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痞婿》 第1章 开局送媳妇 晋国北疆,云州,马家堡。 “我这是穿越了?!” 秦显坐在床上发呆,正吸收着脑海中大量陌生的信息。 他前世是某大学医药化学系的硕士,毕业后顺利进入了某药厂的实验室工作。 深夜加班做实验发生了事故,一场爆炸将他送到了这个世界。 悲催的是,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唐宋元明清,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乱世! 上一个王朝大泽覆灭后,中原四分五裂群雄割据,北方和西方的游牧民族也纷纷趁乱袭扰中原。 而秦显这一世的身份是北方晋国一个从九品的陪戎校尉(相当于班长)。 前两日,同北方游牧民族政权大魏国一场鏖战下来,秦显所在部队几乎被成建制歼灭。 秦显慌不择路跑到了战场以西三十里的马家堡,终因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万幸的是被善良的村民发现,并且通知了马家堡的里长,秦显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然而活过来的,却不再是那个小校尉了…… “哎哎!醒了!这位小军爷醒了!” 正在发呆,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四五十岁年纪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多谢大叔出手相救……” 本想说两句客套话,哪知中年男子却一连串的问道:“小军爷你叫什么?多大年纪?哪里人士?家里还有什么人?可婚配了没有?” 秦显只能凭借前身的记忆说道:“在下秦显,今年二十年纪,范阳人士,家里父母都亡故了……” “好!好!都亡故了好!”中年男子听了欢喜道。 秦显脸色一黑:这是什么人呐?听说别人家里人死光了他在这里叫好? 中年男子也发现自己失言,咳了一声又问了一遍:“小军爷可结婚了不曾?” 毕竟人家救了自己,秦显也不好发作,只得说道:“自幼从军,尚未婚配。” 中年男子听了就像捡着宝了一般拍手说道: “好好!老汉有一小女,今年十七,也还没有许配人家! 军爷若不嫌弃,我就把我女儿许配给你,今天就让你们拜堂成亲!” “啊?”秦显的嘴张得老大。 中年男子道:“忘了介绍了,我姓马,叫马滕,是马家堡的里正。” 得~没想到还是个村长~ 秦显又问道:“马老丈,你急着嫁女儿出去,可是怕大魏国打进来之后烧杀掳掠,害了你女儿清白?” 马滕叹了口气道:“也不瞒你,这只是一个缘由。 还有一个便是马家堡往北二十里有个草垛山,山上有一波土匪,匪首叫丁三。 丁三看中了我的女儿,非要娶了去做压寨夫人。 老汉推脱不得,只得说小女已经许了人家,这几日就要过门……” 秦显这才明白,感情是拿他来顶缸糊弄土匪啊! 而且这刚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给人当上门女婿,秦显也有些接受不了。 于是摇头道:“老丈,救命之恩本该报答。 只是我是安肃军中一个校尉,这次是在云州被魏国骑兵击溃了,我还得去找大部队啊!” 马滕听了忙说道:“秦小哥,官军都被打散了,你还往哪里去找? 且我也听说了,大魏骑兵锐不可当,哪里是咱们晋国能挡得住的…… 我马家虽然没有家财万贯,也有十几顷良田。 你不如就此隐姓埋名,入赘给我们家当女婿,一辈子吃喝不愁,不强似拿刀动枪的去跟魏人拼命? 日后就算晋国亡了,大魏的军队打进来,总也得要人给他们种粮食不是?” 秦显却正色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如今天下动乱,我虽不才,也不愿苟且偷生做亡国之奴!” 同时心里凉笑,马滕的话不错,晋国孱弱,确实打不过大魏,他可不想当亡国奴。 既然穿在乱世,自然应该干出点大事业来,虽然他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在马家堡混一辈子可不是他应该做的事! 任凭马滕如何说秦显只是不肯答应。 正说着,有个四十上下岁的中年妇人带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妙龄少女走了进来。 “老爷,如何……”妇人打量着秦显问道。 “唉!”马滕叹了口气。 “这位是……”秦显看着樱唇明眸柳叶眉双颊有些绯红微低着头的小姑娘问道。 “这位是内人李氏,这就是小女,闺名琳儿……”马滕介绍道。 秦显抱拳施礼,偷眼打量二人。 李氏不过是个平常小富人家主母打扮,并不像电视里演的地主婆,看着倒是和善。 琳儿却是生得果然有几分姿色,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绝对比后世美颜磨皮的网红漂亮得多,只是个子略矮了些。 再加上正是花样年华,难怪被土匪惦记。 马滕叹了口气道:“小军爷说要去与队伍汇合……” 李氏听了不由得脸上神色一黯,刚要说什么,琳儿却低着头小声说道: “爹,娘,你们不用这般为难这位公子了。 女儿嫁给丁三就是了!何苦还要连累公子? 丁三不也说了吗?只要我答应了,他们就不为难爹娘,也不会为难堡子里的相亲们。 女儿虽然不能给二老养老送终,说不定日后也能劝一劝丁三,往后再来马家堡收人头粮的时候让他们少收一些,也算女儿一份孝心了……” 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琳儿!”马滕和李氏听了这话心如刀绞。 秦显听了这话同情心油然而生。 一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本该是对未来充满了美丽的憧憬和希望,为了家人和相亲们的安危却要答应嫁给土匪。 一个小姑娘都能为了家人乡亲牺牲自己,他怎么能不管不问? 既然来到乱世,总该做点什么,可自己现在只身一人无权无势,想让天下汉人都过上太平日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那么何不从小事做起,先保护好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和马家堡的庄户们,慢慢壮大自己的实力? 第2章 我答应了 想到此处秦显便说道:“咳咳,二位老人家,马姑娘,我虽然是个小小的校尉,也是吃皇粮的,该担负起保家卫民的责任来。 如今既然那丁三如此可恶,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里正对我还有救命之恩呢? 马姑娘的事我定然要管一管!” 一村不保,何以保天下?更何况琳儿这朵小村花实在是我见犹怜啊! 怎能眼睁睁看着其让大魏人或者土匪给糟蹋了! 马滕听了大喜道:“甚好,甚好,我这就着人去安排,让你们明日便成亲!” 说着便同李氏和琳儿一同走了出去。 “明日?这是不是忒急了点啊?”秦显也没想到这么快。 他还根本没有适应穿越过来的新身份啊,就要结婚娶媳妇了? “不急不急!你们两个也见过面了,这兵荒马乱的,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别的?早早成亲我也好放心!”马滕生恐秦显变卦一般。 “唉,我还有点事……”秦显道。 马滕只得又站住了脚问道:“秦小哥还有什么事?” 秦显摸了摸肚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能不能先给我弄顿饭吃啊?” 马滕一听是这个倒是松了一口气,忙满脸堆笑道:“这是应该的,瞧我只顾着说正经事,怎么忘了给秦小哥准备些饭食?小哥稍等,我这就着人安排!” “老爷,这个逃兵……他靠谱吗?”出了门李氏小声问道。 马滕叹了口气道:“总强似给丁三抢了去,或者让魏人糟蹋了的好。 这个秦显不过二十年纪,我看他身子骨也还结实,长相也算斯文,说话竟像是读过书的人,总比咱们庄子上这些佃户庄客要好些。 至少也比只不学无术只知道惦记着咱们家里田产的岑家要好得多。” 不过半个时辰一大碗米饭和一只炖老母鸡就端了上来。 秦显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撕下一只鸡腿就吃了起来。 马滕则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未来的便宜女婿,似乎越看越顺眼,饿成这样了吃饭倒也斯文。 边吃边聊,秦显也大概知道了马家堡的一些情况。 马家堡并不大,只有七十多户人家三百来人口。 马滕家里有十顷土地,家里头有十来个长工,春耕秋收的时候再雇佣一些短工,自家种着五百亩地,其余的都租给了堡子里的佃户们。 “里正还是跟我说说丁三的事吧!”这才是秦显最关心的事。 毕竟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可是让土匪惦记着呢,往后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也好,想干一番事业也罢,总得先摆平了丁三才行。 马滕道:“丁三呐,本来是个在草垛山下窑挖石炭的头头……” “石炭?煤?”秦显一听就来了精神。 乱世中除了粮食是硬通货,能源可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古代社会没有什么工业,能源的地位看似并没有那么高。 可后世穿越而来的秦显却知道煤的重要性啊! 马滕道:“是啊,草垛山一直就出石炭。 可这年月不太平,饭都吃不饱,挖石炭的营生也不好做。 丁三便仗着有一把子力气,带着三四十号旷工占了草垛山当起了土匪。” 秦显又问道:“官府难道不管吗?” 马滕苦笑着摇头道:“官府?官府只管按季征税征徭役,哪里管老百姓死活? 这些土匪们本来以前做的就是下井挖矿的危险营生,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一个个悍不惧死。 官兵真去了就往矿洞子里一藏,谁也奈何不得。 秦小哥也不必担心。咱们这边也不是什么交通要塞,又地处晋魏两国接壤处,这些年战事频繁,也没有什么商贾路过。 故而这群土匪想要生活还得靠着咱们这些庄户人年年孝敬点粮食。 只要咱们按时按量的把粮食给交上去了他们也不是随便杀人放火的。” 秦显听了蹙眉道:“他们只有三四十人,马家堡却有三百多人,十倍于他们,为何还要怕他们?” 马滕道:“咱们堡子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哪里有他们那股子狠劲儿? 且左近也不是只有丁三这一波土匪,再往西五十里还有一处叫大卷沟的有一波更大的土匪呢,为首的正是丁三的胞兄丁二!咱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听到这里秦显叹了口气,不知是该感叹乱世中普通百姓的生活困苦还是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真是要是全村人都拿起镰刀锄头,土匪真的敢以少敌多? 要想保马滕一家、乃至马家堡全村的安全,还得先给他们打打气才行! 要怎么样用自己后世的知识来填补一下气势上的劣势呢? 秦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火药。 一硝二磺三木炭,老祖宗们炼丹练出来的副产品,却在几百年之后改变了世界的战争方式。 然而秦显的记忆力却根本没有火药这种东西,战场上使用的都是冷兵器,远程武器也只有弓弩、床弩和抛石车这些机械能武器。 弓箭制造起来非常复杂,要用牛角牛筋和上好的柘木、桑木等材料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加工才能做出来。 而且想要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弓箭手,没有三两年的功夫根本练不出来。 火枪则不同了。只要会装填子弹,瞄准了,男女老少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敌人。 “马老丈,能不能让人往镇子上去多帮我买一些硝石和硫磺回来?” “硝石硫磺?”马滕一愣。 这些东西晋国自然是有的,不过都是当成一种药材在生药铺里售卖的。 还有一个用途就是供道士们炼丹。 秦显要这个做什么? 不过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马滕答应一声便让人去买了。 吃完了饭,马滕将家中的长工火头们都召集在一处吩咐道: “这位是秦小哥,往后就是我马滕的女婿了,是你们的少东家!” “少东家好!” “请少东家安。” 众人都施礼。 秦显看了看这十几个长工都是二十来岁年纪,一个个表情都有些木讷,偷偷打量着自己。 唯独有两个看着比较机灵的,一个叫长栓,有些贼眉鼠眼的。还有一个叫石锁。 “明日就是小姐和少东家成亲的好日子,今天也给你们放半天假,明天一早都来帮忙!到时候杀一口猪,大伙儿都有肉吃!” 一听可以放假半天,明天还有肉吃,众人这才欢喜起来。 马滕说完了众人刚要散去秦显却叫住了石锁道:“石锁,我想在堡子里转转,你若是没别的事给我做回向导?” “没问题!”石锁爽快的答应下来。 马家堡大半房舍都是黄土坯茅草房,只有几户略富裕的人家住得起砖瓦房。 石锁倒也是个善谈的,或许也是要讨好未来的少东家,一路上边走边说,东家长西家短,几乎堡子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不认识的人。 同时也将秦显介绍给村民们:“这位就是里正的上门女婿姓秦,是军中的校尉!是上阵杀过敌的,好汉子!” 搞得秦显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正走着,却听一个声音阴阳怪气道:“切!什么好汉子?不过是个逃兵罢了!” 第3章 小书生可笑可笑 秦显回头看去,原来是个二十来岁年纪的面白小生,穿着长衫手里拿着折扇一副书生打扮。 石锁听了马上反驳道:“岑平松!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少东家是战败溃散了,怎么就是逃兵了?” 岑平松冷笑一声道:“大丈夫既然征战沙场就该马革裹尸还,你家这个少东家打不过大魏兵,逃到这里,还给马滕当了上门女婿,这不是逃兵是什么?” 石锁正要反驳却被秦显拦住了。 秦显也不生气,而是一抱拳道:“岑公子!在下秦显,有礼了。” 岑平松不屑的哼了一声:“一介武夫,打仗不行,还要在这里装着文质彬彬的!” 秦显一笑:“我看岑公子也正是青春年少,又说我们打不过大魏,岑公子为何不披甲执矛报效国家?” “我……我是读书人!大刀长矛是粗人才拿的东西,我怎么能从军?简直是笑话!” 岑平松似乎受到了莫大羞辱。 石锁听了反唇相讥道:“哼,亏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读书人,读了十年的书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岑平松听了怒道:“你个刁民,大字不识几个,还敢说我? 我那是考不上吗?我是不屑于考!我……我这是怀才不遇!” 石锁刚要说话却被秦显拦住了:“岑公子也是读书人,何必和石锁争口舌? 可巧我也读过几本书,不如我出个上联,公子对个下联?” 岑平松一脸不屑:“一个大头兵也读过书?你出上联!” 秦显一笑道:“小书生,穿长袍拿短扇,十年苦读不第秀才,可笑可笑!” 秦显好歹也是个硕士毕业,这种口水对联还是能信手拈来的。 “你……你……你敢讥讽我!”岑平松一张脸涨得通红。 “哎,秦公子,读书人吟诗作对,怎么能叫讥讽?你把下联对上来也讥讽我就是了!” “你等着!小书生……”岑平松潇洒的打开折扇一通狂扇想了一回说道:“大头兵,大头兵……打不过魏国人……” “哎,对仗都没对上啊!我这可是小、长、短,你对大没问题,后面可不对了!” “你别急,且等我想一想……”岑平松背着手开始踱步。 “行了,你慢慢想吧,我还有点别的事,先不奉陪了!”秦显给石锁使了个眼色要走。 他还要勘察一下地形,想一想土匪来了该怎么应对,哪儿有空和岑平松斗嘴? 石锁见秦显一个上联就把平日自诩为读书人有学问的岑平松怼得哑口无言不禁大喜,讥讽道: “哎哟,岑公子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自己最有才,能配得上我家小姐吗?怎么这回哑巴了?” “你……”岑平松对不上来本就着急,又见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禁恼羞成怒:“你倒是对个下联我听听!” 秦显一笑,想都不想就说道:“大头兵,执金戈骑铁马,百战沙场终成将帅,佩服佩服!” 对得公正又是大伙都听得懂,旁边看热闹的人不禁拍手叫好。 岑平松涨红了脸道:“好不要脸,分明是打了败仗还要当将帅,还自己佩服自己!” “呵呵,我不过是替公子对个下联而已了。岑公子若是觉得我对得不好就再想想,什么时候想出来了告诉我就是了。在下就不奉陪了!” 说罢抬脚就走。 石锁忙追了上去嬉笑道:“原来少东家也是个读过书的人!难怪马老爷说你虽然一时困顿,却不像堡子里的人那般!” 秦显只是笑了笑,前世的秦显可是个目不识丁货真价实的大头兵。 可如今的他又能如何呢? 石锁又说道:“少东家也别和岑平松一般见识!他是早就眼馋着咱家小姐呢! 这会子听说您要当马老爷的女婿了自然心里头气不过,故意来找您麻烦,没想到竟然吃了憋了! 哈哈,亏得他平日还以读书人自诩,这回看他还说什么?难怪小姐看不上他!” 秦显点了点头,他现在没有心情搭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准情敌,他只想先把村子全貌做个大概了解。 石锁又说道:“岑家是咱们堡子里除了马老爷家里第二大财主,岑家也惦记着马小姐呢! 想娶了马小姐,日后好占了马家的财产。可他们又不同意入赘,马老爷自然不同意。 马小姐也不喜岑平松的为人。 不单是马小姐,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岑家,也没人愿意租种他家的土地。 都是租不上里正家里的土地才种他家的呢……” 听到石锁这么说,秦显不禁好奇起来,自己的便宜老丈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便笑着问道:“怎么,听你这口气,马老爷还颇受庄里人欢迎?” 石锁想也不想就答道:“这是自然!马老爷为人良善,对我们这些佃户也好。 每年只收一季三成的租子,十里八乡的哪儿还有比这个低的? 别人不说,我家以前也是有二十亩地的,后来我娘得了病没钱抓药,不得已才借了岑家的印子钱,还不上了,只得将土地折变给了岑家。 俺娘的病到底也没治好,还是闭眼去了。 马老爷见我可怜又没了土地,便让我在他家里做长工,也算给了我一条生路。 少东家,你说我怎么不说马老爷人好?” 秦显听了点了点头,原来也不是所有的地主老财都是贪得无厌,对佃户们敲骨吸髓的。 别人他不管,马滕能有些善举秦显就知足了。 既然马滕是村民眼中的好人,自己更应该竭尽全力保护马滕一家安危。 堡子北边是一条叫桑水的河,河面不宽,只有三四仗,水流也不湍急。 再往北就是一片绵延的山了,跨过山去就是魏国的国境了。 单就马家堡而言,基本上就是无险可守。 若是土匪来了可如何是好? 草垛山的半山腰上有一片稍稍平坦的空地,空地上杂乱的立着十余间残破的草屋。 四周是一圈原木围城的栅栏,不远处的山脊上还有几个黑漆漆的矿洞。 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正坐在一颗树下专心致志的磨刀。 “老大,马家堡有个叫长栓的在寨子外头求见!”一个小喽啰来报。 丁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用手指试了试刀口的锋利:“马家堡的?让他进来。” 第4章 婚礼 村里村外逛了一下午回去已经是黄昏时分。 来到后宅,正巧碰见了琳儿往外走,秦显便礼貌的让在一旁拱手道:“琳儿姑娘好。” 琳儿也往一旁站了站屈膝一福道:“公子好……” 对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准媳妇秦显倒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他本想让开路让琳儿先走,哪知琳儿却不动地方,一副等着秦显先行的意思。 倒是琳儿先打破了尴尬,低头说道:“听吴妈说,相公在村子里看了看?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个村子太小了……” 秦显道:“没有,我觉得挺好的,乡亲们也都热情和睦。” 琳儿又问道:“我还听说,方才岑平松没有对上来公子出的对子?难不成公子也是念过书的么?” 秦显道:“在军中闲来无事时也曾得一位同袍长者指点一二,略读过几本书。方才那不过是随口一说,当不得什么,倒是让姑娘见笑了。” “小书生,穿长袍拿短扇,十年苦读不第秀才,可笑可笑! 大头兵,执金戈骑铁马,百战沙场终成将帅,佩服佩服!” 琳儿重复了一遍说道:“我倒是觉得公子说得极好。 只短短一副对联,就把两个人给写活了。 不怕公子笑话,我爹也曾给我请过一位西宾,我也识得几个字……” 虽然没和秦显有过什么接触,琳儿总觉得这个小小的校尉似乎是见过大世面的,心里隐隐的怕被他轻视了。 秦显一笑说道:“既然姑娘也能识文断字,不如我也给姑娘写首诗吧?” “啊?”琳儿心中欢喜,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洗耳恭听。” 秦显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听了这么肉麻的诗琳儿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 “公子不要拿人家说笑!”说着转身捂着脸跑掉了。 婚,妇家也。《礼》:娶妇以昏时,妇人阴也,故曰婚。 结婚被称为拜堂成亲,秦显和马琳的婚礼真就成了拜堂成亲了。 没有锣鼓响器,更没有花轿,只是在院子里摆上了十余桌酒席,仓促间也没有几样酒菜,不过是些家常饭菜。 客人也都是堡子里的庄户和马滕家的佃户。 大喜的日子,所有人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 谁都知道马滕急急忙忙的招上门女婿不过是为了应付丁三。 可丁三真的那么容易就放弃吗? 到时候知道了马家小姐出嫁了,丁三会不会恼羞成怒?会不会殃及整个堡子? 秦显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同用一块红盖头盖住了头面的马琳在厅中站了。 在司仪的主持下一对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然后夫妻对拜。 虽然一尺红盖头遮住了琳儿姣好的面容看不见她的神情,秦显也能感觉得到这个近在咫尺的小姑娘浑身都紧绷绷的不自然,藏在袖子里的小手也紧紧握着袖扣。 接着琳儿便被媒婆引着往新房里去了,秦显则要一桌子的敬酒,接受这些素未相识却很热情的村民们的恭贺,让秦显有些如梦如幻。 自己,真的就结婚了?给地主家当了女婿? 敬过了酒又陪马滕吃了一杯酒。 这还是秦显穿越以来第一次吃酒,有些像后世的黄酒,尝一尝大概十几度的样子。 据马滕说这还是当年琳儿出生时酿的女儿红,一直深埋在院子里的树下,今天特意取出来的。 女儿红啊!秦显不禁心中感慨。 琳儿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了,又有这等姿色,本来马滕的意思是找个踏实能干的上门女婿继承家业,给他和李氏养老送终,结果因为战乱和山匪便宜了他这个穿越者。 “岳父,我和小姐成了亲,那个丁三就能放过小姐了不成?”秦显问道。 “这……”马滕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说道: “所以咱们急着把生米做成熟饭,想来丁三知道琳儿已经出了阁了,或许就死了心了呢……” 秦显一阵凉笑,要是土匪都这么好说话,那还叫土匪吗? 又问道:“丁三手下有多少人?” 马滕道:“有三四十号人。” 秦显又问道:“我看老丈庄子里的人也不少,为何要怕他们?干脆抄家伙干他们不就得了?” 马滕苦笑道:“哪里有那么简单? 丁三虽然手下只有三四十人,可各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而且草垛山往西还有个大卷沟,那里也有一股子山匪,为首的叫丁二,正是丁三的哥哥……” 正说着,忽听得前头一阵喧哗,不一时有个庄客跑过来说道: “员外,了不得了,丁三……丁三带着人来了!” 马滕秦显二人都是一惊,却听得脚步声响。 一个腰间挎着刀的络腮胡子汉子已经带着七八个人闯了进来。 “马老头,我听说今天你嫁女儿?”丁三将脚踏在椅子上手握刀把冷声问道。 马滕只得赔笑道:“正是,丁三爷的消息倒是灵通…… 这位就是小婿,是故人之子,在小时候就同琳儿指腹为婚的……” “是吗?”丁三冷冷的扫了秦显一眼,拎起来一旁的酒坛子喝了一大口,擦了一把络腮胡子上的酒冷笑道: “我怎么听说这小子是个逃兵啊?” 马滕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三爷这是哪里的话?秦显他真的是我的一位老友的儿子,今天才……” 丁三朝后头招招手,一个形容猥琐的人钻了出来:“三爷,秦员外!” “长……长栓?”看着自己的庄客马滕顿时明白了。 长栓是马滕庄上的庄客,早就垂涎琳儿的姿色,又贪图马家的家产,听说马滕急着要找女婿便自告奋勇的报了名。 马滕却知道长栓是个好逸恶劳的人,再说长栓是自己庄上的庄客,肯定难以糊弄过去,故而想也没想就给他灭了灯。 哪成想长栓却恼羞成怒,本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了别人的想法居然去给丁三报了信。 啪! 丁三反手一巴掌抽在马滕的脸上将他打倒在地: “老马头,我好心好意的上门提亲是给你面子,没想到你想把我当傻子?” 说着已从腰间拔出刀来作势就要砍。 一直被当成空气的秦显却拦住了丁三的胳膊说赔着笑说道: “丁三爷且请息怒。怎么样,马员外,我就说这种雕虫小技骗不过丁三爷吧?” “你……”马滕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丁三则是一脸嫌弃的看了秦显一眼。 秦显忙换成一张谄媚的笑脸:“丁三爷,您的绺子还收小弟不? 我瞧您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将来定然能成就一番大业,还请三爷收留小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丁三听了秦显的话后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得意起来。 秦显轻轻给了自己一下说道:“啊对对对,瞧我这没眼力见的! 这会子怎么还问这些?今儿可是三爷入洞房的大好日子! 马家小姐正在洞房里等着三爷呢!三爷快往里面请吧? 只是今天是三爷大喜的日子,总不好害人性命,不然马小姐岂不是要伤心?” 说着试探性的把丁三手里的刀往上抬了抬。 “哼!”丁三哼了一声,手里的刀却没有砍下去,而是还刀入鞘。 秦显又说道:“丁三也果然是好艳福,马家小姐正是十八岁妙龄不说,今天这么一打扮,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尤其是那一身大红吉服把身段勾勒得,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啧啧啧…… 也只有三爷这种好汉能有这福气!” 写小说出身的秦显一通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的描述让丁三心里头也是痒痒的。 “也罢,今天就先绕了你们一时!小姐的闺房在哪里?”秦显问道。 秦显指了指后门说道:“可不就是后院西厢房里?” “你……”马滕眼里要喷出火来,却是敢怒不敢言。 逃兵真的是靠不住啊!果然一身见风使舵的本事,这么快就倒像土匪了! 秦显见马滕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笑道: “马老员外,您别这样,俗话说得好,美女配英雄! 马小姐那样的姿色也只有丁三爷这样的好汉才配得上呢! 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你们几个,在这里等我!”丁三懒得听他们聒噪,起身便往后院走去。 “哎,丁三爷,这上好的女儿红您和马姑娘一边说话一边吃不好吗?” 秦显很懂事的抱起酒坛子追了上去。 第5章 杀人啦! 跟着丁三进来的两个土匪相视一笑,便要坐下来也吃上几口饭菜。 马滕则是又将喷火的双眼看向长栓。 一个土匪抓起一个馒头刚要往嘴里塞,却听见后院传来一声坛子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秦显的喊声传了出来:“可了不得了?丁三爷你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两个土匪也顾不上吃馒头了,一前一后的冲进了后院。 果然见丁三脸朝下成大字型趴在地上,酒坛子也打碎在地,里面的酒洒了一地,满院酒香。 就在二人发怔的时候,躲在墙后的秦显一刀砍翻了后头一个,飞溅的血染了他一脸。 前面那个刚要拔刀招架,秦显又已经一刀捅进了土匪的小腹。 一个校尉的本能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不做二不休,秦显又在二人身上又补了几刀。 到底前世是上过战场的职业军人,秦显只觉得这一切做得顺理成章。 不杀他们,琳儿就要被糟践,马家堡甚至都没有好日子过。 听到厢房里有动静,知道是里面的琳儿听到声音了,秦显低喝一声: “别开门!也别往外看!在屋里老实待着!” 说着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 马滕和长栓也跟了进来,看着浑身是血拎着刀的秦显都吓了一跳。 “杀……杀人啦!”长栓显然已经明白后院发生了什么,鬼叫一声往外就跑。 哪知匆忙中脚下不听使唤,被门槛一绊扑倒在地上。 秦显追上去一脚踏在长栓的背上让他不得动弹。 看着已经吓傻了的马滕喝道:“别愣着了,告诉庄客们,抄家伙干他们的!” “啊……啊?”马滕显然还未从震惊中醒过来。 外头等着的土匪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因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丁三并没有想到马家堡的这群绵羊敢反抗,故而只带了八个人来。 另外留个冲击来看着一身是血的秦显手里还拿着沾满血的丁三的刀顿时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纷纷抽出刀来。 秦显却站着没动,甚至刀都懒得抬起来,看着众人冷笑一道: “怎么,你们几个觉得功夫了得,比丁三还厉害?”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个是字。 秦显也看出来了,面对这群土匪,马家堡的庄客们根本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他虽然是校尉出身,有些功夫,一对六只怕也分分钟就被砍倒在这里了。 秦显用鞋底蹭了蹭刀上的血迹装作很随意的说道: “丁三和那两个人已经被我砍死了,你们若不怕死只管上吧。大不了一会儿挖个大点的坑就是了。” 听说丁三死了其余土匪都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又看看秦显手里的刀,这才信了几分。 其中一个土匪道:“不知好汉是哪个山上的?” 秦显冷笑道:“我是马家堡的上门女婿! 今天我饶你们几个不死,你们回去后帮我带个话,马家堡由我罩着了! 往后再想来占什么便宜,先问问我手里的刀才行!” 那人犹豫了一下抱拳道:“好汉怎么称呼?” 秦显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显!” “原来是秦爷!好,那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同另外两个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土匪握着刀站成三角形一步步的退了出去。 看着八人退出了院子,马滕才说道:“姑爷……秦大爷,你杀了他们的头头,又放他们走,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秦显没有回答,而是对院子里还傻着的村民们说道:“诸位受惊了! 方才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丁三等人目无法纪,啸聚山林。 平日里欺压乡里不说,今天还要来搅和了我和马姑娘的婚礼。 如今丁三和那两个土匪已经被我杀了! 乡亲们也不用怕,若明日有土匪们来报复自然有我一人承担! 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赎罪,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置,就不多留大家了!” 众人也是吓着了,听了这话三三两两的都走了,院中只剩下十来张杯盘狼藉的桌子。 秦显再也支撑不住,将刀一丢一屁股瘫软在地上。 马滕这才凑上前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秦……秦小哥?” 秦显挤出来一个笑:“怎么,岳丈这是不认我这个女婿了不成?” 马滕也只是看着秦显长得斯文,又是被丁三逼得紧才要收他为婿,哪儿想到秦显居然一晚上就手刃了三个土匪? 而且,杀了丁三,草垛山剩下的土匪会不会报复? 丁三的哥哥丁二肯善罢甘休吗? 马滕的脑瓜子嗡嗡的。本以为捡了个败兵当女婿可以躲过一劫,哪成想捡回来个瘟神。 “没……没有!贤婿,这长栓……该怎么处置啊?” 长栓忙哭着哀求道:“马老爷,少东家,是我一时糊涂,我知道错了,我该死!我鬼迷心窍了,我不是人!” 一面说一面抽自己的嘴巴。 秦显看着长栓湿乎乎的裤裆冷笑了一声:“你都知道自己该死了还打自己嘴巴做什么?安安静静的等死不好么?” 一旁石锁也说道:“就是!少东家,不能看这小子装可怜! 马老爷平日对他也不薄,给他吃给他穿的,结果他平日里不好好干活不说,还打小姐的主意! 如今看小姐和少东家成了亲又跑去给丁三通风报信,这是人该干的事?” 长栓见打嘴巴不能引起同情,又转着圈的给所有人磕头: “是我糊涂,我不对!马老爷,我给你当长工,多少也有点功劳不是? 石锁,咱们俩也在一块给马老爷干了这么长时间呢,你就看在往日情分上帮忙说说好话吧!” 秦显也无心看他表演,毕竟这小子差一点害得自己的新媳妇被土匪糟蹋。 可自己毕竟初来乍到,总要尊重一下正主的意思,因问马滕道: “岳丈,长栓毕竟是你手下的长工,该怎么发落你说话就是了。” “我……我哪里还有主意?事已至此,都听贤婿做主吧!” 马滕却是个心软的,虽然狠长栓恩将仇报却也不忍心说出一个杀字来,虽然是乱世,草菅人命也远远超出了这群庄户的承受。 秦显叹了口气道:“石锁,带上几个人先把他捆了丢进柴房里关着吧! 岳丈,麻烦再让人把这三具尸体拖到外头去吧,再把院子里打扫打扫。” “好……好……” 秦显正要去换掉血染的衣服,却见一个庄客从后头跑出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东家,少东家,你们快往后头去看看吧,丁三他……” 第6章 人质 丁三并没有死,只是被砸到后脑勺晕了过去。 转醒过来扎挣着坐了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伸手往后脑一摸黏糊糊的也不知是血是酒。 终于想起来方才发现了什么,暗骂一声刚要起身只觉得脖子上一凉,锋利的刀刃已经贴在皮肤上了。 “别动!敢反抗我一刀砍了你!”秦显的声音比刀锋还冷。 丁三不敢再动,看了看秦显,又看了看旁边倒在地上的两个兄弟咬牙道: “卑鄙小人,竟然背后偷袭,一点武德都没有!” 秦显冷笑道:“你们持枪弄棒的劫掠庄户就有武德了?强抢民女就有武德了?” “废物!有种你放开我,咱俩单挑啊!”丁三又骂道。 秦显噗嗤一笑:“少跟我废话,小爷还等着入洞房呢,哪儿有空搭理你?拿绳子来,先把他给捆了!” 看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丁三马滕问道:“贤婿,要……要如何处置他?是等明天押解到县城里送官吗?” “先找个柴房看押起来吧。先饿两天,第三天只给他一碗稀饭吃,别饿死了就行。”秦显道。 送官?送官了顶多官府一刀砍了了事。 何况如今云州八成已经落入魏国掌握之中了,谁知道云州知州是不是已经跑路了? 而且丁三留在手里也是个筹码,如果丁二打上门来了,自己这边还没准备好也可以和他们谈谈条件。 丁三被人关起来看押不提,秦显看着惊魂未定的马滕说道: “岳父,也别怪我太鲁莽,我若不动手只怕丁三也不会放过你和小姐。” “是,是,姑爷说得是……” 马滕连连点头,又问道:“接下来……咱们要不要举家出去躲一躲? 毕竟定三手下还有三十多号人,他还有个二哥,手下也有一帮子人……” 秦显叹了口气道:“躲?躲到哪里去?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啊! 事已至此了,以小婿之愚见,不如和他们拼一拼得好!” “咱们都是庄稼人,哪儿是那群土匪的对手?”马滕犹豫道。 秦显只得给马滕打气道:“难道这些土匪天生就是土匪?不也是庄稼人改行了吗? 况且咱们现在有丁二在手上,他们也会投鼠忌器。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正说着,水已经预备下了,秦显说道: “不用太过担心,至少今天晚上是没有事的。 土匪们以为死了头头,又摸不清楚我的来历,想是要通报那个丁二,然后兵合一处再来寻仇,咱们兴许还能有几天的准本时间。 至少今天晚上是没事的。岳父也想一想把,若是觉得逃命比较稳妥呢,明天就收拾收拾逃难去吧。 若是不想舍了你这片故土和家业,明天将人招集齐备了,我有话说。” 说完也不客气,将血衣脱了胡乱丢在地上转身进去洗澡了。 闭着眼泡在浴桶里,砍人的一幕幕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浮现。 两条人命在自己的手上逝去了…… 他们该死!他们不死马滕和琳儿还有自己,甚至马家堡的人可能都没有好下场! 而且自己虽然是个溃军,也该尽自己所能保护一方百姓。 秦显一遍遍的对自己说道。 同时又感叹,别人穿越不是皇子就是王爷,就算穿个太监还是带把的,怎么到自己就成了个乱世败兵? 本以为开局有人送媳妇挺好的,结果因为这个便宜媳妇就杀了人了?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挥散,秦显洗完了澡,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了琳儿的西厢房门前。 不管怎么说,自己应该给这个已经和他拜过堂的小姑娘一个交代。 透过窗纸可以看到屋里扔点着蜡烛,秦显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动静。 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秦显咳了一声走了进去。 来到里屋,琳儿正端端正正的在床上坐着,头上仍盖着那块红盖头。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秦显却能感觉得到她发自内心的紧张和恐惧。 秦显犹豫了一下,还是揭开了琳儿的盖头。 琳儿清纯的脸上略施脂粉,比白天所见得又有些不同。 只是眼睛红红的显然是苦了一场。 看着琳儿垂首不敢看自己,秦显叹了口气说道: “小姐,方才……外面发生了一些事……” “嗯……我娘都跟我说了……”琳儿的声音里有些怯懦。 秦显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没想到,我本来想着捡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挺美的,我也想着要照顾你一辈子,可今天……” 说到这里秦显又叹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 琳儿依旧低头不语。 这些天对她来说也实在太跌宕了。 哪个少女不曾幻想过有个翩翩公子暗地里听说了自己的美貌贤淑,然后派个媒婆来三媒六聘想要娶自己过门? 然后郎才女貌夫唱妇随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 可偏偏自己却生在乱世,被一个土匪头子看中了要去做压寨夫人! 爹爹不忍心看自己羊入虎口,匆忙中捡来了个半死不活的小逃兵要给她当夫婿。 本来这个秦显看着文弱彬彬还眉清目秀的,又会吟诗作对,倒也合他心意,谁想到一转眼的功夫他就杀了三个人…… 虽然知道秦显杀人是为了保护她和马家堡,惊恐还是无法遮掩。 啥了丁三,土匪们回过神来肯定会报复,到时候就算秦显再有本事能应付吗? 琳儿觉得都是因为自己而连累了他。 看着琳儿低头啜泣秦显也有些不忍,说道: “其实我也是想保护你们,只是被逼到那个地步不动手不行了。 你放心,我定然会和土匪们做个了结的,绝不连累你们和马家堡的村民。” 说着伸手在琳儿的香肩上拍了拍。 琳儿却好像触电一般身子不自觉的往旁边一躲,就好像这只手上还沾着血迹一般。 又是一声叹息,秦显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说道: “姑娘早些安置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要转身出去。 “哎!”琳儿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秦显的衣襟。 第7章 洞房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秦显问道。 “你……你要去哪儿?”琳儿问道。 秦显笑了一声说道:“我也累了,要找个地方躺一躺,顺便再想想怎么能帮你们马家了结这件事。 都是怪我一时糊涂才给你家里惹下天大的麻烦,大不了明天我去找那些土匪们拼了这条性命就是了。” “公子这是哪里话来?本来你不过是个路人,若不是因为我的事,怎会招惹上这些麻烦?”琳儿轻声说道。 秦显道:“姑娘不必宽慰我,若是我有能耐能帮你们解决了眼下的麻烦是大家的造化。 若是没有,只当我这条命就赔给姑娘了吧! 我也会对你爹说,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往后就让他对外人说咱俩拜堂成亲的事不过是演了一出戏给土匪们看,并不是真的成亲。 到时候再让你爹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就是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想想怎么才能化解这场危机,姑娘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把……” 说完秦显转身又想走,哪知琳儿的小手却拽着他不放,好半晌才小声说道: “公子的恩情琳儿没齿难忘,这些麻烦都是因我而起,若是公子因此坏了性命,琳儿也绝不独活!” 秦显叹了口气道:“姑娘不必如此,我本来就是个校尉,保家卫民是我的职责。” 琳儿沉吟片刻才说道:“是……是公子看不上我这山野丫头么?” 秦显听了这话心中好笑,到底还是古代的小姑娘好忽悠啊! 脸上却正色道:“姑娘,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愿意做趁人之危之事!” 听了这话琳儿的小手悄悄地松开了,秦显却有些尴尬了,自己是不是装得有点过了? “公子是个君子,可……我如今也是父母之命同公子拜了天地的……难道……公子嫌弃我?” 秦显听了忙把手按在琳儿的肩上语重心长道: “傻琳儿,你浑说什么?我只是怕辜负了你!” “公子这是哪里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琳儿虽然不是大家闺秀,到底也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 琳儿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秦显拉起琳儿的小手说道:“姑娘的心意我已知道了。 只是我还要想一想到底该如何对应土匪的报复。所以…… 若是我能把丁二这个麻烦解决了,倒是很再与小姐共赴巫山可好?” 琳儿低头不语,臊得俏脸绯红。 看着琳儿羞怯的模样秦显不禁心里头又有些不忍了,说道: “若是我有幸能解决掉丁二,姑娘大可不必把这件婚事放在心上。 毕竟咱们萍水相逢,我又是个没有什么本事的人。 只对外头说咱们的婚事不过是为了应付丁三的就是了。 然后姑娘可以找个如意郎君,可以在马家堡陪你一辈子。 我若是不幸遭了不测,姑娘依旧是个清白的未出阁女孩……” 话未说完,秦显的嘴已经被一只小手堵住了。 琳儿用一双泪汪汪的眸子看着秦显道: “公子莫要说这些丧气话,除非你看不上我,不然我就是你的妻子了。你若是死了,我也不苟活!” 秦显捧起琳儿的脸来轻轻替她拭去泪痕,柔声道: “傻丫头,并不是嫌弃你,只是……” 他本想说些凶多吉少的话,想了想还是不吓唬这个小丫头的好,于是改口道:“我的小娘子长得可真俊俏~” “哎?”琳儿被秦显的神转折弄得有点懵。 可看着他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觉脸上又是一热。 这个男人虽然是初次相识,却甘愿为了自己去对抗穷凶极恶的土匪,甚至明知道自己可能会因此丢了命还在为了她打算! 若是能得这样一个人相守一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经意间,腰间一紧,已经被一只胳膊环住了,不是很粗,但是让人感觉可以依靠。 还有那有力的心跳声,更让人觉得踏实。 窗外的鸡叫声吵醒了秦显。 看着像猫儿一般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琳儿长长的睫毛还在轻轻颤抖,秦显不禁心头一甜。 花前月下死,做鬼也风流! 就算昨天不过是梦一场也该知足了! 更何况这梦做得如此软糯生香,而且弹性十足…… 他是个正常男人,虽然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有点难以接受,并不代表他难以接受做些成年人都爱做的事啊? 显然琳儿禁不住一只怪手的袭扰,再也无法装睡,嘤咛一声将绯红的俏脸埋进了秦显怀里。 一番温存,秦显轻轻拍了拍琳儿说道:“要起来了,还要听听你爹是什么意思……” 琳儿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大祸事就要临头了,也睁开眼,可看着秦显一脸促狭的看着自己,不禁又用被子蒙住了头面。 看着一脸坦然的秦显牵着羞羞答答的琳儿来到眼前,马滕和李氏相视一笑,笑容里却有几分苦涩。 女儿似乎对这个丈夫很满意,可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岳父岳母在上,小婿请二老安。”秦显躬身一揖。 马滕和李氏忙都站起身来扶住了: “贤婿不必多礼,往后都是一家人了……快准备早点来!” 秦显却问道:“昨天跟岳父说的话,不知岳父考虑得怎么样了?” 马滕嘴角抽了抽说道:“若是不出逃,贤婿可有退匪之策?” 虽然昨天已经见识到秦显杀人不眨眼的功夫了,可如果丁二带着百十来号穷凶极恶的土匪来寻仇,秦显就算再有能耐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自己马家堡这几十号庄客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官府是指望不上的,若是官府靠得住,也不会方圆百里之内就有两拨土匪了。 秦显道:“若要赢了土匪靠我一个是万万不能的。 马家堡也不算小庄子了,本身咱家里就有四十多个庄客,外头还有五十来户人家。 若是老弱病残都算上,人数也不比土匪少的。 只是大伙都是良善人,打心底里怕那些土匪,先从气势上挨了别人一头。 岳父是里正,就请先把堡子里的人集结起来吧,我有话说。” 第8章 护庄队 约么一个时辰,百十号人在马家堡村口的空场上三五成群的聚齐了,远远地看着秦显以及地上用草席卷着的两具尸体指指点点。 半死不活的长栓和丁三也被请了出来吊在一棵树上。 秦显清了清嗓子放生道:“诸位父老乡亲,且请静一静,听我说句话!” 果然场上安静了下来。 秦显道:“鄙人秦显,本是一个校尉,如今娶了马家小姐,成了咱们马家堡的女婿! 昨日之事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没错,我杀了丁三和两个土匪,另外还有和土匪串通一气的长栓! 想必过不了几天土匪们就会来报复了,你们怕不怕? 若是怕了,你们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东西逃命去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都是庄稼人,不跑难道坐以待毙吗?”沉寂了一会儿有人问到。 秦显看着说话的人冷笑一声道:“说出这种话来,你还是不是个爷们? 你们是庄稼人没错,庄稼人就该受欺负?土匪天生下来就是土匪? 干他们啊!不就是百十来个土匪吗?土匪都三头六臂不成?” 说着指向地上的三具尸体:“这不也是土匪?不也一刀一个结果了吗?”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哼哼,别在这里你们你们的! 马姑娘是你娶了的,人是你杀的,丁三是你抓住的,土匪来了也是找你寻仇! 这会子要拉上全村子的人给你垫背?” 说话的正是岑平松。 话音一落马上有人附和道:“就是,麻烦是你惹上的,凭什么让全堡子的人给你背锅?” 秦显冷笑了一声:“不错,人是我杀的!可不抓丁三你们就能过上安稳日子? 如今外头是个什么情形我也大概跟你们说一下才好。 咱们晋国的骠骑大将军郑英机前两天刚刚在云州以北同大魏的十万精兵决战了一回,结果……大败! 郑英机想必已经带着败军撤回到宿州或者雁门以里去了,如今马家堡、乃至整个云州只怕已经落入了魏国之手。 南方的大夏会不会趁着这个时机大举进攻我也说不好。 若是晋被南北两面夹攻,只怕离着亡国也不远了。 到时候土匪肯定也会趁着这个时候更加疯狂。你们逃能逃到哪里去?” 又是一阵沉默。 自从大周亡国后几十年里中原群雄割据,外族虎视眈眈,战乱就没有停息过。 战争无非是高层少数勋贵们为了追逐名利的游戏,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只是无尽的痛苦。 谁来当这个皇上不是百姓们最关心的,他们只希望能来个明君圣主,轻徭薄赋,让自己能过上几年好日子。 可若是被魏国占了去,只怕日子就要更苦楚了! 而且政权更迭之时地方的管理难免陷入一时的权利真空,没有了官兵,土匪们肯定会更肆无忌惮的掳掠…… “可是你行伍出身会功夫,我们不过是些庄稼人,哪儿是他们的对手?”又有人问道。 “就是,我平日里杀只鸡都手软,更别说杀人了!” 秦显冷笑道:“你怕?有几个不怕的?土匪可不会因为你害怕就饶了你! 你怕你就回家抱着脑袋等着挨刀子去!等着看你家妻儿老小被人祸害! 这年头你们还想指望着谁来保护你们?靠官府?官府早就靠不住了! 想活下去就得靠自己一双拳头! 马家堡有不怕死的爷们站出来,跟着我拿起武器打土匪!” 众人面面相觑,安静了一会儿一个壮实的年轻人占了出来喊道: “我愿意跟着秦小哥打土匪!娘的,都是爹生娘养的,怕他个求!” “秦小哥说得没错,横竖都是没好日子过,咱们被这群土匪欺压的还不够吗?再来了就干他们!” 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也站了出来。 秦显点了点头,又说道:“如果想跟着我打土匪的,一家出一个青壮男子,到时候你们全家老小都由堡上保护着!如果打赢了土匪,一人五斗粟米!” 说着秦显伸出五根手指。 逃是无处可逃了,其实村民们心里也明白,从人数上来说马家堡的人数绝对比土匪多。 如果真的拼出命去和土匪们干也不见得就会输给他们。 只不过马滕身为里正却是胆小怕事,总想着顺着土匪,给他们缴些粮食钱物保自己平安就是了。 如今有秦显这个一人杀了两个土匪的猛人出头组织,又能保护自己的家人,还有一斗小米,村民们终于一个个的站了出来。 秦显也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让他们燃起一丝斗志了。 虽然在岑平松的蛊惑下还是有些人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的姿态,到底有人肯和自己并肩一战了。 土匪什么时候会来,能有多少人,战斗力如何都是未知。 现在他只能尽快的把人组织起来,抓紧一分一秒的训练。 “岳丈,还请拿出些米来做顿饭大伙一起吃顿会师饭,也算是庆贺咱们马家堡护庄队成立。” 马滕忙点头答应。 秦显又对众人说道:“来几个妇人帮着做饭,余下的人各自回家准备准备,拿出一件最趁手的可以当兵器的农具来。 一个时辰之后还在这里咱们吃一顿大锅饭! 谁家里有鸡羊想要卖的也都牵过来,找我岳丈大人要银子!” 慷他人之慨秦显额头都不皱一下。 众人听了一哄而散。 秦显却将最开始表示愿意跟着自己打土匪的二人叫住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二人是一对父子,是马家堡里几辈子的铁匠。 父亲的叫马庆,四十二岁,儿子叫马大柱,十九岁。 “秦小哥是要打造什么铁器吗?”马庆也不傻。 秦显点头道:“没错,庆伯可打过铁管吗?” 在这个乱世,各国都没有使用过任何热兵器,火药还只是一些炼丹术士鼓捣出来的神秘小粉末,大市镇里倒是有人用来辟邪驱鬼,还未曾用在任何军事用途。 果然马庆摇摇头,铁管子有什么用? 秦显也没多解释,而是说道:“庆叔先帮我打一根铁管出来试试。 找一块上好的精铁,先锻打成铁尺模样,再打成半圆,然后然后中间夹着一根光滑的铁棍再打……” 第9章 夫妻同心 虽然不懂秦显为何要让他打造这么费事的铁器,马庆还是点了点头带着儿子钻进了自己的铁匠铺。 院中有人淘米煮饭,有人在帮着料理鸡羊。 看着秦显进了院子,一群正忙着的人都毕恭毕敬的站好了。 “都忙你们的吧!”秦显挥了挥手又对一旁的马滕说道:“岳丈,昨天让人去买硫磺硝石,可已经买回来了吗?” “已经买回来了,贤婿看看中不中用?”马滕答道。 “哦?我看看。” 进了屋,马滕拿出几个包袱来,硫磺倒是上好的,颜色浅黄,看起来杂质很少。 硝石似乎也不错,只是约莫只有一斤多,太少了。 如果按着75%硝、12.5%硫磺和12.5%木炭的比例才能造出多少火药? “再使人往其他镇子或者县城里去问问吧,这些能用倒是能用,只是太少了。” 出了屋秦显便来到墙角处用手扣着土墙上的白色粉末不知在研究什么。 “公……公子?”身后琳儿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 “哎,琳儿?”秦显回头对自己的新媳妇一笑:“身上好些了?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琳儿脸一红,支吾道:“不妨碍……公子可是要带着乡亲们打土匪吗?” 秦显点点头:“是啊,总让他们欺负也不是长久之计。 本来缴纳公粮税赋就很吃力了,再让土匪盘剥一道,哪里还有什么粮食剩下? 若是再让大魏的骑兵劫掠一番,都不用活了。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殊死一搏。” 琳儿低头不语。 没想到,自己忙乱中嫁了个陌生人,居然还是个有血气的男子汉。 可欣慰的同时又隐隐的担心起来,那些土匪她是见过的,一个个拿着刀杖,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 “公子务必多加小心……”好半晌琳儿才憋出一句话来。 秦显一笑:“放心吧,才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怎么舍得让你就守寡了?我会多加小心的。” 琳儿听了这话又羞又气,却听秦显又说道: “庄子上的人其实不缺力气,缺的就是抄家伙和土匪们干的勇气,缺的就是个敢站出来带头的人。” 琳儿点了点头,看着院子里都在忙碌着的人们问道:“我……我能帮公子做点什么?” “你么……”秦显坏笑道:“能不能别叫公子了?听着多生分?” “相……相公……”琳儿憋了半晌才轻声吐出两个字来。 “哎!”秦显答应一声:“琳儿,相公还真有件及重要的是要交给你做。” “极重要?我怕是不能啊……”琳儿道。 “重要,不过不难,琳儿你看。” 贾瑞说着指了指墙根上一层白霜道: “我要你一会儿吃完饭了带着村里的妇人和孩子把墙上的这种发白的土都收集起来。” “这……有什么用?”琳儿以为秦显是在逗她玩。 “有大用处!”秦显拍了拍琳儿的肩膀说道:“咱们夫妻同心,害怕什么土匪?” 约么一个时辰,方才那些个自告奋勇要和秦显一起打土匪的老乡们都回到了广场。 为的是日后不受土匪侵扰,也为了那香喷喷的羊肉汤和热腾腾的米饭。 虽然两只羊和几只鸡分下来每人只有几口肉,众人也是吃得香甜,那久违的肉香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说不定明天就要和土匪们以命相搏。 而秦显则是看着众人带回来的“趁手武器”一阵无奈。 庄户们的武器以锄头草叉最多,其他诸如镰刀扁担也有,还有打谷子用的连枷。 连枷这玩意有点像超大号的双节棍,一根长约五尺的长杆,中间用木轴连接,顶端连着两尺长的拍杆,拍杆由几跟细木棍组成。 秦显拿起来挥动了两下,感觉完全用不上力气。 一旁一个汉子笑道:“小秦哥一看就是没干过庄稼活的,这玩意要这么甩。” 说着接过连枷呼呼的挥了几下,竟然虎虎生风! 秦显看得眼睛一亮,这玩意有搞头啊! 要是来上一排人拿着这玩意一通猛抽…… 吃过了饭,将众人召集在一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秦显放弃了看起来杀伤力最大的锄头,而是选择了草叉和连枷两种更长的武器。 找到了堡子里的木匠徐寿,让他在最短时间内把连枷改进一下,将顶端的几根细木棍排成的拍子换成一根粗木棍以增加杀伤力。 至于训练,时间紧促,秦显也来不及教村民们什么阵法或者招式,只让他们分两排站好,一遍遍的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到了傍晚时分回到马滕家中,琳儿忙迎了上去。 看着有些灰头土脸的琳儿秦显哭笑不得: “怎么,不是让你带着人去扫土么?难道还要你亲自动手了?” 琳儿腼腆一笑道:“相公为了保护我和马家堡这般不顾性命,我帮不上别的忙,相公吩咐的这点小事还是要做好的。” 说罢指了指两条满满的麻袋问道:“这些可够吗?若是不够我明天再带人去别处打扫。” 熬硝这种事秦显也没干过,他也不知道这两袋子能出多少硝酸钾,只能说道: “先试试看吧,辛苦我的小娘子了。另外,你这可不是小事,知道么? 说不定咱们能不能打退丁二,就全在这些土上呢!” “是……是么?”琳儿一脸困惑。 忙活了一下午,她发现这种长着白霜的土最多的地方是牲口棚和茅厕。 难道是这些白色粉末有毒,自己的夫君要用这些土毒死丁二? 秦显也懒得解释什么是硝酸盐,笑着对琳儿道: “一会儿我还有事情要做,愿不愿意帮我的忙?” “嗯!”琳儿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她很喜欢秦显说话文质彬彬,而且说什么大多都是商量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堡子里的那些庄稼汉子,娶了婆姨就连唬带喝的成日逞威风。 说是让琳儿帮忙,秦显哪里肯让她干粗活重活? 叫来了几个庄客帮忙,用水溶解土里的硝酸盐,再加草木灰充分搅拌,然后过滤,再放在锅里熬煮蒸发。 看到锅边析出了半透明的结晶,琳儿得出一个结论:她的汉子果然在熬制一种毒药! 秦显则是大喜,忙把饱和溶液倒进一个大木盆里,继续熬煮新的硝水。 忙活了一晚上,众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晚上躺在炕上琳儿终于憋不住了,问道: “相公你煮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怎么看着有些像盐巴?” 秦显道:“也是一种盐,不过不是咱们日常烧菜用的盐。 至于为什么又要加水又用火煮么……是为了提纯过滤和结晶…… 这种盐有什么用么,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听着秦显说着自己从未听过的新鲜词语琳儿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崇拜,他懂得真多! 正听得入迷,却觉得手上一紧,小手已经被一只大手拉住了。 “相公~” 虽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琳儿还不习惯这么大白天的在当院里拉拉扯扯,不禁红了脸。 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被秦显拉进了后院。 然而琳儿却想歪了,秦显并不是想要白日宣淫,而是给她展示了一下一种黑色遇火即燃的粉末。 “火药?用硝石混合而成的?这玩意能打败土匪?”琳儿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这火药能不能打败土匪她不知道,她只觉得这玩意突然绽放出来的火焰还挺好看的。 秦显一笑:“你就等着听相公打胜仗的好消息吧!” “嗯!”琳儿点了点头。相公这种自信的微笑好迷人。 第10章 丁二 两天后,秦显正在同木匠徐寿以及铁匠马庆马大柱父子两个一起鼓捣一个奇怪的架子,却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 “来了!来了!土匪来了!”徐大友一路叫喊着。 徐大友是徐寿的儿子,他却对老爹祖传的木匠手艺半点兴趣都没有。 听秦显说要找个会骑马的人当哨兵在村子口处警戒放哨徐大友第一个报了名。 村子里唯一的一匹马是来自于死鬼丁三的资助。 乱世中马可是宝贵的战略物资,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骑马更是一种奢望。 就算马匹不受严格管控,马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养活的起的。 虽然徐大友不会骑马,硬是凭着一股子倔劲儿在秦显的教导下摔了个鼻青脸肿后渐渐掌握了起码的诀窍,便担任起马家堡的斥候。 秦显听了站起身来,面色有些凝重的看着一脸惊恐的徐大友问道:“村西边来的?” “是!” “还有多远?” “我也不知道还有多远,若是走的话怕是得走一会儿……”徐大友显然不知道如何精确表达时间。 “有多少人?都拿着什么武器?”秦显又问道。 “我……我也没看清多少人,反正是黑压压的一片,拿着什么兵器也没看清楚……” 徐大友显然也明白自己这个斥候当得很不够格了,一脸愧疚之色。 秦显见了笑了笑:“没事,毕竟你是头一次做这个,下次就有经验了不是?现在去告诉村里的人,都别慌,除了护庄队的,其余人都躲到里正家里去!” 徐大友答应一声又骑马去了。 秦显心里也没底,却是一脸淡然的对三人说道:“装药吧,能不能成一会儿就见分晓了。” 村西口的路上,五十个手拿草叉或者连枷的庄户们站成两排形成了一个半圆形,将通往庄子的路堵得死死的,正中间的正是骑着马拿着刀的秦显。 远处乌泱泱的来了一群人,老远望去少说有百人之众。 许多庄客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平日里都怕习惯了,今天要和这群土匪决一死战,对方的人数来是自己的两倍! 他们握着草叉和连枷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更有许多人悄悄的看着秦显。 秦显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土匪,可仔细看来,似乎这群土匪也并不怎么富裕. 只有前面几个人手里拿着大刀长毛这种制式武器,其余大多数人手里也不过是木棍扁担锄头这类。 然而自己的护庄队只成立了短短三天,且大多数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几乎大半辈子都没和人动过手…… 可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定军心。 于是秦显很骚包的让马在原地转了两圈,让身后的人都看到他脸上的平静。 “兄弟们,你们怕不怕?”秦显问道。 庄户们下意识的互相看了看。 说不怕是假的,可秦显这么胸有成竹,谁肯认怂说自己怕了? 于是大家都默不作声。 秦显也没等他们回答又说道:“怕,很正常! 毕竟是你们第一次上战场,怕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不怕你们笑话,我十五岁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咳咳,挺好了,是差点啊!” 听到秦显这时候还有心情讲笑话,果然庄户们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有笑点低的甚至禁不住笑了出来。 秦显也扬了杨嘴角,指着身后慢慢靠近的土匪说道: “看到没有?这些就是平日在这里作威作福的土匪了。 他们可怕吗?不也是一个肩膀上顶着个脑袋吗?也没有几个三头六臂的! 记住这两天你们练习的动作,不要乱,只要大家齐心,肯定能把这群乌合之众打得屁滚尿流!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打赢这一仗,让大伙看看,咱们马家堡的爷们都是纯的! 往后不再被人欺负了!咱们纯爷们得用手里的武器保护自己的妻儿老小!” “哈哈哈,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一个粗哑的声音从秦显身后响起。 秦显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朝庄户门说道: “他们人多也不用怕,人多才热闹吗! 我以前是不是说打赢了这一仗每人五斗粟米来着? 既然他们来了这么多人,一会儿肯定要更辛苦,那就每人一石粟米吧!” 这话可比前面那些空话管用多了! 一石粟米!省着点够一家子吃一个月了! 再看看秦显身后正在逼近的土匪们,庄户们似乎觉得他们也没那么可怕了。 更有人怎么就觉得是一袋袋的粟米在朝自己走来! “喂!你们这群求出稀烂货!没听到丁二爷问你们话吗!” 被一群老实巴交的庄户给无视了的丁二不由得火冒三丈。 秦显似乎终于发现了丁二的存在,一骗腿儿跳下马来,让人把马牵走了。 这倒不是他不会骑马砍杀,而是秦显知道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性和冲击力。 如果他手下的这些庄户们每人一匹马面对对面一百多个土匪,他会毫不犹豫的在百米开外就让庄客们冲过去,把速度冲到最快然后直接撞向土匪。 可他只有一匹马,冲过去无疑死路一条。 面对这群拿着各种武器,完全不按套路出招的土匪,骑在马上反而束手束脚,倒不如脚踏实地的灵活。 “你就是丁二?”秦显将手中的刀娴熟的挽了个刀花。 “正是你二爷!”丁二显然也知道骑马并不能占到便宜,也下了马,拿出刀来。 不过挽刀花这个炫酷的动作他实在不会。 “你就是那个秦显?”丁二在距离秦显大约十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秦显道:“正是!你也不用问了,你弟弟丁三就是被我拿住的!” 丁二听了一愣,问道:“拿住?我弟弟没有死?” 秦显道:“谁告诉你他死了? 丁三来参加我的婚礼,多吃了几杯酒醉倒了,我又好客,便留他多住几日罢了。 看见这刀没有?还有那匹马,都是他给我的贺礼!” 我本来还想着你能多送些马匹武器来呢,没想到你也穷得叮当响啊!” 第11章 大捷 丁二不怒反笑:“好!好!果然有些胆色! 天底下竟然有你这种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的人! 我今日带人寻上门来了你还能谈笑风生,倒是让我佩服! 你们不会以为就凭你们这几十个人拿着几根棍子就能赢得了我们这么多人吧?” 秦显耸耸肩:“那能怎么办?总不能等着你们打上门来任人宰割不是? 再说了,丁三不是你弟弟?他如今在我手上,你就不怕我杀了他吗?” 丁二冷笑道:“我们既然当了匪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你杀了他我就杀了你们全堡子的人给他陪葬!” 秦显见用人质威胁没有效果眼珠一转又笑道: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要不咱们相逢一笑泯恩仇? 咱们打个商量,我们把丁三放了,再多出点粮食,你们就回去,往后咱们个干个的互不侵犯可不好么?” 丁二哼了一声道:“互不侵犯?先把我弟弟带来我瞧瞧! 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今天先杀了你,再杀光你们马家堡的男女老少给我三弟报仇!” 秦显道:“等等,你先听我说完嘛!我给你一千石粮食,外加一千两银子,如何?” 丁二冷笑道:“少在这里胡说了,把马家堡刮地三尺能有这么多油水?” “马家堡没有,不代表云州没有啊! 你知道我是谁么?云州知州张应科是我二舅!” 秦显信口开河道。 他东扯西扯,只是想分散丁二等人的注意力,降低他们的警惕。 丁二道:“少在这里拉大旗作虎皮! 你有这能耐还会跑到马家堡来?我怎么听说你是个小小校尉?” 秦显似乎没听到丁二的话,自顾自说道: “给了你这么多粮食银子,你会分给你兄弟多少? 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吃得肥头大耳的,再看看你手底下这群兄弟,一个个破衣烂衫面有菜色,显然跟你混也没享什么福吗!” 丁二怒道:“你以为你用三言两语就能挑拨我和手下兄弟的关系吗? 兄弟们,今天咱们就大开杀戒,马家堡的男人都杀光,女人随便玩! 值钱的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 一番话说完,果然一群土匪们嗷嗷的叫了起来。 乱世的百姓不好活,土匪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丁二爷懂得不能放任手下随便杀人放火。 不然把周边的老百姓都杀光或者吓跑了,往后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且杀的人太多了官府肯定也会派重兵清缴。 乱世中土匪的生存之道便是向官府学习,也收税,指定每个村子每年缴纳一定数量的粮食。 这样一来土匪们有活路,百姓也不至于都饿死,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丁二发下狠话来,土匪们一听有自由抢劫的机会不由得都兴奋起来。 秦显却将手一抬道:“且等等,开打前我想先给你们变个戏法,保准你们谁也没看过!” 戏法?土匪们一听不由得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丁二道:“反正你已经死到临头了,就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 秦显做了个手势让身后的庄户们往两旁一让,自己也退到了一边,后面赫然有一个奇怪的木架子,上面固定着十几根黑黝黝的铁管。 秦显朝丁二招手道:“看到这些铁管没? 一会儿只要我一点火里面就能开出花来! 来来来,凑近点,别眨眼啊!保证你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么精彩的戏法了!” 丁二果然往前又走了两步,看看秦显到底要搞什么玄机。 旁边几个土匪也都凑过来眼巴眼望的看着黑洞洞的铁管。 “哎,别动啊!都瞧好了!跟我一起喊,茄子~” 秦显从徐大友手中接过一根燃着的香来,点燃了引信。 砰砰砰…… 伴随着一串巨响,每根铁管中都喷出一股白烟。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惨叫声,最前面的几个土匪纷纷往后仰倒。 离得最近的丁二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了胸口,整个身子往后面一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旁边几个土匪也是捂着身上某处发出一声声哀嚎,献血顺着他们的手指缝流了出来。 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随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妖……妖法!” 看着或是躺在地上不动弹或是捂着喷血的伤口哀嚎的人,土匪们开始往后退,眼神惊恐的看着那个奇怪的木头架子。 “全体都有,战斗队形!给我拍他们!”秦显大喊一声抄起手里的刀只像土匪们。 护庄队这才回过神来,又恢复了方才的阵型,拿着草叉的走在前头,拿着拍杆的走在后头。 “一二一!” “叉!” “砸!” 命令简单明了。 执行下去的动作虽然还是不够齐整,也足以让这群土匪们吃不消了。 草叉和连枷都是长兵器,那些拿着刀和锄头的根本进不了身。 最前排的土匪们挡住了草叉的攻势却无力抵挡从头而降的连枷。 被草草改装上胳膊粗的硬木的连枷杀伤力剧增,只要被砸到脑袋了保准头破血流。 这种简单的兵器对付身着铠甲的正规军或许效果不大,但是打同样布衣草鞋的土匪却绰绰有余了。 第一次体会到打土匪的乐趣的庄户们见秦显教的法子果然有效,不由得士气大振,按着口号一遍遍的重复着动作。 渐渐地就变成了先用连枷把土匪打倒,然后草叉补刀。 “砸!叉!想想以前他们怎么欺负你们的?想想每人一旦粟米!想想以前他们是怎么欺负你们的!” 一边是为了家人、为了粟米拼死一搏的庄户,另一边则是失去了匪首军心涣散的土匪。 兵器的长度也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前排的土匪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剩下抱头哀嚎的份了。 不过几个来回,土匪们便开始溃散了。 因怕庄户们没有实战经验,追击起来队形涣散若是碰到敢拼命一搏的土匪而造成人员的无谓伤亡就得不偿失了。 “停!”秦显将手一举:“往两边散开!” 看着队伍让出了弹道,秦显再一次点燃了引信。 只可惜离得有三十步远了,一排枪响后只有三个人应声倒下。 土匪们却似乎听到了催命的丧钟,连手里的兵器也都撇了,撒丫子就跑,一副后悔爹娘少给他生了两条腿的架势。 本来想见好就收的秦显却看到有个土匪翻身上了丁二的马要跑可不干了。 这匹马可是土匪带来的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不及多想,秦显也翻身上马提刀追了上去。 护庄队见秦显冲了上去也嗷嗷的跟着往西追下去。 第12章 盘点 马家堡村中心,一百多个妇孺老弱聚集在一处,还有几十个没有被选入护庄队的青壮男子手里紧握着扁担锄头戒备着。 众人的心里都分外紧张。 如果真的像秦显说的那样成功打退了土匪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输了呢?五十个护庄队的勇士和秦显能活下来几个? 土匪们肯定会恼羞成怒,乘胜杀进堡子里来,到时候定然是血流成河…… 琳儿更是站在母亲李氏旁边,一双手紧紧攥着李氏的袖子,眸子里泛着泪花,心里一遍遍的祈求佛祖保佑。 “赢了!赢了!咱们的护庄队赢了!秦校尉用神火轰死了丁二!土匪们被护庄队打跑了!” 一个庄户一面往庄子里跑一面气喘吁吁的喊道。 “赢……赢了?”庄户们都有些难以相信。 “赢了!秦校尉已经骑着马带着人追土匪们去了!” 琳儿再也顾不得什么,撒开两条小腿就往村口跑去。 村民们也都一拥而上,这个热闹怎么能不去瞧瞧? 被土匪欺压了这么多年,这次终于扬眉吐气了! 到了村口,果然见三四十个土匪或是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或是抱着头弓着身子在呻吟哀嚎。 “打死这群狗日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接下来众人一哄而上。以前没有直面这些土匪的勇气,这会子看着死伤的土匪,痛打落水狗谁不想来两下? 琳儿强忍着心里的恐惧不去看地上的尸体,而是继续往西追了下去。 走了约么二里路,便远远地看着一群人往这边走了过来,为首一人骑在马上,手中牵着一根缰绳,正是自己心里挂念的秦显。 秦显也看见了琳儿,忙催马紧跑了两步翻身下马道: “不是告诉你让你在家里乖乖待着?怎么不听话了?” “我……我听人说官人把土匪打跑了又去追了,放心不下……”琳儿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秦显忙说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过是怕看见那些死人吓着你么。” “有那么多人呢,我不怕。”琳儿道。 秦显看着村口一群庄客仍旧在那里发泄着怒火不禁一笑,说道: “来吧,上马,咱们回去了。” 说着不待琳儿说话,一手环住了她的腰一手抄住了她的腿弯已经把她抱上马去。 琳儿从未骑过马,吓得动也不敢动。 好在秦显也不舍得让她担惊受怕,也跨上马去用环着她的腰两脚一磕马腹,朝马家堡走去。 “秦校尉回来了!”还在发泄着怒火的庄户们这才放下手中的锄头纷纷围拢上来。 和秦显同乘一匹马这个动作实在太亲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琳儿不由得俏脸绯红。 可看着乡亲们看着秦显那崇敬的表情心里头又实打实的高兴,自己的夫君是个盖世英雄! “琳儿乖,先回家等我。”秦显贴着琳儿的小耳朵轻声说道。 琳儿嗯了一声,秦显跳下马把缰绳递给了一个婆子。 “秦校尉,这些土匪怎么处置?”有人问道。 秦显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土匪们,一个个早已被打得只能躺在地上哼哼了。 “看看还有没有活口,都带回堡子里去,死了的往那边的沟子里去挖个坑,都埋了吧。” 一声令下,众人一哄而上,竟然先将尸体上的衣物都扒了下来。 秦显也是心下感叹。物质极度匮乏,这些平日质朴懦弱的庄稼人居然连死人身上的衣物也不放过。 木架子跟前,徐大友正在唾沫纷飞的跟一群庄户讲述着这种神器是如何的威猛,只一点火就放倒了好几个人,又如何能在几十步之外将人打倒。 见秦显过来,众人都闭了嘴,恭恭敬敬的看着秦显。 “秦哥!这火枪实在是太厉害了,若是再多做一些个,别说是土匪了,就是大魏的骑兵来了咱们也不怕啊!”徐大友兴奋的说道。 秦显只是一笑:“这算什么?还差得远呢!”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一枪就能把人脑袋打开花,还可以像弓箭一般隔着老远就取人性命,秦显居然还说差得远? 在这些马家堡庄户们看来,这种超越时代的火器自然是犹如神兵,可在秦显眼里这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他甚至不愿意将这玩意称之为火枪。 说白了,这就是一根一头堵死的铁管,铁管末端有个小孔可以插入引信。 为了降低打造难度,枪管只有一尺多长。别说准星、膛线、扳机了,连个枪托都没有。 十一跟这样的铁管被排成一排固定在木架上,点燃引线,挨个激发…… 让他欣慰的是毕竟这玩意真的成功完成了斩首任务,当然,这归功于丁二和大卷沟的土匪们没有见过火器的犀利,又被秦显骗得几乎撞到了枪口上。 火枪肯定是要改进的,起码得先弄出燧发枪来。 同时秦显也知道这玩意的威慑效果似乎更胜于实战效果,一排枪先打死了七八个人,同时又吓坏了其他土匪,才让他们无心恋战。 是不是应该先搞个大口径的火炮出来?里面装上散弹,一喷一大片那种…… 打扫战场的事交给这些来打秋风的庄户门,秦显带着护庄队抬着一代火枪趾高气昂的回到了马家堡。 “队长,这个丁二好像还没死啊!”徐大友小跑过来说道。 “哦?”秦显也是一愣。 这么近距离被火枪击中胸口还没死? 走过去一瞧果然丁二还有一口气在。 撕开被血染透了的衣服,只见又胸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 秦显狠狠心,将手指捅了进去。 巨大的疼痛让昏迷中的丁二醒了过来,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都以为秦显是在折磨丁二,纷纷驻足。 “都别看了,来给我按住他的手脚!” 丁二也算是运气好了,铅弹击中了他右侧胸大肌,然后被肋骨挡住后发生了变形。 虽然变形的枪弹造成的创伤可不,并且打断了肋骨却并没有伤及内脏。 秦显徒手将嵌入肉里的子弹扣了出来,让人将他抬了回去。 大概处理了一下伤口后用针线做了简单的缝合并让人好生照看。 这倒不是秦显有多大慈大悲,而是他想看一看在没有抗生素的支持下被铅弹击中了到底有多严重,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在燧发枪排排队枪毙的十九世纪被枪打中了四肢简单粗暴的治疗法子就是截肢,被击中躯干就基本上宣告死亡了。 抗生素,青霉素…… 秦显上学期间也选修过生物化学,可在这个条件中培养青霉菌并且提纯到医用级别实在是一项挑战。 第13章 庆功宴 一仗打下来共计打死土匪十七人,抓到十一个活口。 马家堡只有两个草叉手被土匪的长矛刺中受伤,并且伤势还不严重。 官府都没有什么办法的土匪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败在了才成立三天的马家堡护庄队的手上,还是以一敌二的比例! 这么辉煌的战绩秦显都觉得相当满意,护庄队的成员们更是打心底里自豪。 “岳丈,开仓放粮吧!”秦显将自己临时加筹码的事同马滕说了一回。 马滕自然满口答应,忙让人往粮仓里去搬粟米出来。 一人一石,合计五十石粮食,再加上两个伤员多抚恤两斗、庆功宴用去一些,也不过再多一石,二十亩地一季的产量罢了。 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日后若是没有了土匪的滋扰,怎么算也是划算的买卖。 看着一袋袋的粮食,护庄队的队员们的眼神既期待又有些腼腆。 “都愣着做什么?马庆叔,徐寿叔,你们二位这两天又是弄火枪又是改进连枷,实在是最辛苦了,你们先来!” 秦显见没人动弹便上前招呼。 马庆搓着粗糙的大手说道:“我们不过是出了把力气罢了,哪里敢要小秦哥的粮食?” 徐寿也说道:“就是,小秦哥带着乡亲们打土匪不也是为了乡里除害吗? 打跑了土匪大伙都收益,怎么还敢要你的粮食?这粮食不该让里正出!” “没错,咱们不能要小秦哥的粮……”下面有人附和道。 秦显一笑,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禁声,才说道: “诸位,打跑了土匪确实是对大家都有好处。 可谁得的好处最多?当然是我岳丈了。 再说既然大家推他为里正,他就该担负起这个责任来。 一人五斗粮食的话是我说的,难不成你们还要让我食言吗?这可万万使不得! 再说了,打跑了土匪才是个开始,往后咱们护庄队还得训练呢,还得长久的保护马家堡呢,难不成每次都让大伙儿白忙活? 这粮食务必要收下,不然大家就是瞧不起我秦某人! 以后再有什么事我也不好同大伙张口了!” 一个才进门三天的倒插门女婿却当着全堡子人的面就替自己的岳父做主了,甚至还摆出一副当家人的架势来,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甚至连马滕自己都觉得再理所当然不过了,甚至还为找了个这么强势能干的女婿而沾沾自喜。 有了秦显,自己的宝贝女儿可就终身有靠了,送出去这点粮食算什么? 除了秦显被马家堡全体村民奉若神灵,护庄队的队员们也都成了村里的英雄。 在秦显的提议下,村里摆上了一顿简单但是热闹的庆功宴。 这次不再是由马滕一家出米出肉,而是各家各户都拿出自己家里的咸鱼腊肉,炖了三大锅犒劳保卫村子的壮士们。 由于粮食匮乏马家堡并没有多余的粮食拿来酿酒,可没有酒并没有影响庆功宴的热烈气氛。 庆功宴罢各回各家,秦显同琳儿一对新婚小夫妇难免一番温存。 云歇雨住,愈发体会到为人妇之乐的琳儿将头枕在秦显的胸口舒舒服服的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琳儿?好好的叹什么气?是对相公方才的表现不满么?”秦显轻抚着琳儿一头乌黑云鬓问道。 “嗯~”琳儿娇嗔一声。 她是满足的叹息,谁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找了个这么有能耐的相公? 温柔体贴年轻帅气又能统兵打仗,和庄里的粗汉完全不一样,这些天来就好像梦一样。 秦显则是怀抱着小娇妻心里思绪万千。 宁当太平狗不当乱世人,虽然暂时打退了丁二丁三,保不齐土匪们会卷土重来。 马家堡一战破坏了官民匪三方的平衡,也开创了这一带民能胜匪的先河。 若是其他村镇分分效仿起来这一带的土匪将再无立足之地了。 如果秦显是匪首,肯定会纠结其他的绺子再来打马家堡。 不光是土匪,晋国败给了大魏,云州现在应该落入贺国之手了。 按照晋国现在的实力想抢回来难上加难。 想必现在贺国铁骑肯定已经压到更南的其他州府去了,大战结束,云州势必会被贺国大兵们劫掠一番。 怎么才能保全马家堡的乡亲们呢? 用火枪连枷武装起来的这支护庄队或许可以打败土匪,想和正规军抗衡无疑是螳臂当车。 “琳儿,地里的谷子什么时候能收?”秦显问道。 “谷子总要再有一个月才能割呢。”琳儿以为秦显是关心田里的收成,又补充道:“今年倒是风调雨顺的,爹说一亩地能打两石半谷子,咱家里有六百多亩地…” “哈,想不到我还真娶了个小地主婆啊!”秦显打趣道。 “相公…什么叫地主婆,难听死了…”琳儿嗔道。 秦显笑道:“好,现在是地主妞,等以后咱们都七老八十了我是地主公,你是地主婆,好不好?” “嗯…”听着秦显的土味情话琳儿心里头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早,秦显先找到马滕将自己的担忧说了一回。 马滕对自己的新女婿显然是深信不疑了,说道:“那还能怎么办?咱们马家堡方圆五十里内就只有这两股子土匪了,在远点大鸡头山似乎还有一波,听说也是有百十号人。至于贺国的兵还是晋国的兵来,也不过是要粮食罢了,也有征民夫拉壮丁的时候,不过不多。咱们给粮食就是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可斗不过官呐!” 秦显也是一声叹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道的官和匪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他们眼里,普通百姓不过是供他们压榨的牲口,给他们种粮纳税的奴隶罢了。 “岳丈,你有没有想过挖个地窖把粮食藏起来?”秦显问道。 马滕呵呵一笑:“贤婿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咱们家里是有暗窖的。不单是咱家,庄子里的人家大多都有藏粮的窝子,这兵荒马乱的,不藏点粮食怎么成呢?若是赶上抓壮丁的时候还要藏人呢!” 秦显不禁一笑,看来自己低估古人的智慧了啊。 “岳丈若是方便,带我去看看?” 第14章 挖地道 空场上秦显再次召开了全体村民会,每家都要有个管事的到场。 将未来的局势大致分析了一下后秦显说道:“这操蛋的年月活着不容易!越是艰难咱们大伙就越要团结。只有咱们全堡的人齐心合力拧成一股绳才能活得更好,你们同意吗?” “同意!” “秦校尉说得对!” “秦小哥就说咱们怎么拧吧,我们都听你的!” 庄户们纷纷附和。 独自一人手刃丁三,用火器打死丁二,带着临时组建的护庄队打退了两倍于己方的土匪! 这种人不依靠和信赖,难道等着官府作为吗? 秦显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才说道:“感谢乡亲父老对秦某人的信任! 既然大伙儿都愿意听我的,那我就说说我的意思。 咱们土里刨食,每天早起晚归,一颗汗珠子掉到地上都摔三瓣,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怎么能白白让人抢了大半去?”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场上一片共鸣。 “没错!下次再有土匪来了咱们就跟着小秦哥打他们的!” 秦显接着说道:“没错,只要大伙心齐,土匪来了再也抢不走咱们一颗粮食! 我也知道了,大家家里都有藏粮洞。可是有时候也无法避免被土匪翻找出来的时候。 我的意思是,咱们堡子统一挖几个大号的藏粮洞,把粮食集中藏在几处。 若是土匪或者官兵来抢粮了大伙一起保护。 各家各户存多少粮、取多少粮都入账目。 这样即使一处藏粮洞被发现了被抢了,打个比方,损失了二十石粮食,而全村一共有粮食一百石,就是说咱们一共损失了两成粮。 就按着这个比例的均摊到每家头上,其他的洞里的粮食还算大家共有的。 这叫风险共担,大家都不会因为粮食被抢光了而饿肚皮,诸位觉得如何?” 把粮食集中管理的好处是想一想就能明白的,庄户们听了无不拍手称赞。 秦显又说道:“还有,除了藏粮洞之外我还准备再挖一些地道和地窖。 把村中各家各户都联通起来,这样即便是土匪或者魏国的兵冲进来烧杀抢掠了咱们敌不过也可以让全村人都躲进地道里。” 小时候秦显可没少看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等一系列的革命电影,没想到这会儿居然派上用场了。 马家堡周边都是直立性极好的黄黏土,挖地道再合适不过。 钻进地道里守住口子,绝对是易守难攻,让敌人无法凭借人数优势硬闯。 当然,要多开几个通道以免被活埋,还要做好防止敌人点火酿烟。通风、排水等条件也要考虑。 如果后期有条件的话再烧些砖来加固,秦显有信心能把马家堡改造成一座地上地下协同一体、用简单火器武装起来的堡垒。 到时候别说是土匪了,就算是正规军想打进来也得掂量掂量! 乱世谁不想能活下去?当天几乎全体马家堡的庄户们都同意加入秦显的挖地道自保计划。 只有六十多户人家的马家堡并不大,秦显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堡子里的各户人家大致都走了一回。 选了几处适合建藏粮洞的地方画了个简易的草图,接下来便是全村挖洞。 然而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就是丁二丁三两兄弟还有被抓住的十个土匪。 被饿得奄奄一息的丁三终于被从地窖里拎了出来。 看着丁三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秦显一笑:“怎么样?咱们谈谈?” 丁三看了一眼秦显冷哼一声:“既然到了你的手上,要杀要剐给三爷个痛快!” 秦显也笑了笑:“怎么,你真以为你是条好汉?” 丁三道:“我不是好汉,难道你是?你搞偷袭,你玩不起,你个小垃圾!” 秦显收起笑脸道:“好汉护三村,好狗护三邻。你纠结一帮好吃懒做的人天天为祸乡里不劳而获,也配叫好汉?” 丁三无言以对。 秦显看了看丁三道:“你若不服也罢,我便给你个机会,咱们再打一场!” “再……再打一场?”丁三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秦显抽出刀来割断了丁三腕子上的绳索: “你不是说我搞偷袭胜之不武吗?这回我便让你赢得心服口服! 你现在饿得没力气,我也不趁人之危,石锁,给他弄口饭吃,让他吃饱了!” “是!”石锁答应一声果然端来了一碗黄米饭。 丁三一时有些发蒙,这是什么情况? “看什么?没毒,吃吧!吃饱了就说一声,我陪你打一场!”秦显道。 也是真的饿了丁三也不多问,接过碗来三两口就将饭吃了个干净。 “来吧!怎么打?” 秦显一笑:“才吃饱就要打吗?再给你点时间让你恢复恢复体力也使得。” 丁三道:“不用了!打你哪里用这么麻烦!不过我若赢了你,怎么说?” 秦显道:“赢了我,我便放了你,如何?” 丁三又是一愣,他没想到秦显会说出这种话来。 “好!一言为定!” 秦显却说道:“若是你输了呢?” “若是输了,要杀要剐听你的就是了!”丁三道。 秦显冷笑一声:“要杀了你我还用废这个事和你打一场?我一刀砍了你不省事吗?” 丁三无言以对,问道:“那你说如何?” 秦显显然是早就想过了,说道:“你若是输给我了,这辈子别再想当土匪了,跟着我干!敢答应吗?” 不当土匪?丁三又是一愣,随即答道:“好!那就来吧!” 秦显道:“你倒是个急性子,不是说让你恢复恢复体力吗?” “不必!”丁三答道。 “好,那咱们这就打!跟我来吧!” 将丁三领到空场上,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庄客们都听说少东家要和丁三比武,都来看热闹了。 丁三却在人群中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昔日自己的几个手下,还有丁二手下的人,如今都被捆着手让人按着坐在地上。 秦显看出了丁三眼里的困惑,解释道:“你一直在地窖里关着,想来还不知道,前两天你哥哥丁二带着百十来号人给你报仇来着,结果被我们打退了,你哥也受了重伤被我抓住了,这会子正在庄子里躺着呢。今天咱俩比武,让你这些手下也做个见证!” 听到丁二受伤被俘的消息丁三不由得又是一惊,心里头也有些慌了。 秦显朝场外众人将二人的赌约说了一回,又对丁三道: “我是当过兵的人,使枪弄刀的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伤了你的性命。咱们就较量拳脚如何?” 丁三道:“便如你所说!” 秦显点了点头又说道:“那就请吧!一方倒下或者认输就算结束。请!” 第15章 决斗 说着秦显两只胳膊抬起,左臂在前右臂在后做出一副防守的架势来。 秦显并没有学过什么拳击或者格斗,他所倚仗的就是自己的身子骨结实,并且是校尉出身,还算灵活也略通一些武艺。 而丁三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和狠劲的旷工。 并且丁三还被饿了三天,这会子才吃了一顿饱饭,能有多少力气? 自己又说出丁二被击败并且身负重伤生死未卜,更能扰乱丁三的心神。 至于他为什么要和丁三单挑,其实秦显是想收服这波土匪。 连年的战乱使得晋国乃至整个中原女多男少。 马家堡的男女比例基本上达到了三七开,成年男子可是稀缺资源。 丁三抱了个拳道:“得罪了!” 说着紧走两步一拳捣像秦显的面门。 秦显也没想到一个三天没吃饱饭的人还能有这么强的爆发力,不敢硬接,往后退了一步堪堪避开。 丁三一拳不中第二拳又挥了出来。 秦显低头避过,左拳打在了丁三的小腹上。 拳头的力量加上丁三自己的冲劲顿时让丁三好像一只被煮熟的虾一样弓起了背。 秦显右手一记勾拳打在丁三的下巴上,丁三闷哼一声仰面跌倒。 看着丁三被秦显两拳轻而易举的放倒顿时看热闹的村民们一阵欢呼。 秦显则是抖了抖手,朝丁三勾了勾手指:“再来!” 丁三吐了一口唾沫站了起来又挥拳扑向秦显。 被打倒了几次之后丁三再也爬不起来了,捂着流血的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罢了罢了,丁三服了!” 秦显伸出手来将丁三拉了起来说道:“果然服气了么?我方才也说了,你饿了几天身上没有力气。” 丁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的身法太诡异了,我就算有十成的力气也不是你的对手,真的服了。” 秦显一笑,说道:“既然这样,方才咱们的赌约……” 丁三到也是个爽快的人,跪在地上便给秦显磕头:“秦相公本来可以杀了我,却饶我不死,丁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是个说一不二的男子!往后秦相公若是不嫌弃,我愿意跟着秦相公!” 秦显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力气也不小,只是有时候蛮力并不能解决一切,还要用脑子。” 丁三却说道:“秦相公,我……能不能问问我哥他……现在如何了?” 秦显将一块手帕丢给丁三示意他堵住流血的鼻子说道:“跟我来吧。” 一间耳房内,丁二正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 胸口的伤口虽然不致命,里面的铅弹也被秦显取了出来,可伤口感染还是发生了。 “二哥!”丁三见丁二伤成这样不由得一惊。 丁二睁开眼看了鼻青脸肿的丁三一眼:“兄……兄弟,你还活着啊……往后别和马家堡为敌了,他……他会妖法……” 丁三扑通一声跪在秦显跟前磕头道:“秦相公,还请您高抬贵手,收了您的神通,也饶了我二哥一回吧!” 秦显道:“并不是什么神通,你二哥这是伤口感染了。若是伤着胳膊腿了,截掉就好了。可伤在胸口,能不能活可要看他的造化了。” “感染?”丁二显然没听说过这个词。 秦显指了指丁二发红的伤口说道:“溃疡,红溃。” 丁二这才明白了,不由得低下了头。 在抗生素没有被发明出来之前,伤口感染一直是战场上致死率最高的因素。 某国南北战争时期被火枪击中四肢的伤员最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就是截掉受伤的肢体以避免感染引起败血症。 青霉素的提取对于秦显来说并不难,可现在的条件连个无菌环境都没有,提纯可以注射级别的青霉素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且作为一种抗生素,青霉素无法口服,不然直接被胃酸给杀死了,只能采用肌肉注射或者静脉点滴,这也是个麻烦。 不过秦显还是想试一试,不单是为了救丁二,万一护庄队队员甚至是他自己受伤感染了都用得上这玩意。 还有可以用来消毒的高度酒精,这个倒是不难,难就难在马家堡就没有几坛子酒…… “你放心吧,我会尽全力救治丁二的。”秦显将丁三扶了起来。 “多谢相公!” “不用谢我,跟我往外头去吧,我还有话说。” 返回到空场,秦显让丁三和其他被虏获的土匪都席地坐了,背着手居高临下道: “方才丁三输给了我,暗着方才说的,他日后再不能当土匪了,往后他就跟着我混了。 至于丁二么,现在还伤着生死难料。却不知你们几个是怎么想的?” 一个土匪壮着胆子问道:“我们……我们若是不当土匪又怎么生活呢?” 秦显瞥了他一眼道:“怎么?当了两年土匪就忘了该怎么活着了吗?” 丁三解释道:“秦相公,并非是我们好吃懒做,当初我们都是在草垛山上挖石炭讨生活的。 如今世道艰难,石炭挖了也卖不出去,我们大多又没有土地田产,故而迫不得已才当了土匪……” 秦显点了点头:“想混个饭吃也不难,马家堡虽然不富裕,多养你们几十口子人还是够的。 只是我这里不养吃白食的。 你们都是旷工,是擅长挖坑打洞的。 正好我这里要挖地道呢,你们若是愿意,不妨先在马家堡替我挖掘地道,一日两餐外加个睡觉的地方我倒是能提供。 至于以后么,我还要买大量的石炭呢,应该能够支撑起你们这些人的用度。 若是不想挖石炭的,马家堡也有许多田地可以租给你们耕种。 总之,只要肯干活,我保证给你们自食其力的机会。 可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还想着打家劫舍勒索乡里是再不能够的了。 等过些天我抽出时间来了就会带着人去剿匪,到时候再让我看见你们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了,我的话就这么多,是去是留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明天我等着听你们的话。” 丁三道:“秦相公,我们这些人虽是落在了你的手上,可草垛山和大卷沟两处还有百十人呢,还有一些妇孺,您看……” 秦显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回去把我的话跟他们说一回吧。 若是愿意来马家堡做工的我欢迎。若是想留在草垛山挖矿的就乖乖给我挖矿,我现在就可以收一些石炭。” “我……我可以回草垛山?”丁三显然没想到秦显这么一句话就放自己走了。 秦显一笑:“怎么,还等我用车送你回去?” 第16章 曲辕犁 马宅内厅,傍晚。 饭桌上马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显笑道:“岳丈有什么话?” 马滕挤出个笑来说道:“我知道贤婿是个有本事的,可丁三也说了,他们两伙人还有些家眷,加在一起有小二百号人呢,这……你能压服得住吗? 且咱们堡子就这么多的地,来了这么多人口,哪里能养得活?” 秦显道:“岳丈不必操心,日后若是太平了,单单草垛山的石炭井就能养活咱们整个堡子的人了。 您也说了,丁二丁三兄弟两个本也不是那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人,也不过是仗着人多混口饭吃。 若是能给他们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能踏踏实实的过上好日子,他们还愿意冒着风险当土匪吗? 再说,丁二的命还指望着咱们给他医治呢不是? 说到这里,我其实还有些想法想和岳丈商议呢。” “贤婿请讲。”马滕放下碗筷,李氏和琳儿也都把目光看向秦显。 秦显道:“我大致看了一回,马家堡北边那条桑水河水流不急,我想着在河里休一座桶车,再挖一条水渠,把河道左近的旱地都变成水浇地。 另外我还想出了一种新的犁,同现在的长直犁不同,采用曲辕,下面加以铁犁头,更符合力学,也更轻便,想来应该可以加快耕地速度……” 桶车,曲辕犁?马滕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秦显也懒得去详细解释,而是接着说道:“兴修水利也好,现在挖地道和藏粮洞也罢,这都需要大量人手。 且这一季的谷子马上就要收了,也需要大量的劳力,若是咱们得了这一百多个好劳力可是雪中送炭了! 岳丈,小婿以为不管是乱世也好太平年月也罢,劳力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财富,不然纵使有万顷良田没人耕种不也是白搭么? 所以我想把丁二丁三的人都收入麾下,不知岳丈以为如何?” “都听贤婿安排就是了。” 秦显用的是商量的语气,马滕却哪里能有什么意见? 短短这么几天,秦显抓丁三、组建护庄队、打丁二,现在又要买石炭收土匪挖地道修水利。 前面的都是形势所逼也就罢了,修水利可不是个小工程! 马滕祖辈居住在马家堡都没有想过要开渠引水灌溉庄稼,秦显一来就要搞这么大的工程! 要知道这些水利工程可都是该朝廷和衙门出面组织的。 本以为秦显不过是个略有些见识的兵头,哪儿想到他有这么多想法? 马滕心里也有些没底了,不知招了这么个上门女婿是福是祸。 新房内,琳儿端着一盆温水进来,小心翼翼的招呼还在桌上就着油灯写写画画的秦显道: “相公,先洗漱吧。” “稍等,我还差一点就完事了。”秦显并不抬头,依旧拿着一根一头烧黑的炭条在纸上写着什么。 琳儿轻轻放下水盆来到桌旁,拿起剪刀剪了一下油灯的灯芯,又把灯芯拔高了一些,使得灯亮了几分。 出于好奇,便将小脑袋探过去想看看秦显到底在画些什么。 只见纸上画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秦显还在另一张纸上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不时画条线出来。 琳儿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琳儿蹙着眉头咬着嘴唇的呆萌模样秦显不禁莞尔,说道: “这就是方才我说的曲辕犁,我先画个草图出来,要计算一下犁铲要设计成多少角度才能最省力,又耕得深。” “哦……”琳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指着纸上的符号问道:“这是什么文?我怎么一个也不认得呢?” 秦显道:“这个是阿拉伯数字,就是一种数字的简单写法,为了方便计算的。你看,这个是1,这样是2,这个是加减乘除……想学吗?琳儿亲我一口我就教给你。” 说着秦显把脸凑了过去。 “我……我学它做什么?又用不上。” 虽然已有夫妻之实了,秦显这种调情还是让琳儿觉得有些脸红。 秦显道:“怎么用不上?往后我还指望着你记账造册呢!” 马滕只有这一个女儿,又想着日后找个上门女婿让她继承家业,故而也曾请了先生教她识字,整个家的账目也都是琳儿在管着。 可是看了秦显这些天书般的演算琳儿都不敢说自己会做账了。 “怎么,不想学么?” “不是,爹也教过我做账,只是和相公写的这些大不一样。” 秦显问道:“那琳儿愿不愿意帮相公分担分担?” “嗯!”琳儿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秦显摸了摸琳儿的脸道:“那就学我的法子吧,起码写起来也简单,算起来也简单。” “好!”琳儿又点了点头:“相公可是算完了么?那琳儿伺候你洗漱?”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秦显说着便站起身来要去洗脸。 琳儿摸了一下水温道:“相公且稍等,这水有些凉了,我给你换一盆热的去。” 秦显忙拦住了说道:“大热天的用那么热的水做什么,这就很好。” 说着洗了一把脸便坐在榻上要脱鞋洗脚。 琳儿忙蹲下身来给秦显拖靴子。 秦显笑道:“琳儿不必如此,我有手有脚的,哪里用这么伺候?” 琳儿道:“我为人妇服侍自己的相公可不是应该的么?家里也没有丫鬟婆子,可不该我来? 相公不用我,难不成是嫌我笨么?” 秦显只得不再坚持,同时心里感叹:谁说万恶的旧社会不好? 自己还是上门女婿呢都能被这么伺候。后世几十万彩礼娶来的媳妇还不给你洗脚呢! 就冲着这漂亮贤惠又乖巧的小媳妇他也知足了! 洗完了脚又仔仔细细的给秦显擦干了脚,琳儿才自己也洗漱了。 看着秦显坐在床上仍在看图纸,琳儿也上了床轻轻的将头枕在秦显的肩膀上说道: “相公懂得真多!能文能武,还懂得做农具!” “呵呵,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相公懂得可比这多多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相公,你……往后能不能别和人动手了?”琳儿小心翼翼的说道。 “啊?你是说今天和丁三的事啊?放心吧,相公有分寸的。” “嗯……相公,你这个曲辕犁,真的可以让耕地更快更省力么?”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这是最简单的力学……”秦显把图纸卷起来放在一旁揽住了琳儿的香肩说道:“你还没告诉我,喜欢哪个姿势呢?” “哎呀,相公~”琳儿羞得满脸通红,把脸埋进了秦显的胸口。 第17章 弹簧 第二天一早,秦显先去看了看丁二。 丁二还是发热,伤口处红肿不见好转的迹象。 嘱咐了几句负责照看丁二的人勤用冷水给丁二降温后秦显又看了看自己用小米粥当做培养液培养的青霉素菌。 提纯、活性炭、酸性水碱性水、离心机…… 秦显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但是他知道青霉素的重要性,就算是拿丁二当试验品了吧,希望他能多挺几天…… 来到徐寿家里,徐寿一家三口忙都迎了出来。 秦显拿出昨天画的图纸给徐寿道:“徐师傅,这是我昨天晚上画的一种新犁,你看看能做出来么?” 徐寿接了图纸看了一回说道:“能做是能做,可这犁辕为何要做成曲型的?做成这样可要找够粗的木材才行啊……而且木料浪费得也多。” 秦显道:“做成这样符合力学,能更省力。徐师傅先试试看吧,若是能做成这样的最好。 要是实在为难的话我就再改一改,改成三角形的。只不过用几块木料衔接的话不知道耐不耐用。” 徐寿又看了一回说道:“秦相公,要不,我先按着这个图先做个小的出来,咱们先和堡子里惯用的直辕犁比较比较?” 秦显听了眼睛一亮:“这样一来可是要做两个小的才能比了,费事么?” 徐寿笑道:“做成这么小的有什么麻烦?一天就可以做好!” 秦显一拍手道:“那就这么定了!今天就辛苦徐师傅了,明天咱们就来试试这两款犁到底哪个更省劲!” “没问题,都交给我就是了!”徐寿拍拍胸脯对徐大友说道:“大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找几块合适的料,破料干活!” 徐大友一脸不情愿道:“爹,让二弟给你打下手吧,我想去帮着秦公子熬硝……” “哎你个臭小子,你爹的话也不听了?”徐寿一抬手作势要打,吓得徐大友忙抱住了头。 秦显忙拦住了笑道:“徐叔你别生气,熬硝也是个精细活计,我看大友心细还爱琢磨,正好干这个差事! 你也看见了,有了硝石才能做火药,这火药可是能护着咱们庄子的! 大友既然对这个有兴趣就让他去做吧,若是做得好了,往后我还有许多差事要派他呢!” 徐寿这才放下手来,却狠狠的瞪了徐大友一眼道:“你小子,祖传的手艺不好好学,看你往后怎么娶媳妇!” 徐大友嘿嘿一笑,又朝秦显做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 徐寿的小儿子徐小友却抱了几块边角料来:“爹,你看这几块可使得吗?” 徐寿马上换了一副笑脸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徐小友的头道:“使得,使得!还是二郎乖,不像你哥,这小小年纪爹就使唤不动了!” 说着又瞪了徐大友一眼。 徐大友嘿嘿一笑,对徐小友说道:“嘿嘿,二弟,听到爹夸你了没?你可不能让爹白夸,要好好跟他干活,学手艺,将来才能娶媳妇,知道了没?” “知道了!”徐小友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看着老大又在套路老二徐寿又忍不住想打人。 秦显忙笑道:“徐叔,那这两个犁的模型就拜托你了,我带着大友去熬硝了!” “哎哎,好嘞!明天一早一准好了!” “大友,走了,咱们熬硝去!”秦显揽着徐大友的肩膀走了出去。 出了门,徐大友便问道:“秦哥,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这硝石硫磺和木炭混合起来就能这么快的烧着呢?” 秦显道:“快速的燃烧,也可以称之为爆炸。你没听放枪的时候砰砰作响好像打雷么?” “哦哦,对,爆炸!那他为什么就能爆炸呢?” 秦显笑道:“这个也不难理解。你看比如咱们烧柴点火,是不是到最后柴烧成灰,体己变小了?” “对,很粗的一根劈柴烧完了只有一点灰。” 秦显便引导道:“那你想想,那些少了的东西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还能去哪儿了?烧了呗!烧没了呗!”徐大友显然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秦显还要问自己。 秦显笑道:“是烧了不错,不过不是简简单单的没了,而是它变成了气体,飘走了!” 徐大友想了一回一拍巴掌道:“是了!所以烧劈柴要冒烟!木头是变成了烟飘走了!” “呵呵,不光是变成烟,主要是变成了二氧化碳……额……一种气体,看不见摸不着的……反正就是体积比原来的木头大了许多倍。等哪天我给你做个试验你就知道了……” 对于这个喜欢刨根问底想知道为什么的半大小子秦显还是很有耐心的。 他的脑子里虽然装着很多超越时代的知识,许多事光凭他自己一个人是做不了的。 他要做的事也太多了,因此他想要培养出自己的班子来。 一路说一路走已经到了马庆的铁匠铺。 一见是秦显,马庆和马大柱父子两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来:“秦相公\秦哥!来啦!” “庆叔好!大柱子好!”秦显朝马庆拱了拱手又拍了拍汗湿的肩膀问道:“怎么,自己打枪管呢?好弄不?” 马大柱憨厚一笑:“这玩意,一开始觉得难,熟练了也就简单了,我一天能打三四根呢!” “庆叔,怎么样了?”秦显又问马庆道。 马庆用钳子夹起一块烧红的小铁片插进水里,等贴片冷却也顾不得还烫手,拿起来就弯了一下,随即一脸沮丧的摇了摇头。 “其他那些小部件都好说,偏偏这个弹簧片…… 到底怎么才能让这么一片小贴片弯曲了还能自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秦相公,你不会是拿我打趣吧?” 秦显道:“如今事情这么多,我怎么敢打趣庆叔?确实是能做出那种有弹性的簧片来! 我曾见别人做出来过。只不过是要多碳还是少碳,是先退火还是先淬火我就不知道了。 只能靠着庆叔一点点的摸索尝试了!” 马庆听了用拳头在手掌上砸了一下道:“好,只要别人能做出来,我还就不信了,天底下还有我马庆打不出来的铁器?” 第18章 鹅毛笔 秦显对马庆这种不服输的劲头很满意,说道: “庆叔也别太着急,我看你这里人手也不足,要不你再多招几个学徒吧!” 马庆听了这话脸上有些尴尬:“也不过是忙活这么一段吗,有柱子给我打打下手就够了。” 首先,打铁可是个苦差事,没几个人愿意学这门手艺。 其次,招学徒虽然不用给工钱,总得管吃管住啊! 马庆父子两个相依为命给马家堡的村民们干些活计勉强糊口已是不易了,哪里还有能力招学徒? 秦显似乎看出了马庆的窘迫,说道:“庆叔,你只管放心大胆的招人,往后咱们需要打的铁器可多了去了! 还有,往后你们爷俩、还有你招募的学徒的吃用我都包了! 每个月再给你们父子两个三贯钱零花!” 马庆听了这话忙摆手道:“这怎么使得? 秦相公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堡子里的乡亲们?我怎么还好要您的粮食和钱呢? 秦相公有什么活计只管找我就是了,我就是不睡觉也肯定给你干得漂漂亮亮的!” 秦显道:“庆叔不用不好意思,说不定合适的是我呢,我又设计了个新式的犁,犁头也要劳烦庆叔,还有这火枪、以后还有许多农具要打要修理呢!” 说了好半晌马庆终于答应下来。 马大柱见是话空,忙说道:“秦哥,你那套拳法,能不能教教我啊! 我昨天看你打丁三,简直太过瘾了! 你教会了我,往后谁还敢来欺负咱们马家堡了,我就和秦哥一起并肩作战!” 说着学着秦显的动作也挥了两拳。 秦显笑道:“这不值当什么,等有空了我教你就是了。只不过现在打铁器可比练功夫还重要呢,现在我可不能教给你!” 听了这话马大柱的表情明显有些失望。 秦显道:“守护堡子可不光是学会些拳法就够了的。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拳头再硬也硬不过刀枪去不是? 你也看到了火枪的威力了,这还是最简单的呢,往后咱们得造出威力更大、使用更方便的火枪来! 你们爷俩多打出一只火枪来,咱们马家堡就多一份平安! 往大里说,整个堡子相亲们的安危可都要指望着你们父子俩的手艺呢! 大柱,你们爷俩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马大柱听了这话心里才好受些。 马庆说道:“我知道了秦哥,你放心吧,做火枪的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秦显又问道:“庆叔,你这木炭都是从谁家买的?” 马庆道:“嗨,这木炭哪里还用买?平日里也没这么多的活计,闲来去砍些柴,自己烧一窑就是了。” 秦显听了道:“哦?原来庆叔还懂得烧炭?” 马庆道:“这又不是什么多难的事,村里会烧炭的人可多了去了。手艺最好的便是村西头的马善了。他烧出来的炭耐烧又没烟子,且炭硬,烧起来火也更旺。” “好,知道了,我这就去拜访他。庆叔,我看你这里有不少石炭呢,先借我一车用用!” 马庆自然是满口答应,三下五除二的给秦显装了一车石炭。 同徐大友一起推着车来到马善家里秦显直接问道:“善叔,听说你烧得一手好木炭?” 马善忙答道:“倒是会烧,秦相公要木炭吗?我这就找柴去帮你烧一窑!” 秦显道:“我是要炭不假,可我不要木炭。善叔,你能不能试试用这石炭烧一窑?” “用石炭烧?”马善看了看车上黑漆漆的石炭又看了看秦显:“这玩意也能烧炭?” “能烧!”秦显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烧木炭的?” “先将木柴堆放好了,外面用泥土裹覆为窑,上留烟道,下留气孔,点燃窑中的柴,等木柴烧透了没有青烟后再用泥堵住烟道和气孔,闷烧一天左右即可。” 马善也不隐瞒,如实说道。 烧炭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技术,许多人都会。烧出来的碳好坏主要就是靠经验。 秦显道:“用石炭烧也和用木柴烧差不多,不过可能需要烧的时间略长一些。这里这一车碳善叔先烧来试试吧。” 马善答应了一声。 徐大友却问道:“秦哥,用石炭烧出来的也是炭吗?” 秦显点了点头道:“石炭烧出来的叫焦炭,用来生火也像木炭一样,不会冒烟,不呛人。” 徐大友又问道:“既然都是炭,为何还要试着用石炭去烧?干脆用木炭不就得了?” 秦显道:“虽然都叫炭,两种东西可是大不同的。焦炭烧得时间更长,温度也更高。焦炭不但能用来烧火取暖,打铁、甚至是炼钢都可以胜任。等烧出来了你便知道了。还有一点便是石炭可比木柴还便宜!” “秦哥懂得真多!”马大柱由衷感慨道。 秦显一笑:“有时间了多读书,你也会知道的更多。” 话虽这么说,他脑袋里的这些知识这个世界上哪本书上有记载? “好了,快去熬硝吧,先把熬硝学会了,我再教给你如何炒制火药。其他的东西等以后了我都慢慢教给你!” “好嘞!”大柱痛快答应了一声。 指点了一会儿他们熬硝,又看了看挖掘藏粮洞的进度,不觉一天已经过去了。 回到家里饭菜已经妥当。 草草吃了一口秦显便往禽舍里去薅了几根大鹅翅膀上的粗长羽毛,又用开水略煮了一回去除油脂。 然后挖空中间,用小刀修剪出笔尖的形状,再在正中开一条小口,一只简易的鹅毛笔就做成了。 虽然不比钢笔用起来舒服,需要频繁的蘸墨水,到底比炭条顺手多了。 琳儿拿起一根鹅毛看了一回:“居然鹅毛也可以拿来当笔用,相公你都是怎么想到的?” 秦显不知该如何回答,转了话题道:“琳儿,昨天不是说要教你我的记账法子吗,现在没事,我便教你如何?” “好。”琳儿点头,又有些不自信道:“我能学会吗?” 对于这个博学多才的相公她现在是打心底里佩服。 秦显笑道:“这是什么话?琳儿那么聪明,还能学不会么?这种阿拉伯数字其实很简单的,你看,这一竖就表示1……” 第19章 丁三归顺 “感觉怎么样?”秦显用手在丁二的额头上探了探热度。 “多谢公子,感觉比前两天好多了。”丁二答道。 虽然不再像前两天那般高烧不退了,可丁二的伤口却红肿流脓,是绝对的感染征兆。 秦显拿出一个小瓷瓶说道:“我有一剂偏方,理论上来说对你的伤势有好处,只是我没有十成的把握。现在我想给你试试,你可愿意吗?” 丁二听了说道:“我丁二本是个为害乡里的山匪,被公子用仙法伤了也是罪有应得。 公子却不计前嫌肯替我医治伤情,丁二实在感激不尽,就请公子只管放心用药就是了。” 秦显点了点头,先用纱布蘸着盐水给丁二处理了一下伤口表面,随后打开瓶子,把他收集起来的培养液里长出来的绿毛。 别说提纯了,他现在都无法分辨这玩意到底是曲霉菌还是青霉菌或是灰霉菌。 不过古埃及人用发霉的面包来治疗外伤倒是有的。 自己用绿毛能不能管用,还真要看丁二的造化了。 刚出了院子,便见着徐大友急匆匆的跑来:“秦哥,我爹把两种犁的模型都做出来了,让我请你过去看看呢!” “哦?倒是真挺快的,走,咱们看看去。” 来到徐寿家里,果然见徐寿正蹲在院子里一片菜地在鼓捣什么。 “徐叔,听说你把两个犁都做好了?”秦显问道。 “正是呢,秦相公请看。” 徐寿兴奋得将两个尺余长的模型犁在地里用手拉了一回道: “这曲辕犁不但小巧灵活,拉动起来也更省力气! 还有这犁壁,能将翻出来的土打碎推到两边,又省去了碎土的麻烦! 秦相公,你是怎么想到这么精妙绝伦的设计的?” “能用就好,徐叔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秦显只是笑笑。 曲辕犁在他前世的世界里可是从唐朝末年一直沿用到了清末、甚至新中国成立后许多山地还在用这个。 这可是多少代人的智慧积累,能不好用吗? 不过秦显也没用过这玩意,只是凭着回忆和现有的直辕犁的样子画的,改进的余地肯定还是有的。 自己亲手试了试两种犁的不同,又同徐寿探讨了一回。 正说着却见石锁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少东家,可了不得了,丁三……丁三他带着许多人又来了!” “慌什么?八成是带着人来投奔咱们的。走,跟我看看去。” 嘴上这么说,秦显还是让人把护庄队集合了起来,还让人抬出了前两天建奇功的火枪架子。 丁三带着一群人进了铺子,看着严阵以待的护庄队不由得一愣,一挥手让众人停了脚步,独自一人上前问秦显道:“秦相公,这是……” 秦显直接说道:“听人说你带着许多人扛着锄头铁锹就来了,我毕竟得替堡子里乡亲们的安全考虑不是?” 丁三挠挠头笑道:“秦相公多虑了,这些都是草垛山和大卷沟愿意来马家堡投靠相公的。至于这些锄头铁锨,秦相公不是说要挖藏粮洞,还要挖引水渠吗?您也知道,我们都是挖矿出身,这些家伙是还是有一些的,想着堡子里可能没这么多,就随身带来了。” 秦显点了点头,看着护庄队中许多人仍是目光不友好,便说道: “丁三,你们这两年也常欺负乡亲们,如今既然要改邪归正,总该先给他们赔个不是才对,你以为如何?” 丁三道:“应该的,应该的!” 于是铺子空场上,村民们又被集结起来,将丁三等几十号人围在其中。 秦显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喉咙说道: “乡亲们,我知道丁二丁三这些人这两年光欺负你们了。 如今乱世,大伙儿活着都不容易,我想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今天我擅自做主,让他们给大伙赔个不是,乡亲们给我个薄面可好?” 显然还是许多人对丁三等人抱有敌意。 岑平松道:“秦公子,不是我们不愿意给你面子,只是丁三这些人平日里好吃懒惰,哪次来堡子里抢粮不都是嚣张跋扈的?把他们留下来,会不会养虎为患啊? 你的薄面难道比乡亲们的身家性命还要紧吗?” 此话一出便有许多人跟着附和,显然是以前受了丁三他们不少气。 得到了许多人支持,岑平松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之色,笑吟吟的看着秦显。 不等秦显说话,丁三一抱拳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位是岑公子吧? 您说的没错,我们以前确实欺负了乡亲们,可也是因为矿上挖出来的石炭没有销路,我们走投无路才不得已当了土匪。 我丁三在这里保证,往后只要有一口饭吃,就绝不再做那种丧尽天良之事! 以前是我们做得不对,我现在在这里给乡亲们赔个不是,还请诸位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保证好好给马家堡出力,秦相公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乡亲们,丁三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 说着跪下来就给众人磕了个头。跟着丁三来的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岑平松冷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们这群人懒散惯了,还能好好干活? 你们若是真想让我们原谅你,就先把这两年抢了乡亲们的粮食都还回来!” 听了这话丁三等人脸上不由得一阵为难。 上次收粮还是去年秋收的时候,如今已经过了大半年了,他们早就没有什么存粮了,哪儿还能拿出粮食? 秦显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岑公子想要回以前被勒索的粮食,那你报个数来。 若是不急呢,丁三他们往后在堡子里干活肯定是有收入的,让他们慢慢还你就是了。 若是你着急,我拿出粮食来先给他垫付了,你觉得如何? 乡亲们,你们还有谁想要回粮食,一会儿都登记个数字出来,我自会给你们个说法!” 一番话说出来马家堡的村民都不言语,丁三等人则是感激的热泪盈眶。 第20章 焦炭 “姓岑的,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石锁跳了出来指着岑平松的鼻子跳着脚骂道: “丁三他们往后不祸害乡亲们了,还愿意给堡子里出力,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我们少东家团结起了护庄队两次打败了他们吗? 当初组建护庄队的时候可都是少东家出钱出粮,乡亲们踊跃参加的,你岑家出了什么? 如今丁三要归顺了,你又腆着脸来要粮食?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亏你平日里还说自己是个读书人,知书达理,我呸! 你的书是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岑松平被骂得脸红脖子粗的:“放肆!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地方? 你个狗一样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丁三既然说要求着咱们原谅,让他把以前敲诈的粮食还回来不是合情合理吗? 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让岑松平失望的是这次竟然没有人响应他了,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这时却是琳儿站了出来对丁三说道:“丁三,我们家不用你还粮食,只要你往后别在欺负别人就是了。” 说着便要上前把他搀扶起来。 丁三更是羞愧了,给琳儿磕头道:“马姑娘,以前是我的不是,我不但抢了你家的粮食,还想强霸你……我该死,我该死!” 一面说一面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嘴巴。 第三下刚要打下去丁三的手腕却被秦显给握住了。 再一用力,丁三被拉得站了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既然愿意洗心革面就不用这么作践自己了,往后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给别人看就是了。至于有些人么,也不用太在意他们的想法。” “哼哼,你说得好听!我看你……” 不等岑松平把话说完,秦显朗声道:“乡亲们,现在是乱世,大家活着都不易了。 可越是艰难,咱们越要团结起了,只有咱们劲儿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才能渡过难关! 现在我能信得过丁三他们,只是不知道大家能不能信得过我?” “信得过!少东家文武全才,肯定能带着咱们马家堡过上好日子!”长栓举起拳头吼道。 徐大友也站出来说道:“没错!秦哥刚刚设计出了一款新的犁! 我爹已经做出了小样了,这种新犁又轻便又省力,若是咱们堡子都能用上这种犁,两个人都能顶一头牛用!” “还有,秦相公还说要开出一条引水渠来引水灌溉呢,这水渠若是修成了,咱们堡子的庄稼地不是能打更多的粮食?” 一时间村民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你们……你们这群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蠢货!我不同你们理论!” 岑松平自然说不过这么多人,跺跺脚去了。 他不明白,这个秦显才来堡子里几天?怎么几乎全堡子的人都替他说话? 秦显本来也懒得和岑松平一般见识,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说道: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就让丁三他们在咱们堡子里先安顿下来。 往后咱们大伙都可以监督他们的一举一动。 丁三,你们若是按着自己说的,和大伙一起好好干活,自然没有人把你们当外人。 若是你们不肯本分么,后果你们要知道!” 丁三道:“秦相公只管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干活! 您这么回护我们,我们再做对不起你和乡亲们的事那还算个人吗?” 说着又要给秦显磕头。 秦显忙拦住了:“不用总磕头,你们往后只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做事就是了。” 说着又对马滕道:“岳丈,还请受些累,腾出些房子安置这些人吧!” 事实证明,丁三和他手下这群旷工在挖掘上果然有着普通村民所不能比拟的天赋。 同样是一把锄头,在他们的手中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只见锄头上下翻飞,似乎都没用什么力气,掘土的速度竟比一般人快上一倍都不止。 丁三还笑着说道:这黄图可比石炭好挖多了~ 焦炭也烧成了,秦显干脆让丁三指派了两个人同马善一起往草垛山去建了个炼焦厂。 直接在矿区把石炭烧成焦炭然后再运回马家堡来大大节省了运力。 看着硬硬的反着金属光泽的焦炭燃烧后那黄得发白的颜色,一辈子都和打铁炉打交道的马庆便知道这温度绝对比木炭要高得多。 之所以打铁不用石炭而是用木炭是因为煤中含有硫等杂质。 燃烧起来烟大呛人不说,还会影响铁器的质量。 如今有了焦炭,这两个问题就解决了,往后打铁自然更得心应手了。 秦显却笑道:“等得空了我再和寿叔弄出个风箱来,温度还能再高一些。到时候咱们试试能不能弄个高炉出来直接把铁给融成铁水。” 现在铁匠铺里用的鼓风设备还是皮橐,这玩意费劲不说,鼓风效果也很一般,只要能做出风箱来,温度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现在有了充足的焦炭做燃料,日后便可以建窑烧砖、甚至还能试试烧玻璃。 只可惜现在是乱世,不然光凭着玻璃就能大赚一笔。 还有盐铁专营也让秦显头疼不已。作为重要战略物资,各国都把铁的开采和售卖限制得死死的。 想买点铁都要有铁引才行。 虽然马滕是马家堡的里正,也只能给马庆开个介绍信,然后去云州城里买限额的生铁回来。 这点铁哪里够用呢? 晚上,给琳儿上完课后小夫妻钻进被窝。 秦显轻抚着琳儿的云鬓说道:“琳儿,明天我想去云州县城里走一遭,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琳儿听了一愣,说道:“好好的怎么要去县城? 这会子也不知道县城是晋国管着还是魏国管着,万一去了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秦显道:“正是因为不知道外头是什么局势才要去看看的。” 马家堡的消息实在闭塞,这让秦显很不习惯。 他要知道魏晋两国这一战到底如何了,是不是整个云州都已经落入了魏国手中。 硫磺也不多了,另外铁器也是多多益善,如果能买到生铁是最好不过。 第21章 云州城 云州城在马家堡西南约么四十里。 云州自古便是军事重镇,城墙通长一千二百五十三丈,高两丈五尺,厚两丈三尺。 城墙下还有深三丈的护城河,可谓是一座坚城。 秦显带着石锁、马大柱和两个庄客赶着三个多时辰才来到云州城外。 “少东家,你看!”石锁指向城门。 城门外正有一队身着魏国军服的兵在检查过往行人,显然云州城已经落入了魏国控制。 “没事,都放松点,往里走就是了。” 秦显倒是不怕有人能认出他这个昔日的小校尉来。 来至城门处,魏卒喝道:“站住!做什么的!” 秦显忙跳下马车,赔着笑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军爷,我们是北边马家堡的,这不是马上秋收了吗?今次进城来是想买些镰刀锄头等农具和生铁,再买些日常用品。”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马滕写的路引。 那军卒显然不识字,接了路引也不看,而是走到城门洞中递给了一个正坐在长条凳上纳凉的校尉。 秦显也跟了过去。 校尉只将路引看了一眼,又翻着白眼看着秦显问道:“马家堡?是哪里?” 秦显道:“在东北边,距离云州城约么四十里。” 校尉道:“那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如今云州城已经被我大魏给占了! 如今上峰有令,恐有晋国细作出入,闲杂人等不准入城! 我看你也不像个庄稼人,你不会是晋国的细作吧?” 秦显也是军伍出身,自然明白这些套路,也不惊慌,而是赔笑道:“军爷果然目光如炬,我确实不是个庄稼人,实不相瞒,小人是马家堡里正的赘婿。” 一听秦显原来是个上门女婿校尉的脸上不禁漏出些许鄙夷之色。 上门女婿在这个时代的地位可是十分低下让人看不起的。 秦显要得就是这个效果,接着陪笑道:“军爷,我们普通小老百姓,也不懂这些军国大事。 可是不管这云州是归大魏还是晋国,都得有人种粮食不是? 您看这马上就要秋收了,庄户们还等着农具收粮呢不是?还请军爷您通融通融?” 说着便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子笑嘻嘻的塞进校尉手中。 校尉掂了掂手里的碎银脸上才漏出笑容:“还真没瞧出来,你还是个懂事的,难怪能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呢!罢了,看你也不像是细作,就快快进城去吧,快进快出,没事别瞎在城里溜达!” 秦显本来还想打听打听魏晋两国战事到底如何呢,听了这话也只好作罢,朝石锁等人招招手进城去了。 看情形云州城似乎并未受到战火的荼毒,只是街上行人很少,也不见一个晋国士兵。 想来是晋国兵败之后直接退守朔州和雁门,直接将云州给放弃了。 秦显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不战而降起码魏国人不会占了云州之后屠城劫掠。 马大柱也跟着马庆来过几次云州城买生铁,对城里倒颇为熟悉。 一行人径直到了生铁铺却见铺子大门紧锁,敲了半晌里面也没有动静。 秦显便拉住了一个路过的老者问道:“老伯,我且问一句,这生铁铺今天不开张营业吗?” 老者打量了一番秦显等人问道:“你们是哪个村镇的铁匠?” 秦显道:“我们是马家堡的。” 老者道:“难怪你们不知道,来买生铁只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自打魏国的兵进了云州城便下了令了,凡是生铁一律封存,不得出售。” 秦显不由得一嘬牙花子,他现在缺铁啊! 见老者要走,忙又问道:“老伯,却不知如今魏晋两国之战打得如何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买生铁啊?” 老者呵呵一笑道:“小哥问我这老不死的是觉得我能知道吗?怕是州牧老爷也不知道呢!” 秦显又问道:“州牧还是张应科张老爷吗?” 老者道:“张老爷早就携着妻儿老小跑了,不然云州城怎么会这么轻易落入魏人手中?现在也没个当家说话的,想来往后大魏会指派官员来吧。若是能指派个为民做主的好官来倒也是云州百姓的福气了,唉……” 老者说着叹了口气,拄着拐杖慢慢去了。 “秦哥,那咱们该如何是好?”马大柱问道。 “石锁,你往城里几家生药铺去逛逛,把硫磺、雄黄和硝石都给我买了!大柱,咱们去往城里的铁匠铺转转。” 来到一处陈记铁匠铺,秦显主动表明身份,问道:“陈师傅,你铺子里的生铁还多不多?能不能匀给我们一些?这价格么,我们愿意加两成。” 陈铁匠摆手苦笑道:“这位小哥,可不是价钱的事,如今我也买不到生铁了,只有铺子里这些存货。我若是卖给了你们,我用什么呢?你们若是缺农具不妨在我这里挑选一些,都是同行,我给你个折扣就是了。” 见铁匠不肯卖生铁秦显也不好强求,只得打包走了铁匠铺里已经打好的二十多把镰刀和十几把锄头。 显然陈铁匠也没想到秦显要这么多,问道:“小哥怎么要这么多铁器?” 秦显也不隐瞒,说道:“如今庄子里劳力多工具少,我也是没法子的事。实不相瞒,这些还不够用呢。” 陈铁匠道:“既然小哥要这么多,那我就让你两成的价钱。 另外你若是真的缺铁的话,不妨往圪东山的铁矿上去瞅瞅。 如今魏国占了云州,知州也跑了,想必也没人去收铁了。 若是管得不严,说不定他们可以偷偷卖些铁给你。” “多谢陈师傅指点,却不知这圪东山距离云州城有多远?” 虽然盐也铁都是官营的产品,盐是由盐民生产,由官府定价定量收购,然后运输和销售。 而对铁矿的监管则要更严格,毕竟铁是可以打造兵器的。 因此铁矿的挖掘、冶炼和运输贩卖都控制在朝廷手中。 可现在云州正处于两国势力尚未交割清楚的时候,云州城虽然已经落入了魏国之手,说不定圪东山那边还无人监管,到时候贿赂贿赂司铁官,说不定还真能买回来一些生铁…… 第22章 石羊堡 石锁也将生药铺中的硫磺硝石都采买一空了,秦显又买了些打小陶罐,不觉天色将晚。 秦显显然没想着在云州城中过夜,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 行了约莫十里路便是一个叫石羊堡的村子,秦显决定在这里借宿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去圪东山铁矿。 听说秦显他们是左近马家堡的,石羊堡的村民倒也热情,将众人引进村子并且通报了里正。 秦显见了里正抱拳道:“老丈,我们是马家堡的,因去云州城买些农具,又不敢在城中留宿,故而错过了宿头,想在贵庄上借宿一晚,还请行个方便。” 里正倒是和蔼,说道:“好说好说,这出门在外谁还背着房子走呢?几位小哥只管住上一晚就是了。老汉姓叫李守志,是石羊堡的里正。说起来和你们马家堡的马里正也是老相识了!” 一旁的石锁听了最快道:“是吗?那可真是巧了!李老丈,这位就是我们少东家,是马老爷的女婿!” “是……是吗?”李守志一愣。 秦显悄悄踢了石锁一脚示意他别这么嘴快,才说道: “正是,在下和马家小姐成亲还不到半个月。 因当时办得有些匆忙,想来岳丈没能通知到李老伯,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李守志忙摆手道:“这是哪里话?如今兵荒马乱的,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个? 贤侄既然是这个点从云州城里来的,想是还没吃晚饭吧? 来人呐,快准备晚饭来!” 便有人答应一声下去准备了,秦显忙连声称谢。 聊了几句家常,李守志便问道:“贤侄既然是要从云州城回马家堡,怎么绕到石羊堡来了?” 秦显说道:“实不相瞒,如今马家堡缺铁,铁匠铺都没铁用了。 本想去云州城里买些铁,结果生铁铺却关张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卖呢。 这不是马上就秋收了,耽误不得,听说圪东山或许能买到生铁,故而想去碰碰运气。” 李守志听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阵子倒是没听说魏国的兵往那里去,说不定还真能买到。” 秦显道:“但愿如此吧。” 李守志犹豫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问道:“我听说……贤侄曾经是军中的校尉?” 秦显听了脸色不由得一变。 李守志察言观色,忙说道:“贤侄只管放心,我李家和马是几辈子的交情,马滕的娘是我的亲姑姑,按理说,你还该叫我一声表舅呢。” 秦显一听原来他和马滕是姑表兄弟这才略放下心来,说道: “原来是表舅,失敬失敬。说来惭愧,战败后队伍走散了,被岳丈所救,又将小姐许配给我……” 李守志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还听说外甥两次击退了土匪,可是有的?” 秦显道:“确有此事,侥幸罢了。” 石锁便又憋不住了,说道:“少东家也忒谦虚了,这哪里是侥幸?第一次抓住丁三还算是智取,第二次……” “石锁!”秦显轻喝了一声。他还是不想把自己造火药和训练护庄队的事传出去。 李守志道:“果然马滕是个有眼光的,给琳儿找了这么个有能耐的佳婿。” 说话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或许是因为沾了亲,有粥有饼还有两盆子菜,倒也算丰盛了。 众人也是饿了,道了声扰便是一阵风卷残云。 李守志只是在一旁笑呵呵的陪着。 等秦显吃完了,客房也已经收拾妥当了,李守志亲自引着他们到了客房。 安置好了其他人,屋里只剩下秦显和李守志了。 秦显躬身一礼道:“多谢舅舅照拂,甥感激不尽。” 李守志却低声道:“外甥,实不相瞒,我是有些事想请外甥帮忙。” 秦显一愣,不知李守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舅舅只管吩咐。” 李守志道:“实不相瞒,我家里现在也养着几个在战场上负伤逃出来的兵呢,可我这里离着云州城实在太近了……” “是吗!”听了这话秦显也是一惊,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李守志巴不得这一句,忙应了一声带着秦显出了房。 来到后边一间院子里,三间厢房摇摇欲坠,让人觉得这里只不过是一间堆放杂物的院子,只是里面隐隐传来几声咳嗽声。 李守志一长两短敲了几下们之后门才从里面打开了。 “里正……”门里一个男子探出头来。 “刘则!”秦显先喊了出来。 被叫做刘则的男子一愣,随即也说道:“校尉?” 原来,刘则正是秦显手下的一个兵卒。 将秦显让进屋里,刘则又给秦显介绍了其他三人。 年纪最大的叫朱平,高瘦的是张温,胳膊被砍了一刀,还有个伤得最重的叫李福,背上中了一箭。 秦显看了一回二人的伤势,张温的刀伤已经愈合了,只需要静养就是了,李福的箭伤却也有感染的迹象。 四人的遭遇也同秦显差不多,晋军溃败后慌不择路逃散了,然后被李守志藏了起来。 秦显先拱手称谢,李守志摆手道:“外甥这是哪里话?这几个孩子也都是我晋国好汉,为国出征,我既然见了焉有不救之礼?” 秦显道:“正如舅舅所说,石羊堡离着云州城太近了些,只怕不稳妥。 不如让他们四个去马家堡吧。马家堡刚纳降了一批土匪,如今有许多新面孔,多了他们几个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且这个李福的伤说不定我还能治一治。” 一番话正说到李守志的心里头去了,忙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动身?” 秦显却说道:“事不宜迟,依我说不如趁着夜色现在就走,明天天亮前便能回到马家堡了。虽然这一路走来并没有碰到魏兵设置的关卡盘查,到底带着两个伤员白天上路太扎眼了。” 说着也不征求别人的意见,将石锁叫来嘱咐了几句,又让李守志套了一辆车,让两个伤员坐了车,再赶上另一辆满载着今天从云州城采买的农具物资连夜回马家堡去了。 第23章 炼铁 第二天一早,秦显辞别了李守志,带着马大柱等人往圪东山去了。 行了十余里来到圪东山矿场,来一打听,同云州城一样,这里的铁官早已跑了,只有一个叫王顺的矿头带着几个矿工在这里看着场子。 秦显听了不由得大喜,没了官就好办了。 说明来意,王顺却苦着脸道:“这位秦公子,你有所不知,虽然铁官跑了,可他也带着账目呢! 矿上还有多少生铁都是有数的,等他回来一查便知道了,哪里瞒得过?” 秦显指了指一旁炼铁的炉子说道:“这还不简单么? 反正那铁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买一些回去,然后你和你手下这些人趁着这些天没事再炼一些出来把亏空填补上不就成了吗?” “这……万一炼到一半铁官回来呢?万一被看出端倪呢?上头可是下了命令这些天不准开炉炼铁的……”很显然这个王顺是个死脑筋。 秦显看了看面带菜色的几个铁工又说道:“看样子你们是有段时间没有往外卖铁了吧?却不知这段时间你们有没有工钱?” “这……”几个矿工彼此看看谁也不说话。 他们都是匠户出身,本身没有土地田产,只靠着一点微薄的薪资过活。不出铁,谁给工钱? 显然有人已经动了心思,劝王顺道:“王头,这位小哥说得在理啊! 咱们偷偷卖一点,然后再炼几炉给补上,谁能看得出来?” “是啊王头,咱们这个月的工钱还没着落呢不是? 这年头粮食又贵,也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打完呢。 若是还不开炉,咱们吃什么去?拿什么养家糊口啊?” “可规矩就是规矩!你们只看着这个月没开炉没钱买粮食,就不想想,若是私贩生铁,可是要砍头掉脑袋的?到时候你们怎么养家糊口?” 秦显见怎么也劝不动王顺,看着一旁已经开掘粉碎好的铁矿粉突然一拍脑门: “我说王头,你这生铁锭是有数的,矿粉有没有数?” 王顺一愣,摇摇头道:“这个倒是没有数。” 秦显又说道:“律法规定禁止私卖生铁,可没规定不许卖矿粉吧?” 王顺又摇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只是不许私自开采。” 秦显见王顺是个死脑筋,便说道:“那你就把这些矿粉卖给我几车吧! 不对,我不用钱买,我用粮食换!咱们来个以物易物,这样就不坏你们规矩了吧?” 王顺想了一回说道:“倒是没规定不让用矿粉换量是,可……你要这么多矿粉做什么?” 其他矿工早就不耐烦了,纷纷说道:“王工头,咱们管人家要矿粉有什么用处做什么?” “就是,人家粮食多,愿意换矿粉,咱们管得着吗?反正上头也没规定不让换呐!” 秦显顺着这话又说道:“我看几位老哥在矿上也没什么事,不如就把矿粉给我送过去,顺便拉粮食回来,这不耽误事吧?” “不耽误,不耽误!”马上有人说道。 “那若是再在我们堡子上盘恒几日,顺便指点指点我们如何起起炉,作为答谢,我再给诸位一些银钱,这合乎常规吧?” 王顺再傻也知道秦显是打得什么算盘了。 可这一波操作下来,好像还真没有违反官府的规定啊! 再看看手下这群兄弟们渴望的目光,咬咬牙说道:“既然如此,这位小哥要多少矿粉?” 秦显一笑:“多多益善!” ---- 任凭谁也没想到,秦显没能给马家堡带回来生铁,却拉回了两车铁矿粉和几个炼铁匠。 同马滕说了一回今次进城的见闻,又将李福和丁二两个伤者安置在一处方便自己用偏方给他们治伤。 安置好了这一切之后秦显便开始了他的炼铁大计。 如何选择黏土,如何过筛,如何和泥打草、如何建炉,秦显学得很认真,此间也偶尔提出一些个人见解,比如把炉建得高一点厚一点。 虽然他掌握后世的知识,可土法炼钢他可真不会。 当他提出拿焦炭代替木炭炼钢后王顺提出了质疑:祖宗多少倍传下来的技术都是用木炭,哪儿见过用这玩意的? 烧煤炼铁倒是古人也尝试过,可用煤烧出来的铁又硬又脆,干啥也干不了啊! 秦显则是信心满满: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王顺便按着自己冶铁的经验将焦炭、铁矿粉和石灰石粉加入炉中点起火来。 事实证明,用焦炭炼铁也行,也不太行。 焦炭燃烧的温度自然是足够了,只是黏土条搭建的炉子扛不住这么高的温度,直接烧裂了。 好在王顺经验丰富,及时堵住了裂痕,第一炉的铁才算勉勉强强炼了出来。 推倒土炉,看着一大团半融化海绵状的生铁被用铁锨拉出炉膛,王顺和马大柱等人无不欣喜。 “秦相公,用焦炭冶铁果然可以!且看着这温度可比烧木炭要高得多了!用木炭可不能把铁烧得跟水一样!” 王顺看着地上一滩红得发黄的铁水激动道。 秦显却有些发愁。窑炉扛不住高温怎么办?被烧裂之后他就没敢再让人鼓风了,生怕温度太高了把窑炉烧塌。 他还想直接炼成铁水,然后炼钢呢。 “王师傅,这窑炉能不能改进一下,让他更耐高温?” 王顺一脸为难,想了一回说道:“我倒是认识个烧陶的,叫张元杰,他也懂得盖窑,只是烧陶的窑同冶铁的窑又不一样……” “烧陶的……”秦显重复了一遍。 想做出他要的那种耐高温又可重复利用的高炉来首先得有耐火砖才行,烧耐火砖要用高岭土。 这样一来得先找到高岭土矿,然后弄个砖窑,先尝试着烧耐火砖,然后再盖冶铁炉,还要改进鼓风设备。 这样一来工程量实在有点浩大了。 他还不知道往后能不能买到铁矿粉呢。 毕竟私自炼铁可是违法乱纪的事。谁知道日后云州到底是归魏国还是晋国? 现在的生铁也够用一段时间了。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悄悄的打造火器,强大自己。 第24章 不速之客 不觉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不知是秦显的土质青霉素起了作用还是丁二和李福两个命不该绝,二人感染的伤口竟然渐渐愈合了。 捡回一条命的丁二自然对恩将仇报的秦显感激有加,同时又对打伤自己的神火心存敬畏。 和丁三商量一回之后,丁二也愿意留在马家堡跟着秦显混。 李福倒是想走,可不知道如今局势如何,又恐半路被魏人盘问漏了马脚,故而也留在了马家堡。 地里的庄稼已经成熟,马家堡多了七十多号人,又有充足的铁器,收割起来倒是利落。 曲辕犁经过几次改进基本上也已经定型了,正在一台台的被造出来,只等着过两天播种冬麦的时候大显身手了。 几个藏粮洞也已经竣工了,现在的任务便是再修筑一套系统的攻防兼备的地道系统,这样一来不管是其他地方的土匪来了还是魏国兵打到这里都能有个藏身之所。 就在大家都几乎淡忘了魏晋两国的战事的时候,一则消息传了出来。 晋国同魏国在雁门关谈判达成雁门之盟,晋国割让云州、应州、蔚州三州给魏,并对魏称臣纳贡,每年进献岁币五十万两。 这条新闻并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在这个乱世中,打败了割地称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有些两国边境的州府甚至每隔几年就会易主一次。 甚至北方三州被割让给魏国对于三州的百姓来说甚至是一件好事。 如果魏国不要三州而是直接撤兵的话肯定会在三州大肆劫掠一番,把能带走的粮食、牲畜、人口统统带回魏国去。 这样一来最受苦的自然还是普通百姓。 而把北部三州割让给魏国后百姓们每年依旧要缴纳人丁税,服徭役,千古以来百姓们不一直都是官府一茬茬割的韭菜吗? 唯一不同的是谁的拳头硬镰刀就攥在谁手里罢了。 更何况已经下发告示下来了,三州归属魏国后税赋徭役届按旧例,不得滋扰摊派地方,这倒是让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不几日却有一支五十来人的魏军进了马家堡。 马滕身为里正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对骑在马上的一名身材魁梧络腮胡子的军官拱手施礼: “这位军爷一路劳苦,我是马家堡的里正马滕,不知军爷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旁边有兵卒介绍道:“这位是大魏国武骑尉卢曾卢将军!” 马滕忙又拱手道:“原来是卢将军!失敬失敬!一路辛苦,快请庄上坐。快让人准备饭菜,款待卢将军和诸位军爷!” 看着卢曾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秦显心里凉笑,不就是个小小的七品武官吗?也只比自己这个从九品的小校尉高那么一点点吗,神气什么? 进了屋寒暄了几句,马滕问道:“将军可是为了秋税而来的? 托您的福,今年年景还算不错,过几天就把堡子里的粮食按人丁凑足了数目送到云州城里去。” 卢曾冷笑一声道:“这点子事哪里用得着我来过问?我是为了别的事来的。” 马滕一听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陪笑问道:“却不知将军有何见教?” 卢曾道:“我们兄弟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了,如今要班师回朝,盘缠和粮草都有些不济了。 上峰让我们自行筹措,我听说马家堡倒是个富裕屯子,你想法子给我手下的兄弟解决点!” 果然是来打秋风敲竹杠的。 马滕也不敢得罪,只得对秦显说道:“快给卢将军准备五十贯钱,再准备十石粮食!” 不等秦显说话,卢曾拦住了冷笑道:“五十贯钱?你看看我手底下的兄弟就不止五十人,一人一贯钱,你当我们是要饭的不成?” 马滕只得笑道:“是,是,是老夫料得不周全了。快去给将军准备一百贯!还有粮食也……” 卢曾打断道:“你们马家堡有多少人口?” 马滕答道:“在册丁口共计三百七十五人……” 卢曾道:“那就按一人一贯钱算吧!再加上粮食也不用准备了,给我折成钱。 一共就算五百贯吧!也不要铜钱,沉甸甸的带着也不方便,都给我换成金银就是了!”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马滕苦着脸赔笑道:“卢将军,我们这堡子小,一时哪里能筹措这许多金银?” 卢曾这回倒是好说话了,说道:“不妨,给你们一天时间筹措。我这会子还要往其他村子去看看,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取,到时候你准备好就是了!” 说着也不多留,起身便往外走。 马滕忙送了出去,卢曾却说道:“不用送,记得把银子给我准备好,明日我来取!” 马滕只得停了脚。 卢曾上了马带着人往堡外走,各家各户忙都躲进屋里,生恐冲撞了这个瘟神,却有个年轻人拦住了卢曾的路。 “将军,小人有下情回禀!” 卢曾勒住了马打量了一下这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颇有些不耐烦道:“你叫什么?有什么话说?” “小人岑平松,是马家堡人。小人觉得有些事应该告诉将军。” “你说!” “是,是!”岑平松点头哈腰道:“将军,您有所不知。里正马滕的上门女婿是晋国的校尉!他叫秦显,是前两天打了败仗跑到马家堡来的!” “哦?有这等事?”卢曾顿时眼睛一亮。 岑平松忙说道:“不止如此,他家里现在还藏匿着其他几个晋国兵呢!有两个还受伤未愈。 还有,这个秦显还公然违背禁令,私自炼铁,打造兵器,意图不轨! 他还让人挖了几个藏粮洞,将粮食都藏了起来……”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都是小人亲眼所见的,哪里敢骗将军?”岑平松忙说道。 这些罪证加起来足够定他个谋反的罪名了,岑平松今天便要用借刀杀人之法除掉这个抢了自己心爱之人还羞辱他的死敌。 “兄弟们,跟我回去抓反贼!”卢曾调转马头朝手下兵卒一招手,又对岑平松道:“你跟我来!” 第25章 杀兵 对于卢曾的去而复返马滕和秦显都感到意外。 看到卢曾身旁跟着的有些胆战心惊的岑松平秦显似乎明白了什么。 “将军大人,这个人就是秦显!”岑松平指着秦显说道。 “来人呐!把这个晋国细作给我抓起来!” 卢曾一声令下,七八个人一拥而上便将秦显按住了。 秦显无力反抗却也不会坐以待毙,问道:“卢将军,我犯了什么罪?” 卢曾冷笑一声道:“你还和本将军装糊涂吗? 你身为晋国校尉,以为给马家堡当了上门女婿就可以蒙混过去吗? 你包庇收容晋国逃兵,还私炼生铁、打造军器,你这是要造反吗?” 秦显便知道是岑松平把自己这点事都给抖搂出去了,知道不承认也没用,因说道: “卢将军,我确实曾是晋国校尉不假,可如今魏晋两国都已罢战了,我现在在马家堡一心务农,难道给晋国当过兵的都要找出来杀了不成? 我救助了两个伤病也不假。你也是当军官的人,难道看着自己的袍泽兄弟受伤见死不救? 至于炼铁,实在是因为在云州城买不到生铁,又赶上秋收耽搁不得我才出此下策。 纵然有错,罪不至死不是?” 卢曾道:“哼哼,还敢狡辩,你这是存心谋反,怎么罪不至死? 还不老实交代,其余几个逃兵被你藏匿到哪里了?” 秦显只得说道:“都被我藏在地洞里了。卢将军,我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卢曾道:“死到临头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显说道:“卢将军,如今战事已了了,你来马家堡一趟不过是为了求财。你若肯放过我和马家堡,我给你一大笔银子可好么?” 卢曾冷笑道:“怎么,想收买我?只要我一声令下,就可以杀光你们马家堡的人!”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就算把秦显和几个伤兵带回去也邀不了多大的功劳。 今次出征康亲王有令,不得恣意烧杀抢掠,不然军法处置。 一场仗打下来卢曾根本没有捞到什么实惠,只得在回程路上悄悄绕个远想敲诈几处偏僻些的村子得些实惠。 如果真能坐实了秦显要造反的事,卢曾就有借口在马家堡烧杀抢掠了。 秦显道:“哪里敢收买?不过是破财消灾罢了。卢将军若是肯高抬贵手,我愿意出五千两银子,如何?” 一听这个数字在场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五千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卢曾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校尉,一张嘴就是五千两,你当我是三岁孩子那么好骗吗?” 秦显笑道:“卢将军别忘了,我岳丈可是马家堡的里正啊,世代居住在这里,家里田也多牲口也多,几辈子的积蓄还拿不出五千两银子吗?” 说话间,许多人听说秦显被抓了也都来看热闹。 卢曾想了一想对马滕说道:“也罢,你拿五千两银子出来,我就饶了你一回!” 马滕哪里能拿的出这么多银子?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秦显说道:“银子都被我藏在地洞中了,还请卢将军稍等片刻,我这就取出来给你。” 卢曾显然是怕秦显耍滑头,看着一旁的岑松平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岑松平也拿不准,只得说道:“小人只知道这段时间秦显确实带着许多人挖了不少地洞……” 卢曾点了点头又对秦显道:“地洞在哪里?你带我去!” 秦显倒是听话,在前面乖乖带路,将众人引到一旁的跨院里,进了一间耳房,指了指桌子下面的一块木板说道:“地洞入口就在这里。” 卢曾掀开木板,果然下面是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只有一把木梯,不知有多深。 “你们两个,下去把银子给我拿出来!”卢曾对两个兵卒说道。 秦显道:“这个地洞里面大得很,银子还在地底下埋着呢,别人去怕是找不到。” 卢曾没好气的指了指洞口道:“那你就带人下去给我挖出来!” 秦显答应一声,对丁三招招手道:“跟我下去挖银子。” 丁三答应一声,二人点起一盏灯笼,一先一后的爬下了梯子。 卢曾让两个兵卒也跟着爬了下去。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却还不见有人上来。 卢曾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抓着岑松平的脖领子一搡:“你不是知道他们的地洞吗?前面带路!你们几个,跟我一起下去!” 岑松平苦着脸道:“将军,小人只是知道他们挖地洞,至于里面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啊!” 卢曾将眼一瞪骂道:“少废话,前面带路!” 岑松平只得也提了盏灯笼爬下了昏黑的地洞。 下了约莫一丈深,脚下已经是平地了,一条三尺宽的通道往斜下方严审。 卢曾也已经带着十余个人陆续下来了,一推岑松平道:“赶紧走!” 岑松平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走了约莫三十步,脚下一绊,岑松平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上。 好在灯笼没有摔灭,忙提起来一照,竟然是一个满脸是血的死人被丢在了角落。 “死……死人!”岑松平尖叫道。 卢曾抢过灯笼一脚把岑松平踹开,俯身查看,正是方才跟着秦显下来的一个兵卒,头被打破了,血已经流了一摊,眼见是活不成了。 不远处的角落里另一个兵卒倒在那里不知生死。 “不好,这小子耍诈!快退出去!”说着便带着人急匆匆的往后退。 与此同时,地面上秦显不知从哪儿绕了出来,带着刘则和马大柱等十几个人来到了偏院。 原来秦显在下地道之前便悄悄给丁三使了个眼色,丁三也明白了秦显定然要在下面有所动作,故而二人下地道的时候一先一后将两个魏兵加在了中间。 魏兵依仗着洞外还有那么多自己人,也并没有防备。 走到一半,秦显便站住了脚,笑嘻嘻的对身后的魏兵说道:“这地道里有鬼,你怕不怕?” “有鬼?”魏兵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往前面黑漆漆的洞里看了一眼。 身后丁三早已悄悄摸出一根铁管,一下子就轮到了后面魏兵的后脑勺上。 紧接着又敲碎了还在找鬼的魏兵的脑壳。 二人胡乱将尸体丢在一旁,便从另一个出口钻了出去。 让丁三守住出口,秦显悄悄召集起十来个人带着武器又摸了回来。 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根固定在木手柄上的铁管,枪口对准一个个还在往地道里观望的魏军点燃了引信。 有魏兵看见了秦显不由得一愣,这小子不是被卢曾押解着去挖银子了吗?怎么从背后出来了? “站住!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一阵烟雾从铁管中喷出,魏兵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又是几声轰鸣,顿时七八个人应声倒下。 一击得逞,秦显抽出刀来大喊一声:“给我砍了他们!” 说话间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第26章 大祸临头 和丁二等人一样,一群魏兵被这种喷出烟火可以瞬间将人击倒的管子给吓着了,不知道这是什么妖法。 见秦显带着人冲了上来只得仓促应战。 奈何院中狭小,魏兵多是拿着长矛,根本施展不开,上来就被放倒了六七个人。 马家堡的村民们闻讯也都抄起一旁的拍杆锄头镰刀等物加入战斗。 魏兵则是群龙无首,被打得节节败退。 秦显杀出一条血路冲进耳房里,却见一柄刀已经横在了马滕的脖子上。 “都放下武器!不然我杀了这个老头!”挟持马滕的魏兵一面叫一面把身体藏在马滕身后。 秦显却没有乖乖听话,而是冷笑道:“好啊,你杀了他吧!杀了他我就是马家的当家人了,再也不用受这份上门女婿的闲气了。” “啊?”魏兵不由得一愣,他再没想到秦显会说出这等话来。 正在这时,地道口传出响动,正是卢曾在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杀了他们!他们要造反!”卢曾喊道。 “去你妈的!”秦显拎起来一旁放着的一个空水缸就砸了下去。 卢曾惨叫一声跌到了地道下面。 秦显看着目瞪口呆的魏兵冷笑道:“怎么还不动手?快点杀了他,然后我再杀了你!如今你们头头已经死了,你马上就可以去找他了!” “放你娘的屁!老子还没死呢!”地道中隐隐传出卢曾的咒骂。 “拿来!” 秦显伸了伸手,马大柱忙拿过来一个裹得好像萝卜一样的东西。 秦显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上面的引信便丢进了地道里,还不忘好心的关上了盖板,然后捂着耳朵蹲在一旁。 就在魏兵怔怔的看着秦显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一声巨响从地道里传来,地道口的挡板直接被掀飞了三尺多高,整栋房子都在摇晃。 魏兵显然也被秦显的妖法给吓着了,下意识的丢了刀抱住了脑袋。 秦显手疾眼快,上去一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岳丈,你没事吧?”秦显看了看马滕并未受伤,才长出了一口气。 老头显然吓得不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先在身上脖子上摸了一回才说道:“好像没事……” 外面的战斗也结束了,群龙无首的魏兵被打死打伤大半。 让秦显头疼的是还是有十来个人趁乱夺门而逃了。 倘若他们回去了告诉给上层,魏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马家堡将面临一场浩劫。 接下来该怎么办?所有人都在看着秦显。 秦显叹了口气说道:“乡亲们,是我给你们招惹祸端了,对不住大家。” 马大柱道:“秦哥,这怎么能怪你?分明马里正都答应了给银子了事了,偏偏是那个坏透了的岑平松又去告密,把魏军又给引了回来!” 石锁也说道:“没错!就是姓岑的记恨在心,要害里正和少东家家破人亡,这样一来他便可以在马家堡一家独大了!他早就惦记着里正的位子和咱家小姐呢!” “秦相公自打来了咱们堡子,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乡亲们着想?今天秦相公遇险,咱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就是就是!” 秦显示意安静,又说道:“诸位也别怪我杀官兵心狠手辣。 卢曾抓住了咱们堡子的把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生擒了他他回去了肯定也会带兵回来报复,倒不如杀了干净! 只是有人逃走了,定然会去通风报信,到时候魏国肯定会派军队来镇压。 乡亲们,若是有地方去的,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细软,先出去避一避吧,等过了这段风声再回来!” “秦哥儿,咱们跟他们拼了吧!这魏军也不过如此吗!”有人说道。 秦显苦笑:“这不过是几十个人,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若是来几千人呢?怎么拼?还是都想想往哪里逃命去吧。” 说罢又对马滕说道:“岳丈,方才你被用刀挟持的时候我说的那些话无非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可千万别当真哈!” 马滕摆手道:“我知道,我知道。” 秦显道:“岳丈也收拾收拾,先带着岳母和琳儿往别处去避一避吧。石羊堡不是岳母的娘家吗?你们先去那里避一避也使得。” 马滕道:“贤婿,你不去吗?” 秦显道:“此事终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能一走了之? 怎么也要看着乡亲们都辟出去了我才安心。 乡亲们,都回去收拾收拾吧,只带上贵重物品,尽量轻装简行。其他的东西可以暂时放在藏粮洞里……” 话是这么说,如果魏国大军一来发现马家堡已经人去村空,难免会把怒火发泄到房屋田舍上头,藏粮洞会不会被发现谁也不敢保证。 丁三也站了出来,说道:“秦相公,若是有乡亲们没有地方可去,草垛山倒是还能容纳个百十来人,大卷沟那边也能安置一些!” 秦显喜道:“如此最好,那就麻烦你们兄弟了!” 丁二道:“秦相公太客气了。我们以前做了许多对不起乡亲们的事,如今正好有机会报答一二。” 丁三也说道:“正是。只不过草垛山那边粮食不多,若是去的人多了还是应该带一些过去。” 秦显拍了拍丁二丁三两兄弟的肩膀道:“那就拜托二位了。乡亲们,都回家收拾收拾把,想去草垛山和大卷沟暂避的一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 看着众人极不情愿的散去秦显又是一声叹息。 “刘则,朱平,你们两个骑上马在村子外五里处找个视野好的地方巡视,若是发现大股魏军即刻回来报信!” 又让人套上几辆车准备一些粮食,正说话间却见琳儿小跑着来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收拾东西。”秦显有些愠怒道。 “相公不走我也不走!”琳儿泪汪汪的看着秦显。 秦显一笑:“谁说我不走的?我看着乡亲们都转移走了就去追你们。我骑马还追不上你们坐车吗?” “真的?怎么听说你要带着他们去草垛山?”琳儿问道。 “我……”秦显无言以对。 “那我也陪你去草垛山!” 还未等秦显说话,却见刘则骑着马一路疾奔而来。 “秦校尉,大事不好,魏兵来了!” 第27章 广亲王 秦显一听这话吓了一跳,怎么来得这么快?才不到半个时辰就来了? “大概多少人?是骑兵还是步兵?” “看架势怎么也得有上千人,有骑兵有步兵……” 秦显狂抓头皮,这也太快了,还有骑兵,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啊! “赶紧集合乡亲们,别收拾了,都给我钻藏粮洞里躲着去!” “秦哥,那你呢?” “我?我自有退敌之计……”秦显硬着头皮说道。 马家堡南的官道上,一队盔明甲亮的魏军在有序的行军,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劲旅。 走在队伍中间的大魏广亲王萧宏德眉头紧蹙一言不发,显然心情极不好。 他已经下了军令,撤军途中不得滋扰地方,还是有人敢违抗军令一路敲诈勒索。 为了严正军法他特意绕了个圈,就是为了亲手惩治这匹害群之马。 终于要追上了,却碰到了几个逃出来的兵,说一个叫马家堡的小村子造反杀兵了! 这简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刚刚打赢了晋国十万大军的大魏铁军居然被一群村夫给干翻了? 还说什么是晋国的小校尉,还会妖法,能吞云吐雾隔空伤人…… 正想着突然队伍停住了,前头有人策马跑过来道:“启禀王爷,前面有个自称叫秦显的拦住了队伍求见王爷。” “哦?秦显?那个在马家堡造反的晋国小校尉?”萧宏德挑了挑眉毛:“多少人?” “只……只他一人,并未携带武器。” “哼,有点意思,带他过来见我。” “王爷,不是传闻这小子会妖法吗?您万金之躯何必亲审一个小小的校尉?让下头的人审一审杀了就是了。”亲兵吴雨劝道。 萧宏德撇了吴雨一眼说道:“孤说带他过来!传令全军,原地休息!” 不一时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被推搡着走了过来,正是秦显。 萧宏德骑在马上打量了一番秦显,二十左右年纪,身量不矮,人也显得精神干练,虽然被捆着,却是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 秦显也在打量眼前这位四十来岁头戴亮银盔身穿明光铠骑着一匹枣红骏马的将军。 直觉告诉他,这位将军绝对不是个小人物。 果然押解他的亲兵在身后狠劲一推:“大胆的东西,见了广亲王还不跪下!” 秦显不由得一愣:魏国广亲王?萧宏德?魏国皇帝萧博德的弟弟? 文韬武略战功赫赫的大魏未来皇位继承人之一? 天下纷争不断,各国内部斗争也异常尖锐,故而许多国家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当朝皇上的长子年幼或者无德,皇帝驾崩后便会将皇位传给弟弟,以确保国家政权牢牢握在一个有威信有能力的君王手中,确保国祚绵延。 秦显正在发怔,被人一脚踹在了腿弯处,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萧宏德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敢和自己四目相接许久的年轻人,问道:“你叫秦显?晋国校尉?” “正是。”秦显答道。 “我且问你,武骑尉卢曾现在如何了?” “死了。” 萧宏德的脸色便难看起来。 卢曾违抗军令不假,该不该死也应该交由朝廷审问发落。 如今被一个晋国的小军官带着一群暴民给打死了,这事若是传开了,新到手的云州、应州、蔚州三州的百姓怎么想? 会不会有人效仿杀官造反? 他是想吞并和同化三州,为了大魏将来一统河山做打算,可不想接三个烫手山芋回来。 “哼,你好大胆子!杀害我大魏武将,你以为现在你主动自首投降我就能饶你吗?”萧宏德冷声道。 秦显却是一脸淡然道:“广亲王在上,我并没有想让你放过我。 我若是贪生怕死之辈,杀了卢曾之后早就跑了,还傻傻的送上门来么?” 萧宏德听了这话一怔,问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想来肯定是有话要说吧?” 秦显道:“我是来恳请广亲王放过马家堡的百姓们的。” “马家堡的百姓?” “没错!”秦显顿了顿说道:“今次杀官之事都是出自我一人之手,同马家堡的乡亲们再没有半点干系,还请广亲王明察,不要株连无辜。” 萧宏德显然不信秦显的话,冷笑道:“出自你一人之手?我听说卢曾可是带了五六十人去的。 你能以一己之力对付这许多人?难道你还真会妖法邪术?” “我……”秦显一时哑口无言。 他本可以推说自己用火枪和火药出其不意一击得手,可他不知道如果让萧宏德知道了火药这种神奇的黑粉末可以造出杀人利器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萧宏德倒是有些欣赏秦显这种敢作敢当的性子,因问道:“你为何要为了别人的性命挺身而出?难道你就真不怕死吗?” “不怕死?这世上有不怕死的人吗?”秦显反问道。 他当然怕死了,才来到这个世界,娶了个漂亮体贴的小媳妇,他怎么舍得死? 之所以他要只身前来是要赌一赌。 马家堡这一系列的变故都是因他而起,若是就这么自己一走了之了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他要赌的就是卢曾是违抗军令来盘剥百姓的。 萧宏德已经下了安民告示,显然是要确保新占三州的安定,卢曾却做出这种事来显然和上头的想法背道而驰。 萧宏德又问道:“怕死你还要一个人扛?为何不一走了之?方才我听说有个探子骑马往马家堡跑了,是你派出来的吧?” 秦显道:“王爷有所不知,那日我战败溃散在路上,被我岳丈救起,还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我。这些日子马家堡的乡亲们对我也是极好,我还没有机会报答,怎么能恩将仇报,把黑锅甩给他们?虽然这次袭击官兵也是被逼不得已,到底我是主谋,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我愿意扛下这一切。” 萧宏德依旧面无表情道:“这么说,你还是个讲情义、有担当的人咯?” 秦显正色道:“自古人生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哼,好大的口气!留取丹心照汗青?就凭你做的事吗?”萧宏德冷笑一声。 第28章 自荐 秦显道:“这不过是一句诗罢了,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自然不配汗青留名,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是了。” “自古人生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倒是有几分豪气在里头。” 萧宏德又重复了一遍,似乎并没有听到秦显下面的话: “这首诗是你做的?你是个读书人?” 秦显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胡乱念过几本书,并未考取功名在身。” 萧宏德点了点头,又说道:“再念一首你做的诗来我听。” 秦显便猜着这个萧宏德是喜欢这种有气节有骨气的诗,想了一回念道: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项羽?项羽是谁?过江东又是什么典故?” 秦显只得说道:“是我昔年在话本中看到的一个故事,项羽是一位盖世英雄,后来兵败,众人都劝他渡过乌江东山再起,他的爱姬虞姬为了不拖累他横剑自刎。 项羽自觉愧对虞姬,又对不起江东父老,故而也在江边自尽了……” 秦显将霸王别姬的故事大概讲了一回。 虽然秦显讲得并不煽情,只是站在第三人称视角上讲了一个故事,萧宏德和周围的魏军听得却明显很投入。 秦显讲完了,看了一圈周围竖着耳朵听故事的人,有点不明所以。 萧宏德明显也觉得是跑题了,咳了一声说道:“你站起来说话吧。” 秦显便又被身后的魏兵架了起来,可动作明显比刚才让他跪下时候温柔多了。 萧宏德道:“你这首诗,前两句倒是有些意思,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也有些豪气在里头,可后面这个典故用得不好,应该用个人尽皆知的大英雄才更容易让人接受。” 秦显忙点头道:“广亲王说得是,是在下才疏学浅了。” 萧宏德对身旁的传令官说道:“传孤军令,大军原地扎营,今天就在这里过夜!” 传令兵答应一声骑马去了。 秦显则是心中一喜,这意思是大军不开进马家堡了? 萧宏德跳下马来活动了活动手脚,才背着手问秦显道:“你既然是读书识字的人,又当过兵,怎么还干出这等目无法纪的事来?” 秦显早就等着萧宏德这么问呢,忙说道:“亲王明鉴,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已对抗官兵的。 本来我们听到了大魏发放的安民告示无不称颂广亲王体恤民情贤名盛德,以为以后归属了魏国能过上好日子了。 且今年又是好年景,一忙完了秋收我们堡子便准备好了今年的税粮。 哪想卢曾到了马家堡便吆五喝六,一张嘴就要五百贯钱。 我们本不想生事,便答应了下来,谁知他又从好事者口中听说我曾是晋国的校尉,又不肯善罢甘休了。 他要将意图谋反的罪名强加给我和马家堡的村民,想以此为借口血洗马家堡,好将马家堡三百余百姓的家财洗劫一空。 我也是被逼无奈才铤而走险,对他下了死手……” 秦显一股脑的将屎盆子扣在了死鬼卢曾的头上。 萧宏德冷笑一声,问道:“我怎么听说马家堡的村民举报你藏匿伤兵、私炼生铁、打造军器?这能怪别人怀疑你意图谋反吗?” 秦显说道:“王爷,您也是带兵打仗的人,袍泽之情想必您也能体会吧?您说我看见昔日的战友身负重伤走投无路,焉有不管之理?” 萧宏德并没有什么表示,而是又问道:“私炼生铁呢?不管是我大魏还是晋国,这都是重罪吧?” 秦显答道:“私炼生铁确实是重罪,可前段时间两国交战,云州城的生铁铺不开张营业了,又是农忙季,秋收农具少了怎么行? 且我还准备开挖一条灌渠,引水浇灌田地,您也知道,这修水利是大工程,除了劳力最重要的就是工具铁器了。 我也是没法子才偷偷买了两车铁砂回来炼铁的……” “挖灌渠?你准备?难道是你要自己出钱出粮?”萧宏德盯着秦显的脸问道。 “正是……其实也没多大工程,无非是废些粮食,到时候全堡子的人都能受益。” “哦?这么说你还是要做个大善人,为马家堡谋福祉了?” “谋福祉谈不上,还是那句话,既然他们救了我,我当然要尽自己所能让乡亲们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说到这里秦显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王爷若是能饶过马家堡的相亲们,小人愿意将我研制的一款新犁交给大魏。 这种曲辕犁不但翻土更快捷省力,耕地也深。 若是能推广开来,或许粮食产量还能涨上一成呢!” “哦?有这等好东西?你若是信口开河,可想过后果吗?”萧宏德挑了挑眉毛。 秦显忙正色道:“如今已经做出了几个样品,并且在地里用人和牲口都试验过了,果然耕地省力。 王爷若是不信,可使人往堡子里去取一个旧犁,一个曲辕犁,两个一比就知道了。 至于深耕的好处吗……肯定能让庄家长得更好。 再修好灌渠后,只要不是灾年,起码马家堡明年的收成能比今年多!” “好!孤今日便要看看你所说的曲辕犁到底有没有这么好!若是没有,你要仔细!” 说着朝卫兵使了个眼色:“给他松绑!” 重获自由的秦显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胳膊问道:“王爷现在就要看吗?” “怎么,你不是说已经做出了样品并且实验过了吗?难道现在拿不出来?”萧宏德反问道。 “能,能拿得出来!那我现在就去取?” 秦显只是还有点摸不清状况,自己这是被释放了? 萧宏德没搭理他,只是挥了挥手,然后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水囊拔掉木塞喝了一口。 秦显也不再言语,转身便往马家堡去了。 “等等!”萧宏德却叫住了秦显。 “王爷有什么吩咐?”秦显乖乖站住了脚。 “把你那个会喷烟雾能伤人的铁棍子给孤拿来瞧瞧!” “是……”秦显差点趴地上,看来还是没蒙混过去啊! 看着秦显走得远了,亲兵吴雨才问道:“王爷,要不要派几个人跟着这小子?” 萧宏德摆了摆手:“他既然敢只身前来自首,就不会趁着这个机会逃走了。 而且你以为他真的是来自首的吗?哼哼,依我看呐,这小子是来自荐的!” 第29章 展示火枪 “自荐?小人倒是头一回看见这种自荐的法子。”吴雨挠了挠头说道。 萧宏德不禁嘴角往上一扬道:“别说是你了,我也没见过。 这小子,先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敢作敢当的人,一开始还要我引导他说话,后来就变成了他的展示了。 我倒真想看看,他弄出来的这曲辕犁到底有没有他说的那般好用。” 他还真对这个秦显有了点兴趣。 读过书,能吟诗作赋;还当过兵,混成了个小校尉! 这样一个人说他是文武全才也不为过了,偏偏这小子还懂农事! 从古至今最值钱的是什么?人才! ---- 秦显走回马家堡,离着老远却见一个小巧的身影一路跑着冲了过来。 “相公!”琳儿飞扑进秦显的怀里,差点把他撞了个跟头。 “嘿嘿,小琳儿不乖了吧?不是说让你在家里好好等着我回来吗?” 秦显说着将琳儿抱起来原地转了三圈。 虽然不过一顿饭的功夫,秦显却是觉得自己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相公回来了,相公回来了……”琳儿哽咽着一遍遍的重复这句话。 秦显在琳儿的身上拍了拍笑道:“方才走的时候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我有法子让魏国人放过咱们,我也定可以平安回来。怎么,你个小东西还不信我不成?” “信!谁说不信的!那人家也是担心么!”琳儿说道。 “好了,乡亲们都看着呢。嘿嘿,想抱等晚上了咱们抱个够。” 琳儿这才松开手,看着身后跟上来的马滕和马家堡的乡亲们,不禁脸上一热。 “贤婿,魏人到底怎么说?”马滕颤声道。 秦显努力做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控之重!你们猜猜带兵的人是谁?” “是谁?” “魏国皇帝的弟弟,广亲王萧宏德。” 顿时众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作为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知州了。 一国亲王,只比皇上低一个等级,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了! 秦显又说道:“我看这位广亲王倒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想来咱们堡子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好了,不多说了,石锁,你赶紧去把直辕犁和曲辕犁一样拿一个过来。 刘则,你去套一辆牛车,然后跟着我去给萧宏德展示一下咱们的曲辕犁。 若是他有些见识,自然能明白这曲辕犁的妙处,到时候咱们献宝有功,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不一时,车已经准备下了,琳儿却拽着秦显的衣角不舍得他离去。 秦显笑着拍了拍琳儿的香肩柔声道: “好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我早去早回就是了,估计萧宏德是不会留我吃晚饭的。” ---- 带着刘则和石锁赶着车回到了魏军的临时军营,便有亲兵印着他们来至萧宏德跟前。 萧宏德先看了一眼车上的两个犁,先问道:“你那喷烟伤人的东西呢?” 到底是带兵的秦王,比起曲辕犁来他更关心秦显的火器。 秦显也知道瞒不过了,只得从车上拿下一根固定在木柄上的铁棍道:“就是他了。” 萧宏德接过来看了一回,自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因说道:“演练一回,如何使用?” 秦显只得拿出火药和弹丸说道:“这个其实也简单,就是说白了就是一根铁管加上这两样。 关键是这种黑色的称之为火药的粉末,这玩意遇火就会爆炸,可以把弹丸推出去……” 一面解释一面拿出一个葫芦倒入火药插入引信,然后填进弹丸压实了。 但是秦显留了个心眼,他特意只装了少一半的火药,这样本来威力就不大的简配火枪杀伤就更低了。 “火药?就是道士炼丹练出来的那玩意,被江湖术士用来装神弄鬼吓唬人的东西?” 萧宏德显然也听说过这个,接过葫芦来倒出了一点在手掌上看了看。 “正是。”秦显说道。 萧宏德又接过火枪看了一回说道:“这就完了?” 秦显道:“对,对准敌人,点燃这根引信,等着就可以了。” 萧宏德指着路边一棵一抱粗细的槐树道:“打一发我瞧瞧!” 秦显便端着火枪,掏出火折子吹了两口点燃了引信。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显手中的火枪,几个亲兵更是萧宏德挡在了身后。 随着引信燃尽,众人期待的烟雾和巨响并没有出现。 秦显等了半晌看了一回说道:“引信断了,没能引燃里头的火药,等我换一根引信……” 说着又掏出一根引信用竹签子插入引火孔再次点燃。 这次终于听到砰的一声,果然枪口喷出一股白色烟雾,槐树树干被打得木屑四溅。 萧宏德分开亲兵问道:“这就完了?” “完了……”秦显收起火枪示意安全了。 萧宏德凑到槐树前看了一眼,只见树皮上被打出了一个小坑,漏出了里头白色的树干。 对于这个结果萧宏德多少有些失望。 他本以为被卢曾手下的那些兵传说的会冒烟的武器有多厉害,不过如此。 威力比不上弓箭不说,操作起来也太麻烦了!鼓捣了这么半天听了一响就没有了? 若是换成一个娴熟的弓箭手只怕十箭也射出去了! 而且还有失败几率,总得来说,就是不靠谱! 不过萧宏德倒是觉得秦显确实有些歪脑筋,没想到还懂得这种道士炼丹之物。 而且他是怎么想到的,用火药做武器? 因问道:“你为何要做这种东西?这么一根铁管子想来打造也不省事。你也是校尉出身,难道不会用弓箭吗?” 秦显道:“这也是被逼无奈。弓箭虽然我会用,可那玩意是限制武器,普通百姓家里哪里有这个? 王爷有所不知,我刚到马家堡那会儿这里被土匪滋扰,我也是为了打土匪才弄出个这玩意的。” 萧宏德不禁奇道:“你还打过土匪?” 秦显道:“都是些走投无路没有饭吃才被迫当了土匪的,如今已经改邪归正了。” 第30章 议政 萧宏德显然对秦显打土匪的事没什么兴趣,略问了一句便说道: “这个小的犁就是你说的什么曲辕犁吗?给孤就在这里犁一垅地出来看看!” 秦显见萧宏德放下了火枪的事也是松了一口气,忙让石锁分别用曲辕犁和直辕犁犁了一垅地。 生恐用牛体现不出曲辕犁的效果来,秦显道:“这牛力气大,故而显不出省力来。 王爷可以让两个亲兵在前面拉犁,他们就能体会出哪个更省劲儿了!” 萧宏德点了点头,对身后两个亲兵道:“你们两个,去试试,到底如何如实告诉我!” 两个亲兵答应一声果然试了一回,都说这曲辕更省力。 秦显便趁机拿出一卷纸来奉上说道:“王爷,这是图纸,您带回去让工匠们按着图纸做就是了。除了犁头要用铁,其他都用木头即可。” 萧宏德接过图纸展开来看了,从整体的样式到每个零件的结构都画得及详细,上面还有尺寸和文字说明,言简意赅。 “妥善保管” 萧宏德将图纸收起来交给亲兵,又对秦显道: “你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啊?这曲辕犁果然于农事大有裨益。 既然你有心献给朝廷,那我就收下了。你带来的这一副犁和图纸我都拿走了。” “希望王爷能大力推广这种曲辕犁,到时候粮食产量肯定能提高一些,百姓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萧宏德看了一眼秦显,又问道:“方才你似乎说要修一条灌渠?只凭这一个小小的堡子,能有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吗?” 秦显笑道:“王爷一听说灌渠是不是想到的都是些绵延多少里的大工程,动不动就征发上万民夫的那种? 我不过是想修一条尺许宽的小水沟,能将桑河水引入田中就可以了。 也不用挖得多深,只要用桶车将水自动汲取到沟里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也方便控制汲水量。若是田里的水够多了把桶车停了就是了。” “桶车?又是什么?”萧宏德被新名词弄得一愣一愣的。 秦显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得有才华萧宏德便越不会杀自己,便将桶车的大致结构和原理说了一回。 “不过这个桶车我也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至于能不能行还得先实验一下才可以。若是成了,我愿意把桶车也献给朝廷!” 说话间中军大帐已经搭建起来了,萧宏德转身往账内走去。 见秦显仍站在原处,萧宏德朝他招了招手:“你随我来。” 又对一旁的亲兵吩咐道:“将卢曾和其他死了的将士的尸身寻个地方掩埋了吧。 对外头……就说卢曾违抗军令滋扰乡里,被孤就地正法了。 通告全军,若有敢效仿的,卢曾就是他们的榜样!” “是!”亲兵答应一声去了。 秦显则是躬身一礼:“多谢王爷不杀之恩!我代表马家堡三百多个父老乡亲给您施礼了!” 萧宏德嘴角微微往上一扬:“我说不杀你了?” 说着转身走入大帐,秦显忙跟了进去。 萧宏德在胡床上坐了,又喝了一口水才问道:“方不方便和孤说说,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秦显早已想好了托词,想也不想就说道:“是我师父,我师父是个道士。 我自小父母双亡,是我师父把我带回山中抚养长大,交我读书识字,还交给了我一些炼丹的事。 十六岁那年师父让我下山历练,谁知赶上大凉国犯边,我被晋国稀里糊涂的抓了壮丁当了兵。 这一当就是四年……” “哦?你师父道号叫什么?” 秦显道:“师父是个不问世事的隐士,曾吩咐过小人,不可对外人提起他的尊讳。” 萧宏德也没有强求,只是脸上显出一些遗憾的表情,又说道: “原来是个不肯出世的世外高人,可惜,可惜…… 却不知他老人家还教你了些什么别的?” 秦显道:“师父也没有刻意教我什么,只是在这十年中潜移默化的传给了我一些东西。” 萧宏德点了点头,这才是世外高人的风范啊! 又说道:“你既然有这等奇遇,怎么在晋军中混了四年才混了个小小的从九品校尉?” 秦显却反问道:“王爷觉得我这种一没出身,二没资历,三没人提携的一名小卒能混成什么?” 的确,晋国一直以来都以自己是礼仪之邦自尊。 所谓的礼仪之邦是什么呢?贵族士绅牢牢控制着军政两界,平民则永远是最底层的存在。 不管你怎么努力,怎么有能力,没有投生在一个贵族人家,你永远都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在上层眼中和牛羊牲畜划等号。 几十年下来,上层安于享乐,下层百姓苦不堪言。政治腐败军事糜烂,不然这次魏国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击溃了晋国十万大军,占了北三州。 “秦显,你跟孤说句心里话,你身为晋国校尉,如今北三州被割给了我大魏,你心里作何感想?” 秦显看了看萧宏德的表情才说道:“王爷,我若是说三州归魏是百姓的福气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你只管说你的真心话,何必在意孤怎么想?” 秦显道:“晋国到底是什么情形想必王爷也有所耳闻。 就说这次魏晋两国之战吧,晋国朝廷两次加税,将全国地皮狠狠的搜刮了一遍。 然而,我们这些小卒竟然三个月没有拿到军饷了! 大兵压境,多征点税赋本也无可厚非,可晋国这些官绅却将民脂民膏,本来是前线将士们的血汗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王爷,您说跟着这种朝廷能有好日子过吗? 当兵的想要什么?无非是按时发饷,心里头踏实。 农户呢?只盼着忙了一年下来风调雨顺,朝廷少征些赋税徭役,能靠自己的辛勤劳作养活一家老小,不求别的,只要温饱就知足了。 其实说句心里话,大多数的百姓并不关心谁来当这个皇帝,他们只想上头能有一个好皇帝。 不对,皇帝离着他们太遥远了,他们只希望上头能有个好的知州、好的知府。 他们只希望在这乱世中苟且的活下去!” 第31章 同知 萧宏德听了冷笑道:“你的意思是,大魏的皇帝比晋国的要开明?三州归属大魏后百姓们的日子会过得比以前好咯?” 秦显忙说道:“这个我可不敢说,毕竟魏国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也不知道。 不过王爷下的安民告示倒是着实让马家堡的乡亲们松了一口气,咳咳,当然,如果没有卢曾坏了军纪的话……” 萧宏德显然对秦显这种还往死人脑袋上扣黑锅的做法不太赞同,摆摆手道: “孤且问你,若是你在马家堡做里正,马家堡会变成什么样?”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家家不愁吃穿,户户和合美满! 只要政局没有变故,每年定然能足额缴纳赋税!”秦显自信满满道。 萧宏德道:“哼哼,黄口小儿,安敢信口雌黄?” 秦显道:“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口说无凭,敢不敢立个字据?” “敢!” “好!拿纸笔来!” 提笔沾墨,萧宏德刷刷点点在纸上写了一阵,拿起来看了一回,等墨迹略干了递给秦显道: “签字画押!若是做得不好,孤砍了你的狗头!” 秦显接过来看了一回:“兹有大魏国云州马家堡村村民秦显,为人中正,兼文书武韬,散落乡野着实可惜。 因现云州知州一职空悬,故特委任秦显为云州同知,暂理知州事。 若尊其言,云州百姓可安居乐业人寿年丰,则记秦显大功一件,日后必有重用。若信口雌黄,军法论处!” 秦显看完后脑瓜子嗡嗡的。 这是什么情况?萧宏德大笔一挥,自己就从一个村长的上门女婿成了代理市长了? 他费了半天劲忽悠萧宏德可不是为了加官进爵,他只是想保住一条小命啊! 一旁的吴雨是跟了萧宏德多年的老人了,早就看出萧宏德对这个秦显青眼有加。 这会儿看秦显一脸呆傻的表情忙小声说道:“秦显,还不快谢王爷钧旨?你是欢喜傻了不成?” 秦显这才回过神来一般,说道:“王爷,你这是耍赖啊!方才我说的可是让马家堡的村民过上好日子,你这……” 萧宏德蹙眉道:“怎么?你只当马家堡的百姓是你的乡亲父老,云州其他村镇的就不是了吗? 你想让马家堡的村民能过上富足的好日子,难道不想要全州的百姓的日子都好过一些? 如今天下动荡,更需要心怀黎庶的有识之士来治理,孤看你还算有些见识才抬举你,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萧宏德也是被逼无奈。 自从大败晋军之后云州知州就跑了,这么长时间了云州还处于无人接管的状态。 一般来说,一国攻占了另一国的州县后并不会为难投降的文官。 毕竟越是这种战乱十分越需要一个熟悉该地民情又为百姓们熟悉的父母官出来稳定局面。 知州跑了只能说明他心里有愧,或许是怕魏国不肯接纳他的投诚,或许是民怨积存已久,他恐怕城中百姓有人趁乱生事。 若是等着自己班师回朝了朝廷再指派个知州过来也不见得就能立竿见影使云州迅速恢复元气,倒不如让这个秦显试一试。 秦显也知道云州城是个烫手的山芋,哪里肯接? 因说道:“王爷,我才二十岁,又没有功名在身,哪里有能耐管理一州之地? 且我不过是个晋国的小校尉,名不见经传的,也没有德行,恐难以服众。” 萧宏德听了蹙眉道:“孤意以决,不必再啰嗦!若不愿意当,孤就以杀官反叛之罪砍了你的脑袋!” 秦显一缩脖子,想了想还是咬牙说道:“那小人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 “小人恳请王爷蠲免云州今明两年的赋税徭役,与民休息。” 萧宏德道:“你的意思是,我大魏劳师动众占了云州,不但不能征收税赋,还要往里倒贴两年银钱?” 秦显忙说道:“王爷,您若是那种目光短浅只看眼前利益的人,早就让人屠城劫掠了,怎么还会下令不得滋扰百姓呢? 正因为知道您看中的是长远利益,我才恳请王爷给云州城免税啊。 如此一来,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们自然对朝廷感恩戴德。 王爷,用一年半的税赋来邀买几十万百姓的民心,这买卖划算啊!” 虽然知道秦显是在变相拍马屁,萧宏德依旧觉得心里头舒服。 而且萧宏德也知道秦显这是在为了自己在云州做同知要政策。 试想一下,百姓们知道了云州来了个新父母官,上来就给全州百姓要来了免一年赋税,这样的官能不得人心吗? “你先说说,若我免了云州的赋税,你要如何使云州百姓最快的恢复生息?” 秦显道:“这二年云州在晋国治下百姓生活着实困苦,许多百姓因交不起沉重的赋税不得不沦为流民和匪盗。 想要让百姓踏踏实实的过上日子,先得剿匪。 其实聚集在各处的土匪除了少数好吃懒做的人,大多数都是走投无路才被迫当了土匪的。 如今云州既然已经易主了,之前这些人拖欠官府的税银自然也该免了。 若是再有一年免税的政策,我相信很多人都愿意回到田上靠自己的劳作过活。 现在劳力少荒地多,多少人安置不得? 倘或有不肯下山做良民的,便以雷霆手段剿灭,杀一儆百!” 萧宏德这才意识到,这个秦显怎么说也是个当了四年兵的人啊! 秦显接着说道:“没有了土匪,再大力推广曲辕犁、桶车等新式农具,尽量提高耕作效率和亩产。 只要明年不是灾年,想来收成应该不会差。 只要肯干活,农户们的手中应该能存一些余粮起来。 另外草垛山上的石炭井也要扩大规模,可以安置许多劳力。 有了石炭的支撑,可以烧砖、烧陶……” 秦显一步步的说着自己的规划蓝图。先以农稳,再建作坊富民,同时推动商业发展。 萧宏德听得很认真,虽然他也不能肯定秦显说的法子到底能不能行得通,起码听起来似乎不错。 用一个七品还不守纪律的小武官换一个能治理一方的年轻才俊,似乎也挺划算! 秦显则是想开了,帮一个马家堡是帮,帮整个云州也是帮,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何不用自己的才学帮助更多的人呢? 第32章 决定 马家堡村南头。 “相公?”琳儿看到夜色中似乎有个人影在朝这边走来。 “琳儿?”秦显加快了脚步。 “相公!”琳儿听到是秦显的声音忙一路朝他跑过去,脚下一绊,啊的惊叫一声往前扑去。 好在秦显已经跑过来了,忙一把接住了才免得佳人摔倒。 “傻丫头,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我吗?怎么在村口待着?”秦显有些心疼。 “相公总也不回来,我担心你么……” 秦显将琳儿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那会子不是跟你说了么?保准没事的!走吧,回家里说。” 众人见秦显回来,得知魏军不会再追究秦显和马家堡杀死卢曾的责任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卢曾和被打死打伤的魏兵也都被萧宏德的人带走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贤婿,岑松平这厮……该如何处置啊?”马滕问道。 “岑松平?这小子没死啊?我怎么听说他也被一块儿炸死了?丁三,丁三呢?” “秦相公,我在呢!”丁三忙上前来。 “你去看看,岑松平是不是死得透透的了?” “明白!”丁三答应一声去了。 “岑家还有没有其他男丁啊?没有了啊!哎呀那太可惜了!那就把他们家的房子和地都给大伙儿分分吧!” 马滕小声道:“贤婿,咱们家里虽然是马家堡的里正,可这种处置一个人的生死,还侵占其家产的权利咱们可没有啊……” “其实还真有……”秦显小声嘀咕了一句。 “啊?”马滕以为自己听错了。 “走吧,回家细说。”秦显又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诸位,都散了吧,回家把心放在肚子里睡个好觉就是了!” 回到家中,秦显将方才在萧宏德中军帐中的情形说了一回,一面观察着的看着马滕和琳儿的神情。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于晋国并没有什么归属感。不管是谁当皇帝,他只想他认识的这些人能过上好一些的日子。 可云州毕竟一直都是晋国的,他又是晋国军中的校尉,如今要去云州城上任给魏国当官,也算是叛变了自己的祖国。 秦显怕马滕、琳儿还有马家堡的乡亲们看不起自己。 “同知,署知州职是什么意思?”琳儿问道。 “同知相当于知州的副手,暂时代替知州打理云州政务的意思……” “啊!那么大的官啊!”琳儿用小手捂着嘴道。 马滕拉着秦显的胳膊说道:“贤婿!虽然你和琳儿的婚事有些匆忙,可也是正经拜过堂的,你当了官可不能嫌弃她!俗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 秦显不禁哑然失笑:“岳丈这是哪里话? 且不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琳儿又是这般乖巧体贴的贤内助,我怎么会嫌弃? 这等好媳妇只怕打着灯笼还难找呢。 我的意思是……我若是去给魏国做了官,你们会不会觉得我趋炎附势,见利忘义?” 马滕道:“贤婿这是哪里话?是晋国朝廷昏庸无能丢了土地,别说是你了,整个云州的百姓如今不都成了魏国子民么?难道咱们都是趋炎附势?” 秦显道:“若是当个百姓,我也不纠结了。可问题是我曾是晋国校尉,如今要去拿魏国的俸禄……” 琳儿道:“相公何必纠结这些?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得那些大道理,可我也读过几本书。 书上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咱们归晋国的时候哪里有安生日子过? 如今魏国赢了晋国,可见是晋国便是失道的一方。 相公本来就是个有大才的人,你来马家堡才一个月,就做了多少大事来? 可你在晋军中打熬了四年才是个校尉,如今魏国王爷慧眼识珠,让你去当同知,可不就是看中了你的才华吗? 相公可以让马家堡的乡亲们过上好日子,我相信你当了同知也能让整个云州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可不是云州百姓之福吗?” “你们……真这么想?”秦显问道。 马滕和琳儿都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看来秦显猜得不错。在这个乱世中,普通平头百姓对于谁来当皇帝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消息闭塞、交通不便的古代,许多人活了几十年最远到过的地方就是几十里外的县城,更有人一辈子没有走出过自己世代居住的村子。 国家这个概念距离他们太遥远了,他们只关心能不能娶到老婆生个儿子,一家子能不能吃饱肚子。 “那好吧,明天我就回复他,这差事我接了!” 马滕差点晕倒,这么好的事,可谓是一步登天了,又能和一个亲王扯上关系,这是多好的机会? 且秦显今年不过二十年纪,只要在云州做出一些成绩来,日后还不加官进爵吗? 他居然没当场答应! 若是马滕知道这一晚上的考虑时间还是秦显磨破嘴皮子争取来的恐怕当场就得抽过去。 又说了几句,已是夜深十分了。 带着琳儿回到房内,琳儿掩上房门,轻轻从身后抱住了秦显的腰。 “怎么了?嘿嘿,你也跟你爹似的,怕我当了官就不要你了不成?放心吧,我又不是陈世美。” “陈世美是谁?”琳儿问道。 “咳咳……是我们村的一个渣男,抛妻弃子……”秦显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忙转移话题:“我的琳儿这么乖,我怎么舍得不要了?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同知了,就是当了皇帝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琳儿听了这着实吓了一跳,忙伸手去堵秦显的嘴道:“相公,可不敢乱说这些大不敬的话,若是让人听了传到官府耳中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呢!” 秦显呵呵一笑道:“放心吧,我在外人面前自然有分寸的。难不成和自己的小媳妇说话也要小心翼翼的吗?” 听着秦显的土味情话琳儿心里甜甜的,扭捏了一会儿 “知道了,不早了,咱们早点睡吧。”秦显一转身便将自己的小娇妻抱入怀中。 感觉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琳儿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了:“相……相公……你去云州城里当了官老爷,可要常……常回来看看我……” 秦显一愣,随即笑道:“傻琳儿,我去云州你难道不跟着?你觉得我少得了你吗?” 第33章 吴雨 第二天一早,秦显起了个大早来到魏军营中。 萧宏德也已起身了,见了被带进来的秦显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问道:“想的如何了?” 萧宏德心里是很不爽的。 晋国的一个小小的校尉,我抬举你当个代理知州,你还跟我摆谱? 秦显道:“小人想好了,既然王爷抬举,小人愿意一试,若是能胜任,甘愿效犬马之劳。” 萧宏德看着秦显毕恭毕敬的表情这才心里舒坦了一些。 秦显察言观色,大概也猜到了萧宏德的心情,因说道: “王爷还请体谅小人,虽说国破山河在,小人到底曾经是晋国的兵。 今次王爷要提拔小人,小人虽然愿意给明主尽忠,到底也得考虑一下家人的感受才是。 本以为会有人想不通,觉得我是墙头草没骨气,谁成想大伙儿都觉得往后云州归了大魏百姓们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如此一来我才放下了心里的包袱。” “国破山河在?有点意思。” 半句诗触动了萧宏德的心弦。 的确,千百年来,同一片疆土,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多少国家消亡又有多少国家兴起,唯一不变的是这万里山河。 见萧宏德细品这句诗,秦显忙闭上了嘴,生怕他让自己把后面的诗句也说出来。 毕竟大魏是战胜国,自己念出“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可就不应景了。 好在萧宏德只是自己感慨了一回,随即一招手,亲兵吴雨便双手捧着一卷绢子上来。 萧宏德看也不看便将卷丢给了秦显:“这是你的委任状。若是没有什么杂事,尽快上任去吧。国不可一日无君,云州也不能总没有个父母官为民做主。” “是,小人谢王爷赏识。”秦显低着头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委任状。 萧宏德不满的哼了一声:“什么小人小人的?亏你还是个读过书的人!” 秦显忙改口道:“下官云州同知秦显谨遵王爷钧旨。” 萧宏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吴雨说道:“吴雨,你跟了我这许多年了,你的能耐我也看在眼里。今次随我出征也有功劳,我便封你为定远将军,负责云州边疆防卫。” “末将遵命!” 吴雨听了这话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喜得是自己跟随广亲王多年,终于算熬出头来了。 而且很明显广亲王不是很信任这个刚刚投诚想法颇多的秦显,是让自己掌握重兵监视其在云州的一举一动。 悲的是自己就要暂时和自己的主子告别了。 可他也知道,用不了几年,自己这个定远将军自然还会升官的。 将来若是广亲王当了大魏的皇上,那自己岂不是…… 想到这里,吴雨只恨不得大魏当今皇上早点大行。 又交代了几句,已经在路上耽搁了两天的萧宏德又帅大军继续返回魏国都城幽州去了。 吴雨目送大军远去,朝着秦显抱了抱拳道:“秦大人,往后咱们可就是同在幽州为官了,还请多多关照。” 吴雨跟随萧宏德多年,最了解萧宏德的脾气,虽然这个秦显只同萧宏德聊了一回,吴雨却能看得出萧宏德挺喜欢秦显。 而且大魏尚武且民风彪悍,相比晋、夏、蜀、楚、吴越等国打仗绝对不吃亏,可说起文人的数量和治理国家的人才数量绝对是魏国的软肋。 萧宏德只因一席话便要重用秦显也有招纳贤才之意。 秦显知道这个吴雨肯定是萧宏德最信任的人,留在云州监视自己的,又是手握重兵,虽然定远将军不过是五品武官,却是魏国新边境云州最高等级武将了,往后自己想在云州做出一番事来少不得请他帮忙呢。 故而对吴雨恭恭敬敬的还了一礼:“不敢当不敢当!吴将军是广亲王的心腹人,如今又年纪轻轻便掌握一州之兵,可谓前途无量!是我该请吴将军多多关照才是!日后若有用得着秦某人的,吴将军只管吩咐!” 吴雨道:“都是王爷错爱。往后咱们一文一武,合力让云州安定繁华就是报效朝廷了。” 寒暄一阵,吴雨又问道:“秦大人准备何时走马上任?” 秦显道:“说来惭愧,我还得拖延上几日才行。马家堡还有许多事才做到一半,我还得处置处置。” 吴雨道:“既然如此,那吴某就先行一步,往云州去接收军权了。” 秦显忙说道:“将军,虽然军国大事耽搁不得,可到底战事已毕,哪里就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如今既然都到了马家堡,好歹也该让我略进地主之谊才是! 吴将军若肯赏光,还请往堡子里稍作,好歹让我略备薄酒,以贺将军升迁之喜!” 吴雨也没有推辞,抱拳称谢,同秦显一起回了马家堡。 马滕听说吴雨日后便是镇守云州的武将,同秦显在一处共事自然不敢怠慢,命人杀鸡宰羊准备饭菜。 虽然两人并不熟识,秦显倒是健谈,席间妙语连珠常引得吴雨捧腹大笑。 秦显也巧妙得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些萧宏德和魏国皇家的事。 萧宏德今年不过四十岁,是大魏皇帝萧博德的同胞兄弟。 萧博德比萧宏德大八岁,后妃也有几个,也生了三儿二女。 偏偏子嗣不旺,长子和二子都病故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年仅四岁的幼子萧钧锡。 这些话也是吴雨故意让秦显知道的。 按照惯例,虽然萧钧锡是唯一的皇子,在未成年之前是无法继承皇位的。 国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接替皇位,这个人自然是带兵南征北战战功赫赫的皇太弟,广亲王萧宏德。 可以说萧宏德现在在大魏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不然他也不敢擅自任命云州的最高文武官了。 吴雨就是要告诉秦显,跟着萧宏德好好干,将来有前途。 这些话不用吴雨说秦显也能猜到个大概。 其实他不关心到底哪个王朝能得了天下,他只希望能尽早结束这场持续了几十年的战乱,能让百姓早点过上安稳日子。 萧宏德现在看起来是个平易近人知人善用的亲王,谁知道日后会是什么样呢? 第34章 叮嘱 送走了吴雨,秦显先将马滕两口子和琳儿叫到屋内。 “岳丈,岳母,小婿不孝不能留在马家堡了,您二老是不是跟着我和琳儿一起去云州城里居住?” 马滕的心里满是纠结。 当初他招秦显为婿,一是为了搪塞丁三强娶琳儿,二是他一生无子,想招个上门女婿将来继承家业,给他们马家延续香火。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本来一个小小的晋国小校尉竟然鬼使神差的成了云州同知,再让他当上门女婿肯定是不可能了。 可让他们老两口去云州算什么?马滕祖祖辈辈都住在马家堡,他的家和产业也在这里,怎么舍得乍乍的离了去? “贤婿只管带着琳儿去吧,我们老两口还是留在马家堡了,我们也一把年纪了,在马家堡住了一辈子早已习惯了,就不去那边给你添麻烦了……” “是啊,还望女婿好好看顾琳儿,她若不懂事,也看在你岳父的面上别和她一般见识……” 李氏拉着琳儿的手一脸的不舍。 “爹,娘……”琳儿眼圈已经红了。 作为两口子的独生女,她长这么大没离开过父母身边一天,如今乍乍的要分离怎么舍得? 可她也舍不得同秦显分离,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实在纠结。 秦显安慰道:“琳儿也不用伤心,现在岳父岳母年纪都不大,就让他们在这里先住着吧,等老了再把他们接过来就是了。且云州城离马家堡也不远,你也可以时常回来探望。” 马滕道:“正是,琳儿不用挂念我们,你已是为人妇了,好生服侍秦相公是正经。” 秦显道:“岳丈,灌渠还要修,还有桶车、曲辕犁这些东西也都要做,我想把马家堡作为一个试点进行革新,有你在这里坐镇我才放心,往后可就要辛苦你了。” 马滕忙说道:“贤婿这是哪里话来?我本来就是里正,自该给堡子做事的。 更何况你要做的这些事是全村都受益的,受益最大的还不是咱们自己家里么? 贤婿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就是了!” “哪里敢说吩咐二字?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无非是把水渠规划好了,到底占了哪家的地,如何补偿,这些要劳岳丈费心。 还有就是曲辕犁可以赊给乡亲们先使用,若是家里种子农具不足的,也可以低息借钱给他们,务必保证过些天地里都能中上麦子。 还有么,就是岑家的家产和土地了。虽然岑松平该死,咱们家也不好就这么占了他家的田地房舍。 不过也不能让其荒废着,先让他家的佃户和堡子里有精力的人家把田种起来。 等我到了任上想个法子把他家的土地都算作公田罢了。 岳丈不必替他惋惜,这小子险些害死了全堡子的相亲,罪有应得……” 同马滕说了一下午,第二天秦显又将马家堡村的村民们召集起来。 对于秦显要上任云州同知一事村民们私下里已经传开了,如今聚集在广场上都沉默不语。 虽然秦显只在马家堡呆了一个多月,却带着他们组建护庄队,打土匪、挖地道,发曲辕犁。 并且在杀了卢曾之后秦显独自一人站了出来想要承担下一切。 这一件件的事早就让秦显赢得了乡亲们的认可。 本以为马家堡来了个能人,往后可以带着大伙过上好日子,谁想到先来的竟然是离别。 如今听秦显亲口说出心中难免不舍。 看着众人心情都有些失落,秦显说道:“乡亲们,大可不必如此! 我虽然人不在这里,心可是不会走远的。 我已经同我岳丈说过了,水渠还要修,农具也要做,不禁如此,往后草垛山的煤矿可有大发展呢! 且广亲王也说过了,会免除整个云州今明两年的税赋,以往大伙儿所欠的税银也都一笔勾销了! 大家只管在堡子里踏踏实实的种田过你们的小日子,其他的事,我定会给你们做主的!” 说罢秦显先对徐寿说道:“徐叔,汲水用的桶车我不能和你一起研究了,只能大概画个图纸出来你慢慢研究了。 明天我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同你细说一回。 这个桶车若是做好了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自然少不得徐叔的赏钱。” 徐寿道:“秦相公这是哪里话来?曲辕犁也好,桶车也罢,都是造福乡里的东西,又都是您的点子,我不过是出了分力气罢了,哪里能要什么赏钱?” 秦显摆手道:“话不是这么说。当初我是代表咱们堡子弄这些东西,往后可就是为了全云州、乃至全天下的农户了。这个赏钱,该由朝廷出!” 徐寿道:“即便朝廷出赏钱,这钱也该秦相公拿才是!” 秦显笑道:“你不用管我,我当了官了,还能少得了银子吗?” 众人纷纷点头,千里为官只为财,都当了从五品的大官了,还能少银子? 秦显早就想好了一系列赚钱大计了,如今当了同知,可以在云州一人独大,这些计划便可以更方便的执行了。 说罢又对丁二丁三两人道:“丁二哥,三哥,我也有事要求你们二位。” 二人忙抱拳道:“秦相公有什么话只管吩咐。” 秦显道:“草垛山的石炭矿可不能荒废了,往后咱们马家堡、乃至整个云州想要富裕起来,可都在这座石炭矿上呢。 我希望你们兄弟两个还是能回矿上去,多招人,多挖矿、多烧焦炭! 你们放心,只要石炭量足,绝对少不了你们两个和手下兄弟的辛苦钱!” 丁三听了脸上漏出不情愿的神情。 秦显笑问道:“怎么?是不愿意再吃那份苦了?想留在马家堡种地,还是想回山上去当土匪?” 丁三也笑道:“秦相公说笑了,哪里还敢去当土匪?只是……我想追随相公同往云州城赴任。 秦相公虽然有本事又有好功夫,若是身单影只的往城里去难免不方便,丁三愿意给秦相公做个长随,鞍前马后伺候秦相公!” 第35章 走马上任 丁三话音方落,人群里便有人起哄道:“哎哟,丁三爷先当矿头,再当土匪,这会子又要跟着秦相公当官老爷去了!” “放屁!我是仰慕秦相公的为人!”丁三涨的脸红脖子粗:“谁!是谁肉皮子痒痒了!” 到底丁二成熟一些,说道:“秦相公,丁三说得是,你去云州当官了怎么也得带上几个亲信的人。 我们两兄弟当初是不对,可如今我们都知道秦相公的为人,都想跟着你走呢! 只可惜我这胸口的伤怕是不能像以前那般使枪弄帮了,秦相公若是信得过丁二,丁二愿意留在草垛山打理石炭矿,就让丁三追随在您身边吧!” 说着两腿一弯就跪了下去。 丁三也忙跪下去道:“二哥说得都是我的心里话,还请秦相公带上我!” 秦显忙将二人搀起来:“两位哥哥快快请起,我秦显何德何能?你们愿意跟着我是我的福气。既然如此,那矿上的事就拜托给丁二哥了,丁三就跟我去云州城吧。” 丁三听了大喜,便要给秦显磕头:“多谢秦相公!” 其他人听了也坐不住了,先是马大柱说道:“秦哥,你可得带上我!” 徐大有说道:“秦哥,你别带大柱子,他太能吃了! 且又只有一身子傻力气,能有什么用?你带上我吧! 我好歹也会些木匠活计呢,相公若是又有什么奇思妙想的我也能帮你鼓捣鼓捣试试是不是?” “哎,徐大友,你是不是找挨打呢?” 顿时广场上就像开了锅一般热闹起来,谁不想跟着秦相公去见见世面,吃皇粮? “乡亲们,乡亲们,都不用激动,我虽然是去了云州,也会时常回来看望大家的。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在马家堡做呢!” 秦显的声音显在喧闹中显得那么渺小。 三天后,云州城。 秦显带着石锁、徐大友、马大柱、丁三、和刘则、朱平、张温、李福四个来到了城门处。 再次站在城门外,秦显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上次来是为了买些生铁和物资,为了进城还要贿赂城门守卫,这回就成了代理州长了…… 走进城门,依旧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站住!做什么的?” 秦显一抱拳道:“在下秦显,来云州城有些公干。” 守卫听了打量了一番这个一身细麻衣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挠了挠头道:“秦显?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不等秦显说话,石锁神气十足的对守卫说:“睁大眼睛看好了!这位是广亲王钦点的新任同知,今日来走马上任的!” 显然是每次进城都被守卫盘剥心里有气,今日总算扬眉吐气一回。 本来石锁还想让秦显先不报名的,让这些只认钱的守卫们先来勒索,然后再亮出身份,给他们来个扮猪吃虎好好让他们张长记性的,结果这个好主意却被秦显给否定了。 原因很简单,现在吴雨可是云州最高武官了,这些人都算是他的部下,他可不想一上来就因为这点小事和吴雨闹隔阂。 负责守城门的小校尉听了也忙小跑着过来:“敢问您就是秦同知,秦大人吗?” 显然早已得了信,秦显这几天就要进城赴任了。 秦显从怀中掏出委任状来微微一笑道:“正是,车中是我的内眷,是否还要查验查验?” 小校尉忙说道:“不敢不敢!” 接着将委任状略看了一眼便双手捧着还给了秦显,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军礼: “末将陪戎校尉张武恭迎大人入城!你,快去通知吴将军!你们两个,与我一同护送大人去官衙!” 秦显心中好笑,原来是和自己昔日一样的从九品小官! 更不想为难他了,便摆手道:“原来是张校尉! 不必麻烦,我知道州衙在哪里,自行去就是了。 也不敢惊扰吴将军,等我安顿好了自然登门拜访。” 张武却正色道:“这可使不得,吴将军特意吩咐过,务必要照顾好秦大人,不能有半点差错!秦大人,请!”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已经在前面带路了。 不一时来到州衙,早有人通报了衙中其他官吏,这会子正在衙门口大门外迎候呢。 “下官等见过同知大人!”一个四十来岁略显清瘦的蓄须男子带头拱手道。 其他人也拱手施礼。 秦显也不托大,抱拳还礼道:“在下秦显,不知诸位怎么称呼?” 方才带头说话的男子道:“在下张志举,是云州州丞,这位是通判刘煦,这位是主薄杨珍……” 同众人一一见过,张志举道:“秦大人一路辛苦,请先安置下来歇息片刻。下官等已经在明云阁备下了一桌酒席给秦大人接风洗尘,不知大人肯否赏光?” “既然几位大人都已准备妥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显知道要想管好云州光凭自己一己之力是万万不能的。 自己手下这些人除了几个傻大兵就是几个大字不识的农户、工匠,想处理政务还得靠云州衙门里的原班人马。 “那秦大人先请自便,我们晚上在明云阁恭候大驾了!” 众人说着都施礼散去了,唯独主薄杨珍留了下来。 “大人出来县衙,我引大人略走一走如何?” “那就有劳了,请!” 像云州这样的小州其实比后世的县大不了多少,共有几十万人口,下辖百余个村镇,可州衙占地却不小。 州衙坐落在云州城正中,坐北朝南,是一套四进的院子。 从大门一进去便是第一进院落,中间一条甬道,西边是膳管、监牢和马厩,东边是寅宾馆、三班衙役班房。 仪门一进去左侧是兵、刑、工房,右侧则是吏、户、礼房,是经承们处理各项政务的办公所在。 正中间便是大堂,上面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是诉讼、审讯的场所。大堂两侧是吏舍。 穿过大堂来至第三重院落便是二堂,是议事办公和会客的地方,两侧为主薄房和县丞房。 再往后面是内堂,是知州与眷属的内宅正寝,两侧则是粮库、银库、军械库。 再往后头还有个小巧精致的后花园。 大致引着秦显往四处走了一回,杨珍也告辞去了。 秦显和琳儿自然是住进了主房,丁三等各自在跨院中找房安置下。 对于这个陌生的环境琳儿显得又兴奋又有些担心,正同秦显商量着把什么东西摆放在何处,忽听得门外有人问到:“秦大人在里头吗?” 第36章 接风宴 秦显听了这话忙走出来,内院门外站着的正是吴雨。 吴雨抱拳道:“听闻秦大人来了,特来看看。不想外头也没个人招呼,我就只好不请自进了,还望海涵。” 秦显笑道:“是我招待不周,才搬进来,还要收拾东西。让吴将军见笑了。这边请。” 内宅是女眷起居之所,秦显自然不好请吴雨进内宅,便将他引入二堂边的花厅内就座。 坐下才想起来,人家来看你,怎么也得招待点茶水不是? 可秦显一没有个丫鬟伺候,二也不知哪里烧水哪里有茶具,只能尴尬笑道:“才来,到处都没规整好,吴将军且稍坐片刻,我去煮茶。” 吴雨忙说道:“大人不必麻烦,是我来得太急了唐突了,我只略坐一坐就去了。 我今次来是想告诉秦大人,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可不要跟我客气,只管直说就是了。 我的宅子就在州衙西边隔着两条街的水井街,大人若是明日得空,请往寒舍一叙,我略备薄酒给大人接风。” 秦显倒:“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先谢过了。等我这边安置妥当了再请将军过来吃酒!” 寒暄了两句,吴雨便托词有事起身告辞了。 回到内宅,琳儿还在收拾。 秦显小心的问道:“琳儿,咱们是不是应该买个丫鬟来做这些事了? 方才吴雨来,都没个给端茶倒水的,也实在不像了。 还有,往后收拾屋子洗洗涮涮的事哪里能总让你干? 再说了,我若有些事情不在屋里你自己一人也烦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倒是怕琳儿想多了,觉得自己才当了官就要使奴唤婢的了。 琳儿却是一愣,随即笑道:“是了,倒是我没想到。相公如今是官老爷了,自然该有人伺候着,不然来客了也忒不像了。是相公去找牙人相看还是我明天去看看?” 秦显道:“得空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一个大活人,总要咱们俩看着都顺心不是? 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去明云阁赴宴了。好在厨房里头还有厨娘,琳儿自己将就一口吧。” 琳儿嫣然一笑道:“知道了,相公自顾去,不用管我。” 带着丁二来至明云阁,众人都已到了。 “诸位大人早就到了啊,是我来晚了,惭愧惭愧。”秦显道了声扰。 杨珍说道:“哪里哪里,秦大人来得刚刚好,是我们来得早了。” 众人落座,先茶后酒,不一时一桌菜都摆放整齐了。 还是由官职最高的张志举举杯说道:“早听说广亲王指派了一个同知来云州署理知州事,哪成想秦大人竟然是如此年轻俊才,想来必是有真才实学才能让广亲王如此青眼有加!来来来,咱们今日共同举杯庆贺秦大人执掌州印。” 其他人等都跟着附和,纷纷举起了酒杯。 秦显道:“诸位大人客气了,都是王爷错爱。我哪里能当得了这个差事,实在是推辞不得才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份差事。说出来不怕诸位笑话,我是行伍出身,也没有功名,更没有当过官,哪里懂得什么?往后还要多多仰仗诸位大人了!” “秦大人太谦虚了。” “就是,久闻广亲王最是慧眼识珠的,怎么能错看?” 吹嘘一番,众人饮了一杯酒。 放下酒杯,张志举遍谦让道:“秦大人,吃菜吃菜!云州并非富庶之地,没有什么山珍海味,这道过油肉倒也算是拿得出手了。” 通判刘煦呵呵一笑道:“张大人怕是有所不知,咱们这位秦大人本来也是晋人,还曾是军中校尉呢,哪儿会没吃过过油肉?” 张志举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如此,刘通判何不早说?我还说安排在明云阁就是让秦大人尝尝咱们这里的菜肴呢,原来是班门弄斧了!” 秦显嘴角往上翘了翘,这是来者不善呐! 一开局就揭自己的老底?这是要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吗? 虽然他不想和这些老官油子交恶,也不能让他们看扁了,因笑道:“正是,不单是个校尉,还是个打了败仗的校尉呢。却不知几位大人都是晋国人还是魏国人?” 秦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是晋国人,你们不也是一样的? 他们本来就是晋国治下时云州旧官,这会子都是官居原职,自然都是晋国人。 秦显又叹道:“只可惜,偌大一座云州城,如此厚实的竟然不战而降了……” 这句话背面的意思是我虽然战败了,好歹在战场上殊死一搏过。 你们这些当官的身为一地父母官,拿着晋国的俸禄,敌军大兵压境之时连个屁都没敢放就开城投降了,好意思说我? 果然此话一出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尴尬之色。 杨珍忙出来打圆场道:“秦大人有所不知!听闻前线战败的消息之后,前任知州张应科便连夜携家眷出逃了。 云州城中一无人牵头主事,二无驻守兵卒,哪里能挡得住魏国的虎狼师?” 秦显点了点头,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张志举。 知州跑路了,张志举身为州丞便是云州的最高行政长官了。 张志举见秦显看自己,问道:“怎么,难道秦相公觉得城中这一万多百姓可以凭着这城墙就守得住云州吗?” 秦显倒也没有再激化矛盾,而是一笑道:“自然是不能的。我倒是觉得投降是对的,明知打不过,为何还要做无谓的牺牲呢?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城中的百姓。” 这话一出口酒桌上的尴尬气氛才略有缓和。 而后众人接着吃酒吃菜,只是说些场面上的官话。 虽然再没有人出言挑衅,大伙儿心里头都明白,张志举肯定是对秦显心怀敌意的。 知州跑了,他这个州丞本该顺理成章的自动变成了一把手。 当初做主不抵抗开城投诚的是他,把魏军迎进城的也是他。 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云州州丞,对云州颇为熟悉,本以为有了这份功劳,怎么说魏国也会让自己官升一品当云州知州的。 哪成想半路杀出个毛头小子秦显来抢了本属于他的权利,这口气张志举怎么忍得下? 再加上听说秦显是个腹中无墨水的行伍出身,故而才有了一开始那一幕,想让秦显先被众人低看了一眼,而后再用自己的老资历找机会打压秦显。 没想到秦显不吃这一套,一句话就给怼了回来。 看来还不能小看了他去。 第37章 忠良之后 回到州衙内宅,琳儿听到开门声忙迎了出来。 秦显看着跟琳儿一同出来的一个十四五的小丫头不由得一愣,难道吃顿饭的功夫琳儿就把丫鬟给买来了? “请老爷安!”小丫头怯生生的给秦显施礼。 “这位是……” 秦显上下打量了两眼。 小丫头身量不高,头上梳着两个丫髻,一双大眼睛看向地面,一身葛衣显得有些不合体。 琳儿解释道:“这个妹妹姓窦,小名叫芸儿,是吴将军派人送来的,说是看相公新到此地找不到合适的丫鬟,让她先在这里伺候。” 秦显点了点头:“没想到吴雨的心还挺细的,改天见了该好好谢谢他才是。窦芸……等等,你爹叫什么?” 芸儿听问起他爹便红了眼圈:“我爹叫窦向春……” “窦向春……”秦显想了一回,没什么印象,再看看芸儿的年纪又问道:“你爷爷呢?” “窦……窦应石……”芸儿轻声答道。 “果然!”秦显点了点头,不由得深看了芸儿一眼,眼里满是同情。 “怎么,相公认识芸儿的家人?”琳儿问道。 秦显道:“我哪里有那个荣幸?不过窦老先生曾任晋国敷文阁直学士,听闻是个刚正不阿直言上鉴的人。 因为看不惯晋国朝野上下军政腐败,常常尚书弹劾,故而一直为那些贪官污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最后不知如何被污蔑了一个通敌的罪名,被砍了头抄了家,家中子女都被发配边疆……” 芸儿没有说话,那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一连串的滴落。 琳儿听了不由得也红了眼圈:“我说怎么看着芸妹妹知书达理的,原来是忠良之后!相公,咱们可要帮她一把才是!” 秦显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父亲如今在什么地方?” 芸儿摇头道:“我也不知。我被送到营中给人浆洗父亲听说成了伙夫,给大军运送粮草辎重。如今兵败,哪里有什么下落?” 秦显又问道:“其他人呢?可还有什么亲戚?” “都不知下落了……” 秦显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也别着急,毕竟你们窦家也不是无名之辈,日后慢慢寻访,总会打听到下落的。” “多谢大人恩典!”窦芸听了这话便跪下来要给秦显磕头。 秦显忙一把拉住了:“不必如此,我不爱受这个。 如今你既然没有什么去处,若是不嫌弃,可以暂时住在我这里。 你放心,我不会当你是个丫鬟,更不会让你干那些粗活累活。 你只当琳儿是你姐姐,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就是了。你可愿意吗?” 芸儿道:“我愿意!如今我们已经家破人亡,哪里还有去处呢?多谢大人收留! 我不白吃饭的,我会煮茶,还会针织女工!” “是么?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女孩,那就请煮碗茶来给我们常常吧。我记得这里还有一套茶具来着,琳儿放在哪里了?” 这个时代的茶和后世的喝茶方式大不一样。 最主流的喝法是把茶饼掰碎,然后用锅煎或者用火烤,烤干之后磨碎倒入瓷瓶里。 然后烧水,并且在水开之前加入葱、姜、大枣、橘皮、盐等神器佐料。 等水开之后加再加入茶叶沫子再煮。 煮出来的茶的味道也是一言难尽。 秦显嫌太麻烦,几乎就没喝过茶。 这次让芸儿煮茶也不是想喝,而是想给她找点事做,让她心里知道自己还是能帮上忙的。 芸儿果然痛快的答应一声,接过琳儿端来的茶具便要在小风炉上点碳生起火来。 琳儿还怕她做不好要帮忙,芸儿却拦住了:“太太不用动手,我平日里常在家里煮茶给爷爷吃的。” 琳儿方住了手,看芸儿动作果然极为娴熟才放了心。 琳儿道:“妹妹不用叫什么大人太太的,好像我多老了一般。我也只大你四岁,只叫姐姐就可以了。” “是,姐姐……”芸儿小声叫了一句。 或许是煮茶这种平日里常做的事让她恢复了一些平静,又见秦显和琳儿小两口和善,芸儿也放松了下来。 “妹妹煮茶的样子真好看!” 看着芸儿一双小手翘着兰花指捻着茶筅一面家搅拌一面加茶粉琳儿由衷感慨道。 足足小半个时辰茶才煮好了。 “大人请用茶,姐姐请用茶。”芸儿将煮好的茶分给二人。 “也别叫我大人了,叫哥吧。” “是,哥哥请用茶。”芸儿有些害羞的改了口。 “好喝!”琳儿赞了一句,看着芸儿在那里呆坐说道:“芸妹妹也吃吧,都是姊妹,不用这般生分。” 说着给芸儿也倒了一杯茶。 “谢谢姐姐。” 芸儿道了谢接过茶碗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这味道很好啊,怎么秦显看起来不大喜欢呢? 纠结了一会儿芸儿才小声问道:“是我煮的茶不合哥哥胃口?” 秦显忙说道:“哈,不是。芸儿煮的茶很好,只是我不爱吃这种茶……” 芸儿一脸问号,茶不都是这种吗? 秦显转移话题道:“明天上午我要同衙门里的那些人开个会,等下午得空了咱们往街上逛逛去,买两匹料子,给芸儿做件新衣。” 芸儿忙说道:“不用不用!我这件衣服大,再穿一年只怕还可以穿呢!” 秦显道:“你这衣服……不用跟哥客气,回头你只管挑选喜欢的料子就是了。 我也不是为了专程给你买衣服料子,我是想大概看一看这云州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琳儿也劝道:“妹妹这么漂亮,怎么能穿这么丑的衣服?该打扮打扮才是呢!” “那……好吧。”芸儿也没有太坚持,轻轻点了点头答应道。 虽然秦显和琳儿对她好,她也知道自己如今只是个奴婢,还是被送来服侍这问年轻的同知大人的。 若是穿得太土了被外人看了去笑话的不是她,而是秦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官宦人家的丫鬟小厮也是一种门面的象征。 芸儿心里暗暗发誓绝对不会让秦显因为这个失了面子。 第38章 新官上任 第二日一早,知府衙门二堂内挤满了人。 除了昨天接风宴上的那些人之外还有七八个吏员、四个牢头、十来个差役。 满打满算下来,整个云州的在编公务员居然不到四十个…… 秦显拿起花名册点了一遍名,似乎也就这么多人了。 点名完毕,众人的目光都看向秦显。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都想看看秦显这个才二十岁的同知大人怎么烧这三把火。 当然,也想看看张志举要如何压服这个新来的上峰。 秦显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同僚和吏员们,鄙人秦显,想来不用介绍你们也都知道了。 蒙广亲王错爱让我来云州当同知暂理知州权,秦某人微望轻才薄智浅,往后还要多多依仗诸位了。 如今战事终了,云州易主,百姓们心中仍然惶恐。 为了安抚民心与民休息,广亲王特下钧旨,蠲免了云州今明两年的赋税。 本官以为这等利民的大好消息要先传播出去,诸位以为如何?” 听说免了两年的税赋下面的人竟然都无动于衷。 免也是免农户和匠户的税赋,和他们这些吃皇粮的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唯一的好处就是省去了收税的麻烦。 而且每年收夏秋两次税的时候都能从中捞到一些好处,若是不用收税,这些好处自然也没得赚了。 秦显见无人回应只得清了清嗓子又说道:“如此,就请杨主薄拟一个安民告示出来吧。” “遵命。”杨珍答应一声。 秦显又对驿丞陈忠说道:“告示抄录完毕后还请陈驿丞费心发往各乡镇,让乡绅里正们务必将告示内容同百姓们解释清楚。” “是。”陈忠也应了一声。 秦显又说道:“如今战事已了,据我所知云州境内还有二三十股子啸聚山林的山匪滋扰地方勒索百姓。 要让百姓们过上安稳日子,这些山匪不得不除。 我的意思是安抚劝其从善为主,打压为辅……” 依旧没有人说话。 都是在云州做官做吏多少年的,谁不知道云州有土匪? 这么多年了,也出兵剿过,又有什么用?即便清缴了几处,太平一时,过不了几天便又如雨后春笋般的又冒出来了。 况且想剿匪不还是得靠着军队么? 当初云州属晋国的时候朝廷没功夫剿匪,现在归属魏国了,他们肯出兵干这种费力还没好处的事? 秦显接着说道:“这第三件事么,就是我发明了一种曲辕犁,轻巧灵便还省力,我准备把云州城的熟练木匠和铁匠召集在一处,集中打造一批曲辕犁,然后送到各个村镇上去,免费发放,让农户们都感受一下这种新犁的好处。” 还是没人说话。 曲辕犁是什么鬼?一个破犁还能有什么好处?还能顶十头牛? 再说了,召集那么多木匠和铁匠,就算征徭役不用给工钱不用管饭,原料不要钱吗? 让官府掏钱做东西免费给那些庄稼人用?用坏了算谁的? 更主要的是,钱从哪儿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新来的秦大人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三把火烧得狗屁不是! 全是在为了农户想,想法更是异想天开。 秦显终于有些绷不住了,说道:“诸位同僚,我方才说的这些,你们有什么看法不妨也说出来大家议一议。或者自己心里头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建议也可以拿出来说说。” 一个叫张诚的牢头站出来说道:“秦大人,小人有话想说。” “说吧。” “秦大人,如今云州属于魏了,我们这些人去年和上半年的禄米俸银找谁要去?” “去年的还没发?”秦显一皱眉。 按照晋国的惯例,官吏俸银一年发两次,分别是夏收后和过年前。 今年夏收才刚结束,又赶上了战争,上半年没发情有可原。去年的没发可有点说不过去了。 “是啊,去年年末的俸禄和今年上半年的俸禄都没发放呢。” “可不是咋的,都已经靠借粮过日子了!” “再不发粮米,婆娘都要跟人跑了!” “秦大人,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刚打完仗,粮食又贵,还要借钱买粮……” 这下气氛终于热烈起来。 “行了,我知道了。以后的薪俸肯定是由魏国发放了。至于去年冬和今年夏季的俸禄,这两天给大家发放了就是了。” 其实也没多少钱,最底层的差役小吏基本上每个月一贯钱、一石米。 其他的略高一些,最高的州丞也不过每个月三贯钱、三石米。 整个州衙就这么四十来人,一年下来也没多少东西。 而且在衙门当差,谁还没点灰色收入?有几个是光靠着这点死工资过日子的?不过是趁机哭穷罢了。 “多谢秦同知替我们做主!” “秦大人果然是为民请愿!” 顿时称颂声此起彼伏。 秦显只是笑笑,横竖又不用他自己掏腰包,打开州衙后面的库房发粮发钱就是了。 他只是想不通,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他之前的那个世界,为什么多喜欢拖欠工资呢? 早晚都要给的东西,早给了下头的员工心情不好一些吗? 总欠着不发不会影响到员工心情吗? 如果是个人的商铺作坊,确实一时半会资金周转不开拖上一段时间也就罢了。 堂堂一州的衙门还拖欠着公务员的公子,意义何在? 他不懂什么所谓的厚黑学,也不明白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到底意义何在。 “方司库,现在库中还有多少粮米?盘点一下,一会儿开仓给大伙发俸禄!”秦显问司库方万奇道。 方万奇忙往前走了一步,一脸惶恐的说道:“回大人话,如今州衙中个库都已空了。” “空了?拿账目来我看!”这倒是秦显没想到的,偌大一座州府,怎么会一点存粮和银子都没有?难道被人抢了? 不一时方万奇抱着几本账簿回来捧给秦显。 秦显接了翻到最后看了一回说道:“这上头不是还有东西吗?存银三百五十一两、钱五百八十五贯、绢六百七十二匹半,粳米三千六百五十七石,粟米……东西去哪儿了?” 第39章 逛街 “回秦大人的话,库里那些东西都被……被前任知州张应科给带走了。”方万奇答道。 秦显一阵无语,这谎话也太拙劣了些。 要是库里只有银子也还罢了,几百两银子,一个箱子装车就拉走了。 几百斤的铜钱是那么好拿的?更不用说几十吨粮食了。 张应科慌慌张张的出逃,难道带着百十辆车的车队?那还叫出逃吗? “秦大人,那方才您说给我们发俸银的事……”张诚看着秦显,脸上挂着奸计得逞的坏笑。 秦显这才明白,原来这些都是早下好的套子等着他自己往里面钻呢! 为的就是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让州衙里的人都看看,这新来的小同知,一上来就说话不算话。 “发!为什么不发!等两天,我自有办法!” “好!秦大人果然言出必行!属下佩服!” “这回可好了,媳妇不用跑了!” “有钱给老娘抓药了!” 顿时下面一群人起哄。 秦显也没说话,只是笑吟吟的将闹哄的这些人一个个的牢牢记在脑海里。 再说别的也没什么意思了,又说了几句废话后秦显宣布散会。 回到内宅已是中午时分,见秦显蹙着眉头脸色不是很好看琳儿问道:“相公,是公务上有些不顺利吗?” 秦显一笑道:“是有些小插曲,不妨碍。哪里有什么事都一帆风顺的?罢了,不说这个,咱们吃饭吧。” 这种事和琳儿说也没什么用,说出来也是跟着他发愁,索性不说了。 可该怎么解决呢? 自己掏腰包?还真没这么多银子。 离开马家堡的时候马滕倒是想让秦显多拿些银子的,被秦显婉言拒绝了。 自己已经是当了官的人了,怎么还能花老丈人的钱? 再说,自己掏银子给下属官吏发俸禄也忌讳。 去跟吴雨筹借点银子? 秦显只是想了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吴雨摆出一副要和他交好的姿态,可一上来就因为这种破事去找他岂不是让人看扁了? 琳儿见秦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笑声道: “相公若是有公务,那就改天再出去逛吧,要么我和芸儿自己出去转转就是了。” 秦显听了说道:“啊?那怎么行?说好今天下午带着你们去逛逛的,怎么能食言呢?” 琳儿都没来过云州城,听说今天要逛街去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头早就期待得不行了。 秦显怎么能让自己的小媳妇失望? 相比上次来买生铁的时候,如今的云州城已经繁华了不少,街上的行人也多了,商铺也大多开了门。 不管云州归属哪一国,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还得继续。 秦显带着琳儿和芸儿走在前头,身后跟着自己从马家堡带来的嫡系。 没出过马家堡的琳儿看到什么都新鲜,倒是芸儿到底是晋国都城大同府长大的,见识还多些。 秦显似乎也忘记了上午是烦恼,不管是羊肉片、杂货店、还是粮米店,几乎是挨家挨户的转。 他要借这个机会大致了解一下云州的物价和民生。 走了半日眼见前面是一间大铺面,招牌上写着“东晟绸缎”四个大字。 “走,进去瞧瞧!”秦显带着琳儿和芸儿走了进去。 见有客来,店伙计忙迎了上来。 看秦显有些气度倒也不敢怠慢,笑问道:“哟,这位公子同两位小姐,您三位里面请。 公子是想看看丝绸绢帛,还是看看葛布细麻?” 秦显道:“我都看看吧。给我媳妇和妹妹买上几匹料子做些衣裳。” “那公子可是来对地方了,咱们东晟绸缎庄可是云州城里最大的绸缎庄了! 不管是质量还是花色都是最全最好的!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您先看这边,这些都是从吴国新进来的上等江南丝绸,您看这织密、这色泽……” 秦显看了看伙计推荐的一排绸子摸了摸果然顺滑,略点了点头问道:“倒是好货色,多少钱一匹?” 小伙计便达到:“这几款十贯一匹。” 秦显听了蹙眉道:“一匹要十贯?太贵了些啊!” 小伙计笑道:“您也看了,这绸子是什么质量?一分钱一分货总是不错的。 您要是觉得贵请往这边看,这里还有晋国的绢,这个价格略便宜一些,只要八贯一匹! 您要是不喜欢这些颜色,也可以买这种白绢子,然后自己找染坊染色。这种白绢子只要七贯半。” 秦显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小伙计还挺能忽悠的。 秦显假装很懂行的看了看一匹白绢问道:“你这里的绢子可都够尺寸吧?一匹是足四十尺吗?” 小伙计听了这话拍着柜台上的白绢子说道:“公子您只管放心! 咱们东晟绸缎庄的这批白绢子可都是从官库里出来的。 您想想,官库里的东西,这都是征税征上来的东西,他敢尺寸不够吗?” 秦显听了这话眉毛不自觉的跳了一下,马上又装作没事人一般点了点头: “你若是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这铺子里的绢子也算细密,只是这价格么……” 小伙计听了笑道:“公子,您只管放心,咱家可是老字号了,这价格绝对公道。 只是想必您也知道,这不是才打完仗吗?这物价定然会贵上一些。 不信您去别人家问问,绝对没有比我们家低的了!” 秦显笑着摆摆手道:“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实不相瞒,我并不是云州人,我家住幽州,家里是开染坊的。 这次来云州是想看看这边的白绢价格如何,若是合适的话想进一批回去印染。” 小伙计一听竟然是个大客户,脸上更加热情了,说道:“我就说,一看公子年纪轻轻的能有这般举止,又带着这些随从,定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果然没错,原来是做染坊的! 您这是要来谈大生意的,小的可不敢做主了! 公子且请稍坐片刻,我这就把我们掌柜的叫来!” “那就有劳小哥了。”秦显也不客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琳儿和丁三等人都是一脸懵逼,秦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40章 东晟绸缎庄 不一时从后面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 “掌柜的,这就是我方才跟您说的那位开染坊的公子。公子,这位就是我们东晟绸缎庄的掌柜李掌柜。”小伙计在中间给二人介绍。 “打扰李掌柜了,还望海涵!”秦显站起身来客客气气的一抱拳。 “哪里哪里!老夫李德贵,不知有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公子请坐!”李德贵笑眯眯的请秦显又坐了,对伙计道:“还不快给贵客上茶来?” 伙计答应一声去了,李德贵才又笑着同秦显聊起了家常: “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秦显答道:“鄙姓秦,秦日业就是在下了。不知李掌柜可曾听说过幽州的秦记染坊?就是我家的产业了。” 李德贵根本没去过幽州,自然没有听说过什么秦记染坊。 可看秦显一副你应该知道的表情只得做出夸张的动作:“原来是秦记染坊的少东家!久仰久仰!” 身后站着的石锁等人强憋着不敢笑出声来。 一番寒暄后李德贵切入主题问道:“我听说,秦公子对我家的白绢颇有兴趣?” 秦显道:“我家的白绢和葛布都是从吴越那边过来的。 这两年也不太平,货物在路上出过几次岔子,损失了上千匹的布料绢子。 我听说云州这边如今战事结束了,就想着来瞧一瞧,没想到就进了您家的铺面了!” 李德贵听秦显说赔了上千匹的布还这么云淡风轻的愈发相信这绝对是个大客户了,忙赔笑道: “您看看,就说您是有远见的吧?如今云州归属大魏了,往后您来云州进货这安全绝对有保障不是! 也不是老夫和秦公子吹嘘,这云州城做丝绸布匹生意的,我们东晟若是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我也听你们伙计说了。只是……” 秦显说着打量了一番屋内,又看了看货架上的布匹说道: “李掌柜,不是我说话直白哈,你这铺面……若是放在幽州,实在不算大啊!” 李德贵笑道:“幽州那可是大魏的都城,人口也多,是大魏第一富庶之地,自然不是云州这等小州县能比的! 不过话说回来,公子既然是想要进货,何必在我们家意门市大小呢? 只要后头库里有足够的存货就是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显点了点头:“说得在理。” 李德贵又道:“您家是开染坊的,自然是要白绢白布了。正巧我们的库里有不少白绢白布呢,您说说,这可不就是给您预备的吗?” 秦显笑道:“正是呢,可见是缘分了。方才我也看了,您这批白绢子的质量确实不错,只是这价格略高了些啊! 而且这价格,白绢还要七贯半,再加上一路运送回去的车马费,回去再漂染,人工、燃料,只怕是要赔钱咯。” 李德贵笑道:“秦公子,方才我们也不知道您是这样的大买主不是?七贯半的价格是零卖的价,给您这样的大主顾自然不能这么高了!” 秦显点了点头,问道:“那给我能做什么价格?” 李德贵问道:“公子要多少?” 秦显想了一回道:“若是价格合适的话,我先定二百匹绢,五百匹葛。不知李掌柜可有这些库存么?” 李德贵一听秦显要这么多顿时满脸堆笑,叠声道:“有!有!” 秦显挑起大拇指道:“果然不可以店面大小看贵店的实力!看来东晟绸缎庄果然是做大生意的!却不知这价格?” 李德贵道:“绢就按六贯一匹。葛八百钱!” 秦显却摇摇头道:“你这价格还是比吴国那边贵啊!” 李德贵听了脸上有些尴尬,说道:“吴国盛产丝痳,价格自然是要略低一些,可您也知道,如今云州到幽州的路都是大魏国境内的,他安全不是?” 秦显只是笑而不语。 李德贵又降了少许,秦显仍是不满意。 僵持了一会儿李德贵道:“不瞒您说,这个价格已经是我能做主的最高价格了。若是公子还觉得不满意,那我得跟我们东家说说。” 秦显道:“也好。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顺便再往别处去逛逛。” 李德贵道:“您就放心吧,全云州,我们店绝对是存货最多、价格最低的!” 秦显又问道:“方才我看了你家店里货架上摆着的绢子,质量尚可。 却不知后头库房里放着的可是和货架上一样的吗?” 李德贵笑道:“这个自然,我们店可是经营多年的老店铺了,还敢做这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吗? 秦公子若是不相信,我带您去库房里头瞅瞅?” 李德贵自然是想用自己充足的库存展示一下东晟绸缎庄的硬实力。 “哦?若能亲眼瞧见那是最好不过了!”秦显等的就是这句话! “既然这样,公子这边请~”李德贵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显对其他人说道:“我往后头去看看就出来,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不要失了礼数!” 穿过穿堂来至后院一排厢房门口,李德贵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铜锁问道: “秦公子,我让伙计们把东西拿出来给您看看?” 秦显摆手道:“哪里用这么麻烦?我又不是今天就拿走了。你搬出来不还得搬回去吗?我进去瞧瞧就好了。” “那就委屈公子了,请~”李德贵做了个请的手势。 房内除了一排排的货架并没有其他家具,货架上摆着一包包细麻布包裹。 “这些都是和外头摆着一样的白绢。您瞧瞧,都是没拆过封的呢!” 李德贵指着满满一屋子的包裹说道,语气中不乏得意之情。 秦显定睛一看,包裹上都贴着封条呢。 屋内光线昏暗,凑近了才看清,封条上赫然写着“云州衙司库封,年月日”。 “这是……官库的封条?”秦显故作惊讶道。 “正是!”李德贵有恃无恐。 秦显皱眉道:“官库里出来的东西,我若是买了去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李德贵呵呵一笑道:“放心吧!只不过是上头贴着封条罢了。到时候把封条一撕,谁知道是哪里来的绢子? 再者说了,咱们家既然敢就这么放在库房里头,自然是不怕麻烦的。 秦公子只管放心,我们家东家可是在云州城里说一不二的主儿!” “哦?说一不二?”秦显用手抚摸着下巴:“那我就放心了!不知我是否有幸见一见你家东家呢?” 第41章 结拜 李德贵道:“您这样的贵客自然能见的。这么着,一会儿我就会知我们东家。 不知秦公子在何处下榻?我请我们东家登门拜访!” 秦显却说道:“我在一个朋友家中借宿,倒是不方便在他那里接待贵客。这么着吧,咱们定个时间,我再来贵绸缎庄拜访就是了。” “也好,不知公子什么时候得便?” 秦显道:“那就明天一早吧。不知你们东家方便否?” “好,我跟我们东家说。还有什么事能比见您这样的贵客更重要?” 秦显又在屋内转了一圈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们家里到底有多少白绢?” 李德贵道:“七八百匹总是有的。” 秦显点了点头说道:“回头你问问你们东家,我若是都要了,价格是不是还能再低一些。” 李德贵道:“好,我明白了。” 来到前厅,秦显抱了抱拳道:“如此有劳掌柜,我今日便不多搅扰了。咱们明日再见?” 李德贵忙抱拳作揖道:“您这样的贵客登门是我们的荣幸,哪里敢说搅扰二字?公子不再用杯茶吗?” 秦显摆了摆手道:“还有些别的事要处置,改日再吃你家的茶吧,告辞了!” 说着招招手,带着琳儿等人出了东晟绸缎庄。 众人也不知秦显在这里装富商是什么意思,都不敢说话。 走出去老远,秦显才对琳儿道:“本来说要买两匹料子给你和芸妹妹做衣裳呢,结果却空手而回了。” 琳儿道:“这又有什么打紧,是他这家绸缎庄有什么问题吗?” “哼哼,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秦显冷笑一声对石锁道:“你们送两位小姐回县衙吧,记得绕上一圈再回去。丁三,你跟我去吴将军府邸走一遭,约好了今天他做东道的。” 水井街,吴府。 听说秦显来了,吴雨亲自接了出来:“秦大人果然守约,快里面请!” 秦显抱拳笑道:“吴将军之约怎敢不来,略备了些薄礼,一则恭贺将军大人高升,二则也是恭贺乔迁之喜,还望不要嫌我寒酸。” 说着朝丁三使了个眼色,丁三忙将一包礼物递了上去。 吴雨接了笑道:“秦大人太客气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里边请!” 来到正厅分宾主落座,有侍女奉茶。 秦显接了茶道:“还要多谢吴将军昨日送去的那个小丫鬟呢,我正想着要买个丫鬟,没想到将军就给我送了一个过去,将军实在是想得太周到了!” 吴雨摆手道:“不值一提。实不相瞒,这个小丫头也是教坊里的,我到了云州城有人送上来给我的。我寻思你那里正缺人,就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秦显实在摸不透吴雨为什么对他的事这么热心,他也知道吴雨在云州做将军肯定也是得了萧宏德的军令,有来监视自己的意思。 如果不是知道窦芸是窦应石的后人,秦显甚至以为窦芸是吴雨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无功不受禄啊,吴将军,你这……” “哎!秦同知你这就太见外了!咱们两个如今都在云州当差,又是一文一武,合该和和气气的才能将云州治好!” 吴雨其实就是在做投资,凭借他对萧宏德的了解他知道萧宏德极喜欢这个小校尉。 而秦显又实在有些才华,萧宏德又是个知人善用的,说不定秦显将来能有大出息呢。 趁着现在秦显还名不见经传用一些小恩小惠来拉拢人心烧冷灶,若是秦显将来平平无奇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 可要是秦显真的凭本事在云州做出一番事业,自己的小投资可就能有大回报了。 吴雨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不一时酒宴准备妥当,二人入席。 席间又说起当日在马家堡外的事,二人都是军伍出身,不免说起如何打土匪,如何杀卢曾的事来。 说得投机,吴雨也不遮掩了:“贤弟有所不知,那卢曾公然违抗王爷钧旨,王爷早已恼他多日了。 今次栽在你的手上也省去了王爷的麻烦。 王爷正是看中了你文武全才又行事果断才对你青眼有加,你可不能辜负了王爷一番心意啊!” 秦显也上道,举起就被来说道:“承蒙王爷错爱,也多谢吴大哥在王爷面前给我美颜小弟才能有今日的造化。往后还少不得麻烦吴大哥了!” 吴雨也拿起酒杯同秦显砰了一下,二人共饮一杯,吴雨道: “实不相瞒,我与秦兄弟一见如故,说话也投机。 虽然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到底说话痛快,不像那些书呆子张嘴闭嘴的之乎者也惹人烦。 兄弟若是瞧得起我吴某人,咱们二人便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秦显知道往后肯定有许多地方用得着吴雨,再说吴雨又是萧宏德信任的人,如今上赶着送上门来焉有拒绝的理? 因说道:“吴大哥这是什么话?能有你这样的大哥是我的造化,我求之不得呢!” 吴雨大喜,二人各报了生辰八字,吴雨长秦显六岁,秦显也不含糊,当时就离席对吴雨拜了四拜。 自此二人便以兄弟相称,关系又亲昵了一层。 为了表示坦诚相见,秦显便说起了窦芸的家事出身。 吴雨听了不禁感慨一回,说道:“原来竟然是个忠良之后,如此倒是唐突了她。” 秦显道:“如今到了我这里也好,总算有个庇护。要怪也只能怪晋国朝廷昏庸。大哥,我这不算是包庇敌国之后吧?” 吴雨道:“自然不算!这正是说明二弟是个是非分明有情有义之人呐!换做是我我也不能置之不理的! 既然那丫头有这样的身世,让她当个丫鬟也委屈她了! 改天大哥再给你从营妓中选几个干净利落的给你送过去!” 秦显道:“不用麻烦了,我随便去人牙子处买一个也就是了。” “嗨,跟大哥还客气不是?” 又聊了一回,秦显说道:“大哥,小弟初来乍到,州衙里那些人都有些轻看我,我想请大哥帮个忙……” 秦显明白要想和一个人处好关系不是光靠着喝酒吹牛就能行的,还要共事才行。 如今既然吴雨成了自己的异姓大哥,自己若不求他办点事反而让他觉得秦显没把吴雨当自己人了。 果然吴雨听了这话一拍桌子道:“有这等事?这是看你年轻又初来乍到想拿老资格压服你吗? 这还了得?都是哪几个人敢造次,二弟只管告诉大哥! 看我明天带了兵去把他们抓到军营里去,先抽他们一顿好鞭子!” 秦显却笑道:“大哥,不必如此。实不相瞒,我已经抓到他们的把柄了。到时候只要大哥带上几个兄弟帮我去撑撑场子即可……” 第42章 缘分 第二天一早,秦显在二堂坐了,让杨珍将云州州志拿来翻看。 地方志上面会详细记载本州的疆域、建置、赋役、学堂、兵防等信息。 虽然不是实时信息,有的甚至是几十年前的老数据了,在这个信息高度不发达的时代也是了解一个地方最快的捷径了。 翻了一回,秦显还是及不习惯这种竖着书写还没有标点符号的书,因问道:“云州共有多少人口?” 杨珍以为是秦显在考校他,因答道:“晋建国初年,本州共有户三万六百一十八,丁口十一万伍仟余,实丈官民田、地、塘三万八千余顷……” 看着杨珍对答如流秦显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杨主薄竟然将云州民事烂熟于心,想来是做过功课了?” 杨珍道:“不敢当,不过是每年课税核算都用得上这些,时间长了就记住了。” 秦显点了点头刚要再问,却见张志举走了进来。 “张大人有何见教?”秦显欠了欠身客客气气的笑着问道。 张志举见秦显这幅模样心中得意,拱了拱手道:“哪里敢说见教?只是家中有些俗物,要告假一天,才来会知秦大人一声。” 虽然说得客气,神情却颇为傲慢。 秦显依旧是一脸人畜无害:“张大人这是何必?我不过是暂时署理知州事,哪里有资格管您这州丞的事?” 张志举听了这话便更不掩饰脸上的得色了,说道:“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自行方便了。” 说罢便拂袖去了。 一旁的杨珍手中一直在翻看着州志,只当做没看见二人间发生的事。 作为云州的三把手,杨珍的地位一直很尴尬。 知州张应科是晋国朝廷委派下来的官,属于朝中有后台的,又是一把手,他自是开罪不起。 州丞张志举则是在云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家里田产商铺多不胜数,在城中的人脉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州衙中竟有半数人能和他扯上关系,尤其是三班衙役和捕快,大多数是通过张志举的关系进来的。 张志举和张应科二人这两年也是面和心不合,只不过大家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而二人不谋而合的一点就是搜刮民脂民膏。 在这一方面两人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至于政务,和他们似乎关系不大。 于是处置政务便落在了杨珍这个通判身上,两年下来倒是让杨珍对政务颇为熟悉了。 自打张应科出逃、云州又被割让给了魏国之后,整个州衙都以为张志举投诚有功,肯定会顺理成章的当上知州。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半路杀出来个秦显。 杨珍当然知道张志举不会善罢甘休,他心里也是不看好这个在云州城里毫无根基的秦显的。 为了自保,他决定还像以前一样明哲保身,不管上头两位的明争暗斗,仍旧埋头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罢了。 见张志举走远了,秦显才装作无意间问了一句:“张州丞是不是有许多产业?” 杨珍听了便知道秦显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对张志举客气,而是心怀鬼胎。 思量片刻便模棱两可的说道:“听说是有几家铺面,具体都是些什么生意我也不大清楚。” 秦显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追问,而是站起身来说道:“我也有些私事要去办理,衙门里就劳烦杨通判费心了。” “属下明白。”对于这种上峰不管事都交给自己的情形他在熟悉不过了。 秦显要去做什么他自然不会问,也不想知道。 秦显又说道:“杨通判若是没什么事,不妨先把安抚百姓的告示拟好了让人抄出来。” “遵命。” 东晟绸缎庄。 “东家!”见张志举背着手来了,等在门口的掌柜李德贵忙迎上去。 “嗯。那位幽州来的秦公子可到了吗?”张志举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道。 “还没到。”李德贵跟了进去。 张志举听了便有些不耐烦,平常都是人等他,这次换成他等人了。 不过想想那位秦公子一张嘴就要把他库中全部白绢都吃下去,又觉得人家大城市里来的贵公子有点排场也是应该。 当然,自己也是云州有头脸的人物,自然不能在外头等着他,张志举吩咐了两句便踱进了内院去了。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秦显才带着丁三来了。 李德贵忙笑脸相迎:“哟,秦公子您来了!快里面请吧!” 秦显问道:“不知你们东家可来了吗?” 李德贵道:“来了来了!已经在里头恭候公子多时了,这会子正在里头等着公子大驾呢。” 秦显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你们东家怎么称呼?” 李德贵不疑有他,只以为秦显现在问是为了一会儿见面好打招呼,便答道:“也不瞒秦公子,我们东家正是云州府的州丞,姓张,讳上志下举。” “哦~原来是张大人!看来我真是找对人了!”秦显笑道。 “呵呵,秦公子只管放心,我们东家为人最和善,又爱交朋友,你们两个肯定能一见如故!” “对对,肯定一见如故!”秦显笑着往里走去。 在内厅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张志举终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以及“秦公子这边请”的说话声。 张志举下意识的坐的更直了,整了整身上的官袍让自己显得更有威严一些。 门被推开,看了进来的人一眼张志举却呆住了:“秦……” “对对对,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秦公子,公子,这位就是我们东家,云州州丞……” 李德贵哈着腰给二人介绍。 秦显一抬手示意李德贵闭嘴,笑着朝张志举拱拱手道:“张大人,打扰了!” 说罢也不等让,径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秦显……秦日业!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志举眼中的惶恐一闪而过。 李德贵也已发现气氛不对,和气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 秦显道:“没什么意思啊,怎么李掌柜没和你说么?我是想做些生意,进点绢子往幽州去卖。 谁想到这东晟绸缎庄背后的东家竟然是张大人,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张志举冷哼了一声,显然并不觉得两人有缘。 秦显又问道:“张大人,你这批绢子我都要了,到底要卖多少钱一匹,也是说个数啊?” “不卖!李德贵,送客!”张志举沉声道。 第43章 抓嫌犯 “不卖?不卖就不卖。不过我昨儿已经看了你这批货了,上面怎么还有州衙的封条呢? 你这批货,不会是直接从州库里搬出来的吧?” 张志举一拍桌子说道:“姓秦的,你别含血喷人! 说话要讲实证的,我也是朝廷命官,你若没有真凭实据小心我告你污蔑诽谤! 我是这家绸缎庄的东家不假,可我只管收钱,从来不管进货出货! 仓库里有什么货我哪儿知道?说不定还是张应科临跑路前底价卖给我的铺子的呢!” 一旁的李德贵听了这话忙说道:“正是正是!就是州牧老爷一个月前卖给咱们的!账目上都写着呢!” 秦显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么说,州库里的粮食、军械铠甲是不是也被卖到你的店铺里了?” 张志举冷笑道:“秦显,你是不是觉得你抓住我一些小把柄就能把我压服了? 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张家在云州多少代人的经营了,别的不说,州衙里有一半是我的人! 你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还是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好!” 秦显也冷笑了一声:“若是只有绢帛葛布和粮食少了也还罢了。 张大人,可如今军械库里的盔甲兵器也少了,你弄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谋反不成?” 张志举怒道:“放屁!军械库里的东西少了和我有什么干系? 姓秦的,你是想用这种下作手段栽赃我吗?你想得太轻巧了! 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别想在云州城里容身?” 话音未落,却听外头脚步声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哎哟,这是谁这么大的口气?秦大人可是广亲王钦点的同知,都不能在云州城呆着了?” 紧接着们被大力推开,吴雨带着一队兵卒冲了进来。 “吴……吴将军?”显然张志举没想到吴雨会出现,而且听口气,是来帮秦显的。 自己虽然是云州的地头蛇,可和握着兵权的吴雨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秦同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雨问道。 秦显一抱拳道:“张州丞趁着前段时间云州无人主持,监守自盗,将州库中的财务搬运一空据为己有不说,还藏匿了大批的军械铠甲,似有不轨之心。 我今日便是来查访此事的,不想惊动了将军。” 张志举怒吼道:“姓秦的,你胡说八道!我哪里藏匿军械了!我更没有什么不轨之心! 当初大魏打过来还是我亲自开城把天兵迎进来的!我是大魏的顺民!” 秦显抱着肩膀看着张志举道:“你既然降了大魏,为何还身穿晋国的官服? 你分明是思念故国,这才私藏粮草军械,你就是想有朝一日招兵买马造反起事!” “你放屁!这不是大魏还没有发官服吗?我就只好先穿着这一身……” “没发官服你就该穿晋国的官服?你做着魏国的官,穿着晋国的官服,你觉得合适吗?没发官服你可以像我一样穿便衣吗!” 吴雨显然没有耐心听他们两个斗嘴,抬起手来示意张志举闭嘴,问秦显道:“秦大人,你方才罗列的这些罪证,可有实据吗?” 秦显道:“自然有,不然不成了诬告了吗?吴将军请随我来。” 说着便抬脚往后面库房走去。 “张大人,别怪我施礼了,也请借一步说话吧。” 吴雨使了个眼色,顿时有四个兵卒过来,两人一个押住了张志举和李德贵两人。 来到厢房,打开房门,秦显指着满屋的绢说道: “这些都有州衙封条,可不是从库房里偷出来的么?” “我……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我冤枉!”张志举辩解道。 “对对,我们东家并不知道,这些是前任知州张应科私下里卖给我们铺子的,都有账目可以查!”李德贵也说道。 秦显冷笑道:“账目?账目不也是你们做的?还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吗? 拿这些来糊弄谁呢,当我是三岁小孩子?还不老实交代,你手里还有哪些产业? 州库里的粮食都弄到哪里去了?那些军械都被你藏在何处了?你还有多少同党?” “你放屁!我没有拿军械!我也没有什么同党……啊!” 话未说完,张志举的小腹上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吴雨一脚。 好在有两个兵卒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不然这一脚非得把他踹飞出去不可。 “秦大人,既然已经人赃并获了,还和他这么客气做什么?这种心怀鬼胎的人,不用些手段他怎么肯老老实实的招供?” 秦显道:“吴将军说得在理。只是方才你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张志举说了,衙门里有一半是他的人,若是把他押回大牢里,恐怕他手下那些党羽会趁机作乱呐!” 吴雨听了一拍巴掌道:“哦?这不是不打自招了么? 既然他都说了,那就干脆先把整个州衙的人先都关起来,再一个个的审问不就完了么!” 秦显暗暗给吴雨挑大拇指:这家伙比自己还缺德啊! 可脸上却做出为难的表情:“若是这样自然最好了,只是衙门里的人都被关押起来了,又要一个个的审问,我哪里有那个力量? 而且城中还有多少张志举的同党也不知道,还要挨个查检他手里的产业铺面。 他家里的人也得关押,说不定军械就藏在他家里呢?” 吴雨道:“秦大人说这话就不对了!我是云州武官,我的职责可不就是戍卫云州一方安全? 如今既然知道了张志举要谋逆造反,我焉有不管之理? 你放心吧,我这就让人召集人手!” “你们串通好的就是要栽赃陷害我!我不服!我献城有功,我是大魏的功臣!我要见广亲王!我要见皇上!我要……” “行行行,你要见皇上,我们这就送你去见皇上。 来人呐,把嘴给嫌犯堵上,再把他绑了,押送回州衙大牢里去! 这里的所有人也都先带走看押,留下几个兄弟看守,库房和账目都锁好了贴上封条……” 第44章 审问杨珍 一千劈瓜整齐的军队开入云州城,四座城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关闭了。 一时间紧张压抑的气氛弥漫全城,街上的百姓们都像避瘟疫一般的逃回家中,不管是店铺门市还是寻常百姓家都纷纷关门闭户,生恐发生什么不测殃及自己。 不过半个时辰整个云州城好像成了一座死城。 只有一队队兵卒往几处铺面和宅子里去,撞开了门就开始抓人抄家。 有胆大的老百姓透过门缝往外张望,那不是张老爷家开的米店吗? 赶到害怕的不止是普通百姓,更有州衙里当差的大小官吏,一直自以为高人一等,在云州城无所顾忌的官老爷们如今都被塞进了幽暗潮湿的大牢里,一时里面人满为患。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队士兵冲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所有州衙里的活物都抓了起来。 一直到张志举也被塞进了牢房里他们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顿时牢房里炸开了锅,有破口大骂的,有哭着喊冤的,也有一脸淡然的,还有心中窃喜的,人生百态尽显其间。 然而他们得到的唯一回应就是门口看守的兵卒用刀背敲着栅栏门吼道:“再吵吵一人抽你们二十鞭子!” 昏暗的牢房里似乎时间也同外界不同。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兵卒喊道:“谁叫杨珍?出来受审!” 杨珍一哆嗦,忙挤到门口:“鄙人杨珍……” 牢门被打开,杨珍被拽了出去:“杨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来至大堂,除了两旁站着四个兵卒只有秦显拧着鸭子腿坐在公案桌后面。 杨珍被推了一个踉跄,索性趁势跪倒在地:“下官杨珍参见同知大人。” 秦显嗯了一声,问道:“杨珍,你身为一州通判,应该熟悉律法。你可知知情不报是什么罪名吗?” 杨珍只得答道:“回大人话,大魏律法下官不熟悉,按晋国律法,知情不报者与犯人同罪。” 秦显又问道:“既然你都明白,为何知道张志举意图造反却知而不报?” 杨珍差点吓尿了,忙磕头道:“大人,我冤枉,我并不知道张志举有如此大的胆子啊!” “你不知道?” “确实不知!” “那你可知道,张志举将州库中的粮食绢帛布匹都私自运走,占为己有了?” “这个……略有耳闻……” “这……我……”杨珍额头上冷汗直流。 张应科走了之后张志举便趁着州衙无人主持私下里将州库半空了,这事谁不知道? 为了堵住众人之口,他还拿出来一部分财物给衙门里的人分了。 若是严肃追究起来,整个衙门都可以算是张志举的共犯。 秦显见功夫也做得差不多了,再吓唬他也没什么意义,便放缓了语气道: “杨珍,本官虽然才上任,却也听说了一些你的事。 你也算个能替朝廷分忧,替百姓着想的好官,如何和这些不臣之人沆瀣一气? 是不是张志举依仗着自己在云州有些势力,用言语或者什么威胁你来着,故而你才不敢揭发他? 有什么下情只管如实道来,本官自然会与你做主。” “张志举他……” 杨珍悄悄抬起头来,看到秦显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眼里都是鼓励之色,这才壮着胆子说道: “秦大人明鉴,正是如此!不单是我,衙门里许多同僚都畏惧张志举的淫威,对他的种种恶行敢怒不敢言!” 杨珍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了,自然已经明白了秦显是要坐实张志举意图谋反的罪名,一举清扫张志举在扬州的党羽。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同知才上任三天就已经漏出了锋利的獠牙。 而且秦显居然调动了云州戍卫军,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现在,选边站队的时候到了!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现在这个局面,张志举还能算是地头蛇吗?充其量是一条泥鳅罢了。 秦显显然对杨珍的回答很满意,点头道:“我就知道定然是如此! 既然还有同僚屈服于他的淫威,你过来,将这本不愿与张志举为伍的人勾给我看。” 杨珍这才告了罪站起身来走到案边,弓着身子将花名册上的人一一指给秦显看。 哪些是张志举的嫡系人,哪些是完全听命于他的,哪些是被迫听命的都说得明明白白。 秦显一面问一面拿着鹅毛笔在花名册上写写画画。 杨珍看着秦显手中的鹅毛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写字法儿?倒是头一次听说用鹅毛写字的。 不过这样写出来的字倒是小巧不占地方,写得也快……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秦显将鹅毛笔插进一个小瓷瓶里,吹干了花名册上的墨痕。 “回大人的话,衙门四十八人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了,有些或许我知道的不大详细,还请大人明察。” 杨珍马上又把思绪拉了回来,这是什么时候,自己怎么还有心情关心什么鹅毛笔? 秦显道:“我自然要查的,你且在这里不要走动!来人呐,将司库方万奇带上来!” 兵卒答应一声去了,不一时将一脸惶恐的方万奇给拎了上来。 “方万奇,你可知罪吗?” 照理先吓唬了几句,唬得方万奇连连磕头喊冤。 做足了功夫,秦显才说道:“罢了,我看你也非大奸大恶之人,且又有杨珍替你作证,你只是屈服于反贼张志举的淫威才不敢站出来说话,我问你,可是属实?” “属实!属实!秦大人明鉴!多谢杨大人替下官洗刷罪名!”方万奇听了这话忙顺杆爬。 顺便悄悄看了杨珍一眼,感激之情毫不掩饰。 杨珍也没想到,这会子秦显居然还给自己送人情。 虽然明白秦显是在拉拢人心,可心里还是实打实的感激。 秦显只装作没看见,又说道:“既然如此,也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也上来,将衙门中张志举的党羽一一指给我看!” 说着又拿出一张没有涂抹的名单来放在了案上。 第45章 栽赃 方万奇不敢耽搁,也上前去拿起笔来将张志举的朋党都勾了出来。 等他勾完了秦显才拿出方才杨珍提供的名单,两相对比,出入不大,不过有几个小牢头和差役有些不同。 秦显又问了一回,杨方二人忙极力解释,有些人他们也不甚相熟,吃不准也是有的。 好在秦显也并未深究,二人心中方安定少许。 谁知秦显又将州库账簿拿出来,冷声道:“方万奇,我且问你,怎么你这账目上有许多不清楚甚至疏漏错误?” “啊?”方万奇一脸蒙圈,硬着头皮凑上去问道:“敢问大人,是哪里有疏漏?” 秦显用手指戳着账簿道:“你看看这数字!偌大一个云州城,这存银才三百五十一两?” 方万奇一脸憋屈:“大人明鉴,确实只有这么多。您也该知道,自打魏国出兵晋国,晋国朝中征兵征粮征发民夫,早已经把云、应等州的州库调拨一空……” 秦显啪的一声将账簿摔在方万奇面前:“放屁!就算抽调总也该留下点以备不时之需啊!” 方万奇听了瑟瑟发抖不敢再言语。 秦显暗骂这傻玩意实在不上道,只得循循善诱道: “你也不用害怕,我知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司库,哪里敢在擅自在账目上作假? 我且问你,是不是张志举逼迫着你做了假账,好将银钱粮米都搬挪到他自己的铺面里去了?” 方万奇这才懂了秦显的意思,忙点头道:“正是!大人英明!” 秦显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都跟你说了有什么话如实禀报,怎么你就是不肯听呢?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要包庇反贼不成?” 方万奇忙道:“不敢,不敢,实在是小人被大人的严威吓得糊涂了……” 秦显道:“你不用害怕,念在你是被逼迫,如今又认错诚恳,本官自不会深究你的罪责,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都老实交代了就好! 我再问你,既然这账目上的数目做不得实,那到底州库中应该有多少银两?” “容小人想想……好像是……五百余两?”方万奇咬了咬牙说道。 “胡说!才五百两?不对!你再想!”秦显显然很不满意。 “是,是……是小人记错了,那是……八百?一千?三千?三千余两!三千五百一十一两!” 看到秦显终于漏出了满意的神情,方万奇终于想起了确切数字。 “这个数目还算勉强说得通!除了银子以外,铜钱、绢帛布匹、还有粮米的数目你都该好好核算一下才是!都按这个标准核算! 尤其是这粮食,才这么点够吃几天?万一被围城了怎么办? 肯定也是九成都被张志举贪墨去了,是不是? 行了行了,一会儿你回去了就按这个意思,将实际的亏空核算出来给我过目!”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方万奇一叠声的应道。 秦显又说道:“还有,州库中的银子并不是被张应科裹挟走的,而是被张志举吞了,而后嫁祸给张应科的,这是不是你们方才说的话?” 二人对视一眼只得说道:“正是……” 秦显满意的点了点头:“把牢里那些不是张志举党羽的同僚都放出来吧,至于怎么说,你们都懂的。 然后你们合计一下把张志举意欲造反的证据搜罗整理,写成状子,再签字画押就是了。 方万奇,把库房的钥匙给我,我要再去核查核查!” 看着用食指挑着钥匙转着圈的秦显哼着小曲出去了,杨珍和方万奇又对视一眼。 “杨主薄,咱们……怎么办?”方万奇一脸无辜的问道。 杨珍看了一眼方万奇:“你觉得……张志举还有希望吗?” 方万奇看了看大堂上的大头兵,悄悄摇了摇头。 “那就让干什么干什么吧!” 杨珍叹了口气,而后提起笔来照着花名册上的名单重新抄录了一份,而后毕恭毕敬的交给一个兵卒: “这位军爷,劳驾请往牢里去把这个名单上的人都请出来吧……” 今天云州城的夜似乎格外安静,早早的就已经家家闭户处处关门了。 几辆大车排成一排在空旷的街上走着,只有木头轱辘碾在石板路上嘎啦嘎啦的声音还有马蹄声,以及马儿偶尔打个响鼻。 来至一处大宅子门口,秦显利落的跳下马来朝门口站岗的兵卒拱手道:“劳烦通禀一声,秦显求见吴将军。” 兵卒不敢怠慢,忙转身进了宅子。 不一会儿吴雨大步迎了出来。 “二弟,你那边处置的如何了?” 秦显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道:“军械库里的武器都在这里了,无非是些刀枪,还有几十副弓箭,铠甲实在没有几身……” 吴雨招招手示意开了大门让马车进去才对秦显道:“二弟,是不是太费事了? 咱们就说他谋反,再找几个证人,至于军械武器是从哪里抄出来的谁还敢来问不成?” 秦显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已经演了,就演得真一些吗。 大哥今日在他家里抄出多少银子了?” 说道这个吴雨便兴奋起来:“抄出了两千多两白银,一百多两金子,还有铜钱总有几千贯!” 秦显听了这个数字却皱起了眉头。 居然才抄出两千多两银子? 他也打听过了,按理说张志举家里也算得上是云州首富了,家里就这么点银子? 他之所以杨珍把州库里存银说成三千多两为的就是先抄个大户充实一下小金库。 不管是改革什么,没银子怎么办事? 另外这次劳师动众的,几乎把吴雨手下的兵都给调动了,总不好让人家白跑一趟,怎么也得意思意思才是。 这银子自然要受害者来出了。 “怎么,二弟还觉得少吗?不是还有粮食和绢帛呢?那些铺子里多少也该有点银子才是。” 吴雨倒是觉得已经很不少了。 “我得空了再审一审张志举吧,说不定他在什么地方还有藏银窖呢。” 秦显还是不死心,狡兔三窟,这种战乱年代,如果是他他也不会把银子都放在一处宅子里。 看着车上的武器被搬进了张家的库房,秦显突然问道:“大哥,咱们这么搞……王爷知道了会不会砍了我的狗头啊?” 第46章 告示 第二天,虽然街上依旧不时有成队的兵卒走过,似乎气氛没有昨天那么紧张了。 衙门口的告示牌上贴出了告示。 告示自然是贴出来给人看的,便有那胆大的三五成群相互壮胆围拢上来想一看究竟。 “赵秀才,上头写的是什么?赶紧给我们念念啊!” “就是就是,快念念,是不是写的昨天的事?” 赵秀才清了清嗓子,顿时围观人群安静下来,他这才摇头晃脑的念道: “昨日城中缉拿反贼张志举,惊扰黎庶……” 第一句话还没念完赵秀才就住了口。 张志举?这不是云州州丞吗? 告示牌前也是一片静谧,而后开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可是衙门里的张大人?” “难怪我听说有一群官兵冲进了张志举家里!” “没错,我还看见他家的顺发粮铺被查封了!” “对了!没错了!我们家隔壁的是衙门里的牢头,一晚上没回家去,他就是给张志举送礼才当了牢头的,可不是坏了事了?” “都静一静,让赵秀才把告示念完!” 这句话的效果可谓立竿见影,顿时又安静下来。 赵秀才也才回过神来,接着念道:“如今嫌犯已经缉拿归案,现正在搜罗罪证。 凡云州百姓有知其罪者可来州衙举报……” 刚念完,衙门内走出一个公人来。 赵秀才忙上前拱手陪笑道:“这位公人请了,小可冒昧问一句,这告示上所说的张志举,可是云州州丞张大人?” 那公人道:“正是,不过他现在不是什么大人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赵秀才又问道:“却不知他犯了什么事?” 公人脸上便有些不耐烦:“你穿着长衫,别人又喊你秀才,你不是识字吗? 这告示上写得可不是明明白白的?反贼!反贼不懂吗?读书读傻了不成?” 被一个小吏怼了一顿赵秀才却一点都没有觉得下不来台,因为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张志举是反贼?当初魏军打来的时候不是他开城投降的吗? 他反谁了?反魏国还是反晋国? 正这时,里头又走出来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长随打扮的小生,拍了拍那公人说道: “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方才同知大人怎么说的来着?对待百姓要像春风般的温暖! 要微笑,不能拜官架子!要漏出八颗牙的微笑!” 说着像个傻子一样的咧开嘴漏出了一口小白牙展示给众人看。 那公人忙换了一副笑脸对小生点头哈腰道:“是,是,石锁哥儿批评的是,你瞧我这记性,该打,该打!” “嗯!下次注意!”石锁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果然跟着少东家出来是对的!他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狐假虎威,对昔日高不可攀的官老爷指手画脚! 下头马上有人问石锁道:“这位小公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啊,张志举他要造反啊!你们不知道吗?咱们云州不是新来了个同知秦大人吗? 一来就发现张志举这厮不对劲了,后来大人微服暗查,果然查出了大勾当! 你们猜,秦大人查出了什么?” 石锁故弄玄虚道。 “这谁猜得到!” “就是,小公爷你就快点说吧!” 石锁吊足了众人的胃口,眼见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才说道: “秦大人发现这张志举啊,他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平日里仗着手里有点权力鱼肉乡里不说,居然还趁着云州城中没人主事,把州库里的银子粮食还有刀枪都搬到他家里去了,他这是准备造反呐!准备占了云州城自己称王呢!” 正说着,远处一队马车不疾不徐的行了过来,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来至州衙门口,为首的一个校尉上前道:“奉定远将军军令,特送张志举家中查抄的罪证来州衙。哪位接收一下?” 石锁忙上前去作了个揖道:“这位军爷劳动了!我是秦大人的长随石锁,都交给我就是了。” 校尉拱手:“那就请小哥看验吧。这是清单,还请过数。” 说着朝身后的兵卒打了个手势,车上的油布被掀了起来,第一车是满满的雁翎刀,后面的车里还有长矛、盾牌、弓弩等武器,后面竟然还有一车铠甲! 乱世中大户人家家里预备些刀剪长枪用来看家护院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弓弩却是严禁民间拥有的,除非你是深山老林里的猎户! 盔甲这玩意更敏感,只有军中到达一定品级的人才能有! 立过战功的武将死后想用盔甲陪葬都得经过层层审批才行! 张志举家里竟然藏了这么多武器,难道他真的想占了云州城自己称王? 趴在墙头上偷偷看热闹的秦显倒是有些着急了:这些百姓们怎么没点反应呢? 是自己导演的这场戏太拙劣了?还是他们压根就不相信张志举会造反? 秦显悻悻的回到二堂,杨珍见了忙迎上来:“大人,这是拟好的张志举罪状和安民告示,请大人过目。” 秦显接过来先看了看罪状,说道:“这个也不急,虽然都是事实,也总该让嫌犯字形招认,然后签字画押才算。” 张志举打了个寒颤,秦显这是要严刑逼供了吗? “可……由谁来审问呢?那些牢头和三班差役如今都在大牢里关押着呢……” 他不过是个搞行政的,审讯这个差事杨珍还真没干过。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得空了亲自问一问就是了。” 秦显说着又将安民告示拿起来看了一遍,蹙眉道:“这个写得不好,再改改!” “是……”杨珍心里哇凉哇凉的,两件工作都没做好啊! 秦显道:“这告示,主要是给百姓们看的,不用写得这么文绉绉的,要简洁易懂,让人一听就明白才好!” 原来杨珍为了卖弄文采,一份告示引经据典,连秦显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杨珍一听原来是这个忙点头道:“我知晓了,这就更正!” “你且等等!”秦显又说道:“这免除赋税……可是大利于民的恵政,得让百姓们打心眼里感激才行啊!” 杨珍道:“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在告示里写明大魏朝廷体恤民众!” “对吗!你想想,除了感谢朝廷,百姓们还应该感谢谁?” “这……”杨珍想了一回道:“应当感谢广亲王!” 秦显憋了半天终于恼羞成怒了,抄起桌上的一本账簿就拍在了杨珍脑袋上: “免税可是我跟广亲王争取来的!你这告示就不应该略提一提?” 第47章 口供 两天过去了,新来的同知秦大人冒死进言恳请免除三州今明两年赋税徭役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云州城。 这对于百姓们来说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一时间百姓们无不称赞秦显是个为民请愿的好官。 虽然他们还是拿不准张志举到底有没有要造反的心思,可这重要吗? 告示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他私藏军械! 不但如此,张志举还利用权势之便在战时逼迫其他粮商哄抬粮价,大赚黑心钱。 他还公款私存,在云州大肆放贷,重利盘剥压榨穷苦人。 还指使手下一众牢头狱霸制造了大量冤案,吃了原告吃被告,索取不义之财。 一条条罪状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就好像这些年云州百姓的日子过得苦,罪魁祸首就是张志举! 秦大人还要为了云州城的百姓们申冤做主,只要是以前受过张家刁难欺压的如今都可以往州衙里来申冤诉苦! 一时间州衙门庭若市。 二堂里,秦显将厚厚一沓张志举的罪证递给吴雨:“大哥,你看看,这些个罪状够不够判了张志举的?” 吴雨随手翻了翻笑道:“二弟,你就是太心细了,光是意图造反这一条诛他三族都不为过了,何苦还弄这些花样? 哎,不过你那招不让他睡觉的法子还真管用! 这才两天那厮就熬不住了,让说什么就说什么,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个恶事都交代得明明白白的! 哈哈,我开始还以为这不打不骂的,只是不让睡觉还能怎的,想不到这招比上刑还管用呢! 你既然有这审讯的好法子,为何还要让我来问,你自己略问问不就得了?” 秦显道:“这可不一样,我是同知,张志举是州丞,按理说他就算犯了死罪也该押回京城由吏部大理寺会审的,我哪里有审他的权利?” 吴雨笑道:“怎么,你没权利,难道我这一介武夫就有了?你这是让大哥给你背黑锅啊!” 秦显也哈哈一笑:“吴大哥可是王爷身边的亲信人! 王爷为何让你驻守云州,还不是因为云州是刚得的,务必要求稳,不得有丝毫差错吗? 今次张志举谋反一案可不正该归大哥管?大哥到时候只管把案宗传与广亲王就是了。 这可是大功一件呐!” 吴雨嘿嘿一笑:“这都是二弟谋划的,大哥怎么好占了你的功劳?” 对于诬陷张志举谋反一事吴雨毫无心理压力。杀良冒功的事在军中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军队出去打仗了,不管胜败,只要没尽兴就胡乱杀些老百姓,割了脑袋带回去冒充敌人首级请功。 更何况张志举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官,确实坐下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来。 秦显却说道:“大哥,这份功劳必须得给你!咱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吗? 且这次在张家抄没了些银子,我也得了实在好吃,有银子做自己要做的事了。 而且我还借着他整饬了衙门里的人,还得了民心! 这么说起来,你不过是捞了个功劳,倒是我得的好处更大呢!” 吴雨笑道:“罢了,大哥说不过你。那我就受之有愧了。 不过……若是朝廷要把张志举押赴幽州交由刑部亲审,这小子会不会翻供啊?” 秦显却是一脸的自信:“大哥只管放心就是了,我还能坑你不成? 我估么着朝廷不会要求把张志举押赴幽州。 虽然是谋反的案子,到底他是个降官,又不是朝廷封的,哪里会那么重视? 再者说了,咱们把这些民情民怨详细写进去,就算他不谋反也可以治他个死罪了! 再退一步说,即便朝廷真的降旨要押他回幽州,咱们就不能搞点事情出来? 比如他还有余党没有被抓干净,半路上来个劫囚车抢人犯,乱战中不得已只得杀了张志举……” 吴雨哈哈一笑:“你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多坏水?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踏实了。那就将他在牢中好生看押吧,等朝廷的旨意回来了,把张志举和他的同党全砍了了事!” 秦显忙说道:“别砍呐!依我说咱们还是只诛首恶得好! 连着衙门里的这些老头差役再加上他家里的这些人也是几十口子人呢,杀了多可惜? 我这正愁没有便宜劳力呢!” 吴雨道:“这有什么?二弟有什么活计只管跟大哥说,我这些兵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做就是了。” 秦显笑道:“这可使不得!若是我搬家盖房子也还罢了,我可以要找长期的劳力呢!” 吴雨奇道:“二弟你到底要做什么营生?难不成要让他们去开荒挖水渠?” 秦显摇了摇头道:“这些正经活计还轮不到他们做呢。 大哥不是外人,我也不瞒着你。圪东山不是有铁矿吗?我想弄一部分人往矿上去给我炼铁。 还有,草垛山的石炭矿也正缺人手呢。与其杀了他们,不如让他们往发挥点余热吗!” 有了焦炭就可以更多更好的炼铁。 要推广曲辕犁、大力发展农业,鼓励垦荒、兴修水利都需要大量的铁器工具支持,秦显早就下了决心要大力发展冶铁。 而且这两年都免税,可以说州衙除了朝廷拨款就没有其他收入了。 当然,如果想征税的话变着法子总能征到的,可这不是打秦显自己的脸吗? 以秦显一个穿越者的身份还搞不到钱,他不如回马家堡种地去了。 光是曲辕犁这一块就能赚上一笔。也不知萧宏德会下多大力度推广曲辕犁,可犁头总要用铁的。 就算一个村子配十几个曲辕犁,光是云州、应州、蔚州三州就需要十万个以上的犁头! 一个犁头要用一斤铁,那得需要多少生铁? 这么大的商机秦显怎么能不抓住?故而大力发展 正说着,忽听得外头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秦显和吴雨两人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往外看去。 这是什么情况?就算有人娶媳妇也不该来衙门口闹腾啊! 不一时石锁一溜小跑进来道:“大人,您出去看看吧,外头有一群人说是要见大人你呢!” 第48章 行贿 秦显听了蹙眉道:“是什么人?还要让我出去?” 石锁道:“是几个商贾,都是云州城里有头脸的人,这会子送了一块匾额过来,说是要送给大人的。” 吴雨呵斥道:“糊涂东西!你家大人是朝廷命官,怎么能往外头去迎接几个商贾?” “吴将军说的是……” 秦显道:“让他们把外头那些响器都停了,带头的进来见我就是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 既然人家来送匾额了,还是应该请进来见一见的。 而且就算这些商贾们不来秦显还要把他们聚到一起来开个会呢,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就顺便见一见好了。 吴雨也站起身来道:“二弟,那我就先不打搅你了,改日咱们兄弟吃酒!” 秦显也不强留,亲自从后门将吴雨送了出去。 再回到二堂,正见七八个商贾打扮的人站在那里等着,还有两个伙计模样的小伙抬着一面由红绸覆盖的匾额。 “你们都是哪家商铺的?”秦显背着手站定了不疾不徐的问道。 “这位小哥是?”一个五十来岁留着山羊胡的圆脸微胖男子问道。 一旁的石锁答道:“你们几位来见谁的?这位就是云州府同知秦大人!” 显然这些商贾没想到一个同知竟然如此年轻,楞了一下忙都跪倒在地:“草民等见过秦大人!” “起来吧。你们都是哪家商铺的?” 众人起身,那圆脸男子道:“小人刘椿,是刘记米行的东家。” 旁边一个高瘦男子便接口道:“小人陈绍远,是南北布行的东家。” “小人迟凤鸣,是同顺客栈的东家,望云楼和燕春楼也是我的产业。” 一一见过了,秦显只做不知他们此行目的,说道:“诸位员外今日来州衙要见我有何贵干呐?” 显然刘椿是众人的领头人,听秦显问忙陪笑道:“本来秦大人一到任我们就该来道贺的,可想着秦大人刚到任上肯定有许多公务要处置,故而未敢冒昧打扰。 今次听闻大人破了大案得了闲才敢登门拜访的。” 说着又指了指用红绸盖着的匾额道:“我们也不知大人喜欢什么,故而做了一面匾额,聊表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秦显呵呵一笑:“哦?匾额?有趣,却不知写得什么?” “大人请过目!” 几个人忙争着把匾额上的红绸揭开了,只见黑底上写着“为民请愿”四个金字。 秦显摆手道:“诸位员外谬赞了,本官初来任上还未给云州百姓做什么实事,哪里担得起为民请愿四字?使不得使不得!” 陈绍远道:“怎么担不起?大人未到任上就想着给云州百姓请愿,免了两年的赋税,这不是为民请愿是什么?” “就是就是!秦大人人未到心先至,已经开始给咱们操起心来了!” “为民请愿,心系百姓!” “秦大人一上任就铲除了张志举,给我云州除了一大害!” “……” 一时众人纷纷称颂。 虽然知道他们是在溜须拍马,秦显也有点飘飘然:“既然诸位都这么说,那我就愧受了。来人呐,把匾额收起来,再让芸儿煮茶来,诸位员外,请往厅中少坐吧?” 众人进了二堂分宾主落座,秦显道:“诸位都是云州城中有头脸的商贾,想来平日也没少受张志举等一干人的欺压吧?” 刘椿忙说道:“大人英明,可不是怎么着?张志举这厮平日里仗着有权有势,在云州城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别的不说,就说我们这些卖粮米的,哪一个不得看他的脸色? 整个云州城的粮价都由他来定才行!谁若是卖得价格比他低了,这买卖便开不下去了!” “对对对!他张家在云州欺行霸市的事可没少干!” “平日里往我的酒楼里去吃酒从来不给钱!” 秦显笑着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才说道:“既然在座各位都是受害者,不妨都往前头去把你们的冤屈讲出来吗,本官自然会使人详细记录,查实后写明上奏朝廷,按律治罪。” 刘椿等人也是在商海浸淫了几辈子的老人,听秦显打起了官腔便止住了废话。 刘椿道:“是,是,我们定然会跟官差将这些情况都说明!” 秦显也不想和他们浪费太多时间,便说道:“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刘椿才笑着说道:“秦大人公务繁忙,那我们也不好过多搅扰了。 这次我们不请自来,一则是给大人送匾额,替云州百姓们表达一点敬仰之情。 其二吗……这州衙年久失修,大人又是个清廉的好官,自然不舍得修葺,我们想凑些银钱,将这官衙略修一修,也算是尽一份孝心。” 秦显点了点头,果然是来行贿的。 自古便有官不修衙客不修店的说法。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很少有知州在一处当官当好多年的,都是干个三两年便被调任了。 故而谁在任上也不会花大把的银子去修官衙。 修好了会被百姓说成是贪图享乐,朝中的人也会说你浪费民脂民膏。 反而却便宜了下一任来享受,这种事谁也不会做的。 刘椿等人说是捐银子修葺官衙,实际上就是变相送礼给秦显。 秦显也没说要,也没说不要,而是一笑道: “这衙门修不修的倒是其次,关键是现在我手下可用之人太少了啊! 你们也知道,这次审查张志举一案,牵扯了许多衙门中与他狼狈为奸之人。 也不怕你们笑话,衙门里几乎所有的牢头、三班衙役都是张志举一党的人,如今都在大牢里等候发落呢。 我现在可真的是求贤若渴啊! 你们若是有青年俊才给我举荐几个来衙门里当差可就是真帮我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愣,嘴上答应着若是有有才能之人定然推荐,心里却在暗暗揣摩秦显的意思。 是公然示好,要和他们官商勾结? 还是想把衙门里的这些职位卖个好价钱出去? 第49章 商会 秦显也发觉他们可能想多了,说道:“诸位员外不要误会,我是真的想求贤! 你们都是在云州城里住了多少年,甚至是几辈子人的,对城中的情形自然比我这个外来人了解得多。 且你们又都是生意人,认识的人也广,路子也多,我想着州衙要招募胥吏的事跟你们说说肯定要比在外头贴告示要强得多!” 看秦显不似作伪,刘椿才说道:“既然是秦大人需要招募能人,我们自当替大人分忧,略进绵薄之力。回去了我们就把大人的意思放话出去!” 秦显点了点头,正好芸儿也将茶煮好了端了上来。 “诸位请用茶。”秦显端起茶来吃了一口。 他还是不爱喝这玩意,可是应酬的场面又少不了这个。 以后是不是要弄出点红茶绿茶什么的来喝喝?味道好还方便。 说不定还能发展成一个拳头产品呢?只是绿茶清淡,不知合不合这些古人的胃口。 “好茶,好茶!”众人喝了纷纷赞道。 秦显放下茶杯说道:“诸位员外东家,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我也知道张志举倒了你们其实也是受益者,没有了他的那几家铺子,你们的生意更好做了。” 刘椿等人没想到秦显说话这么直白,脸上都有些尴尬,陪笑道:“都仰仗秦大人帮扶!” 秦显又说道:“也不用谢我,这事是相互的。 今天你们可算是来得巧了,实不相瞒,我还寻思着找个机会把你们诸位请来一叙呢。 我如今在云州当同知,就有一个目的,让云州百姓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要想做到这一点,往后还少不得麻烦在做的各位呢!” 众人忙都争先恐后的表决心:“秦大人实在太看得起我们了!您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能替秦大人分忧解难是我们的荣幸!” “对,替百姓们做些实事也是我们想要做的!” “好,那我就先谢过诸位了!” 秦显拱了拱手又说道:“我并不是在和你们随便说的,云州日后发展得如何同你们这些大商贾可脱不了关系。 虽说粮乃国之本,可没有了你们商人,即便农户们种出来再多的粮食也只能吃饱。要想吃好穿好过得好,真少不得你们! 正所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想要云州繁荣,农、工、商三者缺一不可。 并且依我看,商反而更重要一些!你们不但要把农户手中多余的粮食、工匠手里多余的产品收购进来,还要卖给他们需要的东西……” 这些在后世看起来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却听得刘椿等人感慨良深。 士农工商,商人虽然有钱,却被排在了最后,可见其地位实在不高。 大多数人认为商人不事生产,只靠低买高卖赚取差价,是投机取巧,并非君子所为。 商人即便再有钱也会被上层官僚地主阶层鄙视。 甚至连农民和工匠都会看不起商人。 “我们不过是商贾,哪里有大人说得那么重要……” 秦显摆手道:“错了!你们可不能这么想!你们的作用大了去了! 若是没有商人,我要吃饭吃菜都得自己种,要穿衣得自己织布,甚至一针一线都得自己来弄! 我知道许多人瞧不起你们,可是如今我在云州署理知州事,我就要改变这些! 往后只要我还在云州,你们就会受到应有的尊重和认可!” 虽然刘椿等人还是不大相信秦显有这么大的本事,听了这话他们心里还是有些感激。 有个当官的能替他们说句公道话,不管他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商人口袋中的银子,起码听着心里舒坦。 画完了大饼秦显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么,想要赢得他人,尤其是百姓们的尊重,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不能做奸商,不能眼里只有利益二字,知道不? 你们也都看到了,张志举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 趁着战乱哄抬物价大发国难财,这样的人注定会被百姓们所唾弃! 商人为何一直以来地位低下为人所不齿?正是因为张志举这种害群之马太多了! 经商,要有底线,不能什么钱都赚。你们以为我说得在理不?” “在理在理!今日听秦大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秦大人字字珠玑,难怪年纪轻轻就能署整个云州的政务!” “就是!大人果然青年才俊,云州能有大人来做父母官是我们的福气,是云州黎庶的造化!” 秦显点点头道:“好了,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少说也罢了,只要你们真的肯听我的,往后少不得你们的好日子过!” “多谢大人照拂!”众人都起身拱手施礼。 秦显示意众人坐下,又说道:“今日你们来,是谁牵的头?” 刘椿忙答道:“是我们仰慕大人,商量后决定一起来的。若是定要说是谁牵头,那该算是小人了。” 秦显点了点头:“坐下说话,不用这么拘束。有个人牵头就好了。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经商也是这个理。 就算诸位的家底再殷实,有些生意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做的。 诸位也都是浸淫商海多年的老江湖了,这个道理想来大家都懂。 所以我建议你们成立一个商会,大家抱团取暖。” “商会?”刘椿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谁也没听过这个词。 “没错,商会!” 秦显说得多了有些口渴,端起杯子来发现已经空了。 他咳了一声,身后的芸儿才反应过来,忙给他续了一杯茶,又给其他人都倒上了。 秦显吃了一口才又说道:“你们是不是以为你们所贩卖的货物不一样就没什么联系了? 错了!在我看来,只要经商,本质上都是低买高卖追求利益,是一样的。 成立个商会好处多多,首先能够扩充人脉,形成一个庞大的关系网。 也可以更快更多的信息,发现商机。当然,如果真有一家吃不下的大生意,也可以在商会内部寻求伙伴,合作共赢……” 秦显将商会的好处和必要性大致说了一回,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你们若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回去了就把这件事再商议商议吧。若是真准备筹建商会了,有用得着本官的,本官一定鼎力支持!” 第50章 收徒孙 送走了被忽悠得有些找不着北的商人们,秦显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 别人都端端正正的坐着,秦显也不好失了架子,方才一直也都是正襟危坐,这么长时间下来还真有点累。 “哥哥辛苦了,我给你揉揉肩膀?”芸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还会这个?”秦显倒是有些意外,毕竟芸儿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来着。 “当然会了!当初我爷爷写字看书累了的时候可喜欢我给他揉肩膀了。”芸儿答道。 “那就有妹妹了。”秦显便坐了下来。 芸儿转到他的身后,两只小手在秦显的肩膀脖子上按揉起来。 虽然力气不大,倒也按得秦显酥酥麻麻的舒爽。 芸儿憋了好久终于鼓足勇气道:“哥哥,我有一事不明……” 秦显眼都没有睁开,问道:“什么事?问吧。” 芸儿道:“我常听爷爷说,商贾都是唯利是图的势利小人。怎么哥哥今天说商贾反而是好人了呢?” 秦显嘴角微微上扬:“我哪里说他们是好人了?我只是说他们对社会发展有好处,不可或缺。至于他们是不是好人,只能说有好有坏吧。” 芸儿哦了一声又说道:“那会子我觉得爷爷说得话都是对的。 可今天听了哥哥说的这些话,又觉得也很有道理。芸儿倒是有些糊涂了。” 秦显拍了拍芸儿的手示意她停下,转过头去看着她说道: “人是比较复杂的,咱们不能单凭一两件事就下结论这个人的好与坏。 好人也有做坏事的时候,坏人也有做好事的时候,是不是?” “嗯……”芸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秦显站起身来拍了拍芸儿的小脑袋笑道: “人呐,要学会独立思考,不能人云亦云,别说是我或者你爷爷说的话,就算是书上的学问也不能全信,要抱着怀疑的态度去学习~” “书上的还能有错?”芸儿不可思议的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秦显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不也是人写的吗?就算是圣人他也是人不是?是人就会犯错误。 就比如说腐草为萤,这个就是错的!萤火虫是动物,是靠着雌雄交尾繁衍后代的……” 话未说完,芸儿已经涨红了脸,秦显这才反应过来,跟一个小丫头说什么交尾繁衍好像不太合适。 “走吧,也快到吃饭的时间了。”秦显一面帮芸儿收拾茶具一面说道。 芸儿却又说道:“哥哥,你每天晚上教给姐姐的那些本领,能不能……也教教我?” “啊?”秦显嘴张得老大,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 看着一脸期待的芸儿才明白过来:“哦,你说的是那些算术是吧?” “嗯嗯!”芸儿点了点头:“还有那些鬼画符一样的符号。” “哈,这个简单,芸儿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的。不过现在你姐姐已经学了一段时间了,你得从头再来。这样吧,你先让她教你最简单的,然后慢慢的就能跟得上了。” 来至后宅,琳儿见秦显回来了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了上来。 “相公辛苦了。” “不过是见上一些人,说些话罢了,哪里来的辛苦?” 秦显握着琳儿的小手道:“怎么不去园子里逛逛?成日在屋子里闷着多无趣?” 琳儿道:“给芸妹妹做身新衣服。园子里也没什么可逛的,倒不如做些活计打发时间。” 秦显知道琳儿是个不爱出门的,以前在马家堡的时候没事几乎不出院门一步,也没强求,又将芸儿想学算术的事同她说了一回。 琳儿听了道:“我也是才学得皮毛,人又笨,哪里就敢为人师了?” 秦显道:“这是什么话?琳儿这么聪明,一点就通,比为夫当初学的时候可快多了。 你只先把一些基础的交给芸儿入门,等渐渐地跟上了,我便一起教你们,你们姊妹两个一起学也好有个探讨。 不瞒你说,学好了这些往后用处大呢,不单能给咱们家里记账,我还要在州学学堂里给学生们开课讲算术呢! 到时候聘请你去当教师,如何?” 琳儿轻轻推了秦显一把娇嗔道:“相公只会拿人取笑,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去给人当先生?” 秦显笑道:“怎么不能?我的琳儿这么漂亮又温柔,若是当了先生只怕那些孩子们都挣着来听课呢!教出来的学生肯定比那些老腐儒们教的聪明伶俐!” 秦显倒是没有开玩笑,他还真想把后世的数理化知识在这个世界传承下去。 虽然搞教育不是三两年能见到成效的,可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的理念他是认同的。 想要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不单要让他们丰衣足食,还要提高他们的素质。 正说着,芸儿和厨娘端着晚饭进来了,一盘包子,一盆菜汤,还有一盘生拌野菜。 这个时代的主食倒是丰富,五谷杂粮也都齐备,菜蔬的种类相比后世就少的多了。 西红柿、土豆、红薯、辣椒这些统统都没有。 更让秦显受不了的是没有铁锅。 烹饪方式多以蒸煮烤为主,想吃一顿酸辣土豆丝只能在梦里了。 喝着菠菜汤秦显心里暗暗发誓,等铁厂建好了一定先让人铸造一口铁锅出来。 哪怕炒个蛋酱菠菜也好啊! 吃完了饭洗手漱口毕,看着芸儿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秦显笑道: “琳儿,你先教芸儿阿拉伯数字吧,也不用太急于求成,今天能学几个就是几个。 对了,顺便教教她鹅毛笔怎么用。正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琳儿答应一声,芸儿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似乎是因为她搅扰了小两口的甜蜜时光。 “哥哥姐姐,我不急的,等白天哥哥处理政务的时候我再跟姐姐请教就是了。” 秦显道:“芸儿不用多想,我确实有事情要处置。 你跟着姐姐好好学习,将来等学成了哥还有许多忙要你帮呢,你愿不愿意?” “我也能帮上哥哥的忙?”芸儿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自然,你可以帮哥理财管账啊。” 看着芸儿脸上有些失望秦显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家里一没人二没产业,没什么可管的?” “没有……”被揭穿心事的芸儿小脸一红。 “只管好好学你的吧,往后要管的账目、银子、货物可都多着呢!嘿嘿,琳儿是我徒弟,你可就成了我徒孙儿了。” 秦显揶揄道。 第51章 买醋 云州的大牢就在州衙的第一进院子里,让秦显想不明白的是为何监牢总喜欢搞成半地下的建筑。 昏暗潮湿似乎成了各处牢房的统一标配,感觉牢里的温度能比外面低好几度。 审讯室倒是宽敞,有一桌一椅是给拷审官预备做笔录用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半件家具。 两盏插在墙上的火把将墙面熏得漆黑。墙上镶嵌着锈迹斑斑的铁索镣铐,一旁挂着各种刑具。 被压上来的张志举看见坐在椅子上的秦显不由得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张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秦显似乎没看到张志举的眼神。 “姓秦的,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出此奸计陷害于我!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张志举吼道。 秦显似乎被震得耳朵有些不舒服,用小拇指掏了掏耳孔才说道: “陷害?我可是掌握了真凭实据的。意图谋反可是重罪,我敢随便拿这个去陷害人吗? 你从州库中运走了那么多粮食布匹兵器盔甲到自己家里,不是要造反是做什么?” “你放屁!我不过是拿了些粮食绢匹,什么时候拿武器军械了? 当初还是老子下令开的城门迎魏军进的城!我若是要造反还投降做什么?” 秦显一笑道:“这些不都是你的缓兵之计吗? 你先假意投诚,骗取朝廷信任,而后再趁着朝廷没有防备突然起事,先夺了兵权,再控制云州城,自己称王! 你的这些计划都已经被你的那些同党给交代清楚了,你还不认罪吗?” “我不认罪!这些都是你逼着他们说的!我献城有功!我要见皇上!我要去告御状!我要……” 秦显冷笑道:“你以为你有这个机会吗?再说了,就算你谋反的意图是假的,你就能活? 这些年你在云州城里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头没点数吗? 还有你监守自盗,把州库里的粮食绢帛搬到你店铺里售卖,这些事就够你死几回的了! 你真以为开城投降自己就是功臣了?对于魏国来说,你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 杀了你又能充盈州库又能安抚云州百姓的民心,你觉得你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张志举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开始哀求道:“秦大人,我承认您刚开的时候我确实对您有些不敬。 是我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一马吧! 我拿了的东西都还回来,抄了家的也不要了,只求你饶我一命……” 秦显道:“我说张志举,你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了,怎么就不动动脑子? 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不过是个新上任的小官,上来就敢动你这条地头蛇,你想想为什么? 你觉得我一个小同知能调动守军吗?还是上头有人要收拾你!” 张志举本来还有一丝生的希望,听了这话便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软倒下去。 秦显站起身来背着手踱到了张志举的身后说道:“不过么,只要你老实交代你家的银子都藏匿在哪里了,说不定我还能跟上头说说,给你家留个后,不赶尽杀绝了。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不然吗,这谋反的罪名,少不得受那凌迟之苦,诛三族,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家都被你们抄了,哪里还有什么藏匿?” 秦显冷哼一声:“你们张家在云州城富贵了几代人,家里就两千多两银子,一百来两金子? 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罢了罢了,既然你宁肯断子绝孙灭了门也不愿意交出那些身外之物,那就让他们在地底下接着埋着吧。 我跟你浪费这些口舌做什么?来人呐,把人犯押回死牢!” 原来舍命不舍财的人还真有啊!不过秦显不着急,他还有的是时间和张志举慢慢耗。 第二天上午,秦显又一身便服带着琳儿芸儿和丁三石锁去外头逛街了。 当然不是漫无目的的闲逛,秦显还是想了解一下物价民生,看看这次抓了张志举对城中百姓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影响。 逛了几家铺子,物价基本上还都算正常,秦显也略放下心来,还给一对小姊妹买了许多小玩意回去。 再往前走便是一家卖调料的盐醋铺子。 芸儿看了笑道:“哥哥,这个铺子还要进去逛逛吗?” 秦显道:“出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一间小小的铺子就占了油盐酱醋,咱们不该进去看看吗?” 进了铺子,伙计见了不由得一愣。 虽然秦显一身便装,一看也不是普通人家的人,更何况还带着两个小美女和两个跟班? 这种人会自己来买这些调味料? 可开门做生意,基本素养还是有的,伙计笑着迎上来: “这位小哥,不知想买些什么?我们店的米醋和陈醋可都是云州一绝,绝对的百年老字号!” “是么,我尝尝~”秦显果然用手指沾了点尝了尝,还吧唧吧唧嘴: “确实不错,酸中带甜,有些香气!多少钱一斤?五十文?价格还算公道,来一斤!” 伙计这才相信这位公子哥还真是来买醋的,忙称了一斤醋用坛子装了:“小公子,这坛子押您十个钱,您下次给我们送回来就得了。” 秦显点了点头,又问了问其他东西的价格,当听到盐一百二十钱一斤的时候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贵?” 伙计赔笑道:“公子,不光是咱们一家卖的贵啊,城里其他铺子也都是这个价格。 您还别嫌贵,再下去一段时间,只怕还得涨价呢。到时候二百文一斤也不新鲜!” 秦显蹙眉道:“怎么着?运州的盐池子干了不成?” 虽然运州地处内陆,却有个咸水湖,含盐量极高。 不用晾晒火煮,去湖边直接拿簸箕装就能带回盐来。 一个盐湖不但可以供给晋国全国吃盐,还能卖往凉国、大夏和西蜀等周边国家换回不少钱来。 虽说运州和云州一个在晋国最南边一个在晋国最北边运输费时费力,云州的盐价格也一只在三四十文一斤。 小伙计道:“公子说笑了,盐池子怎么能干呢? 您也知道,如今云州归魏国了,自打两国交战一来运盐的商队就没来过云州城一回,这盐可是越来越少了……” 秦显这才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 魏国东部临海,其实也不缺盐。只不过云州离着魏国的海岸足有千里之遥,要把盐运过来费用可不低。 可老百姓过日子怎么少的了盐呢? “你们铺子里还有多少盐?” “这个……还有几百斤吧。” 秦显听了不由得一蹙眉,几百斤,再加上城中其他铺子里的存货估计也就一两千斤。 对于一个有几十万人口的州来说可不是一个大数字。 盐价上涨对百姓们的影响虽然比不上粮价上涨,到底也会引起恐慌。 这事得想办法解决。 “我知道了,琳儿,咱们回去了。” 秦显招招手出了铺子。 “哎,这位爷,您且等等!”小伙计见了忙追了上来。 秦显站住了脚回头道:“你放心,这事我自会想办法。” 他也不能逼着人家降价。若是盐价降下去了被百姓们抢光了,铺子里无盐可卖,引起的恐慌会更大。 伙计一愣,显然不知道秦显说的是什么意思,好半晌才伸出手来赔笑道:“公子,那醋你还没给钱呢~” 第52章 开发区 回到州衙,便见大堂外头站着许多人。 杨珍见了忙迎出来道:“大人,这些都是听说州衙招募胥吏,来应征的。” 秦显不由得暗自感叹,这群商人果然干事效率够高,昨天说的今天就来了这么多人。 “知道了,你看着面试就可以了。也不用考什么经史子集,若是做文吏的,能通读公文就好, 不过要精通算术。 还有逻辑要清晰。你可以找几个衙门里日常要处置的事来考考他们,觉得合适的就留下。 咱们不是有二十多个空额吗?就先招募八十个吧。 告诉他们,试用期一个月,试用期间薪资减半。过了一个月择优录取。 往后这种事你看着做就是了,不用找我。” “是……”杨珍还在品味着试用期这三个字。 其他来应征的人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小公子才是云州城一把手秦同知啊! 一下子人群便将秦显围在了中间。 “秦同知,我叫古天漠,自有苦读诗书,只是时运不佳,屡考不第……大人,你别看我黑,我有真才实学啊!”一个黑脸书生打扮的人扯着脖子喊道。 “秦大人,我叫渣渣辉,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我有一把子力气,又听话,我可以干牢子,也可以做差役给您跑腿!” 一个个子不高的小伙子从人群外面跳着脚喊道,希望秦显能看见他。 “秦相公,我七舅姥爷是马家堡的人,咱们是老乡啊!” 秦显道:“把那个谁七舅姥爷给我撵出去!咱们是招募踏踏实实肯替百姓做实事的人的,不是来这里攀亲戚的!” 丁三答应一声分开人群一把拽住了七舅姥爷的脖领子扯了出去。 “秦大人英明!”马屁声四起。 “秦大人,我是王顺呐,咱们两个见过面,你还记得吗?”后头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喊道。 “都说不许攀亲戚,要凭真才实学了,你还在这里跟大人套近乎?” 才回来的丁三听了这话一瞪眼就要去扯王顺的衣服。 “哎,等等,这不是王顺吗!过来过来!”秦显这才认出了圪东山铁矿的矿头王顺。 王顺这才挤上前来就要给秦显磕头:“草民见过秦大人。” 秦显一把拉住了王顺的胳膊道:“不用磕头,我这不兴这个。” 说罢又对其他人道:“你们都守规矩点!招募你们就是想让你们帮着维持秩序的,这会子你们自己一点规矩都没有,这成什么了?” 这话果然有效果,顿时院内便安静下来。 “这还差不多!”秦显扫量了一圈又说道:“有什么本事长出一会儿一个个的跟主薄杨大人说,若有不守秩序者一律撵出去!杨珍,这里交给你了。王顺你跟我来。” 说着引着王顺进了二堂偏厅。 “坐吧。圪东山铁矿怎么样了?”秦显直奔主题。 王顺胆战心惊的在椅子边上坐了小心翼翼的答道:“回大老爷的话,一收到您送去的旨意我们便收拾收拾开始挖矿了,草民也不敢耽搁,这不起了个大早就赶来了?” 秦显点了点头又问道:“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可以耐高温的砖弄得怎么样了?” 王顺脸带愧色:“已经将张元杰请到圪多山去了,砖窑也修了一座,红砖也烧了两炉,只是都禁不住焦炭的高温。” 秦显听了蹙眉道:“用什么土烧的?” 王顺道:“取的是山下的黏土,张师傅说那黏土细腻可以烧陶……” 秦显道:“用高岭土试试!” 王顺问道:“高岭土为何物?” 秦显道:“就是观音土,那种灾荒之年被饥民食用充饥的白色软泥土。烧瓷器少不得这种土。你告诉张元杰,他应该知道。” 王顺道:“烧瓷用的土用来烧砖,是不是成本略高了些啊?” 秦显呵呵一笑:“只要能烧得出耐高温的砖,贵一些也无妨。 银子不是问题,一会儿我让账房先拨二百两你用着……” 说到这里秦显突然想起来张志举似乎在城外有块几十亩的地皮,因说道: “干正好我得了一块城外的耕地,就在城南坊城河边上,干脆给你们,弄一个开发区,盖个工业基地起来! 直接在那里建砖窑、铁厂。到时候焦炭也直接运到那里,岂不便宜? 我若是想去看看了也方便,出了城就到了。” 王顺听得一愣一愣的,自古以来挖矿冶铁可不都是像圪多山那样的? 怎么这个秦大人一来又要将木炭换成焦炭又要烧什么耐火砖改进窑炉的,这回又要在上好的耕地上盖什么开发区? 不过是冶炼生铁,需要这么麻烦吗? 然而人家是同知,这铁矿本来就是官营的,让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反正折腾的又不是自己的银子和田地。 因知王顺赶了一上午的路,便让人带他往客房休息去了。 秦显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将徐大友叫来吩咐道:“大友,传个信给圪多山的张元杰,让他也过来。 等他到了你带着他们往城南张家的那块地去看看那里的土质适不适合烧砖。 如果合适就先把砖窑盖起来,烧砖盖房,等我得空了去看看这工业园区如何规划合理。 等这片园区弄好了,便将你爹娘也都接过来这里居住,而后再把大柱爹也接过来。” 徐大友听了便欢喜起来,搓着手又问道:“秦哥,还要不要熬硝?你还说要将你会的那些炼丹之术都教给我呢……” 秦显笑道:“如今也用不着打仗,熬那么多的硝石做什么? 至于我的这些知识么,我现在实在是不得空。等我有了闲自然会传给你们的。” 见徐大友一脸的上写满了失望,秦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急,过几天我带你做个有意思的东西。” 徐大友一听又来了精神:“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秦显笑道:“反正也和火药一般,把几种常见之物混在一起,然后加热,就会得到一种亮晶晶的好宝物! 不过么,你不是也会木工手艺吗?你得先给我做个鼓风用的风箱出来才行。” “这不难,只要有图样我就能做!” 徐大友搓着手兴奋的说道,似乎已经等不及要烧制那亮晶晶的宝贝了。 第53章 烧玻璃 风箱的结构并不复杂,不出两天就被徐大友做了出来。 “这个风箱好,不管是往前推还是往回拉都可以鼓风出去,用起来比皮橐又轻巧省力风还大! 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舌头就可以控制风的进出,秦哥,难为你是怎么想到的?” 徐大友爱抚着新风箱不知是在夸秦显还是在夸他自己。 秦显呵呵一笑:“只要动动脑子就是了,不要拘泥于过去的思维,要创新!走吧,既然风箱做好了,咱们可以去试试烧制宝贝了!” 州衙一处空院子里已经修起了一个一米来高的小火炉,焦炭和一个陶罐子已经准备好了。 秦显指着一旁的原料说道:“看到没有,这个是沙子,是主要原料。 这个是被砸成粉的石灰石,这个是长石粉,还有这个,碱面。 将这几种原料按一定比例混合搅拌均匀,然后再放在陶罐里加热到一千度以上……” 边说边做,将风箱装在火炉旁点起火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着陶罐被烧烧得通红,陶罐中的原料也渐渐地成了液态。 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一旁拉风箱的徐大友胳膊都酸了: “秦哥,你不是说要做亮闪闪的宝贝吗?还要多久啊?” 秦显又用铁管在里面略搅拌了一下道:“差不多了吧,看好戏哈。” 说着用铁管挑起了一块红得发亮的粘稠泥状玻璃,而后把铁棒放在一个平台上使玻璃液悬空不停的搓动,让玻璃的形状尽量规整。 而后又顺着铁管吹了一口气,玻璃就像气球一样被吹了起来。 忙活了好一阵,一个形状不怎么好看的瓶子终于算是做出来了,玻璃的温度也降了下去。 “这……这是……琉璃?”徐大友看秦显用一把大剪刀将玻璃瓶从钢管上剪了下来终于回过神来。 “这叫玻璃。”秦显一边用一把铁夹子修整着玻璃瓶的边缘一边说道。 把瓶子放在一旁让他自然冷却,秦显又挑起一块玻璃吹了起来。 “秦哥,你让我也试试呗!”徐大友搓着双手跃跃欲试。 “哈哈,给你。”秦显将挑着玻璃液的铁管塞给了徐大友:“只能往外吹,可别往里吸气啊!舌头给你烫烂了!” “哈哈,秦哥你就放心吧,我又不傻!”徐大友迫不及待的学着秦显的动作吹一吹滚一滚的玩儿了起来。 在秦显的授意下徐大友并没有把玻璃吹成瓶子,而是吹成了一个薄厚尽可能均匀的球。 看吹得差不多了,秦显又拿起了大剪刀咔嚓咔嚓就把玻璃球剪破了,而后平摊在一块平整的大理石上,把玻璃剪成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长方形。 徐大友不解的看着大理石上的玻璃:“秦哥,做成瓶子多好,做成这种片片有什么用?” 秦显道:“作用大了去了,可以糊窗户,也可以做镜子。” “用这么好的东西糊窗户?这也忒糟蹋了吧?” 秦显嘿嘿一笑:“只要能卖出好价钱去就不算糟蹋!” 徐大友看了看玻璃板又看了看瓶子,想拿起来看看还是缩回了手: “我还是觉得这瓶子能卖上好价钱!若是用这个装酒,绝对能身价倍增啊!用来装水也不错。” 秦显却摇摇头道:“装冷水倒也罢了,装热水只怕会裂开。” “啊?原来是中看不中用啊!装水都能裂?这也太不结实了吧?”徐大友听了一脸失望。 “倒也不是不结实,只不过若要装热水还得先退火才行。” “退火?我只听说过打铁要退火,这玻璃也要退火吗?”徐大友又问道。 “就是为了防止玻璃制品在使用中遇热裂开……”秦显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徐大友解释热应力开裂。 “哦……这么说,还得弄个退火窑?” “这个自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秦显拍了拍徐大友的肩膀正色道:“大友,你也看到了,这玻璃烧制并不复杂,唯一难的就是用到的哪些原料和配比,你可以一定要严格保密才行。 如果透漏出去了被别人学了去,咱们就不能靠着这个赚钱了!” “我明白!”徐大友认真的点了点头。 “行,方才的配比是七成半的沙子,一成碱面,一成石灰石粉,一成长石粉,你可以适当调节一下各种原料的比例多烧几锅出来试试…… 另外,把云州城里那些捏泥人、捏面人、吹糖人的手艺人都给我找来,让他们来捏来吹~” “明白了!”徐大友点头答应道。 秦显则是用夹子夹起了平板玻璃看了看,一面还算平整,一面有点差强人意。 做玻璃窗是足够了,不知道做镜子会不会变哈哈镜…… 不过想要赚大钱,还得搞出镜子来才行! 搞出高大上的玻璃镜绝对比铜镜要抢手的多。 是用锡汞齐还是用硝酸银呢? 锡汞齐相对来说简单,只是水银有毒,还要将锡敲成锡箔,对锡的纯度要求很高。 用银镜反应的难点就是制作硝酸了,不过硝酸做出来之后的用处可就不单单是做银镜这么简单了。 权衡了一下后秦显还是决定做硝酸。 没有完整的实验室,更没有氨水和催化剂,想制硝酸只能用最笨最原始的方法——干馏硝石。 银子是现成的,有了硝酸就可以做出硝酸银了,那么还差一种原料就是糖。 白糖在这个时代可是很珍贵的东西,可在一个医药化学系的穿越者看来,那不是搞点活性炭过滤吸附一下就红糖变白糖了吗? 如果经营得当的话,白糖也能摇身一变成为抢手的商品。 秦显似乎已经看到了数不尽的白花花的银子堆满了整个院子,将自己埋葬。 第54章 银镜 “相公?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下午时分看着秦显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琳儿不由得有些意外。 这几天秦显一直神神秘秘的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不让外人打扰,每次忙活完了身上都有一股子刺鼻的怪味。 秦显嘿嘿一笑:“芸儿那个小灯泡没在啊?嘿嘿,相公有个小礼物送给你~” “礼物?什么礼物?”琳儿眨着眼睛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秦显。 “你先闭上眼~”秦显道。 琳儿乖乖的闭上了眼,然后就感觉到秦显在自己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相公,这大白天的,当心让人看了去……”琳儿娇嗔一声,还是没有睁开眼。 秦显把脸贴在琳儿的脸上才说道:“现在睁眼吧~” 琳儿睁开眼,却看见眼前正摆放着一块直径半尺的圆镜,镜面平滑光洁,外面包了一圈木框。镜中清晰的映出两张紧紧依偎的脸。 “哎呀!这……这是什么镜子?怎么这么清晰透亮?”琳儿不由得惊呼起来。 铜镜也可以清晰的照出人影,只是铜镜打磨得再光滑比起玻璃银镜来还是显得有些模糊,尤其是在光线暗的屋里效果就更差强人意了。 而此时摆在眼前的镜子却和铜镜完全不同,两张还有些稚气的脸,甚至是秦显上唇上毛茸茸的小胡子都清晰可见。 “这是相公给琳儿做的银镜,喜欢么?”秦显将镜子塞进琳儿的手里:“小心些,这种银镜唯一的缺点就是怕摔,若是掉地上就会摔得四分五裂了。” “喜欢!”琳儿小心翼翼的捧着银镜这儿照照那儿瞧瞧,简直爱不释手。 把玩了一回才看见秦显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多谢相公~”琳儿将镜子抱在胸口羞答答的在秦显的脸上亲了一口。 秦显的心里则是成就感满满。 小小的一面玻璃镜却足足耗费了秦显十天的时间。 不过这十天的时间也算充实了,尤其是对徐大友来说。 不起眼的沙子加上几种其他配料用火一烧就成了晶莹剔透的玻璃,不但可以做成碗碟杯瓶,还能像捏泥人一样捏成各种精巧的摆件,成品晶莹剔透如水晶宝石一般! 本来只能拿来烧火取暖的木炭砸碎用碱水煮上一煮再洗净晾干,就能把红糖水变得清澈见底,而后煮出雪一样洁白的霜糖! 硝石放在瓦罐子里干烧能冒出一种棕色的烟气,融在水中形成一种叫硝酸的东西竟然能将银子融化! 融化后的银水里放入玻璃板和霜糖,再用水浴加热,银子居然又奇迹般的沾在了玻璃表面成了银镜! 这一切神奇的现象被秦显称之为化学——万物变化之学! 琳儿正拿着银镜这儿照照那儿瞧瞧玩儿得不亦乐乎,芸儿进来了。 “妹妹你快看,这是相公新做的银镜!”琳儿把银镜递给芸儿。 芸儿看了不禁也啧啧称奇:“怎么这么清楚!” “喜欢吗?也送你一面吧。”秦显道。 芸儿忙说道:“我不过是个奴婢,哪里有用这个的福气?我……我若是用就借用姐姐的就是了。” 秦显笑道:“这不值当什么。再说了,我们可都把你当妹妹看呢。” “那……那我就谢谢哥哥啦!”芸儿有些腼腆又有些小激动。 秦显却是灵机一动,银镜针对的消费群体自然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奶奶和小姐们。 女人的钱应该是最好赚的。 既然有了银镜,为什么不弄点香皂、甘油和雪花膏呢? 这几样东西都不复杂,油、火碱、酒精、再来点香料就足够了! 而且烧酒也可以卖,只是不知道喝惯了米酒黄酒的人们习不习惯这种高度的蒸馏酒。 说干就干,秦显又带着徐大友、马大柱和石锁一头扎进了小院里。 用黄酒蒸馏高度酒、再从外头收来许多应季的桂花用酒精萃取香精。 用烧碱和生石灰制作纯碱,秦显一面操作演示一面将大概的化学知识教给几个人。 不觉已是八月末,天气见凉。 秦显命人备下一桌酒席将吴雨请到了州衙。 才进了花厅,吴雨便使劲抽了抽鼻子:“二弟,你这是预备下了什么好久,好香气!” 秦显嘿嘿一笑:“闲来无事弄了点烧酒,自己吃着觉得还不错,故而请大哥来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说着让吴雨在主位上坐了,斟了一杯烧酒给他。 “哈,闻起来果然香气扑鼻沁人肺腑,我先尝尝看!”说着端起酒杯就要喝。 秦显忙说道:“大哥你慢点喝,这酒烈得紧。” 吴雨停下手中的动作颇为不屑的看了吴雨一眼:“大哥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再烈的酒又能烈到哪里去?不是大哥说你,喝酒怎么用这么小的杯子,这哪里能尽兴?一回回的倒酒岂不麻烦?一会儿该换大碗来!” 秦显听了摆摆手笑道:“罢了,当我没说,大哥请!” 吴雨也不含糊,一口就喝干了杯中酒。 然而马上他就觉得不对了! 这酒虽然清澈如水香气扑鼻,吃到嘴里却觉得唇舌都是火辣辣的! 吴雨下意识的便想要吐出来,可看着秦显正一脸贱兮兮的看着自己,分明是在等着看笑话,吴雨一扬脖直接把一大口酒给咽了下去。 只觉得一股火线顺着嗓子眼流进了胃里,吴雨忍不住狠咳嗽了几声:“咳咳咳……好酒,好酒啊!呼……” 秦显哈哈笑着给吴雨又倒了一杯说道:“大哥果然好酒量,哎,大哥别恼,我可不是故意揶揄。 这酒与你以往吃的酒都不同,这一杯酒可要顶黄酒四五杯呢!反正小弟肯定是一口吃不下这一满杯酒的! 大哥吃菜,压一压酒气……” “二弟,你这酒可得给大哥来上几坛子才行!” 秦显道:“这个自然!我还怕大哥不爱吃这个,既然大哥喜欢,小弟自当孝敬。 实不相瞒,我今天请大哥来除了让你尝尝这个酒之外还有别的事相求呢!” 吴雨哈哈一笑:“果然,你是无利不起早啊!说把,是什么事你求得到我?又要去抄谁家不成?” 第55章 去晋阳 秦显笑道:“并不是这个,实不相瞒,我最近弄出了点新鲜玩意,想送给大哥一些,还想请大哥帮着运一些到幽州去进献给广亲王。 毕竟小弟能有今日全凭王爷提携,我也总该尽些孝心才是。” 吴雨道:“难为你想得周全,是这酒么?王爷虽然不甚好酒,可总要宴请军士,你这烧酒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秦显道:“这酒不过是一种,还有银镜、香皂、霜糖等几样东西。” 说着将这些东西拿来给吴雨看了。 吴雨虽然看了银镜也是啧啧称奇,对于香皂、甘油这样的洗护用品就有些不屑一顾了。 这些香喷喷的玩意是给娘们预备的,他自然没什么兴趣了。 秦显笑道:“这些是给大户人家的女眷们预备的。 大哥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我是想先送一批去给王爷,让他的家眷试用试用,顺便送给王公大臣们一些,就算是帮我免费宣传了。 日后我想在幽州城里开一间胭脂铺子,专门卖银镜、香皂等物呢。” “原来你想的是这个!” 吴雨哈哈一笑:“这也不难,正好张志举的案子不也审理的差不多了吗? 我正要同你商议如何上书给王爷交代此事呢,便让人将这些东西都给王爷送一些过去就是了。” 秦显道:“那就劳烦大哥费心了,将来若是赚了钱,少不得大哥的一份好处!” 吴雨蹙眉道:“二弟你说这话可是外道了!咱们一个头磕在地上的交情还讲这些吗? 嘿嘿嘿,你若是有心,多给我些这个酒就是了! 二弟,老哥是个不懂经济的,可我总是觉得你要卖那些娘们用的东西总不如卖酒赚得多些。 这银镜就算卖得再贵,赚得再多他也不是天天都要买的东西不是? 酒就不一样了,这等美酒吃得口滑了只怕隔三差五就要吃上几杯才可以。 我跟了王爷多年了,京中别人家里不知道,就说王爷府上,哪年不得用个上千坛子的好酒? 还有宫里头,其他勋贵府上,哪一家少得了酒?” 秦显道:“大哥说得是,确实酒是快销品,可酿酒这玩意要消耗大量的粮食,尤其是这烧酒,要四五坛的黄酒才能出一坛烧酒呢。你想想,这得多少粮食? 想来王爷或者皇上也不会同意拿出这么多粮食酿酒吧?” 吴雨听了说道:“这话不对!没有你酿这个烧酒,勋贵们也要喝米酒黄酒不是? 皇上赏赐得胜归来的将士也是常赏赐美酒的!” 秦显嘿嘿一笑:“若是皇上或者王爷下了钧旨准许酿制烧酒自然就不是事了。 可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同知,哪儿敢随便糟蹋粮食?” 吴雨哈哈一笑:“我说你怎么想起来要给王爷送酒送银镜的,原来在这等着呢! 我知道了,回头我自会上书给王爷,恳请他下旨准你开酒坊酿酒就是了!” 秦显端起酒杯道:“那就有劳大哥了。” 二人吃了一口酒,秦显道:“干脆我派出一队人马护送,你亲自押解着东西进京,到时候当面跟王爷说不好么?” 秦显笑着摆手道:“我可不去!我到任才一个多月,没有旨意怎么能进京去?去做什么?给王爷送礼吗?” 吴雨道:“你可是王爷钦点的同知,回京给王爷请安,顺便汇报汇报张志举一事也在情理之中。” 秦显道:“就这么一点事实在不值得跑一趟。况且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吴雨问道:“什么事?可是剿匪吗?这个二弟你大可放心就是了,你只管把你的招降通告写好了,我让人带兵往各处去发告就是了。 若是那些山匪乖乖下山从良算他们识相,若是不然,我就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别以为云州归属大魏了还能像以前那般纵容这群宵小之徒为所欲为!” 秦显道:“你不说我倒是给忘了,早就说收拾山匪,一直没腾出空来。 这件事还真得让大哥手下的将士们受苦了。不过我还是以为应该以招抚为主,不到不得已还是不要动刀动枪的好。 毕竟那些山匪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当了匪的,如今免两年赋税,再给他们工作或者耕地,我相信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弃恶从善的……” 吴雨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安抚为主!一说这事你就婆婆妈妈的。 二弟,方才你说有事,又不是剿匪的事,你要做什么?” 秦显夹了一口菜丢进嘴里道:“大哥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我想去晋国都城晋阳一趟。” 吴雨听了脸色一变:“二弟,你去晋阳做什么?” 秦显毕竟曾经是晋国的校尉,虽然这段时间他并没有表现出对晋国的留恋之情,到底身份敏感。 吴雨留在云州的任务之一就是监视秦显。 秦显笑着指了指一旁的银镜和香皂道:“我去卖这些东西啊!” 吴雨蹙眉道:“二弟不要说笑!” 秦显道:“没有说笑啊,我真是想去卖这些东西的,顺便看看能不能把云应蔚三州缺盐的事情给解决掉。若是从幽州运盐过来路途实在太遥远了,倒不如还和以前一样从运州买。” 吴雨道:“你现在是云州同知,深入晋国,还要跑到晋阳去实在太冒险了。这事断断使不得!你要有这个心思派个可靠地心腹人去就是了,何苦自己涉险?” 秦显道:“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得好。 况且我昔日不过是个小校尉,在云州也没露过几次面,到了晋阳谁会认识我这么个小人物? 我只做商人打扮,魏晋两国如今已经讲和了,晋国又各地又纳贡的,难道晋国还会为难一个能给他们带去好货物还要买他们盐的商贾? 大哥你是不知道那些晋国的勋贵们,我敢打包票,他们肯定会对我的银镜和香皂感兴趣的,若是抓了我谁卖给他们这些好东西? 大哥难道还怕我跑到晋国去投降,接着当我的小校尉吗? 放心吧,我这次只带着几个长随,让你弟妹回娘家住上一段时间。” 吴雨道:“话是这么说,我还是觉得你太冒失了一些。你若实在想去,我派几个功夫好的兄弟跟你同去吧。” 第56章 忻州 听说秦显要去晋阳,所有人都想跟着。 秦显笑道:“去那么多人做什么?我又不是去游玩的,我是去卖东西的!” 徐大友道:“话是这么说,到底咱们得拿着魏国的路引去,万一有人刁难呢?” 丁三也点头道:“虽然已经停战了,到底还是不太平,又要带着几车货物,倘或半路上遭遇山贼什么的人少了怎么成?” 秦显道:“那也不用都跟了去,大友,柱子,你们两个就别跟去了,接着在这边做银镜香皂出来。丁三,石锁,刘则,朱平,你们四个跟我去吧。 咱们也不是只这一队人去,要寻个同往晋阳的商队跟着一起走。”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李福却说道:“秦大人,你此次去晋阳是为了卖你新近做出来的这些东西,顺便买盐回来是吗?” 秦显点了点头道:“正是。” 李福道:“或许我可以帮上些许忙。” “哦?难道你认识晋国的盐商?”秦显来了兴趣。 李福道:“我不认识什么盐商,不过我的一个发小如今在代王李珅的王府里当个小管事,说不定能给大人引荐一下代王。” “是吗?”秦显倒是有些意外:“你这发小靠谱吗?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李福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去问问看不就知道了?反正代王府在忻州,大人要去晋阳也要路过的,略停一停又何妨?” 秦显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又问道:“你的伤势可不妨碍了吗?” “托大人的福,早就不妨碍了。秦大人救我一命,这回我可算有报答的机会了,还请大人带上我一同前往晋国。” “行,就算这条路走不通,你还可以顺便去看看故人呢。”秦显痛快答应下来。 说罢又看向杨珍道:“杨主薄,我这一去快则十几天慢则一个月就能回转。 这段时间衙中大小事务就暂由你代理了。” 杨珍忙说道:“请大人吩咐。” 秦显道:“也没有别的,一是城南开发区的建设要加快一些,不管是银钱还是劳力都缺不得。 二是曲辕犁的制作,将图纸雕版印刷,再做出一批样品来,每个村发一具样品一份图纸,尽量让他们自己能做。 至于张志举一案,吴将军会将案情上书给朝廷。主犯自在牢中严加看管,那些不甚要紧的从犯,先使他们往开发区去搬砖挖沟做些粗笨勾当。” 杨珍一一记下不提,又交代了一些话众人方散了。 回到后宅,将自己要南下晋阳一事同琳儿说了,琳儿也是一脸的担心: “相公,琳儿知道你是要为了三州百姓食盐才走这么一遭。 相公是做大事的人,这些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管。 可毕竟如今你是魏国的官,要深入晋国,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秦显只得拉起琳儿的手将方才的话又讲了一遍,琳儿只是低头不语。 秦显道:“放心吧,相公定然能平安回来的。咱们也来云州城里快两个月了,如今我一走也要十几二十天,我想着把你送回马家堡去看看岳父岳母,同他们住上一段时间,省得你自己在云州闷得慌,你以为如何?” 琳儿点头道:“都听相公安排。可芸妹妹怎么办?” 秦显道:“自然不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让她跟你一起回马家堡小住吧,也好有个伴。” 琳儿道:“可相公那边没人照顾……” 秦显笑道:“我又不是吃饭穿衣都要人伺候的,不过当了两天官,就要摆架子了不成? 这一路上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到底要赶几百里的路。 若不是怕路途辛苦,我倒是想带着你一起去的,其实我舍不得琳儿……” 说着秦显放在了琳儿的腰际的手往下一滑。 “相公~天还没黑呢……”琳儿双颊绯红往窗外看了一眼。 “嘿嘿,干嘛要等到天黑啊。”秦显的手越发不安分起来:“琳儿身上好香啊~” “相公,使不得,好歹……好歹把门关了吧?” ---- 准备了两天,正好有一队商队要往晋阳去进布匹生丝,秦显便带上丁三李福等人套上一辆骡车,载着镜子、香皂等物出了云州往南去了。 一路晓行夜宿,在每处城关隘口倒也没有因为他们拿的是魏国路引便刻意刁难。 因走的都是官道,他们人又多,倒也没有碰到山匪路霸。 行了五日已经到了忻州城。 进了城已是傍晚时分,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 正要让店家准备晚饭,李福却说道:“大人,既然到了忻州城里,我想现在就去找我那发小。” 秦显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明天一早再去无妨。” 李福道:“现在这个时候去找多半他应该在王府里,今天若是能见便先跟他说了,明天一早说不定就有消息,岂不好么?若是明天早上去了他去忙别的差事见不着,岂不耽误正事?” 秦显想想也是这个理,便说道:“如此就辛苦你了。也别空着手去,带上两面银镜几盒香皂去打点送礼吧。再带上些银钱,若是得空,请你那发小吃顿酒才好。” 李福答应一声去了不提,秦显让店家准备饭菜,又要来了热汤洗了洗脸和脚。 这个时代出行可绝对不是一种享受,虽说一路骑马,每天也不过能走五六十里路程。 每天四五个时辰骑在马上一天下来也难免腰酸腿疼浑身僵硬。 洗漱完毕了略觉得轻松了一些,正要吃饭,却听有人敲门道:“敢问,云州来的秦日业秦相公是住在这里吗?” 秦显便开了门,只见一个大户人家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带着笑脸站在外头。 “在下便是,请问您是……?” 中年管事便做了个揖道:“秦公子好,在下李英,是代王府的管事,奉我家王爷之命特来请秦相公往王府中一叙。” 秦显不禁感叹这李福做事效率还挺高,因说道:“怎么不见李福回来?” 李英道:“李福此刻在府中回话,恭候秦公子大驾。 我们王爷见了公子带来的银镜和香皂后连连称奇,想请公子往府中详谈。 还说公子想要买晋国的盐也可以商量,王爷已经让人备下了酒宴只等公子驾临了。秦公子,请吧~” 第57章 代王府 带着石锁丁三两个跟着李英来至代王府,进了角门又转过穿堂来至二进院的一处小花厅内,果然见一桌酒席已经备下了。 “公子且请稍等,我们王爷随后就到。”李英请他们坐了,便在一旁侍立。 秦显却觉得有些不对,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些。一个亲王为了这点生意会大晚上的接见自己? 正自揣度,只听门被推开了,一个青年公子带着两个家丁走了进来。 “李……李福?”秦显不由得一愣。 李福还是那个李福,不过不再是一身葛衣,而是换了一身锦袍,头发也重新梳理过了,带了一顶嵌玉束发冠,俨然富家公子打扮。 “秦公子,坐……”李福走了两步示意秦显坐下。 “李福,你这是什么意思?”丁三往前一步挡在了秦显身前。 李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拱手道:“丁三哥,秦公子,你们别怕,这里并没有人要伤害你们。秦公子救我一命,我怎么能恩将仇报?” 秦显拍了拍丁三的肩膀示意他退后,面无表情的问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李福答道:“实不相瞒,在下行李名彦覆,是代王世子,晋国归德将军。 本来随军出征,谁想兵败我又受了箭伤,逼不得已才换上了普通兵卒的衣物撤退。 谁想又同亲兵走散了,好在被石羊堡的里正李守志救下,机缘巧合,又被秦公子用奇法救我一命。 只是局势不明朗,故而一直未敢透漏我的真实身份,还请公子体谅一二。” 说着拱手一揖。 秦显冷笑了一声道:“行了,知道了,你有难处不敢暴露身份,我原谅你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走了?丁三,咱们走!” 说着抬腿便要往外走,门口却被几个家丁拦住了。 “怎么?这是给我来场现场版的东郭先生和狼吗?”秦显站住了脚抱着肩膀冷笑着看着李彦覆。 李彦覆虽然不知道谁是东郭先生,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定然是讽刺自己恩将仇报的。 便拱了拱手陪笑道:“不敢不敢,救命之恩怎能忘记? 既然秦公子已经到了忻州,可否赏光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说着指了指一旁桌上摆好的酒菜。 “好,既然李将军盛情难却,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显说着一屁股就在主宾位置上坐了下来,又招呼石锁和丁三道:“还都站着做什么?坐吧!” 二人也跟着坐了,眼镜却恶狠狠的看着李彦覆。 李彦覆只做没看见也陪着坐了,有人给众人倒了酒,李彦覆举杯道:“这是陈年的桑落酒,虽然比不得秦公子酿的烧酒甘醇,也可勉强入口,请!” 秦显也不说话,端起酒杯来浅尝了一口便拿起筷子来对着满桌的菜肴动起手来。 看着丁三石锁二人都不动,秦显劝道:“都看着我吃做什么?吃啊! 赶了一天的路,别说,我还真是早就饿得不行了。 这烤鹿肉不错,外焦里嫩,鲜而不膻,都尝尝! 不用怕,将军一看就是好客之人,自然不会在酒菜里下毒的。是不是,李将军?” “秦公子说笑了……”李彦覆的脸上有些尴尬。 丁三见秦显丝毫不放在心上一般,只顾闷头吃菜,便也有样学样的大吃特吃起来。 他们哪里知道,秦显已经在心里将李彦覆家里所有女性都给问候了一遍了。 难怪这小子信誓旦旦的说可以联系上晋国的代王,原来他就是代王世子! 可笑的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自己一直拿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卒,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如此的深藏不露! 好心没有好报啊! 李彦覆想说些客气话,秦显要么呵呵一笑,要么嗯嗯啊啊的应付过去了事。 不出一刻钟,李彦覆还没吃几口菜,秦显已经沟满壕平了。 “我吃好了,李大将军请慢用吧!” 不等李彦覆吩咐,便有侍女端着铜盆手巾过来。 秦显也不客气,拿起一旁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又净了手。 “想必将军已经给我准备好下榻之处了吧?”秦显接过茶来吃了一口说道。 显然李彦覆是想将自己软禁起来,不达到他的目的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早已给公子准备下了。”李彦覆答道。 “哼哼,那我就只能搅扰了。却不知刘则朱平他们那些人如何?” 李彦覆道:“这就排人去接,连同秦公子的货物一会儿都接到王府来小住,公子以为可使得?” 秦显一拱手道:“那就有劳李将军了。有这个你早说吗!何必还让我们费事找客栈? 哎,对了,还请麻烦告诉和我同行的那个姓王的丝绸商说一声。 就说我可能要在这里耽搁些时日,让他不用等我,自己去晋阳吧。 一路来还多亏了人家照顾呢,总不好不辞而别不是? 再帮我传一句话,就说我得空了定然登门拜访给他赔不是。” “秦公子请放心,你的话我定会让人带到。” “多谢多谢!”秦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这一天下来真是累了,李将军若是没有什么事,我想先回房歇息了,失礼了~” 李彦覆把秦显诓来自然是有话要说,可见秦显这般也不好着急,只能对侍女道:“快带秦公子往客房去休息!” “公子这边请……”侍女放下手中的铜盆恭恭敬敬道。 “等等,李将军,我还有一事相求!” 李彦覆听了心中一喜,忙说道:“公子有什么话但讲无妨!只要李某人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是吗?”秦显挑了挑眉毛:“我倒是觉得对于李将军来说应该不难。 你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卖掉我的货物再买盐回去。 李将军若是肯答应下来,让我快点办完了这件事可以回去和媳妇团聚那就感激不尽了!” 李彦覆笑道:“这个不难,秦公子想什么时候谈都可以。” “呃,好。我还有个小请求。”秦显搔了搔腋窝道:“好些天没能好好洗个澡了,能不能在你的王府里奢侈一回?” 李彦覆这才明白秦显是玩儿他呢,也不生气,笑道:“这有什么? 公子有什么要求只管跟丫鬟们说就是了,若是谁敢不听,看我饶不饶她们!” 第58章 软禁 由丫鬟引着来到客院,院子不大,三间正房东西个三间厢房倒也齐备。 “大人,我……”丁三显然憋着一肚子话呢。 秦显却把眼一瞪:“你什么你?你想洗澡后面排着,等我洗完了再说! 还有,这正屋可是我的,你们都往厢房里睡去!丁三,你晚上睡觉打呼噜,还有你小石锁,你小子的脚太臭了!” 丁三会意,便不再说话了。 来到屋里,秦显打量着室内的陈设不禁咋舌道:“乖乖,到底是王府啊!连客房都收拾得这么气派!” 丫鬟答道:“世子特意吩咐过,您是他的贵客,怎敢怠慢?” 秦显点头道:“贵客好,贵客好。我要洗澡了,劳烦妹妹让人准备准备吧。” 丫鬟道:“公子且稍等,已经吩咐下去了,一会儿就好。” “有劳了。”秦显点了点头,又贼兮兮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丫鬟,贱笑道:“小妹妹,敢问怎么称呼?今年芳龄几何?” 丫鬟红着脸答道:“奴婢叫芳草,今年十六……” “芳草?芳草这个名字好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独恋一枝花?十六岁,好年纪啊!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哎,我说芳草,冒昧问一句,你还是不是处子之身啊?” 看着芳草一双小手捂着泪汪汪的眸子跑了出去秦显不由得有些愧疚。 虽然李彦覆可恨,自己也不该把气撒到一个小丫头身上啊! 不过气跑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一会儿秦显就发现自己错了。 几个婆子抬着浴桶和几桶热汤在一个妖娆女子的引领下进来了。 “秦公子万福,奴家金莲,来服侍公子沐浴~”妖娆女盈盈一拜,漏出贴身小衣无法遮掩的一条深邃。 “咳咳,金莲?你……你带药了吗?” “药?什么药?”金莲有些不解的看着秦显。 “哈,我开玩笑呢!”秦显笑得那叫一个尴尬。 本来一点都不好笑,金莲却笑得花枝乱颤:“公子好会说笑!来吧,奴家服侍公子沐浴。” 说着便去帮秦显宽衣。 秦显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咳咳,那个……方才的那个芳草姑娘呢?” “那个黄毛丫头啊?一点规矩都不懂,唐突了贵客,这会子正在外头跪着呢,看一会儿怎么罚她吧!” 金莲显然很擅长察言观色,见秦显眉头微微一皱便笑着说道: “公子消消气,何必和那种小丫头一般见识?一会儿让她来给您磕头赔罪就是了。 公子方才说二八佳人体似酥,却不知我这双十年华是不是太老了,入不得公子法眼了? 公子,再不着急,这桶里的水可就凉了~” 说着又要去扯秦显的衣服。 秦显嘿嘿一笑:“还是让芳草姑娘进来伺候吧,金莲姑娘且请回避吧。” 金莲还不肯放弃,堆起笑来说道:“哎哟哟,怎么着,公子是嫌我老了?我可是……” “并不是,明天再让你伺候,咱们还是先来后到,今天就让芳草来吧! 再劳驾你告诉你们世子,我是逗芳草玩儿呢,日后不要怪罪她。” 金莲有些哀怨的看了秦显一眼,遂又噗嗤一笑: “罢哟,原来秦公子还是个温柔体贴的!既然这么着,那我就唤芳草进来就是了。 不过秦公子,可要记得你的话,明天可是轮到奴家伺候公子了哟~” 说着朝秦显抛了个媚眼一步三摇的去了。 不一时双眼通红的芳草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扑通一声给秦显跪下了,声音有些哽咽道: “芳草年幼不懂事,得罪了贵客,还请公子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 “行了行了,起来吧。”秦显到底看不惯这个,把芳草搀了起来:“别哭了,这大鼻涕流的,都过河了!” 芳草忙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又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秦显呵呵一笑:“罢了,还真当真了不是?你去西屋里等着,不叫你不许出来!” “喏……”芳草答应一声迈着小碎步进了西屋。 看着芳草果然乖乖的进了屋,秦显又听了一回,这才脱了衣服跨进了浴桶里。 温热的水浸泡全身,让秦显不由得哼了一声,把头靠在桶沿上舒服得闭上了眼。 放松下来,秦显又开始了深刻的反省。 自己怎么就没看出这个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李福原来是个亲王世子,晋国勋贵?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竟然隐藏的如此之好!是他的演技太好了,还是自己太嫩了? 又想到李彦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很显然,他现在还不想和自己撕破脸皮,那么肯定是有求于自己。银镜的制法?蒸馏酒技术?还是要鼓动他造反,从新夺回北三州? 想到这里秦显只觉得浴桶里的水似乎都凉了两度。 既然李彦覆是晋国皇室成员,他有这种想法也不稀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秦显索性不再多想了,跳出浴桶抓起毛巾擦拭身上的水。 只希望那个“魏国丝绸商”够机灵吧! 却说芳草呆呆的坐在西屋里听着外头哗哗的水声心中不免忐忑。 这位秦公子可是世子的贵客,世子特意叮嘱过一定要好好服侍,不能怠慢,更不可惹他生气,不然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可方才她怎么就觉得委屈了呢? 秦公子不过是随口赋诗一首罢了。 芳草暗恨自己方才为何失态,险些开罪了贵人给自己酿下大祸。 既然秦公子不计前嫌又把自己招进来,可不能再犯方才的错误了。 虽然她未经人事,也隐隐的猜到了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芳草心里有些惶恐又有些无奈。这不就是自己的宿命吗?身为奴籍打小被送到王府里抚养长大,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取悦他人的吗? 好在这位秦公子年纪轻轻样貌也算俊朗,还能出口成诗,总比那些成日只知道吃喝嫖赌眠花宿柳的纨绔子弟看起来顺眼些……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得外头水声又想,似乎是秦公子从浴桶里出来了。 芳草忙收回心神,垂着一颗小脑袋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然而并没有人进来,外头似乎有人说话。 听起来好像是秦公子的其他随从也被请进了王府。 似乎还有人骂骂咧咧的痛斥世子是个恩将仇报之人…… 第59章 怀璧其罪 代王府内院。 厅正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蟒袍男子,下颌一缕长髯直达胸口,正是晋国代王李珅。 听李彦覆讲完了这段时间秦显的所作所为李珅沉吟片刻才说道: “这秦显既然曾是我晋国军中校尉,为何胸中有此才华不展露?偏偏要降了魏之后才一展拳脚?” “这……许是因为在军中无人引荐吧,毕竟秦显出身寒微……”李彦覆答道。 作为以遵礼法自居的晋国,勋贵和平民之间有一道无形且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个人这一生是富贵还是低贱,完全要看你投胎在什么人家里。 像秦显这种凭着自己在军中混到一个九品校尉已经到了人生巅峰了。 “父王,儿以为我晋国在重用人才一事上……实在不如魏国。 此云州一战,明知我国兵力不敌魏国,皇上却要听信那些只知道纸上谈兵的老东西们信口雌黄。 放弃坚城不守,偏偏要举大兵拒魏人于国境之外,最后落得惨败割地赔银子……” 李珅叹了口气,这些他又怎么不知道? 自己的哥哥李玜昏庸无能,只知道享乐,朝中政务任由一群哄着他玩的庸臣把持,他虽然屡次上谏却如石沉大海。 李彦覆接着说道:“父王,儿子以为魏国这几年来崛起迅速,与魏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有着莫大的关系! 魏国军中,不论出身高贵低贱,只要你能立下战功便可以一步步的被提拔,甚至可以裂土封侯! 有了这种奖励,哪一个将士在战场上不会用命? 反观我晋国,即便再有一身本事,杀敌无数,出身卑贱者官不过校尉。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若我晋国不思进取还不懂变通的话,将来只怕要失去的可就不是北三州了!” 李珅道:“你当这些道理父王不懂吗?可朝堂之上小人当道,蒙蔽圣听,孤屡次上谏都没有回应。 且若依照魏国之法变法,在民间大肆提拔有识之士,这群勋贵的利益定然受到损害。 你以为他们会同意变革吗?到时候定然会说祖制不可擅改,礼法不可妄变之类的话来。” 李彦覆咬牙道:“难道就看着这群无作为的庸臣毁了大晋不成?” 看着李珅仍不言语,李彦覆又说道:“父王,秦显在马家堡纠集村民,将前来滋扰的魏国武骑尉卢曾和几个魏军用计杀死了。 以民杀官,不论在哪里可都是该砍头的重罪,更何况秦显还是晋国的校尉? 可萧宏德略听了听秦显的所作所为,又亲见了他所制的曲辕犁确实好用,非但没有杀秦显,反而一句话便让秦显当了云州同知,将刚刚得到手的云州让他治理! 既然萧宏德都知道人尽其才,父王难道就不能把这个能人收入麾下吗?” 李珅站起身来背着手踱了两步说道:“这秦显空有一身本事在我晋国军中效力时并未被重用。 如今被魏国提拔出仕当官,他还肯再返回头来替我晋国出力吗?” 李彦覆说道:“父王且听我说。以我这段时间的观察,秦显似乎对魏国并没有多忠心。 他本来造出了一种极为犀利的武器,可以一击致命,其威力我是亲眼瞧见的。 若能将这种武器进献给魏国定然是大功一件,可秦显非但不想进献,反而把火器说得一无是处,故意让萧宏德看不上。您说,这不是在防备着魏国吗? 相反,他却把曲辕犁这种新型农具推荐给萧宏德,还有什么灌溉用的桶车。 以我对他的了解,似乎秦显并不在乎给哪一国效力,他是打心底里想让一方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当初在马家堡的时候他就带着人打土匪、修水利。 如今当了云州同知更是一上任便将不作为又鱼肉百姓的州丞打入了大狱。 这次他要去晋阳也是为了能让云州百姓吃上平价食盐……” 李珅想了一回说道:“既然吾儿中意此人,便试试能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使其重新归顺我大晋,为国效力吧。” “是。我明天便同他好好谈谈。”李彦覆信心满满道。 李珅想了想又问道:“方才你说的秦显弄出来的火器,果然有那么犀利?” “不过是尺余长的一根铁管,用火药激发弹丸,十步内可杀人于无形,堪比弓弩!更难得的是这种武器不需要像弓手那般经过三两年的训练,只要稍加指点,老幼妇孺都可以操之杀敌!” 李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若是那秦显不肯为我所用,也要把这种武器的制法搞到手里。” 李彦覆道:“儿子明白!秦显年纪虽然不大,脑子里却装着各种奇思怪想。不单这武器闻所未闻,他还制出了一种银镜、还有香皂等物,实属闻所未闻的……” 李珅又道:“若是他不肯归顺,也不能让他替魏人效力!” 说着以手做刀往下虚批了一下。 李彦覆心头一紧,说道:“父王,秦显到底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杀了他,我岂不成了背信弃义之人……” 李珅冷笑一声:“怎么,若是他不肯归顺,你还要放他回云州去不成? 他虽然暂时不肯将武器的事交给魏国,多半是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罢了! 一个曲辕犁就能给他换回个同知的官衔,他何苦要将自己的底牌都量出来? 你也说了,此子有些能耐,杀伐果断又擅长邀买人心,上来就要求免了一年半的赋税。 若是他一两年之内真的在云州城中做出些成绩来,少不得加官进禄。 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将这种新武器进献给魏国,不是可以收利更丰吗? 这等有见识又有能为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也不可放虎归山,让魏国得了去!” 李彦覆低头不语。 站在国家的角度上来说他知道李珅说得绝对有道理。 可站在私人情感上来说,他这么做岂不是害了秦显? 李珅拍了拍李彦覆的肩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重情义是好事,不过有些时候万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儿子明白了……”李彦覆答道:“儿臣尽量说服秦显吧!” 第60章 插科打诨 第二日一早,听到窗外的鸟鸣声芳草猛的坐了起来。 预想的羞羞的事并没有发生,秦显洗完澡后便在院子里同他的那些随从说笑闲聊,似乎都忘了她的存在。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和衣睡着了。 慌忙起身胡乱理了理头发,而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东屋门口从门缝中往里看,只见秦显正四仰八叉的以一种极不雅观的睡姿睡在床上,被子也被踢到了床下。 芳草噗嗤一笑,忙又憋住了,生恐吵醒了贵人的美梦。 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小心翼翼的给秦显盖好了被子又悄悄退了出去。 虽然秦显还未起身,芳草还是决定先准备好洗漱的东西,毕竟天色已经大亮了。 接了一盆水回来,在院门口正遇到李彦覆带着几个长随和两个拎着食盒的婆子走来。 芳草忙放下手中的铜盆施礼道:“奴婢给世子请安。” “免了。”李彦覆看了看铜盆问道:“秦公子起身了吗?” 芳草如实答道:“方才奴婢出来打水的时候还睡得香甜……” 李彦覆不由得一皱眉,秦显在马家堡也好,在云州城也罢,几乎没有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怎么今天在代王府里居然还没睡醒? 再看看一旁的芳草,问道:“秦公子昨天可是睡得晚了?” “是……”芳草只知道半夜三更的秦显还在屋里点着灯蛐蛐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 李彦覆却以为秦显是见芳草青春貌美不能自已故而睡得晚了,会心一笑道: “你做得很好,去将秦公子唤醒吧,服侍他洗漱用饭,我要同他说话。” 芳草不敢违拗,应了一声进了东屋,轻轻唤了一声:“秦公子?” 哪知秦显根本没有反应。 芳草只得加大了声音又喊了一声,秦显这回倒是有了回应,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一转身背对着芳草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秦公子,醒醒吧,外头世子在等着和您说话呢!”芳草只得推了推秦显的肩膀。 李彦覆足足在外头等了一个时辰,秦显终于梳洗完毕用过了早饭。 秦显故作吃惊道:“哎哟,这不是李将军吗?您什么时候来的? 你瞧瞧,也没人知会我一声,是不是久等了?失敬失敬,快请坐! 我是客,就不给你主人家上茶了哈!” “还不快上茶来~”李彦覆在一旁坐了又问道:“秦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好,好!王府里的这蚕丝被就是好,又轻巧又柔软!”秦显打了个哈哈。 不一时芳草端上茶来给二人倒上了,李彦覆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这才说道: “秦公子,当初我在云州隐瞒身份,实属无奈之举,还请不要见怪。” 秦显道:“嗨,这有什么?李大将军如此尊贵的身份,若是让人知道了还了得? 改名换姓也是应该的吗!若是让我知道了您是代王世子,万一我把你献给了魏国怎么办?” 李彦覆脸上有些尴尬,说道:“秦公子玩笑了,我知道你并不是那种卖友求荣的人,你是……” 秦显冷笑一声:“哎,打住,谁说我不是了? 再说了,咱们俩也不是友!有把自己的朋友诓骗过来软禁在家里的?” 李彦覆道:“秦公子言重了,哪里是软禁,只不过请公子在寒舍小住几日,略尽地主之谊罢了。” “呵呵,李将军果然好客!”秦显不咸不淡的讽刺了一句:“既然这么着,那我就不得不打扰了。” 李彦覆知道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会让自己更加尴尬,便将话锋一转道:“秦公子,不如咱们谈谈正事?” 秦显道:“正事好,谈!是不是李将军看上我的银镜和玻璃瓶了? 我就说吗,您这种豪门望族王孙公子的眼光肯定是不会错的! 却不知李将军是想要拿下忻州一地的总代理,还是要拿下整个晋国的代理权? 我给你解释解释这个代理是什么意思哈,就是说我的这几样产品只卖给你一家,到时候李将军是想自己开店经营还是批发给其他商贾就随便你了。 只不过么,签了代理,我对销量可是有要求的! 不然我若是把整个魏国的代理权都给了你,结果李将军什么东西也卖不出去,我岂不是要赔钱了? 至于这个量多少吗?咱们可以先试一试…… 我相信以李大将军的身份和地位,想要把这些商品在晋国推广开来定然不费吹灰之力! 毕竟咱们的商品他确实是好吗!尤其是香皂盒银镜,我相信晋国贵族女眷们肯定会趋之若鹜的。 到时候大将军就等着在家里数银子就是了!” “咳咳……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李彦覆终于有机会插话了。 “不是这个啊……啊!我知道了,是盐引的事是不是?” 秦显一拍脑门笑道:“我就说吗,和李将军比起来我还是小了,格局小了! 银镜香皂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不过是些赚钱的勾当,盐引才是民生吗! 李将军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盐而来的。 难怪当初你说要找代王呢,昨天我才明白过味来,既然这么着,李将军就把这事解决解决吧? 其实也不难,只要晋国还能按着以前的价格和数量给三州盐引就成了,这价格还和以前一样你看可使得吗? 哎呀呀,李将军可真是为民着想,好人,好人呐!” 莫名其妙的被扣了一顶高帽李彦覆也只能跟着说道:“这是哪里话? 百姓们自然是要吃盐的。盐引的事我自会跟我父王说明白的。 若是说起为民着想,和秦公子比起来,李某人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李将军不必自谦!我不过是来碰碰运气,到底解决问题的还得是咱们李将军!” 李彦覆知道又要转换话题了,不能让秦显牵着鼻子走! “秦公子,咱们就别绕弯子了,我知道你也是个直爽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天窗?”秦显抬头对着房梁看了半晌:“天窗在哪里?” “咳咳……秦公子,我知道你是个有抱负,想要为天下苍生做些好事的。 你虽然现在给魏国当官,到底你骨子里是我晋人! 如今既然已经回到晋国了,何不丢了魏国的官不做了,仍旧替我晋国出力呢?” 第61章 敬酒 “替晋国出力?”秦显冷笑一声:“还回来当我的小校尉,然后被人追着撵吗?” 李彦覆道:“秦公子不必如此。以前是咱们晋国不能人尽其用,埋没了你这样一个人才,如今既然让我知道了,怎么还能让你当一个小小的校尉,这不是屈才了吗? 好歹我父亲也是代王,难道秦公子还怕你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吗?” 秦显自嘲般的笑了笑:“李将军的好意秦某人心领了,可想必你也知道,我可是马家堡里正的上门女婿,还要给岳父老泰山传宗接代的,如今我娇妻还在云州呢……” 李彦覆忙接道:“我知道秦公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定然不会抛弃家人不管不顾的! 这又有何难?只要将你们一家人都接回来就好了! 秦公子只管手书一封,我这就安排人回马家堡将你一家老小都接道忻州来,再给你安排一处宽敞的宅院……” 秦显拱了拱手说道:“多谢李将军的美意了。 只是马家堡全村的百姓我都将他们视为家人,总不能都接过来吧? 还有整个云州的乡亲们,我还想给他们做点实事呢,怎好半途而废?” 李彦覆道:“秦公子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人,怎么能为了一时之念意气用事呢? 云州百姓确实不少,可我大晋还有这么多州府,难道造福更多的人不是公子所愿吗?” 秦显冷笑了一声:“怎么,听李将军的口气,这晋国上下你可以做主了不成?” “这……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归德将军,怎敢说做主二字? 不过秦公子是治世之能臣,咱们先在忻州做出一些成绩来,而后徐徐图之,让皇上看到这法子切实可行,到时候还怕你那些新政不能推行吗?” 秦显正色道:“李将军,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并不在乎什么晋国魏国,我只希望尽心竭力的能为百姓们做些好事。 云州姓晋还是姓魏又有什么相干?我当初是一个晋国小校尉,我跨着刀握着枪是为了保护百姓们的平安。 如今我成了同知,不用舞刀弄枪了,我还希望自己可以保一方百姓平安。” 李彦覆听了马上说道:“云州百姓是你挂念的,难道咱们晋国其他州的百姓就不用挂念了吗?” “呵呵,我倒是想挂念,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个中缘由,晋国朝堂到底是什么样子,李将军,这就不用我名言了吧? 我现在只想在云州先试试我这套法子能不能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李将军若是能明白体谅,就帮我把盐引一事落实了吧!” “秦公子,我……” “哎,别说了,懂了!盐引这事又涉及到上头多少人的利益呢,李将军虽然是皇室也做不得主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晋国有盐,魏国也有盐不是?虽然说路途远了点,多花费些人力畜力运送过来就是了。 既然谈不拢,那我也就不好久留了,昨天已经叨扰将军一天了,那今儿我就告辞?” 李彦覆明白,凭借自己的底牌和晋国的这种现状想要招抚秦显实在太难了——毕竟秦显不是傻子。 听秦显又要找借口开溜,李彦覆忙笑道:“秦公子急什么? 你这段日子在云州起早贪晚的,如今好容易偷得几天清闲,就在寒舍多潘恒几日不好吗? 难不成秦公子是想念你的小娇妻了?” “嗨!没错没错!”秦显一拍大腿道:“还是你了解我! 实不相瞒,我一出门就后悔了!我出来干啥?在云州老实待着不好吗? 我现在就是归心似箭,归心似箭懂不懂?恨不得生出两个翅膀来飞回去!” 李彦覆一阵无语,他此刻深深体会到了言多必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被秦显抓到一点空子这小子就会把话题往用不着的地方引。 “盐引一事,我会想法子解决的,秦公子给我几天时日可好?” 秦显呵呵一笑:“我要说不好又能怎么样?” 李彦覆看了看外头太阳已经高照,已到了午时,便说道: “昨夜来得仓促,未能好好招待秦公子,今天我便陪公子一醉方休可好?” 秦显一笑:“客随主便,不过也不好再冷落了跟着来的其他兄弟不是?也没有什么外人,李将军都熟识的,昨儿还一起插科打诨呢~” 李彦覆道:“这给自然!来人呐,备下酒宴,我要同秦公子和几位兄弟痛饮几杯!” 不一时,一桌酒菜便以齐备了,秦显扯着脖子招呼一声,丁三等人都从屋里钻了出来。 小石锁先开口了:“哎呦,李福!啊不是,得叫李大将军了! 想不到我们少东家无意间竟然救了您这么一个大人物! 李将军,以前我不知道您出身高贵,只当你是个小兵蛋子呢,多有冒昧之处!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看在我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人物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回把!” 石锁把秦显的阴阳怪气也学去了七八分。 李彦覆依旧一副君子模样,就像没听出石锁的奚落笑着拱手道: “石锁说笑了,我那会子受了箭伤,还多亏你端汤送饭呢!” “嗨!不值一提!这可不都是应该的么? 你看老东家家里的狗下了小狗崽子,我不也把吃食送到母狗跟前吗? 那母狗就是再护犊子也知道我是好意,从来不咬我! 要我说啊,还是狗好,她永远都是狗,有的人,他真不是……” “咳咳,石锁,别说这些用不着的了,李大将军今日请你吃酒,你就只管吃! 你少说两句还能把你当哑巴卖了不成?” 秦显脸上对石锁吹胡子瞪眼,在桌子下面却暗暗挑大拇指。 “李将军!久仰久仰!”丁三等几个人也阴阳怪气的跟李彦覆打着招呼。 秦显示意众人少说话都乖乖坐下:“哎,都坐下喝酒!别整什么用不着的! 首先咱们得多谢李将军的款待,然后呢,李将军还答应了要为了盐引的事去帮咱们奔走,这可是生了咱们多少麻烦?来来来,咱们一起敬李将军一杯!” 第62章 打麻将 一顿饭吃得相当热烈,作为主宾的秦显当仁不让,第一个倒下了。 李彦覆也知道这种吵杂的场合并不再同秦显说些弃暗投明的事,只得说些闲话,一杯杯的敬酒。 然后秦显就当仁不让的喝多了,嘴里还唱着: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然后就被人抬进屋里去了。 李彦覆一开始还以为秦显是装醉,直到被吐了一身之后他信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了天色暮黑秦显才醒了过来。 吧唧吧唧嘴,好像嗓子眼要冒火了。 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手里软弹软弹的,手感真不戳…… 不对!秦显猛醒过来,只见自己正像八爪鱼一般手脚并用的把芳草揽在怀里,一只手还伸到了人家衣襟里。 “咳咳,芳草,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秦显忙松开了手,恶人先告状道。 “我……”芳草又羞又委屈,不禁红了眸子。 她分明是好心把吃醉了酒的秦显扶上床睡下,结果就被一把抱住了,怎么也挣不脱,怎么就成自己跑他床上来了? 秦显也觉得自己一个爷们这种事还甩锅有些不地道了,只得又笑道: “那个……芳草姑娘你别往心里去,我说着玩呢。 一时醉酒施礼唐突了姑娘,还请别见怪,我这给你赔不是了。” 芳草低着头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小声说道:“公子是贵人,我不过是个奴婢,哪里敢当公子赔不是?” 芳草越是低声下气秦显倒是觉越发对不住人家了,翻身而起说道:“我去去就来,你且等等。” 芳草不明所以,只得乖乖的在屋里等着。 不一会儿秦显去而复返,将一面巴掌大小的银镜和一块香皂塞进芳草手中:“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就当给姑娘赔不是了。” “这可使不得,我一个下贱人,怎么好要秦公子这么贵重的礼?”芳草忙推辞道。 “给你就拿着,怎么,是不喜欢我的礼物还是不喜欢我的人?” 芳草推辞不得,只得称谢收了。 女孩子哪个能对这种闪闪发亮能把自己的脸照得这么清晰的银镜说不呢? 白天睡了一天,晚上自然睡不着了。和丁三等人说话也没那么多可说的,秦显一拍脑门抬腿便往院子外头走。 客院门口自然有家丁把手,见秦显出来忙上前拦住了:“秦公子往哪里去?” 秦显道:“闲得无聊,四处逛逛。” 家丁陪笑道:“公子,这里毕竟是王府,不好随意走动,还请体谅则个。” 秦显倒也没勉强,而是说道:“既然这么着,劳驾把你们世子请来吧,我有话说。” 家丁听秦显要见李彦覆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去了。 李彦覆也以为秦显想通了,得了信就赶了过来:“秦公子有何见教?” 秦显道:“劳烦李将军跑一趟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方才又冒出了一个新奇的点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做出来。不知李将军府上可有手巧的木匠?” 李彦覆知道秦显脑子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哪怕他现在不肯松口归顺晋国,能从他这里多淘出点新鲜玩意也算是小有收获了。 曲辕犁、桶车、火枪都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却不知秦显这次要弄什么东西出来? “我明天就让人请来忻州城里的能工巧匠供公子调遣!” 秦显却说道:“别明天啊,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就现在最好,我这灵感呐,一蹦出来就如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李彦覆不敢怠慢,说道:“只是怕天色晚了耽搁秦公子休息。 既然秦公子这么说,还不快去把城中最好的木匠请来供公子差遣!” “最好再找个善刻碑刻印的!”秦显又补充一句。 李彦覆问道:“不知秦公子又有什么好点子了?” 秦显嘿嘿一笑:“不过是些打发时间的玩意罢了。” 尬聊了几句,李彦覆便告辞去了。他也无心在这里等着看秦显做什么,只要看成品就是了。 第二天下午,李彦覆到底忍不住了,又来到秦显等人客居的院子。 还未金门,却听见秦显大喊一声:“发财!” 话音未落,丁三忙喊道:“碰!红中!” 李彦覆走进去,正见桂树下放着一张方桌,秦显、石锁、丁三和芳草分东南西北四面坐了,每人面前摆着一排小木头块。 芳草见李彦覆进来了忙要起身施礼,却被秦显一把拉住了:“不许动!赌场无尊卑,赶紧的,该你出牌了!” 芳草一脸为难,歉然对李彦覆一笑:“见过世子……二条!” “胡了!”秦显把面前的木块一推,把手摊开伸向芳草: “清一色一条龙卡二条!给钱给钱!一百二十八文,谢谢谢谢啊!发财发财!” 芳草把嘴一撇,眼泪差点掉下来。 李彦覆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在赌博! “这……这就是秦相公如洪水般的灵感?”李彦宏拿起桌上一张刻着八万的木块看了一回。 “正是!我叫它麻将牌,实乃寓教于乐、老少咸宜、打发时间、居家旅行之必备佳品!” 秦显一脸得意的收了钱,又开始哗啦哗啦的洗牌: “来来来,给你们机会赢回去啊!李将军,随便坐啊,招待不周,见谅见谅!” 李彦覆竟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游戏,能让这几个人玩儿得如此不亦乐乎? 又想着接着套秦显的话,索性便搬了把椅子坐在秦显身后看了起来。 秦显这回倒是好为人师了,一边玩牌一边大致给李彦覆讲了一下麻将规则。 李彦覆也是个颇有天资的,看了两局便学会了,在秦显的鼓动下接替了输得两眼泪汪汪的芳草的位置。 作为一个小萌新,被秦显和丁三几个人大杀四方是在所难免的。 李彦覆到底是亲王世子,输点钱不过是淡然一笑,玩儿了两圈下来偶尔还能小胡一次。 “秦公子果然是大才,能文能武,又能设计出那些精巧省力的农具,如今闲得无聊又设计出这种变化莫测的游戏,佩服佩服!” 秦显打出一张东风道:“李将军谬赞了,不知盐课的事可有眉目了?” 第63章 继续劝降 李彦覆道:“我父王这几日公务繁忙,还未曾和他提起此事,还望秦公子多多担待。” 秦显一笑,也不戳穿,又说道:“我愿把曲辕犁的图纸献给晋国。” 李彦覆听了这话以为秦显有所松动了,不由得大喜:“公子是想好要为我大晋尽忠了吗?” 秦显却一笑道:“李将军,曲辕犁绝对是农耕的一件利器,若是推广开来耕种效率会大大提高。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当初设计出这件东西来就是为了天下百姓谋福祉的。 既然都已经做出来了又怎么会敝帚自珍? 只希望将军能将此犁推广开来,让农户能多耕种两三亩地,多吃上几顿饱饭,也不枉我做出这件东西来。” 李彦覆正色道:“秦公子大义,李某佩服!只是既然公子心怀大志,要与民谋福,何不加入我父王麾下? 李某以人格担保,定然会给公子一个一展才华的空间,到时候……” 不等他说完,秦显一摆手打断道:“李将军不必再说了,我既然已经应了云州的差事,自不好半途而废。 李将军也别怪我这人说话直,你觉得云州和忻州,我在哪里才能更放得开手脚?” 李彦覆听了这话便无言以对,晋国的政治环境确实和魏国比不了。 云州新归了魏国,秦显一上来就可以把云州城里最大的一股地头蛇张志举给掐死了,若是在忻州,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毕竟李珅也要顾及士绅们的脸面。 秦显又说道:“李将军若是念及旧情,就请不要再苦苦相逼了,让我在云州先做出一番事业来可好么?” 李彦覆打出一张五万叹了口气道:“既然秦公子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强求,只不过……” “哎,五万是吧?胡了胡了!”秦显把自己的牌一推,笑嘻嘻的伸出手来。 李彦覆一笑,对身后长随吩咐道:“去给我取十贯钱来!” 长随答应一声去了,李彦覆一边稀里哗啦的洗牌一边说道:“秦公子做出了这许多精妙绝伦的东西,我还对其中一件很感兴趣,今日便厚着脸皮问一句能否也一并传授给我?” 秦显熟练的码着牌说道:“我知道了,李将军肯定是看上我这幅麻将牌了是不是? 没问题!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小木块刻上字罢了。 怎么,难道玩了这么多把了李将军还没记住都有什么牌吗? 罢了,好人做到底,等我回云州了就将这幅麻将留给你好了!” 李彦覆也不在意秦显装傻,而是说道:“秦公子,我对你那种以药石发火喷射铅丸的武器很感兴趣。” 秦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熟练的抓了十三张牌起来,一面看牌一面漫不经心的说道: “实不相瞒,那种火枪并未完善,还有许多缺陷,我是个完美主义者,这种半成品我不会示人的。” 李彦覆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说道:“在我看来已经足够犀利了。不然秦公子把那种火药的配方告诉我也行。 我大概也知道是用墙上白霜加硫磺和木炭调和而成的,可试过几回总不能有那种爆裂的轰鸣,威力更是不尽人意。” 秦显看着李彦覆,收起脸上的戏谑正色道:“李将军,这种火器装填又慢,射程也不及弓箭,打造起来也麻烦,火药的原料也难寻,你大可必不对它念念不忘。” 李彦覆一笑说道:“秦公子这些话同魏国人说说罢了,我可是亲眼见过你这种火枪的威力的。虽然有些缺憾,自也有他的优点,不然凭你这么聪明的人做他做什么?” “我……”秦显竟然无言以对。 李彦覆还是头一次把秦显说得没话了,忙接着说道: “秦公子,这等犀利的武器你并没有把它给魏人以换取荣华富贵,到底还是因为你骨子里是我晋国人,不愿看着魏人拿着你做的武器来打我晋国,不是吗?” 秦显摇了摇头道:“错了,我是不想看着汉人拿着我做的火器打汉人。 在我眼里并没有什么魏晋之分,大家同宗同源,说一样的话,用一样的字。 虽然现在乱世天下四分五裂,我相信总有一天汉人还是会统一成一个强大的王朝。” 李彦覆听罢叹了口气道:“谁不希望天下大定? 秦公子,身为晋人,难道你就不想平定天下,使百姓能过上太平日子的是我大晋吗?” “大晋?”秦显冷笑一声,给了李彦覆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真有个国可以脱颖而出一统天下的话,可能是魏、可能是夏,甚至可能是蜀或者吴越,但是绝对不可能是腐败无能的晋。 虽然拥有肥沃的耕地,取之不尽的盐池,晋国却生生将一副好牌打得稀烂,搞得民不聊生内忧外患频繁,这样一个国家能得天下? 秦显踢了一脚脚边的钱袋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累了,就赢这么多吧,芳草你来替我吧。” 芳草哪里敢跟李彦覆同桌坐着?忙摇头表示不玩。 李彦覆也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搅秦公子休息了。 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门上的人就是了。” 秦显也不客气,说道:“已经告诉他们了,晚上我要吃红焖羊排。” 李彦覆叹了口气道:“公子再考虑考虑吧,若是回心转意了,我随时欢迎……” 秦显也没答话,只是拱了拱手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来。 等到李彦覆走出去了,石锁才小声嘀咕道:“果然大人所料不错,这个李福就是为了火枪!” 丁三冷冷的看了芳草一眼,又看了看屋里,芳草会意,耷拉着小脑袋就进屋里去了。 到底是土匪出身,吓唬吓唬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芳草关了房门丁三才说道:“大人,若是不交出火药配方,只怕他们不肯放您走啊! 依我说,还是告诉他们罢了,到底硝土产量有限,他还能用火枪装配一支军队起来不成?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还是应该先脱困的好。” 秦显看了丁三一眼冷笑道:“你以为咱们交出火药配方他们就能痛快放咱们走吗?” 第64章 秀容县主 石锁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就必须要降了晋国?” 丁三用拳头狠砸了一下自己的腿说道:“这算什么事! 当初大人在晋国军中给他们卖命,这种大才他们视而不见,拼死拼活不过当了个九品小校尉! 如今魏广亲王知人善任提拔大人,给您一个一展才华的机会,他们见了又反过来要请您回去给晋国卖命? 不答应还不放人,亏了他当时伤得那么重大人还救了他一命呢! 天底下哪儿有这种恩将仇报不要脸的人?” 秦显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丁三禁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吃一堑长一智吧。” 刘则小声道:“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试试能不能跑出去? 我看过了,这王府的墙虽然高,若是有人在下头推我一把我也能跳出去!” 秦显道:“别想了。人家既然敢把咱们圈在这里自然是有恃无恐的。 且不说不知外头有多少人守卫,逃出了这王府,你能逃得出忻州城吗? 逃得出忻州城,这里距离云州足有三四百里的路,一路上不会被他们追赶上吗? 到时候可真是撕破脸皮了,说不定他们会下杀手。” “那我们该怎么办?”众人都看向秦显。 秦显从桌上抓起一颗麻将牌用手指摸索着说道:“熬着!反正这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咱们就每天吃肉喝酒打麻将,看他们能有多少耐心!” ---- 李彦覆确实没有什么耐心了。 按着李珅的意思,秦显这样的鬼才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便宜了魏国,定要除之而后快。 至于他发明的火器,大不了严刑逼供逼他张口。 而且这事耽搁不得,毕竟秦显也是魏国的六品官,又有许多人都知道他这次是来晋阳的,许久不见回应,魏国难道不会追查此事吗? 毕竟秦显也是萧宏德看中的人。 正坐在椅子上烦闷,却有一个人影悄悄摸到他身后,然后一双小手就蒙住了李彦覆的眼。 “三妹妹,你又淘气了不是?” 不用看也知道,能这样和自己玩闹的只有自己的胞妹、秀容县主李瑾了。 “切!真没趣!”李瑾嘟着嘴松开了手,气嘟嘟的在一旁坐了。 李彦覆不禁笑道:“全府上下除了你谁还会跟我玩这种把戏?这还用猜吗?” “大哥,你再给我讲一讲你这次经历的事吗……”李瑾又扯着李彦覆的衣袖一阵摇晃。 李彦覆的脸色不禁有些尴尬:“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不过是在云州背上中了一箭,而后被村民救起来了,之后就隐姓埋名,直到得了这个机会才得以重返忻州。” 见大哥一脸的不耐烦,李瑾大眼珠一转问道:“哥哥可是又去劝降那个秦显不得,故而烦恼么?” 李彦覆叹了口气道:“如此能人,又是我大晋人,偏偏不能为我所用,可悲,可叹呐……” 看着李彦覆摇头叹息李瑾心里不禁有些不屑,又不好再给他泼凉水,于是话锋一转问道: “大哥不是说昨天那个秦显连夜找来木匠要做什么东西吗?却不知做的是什么?可做好了不曾?” 李彦覆苦笑道:“可别提了,我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做出了一副叫麻将的牌,拉着他那些人在院子里赌钱呢!” 李瑾听了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家伙到底心有多大?被软禁了还有心情赌钱?” 李彦覆道:“怎么没有?他不单赢光了芳草的那点体己,还赢了我两贯钱呢!” 李瑾笑得前仰后合:“大哥可真笨,收服不了他也就罢了,赌钱还能输了?笑死我了!” 嘴上笑着,心里不禁对这个秦显好奇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她哥哥这么铁了心要收服? 李彦覆平日总说自己异想天开,天真幼稚,若是自己这次可以说服秦显为晋国效力,看他以后还敢小瞧自己吗? 就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还说不动一个小小的校尉? 第二天上午,秦显又组织起了牌局。 刚打了一圈热手却听得门外的侍卫说道:“县主,这个院子里如今住着世子的贵客,小人得了军令,没有世子的话任何人不可打扰贵客……” 一个嗔怒的声音响起:“哼!亏你还认识我是县主! 我且问你,世子是不是我哥哥?世子的贵客是不是也是我的贵客? 我要见一见贵客都不能吗?你再敢拦着,看我不告诉父王,赏你一顿好板子!” 秦显看了芳草一眼,芳草会意,小声说道:“门外这位是代王的三女儿,芳名李瑾……” 一句话未说完,便有一个十八九岁圆脸杏眼的小姑娘闯了进来。 秦显只当做没看见,甩出一张九万道:“芳草,该你了!做我上家你给我点炮,跑到我下家你就能赢了不成?” 芳草哪儿敢怠慢,忙站起身来屈膝一福道:“奴婢见过县主!” 李瑾也不搭理芳草,而是插着小蛮腰斜着眼看着秦显。 秦显似乎变成了恐龙,反射弧超长,这才醒悟过来: “哎呀呀,什么时候院子里多了个人呐? 这小丫头长得倒是水灵,也是李大将军派来服侍我的吗? 嘿嘿嘿,却不知是否还是完璧之身?” “你……”李瑾当时脸就黑了。 芳草忙介绍道:“秦公子有所不知,这位是王爷的三姑娘,秀容县主。” 秦显似乎这才知道李瑾的身份,嘿嘿笑道:“原来是县主大驾光临了,失敬失敬!” “哼!少在这里跟本县主油嘴滑舌!你这厮,我哥哥看得起你才邀你归顺,你竟然不知好歹? 难道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李瑾一开始便将气势拉满了。若是换成府中侍卫,早就吓得跪的求饶了! 哪知秦显却依旧笑吟吟的:“不知好歹?还请恕我才疏学浅,不知什么叫不知好歹。 不过我给你讲个故事,不知这位县主有没有兴趣听听?” 李瑾一听有故事可以听不禁来了兴致:“你说!若是说得不好,你要仔细!” 第65章 故事 秦显呵呵一笑:“这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我在马家堡的时候,那会子晋刚为魏所败。 我因想着马上秋收了,堡子里少不得铁器,故而去了一趟云州城。 谁成想机缘巧合,在石羊堡遇到几个和我一样被冲散的晋军。 其中有两个身上负伤,死活不定……” 石锁在一旁接话道:“那可不是咋的?伤口肿胀流脓,身子烫的可以烙饼!” “烧的稀里糊涂的,做梦都哭着喊娘呢!哼,还是个爷们,跟我哥比起来简直是……”丁三也漏出不屑的神色。 “你……你是谁?你哥又是谁?” 在众人七嘴八舌间,李瑾又将一个故事听了一遍。 似乎听起来和李彦覆讲的是一个故事,又大不相同…… 听了一会儿,李瑾终于回过神来,自己可是来劝降秦显的! “秦显,你本就是我晋国的校尉,怎么能贪图一时富贵投了魏国? 本县主现在指给你一条明路,赶紧弃暗投明,接着做晋国臣子! 不然么……” “不然怎么样?”秦显笑嘻嘻的看着李瑾。 “不然我要你死得很难看!”李瑾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很霸气的威胁。 秦显看了看瞪着大眼珠子看着自己的李瑾不禁也笑了: “想让我归顺也行啊,看你能不能赢了我好不好?”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麻将。 李瑾听了不由得眼镜一亮:“你说话可算话吗?” 秦显自信满满的伸出一只手:“君子一言!” “啪!”李瑾伸出手来在秦显的手上击了一掌:“驷马难追!” 石锁等人偷偷交换了一下眼色,又有傻子上钩了!同时又用很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芳草。 芳草假装没看见,李瑾却说道:“丫头,你想必是懂得怎么玩儿了?教教我!” “喏……”芳草答应一声,开始给李瑾讲起来麻将的规则。 只听了一会儿,李瑾便将袖子一撩往方才芳草的座位上一座: “明白了!这有和难?不过是连着的或者三个一样的凑在一起就行了!” 说着便坐了下来。 自幼在王府中长大,不管是奶妈还是侍女小厮,谁敢不捧着让着李瑾? 李瑾本又有些小聪明,围棋双陆棋都精通,各种游戏几乎没有输过,故而自视极高。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麻将牌吗?凭着她的聪明还赢不了秦显? 然而现实狠狠的给了李瑾一巴掌,看着秦显把牌一推笑嘻嘻的伸手要钱时李瑾蹙眉道: “不过是几十文的小钱罢了!本县主没零钱给你,欠着!” “哎,小本经营,概不拖欠!县主若是没钱还请让位给旁人,别打扰我发财!” “小人得志!”李瑾从白嫩纤细的手腕上褪下一支赤金镯子来拍在了秦显跟前:“够不够?” 秦显拿在手上掂了掂分量,又在桌上敲了笑道:“尽够了。” 李瑾瞪了秦显一眼道:“看你粗手笨脚的,小心些别给我弄坏了,我还要赢回来的!” “好,那我先暂时给你保管,只等你赢回去,请吧。”秦显说着开始哗啦啦的洗牌。 第二局,李瑾的手气倒是好,没打了几张牌就听牌了,正算计着怎么把秦显赢得无话可说,秦显却是摸了一张七条往桌上一拍:“不好意思,自摸了!给钱给钱!” 其他人自是都乖乖掏钱,李瑾咬着贝齿道:“你……你耍赖!我才上听你就胡牌!” 秦显呵呵一笑:“可没有说你上听了不许别人胡牌的规矩!这根簪子不错,先押在我这里吧!” 说着也不客气,自顾将李瑾云鬓上插着的一根玉簪摘了下来胡乱插在了自己头上。 “你……”李瑾咬牙切齿却也强忍着没有发作。 虽然她被娇惯得有些跋扈,却也认同愿赌服输的道理。 只不过长这么大没输得这么惨过,心里有些不爽罢了。 看着秦显带着自己的簪子一脸贱笑,李瑾暗暗发誓一定要赢回来,再把他身上的衣服也都迎过来,让他光着腚打牌! 鏖战了一个时辰之后,虽然李瑾也胡了两次,到底还是把身上佩戴的头面首饰都输了个干净。 秦显也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戴了这么多饰品,光是腰上的玉佩、带勾、香囊、扇袋就一大堆,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赢光。 “罢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本少爷累了。”秦显转动了一下脖子,美滋滋的把玩着刚赢来的温润的玉佩。 “不行!”李瑾怒吼一声。 “都玩了一下午了,我们可要吃饭,然后我还得给他们讲故事呢。是不是,芳草? 你不就是输了几件首饰吗?怎么,输不起了?你若是输不起,我现在还给你就是了。 你要是个有骨气的,就明天自己赢回去!” 果然李瑾听了冷哼了一声:“谁输不起了?你当我是什么人? 既然这么着,明日我再来赢回去就是了!你可得给我妥善收着,若是碰坏了一件,你可仔细!” “行了行了,知道了!罗里吧嗦的!明天记得多带些好玩的东西过来输!” 秦显一面说一面将赢来的东西拿块绢子包了,又说道:“酒菜还没准备,那咱们今日先讲一段?” “好好!讲一段!”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县主,该回去用晚膳了。”跟着李瑾来的小丫鬟小心提醒道。 “知道了,啰嗦!”李瑾瞪了丫鬟一眼,又看向秦显道:“秦显,你等着,明日再战!” 秦显却背对着她,用一颗麻将牌当醒木一敲桌子说道:“却说孙悟空大闹天宫,一众天兵天将都不敌他,玉帝无奈,只得让人往西天去请来了如来佛祖……” 直讲到孙悟空被如来佛压在五行山下,饭菜才送了上来。 秦显揉了揉肚皮道:“罢了,先讲到这里了,吃饭吃饭,饿死了!” 说罢一回头,似乎才发现原来李瑾一直在那听着呢,因笑道: “不是说了明天再战吗?怎么,输得多了不舍得走?哦!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听故事!” 李瑾啐了一口道:“呸!我家的地方,我愿意在这里呆着,你管得着?” 秦显想了一回点了点头道:“好像是这话。既然这么说,这酒菜也都是你家的,要不……一起吃点?” 李瑾虽然厌恶这个一脸痞相的秦显,却很想知道孙悟空被压在山下到底能不能脱困,因说道: “你若是把前头我没听到的故事讲一回本县主就免为其难的赏个光跟你吃个饭!” 秦显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李瑾一眼,转身对芳草道:“还愣着做什么,收拾收拾麻将,吃饭咯。” 第66章 李珅 李瑾被忽视了怒从心起,插着腰道:“他们都听过,凭什么我不能听?” 秦显嘿嘿一笑:“他们可都是交了茶水钱的,你往外头茶肆里去听书,不用给钱吗? 哦,对了,你还真不用,你是县主吗!不过本公子不吃你这一套,别说县主了,就是郡主、公主来了我也不讲!” “你!你给我等着!”李瑾跺了跺脚,气狠狠的去了。 看着李瑾走远了,芳草才小声提醒道:“秦公子,你何必去招惹县主? 她的脾气可不好,你开罪了她当心她……” 秦显却丝毫不在意:“吃饭吃饭,饿死了!” 刚吃到一半,却见李瑾又杀了回来,从丫鬟手里接过一锭银元宝啪的拍在桌上:“给你,茶水钱!” 秦显笑嘻嘻的将元宝在手里掂了掂,拉着长音道:“谢谢这位姑娘赏~” “现在可以讲了吧?别吃了!快讲!从头给我细细讲来!” 秦显却把元宝递还给了李瑾:“呐,你收好了,爱听谁讲听谁讲去,小爷不伺候!” 李瑾恼羞成怒:“你好大胆子,信不信我这就让我父王杀了你这小小的校尉?” 秦显加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含糊着说道: “你觉得我现在还怕这个吗?士可杀而不可辱听过没有? 当初被你哥诓来我就做好等死的准备了。果然李家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今天两样都碰上了,还怕什么?” “你……”李瑾一时答不上话来,又羞又气,不禁红了眼圈。 她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处处和自己作对的人,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秦显也没想到李瑾就要哭了,呵呵一笑说道: “记着,不是天底下的人都得让着你哄着你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低你一等! 你有求于人家,首先要学会尊重别人!” 五天后,还是这个小小的客院,秦显正给众人讲着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正讲到精彩处却闭了嘴。 李瑾便不满的用手中的团扇敲着桌子道:“秦显!不带你这样的!每次都是讲故事讲到一半了卡文要赏钱!你再这样我们可不听了啊!” “咳咳……”一阵轻咳打断了李瑾。 李瑾听了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拉着身后一身便装的中年长须男子道: “父王!快坐下,这个秦显讲的孙猴子的故事可有意思了,你也来听听!” 李珅并没有搭理李瑾,而是冷冷的看着秦显:“你就是秦显?” 秦显脸上不卑不亢:“正是,不知代王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李珅不怒自威,背着手对院中其他人道:“你们都退下,我同秦校尉有话说。” 先是芳草答应一声去了,秦显对丁三等人挥了挥手道:“一会儿咱们再讲,你们先回避吧。” 众人都回避了,李珅将目光看向李瑾。 “父王,就让我也听听吗!我一会儿还要接着听秦显讲故事呢!” 李珅一蹙眉道:“不许胡闹!” 看得出,李瑾虽然被娇宠惯了,还是有些害怕李珅的,耷拉着脑袋走出了院子。 看着院子里的人都出去了,秦显才说道:“代王也是来劝降我的吗?” 李珅先是背着手围着秦显转了一圈,将他仔细打量了一回,又拿起桌上的麻将牌看了看,才将牌往桌上一丢说道: “我没有那功夫。我只是来让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罢了。” 秦显的眉毛不自觉的跳了一下:“洗耳恭听。” 李珅道:“或许你确实有些才能,我也很想礼贤下士。 可你若想着因为有些本事就可以恃宠而骄那就大错特错了! 彦覆已经指出了一条明路给你,你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搪塞。 你以为是谁都有耐心陪着你在这里耗吗?” 秦显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若不依了你们,就要杀了我呗?” 李珅冷笑了一声:“就算是一把利剑,不能为我所用,反而要落在敌人手中,如今我得了这个机会,会做放虎归山的蠢事吗?” “换做是我,我不会。”秦显老实答道。 李珅道:“既然你明白这些道理,为何还要在这里一拖再拖不肯松口?” 秦显叹了口气道:“我若说我对晋国失望透顶了,王爷以为如何? 若是说窦应石窦大学士是个忧君忧民的好官王爷想必应该同意吧? 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忠臣结果又如何?自己被砍了头,家产被抄没,亲族被发配充军。 此一事寒了多少想要一腔热血报国的士子之心? 还有前些天为何晋国放弃坚城不守,偏要以己之短击敌之长,在旷野同魏决战……” “够了!”李珅低吼一声。 这些话他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让一个小小的校尉质问自己又是一回事了。 “既然你不肯为我大晋所用,我也不再多费口舌了。看在你献曲辕犁有功的份上,我赏你个全尸!” 秦显脸一抽抽,忙说道:“王爷,其实这些天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哦?怎么个两全其美?说来听听。”李珅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秦显道:“我虽然不愿在晋国为官,却愿意将我胸中所学拿出来造福百姓。 若是我不出仕,只在王府内将那些于国于民都有好处的发明都弄出来,而后王爷拿去推广,并不说是我做的可好么?” 李珅看着秦显的双眼一会儿才说道:“你弄出来的那种黑色发火的药算不算你心中所学?” 秦显叹了口气道:“这火药虽然是可以杀人的凶器,若是用在合适的地方,倒也可以以暴制暴。 师父曾经教过我,夫武,定功戢兵,故止戈为武。” 李珅问道:“如此说来,你愿意将火药配方献出来?” 秦显却说道:“实不相瞒,我其实还有另一种药剂的配置之法。 若是配成了,其威力可裂金石,远胜于我在马家堡所配的黑药。” “是吗?”李珅明显有些不信:“多少时日可以配出你所说的这种药剂?” 秦显想了一回说道:“若是配料都齐备,七天就可。” 李珅道:“好,我就给你七天时间,若是能配出这种药剂,孤便许你一世富贵,让你在王府内可以潜心研究你的学问。 需要什么东西只管跟门上守卫要就是了。 若是不能么……” 只说了一半,李珅便拂袖去了。 第67章 萧月月 魏国都城幽州城广亲王府内书房。 萧宏德拿着面镜子看了看,又拿起一块肥皂闻了闻,颇为不屑的又丢在一旁。 这是前些天吴雨派人给他送进幽州城的,说是云州同知秦显“孝敬”他的一点小玩意。 萧宏德自以为是秦显在云州搜刮的民脂民膏,不禁有些恼怒。 本以为这小子是个可用之才,没想到刚一抬举他就做出这等事来! 打开吴雨的信才知道自己错怪秦显了,这一车并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什么银镜、香皂和几十瓶子烧酒。 看到这些妇道人家用的小玩意之后萧宏德还是有些不爽。 他是看秦显有些才能才让他当了云州同知,谁想到这小子不好生安抚百姓鼓励桑农,却弄这些奇技淫巧、只能拿来哄妇人的玩意来溜须拍马! 还想让他堂堂大魏国储君广亲王在京中开店做生意卖这些娘们用的东西?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秦显送来的烧酒倒是喝起来真够劲,比御酒还醇香甘冽,再加上透明琉璃瓶子,若是宴会或是送礼回礼倒是拿得出手的东西。 倒是自己的妃子女儿们对银镜和香皂都赞不绝口。 王妃宋氏还建议这等好物应该送入宫去给太后和皇后等一众贵人们使用。 孝敬母后本是无可厚非的,可秦显不过送来了这么百十来块东西,偌大一个皇宫内怎么够分? 正自犹豫,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敲了敲门:“父王?” 萧宏德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月月,你怎么跑到父王书房里来了?” 来人正是萧宏德的长女,永宁郡主萧月月。 “爹爹,昨日你赏赐给我的银镜和香皂我都见过了,那银镜可比铜镜光亮多了,连眼睫毛都照得清清楚楚的! 还有那香皂,洗过了脸之后只觉得光滑水嫩的,还有香气,比澡豆可好用多了,父王你闻闻……” 说着将小手在萧宏德的胡子上轻轻拽了一把。 “胡闹!这么大的丫头了还没大没小的!”萧宏德将眼睛一瞪,又说道:“果然有些桂花香气,你喜欢就好。” “父王,这银镜和香皂可孝敬给皇太后和皇后了么?”萧月月又问道。 萧宏德答道:“还没有送入宫中呢。总要先试试,确实好了才好送进去。” 萧月月嘻嘻一笑:“父王只管放心送进宫里去吧,月月已经亲自试过了,再好没有的。” “知道了。”虽然萧宏德是个久经沙场杀伐果断的秦王,在自己的掌上明珠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慈父。 “真不知那个叫秦显的小子是怎么想出来这种精巧的东西的。” 萧宏德道:“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罢了,倒是他献上的那个曲辕犁有些意思,若是真能推广开来,于我大魏农耕是大有裨益的。” 又想起吴雨信中所说的,秦显在云州又要新建冶炼厂,改进炼铁炉,又要搞什么开发区,还要搞什么商会萧宏德不禁有些头大。 这小子想法也太多了些。不过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小州,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父王,那个吴雨的信上说,可以在幽州城里开个胭脂铺子卖银镜和香皂,我倒是觉得这个点子蛮好……” 萧宏德便又一瞪眼:“胡闹!你怎么也这么说? 你爹爹是大魏亲王,怎么能做那些与民争利的商贾事?岂不为天下人所耻笑?” 萧月月便嘟着嘴说道:“爹爹~幽州城里也没有一份卖这种银镜和香皂的,咱们开个铺面,怎么就叫与民争利了? 再者说了,虽然不知这些东西进价几何,想来也不是寻常百姓人家能用得起的东西,自然是富贵人家才能用的。 若是我知道幽州城里有卖这么好的东西,肯定是要去抢着买的! 咱们这是卖了好东西给他们,他们应该感谢咱们才是呢!” “胡说八道,强词夺理!”萧宏德给出了很中肯的回答。 “爹爹~你若是觉得卖东西丢了你的金面,我可以去试试啊!”萧月月拉着萧宏德的胳膊摇晃道。 萧宏德低喝道:“胡闹!你是郡主!怎么还要做这种下贱事? 天天脑子里就想着银子,是府里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 往后这种事再不要提!你若是闲的无事总该学习学习针织女红才是正经!” 萧月月顿时红了眼圈,把脚一跺道:“什么狗屁郡主?我不稀罕!你说我胡闹,我这就离了你这破王府!” 说罢一甩袖子就要走。 萧宏德忙一把拉住了,叹气道:“你这丫头,又不听话了不是?你也是十八岁的人了,再这么任性下去,谁家敢娶你?” “谁稀罕他们娶了?我就不嫁!一辈子谁也不嫁! 免得像我母妃一般,嫁给了你,你又喜欢上了那个小狐狸精,到最后生生把我母妃给气死了!” 说着萧月月已经泣不成声了。 “你这丫头,怎么又说这个……罢了罢了,不嫁,咱们不嫁行不行?月月乖,不哭了…… 你不是想开店卖那什么劳什子香皂吗?明天父王就给你寻一家铺面!” “真的?”萧月月这才止住了哭。 “父王什么时候说好不算了?不就是一间铺面吗?” “哼~嫁人的事也不许再提!”萧月月马上又加码道。 “唉……”萧宏德一声叹息。 他这半生纵横天下,偏偏对于这个宝贝闺女一点法子都没有。 虽然萧月月的生母是病死的,虽然作为一个秦王有几个妃子也是再正常不过,萧宏德还是觉得对不起萧月月。 于是从小娇惯到大,现在他的话也一点都不听了。 一个郡主,不嫁人怎么行?岂不成了天下的笑话了? 可这会子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得等这小丫头心情好了再慢慢劝她…… 正这时,一个内侍在门口悄悄往里张望。 萧宏德见了便怒从心起:“什么事在鬼鬼祟祟的!” 那内侍吓得直接在门口跪倒磕头:“回王爷话,定远将军吴雨加急军报!” 第68章 硝化甘油 “糊涂东西,既然是加急密报怎么不早说!” 萧宏德不禁有些烦乱,不是才送了信过来吗?又有什么事要送加急密报? 难道是晋国有什么动作?亦或是云州真有人造反了? “奴才该死……”内监忙耷拉着脑袋弯着腰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双手呈上一个火漆封着的竹筒。 检查了一下火漆拆开一看萧宏德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秦显这小子居然乔装成商人跑到晋国去了?还被晋国的代王给扣下了? 原来当初同秦显一起往晋阳去的商队里面混入了吴雨的人,并且秦显谁都没有告诉。 没想到到了忻州还真的出现了意外,得知秦显被扣在代王府后不几天吴雨便得道了消息。 他不敢迟疑,忙密报一封加急送到了萧宏德手中。 萧宏德不禁心中有气,秦显这小子就不能安分守己一些? 让他治理云州,秦显把那些旧官神扣个谋反的帽子弄下去也就罢了,怎么又想着跑去跟晋国人做生意? 他也是晋国降卒,就不知道该避嫌吗? 李珅好大胆子啊,才吃了败仗割让了北三州就敢扣魏国的官? 不知道秦显是他招降并且提拔上去的吗? 见萧宏德脸上阴云密布,萧月月蹑手蹑脚的来到他身旁伸着脖子将密报看了一回,猛的哎呀一声,吓得萧宏德差点把密报给扔出去。 “你又大……惊小怪什么?”说到一半萧宏德的嗓音就降了八度。 “父王!你不是才大败了晋国,逼得他们割地纳贡称臣吗? 您这才班师回朝不到两个月,怎么他们就敢扣押我大魏的臣子? 这哪里是要臣服的意思?依我看,还得再集结大军打他一回狠的才好!” 萧宏德蹙眉道:“军国大事岂是儿戏?小丫头不懂事就别乱说!也不能只听吴雨的一面之词! 秦显这小子说是去买盐卖什么香皂,谁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 萧月月道:“吴雨不是爹爹最信任的人么?他还有胆子谎报军情不成? 这上面不是写着,云州缺盐,大魏的盐运过去又路途遥远,故而秦显才去辽阳的吗?” “那也是他胡闹!这种事需要他一个同知去以身涉险的? 月月,你是不是就惦记着开胭脂铺子卖香皂,听说秦显被抓了所以急了? 你可不许胡闹,两国之事非同儿戏……哎,小丫头,你干嘛去?” “我进宫去给太后奶奶进献香皂!”萧月月一溜烟的跑了。 ---- 晋国,忻州,代王府。 客院的回廊上,一个碳炉上架起一个密封的瓦罐,上头还有一根竹子拼接成的管子,绕了几个弯通入一盆水中。 秦显盘膝坐在地上,看着几个人忙着给碳炉鼓风,时不时搅动一下盆中泛着怪味的水。 干馏硝石制硝酸、干馏胆矾制硫酸虽然效率低下,应急也足够了。 “秦显!”李瑾轻轻叫了一声。 秦显回头略看了一眼说道:“我今天没空陪你打麻将,也没空给你讲故事,我得先保住我的脑袋……” 李瑾来到秦显身后说道:“其实……父王有时候只是嘴上严厉罢了。 你……你不用担心,即便你七天内做不出那劳什子的药剂,我也可以求父王饶你不死的…… 你也是真傻,你只要答应了我父王肯替晋国效力不就行了吗?” 李珅要杀秦显的事李瑾也听说了,从心底里她也觉得自己的父王和哥哥这么对待李彦覆实在是恩将仇报。 秦显又会讲故事,又会打麻将,还会时不时的出言怼李瑾,这反而让李瑾觉得秦显与别人不同。 秦显却是一笑:“怎么,难道你觉得我做不出这种药剂吗?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是我真做不出来,再请姑娘去给我求情吧。” 虽然秦显厌恶李珅父子两个人的小人嘴脸,却不怪李瑾。 这些天的接触下来,他也知道了李瑾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骄横跋扈一些是有的,心地却还算善良,而且傻乎乎的并没有什么心计。 更何况这次能不能逃出去,还要靠她呢…… 李瑾也是第一次听秦显叫她姑娘。 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似乎比县主两个字亲切得多。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好像是道士在炼丹一样?” 秦显摇头苦笑道:“就是在炼丹,只不过这丹药练出来不是用来强身健体,更不能让人羽化飞升,而是用来破坏和杀戮的……” “你都是在哪儿学来的这些?”李瑾又问道。 “我师父教的。” “你师父……想必肯定是个世外高人吧?” “这是自然了!他老人家从死人堆里把我救起来,将我抚养长大,又传授于我这些知识……” 秦显开始胡编乱造起来。 果然这个开局父母双亡又遇到隐士高人的俗套故事成功引起了李瑾的兴趣,便缠磨着秦显让他讲给自己听。 如此到了第五天晚上,打发走了赖在这里听故事的李瑾后,看着两罐子硫酸和盐酸,秦显长出了一口气小声对丁三说道: “丁三,去把咱们带过来的甘油给我拿几瓶来……” 第二天一早,李瑾果然又来了,看看院子里的碳炉并没有点燃不禁有些疑问。 “秦显,你出来!” 不一会儿秦显才揉着惺忪睡眼走了出来:“早啊~” “秦显?怎么你今天不烧那怪味炉子了?难不成是做好了那种药剂了?” 秦显嘿嘿一笑道:“正是,我给你变个戏法,你要不要看?” “戏法?什么戏法?你快变给我看!”李瑾果然来了兴致。 “且等等,人少了没意思,我把他们都喊起来……”说着便将丁三石锁等人都叫了出来。 “哎呀,快变快变!磨磨蹭蹭的!”李瑾催促道。 秦显这才小心翼翼的从一旁垫着几层软布的一个小木盒子里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个玻璃瓶: “你看到了没有?这是什么?” “这不就是你说的那个用来擦手的甘油吗?” 秦显嘿嘿一笑:“错了,这不是普通甘油,这叫三硝酸甘油酯!把耳朵堵上,看好了!” 说着便将手中的瓶子朝远处墙上丢了出去。 第69章 挟持人质 轰的一声巨响,被砸中的墙瞬间被炸开了一个三尺宽的缺口,巨大的气浪直接将秦显掀了个跟头。 硝化甘油以前上学的时候他也鼓捣过,毕竟这玩意也曾经是治疗心绞痛的奇药。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引爆这么大计量的硝化甘油,显然这玩意可比黑火药刺激多了。 扎挣着爬了起来只觉得耳朵嗡嗡的,秦显晃了晃脑袋先把李瑾扶了起来喊道:“你没事吧?” 李瑾显然是吓傻了,还没回过神来。 秦显又看了看其他人,丁三等也都扯着嗓子答道:“没事!” 显然巨大的爆炸声让他们的听力暂时受到了很大影响。 李瑾这才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踉跄着站起来就要跑,显然方才剧烈的爆炸把她吓坏了。 还没跑两步却被秦显一把拉住了胳膊生生拽了回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作死么!放开我!”李瑾两个拳头捶打着秦显的胸口。 “李姑娘,对不住了,今次还请劳驾你送我们回云州!” 爆炸声自然也惊动了李珅和李彦覆父子。 二人匆匆赶到事发地点时正看见王府侍卫弓上弦刀出鞘对准秦显等人。 秦显则是靠墙而立,身前摆放着几张推倒当做掩体的桌椅,身边竟是双手被绑缚在身后的李瑾。 “父王救我!”李瑾看见李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显!你要做什么!”李彦覆抢过身旁侍卫手中的刀就要往上冲。 “哎!站着!不然大家一起完蛋!”秦显手中举着一个小瓶子喊道。 李彦覆哪里会被秦显一句话吓着?他早已看得清楚了,秦显和他手下的人手中并没有什么利器,一时半会也伤不了李瑾。 “你找死!”秦显直接将手中的瓶子甩了出去。 这次他学乖了,瓶子丢出去之后马上按着李瑾一起蹲了下来。 又是一声巨响,李彦覆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了一巴掌,身子斜斜的飞了出去。 一群侍卫被炸倒在地,两个一动不动不知生死,还有几个捂着脸不住哀嚎。 这还要多谢秦显故意把硝化甘油扔偏了,他现在只想把李瑾当成人质逃回云州去,并不想真跟他们来个玉石俱焚。 倘若真炸死了李珅或者李瑾,他们这些人肯定也走不掉了。 很显然爆炸的威力足以震慑在场的人了,几个衷心的护卫忙爬起来用身体护着李珅和李彦覆往后退。 “秦显,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李珅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哼哼,我什么意思?我不是答应了你,要七日内配出比黑火药威力更强的药剂吗?如今我配置成功了!” 秦显又拿起一个小瓶子:“怎么样,这威力还不错吧?要不要再来一发?” 众人忙又往后退了两步。 李彦覆捂着被摔疼的胳膊道:“秦显!你放了我妹妹,咱们有话好说!” 秦显冷笑道:“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相信你们的话?当我傻么?上了一次当还要再上一次?” 李珅道:“你待要如何?” 秦显道:“很简单,给我准备几辆马车,我要劳烦李小姐辛苦一遭,送我们回云州去!” 李珅父子听了这话不由得都是一蹙眉头,李瑾年芳十七,尚未出阁,跟着秦显从忻州到云州走一遭,还是被劫持的,不管发不发生什么事,传扬出去李瑾的名声还能要吗? 李彦覆往前走了一步说道:“秦公子也是读书明理的人,瑾儿一个姑娘家多有不便,我替她护送你们回云州可使得?” 秦显冷笑道:“不敢劳动大驾了!万一你在什么地方又请我潘恒几日,我可受不了! 我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是有的。” 李彦覆还要再说什么,秦显却厉声道:“别废话了,这个没得商量! 只要李瑾一路肯配合,平安将我们送回云州去,我自然不会为难她! 老子不过是想回去而已,我若想搞事情,方才那可炸弹就直接炸死你们了,还会留情面吗?” 李珅示意李彦覆住口,强作镇定问道:“我如何能相信你不会伤着瑾儿,等你回到云州了会将她还回来?” “哼哼,我又不是你们,不屑于耍诈,再者我也说了,我只是想带着手下的人平安回去罢了。 伤着了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秦显也不想多占口头上的便宜,又说道:“这样吧,准备两辆马车,然后你们可以派出一队人马同我们一起北上,每天都可让你们的人看一眼李小姐,如何?” 正说着,听得院外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美妇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冲了进来,正是代王妃孙氏。 “瑾儿!”孙氏见李瑾双手被缚由秦显挟持着不由得哭喊一声就要往前冲。 “娘啊!”李瑾见了亲娘也挣扎着要拜托秦显的手。 这一挣扎不要紧,秦显手里的瓶子差点掉地上。 “操!”秦显吓出了一身冷汗,索性将手里的瓶子又丢了出去。 果然这一声巨响起到了很好的静场效果,连受伤的人都不哼哼了。 “别他妈婆婆妈妈的了!行就行,不行咱们一拍两散,玉石俱焚!” “别冲动!我这就着人去准备车马!”李珅忙将孙氏扯到了身后。 “车子要准备的宽敞些!说不定要在车上过夜呢!我可不想住进你们安排的旅店里,然后晚上不明不白的被砍了脑袋! 路上一应吃喝用度都准备好了,这些天就委屈李姑娘和我吃一样的东西了,所以也别想着下毒什么的!” 李彦覆单膝跪下对李珅和孙氏说道:“父王,母妃,儿臣愿意带一队人马护送秦公子回云州,然后再将妹妹接回忻州来!” 李珅本来有些犹豫,生恐秦显到了云州会变卦,再把自己的儿子给扣下就更麻烦了。 李彦覆道:“父王,此事因我而起,我怎么能看着妹妹涉险不管不顾? 父王只管放心,我定然能将瑾儿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况且我也相信秦公子的为人,他并非那种出尔反尔的奸诈小人。” 李珅只得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女儿金枝玉叶,如何吃得奔波之苦?好歹也得带上几个使女丫鬟才好……” 秦显看了看一旁傻愣愣的芳草道:“这不是有她么?足够了! 快去让人准备,我今日便要出城!” 夜长梦多的道理秦显还是知道的,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让他们仓促,不能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第70章 讲笑话 一个时辰后,三辆王府专用的华丽马车驶出了代王府,随后径直出了北城门。 前有一百骑兵开道,后有五百步兵压阵,前后都和马车保持一箭距离,队伍浩浩荡荡往北行去。 虽然王府的马车宽敞,本来两个人坐的车挤了三个人也显得有些拥挤。 出了城门,秦显总算松了一口气,起码离着云州更进了一步。 看着对面眼镜通红的李瑾和芳草秦显心中颇有些歉意,可又不想一味地同她们陪不是,免得自己方才凭着三瓶硝酸甘油树立起来的凶恶形象打了折扣。 毕竟这一路上还得让她们两个乖乖听话呢。 “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你们半路上不生事端我保你们两个平安无事就是了。” 芳草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李瑾却有些怨毒又有些忌惮的悄悄瞪了秦显一眼。 秦显一笑:“你不是说长这么大都是在王府里,没有去外头逛过几次吗? 这次不就有机会了?从忻州到云州几百里路呢,够你好好看上几天的了。 若不是我你能有这个机会?倒是你应该好好谢谢我才是呢!” 李瑾终于忍不住了,啐道:“你愿意当个阶下囚被人押赴着出去逛吗?” “愿不愿意也由不得你了!你就乖乖忍着吧!”秦显索性也不搭理他了,掀开车窗帘往外看起了风景。 行了数里,到底是李瑾憋不住了,小声道:“你……你先让他们停车!” 秦显蹙眉道:“走得好好的停车做什么?可是还有好长的路要赶呢,若是这么走走停停的要走到什么时候?” “我……我要出恭……”李瑾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哦,出恭啊!大号还是小号?”秦显揶揄的看着李瑾。 “不用你管!混蛋!快让他们停车!”李瑾终于暴怒了。 秦显却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行了行了,要拉屎也不用这么理直气壮吧?石锁,停车,再给姑娘取恭桶来!” “怎么?你让我在车上……”李瑾不可思议的瞪着秦显。 秦显反问道:“怎么,难道你要在车外头脱裤子吗?你可别忘了,外头可是有几百号人呢,你要让他们都看着你出恭?” “我……”李瑾顿时语塞。 石锁果然吆喝停了车,便要往后头车上去给李瑾取恭桶。 李瑾忙喊道:“哎!你站着!谁说用你去了?芳草,你去……” “切,谁愿意伺候你一样!”石锁很不屑的撇嘴道。 芳草偷偷看了秦显一眼,见秦显并没有反对,才答应一声下车去了。 李珅和孙氏怕李瑾路上吃苦,吃穿用具足足装了一车在后头跟着,石锁还真不见得能找得着。 不一时果然拎着一个黑漆描金带盖的小桶回来了。 李瑾红着脸怒目圆睁的看着还赖在车里的秦显。 秦显一脸无辜:“你看我做什么?” “出去!”李瑾怒吼道。 “嘿嘿,你让我看我还不看呢,我怕熏着了!不过别耍什么花样哈,不然下次你就只能在我的监视下出恭了!” 说着拉上车窗帘跳下车来,对丁三等人说道:“原地休息一会儿,该放水的放水咯!” 而后一群人呼啦啦的跳下车咋咋呼呼的开始在路边脱裤子小解。 一直在后头跟着的李彦覆早发现车子停下来了,这时已经纵马追了上来:“秦公子,何故停滞不前了?” 秦显抖了抖,然后朝马车努了努嘴:“你妹要拉屎,总不好一边走一边拉吧?不信?不信你上车去瞧瞧?” “滚!”车内传来一声娇喝。 秦显一面系裤子一面朝李彦覆道:“呐,你也听见了,她让你滚了。 你听听方才这一嗓子是不是中气十足?放心吧,她好着呢,我定然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的。 另外,没有什么事就别过来了,我这人胆子挺小的,万一你现在一刀砍了我怎么办?” 李彦覆半晌才说道:“知道了。却不知今夜要在何处宿营?” 秦显道:“看心情吧,走哪儿算哪儿。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摸着我的套路的。” 过了一会儿,才见芳草掀开车帘,先东张西望一回才拎着恭桶下了车往没人的地方倾倒打扫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偷粪的。 休整完毕,秦显又上了车,车队继续前行。 卸下包袱的李瑾似乎也轻松了不少,也不拿正眼看秦显,只将窗帘挑开一条缝往外头张望。 秦显却笑呵呵的对芳草说道:“芳草,刚才看你倒恭桶,我突然想起来个笑话,你想不想听?” 芳草知道秦显是个会讲故事的,一听有笑话听顿时来了兴趣。 可下意识的看了一脸寒霜的李瑾还是把一个想字憋了回去。 秦显倒也没吊人胃口,而是说道:“有个公子,一日闲来无事在城里溜达。 突然腹痛难忍,坚持不住,只得找个僻静的地方就地解决了。 才穿好裤子,却见一个公差走了过来。那公子怕随地大便会被公差责罚,灵机一动,便将头上的帽子扣在了便便上头。 那公差见了不解便上前询问,公子答道: ‘方才我捉到一只好俊的雀儿,就在帽子底下扣着呢。公人若无事帮我看一下,我去取个笼子来捉了。’ 那公差倒也好心,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一把按住了地上的帽子。 公子道了一声谢便一溜烟的去了。 公差左等右等都不见公子回来,实在按耐不住了,心想我便先将这雀儿抓回去带到衙门里,那公子不见我人定然会往衙门里去寻我。 说着便小心翼翼的将帽子掀开一条缝,把手伸了进去。 谁知一摸竟然好奇:这是什么鸟?怎么跟稀泥巴一样?” 讲到此处,芳草再忍不住了,捂着口鼻笑道:“公子快不要讲了,哪里有这么恶心的笑话?” 李瑾虽然仍将脸看向窗外,一对香肩却一抽一抽的耸动,显然是憋笑憋得辛苦。 秦显嘿嘿一笑道:“你只在这里偷笑,还不快拿一顶帽子把方才你捉的雀儿盖上了去?” 李瑾怒道:“放屁!我便知道你定然没好心,原来是拐着弯的在编排我!” 第71章 宿营 又行了一个时辰不觉日已西斜,秦显便让在一处河湾上停了车。 李瑾见了不由得大惊:“怎么?难不成真在这荒郊野外的过夜不成?” 秦显道:“不用怕,好几百人给咱们站岗放哨呢。” 李瑾插着腰道:“我不!这里怎么能睡人?” 秦显冷笑一声:“李县主,能不能有点觉悟?你现在是人质,是俘虏,我这已经够优待俘虏的了啊!” 遂又劝道:“倘若只有咱们这几个人,自然不会在荒野露宿。好歹也要寻个村镇借宿的。 只是你也瞧见了,这几百人跟着呢,哪个村落装得下? 到时候这些兵卒无人管束,难免做些抢鸡偷狗祸害乡里的事来,岂不是我之罪?” 李瑾不禁瞪大了眼:“你只顾胡说,哪里有这等事?这些军士都是守卫一方的勇士,怎么能做偷鸡摸狗的事?” 秦显嗤的冷笑一声:“大小姐,你是身居深宅大院,怎么知道外头的勾当?岂不闻兵既是匪,匪既是兵吗?你真当晋国的兵都纪律严明?” 李瑾便怼道:“昔日你不也是晋国的一个小小校尉吗?这会子又说这些!” 秦显也不生气,而是对着李瑾做出一个坏笑来:“是啊,所以我知道这些。 也不瞒你,偷鸡摸狗的勾当我干过,强抢民女的事我也干过呢!” “你……”李瑾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襟。 秦显收起笑意,又说道:“在野外也没什么不好的,尤其是秋天时节,蛙鸣虫语,晚风习习,想来你一辈子也难有第二次这样的境遇了,好好享受吧!” 李瑾便不再言语了,确实,她这种身份注定一辈子穿金戴银,住深宅大院,哪里有机会在这村野之地睡车上? 多一种体验,似乎也不错…… 正说着,却是李彦覆又策马来了,见李瑾好好的站在那里不由略放下些心来:“妹妹没事吧?” 李瑾咬着嘴唇犹豫了一回,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事,秦显倒是没有为难我。” 李彦覆朝秦显点了点头,又问道:“秦公子,难道今晚就要在这里过夜?” 秦显道:“正是,还请劳烦李将军命人埋锅做饭吧。不是从王府里带来好几个大厨师吗?赶了半天的路,还真饿了。” 李彦覆道:“恕我直言,此处地处河湾,三面环水,并不适合扎营……” 秦显一笑:“你是不是要说若有敌人来偷营,则退无可退?” 李彦覆点了点头。 秦显又笑道:“若是敌军在上游修筑水坝拦河,再毁坝水攻,则全军覆没?” 李彦覆又点了点头。 秦显问道:“我且问你,敌人在哪儿?” 李彦覆一愣,随即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确实,这次不过是监视和护卫秦显回云州,又不是去出征打仗,哪儿来的敌人? 就算有些山匪路霸,看到这几百号人的正规军跑还来不及呢。 秦显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往这看,你的敌人在这呢。 如今你的敌人要在这里安营扎寨,你还不放心吗? 快去让人做饭吧,早些吃了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李彦覆道:“好吧,我这就让人安排。” “哎,让你的人都离我们一箭之外啊,离得太近了我睡不踏实,万一弄爆点什么东西可就不好了!” 不一时饭菜准备好了端了过来,秦显便招呼李瑾来吃饭。 李瑾虽然也腹中饥饿,却哼了一声:“我才不与你们这些粗人一起吃饭!” 秦显笑道:“不是让你跟我们一起吃饭,是让来给我们试毒。”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瑾又出言讥讽道。 秦显道:“说了多少次了,你就别在我跟前装什么君子了,你们李家的为人我以深知了。 你吃不吃吧?不吃我们可先吃了,到时候你就只能吃点残羹冷炙了!” “你……芳草,拿我的碗碟来,一样盛一点给我!我就让他看看,他就是个疑神疑鬼的小人!” 李瑾不敢再装了,她相信秦显还真能把饭菜让人吃完给自己剩下点菜汤。 这家伙不说不懂得怜香惜玉,甚至从来没有真正尊重过自己这县主的崇高身份。 吃过了饭,李彦覆又很贴心的让人送来了热水给李瑾洗漱,秦显自然也腆着脸蹭热水了。 洗漱完毕,芳草早已经在车中铺好了铺盖。 坐车颠簸了半日的李瑾也觉得困倦了,打了个哈欠道:“本县主要睡了!” 说着爬上车去。 “这么早啊,行吧,睡。丁三,你安排人守夜,前半夜后半夜换班,可别让李彦覆的人趁着天黑摸过来了!” 秦显说着也要上车。 “哎!你做什么!”李瑾忙拦住了。 “睡觉啊!还能做什么?”秦显一脸无辜。 “你……无耻!自己找别的车睡去!”李瑾有些慌了。 秦显嘿嘿一笑:“想什么呢?我睡在别的车里,然后被一阵乱箭连人带车射成刺猬咋办? 我一眼没照到,你跑了咋办?将就一些吧,别忘了,你是人质,人质!” 李瑾忙说道:“我肯定不跑,再说,谁会来放箭,我哥哥就不怕伤着我吗?” 秦显道:“要说多少回?我不信任他!” “那也不能啊!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孤男寡女的,怎么能……” 秦显想了想说道:“那要不把芳草也叫上车来,咱们三个挤挤?这就不算孤男寡女了吧?” 李瑾下意识的看了看车厢内。 相比普通马车,王府的马车自然宽敞许多。将前后坐人的木板揭下来下面就是平的,睡两个人倒也还算可以接受。若是挤上三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那……让芳草跟我睡!” “那肯定不行,芳草也是人质!必须得是我的人才行!你若是嫌弃我,就让丁三来?要不石锁?刘则?” 李瑾听了忙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秦显到底还算英俊,也算有些礼数,其他人不过是些粗人,尤其是那个丁三,长得五大三粗的天天瞪着眼竖着眉,就好像谁都欠他几两银子一般。 秦显便也钻进车里说道:“行了,我不嫌你晚上睡觉放屁磨牙吧唧嘴就不错了。 你瞅瞅你,没胸没屁股的,谁稀罕跟你睡似的!我媳妇可比你俊多了! 对了,你脚洗干净了没有啊?” “你去死吧!” 马车中传来一声怒叱引来许多人侧目。 第72章 教训 到底李瑾还是没有办法抗拒秦显的无理要求,委曲求全的答应了他一车睡,代价是必须讲一个睡前小故事。 终是旅途劳乏,李瑾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时只觉得好像被压了什么重物,有些喘不上气来。 李瑾顿时就清醒了,忙一把将秦显的手甩在一旁。 秦显也是睡得死,手被推开了竟然没醒,嘴里嘟囔了一句“小气吧啦”转身背对着李瑾又没动静了。 “秦显?”李瑾小声叫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跑!李瑾马上想到这个词。 左右看看,旁边隐隐有火光闪烁。 将车帘子挑开一条缝隙李瑾心里不禁一阵失落,丁三正在车旁一堆篝火边同那个叫刘则的小声说话,看来是真准备一晚上不睡了。 李瑾叹了口气,又将目光看向熟睡的秦显。 这小子睡着了倒也像个好人,怎么就这么不是东西呢? 想起一天来这个混蛋一次次的羞辱自己,李瑾不禁咬紧了银牙。 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杀了他! 这个想法一旦生成便迅速占据了李瑾整个脑海。杀了这个主谋,然后再闹将起来,告诉她这些帮凶,乖乖投降,绕他们死,还有重赏,一群没了头目的乌合之众还敢对抗几百正规军吗? 车上没有趁手的凶器,下车又会被发现,思虑再三,李瑾悄悄解下了自己腰间的汗巾子。 秦显睡得正酣,却觉得脖子上发紧,呼吸困难起来。 猛然警醒,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一条布带子死死勒住了。 “你干什么?作死么……”秦显忙用手去拉扯布带企图缓解脖子上的压力。 “我勒死你个无赖!混蛋!”见秦显醒了李瑾也有些慌了,手上更加了把力气。 秦显到底是行伍出身,强行把手指塞进了汗巾下面减小了些力道,扎挣着坐了起来。 李瑾也想用力,奈何养尊处优惯了的,没有什么锻炼,哪里有几分力气? 一双小手也握不住汗巾子了,不住的往后滑动。 秦显也察觉到了,感觉身后有了空间,猛的将头往后一仰,重重的撞在了李瑾。 李瑾吃痛,哎哟一声摔倒在车板上。 外头丁三和刘则也听见了车内的动静,忙起身跑过来:“大人,怎么了?” “咳咳……没事……” 秦显一把将脖子上的汗巾子撤下来狠狠丢在一旁: “小丫头,你作死啊!睡觉还不安生,疯魔了不成?” 李瑾终于喘上这口气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又伸手去卡住了秦显的脖子: “臭流氓!臭无赖!我掐死你!” 这点力气自然掐不死秦显,秦显只稍一用力便将李瑾两只手给掰开了。 李瑾却不肯罢手,变掐为挠,修剪得整齐干净的指甲顿时就在秦显的脸上脖子上留下几道血痕。 秦显只觉得被抓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禁也怒了,抓住了李瑾两个手腕一用力就反剪在了她背后。 李瑾尖叫一声整个人便被按在了车板上。 “就你这小样还想杀人?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看你是不知道厉害了!” 秦显腾出一只手来啪啪就在李瑾上抽了两巴掌。 “混蛋!你敢打我!我跟你没完!” 李瑾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跟她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打了。 相比起身上的疼痛感,心中的屈辱才是最致命的。 李瑾双手挣脱不了,脚也踢不着,身子扭动了几下却把头扭到了秦显的腿边。 李瑾想也没想,张开嘴就是狠狠地一口。 秦显也没想到李瑾竟然如此泼辣,一开始被勒住了脖子,而后又被抓花了脸,这会子又被咬伤了腿。 接连吃瘪让秦显也上头了,扬手就在李瑾上狠打了两下。 “还闹不闹?”秦显作势又要打。 李瑾终于不再挣扎了,呆了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如果说第一次被打让李瑾几乎发疯,这次直接让她要强的心理崩溃了。 “县主!” 车帘子一下子被推开了,芳草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秦显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被按在车板上哇哇大哭的李瑾以及她的,再看了看芳草有些惊恐又有些复杂的眼神,悻悻的把李瑾 “这小丫头疯了,想勒死我,我不过是给她点教训……” 一面说秦显一面下了车,芳草忙钻进车里去看李瑾到底如何了。 丁三刘则两个本就在车边,石锁和其他几个睡觉的这会子也都醒了。 看着秦显脸上被指甲抓伤的痕迹,听着车内李瑾歇斯底里的哭声,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秦显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都滚蛋,都睡觉去!” 石锁指了指自己的脸好心提醒道:“大人,你的脸……还在流血呢!” “我乐意!”秦显抬脚就踢了石锁屁股一脚。 果然行动永远比话语管用,一群人做鸟兽散,又各自睡觉去了。 “丁三,你怎么还不滚蛋?”秦显一面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一面问道。 “嘿嘿……我值夜啊……哎哎!秦哥!秦大人,我没有笑你的意思!” 一见秦显瞪眼丁三顿时就害怕了,下意识的抱着脑袋往后退。 不得不说,那次被痛打了一顿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滚!老子亲自值夜!不用你了!”秦显骂道。 丁三不敢再说话,找地方装睡去了。 秦显往篝火旁坐了下来,拎起裤腿,只见小腿上两排整齐的牙印清晰可见。 再听着马车里李瑾呜呜的哭声,秦显只觉得头大如斗。 玛德,这都是什么事! 秦显低声骂了一句。 第73章 还是你吧 第二天一早众人都起来了,却见秦显仍旧坐在早已熄灭的篝火旁。 秦显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四肢。 见他没有说话,众人也不敢大声,一个个蹑手蹑脚的往河边去洗脸。 李彦覆远远地看着这边人都起来了忙带着人抬着一锅稀饭和其他几样精致小咸菜走了过来。 “怎么不见我妹妹?”李彦覆也察觉到了似乎营地里气氛有些压抑,便要往马车里去查看。 秦显却一把拦住了:“晚上蚊子多,李姑娘没睡好,天快亮了才睡着。你这会子别去烦扰她,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李彦覆一听更不放心了:“蚊子多?咬成什么样了?我去看看!” 刚要去推秦显的胳膊,却听车内李瑾的声音响起:“哥哥,你别烦我了,我困得紧!” “哥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腌茄娃娃……” “不吃!”李瑾的声音便开始不耐烦起来。 李彦覆也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古怪任性,虽不知她为何生气,当着外人也不好追问,知道她平安无事就好,又软语安抚了几句,放下粥菜自回营地去了。 李瑾也不吃饭,也不肯出来,只让芳草打来水洗漱一番就没了动静。 略整理了一回,秦显也不管李彦覆营寨拆完了没有,招呼一声,马车继续北上。 中午路过一处市镇,只是略歇了歇马力,让丁三带了银子买了一些胡饼肉干回来边走边吃,车队继续上路。 一上午秦显也没有在车内同李瑾芳草同坐,而是和赶车的石锁一同坐在车辕上。 听芳草小声苦劝李瑾仍不肯吃饭,秦显才撩起车帘子说道: “吃一些吧,你绝食又有什么用?觉得我能放你回去怎的……你怎么还趴着呢?不就被打了两巴掌,有这么夸张吗?” 李瑾听了顿时就红了眼圈:“又不是打你,你怎么知道不疼?你知道你下了多大力气?” 秦显噗嗤乐了:“怎么着,你还委屈了不是?” 李瑾不语默认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秦显道:“我就给了你两巴掌你就疼,就委屈了?你特么是想勒死我啊!疼和死,你觉得哪个更严重?” 李瑾道:“士可杀而不可辱!就算我要杀你,你也不能,也不能……” 她本想说也不能脱了裤子打,到底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秦显却接口道:“汗巾子是你自己解开的,裤子是它自己掉的,能怪我么? 再说了,你看看不管是大人管教不听话的孩子还是衙门里拷打人犯,打屁股不都该脱了裤子再打吗?” 李瑾听了这话不禁又抓狂起来,抓过秦显一只胳膊就咬了一口。 秦显吃痛,随手一巴掌又扇在了李瑾身上。 “嗷呜~”李瑾好像猫儿一般哀鸣一声果然松了口,呜呜的哭了起来。 “臭混蛋,你还打!” “怎么着?不听话就打!你这熊孩子,就是被娇惯坏了!凭什么你要杀人打人咬人都可以,自己挨了打就不行?” “我是县主!我爹是亲王……哎哟……” 话未说完又挨了一巴掌,只是这次明显轻了一些。 “县主又怎么样?亲王又如何?你现在就是我的阶下囚! 别觉得你投了个好胎就比别人高贵了,在我这里行不通! 我再告诉你,若是哪天晋亡了国,只怕你这个县主比普通百姓家的女孩还不如呢! 你爹娘不能好好管教你,今天我就替他们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说着扬手又作势要打。 李瑾哭着往角落里缩。 一旁芳草也抓住了秦显的手哀求道:“公子息怒,县主不过是个孩子,哪里受过这等罪? 公子若是气不过,就请打我吧,奴婢甘愿替她挨打。” 秦显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芳草:“你捣什么乱?是你要勒死我?是你咬人来着?我打了你她能知道错吗?我打她是为她好!她若乖乖听话,我打她做什么?” 芳草不肯放手,接着哀求道:“秦公子息怒,县主她已经知道错了,下次她再也不咬人了。是不是,小姐?” 李瑾回过神来,哽咽着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咬人了……” “哼,希望你长点记性吧。若是再敢不听话,瞧我怎么收拾你。”秦显还不忘放下一句狠话。 他自然不相信挨了两巴掌就能把李瑾的大小姐脾气给改过来,这事儿也不归他管。 他现在只要让李瑾怕他,这几天乖乖的别再惹什么麻烦,把他们一行人送回云州去就是了。 也没逼着李瑾吃干硬的胡饼,反正两顿饭不吃也饿不死,秦显又坐回了车辕。 到了晚上,已经到了代州城外,再往前走就是雁门关了。 秦显照例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宿营。 李彦覆也没有再提什么异议,而是乖乖送来了足量的餐食。 饿了一天的李瑾这次也没有再绝食抗议,乖乖的吃了一大碗饭,只是还是躲在车里不肯出来。 秦显昨夜就没有睡足,今天又赶了一天的路,吃饱喝足,又同丁三等人说了一回话,倦意便袭来了。 挑开车帘,正在车厢里发呆的李瑾一见秦显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今天让丁三跟你一起睡吧,你老实点,别动什么歪心思,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你勒死他也没什么大用。” 说完秦显便放下车帘就要找地方睡觉去。 一听这话李瑾不由得慌了,她可不愿意跟一个粗鄙凶恶的糙男人睡! “我自己睡行不行?我绝对不跑!我哥哥也不会生事的!要不让芳草陪着我也行……” 秦显冷笑一声:“大小姐,你要搞清楚,不是怕你胆小不敢一个人睡找人陪着你,是找人看着你!你也不用多说了,我不放心你就得永远有个人在旁边看着你我才放心。 这也是为了我们这么多人的生命安危,李大小姐,你就委屈两天吧!” 说完打了个哈欠,一面招呼丁三。 “哎!你等等!”李瑾急了,一把拉住了秦显的衣袖:“要不……要不还是你看着我吧……” 第74章 回云州 “你说什么?”秦显显做出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 “我说……我说还是让你看着我吧……”李瑾小声重复了一遍。 秦显道:“可算了吧,这大晚上的睡觉都不得安生,还得防备着有人用汗巾子勒死我! 我累了,想好好睡一觉,这种有生命危险的苦差事还是让丁三来干合适!” “别,别!我肯定乖乖听话,也不会再起杀你的念头,也不咬你了,不然……不然你打我……” 说道这里已经声若蚊呐了。好在天黑,秦显看不到她脸上的红晕。 “说话作数么?”秦显问道。 “作数!作数!”一听秦显话风有所松动李瑾忙不住点头。 “罢了,那我就免为其难的信你一回,若是你再敢作妖,你知道的。” 秦显说着钻进了马车里,李瑾忙往一旁躲了躲,让出好大一块地方给秦显。 秦显坐下来,将手往李瑾面前一伸:“拿来吧!” “什……什么?”李瑾一脸迷茫。 “汗巾子,我暂时替你保管吧,省得到你手上又成了凶器了。再说,没了汗巾子你跑起来也不方便不是?”秦显义正言辞道。 “你……”李瑾咬着嘴唇,还是乖乖的从腰间解下了汗巾丢给了秦显。 秦显却拉过了李瑾的手右手,用汗巾子同自己的左手绑在了一处。 试了试松紧,才说道:“行了,我睡了。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为难你的。” 说完,果然倒头就睡。 看着秦显安静下来的脸孔,李瑾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三天后,已经到了云州地界。 正行着,在前面负责开路的骑兵忽然停了下来。 一群千余人的大魏骑兵正持刀披甲的站在前方挡住了去路。 晋国骑兵不敢上前,忙让人去通知后头的李彦覆。 哪知魏军中却有一人策马出列来至晋军跟前:“你们可是护送秦显秦同知回云州的吗?” 来人正是吴雨。 原来昨夜快到两国边境了,秦显便让刘则骑着马连夜带着自己的手书返回云州去通知吴雨了。 吴雨见了书信不敢怠慢,第二天一早便带了一千骑兵前来边境接应了。 “正是!”晋兵答道。 吴雨道:“有劳了,就请把秦大人请过来吧,剩下的路程交给我们护卫就是了!” “请这位将军稍等,我这就通报我们将军。”晋兵拱手道。 李彦覆听到了消息忙策马来到马车跟前对秦显拱手道:“秦公子,已经到了云州地界,魏国军队已经来接应你们了,是否可以放我妹妹回去了?” 秦显道:“很该如此,只是还请李将军允许姑娘陪我走完这最好一段路吧……” 说完了便反应过来这话怎么这么不吉利,便改口道:“走到两军中间,咱们就各走各的路了。 李将军,多谢你这几日的照拂,你们的厨子果然不错,在这荒郊野外的还能做出这么可口的饭菜,替我们谢谢他。” 晋魏两军对峙,中间隔着约么百丈远。车队来到中间停住了,秦显掀开车帘对李瑾和芳草一笑: “也要多谢两位姑娘护送我等返回云州。这一路上你们吃苦了,如今就要别过,道个别吧!” 两人都是不说话,李瑾更是眼神复杂的白了秦显一眼。 “行了,别小气吧啦的了,就算我带你玩了一圈你也该谢谢我不是?要不,再给你咬我一口?” 说着笑嘻嘻的把手伸给了李瑾。 本来是一句玩笑,谁想李瑾竟然真的抓住了秦显的手指狠狠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秦显吃痛哎呦叫了一声忙将手挣脱开来,已经被咬破了皮。 “你个小丫头片子!” 秦显下意识的举起了手要打,可看见李瑾正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还是没了脾气:“好自为之吧!” 这边吴雨看见秦显受伤,一下抽出了腰刀。 李彦覆也不含糊,拔刀出鞘。 秦显忙制止了二人:“没事没事,闹着玩呢……” 等双方都放下刀又朝李彦覆拱了拱手道:“李将军,后会有期了!” 说着留下马车,招招手带着丁三等人走入了魏军中。 跨上兵卒牵过来的马同吴雨并肩而行,秦显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哥,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 吴雨一笑:“嗨,既然是兄弟,说这些做什么?能平安回来就好了。 本来还想着王爷会出面救你呢,谁想到你小子自己跑回来了! 哎,你那个可以将石墙炸塌了的药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显脸上有些尴尬:“先不说这个,怎么,这事你还告诉广亲王了?” 吴雨看白痴一样看着秦显:“怎么,难不成你希望我带着手下这三千人深入晋国,一路打到忻州去把你救出来吗? 我就算有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子啊,这可就是两国交战了。 虽然晋国扣了你在先是不对,我一个小小的五品将军可不敢擅自动武宣战。” “那……王爷知道这事了?他……怎么说?不会真的大动干戈,又出兵晋国吧?” 秦显其实就是想让吴雨弄几个身手敏捷的军中高手去接应一下自己,哪儿想到竟然惊动广亲王萧宏德了。 吴雨道:“你当你是皇子还是驸马啊?不过是个小小同知,真能因为你举大兵伐晋? 王爷上书天子,修国书一封申饬晋国,再让他们放人也就是了。 不过你小子自己跑回来了,我还得赶紧再急报给王爷呢。 二弟啊,往后可要收敛收敛,不能再做这些没用头脑的蠢事了。 王爷可是很看重你的,若想以后得以重用,还是先好好在云州做出些政绩才是!” “大哥说得是,我往后再不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了……内个,我惹了这么大麻烦,王爷不会怪罪于我吧?” 吴雨嘿嘿一笑:“你把你那个可以炸塌了墙壁的药剂献出来,什么罪责不能免了?哎,说真的,到底那玩意有多厉害?给大哥开开眼界啊!” 秦显知道隐瞒不过了,只得叹了口气,从马车上一个塞满了衣物的小箱子里摸出两个小瓶子塞给吴雨: “大哥,可只有这两个了,你拿去玩吧,不过你可得小心点,这玩意极不稳定,说不定摇晃过猛了就会爆炸……” 第75章 再次出发 见识了硝化甘油毁天灭地的爆炸威力,吴雨当场就傻了。 “这……有这等利器你为何不早说?这种药剂若是用在军中,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召唤天雷?到时候我大魏还怕什么?” “咳咳,也没那么夸张。大哥你先听我说,首先,这玩意做起来极为费工费料,造价昂贵不说,还极易发生爆炸。 而且这种药剂太过危险,就算生产出来了,储存和运输也极为危险,稍不小心就会……轰!” 秦显做了个爆炸的动作。 吴雨道:“哼,你小子总想深藏若虚,这会子你也别跟我说,我回去了就休书一封,让人连书带你的人一同送到幽州去。 这玩意到底有没有用,让王爷自行定夺吧!” 秦显苦笑道:“大哥,我才回来,连媳妇都没看见呢,你又打发我去幽州么?” 吴雨笑着用马鞭手柄在秦显脑袋上敲了一下: “这些麻烦是你自己惹的,合该你自己去处置。 二弟只管放心吧,王爷是个爱才之人,只要你献出这种药剂王爷定然不会因你擅离职守跑到晋国去的事加罪与你。 说不定还会因你献宝有功升你的官呢!” “升官我不指望,我现在只想老老实实在云州当我的同知……”秦显心里一声叹息。 他现在真有些后悔,老老实实的在云州大炼钢铁多好?为啥非得因为一点便宜盐跑晋国去找不自在? 这回弄出硝酸甘油怕是瞒不住了。 这种爆速是高纯黑火药十六倍、威力碾压TNT的玩意绝对能让一个战争狂人为之迷醉! 自己是搞医药化学的,他只想用自己平生所学让百姓和自己都过上好日子,配置这种毁灭性武器杀人可不是他的初衷。 “大哥,云州城的山匪剿得如何了?”秦显改变了话题。 “嗨,不过是一群拿着锄头镰刀的老百姓罢了,哪儿有什么真正的山匪? 只不过要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去招抚有些麻烦,这才走了几个山头。 他们也不敢和天兵对抗,只不过要说服他们云州已经归属大魏,且免除了今明两年的赋税徭役倒是着实废了一番口舌。 许多人一听官兵到了,二话不说收拾收拾就跑了……” 秦显听了也是无奈的笑笑,这年头信息的传播速度太慢了,基本上就靠口口相传。 “大哥记得告诉那些山匪们,只要出山投降,不但不加罪于他们,还给他们工作,给钱,管饭……”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回了。不过二弟,你现在要建那劳什子的开发区要人手,等建好了,你怎么安置他们啊?” 秦显一笑:“不就是千八百人吗,你二弟这么大能耐,还养不活这几个人?” 回到了云州县城已是下午时分了,将秦显送回州衙,吴雨说道: “二弟,我今天就不给你摆接风酒压惊了。你平安归来的消息耽误不得,得及早报知给王爷。 你好好歇息一晚上,明日一早我给你预备好快马,再找几个人护送你去幽州。 等你献宝有功得了奖励,回来了我再给你庆贺!” 说罢上马去了。 秦显进了县衙,先将杨珍等人召集起来,问了自己走的这十余天是何情形。 杨珍一一回明了,吏员也招募了不少,正在实习考核,开发区的砖窑也已建成,正在烧砖烧石灰。似乎商会那边还没什么动静。 又问了问徐大有玻璃镜和香皂的制作情况,徐大有也回明了。 “大人,咱们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秦显叹了口气:“做个屁,明天一早我就去幽州了,好好干嚎你们手头的事就是了。” “那……银镜和香皂咱们还做不做啊?” “做啊!为什么不做?这玩意又放不臭放不烂的,等库存多了我再想法子往外售卖就是了。” 交代完了公事,秦显又提笔写了一封家书给琳儿报个平安。 这次去幽州估计也不是几天能回来的,总得让媳妇放心才好。 秦显突然明白了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心情。 不过大禹治好了洪水不是一个人回家的啊,人家可是带着小老婆和大儿子一起回来的。 第二日天还未亮,吴雨便派了五个人牵着马来找秦显了。 “秦大人,末将王戍,特奉我家将军之命护送大人往幽州去,请大人启程吧!” 看着一人双马的配置秦显的嘴角抽了抽,这是要换马不换人吗? 看着秦显脸上的表情王戍又解释道:“云州、蔚州这边驿站还没有恢复,故而得备双马。 到了武州就可以换上驿站的新马了。若是顺利的话,明天下午关城门之前就能抵达幽州。” 秦显一笑跟哭似的:两天?跑七百里? 王戍安慰道:“秦大人只管放心,这条路我跑过两次,倒也不算难走。事不宜迟,请上马吧!” ---- 视察军营回来的萧宏德回到王府下了马将缰绳丢给小厮,门上管事便恭恭敬敬的迎上来道:“王爷,云州知州秦显求见,正在门房里等着呢。” 萧宏德听了不由得一愣,秦显?这小子不是被李珅给扣在忻州了吗?这才几天,怎么就跑到幽州来了? “让他去乐道堂等我!” “是!”管事答应一声去了。 萧宏德先往书房里卸下身上甲胄铜盔,换了身便衣,刚要去乐道堂,却见宝贝闺女萧月月一路小跑进来了。 “爹爹,听说那个制肥皂的秦显来了?” 萧宏德哈哈一笑:“你的消息倒是灵通,难道你在爹爹身旁安插了眼线?” 萧月月两只眼睛一眯说道:“爹爹,我也想看看这个秦显~” 萧宏德马上瞪起了眼:“又胡闹,秦显此来定然是有政务要禀报,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不准!你若是没事,把《女诫》抄十遍来给我看!” 说着转身出了书房。 “切~”萧月月不满的撇了撇嘴。 第76章 广亲王府 乐道堂。 正背着手打量屋内家具陈设的秦显听得脚步声响起,见是萧宏德来了忙躬身施礼: “下官云州同知秦显参见广亲王。” “免礼。”萧宏德扫了一眼风尘仆仆的秦显,径自在椅子上坐了。 “孤听闻你被扣在忻州了,怎么又跑到幽州来了?” 秦显便将事情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回。 因知道吴雨在信中也会详细写明,故而不敢有丝毫隐瞒。随后又将吴雨的书信呈上。 萧宏德拆开略看了看,果然注意力便放在了硝化甘油上: “你这‘能裂金石,掷出即炸’的药剂可有戴在身上?” 秦显只得说道:“回王爷话,那种药剂遇到撞击、或者剧烈摇晃就会爆炸,因一路骑马颠簸,故而不敢带在身上。” 萧宏德听了不由得一皱眉头,随即又问道:“你既然知道这种药剂的配制之法,为何当初不说?” 秦显一脸无辜道:“王爷,你也没问过我啊!我不能一见到您的面就把我毕生所学都一样一样的说出来吧?” 萧宏德一阵无语,好像秦显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遂又问道:“那我现在问你,你还会做些什么东西?” 秦显心说我还知道地球是圆的,海水是咸的! 见秦显为难的表情萧宏德又换了个问法:“就像上次那种可以喷射铅弹的火药,还有这次……这次的这个药剂叫什么?” 秦显道:“我师父叫他硝化油。” “硝化油?怎么取了个这么怪的名字?” 秦显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此油要先用硝石蒸出硝石油,然后再混以胆矾油,再加上甘油……” 萧宏德听得脑瓜子嗡嗡的:“那个……除了这两种,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爆炸?” 秦显道:“那可多了去了,硝化淀粉,硝化糖、三硝基甲苯、三硝基苯酚……” 萧宏德脑袋更大了:“这些你都会做?” 秦显道:“会是会,不过……条件不足啊!” 萧宏德马上问道:“你需要什么条件?” “需要大量高纯度的原料,各种催化剂,以及各种实验器材,蒸馏器、干馏釜、密封好、耐腐蚀……” 萧宏德彻底蒙了,这小子说得是不是人话? “这些……都是你师父教你的?你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萧宏德由衷感慨道。 秦显道:“其实我师父是想用这些药剂救死扶伤的。 说出来王爷您可能不信,硝化油其实是一种药,可以医治心疼病,只需一点点入口,效果立竿见影! 至于这玩意能爆炸,伤人性命,完全是无心之举。” 萧宏德听说这玩意居然能治病更震惊了:“果……果然如此吗?” 秦显点了点头:“我师父一生潜心研制万物变化之学,相生相克之法,就是想从中找到治疗各种病症的法子。 他老人家让我下山,也是想让我用毕生所学为天下苍生做些事出来。” 萧宏德长叹一声:“高人呐!如今烽烟四起,天下黎庶苦不堪言,为何他老人家不肯出世救世?不知可否替我引荐一次?” 秦显摇头道:“这是万万做不到的了。师父早已毁掉了他生平居所和所用的器物,如今已经往另一个世界神游去了……” 萧宏德虽然不肯全信秦显的话也不由得怅然若失。 好在还有秦显这个宝贝让他捡到了,因又说道:“那种硝化油,你配置出来给我瞧瞧。” 见秦显脸有难色,萧宏德便又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想用你师父传授给你的这些神技去涂炭生灵。 可上次见你时你也说过,你师父曾教过你:夫武,定功戢兵,故止戈为武。武的意思不就是为了停止刀戈吗? 为何天下纷乱?孤以为就是没有一个强大且同意的王朝! 只有天下一统,屠尽那些为了一己之欲而蛊惑民心挑起征战的枭獍才能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你以为如何?” 秦显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点点头:“王爷所言极是,下官完全同意。” 他很想再问一句,你说别人是枭獍,难道你不是想统一天下独揽大权?你就是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 看着萧宏德一脸期待的等着自己往下说,秦显只得说道: “王爷想要看看硝化油的威力,下官调配就是了。只是……” 萧宏德一听秦显要提条件心中难免有些不快:“你说。” “只是下官连赶了两天的路,今天一天连一顿热乎饭都没吃上呢。王爷您能不能赏顿饭吃?” 秦晓抚摸着肚皮可怜巴巴的说道。 话音刚落,屏风后头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宏德清了清嗓子说道:“罢了,来人呐,将秦大人带下去洗漱洗漱,换身干净衣服。 再被一桌宴席,孤要给秦大人摆宴接风洗尘!” 一旁内侍答应一声,引着秦显下去了。 萧宏德这才冷声道:“月儿!还不给我出来!” “爹~”果然是萧月月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萧宏德瞪了宝贝闺女一眼:“胡闹!方才我说什么来着?爹有正经事要同他说,你怎么又来偷听?” 萧月月却凑上前去用手给萧宏德揉着肩膀嗲声道: “爹爹~孩儿不是看您这么晚了还没用膳,怕你太过勤政忘了吃饭,伤了身子,故而才来看看吗~” 萧宏德拍了拍女儿的小手欣慰道:“知道了,不牢乖女挂念,爹一会儿就吃饭。” 萧月月又撒娇道:“爹爹,女儿这么关心你,你都不关心关心女儿么?” 萧宏德忙问道:“你怎么了?” 萧月月道:“女儿也没吃晚膳呢,本来想等爹爹一起吃的,结果你忙到现在,我都饿着呢……” 萧宏德道:“不用等我,想吃什么快让厨里给你做去!我让人准备宴席呢,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先拿去吃。” “爹爹!月儿要你陪着我吃!一天都没见着你了,月儿想爹爹!”萧月月轻轻摇晃着萧宏德的肩膀。 “也罢也罢,来人呐,先让那个秦显略等一等,吃点点心垫一垫,孤要先陪乖女吃过了饭再宴他。” “爹爹!”萧月月开始咬牙切齿了。 “哼哼,你那点小心机也敢在爹爹面前摆弄?还太嫩了些!” 第77章 接风 痛快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新衣,身上的疲乏也减轻了许多。 然而看到屋内坐着一个不足双十年纪的美艳小姐时还是一脸懵圈。 “咳咳,这位是永宁郡主……”萧宏德只提了一句。 秦显只得躬身施礼道:“下官秦显见过郡主。” “秦大人无须多礼。”萧月月起身还了半礼。 “坐吧。给秦大人斟酒!”萧宏德朝身后伺候的侍女递了个眼色。 秦显称谢坐了,心里却在盘算,萧宏德这是什么意思?哪儿有说给人接风让自己女儿作陪的? 萧宏德端起酒杯来道:“秦同知一路辛苦了,孤敬你一杯酒,给你解乏。” 秦显忙端起酒杯吃了。 “吃菜吃菜,说说你这一路的见闻吧。”萧宏德放下酒杯,马上又有人给他倒满了酒。 秦显心里腹诽,到底是让我吃菜还是让我说话? 于是一边吃一边将此次忻州之行大致讲了一回。 听到李彦覆表明身份并且将秦显软禁在代王府时萧月月禁不住插嘴道: “这李彦覆恩将仇报,也太不知好歹了!” 萧宏德咳了一声,萧月月当着外人还是要给老爹点面子,只得不情愿的闭了嘴。 “人心叵测啊。不过既然李家肯给你高官厚禄,你本又是晋国人,为何不顺势再降了晋国?”萧宏德问道。 秦显明白这是一道送分题,若是答的不好了就是送命题,想也不想就说道: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没有再替晋国效力的理由啊!” 萧宏德挑了挑眉毛:“你细说说。” 秦显道:“于情,我在晋军中熬了多年,不过是个九品小校尉,人微言轻,空有一身本事无处施展。 可在马家堡遇到王爷后,王爷非但没有治我杀了卢曾的罪,还对我青眼有加,加官进爵,将一州之事托付于我,此等知遇之恩焉能不报? 我若再因一点蝇头小利而降晋,不成了摇摆不定背信弃义的小人了吗? 于天下大义,晋国朝中奸臣当道,吏治腐败,民不聊生,如此朝廷有什么只得我为之效命的? 相比而言,虽然我不知道魏国如何,起码在我看来王爷治军严明赏罚分明,且一句话就免了三州一年的赋税,魏晋之别,高下立判。 我还有什么理由再降了晋呢?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罢了。” 萧宏德生来便是皇子,如今又是魏国皇太弟,一声听过阿谀奉承之词无数,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秦显的马屁听起来,舒服~ “好了,知道你肯中心为我大魏当差孤就放心了。接着说你那硝化油之事吧。 我以吩咐给你准备了客房,这些天你就在我府中住下吧。 今天好好休息一夜,都需要什么材料器皿你明天开个详细的单子来让人去准备。 到底先把这个硝化油炼制出来给孤看看才好。” 秦显道:“承蒙王爷关照。只是所用之物我还是想亲自采购,免得有些东西说不清楚了倒是麻烦。” 萧宏德点了点头,将门上伺候的一个内侍唤了过来说道: “王佐,这几日你便带着几个伶俐的人贴身伺候秦同知起居出行等一应杂事,协助秦同知炼制硝化油。” “遵旨。”王佐答应一声。 秦显称谢,心里却明白这个王佐就是来监视自己的,顺便看看能不能学会制作硝酸甘油。 硝酸甘油的制作过程其实不难,就算没有化学基础,多看几遍然后照猫画虎也能做出来。 只是这玩意不小心就爆炸,一个外行来搞的话会不会把你这王府给炸飞啊? 萧月月又忍不住了,问道:“秦显,你的香皂盒银镜也是这么做出来的么?除了这些你还会做什么有趣的玩意?” 虽然不满意萧月月又插嘴,这个问题倒也是萧宏德想问的,因而萧宏德也看着秦显等他回答。 秦显说道:“也都是我师父教给我的。用香皂洗手洗澡可以使身体洁净,从而降低疫病的传播,这也是师父当初做香皂的初衷。 至于银镜么,完全是炼制药材时候的附产品,无心之举罢了。 其他的东西我倒也会做一些,只是现在条件有限,大多数都做不出来罢了。 譬如有了硝石才能制硝石油,有了硝石油才能再做其他的东西,需要循序渐进的来。” 这番话方才萧宏德已经听过一遍了,他知道再深问肯定又会冒出许多自己根本没听过的词汇来。 不过听说香皂可以使人不得病不禁又来了兴致,毕竟行军打仗动辄数万数十万人,偶尔也会有疟疾、风寒等时疫在军中传播,这可是困扰武将千年的问题了。 “你说这个香皂,真的可以降低疫病传播?” 秦显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俗话说,病从口入,就是这个道理。 不管是何种时疫,都是一种极小的毒,小到肉眼不可见,可称之为病毒。 患病者身上便有这种病毒,病毒又通过打喷嚏、呼吸还有其他的接触传播。 比如一个健康人若是碰到了患病者用过的器皿难免手上就沾染了病毒。 若不及时清洗,又用脏手吃东西喝水,甚至揉眼睛,病毒便可以趁机侵入其身体,使其患病。” 萧宏德听了频频点头:“我也听军中郎中长说起‘过病气’,今日再听你这么一说就明白了!军营中时常爆发时疫,可有什么防治之法?” 秦显道:“这个么,根据不同的病症也要用不同的法子。不过大体上能做到以下几点最好了。” 萧宏德道:“洗耳恭听!” 萧月月也是看着秦显,想知道他有什么好法子。 “首先应该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秦显竖起一根手指道: “第一点,要让军中将士们都注意个人卫生,勤洗手勤洗澡; 第二点,尽量少食用生水冷食,许多河塘中的水并不洁净,若生吃了很容易使人生病; 第三点么……” 说到这里秦显尴尬一笑:“此刻说起来有伤大雅。” 萧宏德蹙眉道:“但说无妨!” 秦显便说道:“第三,军营中必须要有足够数量的茅厕,严禁随处便溺……” 萧宏德和萧月月这才明白秦显为什么说有伤大雅,不禁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秦显却似乎没看见,接着说道:“便溺污秽,也是传播细菌的主要途径之一。 第四,若是长时间的驻营,还要注意蚊、蝇、鼠等害虫恶兽的清理,这些东西也会传播疫病……” 第78章 有了钱做什么 秦显一面说,萧宏德一面不住点头。 这小子果然是个全才啊!萧宏德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再让他回云州去当什么同知了。 这种人留在自己身边当个幕僚,给自己鼓捣鼓捣什么硝化油,再定一定军中的卫生条例不比把他丢到云州去好得多? 乱世之中什么最值钱?人才啊! 可自己若是一位的说秦显说得对,那他不是很没面子?总要挑点毛病才行。 因等秦显说完了,便说道:“你这些法子倒也清楚明白,只是有些也是说起来容易坐起来难呐。 就比如你说香皂洗手洗澡可以去污杀菌,可香皂价格不菲,岂是谁都能用得起的? 还有喝生水一事,谁都知道水要烧开了喝才好,可若是行军在荒郊野外,哪里有时间砍柴烧水?” “王爷所言极是,下官方才所说的都是在理想状态下能做到最好的。” 秦显自然不会傻到说出香皂岂是就是油加纯碱就能做出来,造价真的不高,他还指着这个赚钱呢。 至于没时间没条件烧热水,这事也好解决,弄一个简易的滤水器过滤一下也比喝生水好得多。 眼看时间不早了,萧宏德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热手巾擦了擦手道: “今天就到这里了,秦同知下去休息吧,孤就等着看你的硝化油到底威力如何了。王戍,引秦大人去客房休息。” 王戍答应一声带着秦显去了,萧宏德依旧在细品着秦显方才所说的防疫之策。 “爹爹,这个秦显果然有些见识,为何他在晋国军中却郁郁不得志呢?真的是晋国上下人都有眼无珠腹内空,这样一个人才都看不到吗?”萧月月拄着香腮问道。 萧宏德轻轻摇了摇头道:“爹爹也想不明白。 不说别的,光是他那种硝化油只要献出来,哪个国不会视若珍宝? 光凭这一个就可以保他高官厚禄了,可爹也让人暗中查过他,他在晋军中效力四年,除了手上功夫略好些,身子骨也结识,再没有一点显眼的地方。” 萧月月将两手一拍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他那个神仙师父能掐会算,指点过他! 在晋军中不过一时权宜之计,等遇到了爹爹再一展才华,给明主效力!” 萧宏德哼笑一声:“好了,也不早了,秦显你也见着了,这回总该回去睡觉了吧?往后不可调皮了,听到了没有?” “遵命!谢谢爹爹!”萧月月起身一福,心满意足的去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秦显便在王戍的陪同下开始逛幽州城了。 作为魏国都城,幽州自然要比云州忻州繁华得多。 正走着,忽听得身后有人喊道:“秦显!” 秦显回头一看,正是萧月月带着几个丫鬟小厮追了上来。 秦显只得拱手道:“见过郡主。” 萧月月紧走几步赶上来笑道:“我说从后头看着像秦大人,喊了一声果然是你!真巧啊,在这又碰上了!” “哈哈,是好巧……”秦显一阵无语。 出了广亲王府他就没拐过弯,一条道笔直走到这来了,萧月月这分明是尾随至此的好吗? 昨天他就看出来了,这个萧月月八成也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 萧宏德宴请下属她都敢上桌,没事了出门溜达溜达肯定更不是事儿了,这可比李瑾自由多了。 “你不是要去买那些材料么?正好本小姐今天也有些胭脂水粉要买,不如我们同路啊!” 萧月月笑吟吟的看着秦显,两只弯成月牙的眼睛里有稍许期待。 秦显道:“我要去生药铺、还要买些瓷瓶瓦罐一类的,怕是不同路啊。” 萧月月道:“怎么不同路?这些东西就去曹门街上逛一逛就都有了,正好曹门街上也有家胭脂铺子,同路同路!” 秦显还能说什么,只能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月月倒是个自来熟,一边走嘴也没停过,一会儿问问秦显他师父多大年纪,是不是长头发白胡子,一会儿又问云州城好不好玩,忻州城大不大。 秦显便一一作答。 来到生药铺,知道也不用自己花钱,秦显将硝石、硫磺、胆矾、碱面全部一扫而空。 萧月月看着不禁睁大了眼:“这些就是你炼那什么硝化油的材料?” 秦显道:“只是一部分。” 萧月月不禁蹙眉道:“这么麻烦……这些东西就花了几十两银子了,却不知能做出多少硝化油?” 秦显道:“这可要看运气了。凭着现在的工艺,做不了多少。几瓶子吧。” 萧月月听了咋舌道:“乖乖,这么费银子!” 秦显叹了口气道:“确实费银子。可打仗,哪里不费银子呢?军饷、粮草辎重、武器盔甲、死伤抚恤……” 萧月月见秦显这副神情便问道:“你不是行伍出身么?怎么听你的口气,似乎对征战颇有些厌烦之意?” 秦显看了萧月月一眼反问道:“难道征战是什么好事吗?掌权者的游戏,贫苦人的噩梦。 没错,比起战争来,我对赚钱倒是更感兴趣。” 萧月月听了不由得双眼一亮,这话太对她的脾气了! 这世道,不管是为官做宰的豪门望族,还是自恃清高的书生,乃至匠人武卒贩夫农户,谁不想多赚点钱? 偏偏越是身份高的人越要做出一副我不喜欢钱,对钱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姿态来,似乎赚钱这种事是极让人不齿的下贱事! 这不是一面当婊子一面立牌坊吗?萧月月觉得这些人都是彻头彻尾的虚伪! 反倒是秦显这么赤裸裸的说自己喜欢钱越发显得正直可爱了。 “那……你有了钱都会做什么?”萧月月继续追问道。 每次她对赚钱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萧宏德总会这么问她。 “有了钱做什么?首先肯定得先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啊!” “那你的日子过得足够好了呢?” 秦显嘿嘿笑道:“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的道理难道你没听过吗?” 萧月月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就难看下来了,难道男人有钱有势了都要娶上三妻四妾的才肯满足吗? 他爹是如此,其他寻桂也是这般,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同知也这么说! 第79章 志同道合 秦显却呵呵一笑:“逗你玩呢。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有了钱怎么办?自然要尽自己所能去帮助那些尚且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人了!” 这话马上引起了萧月月的共鸣:“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等我有了钱,我就在幽州城里开一个最大的粥棚,每天舍出几千碗粥去! 秦显,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面对着萧月月一脸期待的等着自己夸上几句,秦显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不咋样。” 萧月月听了顿时小脸就沉下来了:“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好了?” 秦显道:“首先,你怎么能保证你一天舍出去几千碗粥都能发到吃不起饭的人手上呢?” 萧月月理直气壮道:“就算有些并不是穷到吃不上饭了,总是生活艰难才去粥棚的,我施舍他一碗又如何?” 秦显道:“不如何,人们会说郡主不但漂亮,而且心善。只是怕你会好心做了坏事。” 萧月月听了微蹙峨眉道:“我施粥怎么还能做成坏事?” 秦显道:“我且问你,都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那些人的贫穷?” 萧月月更是不解了,依旧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缘由可大不相同了,有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有因为家里人得病抓药花光了积蓄的,有因为遭了灾田地绝收不能维持生计的,还有……” 秦显点了点头:“想不到郡主倒也了解民间疾苦。” 萧月月得意道:“那是!” 秦显呵呵一笑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某些人懒惰,不求上进才变穷的?” “因为穷?”萧月月有些不信。 秦显指着路边一个正在晒太阳的乞丐道:“你看这个人,年不过三十岁,四肢健全却要靠行乞为生。 他难道不能找个活计养活自己吗?” 没想到萧月月却径直朝那个乞丐走了过去。 其他随从自然不敢怠慢,忙一窝蜂的跟了上去。 萧月月插着小腰居高临下道:“喂,要饭的!别睡了,我问你点事!” 那乞丐一睁眼猛地看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一个个衣着光鲜不像寻常人不由得吓了一跳,一下子爬起来连连后退贴在墙根上: “老爷小姐们,我不过是个要饭的,也没有作奸犯科,也没有谋财害命,我冤枉啊!” 萧月月噗嗤一笑:“少啰嗦,我问你,为何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乞丐答道:“小人本也有祖宅一套薄田几亩,怎奈家门不幸,一日不小心走了水,不但烧了自家宅子,还将左邻右舍也都点燃了。 小人家中人口也尽数烧死了,唯独剩我一个。邻里又来索要损失,我无法只得变卖田产。 无以继日,只得流落幽州城靠乞讨为生了。” 说着还留下了两行心酸的眼泪。 萧月月听了乞丐的话不免得意起来,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道:“你看看,我就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这不就证实了?” 正要把银子丢给乞丐,却被秦显一把握住了手。 “你……你做什么?”长这么大头一次被陌生男子拉了小手手的萧月月不禁脸上一热,忙将手收了回来。 “你先别急着布施,把银子给我。”秦显说着伸出手来。 “切,给你就给你!”萧月月将银子丢进了秦显手里。 秦显掂了掂分量对乞丐道:“你将这条街打扫一遍,这块银子就是你的,如何?” 乞丐便漏出了一脸为难的神色,看了看街两边没有说话。 秦显便又说道:“这块银子怎么也有三钱重,省着点足够你十天半个月不愁吃了。” 那乞丐陪了个笑脸说道:“这位公子,你就不要拿我这穷苦人取笑了,我连个扫把都没有,用什么打扫? 再者说,这条街贯穿了整个幽州城,足有十里长呢…… 一看这位小姐就是个大善人,小姐,您将来肯定嫁个如意郎君,天天郎情妾意,多子多福……” 萧月月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听过这些话,顿时羞红了脸啐道:“呸!死花子,不好好过日子就晓得乞讨要饭,让你扫个街道都不肯,活该你要饭!” 说罢转身就走了。 扈从们忙急着跟进,只有乞丐一脸懵圈,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秦显嘿嘿一笑,将手中的银子抛起来又接住了:“现在这块银子是我的咯~” 乞丐看着秦显的背影欲哭无泪。 萧月月走出去老远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不是来看秦显到底都买什么东西的吗?怎么把秦显丢下自己走了? 回头一看,好在秦显已经溜溜达达的跟了上来。 “秦显,你怎么知道那个乞丐不肯去扫马路的?这条街再长,有三五天也扫完了吧?” 秦显只是一笑:“这小子,就是我跟你说的那种因为穷所以懒的。” 萧月月更好奇了:“不过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秦显将银子一抛丢还给了萧月月:“你没看见他那身衣服,虽然又脏又破,却是长衫吗?他像个肯干活的人么?” 萧月月觉得有些道理,可又不肯输嘴,便说道:“那又如何?说不定这身衣服是哪个好心人施舍给他的旧衣服呢?” 秦显笑着点头道:“行,就算是他讨来的衣服,你再看看他的手,虽然脏,可十指纤细无力,一看就是个没干过活的人。” “切~”萧月月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十根水葱般的玉指,又看了看秦显的。 秦显接着说道:“这种人就是我方才说的,因为懒才穷的。 你看,给他找个工,甚至可以提前预支报酬给他让他可以填饱肚子他都不肯干,怪谁呢? 你若建个粥棚天天管他饭,不就是给这种懒蛋一个混吃等死的地方么?” 萧月月无话可说,便问道:“既然你说我这个开粥棚的主意不好,你要如何兼济天下?” 秦显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想要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其实法子多了去了。 比如多买些土地,然后承包给他们耕种,少收点租子,这算不算接济? 开办作坊,招募穷人进来做工,每个月给他们工钱让他们养家活儿,算不算接济? 开几个铺面,雇人跑堂搬运货物打更,这算不算接济? 给他们一个劳作的机会,让他们用自己的辛苦养活自己,这是不是比你开粥棚要好些?” 第80章 铅粉 萧月月听了心里信服,却将一双凤眼一转说道:“你说得倒也有些道理。 可你又要买地,又要建作坊,或者是开铺面,哪个不得需要时日? 若有那些今天不吃饭明天就饿死的人,能等得及你的救济吗?” 秦显一听萧月月要抬杠也不生气,只是一笑便接着往前走了。 萧月月却憋不住了,忙紧走几步追上了问道:“秦显,你上次给我爹爹送来的那些银镜、香皂还有那个什么甘油的,你不是想开个胭脂铺子吗? 你说,我跟你合伙,咱们两个开一间铺子如何? 哎你别想多了,我可不是想要问你这些东西是怎么做的,你供货,我在幽州城里开个铺面卖,怎么样?” 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秦显。 秦显听了一张嘴张得老大,难怪这小丫头要跟自己套近乎,原来在这等着呢! 按理说以萧月月这郡主的身份,又认识许多达官显贵,开店肯定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了,确实是个极好的合作对象。 可萧月月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啊!这商贾之事本来就被视为贱业,她开店卖这些东西,别人怎么说?萧宏德能答应? 因问道:“王爷能答应吗?不怕你被别人戳脊梁骨?” 萧月月却是一脸不屑道:“我看哪个敢说什么?做生意又怎么了?哪里轻贱了? 经商也是凭本事赚钱呢,一不盘剥百姓二不强买强卖,有什么丢人! 我倒是觉得靠着出租土地给佃户,不劳而获坐等吃租子更上不得台面!” 秦显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这小丫头的想法倒是有点意思。不过合伙以后事情会不会多? 便说道:“郡主既然想做这门生意,找个铺面把货摆上就可以了,我自会提供货源给你,何必定要和我合伙? 我给王爷弄完了硝化油总归是要回云州任上的,也不可能长期在幽州呆着。” 萧月月却说道:“我想同你合伙也不是指望着你能长期在幽州出力。 你人不在幽州,总可以帮我出出主意不是?铺子有了你的股份,你自然更上心的。 我到底没做过生意,若能有你这么一个点子多的人指点不是更好吗? 还有一点,想必你也知道,我要开铺子卖香皂这些东西多半会卖给勋贵和宫中的贵人们。 若是我一个人的生意,你说那些熟人,甚至是我的长辈,我本来应该孝敬的,到时候要不要他们的钱呢? 若是和你合伙的生意就不一样了,她们非但得乖乖给钱,说不定为了给我在合伙人跟前挣点面子,还要多买一些东西呢不是?” 秦显听了不禁哑然失笑,他都有点搞不明白了,这个萧月月到底是机灵呢,还是傻呢? “你傻笑什么?到底怎么样啊?”萧月月有种被轻视的感觉。 “稍后再说吧,我得先将硝化油做出来。”秦显并没有当场答应下来。 谁知道这小丫头会不会是突发奇想一时好玩?再或者她靠不靠谱? 没准哪天她招赘郡马了,这生意还做不做? 萧月月虽然不甘心,在大街上也不好追着秦显一直说这事,只得暂时作罢。 一时来至一间戴春林胭脂铺门前,萧月月道:“秦显,我要买些水粉。” 秦显也正想看看这胭脂铺里都有些什么东西,便一同走了进去。 这铺子倒是宽敞,里头螺黛、口脂、妆粉、胭脂、花钿以及各种香料一应俱全。 萧月月细细看了一回对店中小伙计道:“这个铅粉给我包五盒起来。” 伙计忙答应一声要往后头取货,秦显却一把叫住了:“且等等,你买这玩意做什么?” 萧月月楞了一下才说道:“自然是擦了,还能做什么?” 秦显道:“这铅粉有毒,别擦!” 不等萧月月说话,店里伙计不干了:“哎,我说这位小爷,咱们无冤无仇的,你这话可不敢乱说! 我们戴春林胭脂店可是百年老字号了,这铅粉、胭脂可都是幽州城一绝,不但城中的贵人们喜欢用,还是进上御用的呢! 宫里的娘娘公主们也都是用这个的! 您可不能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子就说我们家的铅粉有毒啊!” 秦显道:“我不是说你们家的铅粉有毒,我是说所有铅粉都有毒!只要是铅,就有毒!” 萧月月也听不下去了,说道:“秦显,你一个男人家,又是行伍出身,不懂这个也是有的。 自古铅粉便是女儿家装扮用的,哪里听说过谁中毒了?给我包起来吧。” 萧月月说着示意跟着的小厮掏银子付账。 秦显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出了胭脂店萧月月才追上秦显问道:“你怎么说铅粉有毒呢?” 秦显道:“本来就有毒啊!只不过涂在脸上不会引起急性中毒。 不过用的时间长了毒素也会慢慢渗入你身体里,积累多了也会对身子有妨碍。” 萧月月知道秦显明医理,问道:“真的假的啊?那……中毒了有什么妨碍?” 秦显道:“慢性铅中毒么,会导致贫血,出现头痛、眩晕、乏力、困倦、便秘和肢体酸痛。 小孩子还会发育迟缓、多动症、听力受损、智力低下。哦对了,还容易引起不孕不育……” 萧月月听了不禁骇然:“真……真有这么严重?” 秦显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萧月月道:“你本就白净,为什么还要图这劳什子铅粉?涂了铅粉惨白惨白的,即便再用胭脂晕开了也不如你现在白里透红的面皮好看。” 虽然秦显的话透着些许轻薄,怎么自己心里头就生不起气来呢? 萧月月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脸嗔道:“你这小子胡说什么?我用不用铅粉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显笑道:“罢了,等我得空了再做一款擦脸的东西出来给你用吧。” 萧月月听了马上就来了兴致:“是什么东西?” 秦显说道:“和香皂差不多,不过是用来擦脸擦手的,对皮肤好,尤其是干燥的季节。” “真的啊!你还会做什么?做这个擦脸的都需要什么东西?多长时间能做好……” 萧月月马上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秦显道:“这个倒也好做,难就难在配料比例上。 若是比例不合适,太干了容易做成香皂,太稀了又会像水一样…… 等我做完了硝化油后就做一瓶来给你试试。” “说话算话!可不能反悔!”萧月月伸出了一根小拇指。 秦显看了看萧月月的小手也没和她拉勾,而是一笑道:“放心吧,我定然会做的。 这玩意日后也能放在胭脂铺里卖钱不是?” “你还没说别的你还会做什么呢!” “太多了,一时半会哪儿能想得起来?” 第81章 硝化油 五天后,广亲王府后花园内。 萧宏德看着瓶中有些发黄还散发着怪味的粘稠液体:“这……就是你所说的硝化油?” “正是。” 秦显在一旁紧张兮兮的盯着萧宏德的手,生恐他的手一打滑把瓶子掉在地上大家一起飞天。 “威力如何?给孤演示演示!”萧宏德将瓶子还给秦显。 “是。就炸那一座假山可使得吗?”秦显问道。 萧宏德点了点头。 “为了王爷和郡主的安危,请王爷退到那边拱门处……”秦显往身后指了指。 萧宏德看了看拱门距离假山足有七八丈远的距离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有这等威力?” 秦显道:“王爷千金之躯,还是小心为妙。爆炸没有这么大威力,蹦过来一块碎石伤了您也不好啊。” 萧宏德果然退到了月亮门处,秦显又让人用盾牌护住了萧宏德的全身,才一手持盾牌一手将瓶子抛了出去。 瓶子离手,自己马上蹲下身子缩在方盾后面。 然而,预料之中的巨响和气浪并没有到来,秦显抬起脑袋来看了看,有些蒙圈。 躲在萧宏德身后的萧月月看着秦显探头探脑贼一般的模样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萧宏德却没心情笑,而是说道:“你瓶子丢歪了,落到草地上了,并未爆炸。” “呃……”秦显一脸黑线。 “既然未炸,还能捡回来用吗?”这几小瓶硝化油可是花了萧宏德不少银子,就这么扔了他还真有点肉疼。 “可以……” “那就捡回来再试一次。”萧宏德看着秦显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对身旁一个亲卫说道:“你去,将瓶子捡回来,再砸向那座假山!” 亲卫答应一声走了过去捡起草地上的瓶子,还在手上抛了两下。 显然他不相信这种油连火都不用点就能烧起来,更别提什么爆炸了,秦显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亲卫往后退了几步轮圆了胳膊就把瓶子砸了出去。 “且慢!”秦显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虎,刚要阻止可为时已晚。 轰隆一声巨响,猛烈的气浪将亲卫掀飞了六七尺远重重摔在地上。 倒是秦显第一个反应过来,丢下盾牌跑到亲卫身边伸手探了探鼻息道:“快请郎中吧!” 萧宏德也已经赶了过来,蹲下身子看了看:“如何?” 秦显道:“被震昏了,不知脏腑有没有妨碍……” 这边让人将伤员抬下去救治,萧宏德又走到假山跟前看了一回。 瓶子已经连渣都找不到了,几块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也被炸塌了,一块人头大小的碎块飞出去一丈远。 “不过小小一瓶硝化油,威力竟然恐怖如斯!”萧宏德这次才信了吴雨信中描述的厉害。 这玩意,若是用来守城攻城甚至野战绝对都是无坚不摧的利器啊! 萧月月也凑了过来说道:“这硝化油这等厉害,若是下次敕勒人再来滋扰,咱们多准备些硝化油丢过去还怕什么?” 萧宏德自然也在想将硝化油用在军事上。 秦显也看透了萧宏德的心思,在一旁补刀道: “王爷,硝化油虽犀利,却有许多不足之处,暂时无法大批量用于军事。 其一,制作成本太高了;这几小瓶油就花了将近五十贯钱。 其二,硝化油太不稳定,敲击、明火、乃至剧烈震动都会引起爆炸,不论是运输还是随身携带都有风险。” 萧宏德听罢叹了口气,可还是不死心:“你师父如此大才,就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这两点吗?” 秦显摇头道:“我师父本是想用这种硝化油治病救人的,自从发现了其危险性之后便摒弃不用了。 若想降低成本,还要增加其稳定性,得慢慢摸索实验才行,不但耗费时间,更需要大量金钱做支撑。” 萧宏德沉吟片刻问道:“你可有把握吗?大概要耗费多少时间,需要多少银钱?” 秦显道:“把握自然是有的,只是时间和资金可不好说了。 王爷您想,道家从古至今都想练得长生不老的仙丹,哪一个又真练成了? 当然,咱们现在要做的是让甘油成本更低,更安全,还是那句话,得一次次的尝试才行。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试几次就成了,若是运气差,只怕要实验成百上千次了。 需要多少银子也得看试了多久不是?” 硝化甘油的钝化对于秦显来说简直太简单不过了,这玩意早被诺贝尔研究得明明白白了。 只要用硅藻土吸附硝化甘油,就成了相对安全的炸药了。 找不到硅藻土也没关系,锯末和草木灰完全可以胜任! 再加点蛋清、铁锈什么的一混合…… 诺贝尔可是靠着炸药发家致富的,秦显怎么也得多捞点好处不是? 萧月月在一旁说道:“爹爹,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萧宏德没好气道:“这是正经事,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萧月月不满的嘟着嘴道:“爹爹~你别瞧不起人吗!你女儿这么聪明,怎么就不能有好主意?” 萧宏德只得说道:“好好好,你倒是说说看。” 萧月月看了一眼秦显,将两只眼睛一弯笑道: “爹爹,秦显不是做了许多银镜、香皂,连太后和皇后用过都说好么? 我和秦显合起伙来在幽州城里开一家胭脂铺子,专门卖这些东西,赚了钱再给秦显去做研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萧宏德对商贾之事完全没有兴趣,也不了解,索性问秦显道:“你那些东西,真能卖钱么?” 萧月月藏在萧宏德身后连连给秦显递眼色。 秦显道:“能啊,若是经营得当的话,每年也能赚个一两万贯吧,倒也足以支撑研究所需经费了。” “这……这小小的镜子能赚这么多钱?”萧宏德有些吃惊。 秦显道:“镜子若是精心使用可以用上几年,香皂却是日常消耗品,每天都要用的。 只要用些手段推广开来,让人们都知道香皂的好处,想来会受到有钱人的追捧的。” 萧宏德点了点头,既然秦显有信心能赚到钱,为什么不让他试试呢? 就算赔了也不过是损失点铺面租金,若是赚钱了,用这个钱给秦显去研究硝化油,不是一举两得吗? “如此,过些天我让人盘一间铺面,再找个机灵的管事来,你就将铺子支撑起来吧。” 萧月月一听就急了:“爹爹,这可是我的主意,说好是我和秦显一起合作开店的!” 萧宏德蹙眉道:“你一个女孩家的怎么只对这些事感兴趣?做你该做的事去!” “爹爹!我不也是想帮你分忧,给我大魏出一份力吗!”萧月月辩解道。 “那也不准!”萧宏德的口气毋庸置疑。 “我就不!我就要开!不要你管!”萧月月双眼含泪,跺了跺脚去了。 秦显看着暗自咂舌,这小丫头,脾气可够执拗的,看意思一点都不怕他爹啊! 第82章 雪花膏 第二天一早刚洗漱完毕的秦显就迎来了一位熟客——萧月月。 看着萧月月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秦显笑问道:“怎么,王爷还是没答应让你开铺面?” “哼!老东西昨天只跟我含糊,今天一早就跑出去了躲着我!看他回来了我不烦死他么!”萧月月咬牙切齿道。 秦显笑道:“你这交流方式不太好,需要改一改。” 萧月月道:“怎么不好?哪次不是爹爹败下阵来?那……你说要怎么改才能说得动他?” 秦显道:“首先,你得注意说话的时机。就像昨天,园子里那么多人,你就吵嚷着要去开铺子,你想想,王爷若是答应了他不是很没面子?你该等没人的时候再同他说。 然后呢,你可以跟他说,你只不过是在幕后掌控,绝不会在铺子里抛头露面的丢了王爷的颜面。” 萧月月听了便说道:“不好不好!我就要把什么事都管起来!只等着数钱有什么趣儿?” 秦显笑道:“你别急啊,好歹先让王爷将这件事答应下来,而后你天天去做什么,难道他还能整日跟着你么?他又不会限制你不得出门是不是?” 萧月月一拍巴掌:“你是要来一招先斩后奏?” “咳咳,应该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更合适一些吧!还有,说话的时候要顾及到王爷的面子……” 萧月月听罢点了点头:“罢了,等爹爹回来了我就按你说的这个法子试试。 秦显,上次你可说过做好了硝化油就要给我做那个擦脸的脂粉来着!你自己说了说话算话的!” 秦显笑道:“自然算话了。你瞧瞧,我东西都准备好了!” 说着往临时充当实验室的厢房走去。 萧月月看着架子上一排贴着纸条的坛子不禁咋舌:“这么多东西啊!这里头装的都是什么?” 说着便要伸手去掀开一个坛子。 秦显忙一把攥住了萧月月的手:“别乱碰!” 萧月月忙将手抽了出来嗔道:“你干什么!” 秦显正色道:“这是硝石油,很危险!” “危……危险?硝石油?难道跟硝化油一般也能爆炸吗?” 秦显知道与其用语言描述不如让她亲眼见识一下硝酸的威力,因打开坛子,拿出一个小碗来,用瓷勺子舀了一碗硝酸,又跟萧月月一伸手:“给我一颗碎银子。” 萧月月没想着出门,身上自然没有什么碎银子,便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递给了秦显。 秦显接过来看了看,做工还蛮精巧的:“试验过就坏掉了,不许哭啊!” “切!不过是一根破簪子!值当什么?” 萧月月都不在乎,秦显自然更不在乎了,直接将簪子插进了硝酸里。 萧月月不知秦显要做什么,不由得低头细看,却见浸泡在硝酸里的银簪竟然开始冒出气泡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细细的簪子竟融化了! “现在知道为什么不让你乱碰了吧?这玩意连银子铜铁都能融化,若是不小心撒到身上你想想是什么后果?” “什……什么后果?”萧月月摸了摸自己的脸。 “会把你白嫩嫩的面皮先烧穿,然后再融了皮下的肉,最后漏出骨头……” “哎呀哎呀!别说了!我不乱碰就是了!”萧月月堵住了耳朵表示不想听了。 “嗯,切记,不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秦显显然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萧月月这才松开耳朵又看了一眼已经将银簪溶解得七七八八的硝酸问道:“你该不会是用这东西做擦脸的吧?” 秦显哈哈一笑:“自然不会了,咱们要做的是护肤品,可不是毁肤品。” 萧月月马上问道:“那用什么?” 秦显便拿出一堆瓶瓶罐罐:“用这些……” “这……这都是什么?” 雪花膏的主要成分其实和肥皂差不多,都是硬脂酸盐,自然会用到油脂和碱。 只不过用钠盐做皂化反应的话做出来的产品比较硬,因此秦显用草木灰和生石灰做了一些氢氧化钾。 只是没有香精,只能用蒸馏酒泡了一些从生药铺买来的栀子花干。 点起火来将一个大瓷碗放在铜锅中水浴加热,再按顺序放入各种原料,萧月月终于有用武之地了——拿着调羹不停搅拌。 一开始觉得枯燥无趣,可发现碗中本来透明发黄的液体慢慢开始沉淀变白之后萧月月不禁又来了兴趣:“这就是你说的那种涂脸用的东西吗?” “还要再搅拌一下……”秦显说着将栀子花酒倒了进去。 “这就是我爹爹提起过的你酿的那个什么烧酒吗?”萧月月也闻到了酒香。 “正是。”秦显接过萧月月手里的调羹继续搅拌。 “这个酒你还有没有?给我尝尝?”萧月月拿起半瓶酒闻了闻。 秦显一笑:“这里不是还有么,你尝尝就是了。” 萧月月将信将疑的看着秦显:“这个……能喝?” “当然能喝了,只是太烈了,怕你喝不惯。” 萧月月听了这话便不服气了:“谁说我喝不惯的?我的酒量可好了! 不过平日我爹爹不让我喝罢了!今天我倒要尝尝你这酒能有多烈!” 说着果然咕嘟喝了一大口。 可还没等咽下便觉得嘴唇舌头都火辣辣的,噗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呸!难喝死了!这哪里是酒?你分明是在骗我!”萧月月吐着舌头用小手扇风。 看到秦显还在那没心没肺的笑得直抽抽萧月月不禁恼羞成怒,小拳拳锤了他一下嗔道:“你还有脸笑,用什么东西糊弄我!” 秦显也不解释,拿起酒瓶来喝了一小口,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咕嘟一声咽了下去,而后长长的哈出一口气来叹了一声:“好酒!泡着栀子花倒是有点香气了!” 萧月月这才停下了小拳头:“这……真是酒?” 酒自然是酒,只是被蒸馏后酒精浓度足有六七十度,自然不是一个小丫头能喝得下的。 “我就说了么,这酒你喝不得的。哎,王府里是不是有牛奶?等什么时候得空了我给你煮点好喝的东西,保准你喜欢!” 广亲王府里还真有奶牛奶羊。 萧宏德一直认为敕勒人和其他游牧民族之所以身强体壮和他们平日里喝奶吃肉有很大关系,故而在王府里也圈养了奶牛奶羊。 “牛奶啊?我才不爱喝那个呢!腥膻气太重了!” “加工一下说不定你就喜欢了呢~”秦显说道。 有哪个女孩能抵挡住奶茶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