让你飞那么慢,连累我了!” “别喊了,旁边有人。” “我都快死了还不能喊?” “从小你就欺负我,临死了还跟你死一块,窝囊!” “我乐意,闭嘴吧你!” 尚抗:“……” 都快死了就别斗嘴了,两只大雁奋力挣扎了片刻,双腿陡然一蹬,化作同命鸳鸯香消玉殒。 “天呐,我居然连鸟类的语言都能听懂。”尚抗震惊了,与此同时,口水也跟着流了下来。 这到嘴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理?老天垂怜,赐下美食送到面前,然而他却无福消受。 “登登登~”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在尚抗还没来得及把大雁偷偷眯起来准备事后退毛烧烤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站在了他面前。 黝黑的皮肤,苗条的身材,全身上下很省布料,应该是个女的,三点式的穿着,并非文明社会里的人类,头上戴了一副长相凶恶的鬼怪面具,上面还扎着不知什么鸟类的翎子,手里拿着一柄石头削成的长矛,正一脸警惕地对着尚抗摆出了一副攻击的架势。 野人,竹林里的最强部落,懂得种植粮食、豢养家畜,属于思想保守、文明比较落后的一种族群。 见到对方充满敌意,尚抗赶忙举起双手表示无辜,并非害怕,而是不想惹是生非,身体紧靠在后面的竹子上,朝着前面的两只大雁努了努嘴道:“别误会,我没想抢你东西。” 那女野人身体略微怔了一下,似是能听懂尚抗的话语,握着长矛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几步,也没有攻击,只是用矛头戳了戳地上的两只大雁,见其纹丝不动,索性一把将其捡起来挂在了腰上。 “吼吼~” 做完这些,她忽然怪叫了几声,霎时便有十几个野人倾巢而出,也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树上,杂草堆里,石头后面,甚至包括水里,探着步子慢慢紧闭,很快便把尚抗包围了起来。 “啊?”尚抗见状顿时慌了,心说:“他们该不会是食人族吧?” 看样子是想来个大包围啊,尚抗赶忙握住腰间的长剑正准备应敌,偏偏在此时,他的脖子那里却冷不丁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嘶~” 就跟被黄蜂蜇了一下似的疼,尚抗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指间很快拔出了一根东西。 是一根竹子削成的细签子,上面涂有麻醉的药物,尚抗顿觉眼前天旋地转,双腿不听使唤地直打颤,坚持了三秒之后,他便晕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梦境成真? 尚抗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的他头戴紫金冠,身披五彩战甲,脚踏祥云,手持三尺剑,正在与一名陌生的老者在一湾浮云笼罩的清潭处谈笑风生。 那老者穿了一身奇装异服,自称月老,从袖口里扥出一根红线不怀好意地朝尚抗笑道:“嘿嘿,小友,你的缘分到了!” 说完捋起红线系在了尚抗的手腕上,另一头不知道系哪儿去了,尚抗只觉得红线的另一头忽然有一股无形的怪力正生拉硬拽地拖着他走,解又解不开,砍又砍不断,待到瞧清对面的有缘人时,竟是一头猪! “啊!” 尚抗顿时被吓醒了,后背发凉,全身直冒冷汗,刚一睁眼看到的却是繁星满天的夜空,身体呈挠天状,手脚被缚,悬于空中,整个人被绑在一根粗壮的棍子上,下方是一团小小的篝火,火势微弱,尚未加柴燃大,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 完了,真芭比Q了! “快放开我!” 尚抗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然而却丝毫没用,周围的野人完全无视他的大叫,手持长矛跳着说不出名的舞蹈围着他不停地转圈,嘴里念着稀奇古怪的咒语,貌似是一种仪式,一个个神情凝重,嗷嗷乱叫。 “呜呜~我正吃着野味唱着歌,突然就被野人劫了~老天爷,你不睁眼啊。” 身旁忽然传来了一道哭声,似是起了连锁反应一般,紧接着又来了几道陌生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啊!” “这帮孙子真卑鄙,把我当烤猪了?” “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种死法,我亏啊,长这么大连个娘们都没睡过,草!” “唉,都省点力气吧,遇上了食人族就自认倒霉吧。” “食人族?卧槽!” …… 被抓来的猎物显然不只尚抗一人,旁边还支了几个烤火架,上面绑着形形色色的受害者,有胖有瘦,有高有矮,有的呜嗷喊叫,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感慨人生,有的已然吓晕,真真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了。 尚抗歪头看了一眼,挨着自己最近的那个爱哭鬼竟是一身猎户的打扮,穿的挺威风的,但却是外强中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本是一家亲,自然同病相怜,只是同为猎户的骨气与坚毅却被那小子给败光了,气的尚抗不由得咬了咬牙,大声怒道:“别哭了!挺大个男人哭鼻子像什么话!” “啊?”爱哭鬼一愣,仅存的一点念想似乎也没有了,一脸委屈道:“哭都不行?” “不行!” “你……你管我?”他也就这点底气了。 尚抗喝道:“我听着闹腾!别说你是猎户出身,说出去都丢人!” “你……呜呜~” 尚抗:“……” “没完了是吧?闭嘴!” “呜呜~” 劝不动的,但凡能解开绳子,尚抗能一脚踹飞他。 不过说到绳子,这玩意儿倒是挺邪乎的,不同于一般的绳子,貌似是用牛皮编制成的,还沾了水,越挣越紧。 架在火堆上的那根棍子也不一般,绝非普通木头,具体是啥木材说不上来,虽然也能弯曲,但柔性极强,很难折断。 尚抗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摆脱这两样东西,眼瞧着火势越发的凶猛,被一个小野人偷摸添柴后都快烧到屁股了,尚抗顿时急了,猛抵住棍子做起了剧烈的俯卧运动,借着棍子的柔性在火堆上弹上弹下,看的周围的其他受害者无不惊奇,赶忙学着他的样子照葫芦画瓢,意图脱离烧烤架的控制。 然而,招法虽好,却不切实际,真当周围的野人们是吃干饭的吗? 奇招之下必有压制,呼啦朝一大帮围上来,个个凶神恶煞,满目狰狞,叮咣五四就是一阵毒打,揍得几名受害者哭爹喊娘,哀嚎求饶,再也不敢造次了,乖乖停止了动作一门心思地等死。 “砰砰砰~” 尚抗挨得最重,脸都快肿了,谁让他是始作俑者呢? 枪打出头鸟,打他的野人身材高大,体型壮硕,脸上带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貌似是熊抓的,横眉怒目,气势逼人,至于实力嘛……在野人堆里能排前三吧。 “有本事你打死我!”尚抗还叫嚣呢,比旁边的爱哭鬼硬气多了,但伤疤男貌似听不懂,只打了片刻便停手了。 “唔~” 篝火旁忽然响起了冗长的号角声,一名小野人抱起一只犀牛角鼓起腮帮子使劲吹了几下,打人者迅速退去,很是规矩地围成了一个圆圈单膝跪下,只在入口处留了一个小缺口,貌似是准备迎接一位响当当的大人物。 不消多时,不远处果然来人了,二十多个野人摆起了辉煌仪仗,手举硕大的白色羽毛,如军队般站成了两排威风凛凛地朝此地进发,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壮硕男子,皮肤黝黑,浑身肌肉,头上戴着一具血红色的鬼脸面具,上面还挂着两根锋利的象牙,手持骷髅拐杖,腰间别着两颗风干了的头骨,看得出他身份显贵,实力不俗。 此人便是野人族里的酋长,一出场便受到了全体野人的膜拜,蛮夷社会里同样也存在岁月累计下来的秩序,保持长治久安的秘诀便是大家拥有同样的信仰。 酋长身边还跟了俩人,一名长得像猴一样,是他的翻译,另一名长得跟猪一样,是他的闺女。 来到尚抗等人面前时,那翻译倒是很有眼力劲,毕竟这是他的工作,开始一一检查起受害者们的身体。 捏捏这个的脸,摸摸那个的鼻子,临了了还不忘评价几句:“这个,太瘦了,要多烤一会儿。” “这个,耳朵挺大,割下来给酋长下酒。” “这个,肥头大耳好一副皮囊,煮着吃更香。” “还有这个,嘶!你竟然敢咬我!” 其他人都被吓傻了,唯独尚抗,照着翻译的手指哼哧就是一咬。 咬上了可就不撒嘴了,牙齿用力一合,就听“咔”的一声,断了! “噗~” 咬下来往地上一吐,尚抗嘴角带血地笑道:“嘿嘿,说吧,你准备怎么吃我?” “哎吆!疼死我了!” 翻译疼得原地直蹦,这买卖干了这么些年,尚抗还是头一个咬掉他手指的人。 以往见到的那些都是一张张生无可恋的脸,然而眼前这位……娘的下嘴真狠呐! “你妈!” 翻译张嘴就骂上了,捂着自己的伤口疼的直抽抽,大声朝野人们喝道:“快找我手指,先找手指,别踩着了!” “嘎嘣~” 然而还是被人踩着了,酋长干的,踩得那叫一个稀碎。 翻译那个心疼啊,抓心挠肝似的疼,但一寻思对方的身份,语气顿时弱了几分:“酋长大人,您……您踩我手指了。” “嘎嘣~” 酋长分明是故意的,又一脚下去,这回更碎了,成肉糊糊了。 翻译:“……” “得,您高兴,就当过年踩炮玩儿吧。” 翻译还捧呢,一根手指而已,万不能因此而得罪了酋长。 酋长身旁的大胖闺女似乎对尚抗来了兴趣,就这勇气,这胆魄,更重要的是那张帅气逼人的脸……不同于以往见到的任何受害者那般胆小怕事,惧怕权威,连翻译的手指都敢咬下来,换做一般人早怂了,顿时觉得春心荡漾,呼吸急促,忍不住偷偷拉了拉酋长的衣服,叽里咕噜地说了些话。 酋长回头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转头瞄一眼尚抗,又看看自己的女儿,最后点了点头。 “米搭索!” 他冷不丁蹦了句鸟语,尚抗听不懂,只是被身旁的野人解开绳子放了下来。 “你要干嘛?”尚抗一脸警惕地活动着手腕,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酋长并没有搭腔,而是喊来了翻译在他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话。 随着翻译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尚抗知道这次的事态似乎有些严重了。 因为什么? 因为翻译的脸都吓绿了! 等到酋长的命令彻底传达完,痛失手指、伤势未愈的翻译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常态,脸上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奸笑:“嘿嘿,小子,你有福了。” “嗯?”尚抗一愣,不用猜也知道对方是笑里藏刀,开口问道:“我有啥福?” “酋长大人说,他准备把女儿嫁给你!” “什么!” 一句话,尚抗懵了,梦境竟然成真了? 难怪梦到了一头猪,合着…… “咕嘿嘿~”酋长的大胖闺女捂着脸一脸娇羞,她还不好意思呢。 翻译乐了,走上前搭上了尚抗的肩膀,全然忘记了刚才的丧指之痛,开始套起了近乎:“嘿嘿,小哥,你就认命吧,其实她挺好的,无非就是睡觉的时候爱磨牙放屁打呼噜,忍一忍就过去了,关上灯都一样。” “……” 一样个毛线啊!不一样好吗? 等等! “喂,你咋知道她睡觉的时候有那么多坏毛病?”尚抗纳闷了。 翻译闻言突然叹了口气,这句话似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很是无奈道:“唉,其实......我是她的上一任丈夫,以前比你还壮,再看看我现在,都快被榨干了。” “……” 合着还是个二手货! 淦! 对男欢女爱之事甚为懵懂,骨子里更是十分抗拒,尚抗肯定不会同意,直接叫嚣道:“要我娶她,除非我死!” “别这样,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逃出去。”翻译还劝呢,这月老当的,称职啊! 尚抗歪头鄙视了他一眼:“你倒是清净了,把狗皮膏药甩掉,往我身上蹭呗?” “谁蹭了?这叫共同分担好吗?大不了咱俩按月计算,上半月你的,下半月我的,小日子岂不是风生水起?” “……” “神经病才跟你风生水起啊,我宁愿火坑里待,被人烤了也不娶她。” “哦?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来来来,生命看淡,不服就干!” 第五十章 第二杯罚酒 “干?” 翻译嘴上功夫厉害,真要到了干架,瞬间就怂……他常年被酋长的闺女逼着每晚都要进行四五次的“广播体操”,身体早就被掏空了,摊上这样的媳妇莫说是他,大象也受不了啊,不复当年的威猛,岂能打得过精力充沛的尚抗? “登登登”几下往后撤退,跟猴跳步似的,赶忙躲到酋长的身后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话,传达了尚抗的宁死不娶的决心,气的后者猛杵了一下手里的骷髅拐杖,霎时便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坑。 “嘿其索!” 酋长大喝一声,立时便有四五名野人将尚抗团团围住,看样子是要用强了,求亲不成改抢亲了。 尚抗岂能惧怕这几个烂番薯、臭鸟蛋?有了灵气加持的人,打起架来完全不惜力气,之前被捉全然是因为没有防备才中了敌人的偷袭,这会儿有了防范意识,警惕性瞬间高了,不过他也不是那种硬逞英雄的莽汉子,一人单挑哪儿有全员混战的生存几率高?当下便使劲跃起暂时跳出了几个野人的包围圈,找准机会抬脚踹到了周围的几个烤火架,长剑刷刷砍了几下帮其他受害者们解开了绳子,大声喝道:“兄弟们冲啊,生死存亡就在此刻了,大家跟我一起逃出去!” 口号很简介,但却十分有效,横竖都是一死,大不了鱼死网破。 战意瞬间高涨,一众受害者们很快便拢成了一团,背靠着背相互扶持,共同战斗,一个个横眉竖目,怒不可遏,就连之前的爱哭鬼似乎也被激发出了男人该有的斗志,牙齿紧咬就跟要咬出血来似的,怒指着一名矮小野人说道:“把他留给我,刚才就是他打得我,我要弄死他!” “嗯?”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众人,报仇心理作祟,很快就找上了各自的仇人。 “我要他,脖子上有疤的那个。” “秃顶的那个交给我。” “我要那个女的……额不对,我要那女的旁边那个胖子。” “哼哼,我要打那个孩子!” “嗯?” 众人同时一愣,有人忽然问了:“那孩子打你了?” “没有。” “那你干嘛打他?” “哼,打我的那人是他爹,我看上去似乎、貌似、好像、差不多打不过他,只能欺负欺负他孩子。” “……” 打不过就明说,用那么形容词干嘛! “上,上!” 尚抗下命令了,众人瞬间有所行动,如绽放的烟花般爆开猛冲,找上各自的仇人,又是抓咬又是打的,好一通泄愤。 一分钟后…… 尚抗重新回到原来位置上的时候,身背后只留下了空气,无人相依,孤独落寞地只留下了他一人。 “你们!” “哈哈哈……”周围的野人发出了一阵狂笑,明显是对尚抗的无情嘲讽。 受害者们又被抓了,连一分钟都没坚持到! 刚才的气势都去哪儿了?给你们机会不中用啊! “呜呜~小哥,靠你了。”爱哭鬼已经被野人捆住双手背负于后跪在了地上,先前的气势一扫而光,看样子又要哭了。 “妈的,我恨秃头!”点名要跟秃头单挑的那家伙,已经被对方揍得鼻青脸肿。 “小鬼,你敢耍阴招!哎吆!”打小孩的那个,明显低估了人家的实力,此时正被小野人踢着裤裆。 “砰砰~” 最硬气的受害者,当属打脖子上有疤的那人,虽然没打过对方,但一直都没叫疼,真真是名硬汉子。 尚抗又成孤家寡人了,早知他们这么不中用,刚才就不该救! 终是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翻译忽然走上前来,仗着有野人撑腰更加耀武扬威,似是私心未死,此时还劝呢:“嘿嘿,小哥,你想好了吗?是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还是被当成烤猪供我们享用?你是个聪明人,不该做傻事,我媳妇其实挺好的,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最起码是个女的,功能也齐全,甚至比寻常女子更会玩,滴蜡、调教……咳咳,我心胸宽广,处事大度,完全不介意你跟我共同享用。” “……” 神特么的共同享用啊! 这体型,这模样,谁享用谁还不知道呢。 其实翻译这人能处,有媳妇他是真懂得分享啊。 奈何酋长的闺女长得也忒寒碜了些,放在猪圈里都几乎认不出来的物种,莫说是享用了,多看一眼都想吐,化成了灰都得把她扬了,免得污染众生的眼。 尚抗攥紧了拳头,毫不避讳地再度拒绝道:“你当她是宝,她当你是草,动不动就挑丈夫,看来你头上顶的是一片青青草原啊,我不属羊,啃不动你们的绿色家园,还是留给你策马奔腾吧。” 翻译:“……” “你啊,这可是第二杯罚酒了!” “哼,说那么有屁用,打呀!” 说打就打,尚抗是真不含糊,以一敌百又如何,权当跟大型野兽肉搏了。 之前在枣林村跟赵越切磋的时候都未曾使用灵气,然此刻形势所逼,尚抗也不得不用了。 “嗤~” 祭出灵气挥拳便轰,在一众野人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惊讶目光下瞬间打到了一大片,人形沙包满天飞,无所顾忌的尚抗终于使出全力了。 先前还顾及灵气有可能会伤到无辜的受害者,尚抗一直在且战且退,此时若是还心存善念,那只有被烤了吃的份儿。 “砰砰砰~” 又是几拳重击,野人很快溃不成军,多年练就的捕猎功夫在此刻竟毫无作用,面对如同发了疯的狮子般的尚抗,他们只剩下了挨打的份儿。 “啊~” “嘶!” “咚!” 夜风很凉,皎月明朗,飞鸟吓退,篝火乱溅。 蛮夷部落很快乱成了一锅粥,野人伤患急速暴涨,在尚抗一副几近碾压的武力镇压下,完好无损的野人只剩下寥寥无几。 “嗖~” 察觉到事态严重的野人此时终于幡然醒悟,故技重施,突然搞起了偷袭。 然而同样的招式怎么可能会二次上当,已经有了防备的尚抗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体内灵气猛然调动,洞察能力迅速飙升,歪头躲过之后迅速一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迅速丢掷出去让对方自食恶果。 “咚~” 发暗器的那个野人瞬间晕倒,场中仅存战斗力的野人如今只剩下了两个半。 为何会出现半个? 翻译呗。 身体都虚成那样了,一股风都能吹到,说他半个也是无尚的褒奖。 剩下的两大战力一个是酋长,另一个则是他闺女。 酋长不愧为酋长,面对如此困境,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战局,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双手抱着肩膀一动不动,站得笔挺,高傲不怂,面具遮挡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空气中时不时传来响亮的呼噜声。 娘的,竟是睡着了! 心太大了,这个节骨眼上还能睡? “阿爸!” 大胖闺女终于说了句尚抗能听懂的鸟语,用力推了推自己的父亲,后者这才如梦初醒。 “呵~” 他打了个哈欠,似是对眼前的场景完全不在乎,这般泰然自若倒是让尚抗对他的实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警惕,攥紧拳头认真应敌。 翻译见状忽然凑了过来,狐假虎威的本事刻进了骨子里,有恃无恐地对着尚抗一顿叫嚣,全是对酋长的鼓吹言辞:“小子,能打到现在我挺佩服你的,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哦?” “你知道他是谁吗?” “你老丈人呗。” “……” “哼,油嘴滑舌,你只知他的身份,却不知他的实力。” “哦?他有啥实力?” “哼,他可是我们整个野人部落里最强悍的男人,方圆百里内的地表最强者,外号‘人屠’,曾以一己之力抹杀掉数千名侵犯我族的强大高手,手撕过老虎,单挑过大象,面具上的两颗象牙就是最好的见证,他撒过尿的地方,连森林之王的狮子都不敢靠近,就问你怕不怕!” “哦?”尚抗一歪头:“他吃人太多上火了,尿的黄?” “……” “你啊,也就能逞一时口快了,待会儿有你受的。” 尚抗有些烦躁的掏了掏耳屎,什么单挑老虎狮子大象之类的,身为猎户的他打小就干过了,压根算不得什么丰功伟绩,只是没用来杀人罢了,不然他也可以叫人屠,很是不耐烦道:“你说完了吗?可以打了吗?” “你……你等会儿,我问问酋长。” 翻译还挺讲武德呢,然而尚抗有那个耐心吗? “砰~” 冲上去飞起就是一脚,力度极大,直接踹在了酋长的面门上。 “咔~” 那面具瞬间就碎了,露出里面一张惨不忍睹的脸来! 怎么说呢?也就四画吧——丑! 闺女都长那样了,当爹的能好看到哪儿去? 把丑放车上,忒丑,给丑撒把盐,齁丑。 都没法看了,怪不得常年戴着面具,就像是把整张脸放在笼屉上蒸,蒸的半生不熟的时候捞出来,放盆里拿凉水一浇,在热·胀冷缩的情况下赶紧撒把盐,让其皮肤抽抽皲裂……女娲看了直摇头,都恨不得把黄泥丢河里去。 “嗤~” 然而丑归丑,实力却的确如翻译所说是不容小觑的,他的双臂猛然一抖,霎时便有一股遒劲的白色气浪从身体的各个部位赫然射出,夹杂着炽热的温度瞬间将尚抗震飞了出去,连滚带翻地砸到一棵大树上才停了下来。 “咳咳~” 仅是气势便能将人震飞,尚抗一脸艰难地爬了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竟有血。 第五十一章 龙图腾之威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人家能爬上酋长这个位置,靠的是实力! “你,口气好重!”尚抗还在硬撑着,不夸赞酋长的气势反而贬低人家的口气,自是有不服输的成分在里面,颤巍巍地站起来调动了下灵气,一团灵气涡旋很快聚于掌心。 “哦?” 酋长轻轻挑了挑眉,似是对尚抗手里的能量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伸手指了指问道:“咕噜其分?” 身旁的翻译立马帮忙问道:“酋长问你那是啥东西?” 尚抗一愣,旋即一脸坏笑道:“嘿嘿,好吃的东西,你吃么?” “以化。”翻译说道。 酋长点头:“化。” 以化是吃的,化是吃。 翻译也是够累的,直接叫嚣道:“你俩直接打好不好?” “砰!” “滋~” 两人又较量上了,尚抗用灵气,酋长用肉体硬抗,令人倍感意外的是,不会灵气的酋长竟然没落下风。 双方你来我往战得难解难分,有时尚抗挨一拳,有时酋长挨一脚,势均力敌,互不相让,如此拳拳到肉的激烈战斗,看的周围众人倒是兴趣颇浓,包括之前受了伤从晕厥中爬起来的野人,也包括双手被缚的那群受害者,一个个看的津津有味,全然忘记了自身的处境。 人本是生性好斗的生物,观人战斗更是骨子里难以抗拒的冲动,事不关己免不了萌生议论,不顾他人死活是一种无情的冷漠。 “啧啧,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能打。” “嘶~厉害厉害,我似乎看到了希望。” “佛祖保佑,小兄弟一定要赢啊。” “喂,你挤我干嘛?看戏就看戏,别踩我脚啊!” …… 受害者与野人之间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冰释前嫌的局面也绝非仅依靠和事佬的出现,发生一件让所有人都颇感兴趣的大事,貌似也能起到其乐融融、暂时放下屠刀的效果。 翻译是个典型的两面派,嘴上虽然在为酋长呐喊助威,实在心里早偏向了尚抗那边去了,毕竟这种苦日子他早就受够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跑,只是缺乏机会,野人族的生活虽然衣食无忧,但蛮荒之地的奢侈生活哪里比得上文明社会里的人间烟火? 想想以往遇到的那些青楼女子,个个出水芙蓉,貌美如花,音容笑貌下的温文尔雅,勾魂摄魄般的莞尔一笑,总是让人魂牵梦绕,辗转思念,再瞧瞧自己眼前的媳妇……实在难以下咽。 吃的东西也没外面的好,客栈里的小酒香醇甘甜,饭菜美味无比,哪怕是一双小小的筷子,到了这里也能显露出一种文明人该有的高贵。 这是“雅”与“俗”的碰撞,俗到头了才渴望雅,但凡能有一线生机,谁还愿意过这种茹毛饮血的悲惨人生呢? 宁当鸡头不做凤尾,文人墨客们常拿来表达自己坚毅决心的豪言壮语,但在翻译听来却是瞎扯淡的屁话,毕竟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总站在三尺书案前以笔评判人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挥毫泼墨,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服你也到这里当鸡头试试? 估计撑上半炷香就受够了,环境的选择尤为重要,并非贬低鸡头,而是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哀鸣。 “小兄弟,加油,你行的!”这是翻译的心里话,真真袒露了心声。 最难以抉择的,当属酋长的大胖闺女了,两只粉拳攥得死紧,一脸担心地瞧着较量中的两人,不知如何是好。 一边是自己的父亲,另一边是未来的丈夫,两个可以贯穿她一生的男人,这让她咋选? 其实到了文明社会里很好选择,聪明人自有痛定思痛的无情跟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丈夫可以随便找,老爹只有一个,肯定选老爹。 奈何大胖闺女并非聪明人,而是野蛮人,对于亲情所谓的血浓于水看得很淡,这也是常年吃人遗留下来的诟病,凡事以自我为中心,做出来的事情自然与文明人截然相反。 她倒不会堂而皇之地给尚抗加油助威,反而盯着自己的老爹,内心纠结了好久才冷不丁说出来一句话:“阿爸,扫一物醋。” 意思是——阿爸,手下留情。 这已经是变相的支持尚抗了,但对方却丝毫不领情。 听不懂! 鬼晓得她说的啥鸟语,为今之计只有打。 “砰砰~” 又挨了两拳,尚抗彻底爆发了,面目狰狞,嘴角浸着血渍,连头发都竖起来了,随风飘摇,理智突然失控,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股暗黑色的气体冷不丁缠绕上了手臂,汇聚在掌心上时已然形成了一只锋利带钩的龙爪,似是一下子唤醒了体内龙图腾的力量,黑雾弥漫,周身汇集,脚踏地面赫然暴飞,几个闪烁间便来到了酋长的面前,沙包大的拳头死死地攥紧,裹挟着图腾龙的龙爪奋力挥出,直朝着对方的胸膛硬生生砸了上去! “啊?” 酋长吓得赶忙后退,表情头一次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本来就丑,这会儿更丑了,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骷髅拐杖用力一挡,就听“咔嚓”一声,拐杖瞬间断裂! “砰~” 坚硬的拐杖并没有阻挡下尚抗拳头的冲击,只是稍稍消去了几分力道,在碎屑飞舞的画面里迅速被黑气笼罩,气浪四射,犹如千军万马,一股巨大的气流只朝着酋长的胸膛爆射过来,如同一块强悍貌似还带着刺的大石头轰然砸下,“砰”得一声塌陷了肌肉,震飞了身体。 “嗖~” “咚!” 酋长整个人迅速倒飞出去,飞行过程中眼球直翻,死状已显,嘴里咳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后洒落大地,直到撞上了身后的一个帐篷,地面滑行十几米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呼~” 尚抗颤抖着身体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全身肌肉酸痛,力气近乎虚脱,一个没撑住,咕咚坐在了地上。 “呼~” 他太累了,借助龙图腾的力量打出了遒劲有力的一拳,此时反噬袭来,简直蚕食虫咬般的疼。 酋长躺在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呼吸微弱,晕厥了过去。 “赢……赢了?” 围观众人皆然呆滞,不消数秒,瞬间炸锅! “打赢了,我们打赢了!” 呸,真不要脸,你们出力了吗? “回家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快放开我,你们酋长都输了,还不赶紧投降?” “呜呜~我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 爱哭鼻子那家伙,直到此刻还是个爱哭鬼。 “尚抗!” 就在尚抗累得全身酸痛几乎快要倒下去的时候,身背后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声音很熟悉,除了孙小谷又有何人? 真会挑时候啊,打完了才来? 尚抗有些鄙视地回头看了一眼,来人除了孙小谷之外,张小右自然也在。 “喂,你小子你去哪儿了?我俩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孙小谷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轻轻一下,尚抗差点栽倒。 “你……你们可算来了。”尚抗有气无力道。 孙小谷挠了挠头,忽然嘿嘿道:“嘿嘿,循着味来的,本来是去找你,但在不远处看到了篝火,寻思着这里一定有啥好吃的,索性先填饱了肚子后再去找你。” “……” “合着我没吃的重要呗?” “嘿嘿,哪儿的话,你也重要。” “切。” “对了,这群都是啥人啊,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穿的还这么少,不知道礼义廉耻么?”孙小谷瞄了一眼周围的人,问道。 尚抗喘着粗气道:“他们,是野人。” “野人?”孙小谷一愣,自身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冷不丁问道:“能吃么?” “……”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没被他们吃掉就不错了,你还妄想吃人家!” “啊?”孙小谷闻言突然吓了一跳,眼神开始闪躲,似是有些怕了,赶忙挨着尚抗近了一些:“他们……还吃人?” “废话!”尚抗那个气啊:“你都憋着吃人了,人家不能吃你吗?” “……” “咱们……赶紧跑?” “不用了,已经解决了。” “哦?” …… 两人正说着话,一直面露担心的大胖闺女忽然走了过来,尚抗还以为她是要为父报仇呢,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正欲站起来,双腿却不听使唤地突然一软,再度瘫了下去。 “你……你也想跟我较量?”尚抗紧盯着大胖闺女,问道。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大胖闺女并没有动手,而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里说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慢慢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送了过来。 尚抗皱眉一瞧,对方双手奉送上来的竟是一把古铜色的大钥匙。 比手掌还要大,上面磨得锃光瓦亮,看来是盘了好久了。 这是几个意思? 尚抗不懂,索性歪头喊来了翻译。 “翻译,你翻译翻译。” 翻译闻言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尚抗的胜出似乎让他看到未来的美好生活了,那叫一个殷勤:“嘿嘿,小哥,我媳妇……额不对,她是想把野人族的圣宝送给你,以求放过她的父亲。” “哦?”尚抗一愣,仔细端详了一下那把除了大之外便没啥特色的钥匙,问道:“一把钥匙而已,这也叫圣宝?” 翻译笑道:“嘿嘿,小哥有所不知,这钥匙虽然看着没啥特色,但它却是唯一一把打开野人族禁地大门的钥匙,禁地里面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圣宝。” “哦,原来如此。” 尚抗懂了,能被人奉为圣宝的东西想来一定不俗,当下也没客气,自己遍体鳞伤地受了那么多罪,要点圣宝不过分吧? 肯定不过分。 从大胖闺女手里接过钥匙后,尚抗看向了翻译说道:“你告诉她,我可以放了她爹,不过钥匙我要带走了。” “好。” 第五十二章 郑曙光 翻译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大胖闺女很快听懂了,朝着尚抗膜拜了三下,表示臣服。 拿到了钥匙,尚抗自是狗肚子里攒不住干粮的主,立马就想去寻宝,奈何不认识路,语言又不通,突然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神色。 翻译倒是眼力劲十足,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心里琢磨着此时正是双方各取所需、相互合作的时候,索性一拍即合,当下自告奋勇道:“小哥,带我走!” “你?” “怕是你们不认识去禁地的路吧,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条件就是带我离开这里。” “这……” 说实话,尚抗并不想跟翻译有过多的交集,之前跟酋长战斗的时候他可没少给对方呐喊助威,加油鼓劲,嗓子都快喊哑了,那副狐假虎威的劲头像极了小人得志,是尚抗最讨厌的类型,此番战果已出,他立马反向倒戈,属于典型的两面派,恶劣的行径丝毫不亚于之前在杏花沟时遇到的水或,有了那个前车之鉴,免不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尚抗打心底是拒绝的。 然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念及野人部落全是一群说着鸟语、做事鲁莽的蛮夷之辈,与之相比之下的翻译倒显得文明一些,没啥威胁性,更能畅通无阻的交流,算是目前来讲最合适的人选了,索性答应了下来。 “行,我可以带你走,不过我有个条件。” “啥条件?” “问问你媳妇同意么?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 “她……她敢不同意么?嗯?只要小哥一句话,她准得服服帖帖的!” “哎吆。” “再者说了,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被区区的儿女私情束缚住了?我是向往自由的人,蛮荒之地的破烂牢笼焉能扼杀掉我羽翼颇丰的翅膀?我要展翅高飞,向着外面的花花世界自由翱翔,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 “行了行了,你快闭嘴吧你,之前也没见你这么硬气啊。”尚抗听不下去了,一脸鄙视地打断道。 …… 离开了野人族部落,一行人整装出发,之前被野人族抓起来的受害者们也在尚抗的强烈要求下得到了救赎,一个个重获新生,劫后余生的激动心情溢于言表,自然免不了一番感谢。 “英雄!感谢英雄的救命之恩!” “哥,我谢谢你,大恩大德如同再造,有空的话可以来青龙城一叙,那是我的地盘,我说话好使。” “呜呜~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爹!” “别哭了!”尚抗最烦那个爱哭鬼,这么怂的儿子他可不想要。 “未请教英雄的大名?将来也好报答。” 有人问到了重要的问题,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扫向了尚抗。 尚抗轻轻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我只是想拼命地逃出来,顺带着把你们救了,至于名字嘛…不提也罢。” “啊?” “行了,走了走了,告辞,各位多保重。” “……”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张天师教给尚抗的第一个人生道理,此之谓“道”,追求的是一种自然的浪漫。 与众人分别之后,尚抗的小队伍也逐渐壮大了一些,三人变成了四人,包括一个从不打女人的绅士,一个见风使舵的话痨,一个智商逐渐提高的傻子,一个默不作声的闷葫芦。 如此搭配,气氛自然尤为活跃,路上的话题一直不断,全都围绕翻译的个人经历展开。 翻译原来也有名字,姓郑,叫郑曙光,这名字就好像是刚给他起的似的,在野人族备受蹂躏的熬了那么多年,今天可算见到曙光了。 孙小谷貌似对于野人族的事情颇感兴趣,一路上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问长问短,很快就跟郑曙光打成了一片,两人臭味相投,越聊越火热,越聊越投机,如果条件允许,他俩都能原地拜了把子。 称呼由“翻译”变成“郑哥”只用了三五句话便搞定了,男人之间的套近乎远比那些自命清高、故作矜持的虚伪女人简单多了,几句话就可以问出某些令人咂舌、匪夷所思的陈年旧事。 “郑哥,你在野人族待几年了?”孙小谷紧挨着郑曙光并列前行,好奇问道。 郑曙光低头叹了口气:“唉,算上今天,刚好五年了。” “啊?都五年了啊。” “五年!兄弟,你知道这五年我是咋过的吗?” 孙小谷摇头:“不知道。” 郑曙光有些伤感道:“这五年,我每天都在水深火热的日子里痛苦挣扎着,上有严厉的老丈人,下有彪悍体肥、欲求不满的媳妇,整日里担惊受怕,动不动就要挨一顿毒打,我容易吗我?” “……” 孙小谷愣了几秒,有些不太相信地质疑道:“不会吧郑哥,再怎么说你也是酋长的女婿,身份高贵,日子应该没那么苦吧?” “不苦?”郑曙光歪头,反问道:“不苦你试试!知道我以前啥样吗?” “啥样?” “我以前可是比小英雄还壮,长得五大三粗,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你再看我现在……都瘦脱相了!” “……” 孙小谷无语,“铁骨铮铮”四个字跟你沾边儿吗? 只是…… “郑哥,莫非吃人能减肥?” 郑曙光闻言撇了撇嘴:“瞎几把扯,这与吃人没半毛钱关系!” “那你是咋瘦下来的?” “废话!一天三四次,赶上逢年过节了还要加一次,大象也……咳咳!” “啥三四次?”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别问。” “……” 涉及到知识盲区的时候反而没了准信,孙小谷最想听这个,然而对方不说,他也没辙。 顿了一下,孙小谷继续问道:“郑哥,你当初是咋被他们抓到的?” “这……” 说到这个,郑曙光忽然哭了,眼中有泪,委屈地跟个小怨妇似的,但好在没哭出声来,只是抽了抽鼻子道:“唉,兄弟,我命苦啊。” “咋回事?” “五年前,我还是个青春年少的帅小伙,那天……” “停停停,郑哥,您都立秋了,‘青春年少’四个字就别提了,我耳朵疼。” 郑曙光一歪头,有些气愤道:“怎么,嫌我老?” 孙小谷赶忙摆手:“不老不老,只是发育的快。” “……” “咳咳,五年前,我跟几个弟兄相邀外出打猎,途经一片密林的时候恰好发现了一个神秘的山洞,那洞口又窄又小,外面还开满了美丽的杜鹃花,若非心思缜密之人,还真难发现它,出于好奇,我们便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可进去以后才发现,里面竟是一个人为修造的密室……密室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翡翠玛瑙,闪得人直眼晕,最让人在意的,当属一座高大凶恶的人形雕像,上面镶嵌着翠绿的宝石,嘴里还吐出了一股清泉,我们见到后都乐翻了,心说这次发大财了,于是便找来了几个包袱开始疯装,因为口渴还喝了泉水,这才闯下了大祸。” “哦?” “那密室是野人族的禁地,里面的财宝全是他们近百年来搜刮掠夺的财富,不容外人轻易带走,尤其是那股清泉,是他们的圣水,连族中辈分最高的酋长都不能喝!” “哦?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把我们堵了,有一个老者走上前来充当翻译,说什么盗窃财宝也就算了,偷喝圣水必须死!” “嘶~喝圣水比偷财宝的罪过还大?” “大多了,那是圣物,是他们的信仰,可能说出来你不懂,信仰这东西一旦形成了,是不容亵渎的!” “哦,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们念我们是初犯,索性也给了一次机会,让我们弟兄之间相互搏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可以免除一死,条件却是要跟酋长的女儿成亲!” “……” “所以,你就赢了呗?” “赢?赢毛啊,我是打赢了我的弟兄,但他们却没死。” “嗯?”孙小谷好奇了:“不是搏杀吗?他们为啥没死?” “唉……”郑曙光低头叹了口气:“搏杀到最后的时候,我的确占据了上风,可面对多年的弟兄感情,我却动了该死的恻隐之心。” “哦?” “酋长念我是条好汉,索性也做了个顺水人情,非但没有杀死我的弟兄,还放他们回家好好过日子,并威胁道别再打这里财宝的主意了。” “……” “你……你真是赢了比赛,输了人生呐。”孙小谷感叹道。 郑曙光又是叹息又是愤恨道:“唉,可不是嘛,我的弟兄们逃出这里已经过去五年了,这五年的时间里音讯全无,也不见他们带人来救我,真真……一帮忘恩负义的孙子!” “……” “哈哈哈……”孙小谷忽然发笑,真不介意伤口撒盐,冷不丁揣测道:“或许,你弟兄回去之后过上了更好的日子呢?” “哦?” “你多年未归,他们全当你死了,你家境贫寒倒还好说,若是有房有地有妻儿,那帮孙子们说不定早就霸占了你的田产,抢夺了你的妻儿,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 郑曙光一听脸都吓白了,明显是慌了:“不……不会吧?他们不会那么绝吧?” “怎么不会?”孙小谷一歪头,问道:“你家境如何?” “还……还行。” “是否有家产有妻儿?” “额……良田百亩,妻妾三名,两儿一女。” “那完了,都成人家的了。” “……” “我……我要回去!”郑曙光急了,迈步就跑,凡事就怕往坏处想,越想越害怕。 孙小谷赶忙冲上前将其拉住:“别急,回去是迟早的事,不过要先带我们找到财宝再说。” “还找毛线的财宝啊,我老婆都……” “淡定!你都忍了五年了,还在乎这一天?带着财宝回去才风光,不然你一贫如洗,她们还愿意跟你吗?” “这……” 孙小谷虽然从不打女人,但却很了解女人,如人生导师般朝郑曙光开导道:“有钱了还怕没女人?大不了从头再来嘛,说不定她们听说你发财了还能倒贴呢,嘿嘿!” “嗯?”郑曙光低头一寻思:“说得对!” 第五十三章 禁地探险 路上,心情很快平复下来的郑曙光开始憧憬起了美好的未来生活,都是拿到财宝之后的得意画面,类似于高中状元后的才子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衣锦还乡,忍不住朝身旁的孙小谷问道:“小谷,你说我这个样子回去,她们会不会嫌弃我?” 孙小谷一愣:“你啥样?” “额……我以前很壮的,现在却这么瘦,她们会不会嫌我……虚?” “嗯?” 孙小谷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尚抗却一脸鄙视地插嘴道:“喂,你是在炫耀吗?你虚个茄子!一晚上都三四次了能是一般人吗?” “……” 郑曙光回头:“嘿嘿,小英雄言之有理,我不担心了。” “滚!” …… 又翻过了一座山头,前面果然出现了一片密林,参照物会出现一棵高大的柳树,跟郑曙光之前描述的场景一模一样,看来他没有撒谎,有个向导就是好啊,能避免很多的麻烦,少走弯路,行至杜鹃花盛开的一块隐秘处时,传说中的野人族禁地终于浮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是个很不起眼的地方,洞口不是一般的窄,仅容一个人斜着身子通过,若非仔细窥探都容易将其忽略过去。 孙小谷踮起脚尖巴望了一会儿,忽然有些疑惑地问道:“怪了,这里怎么无人看管?既然是禁地,应该有重兵把守才对啊。” “呵呵……”旁边的郑曙光闻言不由地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了孙小谷,有些神秘道:“不懂了吧?这叫兵不厌诈!要的就是这种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效果,若是派重兵把守此地,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人家这里有宝贝了吗?” “哦,原来如此。”孙小谷点了点头,然后道:“既如此,那我去打头阵好了。” “且慢!”郑曙光忽然伸手打断了一下,一脸谨慎道:“不可鲁莽行事,此地虽无人看管,但却布满了机关,还是小心为妙。” “啊?机关?”孙小谷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头,问道:“郑哥,你们之前不是很容易就进去了吗?” 郑曙光认真道:“以前的确是,不过后来改了。” “谁改的?” “我。” “……” “你没事儿改它干嘛啊!”孙小谷气鼓鼓的,这不吃饱了撑的嘛。 郑曙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唉,都是酋长的主意,自从我当了他的上门女婿之后,权力也大了,活也多了,连添置机关这种事都交给我,我容易么……他老担心外人会来偷宝贝,知道我来自文明社会,懂得也多,所以就……” 孙小谷闻言眨了眨眼,好奇道:“郑哥,看不出你还懂机关之术?” 郑曙光点了点头:“略懂,只是一点皮毛而已,比不上青龙城里的能工巧匠,我设置的机关都很简单,不过威力却不容小觑。” “哦?有啥威力?” “你们先站远一点,我来打头阵。” “哦。” 郑曙光说完便迈步上前了,提鼻子嗅了嗅周围的杜鹃花香,伸了伸懒腰,挺了挺胸膛,活动了一下筋骨,下一秒直接往前一跳,避开了几块泥砖快步前行。 洞口门前的空地被修葺得很是平整,人为铺了一层地砖,材料共有两种,一种是大理石做的石砖,另一种则是泥土做成的泥砖,石砖安全,泥砖危险,郑曙光几个闪烁间便躲开泥砖来到了洞口,伸手扒拉开了山壁上长势茂密的杜鹃花,从缠绕错杂的花茎中扥出来一条绳子,用力往外一拉。 “乌隆隆~” 机关触动,原本狭小的洞口开始逐渐扩大,竟是两道石门慢吞吞地往两侧拉扯,扩大了洞口,豁然开朗。 “原来它还有门!” 孙小谷见状不由地惊叹了一句,迈步正要往前走,对面的郑曙光忽然提醒道:“小心泥砖,机关还在,莫要踩着了。” “额……踩到了如何?” “你可以试试!” “……” 傻子才试呢! 孙小谷果断否决,然而他们的队伍里还真有一个傻子。 尚抗! 也不知是玩心四起还是故意的,越是禁止的东西他越要去尝试,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直接踩上了一块泥砖,就听“咔”得一声,机关触动,一支飞箭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朝着他的左脸便射了过去。 “嗖~” “嗯?” “哎吆!” 好在,尚抗反应够快,灵巧地躲过了,然而他旁边的孙小谷可没那么幸运了,飞箭紧贴着他的头皮迅速擦过,一缕头发慢慢飘下来,这娃子直接破了相了! 好险呐,茂密的头发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光秃痕迹,比地中海发型还要难看,得亏没有伤及皮肉,不然早被飞箭上的剧毒给弄晕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尚抗微微一歪头,瞧着孙小谷的发型突然想笑,明明有错在先,他还冷嘲热讽呢:“哈哈,幸亏你长得矮啊,不然……” 这把孙小谷气的:“还不是因为你?你要不踩泥砖,我能成现在这样?” 尚抗一听忽然觉得冤枉,指着对面的郑曙光说道:“他让试的,怪我喽?” “你!”孙小谷恨得牙根直痒痒:“傻啊,人家那是说反话,没让你真试!” 尚抗一摊手:“大丈夫说什么反话,直来直去多好。” “……” “得,我服你了,快点走行吗?” “哦。” 三人小心翼翼地迈步前行,不消多时便来到了洞口。 “呼~” 郑曙光打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点上,临进洞之前,他又嘱咐了一句:“还是我打头阵,进去之后没我的命令不要轻易触碰任何东西,知道吗?” “嗯。” “知道。” 点了点头,三人紧随着郑曙光开始往洞里探去。 过了洞口便是一条狭长的隧道,光线不太足,火折子只能照到很小的地方,但好在隧道里面并没有设置机关,无形中倒是让几人放松了一丝警惕。 穿过隧道之后,周围的空间也逐渐变得充足了起来,尽头处又有一道厚重的巨大石门,上面镶嵌着零零星星的圆形石钉,每扇门上各有一只古铜颜色的狮头把手,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嘴里含着牢固的石环,岿然不动。 石门中间挂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锁,锁头很大,青铜打造,上面雕刻着一些图案,在岁月的腐蚀下已然看不清上面的纹路,只觉得杂乱无章,附着着些许绿油油的青苔,好在锁芯比较干净,需要一把硕大的钥匙才能将其打开。 “停!” 离着石门大概十米远的地方,郑曙光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孙小谷一愣,转着眼珠猜测道:“怎么了?莫非又有机关?” 郑曙光点了点头:“对,从脚下开始到石门之间全是厉害的陷阱,需要有两个人一起过去方能关闭机关,以前我跟野人族来这里的时候都是挑选族中的大力士将两名身材瘦小的人丢过去的,依着我们目前的情况,小英雄的力气最大,他可以充当大力士,至于过去的两人……我跟这位姑娘的身体最轻,比较好丢,既如此,就由你跟小英雄一起负责把我俩丢过去,然后关闭机关。” “丢人?” “你骂我?” “不是,我是说……扔人?” “不然还能咋办?” “切,用不着那么麻烦!”尚抗忽然插嘴了,一脸不屑道:“就这点距离,直接跳过去多省事儿?” “啊?”郑曙光一愣,满脸惊讶地瞪着眼睛说道:“这可是足足十米远啊,连野人族里的运动健儿都跳不过去,你确定……” “这很难么?”尚抗满不在乎地打断了一句,说完往后退了几步,显然是要助跑:“我先来,你们给我让开!” “你还真跳啊!” “闭嘴!” “……” 挡不住,郑曙光索性不挡了。 十米跳远,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很难,但对于常年在山沟沟里窜上窜下、追兽赶鸟的猎户儿子而言,压根不在话下。 “嗖”一下就窜过去了,宛如灵猴一般在空中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甚至都没大喘气,小猫落地,很稳。 “嘶~” 郑曙光都看呆了,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特么是人么?” “咋样?”尚抗站在十米远处靠着石门抱着肩膀,一脸玩味地说道:“这不就过来了吗?” “……” “行,你牛逼!” 郑曙光无奈地竖了竖大拇指,还没咋夸尚抗呢,却见旁边的孙小谷已经摆好了架势。 看他的样子,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显然也想跳啊。 “你……”郑曙光顿了一下,一直没见过孙小谷的真正实力,肯定有所质疑:“你也要跳?” 孙小谷目视着前方,气势上倒真有一副高人的样子,微微弯起了嘴角说道:“哼哼,他能跳,我自然也能跳。” “你确定?” “不信你看着!” 说完快步猛冲,连助跑距离都比尚抗短了一半,冲到起点时猛然跃起,踏空的时候都呼呼带风,姿势倒挺帅,奈何用力太猛了,没计算好跳跃的高度,一跃竟直冲洞顶,“砰”的一声跟洞顶的石头来了个硬碰硬,头皮都磕破了,疼得他忍不住抱头大叫,速度瞬间减缓,掉下来后恰好躺在了陷阱的边缘! “嗖嗖嗖~” 机关触动,十几根带毒的长矛立刻飞出,贴着孙小谷的鼻子来回扫射,就跟人体描边一样,火力虽然猛烈,但却无一打中。 尚抗见状赶忙拽着他的脚将其拖了出来,松手之后不由地撇嘴:“你啊,站着矮也就算了,躺着更矮,又救了你一命。” “……” 孙小谷一听,连头上的疼都来不及顾了,忙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尚抗的鼻子怒道:“你……你这是人格侮辱!” “哦?”尚抗挑了挑眉:“我侮辱你啥了?” “你躺着才矮,信不信我掏出来比你大?” “切,拉倒吧,大的话早被长矛击中了。” 孙小谷:“……” 第五十四章 秦妙手 两个半大小子的争吵似乎有些“超纲”了,连成年人听了都会脸红,涉及到身体的某些部位,与生俱来的不足又能怪谁? 爹妈给的,总不能回炉重造吧? 连脸皮贼厚的郑曙光都听不下去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选择充耳不闻。 身旁的张小右则一脸冷漠地向后撤了几步,行动胜于言论,突然朝前疾跑冲刺。 “喂,你……” 郑曙光有些惊愕的指了指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一道曼妙的倩影如一股风般“嗖”得掠了过去,身轻如燕,飘飘下落,稳稳地站在了对面的安全地带。 “草,都这么猛的吗?” 郑曙光一脸愤恨地撇了撇嘴,四人过去了仨,剩下他这个身体贼虚、走几步路都要大喘气的庸才站在原地举足不前,不由地攥紧了拳头:“你们……真内卷!” 他抱怨了一句,垫底的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尚抗抱着肩膀一脸平静,此时也懒得听孙小谷呜呜喳喳了,直接看向了郑曙光说道:“该你了。” “.....” “啥该我了?” “你也跳过来啊。” “跳你妹啊,你当我还年轻吗?我过不去的。” “哦,那我们接下来咋办?” 郑曙光翻了个白眼:“你们都那么牛逼,还用得着我?” 尚抗一听,这明显是酸话,撇了撇嘴道:“行了行了,别那么矫情了,快说咋办吧。” “哼!”郑曙光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虽然有些不太服气,但终归没忘了此行的目的,毕竟……一大帮老婆等着他回去娶呢! “咳咳~” 干咳了一声,郑曙光很快就释然了,再度恢复了以往的领导者姿态,撇着大嘴道:“看到门上的俩狮子门环没?” “嗯,看到了。” “你们一边儿一个,同时往上推门环,它很重的,记得用双手推。” “行。” 知道了关闭机关的方法,尚抗等人立刻有所行动,由他跟张小右配合,喊个123便开始推了。 “乌隆隆~” 随着门环逐渐朝上竖起,密室内很快传来了一道沉闷的声响,机关触动,地上的陷阱也终于关闭了。 “呼~” 关掉陷阱之后,郑曙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迈着悠闲的鸭步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挺胸抬头,一脸得意,搞得就像他关闭了机关似的,若是再把双手背负在后,活脱脱一前来地方视察的朝廷钦差! “你们……做的不错!” 他还褒奖呢,这用他夸? “下一步咋办?”尚抗都懒得拿正眼瞧他,直接步入了正题。 “额......还记得之前从野人族那里得到的钥匙吗?” “记得。” “拿出来,把锁打开。” “哦。” 尚抗立马照做,拿出硕大的钥匙捅进了锁孔,用力一拧,就听“嘎嘣”一声……钥匙断了! 众人:“……” “谁……谁让你用那么大力啊!”郑曙光顿时急了,这不掉链子嘛! 孙小谷眼睛一眨,可算逮着报复的机会了,一脸坏笑地讽刺道:“哼哼,笨蛋就是笨蛋,长得高有个屁用啊,连把钥匙都不会用,光长个子不长成色!” 唯一对尚抗没有怨言的只有张小右,为何? 她是哑巴呗。 想骂又骂不出来,只是脸色十分铁青,看来也怒了,攥紧粉拳怒瞪着尚抗,虽然没有聒噪的言语攻击,但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怕是早把对方宰了千回百回了。 一时成为众矢之的,尚抗也觉得自己忒冤,这钥匙看上去硬邦邦的,没想到竟是虚有其表,不经操! “该不会是假的吧?大胖闺女骗了我?” 尚抗不由地嘀咕了一句,正手足无措之际,忽听得隧道尽头的一块石头后面冷不丁传来了一道笑声:“嘿嘿,看来各位遇到麻烦了。” “谁?”众人闻言,顿时警惕了起来。 “别紧张,我这就出来。” 话音一落,石头后面忽然闪出了一道身影,仔细观瞧,竟是一名身材瘦弱的黑衣男子,戴着一副黑手套,穿了一件紧身的夜行衣,脸上戴着黑面罩,全身上下全副武装,只能看到他那双贼溜溜闪着锐光的大眼睛。 万没想到在如此隐秘的野人禁地竟会出现陌生人,尚抗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长剑,一脸紧张地问道:“你是何人?” 黑衣男子目光平静地站在对面抱起了肩膀,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淡定,我只是一个过客,闲来无事,就进来看看。” “过客?”尚抗轻轻挑了挑眉,自然不信:“哼,少糊弄我了,野人禁地岂是一名过客随意进来的?赶紧亮明身份,不然.....” “锵锵~” 宝剑出鞘,蓄势待发。 黑衣男子轻轻挑眉,压根没把眼前的几人放在眼里,淡淡道:“我好心好意地出来帮忙,你们却刀剑相逼,真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呐。” “你……究竟是何人?”尚抗警惕着,依着他那敏锐的洞察力竟没发现被人跟踪,想来对方的实力定然不俗。 “咳咳~” 咳嗽了一声,黑衣男子倒是毫不避讳,轻轻拍了下胸脯,竟主动介绍道:“在下……秦妙手,素闻野人族里有一件从不传世的无尚圣宝,故而来此一观,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遇到各位,所以跟过来瞧瞧。” “秦妙手?” 从没有人会一上来就介绍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环境下,更要隐瞒身份才是上策,然而对方却毫不避讳地坦诚相告…若非是个傻子,那便是他的实力不容小觑,有恃无恐罢了。 尚抗眉头微皱,显然没听过“秦妙手”这三个字,然而他不认识,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也孤陋寡闻。 最明显的例子当属站在他旁边的郑曙光,听到“秦妙手”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都瞪直了,一脸震惊的紧盯着对面的黑衣男子,嘴张的老大,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你便是秦妙手?天下第一神偷?” “神偷?”尚抗一愣,转过头来问道:“你认识他?” 郑曙光表情木讷地摇了摇头:“不认识,只是久闻大名。” “哦?” “等等,我越看他越觉得像,尤其是他的眼神,简直跟青龙城里的画像一模一样!” “啥画像?” “在青龙城那个繁华的大城市里有三不惹,世人合称他们为鬼见愁,意思是鬼见了都会发愁。” “啥意思?” “说白了就是三个惹不起的大人物。” “哦?哪三个?” “一是青龙城里富甲一方的首富,孙百万,财富堪比国库,甚至能调动军队,连当今圣上愁于战事的时候都要向他借钱充当军饷;二是醉花楼里的天下第一名妓,秋无念,一身柔骨迷倒众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倾慕者无数,得罪她势必会遭到无数男人的追杀;三便是盖天下有名的贼头,被誉为第一神偷的秦妙手,据说世间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连戒备森严的皇宫大院对他都无计可施,甚至曾有人花重金请他偷来当今圣上的龙须,他也轻易做到了,整个青龙城里贴满了他的悬赏画像,只不过每一张都带着面罩,只剩下一副眼神,如今我思量想去地对比,他铁定是秦妙手本尊没错了。” “嘶~”尚抗闻言吸了口凉气,忍不住歪头瞧了一眼对面的黑衣男子,咋看那副弱不禁风的身材也不属于高人行列,小偷的恶名素来被世人所诟病,甚至比作恶多端的强盗更令人痛恨,区区梁上君子居然混到了被重金悬赏的层次,真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呐。 “那个,你会不会看错了啊。”尚抗显然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毕竟对方看上去……很弱鸡。 然而郑曙光却摇了摇头:“不会,若是旁人我兴许能认错,但他的悬赏实在太高了,我仔细看了无数遍,铁定不会认错。” “高?有多高?” “十万金,要求活捉!” “什么!十……十万!”尚抗震惊了,眼睛里忽然爆射出一抹精光,大声喝道:“快,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别看他对金钱没啥概念,但听到郑曙光喊“十万”的时候都咬牙切齿了,想来一定是一笔大金额,就那么活脱脱地摆在眼前,能买多少只烧鸡啊! 郑曙光一瞧尚抗的架势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打断道:“唉,你算了吧,别异想天开了,这十万金不好挣,你抓不住他的。” “嗯?”尚抗扬了扬眉,问道:“他很厉害么?” 郑曙光轻轻摇头:“不。” “不厉害我们怕什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的武功虽然稀松平常,但轻功却是天下第一!” “轻功天下第一?意思是……他跑得很快?” “相当快,当今世人无人能追上。” “不……不会吧。” “呵呵,看来你不信啊,你知道轩辕门的张天师么?” “知道,那是我师傅。” “那你可听过‘妙手戏三师’的故事?” “额……没有。” “呵呵,看来你师傅当年的糗事也没跟你提啊,记得那是十年前吧,轩辕门的三大天师联合追击秦妙手,为的是讨回一件皇宫失窃的宝贝,可三人追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发现了他的踪迹,却被他跑了。” “哦?” “当着三位天师的面跑的,据说那次连轩辕门的震狱之兽九足三头狮子都用上了,秦妙手在前面跑,他们四个在后面追,跑一段歇一段,时不时回头戏耍三位天师一番,最后非但没讨回皇宫里的宝贝,连九足三头狮子都跑丢了,自此再也没有回来。” “……” 第五十五章 财宝 并不能以貌取人,谁能料想到对面的黑衣家伙竟与赫赫有名的张天师有过一段传说? 师傅都揍不到的人,做徒弟的更够呛了,尚抗不由地攥紧了拳头,脸上既有不甘又有不可置信,好在没有莽撞出手。 对面的秦妙手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轻轻挑了挑眉,笑道:“呵呵,想不到我秦妙手的陈年旧事就连如此偏僻落后的蛮夷部落之辈都有所耳闻,甚秒,甚秒呐,不过,你有一个地方却说错了!” “哦?”郑曙光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问道:“我哪里说错了?” “赏金,十万赏金那只是我五年前的价格,如今早就涨了。” “啊?”郑曙光一愣:“你涨到多少了?” “唉,也没多少,也就五十万金而已。” “……” 五十万金?还而已? 淦! “你……你这些年又做了啥丰功伟绩了?”郑曙光满脸震惊地开口询问,困在野人族里足足五年的时光,消息一直闭塞,自然对外面的奇人异事充满了好奇。 然而秦妙手却只是摆了摆手,似是不想多说,敷衍道:“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提也罢。” “……” 五十万赏金也叫鸡毛蒜皮的小事? 果然眼界有差异,境界有层次啊。 顿了一下,秦妙手忽然问道:“各位,你们是不是被眼前的铜锁给困住了?” “这……” “在下不才,愿出手帮忙,不过却有个条件。” “……” 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郑曙光寻思了一会儿说道:“秦先生有何条件?且说来听听。” “嗯。”秦妙手点了点头,突然伸手指向了石门说道:“秦某人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不过这次…我想跟你们合作。” “合作?” “那密室里有一道很厉害的机关,非一人所为能够将其破解,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事成之后财宝归你们,我只要一样东西便可。” “哦?” 能从秦妙手嘴里听到“厉害”二字已经很不容易了,罕见程度丝毫不亚于六月飞雪,铁树开花,典型的破天荒,郑曙光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不由地自恋了起来:“嘿嘿,我的机关术在您面前就是个摆设,形同虚设,完全小儿科,您用不着如此谬赞,不然我会骄傲的。” 秦妙手:“……” “喂,我不是夸你,你别自作多情!” “啊?不是夸我啊。” “废话!能是夸你么?你设置的那些机关狗屁不如,都不上档次,我压根没放在眼里!” “……” “那您指的是……” “密室里面有一道暗墙,暗墙后面的机关才是真正的厉害。” “什么!密室里居然还有暗墙?”郑曙光震惊了,嘴巴张的老大,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在野人族里待了足足五年的时间,青春都浪费在这儿了,每隔一个月他都要来视察一次,一则为了探宝,二则为了布置机关,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禁地的每一寸地方,这会儿却冷不丁冒出来个暗墙,他居然不知道! 丢人啊! 丢大人了! 秦妙手一脸鄙视地盯着他:“傻了吧?白白浪费了大好的良机是不是很悔恨?” “……” 郑曙光默然,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这是去势了,心气儿被打没了。 尚抗一看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在后悔,此时奉劝也无益,索性抬头盯着对面的秦妙手,直接抛出了心中的疑问:“秦先生,那么多宝贝你都不要偏偏只要一件东西,莫非那东西……很值钱?” “呵呵……”秦妙手闻言轻笑着摇头:“并不值钱。” “那你何苦……” “呵呵,我秦妙手‘取’东西……”他用了一个“取”字,并没用“偷”,或许这是他仅剩下的一点尊严了吧。 “我取东西并不同于一般的贼,他们取的是财富,而我取得却是情义,况且这些年我累积的财富已经够我吃十辈子了,金钱于我而言只不过是一串数字罢了,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 “情义?情义又值几何呢?” “呵呵,你年轻,尚不太懂,等你真正拥有了庞大的财富之后,你就会发现,情义……其实是无价的,甚至遥不可及。” “?” 尚抗的确不懂,或许秦妙手说得对,也或许不对,总之不是他目前该纠结的问题,他只是个活在当下的凡夫俗子罢了,每顿饭能吃饱就觉得很踏实,索性也不再多问了。 “啪~” 一巴掌拍在了郑曙光的肩膀上,尚抗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喂,醒醒,别后悔了,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该干活了!” “唉~” 郑曙光无奈叹了口气,眼瞧着秦妙手迈着悠闲的步子朝这里走了过来,压迫感立马接踵而至。 “嘶!” 绝非杀意,也绝非威名,而是气势! 男人本该有气势,也千万别小瞧“小偷”这个令人唾弃的行业,啥行业只要走到头了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霸主,仅凭气势就足以让大部分人感到窒息! “你……” 之前站的远,距离感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这会儿挨得近了,郑曙光反倒吓得不太健谈了。 秦妙手一脸微笑地看着他:“能让一让么?” “额……” 郑曙光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赶紧往旁边一躲,留给对方发挥的余地。 “啪!” 秦妙手走上前一把握住了大铜锁,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几秒,很快有了解开的办法:“嗯,腐蚀得挺厉害,不过倒也简单。” 说完往口袋里一摸,冷不丁掏出了一样东西,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根枯树枝。 “啊?” 众人瞬间呆住了,尤其是尚抗,这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嘛。 顿了一下,尚抗终归难掩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凑过来问道:“你……你该不会是想用它捅开锁吧?” 秦妙手此时已经把树枝插进了锁芯,转过头来挑了挑眉道:“怎么?你好像在质疑我?” “咳咳,把‘好像’俩字去掉,就是在质疑你!” “呵呵……”秦妙手闻言不怒反笑,一边捣鼓锁一边说道:“有质疑你就保留,小瞧我的手段那是你见识短浅,你信不信,我仅凭这半根枯树枝就能撬开整个青龙城的所有大门?” “不信!” “嘎嘣~” “不信”二字刚一出,铜锁立马开了! “……” 嘘! 这么快,打脸啊! 就问尚抗脸疼不! 秦妙手转头:“这回信了么?” “信!” 尚抗转变的那叫一个快啊,眼睁睁看着铜锁被对方轻而易举地从门上摘下来,只剩下了震惊的份儿。 这开锁技术,简直神乎其技啊。 “你……” “怎么?想夸夸我?” “不是!”尚抗摇头,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这树枝从哪儿买的?” 秦妙手:“……” “路上捡的!” “漫山遍野全是钥匙?” “……” “这娃子有病吧!有人管没人管?啊?” 众人低头默不作声,默认中带着些许无奈。 …… 推开厚重的石门,郑曙光之前布置的所有机关全都没啥威胁性了,加之有了秦妙手这位大神的帮忙,再复杂的陷阱也只是个摆设,毫无作用可言。 进入密室之后,眼前的一幕瞬间让众人呆立在了原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十分耀眼的光晕,那是各种宝石焕发出来的璀璨光辉,遍地的黄金白银,各种玛瑙翡翠,珍珠钻石,甚至还有几大箱子的金币,在整间密室里塞得满满的,看的都让人眼晕! 郑曙光虽然对这里的财宝早就司空见惯了,但每见一回他都要激动一回,毕竟数量太多了,难免有所心动。 财宝又不是老婆,熬过七年之痒之后就索然无味了,这可是真金白银呐,是活在每个人心里的心头肉,永远不会出卖你,属于一生的依赖,不激动才怪呢。 “哇奥~”孙小谷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财宝,忍不住走上前抓了一把金币,随意地往空中一撒:“天呐,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啪!” 郑曙光直接满足了他的要求,照着对方的脸颊就是一巴掌,问道:“疼不?” “疼!” “那不是做梦。” “……” 张小右仅是呆立了几秒便回过神来,似是对这些黄白之物不太感兴趣,相对于它们的价值而言,她反而更享受那些光芒带来的亮堂感,闭上眼睛轻轻感受了一下,头一次在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尚抗一歪头,恰好看到:“嘿嘿,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笑呢,怪好看呢。” 话音一落,张小右立马不笑了,恢复了常态。 秦妙手惦记的可是比财宝更为重要的东西,双脚踩着遍地的黄金视若无物,慢慢走到了一处墙壁前,捏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着什么。 “哗啦啦~” 其他凡夫俗子倒是忙活的起劲,都不计数了,见金子就抓,见玛瑙就塞,直到麻袋快塞不下了,郑曙光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们……谁还有麻袋?借我几个,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 没人搭腔! 郑曙光郁闷了,猛抬头一看周围的三人,连根麻袋的毛都没看到。 “你们……” 孙小谷忽然笑嘻嘻地歪了歪头:“郑哥,你是不是傻?麻袋才装多少啊,我们都用储物戒指!” “啊?” 此话一出,郑曙光咕咚坐在了地上。 “该死!我真是天下第一大傻蛋!” 他总算彻底醒悟了,回想起这五年里受的罪,竟很痛恨地抽了自己俩嘴巴。 “啪啪!” “妈的,我当初要是有随身携带储物戒指的意识,也不至于被野人族生生蹂躏了五年!我这大好的青春呐!” “嘿嘿,现在知道也不晚,毕竟你还活着呢,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切,你说的轻巧。” “郑哥,记住一句话,钓鱼戴头盔,打猎戴戒指,这是自我保护的生存法则!” “……” 第五十六章 连环机关 欲壑难填,人心不足蛇吞象! 直到储物戒指再也塞不下了,几人才停止了自己的瓜分行为。 走上前来,目标直指秦妙手正在研究的暗墙。 “秦先生,有线索了吗?”郑曙光背着满当当的麻袋,生怕别人抢他似的,片刻不离手,也不嫌累,直接开口问道。 秦妙手捏着下巴紧盯着墙壁,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嗯,有点眉目了,这暗墙上应该是一道解谜机关,上面有几块砖片是可以移动,只要解开谜底,就能打开暗墙顺利进去。” “哦?”郑曙光闻言皱了皱眉,目光移到暗墙上时果然看到了一些略显模糊的图案。 之前的心思全用来惦记财宝了,五年的时间都没仔细检查一下周围的墙壁,说来也是失策! 图案共用五样东西,三个小人,两个西瓜,西瓜在上,小人在下,这又是啥意思? 郑曙光没看懂,放下麻袋坐在上面开始颤腿研究,忽然的一刻,他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莫非,这是雨女无瓜?暗示着暗墙无法打开,让我们主动放弃?” 秦妙手:“……” “闭嘴吧你,怎么可能!” 思路显然不对,孙小谷忽然凑上来说道:“有人有瓜,很明显就是分西瓜嘛。” “分西瓜?”这话一下子提醒了郑曙光,可下一秒他又否定了:“三个人分俩西瓜,这能平均分配吗?” “额……那就切成块嘛,切成六块,一人分两块。” “咋切?你刀法出众吗?还两块呢,我看你是凉快,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 “等等!”秦妙手忽然伸手打断了一下,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觉得他的思路是对的,只是方法不对。” “哦?” “这谜题的确是要我们给小人西瓜,然而难点就在于如何做到平均分配,结合暗墙上的西瓜无法切割,应该……” 他顿了一下,眼睛里突然冒出了一抹精光,天下第一神偷的威名果然不是盖的,非但轻功了得,智商更是聪明绝顶:“我懂了!我终于懂了!” “哦?你懂什么了!” “这是一道干扰题目,三人分俩瓜,无论怎么分都不会绝对公平,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让他们死一个!” “哈?” 郑曙光震惊了,还没搞懂秦妙手的意思,却见对方冷不丁伸手探向了中间的那块小人砖片,五指一弯,用力往外一扣! “咔~” “嘎嘣!”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砖片果然能被扣下来。 砖片掉落,墙上剩余的图案很快发生了移动,两块西瓜砖片同时往下一划,刚好跟下方的小人砖片重叠在了一起。 “乌隆隆~” 机关触动,原本被西瓜砖片盖住的地方竟露出了两个小洞,圆形,也不深,刚好够手臂伸进去,每个洞里藏着一个拉环,显然又是一道机关。 “嘶~” 众人瞬间看呆了,万没想到这还是个连环机关! “这……这又是什么东西?”郑曙光一脸惊讶地张了张嘴,忍不住看向了秦妙手问道。 秦妙手眉头微皱,连环机关在他以往破解的那些机关中也曾遇到过,先入为主的观点就是同时拉动拉环,此之谓同生共死、套环不殆机关术,然而当他正准备追随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的刹那,他却突然停了。 双手各握住一个拉环,没有动弹,低头开始沉思,似是在顾虑着什么。 相同的机关,跟石门上的狮子拉环如出一辙,郑曙光这个半吊子水平的业余机关师之前也设置过,一开始也是与秦妙手相同的想法,眼瞧着对方的行动骤然僵住,他立时待不住了,张口便是询问:“秦先生,你为何停了?” “别说话,让我想想。” “这还想啥啊?很明显是同时拉下拉环啊。” 秦妙手闻言歪了歪头:“哼,你以为古人的智慧都跟你一样低能吗?同时拉拉环是普遍情况,可是能被做成暗墙的连环机关,万不会如此简单,需得小心谨慎才是。” “……” 后面那些话郑曙光压根没听进去,“低能”二字让他介怀,注意力早跟着飞了。 尚抗一脸好奇地凑了上来,问道:“秦先生,既然不能同时拉拉环,那眼下还有其他方法吗?” 秦妙手闻言顿了一下道:“方法也有,我之前遇到过类似且很罕见的例子。” “哦?啥例子?” “便是其中一个拉环是假的,另一个是真的。” “一假一真,五五开?” “不错。” “那你知道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么?” 秦妙手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所以才犹豫了下来。” “……” “这好办,我们赌一个不就行了吗?”性子偏急的孙小谷忽然插嘴道。 秦妙手歪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呵呵,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我不太相信你的运气,赌对了还好说,万一我们赌错了……” “赌错了如何?” “怕是我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嘶~” 孙小谷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眨了眨眼,颤巍巍说道:“不会吧……这机关有那么厉害?” “哼!”秦妙手冷哼道:“相当厉害,越是看上去简单的东西,威力就越强,这是我多年破解机关以来积累的宝贵经验。” “五成的概率,其实挺高了。”回过神来的郑曙光,忽然说道。 他已经装了几麻袋财宝了,一辈子吃喝不愁,衣食无忧,此时还在惦记暗墙后面的财宝,人的贪念果然没有尽头。 秦妙手摇了摇头道:“另外的五成,我可不想冒险,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尤其是机关,更要有着十成把握,才会去碰。” “十成?”郑曙光拱了拱鼻子,问道:“依你之见,如何才能做到十成?” 秦妙手握着拉环的手轻轻放了下来,抬头扫了一眼墙壁,忽然说道:“当年设置机关的人定是在附近留下了什么线索,不然仅凭着记忆去死记硬背,早晚会出现犯错的时候,都去找一找,看看其他的墙壁有没有留下线索。” “这……好吧,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开始分头行动了,东西南北四面墙,每人负责一面,鉴于张小右不能说话,她则跟尚抗一起找线索。 两人负责的是北墙,刚好与作为暗墙的南墙对立,这面墙上其实也没啥特别的地方,除了岁月的腐蚀在上面刻画出密密麻麻的裂痕之外,其他啥也没有了。 光秃秃的一片,一览无遗。 “唉,这啥也没有啊。” “我这里也是。” “我这里……有东西,啊!” 一声大叫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声音是孙小谷发出来的,然后众人就看到他慌不择路地瘫在了地上,一脸惊恐地往后缩着,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了一个地方。 秦妙手见状突然激动了起来,赶忙问道:“你发现啥了?” 孙小谷眼睛瞪得老大,看样子都快吓尿了,哆里哆嗦地说道:“那……那里有蛇!” “……” 秦妙手闻言那个气啊:“草,我还以为你发现线索了呢,一条蛇而已,你怕个毛啊!” 孙小谷有些羞愧地缩了缩脖子:“人……人都有一怕嘛,我小时候被蛇咬过,所以……” “嘿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郑曙光忽然嘲讽道。 孙小谷白了他一眼:“怕蛇怎么了?你难道不怕你媳妇?” 郑曙光:“……” 就他俩这互相伤害的劲头,让秦妙手倍感头大,心里忽然有些后悔,我干嘛要跟这帮孙子合作? 扶着额头正无语呢,就听不远处的尚抗忽然说话了,俨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在哪儿呢?蛇在哪儿呢,我正饿呢,想吃烤蛇肉。” 众人:“……”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不忘吃? 尚抗的没心没肺完全无视掉众人的鄙夷,顺着孙小谷的手指迅速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目标。 “锵锵~” “咔!”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尚抗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直接砍掉了蛇头,扥着切口处往下一露,蛇皮就退下来了,弄完之后放在人形雕塑嘴里吐出来的所谓的圣水下仔细清理了一番,原地架起了个小火堆,串起蛇肉直接烤上了。 真麻利啊,一提到吃他就很激动地不行。 “滋滋~” 蛇肉很快被烤出了诱人的香味,冒着热气,滋滋出油,在通风不良的密室里迅速笼罩,都塞满了,一时半会也散不出去,把其他几人馋的啊,口水直流。 张小右第一个凑了过来,虽然不会说话,但人家手上的动作却清晰明了,指了指蛇肉,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显而易见。 尚抗轻轻撇了撇嘴,蛇肉本来就不多,岂能轻易转作他人的嫁衣?如老狗护食般用身体挡住,看来是不想给,扭过头去哼哧一口,直接咬下了一大截蛇肉。 “嘎嘣~” 吃着挺有嚼头,咀嚼声伴随着轻微的吧唧嘴声,把张小右馋的更凶了,眼瞧着索要无果,索性直接下手抢了。 “嗤~” 又是那只该死的大手,祭出来的刹那直接攥紧了拳头。 尚抗见状立马缴械投降了,怂得贼快:“行,给你给你。” “啊呜~” 张小右得逞了,抢来的东西就是比自己做的香! 秦妙手一脸无语地瞧着这俩顶级吃货,犹豫了一下,忽然走上前来。 尚抗一歪头:“没了,想吃问她要!” 秦妙手提高了几分音量道:“谁吃那玩意儿啊,我是让你起开!” “啊?” “别挡道,我要仔细看看这人形雕像。” 第五十七章 地中海发型 雕像面怒狰狞,外形更是怪异。 全身上下用花岗岩雕琢而成,身披战甲,腰系宝剑,身背后飘着一条石头彩带,双眼紧闭,不怒自威,站立的姿态足有一丈来高,两只手臂向外展开摆出了一副威武的架势,右手攥拳,左手竖着中指。 它虽然不能说话,但那根中指咋看咋觉得是在骂人。 愣了片刻,秦妙手的注意力忽然转移到了雕像竖起的中指上面,猛一抬头,却见正上方的洞顶上面赫然写着一个漆红的大字——左! “左?”他嘀咕了一声,捏着下巴不由地猜测道:“莫非……这就是连环机关的玄妙所在?‘左’字浮现,难道是想让我们拉动左边的拉环?” 孙小谷凑了过来,抬头盯着头顶上的“左”字出神了几秒,忽然试探性问道:“要不……我们试试?” “哦?”秦妙手歪头:“你去?” “不不不。”孙小谷吓得连忙摆手,摆在眼前的提示都不敢轻易尝试,真是个胆小鬼。 尚抗倒是没心没肺,拍了拍胸脯,忽然自告奋勇道:“要不我去?” “你?” “我身体比较灵巧,胆子大,不怕!” “好!” 有人愿意当出头鸟,秦妙手肯定也乐意啊,当下便答应了,只是在行动之前不由地好心提醒了一句:“记住,拉机关的时候一定要快一些,迟则生变,若是听到‘咔嘣’声,别犹豫,赶紧跑,若是听到‘乌隆隆’声,那没事了。” “嗯?”尚抗一愣,显然没听明白:“啥意思?” 秦妙手解释道:“‘咔蹦’声是触动了机关,‘乌隆隆’声才是关闭机关,这是常识。” “哦。” 有了秦妙手的提点,尚抗心里更有底了,迈步来到了暗墙面前,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睁开时已然握住了左边的拉环,在其他人都选择明哲保身、小心翼翼地躲在雕像附近之后,他才握紧拉环用力一拉。 “咔隆~” “……” 咔蹦危险,乌隆隆安全,然而这个“咔隆”又是什么鬼? 尚抗一脸古怪地回头盯着秦妙手,有些埋怨道:“你骗我?” 秦妙手此刻也是一脸懵逼,心说不对啊,我这“买卖”都干了几十年了,莫非这次阴沟里翻船了? 然而他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凡事最怕空气安静地让人窒息,诚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危机意识浮现,秦妙手急忙朝尚抗大声喝道:“快离开那里!” 话音刚落,密室里顿时传来了一道巨大的异响。 “轰轰~” 声音很近,几乎贴着后背。 秦妙手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相对于尚抗而言,他貌似更应该担心自己。 异响正是来自于挨着几人比较近的人形雕像,一直处于死寂状态的庞然大物,在尚抗拉动机关的那刻突然活了,陡然睁开双眼,巨大的手臂迅速摸向了腰间,抽出剑鞘里的宝剑,随着刺耳的“锵锵”划破空气,那雕像手里的宝剑竟是把真家伙! 玄铁打造,锋利无比,上面浸着瘆人的寒气,剑光霍霍,锐不可当,人形雕像先是闭口阻隔了口中喷流的清泉,下一秒直接挥舞宝剑,青光闪动,呼呼带风,朝着秦妙手的面门直接劈了下来! “啊?” 秦妙手满脸震惊的叫了一声,同时双脚猛踏地面,身体倏地往右侧一躲,剑刃紧贴着他的左臂竖向划破了空气,幸亏他轻功了得,不然刚才那下还真躲不过去。 “咚!” 宝剑劈空,砍在地上直接激起了无数的尘砾,地面上刹那间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劈痕,半米来深,长度一丈有余,宝剑的长度只有五尺,多出来的部分是剑气所致。 “嘶!” 秦妙手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歪头瞧了一眼地上的劈痕,心有余悸道:“好险,得亏他娘的跑得快啊。” 然而他跑得快,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也快,孙小谷就是个典型的例子,雕像活过来的刹那他立马吓瘫了,坐在地上连滚带爬,慌不择路的狼狈样子像极了一直待宰的笨鸡。 都恨不得长四条腿,全身沾满了土不说,一边跑他还一边喊起了救命:“杀人啦,救命啊!” “咚咚~” 雕像似乎盯上他似的,对于秦妙手剑长莫及,可对于孙小谷却各位执着,柿子专挑软的捏,逮住蛤蟆能攥出团粉来! “咚!” “咚!” 别看他走得慢,但挥剑的动作却不慢,每一剑都是朝着孙小谷的要害劈过去的,眼瞧着已经把对方逼到了角落,他却忽然停了。 “嗯?” 众人愣了一下,顿了几秒,不远处的郑曙光忽然说道:“发条走到头了?吓死我了!” “快跑!”秦妙手朝孙小谷大喝了一声,经验肯定比郑曙光丰富,似是预感到了不好的事情。 孙小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听到秦妙手的提醒,这会子总算有了逃命意识,双手撑着地面本想从雕像下面溜过去,偏偏在此时,岿然不动的雕像又冷不丁重新动了起来! “咔!” 他换了一种攻击招式,不再舞剑劈砍,反而单手反向握剑,将剑柄死死地抵在腰部,身体突然一拧,竟跟个陀螺似的剧烈旋转起来! 带着利刃的陀螺,威力胜于之前的百倍! “啊?” 孙小谷只觉得面前有一股凌厉的凉风直朝着他的面门扑了过来,青光闪耀,寒气逼人,吓得他连滚带爬地缩回了墙角,头甩得跟疯狗一样大声叫嚷,显然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不!不要这样,救命啊!” 陀螺雕像旋转的飞快,但脚下的移动却形同龟步,一点一点的靠近,这种死亡慢慢逼近的窒息感似乎比一刀杀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凌厉的寒风直削向了孙小谷的脑袋,在后者身体不受控制、腿间貌似有液体流出而导致遇风变冷的惊恐注视下,本就分外滑稽的发型,再一次地被蹂躏的体无完肤! 头发又被削了,但仅限于头顶,四周倒是能独善其身,俨然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地中海发型。 孙小谷都快哭了,“头可断,发型不能乱”的风流倜傥之言到了他这里反而成了一种无情的嘲讽,早就不要仪表了,发型可以乱,能保住命就行了。 他就那么被陀螺雕像步步紧逼着,头顶虽然光秃秃一大片,但每次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头皮受伤的厄运,也不知是万幸还是倒霉,逃也逃不出,缩在墙角一动不动,感受着剃头的“乐趣”。 “救命啊,救命?谁来救救我呢?” 之前他还在大喊,这会子反倒没那么慌了,看来是麻木了,反正又死不了,只是出不去而已。 尚抗歪头瞧着他,老生常谈的嘲笑:“呵呵,个子矮的好处,又救了你一命。” “……” 孙小谷此刻连反驳都懒得说了,脑袋都快缩进脖子里了,导致声音听上去嗡里嗡气的:“你就干看着?快帮帮我嘛。” 尚抗挠了挠头道:“你不能自救?” “咋自救?” “小时候没玩过陀螺?抽呗。” “……” “抽你妹啊!这玩意儿能抽?”孙小谷气的差点蹦起来,奈何陀螺旋转着利刃压制住了他,不敢蹦。 秦妙手捏着下巴忽然靠近了一下,歪头瞧着陀螺雕像,似是察觉出了其中的猫腻,慢慢说道:“这东西应该也是个机关,而且与暗墙上的机关有着某种联系,头顶上的在“左”字是个骗术,建造之人心肠歹毒,既然左边的不对,那肯定是右边了。” “右边么?”尚抗嘀咕了一声,旋即道:“那我再去拉右边的试试。” “嗯,小心一点。” 得到了秦妙手的许可,尚抗又重新回到了暗墙那里,伸手握住了右边的拉环用力一扯,就听“乌隆隆”一声,暗墙果然向上抬起了。 看来这次是赌对了,不光暗墙,就连不远处的陀螺雕像也慢了下来,手里的动作逐渐收敛,挥舞的剑刃越转越慢,不消多时便停了下来。 “呼~” 没有了生命威胁,缩在墙角的孙小谷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站起来都有些腿软,发型更是难看至极,年纪轻轻的顶了一头地中海发型,看上去分外搞笑滑稽。 “哈哈哈……”尚抗乐得都不行了,笑得前仰后合,都差点笑岔气,伸手一指孙小谷的头顶说道:“要不你剃光头吧,顺带着出家,都不用方丈亲自操刀。” 孙小谷气的直翻白眼:“闭嘴吧你!我发型咋了?我乐意!总比没有强!” “还不如没有了。” “你!” “行了行了,你俩别吵了,有那闲工夫争吵,还不如进去寻宝呢。”秦妙手打断了一句,说完率先迈进了暗墙里面。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进去。 攻克了最难的暗墙,里面倒也没啥厉害的机关了,除了一些比较寻常、甚至连郑曙光那种半吊子水平都能轻易解决的机关之外,其他类型的机关倒是没有出现过。 几人走到最里面的时候,浮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间十分幽闭的密室,光线很暗,空间也很狭小,地面用砂石铺成,踩在上面略微有些硌脚,四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名人字画,风格千奇百怪,应该是出自不同时代的名家之手,最让人在意的,当属正冲门口一眼便能看见的三口大箱子。 第五十八章 傀儡猴子 三口箱子一铜,一银,一金,上有机巧锁扣,盖上刻有铭文,晦涩难懂,颇具玄妙。 首先来到铜箱子那里,仔细一看上面的铭文,读其言句,貌似出自唐门之手。 “唯识必是法相,法相却不必唯识,一切法是因缘所生,以法相唯识入机关傀儡,虽不能尽见佛意,却可以成就‘佛傀儡’之无尚术。” “这是何意?” 读来尚且绕口,理解更是困难。 尚抗不认字,任凭其他人念读。 郑曙光跟孙小谷则是以一种十分疑惑的眼神看向了秦妙手,作为盖天下有名的贼头,开锁解谜乃对方的看家本领,专门吃这碗饭的,他若是解不开,那天底下便无人能解了。 秦妙手紧皱着眉头开始认真思索,仅是这第一个铜箱子就有些无从下手,尤其是上面的铭文,融合了佛家与唐门的无尚玄妙,佛家尚禅,唐门擅长傀儡机关,一门攻心一门攻身,相辅相成,想来威力一定不容小觑。 面上略显难色,一时也搞不懂其中的寓意,不过他也不是搞历史研究的,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打开眼前的三个箱子罢了,直来直去的果断有时比踌躇不前的优柔寡断更为明智一些,索性也不再研究铭文了,掏出怀里一把精致的小钥匙直接认真捅咕了起来。 很是谨慎小心,脸上都冒汗了,每戳一下都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尚抗站在旁边歪头瞧着他,此时竟出奇地安静,没见到之前随意捡来的枯树枝派上用场,竟用那么精致的小钥匙耐心开锁,看来眼前的东西的确困难到让秦妙手都全力以赴了。 “咔咔~” “嘎嘣~” 随着钥匙的推进,细微的机关声不时地传出,所有人都一脸凝重地屏住了呼吸,看着锁扣一环套着一环地往外展开,直到秦妙手转动钥匙拧开了锁扣的最后一环,他们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呼~好了。” 秦妙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此番开锁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慢了好多,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铜箱子上面的锁扣,双手抵住箱子盖,缓缓打开…… “咔~” 又是一道轻微的响动,按理说打开锁扣之后本不该出现这种声音,秦妙手立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急忙朝身边的几人大喝道:“不好,这是个陷阱,大家快跑!” “登登登~” 其实不用他吩咐,经历了那么多次的陷阱蹂躏众人早就长记性了,一个个跑得贼快,倒是让后发制人的秦妙手顿觉懵逼。 “你们……行啊,干活全不行,逃命第一名啊。”来到安全处,秦妙手翻着白眼说道。 其他人几人臊眉耷眼地挠了挠头,沉默了片刻,郑曙光忽然说话了:“嘿嘿,吃一堑长一智嘛,我们机灵不?” “机灵个屁啊,直接丢下我不管了?”秦妙手气哼哼的,这帮孙子没一个讲义气的。 孙小谷捋了捋自己的地中海发型,让本就不富裕的头发变得更加洋洋洒洒了,走上前来笑道:“嘿嘿,秦先生莫生气,我们也是条件反射,对了,那铜箱子咋样了?” “切。”秦妙手一撇嘴:“你现在倒关心它了,告诉你,我不知道!” “……” “那接下来……” “等着!箱子里有东西要出来了。” “东西?” 孙小谷好奇了,赶紧把目光转移到了铜箱子那里,本来个子就不高,离远了更瞧不清楚了,索性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巴望着,很快就看到了一样东西冷不丁从箱子里蹦了出来。 “咔咔~” “咚!” 是一只木头制成的傀儡猴子,半人来高,手持木棍,嘴巴张的老大,嘴里含着一把锋利的刀刃。 “这是啥玩意儿?”孙小谷愣住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玩意儿。 秦妙手皱紧眉头瞧了那猴子一眼,回想起之前刻在盖子上的铭文,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一拍大腿:“我懂了!这便是铭文里描述的佛傀儡!” “啊?”孙小谷一愣,咋瞧那猴子咋觉得与所谓的“佛”扯不上半点关系。 “你说他是傀儡我信,可是佛……” “你可知上古传说中的第一妖王是谁么?” “谁?” “齐天大圣!后来入了佛门才被封为斗战胜佛,所谓‘唯识’,通‘石’,指的是女娲补天后留下的几块五彩石,其中一块受日精月华幻化成了齐天大圣孙悟空,法相乃佛家术语,指诸佛之相状,包含体相与义相,也就是本质与意义,以法相为识入机关傀儡,是指唐门用傀儡术对它的身体进行了系统的改造,才形成了所谓的佛傀儡,懂了么?” “哦~”孙小谷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不懂!” “……” “不懂憋着,打赢他就是了。” “切,说那么多,最后还不是要打?”尚抗忽然插了句嘴,撸起袖子已经摩拳擦掌了。 秦妙手鄙视了他一眼:“哼,莽夫,打是要打的,但总归要搞懂它的来历,这是对古人智慧最基本的尊重。” “你那么懂历史,要不你来?” “我……” 一句话,噎得秦妙手够呛,语气顿时弱了几分:“我……我逃命可以,打架还是你们上吧。” “……” 合着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呗。 尚抗无奈地摇了摇头,迈步正准备上,秦妙手忽然提醒道:“唐门的傀儡术十分厉害,别看它其貌不扬,指不定身体的某个部位藏着一些厉害的机关,搏斗时还需谨慎为妙。” “哦。” “若是实在打不过,逃远一点就可以了,它被设计的初衷便是保护箱子,只有这一个执念,并不会紧追着人杀。” “嗯,知道了。” 点了点头,尚抗果断迈步向前了。 与此同时,傀儡猴子身上的木头关节也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机械声响,果然不出秦妙手所料,它只对近前的生人抱有敌意。 “咔咔咔~” 一上来就开干,傀儡猴子率先发动了攻击,毕竟是木头做的佛傀儡,毫无试探可言,一门心思地全力以赴,倒是干脆利落,也符合尚抗与之相投的拼杀战意,虽被岁月尘封在箱子里已久,但自身的家什倒也灵巧多变,行动十分敏捷,攻击招式也极为刁钻,尤其是含在嘴里的那把锋利的刀刃,并没有因为日久年深的尘封而变得锈钝不堪,反而闪着冷冷的光芒,吐出来时不输于任何武器的尖利,直接朝着尚抗的胸膛刺了过去。 “嗖~” 利刃划过,尚抗歪身一躲,然而这还不算完,刚刚被刀刃遗留下来的口中空洞立刻又被另一种暗器所填满,形状类似于一个竹筒,其上泛着点点寒芒,吐出来时瞬间扩大,波及范围大幅度扩张,竟是近百枚带毒的银针。 “咔咔咔~” 吐完银针之后,傀儡猴子立刻持棍上前,又劈又砍,一套招式极为连贯,丝毫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银针在前,棍子在后,打的尚抗毫无还手之力,既要上蹿下跳地躲避银针,又要留神傀儡猴子挥来的棍子,一时竟累得跟个孙子似的,不多时便浑身冒汗,气喘吁吁,被这块狗皮膏药粘的身心疲惫,焦头烂额, “咚~” “嗖嗖~” 又是一棍子,紧接着是飞针,轮番攻击之下,尚抗突然很纳闷这玩意到底在身上藏了多少银针,都快够开个裁缝铺了,“锵锵”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正欲反击,偏偏在此时,那傀儡猴子却忽然收住了脚步,停在了地上不动了。 “嗯?”尚抗愣了一下,手持长剑一脸谨慎地瞧了它一眼,然后回头看向了正在抱着肩膀看戏的秦妙手,问道:“它咋了?为啥不动了?发条到头了吗?” 秦妙手放下双手皱了皱眉,突然没有了之前的轻松自如,紧盯着傀儡猴子仔细瞅了几秒,下一刻,他赫然瞪大了双眼! “不好!他是要自爆!快离开那里!” “啊?”尚抗一脸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对面的傀儡猴子,却见对方的身体正在迅速膨胀,腹部不知为何鼓成了个皮球,越胀越大,越来越圆,周身呈坐立状态,四肢伸展向前,头部猛低,以头顶直冲着尚抗,显然是在瞄准目标,随着腹部的膨胀越来越厉害,到达临界点时轰然炸裂,爆炸的冲击力卷起的强大气浪闪耀着周围的每一寸角落,带动着飞出去的四肢跟头部五大飞行炸药体,全然朝着尚抗爆射了过去! “嘶~” 尚抗都快被吓傻了,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回过神来时撒丫子便跑,但却为时已晚! 傀儡猴子的四肢跟头部里面显然也藏着威力不小的火药,在气浪的冲击下使得飞行速度瞬间倍增,疾风如火,快如闪电,莫说是他小小的轩辕门九代弟子尚抗了,哪怕是轻功天下第一、连三大天师都追不上的秦妙手,在如此短暂的距离,且炸药飞冲的绝境下,逃脱起来也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 “砰~” “啊!” “嗤~” 机关炸裂,惨叫声瞬间响彻整间密室。 与此同时,一只无形的硕大黑手突然将尚抗团团包住,在稍微阻挡炸药波及的三秒过后,赶忙撤走。 尚抗只觉得全身好像被火烧着了一般的难受,肌肉剧痛,呼吸困难,脑袋里天旋地转,喉咙里莫名的发甜,忍不住咳了一声,竟是一大滩殷红的鲜血! “咳咳~” 上衣全然烂了,光着膀子趴在地上,周身上下满是烫伤的疤痕,命悬一线! 第五十九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小哥!” “小英雄!” “傻子!” “……” 三种不同的称呼,指的却是同一个人。 别看孙小谷整日里老跟尚抗斗嘴,关键时刻还知道叫哥。 郑曙光脱离了野人部落的苦海之后一直把尚抗奉为英雄,此时仍旧一成不变。 秦妙手嘴上虽然喊着“傻子”,但他也是出于担心,并非咒骂。 张小右右手疼的要命,不由地咬紧了牙齿强忍着,之前为了替尚抗挡下那些炸药祸及上身,大手暂时祭不出来了,但还是一脸担心地看向了对方。 “呼~” 有着零星的呼吸,还没死。 挥手退去了烟尘,众人赶忙跑了上去。 “水,快去拿水!” “好。” 取来了清泉给尚抗喂了几口,后者的眉头皱紧抖动,冷不丁一立身,突然又咳出了一口血。 “咳咳~” “你……你命真大啊。”看着渐渐睁开了眼睛的尚抗,秦妙手放下心来说道。 有点像是在调笑,但更多的则是如释重负。 “你要感谢一下这位姑娘,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大手护住了你,才不至于被火药炸成了肉沫,不然你早去见阎王爷了。” “哦?”尚抗深感诧异地挑了挑眉,万没想到平日里冷如冰山的张小右竟还有如此心慈救人的一面,努力抬了抬头,有气无力道:“谢……谢谢你。” 张小右没有说话,只是把头歪向了一边。 秦妙手说道:“能活着就好啊,那傀儡猴子已经随着尘埃消失不见了,你暂且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们。” “嗯。” “小谷?” “啊?” “你负责照顾他,我们三个负责去开剩余的箱子。” “哦。” 既然队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那当务之急自然要把正事提上日程,三人再度回到了之前的箱子那里,周围已经被炸的破烂不堪,那三口箱子却丝毫没事,看来它们的材质也是非比寻常。 解决了傀儡猴子,剩下的便是开箱,秦妙手最得意这个,越是危险的东西他越有兴趣,自告奋勇地再度抵住了箱子的盖子,这会儿倒是没有之前那般小心谨慎了,慢慢往上一推…… “嘎吱~” 随着铜箱子被缓缓打开,里面的东西顿时一览无遗。 不出所料,还是一箱子的财宝,珍珠玛瑙,翡翠项链,成色显然比外面的那些好太多了,能被傀儡猴子那么厉害的东西谨慎看护,价值肯定也跟着水涨船高。 “哇奥~”连见惯了金山银山的郑曙光都不由地张大了嘴巴,看到那些闪着金光的宝贝馋的直流口水,冷不丁一伸手,直接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皇冠戴在了头上。 “嘿嘿,你们看我像皇帝不?”他炫耀着,身体站得笔直,走起路来像只笨拙的鸭子,再尊贵的东西到了他头上也戴不出几分贵气,诚如某个暴发户跑到城里有名的绸缎庄里挑选衣服,钱花了一大堆,可咋照镜子咋觉得别扭,甚至越看越丑。 真就是绫罗绸缎衬托不出他该有的气质么? 错! 自身长得丑,关衣服屁事? 气质这东西,可不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刚刚脱离了日久年深污留下来的市侩便能体现出来的,那是需要几代人不断的沉淀慢慢积累下来的宝贵财富,非一朝一夕所能练成,即便是落魄了的王孙公子,流落到大街上穷的甚至要跟也狗抢饭吃,当地有名的首富见了他也得卑躬屈膝地喊一声“爷”! 这便是身份的体现,骨子里由来已久的奴化! 秦妙手微微歪了歪头,直接撇嘴道:“皇帝?不像。” “那我像谁?” “我见过皇帝,知道他身边有一个挺厉害的大红人,你挺像他的。” “哦?是谁?” “是个太监。” “……” “好了,别臭美了,这铜箱子里并没有我秦妙手想要的东西,我要去开银箱子了。” “啊?”郑曙光一愣,这么多宝贝竟难入秦妙手的法眼,他的追求是有多高啊。 不过既然又要开箱子,自身安全还是需要保障的,这会子倒不用秦妙手主动提醒了,郑曙光和张小右很是心领神会地退到了一旁。 掏出之前那把精致的小钥匙,秦妙手迈步来到了银箱子面前,蹲下身子再度看了一眼上面的铭文,照旧是一些晦涩难懂的文字。 “天地初诞之幻,乃自有情之业中,生成法相万千,自佛陀拈花微笑,心诚于迦叶尊者,方有禅宗……” 貌似更难懂了,连一向颇通佛理的秦妙手都有些难以理解,索性也不再看了,直接捏住钥匙鼓捣起了锁。 “咔咔~” “嘎嘣~” 他的手法还是那样的娴熟,自然,锁扣很快被打开了,有了傀儡猴子的教训,秦妙手这次更为谨慎了起来。 翻开箱子盖,万幸,里面并没有什么傀儡。 然而幻想中的宝物同样也没出现,银箱子里面虽然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但却是一大匹上好的绫罗绸缎! 颜色很是鲜艳,铺的整整齐齐,十分板正。 “就这?”郑曙光看到后瞬间郁闷了,这与之前预期中的东西差了太多,不免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孙小谷踮起脚尖朝这里巴望了一眼,在看到箱子里那些貌似不太值钱的丝绸时同样露出了一副失望的表情:“唉,我还以为银箱子会比铜箱子贵重一些呢,搞了半天,竟是一堆破衣服,真是扫兴。” 这俩人目光短浅,换不来真金白银的东西视若敝屣,但秦妙手却不这么想,毕竟他见多识广,认为能比铜箱子高出一个档次的东西肯定不会只值那一点价值。 顿了一下,秦妙手忍不住伸手摸向了银箱子里的绫罗绸缎,没敢用太大的劲,怕戳烂了,毕竟都藏在这里好久了,很是脆弱,手指触碰的刹那,顿觉有一股强烈的柔顺感在指尖流转,如同抚摸上了一具冰晶玉洁的少女肌肤,顺滑到让人震惊! “这……这竟是天蚕丝织成的云锦!” “啊?”身旁的郑曙光忽然有些好奇,凑过来问道:“秦先生,啥叫云锦?” 秦妙手解释道:“所谓云锦,是集历代织棉工艺艺术之大成者,距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在古代的丝织物中能被称为‘锦’字的是指最高织造技术的织物,最具代表性的三大名锦便是云锦,蜀锦跟宋锦,这之中,又以云锦最为珍贵,有着‘寸锦寸金’之说,加之它还是天蚕丝织成的,身价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上十倍,价值连城!” “嘶!” 郑曙光惊呆了,谁能想到一匹不太起眼的布竟会有如此大的价值! “咕噜~” 咽了下喉头,似是为了探听一下虚实,郑曙光不由地试探性问道:“秦先生,依着你的估计,这匹云锦大概能值多少钱?” 再好的东西总归逃不过换成钱的命运,这便是赤裸裸的现实。 秦妙手闻言眨了眨眼,捏着下巴转头反问道:“还记得我的悬赏是多少吗?” “记得,五十万金币。” “嗯,它能顶半个我。” “……” “25万金币?” “差不多吧。” “嘶!”郑曙光闻言,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妙手抬手说道:“别惊讶,东西再好找不到买主也是白搭,况且……” 顿了一下,秦妙手忽然装起了神秘,不说话了。 这般卖关子的劲头很快引来了郑曙光的诧异,不由地问道:“况且什么?” “况且,我总觉得这东西不该出现的这么突兀。” “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太容易得到它了,反而让我感到不安。” “……” 听听,说的这是人话吗? “秦先生,你是不是多虑了?东西都摆在眼前了,这还能……” “嗤~” 他刚说了一半,箱子里的云锦是真给他面子,暴露在空气中如同昙花一现,不大会的功夫便迅速氧化,鲜艳的颜色瞬间变黑,上面还冒出了淡淡的白烟,只消数秒,直接化为了灰烬! “呼~” 风一吹就没了,毛都不剩,渣也没留。 只剩下了一大摊子香灰,像极了香客们焚香祷告时用的香炉。 “……” 郑曙光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价值不菲的云锦顷刻间毁于一旦,无计可施…… 愣了三秒,他勃然大怒,跳起来就骂娘了:“妈的,这特么咋回事啊!” 煮熟的鸭子飞了,换谁能不气? 秦妙手不气。 非但不气,反而乐了。 “哈哈哈……果然,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料啥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啥……啥意思?” “咚!” 秦妙手不由分说,也懒得跟郑曙光解释,直接后撤抬腿,一脚便将眼前的银箱子给踢倒了。 “咚~” 箱子倒下后,飘起来的灰烬直接爆了两人满脸土,郑曙光气哼哼地正要发作,却见旁边的秦妙手轻轻挥袖扇走了眼前的尘埃,弯腰捡起了里面的一些东西。 “你……你疯了!” 郑曙光还嚷呢,可当他看见秦妙手手里捏着的一大把闪着光芒的东西时,他顿时闭嘴了。 “这是……” 他瞪大了眼睛,贪恋再度充斥了整个眼眸。 秦妙手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一把东西,淡淡说道:“我就知道,云锦只是障眼法,下面藏着的才是真正的宝贝。” “秦先生,这是?” “金叶子。” 第六十章 幻境(一) 发了财了,云锦虽毁,但金叶子价更高! “啧啧,这便是传说中的金叶子吗?以前只是听过,如今竟有幸亲眼得见,真是上天赐福,天公垂怜呐!”郑曙光捧着一把金叶子乐开了花,这东西的价值他可是知道的,仅是一片小小的金叶子,足以兑换百亩良田! 旁边的秦妙手也难得露出了少见的激动神色,倒不是因为金叶子的缘故,毕竟他又不缺钱,只是因为他很享受这种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寻宝过程罢了,先是给个惊喜,然后将其毁灭,毁灭之后又有更大的惊喜,对于物质得到了充分满足的人而言,这种略显变态的精神追求仿佛才是他们一生所寻的乐趣。 “啪啪~” 拍了拍手,打磨掉手上的灰尘,秦妙手忽然朝乐成了猪哥模样的郑曙光吩咐道:“你把所有的金叶子清理一下,我去开最后一个箱子。” “好。” “记住,不要私吞!” “……” 郑曙光一歪头:“我是那样的人吗?” 秦妙手瞄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像是在默默地警告,收回目光后迈动脚步,很快来到了最后的金箱子面前。 前面两个箱子都开出了不少的宝贝,但其中却没有秦妙手真正想要的东西,也不知他到底追求的是什么,这次并没有仔细查看箱子上的铭文,反而直接掏出了小钥匙,发挥自身的特长,小心翼翼地捅咕了起来。 “咔~” “嘎嘣~” “嗯?” 不得不说,第三个箱子的开锁过程的确比前面两个困难了许多,步骤也极其繁琐,不然岂不是辱没了身为金箱子“压轴”的大名? 过程稍显漫长,秦妙手脸上更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每一步的操作都谨小慎微,伴随着他那沉重的呼吸逐渐急促,截止到“咔蹦”声突然响起,金箱子上的锁扣也终于被他给打开了。 “呼~” 开锁只是入门环节,掀开箱子盖才是重头戏,秦妙手缓缓地吐了口气,在确定没有听到任何异样的响动时才一脸谨慎的往上一推…… 然而,不出意外的时候总要出点意外了,异响提醒下的陷阱只是针对普通箱子而言的,对于充满了玄机奥妙的金箱子而言,万不会简单到仅开了锁就能敷衍了事。 “嗤~” 箱子打开的那刻,一股异香顿时扑面而来,速度极快,似是被一种机簧之物从里面射出来一样,很快便弥漫了整间密室,味道闻上去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好……好香啊。”郑曙光不由地吸了吸鼻子,下一秒便如醉如幻了。 “不好!这东西有毒,大家快捂住口鼻!”警惕性极强的秦妙手很快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急忙大喝一声,率先捂住了口鼻。 然而还是晚了,有他在内,甚至包括不远处的尚抗跟孙小谷,都或多或少地吸入了少许爆射出来的异香。 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危险,诚如玫瑰,美中带刺。 不过秦妙手有一点却是判断失误了,这东西的确不能吸,但却没毒,只会致幻。 几人很快就晕了,接连倒在了地上,逐渐进入了各自的幻境。 …… 孙小谷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只是出来吃顿饭便被几个衙役给抓了,梦里的他走进了一家上好的客栈,点了一大桌子好菜正准备胡吃海塞,突然就被冲进来的几个衙役用锁链捆了起来,急的他好一顿叫嚣喊冤:“我犯啥罪过了?” 为首的衙役挺胸叉腰,大声喝道:“新帝登基,颁布律例,凡身高不足四尺者,皆斩!” “啊?” 一句话,孙小谷直接懵了,心里十分纳闷长得矮也是种罪过?正欲辩驳,奈何衙役们完全不听,直接绑着他押赴了刑场。 转眼间,他便被换上了白色的死囚衣,背后插了块死牌,上写一个“斩”字,用红毛笔圈起来,被衙役们摁着跪在了法场上,身旁站着一位膘肥体壮的刽子手,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光着膀子,头戴红巾,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鬼头大刀,猛喝了一口酒,“噗”得一声吐在了刀刃上,卷起袖子开始认真地擦拭了起来。 “嘶~” 此情此景,孙小谷已经懵逼到了极致,目光迅速扫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台下皆是兴趣颇浓的围观者,看杀头胜过捉奸,事不关己,谈笑风生。 至于台上,原来还有其他几名死囚犯,全部跪地低头,神色不一,有的生无可恋,有的面目可憎,有的喟叹一生,有的仰天长啸,更有甚者,居然饶有兴致地聊上了天! 心太大了,反正都是一死,倒不如临死之前图个嘴痛快! “喂,你犯的是啥罪?” 有人问自然有人答,孙小谷旁边的一名胖子率先说道:“唉,我啊,杀人越货!” “哦,那你呢?” “我?偷盗。” “哦,你呢?” “我……我媳妇偷奸养汉,我一怒之下把她给宰了。” “嗯,大丈夫,英雄,有骨气!” 顿了一下,聊天高手又看向了一名面黄肌瘦的死囚犯问道:“你呢?你犯啥事了?” 那人闻言,忽然臊眉耷眼地缩了缩脖子:“我……我就是他媳妇养的那个汉……” 众人:“……” “那你俩有仇啊,要不我挪一挪?腾个位置让你俩互杀好了。” “……” “你又是什么罪过?”撬人家媳妇的那名汉子反问道。 聊天高手扬了扬眉,似是对自己的“丰功伟绩”特别得意,都敢当着刽子手的面把头抬起来了:“哼,你们做的那些事在我面前都是小打小闹,我啊,是把县官老爷小妾的肚子搞大了!牛逼不?” “……” 牛逼个毛啊,还不如杀人越货呢。 都是该死之人,相较之下,孙小谷突然觉得自己也忒冤了! “喂,你小子又是啥罪过?”聊天高手可算把目光转移到了他这里,好奇问道。 孙小谷愁的啊,脸都青了,气的都不行了,这般询问,总不能说因为长得矮吧? 毕竟太丢人! 甚至会被“同行”瞧不起! 顿了几秒,好面子的孙小谷决定要撒个弥天大谎,临死之前也要装一回英雄,于是他便说了:“我,杀老欺小,鸡鸣狗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 “英雄!” “好样的。” “嘿嘿,牛逼吧?” “啪!” 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回头一看竟是刽子手。 他怒瞪着眼,架势更是盛气凌人,骂骂咧咧道:“你牛逼个毛啊!都快死的人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大尾巴狼?乖乖给我跪好,兴许我还能让你死的舒服一点。” “……” 一声恫吓,死囚犯们顿时吓得不敢吭气了,先前的威风显然都是装出来的,真要到了人头落地的那刻,个顶个的怂! 还是怕死啊,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眼瞧着日头逐渐闷热,即将到达午时三刻。 人群中忽然挤出来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头,手里端着几盘香喷喷的饭菜,走到了一众死刑犯面前。 “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这是孙小谷这辈子听过的最暖心的话。 同时也是最让人感到害怕的一句话。 断头饭,临死之前也要做个饱死鬼。 话虽这么说,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几个人肯吃啊? 倒是有一个,聊天高手! “喂,怎么没放辣椒呢?”聊天高手心太大了,都快死了,他还挑食呢。 老头一愣,突然有些歉意地笑道:“嘿嘿,一时忙,忘了这茬了,我下回指定补上。” 聊天高手那个气啊:“我特么还有下回么?” 老头一转眼珠:“那……那我十八年后再补?” “……” “你个糟老头子,这是逼着我二次犯罪啊,看你这身板……你还能活十八年吗?两年都够呛!” “你!”老头一听也生气了,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天杀的东西,我好心好意的给你送饭,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敢咒我?活该你去死,快点上路吧,早死早托生!” “呸!” “呸!” 两人还吐上了,连刽子手都看不下去,直接把鬼头大刀递到老头前面:“要不待会儿您来?” “我……”他是真想来啊,奈何他的身子骨……太弱,砍了人还容易做噩梦,怕是一不留神就得跟着死囚犯去了,当下吓得摆了摆手:“不敢僭越,还是你来吧,告辞了!” 说完他便气哼哼地走了,临下台时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聊天高手一瞧便乐了,还在他背后喊呢:“活该!” 日头当空,正是午时三刻的时候! 台上小睡了片刻的县老爷也被身旁的师爷叫醒了,轻轻捻了捻自己的八字胡,捏着兰花指从笔筒里抽出了一根斩杀令,随意往地上一抛:“吉时已到,斩!” 话音落下,刽子手立马提刀向前,伸手抽出了死囚犯背后插着的死牌,再喝一口酒咕嘟咽下,留一半洒在了地上祭拜天地,手起刀落,就听“咔嚓”一声,人头落地,咕噜噜滚到了台下。 众人见到后都躲,可人头里冒出来的鲜血却横遭了疯抢,据说这东西很讲究,拿死刑犯流出来的鲜血沾过毛笔之后给家里孩子开蒙,将来能考状元。 孙小谷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失去头颅之后竟飘飘然飞了起来,虚化出来的灵魂却是完整的,甚至能看到自己遗留在法场上的无头死尸,几只乌鸦呱呱乱叫着飞过,一股子邪风冷不丁吹来,风力很强,一下子把他的灵魂卷走了,下一秒,他竟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客栈。 还是那一桌似曾相识的上等酒席,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肉体上的温热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还活着,一道剧烈的踹门声冷不丁传来,几名衙役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你,有罪!” 这特么进入死循环了! 第六十一章 幻境(二) 郑曙光衣锦还乡的时候几乎受到了城里所有女人的仰慕,重视,人群簇拥,一呼百应,全都是来迎接他的,形形色色的追求者络绎不绝,有待字闺中的千金大小姐,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有艳压全芳的城中名妓,甚至还有刚死了丈夫的漂亮寡妇…… 足足一大马车的金银财宝,随便丢一块扔地上被蹲在墙角的乞丐捡了去都能翻身农奴把歌唱,旁人见了无不羡慕嫉妒恨,郑曙光骑在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得意的神情丝毫不亚于高中状元之后衣锦还乡的才子,冷不丁一低头,面前的景象陡然变化,瞬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高头大马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头羸弱不堪的老驴,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披红挂彩,反而成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身背后塞满了一大箱子的金银财宝,已然变成了一堆破石头,至于围在周围的众人……啥众星捧月啊,分明就是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区别对待,朝他扔烂蔬菜臭鸡蛋的人比比皆是,更有一个媒婆,把一名长相丑陋、牙齿都快要掉光了的老妪牵到了他手里,说这是他媳妇! 云泥之别,落差极大! 郑曙光直接懵了,这特么咋回事啊! 想不明白,正琢磨呢,身旁的老妪忽然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迈步就跑,三拐五拐地回到了他们所谓的家。 说是个家,其实比猪圈强不到哪里去,倒是有一扇破烂不堪的大门,上面被人砸的全是窟窿,赶上阴天下雨刮大风,大门都漏气,完全是个摆设。 门前更是长满了比人还高的杂草,长时间不打理,都快涨疯了,就像是在草里安了个家似的,推门进去之后,四五个半大的小子冲过来就喊:“爹,我饿!” “爹?” 这几声称呼差点把郑曙光当场送走,转头一瞅那名暂且称之为“女人”的媳妇,问道:“你真是我媳妇?” “对啊。” “您……您今年高寿?” “讨厌,哪有人随便问女孩子年龄的?” “……” 她要是女孩儿,那郑曙光岂不成了婴儿? 这梦也太憋屈了吧! 郑曙光愁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低头瞄了一眼周围那几张嗷嗷待哺的馋嘴,不由地问道:“他们……全是我孩子?” 老妪一歪头:“怎么?自己当年做下的丑事,现在不敢认了?” “我认毛啊!我压根没做过!我认识你吗?你谁啊!”郑曙光急了。 老妪闻言,顿时气哼哼道:“好你个负心汉,吃干抹净之后就不认账了?你胆敢撇下我们娘几个不管不顾,我就跟你没完!我把大好的青春都浪费在你身上了……” “……” 郑曙光心说:“就这还青春呢?都入了冬了!” 人可以被冤枉,但不能当怨种,拖家带口的不说,关键这媳妇长得也……从骨子里都十分抗拒,即便是做梦也下不去嘴啊,郑曙光当下便急了,用力挣脱开老妪那纠缠不清的干枯手掌,推开众人夺门而出。 “哎呀!天杀的负心人呐!” 眼瞧着郑曙光直接撂挑子走人,连点旧情都不顾,老妪可不干了,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的街坊四邻的围观。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比比皆是,尤其是某些奇葩的邻居,总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别人的行为评头论足。 很快就把郑曙光围起来了,跟个正义侠士似的打抱不平,甚至还有苦心劝和的。 “老郑,夫妻吵架本是常有的事,吵会儿就得了,万不能动怒啊,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快回去认个错吧。” “就是就是,两口子嘛,哪儿有勺子不碰锅沿儿的?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快回去哄哄她吧。” “都老夫老妻了,没必要吵得这么厉害,你作为男人,要心胸宽广,大度一点嘛。” “说得对,我每次跟我媳妇吵架的时候,也会主动认错。” “是啊,快去认个错吧,稍微低低头,这事儿就过去了。” “……” 就这帮孙子,个顶个的能说会道,然而他们懂个毛啊,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么? 闹得跟郑曙光有错在先似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死死瞪着眼前的众人,若非不想伤及无辜,他真能一脚踹飞一个! 老妪哭了半天似乎还没闹够,追出来时似乎闹得更凶了,一把扯住了郑曙光的衣服,撕拉一声扯掉了袖子,无理取闹地哭嚷着,对着他的脸又是抓又是挠的,活脱脱一泼妇! 这该死的梦啊,郑曙光想死的心都有了,抬手正要还击,不远处却冷不丁走过来了一队人。 呜呜喳喳,浩浩荡荡,显然是很凶悍的一队人,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面目可憎,老百姓见了都躲,唯恐殃及到自己,很快让出了一条道来。 那队人的头头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长得很壮,一脸凶相,肩宽背厚,膀大腰圆,光着膀子,左肩那里纹着一条过肩龙,手持一根带刺的狼牙棒,面向凶恶地指着郑曙光的鼻子叫道:“姓郑的,你该还钱了!” “啊?” 一句话,郑曙光瞬间懵逼了,一瞧对方的阵势就觉得心里发慌,哆里哆嗦道:“我……我啥时候欠你钱了?我认识你么?” “吆喝,跟我装失忆?看来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不知道我开过染坊!” 那汉子怒喝了一声,说完抬腿一踹,照着郑曙光的肚子就是一脚! “咚!” “呕!” 那一脚刚好踢在了郑曙光的胃上,力道很大,搞得他当初就吐了,脸色瞬间涨紫,捂着肚子说不上来的难受。 “别……别打他。”老妪吓得脸都白了,赶忙跑过来挡在了郑曙光前面,别看她刚才还跟对方吵,但到了关键时刻,她还知道护着丈夫。 “起开!你这老娘们,多事!”恶汉随手一扒拉,跟丢小鸡子似的弄走了老妪,伸手薅住了郑曙光的脖领子,叫嚣道:“你想赖账?” “我……”郑曙光整个人都被他提溜起来了,呼吸略显急促道:“我……我真没欠你钱啊。” “咚!” 恶汉一听,直接松手把他扔在了地上,然后朝旁边的一名手下努了努嘴:“拿出来给他看看!” “是!”那名手下点了点头,很快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欠条。 白纸黑字,上面还盖着手印。 恶汉一把抢过来在空气里甩了甩,几乎贴在了郑曙光的鼻子上说道:“瞧见没?这可是你亲笔写下的欠条,总共欠我100两黄金,每月五分利钱,现在已经欠我120两了,我可是个讲理的人,有凭有据,你啥时候还钱?” “啊?”郑曙光都懵了,眼巴巴瞅着欠条上的字还真特么是自己的亲笔签名,郁闷的都差点把牙齿给嚼烂了,心说这算哪门子事啊,有个又丑又老的媳妇也就算了,还欠人钱,这不祸不单行么? 如若真是梦,就快他娘醒吧! 然而感慨无益,现实相逼,眼下账主子都堵上门来了,除了还钱,别无他法。 120黄金若是放在现实里其实真不算什么,毕竟郑曙光可是守着一大堆财宝整整五年的男人,晚上洗澡的时候褪下来的泥都能淘出三两金粉来,能是欠钱不还的人么? 然而这却并非现实,而是幻境,家有老妻,外带着四五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吃饭都够呛了, 哪儿还有钱还给人家?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好在郑曙光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懂得困境之下趋吉避凶,很快就怂了,脸上堆出了一副殷勤的笑意,好说好话道:“您……您再宽限我几天,钱我一定还上。” “几天?” “最多七天,我保证七天之后指定还上。” “七天?”恶汉闻言挑了挑眉,直接拒绝道:“不行,七天太长了,我顶多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 “三天之后若是还不上,拆房子掘坟,杀你全家!” “……” “听到没!” “额……听到了。” “哼,我们走!” 恶汉说完便带人走了,剩下郑曙光呆呆的立在了原地,看着旁边那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大家子人,脸上那叫一个憋屈! “我……我这都造的什么孽啊!明明是衣锦还乡归来的,按理说应该妻妾成群,衣食无忧,怎么冷不丁变成穷光蛋了?” 家徒四壁,妻子不堪入目,街坊四邻冷漠至极,这活脱脱人间炼狱嘛! 想不明白! 正郁闷着呢,面前的众人忽然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被一股子风悄没声吹走了似的,连房子都没剩,只留下了一大块光秃秃的空地。 “这……这又是什么鬼啊!” 郑曙光震惊了,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身体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下一秒,他却如同踩空了似的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直到稳稳落下,最终骑在了一匹高头大马上! 汗血宝马,与一开始的场景如出一辙! 人群簇拥,无数的乡邻前来围观。 身背后还是一大马车的金银财宝,周围有着无数美女的仰慕痴情,伴随着锣鼓喧天的热闹声,郑曙光也进入了属于他那层幻境的死循环! 第六十二章 秦妙手的往事(一) 破庙内,秦妙手掀开了一层隔板下的一块地砖,拿起压在下面的一张银票随意扫了一眼,白银十万两! “嘶~” 如此高额的委托任务,秦妙手以前接到过的次数不超过五指之数,相对于银票,他似乎更好奇地上的那封委托信,弯腰捡起来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极其简单的一句话——龙须三根! “……” 世间宝贝千千万,怎的连当今圣上的胡须都有人花重金索要? “呵呵……”秦妙手笑了,身为顶级神偷的操守肯定不会嘲笑某些财大气粗的雇主令人鄙夷的恶趣味,慢慢将信封和银票收好,表示这单生意他接了。 “皇帝的胡子么?嗯,这份工作对我而言很有挑战性。”喃喃了一句,秦妙手“嗖”地一下飞离了破庙。 …… 三天之后,皇宫内院。 文德皇帝这几天总有点心神不宁,眼皮老跳,食欲不振,晚上跟妃子同床共眠的时候也有些力不从心,喝鹿血也无济于事,索性白天传旨喊来了钦天监,占卜一算,卦象显示乃西北玄天一紫微星正莹莹放光,大有冲月的势头,此乃不祥之兆,劝谏皇帝要少近女色,加强宫中护卫,以保龙体圣安。 散了朝政,文德皇帝莫名觉得有一些身心俱疲,摆驾御花园准备赏梅看景,仪仗队浩浩荡荡地来到御花园的时候,忽听得园内不时传来一阵嬉笑调情的声音,不堪入耳,文德皇帝顿觉大事不妙,立即命令手下仔细寻找声音的源头,经过一番严密的排查,果然在一处冬青树丛中发现一对男女赤裸着身体在行苟且之事,是自己比较宠爱的鸾妃与一名侍卫私通,两人正满身是汗地纠缠在一起,不知天地为何物,被查之时,鸾妃的紫色鸳鸯肚兜还系在那侍卫的腰上,文德皇帝见转龙颜大怒,即刻命令手下勒死了侍卫,鸾妃赐自尽,其家族革官罢爵,永世不得录用。 本就心情不悦,横遭此番糟心事使得文德皇帝急火攻心,一下子病倒了,于养心殿安养身体,五日未曾上朝。 翌日深夜,皇宫内院中忽闪进来一道身影,头戴面罩,身穿夜行衣,飞檐走壁,行动迅捷,穿房过屋如履平地,轻功十分了得,月光照耀下浮现出他那锐利的眼神,除了天下第一神偷的秦妙手又有何人? 几个闪烁间便躲过了护卫的耳目,撬开养心殿的小窗翻身进来,见龙榻之上只躺着皇帝一人,此时正在酣睡,心中不禁大喜,蹑手蹑脚地走到近前,取出一把小剪刀偷偷剪掉了皇帝的三根胡须,放于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小竹筒内,揣入怀中,迈步边走。 “啊!” 无有响动,只是出了意外,负责侍寝的一名妃子正端着点心迈步进屋,烛影闪动间一下子发现了秦妙手,不由地大叫了一声,手中盘碟幡然落地,就听“啪”的一声大响,非但惊醒了皇帝,还引来了护卫。 “何人!” 文德皇帝腾地坐起,抬眼却只发现了妃子,哪儿还有秦妙手的影子? “陛下!”妃子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玉手颤巍巍地指向了皇帝旁边的卷帘:“臣妾方才见有人走动,貌似要刺王杀驾!” “什么!” 一句话,文德皇帝顿时醒盹了,明明重病缠身,此刻却跑得跟个兔子似的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床,急忙喝来了护卫:“来人!” “是!” “全房搜查,务必要抓到刺客!” “是!” “嘎吱~” 话音刚落,耳边忽听得有窗户推开的声响,一道身影飞速闪出,跳出养心殿后直接飞上了屋檐。 文德皇帝见状,气的直接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命令道:“追!” “是!” 一众侍卫赶忙推门去追,可刚刚走出门口,却又被文德皇帝叫了回来。 “等等!” “嗯?” “你们都去追了,何人保护我?” “这……” “傻啊,一半人去追,另一半原地待命!” “是!” …… 秦妙手逃出养心殿的时候,皇宫内的戒备瞬间加强了不少,御林军开始挨个搜宫,更有九门提督的军马不断地往皇城聚集,人数越来越多,但却丝毫不乱,毕竟训练有素,吃朝廷俸禄的人也绝非一般的强盗山头那般稍微遇到点大事就会乱了阵脚。 本来偷龙须的罪过已经够千刀万剐了,奈何被妃子误解成了刺王杀驾,这顶大帽子要是扣下来,被捉后非但要千刀万剐,怕是剐过之后还要鞭尸! 这十万两银票真不好挣,幻境中的秦妙手显然回到了年轻时代,实力最鼎盛的时候,但同时也是最惨痛的一次经历。 飞檐走壁,见房就藏,下方的军队已经聚集到万众之多,若是再不趁早逃出去,突破十万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轻功再好的人也躲不过万箭齐发,与其有恃无恐地逃来逃去,倒不如明哲保身地趋吉避凶,秦妙手深知此番道理,索性在一座不太起眼的小房子上停了下来,掀开屋顶上的一块瓦片往里瞅了一眼,暂时没人,赶忙撬开小窗户翻了进去。 “呼~噗噗~” 一进来就吐重气,是他逃累了吗? 错! 是这间屋子里的霉味实在太重了。 装饰也不好,连点像样的家什也没有,桌子缺角,椅子断腿,茶壶茶碗都是给兔爷用的,上面缺口,普通人用了肯定会在嘴上划出一道口子,唯一说得过去的东西只有那张床,外形倒是完整,只是床板很薄,稍微重点的人躺上去立马就塌。 环境忒差了,但深陷困境中的秦妙手哪儿有资格挑三拣四?迈步走到椅子那里准备坐下来歇一会,偏偏在此时,屏风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小萍,是你么?” 声音很甜,还带着尾音,有种江南水乡女子的柔情之美。 “嘶~” 秦妙手轻轻吸了口气,万没想到在这种破地方居然还有人住,迈步正要逃跑,却见屏风后面的那人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身边的东西缓缓走了出来。 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身着一件淡蓝色的琉璃裙,束着发髻,如墨般的头发上别着一根绿宝石颜色的蝴蝶发钗,脚踩一双粉丝的软鞋,身材曼妙,五官精致,长得十分漂亮,杏花眼,柳叶眉,樱桃小口,小瞧的琼鼻,肌肤胜雪,唇红齿白,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眸子中的光芒,黯淡无神,浅灰颜色,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纱雾。 阮青凝,这是她未进宫时的名字,本是江南丝绸富商阮振东的女儿,后被挑选进宫封为了贵人,还未侍寝便身染重病,在宫中安养了三个多月,大病初愈后却落下了病根,导致双目失明,再未得到皇帝的宠幸,说来也是惋惜。 二十来岁的黄花大闺女居然是个瞎子,长得再好看也是白搭,不被皇帝宠幸直接导致了她命运的坎坷,非但日常开销减半,有时甚至连最基本的月钱都拿不到,受尽了宫里人的冷嘲热讽,就连那些身份卑微的小太监都能随意欺负她,除了丫鬟萍儿贴身伺候之外,她便无所依靠了。 秦妙手迈步刚要走,可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一脸古怪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几秒,下一刻,他忽然伸出右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没反应! “莫非她真看不到?” 正疑惑呢,却见面前的阮青凝忽然眉头微皱,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一脸紧张道:“你……你不是萍儿!” “嗯?”秦妙手一愣,缓缓开口道:“你能看见我?” 阮青凝摇头:“不能,只是你身上的味道不是萍儿的。” “哦~” 原来是闻出来的,都说盲精哑毒跛爱现,看来这话是真的,她的确够精明。 只是…… “喂,你是咋发现我的?”秦妙手又问道。 阮青凝跟一名陌生男子独处时难免会有所警惕,慢慢靠近了屏风,有些害怕地小声道:“我……我失明之后,听力就变强了,所以……” “哦,原来如此。” 秦妙手点了点头,这个解释倒是十分合理。 只是她那警惕的态度让秦妙手倍感无语,我长得很像坏人吗? 等等,她也看不见我的长相…… 犹豫了一下,秦妙手也很绅士地后撤了几步,给对方一个足够的安全空间,慢慢说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在这里暂时躲一下罢了,若是你有所顾虑,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秦妙手说完,迈步朝门口走去。 阮青凝微皱着眉头咬了咬嘴唇,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似乎也没啥敌意,慢慢放下心来,缓缓道:“你……你等一下。” “嗯?” “其实……其实你可以待在这里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来到这里,但我这个地方,你想待便待,我无所谓的。” “哦?”秦妙手一愣:“你不怕我么?” 阮青凝摇了摇头道:“一开始是有点害怕,但通过刚才的对话,我知道你绝非作恶多端之辈,不然你一进来就会把我杀了,我能活到现在,也看……也知道你本身并不坏。” 她似乎对于这个“看”字很是介怀,毕竟这是她内心的创伤,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伤疤。 “呵呵……”秦妙手轻笑了一声道:“你倒是挺乐观的。” 阮青凝苦笑了一声:“我已经好久没跟生人讲话了,自从双目失明之后,身边的人都选择了离我而去,只留下了萍儿一个,我失去了所有美好的生活,你的到来虽然让我深感意外,但或许这也是老天的一种安排吧,我不再奢望任何的东西,即便是死,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就挺伤感的,最是无情帝王家,说的便是如此。 第六十三章 秦妙手的往事(二)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秦妙手一直躲藏在了阮青凝的闺房中。 丫鬟萍儿虽然对此有所担心,但奈何主人要求秘而不发,她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 又过了数日,秦妙手和阮青凝逐渐熟络了起来。 有了秦妙手的日子里,阮青凝的生活似乎也平添了几分乐趣,不再惶惶度日,整日里唉声叹气,反而多了许多欢声笑语,气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甚至,她还懂得了给自己梳妆打扮。 女为悦己者容,情愫这东西有时来的就是如此地巧妙。 与以往大家闺秀的富足生活完全不同,秦妙手带给阮青凝的却是另外一种比较刺激的生活方式,这是她以往从未接触到的,世界观一下子被打开了,每晚她都会坐在桌前燃起一根红色的蜡烛,双手托腮耐心听着身旁的秦妙手诉说着某些奇人异事,天南海北的趣闻,听的很陶醉,有时脸颊还会微微泛红,如同怀春的少女般痴迷,虽然看不见,但却能用幻想触摸到那些故事的乐趣。 日久生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会互生情愫,又过了几日,两人可就甜哥哥蜜姐姐的叫上了,一个“妙哥”,一个“青妹”,把旁边的丫鬟萍儿臊得啊,脸羞红羞红的,心说我是不是多余的? 秦妙手压根不介意阮青凝是个瞎子,他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生活的人,见过的大风大浪实在太多了,冷不丁想要安定下来,那也是孤注一掷的决定。 他决定要带阮青凝走,带她逃离皇宫,离开这个水深火热的囚牢,去感受外面的花花世界,让她幸福一辈子。 这个想法从几天前便产生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阮青凝离开的决心也是死心塌地。 过程出奇的顺利,偌大的皇宫中,谁又会在意一名不受待见的贵人的死活与去留呢? 还是个瞎子,抓回来又有何用?浪费粮食么? 文德皇帝的后宫足足有三千多名佳丽,排队等着侍寝的人比比皆是,某些妃子苦熬苦夜地在宫中虚度了一生,甚至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说了也是一把辛酸泪。 狗屁的雨露均沾,那全是谄媚的史官对皇帝的歌功颂德罢了,撑死的撑死,饿死的饿死,差异之大,世人鲜知。 一年三百五十六个夜晚,即便每晚宠幸一个,那也得足足十年呐,十年如一日,日日……咳咳,鹿血虎骨全用上,大象也顶不住啊。 所以他们三个就逃了,包括丫鬟萍儿在内,忤逆着皇宫的戒律跟着主人一起亡命天涯。 逃出皇宫之后,秦妙手花重金给阮青凝买下了一座壮观的深宅大院。 远离城镇,环境清幽,没有纷纷扰扰的吵闹声,也没有勾心斗角的人情世故,阮青凝对此很满足,但秦妙手的贪念却不仅限于此。 他决定改变一些东西,外面的世界虽好,但于阮青凝而言总归是摸得到看不到,既然要撑起心爱女子的一生幸福,那就有责任让她看看这花花世界! 医治阮青凝的眼睛很快就成了秦妙手唯一的人生目标,可带着她寻遍了天下名医,却全都束手无策。 时间可以让治愈心病,但盲病又何药可寻? 束手无策的秦妙手决定铤而走险,从不暴露行踪的他竟破天荒地以他天下第一神偷的身份发出了一道悬赏令——凡能医治盲病者,赏金十万,提供线索者,赏金五万! 悬赏一出,武林轰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前来讨要赏金的人络绎不绝,但骗子居多。 痴情种子总是傻,深陷爱情漩涡的秦妙手压根也不在乎钱,虽然很痛恨那些脏心烂肺的家伙们拿他的痴情充当自身财富的筹码,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就这样过去了大半年,偶然的一天,闲来无事的秦妙手出门散心,机缘巧合之下偶遇了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见其孤独无依,饿得皮包骨头,索性将身上的财物尽数奉上,以解老者的燃眉之急。 老者见了感激涕零,对着秦妙手砰砰磕了两个响头,本身也是个懂得感恩之人,身无长物,唯有一张残破不堪的羊皮地图从不离身,遂双手奉上,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 那地图上所记载的乃一惊天秘宝所在,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财宝之处更是机关重重,非有缘人所得,除财宝之外,更是有一天下奇药身在其中,可治世间的任何疑难杂症! 秦妙手闻言,不禁大喜,抱拳辞别了老者,仔细研究了羊皮地图数日,终于来到了野人族禁地。 一切的因果始于“缘”,一切的行动因为“情”,谁能料想到盖天下有名的贼头竟会被一个“情”字所困,素来喜欢独来独往的天下第一神偷,却为了一个瞎子选择与人合作,这便是深陷情中的难以自拔。 秦妙手的前半生是坎坷多磨的,贼头也有被人惦记的时候,整日里东躲西cang,直到遇到了阮青凝,他的生活才多了几分乐趣,也选择了金盆洗手,趋于安定。 密室内,金箱子已然被打开,天下奇药也在其中,财宝尽归其他人所有,秦妙手只要那瓶药,那瓶有可能让情人重见天日的药,就那么死死地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兴奋着,激动着,着急忙慌地往外疯跑,天下第一的轻功几乎在一瞬间发挥到了极致,只是半炷香的功夫便回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面前,轻轻挽住了对方的玉臂,一脸温柔道:“青妹,我回来了。” “妙哥。” “稍等,一会儿你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说完轻轻打开了药瓶上的塞子,倒出几滴点在了阮青凝的眼皮上,对方略微刺痛般皱了皱眉,下一秒,眼皮抬起,一双好看的眸子终于染上了几分淡淡的光彩。 “我……我能看见了!”阮青凝惊呼,兴奋,呐喊,甚至感动地流泪,一把扑在了秦妙手的怀里,然而却扑了个空! “妙哥!” 她喊着,对方明明近在咫尺的,但却远在天边! 那只是一道虚无的幻影罢了,亦或者说是阮青凝的梦,在秦妙手同样倍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试图触摸对方柔滑的肌肤时候,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空荡荡起来。 还是那座深宅大院,熟悉的檀香,熟悉的家具摆设,唯一让人很不舒服的,便是缺少了该有的人气。 阮青凝消失不见了,跟着一同消失不见的便是眼前的所有景象,就跟雾化了一样,俨然淹没在了空气里,白色的墙皮开始塌陷,房中的家具消失于无形,眨眼再度细看时,这分明就是秦妙手经常光顾的那间破庙! “嘶~” 秦妙手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迈步向前掀开了脚下的一块地砖,里面果然藏着两样东西。 十万两银票,以及一张熟悉的委托信。 信上所写——龙须三根! 还是那个任务,莫非又要去皇宫走上一遭?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一切又进入了下一个死循环! …… 幻境之外,现实之中。 尚抗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他可着相连的好几座大山开始疯狂啃食,脚下是一座包子山,前面是座馒头山,抬头再往前看,山林茂盛,不再光秃秃了,上面长着高大的树木,但树上挂着的东西却让人十分眼馋——全是烤鸭! 啧啧,吃货的梦境,怕是每次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笑醒吧。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梦了,身边有吃不完的美食,肚子也跟个无底洞似的完全不怕吃撑。 左脚踩着包子山,右脚踩着馒头山,身体呈一字马姿势悬于两山之间,尚抗的嘴里自然也没闲着,胡吃海塞,大快朵颐,好不痛快,吃的正起劲呢,前方不远处却冷不丁跑来了一只猴子。 是只白猴,一身雪白,半根杂毛也没有,见到尚抗时丝毫不怕,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个包子,朝着对方便丢了过去。 “啊呜~” 都说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尚抗也能做得到,张嘴轻松一接,嚼几下之后还细细品鉴:“葱放多了啊。” 白猴压根没搭理,挠了挠自己的侧腰,突然指向了一个地方,竟开口说话了:“跟我来。” 说完迈步便走,连蹦带跳,好不欢快。 “嗯?” 尚抗愣了一下,有些好奇地跟过去一看,却见美食成堆的山林中却浮现出了一座格格不入的金莲。 像是如来佛祖的莲花台,周身闪着金色,上面长着五颗大小不一的莲子,其中一颗尤为熟悉,分明就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这是什么?”尚抗纳闷了,转头朝白猴问道。 白猴挠了挠头,淡淡说道:“幻境果,产自你们五个人现在的幻境,深陷幻境的层数越多,莲子就越大。” “哦?”尚抗一挑眉,继续问道:“它有何用?” “吱吱~”白猴原地跳了几下,看得出它现在很兴奋:“你们现在都深处幻境之中,若想彻底摆脱幻境,只有战胜我,吃下属于自己的莲子才行。” “啊?战胜你?” “随着幻境层数的叠加,莲子也会越长越大,万一不小心撑破了,那便永远陷在幻境里出不去了,怎么样,要不要打?” “这……”尚抗低头寻思了一下,再抬头瞧瞧身边堆积如山的美食,冷不丁来了一句:“不想!” “……” “为何?难道你不想出去了吗?” “干嘛要出去?”尚抗反问了一句,吃货本性暴露无遗:“这儿挺好的,有吃有喝,还不累,傻子才想出去呢。” 白猴:“……” 得,碰上个随遇而安不怕死的。 第六十四章 战白猴 “一切虚妄之事,便是幻境,它虽美好,却不真实,深陷其中便是轮回,难填心中所欲,难渡一生劫难,难平未完之事,难过阳寿之年,有没有觉得你一直吃却总也吃不饱?你的过程是无休止的,结果更是得不到满足,如此过程枯燥、结果令人不满意的地方,难道真是你心中向往的一片净土么?” 白猴说的头头是道,颇具禅机,然而尚抗压根就听不懂,自顾自地啃着包子,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下次记得少放葱!” “……” “唉,孺子不可教也!”它叹了一句,说完不再多解释了,反而主动发起了攻击,朝着尚抗扑了过去。 但凡战斗,哪怕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总绕不开“师出有名”四个字,道理讲不通,那便只有打了。 对于一只猴子的猛扑,尚抗的心态是甚为不屑的,以前总跟着老爹上山打猎,见过的猛兽多了去了,狮子老虎他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一只瘦瘦巴拉的小猴? 真当它成大王了吗? 很是随意地一躲,然而他却低估了白猴的实力,能处于幻境中的生灵岂是一般的猴子,扑上去就跳到了尚抗的脑袋上,对着他的头连抓带挠还带咬,把尚抗疼得啊,手里的包子直接扔了。 “啊~嘶!” 鲜血流出,顺着脑门直流到眼角,尚抗这才幡然醒悟! 双手一掐把白猴扔出去,尚抗抱着脑袋满脸吃痛道:“哎吆!这么真实的吗?疼死我啦!” 白猴坐在地上一脸坏笑地瞧着他:“嘿嘿,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让你先手你不珍惜,这下好了,知道疼了吧?” “你他么下死手啊。” “拼命搏杀,不下死手能行么?你快感谢我刚才只用了三分力吧,不然的话,你的脑袋早被开瓢了!” “……” “我日你大爷!” “切,有悖伦理,不要脸!” “……” 可不是么,白猴的大爷也是猴,日不了。 不过,幻境竟如此真实,不免让尚抗提高了警惕。 不敢再低估白猴了,因为这玩意真狠。 攥了攥拳头,尚抗终于摆出了一副战斗的姿态,尝试着调动了一下体内的灵气,然而却啥也没有。 “什么鬼!居然调不出来?”尚抗郁闷了,正诧异着呢,却见对面的白猴忽然再次向他扑了过来。 同样的招式,相同的攻击部位,亏可以吃,当可不能上两次,尚抗猛然低头一躲,那白猴掠过他的头顶之后直接扑了个空,身体灵巧地落地后显然没有罢休,双手撑地后腿往后一蹬,直接来了招蝎子摆尾,重重地踢在了尚抗的背上。 “咚!” “哎吆吆~” 虽然不太疼,但尚抗还是被对方踢得向前扑去,踉踉跄跄地冲了几步,脚下一个没稳,直接一头扎进了前方的包子山中。 “吱吱~” 白猴见状顿时笑了,一脸兴奋地拍着手开始在地上胡乱蹦跶,那副嚣张得意的劲头,就跟睡了人家老婆之后跟朋友吹嘘似的。 “噗噗~” 尚抗把头从包子山里拔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沾满了包子馅,灰不溜秋的,甚为狼狈,抻出袖子胡乱擦了一把,拧着眉瞪着眼,看来是真急了,恶狠狠地指着白猴骂道:“畜生,我非把你扒皮抽筋不可!” “吱吱~”白猴闻言甚为不屑,依旧拍手乱跳。 尚抗恨得牙齿紧咬,用力攥紧拳头往后一挥,脚步点地迅速跑起,朝着白猴便砸了上去。 “嗖~” 一拳下去,只是砸到了空气,那白猴的动作十分灵敏,非但轻易躲过了尚抗的攻击,反而懂得以退为进,跃起之后立马还击。 “砰!” “嗖~” 一人一猴开始肉搏,出人意料的是,擅长肉搏战的尚抗竟没讨到丝毫的便宜,非但没有打中白猴一拳不说,反而挨了对方好几下,真真岂有此理! “呼~呼~” 战斗了有一个多时辰,尚抗竟逐渐累了,呼吸急促,动作越来越迟钝,挥拳的时候越来越吃力,身上的肌肉莫名的酸痛,手臂抽搐发麻,双腿颤颤巍巍,挥出去的重拳打在空气里时还差点不小心摔倒。 而反观那猴子,却一直生龙活虎,上蹿下跳不带停的,就跟个永动机似的,天晓得它到底是何方神物。 “咚!” 尚抗实在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手拿起了旁边的包子张嘴就啃,一边啃还一边含含糊糊朝白猴说道:“中场休息,吃饱了再打!” “吱?” 白猴一愣,伏在地上开始原地打滚,显然是不乐意了,不过它却并没有趁人之危,倒是很讲武德,颤着脚趾等着尚抗吃饱喝足,猴急猴急说的就是它,典型的多动症,等了不到两分钟便待不住了,迈步来到美食山前,对着那些食物连踢带踩,乱发脾气。 “啊呜~” 尚抗一边吃一边看着它,从来没有被一只猴子欺负的挫败感虽然让他有些不服,但同时也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心里开始认真思考着有效的策略,分析着其中的猫腻。 某些人就是这样,饿的时候一塌糊涂,吃饱之后聪明绝顶。 “为何我一拳都没打到它?我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啊?” “它貌似能预判到我的攻击位置,不过,刚才有几招是从它后面攻击的,莫非它后面长了眼睛?” “不对不对,除了眼睛,灵气也能感知气体的流动,可是……我为何调动不出灵气,它却能?” “嗯……” 尚抗咀嚼食物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点着下巴继续认真分析,忽然的一刻,他冷不丁想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可能!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六识?” 所谓六识,意为佛教所指的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谓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对色、声、香、味、触、法六尘,而生见、闻、嗅、味、觉、知六种认识作用。 常听老猎户讲过,某些厉害的妖兽天生自带六识,非常人所能驾驭,普通人只要修炼三识便已经够出类拔萃了。 三识包括眼识、耳识、鼻识,相对于另外三种而言更好修炼,眼识为门,以“观”试之;耳识为“窗”,以“听”试之;鼻识为院,以“嗅”试之,三者相辅相成,互通作用。 尚抗打小就被老爹着重培养过这三识,眼睛敏锐,听力敏捷,嗅觉灵敏,同时也是身为一名合格猎户的先决条件,唯独另外三识,尚不娴熟。 舌识指味,多为蛇类所擅长,靠信子来搜寻猎物,但尚抗却用它来满足了口腹之欲;身识指触,意味更为敏捷的肉搏技巧,但却不同于尚抗的横冲直撞,而是条件反射下的提前预判;意识指法,说白了就是心中想法,通过分析判断战况,了解对手,在短时间内使出致命一招。 六识不全,三识已满,半吊子水平的体术应对全盛时期的白猴,没有了灵气的加持,尚抗的胜算几乎微乎其微。 “吱吱~” 眼瞧着尚抗不再吃东西了,白猴的耐心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冷不丁跃起,再度朝他发起了攻击。 “嗖~” 尚抗猛一侧身,灵巧躲过,同时挥出拳头,照着白猴暴露出来的后背砸了上去。 他决定做个试验,同时也是绝地反击,在白猴看不到的地方攻击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认真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 “嗖~” 果不其然,那一拳还是落空了,白猴一个后空翻直接跳到了他的胳膊上,非但躲过了背后传来的重拳,反而踩着对方的手臂扑上了他的脸。 “嘶~” “吱吱~” 又是一通乱挠,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尚抗非得破相不可,好在这里的决斗全是幻境,并不受现实的影响,不然依着他现实中被炸药炸的受伤严重的身体,怕是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 “滚开!” 爆喝一声,尚抗再度把白猴掐住丢在了地上,对方一招“小猫落地式”平稳着落,叽叽喳喳地在地上蹦来蹦去,似是在嘲笑对方。 试验结束了,这猴子果然会六识! 而且还是全方位娴熟的类型,普通攻击压根拿他没辙,这还咋打? 尚抗思忖着,点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然而白猴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四肢踏地迅速扑来,又跟尚抗纠缠在了一起。 接下来又是十几个回合,尚抗是真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余光流转之间,顿时看见不远处的莲花台上,属于自己的那颗莲子正在逐渐胀大! 鼓的跟颗杏子似的,肥硕肉多,貌似要爆。 “不会吧?它若是胀爆了,那我岂不是也要……” 尚抗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当下弃白猴于不顾,直接朝莲花台奔去。 “吱吱~” 白猴见状赶忙冲了上去,一跃跳在了尚抗的前面,貌似有些心虚,竟展开双臂阻挡了尚抗的去路。 “嗯?”这番动作,不免引起了尚抗的怀疑,心说白猴在我吃东西的时候都没趁人之危,为何会火急火燎地护着几颗莲子? “莫非……那莲子有古怪?” 心中想法闪过,尚抗对于莲子的执念也油然而生了,破解之法应该就在那几颗莲子之上,当下也顾不得所谓的规矩了,直接飞起一脚,朝着白猴的胸膛踢了过去。 “吱吱~” 白猴下意识地一躲,侧身之后却看到了尚抗脸上一副得逞的坏笑。 “吱吱!” 它急了,顿时察觉到自己上当了,但却为时已晚。 攻击只是个幌子,原来尚抗的真正目的是要冲到那莲花台上! “你……你敢骗我!” 它嘶吼了一句,但尚抗却一脸淡定地站上了莲花台,出手极为果断,一把揪下了属于他自身的那颗莲子,“啊呜”一口吞了下去! 第六十五章 救赎 “啧啧~” 味道很差,比现实中的莲子难吃多了,就跟咽下了一块面疙瘩似的,味同嚼蜡。 “唉,真难吃!” 尚抗还评价呢,刚一吃完,眼前忽然发生了异象! “啊~” 那白猴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一边叫还一边抱头抽搐,就跟得了羊角风似的,身上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攥住,外形跟人类似,好像是一具灵魂,从它的头顶上生拉硬拽般扯了出来,伴随着一阵龇牙咧嘴的鬼哭狼嚎,那团灵魂居然说话了:“我……我终于自由啦!” 声音听着尤为熟悉,这分明就是自己的声音嘛! 灵魂瞧了一眼尚抗,开口便骂:“鳖孙,你个傻子,早吃莲子多好啊。” 尚抗一愣:“你谁啊?” “笨呐,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你啊。” “我?” “……” 我特么自己骂自己? 淦! “接住我!”灵魂喊了一句,说完便朝尚抗冲了过来。 “嗖~” 灵魂附体之后,尚抗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下一秒,体内灵气瞬间运作。 恢复了,有了灵魂才有灵气。 这叫精气神儿,非行尸走肉可比。 “呼~” 他倒是得意了,可白猴也快气炸了。 抽掉一个灵魂之后,白猴一下子变得无比虚脱,瞬间苍老了几岁,身子也跟着佝偻了起来。 “你……你不讲武德!”它指着尚抗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也不知跟谁学的,估计是存在它体内的某些作恶多端之人的意念,慢慢形成了它这种有着无数种人格的集合体:“妈的,我刚刚维持好的平衡,竟被你这臭小子给打破了,日你大爷!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换个人出来跟你较量,你给我等着!” 说完它咧了咧嘴,展开双臂紧抵着地面,脸色憋得涨红,身上的毛都炸了,冷不丁变换了个表情,突然变成了另外一种人格。 “嘶~” 尚抗见状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心说这是个玩意儿啊,还带变脸的? 不过这副面孔他却并不喜欢,因为长得可恶! “哼哼,久等了。”他冷笑了一声,声音嗡里嗡气的,像是个莽汉,但气魄却一等一的骇人。 “提壶望月赏樱花,凭栏下,风波跨马!” 谁能想到一只呜呜喳喳的猴子竟会吟诗作对,打之前还要喊两句,也没谁了。 然而尚抗能给它动手的机会么? 显然不能! 既然知晓了莲子的秘密,也就变相知道了白猴的弱点,就不用含糊了,伸手抓起莲花台上剩余的四颗莲子用力一攥,那白猴立马抽搐了起来。 “嘶~哎吆吆~” 它叫着,跳着,也不吟诗了,抱头疯狂哆嗦了起来。 看得出这四颗莲子所产生的灵魂也在它体内,不然它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反应,尚抗虽然暂时握住了对方的把柄,但却没敢轻易尝试吞下,毕竟这些人格不属于自己。 万一搞错了,再弄出个女人的人格出来,那岂不是要……咳咳! 只能死攥着,边攥边退,继续寻找其他的莲花台。 莲花台肯定不止一个,因为那四颗莲子上面的味道尚抗闻得出来,是属于秦妙手等人身上的气味,而白猴目前展示出来的人格并不是四名同伴中的任何一位,既然如此,那肯定还有其他的受害者。 说干就干,且战且退,尚抗一边攥紧莲子干扰着白猴的动作,一边推开周围的美食开始寻找剩余的莲花台,行至不远处的烤鸭树林时,果然在附近找到了另外一座莲花台。 外形跟之前那个一样,周围也闪着金光,只是上面的莲子不同了,并不是随意搁在上面的,而是形成了藤蔓长在了上面,有的包成了花骨朵,有的已然衰败,大小不一,形状皆异。 幻境越深,衰败的越快,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枯萎地越厉害。 这个道理尚抗尚未搞懂,只是眼下白猴来袭,他也只能破罐子破摔,谨慎应对,大不了鱼死网破呗。 心中想法闪过,尚抗倒真没客气,一把薅住了莲花台上的那些藤蔓用力一扯,就听“撕拉”几声,根茎断裂,莲子啪嗒啪嗒掉在了地上,伴随着面目狰狞的白猴发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大叫,它仿佛在一瞬间又苍老了几岁。 “啊~” 果然有效,尚抗算是彻底抓住白猴的命门了。 继续,寻找下一座莲花台。 眼瞧着尚抗已然占据了上风,体内的灵魂正被那只无形的大手无情地抽走,一直居高自傲、有恃无恐的白猴此刻终于待不住了,脸都吓绿了,“噗通”跪在了地上,眼含热泪,可怜巴巴道:“求求你,给我留点吧。” 尚抗回头:“留点什么?” “求你留我一命吧,别再扯了,我快要死了。” “哦?”尚抗挑了挑眉,缓缓来了一句:“你本不是这世间所生之物,一切虚妄之事皆是幻境,你常常教育别人要认清现实,怎的到了自己身上反倒自我沉醉、明知故犯了呢?若被其他人格剥夺了自由,失去本我的滋味又有何意义?我扯走这些莲子只是为了解救无辜的世人罢了,并非取你性命,而是对你的一种救赎。” “……” 白猴沉默了,这些话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佛有万象,万象非佛,它并非世人所陷泥潭中的唯一救世主,也绝非罪恶萌生的复杂集合体,只是太过于追求所谓的平衡,反而被世俗之气所污染,失去了原来的本性,成了一具更为明显的行尸走肉罢了。 佛法无一,心念所致,诚如白猴这般有着诸多人格的复杂生命体,最后还不是被心魔所困? 相对于幻境里永远走不出去的困境,本身的心魔难道不是一所更大的牢笼?只是没被幻象展示出来罢了,囚牢显于枷锁,幻境困于心魔,广袤无垠,无际无边,难以寻觅其边界。 “或许,我本不该存在于这里,幻境初始便是制造之人的一种意念,我被心魔所困,随创造之人的肉身毁灭而铸造的这个牢笼,也该是时候自我救赎,慢慢走出去了……” 它喃喃了一句,不再因尚抗之前的威胁而感到惧怕,也不再因莲子的衰败而殚精竭虑,周身之上泛出了金光,灵魂抽离,竟如一团白雾般虚化成了影子。 从下往上开始消失,直到仅剩下了头部,它才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子,我谢谢你,我于幻境中困了这么久,看来是时候去更为遥远的地方了,临行之前我有一句忠告。” “你说。” “你身上有一股异样的气息,跟我之前遇到的某个陷入幻境的人十分类似,那股邪气怕是要比这里的任何东西都要危险,你务必要小心,若是处理不当,将来恐怕会比我的命运还要悲惨,你定要谨记。” 其实不用白猴提醒,尚抗也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体内的龙图腾! “多谢了。” “另外,我在此处留下了一个世人鲜知的秘宝,见与你有缘,便送于你吧。” “秘宝?” “就在那片桃林的深处,那里长了一颗十分古怪的桃子,兴许会对你起到大用处。” “哦?桃子么?” “再见了,小子,算了,还是不见了吧。” “嗤~” 白猴说完,瞬间化作了一团白烟,永远消失在了空气里。 “呼~” 尚抗眼巴巴瞧着它消失,不由地叹了口气:“唉,它也算是个可怜猴啊。” 攥了攥拳头,暂时将心中的烦恼抛到一边,尚抗迈步走向了那片桃林,可是寻找起了白猴提到的东西。 其实那东西很好找,毕竟它长得古怪,十分显眼。 与一般的桃子明显不同,这颗桃子咋长得这么像……屁股? 也忒丑了点,崇尚美学的食用者肯定会嗤之以鼻,好在尚抗不挑,外形不好看没关系,好吃就行了。 扭脸就忘记了白猴的嘱咐,人家明明说将来有用处,可尚抗现在就想吃,真是狗肚子里攒不住干粮。 “啊呜”一口咬下去,还挺甜,味道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关键在于那颗桃核。 居然是淡蓝色的,一般桃核要么红色要么土灰色,淡蓝色还是头一次见。 “嗯?这核咋这个颜色?变异了么?”尚抗嘀咕了一句,下意识地掰开桃核仔细一看,里面真就隐藏着东西。 是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 好大一条啊,肥肥硕硕,慢慢蠕动! “草!”尚抗气的直接骂娘了:“死猴子,临死了还骗我?” 甩手刚要丢,偏偏在此时,那虫子却冷不丁一扭身,撑开了自己的皮肉长出了两只翅膀,变成了一只蝴蝶! “嘶!奇了怪了!” 世间有无数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今天这一件尤为神秘。 那蝴蝶绕着尚抗的头顶飞来飞去,也不惧怕他,就跟黏上了一样。 “喂!” 尚抗喊了一句,抬手正准备赶走它,然而下一秒,他却猛然间想起了自己已经学会了兽语,就是不知道虫类是否能听懂,索性慢慢放下了手,试探性问道:“你……你叫啥名字?” 跟一只蝴蝶对话,旁人见了指定骂他是神经病。 但出人意料的是,那只蝴蝶竟然开口说话了! “叫我桃子就行了。” 声音很甜,还是个母的。 然而…… 一只蝴蝶却取了个水果的名字,说出去谁信呐! 反正尚抗不信。 “你不是蝴蝶么?叫小蝶,小胡,哪怕叫飞飞我也接受啊,为啥要叫桃子呢?” 蝴蝶说道:“叫桃子听着肉头。” “……” 尚抗撇嘴:“猪脸更肉头!” “主人,我饿了。” 得,认主人倒挺快。 “你……白猴说你将来对我有大用处,就是不知,你到底有啥本事?”尚抗问道。 蝴蝶扑腾了几下翅膀后似是飞累了,一下子停在了尚抗的肩膀上说道“主人,我饿了,先吃饱了再说,先出去再说,先让我睡会儿再说……” “你先闭嘴再说!”尚抗打断道,看不出它还挺懒! 第六十六章 醒来 孙小谷的脖子已经遭受了鬼头大刀的数次洗礼,对于一名资深的“无头前辈”而言,长期的循环难免会使人变得麻木,凡事经过多次磨砺之后就会变得稀松平常、趋于淡然,砍头亦是如此,他终于不再惧怕了,也不再茫然了,反而很淡定地站在了那里任由刽子手一脚把他踢倒,“噗”地一声朝对方放了个响屁。 “嘿嘿,是兄弟就来砍我!”孙小谷嘲讽着,区区砍头而已,十八年……其实用不了十八年,五分钟后又是一条好汉! “改剐刑!”台上的县老爷忽然大喝了一句,捻着八字胡一脸得意的神情。 “啊?”孙小谷一愣,回头瞧着县老爷顿时变得怒不可遏:“喂,你个糟老头子,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哼,本县想咋杀你就咋杀你,在我面前还敢耀武扬威、大声喧哗,且不知我的手段,定会让你痛不欲生!” “你!” “啪~” 县老爷说完抽出了斩杀令随意往地上一丢,台上的刽子手立刻腾出了一个位置。 砍头粗糙,剐刑细致,这种精细活自然要交给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油条来执行刑罚。 负责操刀的是一名身材瘦小、面无三两肉的精瘦小老头,个子比孙小谷高点有限,但却达到了律法要求的标准,算是躲过了一劫,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刮肉刀,像个月牙,闪着寒光,一看就十分厉害。 小老头顶替了刽子手的位置回头看向了县老爷,问道:“大人,这次要剐几刀?” 县老爷捻着胡须冷冷一笑:“哼哼,这小子嘴硬,老爷我决定要多赏他几刀,律例中的剐刑是一千三百刀,你若是不嫌累……” “老爷,我一点都不累,这活我爱干,干一天都不累。”小老头真会接。 把孙小谷气的,张嘴就骂:“你不累?我累!你个瘪犊子玩意!” “老爷,他骂我。” “哦?骂你几个字?” “额……123……”小老头数了一下,心算能力贼强:“老爷,一共15个字。” “什么!”孙小谷气的差点蹦起来,叫道:“你特么识数么?明明12个字好不好?” “标点符号呢?你吃了?” “……” “咳咳~”县老爷咳嗽了一声道:“每个字十刀,加上规定的一千三百刀,总共一千四百五十刀!” 孙小谷:“……” 这加不加的有意思么?一刀就死! “好嘞!”小老头那个兴奋的劲头,简直就是变态的享受。 “执行!” 县老爷低喝一声,小老头立刻操刀向前了。 然而他刚要动手,眼前却出现了一团虚幻,所有的犯人突然莫名地消失,连整个执法场都变得空荡荡无一物。 …… 两分钟后,孙小谷慢慢睁开了双眼。 “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除了尚抗又有何人? 自从在幻境中吃下了那颗古怪的桃子之后,尚抗原本被炸伤的身体竟出奇地恢复了。 “咕噜~” 孙小谷咽着口水眨了眨眼,有些懵逼的问道:“我……我这是在哪儿?” “密室。” “啊? 我……我是回来了吗?” 尚抗点了点头:“嗯,你已经走出幻境了。” “哎呀!”孙小谷忽然大叫了一声,有些感慨地拍了下大腿:“可他娘的出来了,吓死我了!” 尚抗好奇地皱了皱眉,问道:“你梦见啥了?” “哎吆你不知道啊,我梦见被人杀头了,宰了我好几回,憋屈死我了!” “杀头?” “可不是嘛,那里的刑罚听着都奇葩,说什么身高不足……咳咳!” 说了一半,孙小谷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尚抗的脸上已经挂上坏笑的表情了,显然又要嘲讽自己。 尚抗一愣,忍不住问道:“身高怎么了?” “没什么,你别问了。” “……” “切,我还以为有大新闻呢,算了,你先躺着休息吧,我去叫醒其他人。” “哦。” …… 郑曙光此刻很郁闷,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老妪居然想跟他再要个孩子,说是为了还债,这不扯淡吗? 120两黄金的外债,把老两口逼得实在没辙了,一番痛定思痛之后,他们决定把家里的四五个大小子全都卖出去,以解燃眉之急。 贩卖人口在郑曙光的这层幻境里其实并不犯法,而且很常见,与其费心劳神地养育那四五张嗷嗷待哺的嘴,倒不如将他们变成实实在在的钱,总归是个梦境,从道德和伦理的双重角度去考虑,郑曙光都觉得坦坦荡荡! 然而他坦荡,老妪可不干了,都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爹的只享受了制造他们的过程,谁又曾体会过为人母亲十月怀胎的艰辛? 老有所养,说白了就是一种依靠,一下子全卖出去了,将来还能指望谁? 除非再要一个,哪怕某一天自己两腿一蹬翘辫子了,至少还有人给自己披麻戴孝、养老送终。 所以,卖其他人可以,不过你得给我续上一个,否则免谈。 然而这个想法刚传达到郑曙光那里的时候,对方立马回了俩字——过分! 明显是强人所难,都七老八十了,哪儿还有力气动弹啊。 即便有那个力气,也着实下不去嘴啊。 但凡老妪能年轻个三十来岁,长得再好看一些,郑曙光都不带含糊的。 生孩子需要两个人的配合,郑曙光的抗拒显然引来了老妪的极大不满,索性剑走偏锋,晚上吃饭的时候偷偷在饭菜里下好了药。 “你不是不答应么?好,我自己能动!”老妪心里嘀咕着,等到半夜药效发作了,一脸兴奋地掀开被子一看,自己的丈夫却凭空消失了! “咳咳~” 咳嗽声传进了密室,郑曙光也慢慢醒来。 刚一睁眼的头一件事,先检查自己的裤子。 万幸,裤腰带绑的死紧。 “呼~”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心中赞许着自己的守身如玉。 “醒了?”尚抗抱着肩膀瞧着他,问道。 见到那副熟悉的面孔,郑曙光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恢复能力比孙小谷强多了,甚至有些想哭:“我……我这是回来了么?” “嗯,回来了。” “哎吆!可他娘出来了,难受死我了。” “嗯?”尚抗轻轻挑了挑眉,突然很好奇地问道:“喂,你们都做啥梦了?怎么一个比一个难受?” “唉,说出来都是泪啊,我被……算了,不想说,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尚抗:“……” 看来自己才是最幸运的,周围全是美食,比他们的梦强多了。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多问了,你躺着休息会儿,我去叫醒其他人。” “哦。” 莲子还剩下两颗,该喂给秦妙手和张小右了。 …… 秦妙手已经生无可恋,佳人明明在侧,但却触不可及。 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形成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青妹,青妹!”秦妙手叫喊着,但对面的阮青凝却视若无睹。 她的眼睛已经痊愈了,周围的花花世界看的十分通透,唯独看不见自己的爱人。 “妙哥,你在哪儿?我……我好想你……”阮青凝喃喃着,眼泪顺着眼角吧嗒吧嗒落下来,刺得秦妙手扎心般的疼。 丫鬟萍儿忽然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阮青凝坐在床边黯然神伤,不免有些心疼道:“小姐,你还在想他啊。” “萍儿……” “他已经三个月没消息了,他会不会……” “不会的,他不会撇下我不管的。” “唉……”萍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痴情种子总是傻,不由地说道:“小姐,萍儿打小便跟着你,有些话不能说也得说了,我总觉得他……应该变心了。” “变心?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为何这么久了还不出现?你的眼睛明明已经好了,这对于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他却迟迟不出现,难道不是将你的恩情误解成了爱情,幡然醒悟过后,又选择了默默离开?” “这……”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花心起来也是很绝情的,世界上再美好的感动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更何况他又是那种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随风漂泊的人,能一下子安定下来跟你厮守终生么?” “萍儿,别再说了……” “小姐,别再傻了,醒醒吧。” “我让你别说了,好么?” “……” “唉~” 萍儿哑然了,深陷爱情中难以自拔的人听不得别人的劝告,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走出了房门。 房中的秦妙手默默低下了头,呐喊大叫都无济于事,总归对方看不见也听不到,说再多也是白搭。 两个世界的重合,被幻境隔离地支离破碎,传达不到的爱恋,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死循环的打破只需小小的一步,吃下莲子之后,秦妙手瞬间从房里消失不见了。 “这……是哪儿?”他睁开了眼,面前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傻子?是你?” 尚抗:“……” “喂,我有名字的好吗?别叫我傻子了,我叫尚抗!记住了!” “好的,傻子。” “……” “我就不该救你。” “这是……哪里?”秦妙手问道。 尚抗没好气道:“还能是哪儿?密室呗。” “啊?”秦妙手闻言突然坐了起来,抬头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幻境,突然扇了尚抗一巴掌! “啪~” “嘶!你干嘛打我!” “疼不疼?” “废话!当然疼啊。” “哦~原来不是做梦。” “……” “你特么倒是扇你自己啊,扇我来验证真假?”尚抗急了。 秦妙手笑道:“嘿嘿,我从来不扇自己,扇你比较快。” “……” “啪!”尚抗抬手还击,从不吃亏。 “嘶~” 秦妙手疼的捂住了左脸,怒道:“都验证过了你还打我干嘛?” 尚抗一脸平淡道:“一笔勾销了。” 秦妙手:“……” 第六十七章 禁谎村 五人醒了四个,剩下的张小右在吃下莲子之后也慢慢醒来,不过尚抗并没有询问对方到底做了啥样的噩梦,毕竟她是个哑巴,问了也撒白搭。 重整旗鼓,再次来到金箱子面前。 没有了能够致幻的迷雾,毫无威胁可言的金箱子已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秦妙手求药心切,主动请缨来到了众人的前面,双手紧紧抵着箱子盖缓缓向上一推,一团金光立马从里面爆射了出来。 那是金银财宝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间密室,看其成色,每一件都熠熠生辉,价值连城,把身旁的孙小谷和郑曙光眼馋的啊,慌忙倒掉了之前的一部分财宝,腾出空位来疯狂往里塞。 发了财了,身处宝物堆里能不让人激动非常? 秦妙手倒是不在乎眼前的这些黄白之物,一门心思地扒拉着里面的财宝,丢了这件丢那件,弃若敝屣,努力翻找了半天,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制作精良的小药瓶。 半个巴掌那么大,通体呈蓝色,能被放在金箱子里肯定不是一般东西。 “莫非……这便是地图上所记载的天下奇药?”秦妙手嘀咕了一句,完全无视众人那瓜分财宝的贪婪目光,自顾自地将药瓶揣进了怀里。 事已办成,秦妙手慢慢从戒指里取出了一本枯黄古朴的秘籍,看向尚抗说道:“傻子。” “叫我尚抗!” “哦,尚抗,你过来,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嗯?” 把尚抗拉到一边,秦妙手一脸认真道:“我秦妙手从不欠人人情,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把这天下第一轻功传授给你吧,这上面记载了各种轻功的要诀法门,你若能勤加练习,他日必成大器。” “轻功?” “此轻功乃我毕生所学之精要,名曰‘追风步’,共有一到九重,普通人只要练到五重便可以在江湖上横行无阻了。” “嗯……”尚抗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冷不丁来了一句:“是不是逃命的法门?” “额……可以这么说吧。” “那我不要!” “哈?” 这话倒是让秦妙手颇感意外,拳头一攥,怒道:“喂,你未免太不识抬举了吧!你可知天底下有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想得到我这追风步,我一点没教,到你这里却不要?你好意思的!” 尚抗挠了挠头,嘟嘴不屑,自然有着自己的一番说辞:“我又不喜欢逃命,说出去多丢人啊,遇到强敌就应该猛上嘛,生命看淡,不服就干!大不了鱼死网破!” “……” 莽夫! 干你妹啊! 秦妙手气的都哆嗦了,硬生生把《追风步》往尚抗怀里一塞,怒道:“不要也得要!我秦妙手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乖乖给我修炼,一年之内争取做到小有所成,我会检查的!若是被我知道了你辱没了追风步的名头,我定不饶你!” 说完迈步就走,不给尚抗拒绝的机会。 尚抗眼巴巴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再摸摸怀里揣着的《追风步》,他还不乐意呢,这不赶鸭子上架嘛。 很快的,秦妙手走了,孙小谷和郑曙光也在得到财宝后各奔东西,历练的行程中,便只剩下了尚抗跟张小右两人相依为伴。 最头疼的就是这妮子,道理解释不通,还不能说话,一切行动全靠大手采取的武力手段来判断对错,真是苦了尚抗了。 …… 张小右的目的地其实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依着两人目前的脚力,抛去吃饭睡觉全用在赶路上的话,最起码也要走上大半个月的时间,没有了往日里的欢声笑语,过程倍感苦累,尚抗都有点想念孙小谷了,他虽然话多,但至少能活跃气氛,守着一个默不作声的闷葫芦,换谁也会心生烦闷。 就这样只有片言没有碎语的一段时间内,两人终于在三天后发现了村子。 可算见到活人了,从野人部落逃出来后遇到的第一个现代文明,仅是路上的寒暄听上去都倍感亲切。 “老李,出来溜达啊?” “对啊老孙,吃了没?” “吃了,今天中午刚吃了九碗面,算是半饱,你呢?” “我吃了十个馒头,也就两分饱吧。” “哦,这样啊,你最近饭量小了。” “年纪大了,也该紧衣缩食了。” “哈哈……” “嘿嘿……” 就这俩老头的对话,听得尚抗跟张小右都犯愣! 九碗面才算半饱?这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大饭量么? 看眼前俩老头的身材,瘦瘦巴巴皮包着骨头,几根面条撑死的货,他们能吃那么多? 有猫腻! “咳咳~” 干咳了一声,尚抗走上前来朝两个老头抱了抱拳,一脸恭敬道:“两位老人家,我俩初来乍到,不知方位,敢问这里是何地方?” “嗯?” 两个老头一脸古怪地打量了尚抗一眼,沉默了片刻,其中的老李头忽然问道:“你们……是外乡人?” “是的。” “哦,这里啊,叫禁谎村,听名字你就知道,家家户户老实厚道,从不说谎,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村子,共有上千户人家,民风淳朴。” “……” 尚抗抬头一瞧,整条村子里笼统不到百座房屋,哪儿来的上千户人家? 莫非家家都有十几个孩子,百十得千,这么能生? 不对! 民风淳朴尚且不知,关键那九碗面,这老头说啥也吃不下去。 顿了一下,尚抗开口正准备再问,忽听得耳边传来了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半大的小子突然朝这里跑了过来。 他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倒是随意,光着膀子,一条短裤,脚下踩着一双木拖鞋,哒哒哒的掷地有声,一边跑还一边朝这里喊:“爷爷,快去看看吧,村长抓到汗血宝马了!” “啊?”一句话,俩老头顿时瞪大了双眼。 老李头一脸兴奋地磕了磕鞋里的泥沙,朝半大小子问道:“是真的汗血宝马吗?” 半大小子喘了口粗气:“呼~真真的,我亲眼瞧见了,货真价实!” “走走走,快带我去看看。” “好。” 说完三人便离开了这里,剩下尚抗跟张小右愣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也跟了过去。 汗血宝马对于尚抗而言其实也算是一种稀罕物,他虽没见过,但却早有耳闻,以前跟着老爹上山打猎的时候常听对方提起过,说什么汗血宝马日行千里,流出来的汗是血红颜色的,乃马中良驹,十分罕见,若是能骑着汗血马外出打猎,定能事半功倍。 老早就有这个念想,耳朵里都灌满了,尚抗一脸期待地紧跟在老李头三人身后,脑子里甚至都幻想出了汗血宝马那副威风凛凛的架势,若是能有幸再骑上一骑,那也不虚此行。 可等他真正到达村长家里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令人大跌眼镜! 此时村长家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来看戏的,一睹汗血宝马的风采,然而浮现在尚抗眼前的东西却跟村民描述的略有出处,甚至,大相径庭! 毛的汗血宝马啊,分明是头鹿嘛。 长得也很挫,鹿角都歪了,就跟长期营养不良似的,跟“威风凛凛”四个字丝毫不沾边儿,站在那里一溜歪斜,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但凡朝它大喝一声,它都能吓得原地躺尸。 “就这?”尚抗恨得咬牙切齿,失望透顶,说好的汗血宝马竟是一头鹿,这般心理落差简直太让人郁闷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村民的议论却是另一番说辞,“民风淳朴”四个字活生生演化成了一种无情的嘲讽,直接打了尚抗的脸! 都在捧着,也不知是忌惮于村长的威严,还是日益养成的习惯不容许偶然的出现,说出来的话都十分刺耳,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 “哇~好威武的马!” “汗血宝马果然与众不同,嘴角流出来的血都是红的。” 废话嘛,血不是红的还能是绿的? “这马真霸气,村长牛逼!” “哇哇~” 旁边有小婴儿啼哭,孩儿他娘赶紧摸着他的头安慰道:“不哭不哭,一会儿让你骑小马。” “哇哇~”那婴儿哭的更凶了。 连婴儿都听不下去了,尚抗又怎能忍得住? 主动站了出来,伸手指着那头鹿说道:“这根本不是马,是鹿!” “……” 一句话,人群瞬间安静了! 目光齐刷刷地朝尚抗这里扫了过来,沉默了片刻,一名身材高大的壮年男子一脸挑衅地走了过来,用手一指尚抗的鼻子,问道:“你,是外乡人?” “是啊,怎么了?” “哼~”壮年男子冷哼了一声,收回手指后抱起了肩膀,声音冷冷道:“看你是外乡人,我不跟你计较,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尚抗一歪头:“组织啥语言?” “说它是马,而不是鹿。” “这分明就是鹿嘛,我是猎户能不认识?” “哦?”壮年男子轻轻挑了挑眉,声音依旧冰冷:“猎户?那又怎样?难道我们这么多双眼睛还比不过你一个?我看你分明是在挑事儿!” “我挑事?” “连鹿跟马都分不清楚,我看你那俩眼泡子也没啥用了,来人呐!” “在!” 一句话,四五个大汉呼啦朝围了上来。 壮年男子冷冷道:“给这小子洗洗眼睛,让他认清现实!” 第六十八章 谎话连篇 何为现实? 现实就是我给你阐明真相的时候你却在放狗屁! 连鹿跟马都分不清楚,真真就睁眼说瞎话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吗? 你永远叫不醒一帮装睡的人,即便他们知道那是不攻自破的谎言也要硬撑,与死钻牛角尖皆然不同的一种执念,歪曲了事实一直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难以自拔。 眼瞧着四五名彪形大汉呼啦朝围了上来,尚抗的心里肯定是不虚的,透过细微的灵气感知便知道彼此间的实力差距,对手皆属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辈,看着挺有气势,实则虚有其表,一脚踢飞一个,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眼前的危机。 “啊~” “哎吆~” “嘶~” 全躺地上连喊带叫了,看的之前那名耀武扬威的壮年汉子满脸错愕,手指哆里哆嗦地指向了尚抗,嘴角不由地颤抖了几下:“你……你欺负人!” “嗯?”尚抗一愣:“我欺负人?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好不好?” “我们来得及出手了吗?你不讲武德!” “四五个人打我一个就讲武德了?自己不中用,怨不得别人。” “你……你打伤了人,要赔汤药费!” “我赔你个茄子!我这是自卫,紧急避险。” “你!”无理也要争三分,壮年男子被尚抗气的都直哆嗦,狠狠咬了咬牙,直接看向了村长那里:“二叔,你说咋办?” 合着村长竟是他二叔,怪不得他这么嚣张。 村长是一名六十来岁的精瘦小老头,面无三两肉,脸上皱纹堆累,长了一双布满黑眼圈的鼓泡眼,嘴角一直耷拉着,笑的时候也弯不上去,双手用力一杵手里的拐杖,一步三晃悠地走上前来,喘着粗气道:“一……一群废物!这点小事还要老夫亲自动手?都给我起开,看我如何教训这小子!” “教训?” 这俩字听着都刺耳,就对方这架势,走路都够呛了,他还要打人? “老人家,您还是歇着吧,打架不太适合你。”尚抗还是挺尊老爱幼的,一脸坦诚道。 村长闻言轻轻挑了挑眉毛:“哦?你是瞧不起我了?小子,以貌取人可是要吃亏的,你别看我这样,我要是发起火来……” “连你自己都打?” “咬死你!老夫当年可是……”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诉说当年的丰功伟绩,旁边几个村民倒是真捧,直接开始拱火了。 “村长,干死他!” “小子,你就自认倒霉吧,得罪了村长有你好果子吃的。” “嘿嘿,怕是你小子不知道村长的厉害!他老人家可是我们村里数一数一的大力士,曾手撕过老虎,单挑过大象,搬山倒海,移沙走石,神一般存在的人物,用一根小拇指就能把你……” 一番吹捧,这帮人也不知道害臊,都快把村长吹上天了,禁谎村人真是干啥啥不行,撒谎第一名! 尚抗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伸出小拇指轻轻掏了掏,目光斜瞥了一眼村长问道:“你真单挑过老虎?” 村长闻言一拍胸脯:“那是必须的!我当年可是……” “那你知道老虎长啥样么?”尚抗打断道。 村长一抬头,捻着自己那本不富裕的几根胡须得意道:“想试探我?老虎不就是村头那只喵喵叫会爬树的动物么?” “喵喵叫?”尚抗拧了拧眉:“喂,那不就是猫吗?” “在我们村里它就叫老虎!” “……” “那大象是?” “大象?圈里躺着的动物啊,除了吃就是睡,鼻子里还插了两根葱。” “那不就是猪吗?” “你闭嘴!话真多,有你这样跟老人打岔的吗?” 尚抗:“……” 他是真能扯啊,老虎大象尚且如此,那后面两个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满是不屑,但尚抗总得问清楚了再说:“喂……” 他连“老人家”都懒得叫了,直接喊“喂”,对方就值这个称呼的价钱。 “你说的搬山倒海是啥意思?” “村头的水洼,我用几块破转填平了。” “那移沙走石呢?” “盖房子呗,这你都不懂?” “……” 我不懂? 我特么太懂了! 就这老没羞没臊,这帮捧着他的村民,撒谎都不带脸红的,怕是连家里的媳妇都要喊娘娘吧。 “唉~” 叹了口气,尚抗突然有些同情这里的村民了,没啥见识目光短浅的市井小民,即便打赢了也不光彩。 “算了,我认输,你赢了行了吧?”尚抗摊了摊手,实在不屑欺负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老头了。 不过此番“认怂”却更加引起了对方的嚣张气焰,把他能耐的,可能炫耀了:“哼,你怂的倒挺快,知道我的厉害也算你识时务,我现在再问你一句,眼前的东西到底是鹿,还是马?” “是马,您说啥是啥。”尚抗惯着他说道。 村长点点头:“对喽,你总算说对喽。” “……” 不战而屈人之兵,村长只是一番言语便取得了意料之外的胜利,这在一旁的村民看来他简直就是村里的英雄,忍不住还捧呢。 “村长牛逼!” “村长霸气!” “村长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唉,我还以为村长会把这小子给胖揍一顿呢,看来是我肤浅了,他老人家的宽容大度已经上升到了仙人般的层次,我等自愧不如。” “……” 还仙人呢,先人还差不多。 尚抗虽然已经鄙视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但有一点却不得不让他佩服——有事他们真上啊,很团结。 明明自己一口气解决了四五名壮汉,按理说这般实力已经足够威慑到在场的每一个村民了,但人家全都没怂,尤其是村长,一个六十来岁弱不禁风的小老头,年龄跟身体上都跟他有着巨大的差距,但人家照样敢上,倒是一条真汉子。 尚抗哪里知道这是赶鸭子上架下的无可奈何造成的过分自信,三人成虎,谎话说多了反倒成真理,就真以为自己干过某些令人咂舌的丰功伟绩,深陷其中后初生牛犊不怕虎,有恃无恐。 其实活在这种谎言里也挺幸福的,至少全民认同,不会出现分歧,造成不必要的混乱。 何为幸福? 有真有假便是幸福吗? 错了。 分歧出现下的争端是正常的生活状态,矛盾不断,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平淡。 全员真话是过度的美好,容易滋生罪恶,有了残缺才会引起世人的警惕,弥补之后的完美只能带来短暂的幸福。 相比之下,一个满是谎言的世界却被某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鄙视为远离尘嚣的蛮夷,充耳不听选择无视,不顾世人的评价继续以这种自我满足的方式快乐的活着,又何尝不是一方净土呢? 同情的同时难免有一丝羡慕,这种比较矛盾的心理斗争,只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村长并没有过分为难尚抗,别看他满嘴谎话连篇,但却能看清现实,毕竟打不过。 他只是在装糊涂罢了,其实不只是他,其他村民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态苟延残喘地活着。 “你走吧,汤药费不用赔了。” “嗯?”难得见到撒谎之人还讲几分道理,尚抗犹豫了一下,慢慢说道:“我倒是想走,可有些事还没搞明白。” “你啥意思?” “我俩准备在这里住段时日。” “不行!”村长直接一口否决,转过身去冷冷道:“禁谎村从不容许外乡人居住,况且……” “况且什么?” “你不必知道,赶紧走吧。” “……” 说好的民风淳朴呢? 怎的连两个陌生人都容不下? 看来之前的老李头也是个大骗子,无一例外地满嘴谎话,就没点真东西在这里吗? “唉~”叹了口气,尚抗迈步就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不过他对于禁谎村的风俗倒十分在意,多年与野兽的打交道,深知人类这种高等生物归类到骨子里其实也算是一种十分古怪的野兽,从他们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全体村民之所以那么爱说谎,是被逼的。 脸上的淡定只是为了演示谎言背后的愧疚罢了,敏锐的尚抗一眼便能看出来,只是暂时没想好应对的策略,只能先暂时离开这里,以静制动。 “出了村子往东走1公里有间破庙,你们可以在那里歇息。”村长冷不丁来了一句,说完不再多言,负手转身。 “额……”尚抗点了点头,在村民一副异样的目光注视下跟张小右离开了村子。 “咳咳~” 没有了外乡人,村里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热闹,村长脸上再度容光焕发,伸手牵住了拴在那头鹿脖子上的缰绳,淡淡看向了村民:“谁想骑?” “我!” “我!” “村长,我想骑。” “一个一个来,都别急,汗血宝马体肥壮硕,大家都有机会尝试的。” “……” 鹿心说:“我特么都瘦的皮包骨头了,一个一个来我受得了吗?该死,我干嘛要被这帮人抓住?” “嗖~”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道身影闪了出来,青芒闪动,一柄锋利的长剑直接斩断了结实的缰绳。 “你!”村长瞪着眼睛一脸惊怪,仔细一瞧来人,竟是尚抗莫名其妙地折返回来了! 不讲究啊! 明明都走了,干嘛又要回来? “你……你要干嘛!”村长盯着尚抗警惕地问道。 尚抗一把攥住了砍成半截的缰绳,伸手一扥鹿的脖子,跳上去一夹鹿腹,骑上就跑。 “不好!他要偷东西!”有村民很快反应了过来,突然大叫了一声,但却为时已晚。 别看这鹿长得瘦弱,真要到了逃命的时候那也是快如闪电,迈开四个蹄子健步如飞,兔子都是它孙子,栽着尚抗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树林,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第六十九章 尚抗与老鹿 “吁~快停下来!”到达了安全区,尚抗被那头鹿颠得七荤八素的,猛一扯缰绳,顺势从鹿背上跳了下来。 谁能想到一头瘦弱不堪的老鹿发起狂来竟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速度极快,插上翅膀甚至能飞,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之后,瞬显疲态,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哎吆呵,可累死我了。”它嘟囔着,浑身湿哒哒的,跑了一身的汗。 尚抗歪头瞧了它一眼,忍不住调笑道:“呵呵,你还知道累呢?看不出你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反应也够快,逮着机会就知道蹿,不错!” “可不是嘛,我刚才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那帮孙子……等等!”老鹿忽然眨了眨眼,身体腾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也学着尚抗的样子歪了歪头,满是疑惑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咳咳,略懂。” “嘶!” “别惊讶,你就当我是你的同类好了。” “……” “哪儿有这么丑的同类啊!”老鹿评价道,丝毫不给尚抗留面子,对待救命恩人还那么嚣张,真真岂有此理! 尚抗气的一撇嘴:“我丑?” “连鹿角都没有,可不就是丑吗?” “……” 尚抗凝眉瞅了它一眼,就对方目前的情况,它咋好意思地舔着那张大脸说出口的! “喂,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啊,只剩一只鹿角了,说全不全,说残不残,不三不四,不伦不类,顶多算是个残次品,还不如我呢?” “总比没有强!”老鹿狡辩了一句,这是它唯一的倔强。 这话把尚抗气的,直接愤怒道:“我救了你一命,你连句感谢都不会说吗?” 老鹿闻言吐了吐舌头:“tui!一码归一码,鹿角是一回事,感谢的话另说!” “……” 就这么个不懂得感恩的玩意儿,活该被人捉了去,早知如此,尚抗刚才就不应该救它,活该让它自生自灭,玩蛋去吧! 略微顿了一下,尚抗也懒得跟老鹿闲扯淡了,慢慢抬头,开始步入了正题:“喂,我问你,你是咋被他们抓到的?” “这……” 一说到这个,老鹿却犹豫了,灵动的眸子里有荧光闪动,它竟哭了,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气势,看上去十分委屈:“唉,别提了,都是贪嘴惹的祸!” “贪嘴?” “我啊,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了,在族群里就是个累赘,不受待见,跳也跳不动,蹦也蹦不了……” “停停停,你刚才不是蹦的挺欢实么?跑得那么快……” “那是被逼无奈!别打断我!” “……” “我已经比不上那些年轻力壮的公鹿了,没有了配偶,老无所依,好草也都被它们抢了,我只能啃剩下的,今天正出来溜达呢,忽然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了一捆上好的青草,绿油油的,鲜嫩无比,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美食,我好久都没吃过了,一时放松了警惕走了过去,可还没得及吃,就被刚才的那个小老头用绳子套住了,把我一通收拾啊,连打带踢的,我拼命挣扎,狂奔,用鹿角去撞他,没想到那个小老头身子骨倒挺硬朗,行动也很灵活,我一头撞过去的时候被他轻易躲开了,结果顶在了一大树上,折断了我一根鹿角,呜呜~” “……” 尚抗耐心地听着,看不出这家伙竟然跟自己兴趣相投——爱吃! 唯一不同的便是尚抗并没有因为贪嘴而遭受迫害,总归比老鹿的智商高,突然有些可怜起它来。 “你……也是够倒霉的。” “唉,谁说不是啊,但凡我能忍住嘴馋,也不至于被那帮人当猴耍。” “你对那个村里的人很熟悉么?” “熟悉,相当熟悉,都快恨到骨子里了,能不熟悉么?我们可是世仇,常年交战!” “交战?”尚抗还是头一次从一只动物嘴里听到“交战”两个字,除了国与国之间的较量经常会用到这个词之外,人与动物之间倒是鲜难听到。 顿了一下,尚抗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鹿群还跟他们打啊?” “打,经常打,一年到头最起码有十几次交锋。” “嘶~为何?”这是尚抗最关心的问题。 老鹿低头沉默了片刻,眼睛转来转去,似是有所顾虑。 总归尚抗也是人类,说破大天去也会向着同族。 迟疑了几秒,老鹿有些警惕地朝尚抗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 “好奇?你也是禁谎村人?” 尚抗摇了摇头:“不是,即便是,我也要跟他们撇清关系!” “哦?为何?”这会儿轮到老鹿纳闷了。 尚抗一脸坦诚道:“那个村子里的人都不真实,爱撒谎,全是大骗子!” 老鹿闻言,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对!你说的很好!太特么有理了,我支持你!” “……” “呵呵,看来你对他们的怨念很深啊。” “何止怨念,我要是能吃肉,非咬死他们不可!” “不会吧?这么大的仇?” “他们霸占了我们的领土,抢夺了我们的水资源,砍伐森林,烧坏草地,让我们无家可归,无处藏身,某些脏心烂肺的家伙们更是要喝我们的血,说是可以重振男人的雄风,为了一己私欲做尽了丧尽天良的坏事,你说这仇深不深?” “深!” “有多深?” “18厘米那么深。” “?啥意思?” “咳咳,区区动物,少打听那些没用的,既然你们的栖息地遭到了破坏,为何不带着族群换一块栖息地呢?” “换?凭啥是我们换?他们怎么不换?身为人类就可以高高在上地肆意掠夺他人的资源了么?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先来的反而要让给后到的享受大自然的馈赠,这讲理么?况且我们也走不了,不抢回水资源决不罢休!” “水资源?”尚抗一愣,问道:“这东西不是遍地都是么?” 老鹿叫道:“那不一样!这里的水资源跟别处不同,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宝贵财富,绝不能让!” “有何不同?” “哼~”冷哼了一声,老鹿忽然坏笑道:“哼哼,你可知禁谎村人为何人人都在说谎么?” “为何?” “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是他们的报应!” “报应?” “以前这个地方只住着十几户人家,他们以务农为生,且个个老实本分,可自从某一天有个村民无意间闯入了我们领地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哦?” “我们领地里有一弯十分神奇的清潭,名曰‘风落潭’,是我们赖以生存的重要水资源,由上十代鹿王所发现,滋养着我们整个鹿群。” “那谭中清水十分神秘,喝下之后可以强身健体,焕发生命的活力,村民见了倍感惊奇,索性带回去一罐与众人分享,饮下泉水之后,他们个个变得身强体壮,力大如牛,容颜渐改,甚至都年轻了几岁。” “贪念这东西往往始于好奇,即便再老实本分的厚道之人,面对如此诱惑也难以抗拒,尝到了甜头的村民开始暗地里筹划,纠结了一支队伍意图从我们手里霸占风落潭,一开始他们人少势微,寡不敌众,倒是没能轻易得手,可后来他们却集结了另外一个村子的人一同前来讨伐,连烧带杀,大肆掠夺……那一场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我们死了上百个同类,终究还是不敌,被人类打退到了更遥远的密林深处……” “哦~原来还有这般故事。” “哼,他们只知晓清潭的好处,却不知清潭的弊端。” “弊端?那东西还有弊端?” “有,当然有,世间本无完美之物,追求到极致的东西只不过是人的一厢情愿罢了,月尚有阴晴圆缺,又何况潭乎?那潭水虽能让人焕发青春,增强自身的体魄,但常年饮用下来,却也会让人迷失心智,逐渐丧失自我,初期表现便是狂暴易怒,乱发脾气,中期会语无伦次,谎话连篇,真要到了病入膏肓的那刻,饮下泉水之人,就真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 “嘶~” 尚抗闻言,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怪不得禁谎村人个个都在说谎,原来是常年饮用风落潭潭水的缘故。” 不过…… “你说那潭水能让人焕发青春,那为何我在村里也见到了不少老人呢?他们既然饮下了潭水,按理说不应该衰老才是啊。” “呵呵……”老鹿闻言,冷笑了一声道:“凡是老者,皆是病入膏肓之辈,这是饮下潭水后的后期症状,说明他们已经时日无多了。” “嗯……”尚抗点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最有印象的老者共有三位——村长,老李头跟老孙头。 看他们的身子骨跟精神状态,也不像将死之人啊。 顿了一下,尚抗继续问道:“那潭水是不是也有回光返照的功效?” 老鹿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的确是有回光返照的功效,比如今天抓到我的那个小老头,你别看他嗓门很大,看上去生龙活虎的,实则他只剩下三五日的活头了。” “那他还让我赶紧走……” “傻啊,那肯定也是谎言啊,你不要被一时的慈悲所蒙蔽了!那帮人的坏心眼子我清楚的很!” “……” “就……就没有破解之法了吗?”尚抗问道,禁谎村人虽是一群大骗子,但总归有些于心不忍。 老鹿轻轻歪了歪头:“怎么?你可怜他们?” “我……”尚抗低头顿了一下道:“我觉得同为人类,这么个死法或许有点……” “那是他们活该!若是不觊觎我们的清潭,他们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吗?”老鹿愤恨着,蹄子狠狠地踏着地面。 尚抗能理解它的怨气,同是遭受过失去同类那种痛彻心扉的伤痛的可怜一族,孰对孰错已经不是一名旁观者能够轻易调节的了。 “你们鹿群也饮用过那里的潭水,为何你们却没事?”尚抗抛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老鹿闻言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们,一开始也遭遇过相同的命运,同伴相残,生命瞬间衰竭……不过后来我们却找到了破解之法。” “啥破解之法?” “嘿嘿,不告诉你。” “……” 第七十章 我不好吃 获取情报不外乎有两种显而易见的方式——示好与逼迫。 说白了就是敬酒与罚酒两种不同的策略。 来软的主要针对于那些心存贪念、极易动摇之人,就跟做买卖一样,给对方一些好处以获取等价值的情报,这之中会存在着斟酌利害的思想斗争,若是没能轻易成功,只能说明好处给的不够多! 世上没有一个英雄是能过得了美人关的,如果有,那就给两个美人。 这就是好处的多少问题,敬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哦。 不然早晚会陷进去,祸及自身。 至于逼迫,那可就简单粗暴多了,归类到一起便只有一个字——打! 言语威胁也属于“打”的一种,不过却不是打肉身,而是打心。 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是一门更为高级的逼迫艺术,放用在忍者方面称之为嘴遁。 尚抗生性鲁钝,嘴也比较笨,这门高级的艺术他可掌握不了。 示好也不是他的处事方式,听上去虽是在拉拢对方,但这个过程却显得有些卑微,并不适合他。 除了这两样,剩下的便只有简单粗暴的真打了,给老鹿身上来几下不可磨灭的肉体创伤,相许还有机会获得重要的情报。 然而真要到了下手的那一刻,尚抗却有些心软了,就老鹿目前的情况而言……行将就木的年纪,鹿角也只剩下了一个,瘦瘦巴拉,无依无靠,身世也十分可怜,这能下得去手吗? 刚刚攥紧拳头后又立马松懈了下来,尚抗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唉,算了,你不说拉倒。” 说完迈步就走,不再搭理老鹿。 “喂,等等!” 世间计谋产生于偶然,尚抗的无奈之举放在老鹿身上竟无形中产生了一招恰到好处的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加之老鹿本身也是个嘴碎之辈,一不小心便中计了。 软硬都不吃,人家没兴趣听了,它偏偏又要说! 这就是犯贱! “你去哪儿?”老鹿问道。 尚抗驻足回头,说道:“破庙,我朋友在那里等着我呢。” “哦。”老鹿顿了一下,忽然道:“你不想知道风落潭的秘密了?” “你要告诉我?” “不要!” “告辞!” “别……别走!” “又咋了?” “我……我憋不住,我想说了。” “……” 看吧,世界上有两种人最令人讨厌,一种是说半截话的人,另一种是…… 对付喜欢卖关子的人其实很容易,他既然能堂而皇之地说出那个话题,后面自然会慢慢告诉你,只是他总要享受一下看你着急上火的样子满足自身的成就感罢了,你就吊着他,爱说不说,不说拉倒,他指定比你还急。 老鹿很快就忍不住了,话题引了半天,对方却没兴趣听了,这不要命嘛。 踏着步子主动走了上去,明明处于下风了它还一脸神秘呢,笑道:“嘿嘿,破解之法,就在那风落潭的潭底。” “潭底?” “世间万物皆有相生相克之法,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此之谓灯下黑,世人很容易被蒙在鼓里,那风落潭不光潭水神奇,水下的淤泥更是邪乎的很,若是长期饮用潭水成瘾,只需将身体卷裹在淤泥中浸泡数日,自然就会痊愈。” “泥浴?” “不错,泥浴是唯一的破解之法,即便是病入膏肓之人,泡在泥里数日后也能恢复如初。” “哦,原来方法竟如此简单。” “切,简单个屁!你当他们都是泥鳅呢?可以在淤泥里长期生活,畅通无阻?动物是需要呼吸的,水里的空气稀薄的很,泡一会儿就要不停地上来换气,反反复复,持续数日,这个过程很遭罪的,除非变成鱼,否则且等着吃苦吧。” “那也比丢了性命强啊,既然能救命,谁还在乎过程的复杂与繁琐?莫说只是小小的洗泥浴了,就算是吃泥,为了救命也要死活咽下去!” “……” “吃泥?你的想法很神奇,改天我让我的同类试试。” “你咋不试?” “我嫌脏,咽不下去。” “……” “行了行了,我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如此重要的破解之法,你既恢复了自由之身,那便早些回到自己的族群吧,省的它们惦记,请自便。” “嗯?”老鹿一听,顿时有些不乐意了:“你要走了?撇下我不管了?” 尚抗一歪头:“不走还陪你相伴到老么?” “你……你真是用完就扔啊。” “那你想咋样?” “咋样?哼~”老鹿轻哼了一声,眼睛慢慢眨动,迈动四个蹄子凑到了尚抗的身前,就跟黏上了他似的说道:“那个鹿群其实也没啥好留恋的,毕竟我老了,它们也不在乎我,回去之后无非是吃它们剩下的青草,孤独无依,枯燥无味,这种日子我实在受够了,我想活的精彩一些,在剩余的日子里,让生命绽放出璀璨的烟火,也不枉来世上走了一遭。” “精彩?切,一头鹿要什么精彩?” “鹿咋了?鹿就没有感情,没有追求?” “有有有,你追求老大了,虽做不到精彩,但却可以璀璨。” “哦?何解?” “这么的吧,我把你烤了,你不仅能放出璀璨的烟火,甚至还能释放出诱人的香味,顶饿!” “……” “天杀的!我想跟你做朋友,你却一门心思地憋着吃了我?” “那你就别跟着我啊。” “我……” “回去吧,鹿群才是你的家。” “我……我不回去!你爱吃便吃,我看淡了。” “……” 得,还是只淡定鹿。 其实尚抗说把它烤了那是在吓唬它,虽然鹿肉很香,但也没多少肉啊,吃了都塞牙! 迈步就往破庙的方向行去,任由后面的老鹿慢慢跟着,尚抗也没驱赶。 …… 十分钟之后,张小右站在破庙门前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终于看到了回来的尚抗,身后的老鹿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先前只听尚抗丢了一句“我去救那头鹿,你先去破庙等”,然后两人便开始分头行动,以她对于尚抗实力的了解,三下五除二就可以解决一切危机,按理说对方早该回来了,可此番行动却等了如此之久,张小右心中急躁的同时,也不免有一丝诧异。 “这么磨叽,他带老鹿去散步了?真当宠物养吗?” 张小右心里嘀咕着,还没笃定心中的想法,却见迎面走过来的尚抗忽然伸手朝她打了个招呼。“小右,久等了。” 张小右点头。 “鹿我带回来了,而且从它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张小右闻言皱了皱眉,没有搭话,又是点头。 跟一个哑巴交流简直是太难了,尚抗只能自言自语,把得到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期间,张小右的脸色是瞬息万变的,看得出她对于这个地方的神秘也颇为震惊。 风落潭,泥浴,禁谎村人说谎的原因,甚至包括潭水的神奇之处,经过尚抗一番仔细的描述之后都得到了详解,一切谜团终于揭开了它那层神秘的面纱。 半炷香之后,尚抗讲完了,讲解的过程中顺便支起了一个烤火架,然后歪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老鹿,脸上露出一股不怀好意的贪婪之色。 这可把老鹿吓得够呛,哆里哆嗦地后退了几步,仅存下来的那只鹿角差点都吓脱落了:“你……你要干嘛?” “嘿嘿……”尚抗坏笑一声,指了指脚下的那个火堆说道:“火都支起来了,你说我要干嘛?” “你……该不会是想吃我吧?” “嗯……” “我的肉不好吃!” “哦?咋不好吃了?” “我……我常年不洗澡,肉又酸又涩,年龄也大了,没有嚼劲儿。” “呵呵……瞧把你吓得,淡定!我的确是要吃饭,不过却不是吃你。” “呼~”老鹿闻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尚抗看向了张小右说道:“你稍等片刻,我去打几只野兔回来。” 张小右点头。 “你吃几只?”尚抗问道。 张小右一听忽然伸出了三根手指,意思显而易见——她要吃三只! 好家伙,啥活都不干,要求还挺高! “唉~” 尚抗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吃三只,自己也要吃三只,一顿饭最起码要吃六只野兔。 一般家庭真养不起,光是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设置陷阱是最有效的捕猎方法,但却比较费时。 饥饿难耐,总不能站在那里傻等吧? 想到这里,尚抗忽然灵光乍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秘籍。 《追风步》,秦妙手传给他的顶级轻功,就是不知用在打猎上功效如何? 走出破庙,尚抗拿着《追风步》秘籍翻开了扉页,大字不识几个的他头一次认真地看书,张天师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闲暇时间只教会了他不足百字,好在上面画的全是小人图,倒是很好理解。 头一招画的是雄鹰展翅,小人展开双臂站在高处往下猛扑,期间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获猎物……当然这上面画的可不是猎户的捕猎技巧,讲究的是一种居高临下、借势俯冲的遁地术,用在打野兔上全是尚抗的理解,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融会贯通了。 “啪~” 合上书本,学一招算一招,尚抗照着上面的方法一跃跳到了树上,六识能力瞬间提高,耐心观察着四周的任何动向。 第七十一章 肉丸 “登登登~” 林中有声,然非兔也。 三名陌生男子奔赴于林间快行,疾如闪电,奔驰如风。 脚尖踏地犹如蜻蜓点水,身过之处,不留痕迹。 “停!” 其中一名身着黑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忽然低喝了一声,话音一落,另外两人立刻驻足站立。 “白护法,怎么了?”一名脸上长了一颗星星疤的男子好奇问道。 被叫做白护法的中年男子略微仰了仰头,没有解释,目光迅速流转,猛然盯着头顶上方的树梢稍有迟疑,顿了一下,他突然喝道:“何人躲在树上?快些下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嘎吱~” 轻微响动霎时传来,颤下几片落叶,于下方的三人身边慢慢飘下,正在抓野兔的尚抗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人一眼识穿,脚下突然一滑,冷不丁从树上掉了下来。 “咕咚~” “哎吆~” 出场分外滑稽,关键屁股摔得贼疼,疼的他直咧嘴。 “你……你是何人?”白护法一脸古怪地扫了他一眼,如此不经吓的一个半大小子,从树上掉下来的那刻便被他归类为鼠辈了,不过还是要谨慎地询问一句,毕竟他们这次的行动十分重要,不容许有半分的差错。 尚抗揉着屁股慢慢站了起来,没有理会对方,自顾自地拍了拍身上的土,直接把身边的三人视若无物。 “喂,小子,我们护法问你话呢!”星星疤男子低喝了一声,显然有些急了。 尚抗轻轻一歪头,开口反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我们?”白护法一愣,咋瞧对方的样子咋觉得有些傻里傻气,不免放松了一丝警惕,一脸玩味道:“呵呵,这不是你该问的。” “那你们也别问我!” “……” 看不出这小子还挺大的脾气! 然而白护法还没说什么,他身边的另一名黑脸汉子却待不住了,攥紧拳头突然暴怒,脸更黑了:“好小子,说话还挺冲,从没有人敢这么跟我们说话,我看你是找打!” 说完便挥拳上前,准备给尚抗一个教训,但却被白护法伸手打断了。 “慢着!” “护法,您……” “唉,何必跟一个傻小子生气呢?有失我们的身份,既然他不想说,那便算了。” 说完一顿,白护法直接换了副表情,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呵呵,小兄弟,我问你,你可是禁谎村人么?” 态度柔和了不少,尚抗为人其实就是一面镜子,你对他笑,他自然也对你笑,你若是对他乱发脾气,他能从镜子里跑出来揍你! 眼瞧着对方开始好说好话,尚抗也绝非那种脾气大到一点就着的人,当下也以礼相待,慢慢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路过的。” “哦,路过啊……”白护法嘟囔了一句,警惕性慢慢松懈下来,旋即道:“你大晚上的躲树上干嘛?” “抓野兔,吃饭!” “吃饭?呵呵,树上怎么可能会有野兔,你选错地方了。”对方总归有些傻,白护法嗤笑道。 尚抗一脸认真道:“我知道树上没有,躲在上面只是为了观察四周的动向罢了,这样能扩大搜索范围,多抓一些。” “那为何不布置一些陷阱呢?这可比守株待兔强多了。” “那样慢!” “慢?” “布置陷阱还要等到野兔自投罗网,那样忒慢了,倒不如见到就抓,比较省事,而且我很饿!” “……” 看来真是个傻子,逻辑都异于常人。 白护法彻底放下了心来,也不知是出于好心,还是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竟莫名地朝身边的黑脸男子努了努嘴,缓缓道:“给他点吃的,让这位小兄弟先填饱肚子。” “啊?”黑脸汉子一愣,“善心”这俩字可从来没在白护法身上体现过,不免有些好奇,小声嘀咕道:“护法,您这是……” “照我说的做,给他……那个东西。” “嗯?哦~”黑脸汉子一听“那个东西”瞬间就明白了,先前的疑惑顷刻间烟消云散,嘴角微弯,心里更是不由地赞许:“白护法,还是您高!” 显然是没憋着什么好屁,黑脸汉子不紧不慢地从戒指里取出来了一堆东西,像哄小孩似的递到尚抗面前说道:“小子,你有口福了,我们护法慈悲,把这么好吃的东西无偿赠送于你,你应该感恩才是,快拿去吃吧,不要浪费,嘿嘿……” 尚抗凝眉看了一眼黑脸汉子手里的东西,竟是四五个圆滚滚的黑色肉丸子,每一个足有苹果那么大,上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一看就很有食欲。 “这是什么?”尚抗显然不认识此物,虽然他很馋,狗肚子里攒不住干粮,但也没馋到一见到好东西就往嘴里胡吃海塞的地步,总归要问清楚了再说。 黑脸汉子掂了掂手里的黑色肉丸子,见对方一副疑惑的表情,当下“好心”的科普道:“这东西,叫香肉丸,是我们用多种上等食材秘制而成,美味无比。” “香肉?”尚抗挠了挠头,问道:“啥叫香肉?” “啊?”黑脸汉子一愣:“你连香肉都不知道?” “不知道。” “……” “咳咳,所谓香肉,说白了就是指狗肉,老话说得好,狗肉滚三滚,神仙也站不稳,吃狗肉颇有几分讲究,一黄,二黑,三花,四白,小狗补肾,中狗补血,大狗祛风湿,美味的很。” “切,狗肉就狗肉嘛,叫什么香肉,这东西我吃过!” “你吃过?” “小时候经常跟老爹上山打猎,家里的猎狗不小心中了陷阱,救不活了,索性就煮了吃了。” “呵呵,你家的狗肉怎么能和我手上的比?” “这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单从做法上就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你那个带骨头,我这个不带。” “……” “不就是几颗丸子嘛,有啥了不起的?” “那你吃不吃?” “吃!” “……” 就没见过逃离“真香定理”的人! 黑脸汉子伸手往前一递:“来,给你给你,吃饱了好上路。” “嗯?你说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黑脸汉子赶忙改口,差点说漏嘴了。 尚抗接过肉丸子先是放在鼻尖闻了闻,别说,味道还挺香,有种被烟熏过后的特殊辛辣味,就跟有一只香气化作的小手不断地撩动他的鼻头似的,分外诱人。 旁边三人全都抱着肩膀瞧着尚抗,一个个表情神秘,略带玩味,虽然心里的言语略有出处,但目的却是一样的。 星星疤男子:“嘿嘿,这东西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每次看到他们那副享受的表情我都莫名的兴奋。” 黑脸男子:“又是一个花样年华栽倒在了美食树下,倒是可惜了。” 白护法:“哼,知道我们行踪的人,都得死!傻子也不例外!” 不出所料,这肉丸里有猫腻。 并非有毒,只是不易多吃罢了。 吃一颗便是圆满,但吃多了容易胀爆了肚子。 可凡是尝过它鲜美味道的人,总会难以控制地吃下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就像是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引诱着他们,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一颗吃饱,两颗撑死,三颗胀爆,这便是肉丸的秘密。 “这四颗全是给我的?”尚抗掂了掂手里的肉丸,眼睛盯上去后就挪不开了。 黑脸男子笑道:“呵呵,都是给你的,快吃吧。” “我全吃了,你们咋办?” “我们……不饿。” “真的?” “嗯。”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必客气。” “啊呜~” 一口咬下来一大块肉丸在嘴里咀嚼,别说,味道真赞,别看它的外表黑不溜秋、其貌不扬的,没想到竟这般好吃。 仅是一口便停不下来了,继续大口啃着,尚抗三五下便吃进去一个。 “啧啧,真好吃啊,看不出你们的手艺还挺不错。”他还夸呢,殊不知危险已经悄然袭来。 “小兄弟,你慢慢吃,我们该走了。” 白护法已经幻想到了接下来的场景,司空见惯,这小子指定活不成了,轻飘飘地丢下一句,飞身上树后立刻消失不见,任由尚抗自生自灭。 身后的两人赶紧追了上去,来到白护法身旁时,嘲笑声立刻传了出来。 星星疤男子朗声笑道:“哈哈哈,那小子果然很傻,不用哄不用骗便吞下了我们的肉丸,一点戒备心都没有,真是个笨蛋呐。” 黑脸男子一脸崇拜地朝白护法竖起了大拇指:“高,还是护法您高!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解决了那小子,估计他到死都不知道因为啥吧。” 白护法冷哼道:“哼,但凡知晓我们行踪的人,都要死!给他香肉丸算是便宜他了。” “额……说的也是。”黑脸男子略微顿了一下,旋即道:“护法,我们此次准备的肉丸不太多了。” “哦?还有多少?” “五六颗吧。” “五还是六?” “六!” “六?足矣,完全可以用来对付那潭中的怪物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风落潭?” “不急,先去禁谎村走一遭,我想做个试验。” “试验?” “休要多问,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 “嗖嗖~” 树叶飘落,三人很快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第七十二章 胖侄子与瘦叔叔 尚抗的内心有些挣扎,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是吃独食…还是分享? 手里的肉丸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赋予生机之后仿佛在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吃我呀,吃我呀。 老鹿可以啃草吃,但张小右又咋办? 她一门心思的憋着要吃三只野兔充饥,饿得饥肠辘辘,直接把打猎的任务甩手丢给了尚抗,如今连根野兔的毛都没看见,手里就只剩下了黑脸汉子赠送的几个肉丸子,带回去倒是能解对方的腹中饥饿,但如此美味无比的食物,自己吃还不够呢,又为何偏偏送给她呢? “要不,我给她留俩?” “算了,还是留一个吧,一个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嘿嘿。” 尚抗一脸坏笑地嘀咕了一句,心中想法刚一产生,立刻就被不远处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打断了。 “救命啊!” “叔,你等等我!” 来人是一对叔侄俩,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又瘦又高的是叔叔,又矮又胖的是侄子,两人正跑得满头大汗,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一路狂奔冲到这里时,身背后还跟着一只凶猛的花豹。 那豹子的速度极其迅猛,四肢疯狂倒腾,就跟要去追急支糖浆似的。 跑到尚抗眼前时,那花豹都快怼到他俩的屁股上了,张嘴一咬叔叔的屁股,疼的他立马蹦了起来! “啊!” 他龇牙咧嘴地大叫了一声,生命危机之时突然爆发出了人类超乎想象的潜质,本来长得就高,跳起来更了不得了,竟一跃上了树了! 蹦起来足有两米多高,跳上枝头后顺势爬了上去,站在更高的地方大口喘着粗气道:“奶奶的,疼死老子了!哎吆,我的屁股。” 一摸,一把血。 “啊?”下方的胖侄子抬头一瞧,不由地来了一句:“叔,我咋办?” “废话!快上来啊!” “哦。” 胖侄子顿时心领神会,不过他却没他叔那般强大的爆发力,本就长得又矮又胖,跳起来的动作更是滑稽,还不到半米,连最矮的树杈都没摸到,急的他登登的,冷不丁一歪头,突然就看到了站在前面不远处一脸淡定的尚抗,乐了! 这小子真坏啊,不会爬树,索性直接朝尚抗冲了过来,忙不迭躲到了对方的身后,都不带含糊的,用力往前一推:“你,替我挡会儿。” “……” “干你妹啊!” 尚抗气的张口就骂,可眼前冲过来的花豹却不容许他谩骂太多,身体下意识地拔地而起,腾空掠过花豹头顶时身体竟呈现出了一副倒立的姿态,看上去很是完美,优雅! 那花豹的反应速度也是够迅猛,目标急速变换,反倒朝尚抗扑了过去,于空中来了招“小猫扑麻雀”,张开前肢身体竖直,蹦的极高,直接触碰到了尚抗的手掌,粗壮的爪子顺势一扒拉,直接扒拉掉了对方手里的一颗丸子。 “啊?” 尚抗眼睛一瞪,还未落地率先骂了一句:“畜生啊。” 看不出这豹子的鼻子还挺灵,刚一接触它就知道啥东西好吃,落地后扑过去就咬,嘴巴一张一合,也不嫌丸子上刚沾上的泥土是有多脏,直接大口咀嚼了起来。 “你……你敢吃我丸子!”落地之后,尚抗指着花豹的鼻子就是一顿怒喝,脑海中有异样的感知闪出,竟是听到了花豹的声音。 “唔~好吃,真香,你是从哪儿淘换来的?” “……” “你管我!快赔!” “嘿嘿,我看你手里还有几个,不然全给我得了,兴许我还能饶你一条小命。” “谁饶谁?” “我饶你啊。” “砰!” 话音刚落,尚抗直接冲上去一脚踢在了花豹的肚子上,踢飞了! “屁话真多!”他气哼哼的,也不管花豹有没有被自己踢死,直接转身怒瞪着先前的胖侄子。 “啊?” 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得眼前的叔侄俩都傻了,心说,一脚便踢飞了花豹,这得多大能耐啊。 尤其是那个侄子,被尚抗盯得全身发凉,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吓得他赶紧后退了几步,双手悬在胸前直哆嗦。 尚抗冷冷的盯着他,问道:“你刚才干嘛推我?” “我……”胖侄子吓得都不敢大喘气了,一时没想好充分的理由,只能含含糊糊道:“情势所逼,我……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好!”尚抗走近了几步,抬手一挠头。 “别!” “喂,我还没动手呢。” “你……” “来,我带你飞。” “飞?” 这个字可把胖侄子吓坏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跟被坏人盯上的小媳妇一样,脸上满是恐惧的神情:“不要,不要伤害我,求你了。” “砰!” 求饶若是有用的话,那世间便没恶人了。 生命危机时刻居然拿别人的性命充当垫背,这家伙也不是啥好玩意儿。 尚抗一脚便把胖侄子踢飞了出去,跟花豹同一个方向。 “咚~” 很是精准,力度掌握的也很完美,胖侄子落下了之后刚好压在了花豹的背上。 “嗷~” 花豹尚未恢复,又被一个大胖子死死地压了下来,可算遭了罪了,先前吃的丸子还没消化,被人一压立马吐了出来。 “呕~” 吐出来之后它反倒清醒了不少,也多了几分精气神。 歪头一瞧背上的东西,这不送上门的美食么? “你敢压我?”花豹怒吼着,但胖侄子压根听不懂。 “啊呜~” 花豹扭过身来就是一通撕咬,动作很是威猛,奈何胖侄子实在太重了,坐在背上就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暂时甩不下来,勉强能咬到他的大腿。 虽然只是大腿,但大腿就不是肉了? “唔”一口就是一大块肉,把胖侄子给疼的啊,哭爹喊娘的一通惨叫,死死揪住了花豹的俩耳朵不撒手,就跟斗牛似的,死活掉不下来。 别看他大腿吃痛,但脑子还算清醒,知道掉下来就完了。 “叔,叔!救我啊叔!”胖侄子连哭带叫的喊着,喊别人没用,毕竟对方是他唯一的亲人。 树上的瘦叔叔急的双手紧攥着树枝,“咔嚓”一声掰断了,但却没敢下去。 不是他不想下去,下去了同样也是花豹的盘中餐。 “没事的,没事。”他有点神经质的喃喃自语着,这是无能为力下的一种自我安慰,说白了就是瞪眼干着急。 眼瞧着自己的侄子快要坚持不住了,他这个当叔叔的在满是心疼的同时也算贼起飞智,知道自己打不过一头成年的花豹,索性把希望寄托在了尚抗身上。 顿了一下,他有点可怜巴巴的朝对方喊道:“小兄弟,嘿,这里这里。” “嗯?” “头顶上方,看着我。” 尚抗抬头,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你……你能不能救救我侄子?” “救他?” “小兄弟的本事实属厉害,一脚便踢飞了花豹,想来能耐肯定不小,我求你了,快救救我侄子吧。” “不要!” “啊?” “他刚才都打算拿我喂豹子了,我干嘛要救他?” “这……小兄弟,我侄子一时糊涂,情急之下才做出了那般丧尽天良的龌龊事,我先代他向你赔罪了,看在我的薄面上,就麻烦你……救他一命吧,我定当千恩万谢,郑重报答,求你了。” “你求我?” “额……” “那你自己为何不救?” “我……我打不过!” “……”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打不过?” “不用试,我铁定打不过。” “你咋这么肯定?” “……” “来,我们接着聊,等我侄子被花豹啃得只剩下骨头渣了,我原地给你开席,烫壶酒慢慢聊,好吗!”瘦叔叔急的都开始说反话了,求人求到这份上,显然已经快绝望了。 尚抗淡定的看了他一眼,之前心中的怒火略微有所消退,总归还是心慈手软了,不想滥害无辜,别看那个胖侄子刚刚把他卖了,可他也并没有因此而纵容一条生命的悄然流逝,毕竟对方还是花样年华,这么死了倒是可惜了,稍作惩戒也就算了。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你要报答我的。”轻飘飘地丢了一句话,尚抗迈步朝花豹走去。 很是悠闲,丝毫不慌,与裤子都快被尿湿的胖侄子的处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 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身为动物的本能敏锐顿时让花豹警惕了起来,动作略有停滞,慢慢抬头瞧了尚抗一眼,小声嘀咕道:“他咋来了?” “你好!”尚抗招了招手,主动跟花豹打了个招呼。 花豹一愣:“额……还行,就是肚子饿。” “别吃那胖子了,油大!” “不吃他我怎么活?” “我不知道你咋活,可我知道你咋死。” “……” “啥意思?这是绕口令吗?” “不是,是让你做个选择。” “啥选择?” “要么被我打死,要么放了那胖子,我奖励你一颗肉丸子。” “肉丸子?”一听这个,花豹的眼神瞬间变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显然也上瘾了,当下便做出了选择:“我放他,肉丸子给我。” “嗖~” 尚抗说到做到,直接丢过去一颗。 “啊呜~” 花豹张嘴一接,但却没接到。 没跳起来,胖侄子压着呢。 “你……你让他起来,压着我了。” “嗯。”尚抗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胖侄子道:“你下来吧,它不吃你了。” “啊?”胖侄子一愣,从刚才尚抗跟花豹的对话过程中他都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呼吸有些急促道:“你……你刚才是在跟它对话?” “是的。” “天啊,你居然能听懂动物的语言,你是人么?” “你才不是人!” “不是,我没骂你,我是问…你是人类么?” “废话,不是人类早咬死你了!” “……” “快下来!” “哦。” 胖侄子乖乖滑了下来,小命被人攥着呢,不下来能行么。 “嗷~” 他刚一下来,那花豹就憋不住了,故意朝他嘶吼了一声,吓得胖侄子迈步就跑,直接躲到了尚抗身后。 尚抗转头冷眼瞧着他:“怎么?又想把我推过去是不是?” “不……不敢了。” “哼,知道这叫什么么?” “什么?” “这叫善恶到头终有‘豹’!” 第七十三章 当牛做马? 经过一番简单的盘问,尚抗也得知了这一对叔侄的姓名。 胖侄子名叫冯大年,瘦叔叔名叫冯小满,明明辈分有着明显的悬殊,但两人的名字却倒过来叫了,做叔叔的名字里带个“小”字,当侄子的名字里反而带“大”字,有违纲常伦理,但奈何节日所致。 胖侄子是大年三十生人,瘦叔叔则是小满日生人,取名取得如此随意,这家子的风气倒也怪诞荒谬,随意潇洒,得亏尚抗不是清明节生人,不然按照他们家里的风俗,不得叫“尚坟”了? 叫着叫着就成了上坟,多吓人啊。 花豹叼着地上的肉丸迈步就蹿了,见好就收,倒挺聪明。 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叔侄俩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凑到一起感叹着世事的无常,探究着不着边际的生命意义。 “叔,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乖孩子别怕,万事有叔顶着!” “顶?您老上树上的倒是挺快,也没见您顶着啊?” “废话,别那么多废话,是你自己不中用,连树都不会爬,早奉劝你减肥了,死活不听怪谁?” “我……” “行了行了,别委屈了,大不了回去之后,叔让孙媒婆给你介绍个媳妇,这总可以了吧?” “真的?” “当然是真的,村头老李家的二丫头我看着就挺好,白白净净的,屁股又大,能生儿子,娶了她也好给咱们老冯家传承香火。” “谁?二丫头?”冯大年把眉头拧得跟个麻花似的,脑子里回想着村里二丫头的形象,他都这副模样了,还挑人家呢:“叔,二丫头是不是太胖了点?” 冯小满闻言忽然一翻白眼:“胖啥?你自己啥样心里没点数么?还挑三拣四的,谁家过日子不是凑合着过来的?” “可我跟她没感情啊。” “那有什么,感情这东西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多磨合磨合,日久生情,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了。” “我……” “别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再不济她不比你婶儿强?” “我看她还不如我婶儿呢。” “闭嘴,话真多。” “哦。” 就这叔侄俩,刚刚大难不死立马就想到娶媳妇了,听得旁边的尚抗都没耐心了,直接走上前来说道:“来,报答我!” “嗯?”冯小满还没从刚才的话题中回过神来呢,冷不丁听到对方这么一句,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无比。 所谓报答,其实只是他情急之下的一种托辞罢了,真要到了兑现诺言的那刻,他却啥都拿不出来了。 “谢……谢谢。”他臊眉耷眼地嘀咕了一句,底气显然不足。 尚抗皱眉一变脸:“完了?” “咳咳,老侄子,该你了。” “谢……谢谢。” “就俩谢谢?”尚抗郁闷了,合着刚才忙活了半天,就值几个“谢”字? 淦! “你啊,你们俩啊,臭不要脸!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真不是男人……”尚抗实在不知道拿啥话评价这俩叔侄了,揍一顿吧…丝毫没有成就感,但不揍吧…又气得慌,只能谩骂几句解气。 冯小满知道自己不占理,没有还嘴,他也不敢还嘴,毕竟打不过,就那么低头默默地听着,等到尚抗骂完了不想出声了,他才试探性说道:“小兄弟莫要生气,气大了伤身体,我们虽然没有啥好东西可以报答你的恩情,但却有一膀子力气,可以任凭你驱使,当牛做马也毫无怨言。” “当牛做马?”尚抗一歪头,鄙视道:“怕不是只会逃命的牛马吧?” “不会。”冯小满赶紧摇头,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说道:“只要小兄弟一句话,我们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哦?真的?” “真真的。” “那你们把刚才的豹子抓回来,我饿了,想吃肉!” “嗯……告辞!” “……” 变脸那个快啊,属挂历的吗?一张一张随便撕,说好的赴汤蹈火呢? “唉~”叹了口气,尚抗实在懒得搭理这俩叔侄了,报答没戏,也不指望了,转过身去迈步就走,甚至连鄙视的眼神都不屑留。 冯小满伸长了脖子眼巴巴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他很是鸡贼地拽着侄子追了上去。 “少侠,等等我们!” “嗯?”尚抗猛一回头,问道:“你们还跟着我干嘛?” “嘿嘿,报答你。” “……” “你别提那俩字啊,再提我跟你急!” “不提了不提了。” “喂,你刚刚不是说告辞了吗?怎么又跟着我来了?” “少侠息怒,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们铁定照办,可超出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们……我们真做不到啊,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其实冯小满说的话很是在理,他若是真有尚抗那个本事,又不至于被一只豹子追的死去活来。 但你以为他是真心跟着尚抗么? 错! 肯定是有目的的。 一切皆为了一个字——吃! 他们叔侄俩的盘缠早就在路上花光了,三天三夜水米没打牙,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本想到林子里搞点野味来充饥,奈何小动物没抓着一只,反倒成了花豹的猎物,历经坎坷,吃穿犯愁,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尚抗,他们岂能放弃? 打定主意吃上他了,别看对方本事不小,可总归没多少加害于人的坏心眼子,加之对方手里的那几颗肉丸子闻上去贼香,这对于两个饥肠辘辘的饿汉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恩赐。 诚如单身多年的老光棍碰上了刚死了丈夫的寡妇,干柴烈火,这不得拼了老命的上啊。 太特么香了,若非打不过尚抗,他俩都能上去抢! 尚抗自然不知道冯家叔侄的心中所想,自顾自地往前狂奔,很快便回到了那间的破庙。 “吧唧~” 一进大院就看到了那头老鹿正在低头啃草,咀嚼中夹杂着口水,倒是惬意。 “回来了?你可算……”老鹿一抬头,话说了一半突然不说了,表情莫名地警惕了起来。 为何? 还不是因为冯家叔侄俩的四只眼睛正贼溜溜地盯着自己,嘴里还流着哈喇子? 这是看到粮食后的贪婪表现,好在冯小满没有被饥饿冲昏了头脑,总归比他那个傻不拉几的侄子考虑的多——院子里冷不丁多了一头鹿,见到生人不跑不蹦,铁定是家养的啊。 虽然作出了判断,但奈何肚子饿得实在不行了,冯小满还是不受控制地问了一句:“小兄弟,这鹿是你养的么?” 尚抗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这俩字就跟一道曙光似的射进了叔侄俩的脑海,眼睛里顿时冒出了精光,就跟要咬人似的:“真不是么?” “不是。” “太好了!那我们能不能……” “不能!” “……” “你知道我们要说啥啊就不能?” “切,看你们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还不是为了吃它?” “这……” 戳破了,净说大实话。 尚抗一脸认真道:“饿了就去摘水果吃,这鹿对我有用,不能吃!” “啊?”这话把老鹿感动的啊,都快哭了:“小……小子,你真是个大好人呐。” 冯小满从兴奋到失望只用了两秒钟的时间,一听不能吃鹿,他的脸色瞬间跌了下来,显然有些不甘,控制着嗓门嘟嘟囔囔道:“一只鹿而已,它能有啥用处?” 尚抗轻轻一挑眉,反问道:“它能载着我跑,你能么?” “额……不能。” “它吃草,不抢我粮食,你能么?” “也不能。” “那你咋跟它比?” “我……”几句话就把冯小满噎得够呛,臊眉耷眼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旁边的老鹿一听,脸上突然得意了起来,心说:“合着我还有这么多作用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低头继续吃草,恰在此时,等的不耐烦的张小右慢慢从破庙里走了出来,脸上都带着馅儿呢,看得出她有些生气了,直接朝尚抗伸了伸手。 意思显而易见——要吃兔肉! 尚抗无奈地摊了摊手,直接将一颗肉丸子递了过去,说道:“没抓到野兔,不过却得了这几个东西,凑合着吃吧。” 张小右接过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就只有一个,显然还不够塞牙缝的呢,不过那上面的味道却香气扑鼻,十分诱人,试探性的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下一秒,她的表情赫然大变! “啪~” 不等尚抗开吃,她竟一巴掌打在了对方的手上。 “咕噜噜~” 手中的肉丸子瞬时落地,沾上泥土之后直接滚到了冯小满脚下。 “你……你干嘛!”尚抗一下子就急了,凡事总得讲理,浪费粮食绝不容许。 然而张小右却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即便是有,她也说不出来,随手把自己手里的那棵肉丸往地上一丢,猛然抬起右脚,狠狠踩了下去! “咚!” “噗~” 踩得那个碎啊,稀碎稀碎的,都飞溅起来了,把尚抗心疼的啊,恨不得弯腰去捡。 “疯了,你疯了!”尚抗满脸怒火地瞪着张小右,还没来得及多骂几句,对方却一把抢过了他手里仅剩下的最后一颗肉丸,“啪”一下摔在了地上! “噗~” 最后一点念想也爆了,不光尚抗心疼,就连不远处看戏的叔侄俩也不由地抽了抽脸皮。 冯大年心道:“气性这么大,这么挑食么?” 冯小满心道:“家暴,这最起码得三年以上的牢狱之灾吧。” 他们哪儿晓得张小右一眼便识穿了肉丸里的秘密,行为虽然鲁莽,但却救了尚抗一命。 第七十四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真正挨过饿的人都深有体会,头晕目眩,大脑严重缺氧,缺少糖分的摄入,导致精神萎靡不振,前胸贴后背,肚子明显瘪了下去,有时还会呆呆的愣神盯着同一个地方发呆,冷不丁起身却不知道自己要干啥,一屁股坐下去,眼前金星乱窜,胃里有着苦涩难闻的酸水开始往上倒腾,伴随着轻微的干呕,一咳嗽还能呛出眼泪。 尚抗真该感谢自己生在了和平年代,文德皇帝虽荒淫到豢养了后宫三千多名的佳丽,但对于本国之内的政事还是比较上心的,每日四更天便起,由贴身太监归置好华丽的服饰搀于龙桌后而坐,饮一碗莲子蛋花粥,吃下三五个酥脆糯米糕以补充上午的体力,用完膳后直接上朝,与朝中重臣一起商讨国家大事,有本及时处理,今日事今日毕,从不拖到明日,勤政于内,囊平于外,既不侵犯他国疆土,也不容许别国来袭,不惹事也不怕事,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倒是带来了数十年的天下太平。 眼瞧着张小右把自己仅存的一点念想拍落在地,尚抗即便脾气再好,此刻也不得不因腹中饥饿而爆发了,伸手直接指向了对方的鼻子,怒道:“神经病啊!我好心好意地给你吃的,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反倒把我那份也踩成了稀泥,是不是犯贱!” “……” 张小右一言不发,对于尚抗的教训完全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晃着小脚扒拉着地上的泥丸子,貌似嫌它还不够碎,竟用脚蹂躏了几下用土埋了起来。 尚抗一愣,这是属猫的?拉完臭臭还要自己埋起来? 攥紧拳头正欲爆发,身后的冯小满不知啥时晃了过来,脸上堆出了一副和事佬般的笑意,看样子是准备劝架,同时手里还多了样东西。 带土的肉丸子,他倒不嫌脏,滚到自己脚下后捡起来就吃。 看来是真饿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连丸子上的土都懒得去除或是拍掉。 “吧唧~我说,你俩啊,吧唧,就别吵了,不就是颗丸子嘛,有啥大不了的?” “……” 尚抗一我歪头:“你在干嘛?” “吃东西啊。” “没啥大不了的你还吃?” “这不替你吃嘛,反正丢了怪可惜的,刚好我饿了。” “连土一起吃?” “嗨,这点土算什么?我用舌头抿一下就划拉干净了,就土反而更香!” “……” 人要是真饿的时候,一点土其实真算不了什么了。 “唉~” 尚抗无奈地叹了口气,唯一一个比价完整的肉丸子竟便宜了这么一个人,倒是可惜了。 “你……” 伸手一指冯小满,尚抗刚要说点什么,却见对方忙不迭地把剩余的肉丸子全塞进了嘴里,把腮帮子弄得鼓鼓的,一边咀嚼一边含含糊糊道:“没了!” “……” “我没想朝你要!” “嘿嘿,要我也不会给你的。” “……” “连吃带拿,你这是吃上我了呗?” “放心,我这人知恩图报,当牛做马我也……” “停停停,你快别说当牛做马了,我听着都刺挠!” “嘿嘿,那我们接下来吃啥?” “闭嘴!” “哦。” 不想搭理冯小满这块狗皮膏药,张小右那边又跟他斗着气,一时没了杂念,倒不如直接办点正事。 “老鹿!” “嗯?” “别吃草了,快带我们去风落潭。” “咕噜~” 这一下可不是老鹿咽草的声音,而是被吓得咽口水的声音。 地上的青草顿时就不香了,老鹿踏着四个蹄子慢慢走了过来,抬起鹿头刚好能够到尚抗的胸膛,声音有些颤抖道:“你……真要去?” “要去。” “你也想重返青春?” “嗯?”尚抗一歪头:“你看我老么?” “额,不老,只是你的目的我不知道。” “我想解开风落潭之谜。” “就凭你?” “我怎么了?我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怎么不行?” “嗯……貌似真的够呛。” “……” “你敢瞧不起我?”尚抗急了。 老鹿摇了摇头:“不是,正因为你过度自信,我才有所担心。” 尚抗不明白了,问道:“你啥意思?” 老鹿有些沉重道:“你可听过‘马上摔死英雄汉,水里淹死会水的人’这句话么?” “没有。” “越是自信,就越容易受到风落潭的侵害,胆小怕事之辈望而却步,不去轻易接触危险倒也活的逍遥自在,反观那些胆大自信之人,崇尚自身实力进而低估了危险的可怕程度,却会丢了小命。” “你是说,那风落潭就是给大胆接触之人设下的一个陷阱?” “嗯,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可曾听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句话,惬意的生活虽然安稳,但却容易萌生枯燥,滋养惰性,四平八稳地度过一生岂不是坐享其成,如何找寻生命的真谛与意义?与其毫无作为地苟活于世,倒不如龙潭虎穴闯上一闯,至少不枉此生,也算是人生中的一场历练,绽放出生命的精彩,每个人的活法各不相同,有人惶惶度日,有人碌碌无用,大丈夫存于天地之间,又岂能被小小的危险搞得畏首畏尾,止步于前?你要安稳那是因为你年老体衰,俗世看淡,油尽灯枯之际轻易放弃了自己,行将就木之时没有了冲劲儿,若是你再年轻个几岁,穿越时空回头看看现在的自己,站在面前,看你几分像从前?” “……” 老鹿哑然了,被一个傻子教训的面红耳赤,羞愧不如,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顿了一下,它自知无论如何也劝不住对方了,当下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唉,你既这样说,那我也多说无益了,既然你想死,那我又何苦浪费口水苦心归劝?我可以带你们去风落潭,但前提条件是我只负责带路,不参与任何事情,到达地方后我就走,你死你活与我无关。” “行,你只带路就行,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啥条件?你说。” “你驮着我过去。” “什么!”老鹿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要求着实过分! “你……你没长腿?不会自己走?” “累啊!” “……” “累个屁啊,合着我不累?” “你四条腿,我只有两条,你说谁累?” “这特么与腿的数量有个毛关系!”老鹿气的都飙脏话了,若非打不过对方,它真想用鹿角顶死尚抗,蹄子猛踏着地面发起了牢骚:“你也不看看我多大年纪了,坐在我身上好意思的吗?都不懂得尊老爱幼?嗯?” “你不是刚吃完草嘛,有力气,我没吃饱。” “这饱不饱的有个屁用!关键是年纪,年纪!” “年纪?”尚抗顿了一下,问道:“那我问你,你今年多大?” “12!” “我15!按年龄来算我比你大,你应该尊重我!” “……” 这脑回路简直惊奇! 可把老鹿气的够呛,一翻白眼差点背过气去,得亏腿多,强行撑了一下站稳了,只是语气暴跳如雷:“妈的,人怎么能跟鹿比,都不是同一个物种,我的12岁就相当于你们人类的84岁,懂吗!” “哦,6倍呗?” “是7倍!你特么不会算数?” “不会。” “……” “你……你别说话了啊,再说话我不带你去了。” “嘿嘿,84岁是不是道坎儿?” “……” …… 总归把老鹿气的要死,似是把之前从冯小满那里受到的伤害反弹到了老鹿身上,尚抗说出来倒痛快了,可老鹿受得了吗? 一路上都气鼓鼓的,连周围的青草都没心情吃了,就这么慢悠悠地带着几人朝鹿群领地走去。 夜月照耀,风吹树摇,林中有轻微索索声响不时传来,某些夜行动物开始出来觅食,漆黑幽暗的密林之中,杀机四伏。 行了大概有两公里的路程,老鹿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抬头警惕着四周的环境,冷不丁朝尚抗叮嘱了一句:“快到了,切要小心。” 尚抗有些疑惑地看了它一眼:“小心什么?” “村民跟鹿群。” “嗯?”尚抗一愣,村民倒是很好理解,毕竟风落潭是他们用武力从鹿群手中抢夺来的胜利战果,以防不测,肯定会派重兵把守,只是这鹿群…… “喂,你们不是被村民打跑了吗?还敢来这个地方啊?” 老鹿闻言,忽然叹了口气道:“唉,你们人类懂得有仇必报,我们鹿群又何尝不是?这风落潭本就是我们鹿群所有,被你们人类用卑鄙的手段强夺了去,我们就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么?鹿群这些年换了好几代鹿王,代代只有一项使命——带领种族夺回风落潭!只要尚有一线良机,我们势必要与人类斗个鱼死网破,至死不休!” “……” “这……这分明就是两败俱伤嘛。” “没办法,人类为了利益,而我们,却是为了部落!” “你……你别咬牙切齿的,又不是肉食动物,看着怪搞笑的。” “搞笑你妹!还走不走了?” “走走走。” “前面可能会遇到我们种群中比较有攻击性的公鹿,切记小心了。” “知道。” 继续往前走,越靠近风落潭速度越慢,时刻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以防遭遇偷袭。 “呼啦啦~” 耳边有流水声传来,夜雾笼罩,微风冰凉,风中赫然有一股异样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味道传来,提鼻子仔细一闻,竟是鲜血的味道! “嘶~好重的血腥味!” 嘀咕了一句,尚抗忽然感觉大事不妙,急忙撇下众人迈步就跑,刚一来到风落潭岸边时,眼前的一幕,却顿时吓得他瞪大了双眼! 第七十五章 入土为安 满地的尸体,有鹿有人,死尸倒了一大片,全是被锋利的锐器所伤,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地面,慢慢流淌进风落潭时更是把潭水污成了淡红颜色,沉淀其中后迅速晕开,被风一吹,鲜中带臭,看了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如此景象,怎一个“惨”字了得? “呱呱~” 岸上水下,林间草坑,遍地全是青蛙,个头足有牛蛙一边儿大小,趴在周围咕呱乱叫,有些青蛙甚至都爬到了死尸上面,吐着长舌头吞食着附近的苍蝇,于死尸淤血中享用一番美食,看了都让人觉得反胃。 “呕~” 刚刚赶来的冯大年仅瞧了一眼便吐上了,明明肚子里没啥存货,犯恶心吐出来的东西只有胃里的酸水,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巴,身体莫名的抽搐着,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吃田鸡了。 “呕~” 冯小满也吐了,他绝对是冯大年的亲叔叔,俩人的吐相都一模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尚抗一脸惊愕地盯着眼前的景象,捏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处和平年代的他未曾经历过战事,即便有过那般遭遇,怕是也没眼前的景象惨烈吧。 “谁!谁杀了我的同类!”祸不及身不会深有体会,老鹿作为这里唯一的关系鹿,此时的心情肯定是悲痛欲绝、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同类被杀岂有不恨之理?锐利的眸子里都快瞪出血来了,两只前蹄猛然抬起,狠狠往地上一跺,扭头便朝着旁边的一棵大树撞了上去! “砰!” “咔~” 它是在发泄,鹿角瞬间断裂,但它却没喊疼,显然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忘却了肉体上的痛快:“我……我定要叫禁谎村人血债血偿!” 它嘶吼了一句,转身刚要朝禁谎村方向冲去,但却被身边的尚抗拦了下来。 “慢着!” “嗯?”老鹿转头,眼神冷厉,怒不可遏。 尚抗深知它的悲愤,一改往日里的油嘴滑舌,言简意赅道:“凶手不是禁谎村人,不要鲁莽行事!” “嗯?”老鹿正在气头上,理智逐渐丧失,脾气也跟疯狗似的见人就咬:“挡我者死!” “你别急,我有证据!” “证据?”这两个字顿时让老鹿清醒了不少,慢慢转过身来,问道:“你有何证据?若是拿不出来,我拼了老命也要对你不客气!” 尚抗认真道:“证据就在那些死尸身上,你们鹿群的习俗我不知道,但对于我们人类而言,人死之后讲究的就是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这场厮杀若真是禁谎村人所为,那他们为何不把村民的尸首搬回去埋葬,反而留在这里任其腐烂发臭呢?” “这……” “真相只有一个,那便是负责把守这里的村民跟前来抢夺风落潭的鹿群,遇到了相同的敌人!” “同一个敌人?” “应该不止一个,你看他们的伤口上,虽然都是被锋利的锐器所杀,但招法却大不相同,有的三招毙命,有的却一招毙命,杀一个人只在弹指间便能完成,看来敌人的功夫一定很高。” “嘶~” 一番解释,老鹿终于冷静了不少,轻吸了口气后陷入了沉思,开始思考着所有敌人的可能。 “既不是禁谎村人所为,那凶手又是谁呢?” 就在老鹿低头小声嘀咕之际,靠近风落岸边的一处地方,却幽幽换来了一道虚弱的喘息声。 “呼……” 是一只年轻的公鹿,老鹿的同类。 “登登~” 老鹿赶忙跑了过去,凑到同伴的身边时焦急问道:“三花,到底是谁干的?谁对你们下的死手?” 原来鹿也有名字,只是比较简单而已。 三花的嘴角流淌出大块的血渍,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明显是救不活了,见到老鹿之后,它忽然呼出了一道闷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缓缓吐出了一句话:“三个陌生男子,见人就杀,见鹿就砍,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袍服,看不清楚模样,不过其中一人的脸上有疤,像是星星。” “星星?” 这个词一出,旁边的尚抗不禁皱起了眉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三道熟悉的人影,分明就是之前遇到的白护法等人。 “原来……原来是他们干的!该死!”尚抗恨得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犹如一头即将发狂的狮子。 早知他们会兴风作恶,当初就该在林子里结果了他们! 三花已经濒临死亡,此时连眨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老鹿,浸着鲜血的嘴角不停地抖动,似是要说什么,但却没说出来。 它挣扎着,大喘着,猛一扭身,四个蹄子用力一撑地面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站了起来,喷着血沫的声音直接传入了老鹿的耳中:“快跑!” “咚!” 喊完一句,它终于坚持不住了,眼中的光芒彻底消失,一头栽下去便没了生机。 “三花!” 老鹿嚎叫着,用光秃秃的头顶拱着对方的身体,拱几下停一会儿,但却得不到回应。 三花死了,就那么眼睁睁死在了老鹿面前! 两行清泪顺着老鹿的眼角慢慢流淌下来,动物也有感情,只是大部分人类听不懂而已。 尚抗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它的背,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它。 少时,老鹿突然爆发,眸中忽然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坚定,迈开四个蹄子疯狂奔蹿,很快便消失在了密林中。 “喂,它干嘛去?”冯小满一脸不解地问道。 尚抗轻轻摇了摇头,此时却没有阻拦,反而叹了口气道:“唉,由它去吧。” “它要去哪儿?” “不知道,它有自己的决定。” “我们……不追么?” “追上了又如何?”尚抗反问了一句,攥紧拳头,目光凝重:“对于某个心存执念的动物而言,你即便追到了它的肉身,也追不到它的心,还是算了吧。” 冯小满挠了挠头道:“我没听明白。” 尚抗轻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若是闲着无事,就把那些死尸埋葬了吧,也算做桩好事。” “……” “好事?说的轻巧!我跟他们非亲非故的,凭啥要埋他们?” “你去不去?” “我……我不去!我害怕,埋这么多死尸晚上会做噩梦的。” “哦?那一会我埋你?你睡土里就不怕做噩梦了。” “……”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一点都不含蓄。 冯小满一听,表情迅速变化,虽然很不情愿,但一看尚抗那副怒不可遏的姿态立马就怂了,摊了摊手,撇了撇嘴,显然是有些埋怨:“行,我去,我去行了吧?你满意了?” “唉~”叹了口气,冯小满也是够会甩锅的,好事没摊上一件,倒霉的事倒没忘了自己的亲人,果断摆出了一副长辈的姿态朝身旁的侄子颐指气使道:“年儿,跟我来干活!” “啊?”冯大年一听,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突然质疑道:“叔,你是我亲叔么?” “怎么不是了?” “是亲叔就不该让我干这活!我这一路上跟着你净吃苦受罪了,好事没摊上一件,赶上埋死尸的脏活累活反倒想起我来了,我才不干呢!” “你去不去?”冯小满可真会学以致用啊,直接把尚抗那招用在了亲侄子身上。 但你以为冯大年会因此就范吗? 哼,不可能! 冯小满既没有人家的本事,又没有人家的气势,身体也没尚抗强壮,嗓门也没他大,即便掏出来估计也会短上几公分……咳咳,这咋跟人家比啊。 台词相同但韵味不同,画虎不成反类犬,很难吓到冯大年。 开口就是拒绝,冯大年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不去不去就不去!” 这把冯小满给气的,硬的不行直接来软的,挑了挑眉道:“你不想要媳妇了?” “媳妇?” “你不干活,我就不给你说媳妇!” “这与媳妇有个毛关系啊!” “那你听不听话?” “听……也得是捡好事听,埋死人这种坏事我可不听。” “喂,你是不是找打?” “打死我我也不去,您老多受累吧。” “我说你小子……” “行了行了,你们叔侄俩都去,别磨叽!”尚抗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道。 “哦。” 别说,这招还真灵。 尚抗只要喊一嗓子,冯大年立马就怂。 表情瞬间变化,比川剧变脸还要精湛,屁颠屁颠地凑到冯小满身旁一脸堆笑道:“嘿嘿,叔,咱们先埋哪个啊?” “……” 老鹿离去,冯家叔侄干活埋死人,张小右对自己爱答不理,逐渐冷静下来的尚抗慢慢走到了风落潭岸边,蹲下身子开始探究起了潭水中的秘密。 原本可是一湾清水,此时却被鲜血染成了瘆人的淡红颜色,尚抗轻轻捧起一把清水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血腥味和土腥味之外,这其中貌似还带着一股别样的腐臭味道。 “嘶~怪了,这水怎么有点臭?是它原来的味道么?” 既不干净也不卫生,搞不懂鹿群和禁谎村人是如何咽下去的。 “他们口味都重?味觉淡化,尝不出里面的臭味?” “难道是死尸污染了这里的水源,暂时令它发臭的?” “不对,这臭味应该是由来已久了,可它的源头又是什么了?” 尚抗紧皱着眉头开始喃喃自语,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听得不远处的水面上,冷不丁传来了一道声音! “呼~嗤~” 水花四溅,似是有一条大鱼突然从水底翻了上来,激起无数的泡泡,荡起层层的涟漪,泡泡卷入空气中后瞬间破裂,荡起的涟漪一层接着一层地蔓延到了岸边,尚抗猛一抬头,却见水底冷不丁射出来一个粗壮有力的东西,定睛仔细一看,竟是一条鲜红色的长舌头! 第七十六章 癞蛤蟆 那舌头又长又黏,上面嵌着九颗珠子,九星连珠,肥壮有力,猛然朝着尚抗的侧腰一探,看似是在攻击,实则却是声东击西,伸到对方后背时冷不丁往内一卷,转彩带似的把他缠了个死紧,奋力往后一扥,拽着尚抗就往水里拖! “嘶!” 力度太大了,黏糊糊的很有弹性,尚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挣脱,双脚拖着泥土开始不断往水里滑,噗通一落,水面没过膝盖后实在撑不住了,“噗”一声钻进了水里,再也消失不见。 “啊~” 岸上正在埋尸体的冯家叔侄俩都傻了,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下馒头了,手里的铲子果断往地上一丢,连含糊都不带打的,迈步就跑。 “叔,咱们就这样跑了合适么?”冯大年还问呢,面露愧疚可双腿却没闲着,跟匹脱了缰的野马似的疯狂倒腾,真是口嫌体直。 冯小满突然一回头:“废话,当然合适了,他又不是咱老冯家的人,我们干嘛去管他?你没瞧见那条舌头是有多厉害吗?黏上了绝对摆脱不掉,不跑等菜呢!” “叔,万一被舌头缠上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也丢下我不管了?” “放屁!肯定不会啊,他能跟你比吗?你可是我亲侄子,血浓于水,我豁出性命也要救你啊。” “真的?” “当然是真的,别磨叽了,快跑!” “哦。” 叔侄俩就这么没羞没臊地逃了,之前给尚抗当牛做马的承诺就跟没说过似的,扔风里就忘,随着身后的尘土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风落潭岸边,张小右此刻正黛眉微颦,一脸凝重,清澈的眸子紧盯着目前已经风平浪静的一湾潭水,犹豫了一下,果断扎了进去。 “噗通~” 别看她之前一直在跟尚抗怄气,可真要到了生死关头、伙伴的性命危在旦夕之际,她倒是个不惧艰辛、舍身相救的主,展开双臂很是轻松地滑动着周围的潭水,如同一条美丽优雅的美人鱼般开始朝潭底游去。 水面淡红,水中略显清澈,到了潭底反而变得浑浊了不少,许是刚才的那条舌头搅动起了不少的泥沙,在水中晕开后还未得到完全的沉淀,导致张小右的视线略微有些模糊,水中伴有浓郁的土腥子味,水草摇摆缠绕在了一起,给她的潭底探险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噗~” 几分钟后,张小右一下子钻出了水面,露出头来朝旁边的潭水吐了口透明的水线,深吸一口气后再度潜了下去,继续寻找尚抗的踪迹。 风落潭其实并不大,拢共不到三亩地,一眼就能望到头,只是潭水较深,地形极不规则,最深处可达10米,普通人若是掉下去很容易发生危险,会游泳倒还好,至少还能噗通几下挣扎上来,可万一迟迟不露头上来换气,不呛死也得憋死,除非变成鱼,否则绝无生还之机。 就在张小右苦心孤诣地换了好几次气但却仍未找到人的时候,被那条大舌头缠住拽进水底的尚抗,此时也在遭受着命运的摧残。 太倒霉了,站在岸边没招谁没惹谁,突然就被条大舌头卷了进去,这上哪儿说理去? 关键那条舌头又黏又结实,就跟条橡皮圈似的,岸上尚且挣脱不开,更别提在水里了。 尚抗的憋气本事顶破天也就五六分钟,这还得是在他吃饱的情况下,万一肚子偏饿,这项本事就要大打折扣,三分钟便是极限。 入水后的头一番遭遇便是猛呛了一口水,略臭,还带着血腥味,他也没来得及细品,只是觉得双眼突然有些睁不开,胸腔被什么东西挤压得贼难受,气也喘不上了,死死扥着那条舌头用力一扯,很有弹性,黏糊糊的,手打滑了,一撸全是粘液,这都是啥玩意儿啊! 人之将死,其力也猛,眼瞧着那条舌头都快把自己拽进泥潭埋起来了,全身剧痛、生命垂危的尚抗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心里嘀咕一句“横竖都是一死,死之前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啥玩意儿”,拼命往下一潜,竟顺着对方的心意朝潭底奔去,绷直的舌头瞬间松弛,反倒给了尚抗一次可乘之机,攥紧拳头猛然调动出了体内的灵气,天灵盖上有着凌厉浑浊的黑气顺骨爬升,凝结成型后瞬间化作了一条凶猛无比的黑雾恶龙,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咬住了尚抗手臂上传来的灵气涡旋,煞炁与灵气相合,直朝着舌头的源头砸了过去! “噗!” “嗤~” 一拳激起千层浪,水中带着白气,竟是被炽热的温度灼烧后产生的巨大气浪,灵气裹挟着煞炁所造成的巨大威力竟将风落潭潭水瞬间拔高了一丈来高,湖面陡然上升,水草泥土胡乱纷飞,于中心处呈喇叭状扩散开来,水花爆溅,落地后如同下了一场绵绵春雨,开出了小片的陆地,如同无数道水帘围成的一个圈,隔绝了潭水的浸入,露出了潭底的砂石。 “吸溜~” 殊死反抗下的一击果然起到了显著的效果,不仅让尚抗在潭底开出了一小块空地暂时恢复了呼吸,更是让得潜伏在潭底的怪物瞬间收回了舌头,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到底是何物呢? 老大一只癞蛤蟆! 忒大了,体型足有一头牛那么大,长得灰不拉几的,面貌丑陋,狗见了都得吓一跳,后背上满是瘆人的疙瘩,颗颗大如苹果,有的上面还分泌出了粘稠的黄液跟鲜血,显然是被尚抗伤的,流完液体后直接瘪了下去。 “啊?” 尚抗还从未见过如此体大如牛的癞蛤蟆,瞪着眼睛一脸惊怪,一时竟忘了从潭底跳到岸上。 就这体型,一口还不得吃三只天鹅的么?尤其是那条舌头,只伸出了一半便有一丈来长,鲜红肥硕十分结实,这要是拿来跳皮筋,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算,能跳到现在都不带断的。 “哗啦啦~” 就在尚抗无比感慨眼前怪物那傲人的个头时,原本制造出来的安全地带,此时也正在被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潭水迅速淹没,眨眼便没到他的膝盖了,速度越来越快,水势越涨越高,眼看便要将他再度吞食。 情势危急之下,一只黑色的大手忽然捏住了尚抗的腰部,如拎小鸡子般一下子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然后随意地往岸边一丢。 “咚~” 落地之后,黑色大手立刻消失不见了。 很明显,这是张小右干的,刚一找到人立马实施营救,只是手法有些粗暴罢了。 “哎吆~” 尚抗被摔得屁股生疼,咧嘴瞧了一眼身旁的张小右,不由地说道:“你不会轻点儿?” 张小右默不作声,显然还在生他的气,没搭理尚抗,只是盯着眼前的怪物。 “唔......” 一开口便碰了一鼻子灰,尚抗虽然不悦但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人家刚刚救了自己一命,不感谢也就算了,就别舔着脸咋咋呼呼了。 起身抬头,尚抗同样也看向了水里的那只癞蛤蟆。 说实话,这玩意长得是真另类,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这被禁谎村人觊觎已久、甚至不惜跟鹿群连年交战导致死伤无数才抢夺来的风落潭,水质未免也太好了吧! 都快变异了,得亏是只蛤蟆在这里趴着,若是换作其他猛兽,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上天呐? 看来风落潭不仅能恶化生灵,更能倍化生灵。 说起倍化,男人的追求无不执念于裆下的那四两肉,那东西若是也能跟蛤蟆一样迅速倍化,何愁雄风不振? 咳咳! 他们瞧蛤蟆,蛤蟆也在瞧他们,两只鼓泡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嘴里的舌头蓄势待发,貌似是要发动攻击。 但令他俩倍感惊讶的是,那只蛤蟆并没有率先发动攻击,也不知是被尚抗刚才那下吓到了,还是压根没把他们两人放在眼里,露出水面后突然奋力一跃,竟直接跳到了岸上。 “咚~” 落地掷地有声,地面都跟着颤了几下,尚抗左摇右晃了地好不容易才站稳,攥拳刚要出手,却听那蛤蟆突然说话了:“又想打我舌头的主意?” “又?” “告诉你们,我金蟾可不是好欺负!” “金?” 两句话,两个关键字。 说“又”是疑惑,说“金”可就是鄙视了。 又,看来不止一次,还有别人跟蛤蟆较量过。 至于金......就这丑陋无比的模样,它哪儿金了? 镀金都算抬举它,不过它说的“舌头”倒是让尚抗十分在意。 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弛,尚抗直接抬头说道:“谁想打你舌头的主意啊,黏糊糊的,鬼才稀罕呢。” “哦?” “我们要的是这潭水,要你舌头干嘛?跳皮筋么?” “不是要我舌头?” “肯定不是。” “呼~那我就放心了。” “......” 一瞧蛤蟆那副如释重负般的表情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尚抗虽然无心想要,但总归忍不住好奇,还是问了一句:“喂,你这舌头到底有啥特别之处?” “嗯?”蛤蟆眼睛一翻,只要听到“舌头”俩字就跟神经过敏似的,又顿时警惕了起来:“你果然是想要!” “不要!” “那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 “好奇?”蛤蟆顿了一下,忽然怒道:“憋回去!小孩家家的,少打听一些有的没的。” “......” 看不出这癞蛤蟆的脾气还挺冲! 不过,抛开它舌头的秘密暂且不谈,就刚才它心怀不轨的把尚抗拖进水里那件事,足够对方兴师问罪的。 拳头默默地攥紧,尚抗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声质问道:“喂,你刚才干嘛要害我!” “我?害你?”蛤蟆一愣,表情突然一变,竟装起了无辜:“我害你啥了?被血口喷人好不好?” “那你干嘛把我拖水里去?不是想淹死我吗?” “......” 蛤蟆一脸无语地撇了撇嘴,心中莫名的委屈,直接叫上了:“哎吆!你误会我了,我那不是害你,是救你啊!” “救?” 这个字,尚抗绝不敢恭维。 第七十七章 破解之法还是恶心之法? 尚抗听着蛤蟆的解释,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拖人入水是为了救命? 荒谬! 瞎扯淡! 所谓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讲究的就是一种自我保护的防范意识,不求害人,但也不能害己啊,能把杀人害命说的如此清新脱俗,这蛤蟆也是没谁了。 “以为我傻就好欺负了是不是?”嘀咕了一句,尚抗当即便怒了,眉毛一竖,大声叫嚷道:“那我把你架火上烤一烤行不行?” “你要干嘛?” “放心,我不吃你,只是想让你暖和暖和。” “放屁!架火上烤我不就熟了吗?” “那你把我拖水里我不就淹死了吗?毛线的救命,一种托辞罢了,别搞得自己很高尚!” “......” “你......你真误会我了!” “切!” “我问你,你刚刚是不是偷喝潭里的水了?” “嗯?”这话一出,尚抗不由地低头回想了一下,这话不假,他的确喝过。 “我是喝过,可那又怎样?” “怎样?哼!”蛤蟆忽然冷哼一声,屁股往地上一杵竟坐了下来,张开前肢猛一交叉,竟像个人类似的抱起了肩膀! 学的有模有样的,淡定蛙。 “小子,你年轻气盛,资历尚欠,不知这风落潭水的厉害我不怪你,不过有一点你需要搞明白,便是这潭中之水,喝完容易上瘾!” “上瘾?” “怕了吧?” “我知道啊,这有啥的?” “什么?你知道?”蛤蟆愣了一下,显然有些低估了尚抗的情报获取能力,表情颇感意外地眨了眨眼,旋即又恢复了常态,笑道:“呵呵,看不出来啊,你还是有备而来呢,不过你那点情报却救不了你的命,因为你不知道破解之法。” 尚抗扬了扬眉道:“啥破解之法?” 蛤蟆一歪头,卖起了关子:“想听么?” “想。” “来,叫我名字。” “......” 这蛤蟆的处事方法总不按套路出牌,东一耙子西一扫帚,净说一下八竿子打不着的胡话,鬼知道它叫啥名啊。 “为啥要叫名字?它很得意这个?莫非就跟皇帝一样总是自命清高地自称为朕,寡人,或是陛下,喊老头子就急眼?”尚抗心里嘀咕着,一时不知道蛤蟆葫芦里卖的啥药,索性直接脱口而出道:“蟾蜍!” “嘶~”蛤蟆闻言忽然脸皮一抽,气的脖子都缩了,虽然原本就没有脖子,但还是很愤怒地伸了伸头,怒道:“蟾你妹!求人办事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吗?家大人没教过你?没点家教!” “......” “那......金蟾?” “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但还是不够响亮。” “额......田鸡?” “你就知道吃?” “老癞?” “我不欠你钱!” “老疥!”尚抗怒了,方言都喊出来了。 这把蛤蟆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幸亏没长牙,不然它能咬人:“去你吗的老疥,本座乃潭中金圣仙!大声喊一遍!” “潭中金圣仙,法力大无边,早晚要上天?” “......” “我让你接顺口溜了吗?喊我名字!” “金圣仙?” “嗯~~”蛤蟆一脸享受地弯起了嘴角,很是陶醉,点了点头道:“来,再喊一遍。” “......” 得意听这个呗? 还金圣仙呢,丑的跟个怪物一样,这与“仙”字沾边儿么? 不过为了搞清风落潭的秘密,尚抗还是违心地喊了一句,声音小小的犹如蚊子哼哼,仅次于嘟囔:“金圣仙~” “嗯~~”声音再小蛤蟆也听到了,貌似它比较乐观,只捡好听的听。 耳朵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蛤蟆气也顺了,腮帮子也瘪了,就连舌头都捋直了呢,抻出来用一只前蹼拽着,洋洋得意道:“破解之法,要靠我的舌头。” “舌头?” “只要被我的舌头舔几下,吸出身体内的瘾性毒素,便会彻底戒掉对潭水的依赖,恢复如初。” “......” 都没听过,哪有这般医治的方法啊。 治疗过程脏不拉几的,不被潭水毒害也会被蛤蟆的舌头恶心死,蝼蚁尚且偷生,真会有人为了小命被它那般蹂躏么? 反正尚抗不会,他有洁癖! 脸上的嫌弃已经不用掩饰了,尚抗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故意离远一点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方法你还是留着救其他人吧,我选择死亡。” “......” 蛤蟆微微一眯眼,问道:“喂,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尚抗挠了挠头,旋即摊手,不置可否道:“起初你说救人,我还没来得及原谅,若是再信你,便是第二次上当,我铁定不信。” “那你大可以找个人来试一试嘛,不用太多,一个足够。” “找人?” “我知道你心存顾虑,不过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免费为你多救一个人,治好了你再判断我的好坏。” “这......” 说实话,尚抗一开始一点都不信。 莫说他了,哪怕张天师来了也不会信啊。 可一瞧蛤蟆那副很淡定的眼神,不急不躁,处事淡然,这分明就是自信的表现嘛,若非有着真本事的人绝不会有这般神情,尚抗终归还是有些动摇了。 犹豫了一下,他当下便有了合适的人选。 冯家叔侄,那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风一吹便倒的墙头草。 当牛做马姑且不谈,可这一遇到危险便逃之夭夭的俩烂怂货,若是不稍加惩戒,都对不起自己当初的好心! 锐利的眸子微微转动了几下,尚抗猛然抬头看向了蛤蟆道:“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姑且相信你一次,不过你要给我点时间,我去把人给你带回来。” 蛤蟆闻言点了点头:“行,没问题。” “那个,小右,你暂且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别惹事,乖乖呆着,若是遇到了危险,及时发密信告诉我,我一定会......算了,你还是自救吧。” 张小右:“......” 就不管我了是呗? 但你以为这是尚抗没良心么? 错! 张小右的武功可比他高多了,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对了,那叔侄俩跑哪儿去了?”尚抗朝张小右问道。 张小右慢慢抬起右臂指向了一个方向,不过却是反的。 很明显是在报复尚抗,谁让他刚才说出那般不管不顾的话来? 活该! 尚抗还傻乎乎地去追呢,殊不知女人一旦发起火来,报复心也是极强的,他就等着遭罪吧。 ...... 话分两头,再说冯家叔侄这里。 自打从风落潭逃出来之后,这俩怂货可一直没闲着,一路上都在玩命狂奔,中途不带停歇,鞋都甩飞了三只,只剩下冯小满左脚上的那只破布鞋,还是烂的,露出脏兮兮的大拇脚指来。 “呼~呼~” 跑到一片梅花林的时候,胖侄子冯大年实在是跑不动了,本来就胖,多走几步道就喘,这会儿更喘了,累得满头大汗,两只眼睛一睁一闭,导致眉毛都一高一低,歪头瞧了一眼夜空中皎洁的月光,“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叔,我......我实在跑不动了,歇会儿,累死我了。” 身旁的冯小满显然也累得够呛,粗气直喘,汗流浃背,双手撑着膝盖半躬着身体跟只虾米似的,不过他却没侄子那般松懈,大声喘气道:“不,不能停,万一被那舌头卷上了,那爷俩不得歇菜了?” “啊?”冯大年闻言忽然回了回头,漆黑的林子里除了猫头鹰叫啥都没有,脸上顿时有些不屑道:“不可能,咱都跑出二三里地去了,它的舌头没这么长。” “万一呢?万一它从水里爬出来呢?” “舌头咋爬?” “笨呐!我指的是舌头的主人。” “啊?你是说......” “那水底下,肯定有东西!” “啥东西?” “具体是啥我还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蛇,因为那舌头没分叉,应该是别的东西,比如水怪啥的。” “水怪?”这个词一出,冯大年莫名地打了个寒噤,汗毛都快立起来了,哆里哆嗦道:“叔,你......你别吓我啊,我害怕!” “怕啥?万事有叔顶着!” “正是因为你顶所以我才害怕,关键你顶不住!” “......” “你小子是不是......” “嘘~叔,别出声,好像有动静!”冯小满刚要抬手教训对方,冯大年却忽然打断了他。 俩眼直勾勾的看向了一个地方,下一秒,他突然原地蹦了起来! “叔!你......你快顶!”冯大年几乎破了音似的大叫了一声,眼睛瞪得贼圆,直视着前面的一棵梅花树。 冯小满有些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下一秒,叔侄俩完全一个表情!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老大的一条蛇了,比蟒还要粗还要大,此之谓蚺! 一大团肉轱辘盘在上面,压得整棵梅花树摇摇欲坠,面盆那么粗,嘴里吐着鲜红色的蛇信子,这哪儿是树上盘了条蛇啊,分明就是蛇身上长了棵树嘛。 那蚺扭下来之后蜿蜒爬行,速度极快,张开血盆大口直接朝叔侄俩扑了过来。 “妈呀!”冯小满吓得撒丫子就跑,反应贼快。 连亲侄子都不顾了,气的冯大年边追边骂:“老东西,你不说有事你顶么?” 冯小满一脸惊恐地回了回头,转回去之后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顶不住!” 第七十八章 危机四伏 叔侄俩这一晚上都没闲着,净剩下逃命了,小短腿也好,大长腿也罢,倒腾的倒挺快,都快抻断了,活脱脱俩锻炼小能手。 蚺蛇的攻击方式类似于蟒,擅长缠、咬,不太适合长时间追逐,突然间的爆发是它的专长,可一旦错过了这个的良机,它的威胁性反倒不大了,最会蓄势待发的突然袭击,只追了一会儿便追不上了,扭动身躯慢慢爬进了一片茂密的草丛中消失不见,开始寻找下一个猎物。 “呼~” 逃出梅花林的时候,叔侄俩都累得不行了,一个单手扶着树低头喘粗气,另一个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表情烦漫,好不容易摆脱了蚺蛇的追击,还没来得及歇呢,不远处的林子里又跑过来一只熊。 “妈呀!” 他俩还能咋办?继续跑呗。 熊的追击速度比人要快,仅在陆地上逃命肯定是不行了,情势万分危急,两人果断上了树了,刚一摸到粗壮的树杈,上面居然趴了只凶猛的豹子。 “卧槽!” 出溜下了树迈步就跑,熊与豹子同时追击,说来也奇怪,它俩倒是十分默契,并没有因为争夺食物而相互搏斗,自顾自地追击着相同的猎物,柿子专挑软的捏。 “登登登~” 急速狂奔,前方有河,河水浑浊,里面藏着鳄鱼。 前路被拒,后有追兵,就这一晚上的经历,足够他们叔侄俩吹嘘一辈子的了,无论走到哪儿都能被当成猎物,几经磨难,心态转变,脚下的速度逐渐放缓,似是早已看淡,生无可恋。 冯大年都麻木了,看到鳄鱼后不喊也不叫,迈着轻松的鸭步主动迎了上去,张开双臂跟要羽化了似的说道:“来,吃了我吧,活着真遭罪。” 冯小满此刻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轮番遭遇横祸,再惜命的人也会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心态也放平了,不由地苦笑了一声,开始说起了反话:“呵呵,好大的鳄鱼呢,妈呀呀~我好害怕哦,谁来救救我呢?有没有人呢,伦家好害怕的哦~” “......” 就这腔调,三只猛兽听到后竟瞬间溃散! 掉头就走,直接放弃了。 “嗯?”冯小满一愣,心说:“莫非我这发嗲的功夫还有感化猛兽的效果?我太强了吧,嘿嘿。” 他哪里晓得野兽的洞察能力要比人类强上数倍,之所以选择离去,是因为有个更厉害的东西正在朝这里靠近。 冯小满不知道缘由,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容易过度自信,顿时变得沾沾自喜,瞧把他能耐的,居然主动挑衅起了三只猛兽:“你们别走啊,我就站在这里,快来吃我哦。” “嘎吱” 花豹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忽然驻足停了下来。 “嘶~” 冯小满顿时吓得脸都绿了,立即被打回了原形,急忙摆手道:“我开玩笑的,你们尽管离开,有空再来玩。” “哼~” 花豹都懒得搭理他,轻哼出了一道气之后,迈步就走。 直到三只猛兽的身影再也消失不见了,冯家叔侄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呼~累死我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呐!”冯大年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抬头望天,很是感慨道。 身旁的冯小满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屁股,一直沉浸在得胜的喜悦中难以自拔,一脸得意道:“哼哼,叔能顶吧?早就告诉你万事别害怕,叔顶得住!” 冯大年一歪头,心存疑惑,忍不住问道:“叔,您确定它们是被您吓走的?” “不是我还能有谁?” “我看不像,至少那些话没啥威慑力,跟个娇滴滴的女人似的,听着都刺挠。” “刺挠?刺挠就对了!它们肯定是被我刺挠走的。” “......” “刺挠还能吓跑野兽?我都没听过!分明就是别的东西吓跑它们的嘛。” “别的东西?” “比如......哎,你看你身后是个啥?” “身后?” 冯小满脸皮一抽,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却见身旁的冯大年一脸淡定道:“别怕,一只大蜘蛛而已。” “嘶!” 冯小满这辈子最害怕蜘蛛了,小时候被这玩意儿咬过,心里有阴影,平时连看都不敢看,更别说接触了,眼睛赫然放大,没敢回头,只是试探性地朝冯大年问道:“它......它有多大?” 冯大年闻言,一脸无所谓道:“也没多大,也就跟大象差不多吧。” “......” 这特么叫没多大? 淦! 裤子都吓湿了,双腿更是抬不起来,冯小满坐在原地一个劲儿地直哆嗦,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声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发出了声音,问道:“它......它爬哪儿了?” 冯大年淡定的一歪头:“它的爪子快碰到你的头了,屁股里正在吐丝,我手上这不已经有丝了么?缠上我了,这丝好柔软,拿来纺线一定值钱,我们就等着被它裹成茧吧,没事。” “......” 这特么叫没事? 靠! “你......你为何这么淡定?”冯小满看向自己的老侄子问道。 冯大年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里的蜘蛛丝,也不抬头,就那么轻飘飘回了一句:“看淡了,今晚再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我也不惊奇了。” “......” “侄啊,我亲侄啊,你可千万别放弃自己啊!”冯小满苦心劝说道。 冯大年轻轻挑了挑眉,说道:“叔,若是我能破了它的茧,会不会化茧成蝶?” “......” “这特么是现在考虑的问题么?” “我想飞。” “飞个屁!快跑!” “唉,不跑了,累!” “......” 已经没啥东西能够吓到冯大年了,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都麻木了,无所畏惧。 可冯小满仍旧心存逃命心理,眼瞧着自己的老侄子自甘堕落、不再惜命,他也顾不得对方了,使出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站了起来,都不敢回头看,迈开脚丫子撒腿就跑。 “嗖嗖~” 然而他刚要溜之大吉,身背后忽然有无数的蛛丝朝他射了过来,丝线缠绕间迅速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白色蛛网,盖过头顶,速度飞快,眨眼便捕捞在地,四肢被缚,一头栽倒了地上。 “靠啊!放开我!” 冯小满扯破嗓子似的大叫着,歪头一瞧自己的侄子,对方仍旧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无数的蛛丝将其团团包裹,他居然还笑了:“呵呵,暖和,这里面真暖和。” 这是没心气儿了,去了势,一点反抗的架势都没有了。 “咚咚咚~” 冯大年已是囊中之物,蜘蛛更是弃之不顾,张开爪子呜呜喳喳地朝冯小满蹿了过去,前肢扒拉着对方的身体不断翻腾,一边翻滚一边吐着蛛丝,跟包粽子一样,很快便把冯小满包了个密不透风。 直到最后一道缝隙被结实的蛛丝缠绕盖住,冯小满的余光终于扫见了那只庞然大物的真实模样。 冯大年没有撒谎,那蜘蛛的确体大如象,前肢锋利无比,莹莹放光,还带着钩,两颗硕大的倒刺牙一张一合的,仿佛连树干都能轻易咬碎,普通蜘蛛顶多也就八只眼睛,但眼前这家伙却有十二只,且每只眼睛都是血红颜色,看了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我以为将来一定会死在女人的床上,万没想到,我竟死在了一个蜘蛛的茧里。”不见天日的冯小满,缩在茧里叹息道。 冯大年被蜘蛛擒获后可没他叔那般无限感慨,毕竟他看淡了,啥都无所谓,任凭蜘蛛解决完冯小满后再来对自己出手,不做反抗,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直到最后一道缝隙被蛛丝完全淹没了,他才慢慢闭上了双眼,喃喃了一句:“下辈子,我一定做个苟道中人,再也不出门了。” “咕噜噜~” 蜘蛛缠完了猎物后推着就往自己的洞里滚去,冯小满很瘦,茧也小,一推就进去了,可冯大年却不同,他可是个十足的大胖子,与之裹成的茧也比较大,用力往洞里一堆,竟堵住了! 堵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非但推不动,而且拽不出。 “嘶~” 蜘蛛见状挠了挠头,试探性地又推了一下,但还是没用,堵得更死了。 “满了?要不我先把他吃了?”蜘蛛郁闷了,心里不由地嘀咕了一句,伸出锋利的前肢刚要抛开茧吃掉里面的冯大年,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就听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需要帮忙么?” “啊?” 冷不丁一声,倒是把蜘蛛吓了一跳,忙不迭一侧身做出了一套常用的攻击架势,挥动着爪子呜呜喳喳的,十二只眼睛齐刷刷地扫向了同一个地方,却见眼前正站在一名十五来岁的少年,一脸人畜无害地冲着它乐。 是尚抗,张小右之前明明给他指的是反方向,奈何冯家叔侄俩实在太倒霉了,也太能跑了,朝着原先的方向满山沟里转了个半圆,机缘凑巧,刚好与尚抗重逢了。 这就是命,负负得正了。 第七十九章 黑茧 阳光总在风雨后,意外总在不经意间。 尚抗的突然出现对于蜘蛛而言是始料未及的,至少在它的印象当中,从没有人敢随意踏入自己的领地。 这是啥地方? 巨型蜘蛛巢穴! 遍地堆满了破开的茧以及大大小小的动物骸骨,有的倒挂着,有的侧躺,有的还摆出了一招乞丐煲饭...咳咳!吃的那叫一干净,骨头都被盘的锃明瓦亮,码好了,堆得倍儿整齐,树上地上全是蛛丝,整个环境看上去阴森恐怖,不见天日,老虎狮子望而却步,天上的飞鸟掠过哀鸣,莫说是人了,大型猛兽都不敢轻易踏入,怎的眼前这毛头小子...就轻易进来了呢? 想不明白,也无心去想,依着巨型蜘蛛的作风,凡是踏入蜘蛛巢穴者,皆是茧中美食。 “嗖~” 连问都没问,直接吐出了蛛丝朝尚抗射了过去。 “嗯?”尚抗眉头微皱,侧过身去灵巧地一躲,飞过去的蛛丝刚刚扑空落地,他立马大声质问上了:“喂,你是不是有病!” “啊?” “我好心好意地要帮你,你却想吃我?” “帮?噗~” 一个“帮”字,直接把蜘蛛给逗乐了,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就凭你?你配么?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快纳命来!” 说完又吐出了几条蛛丝,但还是被尚抗灵巧地躲过。 “嗯?” 一番简单的试探之后,蜘蛛突然明白了,眼前的小子跟前面那两个烂怂货不太一样,他是个练家子。 对付这种人可不能轻松大意了,蜘蛛不愧为这片密林中顶级的捕猎好手,转眼间便变换了策略,不再用丝线,反而把蛛丝结成了网,扩大范围朝尚抗扑了过去。 “噗噗~” 线是从嘴里吐出来的,可网却是从屁股里结出来的,质地虽然一样,但这产出的部位...难免会让人觉得恶心。 “啧~” 尚抗不由得咂了咂嘴,并非害怕蛛网的攻击与威力,而是觉得有些恶心,毕竟他有洁癖! “咚!” “噗~” 在周围的几个破茧上跳来跳去,每次离开之后必定会有一张结实的蛛网在他刚才的落脚点上展开扑空,时间掐的刚刚好,尚抗总能先它一步地躲开攻击,把蜘蛛给气的,爪子不停地倒腾,吐丝越来越快,织网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就跟踩上了缝纫机似的,都快冒烟了! “噗噗~” 又是两张蛛网,躲过去后尚抗稳稳地站在了一颗硕大的破茧上,抱着肩膀瞧着不远处的蜘蛛,一脸玩味地笑道:“嘿嘿,还有没?” “你!”蜘蛛气的十二只眼睛都白了,两只倒刺牙用力一合,怒道:“你......你个臭小子,上蹿下跳跟个猴似的,就只会躲吗?” 尚抗一拧眉,莫名觉得可笑:“你织网太慢怪我了?你不也就只会织网这一招么?别五十步笑百步!” “你......你等我一会儿,我快织好了。” “别费力了,我这追风步乃天下第一轻功,你抓不到的。” “追风步?” “比如我现在在这儿吧,然后......啪!” 身影闪烁间迅速狂奔,把追风步的功法发挥到了极致,一巴掌扇在了蜘蛛的脸上,等它反应过来时尚抗早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嘶~” 蜘蛛略微吃痛地后撤了几步,脑袋有些眩晕,不由地问道:“是你打的我?” “对喽。” “你特么......” “嗤~” 它刚要叫嚣,身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炽热的光亮,温度迅速爬升,竟是遍地的蛛丝被火给点燃了! 不用多问,也是尚抗干的,冲过去的同时顺便在地上丢了一个小型的火折子,带着零星的火点,遇上蛛丝这种易燃物沾火就着,很快就蔓延了起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眨眼间便烧着了一大片,顺着蛛丝疯狂爬升,很快就把巨型蜘蛛团团围住。 “啊?” 莫说人人都有一怕,巨型蜘蛛也不例外,时间凶猛的妖兽不计其数,可唯独这“火”让它十分忌惮,十二只眼睛里都闪动着异样的光芒,那是大火燃烧后在它眼里形成的光影,吓得它干嘛往后一退,一时没有留意,刚好被身后延伸过来的火苗点着了屁股里吐出来的丝线。 “嘶~烫烫烫~” 它龇牙咧嘴的怪叫了几声,此刻也顾不得与尚抗全力搏斗了,忙把屁股后面那段燃火的蛛丝又延长了几分,刚准备下嘴咬断以阻止火势的蔓延,但却没有火势燃烧的迅猛,往外扯得越多反而让被火烧得越旺,眼看便要烧到自己的屁股。 “啊~” 屁股后面的那团火就跟点燃了引线一般烧了过来,蜘蛛不断吐丝,火势不断蔓延,等它累得实在吐不出丝来了,那火也终于蹿上了它的屁股,疼的它直接原地起飞,蹦起来足有三丈来高,于空中瞬间自爆,活脱脱一造型别致的窜天猴。 “砰~” 巨型蜘蛛爆炸了,碎尸块撒的满天飞,血浆中夹杂着难闻的恶臭,吓得尚抗赶忙找了个破茧钻了进去,双手用力一拉将其合上,才不至于被满天纷飞的爆浆之物弄脏了衣服。 血雨落下,很是巧合地熄灭了刚才的熊熊大火,地面之上一片狼藉,被火烧黑的地带又被血水点缀上了鲜红的颜色,黑中带红,这地方待不得了。 估计得下两场暴雨才能将这里清晰干净,不过,这也不是尚抗该关心的问题。 “噗~” 把茧打开,露出头来大口喘气,外面的夜色十分美丽,四下安静,偶有风声,林中更是传来了几道清脆的鸟鸣声,像是除掉祸害之后的欢呼鼓舞,雀跃撒欢。 巨型蜘蛛死了,炸的死无全尸,除了几块零星的肉块能证明它曾来到这个世上之外,其他早已随着爆炸中的烟尘消散在了空气里。 “咕~~” 突然的一刻,耳边忽然响起了零星的心跳声,像是有人饿得咕咕叫,十分微弱,皎洁的月光轻轻洒落下来,照在某处时竟泛起了一丝淡淡的荧光。 并非如镜面般透明的光亮,而是黑亮反衬出来的油光,在一个破旁边格外突出,不免引起了尚抗的察觉。 “嘶~那是啥东西?” 尚抗一脸好奇地走了过去,慢慢蹲下身子定睛一看,那东西上面还沾着巨型蜘蛛的血液,四周蒙着蛛丝,歪头多瞧了几眼,竟是一只黑色的茧! 黑的发亮,甚至反光,一鼓一鼓地像极了人类的心跳,貌似里面还孕育着生命。 “这是什么?” 一般的茧都是白色的,怎么眼前这个却是黑色的呢? 尚抗忍不住捡起一根树枝戳了那东西一下,黑茧的表皮竟十分柔软,犹如新生婴儿的肌肤一般,吹弹可破,一点竟烂了。 “啊?太脆弱了吧!” 尚抗惊讶了,慌忙把树枝往旁边一丢,那黑茧都被他戳的流脓水了,渗出来黄色的液体。 “咕~” 心跳声也逐渐微弱了起来,尚抗见状脸皮一抽,赶忙后退几步道:“不是我干的啊,我没戳你。” 黑茧:“......” 当然它现在还不能说话,尚未在巨型蜘蛛体内发育成型便被生生炸了出来,估计也活不成了。 “嗤~” 心跳声很快停止了,里面的黄色液体虽然已经止住不流,但总归是尚抗给了它致命一击,硬生生把它扼杀在了摇篮里。 尚抗歪头瞧了他一眼,心说:“太不经碰了吧!” 心里半分愧疚没有,迈步刚要走,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哈欠声。 “呵~” 一只蝴蝶突然飞上了他的肩膀,落在上面后收起了薄薄的羽翼,慢慢发出了声音:“主人。” 是桃子,这个小家伙自打从幻境中跟上了尚抗之后,一直就处于昏睡之中,偏偏这时候醒了。 尚抗歪头斜瞥了它一眼,说道:“睡饱了?” “嗯!” “还嗯呢,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么?我都快把你给忘了。” “唔~” 桃子闻言,忽然鼓着腮帮子嘟起了小嘴,一只毛毛虫演变而来的小蝴蝶罢了,它居然还有脾气:“饿了自然醒!不许忘掉我!” “.......” “你要是不吃饭,就不会醒了?” “那是因为主人没叫过我,你随时叫,我随时醒。” “哦?合着还怪我了?” “对呀,全怪主人。” “......” “行了行了,你既醒了,那便给你找点吃的吧。” “主人,我想吃面。” “吁~~” 都没听过,哪儿有蝴蝶吃面条的啊。 尚抗脸都绿了,突然有些质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幻听了,忍不住掏了几下说道:“你说啥?你吃面?” “对呀。” “喂,你是蝴蝶啊,怎么能......” “加肉,多放香菜!” “......” “这特么与放不放香菜有关系吗?我问的是你为啥要吃面条!”尚抗怒吼道。 桃子的翅膀忽然扑闪了几下,说道:“我的初始形态是蚕,一直吃桑叶,变异成蝴蝶后要吃素,所以面条里没加肉。” “......” “吃素不一定非得是面条啊,吃你的叶子去。” “吃够了,偶尔要换换口味嘛,只要是素食,我都可以吃。” “......” “好好好,你另类,我一会儿再下面给你吃。” “主人,走之前记得把那个黑茧带上。” “黑茧?”尚抗一愣,好奇问道:“为啥要带走它?都烂了,它能有啥用?” 桃子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我的触角窥探到了里面有一股十分诡异的能量,虽然暂时还搞不清具体是啥东西,但带上它准保没错。” “哦?是么?” “嗯。” “行,姑且信你一回。” 第八十章 你咋才来捏! 冯小满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的他还是被关在了一个密不透风、固若金汤的茧里,周围缠绕着蛛丝,毛毛愣愣,很是压抑,中部有根空心的铁管忽然插了进来,一下子攮进了他的肚子里,铁管的另一头趴着一只体型硕大的蜘蛛,此时正在用嘴含着铁管疯狂嘬着,把冯小满的血液连同五脏六腑都吸光了,整个身体被掏空,仅剩下了一张人皮。 “啊~”冯小满突然被吓醒了,猛然睁开双眼,面前竟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缝隙。 “撕拉~” 紧接着,茧被刨开,面前浮现出一个人来。 是尚抗,他用手中的长剑刨开茧又救了冯小满一命。 本不想救的,就这俩忘恩负义的玩意儿,救了只会浪费粮食,可为了应付风落潭那里的蛤蟆,不救又不行了。 总得找个炮灰带回去做试验,冯家叔侄是最合适的人选。 “是......是你?哎吆,我可算见到你了,两世为人呐!”冯小满感动地都快哭了,见到尚抗就跟见到亲人一样,感激涕零道。 尚抗都懒得搭理他,甚至都不屑去看他的样子,轻飘飘的问了一句:“你侄子呢?” “嗯?”冯小满挠了挠头,然后说道:“我是在他之前被抓的,他在哪个茧里我还不知道。” “茧?”尚抗低头斟酌了一下,说道:“会不会是堵在洞口的那个茧里?” “洞口?” “刚才我准备进蜘蛛窝的时候,洞口刚好堵了一个很大的茧,严严实实的,严丝合缝,我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它挪开,以为里面没人,所以就......扔在一边了。” “那就是我侄子,他胖,茧也大!” “......” “来来来,给你剑,你去救他出来。” “我?” “别老想着练我一人,你也干点活!” “可......可我不会用剑啊。” “剑都不会用?你平时靠啥行走江湖的?” “一张嘴,吃天下,谈天下,玩天下。” “.......” “拉到吧,就你那嘴皮子功夫,不出三句话准保挨揍。” “嘿嘿,那就劳烦小兄弟好人做到底嘛,你姑且挥上一剑,把我侄子也救出来吧,拜托了,我定会当牛做马......” “闭嘴!”尚抗现在听到这四个字都刺挠,老把“当牛做马”挂在嘴边,也没见他付诸过行动,他咋好意思的! “嗖~” 很是随意地朝旁边的大茧挥了一剑,寒芒闪过,缝隙裂开,里面的冯大年终于被解救了出来。 雷打不动的淡定表情,这孙子遭此一祸后竟变得深沉了不少,坐在地上歪抬了一下头,看到尚抗都不感到意外,轻飘飘问了一句:“来了?” “嗯?”尚抗一愣,好奇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冯大年摇头:“不知道。” “那你为何如此淡定?” “呵呵.......” 他轻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冯小满忽然插嘴道:“小兄弟,你别介意,这娃子打被抓住后便傻了,啥也不怕,连我这个当叔的都不顾了,我早晚要带他回去好好教育教育。” “啥也不怕?”尚抗闻言,乐了:“呵呵,不怕最好,刚好对我有用,走,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风落潭。” “啊?”冯小满一听就不乐意了,急忙摆手道:“不去不去,打死我也不回那个地方了。” 尚抗轻轻一挑眉:“你有拒绝了资格么?” “我......” “信不信我把你重新塞回茧里去?” “......” 就知道这老小子一吓唬就怂,看他的表情,捏呆呆站在原地满是为难,不敢拒绝也不敢逃跑,自然是默许了。 “快走!”催了一句,尚抗推着冯家叔侄便朝风落潭走去。 ...... 张小右心里一直憋着个想法——烤蛤蟆好吃么? 从三只野兔的预算一直挨饿到现在,这一路上,她可啥东西都没吃过,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看眼前那只庞然大物的眼神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由最初的嫌弃变成了现在的觊觎,心里开始琢磨了起了最佳的烹饪方法,虽然对方身上的那一层疙瘩皮很是碍眼,但只要把皮去掉,剩下的,可就全都是鲜嫩无比的肉了。 她以前也吃过烤田鸡,那味道简直让人流连忘返,垂涎欲滴,吃一次就忘不了了,总想着吃,手上有些细微的小动作开始跃跃欲试,葱指猛然一攥,身背后冷不丁浮现出了一只黑色的大手来。 “咕~” 她的肚子突然叫了,立马引起了蛤蟆的警惕。 蛤蟆翻着鼓泡眼瞧了一眼那只黑色的大手,本身危机意识也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开口搪塞道:“我......我去水里待会儿,要不然皮肤会晒干的。” 这明显是托辞。 明明是皎洁的月色,温度也很适宜,凉风吹起来十分惬意,半点太阳的光都没有,怎么会晒干它的皮肤? 蛤蟆在水里谁也不怕,可是在视线空旷的陆地上,它的本事就要大大折扣,甚至不足巅峰时期的一半。 说完它便要往水里跳,与此同时,张小右的大手已然从它下面飞了过去。 “嗖~” “咚!” 一跃足有一丈来高,偷摸溜进水里多好,可蛤蟆偏不,非要搞个华丽的落水姿势,跳起来直朝水面扎去,但却晚了一步。 落下来后刚好掉进了黑色大手的掌心中,蛤蟆还没来得及挣扎,整个身子却被对方死死攥紧了。 真真逮住蛤蟆能攥出团粉来啊。 “你......你要干嘛!” 蛤蟆立马急了,这会子倒是想起反抗来了,四肢在大手之中不断扑腾,但却无济于事。 “咔咔~” 张小右不紧不慢地架起了一个烤火架,这会子倒是勤快,连引火绒都捡好了,此时正拿着两块打火石不停地碰撞,擦着火星。 “嗤~” 火苗子迅速窜起,引火绒很快被点着了。 捡了几根树枝往里添,渐渐地,火势越来越大,真就形成了一团不容小觑的篝火。 “呼呼~” 篝火随风摇曳,撩的周围的温度迅速飙升,从火堆的一头看向另一头甚至出现了虚影,顺带着张小右的表情,也发生了虚化般的转变。 那是贪婪的眼神,明眼人...额不对,明眼蛙一眼就能看出来,蛤蟆瞬间秒懂,这是憋着吃我啊。 “放开我!”大喝了一声,蛤蟆在挣扎的同时还没忘了朝对方威胁:“我的皮肤上有毒,当心毒死你!” 然而这般威胁在张小右听来却显得绵软无力,对于一名顶级吃货而言,面对再难搞的猎物,她总能想出各种办法来妥善处理。 皮肤有毒?那就退了皮吃呗。 蛤蟆也绝非任人宰割之辈,生平共有两大绝招,其一是天生的有毒皮肤,可以在触碰到对手时分泌厉害的毒液;其二便是它那条又长又结实的舌头,可以远距离攻击敌人。 根据目前的处境,威胁无益,毒液也难发挥它的作用,只能使出第二种绝招一招制敌了。 “噗~” “嗖~” 猛一吐长舌头直接朝张小右飞了过去,尖端带着粘性,沾上便可致胜,犹如抻出了一道亮丽的红线,眨眼便要将张小右死死地缠住。 然而,同样的招式又怎么会再起作用呢? 真当一招鲜便可吃遍天了? 那也得分对谁,对于张小右而言,她早就有所防备。 不慌不忙地从火堆里抽出了一根火把,顺势往前一送,直接撞上了蛤蟆的舌头。 “嗤~” 火烤蛙舌,香味瞬间弥漫。 “嘶~烫烫烫~” 蛤蟆疼的赶忙缩回了舌头,猛往水里一杵,就听“嗤”的一声,舒服了。 虽然暂时得到了降温,可烫伤带来的痛楚却让它受到了教训,缩回嘴里后直接捋不直了,连说话都瓢了:“凑丫头!” 它本想说“臭丫头”来着,可舌头不听话,嘴打歪了。 张小右提鼻子一闻,那叫一个香啊,仅是炙烤了一下舌头便如此香气扑鼻,若是把它囫囵个架在火烧烤,那隔壁的小朋友岂不得馋哭了? 果然,长得越丑的东西就越好吃。 粉拳猛然一攥,那大手立马攥着蛤蟆朝火堆飞来。 “喂!内真尿把额烤了啊?” 原话是“你真要把我烤了啊”,奈何蛤蟆的舌头实在捋不直了。 张小右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绝不含糊,眼瞧着便要将蛤蟆往火堆里丢去,偏偏在此时,不远处却冷不丁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去!这啥啊,蛤蟆成精了?” 是冯小满,后面跟着尚抗跟冯大年。 蛤蟆见到尚抗的身影时感动地都快哭了,鼓泡眼里有异样的光芒在闪烁,拽着舌头好不容易才把话说清楚了一些:“你......你咋才来捏!” 都飙方言了,急的。 尚抗抬头瞧了一眼蛤蟆,又瞧了瞧张小右,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俩玩的挺欢啊,这是哪个部落的烫脚舞么?” “......” “欢个屁啊,她要吃我!”蛤蟆叫道。 “哦~”尚抗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喂,你管不管?她要吃我啊。” “呵呵,吃就吃呗,我可管不了她。” “......” “有病,你俩都有病!” 尚抗笑道:“嘿嘿,跟你开玩笑呢,人我带来了,小右,先放了它吧。” “咚~” 出人意料的时候,张小右这次却很听话,直接放下了蛤蟆。 第八十一章 我要跟你单挑! 已经被太多光怪陆离的生物搞崩了心态,冯小满刚从巨型蜘蛛的阴影里走出来,这会子又来了一只大蛤蟆,外貌丑陋、面目可憎,他也快跟他侄子一样麻木了,瞬间收敛了惊讶,变为了调笑,指着蛤蟆说道:“呵呵,它吃的苍蝇估计得有老鹰那么大吧。” 尚抗闻言撇了撇嘴,没有搭理,迈步走到了张小右身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放过它吧,我再给你捕捉其他的猎物,给我个面子。” 张小右轻轻挑了挑眉,眼中的光芒时明时暗,犹豫了片刻,终于做了个顺水人情,收回大手放过了蛤蟆。 然后,她就迈步退到一旁抱着肩膀看戏了。 “唉~”尚抗无奈地叹了口气,与张小右之间的瓜葛暂且不提,专门瞅着蛤蟆,慢慢说道:“老疥......” “叫我金圣仙!” “好的老疥。” “......” “算了算了,你爱叫啥叫啥吧。” “那个,人我给你带来了,咱们现在开始试验?” “人在哪里?” 尚抗指着冯家叔侄说道:“那边那俩,你随便挑一个。” “哦?”蛤蟆闻言略微抬了抬头,视线转移到冯家叔侄那里之后,很快便作出了决定:“要那个瘦的吧。” “瘦的?” “太胖了费体力,而且油大,我下不去嘴。” “......” “又不是让你吃人,胖瘦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瘦子好弄,效果快。” “真的?” “快开始吧。” “好,那什么,冯大叔,你过来。” “嗯?” 尚抗还是头一次用这么尊敬的称呼对待冯小满,果然有求于人的时候都喜欢说软和话,把对方都听木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叫我?”冯小满指了指自己问道。 尚抗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冯大叔。” “别叫!我承受不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冯小满也算是个江湖老油子了,深知其中的道理,这一声称呼若是答应下来,之后指不定要闹出啥幺蛾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作出了一副随时跑路的架势。 尚抗一瞧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典型的烂泥扶不上墙,估计给啥机会也不中用了,为防止他逃跑,索性一边安抚冯小满一边偷偷朝张小右努了努嘴。 张小右见状顿时心领神会,身影闪烁间很快来到了冯小满的身后,堵住了他的去路。 “嘿嘿,冯大叔你别怕,我只是想让你帮个小忙而已,一会儿就完事儿,绝不会伤害你的性命,放心。” “......” 然而尚抗越是这样说,冯小满就越感到害怕,脸都吓白了,双腿不停地打颤,歇了虎子吃烟袋油子,就剩抽抽了:“别,别,有事让我侄子上,他也姓冯,刚才你是喊他对不对,好的,我这当叔的替他做主了,你答应么?哦,答应了啊,真不愧是我的侄子,英雄好汉,你才是真正的冯大叔。” 众人:“......” 这挑子撂的真干净啊,简直神乎其技! 都会自问自答了,都没给对方插嘴的机会。 旁边的冯大年气的脖子都缩了,虽然本来就看不到脖子,但再淡定的心态此时也绷不住了,直接指着冯小满的鼻子骂道:“姓冯的,你特么......” 冯小满一歪头:“你不姓冯?” “改了!从今以后我姓马,比你少两点坏水!” “那......马大叔?” “大叔个屁啊,我才十八岁,正花样年华呢,人家叫的是你,是男人就赶紧上吧,少拿我来顶缸!” “喂,我可是你亲叔,血浓于水啊,你好意思的让我上?懂不懂尊老?嗯?” “那尊老后面还有爱幼呢,你咋不说?一遇到坏事就往我身上揽,你这当长辈的压根就不称职!” “谁不称职了?我......” “闭嘴!”尚抗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声喝止了一句,不由分说,薅住冯小满的脖领子就往风落潭走去。 “喂,你干嘛?快放开我!”冯小满还叫嚣呢,但却丝毫没用。 胖侄子冯大年就在原地看着,双手抱着肩膀,脸上满是坏笑,猛吸一口痰:“he-tui!活该!” 尚抗拖着冯小满直接来到了风落潭岸边,一句废话也没有多说,直接按着对方的脖子往水里一压:“来,喝水。” “咕噜噜~” 冯小满哪有儿尚抗那般力气,三两下就被对方按进了水里,起初他还知道憋气,面部浸入水里后直冒泡泡,似乎很了解这潭水的怪异,所以没敢喝一口,可等到时间一长,他终于支撑不住了,没有掌握鱼类的用腮呼吸法,大口的潭水直接呛进了嗓子眼里,喉头咕噜一声,很快便咽了下去。 “噗~” 见到冯小满终于喝了潭水,尚抗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臂,放过了对方。 “咳咳~” 刚一恢复呼吸,冯小满立刻猛咳了几声,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全往外流,都快哭了:“一......一帮坏人呐,牛不喝水强按头,有你们这样对待好人的吗?” 好人...... 这俩字跟他沾半毛钱关系吗? “嘶~” 深吸一口气,冯小满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有股莫名的气流开始顺着丹田不断往上顶,冲击到奇经八脉时直接漫上了全身的肌肉,让其逐渐变得硬邦邦的,强壮有力,气色也好看了,面色红润有光泽,眼睛里的阴霾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锐利,瞧东西也清楚了,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猛一攥拳,仿佛连石头都能轻易打碎,整个人竟一下子年轻了几岁! “这是......什么情况?”冯小满呆住了,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突然觉得此刻的他已经站在了所谓强者的顶端,甚至可以逆天改命! “哈哈!赢定了!现在我谁也不怕了!”他大笑了一声,都敢拿正眼跟尚抗直接对视了,伸出食指朝对方勾了勾,眸子里满是挑衅:“来!” 尚抗拧眉看了他一眼:“干嘛?” “哼哼,我要跟你单挑!” “单......挑?” “你刚才不是很厉害么?我可以让你三招,三招过后我再......” “砰~” 尚抗一脚踹了过去,直接把冯小满踹进了水里。 “噗~” 冯小满倒是会游泳,露出头来后往旁边吐了条水线,指着尚抗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小兔崽子,你不讲武德!” 尚抗闻言,一脸无辜道:“你说要让我三招,这才一招......” “废话!我还没喊开始呢,谁让你提前动手的?” “那你不说清楚?” “我......算了,你等着!” “咕嘟嘟~” 一个猛子扎下去又咽了几口潭水,这回可没人逼他了,全凭自愿,上瘾了,钻出水面后又重拾了自信,使出一招狗刨式游法回到了岸边。 “好了,如今的我,天下无敌!” 众人:“......” 这潭水是真厉害啊,连冯小满这样的怂货喝过之后都敢与人干架,看来它焕发的不仅仅是青春与活力,还有胆色! 尚抗站在旁边一脸古怪的瞧了他一眼,试验已经开始,轮到蛤蟆出手了。 “老疥,你上!”尚抗直接吩咐道。 蛤蟆现在已经不在乎别人对它的称呼了,老疥也好,蟾蜍也罢,总归没有金圣仙听着响亮,并不奢求能从眼前那个毛头小子那里听到任何的尊称,只想赶紧兑现完自己的诺言,趴回水里去继续过着安生的日子。 “咚!” 一跳便越过了冯小满的头顶,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大放厥词、满嘴叫嚣的时候,直接探出了长舌头将冯小满死死地缠住,延伸出舌头尖来化形为蛇,朝着对方的身体疯狂舔了起来。 “哎呀!恶心死我啦!别......别舔了!” 画面不忍直视,冯小满这辈子的经历加一块都没今天晚上多,尤其是被蛤蟆舔身体这件事,算是他为数不多的轶事之中最“画龙点睛”的一笔。 都起鸡皮疙瘩了,肉体加心灵上的双重抗拒,说来也怪,每被蛤蟆舔一下,冯小满都会觉得体内仿佛有着某种力量被莫名的吸走了,越来越少,直到变得虚疲。 “咚~” 两分钟之后,蛤蟆搞定了,把冯小满随意丢在地上的同时,自己也很鸡贼的跳回了水里去,只露出一个头来。 “完了?”尚抗白了它一眼,知道这家伙要溜,但却没有阻止。 蛤蟆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此时胆子也大了,嗓门也高了,说话更是中气十足:“完了,告辞!” “喂,我还没验证呢!” “相信我,看他那副虚样就知道我把他治好了。” “哦?”尚抗闻言皱了皱眉,忙转头看向冯小满问道:“你......现在感觉咋样?” 冯小满整个人瞬间萎靡不振,此时连说话都没啥力气了,喘着粗气道:“累~” 就蹦了一个字,与刚才的气势天差地别,果然是治好了。 尚抗一脸坏笑道:“嘿嘿,还想跟我单挑么?” “不了不了,我觉得和平相处挺好的,我一直讨厌使用暴力,我可是个高尚的人,心善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停停停,闭嘴吧你!”尚抗打断了一句,转头看向了蛤蟆,问道:“是不是所有的病人你都能治?包裹病入膏肓之人?” 蛤蟆正在偷偷潜水,被尚抗冷不丁一问,只露出了两只鼓泡眼来,把大嘴藏在水里说道:“我是都能治,不过还有更简便的方法。” “啥方法?” “吃这潭水底下的泥,或者洗泥浴,也可以戒掉潭水成之。” “泥浴?”这个方法听着耳熟,老鹿之前也说过。 不过尚抗却有个疑问:“这潭底的泥土为何可以治疗潭水成瘾之病?” “呵呵......”蛤蟆一脸神秘地笑道:“肯定是因为有我的关系啊,我可是在这风落潭生活了上百年了,潭中泥沙任我钻任我把玩,里面含有我舌头上的唾液,而且我在水里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把舌头放在泥土里搅动,所以这泥土自然而然也能治疗那些潭水成瘾之病啊。” “哦,原来如此。” “那什么,没别的事我就先溜了。” “慢着!” “又咋了?” “你这舌头......为何能治疗潭水成瘾之病?” “这个,我自己修炼的。” “咋修炼?” “额......无可奉告!” “......” “咕咚”一声,蛤蟆潜下去了,再也没了动静。 尚抗一脸凝重的盯着涟漪四起的水面,对于蛤蟆刚才的托辞,他显然是不相信的。 若非有着特殊的东西并不能治疗如此怪病,蛤蟆肯定在隐瞒着什么。 眼珠微微转动了几下,尚抗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透气的小竹筒,小心翼翼地往手里一倒,柔声喊道:“桃子,桃子,快醒醒,别睡了。” 第八十二章 河蚌含珠 桃子这小家伙虽然变成了蝴蝶,但最初形态却是一只肥嘟嘟的毛毛虫,本性慵懒,极爱睡觉,逮着点功夫就会躲在尚抗身体的某个地方憨憨入睡,为防止不小心伤到它,尚抗特意做了一个透气的小竹筒把它放进去让其在里面翻滚打鼾,可欢快了呢,这会子被主人冷不丁叫醒,桃子多少产生了一些小爆发的起床气,两只翅膀慢慢扑腾着,落在尚抗肩膀上时明显有些不悦:“唔......主人你好坏,都不让我睡饱,烦你。” “......” “这刚醒了又睡,你一天得睡几个时辰呐?” “七八个时辰。” “猫?” “我比猫勤快!” “......” “得得得,快醒醒吧,该干活了。” “干活?干啥活?” “这潭底下应该有某样特殊的东西被一只蛤蟆霸占了,你用你的触角窥探一下,然后告诉我。” “潭底,这片水底下吗?” “对。” “这么大片水要花好长时间呢。” “大?也就三亩地的水,哪儿大了?” “对你来说不大,可对于我这体型而言,它就相当于一个大湖。” “......” 尚抗低头一琢磨,也对。 任何东西都是需要参照物的,每种生物的眼界不同,所产生的视觉观和冲击力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一棵大树,普通人看上去很高,可在长颈鹿看来,它就相当于一根葱的高度。 这就是参照物的不同。 顿了一下,尚抗问道:“桃子,你窥探完整个风落潭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嗯......”桃子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大概需要半个多时辰吧。” “啊?这么长时间?” “我......我目前还没有完全进化,能力有限。” “进化?”尚抗一愣,忽然问道:“蝴蝶不就是你的最终形态么?你还能进化成啥?” “肯定不是最终形态,我还有三个进化阶段呢。” “.......” “好家伙,看不出你还是变异物种呢。” “嘿嘿,没有啦,人家没那么好啦。” “不是在夸奖你!” “哦。” “行了,快去干活吧,我时间足够,可以慢慢等。” “那主人能不能帮我采几朵百合花过来?” “嗯?采花干嘛?” “中途吃点花蜜,可以补充体力。” “......” “好好好,依你。” 安排完了,接下来便是各司其职。 趁着桃子认真窥探风落潭的空荡,尚抗也暂时离开这里采花去了。 ...... 冯家叔侄这会儿倒出奇的安分,并没有趁着尚抗离开的空荡选择溜之大吉,倒是挺聪明,知道附近满是饥肠辘辘、昼伏夜出的凶悍猛兽,与其漫无目的地胡乱逃窜,倒不如乖乖待在这里等尚抗回来,至少还安全一些。 张小右在尚抗离开后便进入了盘坐的状态,玉手半握放于膝盖之上,提气凝神,双目紧闭,认真吸收着周围空气中略显浓郁的精纯灵气,汇聚于丹田夯实着原本的灵气涡旋,进入了最佳的修炼状态。 “呼~” 一炷香过后,她缓缓睁开了双眼,吐了口胸中的浊气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前去采花的尚抗也刚好回来了,手里攥着一大把百合花,当然也包括顺路打的几只猎物。 四只野兔,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会儿却无心插柳柳成荫,主动送上门了,被尚抗抓了个正着。 “吸溜~” 一见到粮食,冯家叔侄可乐坏了,典型的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舔着那张大脸一脸堆笑地凑了过来,搓手的小动作中略带一丝局促,还知道不好意思呢:“嘿嘿,小英雄,您辛苦了。” “嗯。” “这野兔......” “生火去。” “好嘞!” 说罢两人便去忙活了,一个负责打火,一个负责捡柴,配合的倒是挺默契,尚抗则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扒掉了兔子皮,用树枝串好了准备烤肉吃。 “嗤~” “滋~” 二十分钟后,香味弥漫,滋滋冒油,兔肉烤的喷香无比,馋的周围几人直流口水。 事无巨细,分配自然要公平一些,不求做到一碗水端平,但最起码也要论功行赏,别看冯家叔侄俩人品不咋地,但总归为之前的试验付出了应有的努力,也算有功,够资格吃上一只。 张小右虽然没帮忙烤兔肉,但人家三番五次地出手相救,也算够义气了,加之之前对她有过承诺,她的饭量又大,最起码也要给她两只。 至于剩余的一只,则有尚抗来吃,一只肯定吃不饱,但半饱足矣。 四人围坐在篝火旁很快吃上了,大口吃肉,没酒也可以,其间还不时传来冯家叔侄意犹未尽的吧唧嘴声,就跟这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一通乱造,脚下很快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兔子骨头,舔舔手指,尚抗慢慢站了起来。 迈步走到岸边,插在泥土里的百合花上正落着一只蝴蝶,明显是桃子,这小家伙倒挺会享受,一边干活一边干饭,两不耽误,大口采食着花瓣里面的花蜜,吃几口便飞出去,继续窥探。 半炷香过后,桃子飞回来了,扑腾着一对薄薄的翅膀落在了尚抗的肩上,看来是有了发现。 “桃子,怎么样了?”尚抗问道。 桃子搓着自己的触角说道:“主人,你猜的不错,这水底下果然有一团很特殊的能量体藏在下面。” “是什么?” “目前还不清楚,需要下水捞上来才能知晓。” “哦,这样啊......”略微一顿,尚抗继续问道:“你探出它的大概位置了么?” “嗯,探出来了。” “带我过去,我把它捞上来。” “好。” 说罢桃子便起身飞走了,悬在一片长满了水草的上方便不再往前飞了:“主人,东西就在我的正下方。” “噗通~” 尚抗闻言,直接跳进了水里,快速游到桃子的正下方,一个猛子便扎了进去。 “咕噜噜~” 水底依旧很浑,跟蛤蟆的战斗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未尘埃落定,尚抗憋足了一口气笔直向下潜行,扒拉开周围凌乱的水草之后,果然在最底部发现了一个硕大的东西。 灰不溜秋的,被淤泥掩埋了一多半,最上端开出了一道小缝儿,露出里面鲜嫩淡红的肉质,竟是一只河蚌。 除了这河蚌,周围便没啥特别值得在意的东西了,尚抗吐了个泡泡默默寻思了一下,果断伸出双手端住了河蚌的两头,用力往上一拔,别说,卡的还挺紧,竟然拔不出来,索性拿出那把锋利的小刀在它的周围挖了几下,弄掉四周的淤泥,猛一使劲这才捞了出来。 “噗~” 游回水面上,尚抗直接大吸了口气,用水把河蚌表面的泥土洗干净,然后回到了岸上。 “呼~” 坐下稍微定了定神,尚抗歪头朝桃子吩咐道:“桃子,你再仔细窥探一下,看那样东西是不是在这蚌里。” “好的,主人。” 桃子说完便开始窥探了,不大会儿功夫,它有结果了:“没错,东西就在这里面。” “行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好。” 桃子飞回了竹筒里,尚抗则紧盯着眼前的河蚌,开始思考着如何将其打开。 说来也怪,那河蚌在水底的时候尚且留有一道缝隙,可刚一被尚抗弄到岸上,仅存的那道缝隙也没有了,合得严丝合缝,一点空气都不透,貌似起了自我保护意识,竟学会坚守不出了。 “嘿嘿,又搞到食物了?”冯小满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俩眼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河蚌,目光都挪不开了,嘴里直流哈喇子, 吃吃吃,他就知道吃! 尚抗转头鄙视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能别老想着吃行么?给我找块石头来。” 冯小满一愣:“要石头干嘛?” “把它的壳砸烂了啊。” “啧啧,哪有儿这样吃河蚌的,你得顺着它的缝隙把壳撬开,然后......” “闭嘴!谁想吃它了?我是要它里面的东西,快去找石头!” “哦。” 冯小满屁颠屁颠地去了,功夫不大,很快就搬来了一块大石头。 “咚!” 照着河蚌用力一砸,蚌壳瞬间碎裂,连同里面的蚌肉,一并被砸的稀巴烂。 “哎吆~” 太暴力了,把冯小满心疼的哦,咧嘴直歪眼,心说,“这肉算吃不成了。” 尚抗蹲下身子挪开石头,拿出锋利的小刀割掉了一层蚌肉,按着肉质往外一扣,里面果然藏着一些东西。 还不少,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颗颗足有樱桃般大小,上面泛着荧光。 “这......这倒挺好,嘿嘿。”一瞧见珍珠,冯小满立刻转悲为喜,活脱脱一川剧变脸,搞得跟他捞上来似的。 尚抗一脸淡定的扒拉着里面的珍珠,弄完之后仔细数了一下,总共一十八颗。 十八连珠,好意头啊。 不过他在乎的可不是珍珠的价值,而是里面的内容,有一颗珍珠是与众不同的,个头虽与其他珍珠无异,但其内却隐藏了一团黑色的物质,定睛仔细一看,又是一个图腾——龙! 第八十三章 无心之失 又来了。 那个能让尚抗爆发出无限潜力的东西,用时摧枯拉朽、有着万夫不当之勇,反噬时却会掏空身体,虚的跟个茄子一样,堪比猛药,讲究陡然间的爆发,但却会迷失心智,丧失自我的本性。 “咋又是这玩意儿!” 一看到那个龙图腾,尚抗都无语了,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就那么随意地捏在手里瞧着,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回想起之前这种珠子的特性,貌似只会在阳光下的照射下才能钻入人的身体,尚抗不由地松了口气,伸手正欲将其收入戒指,眼前却赫然闪过了一道白光,快如闪电,瞬间乍现,猛抬头一瞧,竟是天空中的月亮与这颗珠子产生了强大的共鸣,照在上面后立刻引起了强烈的反应,黑雾弥漫,恶龙出现,张牙舞爪,奔腾飞升,倏地从珠子里飞了出来,蜿蜒着身体一溜烟似的钻进了尚抗的脑门,与之前的那个龙图腾迅速交织融合,壮大了声势,增强了气息,仰天长啸一声,瞬间消失不见。 “啊?” 意外来的太突然了,尚抗整个人都懵了,急忙调动灵气直冲脑海,意图将那两条恶龙硬生生逼出来,但却无济于事。 “嘶~完了,它俩合并成一条了?貌似更加强壮了,这可咋办?”尚抗低头喃喃了一句,想躲的东西终究还是没能没躲掉,恨得牙齿都咬得嘎吱作响? 明明是靠太阳光触发,怎么连月光都可以? 搞不明白,脑袋里乱哄哄的,尚抗还没来得及思考出相应的对策,就听旁边的冯小满忽然说话了:“嘿嘿,小兄弟,这些珍珠得值不少钱吧?” “嗯?”尚抗回过神来,歪头瞧了他一眼:“是挺值钱,咋了?” “那个......”冯小满支支吾吾地低了低头,一瞧就没憋着什么好屁:“你看,刚才我也帮忙了,搬那么大块石头也浪费了不少的体力,也算有所付出,我知道你是个讲究人,不在乎这几颗破烂珍珠,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可否......送我几颗当做路费?” “......”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搬块石头能费多少体力?还帮大忙,付出个毛线啊! 尚抗直接鄙视了他一眼,说道:“你都说是烂珍珠了,那你还要?” “我......” “一边儿呆着去,我现在烦着呢,别惹我发火。” “哦。” 训退了冯小满,尚抗这才慢悠悠地把珍珠收回了自己的口袋。 脑袋里已经有两个龙图腾了,就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具体有多少个,总归在机缘巧合之下“便宜”了尚抗。 “咔~” 失去了龙图腾的那颗珍珠瞬间碎裂,情景跟之前如出一辙,直接成碎渣子了,散进风里后消失不见。 “咕噜噜~” 与此同时,眼前的潭水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就跟抽走了它的精气神似的,水面迅速变黑,水草迅速枯萎,不消多时,臭味瞬间弥漫开来,水底“噗”的一声跳出来一只庞然大物,定睛仔细一瞧,竟是之前的蛤蟆。 都脱相了,样子与先前根本没法比,之前是长得丑,现在更丑了,浑身黢黑无比,就跟被烤熟了一样,两只鼓泡眼血红血红的,嘴角吐着白沫,看上去像是中毒了一样,跳到岸上后一溜歪斜,说话嘴都瓢了:“啥子情况?” 它显然还没搞清楚目前的状况,低头一瞧脚下,原来尚抗等人还赖在这里没走,当下便质问上了:“是你们惹的祸吗?” “啊?”尚抗一愣,同样有点不明所以:“没......我们没干啥啊。” “胡扯!这潭水都发臭了,怎么可能没干啥?快说,你们到底做啥了?”蛤蟆怒问道。 尚抗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头,唯一做下的事情就是敲碎了蚌壳取出了里面的珍珠,无伤大雅,说就说呗:“也没啥啊,我们只是把潭底的一个河蚌......” “等等!你说啥?河蚌?” 一提这俩字,蛤蟆的眼珠子瞬间瞪圆了,鼓泡眼里开始不断充血,急的登登的:“你们......该不会是把它捞上来了吧?” “嘿嘿,岂止捞上来,我们还用石头打碎了它的蚌壳,取出了里面的珍珠。”冯小满这孙子,嘴真快。 “什么!”蛤蟆一听,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大嘴一张,都恨不得把冯小满囫囵个吞进去,骂骂咧咧道:“天杀的蠢蛋啊,那河蚌不能碰!” “咋不能碰了?”冯小满也是头铁,还问呢。 蛤蟆气鼓鼓地盯着他,若非给尚抗面子,他早把冯小满宰了,鼓着腮帮子怒道:“那河蚌是我的宝贝,是这风落潭的精华所在,风落潭若是有它则相安无事,若是没了它,这潭水就完了!” “啊?”冯小满一听,再结合蛤蟆目前的表情,顿时吓得一脸惊愕,忙用手偷偷指了指旁边的尚抗,挑子撂的那叫一个干净:“他砸的,不是我。” “......” 这老小子活着都多余! “砰”的一脚,尚抗直接把他揣进了臭烘烘的潭水里:“你,凉快凉快去。” “啊~救命啊~” “别喊,再喊我就淹死你!” “......”冯小满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巴,屁都不敢放一个。 抬头,凝视着蛤蟆。 尚抗做下的事自然会承认,不过在此之前,他总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疥......” “你说。” “那河蚌......为何会对这风落潭如此重要?” “这.......”蛤蟆对待尚抗的态度还是蛮客气的,毕竟打不过! 低头沉思了片刻,蛤蟆忽然叹了口气道:“唉,事已至此,说说也无妨,大概一百多年前吧,我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蟾蜍......” “......” “能不能捡重要的说?” “马上就到,这风落潭原本是一块水草茂盛的小水洼,有一年下了一场大暴雨,持续了七天七夜,积水越积越多,才逐渐形成了如今的规模,附近的鹿群常来这里吃草饮水,见鲜有人闯入,倒是一块不错的栖息地,渐渐地,它们便把这片小水洼给霸占了,某天的夜晚,天空中忽然飞来了一道流星,光亮中似是藏有一物,不知是啥东西,划破空气之后直接掉在了附近的水洼里,被一只河蚌无意间吞了下去,经过长年累月的吐练,那河蚌竟越长越大,越来越重,慢慢地,它就沉入潭底漂不上来了,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之中,我是先它们一步来到这片水洼的,一直生活的很安逸,可自打那河蚌吞下那个奇怪的东西沉入水底之后,它附近的泥沙便发生了显著的变化,白天倒是没啥,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每到夜晚,尤其是月圆之夜的时候,那些泥沙就会莹莹放光,好像活了一般,看上去十分惊奇,我当时也深受潭水的毒害,一时成瘾,再也离不开这个地方了,见那些泥沙十分古怪,就大着胆子吞食了一些,起初还没啥事,可过了一段时间后,我的身体也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体型越长越大,舌头越来越长,又经过了多年的修炼,逐渐萌生了灵智,通晓了人语,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哦~”尚抗听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心道:“我懂了,看来这医治潭水成瘾之病的并非是蛤蟆的舌头,也绝非水底的泥沙,而是河蚌体内的那颗珠子,也就是龙图腾......” “看不出这东西还有这般功效,我这是赚了啊。” “嘿嘿......” 心里暗暗窃喜,尚抗自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抬头看向了蛤蟆,问道:“你接下来咋办?水里是回不去了,家也没了,有没有新的打算?” 蛤蟆闻言摇了摇头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暂时还没想好出路。” “要不......你跟我走?” “去哪儿?” “禁谎村。” “啊?”一听这地方,蛤蟆顿时不乐意了:“我不去,那地方没一个好人,去了不等于往火坑里跳么?” “不不,你这话不对。” “咋不对了?” “禁谎村人之所以人人撒谎,全是因为中了这潭水之毒,只要你能用自己的方法把他们医好了,让他们恢复原来的本性,说不定他们还会对你感恩戴德呢,供起来都有可能。” “供起来?拉到吧,死人才需要供奉呢,我又没死。” “呵呵,这只是个比喻嘛,反正你现在无家可归,倒不如前去一试。” “这......” “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去,给你们当个中间人。” “你?” “我跟他们有过接触,撒谎跟心肠的好坏并不能一概而论,有些谎言是故意夸大其词,有些则是善意的谎言,而他们,大多属于自我满足的吹嘘,倒是值得一救。” “嗯.......” “喂,你还在犹豫什么?” “万一......万一他们想杀我呢?我这么大块肉,他们.......” “有我你怕啥?我会保护你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额......好吧,姑且信你一回。” 第八十四章 棋局 重回禁谎村,天也快亮了,晨雾四起,略有寒意,温和的太阳慢慢从东方升了起来,阳光普照大地,散入晨雾中时逐渐让其消散,开阔了视野,照亮了村路。 从村东头进入,尚抗等人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多少村民,毕竟天还早,夜晚的寂静尚未被平日里的喧闹所打破,孩童贪睡,此时还在梦中,老人倒是起得早,推开自家房门后走出了院子,三五成群地围在了一棵大树的荫凉下相互寒暄,问着早安,偶有两名老者摆开楚河汉界大阵,划分出区域开始下棋。 下棋的俩老头一个是老李,另一个是三叔公,都是村里的老人,平时没少对弈搏杀,逮着功夫就是一番较量,其中还掺杂少许的赌博性质。 他俩旁边还坐着几个围观群众,聚精会神,看的火热,不受凡尘所困扰,他们可真能投入其中,没吃早饭便来了,典型的看戏心态,偶尔也会帮忙支上几招,有损招也有妙招,高手与臭棋篓子掺杂其中,倒是惹得俩老头不高兴了,满嘴脏话连篇,少不了一番训斥。 少时,有一个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干活的青脸汉子忽然路过了这里,一见到棋局也入迷了,活都不去干了,直接迈步凑了过来,把锄头往地上一杵,双手交叉按着一头把下巴垫在了上面,问道:“三叔公,这么早就摆上了?” 三叔公一歪头:“早摆上了。” “哦,今天的红利是什么?” “胜者,得三坛女儿红。” “嚯,赌的挺大啊。” “呵呵,总有人不信邪,非要挑战我的权威,我今天定要让老李头......” “将军!” “嘶~”三叔公张口正要炫耀,对面的老李却忽然将军了。 草率了,太突然了,猝不及防! 三叔公脸色瞬间变化,转过头来仔细瞅了一眼目前的战局,眉头不由地一皱,顿时发现了端倪:“喂,老李,你会不会下棋?都别马腿了,故意耍我是不是?” “呵呵......”老李闻言噗嗤一笑,慢悠悠说道:“我就是耍你,谁让你下棋不走心来着?” “人家问我话呢,我不得答应几句?” “要下便下,别走神!” “你,嚣张了啊,你等着我的。” 说完三叔公便陷入了沉思,本身棋艺也不错,很快就想到了一手奇招。 “将军!” 他打了一记反手,横向一挪炮车,与中间的当头炮竖在了同一条线上,此之谓“双炮无垫子。” “高,高啊!” 此招一出,周围几个围观群众可就捧上了。 “完了,李叔输了。” “没步了,这招无解。” “解法倒是有,不过要丢个車。” “咋解?” “不敢说,怕李叔骂我多管闲事。” “......” 棋子一落,三叔公立刻一脸得意地抱上了肩膀,轻挑着眉毛瞧着对面的老李,笑道:“嘿嘿,你输了,快回家搬酒去吧。” “嘶~” 对面的老李轻吸了口气,目光紧盯着棋盘,眉头拧得跟个麻花似的,显然陷入了僵局。 其实双炮无垫子还是可以解的,要么去掉后顾之忧,把后面的炮车吃了,要么在俩炮车之间塞上一子,阻隔连环炮的轰打,都是完美的解法。 问题就出在老李身上——他没想到那一步!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就是这样,凑得越近了反而越瞧不清楚,偶尔站远一些,顿时豁然开朗。 三叔公也不急,任凭老李磨磨唧唧地苦思冥想,很是悠闲地端起旁边的一碗茶水轻喝了一口,然后,“噗”一声吐了出来! “这.......这谁冲的茶叶?”他气哼哼的,脸色很不好看。 话音一落,旁边一名半大的小子忽然举了举手:“我......我冲的。” “你?” “是我,遵从您的吩咐才......” “茶叶放多了!根本没泡开好吗?”三叔公放下茶碗,张嘴就是一顿训斥:“早就教过你了,喝茶要从第二泡开始喝,你咋不长记性!” “......”半大小子被训得面红耳赤,一言不发。 其实压根就不怪他,人家的理由很是充分——茶叶太次。 挠了挠头,半大小子特意等三叔公训完了才说话:“三叔公,这的确是第二泡了。” “什么?第二泡?” “真的,方法是您教的,我敢欺骗您么?” “那这茶水......咋这味儿?” “三叔公,您也不看看您给我的是啥茶叶,陈年高碎,有的地方都长虫子了,我费了老半天劲才挑出来,一捏全是茶叶沫,能出啥好味吗?” “......” “我知道喝茶要从第二泡开始喝,可这茶叶,太......太次了,您还指望我能给您泡出大红袍的味道来?” “......” 三叔公此刻的脸涨红涨红的,被半大小子一怼,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直白了,揭短哪儿有这么揭的啊? “咳咳!” 很是尬尴地咳嗽了一声,三叔公碍于面子还在装呢,伸手一指半大小子的鼻子,怒道:“你,闭嘴!” 然后,他又把矛头指向了老李那里:“你,快下!” 众人:“.......” 这就一老不正经啊,仗着自己的身份无理争三分?用训斥来化解尴尬,找回面子,也是够可以的。 半大小子傻站在一旁不敢多说话,至于老李......还没从困境中回过神来呢。 毫无出路,手里吃掉的那些对方的残子都快被他给捏碎了,苦思冥想毫无结果,把旁边几名心知肚明的围观群众给急的,火急火燎,摩拳擦掌,都恨不得一屁股坐上去替他下。 输,无非就是三坛女儿红罢了,可面子着实输不起。 尤其是刚刚知晓了三叔公那股抠搜劲儿,这么大岁数了连点好茶叶都不舍得喝,存那么多钱干嘛? 上坟烧着玩吗? 输给这种人简直太丢人了,女儿红送给他都白瞎! “唉~” 就在老李一筹莫展之际,身背后忽然伸过来了一只手,打断了他的思绪。 手臂很细,看上去有些绵软无力,捏着老李的車往一侧一送,直接阻隔了两炮车之间的联系。 “笨呐!你这样下不就完了吗?” “啪”的一声,有人替老李落子了。 是冯小满,别看这孙子平日里不讲义气,属于典型的墙头草,但总归有那么一两项特殊的专长。 人活于世,谁还没点长处啊,冯小满就是那种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不务正业上面的人,下棋养花,提笼架鸟,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唯独人品不咋地。 天底下就没有他不会的娱乐项目,尤其是下象棋,造诣颇高,曾有一段较长的日子指望这个吃过,跟三叔公他们一样,跟人对弈配上红利,沾上赌博性质的较量,最强战绩是以一敌九,曾以一己之力在短时间之内击败过九名象棋高手,声名大噪,发过大财,当地出了名的象棋天才,能以一看十,别人顶多看到八步之外,他却能看到十步之后。 被人冷不丁支了招,身为村里辈分较高、棋艺也算精湛的老李,面子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了,全是自尊心作祟,猛回头瞧了一眼冯小满,张嘴便骂上了:“你特么是不是手欠!谁让你帮忙了?” “嗯?”冯小满一愣,帮忙反倒落了个不是,心里肯定也不乐意,毫不示弱道:“老家伙,自己傻还不允许别人帮了?区区双炮无垫子在那里墨迹半天,你咋好意思坐在这里的!会不会下棋?不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小心脱肛了没人给你烧纸!” “......” 单论骂人,老李头在冯小满面前都不够看的,一时怼不过,气的他吹胡子瞪眼的,手都哆嗦上了:“你你你!” “别指着我,烂手指头,我就问你看明白了没有?” “我看明白了又怎么着?” “吆,现在恍然大悟了?哼哼,晚了!孩子死了来奶了,早干嘛去了?” “......” 词太糙了,简直不堪入耳。 “呵呵,小子,你说话挺冲啊。”眼瞧着老李受挫,被对方骂得都快翘辫子了,身为对手的三叔公也终于看不下去了,总归是一个村里住着的人,遇到问题肯定要一致对外,说话都阴阳怪气的:“好你个外乡人,解了一招双炮无垫子就自认为天下无敌了是不是?告诉你,做梦!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区区一招破解之法也不是你拿来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资本,我禁谎村人虽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你若不拿出点真本事出来,你可走不了!” “哦?”冯小满闻言挑了挑眉,有些不屑道:“听您老人家的意思,是想跟我对弈一局了?” “对弈?哼,不敢当,我只不过是将死你,或者被你将死罢了。” “......” 这台词听着熟啊,但冯小满却一点都不虚。 反正尚抗等人都去找村长去了,自己闲来无事,刚好下棋解闷儿。 “来,摆上!”低喝了一声,冯小满直接把老李往旁边一扒拉,自己坐上了他的位置。 第八十五章 三局两胜?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下棋这种小型娱乐项目自然也免不了讨个彩头,对弈之前先有约定,避免之后赖皮耍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摆好棋盘之后,三叔公慢慢抬头看向了冯小满,嘴角略微有些耷拉,似是抬不起来,与其年老体衰造成的皮肤松松垮垮有关,当然更多的则是不屑,根本没把对方看在眼里,声音平淡道:“小子,咱立个赌约吧,不然下着没意思?” 冯小满略微歪了歪头:“啥赌约?您说。” 三叔公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一下,忽然笑道:“呵呵,我瞧你衣衫破烂,浑身脏不拉几,想来也没啥财物带在身上,要不这样吧,咱们‘以罚代赏’,输了的人要学乌龟爬行十米,然后朝赢了的人磕仨响头,你看咋样?” “哦?”冯小满一听,这是憋着当王八啊,就这么有信心认定自己稳赢了? 不过,既然他想头顶一片绿,冯小满倒是可以彻底满足他,笑着点了点头道:“好,您说啥是啥,输了您可别不认账。” “放心,我一向说话算数,在座的各位都可以作证。” “行,我信你。” “那便开始吧?” “且慢!” 三叔公闻言扬了扬眉:“怎么?你怕了?” 冯小满摇了摇头道:“不是,其实我想.......让您一个車,不然他们会说我欺负老人。” “.......” 三叔公一听就呛火了:“让毛线啊,你先来!” “我先?” “快下!” “呵呵,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 下棋这东西,其实最忌讳俩字,一个是“得”,另一个便是“燥”。 有了赌约的加持,普通人难免会产生一种志在必得的心里,往往想着“得”字的时候,便把不得之心排除在外了,太注重攻击,反而疏于防范,丢了自己的阵营;再一个是“燥”,心太急,被人一拱火立马自乱阵脚,总想着对方的本事不过如此而已,小觑了对手的实力,眼界也高了,心也飘了,不对了,这还没开始布局,三叔公是却两忌都犯了,已然输了一半。 “当头炮!” “跳马。” “飞象。” “支士。” ....... 一开始的套路其实大同小异,不外乎派强棋去攻打地方的阵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排兵布阵,意在夺帅,目的明确且只有一个,并不像围棋那样要算子来评判胜负,剩余棋子无论多少,帅丢则输,方法千变万化,十步之后便见高低。 “将军!” 两人下了不出二十步,冯小满已经将到三叔公的军了。 “嘶~” 三叔公拧紧眉头定睛一看,这还没咋开始呢,自己这边竟成死棋了? 不对!再琢磨琢磨。 他可就耗上了,坐立不安,如坐针毡,除了头部稳定的跟个公鸡似的紧盯着棋盘之外,其他地方都在胡乱动弹。 喝口茶水,噗,太浓了。 掏掏耳朵,并没有耳屎。 挠挠头,也没那么痒。 扣扣脚趾缝里的泥,又嫌脱鞋麻烦。 这就是典型的五神丢了魂,六神无主了。 冯小满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说道:“不用挣扎了。” “我还可以......”三叔公一脸不甘心地说道:“这才几步啊,你就把我逼到绝路上来了?” 言辞中,三叔公对于自己二十步便丢盔卸甲的局面感到有些难堪。 “呵呵......”冯小满轻笑道:“你的每一步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猜跳马你绝不飞象,我猜支士你绝不拱卒,比撒尿都要简单。” “......” “那个......其实撒尿也并不简单,我每次都要多甩几下,有时候还尿等待.......” “那是你老了,你再年轻个几年,绝对哗哗的。” “......” “算了。” 三叔公将手里举起的棋子扔到了棋盘上,弃子认输。 顿了一下,他慢慢说道:“你赢了,不过还没完。” “嗯?”冯小满抬头一愣:“喂,你想耍赖是不是?帅都将死了,这还不算完?” “哼!”三叔公忽然冷哼了一声,老赖本质立刻暴露无遗:“这把是你赢了,可我们之前也没说玩几盘啊?要三局两胜才行。” “.......” 合着这老东西还留了一手! 淦! 脸上有些鄙视,可冯小满心里却丝毫不慌,毕竟他的棋艺摆在那里,没啥可怕的,就三叔公这种臭棋篓子的水平,无论下多少把他都是要输的,一时没有彻底认输,只是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罢了。 略微顿了一下,为了让对方输的心服口服,冯小满再次把赌约的内容重新确定了一遍,问道:“确定是三局两胜不改了?” “不改了。” “好,复盘!” 说罢两人便复盘了,开始了第二轮的对局。 不出所料,三叔公又输了。 贼快,这把连十五步都不到了。 将的那个死啊,把帅逼得走投无路,看的三叔公俩眼直发愣,脑袋一迷糊,差点气晕了过去。 “你.......行啊,破破烂烂衣衫褴褛的臭乞丐,没想到下棋竟这么厉害,倒是小瞧你了。”三叔公被旁边的半大小子搀扶着,恨得咬牙切齿道。 冯小满伸手抹了抹鼻子,斜着眼说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我夸你呢!” “呵呵,既然你输了,那便兑现赌约吧。” “啥赌约?” “又想耍赖?当乌龟爬啊,别让我瞧不起你!” “爬.......你觉得我这身子骨的还能爬动么?” “你!喂,大家可都看到了啊,这老头耍无赖,说好的事情撂屁不干了。” 冯小满一直都相信舆论的力量,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转头扫视了一下旁边的围观群众以求人证,但超出他预料的是,在场众人却各个偏过头去,压根没听。 村民相护,一致对外! “你!你们!” 冯小满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帮孙子比自己还不要脸! 早就听闻禁谎村人各个谎话连篇,不讲诚信,如今看来,这传言一点都不假! 太窝心了,一点赢了的成就感都没有。 “行!行行行,你们厉害,牛逼,且等着我的,我非找个人来评理不可。” 说完他便迈步要走,可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的众人却呼啦朝把他围了起来。 “站住!” “嗯?” 冯小满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一瞧眼前这阵势,顿感不妙,急忙推开其中一人跳了出去,迈步刚要跑,但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给拉住了。 “嘿嘿,小哥,别走啊,再来几盘呗?” 说话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年轻壮汉,四方大脸,圆眼,肉鼻子,长了一脸横丝肉,脸颊两边留着络腮胡子,说话瓮声瓮气的,跟拎小鸡子似的把冯小满硬生生拽了回来,按住他的脖子,一下子押回了之前的座位上,说道:“三叔公说了,你们要七局四胜!” “.......” 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先前是三局,这会儿又成七局了? 肯定又是谎言,七局之后保不齐还有十一局,十五局......估计能推迟到给老头上坟。 想下到死?都玩蛋去吧! 冯小满可坐不住了,暴跳如雷,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知道尚抗也在村里,出了事有他顶着,自然有恃无恐:“来,有本事宰了我!” 三叔公一听,喝~这是个老炮啊! “行啊小子,有骨气,真男人,真男人就要硬干,你们几个都学着点,看三叔公我是如何教训这小子的。” “你?”冯小满一歪头:“你行么?” “瞧不起我?你看我.......” “嗖~”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身背后忽然飞过来一条又粗又长的东西,颜色鲜红鲜红的,竟是蛤蟆的舌头。 救命恩人来了,是尚抗等人,身背后还跟着村长和几个村民。 那舌头绕着三叔公的腰部死死缠了一圈,尖端逐渐延长,抻出来之后照着对方的身体直接舔上了。 “哎呀!” “卧槽!这啥啊?” “有怪物,大家快跑!” “喂,你们几个臭小子太不厚道了,撇下老人就不管了?”三叔公还骂呢,殊不知那舌头已经对他开始了治疗。 “大家别跑!”村长忽然伸了伸手,迈步来到村民面前解释道:“大家休要担惊,少要害怕,这位金圣仙是来救我们的,专门治疗我们身上的潭水成瘾之病,我和几位长者已经试过了,现在的感觉特别舒畅,请大家放心,一切听从金圣仙安排,都排好队,慢慢接受它的恩惠。” “......” 这话一出,原本打算逃命的村民们这才略有迟疑地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的扫向了不远处的蛤蟆,咋瞧咋觉得头皮发麻。 没办法,这就是人的本能反应,蛤蟆长得丑也就算了,关键还那么大,不得不让村民有所警惕。 村长似是察觉到了村民脸上的异样,突然拍了拍胸部,打起了包票说道:“各位乡邻,我以人格担保,这位金圣仙绝对没有恶意,是来搭救我们的,大家若是还不相信的话,且看它对三叔公一番治疗过后,便知是真是假了。” “额......” 有了村长的保证,村民们总算稍微放松了一下警惕,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被那条长舌头卷住的三叔公,静待他的结果。 第八十六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三叔公觉得自己快脏了,不止肉体上的,更有心灵上的,被一只外表丑陋、舌头黏黏糊糊的蛤蟆暴力蹂躏,活这么大岁数了都没有过如此的遭遇,有些晚节不保。 “狗东西,快放开我!”他拼命挣扎着叫嚣,但蛤蟆却置之不理,任由他使出浑身解数在舌头的困缚下疯狂蹦跶,但却无济于事。 “你!你个天杀的......”眼瞧着挣扎无用,叫嚣无果,被逼无奈的三叔公实在没辙了,张嘴还要谩骂,但却被身上突如其来的变化产生了迟疑,微微皱了皱眉,话锋立马转了:“嘶~奇怪,貌似还挺舒服的。” 真香定理,谁也逃不过去。 三叔公不再抵抗了,一来没用,二来还挺享受。 别看那条又长又结实的长舌头黏糊糊的,可但凡被它舔过的部位,都会莫名的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感,被风一吹还凉飕飕的,甚是解乏。 三分钟之后,蛤蟆把三叔公放了下来,收回了舌头,然后静静的看着他。 “三叔公!”有村民好奇地跑了过去,自是为了验证村长之前的说法,开口询问道:“您老现在感觉咋样?” 三叔公睁大了眼睛紧盯着自己的双手,视线也清楚了,气色也好看了,腮帮子鼓着,耷拉的嘴角居然也能向上弯起,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貌似全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猛一抬手,照着旁边一名壮年汉子的左脸就是一巴掌! “啪~” 力度极大,壮年汉子直接原地转了三圈。 “嘶!” “哎吆~” 三叔公震惊了,心说我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壮年汉子可就倒了霉了,捂着自己的左脸疼的直犯迷糊,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才站稳,盯着三叔公这个老不羞直接问道:“您干嘛打我!” 三叔公一挑眉,问道:“疼么?” “废话!疼死了!”壮年汉子叫道。 三叔公一听,乐了:“哈哈,果然有效!我的病貌似好了,眼也不花了,精神抖擞,也不想喝那风落潭的水了,就连打人都恢复了当年的勇猛,真是太好了!” 壮年汉子:“......” “好汉不提当年勇,合着您是拿我练手呗?” “嘿嘿......”三叔公贼笑一声,并没有否认。 壮年汉子吃了哑巴亏,有心想发火但却没敢,一来辈分不够,不敢打长辈,二来.......三叔公这老瘪犊子貌似恢复战力了,就刚才那下,至少年轻了五岁的功力,有点打不过! 真怂! 一人“牺牲”,换来的却是其他人的认同,壮年汉子这波不亏,至少向其他村民证实了蛤蟆的舌头是有用的,神乎其技。 不再怀疑,对方的确心存善意,三叔公就是个鲜明的例子,被舔过之后直接戒掉了潭水之瘾,这对于长期遭受风落潭毒害的其他村民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更是天赐良机。 “神医”在此,哪还等什么?呼啦朝全上,跟小猪抢食似的把蛤蟆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星捧月,聒噪不断,全都是来治病求医啊,都嚷嚷上了。 “舔俺!” “我先来的,你靠边站!” “别急,大家都有份。” “排队去,别有伤风化。” “金圣仙!先舔俺!” “嗯?” 人群中冷不丁传来了一道尊称,立马引起了蛤蟆的注意。 这家伙生平最在乎面子,也很享受“金圣仙”这个称谓,立马锁定了目标,朝那人问道:“刚才,是你喊得金圣仙?” 那人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我。” “好,我先救你,你比较识时务,而且嘴甜!” 众人:“......” “金圣仙!” 反应过来后其他人也喊上了,但显然都是马后炮。 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 最让人鄙视的就是马后炮行为,无论你做啥事,一开始总会坎坎坷坷,引来世人的诟病甚至冷嘲热讽,其实都无所谓,只要有一个人能义无反顾地一直支持你,一旦你成功了,最应该感激的,当属一开始支持你的人。 至于那些马后炮们,先一边凉快去吧。 “嗖~” 伸出舌头把嘴甜的那人卷起来,蛤蟆立刻帮他治疗上了。 很仔细,肯定要比治疗三叔公时更加认真,谁让人家最甜呢。 ...... 一番安排,蛤蟆可就忙活上了,村长亲自上前维持起了秩序,让村民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避免造成混乱。 尚抗等人没有插手的余地,眼瞧着蛤蟆逐渐被禁谎村人追捧爱戴,估计以后也能和他们和平相处,荣辱与共,索性选择了功成身退,不告而别。 他们要走了,偷摸走的,不带走一片云彩。 禁谎村的经历暂时告一段落,大发慈悲地给了冯家叔侄俩一些盘缠让他们回家,辞别之后,尚抗和张小右又重新踏上了征程。 目的地还是没变,距离更近了一些,走出禁谎村又翻过了一座山头,前方逐渐浮现出了一片金黄色的麦田。 正值夏忙时节,麦穗随风飘扬,颗颗饱满硕大,五谷丰登,倒是一年的好收成。 陇上有人,是俩老头,一个白眉鹤发,另一个胡子拉碴,头发秃顶,此时在蹲在那里吧嗒抽着旱烟,一脸愁容地说着什么。 尚抗和张小右挨近了一些,站在不远处终于听到了他俩的对话。 鹤发老者叹了口气说道:“唉,今年的收成实在太好了,看来我是躲不过那一劫了。” 秃顶老者吐了口烟雾说道:“唉,谁说不是呢,今年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 “......” 都没听过,还有嫌五谷丰登不好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尚抗两人竖直了耳朵继续听。 鹤发老者说道:“我听说村东头的老张头已经把粮食交上去了,家里快揭不开锅了,正准备卖牛,看来这个冬天啊,他家不好过喽。” 秃顶老者闻言撇了撇嘴:“那算什么?村西头的老宋为了口吃的都把闺女嫁人了,她才十四啊,大好的年华,倒是糟践了。” “哦?老宋头?”鹤发老者闻言磕了磕手里的烟袋锅子,好奇问道:“他闺女嫁给谁了?” “还能有谁?还不就是隔壁村的王瘸子呗。” “什么!王瘸子?”鹤发老者一听这个名字,手里的烟袋锅子都差点吓掉在地上,脸皮不由地一抽,表情难以掩饰的嫌弃:“就是那个整日里好吃懒做、啥活不干,一身臭毛病的王瘸子吗?” “可不就是他嘛。” “......” “好家伙,我听过他,那瘸子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懒汉,全身上下一点长处都没有,长的又矮又挫不说,一条腿还瘸不拉几的,脸上全是麻子,还带坑,坑里还有小黑点,三环套月的麻子,半夜出来走道都能把狗吓一跳,从不洗澡,全身都馊了,赶上阴天下雨算洗过一回,被人推河里也算洗过一回,整日里醉生梦死,简直就是一滩烂泥......你说老宋头是不是疯了,那么好的闺女嫁给一个瘸子,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么?” “哎吆,谁说不是呢,说起他闺女,那长得是真好看,白白净净的,大屁股小脚,光看那屁股就知道能生儿子,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那凭啥要嫁给王瘸子啊?” “你还不知道呢?王瘸子虽然不行,可他表叔行啊,他表叔可是隔壁村有名的富户,张大财主,财大气粗,腰缠万贯,家里堆着金山银山,外面经营着多家绸缎庄,药铺,甚至钱庄,有的是钱,随便抠出一点来就足够王瘸子花的,有这样的亲戚,他再懒再败家也无妨。” “他表叔......真那么有钱?” “哼,不光有钱,人家还有势力呢,跟县老爷称兄道弟,还蝉联了三届富商协会的会长,各路富商对他马首是瞻,手底下养着一大帮子人,仅是厨房剥葱的就有四十多个,厉害着呢。” “.......” “剥葱的就四十多个,他家的口味是有多重啊。” “这你甭管,总之人家有钱有势就行了。” “额......再有钱有势,总归是表叔,又不是亲叔.......” “你还不知道呢?张财主虽然家财万贯,但却命里无儿啊,他的正房死的早,后来续弦又娶了三房小妾,奈何全不生养,唯有王瘸子这一个亲人,他能不心疼么?对他就跟对亲儿子一样!” “哦,听你这么一说,老宋头的闺女其实也不亏啊,至少吃喝不愁,衣食无忧,算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福个屁啊,条件再好也只是浮云,面对王瘸子...实在下不去嘴啊,估计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切,关上灯都一样,这有啥下不去嘴的?” “不一样!不一样好吗?” “有啥不一样的?” “就是......额.......反正不一样.......” “二位老人家,抱歉打扰一下。”俩老头正说着话呢,身后的尚抗忽然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副和善的微笑。 第八十七章 借麦子 俩老头齐刷刷地一回头,见身背后站着的竟是俩陌生人,不自觉地从陇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问道:“你是何人?” 尚抗一脸恭敬地抱了抱拳,对待老人还是挺尊重的,缓缓道:“二位老人家,在下尚抗,这厢有礼了。” “哦,还礼还礼。” 张小右:“......” 这是你的风格么? 没事装什么公子哥!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素来以“放荡不羁”作为行事风格的尚抗居然会谦卑的颇有礼貌,其中肯定有诈。 别人不了解尚抗,张小右可对他知根知底,眼光也毒,早就把他的心肝脾肺肾全看穿了,一瞧就知道没憋着好屁。 略微顿了一下,尚抗也果然“不负所望”,在简单寒暄过后直接步入了正题,先礼后兵,先小人后君子道:“两位老人家,小子无意路过此地,瞧这麦田粮食大丰收,想来今年肯定是个五谷丰登的好年成,一时难忍腹中饥饿,特向两位借点麦子用以果腹充饥,不知二位的意思是.......” 俩老头一听,借麦子就借麦子,整那么文绉绉干嘛? 不过,这麦子却不是那么好借的,他们自己还吃不着呢,又怎会轻易借给别人? 挑了挑眉,鹤发老者率先说道:“小友,你的难处老朽知晓了,我也亲身经历过腹中饥饿的痛楚,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浑身使不上劲,有时候起猛了还容易犯迷糊,那种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对,您说的对。” “只是这麦子,我不能借!” “......为何?” “因为......因为我们自己还不够吃呢,怎么可能借给你?” “不够吃?”尚抗一歪头,转头一瞧那金光灿灿的麦田,麦穗硕大,颗粒饱满,且麦香扑鼻,不够吃?这不睁眼说瞎话吗? “老先生,这么多粮食还不够吃?我借的又不多,十斤足矣。” “什么!”鹤发老者闻言忽然张了张嘴,眼睛都瞪圆了:“十斤?喂猪呢!” “那......五斤也行。” “没有。” “三斤总可以了吧?” “半斤都没有,到别家借去。” “哎我说你这老头......”尚抗直接恢复本性了,就不是当翩翩公子的料,温文尔雅这辈子都学不来,指着鹤发老者的鼻子怒道:“不就是几斤麦子嘛,我又没说不还,干嘛这么吝啬?” “我吝啬?”鹤发老者似乎也来气了,本身也是个犟种,操着大烟杆子也指着尚抗的鼻子怒道:“这片田里的麦子连我都吃不上,又何况是你?” “啊?”尚抗好奇了:“自家种的麦子还不能吃?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哼~”鹤发老者冷哼了一声,把大烟袋放了下来,慢悠悠道:“你是外乡人,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这麦子的确是我种的不假,但土地却是从地主那里租的,我们租田的农户每年都要上交租金,只有应付完地主之后才能得到剩余的粮食,而且那个地主有个很特殊的癖好,就跟神经病一样,专挑好的麦子收,每年收成下来,谁家的麦子长得越好、收成越多,他便要收那家的,取前十名,不收地租,只需把所有的麦子全部上缴就可以了,来年还可以继续种。” “.......” “照单全收?这地主也太狠了吧,不让老百姓活了?” “唉,谁说不是呢,本来丰收之年是大喜事,可这里的老百姓都盼着自家的收成比别人差一些才好,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中规中矩便是最好,既躲过了地主的全收,又能吃喝足够,此之谓恰到好处,只要躲过了前十名,那就不用交地租,也不用交麦子,一年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 “哦,我懂了,怪不得你会望着一大片丰收的麦子发愁呢,合着是被地主盯上了。” “唉,就我今年这收成,莫说村里前十了,前五都能进,指定全完了,准得被地主搜刮了去。” “那你不会偷摸克扣点?趁麦子没熟的时候多拔苗,也不至于长得这么旺啊。” 鹤发老者闻言,忽然一脸委屈的撇了撇嘴:“有过这想法,但却不敢。” “为何不敢?” “那地主每天都会派人来巡逻的,盯着我们种地,死掉一颗麦子都要上报,严着呢,谁敢偷摸拔苗啊。” “......” “呵呵,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么有个性的地主,你说他吝啬吧,他倒能免去十名开外之人的租子,说他大方吧,他连一颗麦苗都不放过,斤斤计较,果然是个怪人。” “唉,有钱人的世界我们看不懂,他的确很怪,脾气也是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待人也热情,嘘寒问暖的,要是发坏起来,使出来的手段也够人喝一壶的,村里人都很怕他,因为他喜怒无常。” “嘶~听你这么一说,我倒很想见他一面。” “别介,奉劝你少去招惹他,他不好惹。” “呵呵,天底下还没有我尚抗惹不起的人呢,告诉我他家在哪儿,我去拜访拜访他。” “......” “你......你还真要去啊。” “嗯,有点好奇。” “好奇害死猫你听过没?” “我又不是猫,另外,我还想借你点麦子。” “.......” “喂,都说过不借了,你这小子怎么......” “我可以花钱买。” “钱?”一听这个字,鹤发老者的眼睛瞬间放光了,总归有着市井小民的市侩,种地一年到头下来才挣几个钱啊,哪儿有真金白银来的香,当下便心动了,试探性问道:“你......你能出多少钱?” 尚抗挠了挠头,说道:“我没买过麦子,您老说个价?” “嗯.......”鹤发老者低头寻思了一会儿:“咱按米价来算,一斤十五文咋样?” 一斤十五文,按照普通的算法其实已经超出米价的一半了,不过人家老头还担着风险呢,万一被巡逻队发现了,少不了一顿毒打,光是这顿打,就得值好几文。 然而这个价格对于尚抗而言根本就不叫事,甚至不值一提,慢悠悠地从戒指里掏出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竟是之前在河蚌里取出的珍珠。 樱桃般大小,晶莹剔透的,怎么着也得值个百十两银子。 “那个,我身上没带铜钱,我用这个换咋样?”对于金钱没多少概念的尚抗,直接递过去说道。 “啊?”鹤发老者一瞧,两只眼睛都贼溜溜的放光了,别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但对于某些奇珍异宝还是有些了解的,一瞧那珍珠就知道很是不俗,岂止能换一斤米啊,把这里的麦子全收了都绰绰有余! “咕噜~” 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好不容易逮住个冤大头又岂能轻易放弃,用珍珠换麦子?这不天下奇闻嘛,若非怕对方回过味来,他都能直接下手抢! 定了定神,鹤发老者心里都快乐疯了,如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强装镇定地说道:“可以,相当可以,你准备换多少?” “十斤。” “没问题!”鹤发老头回答的那个快啊,甚至都没考虑尚抗要喊多少斤,直接答应了下来。 身旁的秃顶老者一瞧,这买卖行啊,一瞧这小子就是个十足的大怨种,此时不宰,更待何时?直接插上嘴了:“那个,小兄弟,我家种的麦子其实也不错,你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我可以给你换十五斤。” “嗯?十五斤?” 鹤发老者一听,这不抢我买卖吗? 不行! “喂,我先来的!” “切,买卖任人挑,又不是你做主。” “我......我出二十斤!”鹤发老者也喊上了,直接跟秃顶老者杠上了。 秃顶老者自是心中憋着贼心,当下也是毫不示弱:“我出三十斤!” “四十!” “五十!” ......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俩老头可就争上了,全都是为了利益,哪儿还有半分的情分可言? 喊到100斤的时候,尚抗实在懒得听他俩呛火了,赶忙把俩老头扒拉开了,防止他们打架,慢悠悠说道:“喂,你们喊得这么凶,就不怕地主怪罪么?” 鹤发老者一愣,此时早就被金钱冲昏了头脑,态度十分强硬,都无所畏惧了:“来,你让他打死我!” 秃顶老者也随声附和道:“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怕他打?我自己种的麦子,凭啥由他做主?” “......” 这俩老家伙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有钱就硬气了呗? “行了行了,你俩啊,也别争了,免得伤了和气,我来说个数吧,一颗珍珠换十斤麦子,多了我也带不动,你们两家各出五斤,如何?” “这.......” 俩老头低头寻思了一下,这买卖肯定不亏,而且还是大赚,立马点头同意了。 “行,我赞成。” “我也赞成。” “那就别等了,都割麦子去吧?” “好!” “割完之后告诉我地主家在哪里,我准备去拜访他。” “没问题。” 第八十八章 你算哪门子亲戚? 白桥村其实也不小,足有上千户人家,九成以上皆是农户,靠种地收粮食来维持营生,老天爷也算垂怜,每年都会风调雨顺,五谷丰达,大旱大涝倒没出现过,但农户的腰包却从来没有鼓起过,自是有着欺行霸市的地主从中作梗,压榨着可怜的农户,富足了自己,弱化了穷人,贫富差距甚为悬殊,穷的饿死,富得流油,剩余的少部分人只能另辟蹊径,摒弃五谷杂粮那些不太起眼的微薄收入而种上了果树,栽上了瓜田,以应季水果作为主要收入来源,生活倒也惬意。 扛着十斤麦子往地主家行去,前方不远处,一座恢弘气派的庄园立刻浮现了眼前。 与周围破败的房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地主家的房子倒是鹤立鸡群般坐落在了整个白桥村的中心地带,漆红色的大门前是一块干净整洁的空地,用大理石铺成,上面雕刻着好看的花纹,门两边立着俩石狮子,一只威风凛凛,威武霸气,另一只却怪滑调皮,呈半趴状,脚下踩着一个石球,往前走踩过三道石阶,抬头观看,正上方挂着一块硕大的匾额,上写两个大字——狄府。 看来这家庄园的主人姓狄,也是这里的地主,只是这个姓氏与“府”字不太搭边儿,叫白了就成“地府”了,听着也怪瘆人的。 迈步向前,扣响门环,“啪啪啪”三下,少时便有一名身材瘦弱的仆人慢慢打开了大门,只开出了一道很小的缝隙,探出半个身子来,自是有着很强的防范意识,同时也会仗着自己主人显赫的身份狐假虎威,看人的眼神都是斜视,略显不屑,撇着大嘴,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你找谁?” 一句称呼也没有,看来平日里也是蛮横惯了,压根不把门前的两个陌生人放在眼里。 尚抗走上前抱了抱拳,先礼后兵,一脸客气道:“呵呵,小哥,叨扰了,请问这是狄老爷的府上么?” “嗯?”那仆人把头一歪,嘴巴紧闭了几秒后又缓缓张开了:“头上的牌子写着呢,你自己不会看?” “那个,我不认字。” “......” “是狄府,你找谁啊?” “我找狄老爷。” “你找我们家老爷干嘛?”仆人挑着眉毛,自是对这些慕名而来、憋着送礼献殷勤的人早就司空见惯,不巴结也不客气,心态很是平淡。 尚抗闻言,犹豫了一下道:“我.......我是你家老爷的亲戚,在外游历年,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顺便来看看他。” “亲戚?”仆人一脸古怪地上下打量了尚抗一眼,表情细微变化,心里更是疑惑,忍不住问道:“你是哪门子的亲戚?我咋没见过你?” “那个,可能你入府比较晚的缘故吧。” “那你是?” “咳咳,我是他侄儿。” “侄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狄......狄.......嗨,你管我叫什么,进去通报就是了。” “.......” 咋瞧咋觉得不像,但凡事总怕有个万一,若对方真是狄老爷的侄子,如此怠慢,岂不失了礼数,败了家风?保不齐还会挨一段打。 眼珠微微转动了几下,小仆人一下就被尚抗给唬住了,慢慢把大门的缝隙推大了一些,声音平静道:“你等会儿,我去通报一声。” “啪~” 说完他便把门给关上了,刚才那下都多余,屁颠屁颠地跑到内院禀告了狄老爷,不出半分钟的功夫,他便火急火燎地折返回来了。 带着伤回来的,脸上有个老大的巴掌印,显然是被人扇了,打开大门后都快恨疯了,装上俩狗牙都能咬人! “你!你个大骗子!”仆人气鼓鼓的,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简直让他暴跳如雷,伸手指着尚抗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薄嘴唇之人本身就尖酸刻薄,加之眼睛又小,归类到属相当中那就是个老鼠,说话更是阴狠毒辣:“狗篮子!我家老爷他侄子六年前就死了,你装啥大尾巴狼,跑这儿骗吃骗喝来了?也不知是谁家的链子没拴好,把你给放出来了?说瞎话不打草稿,竟跑到我们这地方胡乱认亲,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狄府!连县老爷来了都得下轿拜进,毕恭毕敬,你个毛头小子眉毛底下那俩窟窿眼是出气儿的吗?若是实在闲的嘴碎,找个缸沿儿磨磨牙去!今儿个我要是不把你揍出绿屎来,算你没吃过韭菜!” “.......” 尚抗一听,这是个吵架高手啊。 骂人很有水平,没进狄府之前绝对是个流氓,不然他想不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浑话来。 得亏他是个男人,若是换成女人,肯定一泼妇,站菜市场上叉腰干架都能单挑三条街,还不带重样的。 眼瞧着仆人撸起袖子正要干架,尚抗却轻飘飘地摆了摆手,一脸玩味道:“放弃吧,你打不过我的。” “你特么!” “住手!” 正要出手,身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十几个家丁簇拥着一个大胖子呼啦朝从门里走了出来,各个手中拿着短刀长棍,一副全副武装的架势。 为首的大胖子便是白桥村里有名的大财主,狄万,外号狄胖子,长得那叫一个胖,都看不到脖子了,估计能压倒炕,大圆脸,肉鼻子,下巴颏那里长了一撮毛,时不时还要捻几下,身上穿了一件十分华丽的铜钱绿袍,头上戴着财神帽,腰里别着一个金算盘,往那儿一站,威武霸气,占地一平米。 家丁们都不敢靠近他,因为他嫌热! 伸手指了指前方的仆人,狄万厉声喝道:“宋才,退下!” “老爷,我......” “我让你退下!” “哦。” 名叫宋才的仆人灰溜溜地退到了一旁,腾出来的空荡很快被狄万占据,来到尚抗面前时轻扫了对方一眼,看似是在笑,实则却是笑里藏刀:“呵呵,就是你冒充我侄子是不是?” 尚抗抬头正视着对方,没有否认:“对啊,是我,怎么着?” “喝~你小子说话挺冲啊,我问你,你是哪个山头上的?” 山头...... 狄老爷没发财之前绝对当过山贼,连“山头”都用上了。 其实尚抗不知道这叫问门,意思是询问对方的出身和来历。 愣了一下,尚抗一脸平静道:“我的确是从山里走出来的,而且是你亲戚。” “你是我哪门子亲戚?” “方才说了啊,我是你侄子。” “放屁!我侄子早就死了,别胡乱认亲,瞧你这一身破破烂烂的打扮,我狄万怎么会有你这般穷酸的亲戚,怕不是囊中羞涩,跑这儿来打秋风的吧?” “打秋风?”尚抗挠了挠头,显然没听懂,问道:“啥是打秋风?” “还跟我装糊涂?打秋风就是骗吃骗喝,瞧你那德行,鞋面挂泥衣服沾土,估计三天没吃饭了吧?瞧谁都像饼对不对?要不要我施舍你点儿?我......嗯?” 说尚抗不修边幅可以,毕竟那是风尘仆仆赶路造的,可若鄙视他穷,尚抗绝对忍不了。 戒指里藏了一大堆金银财宝,这能叫穷? 随便掏出了一根金条放在手里掂了掂,尚抗都不用多说话,狄万顿时变了脸色。 “你......你居然有金条?”啥叫见钱眼开?狄万已经演绎地很淋漓尽致了。 尚抗故意把金条往空中一抛,被阳光一照所反射出来的光线晃得人直眼晕,随意伸手一接,无形装逼,最为致命:“原来这叫金条啊,我还以为是铜疙瘩呢,像这种东西我还有百十来根!” 狄万:“......” 百十来根?这侄子能认! “咳咳,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来,叔叔抱抱。” 众人:“......” 变脸太快了吧! 有钱就认亲了? 真现实。 尚抗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你别过来,你身上汗太多,我有洁癖!” “......” “嘿嘿,侄儿,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可把叔想死了,顺便想你的金条。” “......” 要不怎么说狄万的脾气古怪呢,说话都这么坦诚,从不藏着掖着。 尚抗一脸鄙视地盯着他:“你刚才不是说我死了吗?” “谁说的?我可没说!” “他说的!”尚抗指着宋才说道。 “嘶~” 宋才脸皮一抽,顿时被这一对假叔侄搞得一愣一愣的,哆里哆嗦地张口正要解释,却见狄万忽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朝着他的右脸就是一巴掌! “啪~” 力度极大,宋才立马原地转了一圈! 刚才是左脸,现在是右脸,匀称了,强迫症的福音。 “狗奴才,你敢咒我侄子?”狄万怒道。 宋才委屈的都快哭了:“老爷,我.......” “我什么我?一边儿呆着去。” “......” 喝退了宋才,狄万转头看向尚抗时立马又变了一副脸色,如此区别对待,全是钱闹的,甭管是真是假,有钱好商量,堆出来的笑意宛如一朵绽放的菊花:“嘿嘿,乖侄儿一路上舟车劳顿,肯定辛苦了,走,跟叔屋里说话去。” 尚抗倒也挺会曲意逢迎,一开始就憋着迈进狄府,此时正是“撒娇”的好时机:“叔,我饿了。” “饿了?”狄万一听,立马转头朝一名瘦弱的管家吩咐道:“那什么,张管家,吩咐后厨备菜,我要跟我侄儿好好痛饮一番,叙叙旧。” “是!” 第八十九章 狄胖子这半辈子 从来没有人会嫌钱多,越有钱就越明显,只想把财富做到更大化。 挣得越多就越想再挣,这是一个常年积累的过程,有点类似于收藏癖,别看某些自命清高的人自认为钱只是一串数字,那只不过是一套冠冕堂皇的托辞罢了,真要把利益上升到更高的层面上,他绝对比任何人还要猴急。 老听某些成功人士侃侃而谈,说什么年轻人要谈梦想别谈钱,试问,没钱拿啥去实现所谓的梦想? 用爱发电么? 怕是这“爱”里也包藏祸心,玷污了梦想,变成了幻想,甚至是瞎想,空想,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教育别人,那是因为他成功了,不成功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咋不跟个跳梁小丑似的站出来指点别人了? 所以,一切虚妄之事皆是梦,一切现实之事皆因缘,有那个机遇取得成功,那是老天爷赏饭吃,乖乖吃得了,就不要对那些还在成功道路上磕磕绊绊的幼苗们评头论足了,恶不恶心? 狄胖子也爱钱,但他爱钱的方式与别人不太一样,他喜欢存。 就跟仓鼠似的,酷爱囤积,一点都不乱花,那么有钱还抠抠搜搜的,每花一文钱就跟从他肋条骨上扥下来似的,还带着血,疼的他龇牙咧嘴,满脸肉疼,就算生锈长毛了也要存着,平日里随个份子都要无事装病,一日三餐从没超过两盘菜,喝粥都要带稀的,清汤寡水能照出人的影子来,每晚酉时准时吹灯,怕浪费蜡烛,半夜起来撒尿都要多跑一里地去自家菜园撒,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 就这么一个吝啬的大户,抠搜了三十多个年头,近几年才有所好转。 狄胖子这前半辈子财运一直亨通,唯独家里的人丁...略显单薄。 他倒是有个亲弟弟,七年前出家当和尚去了,撂下了一对孤儿寡母,也就是他的弟媳跟侄子,相依为命。 弟媳的身体不大好,罹患重病卧床多年,三年前撒手人寰了,至于他那侄子,自小就调皮捣蛋,不务正业,六年前跟小伙伴跳河比憋气,最后他赢了,三个时辰没上来,用一条小命换来了小伙伴们的崇拜。 赢了比赛,输了人生。 大房娶的早,奈何一直不生养,找个算命的先生看了一下,说是家里的风水不太好,尤其是祖坟,半绝户风水,需要挪坟,用强硬的手段霸占了村里一户人家的风水宝地,把人家先人都刨出来了,自己亲爹埋进去,但还是无济于事。 狄胖子大怒,把算命先生的一只眼给戳瞎了,又花重金聘请了青龙城里赫赫有名的赛半仙占卜一卦,原来病根并不止一个,有俩,要一步一步来,攘外先得安内。 先找大房,一瞧对方的面相,赛半仙乐了,伸手一指对方的鼻子:“你啊,命里会有俩儿子。” 狄胖子闻言大喜,转头就问:“那我呢?” 赛半仙捻着胡子眯起双眼:“你啊,命里只有一个儿子。” “哦。” 他还哦呢,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到第二天,大房跟厨子私奔了。 ...... 赛半仙算的可真准呐,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房不仁义,狄胖子倒也没有怪罪,毕竟人家可是跟他同甘共苦了十几年,打从十五便跟了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续弦又娶了三房小妾,但仍旧全不生养。 无奈,再找来赛半仙解决另一个问题,经过一番认真的占卜,源头找到了——竟是那瞎眼算命先生使得坏。 先前霸占的别人家的祖坟的确是块风水宝地,奈何瞎眼先生的道行不够,只会找穴而不会放棺,所谓先人竖着葬,后人一定旺,瞎眼先生却让狄胖子横着放,这不倒霉催的么? 起棺,重新埋爹,竖着放好了再在上面撒上一层石灰粉,此之谓雪花盖顶。 做完这些,赛半仙拂袖而去,临走前撂下了一句话:“多去三房屋里睡睡。” 转眼第二年开春,三房果然生了,一降生便是八斤六两的大胖小子,比任何人家的小婴儿都大,把狄胖子给乐的啊,鼻涕泡都快出来了,大摆宴席招待亲朋好友,于庆生宴上手舞足蹈,喝的正起劲呢,后院忽然来人了,一名小丫鬟火急火燎跑来报出了噩耗,说什么小公子身体不适,行为怪异,把奶娘都吓晕了过去。 狄胖子闻言,手里的酒杯“咯嘣”就碎了,薅住小丫鬟的脖领子提起来就是一顿逼问,嘴里嚷嚷着若是小公子出了事,你们都得给他陪葬! 把丫鬟给吓得啊,差点当场不孕不育,支支吾吾地嘟囔了半天,最后才说出来一句整话——小公子,居然会说话! 这不天下奇闻么?刚降生的小婴儿哪有开口说话的? 不过狄胖子却与人不同,几杯酒下肚就飘了,酒壮熊人胆,不惊反喜道:“我儿子一落生就能说话,只能说明他很聪明!” 丫鬟委屈地都快哭了:“您快去看看吧。” 火急火燎地来到后院,进屋一瞧,自己的儿子正坐在床上抓周呢,那胖嘟嘟的小手,抓一个放一个,似是都不满意,嘴里不停地喊着俩字:“麦子,麦子!” 这不要了命嘛,会说话也就算了,干嘛喊麦子啊? 喊点别的不行么?哪怕喊“金子,金子”,也不枉是我狄万的儿子。 一瞧事情就不对劲,花钱呗,再去请赛半仙,老头一来就抓住病根了,说道:“没啥大毛病,饮食上多注意一下就行了,头五年多吃五谷杂粮,尤其是麦子,谁家收成好就吃谁家的,六岁之后铁锅炖肉,甚至可以喂他酒喝。” 就这一番话,狄胖子终于放下心来,从此立下了一条规矩——凡是租他家地的农户,收成越好全部上交,取前十名,供我儿子六年吃食,其他人免去所有地租,不得偷奸耍滑,不得浪费一株麦穗,违令者土地收回,从此再也不租给他一毛一亩。 打这儿开始,白桥村所有农户的心态瞬间发生了变化,不求风调雨顺,也不求五谷丰登,只求自家麦子长得蔫吧一些,收成少一些,自给自足便可,时至今日,已然过去了四年。 ...... 来到内室,尚抗被特意安排在了酒桌的首席位置上,左手边坐着狄胖子,右手边是张小右,对面是负责陪酒的张管家,四个人霸占着一整张八仙桌子,座位零零散散,看上去很是别扭。 从规矩立下的第二年开始,狄胖子就不像以前那样抠抠搜搜了,自是有着赛半仙的一番谆谆教导,说什么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坐拥家财万贯要懂得要及时行乐才行,这样才能实现人生的意义。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人死了,钱没花掉,什么叫钱?能花出去的东西才叫钱呢,老憋着存起来,那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跟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谈什么人生意义,以为狄胖子会听么? 听! 他真听,尤其是赛半仙的话,狄胖子一直唯命是从。 自打对方算出大房给自己戴上绿帽子那天起,狄胖子就把赛半仙捧成高人了,对其言听计从,说啥都是对的,让他走东他绝不走西,让他撵狗他绝不打鸡,若是条件允许,他都有心把对方请家里当祖宗一样供上了。 地位比老爹的牌位还要高,族谱上绝对可以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就是狄胖子与赛半仙的交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饭菜的规格也与以往大不相同,狄胖子平日里吃饭哪儿超过俩菜啊,弄碗稀粥就点咸菜就打发了,这会见尚抗来了,对方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暴发户,那还不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无论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草坑里蹦的,甚至是茅厕里...咳咳!只要后厨有,呼啦朝全上,珍藏了四十多年的女儿红说开就开,坛子密封纸扣的稀碎,一倒满满一大碗,咧嘴一笑,都看到后槽牙了:“嘿嘿,乖侄子,一路上辛苦你了,来,跟叔走一个。” “没空!”尚抗正忙着啃熊掌呢,喝酒容易撑着肚子,吃的少了。 摆手就是拒绝,搞得狄胖子满脸尬尴,当下只能把目光转移到了管家那里,不痛不痒地跟对方碰了一杯。 “滋溜~” 四十多年的女儿红,味道真不错。 放下酒杯,狄胖子一脸笑意地问道:“嘿嘿,对了侄子,你姓什么?” 都侄子了还问人家姓什么?搞不搞笑? 更搞笑的还在后面,尚抗还回答呢:“哦,我姓尚。” “尚?好姓,好姓啊,跟我这‘狄’差不多,哈哈哈。” 这还差不多? 差多了好吗! 旁边负责伺候人的小丫鬟都听懵了,歪头瞧了一眼尚抗,又瞧了瞧狄胖子,心道:“老爷这是喝高了?这才一杯酒啊,‘尚’跟‘狄’都不是同姓,这从哪儿论的叔侄啊?” 想不明白,没敢多问。 她哪里知道这全是钱闹的,一百多根金条外加一个侄子,这买卖稳赚不赔啊。 第九十章 大户人家的讲究 三五杯酒下肚,狄胖子的嘴越来越瓢了,本身酒量就很差,一喝醉了就容易丑态百出,抽泣声中带着些许委屈,竟然还哭了。 酒这种东西,有时真的能照出人的本性,每个人喝醉后的样子也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喝醉了爱笑,这辈子所有高兴的事全想起来了,乐的都能看到后槽牙,而且很兴奋;有人喝醉了爱哭,似是这辈子难过的事都想起来了,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和目前的处境,一边哭一边倾诉衷肠,不吐不快;有人喝醉了爱睡觉,沾枕头就着,呼呼的,打雷下雹子都叫不醒,睡的跟死猪一样;有人喝醉了爱耍酒疯,这种人最让人讨厌,他看谁都不顺眼,俨然一副盖天下唯我独尊的架势,谁也不怕了,大罗金仙来了都无所畏惧,故意找茬,逢人就骂,见人就打,一点酒品都没有,走夜路的时候都能把路过的小狗踹死,这叫缺德。 所以,酒要少吃,事要多知,不然醉酒后曾经做过的事,容易让你后悔一辈子。 狄胖子就是个鲜活的例子,喝醉后爱哭,连关系都搞乱了,之前还一直喊尚抗侄子,这会儿又成兄弟了,胡乱瞎喊,把对面的张管家都听懵了,心里嘟囔着我是该叫他小少爷呢,还是也跟着叫兄弟呢? 狄胖子倾诉过的衷肠,自是把他这前半辈子的遭遇详详细细的交代了一遍,甚至包括大房给他戴绿帽子那件事都没落下,越说越来劲,哭的也越来越凶,可算被酒搞得没了层次,失了身份,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呜呜,兄弟,我命苦啊,我人到不惑之年才得一儿子,奈何他有个怪病,可愁死我了,我也不想压榨相邻,可为了我儿子,只能让他们吃苦了,其实我很于心不忍,但天底下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后辈儿孙多福多寿?所以你要理解我,我……” “行了行了,你喝多了啊。”尚抗听的不耐烦了,直接抬手打断道。 狄胖子已经被酒精弄的思绪紊乱,越不让他说他偏要说,暂时不提儿子,又想起了赛半仙:“我这一生最佩服的人就是赛半仙,说起那老头,本事简直大了去了,非但能掐会算,还会看风水寻穴,而且一抓一个准,从来都没有出过错。” “哦?”尚抗闻言一挑眉毛:“你把他夸的跟朵花似的,怎的你儿子这个怪病为何没除根儿呢?” “那……那人家不得需要点时间嘛,我儿子五年之后可以不治自愈,这是他说的。” “五年!你知道这五年老百姓是咋过的吗?” “咋过的?” “都没余粮了!都卖牛卖女儿了!” “啊?还有这事儿?” “哼,别装无辜,你比谁都清楚,赛半仙的方法可让你儿子爽了,殊不知在这件事背后,有很多人因此而丧命,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 “那你还无动于衷?” “没办法,我得先救我儿子。” “……” 这脾气简直一会儿一张脸,刚才还哭哭啼啼的怜悯百姓,这会子又自私自利的说是为了儿子,这胖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怪不得鹤发老者说他喜怒无常,看来喝过酒之后,他就更加神经质! 一开始是惦记尚抗的金子,然后又苦儿子可怜,到了现在,他又恢复了大地主那种令人恶心的自私嘴脸,这狄胖子,少说也有三个不同的人格。 如此多变的性格,尚抗也懒得深究了,只是对于狄胖子的儿子很是好奇,不由得问道:“哥,我能去见见咱侄子么?” 得,这会又喊哥了,都不叫叔了。 狄胖子闻言挠了挠头:“你见他干嘛?” “关心一下小辈嘛,嘿嘿。” “ 他的脾气可大!” “没事,我小的时候脾气也大,一脚都把稳婆踢飞了。” “……” “那你可不许欺负他。” “有你看着,我敢欺负他么?” “嗯,你这话对,我儿子长得老可爱了,任何人见了都舍不得打,老招人稀罕了。” 可不是么,孩子永远是自家的好。 对此,尚抗无话可说,任由狄胖子在张管家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然后跟着对方来到了后院。 狄府的后院捯饬的都很漂亮,大户人家的装修风格远非一般的小门小户可比,刚一进入后院便是一个硕大的花园,里面站着四五个花匠,此时正在摆弄着各种鲜花,有牡丹,海棠,月季,以及一大片堆放整齐的菊花,花园后面是一湖泊,里面养着各种颜色的金鱼,满池中的荷花开的正艳,岸边拴着两叶小舟,没事的时候可以划船游湖玩,湖中心地带盖着一座凉亭,每逢下雨下雪可以到亭子底下观赏风景,甚为惬意,穿过湖上的木栅栏道便是后院,大大小小坐落着六七座房子,都很气派,当然最明显的要属三房,比另外两名小妾的闺房要宽敞舒适不少,待遇有所差异,皆因母凭子贵,人家的肚子够争气,谁让她给狄胖子生了儿子呢? 有了儿子她便有了依靠,当然这也少不了人家懂得深谋远虑、未雨绸缪的本事,早知道自己的丈夫对赛半仙言听计从,所以私底下没少给对方好处,金银财宝送过去不少,总算换来了一个“推荐”的机会。 其实二房四房也能生,只是缺点机遇罢了,原因出在狄胖子身上,早些年他发了财,一有钱就容易学坏,不知检点,老喜欢到处寻花问柳,身子骨早就大不如前了,有点不孕不育的小毛病,被赛半仙看出来后却憋着没说,背地里偷摸给了三房一包药,具体是啥也不太清楚,总归是一剂猛药,说服下之后绝对能怀上,只要三房能顶得住一晚上的强烈“冲击”,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三房也是真听话,在赛半仙的“引荐”下认真“接待”了自己的丈夫,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相互“交流”,把她给弄的啊,直呼受不了,要死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一夜风雨过后,这才有了狄胖子唯一的骨肉。 自打怀上那天起,三房可就万千宠爱在一身了,光是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的老妈子就有七八个,想吃啥来啥,想要啥买啥,家里有钱,可着一个人肆意挥霍,房子周边每晚都有家丁巡逻,以防不测,后厨每隔半月就要换个厨子,说是为了做出不同口味的菜,狄胖子每晚都来看望,对她百依百顺,一直持续到孩子降生,恩爱仍不退减。 穿房过屋,一行人来到三房屋里的时候,她正陪儿子吃饭呢,饭菜十分丰盛,每一道都很是讲究。 别以为大户人家餐餐都是大鱼大肉,那些东西吃多了油腻,容易发胖,对身体不好。 桌子上一共有四道菜,主食自然是雷打不动的麦子粥,用文火慢熬,煮熟了浇上点燕窝,撒点白糖,味道十分醇香。 有一道清炒白菜,别以为吃白菜就显得寒酸,那也得分怎么做,不要菜叶也不要菜茎,专挑每颗白菜的白菜心来炒,也就是整颗白菜剥开后最里面的那段嫩的,凑够一盘少说也要用掉五十多颗大白菜。 有一道荤菜是小炒肉,也就是猪里脊肉,从猪脖子往下三扎的位置,数到第七扎,取中间这段来炒,要活猪不要死猪,猪死后肉就不新鲜了,赶一只活猪,用棍子不停地敲它的后背,直到敲死,令其血液上涌,这样炒出来的里脊肉才更香。 有一道爆炒鸡舌,全得是五年以上的大公鸡,公鸡爱打鸣,舌头劲道,只取舌尖儿,大火快炒三五分钟然后出锅,搁点辣子油,辣椒要用川蜀一带的朝天椒,用调料熬好了浇在鸡舌上面,吃上去喷香。 最后一道菜是甜品,奶浴桂花糕,桂花糕其实没啥特别之处,主要蘸的奶,必须是刚生过小孩没多久的孕妇所下的奶,年龄不得超过二十岁,要晚上产的而不要早上产的,因为早上没吃东西,一晚上的废气废物容易掺进奶里,晚上产的可以用冰块冻起来,蘸着吃解暑,还能吸收燥气。 别看只是小小的四道菜,做起来老费功夫了,仅是一顿便如此讲究,三房娘俩已经换着花样享受了将近五年,得亏狄胖子财大气粗,有钱好办事,换二一个,肯定消费不起。 “爹爹!” 几人刚一进屋,狄胖子的儿子张嘴便喊上了,把胖子给乐的啊,鼻涕泡都快要出来了,生平最喜欢听这个,屁颠屁颠的走过去便要抱儿子,用力一使劲,但却没抱动。 快五岁的小孩能有多沉?胖子居然抱不动,一来因为他身体贼虚,这些年都快被掏空了,二来,主要他儿子实在太胖了,长得也大,少说要比同龄小孩大上一倍,俩小胖手就跟俩馒头似的,吨肥可爱,憨态可掬。 “呼~” 狄胖子累的大口喘着粗气,一时抱不动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座位上,捏了捏儿子胖嘟嘟的脸,笑道:“呵呵,我儿长大了,为父实在抱不动了。” 身旁的尚抗一脸好奇的看了小孩一眼,不由得问道:“哥,他叫啥名啊?” “狄麦。” “狄麦?是因为喜欢吃麦子的关系么?” 狄胖子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名字是赛半仙帮忙起的,说是对他的前途有好处。” “……” “我看这孩子,貌似有病!” “啊?”一说这话,狄胖子顿时不乐意了:“你才有病!你敢咒我儿子?” “不是,你别误会,四岁多的小孩没有长这么大的,餐餐都得吃麦子,你就不觉得这事蹊跷么?” “这……” “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他瞧瞧。” “你?你会看病?” “略懂。”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第九十一章 狄麦 狄麦这个小家伙其实更像是一个巨婴,别看他已经快五岁了,一降生便会说话,但所谓的巨婴,事实上是指字面上的意思,身体肥胖,甚至臃肿,长势类似于猪,体型也比同龄孩子大了一倍不止,多吃几口菜都容易喘,几年下来一直懒得下床,也是被狄胖子跟三房彻底宠坏了,搁手里怕摔了,搁嘴里怕化了,一点运动量都没有,甚至都站不起来,不会走也不会跑,只会最为原始的爬行,每次上饭桌吃饭都由奶娘或是小丫鬟抱着,可把人家累个够呛,真正意义上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表面虽看着憨态可掬,面色红润,实则身体虚的很,也就比狄胖子强点有限。 这叫天生的富贵命,一般穷苦人家的百姓可得不来,即便得了,在日后极为艰苦的条件下也会不治自愈,富贵病最怕生在富贵人家,本身条件不错,又懒得动,缺少锻炼的机会与机遇,病症只会让身体越来越差,越来越懒惰,平常被人称之为地主家的傻儿子,直到成年,便成为了所谓的废人。 尚抗一眼便瞧出了狄麦的病根儿,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医术,但自小却懂得一个极为宝贵的真理——生命在于运动! 不运动肯定不行,瞧瞧自己身上那结实有力的肌肉,都是自小跟着老爹满山乱跑锻炼出来的成果,如今发育的如此壮实,全因尚抗自小爱运动的成效。 主动坐在了三房对面,在对方一副警惕的眼神注视下,尚抗慢悠悠说道:“嫂子,把孩子放下吧,我想给他检查个身体。” “啊?”三房闻言俏脸微变,快速转动了几下眼珠,不由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狄胖子,自是有着小家碧玉般的懦弱,小鸟依人中带着几分小小的求助,很会撒娇,这招对男人十分奏效,没几个英雄好汉可以顶得住,顿时让狄胖子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强大的保护欲望,转头看向了尚抗,护住娇妻旋即厉声质问道;“喂,你想干嘛?想欺负我的孤儿寡母么?” “.......” 都没听过,啥叫我的孤儿寡母? 那不是咒自己死么? 尚抗挠了挠头,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认真道:“大哥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让小公子站起来走几步。” “走?” “对。” “光走能看出啥来?” “他要是会跑更好,能飞就最好了。” “......” 走两步道倒是看不出有啥恶意,狄胖子索性放下了戒备心,转头朝三房说道:“老三,让他走几步试试。” “哦。”三房在狄胖子面前一直是很懂事的,别看人家如今正母凭子贵地享受着万千宠爱在一身,但却从不恃宠若娇,很会在外人面前给丈夫留面子,绝对是个聪明人,若非如此,她也绝对没有偷偷给赛半仙送礼那般未雨绸缪的能力,既会撒娇又很懂事,脑子灵活眼力劲好使,即便放在皇宫内院中也能活到大结局,这是个厉害的女人。 很快朝着一旁的奶娘点了点头,得到许可后,奶娘这才敢把狄麦这位小公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松开双手,让其自行站立。 “噗通!” 不出所料,疏于锻炼、久未练习行走能力的小公子狄麦还是一不小心摔倒了,刚迈了一步便一头栽在了地上,把狄胖子跟三房吓得啊,心脏病都要快出来了,忙不迭地同时冲过去正准备搀扶,却在此时听到小公子开口说话了:“妈的,摔死爹了,疼死老子啦~” 众人:“.......” 就这一句话,里面居然包含了三个称谓——爹,妈,老子。 也不知跟谁学的,好称呼用在这种环境中竟成了脏话,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狄胖子跟三房都听懵了,心道一句:“这特么是我儿子么?”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狄麦能不能走路暂且不管,一开始的教育才是最关键的,马虎不得,一定要把这些污言秽语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转头,狄胖子愤怒的犹如一只发了疯的野猪,看了看面前的奶娘跟小丫鬟,又看了看几名家丁跟奴仆,突然大声质问道:“谁教的?谁教小公子说这些脏话!主动站出来,兴许我还能饶他一命,若是死不承认被我查出来了,可就别怪我狄万不讲恩情,痛下杀手了!” “......” 没人吱声,下人们一个个都吓得缩着脖子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再问你们一遍,到底是谁教的!” 已经是第二次机会了,而这,也是狄胖子容忍的底线。 然而还是没人敢承认,狄胖子可待不住了,不再大声质问,反而蹲下身子拉住了儿子的小胖手,看似是在呵护微笑,实则却是笑里藏刀:“儿啊,我的宝啊,告诉爹爹,刚才那些话到底是谁教你的?” “嗯......” “到底是谁?说出来,爹爹给你买一串糖葫芦吃。” “嗯.......” “谁啊?” “他......不让说。” “谁不让说?” “人家......给我买了两串糖葫芦,你只给一串,我不能告诉你。” “......” 合着居然是好处没达到预期,一串糖葫芦不值那个秘密的价! 真会做生意啊,不愧是狄胖子的亲儿子,都不用鉴定,绝逼亲的。 “哈哈哈,好,很好,出价没达到预期便不做生意,此乃经商的基本,我儿将来定成大器!”狄胖子还捧呢,对于狄麦简直宠溺有加,不由得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完事又交给对方一个更加重要的道理;“儿子,爹爹我出三串糖葫芦,买你这个秘密,告诉我那人是谁?” “三串?”狄麦闻言愣了愣,终归没有辜负狄万所望,直接把人家卖了:“那个小仆人教的,今天早上他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嚷嚷出了那些话,被我学会了,他怕我在您面前说出来,所以拿两串糖葫芦贿赂了我。” “好,很好!为了利益可以出卖别人,这简直就是天生的商人!看来这个道理也不用我教了,你已经会了,我儿了不起!” 众人:“......” 听着都别扭,把商人的唯利是图加以粉饰,非但不掩饰,反而毫不避讳地一味追捧,这玩意儿若是在狄胖子的教育下长大了,估计会是一个比他爹更狠更毒更压榨百姓的商人。 三岁看老,七岁定八十,小孩子又有啥过错呢? 身处的环境不同势必会造成不同的人格,家庭教育尤为重要,几乎占据一个人成长道路上的九成以上,剩下的那不到一成,才靠自己的内心。 夸完了儿子,狄胖子立马把目光转移到了那个小仆人身上,没等发怒喊话呢,那仆人“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那叫一个快,都不用吩咐,跪下后直接尿了,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地喊着饶命:“老爷,我错了,求您大发慈悲,饶小的一命吧。” 狄胖子把头一歪:“是你教的小少爷那些荤话。” 小奴仆点了点头:“是我,可那纯粹是无心之失啊,我情急之下才骂了几句......” “哼!无心之失?你可知这句话对我儿子的未来影响有多大?都学会骂脏话了,他还能成为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博学广才、敏静好学的翩翩公子么?若是他将来变得颓废堕落了,你有一万个不可推卸的责任!” 众人:“.......” 就这么个货,养出来的儿子跟那些形容词沾边么? 还儿子没出息别人就有一万个不可推卸的责任?净扯淡,生下来就是那么个货,怪别人干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其实狄胖子想赶走这个小仆人并非只是因为一句不轻不重的脏话,而是那个花瓶,是他最喜欢的颜色之一,商人在利不在育,利益远比教育重要很多,只是小仆人刚好撞到枪口上罢了,故意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夸大自己的愤怒数值,以引起其他下人的警戒,从此以后要谨言慎行,谨小慎微,这才是狄胖子“杀鸡儆猴”目的。 三房其实早已看穿了狄胖子的心思,为人聪明者自是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唱白脸,故意给小仆人说情,不外乎一些念在初犯、姑且放过的话,越说越软和,渐渐地就会打动其他下人的内心,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总归有着一方会笼络住人心,使得下人们更加忠心耿耿的为其办事。 尚抗可不了解大户人家所谓的主仆关系间的勾心斗角、耍弄心机,歪头一瞧眼前的狄麦,正欲开口讽刺对方的笨拙,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竟是桃子发出来的。 “主人,这小娃娃身上也有那些特殊的怪能量,你要小心哦。” “嗯?”对于桃子的话,尚抗一直深信不疑,毕竟它可是凭着自身的触角发现了好几个神秘莫测的特殊能量体,且每次都精准无误,不由得小声问道:“你是说,狄麦身上也有怪异能量?” “对,他身上也有,而且也跟上次在河蚌里检测的能量差不多。” “啊?又是龙图腾?” “差不多吧。” “这都几个了啊,这玩意儿咋总让我遇到?” 桃子:“没办法,谁让你是主角呢?” 尚抗:“......” 第九十二章 不惯着你 摔倒之后就是好一阵气喘吁吁,狄麦累了,伸手指了指饭桌那里的座位,奶娘顿时心领神会,赶紧抱着小少爷坐了过去,把麦粥往嘴里一送,这娃子竟又吃上了。 饭量是真大,仅摔了一跤便又饿了,这点没心没肺的劲头倒是跟尚抗很像,但后者更在意的是他身上的神秘力量。 压低了声音,尚抗偷偷朝桃子问道:“桃子,你能用触角窥探出那股神秘力量的具体位置么?” 桃子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尚抗的肩头,搓着触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饭桌那里的狄麦忽然看向了这里,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闪的布灵布灵的,推开奶娘喂过来的麦粥突然指向了桃子,大声嚷嚷道:“有蝴蝶!” “嗯?”狄胖子跟三房同时看了过来。 狄麦拍了拍手,乐滋滋道:“蝴蝶飞,看不到嘴,飞啊飞,没有尾,一对翅膀真的美,就是没有大长腿。” “.......” 这特么又是谁教的?还挺押韵! “爹爹,我想要那只蝴蝶,你帮我抓。”狄麦看向了狄胖子,肉嘟嘟的肥脸一颤一颤的,甚为可爱的撒娇道。 “蝴蝶?” “那蝴蝶真好看,我想养一只。” “好。” 狄胖子把他宠的都没边儿了,要啥给啥,立马吩咐下人去抓蝴蝶,要求抓活的,而且还有重金奖励。 “谁抓到这只蝴蝶,赏十两黄金。” 话音一落,下人们可就忙活上了,十两黄金已经足够普通人一整年的开销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冲在最头里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小家丁,腿脚快,行动也灵活,三五步便来到了尚抗的身边,一脸警惕地朝对方伸手示意了一下,意思很明显:“别动,容我先抓个蝴蝶。” 尚抗是真听话,果然一动不动。 小家丁蹑手蹑脚地往前凑了几步,意欲捕蝶,自是用出了捕蝉时的套路,起先只是偷摸靠近,待到时机成熟,突然迅速袭击! “啪!” 刚挥出去的手立马就被尚抗拦了下来,抬头轻笑了一声,把小家丁都搞懵了:“你......你要干嘛?” “你又要干嘛?” “我.......我捕蝴蝶啊。” “那你可知道它早就名花有主了?” “不知道。” “滚蛋!” “好。” 就这么痛快,小家丁一点都不虚,不就是滚蛋么?跟我怕你是的,滚就滚。 他很是“霸气”地退到一旁了,与此同时,狄胖子立马走过来无缝衔接。 “侄儿啊,这蝴蝶是你养的?” 狄胖子真是一会儿一个称呼,套近乎的时候就喊侄儿,不套了就喊兄弟。 尚抗抬头轻扫了他一眼:“对啊。” “开个价吧,我儿子喜欢,我可以买。” “买?”尚抗一愣,自是打心底不愿卖的,有些轻蔑地笑道:“呵呵,这蝴蝶对我作用极大,属于非卖品,我不想出手。” “非卖品?”这三个字一出,狄胖子的眼角不由得抖动了几下,嘴角微弯,甚至有些玩味的笑道:“呵呵,天底下就没有‘非卖品’三个字一说,所有东西都有它对应的价值,并非不想卖,而是嫌别人给出的价格太低罢了,若是价格远超预期,非卖品也得变成必卖品,什么情感、里面附赠了特殊意义、它对我十分重要之类的话全是放狗屁,说那么多还不是为了提高价格?真正的非卖品是不存在的,若是存在,那只能说明给出的价格太低而已!” “.......” 商人的思维逻辑,已经看透了世间九成以上事物的本质,真正的非卖品存在于世上么? 有,答案是肯定的,只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罢了。 尚抗就是那剩余的一成以下,并非因为跟桃子感情深厚,舍不得卖它,而是因为他压根不缺钱,没必要卖! “哥,我不喜欢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出个价!” “谈钱多伤感情啊,我可以让蝴蝶陪小少爷玩会,但并不是卖给你,算是借他玩会儿。” “借?也行,那蝴蝶看上去似乎很听你的话,你能不能也教教我儿子训练一下它?麻烦你了。” “这……好吧。” 嘴上虽然应承着,实则尚抗早偷偷给桃子下了个命令:“陪那小子玩会儿,顺便找一下龙图腾的位置,看藏在他那儿了。” “是,主人。” 桃子答应了下来,主动从尚抗身上飞了出去,几个眨眼间便飞到了狄麦面前,然后很是挑衅的落在了对方的鼻子尖上。 很好玩,狄麦都成斗鸡眼了,俩眼直勾勾的瞅了桃子几眼,忍不住伸手一捏,但却没捏住,被桃子逃脱了。 “哇哇~” 狄麦“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被桃子戏弄后直接不干了,坐在奶娘怀里又是撒泼又是打滚的,连哭带闹,连踢带踹,可把奶娘这个无辜的受害者给折腾坏了,心说折腾我干啥?又不是我戏弄你。 哭声立刻引来了狄胖子的心疼,冲过去轻手拍着狄麦的后背,哄小孩呗,他还会唱童谣:“嗷嗷~觉觉~毛猴子来了,吓不着~” 与此同时,桃子也从狄麦身边飞走了,重新回到了尚抗身边,偷偷告诉了他一个新发现:“主人,东西我找到了。” “在哪?” “他身上有个长命锁,里面是空心的,藏着龙图腾的珠子。” “长命锁对么?” “对!” “行,没你事了,你可以回去睡大头觉了。” “好。” 桃子扑腾着俩翅膀飞回了自己的小竹筒里,至于尚抗,则一脸坏笑的盯着对面的狄麦,心里开始琢磨着如何把对方身上的长命锁搞到手。 “它咋飞走了?哇哇~”眼瞧着桃子又飞回了尚抗怀里消失不见了,狄麦此时哭的更凶了,还没来得及玩它就跑了,肯定不干啊,终归是小孩子,一旦怼某件事有了兴趣最怕瞬间失去,这会儿连三房这个当亲娘的也劝不动了,甚至还挨了儿子一脚! “哎吆!你这孩子,怎么连娘亲都敢踢?不像话了啊!”疼子如命的狄胖子,头一次对狄麦发火,也是因为自己的老婆,在自己最爱的两个人面前做出抉择,他终归破天荒的选择了袒护大的。 “哇~”你以为狄麦听不懂么? 他懂着呢,被狄胖子训斥后闹的更厉害了,心说:“总归是晚上她陪你睡觉呗?你有她就不向着我了呗?” 小孩家家的,懂得还挺多! “别哭了!” 尚抗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声喝止了一句,立马把狄麦吓得有那么几秒钟的呆滞,哭声戛然而止,旋即再度释放! “哇~” “憋回去!不然我打你!” “啊?” 狄麦一愣,这会就算不想哭也要哭了,因为自尊心作祟跟被人宠着的有恃无恐,不信尚抗敢动手,憋着一股劲在豪赌,常年养尊处优下的不服倔强,故意哭的很大声,都快把房顶子吵翻了似的。 “哇!” “你特么!” 别人惯着狄麦,尚抗可不惯着他,即便狄胖子这个当爹的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站在旁边,尚抗也要给这个不听话的小屁孩一点教训,冲过去一把从奶娘手里抢过了孩子,摁着他的后背往自己的大腿上一搭,脱掉他的裤子,抡起巴掌朝着他的屁股就是好一通教训! “啪~啪~” 都打红了,当众打的,爹妈就傻站在一边看着,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既没阻止也没嚷嚷,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呆看着。 “哇~” “别哭!憋回去!” “哇?” 一开始打的时候他哭的倒挺凶,可随着力度的加大跟尚抗的威胁越来越狠厉,他似乎也明白了这之中存在的某种联系——哭的越凶,挨的越疼! 人是贱命,不打不行,人是贱皮子,越打越成器。 哭声逐渐停了,随着尚抗手里的动作产生相应的反应,由此出现的画面十分搞怪——尚抗一抬手,狄麦就哇一声,声音很短,就跟蹦字似的,尚抗只要放下手,他就老老实实的坐着,不敢说话了。 打乖了! 这一幕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合着小少爷竟是个十足的贱种,吃软不吃硬,稍微给点教训立马变乖。 这以前为啥没发现呢? 废话,以前也没人敢打他啊。 除了尚抗今日揍过他一顿之外,他以前哪儿被人碰过一手指头? 开了眼了,所有的家丁院工们都傻呆呆看着,重新认识了小少爷的同时,更是忍不住看向了狄胖子的反应。 平日里那么袒护儿子的一个人,对方稍微咳嗽一声就担心的不行,这会居然当着他的面直接被打了,看你咋办! 还能咋办?狄胖子从儿子被打那刻就一直在做一件事情——数数。 数儿子被打了多少巴掌,一巴掌多少钱,势必要跟尚抗好好讨论一下。 他倒没有吩咐家丁赶紧给自己的儿子报仇,站在商人的利益上考虑,打回来着实有些不太划算! 对方可是有着百十根金条啊,狄胖子打尚抗进屋开始便惦记上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会儿可好了,是他主动出手打人的,还是自己最宝贝的儿子,这次定要让他赔个底朝天! 第九十三章 夕阳红煞 “兄弟,来,商量个事!”狄胖子已经在尽量压着火了,即便看在金条的面子上, 他也没敢太大声。 尚抗抬头瞟了他一眼,似是早猜出了这老小子的不怀好意,直接说道:“子不教,父之过,大哥你不用太过自责,我教育小公子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商量以后聘请我当他师傅的事,我受之有愧!” “……” “合着我还得说谢谢你呗?” “不客气!” “不客气个毛啊!打了我儿子你要赔的!” “赔?搞笑呢!你知道打他一顿是有多累么?我手都红了,你们该赔我!” “……” “都没听过!打人的一方居然朝挨打的一方要赔偿,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主要是累,我付出了体力劳动,他只是坐着,按照劳动量来说,他享受了我的服务,所以你们该赔我!” “这又不是逛青楼,与劳动量有毛关系啊,赶紧赔吧,不然你可走不了!” “走不了就不走,你能咋地?” “哦?挺横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尚抗轻笑道:“呵呵,你不用客气。” 狄胖子一听,喝,那叫一个呛火,直接朝着左手边方向厉声喝道:“出来,夕阳红煞!” “煞”这个字一般都很霸气,然后前面加个夕阳红,再把霸气也得完蛋。 话音落下,一大帮家丁立马气势汹汹地从旁边的一个小屋里冲了出来,他们是狄胖子专门养的王牌队伍,就是吃这碗饭的,打架都不用吩咐,仅是狄胖子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把尚抗堵的死死的,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横眉竖目,怒不可遏,难怪之前的鹤发老者说狄胖子这个大财主不太好惹,光是看看这帮家丁的面相——獐头鼠目、贼眉鼠眼,有瘸子,有独眼龙,有侏儒,甚至还有瞎子,这哪儿是一帮打手啊,分明是福利院嘛,打不死你也得吓死你,你碰坏一个准保讹的你裤子都不剩! 一队伍的老弱病残,最小的今年都六十了,手里拄着一根拐棍,多走两步道就容易喘,使出吃奶的力气用拐棍朝尚抗的大腿敲了一下,根本不痛不痒:“是你小子在惹事?” 尚抗歪头瞧了他一眼,实在有点于心不忍,没还手:“大爷,您……您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不行,你敢欺负狄财主,我就跟你没完!我们夕阳红煞可不是好惹好欺负的,各个杀人如麻,嗜血如命,你不赔钱可别怪我们欺负小辈,下手不客气了!” “就是就是,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我们的厉害他尚未领教过,不知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会儿我非得踹死他不可。”瘸子随声附和道。 瞎子也说道:“各位老哥老弟们,一会看我的眼色行事,别让这小子跑了!” 眼色…… 老天爷都把窗户给你封死了,还咋看眼色? 侏儒老头说道:“我负责攻他上路,我长得高,能跳起来扇他膝盖!” 独眼龙老头说道:“我负责寻找他身上的破绽,我眼睛毒,可以把视线集中在一点上,以改变我对任何事物独到的看法。” 尚抗:“……” 搞不清楚他们是在自娱自乐还是有真本事,故意说着跟自身缺陷相矛盾的话,倒是很乐观! 转头看向了狄胖子那里,尚抗无奈问道:“喂,这几颗老葱你是从哪儿拔得啊?” “你骂谁?” “小子,你嘴挺毒啊,老葱也是你能骂的?” “哼,我瞎子最有眼光就是跟着狄财主,敢骂我们,当心他不饶你!” “嘿嘿。”狄胖子挺了挺胸脯,貌似还很骄傲呢:“小子,你可知组成这么个队伍是有多不容易吗?我费了老鼻子劲了,他们可是附近一带最强的精英,个个身怀绝技,不太好惹,你还是快些赔钱吧,不然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精英……”尚抗闻言撇了撇嘴:“若是如此羸弱不堪的队伍也叫精英的话,那这俩字算是被彻底玷污了。” “小子,你!” “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打啊!” 说打就打,尚抗是真不给这帮为老不尊的老头们面子,挥出拳头率先朝瘸了轰了上去,控制好相应的力度,不至于把对方打死,手下留情下的稍作惩戒,本想着能让对方知难而退,但却低估了对手。 那瘸子原来并不是自揭短处,而是有真本事,一蹦跳的老高,躲过尚抗的攻击时并没有趁机攻打他的面门,而是在快要落地时朝着尚抗的膝盖扇了上去,说到做到,倒是言而有信! “啪啪~” 一连好几下,看不出这老头的手速还挺快,最起码单身四十年锻炼出来的麒麟臂,打在膝盖上竟莫名的生疼,让尚抗龇牙咧嘴低吸了一口凉气的同时,竟突然有些没站稳,差点摔倒! 失算了,差点阴沟里翻了大船! “你……”尚抗这会子总算反应了过来,不敢再轻视瘸子老头了,伸手指着对方正要说点什么,那瞎眼老头又忽然攻了过来! “看我眼色行事,大家伙一起上!” 说完他便头一个上了,也不知其他人是咋看他眼色的,竟也跟着发起了攻击,攻击角度十分刁钻,分工明确,十分默契,一个个就跟集体回光返照了似的,精神抖擞,行动迅捷,挥拳有力,出脚刚猛,这哪儿是一帮病病歪歪的老头啊,分明是一群大小伙子嘛。 “砰!” “咔!” “嘶~” “哎吆~” 一时间,几人可就缠斗上了,狄胖子一家三口早就在其他家丁仆人的护送下离开了屋子,奶娘撤退,张管家撒丫子就跑,唯一跟尚抗有关系的张小右,此时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也不帮忙,反而双手抱起了肩膀,看起了好戏! 真悠闲啊,自是对尚抗的实力充满了自信,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帮忙,唯一护着的东西就是那一桌子好吃的,那么有讲究的四道菜,一般人真的无福消受,如今趁着人乱,张小右倒是有幸品尝了几口。 基本没动过,狄麦娘家之前光顾着喝麦子粥了,那几道菜还没来得及吃。 “嗖嗖~” 这边吃着,那边打着,连吃带看戏,这生活惬意啊。 几个老头着实有些能耐,尤其是一同发起攻击的时候,默契程度有些让尚抗手忙脚乱,目不暇接,这个踹完了那个踢,这个轰完拳那个又抡起了凳子,一刻也不歇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倍足,若非有着追风步的加持、在确保不失手将他们打死的情况下有所保留,尚抗早就稳居上风了。 “呼~” 半柱香过后,有几个老头终于顶不住了,总归是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只能爆发出短暂的实力,时间一长就容易虚,动作越来越慢,攻击也越来越笨拙,有时候攻到一半的时候,还要半蹲着身子双手撑着膝盖,歪头朝尚抗示意:“暂停,容我喘口气!” “喘你妹!” “砰”的一脚把老头踢躺下了,别怪尚抗不讲武德,功夫场上无情意,别老拿尊老爱幼这种弥天大谎来说事,若是角色互换,改成尚抗躺地上,你看那帮老头会不会趁虚而入? 估计都能捅他一刀! 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 挨踹的是瘸子,被踢飞后就站不起来了,好在小命无忧,毕竟尚抗没有痛下杀手,只是让他失去战斗能力罢了。 丧失一名队友,瞎子可不干了,立马招呼其他老头作出最后的攻击,“看我眼色行事”那句经典独白还没喊完呢,尚抗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前,伸手一抓他的脖领子,提溜起来往前一松:“去你的吧!” 然后,他就砸在了瘸子的身上。 “哎吆!” 瘸子痛叫一声,唯一的好腿貌似也不太灵泛了。 解决完这两个,然后便是独眼龙,侏儒,逐一击破,趁他们虚打一个措手不及,很快就把老头堆放在了一起,几颗老葱往那里一放,终于浮现出了他们少见的一幅画面——英雄迟暮! 唉,终归是老了啊,无论他们年轻那会儿有多厉害多嚣张,一旦老了,再也不复当年的勇敢,不服老不行了。 “小子!你别走!我们还没打完,有本事就杀了我,不许伤害狄财主!”瘸子还喊呢,都累的起不来了还敢大放“瘸”词,倒是挺忠心。 瞎子也在嚷嚷,不过他不太喜欢放狠话,更注重行动:“兄弟们,扶我一把。” “你要干嘛?” “我还能战斗,我已经知道这小子的破绽了,我这次一定能赢!” “哦?他有啥破绽?” “心慈手软!” “……” “我还以为不吃韭菜呢,心慈手软算毛线的破绽啊?” “至少证明他不会杀我们,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缠斗死他,我们可以失误无数次,而他,却只能失误一次!” “哦,原来如此,这话对。” “高招,的确是高招!” “那个,谁先扶我起来?” “……” 第九十四章 拿下 几棵老帮菜没一个顶用的,跌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嘴上也没闲着,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反败为胜的对策,而尚抗也没有趁人之危,不会一味地等待,撂下一句话后就准备走人了:“你们继续斗咳嗽,我要告辞了。” 说完他迈步便走,不再搭理几个老头。 “喂,不许走,我们可没输!定要跟你大战几百回合!”瘸子还带头喊呢,但屁用不管,眼睁睁瞧着尚抗果断离去,赶忙转头朝其他人问道:“哥几个,他去对付狄财主了,我们该咋办?” “咋办?”独眼龙老头一听:“这可不行,若是被那小子轻易逃出去了非坏了我们夕阳红煞的名声不可,咱们得赶紧想办法阻止他,不然可就没脸在狄府待了。” 瞎子老头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对!你说的对,可问题是,我们如何才能阻止他呢?” “这......” 这话一出,几个老头顿时沉默了,集思广益,开始认真思考起了有用的对策。 要说打吧,他们只能暂时压制,并非长久之计,可若是劝吧...看尚抗的秉性,也不是那么容易劝的,而且还会辱没了夕阳红煞的名头,打与不打就很难,算是一时没辙了。 不出多时,还是瘸子的脑袋最为灵光,以不变应万变,突然就想到了一招克敌制胜的好办法——围魏救赵! 他不是去抓狄财主了么?那好,我们也抓他一个人,到时候就有了谈判的筹码,可以交换人质,不至于束手无策。 所谓人质,眼下就有一个,刚才没跟着尚抗一起逃走,这会子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桌子上的美食,时不时的还吧唧嘴,心太大了的张小右! 这妮子可是尚抗的同伙,对方又有着心慈手软的性格,想来一定不会对她的生死置之不理的,只要老头几人联手将张小右逮住了,那岂不是等于拥有了与之谈判的筹码?况且对方还是个女流之辈,绝对比尚抗容易对付。 哼,想瞎了他们的心! 他们哪儿会料到张小右可是比尚抗还要厉害的狼灭,做事也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下手又狠又毒,虽不至于致死,但却容易致残。 几棵老帮菜经过一番简单的眼神交流后立马朝张小右扑了过去,那一张张为老不尊的嘴脸与势在必得的架势,真当他们还是当年的壮汉呢,“砰”的一脚,带头冲锋的瘸子率先挨了个瓷实,面门被张小右的鞋底踩得都快骨折了,至少鼻梁肯定是断了,倒飞出去后直接撞在了那张宽大舒适的床上,疼的他好一阵龇牙咧嘴。 瞎子是凭感觉攻击的,这家伙有点毒,本身视野不行索性选择了背地里搞偷袭,一枚枚飞镖分别从不同的方位朝同一个方向刺了过去,为不暴露位置,他还故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招式变化倒是挺多样,但却没有一发打中的。 全都被张小右灵巧地躲过了,与此同时还发起了反击,用手接住后让其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就那么很随意地丢了三五枚,瞎子很快就中招了。 “哎吆!” 自食恶果,屁股那里被自己的飞镖打中了好几下,拔出来时都呼呼飙血,疼的他差点瞪大了眼睛重新复明,幸亏没有涂毒,不然就是作茧自缚,自讨苦吃。 独眼龙老头也挨了张小右一脚,本来就是强撑着力气站起来奋力战斗,这回被踹躺下,全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了,算是彻底没了斗志。 在场几个老头之中,目前唯一能和张小右缠斗几招的便只剩下了那个侏儒老头,别看人家长得矮,但却是夕阳红煞中的武力担当,所谓浓缩的的东西全是精华,他可是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练武...以及嫖上了,上蹿下跳,分外灵活,倒是能躲过张小右急招,奈何队友不给力,没人帮衬着,刚开始很猛,渐渐地,已趋势微,然后便也败下阵来。 两场战斗,夕阳红煞满盘皆输,然而门外的狄胖子的那里,情况更是没好到哪里去。 尚抗可是个讲理的人,赢了几个老头其实也并不光彩,重新找到狄胖子的时候,对方正一脸悠闲得坐在湖心亭喝茶呢。 上好的铁观音,用雨前山水泡的,打老远闻上去都觉得喷香,伴随着澄澈的池塘里飘来的淡淡荷花香,意境分外惬意。 狄胖子似是早知道尚抗要来,丝毫不慌,反而故意腾出了一个空位伸手让道:“来了?过来坐吧。” 尚抗一脸古怪地凑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知道,当然知道。” “你就不想说点啥么?” “说啥?” “那几个老头......是死是活,你一点都不关心?” “唉~” 一说这个,狄胖子忽然莫名的叹了口气:“来,把糕点递我。” “还吃呢!”尚抗都无语了,吼道。 狄胖子挑了挑眉道:“喝浓茶不配糕点,容易发晕!” “......” “你倒挺会养生啊,一点都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狄胖子反问道:“我咋关心?他们就是吃那碗饭的!谁都不能左右人家吃饭的权利,无论用什么方法,那是人家的自由,既然选择了‘打手’这一行业,那就要有一定的职业操守和素养,完不成任务只能怪他们没用,没本事,我花钱保命,他们拿钱消灾,这矛盾吗?并不矛盾,别以为我心狠手辣,这就是这个世道的常态,你心存慈悲道德高尚,可曾体会过饿肚子之人为了一日三餐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甚至灵魂?每个人都有选择生存的权利,既然做下了,那就不要再怨天尤人!世间可怜之人比比皆是,我又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管得过来吗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人不知其中的艰辛,我没责任关心他们,因为我花了钱了!说破大天去我也无愧于心。” “.......” 好一通长篇大论呐! 貌似还挺有理,尚抗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了。 狄胖子歪头瞧了他一眼,看其一言不发,心中顿时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安全了,暂时唬住他了,哎吆我的小心脏哦~” 没错,刚才那些话全是狄胖子硬撑着说下来的,好一副义正严词的架势,实则他的裤子差点被尿湿了。 这些话他可是排练了好久,就等今天这一刻。 他就知道夕阳红煞早晚会有惨败的一天,一直防着这一手,所以这些话,比背他的生辰八字还要熟。 先不说管不管用,最起码滔滔不绝先来上一段,不论别的,光是字数上就占了绝对的优势,趁着对方寻思的片刻继续偷换概念,无论谁听了都得脑瓜子嗡嗡的。 尚抗现在就有点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甚至都觉得自己刚才打老人很是过分! “难道是我错了?不会吧......” 尚抗开始扪心自问,偏偏在此时,狄胖子忽然趁热打铁道:“兄弟,打我下人的事暂且不算,但打我儿子的事,咱们总得算算清楚吧?” “你儿子?” “你之前可是足足打了他十七个巴掌啊,一个巴掌一根金条,一共十七根金条,你说咋办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赔呗?” “赔肯定是要赔,不过看在咱们之前相处不错的交情上,我卖你一个面子吧,你就给十根金条好了,这不算欺负你吧?” “哦,这么说的话,我还得谢谢你呗?” “甭客气了,不用谢,哥向来.......” “砰”的一脚,尚抗直接把狄胖子踹进了水里:“你啊,脸真大,我看你一直活在梦里没醒,还是去水里凉快凉快吧。” “噗~救命啊!我不会游泳,救命啊~” 狄胖子在池塘里疯狂大喊,不出数秒,三五个家丁赶忙朝池塘里扎了进去,相互配合着把胖子捞了上来。 都成落汤猪了,全身湿哒哒的,缩着脖子不停地哆嗦着,也是因为外面风大,沾水之后一吹就打颤,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歇了虎子吃烟袋油子,就剩抽抽了! 尚抗一脸堆笑的凑了过来,别看狄胖子身旁有家丁们护着,但全都是摆设,慢慢问道:“哥,你刚才说几根金条来着?” “金条?啥子金条?我没说啊。” “嗯?” “哦对,我想起来了,我的确说过金条,不过是准备送给你十根,不知兄弟......肯否赏脸?”狄胖子的变化可真快啊,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深知这个道理。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尚抗可不像他那般贪财,随意摆了摆手道:“金条就免了,我只要小公子身上的一样东西就行了。” “啥......啥东西?该不会是他的命吧......”狄胖子这个当爹的,可真会瞎猜。 尚抗一脸无奈道:“喂,我要他的命干嘛?我要的是他身上的长命锁!” “啊?长命锁?” “怎么?不舍得?” “这.......这倒不是,那长命锁非金非银,又不值钱.......” “不值钱好啊,我就喜欢朴实无华的东西。” “......” “真的?一个长命锁就能放过我们一家老小?” “喂,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好吗?我又不是来灭门的,一开始就是来攀亲的嘛。” 狄胖子低头一寻思,对,人家一开始的确是让喊侄子来着。 心中虽然还有怀疑,但目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便搞不懂其中的猫腻,狄胖子也不得不暂避锋芒了。 “行,长命锁我可以给你,但你拿到后请你立即离开。” 尚抗点了点头道:“放心,拿到后我就走!” 第九十五章 灵魂互换 狄胖子有眼无珠,不识人间宝贝,以为是块铜疙瘩就不值什么钱,送出去的时候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总归是为了一大家子考虑,只能勉为其难地拱手相让了。 说起这长命锁的来历,倒是与狄麦的生母有所渊源,也就是三房的娘家人,无意间得了这么一件宝贝。 三房的娘家人姓宋,其父是隔壁镇上出了名的大药商,叫宋远光,有的是钱,家里占着房淌着地,一辈子共有三个孩子,老大叫宋秉宽,自幼喜爱舞文弄墨,尤其是诗画方面,造诣颇深,十年寒窗苦读,奈何天不遂人愿,最后名落孙山,只落了个“秀才”的名头;老二叫宋梦娆,也就是三房的亲姐姐,打小便喜欢舞枪弄棒,练武强身,貌似投错胎了,明明是个女儿身,长得也不错,偏偏因为这个兴趣而失去了封建礼教下的女人德行,典型的女汉子形象,都三十好几了却无人敢上门提亲,一来怕打不过,二来,大大咧咧的女汉子性格实在不太讨喜,都成老姑娘了,整日里跟一帮狐朋狗友称兄道弟,她也看得开,这辈子嫁不出去就不嫁,大不了直接参军,报效朝廷;老三便是狄胖子的三房,名叫宋荷花,后院那一池子水里种的全是荷花也是狄胖子为表达爱意故意让人弄的,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宋荷花几乎得到了父亲宋远光全部的宠爱,哥哥不争气,姐姐已然放弃,唯一的小女儿倒是很听老父亲的话,从小便认真学习女子的三从四德,纲常礼教,从不敢忤逆父亲半句,即便是决定自己一生幸福的婚姻大事,也是由父亲跟媒人一手操办的,大户人家讲究门当户对,狄胖子的身家也完全有资格跟老宋家强强联合,实行家族联姻,二者的结合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加之宋荷花又给狄胖子添了狄家唯一的男丁,母凭子贵,身份和地位又瞬间拔高了,成了狄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老父宋远光闻之大喜,特意在外孙子的庆生宴上给小两口准备了一份厚礼,人参鹿茸摆了足足一马车,虎骨也有两大箱子,全是300斤往上的吊睛白额虎,天山雪莲塞满了十个锦盒,每一朵开的足有脸盆那么大! 就是这么豪气,宾客们见了无不阿谀奉承,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狄胖子也喝高了,甚至有点手舞足蹈、忘乎所以,老泰山临走前特意把他拉到了一个偏房,从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取出了一把铜制的长命锁交到他手上吩咐道:“这东西能保我外孙子一辈子无病无灾,切记要小心保管,莫要丢失了。” “好,好好!” 狄胖子当时答应的挺好,奈何酒量不行,转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还以为是哪个穷酸的亲戚不小心挂在儿子脖子上的呢,有心想扔了吧,又怕亲戚知道了面子上过不去,以为瞧不起他,所以也没丢,就这么一直戴着,等到小狄麦长到快五岁了,这才被尚抗这货给盯上了,三言两语就骗了过去,也是命中注定的事,若是被狄胖子的老丈人知道了他如此败家,还不得连夜提刀杀过来么! 如此,狄胖子算是把长命锁白白送给尚抗了,让人家白捡了个便宜,具体亏多少先不计算,反正能悔的肠子都青了吧。 ...... 从狄府出来的时候,尚抗已然把追风步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跑的那叫一个快,兔子都是他孙子,生怕对方回过味来,找后账可就麻烦了。 后面的张小右差点没跟上,以为尚抗这是撇下自己不管了,本想祭出大手以防不测,但前面的少年却忽然停了下来。 前方十米远处,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路口那里站着一头老黄牛,又肥又壮,尾巴来回扫着身上的苍蝇,此时正在悠闲地吃着地上的青草。 黄牛背上坐着一个老头,六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瘦了吧唧的,一脸胡子拉碴,面无三两肉,此时正骑在牛背上哇哇的哭着。 黄牛旁边站着一个小孩,七八岁左右的样子,背负着手,手里拿着一根结实的鞭子,上面还沾着牛毛,估计经常用它来赶牛,嘴里叼着一根半枯的狗尾草,眉头拧成了麻花状,一脸的惆怅,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 高龄老头哭,低龄小孩反而莫名的成熟,如此反常,尚抗顿时好奇了,忍不住走上前朝老头问道:“这位老人家,您为何在这里哭呢?” “啊?” 话音一落,回答尚抗问话的却不是牛背上的小老头,反而是地上的那个小孩:“谁哭了?我没哭啊。” 尚抗一愣,歪头瞧着他:“喂,我问你爷爷呢,又没问你。” 然而小孩接下来的回答却着实让人大跌眼镜:“我就是他爷爷!” “.......” 都没听过,小孩是老头的爷爷,这不乱了辈分吗? “你......”尚抗都没想搭理小孩,直接朝老头问道:“他这么没大没小,你就不管管吗?” 一听这话,老头反而有些委屈了:“我管不了,他真是我爷爷。” “哈?你们.......”尚抗都听木了,论辈分也就算了,关键他们还都承认,这不天下奇闻么? 老的喊小的爷爷,这其中必有猫腻! 已经吃过禁慌村人的亏了,就怕他俩是故意撒谎,尚抗这次倒是多长了个心眼,没再去问他们爷孙俩,而是盯上了那头吃草的牛,开始了一番简单的盘问。 动物总不至于撒谎吧?于是尚抗便问了:“牛哥,问你个事呗?” “哞~”黄牛叫了一声,从未想过人类能听懂自己的语言,直接喊了一个“滚”字。 尚抗一听就怒了:“你让谁滚?杀了你吃肉信不信!” “啊?”黄牛一愣,立马就不吃草了,转头瞪着牛眼瞧着尚抗,完全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你......居然能听懂我说话?” “合着别人听不懂,你就一直用‘滚’来应付人家呗?” “也没人跟一只牛说话啊,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我很荣幸?” “我很惊讶,你为啥能听懂动物说话?” “你甭管这个,问你个事儿,请老实回答我,答对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黄牛一歪头:“啥好处啊?” 尚抗淡淡道:“给你几捆新鲜的青草怎么样?” 黄牛闻言一撇嘴,顿时不乐意了:“我有!地上有的是,换点别的。” 尚抗轻笑一声:“呵呵,看不出你还挺挑啊,那新鲜的树叶子怎么样?” “我又不矮,一抬头就够到了,能不能上点档次?” “档次?”这俩字一出,尚抗简直满满的鄙视,一头牛还讲究档次,他唯一能跟这俩字沾边的地方就是被人杀了制作成雪花牛肉,那才叫上档次! 略微顿了一下,尚抗突然有了注意,一脸坏笑道:“要不,给你找头小母牛耍会儿?” “真的?”一听这个,黄牛顿时来精神了,世间生灵总得有一好,有好吃的,好玩的,好阴人的,当然也有好色的。 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何况一只区区的黄牛? 都支棱起来了,吃啥草,哪儿有心情吃草,鼻孔滋滋冒气,两只后蹄猛然一翻,差点把背上的小老头给摔下来。 “我要.......我要肥的!最好有点白色,带花更好。” “......” 又不是挑媳妇,要求还挺多! 不过为了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尚抗只能暂时敷衍它:“行行行,你说啥都行,莫说花色了,花痴我都能给你找到。” “.......” “那你问问题吧,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咳咳~” 干咳了一声,尚抗终于问道:“这爷孙俩......到底咋回事?怎么爷爷像孙子,孙子像爷爷呢?” 黄牛一愣,有些没听明白:“废话,孙子不像爷爷还能像你吗?这叫遗传懂不懂?” “不是,我不是指面相,而是指他们的行为,行为知不知道?” “行为?” “说白一点吧,那个小孩为何是爷爷?而那个老头为何又是孙子?” “哦,你问这个啊,简单,他俩啊,灵魂互换了!” “灵魂互换?”尚抗都没听过,忍不住问道:“啥叫灵魂互换?” 黄牛解释道:“所谓灵魂互换,其实就是两个灵魂走进了对方的身体里,由此而产生的行为反常,性格差异,除了身体不是自己的外,其他东西倒是没啥变化,就好比两瓶酒,一瓶花雕,一瓶女儿红,味道一直没变,只是把它们的标签贴错了罢了,大概就是这意思。” “哦,我懂了!”尚抗点了点头:“意思是爷爷现在是孙子,孙子现在是爷爷了呗。” “对。” “那他俩咋造成的灵魂互换啊?” “这.......这我倒是不知道,我之前一直低头吃草来着,他俩好像去过一个山洞,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山洞?” “就在前面的那座山上,大概齐在半山腰的位置,仔细找找的话应该可以找到。” “哦,这样啊,告辞!” “你别走!” “又怎么了?” “你.......你这问来问去地让我忙活了一车,说拍屁股走人就走了?太不厚道了吧,我的小母牛呢?” “小母牛?啥子小母牛?” “少装傻充愣!信不信我踢死你!” “呵呵,别生气嘛,我跟你开玩笑呢,之前的承诺我会履行的,放心。” “哼,这还差不多!” 第九十六章 进洞 荒山野岭的没有什么母牛,为防止尚抗逃跑,黄牛直接选择了结伴同行。 爷孙俩倒是很纳闷,怎的自家养的牛会跟一个陌生人那么亲近?紧跟在对方身后寸步不离,这是憋着跟他走啊,用力一拉绳子吧,还拽不回来,狠狠抽上一鞭子,黄牛居然还踢人。 奇了怪了,灵魂互换外加赔上一头牛,今儿个出门肯定忘了看黄历,诸事不顺。 爷爷占据了孙子的身体,本来力量就小,这会儿更拽不动牛了,没办法,他俩也只能跟着。 孙子坐在牛背上一直哭个不停,返老还童令人羡慕,可冷不丁返童还老,一下子衰老了这么多,皮肤枯燥,皱纹堆累,换谁也接受不了啊。 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旁边的爷爷忽然说话了,大声训斥道:“别哭了!哭什么哭?你是嫌弃爷爷的身体又老又衰是么?” 孙子闻言,倒挺实诚,直接点头道:“呜呜~嫌弃,老嫌弃了,我觉得全身上下没一个得劲的地方,老想咳嗽,撒尿的时候还一滴一滴的,我干嘛要这种身体啊。” “闭嘴!你个小笨蛋,咋啥话都往外说?” “你捡了大便宜,倒是偷着乐了,瞬间年轻了几十岁,皮肤还又白又嫩的,多招人稀罕啊。” “喂喂,有这么夸自己的吗?还又白又嫩?你可知某个地方一下子变小了...甚至都不能用了!” “咋不能用?会......会拐弯的好吗?还能折过来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咳咳~你这孙子,今天话真多。” “那咱把身体换回来?” “嘿嘿,暂时换不回来了喽,你先借爷爷玩几天,会还给你的。” “玩几天?拉倒吧,你少拿我的身体去糟践了,尤其是抽烟喝酒,万一让我染上了,我爹非抽死我不可。” “放心,有爷爷在你甭怕,他敢抽你我就抽他!” “别了,咱爷孙俩就别互相伤害了,还是快想办法换回来吧,我实在受够了!” “这才几个时辰啊你就够了?我还没玩够呢,让我找找童年的乐趣。” “......” 这爷爷是真皮,霸占着孙子的身体去找童年,也不知咋想的,非得唱首童谣才能找回逝去的青春么? 尚抗实在不想听他俩墨迹了,直接开口朝爷爷问道:“喂,娃子。” “啊?你叫我?” “当然了。” “嘿嘿,来,再叫一声,一开始我还有点不适应呢。” “......” 得意听这个是吧? 看来男人跟女人都是一个德行,爱慕虚荣,都喜欢别人把自己叫得年轻一些。 这就好比问路,被问者大概三十来岁,你喊他叔,人家肯定不乐意,碰到心善的或许会直接迈步走人,若是碰到心恶的,说不定会给你指条反方向! 不喊叔直接叫哥,那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说话好听一点,人家听了也舒服,兴许都能直接带你过去。 这就是称呼上的差异,影响有时真的很大。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某些长者,故步自封、刻板保守,特别在意礼义廉耻与辈分纲常,就喜欢人家喊得大一点,以示尊重。 然而眼前的老头,显然不是那一类人,他最喜欢人家把他喊小了,显得年轻,喊小孩也行,喊娃子也行,最让他中意的,当属那一声小伙子! 年轻就是好啊,十七八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的,事业与爱情都处在上升期,身体也是最为巅峰的状态,不然某些死囚犯被杀头的时候为何要喊一句“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呢?” 看来十八岁的确是每个人一生中的黄金阶段。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山腰之处,根据黄牛所述,这里的一个山洞便是灵魂互换的秘密所在,具体在哪还要问一问那一对爷孙,只是目前的情况对于爷爷而言,他显然是抗拒的。 再变回老头他可不干,顾左右而言他,压根不提山洞的秘密所在,倒是那个孙子急于换回自己的身体,凭借自身还不错的记忆,很快就告诉了尚抗一个位置。 “在那里,一堆爬山虎的藤蔓下面。”孙子指着一处地方说道。 “哦?” 尚抗一脸好奇的走了过去,捡了根树枝扒拉开藤蔓,挑帘子般往一侧藤蔓上一缠,果然发现了一个里面闪着金光的山洞。 金灿灿的,十分耀眼,茂密的爬山虎并不能将其完全遮盖,光是那些光芒就让尚抗一下子明白了眼前的爷孙俩来这里的目的——寻宝! 世人皆有贪念,金银财宝也的确是好东西,仅靠没日没夜的劳动跟努力有时是发不了财的,所谓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发家致富的确需要自身的努力,但更多的还是某些机遇跟运气,说白了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只要能抓住这一点,也能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转眼富家翁! 山洞里闪金光,无论谁看见了都会以为里面藏了金银财宝,爷孙俩也不例外,屁颠屁颠的冲进去都快乐疯了,跳石踩草,健步如飞,甚至连家里养了五六年的老黄牛都不顾了,进去之后立马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当麻袋来用准备大装财宝,然而真的跑进去一看,里面的金光却大有猫腻! 啥金银财宝啊,连银渣子都没见一粒,那些光芒分明就是钟乳石反射的太阳光嘛,再往里走还有一湾清泉,是条活水,泉里有鱼,五颜六色的倒是好看,只是那些鱼的举止有些怪异,见人也不躲,反而老往上跳,似是不太喜欢在水里待似的,等到爷孙俩稍微靠近了一些之后,它们竟一跃蹿到了爷俩身上,附在两人的后背上下不来了! 并非咬住了,因为它们没长牙齿,而是把嘴当吸盘来用黏在了上面,用力一吮吸,很快就吸走了爷俩身上的元气,两人顿觉双腿一软,眼前一晕,然后便掉进了那片清泉里。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爷俩可就不记得了,只是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到了岸上,全身上下无任何的伤口,唯独这躯体,再也不属于自己。 大概的经过就是这样,当孙子的把这事儿跟尚抗一说,后者顿时一脸古怪的捏上了下巴,不由得嘀咕道:“清泉里有一群没长牙齿的鱼,会吸人元气,煮来炖汤应该很好喝吧?” 孙子:“……” “喂,你就光知道吃么?那些鱼很危险的,当心它们把你的身体也给换了!” 尚抗一歪头,毫不在意道:“换就换呗,我也想尝尝不一样的身体到底是啥滋味。” “……” “你啊,心太大!换成人类还好,若是不小心给你换成动物的,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动物?它们还有那本事?” 孙子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瞎猜的。” “瞎猜?那我等会再进山洞。” “怎么了?你怕了?” “不是,并非害怕,而是准备去抓点东西。” “抓啥?” “老鹰。” “鹰?” “万一它们真有那个本事,那我跟老鹰互换身体后岂不是能飞了?那样可太好玩了!” “……” “好玩个屁啊,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宁愿当动物也不当人类?” “凡事总得尝试一把嘛。” “这是尝试的事吗!”孙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本来他使不出这一招,可换了爷爷的身体后就容易多了,毕竟他现在有了胡子,吹的风生水起。 “你想玩可别拉上我们,不听劝活该你倒霉去,进入之后我们就卖呆,出了事你自己顶着!”别看孙子现在看上去六十多了,可他的灵魂却只有七八岁,有些事情缺乏判断能力跟组织性,更多的表现也是自私自利。 其实大部分小孩都这样,很少能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一直以自我为中心,有时候吃他块糖都哭的哇哇的,一不顺心就连哭带闹,典型的黑眼皮,抠门的要死,没担当没责任,出了事也是第一个先跑,谁让人家是个孩子呢。 顶着六十多岁的面孔说着七八岁心态的话,这般反差看上去着实有些滑稽搞笑,尚抗自不会真的去抓只老鹰来验证心中的猜想,一来时间来不及,二来,老鹰哪有凤凰香?层次太低了。 “哒哒~” 尚抗迈步便朝洞里走去,身后的张小右也紧随其后,孙子自然也会跟着,实在不想要这副皱皱巴巴跟棵干柴火似的身体了,张开双臂抱起了牛背上的爷爷,任凭对方疯狂挣扎大声叫嚣,他也无动于衷。 “放开我,我还没玩够呢,让我再年轻会儿,再不疯我就老了!” 孙子反驳道:“您再不老我可就疯了啊!” 就这么不情不愿,两人生拉硬拽似的挤进了洞里。 黄牛倒是没有跟进去,他可不想沦为别人躯体里的可怜灵魂,当头牛对它而言其实挺好的,没有生活上的奔波劳碌,也没有人情世故上的勾心斗角,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偶尔还能跟某些小母牛切磋交流一下,这样的生活分外惬意,何必成为人类去遭罪? 它就在洞口附近悠闲的溜达着,吃吃草,甩着牛尾驱赶着周围的苍蝇,简直美滋滋! 第九十七章 触手 “滴答~” 洞中有滴水声,钟乳石上滴下来的,流速很是缓慢,但却透着冰凉,偶尔有几滴顺着锋利的钟乳石尖端滑落下来,刚好滴到了尚抗的后脖颈上,顺着脊背滑落下去,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嘶~好凉啊。” “凉吧?嘿嘿,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滴到过,以为是血,还吓了我一跳!”爷爷笑着说道。 尚抗歪头看了他一眼:“您想的倒挺多,哪儿有血从头顶上滴下来的啊?” “万一是某些怪物的巢穴呢?把尸体悬挂在钟乳石上,就会往下滴血。” “您可真会想,看来您这辈子的经历还真不少。”尚抗叹道。 爷爷笑道:“呵呵,谁还没个人生阅历啊,我当年可是.......” “停停停,快别提想当年了,您还是留着点力气应付清泉里的鱼吧。”尚抗打断道,不想听老头废话。 ...... 继续往里走,空间越来越宽敞,头顶上的钟乳石也越来越多,紧密相连,鳞次栉比,有棱有角,分外鲜明,伴随着瑟瑟的凉风从某些狭长的缝隙内吹了进来,无形中倒是让众人产生了些许莫名的寒意。 “噗~” “剖~” 前方五米远处,清泉逐渐浮现,鱼儿的跃水声不时的传来,在寒光点点的洞内逐渐变得清晰可见,每条鱼的个头着实不小,鳞片莹莹,五彩斑斓,没有固定的颜色,且个个长得奇形怪状,有点变异的意思,嘴里无牙,鱼唇十分肥大,跳出水面时还吐着泡泡,随风飘散进空气里,破碎后瞬间消失不见。 “别往前了,再往前可就危险了。”爷爷忽然驻足提醒了一句,先前被怪鱼袭击过的地方他至今记忆犹新,“噗”地一声吐掉了嘴里的狗尾草,认真盯着清泉的水面。 尚抗等人闻言,也很警惕地停下了脚步,眼睁睁看着前方不断跃出水面的怪鱼,只站了片刻便朝这里扑了过来! 与其说是扑,倒不如说是飞蹿,扭着身子在空中奋力游动,强壮有力的尾巴来回摆动,快到近前时直接张开厚厚的嘴巴,朝着尚抗等人便撞了上去。 “咚~” “嘶~” 这些怪鱼真会借助天时地利来发动攻击,先前钟乳石上滴下来的水只是铺垫,落到人类的脊背上时难免会让不少人下意识的脱掉衣服,从而导致自己的身体裸露的更为明显,怪鱼也专挑那些暴露在外的部位下手,比如头部,脖子,手掌以及手臂,只要露出肉来的地方,全是它们的攻击目标。 “嗖嗖~” 一连好几番攻击,怪鱼越飞越多,越来越密,仗着数目庞大的优势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很快就把爷孙俩再度拿下了,爷爷的头部被怪鱼吸上了,孙子的小胖手也被怪鱼含住了,黏上之后可就再也不好挣脱了,越是反抗,它们就吸得越厉害,这倒霉的爷孙俩,一天两次遭受了怪鱼的吮吸攻势,都快虚脱了,被榨干了似的直接倒在了地上,然后昏睡了过去。 “啊?” 尚抗歪头朝那里瞄了一眼,此刻却没管昏倒中的爷孙俩,并非不想救,只是想看看怪鱼接下来的动作罢了。 在追风步的强大作用下,尚抗的躲闪倒显得轻松自如,抱着肩膀很是随意地扭着身体躲避着飞来的怪鱼,偶尔也会伸手抓几条放眼前看看,着实有些丑,都没心情吃它们,索性随手一丢。 与他相比,张小右显然更加轻松,飞来的怪鱼全被她用大手给彻底挡住了,就像是在面前竖起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偶尔一脸平静地打个反手,立马便有四五条怪鱼被拍飞了出去,撞在钟乳石上摔成了肉泥。 “啪啦啪啦~” 鱼肉碎烂,鱼鳞满天飞,尚抗和张小右这边拍鱼惬意,躺在地上的爷孙俩却不好过了,自是被怪鱼吸晕了两次,身上的元气非但没恢复反而更亏空了,身体莫名的变瘦,都快赶上皮包骨头了,在冰凉的地上躺了大概有两分多钟,突然就有一大堆螃蟹从水里爬到了岸上,横行霸道,密密麻麻,个头虽然都不大,但贵在数量多,熬到一起最起码三个铁锅炖不完,很快就钻到了爷孙俩的身体下面,一堆螃蟹抱成团,团结起来的力量更是不容小觑,如同蚂蚁搬家般将晕倒中的爷孙俩抬了起来,然后慢慢送入了水中! “啊?” 螃蟹搬人,尚抗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天下奇景,非但没有阻止,反而饶有兴致的蹲下来细看,心也太大了,也不管爷孙俩的死活,任由螃蟹将他俩慢慢抬入了水中,水面上开始咕嘟嘟泛起了无数的小泡泡,最后消失不见。 “嗖嗖~” 怪鱼还在攻击,但数量明显比之前逊色了不少,毕竟已经抓到两个猎物了,暂时“鸣金收兵”,先把水里的爷孙俩解决了再说。 “嗤~” 爷孙俩入水之后,水底立刻传来了一道冗长的排气声,就像是一只大蛤蟆在水里放了个屁似的,少时,金光乍现,水面疯狂翻滚,两只淡红色的硕大触手冷不丁从水底伸了出来,探出水面后迅速朝尚抗跟张小右袭了过去! “这......这啥啊这是?”尚抗见状,顿时吓得大叫了一声,双脚猛踏地面腾空而起,还没来得及用追风步躲开对方的攻击,脚脖子那里,突然就被触手给缠上了。 缠的死紧,用力蹬都蹬不动,触手上面有无数的吸盘吸附在他的脚踝上,黏糊糊的,正在逐渐浸进皮肤里。 “嘶~” 尚抗疼的不由得吸了口凉气,正欲拔出腰间长剑砍断触手,偏偏在此时,一股强大的电流忽然顺着触手的末端射入了他的脚踝里,由下往上迅速攀升,途径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以及全身的各块肌肉,导致浑身麻痹,再也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这......这玩意儿还带电?”尚抗心里嘀咕着,张嘴刚要提醒下方的张小右,但却为时已晚。 “嗖~” 那触手的动作简直快如鬼魅,任凭张小右的大手如何阻挡,它都能通过扭曲变形的方式绕过阻隔攻击到对方的身后,就这么缠斗了十几个回合,张小右突然下了杀招,猛一攥拳将触手生生捏爆,本以为它会因此而心生忌惮,未曾想,这触手竟远非只有两条,而是有八条,其中一条缠住了尚抗,又有一条被张小右捏爆,至于剩余的六条,全部齐发,一同朝着张小右攻了过去。 太狠了,每条触手又粗又大,就这么灭绝人性地欺负一个“羸弱不堪”的女孩子....... 张小右的大手虽然退可攻、进可守,奈何那些触手实在太多了,完全挡不过来,去掉一半尚且勉强,六条齐发直接没戏,很快也败下阵来,被触手缠上后直接遭受了一通电击,跟尚抗一样暂时失去了战斗力,耷拉着脑袋逐渐昏睡了过去。 ...... 半个时辰之后...... 之前的爷孙俩不知为何被抛到了岸上,螃蟹都不屑吃他们,任凭钟乳石上的滴水滴到了他们俩的脸上,随着意识的恢复而逐渐醒来。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灵魂三问,爷爷醒来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看啥东西都不清楚,朦朦胧胧的,呼吸困难,行动缓慢,不由得咽了口痰吧,嗓子眼还发堵发疼,伸手一摸自己的脸颊,糙了吧唧的,苍蝇停在上面都容易硌脚,蹲下身子借助地上的积水看看里面的影子,这分明就是个糟老头子嘛! 回来了,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靠啊!我的青春没了!”他气得顿足捶胸,满脸不甘,张嘴正要谩骂老天爷的不公,旁边的孙子忽然醒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 这绝对是亲爷孙俩,开场白都完全一致。 “爷爷,您这是.......”看到眼前的老者,孙子先是略有些懵逼地张了张嘴,然而下一秒,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您.......您回去了?”孙子有些激动地问道。 爷爷一听直接没好气:“哼,你现在高兴了?我回来了,你可偷着乐去吧。” “爷爷,您说这个可就没劲儿了,这身体本来就是我的嘛,被您一时借走,也该是时候还了。” “喂,我压根就不想还好不好?” “那您有本事再借去啊,反正我可不借了,这清泉古怪的很,我最好离它远点儿。”孙子说完便后撤了几步,故意躲着清泉。 爷爷见状,满脸鄙视道:“你怕什么!它还能吃了你咋的?男子汉大丈夫遇事不要怂!” “对,您霸气,您威武,您说啥是啥,但请您离我远一点就行了,谢谢!” “喂,我说你这小子......” “对了爷爷,跟我们一起的那俩人呢?”孙子忽然问道。 这话一出,爷爷的眉头不由得一皱:“那俩儿?不知道啊,估计被水里的东西拖走了吧,附近也没看到他们的尸体,应该没救了。” “那咱俩.......” “走!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辈子也不来了。” “我同意!” “登登~” 两人说完迈步就跑,可刚跑出去不到五米,身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噗~” 水花四溅,水里忽然飞出两个人来。 “咚~” 离开水面后在空中画出了两道完美的抛物线,很快摔在了地上,正是尚抗跟张小右两人。 仍在昏迷,尚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