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大明1625》 第一章 宁远城下见! 天启五年(1625年)十月,伴随着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霆,在北京城里,乾清宫寝宫中,一个青年缓缓醒转过来。 看着自己面前这古色古香的画面,和这熟悉的大殿布置,虽然和后世自己参观时的不一样,但是却依旧让朱游晓魂牵梦绕。 朱游晓按着头,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这是梦罢?我明明在战场上,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朱游晓是二十一世纪的华国人,号称孤胆兵王,在海外创下了无数的战绩,个人搏击术出神入化,打过黑拳,上过擂台。 同样,对于热武器,也有着足够精深的造诣。 最强的战绩,是在毛熊国一挑二十七,利用地形和武器,将敌人斩尽杀绝之后,成功的走出了被步下了重重陷阱的森林。 那一日,森林中的白雪,被鲜血染红,附近野狼棕熊,吃了个爽。 近三十名国际上饱有盛誉的兵王、战士、雇佣兵。 走出森林的,只有朱游晓一人而已! 可纵使是强如朱游晓,也逃不过重重诡计下的围攻,在他这一次睁开眼之前,他,正在黑州大陆上,亡命奔逃。 而他的身后,是来自二十几个国家组成的联合雇佣兵团。 还没等朱游晓回神,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宫殿外响起。 “陛下,天要亮了,是时候准备起身,上朝了。” 听到这个尖细的声音,朱游晓头突然一阵剧痛,无数的记忆碎片,涌入了他的脑海中,然而多次经历过生死的朱游晓,却凭借着自己钢铁般的毅力,忍着痛,将这些记忆,消化了个干净。 在彻底消化记忆之后,朱游晓明白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在的时代,更明白了,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穿越了! 宫外在呼喊自己的人,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大太监,大宦官,民间号称‘九千九百岁’的魏忠贤!而自己,即是天启皇帝:朱由校!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而且前世的记忆,还那么清晰,自幼王侯的原主身板,也还勉强说得过去! 那么,驱逐鞑虏,卫我河山,义不容辞! 穿越前的朱游晓虽然是兵王,但是他同样,也是一个历史爱好者!他太明白,自己此时所面临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了! 只要自己,杀穿这个时代,那么神州、那么华夏、就将依然屹立于世界之巅!不用等到几十年后的沉沦,不用等到几百年后的再次崛起。 更别提,自己还掌握了后世那么多的经验,平定内忧外患之后,就可以从容的,开发科技树种田了! 从今天开始,朱游晓,彻底将自己融入了朱由校的身份。 晚明皇帝没有的毅力,我有! 晚明皇帝没有的杀心,我有! 晚明皇帝挽回不了天倾,我来! “忠贤啊,进来吧!” 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称呼之后,朱由校还是选择了原主对魏忠贤的称呼,呼唤道。 虽然对太监恶心,但是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朱由校对太监,也没什么偏见。 毕竟那个年代,什么人都有,为了博人眼球,自宫的都有! 而魏忠贤到底有没有用?可不可用?历史原本的走向,很明显的告诉了朱由校,这人可用,但是不可深信深用! 可是此时的朱由校更明白,自己除了魏忠贤,没人可用!靠那些被原主杀了几轮剩下的水太凉?他们靠的住,自己的便宜弟弟也不用自挂歪脖子树了! 魏忠贤,就是朱由校,最锋利的刀子!至少现在如此! 看着走进来的这个面容阴鸷、面白无须的老太监,坐起身,整理着衣服的朱由校嘴角挑起:“忠贤,最近,边关可有什么大事?” 听到朱由校的话,老太监的脸上表情,如同冰雪消融般,堆满了微笑回道:“启禀陛下,边关还是那样,锦州、右屯、大小凌河全部沦陷,唯独袁崇焕的宁远,坚如磐石!” 摸着下巴,结合脑子中原主的记忆,朱由校瞬间,就明白了现在自己面临的局面,现在是明天启五年末,马上就要到天启六年了。 天启六年年初发生的一件大事,就是后金之主努尔哈赤,在兵临宁远城下时,被一炮轰残,不久后就病死了! 而这一战,如果袁崇焕能够知道努尔哈赤之死,趁着后金夺权未定,皇太极立足不稳的时候,从而趁胜追击的话,不说能一举剿灭后金,至少,也能收复大片失地! 双手一按龙床,朱由校站起身道:“忠贤,召集你手下的能工巧匠,冶炼能手,还有外来方士入宫。” “朕,有个想法!” 听到朱由校的话,魏忠贤微微低下的头颅上,出现了一丝笑容,这个皇帝,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皇帝,就爱弄这些手工活。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魏忠贤的权力欲望,才能够得到完全的满足,他也巴不得,自己的陛下,可以一辈子都这样沉溺于手工活中,这样,自己虽然不是皇帝,却胜似皇帝! “遵命,陛下。” 看着魏忠贤告退离开,朱由校上扬的嘴角却没有放下,二十一世纪人的他,怎么可能没有从魏忠贤的面部表情里,猜到魏忠贤的想法。 天启皇帝可是历史上有名的木匠皇帝!宫廷里的能工巧匠,可是一抓一大堆,魏忠贤当然也会以为,自己今天跟他说的,也是为了要忙活新的木匠手艺。 但是魏忠贤打死都不会知道,现在的天启皇帝,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大明之主,但是内里,却早已换了个灵魂! 朱由校的目的,是做一杆,属于自己的狙击步枪! 宁远大捷?死一个努尔哈赤算什么? 朕,要的是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等野猪皮领袖,全部死在宁远城下! 朕,要的是一个群龙无首、分崩离析,可以方便自己操作的后金,而不是有着英明领袖,知道隐忍的后金! 想要做出一杆合适自己的狙击步枪,在这个时代,本不容易,可是偏偏,朱由校是大明之主!而且,因为他的木匠爱好,全天下的能工巧匠,此时都齐聚北京! 在这样的情况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类所能发挥的潜力到底有多大?知道后世那个华国崛起之路历史的朱由校,他清清楚楚。 虽然想要批量生产流水线上的工业枪械,在这个时代很难。 但是有着自己提供的图纸,想要做出一杆高精度,高准度的狙击步枪,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更别提,朱由校还知道,怎么配置黄火药! 现在这个世界上,火器主要用的还是原始的黑火药,虽然同样威力不凡,然而比起黄火药而言,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原本历史上1863年才会诞生的炸药,朱由校打算,让这个,在1625年的华夏大地上,崭露头角! 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换好了龙袍的朱由校站在乾清宫门前,双眼,看向了北方。 明年正月,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咱们,宁远城下见! 第二章 何为阉党?! 现在落在朱由校眼中的事情,可不仅仅只是迫在眉睫的宁远之战。 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所在的这个时代,可谓是风雨欲来! 国内暂时的农民起义,虽然被原主镇压了。 但是如果在这几年里,自己无法扭转大明的局势,那么李闯,高迎祥这些人,该起义的,还是会起义。 原本历史上的大明与其说是毁在鞑子手中,倒不如说是天灾人祸下,被鞑子捡了个漏。 但是大明,现在到底有几个可信之人?朱由校可不敢保证!想想自己的那些前辈们。 嘉靖皇帝沉迷炼丹,差点被宫女勒死。 身强体壮,手格虎豹,甚至亲征兵临前线,砍的蒙古小王子,不敢再提南下的正德皇帝,失足落水一病不起,很快一命呜呼。 自己的便宜老爹,泰昌皇帝登基的时候,也是完全没有生病的迹象,但是登基不到十天,就病入膏肓,服红丸暴毙。 而自己穿越的这个原主,原本历史上的死法,可以说是正德皇帝和自己便宜老爹泰昌皇帝的死法,糅合在了一起。 失足落水,患病,御医进献仙药,活活吃死!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有着那么多的前例,朱由校又怎么可能会放心,自己寝宫里的这些人? 甚至是魏忠贤,朱由校都对他抱有怀疑。 随着一个小太监,跟朱由校说了一点什么,已经移驾太和门的朱由校看着门前的满朝文武,嘴角微微的挑了起来。 御门听政,就是这么个意思么? 不过啊,搅动风云的,是我辈! 高居首位高坐龙椅的朱由校摸着下巴,俯瞰着台下的文武百官们,依照自己脑海中原主的记忆,点了点头。 伴随着太监们的呼声,文武百官安安分分,规规矩矩的进行了惯例的一跪三叩大礼,等着朱由校的众爱卿平身。 然而,跪了快一刻,高坐龙椅的朱由校,却依旧没有说出,那句让文武百官们起身的辞。 反而此时的朱由校,却是满脸的玩味之色,看着台下跪着的遍地大臣,看着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由的挑起了嘴角。 晾晾你们,杀杀你们的锐气,挺好! 毕竟自己便宜老爹到底怎么死的,可都还摸不清楚! 原主迷迷糊糊也就罢了,朱由校,可是满心怀疑,都是这帮大臣们干的! 看着天边的太阳正在升起,朱由校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台下的大臣们,如果说对于朱由校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大明一朝自土木堡战神送了一波之后,文官集团不仅仅踩在了武官的头上,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连皇帝,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但是如果说怨言有多深,那可就未必了!毕竟现在的天启皇帝不爱上朝,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 能在魏忠贤和客氏的专政擅权下,把天启皇帝叫出来,好好的和咱们这些大臣们见个面。 这一点,在文官们心中,已经是极大的胜利了。 比起魏忠贤和客氏这两条皇帝养的恶犬。 文官们觉得,还是直面皇帝,来的更加轻松,至少皇帝要面子,好名声。 不会跟魏忠贤一样,说杀人,就杀人! 对付起来,要简单得多! 朱由校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之后,当然也明白。 这帮文官之所以会提出大朝会,无非就是想当着自己的面,故事重提,让自己重用那些所谓的东林君子们! 朱由校此时倒是很好奇,在原主的放纵下。 被魏忠贤杀了几轮的东林士子,现在在朝堂,还有没有敢于直接上来送死的! “臣,通政司右通政周壮勇,斗胆请奏!启禀陛下,还请放开言路,驱逐阉党!” 果然,不怕死的站出来了! 朱由校双眼微眯,看着台下这个在太监喊出了:“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之后,还敢挺身而出,直面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文官。 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爱卿所说阉党,是何人啊?忠贤,你是本朝权力最大的宦官,你,可有成立党派?” 看着这一身的云雁朝服,朱由校不由心道:这可是正四品啊! 原主纵容魏忠贤噶韭菜那么久,甚至将触手渗透入了阁臣中。然而,正四品的高官中,却依旧有着东林党的党羽! 同时,朱由校还觉得,自己有点不寒而栗,光靠一个杀字,恐怕是无济于事的! 魏忠贤的屠刀,还不够锋利么?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朝中,依旧有着东林党余孽! 这是一份怎样的隐忍? 朱由校心中不由的敲起了警钟。 隐忍可以有,但是隐忍的臣子,又有几个皇帝愿意见到? 司徒王允隐忍,施连环计杀董卓! 这么大的例子摆在面前,朱由校可不会觉得,魏忠贤在这帮东林士子们眼中,能比董卓在司徒王允眼中强多少。 而且原本历史上,自己的继任者,便宜弟弟,歪脖子树天王朱由检,可是和东林党走的很近的。 朱由校从一开始,就不像原主一样那么信任魏忠贤,同样也有着原因。 那就是朱由检上位初期,对魏忠贤和客氏同样极好,但是朱由校可不信,这是朱由检听了原主弥留时期的话! 因为没过几个月,朱由检就火速砍了魏忠贤,提拔东林上位! 然后,众所周知的,他就被东林士子玩的底裤都没了,只能自挂歪脖子树。 更别提,上朝之前,还有一个小太监,跟朱由校说了点存疑的事情! 这帮文官,严格来说就是一帮子键盘侠,键政专家,吹牛逼是一把好手,但是实际能力严重不符! 偏偏,此时的大明,权利还很大一部分,都握在他们的手里! 如果大明不是被土木堡战神葬送了大好局面,此时,这帮文官,又哪来的底气跟天子较劲? 但是今日之事很明确的告诉了朱由校,光靠杀,不行,必须从根子上着手,才能解决掉这大明的文官之祸! 而东林党的根子,就是那东南的豪商大户,就是那些既得利益者! 此时的魏忠贤听到朱由校的话后,连连摇起了头道:“皇上!咱魏忠贤,听说过李党,刘党,东林党,可咱从未有听过阉党呀。” 一边说着,魏忠贤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直接跪在了地上,五体投地,嚎啕道:“咱知道,咱被皇上看重,自然会被满朝君子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咱万万不敢结党营私呀!” “咱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如果说咱家建立了党派,那也不该叫阉党,而应该叫皇党呀!” 魏忠贤一番话可谓是滴水不漏,跟东林党作对,也已经有这么多年了。 他能从一个小太监做到如今的九千九百岁,可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怎么说,才能够让天启皇帝高兴? 魏忠贤太清楚不过了! 听到魏忠贤的话,朱由校挑起了眉,心中已有计较,看了看魏忠贤。 “忠贤说的有道理,然而总不会空穴来风,所以朕命令你,彻查朝中诸多党派之事宜!”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满脸微笑,看着魏忠贤,眼神中,却出现了累累寒冰! 说出的话,似乎也要让整个太和门,温度下降几丝一般! “朕,要亲自查看卷宗,九千岁,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朱由校突然一改之前的忠贤称呼,堂而皇之的在满朝文武面前,叫自己九千岁!甚至,语气大变! 这让魏忠贤顿时浑身一激灵,狠狠的将头压在了地面上,声嘶力竭的呼喊道:“臣,接旨!” 第三章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魏忠贤真不知道有阉党,还是假不知道有阉党。 这个魏忠贤自己清楚的很,自己不就是阉党最大的头头么? 同样的,朱由校的这番话,无疑是在提醒魏忠贤。 如今的朝堂上,还有东林党余孽,你魏忠贤,九千岁,给朕看着办! 办得好,阉党就不存在,办不好,你就是阉党! 魏忠贤哪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天启皇帝,有多恶心东林党人,魏忠贤,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虽然看起来,是个昏君。 但是实际上,天启皇帝的心机城府,一点都不比昔日的万历以及嘉靖要差! 今上已经登基五年了,这五年里,天启皇帝的进步,魏忠贤可是一步一步都看在眼里的。 魏忠贤同样很清楚,在自己的主子,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之前,自己可以贪婪,可以擅权。 但是绝对不能忘了,自己是天启皇帝的刀子! 后背传来的冷意,让魏忠贤眼中出现了一抹阴霾。 东林,又是东林! 东林到现在了,居然还贼心不死! 微微低着的头颅上,魏忠贤两眼如刀似剑一般,在满朝文武的身上一扫而过。 心中,却有了计较! 天启皇帝既然已经说了,要彻查,那就必须要彻查! 阉党既然天启皇帝觉得有,那就必须有!东林君子和阉党挂上关系,又与我魏忠贤有何关系!我魏忠贤,是忠于陛下的! 朝会仍在继续,可是有了朱由校刚才那一番偏袒魏忠贤的话之后。 这满朝文武,也就熄灭了奉劝朱由校,去开放言路,驱逐阉党的心思了。 此时的朱由校可不是他刚登基那会,需要文官来帮衬。 昔日朱由校登基时的楚、齐、浙等诸多文人党派,早已化作灰灰。 甚至于乘势崛起的东林君子,都在这几年里,被朱由校操纵的魏忠贤打压了下去,如今只能瑟瑟发抖。 台下文官集团中,那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但是龙椅上的朱由校,却能从他们的眼神交换中,看出那么一点味道。 那就是,这帮人决定暂时不闹了,继续隐忍下去! 随着朝会散去,魏忠贤亦步亦趋的跟在返回乾清宫的朱由校身后,低声道:“陛下,您说,这阉党,到底是存在好呢,还是不存在好呢?” 走在前方的朱由校突然停下了脚步,冷眼似刀,在魏忠贤身上一扫而过道:“九千岁,你刚在朝会时,可是说了,你的党派,叫皇党。” “既然是皇党,那就把皇党的人,带来朕面前,让朕好好瞧瞧。”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看了一眼魏忠贤,轻笑了一声道:“不过今天的朝会,东林把阉党这两个字,光明正大的在朝会上说出来了,倒是一个好机会。” “九千岁,你说,这所谓的阉党,会是哪些人?” “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去多说,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不是么?” 朱由校的话,让魏忠贤的后背,再次渗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如今的朱由校,居然会变的如此陌生! 这冰冷的语气,和平日里,可是完全不一样! 明明之前上朝时,甚至在寝宫时,自己的这位主子,对自己,可都是和声细语的! 更加别提,朱由校话语中的杀意了! 想到这里,魏忠贤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虽然自己现在权倾朝野,虽然自己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是,天子,这个自己伴随了一路的天子,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后招,可不一定! 他的耳目,到底广阔到什么程度,也不一定! 莫非是自己在离开寝宫之后,有其他想要掀翻自己的人,去告诉了自己的这位主子,自己曾经和几位‘东林君子’,有过交集的事么? 伴随着身上如同雨水一般滑落的汗珠,魏忠贤啪嗒一声,就跪在了朱由校面前。 “启禀陛下!奴婢罪该万死!” 本身,朱由校也只不过是想要养一养自己的威势,敲打敲打魏忠贤,让魏忠贤,能够好好的当自己的刀子。 毕竟此时的魏忠贤,明面上,还是和东林党势不两立,甚至于在之后几年里,魏忠贤的屠刀,也一日都没有放下过。 这让朱由校很好奇,此时的魏忠贤,到底是满心权欲的大太监,还是找好了下家,准备给自己来一手背刺的老银币! 如果是前者,朱由校这段时间,依旧可以给魏忠贤充分的信任,辽东战事需要魏忠贤去大肆敛财,才能供给军费。 如果是后者,朱由校就要考虑考虑,是不是捧几个魏忠贤下边的人,弄死魏忠贤这头大肥猪,给自己的小金库,回一波血了! 加上之前有人过来告密,朱由校不由的,就诈了魏忠贤一手。 可是朱由校却未曾想到,魏忠贤居然被自己这一诈,居然主动就跪了! “哦?九千岁,你何罪之有?!” “说来,让朕听听!” 朱由校这种令魏忠贤背如芒刺的语气。 让老魏太监,止不住的胆战心惊。 他比起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虽然说现在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的大太监。 但是这一切,都是源于天启皇帝的信任! 可天启皇帝此时的语气,让魏忠贤觉得,自己的陛下,好像已经不是那么信任自己了! 强烈的危机感涌现,魏忠贤以头抢地,连续哐哐的磕下几个响头后,低声抽泣道:“陛下!臣……不,奴婢前日,曾与几个东林士子……不,东林贼子!有过交集,他们为奴婢送来江南良田千亩,以及金银宝货无算!” “但是还请陛下明察!奴婢……奴婢并未与东林贼人,同流合污!” “奴婢,愿意将东林贼人送上的地契文书,金银宝货,尽数交于陛下。” “还望,陛下开恩,奴婢死则死矣!还望陛下,绕奴婢老妻一命!” “奴婢,拜谢!” 一番话说完,魏忠贤重重的把头磕在了地上,甚至伴随着一声响,朱由校都能看到,一道猩红的血迹,正在魏忠贤的头颅下,缓缓的蔓延开来。 居然提到了客氏?这是想着拿客氏来当挡箭牌么? 朱由校脸上笑意越发浓郁。 魏忠贤,现在看起来,还是忠于自己的。 虽然有点小心思,但是说到背叛,还不至于。 不过魏忠贤的这一番话,却让朱由校明白了,为什么原本历史上,天启皇帝之死时,魏忠贤无动于衷。 毕竟,这才天启五年,东林,就已经开始布局腐化魏忠贤了。 如果自己这一次没有诈他一诈,这两年里,魏忠贤的心态会变成什么样,可就真不一定! 摆了摆手,朱由校看着魏忠贤说道:“行了,起来吧,你再怎么说,也是朕能用的人之一。更别提,你还是朕乳母之夫!” “朕,又怎么会轻易杀你呢?” “然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魏伴伴,东林贼子所交给你的金银宝货,全部为朕,换算成银子。” “同时,你自掏一百万两白银,你觉得,这个活罪,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这是在剜肉啊! 魏魏委屈,但是魏魏不敢说! 先不提那些金银宝货,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嘴欠说了个无算,就说这一百万两白银,可都是要自掏腰包的啊! 但是,如果交钱,就能让自己的这位主子开心,不砍自己了,魏忠贤倒是觉得问题不大。 刚抬起头,打算谢朱由校不杀之恩的魏忠贤,却看到此时的朱由校,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玩味的看着他。 朱由校嘴角挑起,低声念道:“至于那千余亩良田,魏伴伴可以看着办,但是还希望魏伴伴不要忘了,日月山河还在,大明江山还在,朕,亦还在!” 伴随着朱由校斩钉截铁的话语,一道凄厉的闪电,划破了乌云! “轰隆!” 魏忠贤嘴角抽搐,心中打起了鼓来。 自己的这位主子,莫非真口含天宪,能言出法随? 第四章 杀尔心腹,壮朕之威,何如? 魏忠贤不敢多想,更不敢不想。 煌煌天威,不可阻挡,朱由校的话,已经在魏忠贤的眼中,甚至都可以引动雷霆了! 仔细一想,好像自个今天去寝宫,寻找天子的时候,同样,也是雷云满天! 自己的这位主子,转变,也是今天开始的! 莫非,自己的这位主子,已经彻底的醒悟了? 不过魏忠贤很明白,不管怎么样,自己的项上人头保住了,自己的这位主子越强势,自己就能过得越好! 更何况自己的这位主子,甚至说出了“日月山河还在,大明江山还在,朕也还在!”这样的话! 这句话在魏忠贤的耳朵中,无异于朱由校在告诉他,朕一日不死,这天下,终究是朕的! 魏忠贤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朱由校的身后,甚至连额头上不断渗血的伤口,都不敢伸手去擦!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魏忠贤身为天启一朝权势最大的宦官,又如何不清楚,自己如果不经自己的这位主子同意,就伸手擦去了这血迹,没准自己的这位主子,又会发怒。 今天朱由校的转变,已经让魏忠贤觉得,自己的这位主子,已经开始对自己,有戒心了。 想着今日朝会上那发言的通政司右通政,魏忠贤藏于袖口中的拳头,捏的扭曲了起来。 通政司的老大袁可立,自己不能动,也动不了,但是动你一个主动冒出头的东林党贼子,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朱由校的话,还在魏忠贤的脑子里回响,魏忠贤知道,天启皇帝让自己去彻查此案,并且要亲自过目卷宗,就是在授予自己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把自己眼中的东林党人,砍死的机会! 朱由校昂首走在前头,但是却在这除了尾随的老太监之外,空无一人的大殿里,低声自言自语了起来。 “东林党人,这帮货色是什么样的,我很清楚,这帮人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满肚子都是男盗女娼,如果擅自动了他们的利益,这帮子虚伪文人,就会当即跳反。” “有奶便是娘,说的,就是这帮子文人。” “昔日的大宋,虽说与士大夫共天下,但是大宋的士大夫,亦同样没有背弃大宋,在大宋亡时,亦有文、陆、张三位大丈夫慷慨赴死。” “国朝养士百年,然则养出来的,都是一帮什么玩意?以前的江南士子诸多党派,到朕这一朝,被更加极端的东林代替。” “他们私底下的蚊蝇苟且,暂且不说。” “但是他们背后的豪商巨富,不仅霸占了东南无数田地,更是侵占了无数本该是大明百姓的人,为他们做奴做婢。” “这,是在侵蚀国本!” 魏忠贤听着前方天启皇帝这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说给自己听的话,心中不住的打起了鼓,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这位主子,身处深宫,喜好木匠活,手艺活,怎么就能懂的这么多朝堂之事? 甚至于,魏忠贤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朝堂斗争,似乎,都还没有天启皇帝看的透彻! 是啊!那些东林士子,如果不是背后有人,又怎么可能,能够拿出来这么多的田地金银,让自己为他们所用? 但是天启皇帝没有主动跟自己说话,主动询问自己,魏忠贤就很确定,自己最好,还是别搭话为好! 前边的这位少年天子,现在,让魏忠贤感觉到,自己似乎是面对着曾经的万历皇帝一般! 然而,万历皇帝,可是大明朝自土木堡以来,权势最重的皇帝,在位48年,怠政整整三十年,但是这怠政期间,大明不仅仅没乱,反而是在各方面,都有不小的变化。 朝堂上虽然各家党派打出了狗脑子,然而一无宦官之乱,二无权臣干政,甚至于,在战争上,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万历皇帝藏身幕后,遥控朝政,反倒让一切都井井有条。 更别说,老朱家藏身幕后操控朝政的,还有那位道君皇帝! 魏忠贤心里不断的盘算着。 他虽然是无赖出身,自阉入宫,但是得势后有了朱由校的放权。 掌权之后,他也没少博览群书。 其中唐太宗李世民的那一句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魏忠贤颇为在意,所以魏忠贤在看书的时候,尤其喜欢看史书。 这样的情况下,魏忠贤心中怀疑了起来,自己的这位主子,没准就像当初的促织天子一样,又是一个有着怪癖,却能够顺天承运的英主! 小心思逐渐散去的魏忠贤,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的朱由校已经停下了脚步,甚至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撞在了那一袭黄袍之上! “哎哟!” 被撞了一个踉跄的魏忠贤连滚带爬的跪在了地上,一颗头颅,再次磕了下去。 “行了,魏伴伴,起身吧。” “刚才的话,是朕说给你听的。” “朕想知道,魏伴伴,觉得朕所言的,到底有没有道理?” “起身,抬头,看着朕的眼睛,答话!” 魏忠贤颤抖着身子,抬头看着天启皇帝的双眼,颤声道:“陛下所言……陛下所言极是!大明朝养士百年,养的,皆为蚊蝇苟且之辈!他们连同为文人的张文忠公,都尚且不容。” “何况其余人等?!”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校挑起了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淡然道:“魏伴伴既然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少跟文人来往,多杀一点蛀虫,你要的权势,朕给你,但是朕在一月后,要御驾亲征,你要保证到那时,满朝文武,没有任何一人,出来阻碍朕!” “你可明白?!” 一个月后?!御驾亲征?! 这八个字,如同天雷一般的砸进了魏忠贤的脑海中,如今大明朝海患平息,还在发生的大战,除了宁锦,还有哪? 而御驾亲征去宁锦前线?直面那凶残无比,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建奴?! 这,莫不是在嫌自己命长?! 顾不得多想,魏忠贤瞬间泪流满面,跪在了地上,高声呼道:“陛下!切不可如此意气用事!” “关宁前线战事吃紧,奴婢哪怕是砸锅卖铁,也会凑齐前线所需!” “若是陛下仍旧信不过那前线孙阁老、袁崇焕的话,奴婢举荐,让通政司袁大人,再赴前线,定可配合袁督师,一举平辽!” “陛下,万不可以身犯险啊!” 看着面前太监这幅模样,朱由校摇了摇头,低声道:“魏伴伴,朕很清楚前线危机,但是朕知道,此役,建奴大军压境,不日将克锦州大部。” “你之前让朕派出去的高第,如今想必已经接手了孙阁老的兵权,他会将所有的守军,撤回关中,徒留一个袁崇焕死守宁远城。” “朕,不能让大明的战士们心寒,朕,同样不能让大明的山河,再次被建奴铁蹄蹂躏!” “朕之所以答应,让你派出高第去取代孙承宗,是朕,为亲征做的准备。” “魏伴伴,不会怪朕,要杀了你的心腹,壮大军声威吧?” 第五章 以炸炉,欺东林! 端的是如同天雷滚滚一般,朱由校的这一番话,让魏忠贤的心如同沉入了万年冰窖一般,严寒无比。 高第,是魏忠贤麾下能用得上的武官,更是魏忠贤的心腹,因为袁崇焕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开始表现出了和魏忠贤相左的苗头,魏忠贤才派出高第去替换孙承宗。 从而制衡袁崇焕! 可是朱由校的这一番话,却是明摆着告诉魏忠贤,我知道高第是你的人,我也知道阉党是存在的,但是,我装不知道。 我甚至都知道,高第是什么习惯,是什么性格,所以任由胆小如鼠的他去收拢整个宁锦的守军入关,我再杀了他祭旗立威,从而大军出关,和建奴一决生死! 看着面前的朱由校,魏忠贤已经再也不敢直视这个自己,从小陪伴到大的皇帝了,这位主子的心计城府,可谓魏忠贤见到过的人里,最深的一个! 将一切,都操纵在手里,将天下,视作棋局! 也只有这样的英主,才敢放权给自己这么一个阉宦吧! 魏忠贤再次五体投地,高呼道:“陛下圣明!别说陛下要以高第人头立威,即便是陛下要取奴婢人头,奴婢,亦万死不辞!” “然则,陛下依旧不可亲身犯险!关外战事紧急,建奴凶残且极擅用间!若陛下御驾亲征,恐有死间行刺杀之事!” 朱由校熟读这一段历史,而原主的记忆中,也有着已经安排高第过去接替孙承宗的事情,正在犯愁自己如何掌握宁锦那些骄兵悍将,握住枪杆子的朱由校,顺势就想到了法子。 以魏忠贤制衡朝中文武,自己杀恶名远扬的阉党高第立威,带被高第强行撤入关中的明廷守军出征,救援被建奴大军压境的宁远城。 以宁远之战,作为自己练兵,夺取兵权,夺取枪杆子的第一战! 虽说宁远城距离山海关有着近一百里,但是只要自己出其不意,在努尔哈赤兵围宁远发起正面攻城之前,率军驰援宁远。 那么,大局已定! 魏忠贤这一副做派不像作伪,朱由校也看得出来,魏忠贤此时心里已经没什么小心思了,面带笑容,朱由校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魏忠贤,摇了摇头道:“魏伴伴,大明,本就马上取天下,又怎可无马上天子呢?” “武宗自封镇国公,威武大将军,常驻宣府,更是御驾亲征,亲自克敌制胜,打败了据说有着蒙古中兴之主迹象的达延汗。” “更是在应州之战中,给予了达延汗重创,让达延汗同年暴毙,蒙古自此之后,虽然每年依照惯例,会来打秋风,但是抢一点东西就立刻跑路,再也不敢大举入寇了!” “这说明,大明天子,合该是马上天子!” “朕虽不像太祖成祖一般,起于微末,可平天下乱世,然则朕,亦不会逊色武宗分毫!” 魏忠贤看着朱由校,满脸的不敢置信,他跟了朱由校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这位主子,居然对明武宗正德皇帝,有这么高的评价! 朱由校扶起了魏忠贤,擦去了魏忠贤额头上的血迹,看了看他欲语还休的表情,笑道:“朕知魏伴伴想说武宗落水之事,朕同样知道,文官集团对于天子掌兵权,有多大的抗拒。” “手格虎豹的武宗,只是失足落水,就一命呜呼,这事怎么想,怎么存疑,然则文官势大,朕不得不扶持魏伴伴,来以阉党钳制文官。” “在魏伴伴的努力下,如今的文官集团势力远不如昔日武宗之时,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乃是整个大明朝自宣宗之后,文官权势最微之时!” “这给了朕机会,给了朕,彻底脱出桎梏,重振大明的机会。” “今日殿中再无旁人,朕,也不担忧隔墙有耳之事。” “朕敢于放言,朕此次出征,战必胜,攻必果!而且朕不会像武宗一样放下兵权,而是会牢牢握住兵权。” “朕同样敢于许诺魏伴伴,若魏伴伴不负朕,朕,当永不负魏伴伴!” 有着之前朱由校言伴雷霆的前例,有着朱由校这么多年放任自己擅权的过去,魏忠贤此时的心中,已经将对皇权的忌惮,彻底变成了对朱由校的敬畏。 今上博古通今,心计城府远超前人,甚至在登基之时,就已经开始了布局! 有着这样一位主子的许诺,魏忠贤觉得,自己也不用去寻思退路了,跟着这个慧眼如炬,双目之下妖魔鬼怪无处遁形,甚至于口含天宪的真龙天子,不比跟其他的人要强得多? “轰隆!” 又是一道天雷炸响,哪怕是整个乾清宫中,都能听到这一声惊雷。 魏忠贤满脸堆笑,郑重的后退几步,五体投地道:“陛下言重了,奴婢,合该为陛下,尽心竭力,百死而无悔!” 朱由校看了看魏忠贤,眼角挑了挑,他这么多的时间里,一直观察天色,根据天色推断,什么时候会有惊雷巨响,而造就的言伴雷霆,口含天宪的形象,算是彻底征服了老魏太监。 老魏太监,这算是彻底收心了,再不敢有任何反意。 毕竟糅合了原主,和朱游晓在21世纪的记忆,朱由校完全可以站在上帝视角,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评头论足。 更是可以,依靠21世纪的知识,来进行自己的布局,并且,配合上原主的记忆,将自己塑造出一个深谋远虑的明主。 以这样的形象,再加上这么多年对魏忠贤的看重和信任,朱由校完全不担心,老魏太监还能看出有诈。 至于为什么非要尽心竭力的彻底收服老魏太监,不仅仅是每当朱由校生出杀意的时候,原主的这幅躯体就会有抗拒之意。 更是因为,老魏太监留着,比杀了更强!老魏太监这么多年的屠刀下来,他活着,东林党,就不敢造次! 现在自己的问题,也就是怎么样能够让老魏太监相信,自己这一战,真的能打胜了。 扶起魏忠贤,朱由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魏伴伴,继续自称臣吧,这是朕对你的尊重,如若不是你私会东林,险些坏朕大计,朕今日,也不会动此雷霆之怒。” “朕安排你的,大索天下工匠入宫,你已经开始着手了么?他们,何时能到御前?” 魏忠贤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行礼道:“明日,他们之中佼佼者,即可入宫面圣!” 挑了挑眉,朱由校看向魏忠贤道:“既如此,明日,就将他们带入西苑吧,朕到时,在那边接见他们。” 明天?倒也不错!今天晚上,朱由校决定自己加个班,给自己需要的那些零件手绘出来,明儿,就交给那些工匠,让他们,给自己最擅长的武器,打造出来! 而西苑,作为道君皇帝嘉靖的闭关之所,丹炉场地一应俱全,在那边自己搞风搞雨,东林党人和文官集团,也只会觉得,自己这个木匠皇帝,是又在折腾新鲜玩意,而不会去多疑。 狗急跳墙,这可不是说着玩的,真让那帮子人狗急跳墙了,朱由校可不会忘了,原本历史上的天启皇帝,是怎么死的! 更何况,朱由校可是打算捏黄火药的,不炸几次,那能叫黄火药? 而炼丹炸炉,这才是正常表现不是? 笑了笑,朱由校拍了拍魏忠贤肩膀道:“魏伴伴切记,明日同时,运一百万两现白银到西苑,朕有大用。” 第六章 居然是个武侠位面? 不论是什么时代,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这条法则,都是通用的。 朱由校想要打造的,可不仅仅只是一把高倍率,高精度的狙击步枪,更是他后世最常使用的那一套装备! 而这套装备,如果没有大匠去精益求精,在现在的这个时代,是无法打造出来的。 而一旦在百万现银的刺激下,朱由校完全可以想象,那时的工匠们会有多疯狂! 也别说手工无法做出高精密的零部件,哪怕是到了21世纪,都有很多高精密的零部件,是依赖手工完成的,不然后世很多所谓的纯手工产品,凭什么卖那么贵而且在占据了最高端的市场?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更别提明朝的钢铁冶炼技术,已经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程度,朱由校要的不是量产,而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之所以不量产自己记忆中的那些武器装备?原因有三。 其一是如今朝堂诡谲莫变,皇帝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捏在自己手中。朱由校可不希望自己尽心竭力推出的武器,子弹第一个瞄准的,就是自己! 其二是,如今的大明,没法支撑高精度的武器量产,不是说工业水平达不到,而是,工匠们不会为着固定的工资,去费劲巴拉的折腾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东西。 其三则是,火药问题!没有良好的发射剂,自己记忆中的那些武器道具,压根没法发挥出本该有的表现。 如今之世,黑火药占据世界主流,一硫二硝三木炭,这句顺口溜,朱由校当然不会忘了。 西方世界的列强,如今使用的火器,虽然先进,但是也都是基于黑火药作为发射剂的层面上。 可是朱由校想要的,是高精度的现代化武器。 那些玩意可不是用黑火药来做发射剂的,使用黑火药? 烟大渣多子弹初速度低,而且还会堵塞枪管。 朱由校又怎么可能用那个? 朱由校自己掌握着制作魈甘油,掌握着制作黄火药的方式,自己也能凑合凑合用现在这个时代的技术,折腾一身单体防护服,来配置自己需要的混合发射剂。 但是这个技术,朱由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自己统一天下之前,让这个技术外流的! 因为炸药之王,只能是朱由校! 如果黄火药的制作技术,在朱由校的手中外流了,那么不出一年,关外的蒙古和女真就能知道,而蒙古和女真知道之后,全世界,也都会知道! 如今的世道,连大明都礼乐崩坏,更别提其他的地方! 建奴打服了朝鲜,朝鲜挨着日本。 日本已经和西方世界有了接触,蒙古身后就是沙俄! 一个可以改变整个世界战争方式的道具一旦诞生,那么整个世界,就会彻底的混乱起来! 所以朱由校知道,自己手工制作的产量,可以满足自己的日常所需,就足够了,没必要,将黄火药彻底的推广开来。 朱由校想要统一全球,但是朱由校可不想别人拿着从自己手里流出的炸药,来炸自己!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而精神抖擞的朱由校,在昨天晚上拒绝了张皇后的侍寝之后,拿着泥炭,生生的在无数张白纸上,画出了自己所要的零部件。 今日,就是去西苑的时间。 今日,就是去接见,在这个时代可以称得上是顶尖的匠人们的时候! 明朝的户籍制度限制了匠人的自由发展,更是限制了匠人们的开拓改革精神,这一点,朱由校很清楚,并且打算亲征回来之后,就会携大胜之威,立刻修改,并且在大明推行专利制度和发明奖赏制度。 但是同样的,这个弊端,在现在,却成了朱由校玩一手高端操作的助力!持续了几个世纪的匠籍制度下,工匠都是祖辈为工匠,世世代代都是工匠。 而华夏大地的工匠,自古以来都有藏一手的习惯,这么多年下来,这些工匠们,到底藏了多少手,这谁说的清楚? 而朱由校今天就是要拿钱,将工匠们藏的技术,藏的手段,全部砸出来!为他所用! 昨天的朝会上,将自己支持魏忠贤的姿态表现的一览无余的朱由校可不担心,那些文官们会对自己给工匠们发赏钱而来攻击自己。 刀子握在魏忠贤手上,现在魏忠贤还在彻查‘阉党’,那些文官集团士子集团自诩聪明人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来触自己这个皇帝的霉头。 “魏伴伴,你今儿来找朕,莫非是彻查‘阉党’一案,你已经安排好了?” 在宫女的服侍下,整理好衣冠的朱由校看着面前铜镜上倒映的魏忠贤,也没有转过身,而是直接问道。 魏忠贤经历了昨天一整天的震惊之后,此时早已对朱由校彻底的心服口服了,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屏退宫女之后,魏忠贤低声道:“陛下,臣已经安排了臣的几个孩儿,去彻查此事。” “臣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当然应该陪在陛下左右,更何况,今日陛下所要接见的,是那些粗鄙不堪的工匠。” “万一那些工匠中,有什么逆贼,惊扰到了陛下,臣虽不才,但也有那么两三点拳脚功夫,能为陛下贴身保护。” 朱由校看了看魏忠贤,挑起了眉,低声道:“魏伴伴,今日去西苑,有不少图纸,你觉得,朕是让你的孩儿们负责保护图纸,还是让宫中近卫,保护图纸?” 听到朱由校的提问,魏忠贤丝毫不慌,头也不抬的说道:“还请陛下信任微臣,让微臣的那些孩儿们,贴身保护陛下所绘之图纸。” “近卫血统不纯,无法辨别是否和东林有染,然而臣在宫中的孩儿们,都是可信之人。” 朱由校对着铜镜,自己整了整领口,摆了摆手道:“都是可信之人?那可不一定,昨日对朕汇报你私会东林党的人,是你之义子,名唤陈德润。” “至于魏伴伴你会武艺?且,让朕试试!” 被朱由校突然抛出来的消息震惊了的魏忠贤还来不及反应,朱由校的拳头,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一拳,接不下,非死即残! 魏忠贤身为练武之人的本能,疯狂的向他预警,魏忠贤下意识的,双手一抬一合,接住了朱由校的拳头。 然而这一拳上的巨力,让魏忠贤觉得,自己的双手,正在不住的颤抖!化力之后,尚且有如此威力! 居然可以让武力值在当今天下,都可以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自己,如此难堪! 魏忠贤突然觉得,朱由校身上的迷雾,又多了一层。 打出一拳,看魏忠贤轻松接下,朱由校心中一惊,这个朝代看起来,自己的个人武力,算不上拔尖啊! 就连魏忠贤,都能轻松接住自己的突袭的一拳! 看来以后,自己还是需要苟着点才行,不然,遇上了那些顶级刺客,还真不一定能落得好去! 手枪,这玩意儿,迫在眉睫!不学无术的韦小宝都能靠着手枪阴死武林高手,自己这个21世纪的兵王,又怎么可能发挥不了枪械的全部威力? 一个误会,就此诞生,而朱由校的武力值,也落入了魏忠贤的眼中,自己的这位主子,一身武艺,绝不在自己之下啊! 难怪,敢于说要亲自上战场! 第七章 朕的98K 魏忠贤吃惊之余,更是想到了朱由校所说的那个泄密之人! 陈德润!自己的义子之一,甚至还被自己捧成了内侍太监!这家伙,还真有能耐,绕过自己这个义父,去跟皇帝告密! 想到这里,魏忠贤的心中不由怨怼了起来,他身为一个阉人,对自己信任的人,特别是自己的那些义子,都是掏心掏肺的好。 甚至于他们打着自己的名号,在外边作威作福,魏忠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陈德润,自己的好义子!给他捧成了内侍太监,还不满足,还想着掀翻自己这个干爹?! 居然,去跟陛下说自己私会东林?!这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朱由校突然提起的这个陈德润,也不是什么小人物,更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物,这个太监,在历史上,可是留下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好色太监的名头! 在原本历史上的天启皇帝死后,这个陈德润,甚至想着效仿客氏和魏忠贤,让朱由校的皇后张嫣和他结为对食夫妻! 甚至于,这个太监为了在崇祯皇帝手下活命,为了给魏忠贤扣上屎盆子,直接说天启皇帝和张皇后,在天启三年时的那一子,是被魏忠贤勾结客氏毒死的! 朱由校本来不想难为这个太监,更不想告诉魏忠贤,泄露他秘密的人是谁,但是在昨天晚上,见到端着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劝自己用膳的张皇后时,朱由校就想起了这个陈德润的方方面面。 既然如今魏忠贤已经彻底归心,那么这个敢于觊觎自己女人的太监,那就死掉好了。 死了,才不会让朱由校觉得恶心! 而魏忠贤会如何去炮制这个告密者?朱由校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会让他受尽折磨之后,再处死! 甚至有可能,魏忠贤还会拿着陈德润来当成他跟他的义子们立威的工具。 想到这里,已经和魏忠贤启程前往西苑的朱由校对魏忠贤低声说道:“陈德润怎么处置,魏伴伴你决定就好,但是,动静小一点。” “动静大了,惊扰了林中鸟,那九千岁你会是什么后果,九千岁你应该很明白!”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魏忠贤此时,就知道了!甚至,无比深刻的体会到了! 前一刻暖若春风的叫自己魏伴伴,下一秒冷若寒冰的叫自己九千岁! 下意识的,魏忠贤又跪了,以头抢地道:“奴婢知道如何做!还请陛下放心!” 知道老魏太监有着一身不俗武艺的朱由校,没好气的摆了摆手道:“起来吧,知道怎么处理就好。” 磕头又没啥用,你武功那么高,身体素质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磕磕头、出出血,难道还能真能给你魏忠贤,磕出脑震荡不成? 吓唬也吓唬了,说也说过了,朱由校也不担心,老魏太监,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反倒是身后那一帮捧着图纸的太监,和朱由校身边的侍卫们,都被魏忠贤这突然而来的响头吓了一跳。 朱由校在他们心中的威势,更加浓郁了几层。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眼中宫中权势最大的,就是老魏太监,而皇帝,不过是一个孩子心性,喜欢木工活计的泥塑木偶罢了! 直到今日,他们才知道,他们眼中的魏忠贤,九千岁,傀儡的操控者,在面对天启皇帝的时候,有多么的卑微! 朱由校画的图纸很多,可他这一次带出来的这一份狙击步枪图纸,倒也不是什么难度太高的。 只是平平无奇,在后世某个游戏中,大放异彩,名字一度被传得人尽皆知的一把狙击步枪。 kar98K毛瑟步枪,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98K! 并不是朱由校画不出其他的高新图纸,而是因为时间限制,短短的一个月里,他召集的这些工匠,不仅仅要为他手工打造狙击步枪的零件,同时,也还要为他打磨手枪的零件。 甚至于,还要为他打磨几个手雷的零部件! 其中,又以狙击步枪的零部件,最为重要,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打造出来的! 这关注到朱由校在宁远城头,狙杀努尔哈赤等人,在军中立威的大事!由不得丝毫马虎! 所以比起其他二十世纪末,甚至二十一世纪的狙击步枪,朱由校还是选择了这个在二十世纪早期,就普遍用于战争量产,而且经过了实战检验效果的98k,来作为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把‘百步飞剑’! 虽然量产型的98k有效射程只有800米,但是抵不住朱由校这一波玩的是私人订制,还是高定! 所以身为兵王,有着许多后世对于射程这一块改进方式知识的朱由校,很果断的就把准备打造的这把98k有效射程改成了1500米版本。 更强的发射剂,更长的枪管,更精密的膛线! 在这样的前提下,朱由校甚至觉得,以自己的技术,可以考虑一下,杀敌于2000米之外试试了! 不过言归正传,朱由校很清楚,宁远城下,努尔哈赤是被红衣大炮的弹片炸伤,最终身死。 而以这个时代明军的战斗力而言,红衣大炮本身就是夏吉尔射,射不射的准看天意。 努尔哈赤身为建奴之主,不可能在大军最后,更不可能离宁远城隔着两公里! 自己只要等待到大军开始攻城了,就可以伺机狙杀努尔哈赤等建奴领袖! 先不说历史上的努尔哈赤死后,建奴就乱过一段时间,让朱由校的便宜弟弟朱由检活生生撑到了十几年后。 就说这一次,朱由校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努尔哈赤! 今年的皇太极,33岁! 今年的多尔衮,虽然只有13岁,但是游牧民族,特别是建奴,这个时候早已经骑着马抄着刀子砍人了! 所以很大的可能,在宁远城下,朱由校有着将建奴开国以来最精明的三个领袖,一网打尽的机会! 朱由校,又怎么会错过?! 很快,西苑,到了! 而看着面前那无数老农一般枯瘦的人儿,朱由校不禁满眼含泪。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些人儿,就像后世华国崛起之时,那些一心钻研技术的人一样,都是将自己的毕生,都奉献给了自己行业的人! 这些人,是支撑一个大国工业的基石,然而在此时的大明,这些人,只不过是被奴役压榨的贱户匠籍罢了! 这些人如果不能得到解放,不能得到应有的待遇,大明的工业,要怎么样,才能提高?! 看着一身黄袍,意气风发的天启皇帝,突然,在无数的匠人之后,一个一身皮肤黝黑的汉子,手中握着一把石刀,一个箭步冲向了现在还在被感动中的朱由校。 “狗皇帝!纳命来!” 第八章 何人所为? 刺客!果然有刺客! 魏忠贤心中大为吃惊,他很清楚,工匠们中,信奉那些东林君子为救世主的人,大有人在! 但是魏忠贤万万没想到的,却是在自己精心挑选,自己豢养的这些匠户中,居然都有着被东林党说动了,对皇帝进行刺杀的刺客存在! 魏忠贤倒不担心刺客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成功完成刺杀,毕竟皇帝身边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更别提,还有自己在皇帝身边! 自己这一生,经历的刺杀无数,其中大多数就是来自于这些东林君子请的江湖人士。 只需几句救国救民,阉党误国之类的词,就能让那些武林人士甘之如饴,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甚至连利益,都用不着许诺! 到我表演的时候了!魏忠贤双腿一扎,整个人瞬间就出现在了朱由校面前,然而下一刹那,魏忠贤却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一只大手,按在了自己肩头,将自己推向了一边。 石刀,眼看着就要捅到朱由校身上,刺客脸上,甚至都出现了错愕,他不知道,为什么朱由校这个狗皇帝,会推开自己身边的护卫,选择直面自己! 但是不论如何,机会摆在面前了,这个刺客不会放过! 手中的石刀,仿佛在这一刻化身成为了神兵利器一般,狠狠的扎向了朱由校。 自己这把刀,只要成功的杀了这个狗皇帝,那么也就未尝不能成为青史留名,如同鱼肠剑一般,成为名满天下的刺王之剑! 下一瞬,刺客的手腕,在他的瞠目结舌中,被朱由校死死握住。 朱由校很清楚,如果让魏忠贤动手,护主心切的他没准直接就将这个看似工匠,实为刺客的人,毙于掌下。 这样一来,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可就不好查了! 虽然朱由校很清楚,幕后人是东林士子的概率很大,然而,也同样不能排除其他的势力! 甚至,有可能是民间自发的! 朱由校不会不明白,如今天下的舆论,掌握在东林党,掌握在那些士子们眼中。 一句明朝末年,宦官干政,民不聊生,可是让整个大明朝除了朱元璋和朱棣之外的其他皇帝,在哪怕是数百年后的影视剧中,都是以一个反派的形象出现。 似乎,大明朝的皇帝,就一定是宠幸宦官的昏君。 似乎,大明朝,就是黑暗无道,民不聊生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不仅仅不能轻易让面前这个刺客身死,甚至于,朱由校打算好好对待这个刺客,让他享受一番来自几百年后的洗脑话术。 成为,自己的人! 策反敌人内部的人,起到的效果,往往比起直接杀杀杀要大的多! 至少,策反一个,就有可能策反更多! 刺客哪怕是手腕被握住,也没有放弃对朱由校的猛攻,反而是牙以咬,心一横,整个身子,朝着朱由校撞了过去。 “狗皇帝!虽然我失算了,不知道你有这么高的武艺,但是你也别以为我会束手就擒!” “杀!” 其余的工匠似乎都已经被吓傻了,呆呆的看着这个刺客的行动,却只是瑟瑟发抖如同挤在一团的鹌鹑一般。 然而,朱由校带着的禁军侍卫,可不是吃素的! 眼见天启皇帝亲手克敌,他们如果还不知道该如何行事,那么也不可能能在魏忠贤一手遮天的宫中,做到朱由校的侍卫这一层面。 “保护陛下!” “援!” “杀!” 虽然说朱由校和刺客相隔太近,让侍卫们不好动手,以免伤到朱由校。 但是给朱由校壮壮气势,围住战圈避免其他人暴乱的本事,这帮禁军侍卫们还是能做到的! 更别提,明显是朱由校占了上风,在这样的情况下,比起去给朱由校帮忙。 他们更需要,警惕工匠中可能潜伏的其他刺客! “陛下神威!” 伴随着魏忠贤的一声咆哮,短短片刻间,朱由校已经彻底的将面前刺客的四肢和下巴全部打脱臼了。 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被朱由校丢在一旁的刺客,眼中除了对自己被朱由校轻松击败的不敢置信之外,还有着一股死意。 虽然朱由校知道,以后世的医学常识而言,咬舌自尽几乎是很难达成的,多少人舌头都切了,还不是活蹦乱跳。 可这个世界都出现了武功高手比如魏忠贤,那么谁知道,咬舌自尽在这个世界是不是可行的? 更别提,牙齿中藏毒的死士,可是被各种小说写烂了的桥段,朱由校又怎会不防? 所以打算留着这个刺客好好问问话,试试玩一出千金买马骨的朱由校,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利用自己的技术,干净利落的给这人四肢拆脱臼之后,朱由校顺带着,就给他的下巴卸了。 可这样一来,这个刺客,不仅仅没法咬舌,甚至连咬他牙齿里压根不存在的毒囊,都做不到! 同样的,还有不能说话! 但是他眼中的熊熊怒火却是不能作假的! 朱由校看着已经被彻底震慑的工匠们,拍了拍魏忠贤的肩膀,示意魏忠贤不用那么紧张。 “谁能告诉朕,这位,是谁?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朱由校短短时间里,就将刺客打败,并且如同猫戏老鼠一般,自身除了双手之外,其余部分没有被刺客触碰到一次的情况下。 就轻松卸了刺客四肢,这一手,在这些底层工匠们的眼中,甚至堪比妖术! 因为这一幕,在他们的眼中,就堪称是朱由校拆去了一个人的骨头,让他化作了一滩肉泥一般! 明朝虽然神怪小说横行,但是明朝的小说中,大部分情况下,人力,亦能对抗神怪,然而归根结底,人总是敬畏那些他们不知道的事物! 此时听到朱由校的询问,一帮工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有一个敢出声。 直到魏忠贤铁青着脸,从工匠中揪出了一个老者,顺手丢到朱由校面前之后,工匠们才彻底的停下了如同鹌鹑一般的颤抖,反而,就像是泥塑木雕一般,再也不动了。 魏忠贤淫威多重?可止小儿夜啼! 在这个时代的平民眼中,魏忠贤这三个字,就代表着天底下最大的魔头,如今魔头当面,他们也就不怕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毕竟,匠籍且又是被奴役的生活,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看了看被丢到自己面前的老者,朱由校躬下了身,一个标准的亚洲蹲蹲在老者面前问道:“老丈,可否告诉朕,为什么你们要叫朕狗皇帝,又为什么,会想着刺杀朕?” “还有,这个刺客,朕能看得出来,他应当是一个石匠吧。” “他,又是何人?受何人指使,来刺杀朕?” 第九章 欺君? 朱由校的话,掷地有声。 老匠也好,刺客也罢,却都被朱由校的话,吓的肝胆俱裂! 他们平日里接触的最多的,也就是魏忠贤下属的一些太监,因为朱由校喜欢木匠活的爱好,所以他们被豢养在北京城中。 太监们,喜怒无常。 而在文人们口中,纵容太监擅权,甚至沉迷奇淫巧技的天启皇帝,更是喜怒无常,是个难得的昏君! 多重妖魔化之下,老匠看着面前笑如春风一般看着自己的朱由校,心中,却是平添了几分胆寒。 这人,可是普天之下地位最为尊崇的人。 这人,可是天底下最大魔头的主子! 这人,会不会也是喜怒无常? 老匠自问自己这一生,已经活够了,见过的人,也足够多。 而那些谦谦君子,东林党人们,给予老匠的观感,可比起魏忠贤这样的太监,要好太多了! 毕竟东林党人们的嘴炮功夫,天下无敌! 可在那些谦谦君子们的耳濡目染下,老匠也自然,对于皇帝,对于魏忠贤,有了他的看法。 那就是,天下之所以这么乱,全因为摊上了这么一个昏君! 天启皇帝不学无术,好木匠活,倾心于奇淫巧技,这个事早就被东林党的谦谦君子们,传的满大明人尽皆知了。 本来小老头常木实,还对朱由校有着那么一点好奇。 直到朱由校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面无表情心狠手辣的施了妖法,将年轻力壮的石匠赵二狗子拆成了一滩烂泥之后,常木实就彻底不敢相信这个皇帝,会将草民贱民的性命放在眼里了。 本身地位就天差地别,这个皇帝,还是那些美名扬天下的君子们,公认的昏君! 这个情况下,常木实根本不相信,自己面前的这个皇帝,会真的对自己这么一个贱籍匠户,和颜悦色! 他只觉得,自己下一瞬,可能就要被面前这个笑如春风的年轻人,一剑刺死! 喜怒无常,可从来都不是太监的专利,皇帝,更是喜怒无常的代言人! 不然,为何会有句话,叫做伴君如伴虎? 眼一闭,心一横,老头把脖子一梗,高声说道:“启奏陛下!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头毕竟比年轻刺客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也本就是人之本能。 所以小老头并没有像刺客一样,一开始,就对朱由校喊打喊杀,更没有开口闭口狗皇帝。 毕竟小老头很清楚,自己如果也跟着那个年轻刺客赵二狗子一样,对皇帝不敬。 那么没准,不仅仅自己没命,甚至可能,连带着自己一家老小九族,还有在场其他的工匠们,可都一个都活不了! 自己身为宫中匠人首领,魏忠贤当然不可能不认识自己,毕竟魏忠贤的主子,也自诩是一个木匠。 朱由校看着小老头这幅模样,不由笑了起来。 小老头的做派,很明显的带有一点市井中人的小机灵和狡黠。 眼一闭,脖子一梗,这是想把事情彻底咬死,让这个事情,不会继续发展下去。 朱由校朝着小老头伸出双手的那一瞬间,那些早已在魏忠贤的威慑下,变得麻木的匠人们纷纷呼喊了起来。 “陛下!放过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还请陛下开恩!” “陛下!放过常头儿吧!他是个好人!” “陛下!” 朱由校把赵二狗子拆成一滩烂泥的场面,匠人们,又有谁没有注意到呢? 当朱由校将他那双被这些匠人们视作会使妖法的双手,伸向常老头的时候,匠人们,下意识的就以为,朱由校是打算把常老头,变成第二个赵二狗子! 常老头作为他们的首领,素有威望,他们眼见着常老头要步赵二狗子后尘了,又如何能不为常老头去说情呢? 兔死狐悲,常老头死了,他们这些人,岂能落得好去? 可是就在朱由校双手托住常木实双手,将常老头扶起来的那一刹那,匠人们,都傻眼了! 这个昏君,暴君,放任魏忠贤祸害天下的人,居然会这么和颜悦色的扶起一个满身泥灰的老匠人? 不敢置信! 甚至于朱由校的这番举动,落在了匠人们眼中,就好像那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 至高无上皇帝陛下的怒火,也许片刻后,就将倾泻下来!将他们这些无财无势,只能勉强混个温饱的匠人们,全部杀死! 明明早已被魏忠贤的恶名,吓得连寒颤都不敢打了的匠人们,此时却纷纷低下了头,似乎不愿意看见,常老头血溅五步的画面。 赵二狗子虽然被卸了四肢和下巴,但是看到朱由校的这番举动,更是臀部肌肉发力,整个身子配合着脊柱的运动,如同蠕虫一般,朝着朱由校冲来。 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赵二狗子口中,仍旧发出了宛若恶鬼一般的叫声。 “老人家,朕,向你们保证,不会追究今日之事。”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拿着你们泄愤。” “朕乃天子,天下百姓,皆朕之子民,你年纪这么大了,可真的会因为你的孩子因为无心之过开罪了你,你就会将你的愤怒,发泄在你的孩子身上么?” “至于这位刺客,朕从他的双手上,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诚诚恳恳,在石匠行业上,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的人。” “摸惯了锤子凿子的双手,用来摸刀,总是会有那么一点异样。” “朕相信,你们是为人所蒙蔽,才会干出这种刺杀之事。” “朕可以说,今日之事,朕不会追究,然而若尔等不能将事情全盘告知朕,那么,数罪并论!” 朱由校看着老匠,双眼闪过寒光,冷声道:“杀无赦!诛九族!” 天子亲口承诺,不追究这件事! 听着朱由校的话,匠人们眼中,都闪出了希望之光,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更别提,这皇帝还威胁了,如果不能将今天的事情全盘托出,那么要死的可不仅仅是在场的这点人! 而是,诛九族! 老朱家的皇帝嗜杀,这一点,在这数百年间,早已广为人知,开国皇帝朱元璋可以亲手把陪着他一同打下偌大江山的左膀右臂,杀了个干干净净。 永乐大帝更是前无古人的开发了诛十族的玩法! 而如今这位少年天子,虽然上位还没几年,但是这几年里,这位少年天子可是放纵魏忠贤这条恶犬,将天下那些饱有美名的谦谦君子们,杀的胆寒,杀的瑟瑟发抖! 这样一个皇帝,会提不起刀?不敢杀人? 所以没有人会觉得,朱由校这是在骗他们,他们本就处于绝对的劣势下,朱由校若是下令,把他们全杀了。 自然那些手握刀枪剑戟的侍卫们,就会动手。 朱由校压根没有那个骗他们的必要!君无戏言! 一时间,无数灼热的眼神,盯在了朱由校的身上。 第十章 九千岁,查! “吾皇万岁!草民……不……贱民愿意说!还请吾皇开恩!饶过我等!” 没等常木实说话,一个操着沙哑嗓门的男人,从那些匠人们中,跪在地上迅速的,爬到了朱由校身边。 看着来人那黝黑的肤色,健硕的肌肉,以及他手臂上的老茧和伤疤,朱由校轻轻的挑了挑眉,分析了起来。 就如同朱由校看赵二狗子一般,须臾间,就能判断,赵二狗子是个石匠一样,穿越前曾经是华国兵王的朱由校,有着一套看人体肌肉群的分部,判断这个人从事行业的本事! 而在1625年的这个时代,特别是现在酷暑刚过的时间里,这些匠人们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阻拦朱由校锐利的双眼! 从这人的身体肌肉组成判断,这人倒像是个铁匠! 他的手臂肌肉,腰部肌肉,以及大腿的肌肉,都极为结实! 一个铁匠,特别是一个技术过关的好铁匠,在他工作的时候,整个身体的肌肉群,都会运动。 腿、胯、腰、带动手臂的敲击,往往是力道最足的! 这人连滚带爬的到了自己面前,朱由校不由轻轻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工匠们。 那些工匠们,依旧在瑟瑟发抖,甚至在这个人冲出来的那一刹那,还有好几个工匠眼中,出现了各色神色。 有人眼中出现了杀意,有人眼中出现了疑惑,更有人眼中出现了讶异! 但是朱由校很清楚,这个人既然敢为天下先,到自己的面前,这个人,就是有着极为强大的勇气的! 先不说,他这么贸贸然冲出来,朱由校会不会杀这个人。 就说朱由校明白的,自己一出手就干废了刺客的前提,自己身边有着魏忠贤以及一群侍卫的虎视眈眈下,这个人,不可能是刺客! 他抱着勇气到了自己面前,那么自己,就可以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至于什么冒犯天颜之类的,身为21世纪人的朱由校,从没那些情节,甚至于这些匠户动不动就跪的行为,也让朱由校有点不爽。 自从宋朝以后,跪拜,就已经成了礼数。 而这个礼数,更是被文人们写进了他们的骨子里,反正他们要跪的,也就是皇帝、上官、老师罢了,而且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跪,什么时候,又可以免跪。 不像普通平民,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不管做什么,就选择跪! 朱由校现在还没有彻底将整个大明帝国的权利握紧,甚至如今的朱由校,除了一个天子之名外,手头能用的力量,不过堪堪一个魏忠贤罢了! 这老魏太监,还被文人墨客喷的就好像是茅坑里的大石头,又臭又硬! 底层百姓的心中,自己和魏忠贤到底是什么模样,朱由校不用想也能知道! 这个铁匠既然敢于顶着天启皇帝,加魏忠贤的双重恶名威慑,挺身而出,朱由校很愿意,听听他的说法。 更何况,这人如果真是一个铁匠,那可恰好,可以为朱由校去锻造枪管膛线了! “抬头平身,好好答话。” “告诉朕,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伴随着朱由校这如同春风细雨般的语气,疑似铁匠的汉子低着头,站起了身来。 “草民……草民……草民名唤庄牛儿,京师人士,祖业铁匠……是匠籍!” 哦?果然猜对了! 朱由校在心里满意的给自己这一套总结的鉴人本事,打了个高分! 感谢大明朝,现在的这个时代,很多百姓饭都吃不饱,又怎么可能像是21世纪一般,还有专门的时间,去进行增肌运动,去健身呢?! 所以朱由校这招,以对人体肌肉构造的了解,来判定一个人的职业,前世没少出篓子,可是今生这两次运用,都得到了不错的回馈。 朱由校觉得,可以好好的加深下去。 点了点头,朱由校看着面前的庄牛儿,面带微笑的将常木实带到了庄牛儿身边。 “庄牛儿,朕问你,近日,是否有人,向你们这些匠人,提及过关于朝政之事?” “刺客何人,与尔等,是何关系?” 庄牛儿既然挺身而出,就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比起那些被君子们忽悠的同行事后的报复,庄牛儿还是更为担忧自己的妻儿家小。 皇帝说的清楚,如果今日之事,不全盘托出的话,那么死的,可就是九族! 自己一家身死无所谓,九族的话,庄牛儿就无法接受了! “启禀陛下,刺客名为赵二狗子,如陛下所言,他是一名石匠!平日里为人老实本分,本次奉诏入宫,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 “所以陛下,赵二狗子行刺一事,真的与我等工匠无关啊!” “至于陛下所问,近日是否有人,向我等工匠透露朝政之事,陛下,那可就太多了!” “最近这段时间,市井议论纷纷的,可都是朝事政事天下事!” “辽东的战事也好,还是上月魏公公下令禁毁东林书院也罢!” “整个京师,上到百官!下到乞儿!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庄牛儿虽然是个铁匠,但是急智也还是有的。 朱由校这番和颜悦色之下,给了庄牛儿一个试图蒙混过关的机会。 庄牛儿毕竟年轻,不像常老头一样,见多了生死,见多了喜怒无常。 朱由校放下了架子,跟他好好的交流,反而让庄牛儿觉得,这所谓天子,也只是个普通人。 既然是个普通人,那么是不是可以在真话中掺和一些假话,既可以满足这个小皇帝的好奇心,也能让自己一家,可以避免被那些同行找茬侮辱呢? 然而下一秒,庄牛儿,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站在庄牛儿身边的常木实,脸色在庄牛儿这句话,刚说完的那一瞬间,变得瞬间惨白,再无一丝血色。 只见朱由校眼中的善意,在庄牛儿话说完的那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轻轻的挥了挥手,朱由校道:“欺君,该当何罪?” 欺君!该当何罪?!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庄牛儿脑中那一丝庆幸,那一丝小机灵,都被彻底打碎了! 即便庄牛儿只是普普通通一个铁匠,他也不会不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要砍头的! “啪嗒!” 庄牛儿直接五体投地,跪在了地上,疯狂的磕起了头,大喊着:“陛下恕罪!” “草民!真的不知道啊!草民只是听着那些谦谦君子们,在坊间传着陛下还有魏公公的重重流言!” “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打铁的,又有老有小,那些谦谦君子想要举事,也不可能找到草民头上啊!” 朱由校眼中流露出一丝玩味,天子的权威,还是有用的,自己虽然和声悦色之下,让庄牛儿这种匠户,放下了心防。 可是随即而出的雷霆手段,就足以让庄牛儿说出事实! 谦谦君子?这不就是那些文人自诩的么? 举事?莫非这帮文人,已经有了反心? 尽管庄牛儿语焉不详,朱由校却也知道,那帮文人的马脚,不会露的这么明显。 不过朱由校要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清洗的理由罢了! 朱由校双眼一眯,对身后的魏忠贤低声道:“九千岁,查!” 第十一章 赏赐,亦或者族诛?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听着朱由校的这句话,魏忠贤下意识的退后两步,毕恭毕敬的五体投地,行礼道:“奴婢遵命!” 今日的朱由校,在自己的面前被刺杀,这已经触碰到了魏忠贤的底线。 加上魏忠贤在之前那一群工匠们胡思乱想哄乱之际,主动站出来呵斥群匠的时候,魏忠贤表现出来的威慑力,更是让魏忠贤清楚,皇帝心里,会怎么去想!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允许自己的臣子,威望比自己还要高!哪怕这个皇帝是天启,也是同样! 在昨日之前,魏忠贤尚且在朱由校面前毕恭毕敬,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的情况下,魏忠贤,又岂敢僭越? 刚才的发声,在自己眼中口含天宪的天启皇帝没有生气,甚至接下来,就给了自己任务,魏忠贤很清楚。 天启皇帝这是打算将自己这把刀,继续用下去了! 做一把刀,这是魏忠贤早就有了的准备。 如何做好一把刀,这么几年下来,魏忠贤也很清楚。 听话,听话,还是特么的听话! 只要自己不作出违背自己这个主子的意思,那么用惯了自己这把快刀的天启皇帝,就不会动自己。 但是自己的日子,到底能不能和以前一样过的那么舒坦,可就真不一定了! 手掌大权已经五年的魏忠贤,早已深深的迷恋上了手中大权的滋味,所以他在此时表现的这一番举动。 就是在向朱由校示好,告诉朱由校,不管我老魏到底在民间,是什么样的地位,什么样的风评,在您这位天子的面前,我不过是您的门下牛马走罢了! 朱由校当然也明白魏忠贤这番示好是合意,但是知道归知道,朱由校该说的,还是得说, 挑了挑眉,朱由校挥了挥衣袖道:“九千岁,让你的子子孙孙们,把银子,抬上来吧!” 已经知道了自己会被刺杀是什么原因的朱由校,也懒得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了,虽然这帮工匠的形象,和朱由校心中那原本时代里可敬的人们高度重合,但是短暂的恍惚过后,朱由校很清楚,即便是再重合,这也是不一样的人。 原本时代里的匠人们,为了祖国富强,选择了精益求精。 而这个时代的匠人们,为的,却是能够活下去! 九千岁这个称呼,是原主钦封的魏忠贤名号,但是正常情况下,原主只会根据场合,来叫魏忠贤为魏伴伴、忠贤,以示恩宠! 但是此时在朱由校的口中,九千岁这三个字,就仿佛是在提醒魏忠贤,即便他万人之上,但是他的万人之上,也是万岁,赐予的! 九千岁,查! 这短短的四个字,让魏忠贤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杀意,东林党,文人!这些人,祸国殃民之徒,都该死! 但是其中有着真本事的,魏忠贤也知道,自己该留,还是得留。 不然,自己的这位主子,也不会说让自己去查,而是应该说“九千岁,杀!”了! 天启皇帝朱由校,想要励精图治,想要御驾亲征,这些东西,此时的魏忠贤都很明白,就是因为明白这些昨天朱由校表现出来的东西。 魏忠贤才会觉得,自己的这位主子深不可测! 绝非是自己之前以为的那般,那么容易糊弄,那么不懂事! 掌握大权这么多年,魏忠贤知道,朝堂上,如果都是阉党,对于掌握着权衡这一帝王之道的皇帝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自己的这位陛下,既然让自己查,那么自己不妨如他所愿,将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再杀一轮,将那些有本事又不拉帮结派的文人,留下来一部分! 这样,就算是达到了陛下的意思了吧? 魏忠贤抬起了头,眼中闪过的,却是一抹狂热之色。 君无戏言,魏忠贤不会忘了朱由校曾许诺他的,绝不相负! 再加上这么多年屈辱,从自阉入宫到现在,除了在自己得掌大权之后,那些慑于自己权势的人外。 魏忠贤,只在朱由校和他的对食妻子客氏身上,感觉到过尊重和平等。 魏忠贤,也愿意去相信,自己的这位陛下,不会违背自己的许诺! 毕竟他老魏太监,本就是天启皇帝一手放任出来的!自己的这位陛下手段如此高深,用不着骗自己! 魏忠贤挥了挥手,几队肩膀上挑着大箱子的力士,徐徐走进西苑。 明朝一两折合后世37.3克,一百万两白银,就是整整37.3吨!这个重量,如果不是魏忠贤的行动力和执行力。 加上魏忠贤在大明如今的恶名,是万万无法做到轻易就调遣一帮力士,将这些白银全部运到西苑的。 当箱子打开,将箱子中的白银倾倒出来之后,朱由校挑起了自己的嘴角,看着面前的工匠们,高声道:“朕,欲召集天下能工巧匠,为朕,为天下,改良冶炼锻造之技术!” “此处白银,整整一百万两!若有人觉得,自己研发、改良了新的冶炼锻造技术,而且可以运用到实际操作上!” “朕,重重有赏!” 钱财乱人心,白银晃人眼! 这一座银山之下,哪怕是如同蠕虫一般,在地面上蠕动的赵二狗子,都不由自主的呆住了。 甚至于,那些忍住心惊,抬头看向银山的匠人中,还有好几个,嘴角流出了口水!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庄牛儿,在听到了朱由校的这一番话之后,一边磕着头,一边大喊了起来。 “陛下!草民有冶炼之法!可提高钢铁质量!愿意献予陛下!” 庄牛儿虽然见识短浅,但是有着急智的他,在心中,早已开始飞速的思考起了自己怎么样,能够绕过欺君之罪的罪名,让自己可以得以活命! 朱由校刚才问了该当何罪之后,就没有在搭理庄牛儿,这给了庄牛儿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随后的朱由校,放出银山,而且重赏寻找提高冶炼技巧之术,让庄牛儿有了心思,让庄牛儿想到了自己一家,历代先辈们留下来的锻造技术,冶炼秘诀! 听着庄牛儿的声音,朱由校不由挑了挑眉,挥了挥手,从一旁的一个小太监手中,拿过了一副零件的图纸,递给了庄牛儿。 “将此物,为朕打造出来,精度要高,如果尔之精度,能符合朕的基础要求,你免罪。” “如果精度还能够提高,朕,视情况,赏金,赐爵!” 赏金赐爵?这些东西庄牛儿想都不敢想。 但是朱由校说的只要达成基础精度,就可以免他的欺君之罪,这一点,就足够让庄牛儿为之兴奋了! 至少,自己能活下来了! 想了想,朱由校走到银山前,随手拿了一锭银锭,抛给了庄牛儿。 “这一锭,应当有八两,你可自用去购买你所想要的原材料。”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面向跪了满地的工匠们低声道:“尔等,可根据尔等自身匠籍,领取图纸。” “朕,做最后的检阅,择优而奖!还望尔等可以将毕生所学,运用到今日之事上!” “一应材料支出,可自行向监管太监汇报,由他们去为尔等采购。” “期限,二十天!二十天后,朕,是论功行赏,还是族诛尔等,朕,将选择权,交给尔等!” 第十二章 锦衣卫! 连犯了欺君之罪的庄牛儿,尚且能得到朱由校的谅解和赏赐,这些并没有犯事的匠人们,又怎么可能还会跟之前一样,提心吊胆? 加上这堆积如山的银锭,给人带来的感官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不是刀枪剑戟齐全的侍卫,以及将手臂按在了自己佩刀上的力士们的虎视眈眈,这些匠人们,可能就要在对于钱财的欲望中,扑上那座银山,在银山中沉迷了! 朱由校能看出来,这些匠人们对于这一座银山的渴望。 毕竟哪怕是前世进入过国家级别金库的他,在面对这骤然出现的白银小山时,同样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能做好一件事的人,就可以称得上能者。 二十天的时间里,这帮人中,能涌现出几个能者?朱由校很好奇,同样,也拭目以待。 时间,转瞬即逝。 朱由校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周,就在朱由校在宫内读书,看没有被魔改过的华夏书籍中度过。 朝堂上的东林党,朝野外的东林文人士子,在魏忠贤的屠刀下,瑟瑟发抖。 根据魏忠贤的汇报,朱由校都不敢相信,此时的大明帝都,居然有着这么多的存银! 要知道,这个时间段上,魏忠贤正是权势滔天之时,东林党人已经被打成了过街老鼠! 就这个情况下,他们居然不想着资产转移,而是将资产拉入地窖中? 那么再过十几年,自己便宜弟弟上位的时候,京师,又会有着多少白银?多少存银? 短短一周时间里,在朱由校的禁止下,魏忠贤并没有大开杀戒。 可这,就抄了整整六百万两白银!另外的金银宝货,折合成白银,二者相加,价值就超过了一千二百万两! 经历了魏忠贤的这一番汇报,朱由校突然觉得,自己便宜弟弟自挂东南枝之后,李自成在京师抄了七千万两白银,其他金银宝货无数的这个记载。 应该是真实的了! 想想原本历史上,自己的便宜弟弟,面对国库告竭,战事危机的情况下,向群臣借钱时,满朝文武大臣,却都是在哭穷! 几两,几十两!都不肯! 兴许他们在外的一顿饭,都远不止这一点开销! 可是让他们把钱借给崇祯,却如同,在他们的身上割肉一般! 那可是堂堂天子,都已经涕泪横流,向自己的臣子借钱,筹措军饷了!这满朝文武,居然对涕泪横流的天子,无动于衷! 该杀!更该死! 朱由校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看着跪在自己一侧,刚刚汇报完这次清洗成果的魏忠贤,低声道:“忠贤,仅仅这短短一周里,你就抄了价值一千二百万两白银的财宝。” “将这些财宝,全部充入朕之内库,你可有怨言?” 魏忠贤低着头道:“禀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万物,本就是陛下的,予取予夺,自然,由陛下决定。” “奴婢,又怎会有任何怨言?” 听着魏忠贤的回话,朱由校笑了笑,站起身来道:“行了,魏伴伴,平身罢!此处又无外人,你我君臣,无需这般客套。” “朕只是在感慨,这天下之富,皆尽藏于豪门大户文人士子之家,你只不过是抄了七日,就能抄到这大明朝半年的税赋!” “若是普天之下,再无此等硕鼠,这天下,又会是何等模样?” 说完这句,朱由校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看着刚刚起身的魏忠贤说道:“魏伴伴,人心如深渊,欲壑总难填,你的手下人,你的那些子子孙孙。” “去告诉他们,手脚,做的干净点。” “朕,虽是朱家天子,却也不像太祖,成祖一样,对贪官污吏有那么大的杀意。” “朕,允许让他们中饱私囊,朕,愿意让他们,在一次次抄家罚没中,牟取利益。” “朕,同样允许他们,打着你的招牌,在外作威作福,肆意凌辱那些没本事的文官士子。” “但是今日,你去告诉你的那些子子孙孙,以后要做,手脚要干净。” “历年查没贪污,自觉送七成到宫中来。” “但是招子放亮一点,有本事的文官士子,不能动,爪子,也别递向百姓。” 朱由校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魏忠贤的身边,拍了拍全身发抖的魏忠贤肩头,低声道:“魏伴伴,你可明白为何,朕不允许你的子子孙孙去凌辱百姓?”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魏忠贤是一个读史书的人,他哪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是在此之前,并没有人和他提及过这一茬,所以魏忠贤的目光,一直盯在了自己的那些政敌身上。 而朱由校的这一番话,让魏忠贤不由得想到了如今自己和自己的主子,在民间的风评是什么样! 自己如果继续放任自己的那些义子义孙们,去肆意妄为。 没准,就又会挑起天下大乱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只可能是自己!至于皇帝,一纸罪己诏,就足够将自己挑出事外! 冷汗,不断的从魏忠贤的背上渗出。 魏忠贤的眼中,不断的闪烁起了各种难明的晦涩光彩。 “奴婢,知道应当怎么做!” “陛下,奴婢还有一事请允!”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脸上虽然依旧和之前一样,挂着微笑,但是眼中的寒霜,却就此消退。 点了点头,朱由校低声道:“何事,说罢!给你额头上的汗水擦擦,身为武艺高超之辈,动不动就出这一身冷汗,成何体统?” 颤抖着手,擦去了额头上汗珠的魏忠贤后退几步,行了一个大礼道:“万望陛下请允,奴婢那些义子义孙之事,由奴婢彻查,将他们所中饱私囊,贪污纳贿的钱财七成,收入奴婢私库!” “陛下圣人之名,不容玷污!” “正如陛下所言,人心难测,欲壑难填,若是陛下亲自去索要他们的财富,他们自会对陛下心有怨怼。” “届时,若是他们变本加厉,对于陛下圣人之名有着极大损伤。” “不若成全奴婢这饕餮之名,贪得无厌魏忠贤,倒也不错!” “奴婢之私库,就是陛下之内库!明日,奴婢就会送上奴婢私库之账目,请陛下过目!” “如若陛下不信,亦可亲自查点!奴婢掌权五年,所收所受,皆在奴婢之库!” 这一番话下来,让朱由校对老魏太监,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老魏太监不明白,自己提点他,让他的义子义孙们上交家财是为什么么? 他明白!这是投名状! 如果老魏太监的义子义孙们,交了这个投名状,而且依照朱由校的要求做事,那么之前的罪孽,一笔勾销! 但是如若不交,那么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来自天子的屠刀! 魏忠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那些义子义孙们,到底贪了多少,到底拿了多少。 皇帝,又怎么会知道?! 所以如果让皇帝去做这个事情,恐怕自己的那些义子义孙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会悄无声息的掉了脑袋! 而且还会污了朱由校本就不好听的皇帝之名! 所以魏忠贤觉得,不如自己来当这个恶人,反正朱由校的标准,也说出来了:欺辱百姓者,杀! 依据这条标准,自己去行事就好! 朱由校嘴角挑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看着面前五体投地的魏忠贤,不由低声道:“忠贤尽心竭力,为国之安稳,朕心甚慰。” “此事,就交给你办了。” 摸了摸下巴,朱由校扶起魏忠贤笑道:“忠贤呐,你下去之后,把许显纯和田尔耕,给朕叫来!” 锦衣卫?! 魏忠贤蒙了! 第十三章 备用计划 魏忠贤脑中,迅速出现了锦衣卫这三个字!前脚自己的主子提点自己,手下人做的有点过分。 后脚,天启皇帝就提到了锦衣卫! 莫不是,自己除了那些义子中,有着想要掀翻自己的人,就连早早投效了自己的锦衣卫,其实也是在这位陛下的授意下,才选择的投效? 锦衣卫这把刀,魏忠贤一直觉得很顺手,杀起人来,比起东厂更凶更恶! 但是朱由校突然召集,在这过去的整整一周时间里,他都不闻不问的田尔耕和许显纯的时候,魏忠贤却突然感觉,自己脊背生寒。 细思极恐! 锦衣卫最早由太祖朱元璋初创,作为驾驭不法群臣的工具而设立,明初大案胡唯庸、蓝玉两起大案,就是锦衣卫一手查办,株连四万余人! 连晚年的朱元璋都觉得,自己的继任者朱允炆没法驾驭锦衣卫,从而废除。 可是当锦衣卫在燕王、成祖朱棣的手中,再度死灰复燃之后,锦衣卫的威名,冷血,就如同高悬在头颅上的宝剑一般,将乌云,再次洒在了满朝文武群臣的头顶。 初始职能只有守卫值宿、侦查与逮捕、典诏狱的锦衣卫,在正德、嘉靖时期,达到了巅峰,甚至一度锦衣卫的恶名,超越了宦官集团,超越了东厂! 但是锦衣卫和阉党的合作,互利互惠的局面,也就是在此时,悄然形成。 如今的锦衣卫虽然依附在东厂之下,刚上任的田尔耕,也是在初期就和自己卖好结交,得到魏忠贤的推荐才能得到锦衣卫指挥使大权。 然而,谁又能保证,这田尔耕到底是不是皇帝的人?锦衣卫历来的外号就是天子亲兵、天子爪牙、天子鹰犬! 向来,都是直接由皇帝直接管辖的! 魏忠贤自问,自己的这位陛下,现在已经让自己完全看不懂了,在天启皇帝的心机深沉表现下,魏忠贤已经不相信,自己这几年掌权的时间里,真的,就是将朝政,彻底的拿捏在手中了! 天启皇帝口含天宪,御使雷霆,那么谁知道天启皇帝到底能不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样的通过其他的渠道,监听天下呢? “义父!凭什么你是九千岁!而我们只能是你的子子孙孙!你是太监,我也是太监!你能和奉圣夫人结为对食夫妻,我为何不能?” “只要能够掀翻你!我们这些兄弟,谁又不能做的,比你更好?!” “你老了!你胆子小!你不敢进取!” “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凭什么,太监,就不能当皇帝?不能睡皇后?!” “今日义父你杀我陈德润一人,但是你又怎么会知道,不会有其他人,和我打着一样的算盘?!” 魏忠贤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周前,自己处死陈润德的时候,陈润德那面对死亡前的癫狂之色,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自己倾心培养,掏心掏肺对待的义子,内心都有着掀翻自己,甚至于掀翻天子的心思,那么其他人呢?自己其他的义子,又都会是什么想法? 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这句话,魏忠贤听到过,来自于西游记中的一段话。 他也知道,陈德润濒死前,为什么会那么歇斯底里说这句话的原因,因为陈德润,想在魏忠贤这个只差一步的人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一颗造反的种子! 陈德润愤恨,怨怼,天启皇帝,怎么能把他告密的事情,告诉给魏忠贤?! 然而,如果是在天启皇帝,一周前的那一次早朝之前,魏忠贤如果听到自己的义子们,说出这样的话。 没准还会心动。 可是随着朱由校向魏忠贤摊牌之后,魏忠贤即使有着一身极高的武艺,而且随着手中不断的手起刀落,养出了一身通天威势,魏忠贤也不敢有着丝毫的反心。 现在天启皇帝还没开始怀疑自己呢!如果自己就起了反心,那么口含天宪、宛若神明的天启帝,会看不出来? 更别提朱由校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让魏忠贤由衷的觉得,自己的这个陛下,虽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是论起心机,论起城府,都要远超自己太多! 面颊抽了抽,魏忠贤行礼躬身,轻轻后退着说道:“遵命,陛下,奴婢告退!”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的面部表情,甚至从他朝服的肌肉线条的扭曲,朱由校都能通过自己前世学过的心理学以及表情管理学,来推测魏忠贤心中的想法。 畏惧,敬畏,恐惧,无数的心思,都在魏忠贤的脸上写着。 看着退出自己书房的魏忠贤,朱由校手指敲了敲面前的书桌,陷入了思考。 提到田尔耕和许显纯,并不是朱由校的一时兴起,也不是朱由校刻意想着去敲打魏忠贤。 虽然朱由校有着敲打魏忠贤,让魏忠贤去脑补这样的心思,但是这并不是主要的目的。 老魏太监这人,已经差不多彻底收服了。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容易多疑,越容易脑补。 自己以口含天宪,武艺高强,生而知之的形象,展露在了魏忠贤的面前之后,以魏忠贤本就多疑的性格,自然而然,就会开始脑补! 加上陈德润的命,足够让魏忠贤觉得自己普天之下,到处有着眼线了! 朱由校现在满朝文武谁都信不过,当然也不会让魏忠贤过得太好,心中有着危机感,才能露出更多的把柄。 虽然许诺了魏忠贤,君臣不相负,魏忠贤自身,也还有着足够的价值,可以很好地当一把刀。 朱由校在原主残余意识的抗拒下,也的确没法砍死老魏太监。 但是朱由校可是21世纪的人,他很清楚,条款,协议,从签订起,本就是用来撕毁的! 如果老魏太监真的收敛了,而且能够完完全全的配合上自己进行改革,主动为自己背黑锅就像今天一样,朱由校不介意给老魏一个安享晚年的机会。 可如果自己的手段频出,老魏太监却对自己出工不出力的敷衍了事,那么说不得,朱由校就要砍了老魏太监祭天一波,然后一纸罪己诏,将锅,全部扣给老魏。 从而得到从另一个方向,推动改革的机会了! 朱由校虽然是21世纪后的穿越者,但是他前世,更多的时候,是带着兄弟杀伐征战,虽然对于管理以及历史甚至是物理化学都有着一定的了解,可是能真的派上用场的,却也仅仅只有物理化学。 朱由校知道,晚明最大的问题,并不仅仅只有内部的文人士子捣乱和外部的大战不断。 紧接着而来的天灾,更是重中之重!所以不管什么事情,准备一个备用计划,才能更加有备无患! 第十四章 尔等,可愿听命? 杀魏祭天可不是代表着朱由校会向东林党,会向文人妥协。 魏忠贤现在的小金库里的存银,估计就有几千万两了,加上其他的金银财宝,魏忠贤现在所掌握的财富,更加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原本的历史上,随着魏忠贤和他的党羽们的死,这些财富被文武,被官员们瓜分、薅夺。 自己的便宜弟弟崇祯,仅仅分了一点皮毛,就极为满足,不去彻查,导致一波肥国库的机会直接流失。 可是朱由校如果真的拿魏忠贤祭天,那么魏忠贤的这笔财富,他是决计不会让其他任何人染指的! 这笔财富,是朱由校用来强行逆天,强行改命,将大明彻底打造成一头战争怪兽的资本! 朱由校又怎可能,让这笔钱落入他人之手? 杀老魏,是下下之策。 在没有其他任何办法的时候,杀了在民间口碑极差的老魏,是朱由校在民间树立起自己形象,招揽有志之士有能之士的最后办法。 毕竟这大明与其说是亡于建奴,亡于厂卫,亡于农民军起义。 倒不如说是原本历史上,不论是天启还是崇祯,虽然都有着想要力挽狂澜,维护大明的心思,但是视野,却都被限制在了朝堂之上。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百姓,苍生,都已经在这么多年的官僚混乱中,被欺压的苦不堪言,如同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爆了! 朱明王朝,本身就是农民起义军驱逐鞑虏之后建立的,朱明王朝的后人,却忘了这一点! 所以不仅是皇帝,就连分封到各地当猪养着的诸侯王,也都一个比一个更加凶厉,更加不把百姓当回事。 朱由校想要扭转这个局面,必须要捏住枪杆子,必须要在天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微信。 杀老魏,终究还是落入了下乘! 所以这段时间,在朱由校尝试拿住枪杆子,扭转乾坤的时间里,朱由校还需要老魏,继续为自己背锅! 更何况,如果老魏给力,那么备用计划,也只会是自己的备用计划,而不会真的实现。 “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这两个连滚带爬走进书房的人,打断了朱由校的思绪,看着这进来的两人一人的斗牛服和一人的飞鱼服,朱由校摆了摆手道:“两位爱卿平身。” “今日朕唤尔等来,是想好好看看,朕的天子亲军中,地位最高的二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样,有几分成色!” 屏退了左右之后,自椅子上站起身的朱由校看着面前这两个低着头,一脸疑惑之色的人,嘴角挑起。 “大儿田尔耕,偌大名声,朕久居深宫,亦能听闻尔之大名,百姓可是在尔的手中,苦不堪言啊!” 一身御赐斗牛服的田尔耕在朱由校的手掌离开他的肩膀时,浑身一颤,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起了头来! “陛下,臣是冤枉的啊!臣,从未欺压良善百姓!这一切,都是东林士子们胡编乱造!还望陛下圣明!” 听到这句话,朱由校反倒是对这个田尔耕高看了一眼,果然,在魏忠贤得势初期,就能够巴结上魏忠贤的田尔耕,并不是个只会杀人、只会谄媚的废物。 短短的一句话中,田尔耕将求饶,甩锅两个技能,同时使用了出来! 田尔耕到底是不是欺压百姓之辈? 这一点原主记忆中是没有的,毕竟比起现在的朱由校,原主就真的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死宅,对于这些事,几乎都不怎么在意。 而明史中的记载,先不提可不可信,就数兴大狱、广布侯卒,罗织成罪,酷法拷讯,入狱者率不能出这几句话,可没法确定田尔耕是有事没事欺负老百姓玩儿的酷烈之主。 而烹杀夏之令,弄死了杨涟为首的东林六君子,这些事情,也同样算不上市对百姓酷烈。 但是朱由校也知道,这个时代,上位者不把百姓当人看,也是常有之事,所以自己只要用这句话来威吓一下田尔耕,他做了亦或者没做,都会请罪! 这就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阳谋,这也是堂堂正正的,下马威! 田尔耕率先投靠魏忠贤,将锦衣卫变成了东厂手中的刀子,这件事如果说不膈应朱由校,是不可能的。 但是偏偏田尔耕还真就跟魏忠贤一样,是现在罕有的朱由校能动用的人!朱由校需要田尔耕那杀出来的恶名,为自己镇压北京,镇压那些文官集团,东林士子! 所以在此时,适当敲打敲打,就已经足够了。 “起来候着罢,朕让九千岁叫你们两人来,不是为着这些事情,既然田尔耕你,说你不是欺压百姓之人,那朕,就当是好了。” “前尘一笔勾销,如若再犯,罪不可赦,田尔耕,你记住了么?” 不是在吓自己!是真的如果自己犯了,就会死! 田尔耕的内心,疯狂的在向他预警。 朱由校前世杀人无算,做了那么多危险任务的他,自然早就养成了自身的气势,也同样知道,自己该在什么场合,使用什么样的语气来对待。 融合了原主贵为天子的上位者气势,和自己前世杀伐养成的杀伐之气,在环境和语言的引导下,朱由校甚至可以牵动魏忠贤的心绪,将魏忠贤那头老狐狸都吓得瑟瑟发抖。 更别提田尔耕和许显纯这两哥们了! “臣!谢陛下开恩!” 田尔耕一声高呼,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磕的端是鲜血四溅! 看着身边这颤颤巍巍站起身,额头上还在不断溢出鲜血的田尔耕,许显纯想都没想,直接跪在地上,开始有模有样的磕起头来。 而且,因为官职比田尔耕要小的缘故,许显纯磕的,可是每一下,都下了力气的! 短短两个头,他的额头出血量,就堪比田尔耕了。 朱由校看着这一幕,好气又好笑。 笑的,是这两人,可都是被东林党畏之如虎的大凶人!在自己的面前,居然连话,都不敢说出来! 气的,是这两人,在自己面前,都能有这种表现,那么在魏忠贤面前,他们的表现,又会如何一个卑微法? 这两人可不像整整一周,大部分时间里都在朱由校身边的魏忠贤一样,对此时的朱由校有所了解。 在朱由校锋芒毕露之前,他们心中的朱由校,可还真不一定能比得上魏忠贤! 看了看还在磕头的许显纯,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脚踹在了许显纯的身上,将他踹着在地上,连续打了好几个滚,直到撞上了门槛,才堪堪止住身形。 “田尔耕,许显纯,你们两人这番作为,是要告诉朕,朕的天子亲军统领,是软弱无能,只会谄媚,人人可欺的狗么?” “给朕,站好了!” 许显纯口吐鲜血,他万万没想到,从未展现过武力的朱由校,这一脚之下,居然有着这般巨力! 田尔耕更是没有想到,这位少年天子,居然这般生气! 可是朱由校的话,却让田尔耕迅速的明白了朱由校话中之意,连忙双膝跪地道:“启禀吾皇!锦衣卫,止为陛下走狗鹰犬!绝无他心!” 回到了龙椅上坐着的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这两人,嘴角拉起了一个弧度道:“既然如此,那么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听令。” “你们二人,暗中调查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魏忠贤,在录的义子义孙,彻查魏忠贤之家产。” “尔等,可愿听命?” 第十五章 骆家父子 查谁?! 田尓耕和许显纯心中同时一惊! 二人在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两人的双眼圆瞪,看着高坐龙椅似笑非笑的朱由校,脸上出现了无尽的疑惑之色。 魏忠贤,九千岁! 他可以说是朱由校最为信任、最为宠信的人之一。 甚至连如今的锦衣卫,也是依附在魏忠贤管辖的东厂之下。 厂卫厂卫,可都是东厂在前,锦衣卫在后! 可是如今朱由校居然选择,让锦衣卫去暗中调查魏忠贤? 这难道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然而,朱由校刚才短短的这一点时间里,展现出的帝王心术。 以及他暴露出的身手,却让田、许二人此时,连质疑的话都不敢说。 甚至,连去询问为何要调查魏忠贤都不敢。 “臣等遵命!” 看着这两人战战兢兢的样子,朱由校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原主给魏忠贤的权利实在是太大了, 原主自己的帝王权威,也没有建立起来。 导致天下人,只知道九千岁,却不知道万岁! 这两人现在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肯定事后会去将这事,告诉魏忠贤,询问九千岁,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挥了挥手,朱由校冷声道:“朕知道,你们二人,离开了宫里,想必就会去魏忠贤府上,询问他,朕让你们去调查他,你们应当怎么做。” “你们尽管去!放心大胆的去!你们看看,九千岁,他会不会对朕,有什么意见!” “然而,你们要想明白,锦衣卫,到底是天子亲军,还是东厂手中的利刃!” “想清楚,想明白了,再好好的决定,到底要怎么做!” 朱由校很清楚,清流只会空谈,实际上的能力,甚至还不如寻常想要往上爬的胥吏。 然而这些胥吏,却没有机会,能和朱由校碰上面,潜伏在各个部门,其中的人才们,锦衣卫的记载,最为详细! 只不过是现在的锦衣卫,没有做他们本该的督查天下之事罢了! 所以此时的朱由校,在彻底的将魏忠贤收服之后,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将锦衣卫,再度变成那个太祖,成祖时期,可以威震天下的特务机关组织! 而不像现在一样,只是东厂手里的屠刀,东厂手中,用于排除异己的工具! 归根结底,朱由校觉得原主之所以在历史上的民间口碑那么拉胯,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锦衣卫顶着天子亲军的名头,干的都是些破事!很自然而然的,就让原本为魏忠贤的阉党背了锅的原主。 再背一个大锅! 锦衣卫本该是天子的耳目,可是如今的朱由校却能从田、许二人的身上,看出来自己的这个耳目,已经出了问题! 摸着下巴,看着走出御书房的田、许二人,朱由校挑了挑眉。 这两人,屈服于魏忠贤实在是太久了。 本身或许有着能力,是当刀子的料。 但是没有自己的脑子,对于自己这个天子的敬畏,也暂时没有养成。 而且这两人毕竟是外臣,不像魏忠贤一样,可以将大部分时间,用在琢磨自己这个皇帝的心意上,从而自发脑补。 所以摸着下巴的朱由校大笔一挥,写下了一封制书。 看了看魏忠贤留下的使唤太监赵景渊一眼,朱由校将这份诏书给了他,淡然说道:“赵内监,你就替朕,去宣制吧” “着锦衣卫百户骆养性入宫面朕!” 骆养性这个锦衣卫百户,在后世的名声,其实并不咋样。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人降了后金,而且官居太子太师,天津总督! 但是实际上,这人的能力,是有的! 虽然在自己便宜弟弟朱由检掌权的时候,骆养性的光芒并不咋样,而且行的也就是锦衣卫常规该干的活计,没什么表现。 而在李自成破北京之后,更是献银求活的大明北京官员之一,然而当他归降了后金,权利彻底被释放之后,干的事儿,可就厉害了。 对上,后金顺治朝,一朝里,骆养性就举荐了一个从一品,三个正二品,一个从二品! 那可是在后金一朝中的官员,都可以数得上黄金时代的时间段里。 骆养性举荐的人,居然大部分都得到了重用! 这就足可以让朱由校知道,骆养性在崇祯朝时监管天下的时间里,到底发掘了多少人才,这些人才,本该是在本朝就能发光发热的,可不少! 只不过是当时的大明,没法将这些人才物尽其用罢了! 对下,骆养性这人甚至能为天津奏免两千多万两的加赋。 说明这人,对百姓也还是有一丝感念之心的。 更别说骆养性的老爹是骆思恭,原主移宫案时的大功臣,虽然在魏忠贤权势滔天的情况下,位极人臣的骆思恭还是选择了辞职。 但是就连魏忠贤都只能够去容纳,去接受一个曾经和自己做过对的人住在京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不能去动的事实! 这就足够证明骆思恭,有多得恩宠了! 而正好,田尔耕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官儿,是接的骆思恭的班! 骆思恭辞职的原因,也只不过是自称生病,需要调养! 这就给了朱由校一个,敲打田尔耕和许显纯这两把刀子的机会!田许二人,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听自己的意思做事,如同魏忠贤一般,彻底将自己的底细全部交托出来。 要么,朱由校不介意将锦衣卫,换个头头! 可别以为锦衣卫上下一心,都愿意和田尔耕一样,去当东厂的狗!锦衣卫中不乏赤胆忠心之辈,只是说,锦衣卫的天职,就和军人的天职一样,那就是听从命令! 前脚,朱由校刚让田尔耕、许显纯去调查魏忠贤,并且当着这两人的面,直接说了他们可以去找魏忠贤诉苦,可以去找魏忠贤问计! 接着,朱由校又让魏忠贤的人,去替自己传诏! 依旧是朱由校那堂堂正正的阳谋味道,他就是要让魏忠贤,让田尔耕、许显纯这三者离心! 魏忠贤一旦那权势滔天,天下第一人的面具被戳破,那么田尔耕等人,自然会起小心思。 此时的魏忠贤,早已对朱由校心悦诚服,不敢有丝毫异心,所以他也自然,不会抗拒朱由校用自己来加强朱由校的权威。 魏忠贤很清楚,自己的一切权势,都建立在天启皇帝身上,而自己的这位主子,可是身体力行的表现出了,自己的不同! 魏忠贤很想看看,自己的这位主子,能用什么样的雷霆手段,将这腐朽昏聩的大明,重新整治起来! 这些年里,魏忠贤看到了太多太多,甚至就包括着那关外的战争,魏忠贤也屡屡关注,可是朝堂之上的掣肘,实在太多太多,他只是一个阉人,还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阉人。 想要报效皇帝,可却报效无门,不就只能一个杀字走到底,为了看到少年皇帝脸上的笑容,从而将那些碍着皇帝眼的清流文士,杀他一个血流成河么? 听着面前田尔耕和许显纯的诉苦,接过宫中小太监悄悄送来的密信,在自家御赐宅邸中安安心心读书的魏忠贤不由苦笑了起来。 自己的这位主子,倒是的的确确给了自己一个好大的难题。 这是对田尔耕许显纯的敲打,同时,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敲打呢? 第十六章 你还是个男人么? “田指挥使,许佥事,陛下如何说,你们如何做就行了。” “何苦要来为难我呢?陛下在御书房说的明白,陛下的心中,明镜儿似的,哪些人依附于我,哪些人依附于权利,哪些人是有能力的,哪些人是无能却喜欢空谈的。” “陛下都清楚。” 此时的魏忠贤已经有五十七岁了,长年累月的宫中斗争,朝堂斗争下来,也早已养成了一副天塌不惊的性子。 市井无赖出身的他,初入宫时,只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太监,可是为了向上爬,爬到高位,他不辞劳苦,连年累月的自学,终于在他大权在握的时候,能够看懂大臣们的奏章,能够看明白,清流们的春秋笔法! 同时,在揣摩上意,在人心的斗争中,魏忠贤又击溃了魏朝、甚至击溃了顾命太监王安,最终,才达成了如今的这个成就。 因为本身就是天资横溢,又会努力之人,魏忠贤才能以一个自阉入宫的出身,做到如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同样的,有着这些经历的魏忠贤,他的多疑,也是被逐渐的养成了。 多疑,很多时候意味着脑补,而天启帝这一周以来的转变,让不断脑补,为天启帝追加设定的魏忠贤,早已经彻底清楚了自己应该如何去处事。 田尔耕和许显纯的到来,让魏忠贤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之前表现的太过分了,不然,为什么自己的陛下,还要对自己有着这么多的敲打! 看着面前的这两人,魏忠贤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二人也是我的门生,我告诉你们一条路,这是我的忠告,你二人,可要记住了。” “陛下口含天宪,心如深渊,不可轻易揣摩,更不可轻易度测。” “陛下既然让你们二人,来调查我,那就尽管查,查出锦衣卫的威风来!” “昔日太祖,成祖之时锦衣卫是如何做的,是什么样的,你们尽管按照那个时候来!” “陛下密诏骆养性入宫,如果你们这件事做得不够好,动静做得不够大,陛下很可能起复骆思恭!” “到时,我是没事,但是你们可就难喽!” 魏忠贤这连续的两段话,让田尔耕二人不由得冷汗淋漓,别人不知道骆养性骆思恭父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能不知道? 特别是田尔耕,他可是积荫到的锦衣卫左都督!当时可就在骆思恭的手底下,看着骆思恭站队清流死磕魏忠贤! 而魏忠贤甚至还没法子明面上拿骆思恭怎么样! 眼看着现在的魏忠贤的话中之意:“你们就安安心心的,从东厂的刀子,变回皇帝的刀子。”这意思都这么明显了,田尔耕和许显纯,一下就慌了! 他们可是奉旨暗中调查魏忠贤的!如今他们不仅仅通知了魏忠贤,还跟魏忠贤说了他们奉的密诏! 这样一来,会不会骆思恭和骆养性就再次起复了? 冷汗不断的渗出,魏忠贤皱了皱眉,看着面前这两个浓眉紧锁的男人低声道:“你们俩可都是有卵蛋的男人!让你们堂堂正正做个人,咋了?不愿意了?” “我都是陛下的狗!你们能当陛下的亲军,可是天大的荣耀!” “这一次查,我会通知下去!让我的那些子子孙孙们,都乖乖配合!你们查完之后如果觉得有什么人碰不得,直接告诉我!我帮你们去处理!” 听着这句话,田尔耕突然全身一颤,抬头满脸不敢置信的问道:“九千岁!那良卿吾兄呢?!” 良卿吾兄? 这四个字一出,魏忠贤突然心中一痛。 这人是自己的侄子,魏良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得势之后,在家务农的魏良卿就被自己接来了北京,作为继承魏家香火的人! 然而一个务农之辈,突然被天大的权势砸到了头顶,又能变成什么模样? 几乎作奸犯科,几乎为非作歹的事情,魏良卿都做了一个遍! 摸了一摸自己的额头冷汗,魏忠贤眼中流露出一丝惧意,一把拉起田尔耕的衣襟,低声咆哮道:“田尔耕!你再说一下,陛下可是问你们,是否有过其辱百姓之事?!” 田尔耕被魏忠贤这突然爆发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声说道:“对!陛下是问了这个!而且,好像很重视那些泥腿子!” 得到了准确答复之后,魏忠贤脸色惨白,下意识的往后走了两步,瘫软在自己的椅子上,双目无神,喃喃道:“你们二人,来此知会我的事情,都在陛下算计之中。” “是了……是了……陛下既然已经觉得天下可能会乱,又如何不会想着,重拾民心?” 一番自言自语结束之后,魏忠贤满脸大汗,面颊肌肉不断的抽搐着看向田尔耕和许显纯道:“查!如果良卿也有问题!照查不误!” “陛下知道,田指挥使你和良卿关系极密,所以给了你们这个机会,借由你们,来警告我,作奸犯科,欺压百姓之人,不可留!” “此时若是我还去想着,庇护良卿,那么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就全部白费了!” “良卿已有子,我魏家香火有后,折损一个良卿,为陛下树立起他的威信,保全住我们大部分人的性命,划得来!” 听着魏忠贤的这些话,田尔耕眼中满满的疑惑,满满的难以想象,他是知道,魏良卿有多么受自己面前这个老太监,这个被称为九千岁的宦官宠爱的! 魏忠贤甚至视魏良卿为亲子! 但是天启帝的一番旁敲侧击,甚至让魏忠贤有了舍弃魏良卿的心思! 莫非,真的是君心难测?君心如渊? 天启帝,在九千岁的眼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这个念头,在田尔耕的心中升起,而许显纯此时,则是两股战战,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区区一个正四品,何德何能,今天既被皇帝踹了一脚,还能听到这么多涉嫌机密的事情? 朝堂中所有人,都以为天启帝不过是魏忠贤操控下的傀儡!连带着许显纯和田尔耕也都是这般想的! 可是他们没有一人知道,天启帝在魏忠贤的眼中,居然有这这么可怕的地位!甚至于,都不需要明说,魏忠贤都愿意把自己视作亲子的魏良卿推出去为天启帝立威! 然而,场中几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魏忠贤身后的房门,缓缓打开,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传出道:“李进忠!你这是何意?!” “卿儿有后不假!可是虽然卿儿名义上是你的侄子,实际上,却是你我之子!” “你为了皇帝一句话,一句不一定的话,就这般断定皇帝是要借良卿人头敲打你。” “你还是个男人么?!” 第十七章 你想知道?我告诉你! 李进忠,魏忠贤入宫前的名字,这一点,也算是人尽皆知。 毕竟东林君子们,在推动这些阉党丑闻,宫中丑闻,降低抹黑天启皇帝和魏忠贤等人上边,可都是不遗余力的。 而这个敢于开腔呵斥魏忠贤的女人,在这全天下,也就是独一份了。 因为她是天启帝之乳母,魏忠贤的对食妻子,奉圣夫人客巴巴! 然而这时候,田尔耕和许显纯也知道,自己还留在场内,已经是不合时宜的了,当即,就选择跟魏忠贤告退。 可是下一瞬,客巴巴两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冷声道:“不许走!” 客巴巴的身份还是足够强大的,更是能够威慑住田许二人,随着客巴巴话音落地,田许二人止住了脚步,一时间,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魏忠贤喝了一口杯中茶水,苦笑一声道:“你们留下吧,也给我,当个证人,闹上御前,我也能有几句话说。” 走到了魏忠贤身后的客巴巴一巴掌打翻了魏忠贤手中的茶盏,双目似箭,看着面前的魏忠贤道:“怎么?还需要证人?” “皇帝都要杀你儿子了!你居然还乐意将你儿子送上去,让皇帝杀?!” “你李进忠,真不是个男人!” 弯身下腰,一片片拾取着地面上的瓷杯碎片的魏忠贤不怒反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我不是个男人,咱家啊!只是个太监!” 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一边,魏忠贤甚至还挑起了小指头,做了个兰花指! 魏忠贤心中对客巴巴的怨言可一点不轻,那一丝爱意,也早就随着这一周中,朱由校的狰狞展现出来而随风散去。 客巴巴可是朱由校的乳母!奶妈!看着朱由校长大的!见证了朱由校从小到大,甚至能够见证朱由校去受学被教育的人! 同时,也是自己的枕边人! 就这么一个枕边人,十几年了!甚至都不知道皇帝的真正面目,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女人,在宫中这么久没被打死,也真的是一种幸运了! 甚至于到现在,客巴巴的想法,魏忠贤也能看的很明白,这女人是想让自己造反! 也许说,在她眼中,皇帝还是她眼中那个傀儡,那个能够因为专注手中木匠活,将朝事全部交托给自己这对夫妻的那个天真小皇帝。 但哪怕这女人,稍微长点脑子,而不是都长奈子了,都能够看出一点端倪吧?她可是天启皇帝成长中,陪伴天启皇帝最长时间的人!没有之一! 可是客巴巴却一点都没看出来。 这一周的脑补,足以让朱由校在魏忠贤的心目中,彻底的神化!客巴巴还这么闹,那自然而然的,就等于将自己放在了魏忠贤,放在了魏忠贤心目中神一样的天启帝的对立面! 自己年老体衰了,还本就是个太监,对于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也没太大兴趣了,客巴巴也同样人老色衰,虽然养护的好,却也不复初见时的姿容。 然而,客巴巴这么长的时间里,居然一点见识都没长,甚至还想着让老魏太监,跟她一起去玩命? 老魏太监现在可不乐意了! 即便是客巴巴在当初是极少看得起自己的人,同时,也是极少数能把自己当人看的人之一。 但是随着客巴巴大庭广众之下,怒斥的李进忠三个字,代表着自己过去,代表着自己曾经受到的那些屈辱的这三个字说出来之后。 魏忠贤心中,对于客巴巴的感情,彻底的随风散去。 我是个男人?曾经是,但是作为男人的李进忠早就死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名叫魏忠贤的太监罢了! 所以魏忠贤才捏起太监们的兰花指,才做出了太监们常用的举动,用于膈应客巴巴! 客巴巴看着魏忠贤的这番举动,急促的呼吸了起来,一张粉白的脸变得鲜红,怒意上涌的客巴巴恶狠狠的一个巴掌,朝着魏忠贤的脸上抽了过来。 “你魏忠贤不是自诩武功天下第一么?你魏忠贤天天都在皇帝身边,找个时间,杀了皇帝,你当皇帝,不行么?!” 客巴巴的话音落地那一瞬间,魏忠贤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还没等客巴巴的手臂挥到自己脸上,魏忠贤的手一抬,直接在客巴巴巴掌挥出的轨迹上,握住了她的手腕。 带着阴鸷之色的双眼,在田尔耕和许显纯的脸上扫过,魏忠贤冷声道:“二位大人,你们可都听到了?” “如实写!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魏忠贤之妻,奉圣夫人客氏谋反,被魏忠贤擒获!” 魏忠贤,就是在诱导客巴巴干出来这件事! 投名状,这事魏忠贤想到,最合适让自己安心的东西!这段时间以来不断的脑补,不断的神化朱由校,已经让多疑的魏忠贤坐立不安了。 他疯狂的想要找东西,让自己可以心安。 直到田尔耕和许显纯来到之后,魏忠贤才想到了投名状这个东西,可光是一个魏良卿作为投名状,很明显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更加重量级的人,才能让天启皇帝,树立起绝对的威信。 才能让他,彻底恢复对自己的信任! 客巴巴,刚好冒头,一头撞上了魏忠贤的名单! 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客巴巴惊恐的挣脱着,她恃宠而骄早已习惯了,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那个对自己千依百顺,那个看着自己眼中从来都满是宠溺的男人,此时眼中会是如此冰冷! 更别提魏忠贤方才,那酷似寒冰的话语了! 谋反是什么罪?客巴巴用脚丫子想,都能知道是杀头的大罪! 可是不管客巴巴怎么挣脱,魏忠贤那平日里温柔的手,却在此时如同钢浇铁铸的牢笼一般,死死的握住,怎样都无法挣脱! “忠贤!你这是何意?!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都千日夫妻了!你这是何意!” 客巴巴的惊恐,让魏忠贤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被客巴巴肆意、践踏、凌辱,遭受到的那些痛苦。 似乎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一开始的客巴巴,温柔似水,知书达理,可是掌权后的客巴巴,却如同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对外,魏忠贤威风八面,对内,魏忠贤却被客巴巴动辄打骂。 原本的恩情维系下,魏忠贤觉得客巴巴这只是恃宠而骄,自己一个太监,能娶到这样的老婆,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可是今天,彻底看明白了客巴巴的本性之后,魏忠贤决定,不忍了! 而不忍了,带给他的,只是无尽的爽快! 客巴巴挣扎着,另一只手慌乱中挥在了魏忠贤头顶的高冠之上,将高冠打落,露出了魏忠贤那满头灰色的头发! 灰发凌乱,使得魏忠贤如同疯魔一般。 魏忠贤死死的盯着客氏那惊恐的双眼,眼中露出一丝狰狞:“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第十八章 这牌子,也摘了罢! “我魏忠贤入宫以来,如饥似渴的习武,读书,上位掌权后,遭受了无数次的刺杀磨炼。” “这才让我有了自诩武功天下第一的资格。” “江湖人士,我杀的多了!武林人士,文武大臣,我杀的也够多了!” “我才知道,我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但是,陛下之武功!不下于我!这一点,你客巴巴,你奉圣夫人,作为陛下的身边人,却毫不知情!” “陛下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心机城府,远超先辈!我都只不过是陛下的一把刀子而已,你居然觉得,陛下只是我的傀儡?!” “客巴巴!我告诉你!陛下什么都知道!陛下什么都清楚!所以这七天以来,我才一直在思索,一直在写那些我归纳总结的东西!” “你作为九千岁府,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进出我书房的人,你可曾看过我写下的那些东西?!” “你没有!” “这么多年来,你的眼中,永远都是蝇营狗苟!永远都是面前的利益!” “一点长进都没有,在这当着锦衣卫的面,你都敢直接说出谋反之词!” “你是要置我于何地?!” 魏忠贤的咆哮,让客巴巴的脸色变得惨白了起来,她作为见证着朱由校长大的人,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朱由校这些方面的进展。 可伴随着魏忠贤的讲述,客巴巴才清醒过来,自己到底犯了怎样的大错,怎样的大罪! “忠贤!放过我!饶我一命!饶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田尔耕,许显纯都是你的人,只要你点头,他们肯定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放过我!放过我!” 客巴巴疯狂的挣扎着,向魏忠贤求着饶,然而魏忠贤的这一番话,早已让田尔耕和许显纯的心中,掀起了无尽的波涛。 连魏忠贤都畏之如虎的天启帝当主人,在他的跟前当天子亲军,和在一个随时可能失势的老太监跟前当狗。 这是个傻子,都能知道该如何选择! 更别提,魏忠贤口中的那个天启帝,到底有多么可怕,田许二人都能从魏忠贤的话语中体会到。 魏忠贤都主动说了,让他们投效天启帝!更是连老婆孩子都能拉出去只为了保全自己! 在这些条件下,能够为了权势依附魏忠贤的田许二人,又怎么可能不会分辨形势? 两人身形在这一刹那站的笔挺,手都按住了腰间的佩刀,田尔耕义正言辞道:“那啥,奉圣夫人,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天子鹰犬,又怎么会是魏公公的人?” 田尔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打鼓的,所以说完之后,田尔耕下意识的,就打量了一下魏忠贤。 可当田尔耕看到魏忠贤那灰白色凌乱头发之后的双眼中,那一抹赞许之色时,田尔耕的胸膛,挺得更直了几分。 “锦衣卫都指挥使田尔耕,缉拿叛贼!” 听着身边的田尔耕说的这句话,许显纯下意识应和道:“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缉拿叛贼!” 魏忠贤松开了客巴巴的手臂,将客巴巴往前一推,推到了田尔耕和许显纯面前,随手将自己的乱发往后一挽,看着二人道:“二位大人,还请你们秉公执法。” “将客氏谋反之事,安排妥当。” “咱家这就入宫,向陛下请罪!” “至于陛下所托,二位大人尽管秉公执法,这大明朝,是陛下的大明朝!” 田许二人听到魏忠贤的这一番话之后,心中一喜。 都是官场老油条了,他们又为何不能从魏忠贤的话语中,听出魏忠贤利益交换的意思? 田许二人把客氏谋反一事中的魏忠贤摘出来,做成死案。 魏忠贤入宫,请罪的同时,也能和骆思恭父子碰个面,不让这对父子直接起复! 拍了拍许显纯的肩膀,田尔耕低声道:“显纯,你先把奉圣夫人,不,罪人客氏,压入锦衣卫诏狱。” “本官,还有事要和魏公公相商!” 虽然许显纯老大的不愿意,可不论是阉党内部,还是官职之上,田尔耕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可不就只能乖乖听命了? 看着许显纯押着客氏走远,田尔耕讪笑着走到了魏忠贤跟前,跪地说道:“九千岁,你方才所说的,可是真的?” 魏忠贤扶起田尔耕,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道:“句句属实,句句发自肺腑。” “田大人日后可切莫再对咱家下跪了,咱家,当不起!” 来自朱由校的连环敲打,已经让魏忠贤草木皆兵了,这七天里,魏忠贤的不断反思中,当然也反省到了自己的那些僭越之举! 比如百官朝拜,比如将天子亲军引为己用。 所以现在的魏忠贤,已经和之前的心态,有了太大的转变,加上亲手将客氏送入诏狱,更是同时让魏忠贤的心灵和身体,都觉得脱离了桎梏。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要看的,就是陛下的心意了! 魏忠贤看着皇宫的方向,一声长叹道:“田大人,还有何事?如果无事了的话,咱家,也要入宫面圣了。” “骆氏父子,应当也要入宫了!” 田尔耕讪笑道:“魏公公,为何你直接击毙客氏亦或者割去客氏舌头,让客氏无法说话?” “客氏可知道太多的秘密了!” 眼中杀意迸现,魏忠贤扫了一眼田尔耕道:“客巴巴,好歹也是陛下的乳母,我如果直接击毙客巴巴,定会遭到陛下不喜。” “至于秘密?客巴巴知道的那些事情,谁能保证,陛下又不知道呢?” “陛下是个重感情的人,用我们这些刀子,用的顺手,用出感情了,所以才将这些事,让我们来处理。” “只要我们处理干净了,那么陛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是我们不处理干净?嘿!就像陛下可以随时扶立骆家父子取代你和许显纯一样。” “宫中太监那么多,陛下随时可以找到一条新的狗,替代我魏忠贤这条老狗!” “不是么?” 拍了拍田尔耕的肩膀,魏忠贤自嘲一笑道:“我也曾经被权势迷过双眼,我也曾经如同你们一样,觉得天子只是我手中的傀儡。” “可是陛下前几天与我交心之后,我才发觉,原来我才是棋子,陛下才是执棋人!” “这盘棋,叫天下!” “若我们这些棋子,不想早早退场,一如杨涟他们一样,那就乖乖的,听陛下的话,就好了!” 田尔耕恭恭敬敬行礼跪地道:“晚辈谢过九千岁提点!晚辈,谢过魏公指教!” 魏忠贤看着跪着的田尔耕,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笑容,挥了挥衣袖,大步的走出了自己的九千岁府。 当踏出九千岁府大门的那一刹那,魏忠贤看着府邸上挂着的牌匾,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块牌子,也摘了罢!” 第十九章 简在帝心! 夕阳西下,走到了乾清宫门前的魏忠贤看着身后那一抹斜阳,脸上出现了汗渍。 入宫之后,那些亲信的小太监们汇报的消息,让魏忠贤心中不住打鼓。 帝召骆氏父子入殿,相谈甚欢,一个时辰,骆氏父子还没出来。 帝传御膳入书房,与骆氏父子一同进膳。 这是何等隆重的待遇? 饶是魏忠贤作为天启皇帝的亲信,魏忠贤,也极少可以得到这样的待遇! 要知道,这可是在御书房与陛下一同用膳! 魏忠贤这么多年了,很少有见到过这种情况,他很明白,这是极为得宠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在天启帝身上的事情! 以往,这种事情伴随着的是魏忠贤或者客巴巴在天启帝搞出了新发明的时候,进入御书房的时候,才能有的机遇! 这种时候的天启帝,可以说得上是最好说话的时候! 魏忠贤低着头,如同一个和蔼且慈善的老人一般,低沉着双目,缓缓的走进乾清宫中。 “哈哈哈哈!骆都督!你这番话,得理!当饮一杯!”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魏忠贤袖口下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 “奴婢魏忠贤,前来向陛下请罪!” 踏入御书房的那一瞬间,魏忠贤就跪在了地上,膝行着,朝着高坐龙椅的朱由校行了过去。 看到魏忠贤这副做派,坐在朱由校右侧的一对父子,同时眼角一抽。 魏忠贤何许人也?当朝权势最重的太监,御赐称号九千岁! 这样一个人,居然选择膝行,从入宫,一直膝行到朱由校面前!要知道! 小皇帝,何时起,有了如此之重的权威了? 骆思恭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朱由校,看这朱由校脸上那雷打不动的淡然颜色,骆思恭默默的将自己抬起的头,低了下去。 一开始被急召入宫时,骆思恭还有着几分傲气,要知道,骆思恭的辞官,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看不上天启皇帝放任魏忠贤,迫害清流的事情,可是方才在书房内的一番话。 让骆思恭,逐渐改变了对天启帝的看法,作为武人,特别是作为当初曾经参与过移宫案的骆思恭很明白,朱由校如果迫害清流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能够从清流文人手中,夺回本该属于皇帝的权力。 那么这一切,真的就是有可能的! 想要制衡清流,只能扶持宦官!宦官和清流文人,天生就是绝对的对头! 骆思恭无论如何都不会忘掉,哪怕是当初移宫案时那齐心协力一同扶持天启帝上位的人们,在天启帝登基之后,迅速分裂! 杨涟、左光斗为首的文人,王安、魏朝为首的宦官,自己为首的锦衣卫。 是如何,在移宫案之后,打得不可开交,斗的两败俱伤,让面前这个卑躬屈膝的老太监,成功夺权上位的! 然而,仔细一想,此事的骆思恭看到魏忠贤的这幅样子,他还怎么能不相信,朝堂中,朝堂上,那权势滔天,杀人无算的阉党,其实就是面前这个小皇帝一手扶持的? 骆思恭从万历40年到天启四年,都是实打实的锦衣卫指挥使,位高权重,后来的几次加封,更是让骆思恭位极人臣。 一个笨人,一个蠢人,是不可能在楚党、浙党、齐党、东林党、阉党混战的这个时间里,存活下来而且保持着自身荣华富贵的! 所以骆思恭很清楚,自己真的,是小觑这个少年天子了!收起自己的傲气,好好听听这位少年天子,会如何处置面前的魏忠贤,会如何,来说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朱由校看着膝行进来的魏忠贤,挑了挑眉道:“九千岁,你来的可真早。” “锦衣卫那边的折子都上来一刻钟了,九千岁,你才来。” “这事儿,你说,朕应该怎么处理呢?” 朱由校这说出口的话,让骆养性不由心中一惊,自己老爹很多东西都没有关注到,但是在天启四年末、天启五年的这段时间里,魏忠贤到底有多凶多恶,骆养性比自己老爹更加清楚!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骆养性极不自然的看了看地上趴着,浑身打着颤,头都不敢抬的魏忠贤。 虽然方才有锦衣卫的小旗送了一道折子进来,但是看到那份折子的天启帝,只是嘴角一挑,就将折子放在了一旁。 骆家父子也不知道,那折子上,具体写的是什么东西。 可是看着现在魏忠贤的这幅举动,骆家父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肯定是关注到了魏忠贤的身家性命的大事! 不然,堂堂九千岁,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低的姿态,甚至连天启帝那如同呵斥一条狗一般的话语,都不敢反驳呢? 在这些几朝老臣的心中,一直都有着一杆秤,用来度量,用来权衡这天下的一切事物! 所以骆思恭很清楚,在他们这些老臣们的眼中,魏忠贤是有着谋逆造反实力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魏忠贤,这样一个大宦官,居然在天启帝面前,瑟瑟发抖如同败犬? 一点骄傲,一点气盛,一点身居高位身为权势之巅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这天启帝,到底有何手段? 想着之前谈到战事,谈到辽东,谈到国内的匪患,自己的这位陛下,都可以有理有据的说出自己的思路,甚至于其中的极多方式,还真的是能用得上的! 天启帝的形象,在骆思恭这个小老头的心中,也逐渐变得高大且光芒万丈了起来。 魏忠贤颤抖着身体,将头重重的压在自己的手背上,咬牙切齿道:“陛下!客巴巴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还望陛下,重罚!” “奴婢侄儿魏良卿,无才无德,在外依仗奴婢的名望,作威作福,豪取抢夺欺压百姓,请陛下,严查!” “奴婢自请,去司礼监秉笔太监职,去九千岁衔!” 朱由校笑了笑,挥了挥手道:“行了,起来吧,客氏农家妇尔,大字不识斗字不认,能有什么见识。” “你的请求,朕允了。” “魏忠贤接旨。” “去尔司礼监秉笔太监职,去尔九千岁封号,然,魏忠贤以东厂提督职务,兼司礼监秉笔太监!” 一份澄黄的文书,被朱由校随手丢在了魏忠贤面前,却被反应过来的魏忠贤双手一伸,电光火石下,接住了。 “老奴接旨!” 站起身的朱由校走到了魏忠贤身边,扶起了魏忠贤道:“厂卫厂卫,如今厂卫的人,都到了,魏伴伴,你落座,我们好好商量商量,这厂卫,日后应该如何做。” “拟一个行动纲领!” 朱由校一番话后,魏忠贤和骆家父子的背后,都升起了冷汗!魏忠贤惊恐的,是明明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田尔耕,可是朱由校居然说,现在厂卫的人,都到了? 这意思,是说骆家父子,重回权力巅峰了? 而骆家父子则是开始慌了起来。 党争!党争! 大明一朝以来,党争,就从未彻底平息过,他们当然知道,自己如果搅和进了党争,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党争从来都是,赢家通吃! 田尔耕和许显纯,都是在骆家父子的眼皮子底下爬起来的,他们的凶酷,骆家父子可一点都不想去直面! 第二十章 红丸案! 不论是骆家父子重回权力巅峰也好,还是说天启帝要重新将南镇抚司扶立起来,对抗田尓耕许显纯也罢,这都是对当今朝堂,一次地震式的冲击。 昔日的南镇抚司纠察卫内,虽然外界看来,还是专司诏狱的北镇抚司更加威风八面,可是锦衣卫中中,却都很清楚,南镇抚司的一句你的事犯了,足够让北镇抚司镇抚两股战战,彻夜难眠! 虽然南镇抚司伴随着成化年间,北镇抚司直接向宪宗皇帝负责之后,锦衣卫内部长官以及南镇抚司都无法处置之后,变得权威一落千丈。 可是那锦衣卫内部卷宗一条条,一例例,都写得明白,写的坦诚! 那就是,南镇抚司,司卫内法纪军纪! 在田许二人的掌控下,锦衣卫为虎作伥已经早就导致朝野内外怨声载道了!特别是打压,欺辱百姓的事,也没少发生。 然而朱由校就是要把这个姿态做出来!把这个姿态做足了!一定要扶持一股力量,遏制锦衣卫的歪风邪气! 毕竟说到底,田尓耕也好,许显纯也罢,名声都臭了! 特别是还不像魏忠贤一样,有的洗! 魏忠贤是个宦官,只要朱由校不断的为自己正名,那么魏忠贤的名声,也相对的会好起来。 只要朱由校荡平宇内,将海内外的妖魔鬼怪涤荡一空,成就自己圣天子之名的时候,魏忠贤那么多年的大肆杀戮党同伐异,都能被百姓们看作是自污! 田尓耕和许显纯则不一样,他们是直接纵容自己的属下为非作歹,在清剿那些被魏忠贤扣了帽子的清流士子时,可没少擅闯民宅。 他们的名声,早已注定。 毕竟魏忠贤非要挖,还能挖出一些闪光点来,特别是辽东战事如果少了魏忠贤的军需粮饷供应,那可就是直接完犊子了。 朱由校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前世看过的一个段子。 那就是发满饷,哪够了工资的明兵,是敢于直面通古斯野猪皮的重步兵正面刚的! 在原本历史上,虽然辽东的战士们拿不到满饷,可是有着魏忠贤供应的军需物资和钱粮,他们也死死的掐住了建奴的脖子,跟建奴在关外,打的有来有回! 而崇祯朝,魏忠贤一死,崇祯骚操作一套接一套,活生生把边关将领都给弄的作壁上观待价而沽了! 这才导致的野猪皮入关! 虽然在野猪皮入关之前,偌大一个大明朝已经被李自成掀翻了,可要不是崇祯被‘水太凉’们,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大明也不至于崩的那么快。 小冰河期?谁又不是小冰河期呢? 通古斯野猪皮虽然后来一直逼逼赖赖,他们骑射天下无双,可是说白了在多尔衮彻底征服草原组建蒙古八旗,大肆玩满蒙一家之前。 建奴只不过是黑山白水出来的渔猎民族,人玩的就不是骑射,而且靠着多层复合甲的野猪皮以及没有退路的悍不畏死,打下的偌大疆土! 如果说历史上的明军依旧是军备完善,粮草给足的话,野猪皮也不一定,能够打到关外! 说白了,还是因为缺钱! 朱由校记得挺清楚,后世有营销号说自己的便宜弟弟朱由检是个‘奇葩’,明明内库里还有几百万两就是不愿意掏,非要跟大臣们借钱。 然而李自成破北京之后,查抄国库才查出来多少? 紫禁城可是被朱由检连梁柱上的金子都挖下来卖钱,周皇后穿的可都是打着补丁的衣服!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检如果真的是吝啬到国库中还有几百万两军费而不发,那可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然而富庶的大明朝,资本主义萌芽的大明朝,那么多的钱都在哪? 朱由检不知道,然后身为穿越者的朱由校,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在富商,在清流,在那些东南文人地主们手中! 所以此时,就算知道田尓耕和许显纯手底下不干净,朱由校也只能用他们,只能暂时压住对他们的愤怒,让他们,发挥他们最后的利用价值! 朱由校用人,不拘一格,唯才是举!田许二人的恶名可以震慑天下?那么他们二人,就继续震慑下去吧!将他二人树立起来当成一个拉仇恨的靶子,其实也并不是不行! “陛下,老臣不知,所谓的厂卫的人都在此处,拟个章程,拟个纲领,是为何意?” 骆思恭好歹是个长辈,在场三人,虽然都有这个疑惑,但是只有身为天启帝长辈的骆思恭,有足够的资格,向天启皇帝问个详细。 魏忠贤本身也有,可魏忠贤现在是老婆造反的罪人,魏老太监又怎么好意思说话? 更别提自从踏入朱由校的这个御书房之后,作为武者的魏忠贤,明确的可以感觉到朱由校身上的气势,更加浓郁了几分。 距离重生过来,已经过了一周,原主虽然爱干木匠活,给这幅身体,打熬的还不错。 然而对于前世是华国兵王,而且还是远在海外不停执行任务的孤胆兵王的朱由校而言,还是不够的! 跟老魏太监的那一番试探,让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条件底子虽然可以,但是原主并没有按照最科学的方法,来将自身的潜力发掘出来。 所以在和赵二狗子那一番战斗之后,朱由校每天都在后宫里,做着康复训练。 虽然说自己让工匠们去打造武器了,可是自身的基本素质也不能放下。 狙击手被近身了怎么办?当然是抡起枪杆就是干喽! 更别提,这个世界,在魏忠贤展现了武艺之后,已经在朱由校的眼中,成了一个武侠世界,翻阅了那么多的卷宗,朱由校看到了无数起武林人士的所谓替天行道,所谓的刺杀,更能够确定几分这个世界,有着武功的存在! 所以随着朱由校的意识,和原主的身躯越发契合,他们二人的气势,也就逐渐的变得浓郁了起来,更是平添了几分肃杀! 朱由校面带笑意,看了看面前的骆思恭道:“骆都督,你方才辞官一年,莫非,就已经彻底磨灭了你的雄心壮志?” “骆家世受皇恩,这么多年来,都是锦衣卫出身,你难道忘了,锦衣卫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么?” “如今天下硕鼠累累,隐瞒家产,隐瞒奴婢,兼并土地,势要将大明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故而朕,放权给魏伴伴,让魏伴伴作为宦官,与那些硕鼠推出来的代言人清流士子们针锋相对!” “杀了一个血流遍地,杀了一个人头滚滚!” “然而就算是魏伴伴这么杀伐,清流士子仍旧不知收敛,前几日,甚至派人光明正大之下,刺杀朕!” “骆都督,你可是见过朕之父皇,如何从登基时的毫无病容,到登基后不到一天呕血而死的!” 朱由校的话说完的那一刹那,骆家父子也好,还是魏忠贤也罢,全身,都瞬间出现了豆大的汗珠! 红丸案!这个很多人想提,想查,却不敢提不敢查的案子,就这么,被天启帝赤裸裸的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第二十一章 恢复锦衣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天启帝为何重提红丸案?这成了骆思恭父子和魏忠贤心中,一个巨大的疑惑! 魏忠贤想的,是自己这位主子,终于要把文官集团视天子如傀儡,想杀就杀这件事,彻底的落实了么? 所以魏忠贤不由正襟危坐,面上升起了一丝慎重,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无疑,天启帝要和文官集团,展开最终决战了! 而骆思恭父子想的,则是这位少年天子,该不会觉得自己现在手头有了一定的实力,打压的文人喘不过气来,就要放纵一下,正面挑战在大明朝根深蒂固,甚至深深将根基扎入了大明朝根基的文官集团吧? 诚然,魏忠贤的确可怕。 魏忠贤的刀子,也的确锋利。 然而这些都有个什么用? 文官集团现在,只不过是没有彻底看明白大局。 只不过是因为现在他们不清楚,到底是存续大明为好,还是投靠异族为妙! 最大化保障自己的利益,才是文官集团们首先想的事情! 大明朝此时虽然风雨飘摇,但是一切局势都还不明显的情况下,擅长明哲保身的文人集团,一直是在隐忍的事实。 骆思恭作为三朝老银币,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比起根深蒂固的文官集团,士大夫集团,真的有必要,将宝全部压在小皇帝身上?去进行一场豪赌? 骆思恭心中想着。 骆养性在骆思恭的熏陶下,自然,也看出了这事的问题之所在。 于是骆家父子脸上,同时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抹迟疑。 朱由校看着这三人脸上不同的表情,对这三人面对红丸案之时的反应,悄悄的记在了心中。 魏忠贤早已选择了彻底的投诚,心悦诚服的投诚,当然会站在天启帝属下的角度想事情。 更别说朱由校之前还跟魏忠贤提到过,正德皇帝等等例子! 魏忠贤更清楚,自己的这位主子心中,从来都是文官集团勾连后宫,为非作歹的!只是如果这时候将红丸案挑起来,无疑会触动东林党,那些清流士子那脆弱的心灵! 逼得他们铤而走险! 所以魏忠贤脸上,才会出现这一抹慎重。 而骆思恭父子他们脸上的迟疑,更是让朱由校明白了,为什么骆思恭非要死磕魏忠贤甚至磕到自己辞职。 要知道,东厂是皇帝走狗,太监是皇帝家奴,而锦衣卫,则是皇帝亲军,按道理来说,这二者,才是相辅相成的! 为啥就非要死磕呢? 还不是因为,骆思恭将自己放在了所谓的正义,所谓的清流一方?!而忘了自己的一切,到底是建立在什么之上! 难怪骆思恭的儿子骆养性,可以做到北京城破之后,先是投降李自成,献银乞活,更是能做到,在建奴破北京之后,再度恬不知耻的投靠建奴! 不说比不上愿意跟着崇祯帝一起自尽,和皇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老太监王承恩。 就连同为锦衣卫出身的都指挥王国兴、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珪、锦衣卫千户高文采等人,都比不上! 他们意气在身,壮烈殉国,而骆养性却是唯唯诺诺,献银乞活! 原来,骆思恭的为人处世,也早就带上了一丝水太凉们的习气。 喜欢权衡利弊! 在骆思恭的影响下,骆养性自然也养成了这喜欢权衡,喜欢琢磨进退的毛病。 而崇祯皇帝到底是个啥样的人? 周皇后死之前哭诉:我跟了你十八年,你没听过我一句话,导致有了今天的这事态!你现在让我死,我怎么敢不死?! 连最亲密的人所说的话,都一句不听,反而是被朝堂上的东林文人们忽悠的昏头转向。 就这样一个皇帝,又怎么可能会去对他眼中阉党走狗的骆养性言听计从?骆养性怕不是早就想好了自己的退路了吧! 这么一个崇祯皇帝,还真就没法驾驭住,骆养性这样的人。 刚愎自用,好谋无决,这就是堂堂‘圣君’朱由检! 更是被野猪皮们为了表示自己的法统继承合理,而推崇成了庄烈帝的那个朱由检! 武而不遂是为庄!秉德尊业为烈! 野猪皮们为了让自己捡漏,夺取汉家江山变得名正言顺,从而给崇祯皇帝的追赠! 可是野猪皮们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们辽东跳的欢乐,将大明能打的军队全部吸引了过去,北京城能坚持不到援军到位? 摸了摸下巴,朱由校玩味的看着骆思恭和骆养性父子,突然声如惊雷一般的说到:“骆思恭!骆养性!尔等可还知道,锦衣卫乃是什么人么?!” 下意识的骆思恭就站立起来怒吼道:“天子门徒!天子亲军!” 这么多年来,骆思恭虽然自诩清流,自诩正义,可是同样的,他的锦衣卫概念,也是根深蒂固。 这也是为什么他就算被魏忠贤逼得愤而辞官,也没有选择去和清流士子们合作,和天启帝唱反调。 因为骆思恭时时刻刻记得,锦衣卫从开始到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个什么机关! 锦衣卫本就是天子设置,用于钳制朝臣,避免内阁权利过大压制皇权的主要机构,怎么能事事想着往文官集团靠呢? 骆养性的反应慢了一筹,但是终究,也还是站了起来。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瞥了一眼身后的老太监道:“魏伴伴,断骆养性一指,给个教训。” “天下,乃是大明天下,江山,也是日月河山,骆养性作为锦衣卫百户,忘记了锦衣卫的职守。” “念其有用之躯,断其一指,小惩大诫!” “得令!” 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魏忠贤身如鬼魅一般,就出现在了骆养性的面前。 可骆养性又岂是泛泛之辈?祖传武艺骆养性可也是一日未曾放下!天启帝不容他辩驳,不容他质疑就直接要断他一指?这让受到腐儒熏陶日久的骆养性如何能够接受? 站起身的骆养性下意识的,左腿往后一伸,双腿扎桩,双臂抬起,就要对这朝着自己飘然而来的魏忠贤,发起反击。 然而下一秒,伴随着一声轻咳,一阵劲风吹过,扎着桩的骆养性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养性,还不谢过陛下,不杀之恩?” 前一刻看着还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糟老头的骆思恭此时也不装了,挡在了魏忠贤面前,格挡下了魏忠贤伸出的手臂,双膝跪地,跪在了骆养性的身边。 骆思恭能从朱由校的话语中,听出朱由校的野心有多大。 同样,他也能从魏忠贤对朱由校的态度上,能看出魏忠贤这条老狗,对朱由校有多忠心! 连客巴巴这个奉圣夫人,连魏良卿这个侄儿,都可以直接放弃!骆思恭觉得,哪怕是天启皇帝说让魏忠贤自尽,魏忠贤也会二话不说就去做! 而这两点结合在一起,毫无疑问的让骆思恭想到了明初的那几位朱家帝王,他们的权谋手段,没准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天子,学了个十成十! 如果当今天子,是太祖,是成祖,哪怕是宣宗! 这满朝文武,满朝阉宦,又岂敢造次?!太祖成祖时的锦衣卫是什么样子? 督查百官!天下畏惧! 连宦官面子,都可以不用管! 如若这少年天子,真如他的祖宗们一样,那么就算是从了他的意,又如何? 恢复锦衣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第二十二章 玉石俱焚?他们也配? 朱由校如果有着读心术的话,一定会好奇,这骆思恭小老头,居然骨子里是个中二少年! 不过好奇一下,也就罢了,毕竟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朱由校也不是没听过。 可是朱由校却被这小老头展现出来的身手,吓了一跳。 先不说骆养性下意识的就要反击老魏太监,就说这老魏太监的突袭,居然能被骆思恭这个小老头拦下来,就让朱由校觉得,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好像不低! 朱由校有过估算,那就是老魏太监壮年时的武力值,大概跟自己前世全盛时期差不多,所以在现在老魏太监老迈的情况下,武力值能比自己刚接手原主身躯不适应时,高上一分。 而现在,自己的武力值在自己适应了原主这副身躯,而且经过了针对性的恢复训练之后,应该是强于魏忠贤一线的! 但是强出一线,不代表真的过招时,自己就能迅速的拿下魏忠贤!高手过招,往往都是一个破绽直接毙命,相差一线相差一分,其实很多情况上,可以理解为同一档次。 由此,朱由校能够得出,自己、魏忠贤、还有这六十多岁的老头骆思恭,其实武力值这一块,都在同一档! 这如何不让朱由校为之惊讶?! 前世的朱由校可是能算得上是当世最强的几人之一,要知道,那可是现代社会! 各种科学训练方式层出不穷!而且那会搏击界的主流言论,也是古不如今! 所以即便是朱由校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在得知这个世界有武艺的情况后,立马就觉得,这个世界没准是个武侠世界! 低武?中武?还是堪称玄幻的高武? 摸不清这个情况的朱由校,当然要苟一点,他是兵王,可不代表他的头脑就不行,他的武力值高,并不代表他的谋略值低! 不然朱由校也不可能,能够在前世多番围追堵截之下,还能逃得生天,甚至多次布局反杀! 可即便是朱由校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的武力值在这个世界,算不上巅峰的情况下,他依旧觉得。 自己的这一份武力值,在这个时代怎么着,也不该算是烂大街的范畴啊?毕竟那个石匠赵二狗子,不就被自己轻松拿下了? 可这老魏太监还能理解,毕竟武侠小说里,大太监从来都是武力值天花板之一。 但骆思恭又怎么解释?一个锦衣卫老头,在武侠小说中,难道不该是随便一个江湖二流好手就能轻易摆平的么? 朱由校开始紧张了起来,虽然多次催促西苑,让他们尽快择出优品,可是现在的事态,让朱由校开始觉得,自己没安全感了! 短短一周里,朱由校连续见到两个武力跟自己在同一个档次的。 而且,这两人都还是年龄六十左右,在后世都能算的上一句老年人的阶段! 这由不得朱由校不去思考,这个世界的武力值,是不是会比较高? 自己只是让工匠们搞个98K,是不是有点不够使?自己的防身手枪之类的,是不是也得赶紧弄出来才行? 自己选好的立威夺军权的战场,可是要直面号称这个时代最强重步兵的通古斯野猪皮! 子弹必须要另外设计!万一通古斯野猪皮的野猪皮,比真野猪的泥浆皮还要厚可怎么办! 那样的话,常规子弹在远距离下,可是无法彻底射透的! 而防身武器,同样也必须加快进度,谁都不知道,通古斯野猪皮中,有没有横练功夫登峰造极的好手,能够趁机偷袭到自己身边来? 眼下之事,必须要尽快搞定,朱由校决定,今天连夜自己要去西苑那边,将防身的玩意儿,先折腾出来! 爆炸就是艺术,当量就是正义。 真理存在于射程之中! 自己如果不能尽快掌握大明的兵权,还拿什么实施推行军备改革?! 连自己的亲信部队都没有,给一群对自己不够忠心的士兵发新军备?就不怕他们振臂一呼么?! 心中已有计较的朱由校决定,快刀斩乱麻,结束这御书房的闹剧,然后带着魏忠贤,直扑西苑了! 摸了摸下巴,看着齐齐跪地的骆家父子,朱由校低声道:“骆都督,朕说的,你没听见么?” “断骆养性一指,小惩大诫!” 骆养性正打算反驳几句,可是骆思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把抓住骆养性的手掌,握住骆养性左手小指,手臂发力,直接,将骆养性的小指,捏成了一团碎肉。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十指连心!骆养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咆哮着,仰天痛呼着,呼声,甚至穿透了偌大的乾清宫,震得宫外宦官和侍卫们,纷纷警戒了起来,不知道御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刀枪剑戟,脚步重重,听着那凌乱的脚步声,朱由校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低声道:“魏伴伴,你去交代众人,朕无事,宫中亦无事!” “另外,派人去通知皇后,朕今晚不回寝宫,让皇后早睡不必候朕!” “朕,今夜要在西苑!” 低眉顺目的魏忠贤点了点头,阴恻恻的应和了一声,退出了御书房。 而看着魏忠贤离开,跪在地上的骆思恭重重一磕头道:“陛下究竟意欲何为,还请,告知老臣!” 骆养性看着自己老爹,心知自己老爹绝非什么愚忠之辈,更非什么良善毫无心机之人的他,咬牙切齿,强忍着手上不断传来的痛楚和心中的怨怼,同时重重的,将头颅叩在了地上。 朱由校眼中闪过寒芒,嘴角一挑道:“骆都督,骆百户,朕打算恢复南镇抚司职权,另设锦衣卫指挥使一员,锦衣卫指挥同知一员,锦衣卫指挥佥事两员,” “如北镇抚司一般,直接对朕负责,为朕管辖。” “一应职权俸禄,皆恢复至永乐年间。” “其中,指挥使,由骆都督你亲自兼任。” “朕,授予你自选属官之权!” “骆都督,你可有信心,替朕,将锦衣卫风气,涤荡一清?让锦衣卫内的歪风邪气,自此消散?!” 朱由校的话语中透露的意思,让骆思恭全身一震,拜服在地高呼道:“臣!接旨谢恩!” 不接旨谢恩不行!骆思恭很清楚,连魏忠贤都不过是面前皇帝豢养的忠犬,那么田尔耕和许显纯他们的意见,又还有什么意义? 皇帝直接就可以不把他们的异议当一回事!强制推行! 更别提天启帝还亲口说出了,一应制度,恢复到永乐年间!这说明,天启帝的雄心壮志,至少是将大明皇权恢复到成祖永乐皇帝那般! 从朱由校展现的手段而言,还真就有可能能够实现! 只要不把清流文官逼的直接掀桌子玉石俱焚,那么一步一步的将大明朝扭转过来,还真是能达成的! 想到这一茬,骆思恭颤颤巍巍道:“那么陛下,重提红丸案,又是为何?” 朱由校食指敲了敲面前书桌的桌面,看着骆思恭说到:“骆都督,朕故事重提红丸案,只是想要告诉你,朕可信之人,只有锦衣卫和如今的宦官集团。” “红丸案事实如何,不得而知,这个案子加上武宗坠水一案,都是朕的底牌,朕不会现在就掀出来,逼迫某些人铤而走险!” “然而,如今朝中无人可信无人可用,朕,需要一个属于朕的耳目,而不像现在一样,就连厂卫中都有着无数人,与东南有着暗中勾结,蝇营狗苟!” “朕恢复你父子二人的权利,就是想让你父子二人,能够成为一把丈量天下人心的尺子,能够告诉朕,哪些人,是朕可用的!” “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朕希望你们二人,不要忘了这一点。” “朕为何要处置骆百户?因为你,和清流士子,和东南,走得太近了!” 骆养性此时才知道,自己这一只手指断了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自己和那些文官清流,走的太近! 下意识的,骆养性整张脸,变得惨白无比! 难怪,自己老爹会主动将自己打跪下,更是主动捏碎了自己的手指! 因为不这么做,那么以老朱家皇帝的脾气,没准又是一轮族诛! 看了看骆家父子,朱由校一甩袍袖道:“你们退下罢!旨意今天晚上,就会到你们手中。” 第二十三张 绣春刀!飞鱼服!锦衣再入宫! 老朱家的皇帝有多么喜欢杀人?从朱元璋因为朱标之死后,为了给朱允炆铺路,直接干死他那帮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们之后,老朱家的杀人行为,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成祖朱棣,照样也是一个动辄杀得人头滚滚血流遍地的皇帝,锦衣卫不受约束、罗织罪名最初,就是在朱棣的放任之下,才开始萌芽的。 嘉靖朝的时候,锦衣卫更是空前的鼎盛,不受朝野那些文武百官钳制的锦衣卫,抢夺审判权之类的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而且,还贼喜欢滥用私刑。 锦衣卫诏狱,也就这么成为了比起天牢更加可怕的地方。 所以从御书房出来之后的骆家父子现在,脸上都出现了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看着越来越模糊的皇宫,骆养性长舒一口气,低声问道:“爹,你这么相信小皇帝?” 骆养性已经清楚了自己老爹为什么要弄残自己手指的原因,当然也不会再去追问,反倒是询问起了自己老爹,为什么这么相信天启帝。 自己老爹和文官集团交往甚密也就罢了,骆养性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更能可以说是半身儒皮! 想事情也好,还是做事情也罢,总是会掂量一下轻重缓急,权衡一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对自己的名声,有没有损害。 听着骆养性的话,骆思恭打量了一眼身后的宫门,长叹道:“养性,你知道陛下所图是什么么?” “陛下有英主之资,具太祖、成祖之像!” “而且今上不同于昔日之武宗,对咱们锦衣卫多有提防,今上不仅仅看重阉宦,同样,也极为看重我辈武人!田尓耕许显纯可以说得上是一句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然而陛下需要他们的力量,来钳制文官清流。” “所以陛下选择扶持我们父子,重建南镇抚司权威!” “这是多大的恩宠?” 说到这里,骆思恭一挥袖袍,低声道:“养性,我和你一样,都和那些文官清流士子们打惯了交道,也没少受他们的好处。” “可是养性你别忘了,甭管咱爷俩,做多大的官,办多大的事,在那帮人眼中,咱们还是粗鄙不堪的武夫!” “然而若是陛下真能循序渐进,夺回君权,将大明,再度恢复的宛若昔日的成祖、太祖时期一样,那么我们这些武人,又岂会还受这般白眼?” “呵,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呸!” 骆养性悻悻一笑道:“可陛下毕竟年幼,放任魏公在这天下肆虐日久,民间早已将陛下看做了昏庸之君,如若陛下匆匆夺权,清流们以在东南,在山东的影响力,再次掀起一次叛乱。” “岂不会是天下纷纷响应么?!” 自己孩子虽然也老大不小了,可是想的事情,还是太过简单!骆思恭拍了拍骆养性肩膀道:“陛下召咱们爷俩入御书房,谈了那么久,养性你就没听出来陛下的意思?” “陛下知道,我大明之军士,如果粮饷给足的话,是有着极强战斗力的,而辽东建奴之乱,不可不防,故而陛下让魏忠贤擅权,当明面上那个祸国殃民的人,而陛下默默承受昏君骂名!” “从而源源不断的,向辽东输送军资粮饷!” “这才有了,此时辽东的安定!袁可立也能顺利的班师从辽东回朝!” “建奴努尔哈赤在天启二年之后,在辽东,几乎被全面遏制,再无寸进,这个事情,养性你必须要看到。” “身居高位,眼睛不仅仅只能放在面前的蝇营狗苟,必须要看的长远些!” “这种,是大局观,养性,你清楚了么?” 骆养性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道:“那爹你的意思是,陛下真就是一直藏身于暗中,观察着这个世界,进行着自己的计划么?” “如果真是这样,陛下登基已经有五年了,那暗中埋下的暗子,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了!” “难怪魏忠贤那权势滔天的大太监,面对陛下的时候,如此的唯唯诺诺!” 看着自己大儿子的这幅样子,骆思恭不由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你真当陛下如同民间所传一般,只是一个喜欢奇淫巧技的木匠皇帝么?” “那些民间的人,可没见过陛下,他们所得知的陛下形象,无非也就是东林那帮人,放出去的消息。” “东林那帮人,会说陛下好?你信么?我是不信!” “魏忠贤那厮,武艺高强,不在为父壮年时之下,饶是在整个大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手。” “但是他面对陛下时,那种惧意,是发自内心的!” “依为父观察,陛下气血旺盛,而且下盘稳定,很明显。也是有着武艺在身,而且现在缓过神来。” “为父觉得,陛下身边那散发的无形气场不仅仅只是陛下的天子气,同样,也有着我辈武人的杀伐气!” “陛下,绝非等闲之辈!若为父没有想太多的话,陛下武艺,也绝对在你之上!” “方才若是养性你在御书房,跟魏公大打出手,那么落在陛下眼中,我们骆家,又与叛国何异?” 骆养性倒吸一口冷气叹道:“如果陛下真有父亲你说的那般武艺,那般心智,那我方才的确是鲁莽了!” “父亲做得对!” 想到自己只是断了一根小指,骆养性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如果真是魏忠贤动手,他直接废掉自己食指又有何难? 区区一根小指,无伤大雅,可是如果伤了食指大拇指之类的,那自己,可就得考虑换一只手握刀了! 更别提,如果真的坐实了自己父子造反,那么骆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天启帝口口声声太祖成祖,玩上一手灭十族,也不是难以想象! 何况骆家本就是锦衣卫出身,世代荫庇之下,早已和锦衣卫糅杂在了一块,无法分离。 而锦衣卫,说好听了,是天子亲卫,说难听了,跟东厂番子一样,依旧是天子门下鹰犬! 当主人的,杀了自己不听话的狗,有什么问题么?朝堂上,会有人为骆家鸣冤么? 骆养性很清楚,绝对不会有!甚至还会有很多人,拍手叫好!说狗皇帝自折一臂!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自己老爹这么大的年龄,也不是白活的,看事情,就是比自己要通透! 突然,骆思恭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大手一拍,拍在了骆养性肩头,高声道:“养性!你今日回去,将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这几个字,给为父,好好的写上一千遍!” “长点记性!” 宫墙外黑影一闪而过,骆养性眼角抽搐,瞳孔缩小,他看到了,那阴影中走出的几个阴恻恻身影! 绣春刀,飞鱼服! 那些人,同样也是锦衣卫!这个时间段入宫,天启帝,莫非还有别的后手不成?!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骆思恭一双大眼,在自己四周打量了一番之后,长吁道:“行了,应该是没尾巴了。” “养性,你记住,从今日开始,你就把陛下,当成锦衣卫卷宗中的成祖皇帝来看!” “成祖皇帝靖难之后,焚毁了不少太祖朝锦衣卫的卷宗,所以太祖朝锦衣卫的荣光,咱们只能想想。” “可是成祖时的锦衣卫,是何模样,养性你应该清清楚楚!” “那时候的锦衣卫,可有文人清流,敢于当面斥责?!” 第二十四章 魏去病?! 不过倒是骆家父子想多了,这次入宫的锦衣卫,是许显纯和田尓耕的亲信,他们这次来,就是跟朱由校禀报关于客巴巴谋反一案的事情的。 毕竟说到底,客巴巴是天启帝乳母,在民间,甚至还有着天启帝和客巴巴的龌龊事情流传,想要动客巴巴,如果没有天启帝的明确指示,是没人乐意,没人敢,去下这个手的! 听完了来人的汇报之后,朱由校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坐着,看了看跪着的魏忠贤,嘴角微微一挑。 客巴巴,是奉圣夫人,魏忠贤的对食妻子,同时也是不少野史流言中,原主天启帝的情人。 可是继承了原主记忆的朱由校很清楚,原主和皇后张嫣其实挺恩爱,也没有恋母癖,所以客巴巴,仅仅只是因为会哄小孩,才让从小就没和母亲呆一块过的原主,对她有着那么深的依恋。 当客巴巴和魏忠贤结为对食夫妻之后,原主对于客巴巴的感情,也就变成了只是对儿时乳母的回忆。 客巴巴意图谋反,魏忠贤大义灭亲! 在这两件事同时出现的时候,朱由校很清楚,自己对客巴巴提起杀意的时候,原主的残留意识,并没有任何的反抗! 不像自己提起想要杀掉老魏太监时一样,有着明确的抗拒。 这意味着,在原主的心里,客巴巴甚至连个棋子都算不上。 看了看面前的老魏太监,此时已经打算去西苑那边制定新的图纸的朱由校摆了摆手道:“魏伴伴,客氏死,魏良卿贬为庶人,发配岭南,魏良卿之子,过继到魏伴伴名下,奉魏家香火,如何?” 老魏太监还是有用的,他之所以想要把魏良卿接来北京,朱由校也很明白。 无非就是继承香火,虽然2021年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不将继承香火当一回事了,可在这1625的大明朝,宗族香火的重要性,还是极为明显的。 所以倒不如,给那个为非作歹的魏良卿,发配去广东,让他尝尝大起大落落落落的心态落差,让他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民风淳朴! 顺便还能在这发配的途中,让人大肆宣传魏良卿的身份,让天下百姓都知道,魏良卿是魏忠贤选定继承香火的人! 这个人欺压百姓,都要游街数千里,流放到岭南,这说明当今天子,并不是东林党人传的那般昏庸无道!是个昏君! 魏忠贤听着天启帝的话语,心中就猜到了天启帝的打算,虽然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却依旧点了点头道:“奴婢听命。” 当然会不忍,这五年来,客氏加上魏良卿,让魏忠贤体会到了正常男人的娇妻在旁,爱子在侧。 一家三口,过的本也极为美满,五年来,感情,自然也都是有的。 可随着魏忠贤手中权力的急速膨胀,客巴巴和魏良卿,也变本加厉了起来。 魏忠贤很清楚,如果皇帝真要查,这两人死一万次都不算多!所以比起这两人将自己也拖入万劫不复之地,不如先行将他们抛弃! 比起魏家的存亡,死区区两个人,又算什么事?! 更别提此时魏良卿有后了,魏家香火有了存续,比起谋反的杀全家而言,现在的结果,其实已经是魏忠贤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 田尓耕和许显纯在九千岁府中,那迅速翻脸的表现,让魏忠贤很清楚,自己必须要牢牢的把握住手中的位置。 客巴巴,虽然是自己的枕边人,可是谋逆的词,就是她口中亲口说出的! 先不说田许二人,已经选择了投效天启帝,就算他们依旧是效忠自己,谁又敢保证他们两,不会拿着这个作为自己的把柄,从而要挟自己? 虽说客氏是天启帝的乳母,天启帝在决定她人生终结的时候,只不过是冷冰冰的说了三个字:“客氏死!”罢了! 天子这番表现,又哪有一丝念旧之情? 魏忠贤不由擦去了额头冷汗,自己不久之前,还用客巴巴,来试探过天启帝! 幸好当时的天启帝,没动杀机,不然当时的自己和客巴巴,也许早就死了! 更别说,区区一个魏良卿了! 虽然在一起呆了五年,但是比起魏家,这个魏忠贤在洗去了李进忠那个羞辱的李家头衔之后,建立起的新家族而言,魏良卿和客巴巴,也都不重要了。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看着魏忠贤低声道:“魏伴伴,奉圣夫人,可是你的枕边人,就这么死了,你不为她说几句好话,求求情?没准朕念旧,就饶她不死呢?” 听着朱由校的话语,魏忠贤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不,陛下,谋逆之罪当诛九族!客氏虽是奴婢之妻,然则奴婢虽为阉人,亦知何谓家国天下,何谓大义灭亲!” “奴婢承蒙陛下器重,得有今日之权,若依旧不知进退,不知好歹,更不知忠义二字,奴婢,又有何颜面,再面对陛下!” 看了看四下,发现四下无人之后,魏忠贤稍稍松了一口气道:“陛下如今要收回锦衣卫之权,无非是因为在老奴的统辖下,锦衣卫的民间声名,已经比起前朝更坏了!” “陛下必须要将几个天下公认的忠臣,拿出来接管锦衣卫,才能让天子亲军的威风不至于一蹶不振。” “陛下想要重整乾坤的意志很明确,老奴很清楚。” “而如今,老奴还有用处,能为陛下遮风挡雨,陛下又需要立威,没有人,比起客氏和良卿,更为合适了。” “更别提,陛下还留了良卿一条活路,只要良卿能够走到岭南,想必陛下,也不会再多做为难。” “而有着老奴在宫中,良卿到了岭南之后,也不会过的太惨。” 朱由校听到魏忠贤的话之后,不禁哑然道:“可魏伴伴你可知道,朕让魏良卿发配岭南,可是抱着让魏家声名扫地,让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的魏良卿,去体验一下被欺压的感觉,同时为朕刷一刷民间声望的。” “即便这样,魏伴伴,你不恨朕?” “若朕没有记错的话,你待魏良卿可以说得上一句,视同亲子才对!” 魏忠贤将头颅死死的贴在地上,低声道:“老奴这身家性命,本就是陛下恩赐,老奴之所以能身处高位,本也赖陛下提拔。” “如若陛下立威之时,需要老奴人头,老奴亦绝无二话。” “只是希望陛下,能容老奴那孙子一条性命,能保老奴那孙子,可以富贵一生。” 自从魏良卿的老婆给魏良卿生了个大胖小子之后,魏忠贤的心中,就有了家族的存续这一道。 他知道,自己伤天害理的事情干的太多了,所以魏忠贤在朱由校发生转变之后,他的态度变化,才会这么快。 可如今,客氏要死了,魏良卿也要流放了,魏忠贤反而不觉得伤悲,因为他听到了自己的主子,说的那一句“将魏良卿之子,过到魏伴伴名下,存续魏家香火!”! 这句话,就足够让老魏太监选择认命了,魏家香火都能存续下去,那么自己哪怕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生从自阉入宫以来,魏忠贤受尽了耻辱,同时在大权在握之后,也享尽了荣华,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听着魏忠贤这番话,朱由校突然心中一动,看着魏忠贤道:“魏伴伴,你那孙儿,如今还未起名吧?” “朕希望,他能像昔日汉时骠骑大将军一般,为我大明征南讨北。” “赐名曰:去病。如何?” 魏去病?这三个字,虽然没有当初天子口含天宪,驭使雷霆时那般有着天地异象,却也如同惊雷一般,在魏忠贤的耳中回响。 拿我老魏家的孙儿,去对比昔日的霍嫖姚?!这是多大的恩宠! 老魏太监重重一磕头,额头鲜血迸裂,高呼道:“奴婢谢过陛下赐名!奴婢万死而不悔也!” 看了看老魏太监,朱由校没好气的挥了挥手道:“行了,别磕头了,带上人马,去西苑!” 第二十五章 武器出炉,朕心甚慰! 虽然已经入了夜,可是西苑,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丁丁当当的打铁之声不断的响起,如同一支暴躁的乐章,在这夜间演奏。 有着朱由校百万两现银带来的冲击力,这帮子工匠们的动力,不可谓不足! 而这是朱由校,在这一周里,第一次亲自来西苑查验,而不是听着小太监和侍卫们的汇报。 看了看灯火通明的西苑,朱由校长吁一口气道:“魏伴伴,昔日嘉靖时,世宗皇帝炼丹之处是哪座大殿,你带朕过去。” “今夜,朕也少不了,要当一次炼丹方士了!” 魏忠贤赔笑道:“陛下岂可自污,陛下如若非要说的话,也当是道君皇帝!怎能说是炼丹方士呢?!”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校摇了摇头,笑而不语的挥了挥手。 看着魏忠贤的步子,朱由校嘴角一挑,虽然说自己不是真要炼丹,可是昔日嘉靖皇帝的那个丹炉,自己肯定是要用的! 虽说黑火药的配比组成,几乎可以说得上一句人尽皆知,可是黄火药却不一样! 如果不能到保密性高的地方,去自己研制,那么没准黄火药的制作工艺,就会流传出去。 朱由校并不希望在这个时代,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能够制作黄火药,那么最好的去处,无疑就是尘封已久的嘉靖皇帝炼丹房! “魏伴伴,知会下去,让所有零件的负责人,带着他们觉得最好的零件,来朕这里见朕!” 来西苑除了朱由校打算提炼黄火药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朱由校觉得最近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了,必须要快点,将自己的武器组装出来才可以。 魏忠贤,骆思恭,一来就是两个高手。 这两还是都步入了老年的,天知道这个世界的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喜欢玩替天行道的大侠,觉着自己扶持魏忠贤迫害忠良,从而跑来北京城刺杀自己? 朱由校可是从自己的枕边人张皇后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魏忠贤被刺杀的事情! 真理和正义,永远都在射程之内这一点,朱由校还是很清楚的。 让魏忠贤去安排人,把自己需要的零件都取来的这段时间里,朱由校打算好好看看这嘉靖皇帝的炼丹房。 古色古香,如同那些老牌大院的中医馆子一样,一座座巧夺天工的木橱上,有着无数格抽屉。 而每个抽屉外,都标注了抽屉内的东西,是什么!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随手打开了几个抽屉,看到抽屉中那整洁一新的材料,不由笑了起来。 魏忠贤那个老太监还是会来事的,知道自己可能要炼丹,就提前安排人,将这炼丹房中的那些炼丹材料,全部换成了新的。 材料齐全,那么朱由校当然也就不担心,自己没法提炼制作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伴随着一阵阵急促的脚步,朱由校端端正正的,坐在了炼丹房后的书房中。 这个书房,曾经是嘉靖皇帝办公的地方,当朱由校坐下的那一刹那,朱由校甚至感觉到自己,能和那几十年前的朱家前辈,碰上面一般! “陛下!一干人等,皆已经召集齐了。” 听到魏忠贤那熟悉的声音,朱由校食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低声道:“天一组别的,把你们锻造打磨的零件,全部给朕拿过来!” 当初朱由校手绘了几百份零件图,分门别类,被朱由校分成了天一、天二、天三、天四和地一、第二两个部分。 天字组,负责的是制造,枪械的零部件,而地字组,则是负责制作弹药外壳和手雷外壳。 天一组负责的,正好就是朱由校打算给自己弄的防身武器,一把在这个时代,可以打造出来的手枪。 后世中,被称之为45手枪的柯尔特M1911! 就跟98k一样,二战中的不少枪械,其实都是可以手工打磨自制的,而在大明朝,工期又比较赶的这个时代,朱由校只能优先选择,那些在二战中,得到过认可的装备来先行制作。 看着天一组的负责人,恭恭敬敬的将几盘零件,端到了自己面前,朱由校两手挥动,如同出现了幻影一般,电光火石间,就将一把m1911组装完毕! 魏忠贤下意识倒退了一步,虽然不知道朱由校手中的这个,到底是什么玩意,可是看那造型,魏忠贤很清楚,那个摆明了就是火器! 只不过是和现今的火器,有着极大的区别罢了。 轻轻的扣动扳机,体验了一会后,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天字组把零件留下,去支取五万两白银,这是朕应允你们的。” “同时,天字组开始第二套图纸的制作吧!” “魏伴伴,你带人,去将那些已经制作出来的天一组零件,全部销毁熔炼掉,一个不留。” “你们留下零件,都退下吧!” 手枪需要的工艺,其实比起狙击步枪而言,更加精密,这把手中的M1911除了掂量着感觉比起后世自己玩过的重一点之外,不论是哪个方面,朱由校都觉得,已经没问题了。 可以拿去实战了! 而装填发射剂,装填子弹这些事情,朱由校当然不会轻易假手于人,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朱由校不会假手于人! 所以朱由校甚至连那些已经制作出来,但是没有被端到自己面前来的零部件,也要全部销毁掉!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偷摸着,就把这些零件给拿去组装了,摸索来摸索去,不就能制作出来了么? 人民的智慧,从来都是无限的!同样,人类的贪欲,也都是无限的!如果有人看到了朱由校制作的这一批武器,然后根据流传出去的零件,制作了出来。 那朱由校搁哪哭去? 毕竟,能信的人就没几个,还不如藏着掖着,将一切,好好的暂时掩藏住,藏起来,避免掉那些可能出现的风险。 虽说黄火药制作而来的发射剂,比起黑火药更强,可是这不代表着黑火药就不能作为现代枪械的发射剂了! 魏忠贤看了看朱由校手中的短枪,低头躬身行礼道:“奴婢遵命!” 炼丹房里的人随着一阵脚步声,纷纷离开,而朱由校看着这堆积遍地的零件,顿时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起来! 虽然说朱游晓不是原主那个木匠皇帝,可是哪个当兵的,不喜欢枪械呢? 更别提,原主的残留意识支配下,朱由校看到零部件,就忍不住想要给它们组装起来! 第二十六章 射杀飞鸟! 没有人知道,昨夜灯火通明,而且不断有着轻微爆炸声响的炼丹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朱由校的三令五申之下,甚至就连魏忠贤都没有资格,走进昨晚的炼丹房中。 然而看着即便是彻夜未眠,脸上却依旧精神焕发的朱由校,在房外守候了一整夜的老魏太监,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天启皇帝身上背着的长枪和腰间玉带上那不伦不类挂着的短枪,让魏忠贤很好奇是干什么用的,但是老魏太监毕竟是个人精,他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 看着挂着眼袋,耷拉着脸,也同样一夜未眠的老魏太监,朱由校笑着拍了拍魏忠贤肩头道:“忠贤,多亏了你在外守候,整晚,没有人来打搅朕。” “我猜,你也很好奇我身上挂着的这些东西,是什么吧?” “朕,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大手一挥,朱由校高呼道:“移驾!去西苑校场!” 西苑昔日在嘉靖帝的时期,有过一次扩充,除了充当皇帝们平日里的游园散心之外,西苑中,也有着一片独立的校场。 而朱由校昨天夜里,其实就悄悄的试验过了手中的几杆武器,很清楚,这些武器虽然手艺上还有着一点瑕疵,但是瑕不掩瑜,这几把武器,比起自己前世在军事博物馆里看到的二战初期的老家伙,从制作工艺上来说,要好的太多了! m1911手枪的最大有效射程,是50米,这五十米,朱由校觉得,已经完全可以让魏忠贤大吃一惊了。 更别提那把特制的98K,虽然朱由校还没有正式的使用过,但是朱由校却很清楚,如果真的跟制作的这把手枪一样,在零件制作等等的冶炼打磨工艺没有偷工减料的话。 这把98k绝对可以达到朱由校的预期!那就是能达到可怕的1500米有效射程!1500米的射程,这是什么概念? 虽然不像后世某些神剧一样,八百里开外一枪爆头,但是做到3里内,直接爆头,还是没有问题的。 明代一里折合后世的495米。 只不过是此时朱由校很清楚,现在这把98k最大的问题,是在于倍镜上了。 如果没有合适的倍镜,这把98k就是空有射程,却没法彻底发挥出全部威力的玩具。 虽然朱由校对自己的视力有着足够的信心,看个几百米范围内的人,可以清清楚楚。 但是战场之上岂有儿戏? 朱由校他既然打着,两军阵前狙杀主将的算盘,就不可能去玩一出豪赌,赌自己的视力没有问题,在超出了人类肉眼可以看清楚其他东西的距离这样的情况下,还可以轻松的判断出,努尔哈赤是谁,皇太极,又是哪位? 但是倍镜这玩意,其实没有太大的制作难度,此时的西方,都已经有了四十倍的双筒望远镜了。 可是归根结底,望远镜这玩意,也是军之重器,至少在这个冷兵器战争年代,望远镜就等于多了一双千里眼一般,可以实时观察很远地方的敌军动向。 而不用靠着肉眼去揣摩猜测。 虽然朱由校很清楚,如果将望远镜的工艺流传开来,将望远镜的制作手段,也给推广开来,对于整个大明的军事力量提升会相当大。 可以让那些将领们更好的调兵遣将。 然而朱由校更明白,现在的大明朝,自己手里的力量还不足以号令诸侯,号令天下将领,所以这望远镜的制作工艺,朱由校也将其视作为黄火药一般的机密,需要高度保密。 自己用用就够了,如果外流,鬼知道这份工艺会不会被那些猪油蒙了心的东林,传去辽东? 可是望远镜的重要性,毕竟还是不如黄火药的,所以朱由校打算,在自己掌握了兵权之后,就给自己亲信的将领们,每人发放一个望远镜。 不仅仅可以通过望远镜这个东西,来大大的提升他们的作战水平,同样也可以通过皇帝亲制这个名头,来收拢一波人心。 甚至于,还可以借着每个季度检查一次望远镜有没有被拆开过,来确定一个官员到底有没有其他的心思。 是一举多得之事! 至于将望远镜彻底普及下去,甚至于装到火炮上,用来提高火炮精度。 对于此,朱由校只能呵呵一笑,今儿给安上去了,万一哪天被鞑子抢了,可不就流露出去了么? 更别提大明兵户,当逃兵的也不少,建奴那边尤其擅长使用间谍作战,朱由校不得不防。 玩高科技碾压,才来的舒服,如果真让建奴将朱由校带到这个时代的技术,偷学了过去,那么谁能保证,朱由校心中的两年平辽,会不会变成另一个血肉磨盘? 于是朱由校,只让工匠们为他制作了,自己所需倍镜的镜架、镜框、镜筒等零部件,而没有让他们去折腾,最重要的镜片! 反正原主外号木匠皇帝,朱由校想要误导那些清流士子,那些水太凉的文臣们,当然也总得自己去做一点木匠该做的事! 原主的工具也足够齐全,只不过是自己需要去烧制一批透明玻璃,然后进行打磨罢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到早已荒废的西苑校场后,朱由校看着身后的魏忠贤道:“魏伴伴,在场所有人的长相,籍贯,你一会都去收录一份,留存在司礼监。” “接下来的事情,不能有半分泄露出去,至少在朕亲征之前,不得泄露!” “泄露者,诛九族!” 听到朱由校的话,魏忠贤面色严肃了起来,挥了挥手,叫来几个小太监,将事情吩咐下去之后走到朱由校身后道:“陛下,吩咐下去了,今日在西苑校场之人,两月内,不得出西苑。” 两月内不得出西苑,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最晚,下个月也差不多要亲征了,再晚一点,可就赶不上袁崇焕炮轰努尔哈赤的事情了! 如果错过这一次宁远之战,那么朱由校很清楚,自己还想要再拿到兵权,绝对不会容易! 就像原本历史上的天启帝一样,也是因为看到了宁远大捷之后,匆匆然,就想将手伸到兵权上。 结果王恭厂一炸,自己再被落水一波,好端端有着中兴希望的大明朝,就这么被东林党打包送到了崇祯帝手中。 所以要想拿到兵权,自己首先,就要拖出北京城这个桎梏!因为谁都不知道,北京城里,到底有多少人,是向着东林党的! 两眼一眯,朱由校看着那被惊起的满天飞鸟,将背上的98k随手取下,快速瞄准了一下之后,扣动扳机。 “呯!” 一声本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脆响声传来,魏忠贤抬头微眯的双眼中,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芒一般。 因为,他看到了空中一只小鸟,几乎可以说是,应声而落! 虽然典籍记载很清楚,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有着射雕手,可是博览群书的魏忠贤很清楚,那些所谓的射雕手,射的只不过是那些喜欢在百丈高左右飞行的巨大草原雕! 而自己这位主子拿着这把奇形怪状的火枪,居然可以在瞬间,射杀百丈以上,比那草原金雕小得多的鸟雀?! 看来自己这位主子,搞出来了,了不得的东西啊! 第二十七章 猎虎! 射杀飞鸟!射杀的,还是在空中杂乱无章飞舞着的惊鸟! 一击毙命! 打的比草原上蒙古鞑子的射雕手专用硬弓还远,射速更是远超弓弩,而且,天启帝的准头,似乎也一点不差! 这一切,让看在眼中的魏忠贤,就成了自己这位主子可以制造神器的象征了! 不然明明昨儿晚上,自己亲眼所见皇帝拼好的这把奇形怪状的长枪,当时天启帝,可也是试探性的扣动了扳机之类的,却没出现任何的杀伤力和动静。 但是伴随着一整晚天启帝的折腾,今天这武器,居然可以射杀数百丈高的飞鸟了!这等武器,这等神威,称之为神器,亦不为过啊! “恭喜吾皇!贺喜吾皇!锻造出此等神器!定当能一振我大明军威!” 在魏忠贤眼中,朱由校搞出这些武器装备,就是为了让明军的战斗力,可以得到提升,要不然,为什么要展示出,这个武器的优秀一面呢? 这把长枪的威力,魏忠贤已经见到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试验那把短枪了? 朱由校看着双眼微眯,眼中不断闪过神光的魏忠贤哈哈笑道:“忠贤呐!你可不要以为,这就是这把枪的全部威力了!” “且随朕来!” 西苑作为皇家园林,假山之类的,当然是必不可少的,更何况大明的西苑,其实就是后世北京城里的中南海这一块。 带领着魏忠贤等人,走到了一座小山之上后,朱由校找了一个空旷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看着远方一处大石道:“忠贤,你且看好那块大石!” 随手从自己腰间的佩囊中,取出了一枚特制子弹的朱由校,稍稍瞄准了一下所指的方向,便将子弹装入了手中的98k里。 “砰!” 又是一声脆响,这一次,倒不像之前一样,枪声一响,就能立竿见影。 魏忠贤微眯的双眼,很快就让魏忠贤对这两地之间的距离,有了一个粗略的计算。 然而这越是计算,魏忠贤就觉得,越是胆战心惊。 难不成,这隔了近千步的距离,天启帝制作的这个武器,也能成功的命中? 骤然间,一道强烈的火光,在魏忠贤等人的眼帘中,绽放开来。 几个侍卫连连跪在了地上,行礼高呼着:“陛下神威!无坚不摧!” 魏忠贤也低下了他的头颅,毕恭毕敬道:“陛下,还请为此等神物取名。” 不同于其他侍卫们,魏忠贤可是注意到了,朱由校的这一枪,是换了一枚弹药,才打出来的这种效果。 所以魏忠贤这一问,也是问朱由校,打算给这个东西,取什么样的名字,这样司礼监那边,才好记载。 天启皇帝手中的长枪,本就是神器了,还能发射威力这么大的弹丸!这就更是神器! 魏忠贤可是知道,自己的这位陛下,可是想着要去前线,要去和老奴努尔哈赤碰碰面的! 眼见着朱由校造出了这么牛的武器,他自然是极为高兴,毕竟魏家的荣辱系于他魏忠贤一人,而他魏忠贤的荣辱,则是都和天启帝挂钩。 魏忠贤知道,天启帝越强,他魏忠贤的地位,也就越稳! 西苑久无人来,山中不仅仅出现了遍地的杂草,更是有着猛兽蛰伏,而朱由校闹出的这么大动静,自然而然的,也是惊起了林中飞鸟,同样也招来了林中恶兽。 云从龙,风从虎,忽然从身后那山林中传来的风声,以及那树林中隐隐绰绰露出的黄皮黑纹,映入了几个侍卫的眼中。 “警戒!有大虫!” “刀枪出鞘!掩护陛下!” 一匹被拴在树上的战马,成了虎口下的第一条亡魂! 看着突然从山林中扑出的吊睛白额大虎,朱由校不由两眼微眯,狠狠的打量了起来。 大虫也并不是什么完全没有智商的动物,看着面前好几个兵士,端着明晃晃的武器,对准了自己,下意识的,就发出了一声咆哮。 “嗷呜!” 看着这头凶猛的老虎,魏忠贤脸色一变,悄然走到朱由校身后说:“陛下!还请先走,大虫凶恶,非人力所能敌也!老奴留下,与众多御林侍卫一同猎虎,应当有十成胜算,断不会让这大虫逃掉。” “陛下乃万金之躯,切不可因为这山间猛兽受伤!” 听到魏忠贤的这番话语,朱由校不由皱起了眉,这个世界,按照自己这段时间的了解来看,应该是属于武侠位面,武侠世界。 而武侠世界里的老虎,往往不都是主角们的磨刀石么?那些一个两个的武侠小说主角,如果不能干死几头老虎,那都没脸说自己是主角来着! 可为什么,明明有着武艺在身的魏忠贤,跟自己所说的,却是面对这只老虎,他和御林侍卫们联手,也只是能有十成胜算?莫非,这个世界的武艺,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高明? 看着那咆哮着的猛虎,朱由校看了看面前的魏忠贤道:“忠贤,朕,乃天子,乃万岁!昔日武宗,号称有手格虎豹之力,今日莫非,在众御林军的护卫下,朕不能亲自参与这猎虎?” “连区区一头大虫都怕,那朕又如何去平定,那和大虫生存在同一个地方,从黑山白手中走出来堪比大虫一般凶恶的建奴?” “尔等退下!朕,要亲自搏虎!” 中国历史上,动辄号称手格虎豹的君主猛将,可是一个比一个多,然而朱由校作为一个21世纪的穿越者,他当然明白,古人臆想中的搏虎,可能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围杀,而不是真的一对一手格成年猛虎! 不过古代猛将,带着自己的兵刃,杀杀华南虎,朱由校觉得问题还是不大的,毕竟成年的华南虎体重通常在二三百斤,体长两米多。 在这个区间里,人类在有着准备,而且有着武器经过了无数次杀伐的情况下,猎杀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面前这只大虫,朱由校很怀疑,这是当初正德皇帝,从白山黑水那边搞来的东北虎之后! 体重虽然不得而知,可是这头老虎的长度,很明显超过了两米五!一匹近700斤的战马,被这头老虎,一击毙命! 这一切,不仅仅只是朱由校看在眼里,而魏忠贤,同样也是看在眼里,可魏忠贤看到自己的这位陛下,将手,摸到了腰间的那把短枪之上时,魏忠贤突然打消了内心中,想要劝诫自己这位陛下的念头。 他也想看看,天启帝的这把短枪,又能有多大的威力!反正魏忠贤自恃武功,哪怕是天启帝没能一击制胜,魏忠贤觉得自己也可以将朱由校,从虎口中,救出来! 随手将手中的98k丢给了魏忠贤,朱由校双眼一眯,整个人,如同利箭一般的冲刺了出去。 手中m1911绽放出一道耀眼的火花,一颗子弹,射入了这头大虫的左眼之中,甚至于,直接贯穿了大虫的左眼,将它的头盖骨,掀飞了出去! 一击毙命! 魏忠贤顿时,瞠目结舌。 这头大虫,可是他觉得自己带了人马,也不一定可以轻松拿下的!居然就被自己的这位陛下,轻轻松松摆平了?! 下意识的,魏忠贤跪在了地上,仰天高呼道:“陛下万胜!大明万胜!” 第二十八章 兽潮来了! 伴随着魏忠贤的高呼,所有的御林侍卫们,也同时伏地山呼了起来! 不同于魏忠贤,看到了朱由校的那番举动,心中知道朱由校这是借助了外力,才能做到这么迅速的斩杀巨虎。 这些御林侍卫们只不过是看到朱由校手中火花一闪,那头庞然大物的大虫,就应声倒地! 神迹!绝对是神迹! 侍卫们听多了所谓的手格虎豹,可是见到的大多数,只是那些赳赳武夫搏杀豹子和那些并不是特别巨大的普通老虎。 而像是今日这头巨虎一般大小的老虎被击杀,他们,可是从未见过! 更别提,这是朱由校亲手击杀,而且,是瞬杀! “陛下!此大虫,乃是只雌虎!” 听到这个胆大上前打量的御林侍卫所说的话,朱由校不由眉头一锁! 雌虎? 莫非,这园林里,还有雄虎不成? 虽然后世的人,喜欢说母老虎之类的,来形容女性的凶悍,但是实际上,除了护犊子时期的雌虎外,雄虎的杀伤力,才更加大! 而且这西苑园林虽然庞大,可是不少地方都是添加了围栏的!这百年里,山林中,到底有几头虎? “嗷呜!” 伴随着这头巨虎的轰然倒地,一声凄厉的虎吼声,再次从西苑这片山林中响起。 无数的飞鸟,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天空。 甚至在这声凄厉的虎啸之后,这偌大的西苑山林中,响起了一层层,一声声延绵不绝的猛兽怒吼声! 豺狼虎豹的啸声,大象的呜鸣声,甚至,还有着一声巨大的狮吼! 虽然这些叫声各异,但是却也逐渐的,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节奏! 朱由校双眉倒竖,最坏的情况,似乎就要出现了! 那就是兽潮! 果然,这西苑山林中,是有着雄虎,有着‘王’的存在的! 听着这一片混乱的西苑山林,朱由校不禁吐槽。 当初的朱厚照爱玩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是朱由校哪能想到他这么爱玩? 东北虎塞这西苑园林里也就罢了,毕竟老虎号称山林之王,在这巨大的皇家园林中,也呆的下去。 可是咋滴?连特么狮子都有? 朱厚照后边继位的嘉靖皇帝朱厚熜也是心大,给朱厚照豢养虎豹猛兽的豹房拆了之后,将这些虎豹都驱赶进了身边的西苑园林中,居然就算了?! 要知道,朱厚熜可是有名的道君皇帝,最爱干的事情,可就是在西苑这边炼丹! 他就一点不担心,自己被豺狼虎豹半夜叼去吃了? 合着这朱家皇帝,是一个比一个会玩啊! 朱由校不由揉了揉脑袋。 哪怕百年前这些虎豹凶兽,在朱厚照的调教下,变的多么的亲人,多么的人畜无害,可是这百年来,这些野生动物的野性,也该都被山林生活,给养回来了! 更别提,这些野兽以前,很可能没有经过什么驯化的饲养,毕竟当初朱厚照豢养虎豹,要挑选的,是那些凶猛的,而不是那些要当成宠物养的! 看了看身后的魏忠贤,朱由校大喝道:“西苑山林野兽暴动!魏伴伴速去调锦衣卫过来!调神机营过来!” “朕与诸位将士,退入西苑,凭房屋楼寨暂时抵御兽潮!” 祖宗的锅,该背还是得背,更别提,这一波兽潮很大的可能,还是因为自己射杀的这头雌虎而导致的。 朱由校虽说在后世,自己也是个兵王的存在,也没少在野外的原始森林里待过,可是直面兽潮,这也还是第一次! 兽潮的可怕性,朱由校很清楚,无数的前辈教育过自己,面对兽潮时,如果退无可退,那么就必须要能够勇于面对兽潮。 群兽的暴动,必须要以血来消除,不论这血,到底是野兽的,还是人的! 大明神机营,火铳等装备配备齐全。 大明锦衣卫,和皇帝并肩作战的话,勇气是不缺的! 有魏忠贤的武力值支撑,想必魏忠贤的脚力,也不会差到哪去!所以朱由校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让魏忠贤去调兵!而自己,则是带领着这剩下的御林侍卫们,退入西苑的园林中! 魏忠贤也不含糊,他知道,自己此时调兵的速度,越快越好!甚至于,这还是自己在锦衣卫,在五军都督府里安插的那些人,能够刷到功劳的最好机会! 兽潮这东西可怕吗? 当然可怕! 可是面对成建制的大军时,兽潮,也只不过是区区一群野兽罢了! 而且魏忠贤也想知道一下,自己的这位陛下,在引发了兽潮之后,他会怎么样,去迷惑那些朝中的东林党人! 毕竟这波兽潮的动静可不小,到时候朝野间的攻击,绝对是少不了的。 甚至于在陵墓里的朱厚照、朱厚熜这俩兄弟,也会被拉出来一通骂! 好好的西苑,皇家园林,就是被这两兄弟,给活生生玩成动物园的! 如果没有人员死亡也就罢了,一旦出现人员死亡,没准就是朱由校,都必须要发罪己诏,不然那帮子文官,就会疯狂的罗织骂名,让朱由校这个当朝天子,颜面无存! 在民间的威信,再度降低! 魏忠贤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这位陛下,都想着靠拿魏良卿去游街,去流放用来刷民望了,这就说明,天启帝对于民间的声望,看的有多么重要。 这说明,当初老朱家造反时爆发出来的民间力量,对于朱由校而言,有多么深刻的记忆! 两手踹在袖子里,魏忠贤人如鬼魅一般,几个起落,就跳着离开了这片山崖。 看到这一幕,朱由校不仅倒吸一口冷气。 自己虽然正面搏击,跟老魏太监过过招,不成问题,甚至于,自己哪怕想要锤老魏太监,也不是什么多大的问题。 但是自己绝对没法像老魏太监这样,如此轻松的跳下几米,甚至于十几米的山崖。 如果说是跑酷卸力,朱由校觉得自己随便跳个五六米,没什么问题,可是老魏太监这一举一动,可没有任何卸力的表现啊! 这,就是武侠世界里的轻功? 但是惊叹归惊叹,朱由校眼中此时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如何抵御这兽潮。 西苑虽说是皇家园林,历年以来的园林修缮,也没有荒废过,可是说到底,自从嘉靖朝以后,西苑就逐渐不为朱家皇帝们所喜欢了。 万历皇帝昔日怠政的时候,也不是和嘉靖一样躲在西苑,这就是证明西苑不为万历所喜的铁证。 当然也有可能是万历皇帝他爷爷的事情,让万历皇帝心里有刺,也说不定。 “众将士,寻找孤木点火!” “即便是火烧西苑!也不能放兽潮入京!” 第二十九章 自今日始! 现在这个季节,朱由校很清楚,一旦真的放开了玩的话,在西苑山林里玩上一出大型露天烧烤,是一点问题没有的,西苑园区这边隔离带做的还挺好,山林的火势不会蔓延过来。 可是这绝对是下下之策!因为天知道,在现在这个时候,在1625年的大明朝,放火烧山,得多久才能够将那熊熊烈火给扑灭。 而焚山的后遗症,同样也不是此时的大明可以承受的,毕竟,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手里的皇权,可不稳当! 虽然朱由校喊出了即便是焚山,也不能让兽潮冲击到北京,但是他很清楚,这句话,只不过是鼓舞士气,告诉这些兵士们,西苑之后,就是我等家园! 借由这个,来鼓动将士们,和自己誓死一搏! 如果真的任由兽潮冲击,那么北京被兽潮突入,是不可避免的。而这样一来的话,损失,就会大了去了! 摸了摸自己腰囊,朱由校脸上露出了一抹思索之色,这昨夜里从丹房里鼓捣出来的东西,看来是保不住了! 昨天晚上的朱由校,可不仅仅只是折腾了一些子弹,他更是折腾了好几个便携的手雷! 而且这些手雷的制作工艺,虽然远不如后世成熟化之后的手雷工艺,但是对比起二战时期的那些土制手雷,可要强上太多了! 眼中寒芒一闪,朱由校看着那不断摇晃着的树林,大喝道:“众将士!撤!” 此时的群兽还没有从山林里集体涌出,没有那种扑面而来压迫感的情况下,朱由校很确定,自己带着的这帮御林侍卫,不会丢下自己这个皇帝掉头就跑。 伴随着朱由校的命令,这经历过严格训练,而且没有直面死亡的将士们,依旧保持住了身为天子亲卫的体面,虽然两股战战,但是却也没有乱了阵容。 可当众人即将走下山崖时,一头斑斓猛虎,从山林边上的峭壁,一跃而出,扑倒了一个御林侍卫的战马,并且,将它重重的压在了身下。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而这头老虎,怎么看,都不像是之前那头东北虎的伴侣,朱由校瞳孔一缩,这西苑山林中,当初朱厚照那家伙,到底折腾了些什么东西?! “砰!” 眼疾手快的朱由校手起枪落,伴随着一声脆响,这头老虎,也被朱由校一枪爆了头。 可是时不与人!兽潮,已经迫在眉睫了! “众将士上马!朕来断后!” 朱由校大袖一挥,前世中,和自己的战友们一同面对丛林野兽时的豪迈之情,涌上了心头。 几枚手雷,已经被朱由校捏在了手中。 看着身后御林侍卫们纷纷勒住了马,一个个翻身下马,手执武器,排阵列在自己身侧后,朱由校不仅哑然。 自己早已不是前世华国的那个战士了,自己如今,是这大明朝的帝王,是这天下的天子!如果真让自己断后,这帮战士们先撤,那么等待他们的,必然就是一死! 御林侍卫统领景长鸣看着朱由校,恭敬的一拱手道:“陛下怎可亲自为我等断后?!” “有死而已!何足道哉!” “我等身为御林卫,就当以死报君王!” 如果说朱由校没有说出那句自己断后的词,景长鸣带着的这些御林卫士可能还不至于立马就做下决断。 可看着那一身龙袍,身居上位的天子,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自己断后,让御林侍卫这些本该被他视作草芥的人,先逃回西苑。 这一番举动,反而激起了御林侍卫们的血性,让他们心头跳动的热血,压过了心中的恐惧! “有死而已!何足惧哉?!” 听着这帮御林侍卫们的齐声高呼,朱由校嘴角一咧道:“行!既然如此,那么朕,当为各位前驱!” 朱由校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对自己的武器,更加有自信,虽说现在自己的装备,大部分都是原本历史上一战、二战时期的老玩意,可是这些东西,在现在的这个世界上,却早已领先了几百年! 骑上了自己的战马,朱由校双目如炬,盯着前方的断崖小道,手中的几枚手雷,被他悄悄的,捏开了机扣。 “吼!” 一头大象,率先,从山麓中冲出,长鼻挥舞间,儿臂粗的小树,应声而断! 随着这头大象的奔走,整片大地晃动了起来,似乎就连这大地,都开始了颤抖! 朱由校瞳孔收缩,谁特么说亚洲象的大小,比起非洲象小了一截的?面前这头大象,甚至让朱由校想到了自己前世,在非洲大草原上,从偷猎者手里救下的那头巨象! 长度接近七米!看起来,有一层半楼那么高! “马的!前世救大象,今生杀大象,可也真是嘲讽!” 虽然朱由校觉得,这般的巨象,不像会是能被山林中的老虎所驱动的样子,可现在血淋淋的证据,就在面前。 这是一头,发狂的巨象! 幸好,朱由校作业制作的高爆手雷,足够让这头庞然大物,变成一滩碎肉了! 双手连挥,一枚枚黑乎乎的圆团,在月色下,被朱由校投掷向了那头巨象。 “轰!” “轰!” 冲天的火光伴随着巨响,在夜幕中撕裂了天空,而那头巨象那冲锋着的身姿,怦然倒地! “陛下神威!陛下万胜!” 在御林侍卫们如同仰望神明一般的眼神中,朱由校随手制止了他们的山呼,双眼微微眯起,盯着山麓中那层层叠叠的树木中,不断出现一闪而过的黑影。 手雷,轰杀巨象,已经算是起到了作用。 猎虎,只用短枪足矣! 在那庞然巨物倒下溅起的灰尘散去的那一刹那,朱由校怒吼道:“将士们!御敌!野彘!” 大象之后紧随而来的,便是白山黑水中那些老猎人口口相传的一猪二熊三老虎中的一猪! 宁惹老虎,不碰野猪的原因就是,野猪这玩意不聪明,仗着皮糙肉厚谁都敢碰!横的怕楞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动物界,特别是华国的动物界,野猪这玩意,就算是不要命的! 面对这玩意,朱由校不得不小心谨慎,猪突猛进的肉弹冲击,可不是好抵挡的! 朱由校前世曾见过,记仇的野猪刨根咬树,活生生把三五人才能合围的大树拱倒,将树上那叼走小猪的花豹残忍咬死分尸的场景。 所以此时,朱由校暗暗的,又一次将M1911握在了手中。 御林侍卫,其中大部分由贵族子弟组成,而且这些贵族子弟,大部分都是武勋世家,将门之后! 自己如果能够收服这帮子人,自己对于京师的掌控能力,也同样可以得到极大的提升! 而对于武人而言,折服他们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那自然是展现自己的武艺和勇气! 朱由校握着m1911,两眼睁开,无尽的杀意,从他眼中四散而出,他知道,自己的子弹有限,碍于现在的这个时代背景,自己也没法去制造太多子弹。 所以想要杀猪,那么必须尽量,每一发子弹,都能够命中野猪的眼睛! 自己的特制子弹只剩了最后一发,那一发,是留给那头雄性东北虎的! 看着越来越近的野猪群,朱由校嘴角一扬,心中暗道:“来吧!收服天下武勋,自今日始!” 第三十章 扬名! 寻常的子弹,对于像是雄性成年期东北虎那种动物,如果无法做到一击毙命的话,那么反而只会激起那些动物的凶性。 而公虎既然到现在都还没有露头,那么很可能,这头大虫,就像是其他的猫科捕猎者一样,在夜幕下,瞪着它的大眼,在黑暗的掩护下,伺机而动,寻找一个更加好的时机出现。 在这西苑后的山林中,朱由校可不觉得,光凭自己脑海里,原主对这个园林那少的可怜的记忆,可以比这些,自从被朱厚照花大价钱买来,进行过各种实验之后,世世代代生活在山林中的凶猛野兽,更加深入! 所以长久的待在这片山林里,对于此时的朱由校而言,可以说得上一句危机四伏! 必须要速战速决,将这些野猪统统干掉,才能够带领着这些御林侍卫们,撤回西苑园林中!才能有险可守! 而不像现在一样,只有区区一条小道可以上下山,而两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丛林。 走了半晌,也才刚好走到一片四周空旷之地罢了。 只能将一切,都暂时依托在自己的身手上了! 朱由校两腿一蹬,整个人,宛若猿猴一般,爬上了一颗巨树,在他攀爬巨树的同时,几枚他特制的小型手雷,也被他顺势,抛向了那几头野猪。 幸好这野猪的群体,并不是特别的庞大,只是几头成年的公猪,在绕过了那轰然倒地的巨象身躯后,余势不减的朝着朱由校等人冲了过来。 而在朱由校向着它们冲去的时候,它们的注意力,它们那闪烁着凶光的小眼睛,就全部注意在了朱由校的身上。 几枚黑乎乎的圆球,打着旋儿,砸在了野猪们的面前。 “轰!” 巨大的火花炸响的同时,几头被直接命中的野猪,在发出了绝望的哀嚎之后,轰然倒地,而那些被波及到的兽群,看着这一幕,更加的疯狂了起来。 夜幕,是野兽们的猎场,这暗夜,也同样的,成为了阻拦朱由校开枪点杀这些野兽的障碍! 不论是熊也好,猪也罢,朱由校很清楚,自己一旦开枪,最好就是命中它们的眼睛,这样才能通过眼睛,让子弹直接贯穿大脑做到一击毙命。 不然,只是徒增这些野兽的凶性罢了。 可在这暗夜的树丛里,朱由校还真就没那个把握,能够每枪必中,甚至于在不借助夜视仪的情况下,朱由校敢打包票,哪怕是后世那些专精此道的人,也没有谁能够保证,在这个条件下,做到弹无虚发。 这几头野猪的死亡,其实只是朱由校的小算计,朱由校想的是,依靠这爆炸产生的火光和巨响,让身在树上的他,可以判断这山林间的局势。 前世的鲜卑利亚森林之中,朱由校,同样是冷静的分辨着局势,然后一举击杀那些围攻他的雇佣兵,让那些雇佣兵们,化作了森林中野兽们的美食。 而今日,朱由校面对的,可不是那些智谋勇力都绝非泛泛之辈的雇佣兵,而是一群,疯狂的野兽! 遭遇战,也同样不是约架,更没有给朱由校任何可以拖延的机会。 浩浩荡荡的野兽群,奔驰着,嚎叫着,朱由校甚至能看到,被自己炸死的那头巨象的尸体,已经被群狼豺狈,吞噬了一大半! 鲜血的血腥味,在整片西苑山林中弥漫,朱由校深知,自己如果想要阻止兽潮,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些野兽们,见到更多的鲜血! “砰!” 借着手雷炸开的火光,朱由校瞄准了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眼睛,一枪而过。 子弹就如朱由校所想,穿透了这头野猪的眼睛,贯穿了它的脑子,将它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然而这头野猪的身体,却依旧遵循着前一秒脑子发出的指令,往前踉踉跄跄冲了几米才轰然倒地。 这头野猪身上那散发出的肉香味,血腥味,以及火药残留的硝烟味混合在一起,又一次,激发了这山中野兽们的凶性。 一声声咆哮声响起,一头花豹,从朱由校身侧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跃而下,扑到了那头野猪的身躯上,大快朵颐了起来。 可还没吃忌口,就被一头黑压压的熊罴一巴掌抽在了脑门上,打了个脑浆迸裂,又成为了其他野兽的食物。 血腥且又残忍的画面,才是这些动物们,最原始的一面。 朱由校也就是知道这一点,才选择,疯狂的猎杀这些体型庞大的野兽,用它们的尸体,来填充那被诱发后疯狂兽潮中,那些凶兽的欲壑! 只有这样,才能拖延时间,拖延到,让魏忠贤带着大军过来,将这些兽潮,彻底扼杀! 朱由校并不是朱厚照、朱厚熜这两兄弟,他的一贯做派,都是将任何不安分的因素,扼杀在摇篮之中,所以这西苑山林中的野兽,朱由校从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之后,就没打算给它们留下这一片乐土。 西苑,不论是园林区,还是这一片皇家山林,在朱由校的规划中,都会是他麾下科学院试验最新武器的地方。 这么一个地方,边上还放任一大堆野兽的存在,朱由校觉得自己可干不出这么心大的事情来。 要么,就将这些野兽全部击杀,一个不留。 要么,就另外组建一个部队,一如之前朱厚照组建豹房一样,用于驯化野兽,让这些凶兽,可以为己所用。 可是这两条,不论哪一条,都是必须要大军齐至才能够做到的! “兄弟们!戒备!” 朱由校的大发神威,当然会被这些御林侍卫们看在眼中,可是,和此时趴在了树上的朱由校不同,这些御林侍卫,都是在地面上,端着武器,严阵以待。 而他们,就在此时,成为了兽潮的目标。 那浩浩荡荡的兽群,当然不会因为有了这一地,朱由校打出来的的残尸填充口腹,就会止步于此。 虽然说,兽群中,很多都是食肉动物,它们大部分时候,也只是为了猎食,才会选择去生死搏命。 可如今,驱使它们的,可是这整片山林的王者! 一声凄厉的虎啸,从山林中传出,啸声在整个森林的上空回荡着。 而伴随着这一声虎啸,那些大快朵颐的野兽们,居然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血盆大口,反而是一个个的,抬起了头,用那在夜幕下撒发着油绿光芒的眼神,盯向了端着武器排列整齐的御林侍卫们。 “嗷呜!” “砰!” 一声狼嚎方方响起,一声枪声,就将这声狼嚎打断,树上的朱由校当然不会放任这些御林侍卫被盯上。 毕竟他清楚,自己需要这些人,为自己去在武勋阶层中扬名! 第三十一章 主君与我们同在! 作为穿越者,朱由校虽然知道,古代的华夏大陆上,皇权有多么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朱由校却也没有想到,只是自己一番话之下,整个御林侍卫这一班人马,就愿意为他做饵! 这是男人间的配合,在朱由校翻身上树的那一刹那之后,景长鸣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朱由校这个皇帝,已经表现出过他超远距离狙杀,以及中距离大范围的杀伤力了,而他此时选择上树,那么必然是想要寻找一个更好的位置,可以便于他发挥。 那么自己这些人,这些本在被为了延续皇帝生命的情况下,可以如同那一地残尸一样,抛弃、以血肉之躯填饱阻难那些野兽的人。 又为什么不能,为了这个主动说出,由他断后的皇帝而结阵,去严阵以待的同时,吸引野兽们的注意力呢? 火把被燃起,身处树上的朱由校看着那火把下,一张张通红且坚毅的面庞,嘴角突然挑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武勋之后毕竟是武勋之后,比起寻常战士,他们接受的教育要好得多,在克服了这短暂的死亡前的恐惧后,他们现在,都有了觉悟,有了战斗下去的勇气。 而不像那些大明普通的兵户一样,一旦被击溃,就很少有人能保留着勇气,继续战斗! 而他们在树下,盘结出的那一个阵容,倒着实让朱由校为之惊叹,这些人居然能够迅速的,结出这么一个如同刺猬一般无死角防御的阵容,这说明,大明可没少教这些东西! 只是很少有人,能将这些用于实际上罢了。 被朱由校开枪打断的狼嚎,其实还只是前菜,随着虎啸声的越发急促,朱由校很清楚,大家伙,又要来了! 如果说那头公虎,那头虎王,才是这整片西苑后山林中当之无愧的王者的话,朱由校很清楚,那么之前曾经在这片森林里,回响过的狮吟所代表的狮子,自然而然的就是虎王最为忠心的左膀右臂。 不同于老虎,本就是群居的狮子,纪律性,配合性,都要远超喜欢单打独斗的老虎和豹子。 而现在大象野猪群狼,朱由校都已经见过了,森林里那头虎王所能驱使的,也就只剩下狮子了。 “嗷!” 一声咆哮响起,一头满头鬃毛的雄狮,迈着如同王者一般的步伐,缓缓的从山林中优雅的漫步而出。 朱由校能够借助火光,清楚的看到,那头狮子嘴角牙缝间,残留的碎肉以及血迹,这头狮子,之前,肯定是大快朵颐,饱餐一顿过的! 而这个状态下,虽然说这头狮子的战斗欲望,会降低一些,然而它的战斗力,却会比起饥肠辘辘的时候,更加强上几分! 毕竟狮子的个头摆在那,进行捕猎所需要花费的精力消耗,也同样巨大,一头吃饱了的雄狮,能够表现出的战斗力,比起饥肠辘辘之下几次攻击就没了后续,要可怕得多! 雄狮凝视着景长鸣等人,他们手中的火把和明晃晃的钢刀,让雄狮有了几分忌惮,而伴随着两方的对峙,无数密林中,闪烁着幽光的眼睛,都盯在了景长鸣一行人身上。 气氛,越发幽森,而景长鸣等人很清楚,若是这一波猛兽们,发起了攻击,那么自己等人,则是万事皆休了! 兽潮发展到这时候,其实早就已经算不上了兽潮,那更擅长冲击的野猪和大象,都已经被朱由校干掉了。 而野牛、羚羊、鹿之类的动物,很显然,没有跟着这一波肉食动物来一起狂欢。 然而就是这样,这气氛,才更加的萧杀,才更加的,凝重! 因为景长鸣很清楚,自己现在面对的,都是食人猛兽,自己和弟兄们,只要稍稍露怯,那么等待自己等人的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野兽吞噬! 景长鸣握着长刀的掌心中,不断的渗出汗水,他的视线,也逐渐和那头雄狮,对视在了一起。 甚至于景长鸣都能看到,那雄狮牙缝中,不断滴落的口涎,那伴随着血丝,伴随着肉糜的口涎! 野兽们,逐渐摇晃着身体,聚集了起来,而景长鸣很清楚,自己等人,现在已经算得上,是被包围了! 拼了?不拼? 树上的皇帝,到底在干什么?! 一个个思绪,在景长鸣的脑海中闪过,一道道念头,也在景长鸣脑中回荡,他有想,那个口口声声说为自己等人殿后的皇帝,早就依靠他高开高走的攀爬技术,从树林上方离开了。 他也有想,那皇帝,在树上,俯瞰着下方,他在等待,自己这一行人,被这些豺狼狮虎杀了,吞食掉散去之后,他再下来。 小皇帝之前射杀群狼首领的那一幕,虽然依旧在景长鸣的脑海中回荡,可是到了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小皇帝,可曾开过下一枪?! 念头,思绪,不断的涌现着。 可是不论哪一个,景长鸣都不相信,那树上的皇帝,面对着如此多的凶猛野兽,还能不跑,还能继续在树上呆着,寻找战机! 眼角余光瞥到了山下那汇集的火把,宛若火龙一般,朝着山林中浩浩荡荡而来的大军,景长鸣握紧了手中钢刀,银牙崩碎大吼道:“来啊!兄弟们!杀!陛下已经安全!大军已至山下!” “今日,即是我等殉国之时!” “杀!” 比起苟住,最后被群兽击杀吞噬,景长鸣选择了更为刚烈的正面搏杀,宁死,也要击杀那么几头凶兽! 树上的朱由校同样也听到了景长鸣的怒吼,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双目中似乎有着一道火焰燃起一般,背靠大树,手中的98K稳稳的端起,瞄准了那凶光毕露,露出了巨大獠牙的雄狮脑袋。 抛弃战友这种事情,可从来都不是朱由校,能够干出来的!这也是前世为什么朱由校身为兵王,却号称孤胆的原因。 因为前世的朱由校太得人心,从而让他的那些兄弟袍泽,愿意为他舍身赴死,愿意主动站出来,为他殿后。 直到最后,朱由校最终,成为了孤身一人,他的战友,全部在他的面前,死在了战斗的途中。 自那时起,朱由校,就彻头彻尾的成为了一个独行侠,再也没有亲自带过新兵,因为朱由校,再也无法接受,自己的战友,一同并肩作战的人,因为自己,而死在自己面前! 地面上的景长鸣一行人,此时,就被朱由校当成了战友。 所以,朱由校岂会因为这点事儿,就离开? 雄狮的双眸盯着景长鸣等人,它听到了景长鸣的咆哮后,当即选择了,吼回去! 比嗓门,狮子可没怕过! 然而下一瞬,一道火花闪过了这片夜空。 “砰!” 一声脆响,雄狮,应声倒地! 看到这一幕的景长鸣双眼热泪盈眶,高举手中武器咆哮道:“陛下尚在!兄弟们!誓死保护陛下!” 心中的疑虑,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此时的景长鸣,心中只剩下了感动! 因为他的主君,并没有抛弃他,而是和他同在! 第三十二章 虎王迷踪 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心态的转变,都是极为迅速的。 就像明明景长鸣在看到朱由校上树的那一刹那,就让自己一行人,迅速的列阵作为引诱野兽的诱饵,可是在朱由校久久没有动静之后,景长鸣就会绝望的以为,朱由校已经抛弃他们而去了一样。 可是随着朱由校的开枪,随着朱由校的动作,景长鸣瞬间,就亢奋了起来,朱由校还在!天子还在!他们这些御林侍卫效忠的对象,他还在! 这样一来,不仅仅是景长鸣,哪怕就是景长鸣麾下那些做好了舍身赴死的御林侍卫们,也都亢奋了起来! 朱由校的暗器手法高超(枪法),每一次出手,都能稳定的带走那些大型猛兽的生命,而那些大型猛兽有朱由校,有天启皇帝对付,那么自己这些精锐战士,从小受到了严苛训练的战士,难道连几头寻常狗子大小的狼群,都没法支撑到援兵到来? 要知道,魏忠贤可是天子的近侍! 由魏忠贤去调请兵马,只要朱由校还没有脱离危险,那么魏忠贤他怎么可能不会马不停蹄的带着兵士们赶过来?! “兄弟们!凝神!攻!” 一声咆哮,景长鸣率先将手中长刀,狠狠的挥斩了下去,在这夜空下,带出了一道银白的匹练。 虽然御林军的战斗力,可能不算是大明朝顶尖的,但是御林军的仪态和军队的阵容整齐程度,却绝对是大明朝数一数二的存在。 在这生死关头,御林军那齐刷刷的刀光,倒也的的确确的震慑住了群狼!让群狼,不敢轻易发起进攻。 野兽中像熊瞎子,像野猪一样无脑的,还是少数,更多数的,比如狼和狐狸这些,都是出了名的狡猾。 而狡猾,同样也意味着惜命! 不论是之前的雄狮,还是巨象和野猪群,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就被解决了,这一点,落在了这些野兽们眼中,也成为了这些两腿直立猿危险的信号。 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坐在树上的朱由校,可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虽然到现在为止,虎王都还没有露面。 可是下边的战事,可以说一句一触即发! 就景长鸣等御林侍卫,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只要稍微出现一点篓子,那么顷刻间,这些人就会被那些让血腥味冲昏了头脑的野兽撕碎! 所以即便朱由校知道,这一场围猎,自己和那头虎王,谁先出手,谁就会先露出破绽,朱由校还是决定,不忍了! 指缝中捏住的几枚手雷,被朱由校从树上投掷而下,伴随着轰隆之声,朱由校身影在树枝上辗转腾挪。 而与此同时,地面上的景长鸣等人,也终于和那些豹子野狼,在正面上,短兵相交了! “杀!” 朱由校看着景长鸣等人的应对方式,反倒吃惊了起来,这些看起来花里胡哨,朱由校本以为只不过是贵族子弟所以才有资格成为皇帝的近卫。 可是这景长鸣等人,明显没有经历过铁与血的杀伐的人,居然在面对狼群的时候,发挥的宛若冷血的杀戮机器一般! 每一次挥刀,都整齐划一,都能带起一蓬血雾,甚至,还能在那些被鲜血刺激的更加疯狂的野兽们面前,讨的好来! “嗷呜!” 一声如同炸雷一般的虎啸声,在朱由校的身后响起,朱由校迅速回转眼光,眼角余光看到了,在自己身下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一头斑斓猛虎,正用它那发达的上肢,疯狂的向上攀着! 但是这头老虎,体型甚至还不如之前那头雌虎!这头老虎,定然不是那头雌虎的配偶,这座山林的虎王! 这只是伪装!只是佯攻!正主,不在这里! 这头虎王,有点东西! 朱由校虽然在心中感慨着,这头虎王的聪明,但是朱由校手中的动作,却也一点都不慢,他很清楚,不论是身后那只斑斓猛虎,还是继续潜藏在夜幕中的虎王,在树上的时候,一旦被它们近身,都能对自己形成致命的威胁。 自己现在能够利用到的,也就只有自己身为人类,能够自由的在着山林中的百年巨木上自由辗转腾挪的敏捷优势,来拉开距离了! 但是光让这头老虎追,自己不去还手,倒也不是朱由校的性格。 在树上,老虎需要疯狂的攀爬,而朱由校也不介意,自己能否一枪直接毙命了! “砰砰砰!” m1911吐出了一道道的火舌,一发发子弹,贯穿了朱由校身后那头斑斓猛虎的毛皮,激起了一蓬蓬血花的同时,更是刺激的那头猛虎疯狂的咆哮。 而听着树上的猛虎惨叫,树下的景长鸣等人杀的更是疯狂了起来,毕竟,现在可是皇帝,在和那头猛虎短兵相交! 自己等人身为御林侍卫,身为皇帝身边的近卫!怎么可以坐视自己的主君,在那浴血奋战?! “弟兄们!斩!” “我们能够牵制越多的野兽,陛下那边,就越是轻松!” 景长鸣双眼迅速的打量了一番战场,他很清楚,现在的朱由校,还只是被几头猛虎追逐,最擅长在树上进行腾挪的豹子,可还没上树呢! 豹子作为狼群中潜伏的刺客,此时还在地面作战,可是等树林上的猛虎们扛不住了之后,谁能保证,这些猎豹不会上去助拳?! 毕竟在此时,天启帝在景长鸣等人的眼中,虽然说中远程攻击能力超强,可是没有表现出过自己近战能力的! 景长鸣不敢赌,不敢赌等猎豹们纷纷上树之后,自己的陛下,自己的主君,还是否能够抵御的住,这一波波的突袭! 皇帝出事,比起自己这些人出事,可要严重得多! 哪怕是天启帝只是受到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伤,魏忠贤,也会发疯的! 而一个疯狂的魏忠贤,他的屠刀,能有多锋利,这可是被无数的清流士子们,用鲜血好好的证明过的!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自己并不是没法速杀身后的这头猛虎,在连续的几个腾挪之后,自己和这头猛虎已经拉到了一个自己可以从容举起身后的98k的距离。 然而98k,是单发!每一次击发之后,都需要再次装填拉栓! 所以他除了疯狂用手中的m1911刺激着这头猛虎的同时,也不住的在打量着四周,寻找着那头虎王的,蛛丝马迹! 第三十三章 重创! 终于,盯上了朱由校的斑斓猛虎,生命力也逐渐被朱由校消耗到了尾声,一声哀鸣之后,这头猛虎整个躯体,从树干上无力的摔了下去。 然而,即便是这头猛虎宣告了死亡,可是那头藏于暗中的虎王,却依旧没有露头。 朱由校能够从四周,感知到一股浓郁的杀意锁定着自己,自己的身体,自己身为武者的直觉,都在疯狂的向自己预警着,然而在这黑漆漆的树林中,朱由校却怎样都没有办法,找到这一切的来源! 远方的火龙,越来越近,景长鸣带着的御林侍卫,更是一个个气喘吁吁,但是在援兵抵达之前,是否真的能够将虎王揪出来,能否真的,能在群狼猛兽的围攻之下坚持住? 景长鸣很怀疑,自己可能撑不到那个时候! “吼!” 骤然间,从景长鸣等人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极为嘹亮的狮吼,朱由校听到这声狮吼的那一刹那,瞳孔缩的宛如针尖一般,朱由校下意识的,端起了手中的98k,朝着狮吼传出的位置,瞄准了过去。 一头雌狮出现在了朱由校的瞳中,而这头雌狮的前方,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句野狼的尸体!这头雌狮,借助了夜幕,也借助了野兽,成功的摸到了景长鸣他们的阵容边缘! 不同于雄狮那喜欢堂堂皇皇以正面的绝对力量克敌,在狮群中作为通常捕猎者的雌狮更像是其他的猫科动物一般,喜欢伏击。 而这一次伏击,在朱由校的目眦欲裂中,这头雌狮的血盆大口,朝着一个御林侍卫的头颅,咬了过去! 只要这一口咬了个结实,朱由校都可以想象到,那个小伙子脑浆迸裂颅骨破碎的画面! “砰!” 98k吐出了火舌,子弹打着旋儿,射向了这头雌狮的头颅,但是朱由校很清楚,自己这一枪,能产生多大的作用,还不得而知,甚至于很大一部分可能,只是能帮这位年轻的武勋之后,御林战士,报个仇罢了。 但是朱由校仍然冒着在98k装填的过程中,被虎王偷袭的风险开了这一枪,因为朱由校做不到,看到这样的画面什么都不去做! 景长鸣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一声狮吼,可是他很清楚,主要的敌手,还是这群狼和狐豹,他相信自己的战士,他相信,自己的战士能够做出明确的判断。 毕竟大家都选择了留下,那么心中,就不可能还会害怕死亡! 至少,在朱由校这个主君,这个帝王还在的时候,大家,就不会在死亡面前倒退一步! 正如景长鸣所想的一般,这个直面雌狮突袭的御林战士在雌狮出现的那一刹那,转身,后退,试图用持着盾的左臂,去顶住来自于雌狮的猛攻! 然而人类的反应速度,比起野兽,还是要慢了那么几分,还没等这个战士的盾牌举好,雌狮的血盆大口,就直接咬在了这个战士的左臂之上。 “格拉拉!” 一声嚼碎骨头的声音,在这山林中响起,下一刹那,这个御林战士的痛呼声,响彻了整个山林。 “啊啊啊啊啊!” 一条手臂,被这头雌狮硬生生咬掉,而在这个御林战士痛嚎的那一刹,一个圆形的血孔,带着一蓬血花,在他的面前绽放开来。 98k那姗姗来迟的子弹,虽然成功的爆掉了这头雌狮的头,可是,这位年轻的战士,却就此成为了残疾! 没死就好,朱由校心中感叹了一声,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他身后的一棵参天巨树上,一道斑斓黄黑相交的身影,带着一股视死如归,势必要同归于尽的气势,朝他扑了过来! 虎王! 朱由校眼角余光瞬间,就打量到了这道身影,可是这头虎王,来的实在是太快了!朱由校来不及换弹,双腿一蹬,整个人,就朝着另一侧的一棵巨树上跳了过去! 这头虎王的智力,几乎不下于寻常人类!朱由校这一次开枪,让这头暗中盯住朱由校已久的虎王,找到了破绽! 虎王那巨大的身躯,狠狠的扑击在了朱由校方才所呆着的那个位置,但是下一瞬,这头虎王居然四肢同时发力,借助着一扑之力,反蹬一下,同样的,再次扑了出来,似乎要生生在这半空中,拦截住刚脱离虎口的朱由校! 看着这虎王离自己越来越近,朱由校甚至能够看清,这头虎王牙缝间的碎肉了! 但是心知自己在这空中无处借力的朱由校很清楚,这头老虎的体重和力量摆在这里,它的这一跃,速度只会比自己更快!即便是自己刚才那一跳在这头老虎之前,却也并没有早太多!这头老虎在自己落到另一棵树上之前,就能拦截住自己! 牙一咬,心一横,朱由校双手倒持98k,在半空中狠狠的一使劲,将98k厚重的枪托,砸在了这头猛虎的鼻子上。 “格拉!” 98k的枪杆在两股巨力的交织之下,瞬间扭曲,而借助着这一拍之力,朱由校整个人,摔在了另一棵巨树的树干之上。 而那头鼻子这个脆弱处受到了重创的虎王,则是哀嚎着,硕大的身躯撞在了这密林中的层层巨树树枝上,撞断了好几根,才堪堪止住下坠。 虽然虎王已经不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了。 可朱由校当然知道什么叫做乘胜追击,当然知道什么叫做痛打落水狗! 前世作为兵王养出来的坚毅,让朱由校可以忍住骨折的剧痛,勉力撑起身子来。 手中的98k已经整杆弯折了,明显,是已经没法用了,不过也算是完成了它作为武器的使命。 而m1911,想要对这头虎王造成有效的致命伤害,就只能靠近,拉近距离! 咬着牙,忍着痛,朱由校眼中闪过了一抹火花,黑山白水间走出来的野猪皮,可是先天就面临着东北虎的威胁,可是东北虎,成为了他们的猎人。 自己身为这大明朝的皇帝,这大明的天子,又怎能输给一头区区大虫?! 四肢用力,朱由校将身上的龙袍那些碎布全部割去,捆在了自己的身上暂且固定住自己的骨头,整个人宛若一只猿猴一般四肢用力,迅速的在树丛间攀爬了起来。 哀嚎着的虎王声音,出现在了朱由校的耳朵中,朱由校知道,自己离这头老虎,越来越近了! 方才自己使出了全身力气,将精铁打造的98k枪杆都给活生生拍弯了的这种巨力,拍在了这头虎王鼻子上,朱由校就不相信,这头虎王,还能不受重创? 更别提,这头虎王的下坠过程中,可还磕磕绊绊撞折了不少成年人大腿粗细的树木! 重创的虎王,是会逃还是会潜伏下来,朱由校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畜生不像人类,畜生,可不会压抑自己的感官,痛了,它们会不由自主的,发出痛鸣! 之前藏于暗中的虎王眼中,朱由校是猎物。 现在朱由校很清楚,这头虎王,成了自己的猎物! 第三十四章 寻找朱由校! “景千户!陛下呢?!陛下何在?!” 魏忠贤纵是武功高强,这一来一回,也让他气喘吁吁,毕竟年事已高的魏忠贤,此时也早已不再是他的巅峰期,可是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里,魏忠贤不仅从西苑跑到了紫禁城调兵,更是还点齐了大军,围了这西苑山林! 这由不得景长鸣不为之惊叹,魏公公武功,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 可是此时的魏忠贤,却是下令让大军,将整个西苑山林中现在,已经出现的豺狼虎豹斩杀之后,就满眼急切的看向了景长鸣一行人。 这一行人中,伤者累累! 这可都是经过了万千训练的精锐战士啊!就连这些战士,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么皇帝呢?! 皇帝,去哪了?! 魏忠贤当然急,面前这景长鸣一行人的死活,其实魏忠贤压根就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自己的荣辱,全都牵系于天启帝一人身上!如果天启帝出了事,那么面前的这些人,哪怕死一万次,也没有任何作用! 景长鸣看着魏忠贤的脸色,摇了摇头道:“陛下猎虎,与虎王双双消失在密林之中。” “在陛下和虎王消失前,卑职曾听到了虎王的哀嚎!陛下,许是占了上风!” 听到景长鸣的话,魏忠贤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了,挥了挥手,几个小太监出现在了魏忠贤的身后,魏忠贤双眼闪过一丝冷色道:“将羽林左卫千户景长鸣及其标下,全部扣押,伤者医治。” “另外选几个利索点的,为咱家大索山林!寻找血迹脚印!” “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陛下!” 魏忠贤哪敢大肆声张朱由校失踪的事情,他很清楚,虽然自己调到了这么多的兵马,可是这些兵马却不是都听从于他的! 他只不过是利用余威,将这些京卫士兵,召集过来护卫西苑护卫京师罢了! 甚至就连魏忠贤急召的锦衣卫,魏忠贤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将皇帝失踪了的事情告诉他们! 此时的魏忠贤极为敏感,在经历了好几次义子义孙的背叛之后,魏忠贤甚至连身边的小太监,都不是那么信得过了! 但是碍于实在是没人能用,魏忠贤也只能抱希望于这些依附于他的小太监,能够乖乖听话这上边。 反正这些小太监对他而言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真的出现什么问题,魏忠贤自问,捏死他们,和捏死蚂蚁,也没什么两样。 看着小太监们的身影没入密林,魏忠贤脸上的神色变得高深了起来,运足内劲,高声道:“陛下有令!因兽潮所至,险酿大祸!故西苑山林自今日起,划归皇家猎场,凶猛之野兽,尽数斩尽杀绝!” 虽然说是假传命令,可是魏忠贤即便是矫诏,也没少干,而那在魏忠贤眼中,知天下事务的天启帝也没有因为自己矫诏而怪罪过自己,所以现下里魏忠贤假传皇令,倒也是一点都不慌。 伴随着魏忠贤的声音在整个西苑山林中响起,一把把锋利的屠刀,指向了一个时辰前,还气势汹汹的想要冲击西苑的这些野兽们! 魏忠贤掩着鼻子,眼中闪过了一抹抹的惊叹,那一路上残存的碎尸中,魏忠贤可以轻易分辨出来的,就有着好几种! 野猪,狮子,大象,甚至还有着狼和豹子以及熊罴! 这些本来在森林中,可以说得上是一方霸主的野兽,却都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死在了冲击西苑的路上。 甚至于,还有很多尸块魏忠贤可以看出来,并不是被其他的动物吞食撕咬导致,而是直接炸裂! 魏忠贤很清楚,朱由校昨天到底折腾了些什么东西,既然折腾出了火枪,那么朱由校自然,折腾出了新式炸药,也并不为过。 然而这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硝烟味,反而让魏忠贤,越发的迷惘了起来。 如果真的有一天,人人都像天启帝一样,手中持有杀伤力这么大的武器了,那么像是自己一样的武人,还有什么出路? 这一路走来,魏忠贤看的很清楚,那些本该坚固无比的野兽头颅上,可都是有着弹孔的! 虽然说,自己的主人天启帝手中的武器,是从这些野兽的眼中射入,可是随后,穿透了这些野兽颅骨留下的弹孔,却也让魏忠贤清楚,自己哪怕是全力一击,也未必能够造成这般的伤害! 武人,难道真的要迎来末日了? 魏忠贤不由得思索着,他身为现在大明朝武林中,江湖里公认的天下第一人,他自然很清楚,连自己,都未必能够挡得住这种武器的子弹。 更加别说其他的人! 只要小皇帝能够拥有一支完全听令于他,而且有着这种新式枪械的军队,那么这个天下,就没有任何的个人,任何的组织,能在皇帝的面前硬气起来! 魏忠贤自诩,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也算是见过了这天下的奇珍! 曾以为那西洋进贡的佛郎机火铳,就已经算是短铳中当之无愧的王者了,可是自己主人手中的短枪,却告诉了魏忠贤,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魏忠贤已经在心中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莫非这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可是面对自己的主人时,魏忠贤脑中却永远都只有同一个答案,那就是,有! 天启帝,就是! 这也是魏忠贤为什么,会愿意如此倾尽一切,也要帮朱由校把他的帝王权威树立起来的原因! 可是看着这一地的残值断臂,魏忠贤却越发的,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起来,他很想知道,如果真的天下大定,那么自己的主人,将会如何处置,那些像自己一样的武人! 魏忠贤很清楚,侠以武乱禁,儒以文乱法,那些江湖草莽,那些武林人士,魏忠贤很清楚,在他们的心中,是没有天子,是没有皇帝的! 他们的格局,都不大,就像是之前的自己一样,拼尽全力,也只能够勉强看清楚自己眼界中的那些东西。 所以当天启帝心中的大时代来临之后,这些人,是很难在那个新的时代中,存活下来的! 心中虽然有着万千想法,可是魏忠贤脚下的动作,却一点没停。 虽然这一趟往返,魏忠贤累的够呛,可是魏忠贤确很清楚,自己,必须要找到天启帝!而以自己的武功,如果在这森林中遇到了危险,想走,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此时的魏忠贤,正不断地深入着,这西苑的茫茫山林! “老祖宗!我这边查到了一道血迹!仔细一闻,应当是虎血!而且血迹绵延,那虎,伤而不死!” 听到了自己身边一个小太监汇报过来的消息之后,魏忠贤两眼放起了光来。 皇帝陛下,应该就是追寻这头老虎去了! 第三十五章 天下谁的第一又如何?! 匆匆忙忙中,魏忠贤满心担忧的号召了几个亲密的小太监,就快步循着那出现的蛛丝马迹,追踪了过去。 魏忠贤很担心,随着一路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魏忠贤心中的担忧,又更深了几分,因为这越走,地上那被直接咬死的动物尸体,就越多! 可是当一切拨云见雾之后,走出了密林,走到了一个山洞外的魏忠贤,却目瞪口呆的看着山洞中,坐在一头斑斓猛虎头颅上,闭目养神的朱由校。 看到这一幕,几个小太监顿时就兴奋了起来,皇爷没事!皇爷不仅仅没事,甚至还手刃了这头一看就绝不简单的虎王! 下意识的,几个小太监就想从密林中冲出去,好让自己能好好的在朱由校面前刷一刷脸,混一波好感。 可是魏忠贤却是面色一严,手臂一挥道:“噤声!你们去将大军调动过来,与咱家一同,拜见陛下!” 魏忠贤也是老炒作能手了,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民间只知九千岁这个状况,所以明白朱由校想要做什么事业的魏忠贤,当然不会错过这一次可以让朱由校在京卫们面前立威扬名的机会! 眼前这一幕,由朱由校亲手杀了这头虎王,而且沿途上那么多的残尸,也都是朱由校所为,这一切,足够让朱由校在这帮被自己召集过来的京卫士兵们眼里,拔高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 魏忠贤从来都不在乎自己头上的天下第一头衔,谁的天下第一又如何?天下第一,又不能让自己过上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用自己的头衔,为皇帝加冕上这武林天下第一的称呼,魏忠贤觉得值! 至少,从这以后,那些想靠着挑战刺杀自己,来夺走天下第一称号的武林人士,就不会再出现了。 天子,没几个武林人士敢刺杀! 魏忠贤很清楚,武林人士们心中,虽然只有他们眼里的那个所谓江湖,明着看,似乎真的不在乎不忌惮皇权,可是那些武林人士比谁都清楚,大明的朱家皇帝可也是武林人士出身,他们,实在是太懂得如何对付武林人士了! 所以这江湖之上的那些武林人士,也就只敢背地里说说那些狂悖的话,当着官差,屁话都不敢说。 就比如说六扇门,虽然说六扇门是指刑部、督察院、大理寺这三法司衙门的合称,可自从万历年间,万历皇帝授意内阁让六扇门招募江湖好手之后,六扇门,就成为了武林中的香饽饽。 武林人士人人都讨厌六扇门,却也同样的,人人都想成为六扇门! 因为入了六扇门,对于那些武林人士而言,就算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而皇帝直接统辖下的锦衣卫,可更加是武林人士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落处!甚至于魏忠贤很清楚,如果不用阉了自己,就能在东厂西厂掌握一定的权利,那么这江湖上会有无数的人,选择入了他们口中的腌臜地!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这个天子接替自己成为新任的武林天下第一人,非但没有任何的坏处,反而,那些武林中的大侠,还会因为朱由校这个皇帝也是武人,而产生对朝廷的亲善! 常伴魏忠贤的这几个小太监,自然是一个比一个机灵,听到了魏忠贤的声音之后,连连称是。 几个起落间,小太监们就离开了魏忠贤的身边,去寻觅起了那被魏忠贤调来,此时正在对西苑山林中的野兽,展开大肆屠杀的京卫战士以及锦衣卫们。 魏忠贤身影缓缓的退入了身后密林,却听到了一个如同炸雷一般的声音响起。 “魏伴伴!再后退一步,死!” 听到这突如其来,如同炸雷一般的声音后,魏忠贤全身一个哆嗦,往后迈出的腿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跪伏在了地上。 “惊扰陛下!奴婢罪该万死!” 看到这一幕,朱由校从虎王的头颅上站起身来,虽然骨头上传来的剧痛,让朱由校忍不住想要倒抽凉气,可是朱由校最终,却还是稳定住了自己的身形。 持着98K作为拐杖,朱由校走到了魏忠贤面前,拍了拍魏忠贤的肩膀道:“魏伴伴,并非是你惊扰到了朕。” “而是这个!” 朱由校抡了抡手中的98k,拨开了魏忠贤身后一步的草丛。 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倒插着,整个刀把,埋入了泥土之中。 看到这把匕首,魏忠贤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这把匕首藏着的地方,极为隐秘,斜插着覆盖了一层泥土,也让这把匕首,在这夜幕下,变得不起眼了起来。 如果不是皇帝的提醒,魏忠贤很清楚,以自己平日里告退时那面对皇帝倒退数十步的这个退场方式,肯定就会一脚踩上这把匕首! 朱由校小心翼翼的拿着98K,将这把匕首放平在了地面上,然后拿起了这把匕首,在手中晃了晃。 “猎虎之后,朕实在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休息,就在这周边分散布置了这头大虫的粪便以及几把淬毒的匕首。” “魏伴伴对朕的忠贞之心,朕心知肚明,魏伴伴必然会点齐人马,过来搜寻朕的下落。” “所以朕,稍作一点布置之后,就在洞中枕虎而眠,小憩了片刻。” “方才林中异动之时,朕便已有察觉,本以为是虎死余威不在,不足以震慑附近野兽,故而朕起身坐在虎首之上,方便随时应敌。” “却听到了魏伴伴的声音,故而出声提醒。” “因为朕知道,以魏伴伴你的习惯,定然会中了我的设计!” 魏忠贤此时才恍然大悟过来,低下了头颅说道:“奴婢谢过陛下,奴婢方才,为稳定军心,假传圣意,让将士们在西苑山林中,将那些食肉动物,全部根除。” “还望陛下治罪!” 朱由校看了看魏忠贤,撇了撇嘴道:“起来吧,谢什么罪,你和朕都很清楚,如今朝中大局如何,若是我们依旧不能齐心协力,天下皆反,文官乱法的局面,依旧会出现。” “何况,你所说的,的确是朕的心意,也就不算假传圣意了。” “不过如今既然魏伴伴你到了,且随朕来,朕带你看看,朕此行的收获!” 随着朱由校走进了虎穴之中,魏忠贤看到了自己的主子天启帝,从那虎穴深处,一手一只,提出来的两只小老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古人,诚不欺我,魏伴伴,你说是吗?!” 第三十六章 养虎为患? 这两头小老虎,是朱由校杀了虎王之后发现的,而看着这两只小老虎的样子,很明显,都是还没有断奶的小奶虎。 而这,同样也让朱由校起了养成的心,身为21世纪穿越者的朱由校很清楚,老虎狮子如果从小开始饲养的话,是可以养成宠物一样的。 这东北虎当成宠物,不比养别的要威武的多? 更别提,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这两头老虎一旦养成,那么就能成为自己威慑这天下的利器! 龙虎龙虎!云从龙,风从虎! 华夏大地上无数的传说,将虎和龙,近乎划分到了一个档次之中!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龙成为了皇帝的象征,可是同样的虎,也被冠到了那些将帅的头上! 如果不是真龙天子,又怎能降服猛虎?! 更别提,这可是虎王之后! 朱由校就是想用这两头老虎,来彻底的将自己头上的真龙天子头衔,给敲定下来!让这天下百姓都知道,自己是真龙! 虽然想要将这个乱世扭转的方法有着千千万万种,可是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缺少那些时间,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国内的百姓们身上。 小冰河期的高潮,要来了! 彻底进入了小冰河期的大明,如果不能万众一心的话,依旧,会变得死伤无数!更别提,这小冰河期的那么多天灾,可都是那些文官清流,可以扣在朱由校头上的失德帽子! 朱由校可不想戴上这些帽子! 一个失德的皇帝,是无法将大明全部拧成一股绳子,平稳渡过这个无比寒冷的冬天的! 朱由校很清楚,根据原本世界中史书的记载,自元朝开始,华夏大地上的灾害,就开始变得比以往的时候要频繁的多,而在明朝,小冰河期高潮来临前的前奏,就是自嘉靖朝开始,万历朝明显起来,而万历晚期,灾害和温度,骤然的变得低了起来。 而原本世界上,小冰河期的高潮可以说得上一句和自己便宜弟弟,崇祯皇帝朱由检登基,同一个时间彻底降临华夏大地的。 也就是说,现在是1625年年末,按照原本历史上的记载,1627年的时候,小冰河期的严酷,就将彻底的降临! 在这一年里,朱由校很清楚,这么短的时间,是不足够让自己去广开民智的,即便是自己能够发动魏忠贤的力量,让魏忠贤去印书给那些平民百姓看,让他们识字,让他们拥有独立思考的意识。 可是如果整个大明朝没有涤荡一清的话,这些政策,又凭什么能够下发到大明朝的每一户窗台?! 所以在此时,朱由校很清楚,就像是自己当初,要可以借助雷霆之威,让魏忠贤在心中神话自己一样。 朱由校,也打算让百姓们,在心中将自己神话! 虽然说这两头小老虎的成年,需要到3年后,可是在寻常人,在百姓们眼中,谁又能想到,一个区区凡人,竟然可以豢养大虫这样的凶兽?甚至于,还不同于其他的那些人,需要将这些猛兽关在牢笼中,可以让它们,跟在身后! 朱由校可是很清楚,老虎这玩意和人类熟络之后,在饱腹的情况下,可不会轻易的攻击人类,毕竟再怎么说,也是猫科动物,大猫虽然可能会生人类的气,但是要说随便就杀掉饲养了它们那么久的饭票,那是不存在的。 更别提朱由校对于自己的武力值有信心,对付动物,就像自己制衡下人一般,是需要恩威并施的。 这些小老虎,从小开始,朱由校就会逐渐在它们的心目中,树立起自己的强大形象! 想到三年后,自己高坐龙椅之上,身边左右各是一头斑斓猛虎,这一副虎踞龙盘之像,就让朱由校觉得开心。 魏忠贤看到了朱由校脸上的笑意后,下意识的面色一正道:“陛下,虎乃凶兽,嗜好伤人,即便是幼虎,在长大后反噬主人的事件,也多有发生。” “所以民间有言,养不熟的大虫!” “以及养虎为患。” 民间猎人中,爱心人士所占据的比例,当然也不少,他们在猎虎之后,肯定会有机会,发现虎穴中的幼兽。 然而那些猎人,本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上顿没下顿的人,又如何能供养起像是老虎这样的大型食肉动物?所以才有了养虎为患这个成语。 因为他们饲养的,那从小养起来的老虎,在饥饿的支配下,杀死他们的女眷孩子,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朱由校是什么人? 堂堂的大明天子! 他想要饲养几只老虎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天启皇帝不是崇祯皇帝,小日子没有那么惨。 有着魏忠贤作为自己敛财利器的朱由校,有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能力,不像崇祯! 朱由校眼中满是笑意的看着面前的魏忠贤,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魏伴伴,朕乃是应运而生的皇帝,乃是真龙天子!” “又怎么可能降服不了两头大虫?” “虽然有着很多的前车之鉴,可是想必魏伴伴也饲养过猫狗吧?” “动物,养久了自然会通人性,有感情,所以那些典籍中记载的食人猛虎,才会被他们曾经的主人捕杀,亦或者被他们曾经的主人所宣传出去。” “你也是直面过老虎的人。你应该知道,如果说老虎没有留手的话。” “寻常的山野猎人。” “他们凭什么能从老虎的爪下活下来?” 魏忠贤本来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听到了朱由校的这一番话之后,顿时思考了起来。 如果说朱由校,真的可以将这两头老虎彻底的驯服。 那么毫无疑问,朱由校在民间的声望就会猛的提高一截。 至少一点说朱由校,是昏君是木匠皇帝的传言会少一些! 一个木匠,一个昏君,他怎么可能能把两头老虎带在身边? 看着朱由校脸上的表情,魏忠贤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如果说陛下要饲养老虎的话,那么山林中的其他野兽,是不是也需要留下幼崽?” “奴婢方才的命令,是将所有食肉型的野兽,全部赶尽杀绝。” “五营京卫太长、太长的时间里没有见过血了,就连抄个家都抄不利索。” “所以奴婢觉得趁着这个机会,可以让他们好好的见血磨炼一下自己。”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校摇了摇头道:“君子一言尚且驷马难追。” “更别说是你假传朕的旨意通知下去的。” “这世上哪有朝令夕改之道理?” “你说要杀,那就做干净一点,林中其余食草类野兽,就多抓一点过来饲育着罢!” 第三十七章 朕要训话! 这偌大的西苑山林,反正放着也是放着,虽然从今天开始,这西苑山林的防护会做的更加严密,可这一片中,总得养点什么。 何况朱由校很清楚,这两头老虎,终究还是需要放归山林的,毕竟只有山林中,这两头老虎才能发挥出它们百兽之王的真正本事,而不是被豢养的大猫。 朱由校希望的,只是这两头老虎亲近自己,在自己的监督下,收敛野性,而放归山林之后,这两头老虎,就可以解放它们的肉食者天性,成为山林中的王者! 但是朱由校同样也很清楚,自己既然是这么想的,那就不论何时何地,在这两头小老虎断奶前后,都要能够好好的,让这两头小老虎熟悉自己。 在彻底熟悉之后,这两头小老虎未成年之时,朱由校就打算将这西苑山林,变成它们的猎场! 一个猎场中,如果没有猎物,那算哪门子猎场? 所以那些食草动物,终究也是要放养一批的,而食草动物多了,自然而然的,附近山林中的豺狼虎豹,也都会被吸引进来。 在追猎虎王的时候,朱由校很清楚的看到了当初嘉靖和正德两个皇帝在这西苑山林中的布置,清楚了为什么百年过去后,这些曾经正德皇帝的爱宠后代,依旧在这西苑的山林中聚集,而没有去其他地方的原因! 两代皇帝的布置,足够让整片山林中,危机四伏,外边的野兽可以进来,但是里边的野兽,却没法逃离! 久而久之,这些记忆,就会留存在这些野兽们的心中,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听着朱由校的话,魏忠贤点了点头道:“奴婢遵令!” 魏忠贤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对朱由校的命令时,只需要去遵从就好了,虽然自己的这个主子,在有一些事情上,会表现的想和自己讨论一般,可是在这几天的接触里,魏忠贤清楚的知道,主子所想的,并不是要和自己讨论。 而是主子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想要有人分享他的想法而已!想要劝说,想要改变自己这位主子的想法,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魏忠贤知道,自己是不能开口的,一旦开口,天启帝厌烦自己了可怎么办? 若是之前,皇帝还没有制造出这些武器的时候,魏忠贤还觉得皇帝没准依旧需要自己的武力,自己的武力值,也合适为皇帝去做一些不干净的事情。 可是到了现在,天启皇帝的攻击范围甚至能到两三里地!在这样一个情况下,魏忠贤当然很清楚,自己的武力,已经不是那么必要的东西了,如果皇帝想的话,他在皇宫中,就能取了在家里的自己的性命! 也就是朱由校的武器诞生之后,魏忠贤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这位主子,非要去前线,上战场! 原来人家压根就没打算顶在第一线,和大头兵一样的去浴血厮杀,皇帝想的,是居高临下的,赐予建奴首领的死亡! 就像是那九天之上的神灵一般! 魏忠贤很清楚,建奴打仗,老奴和他最为优秀的儿子黄台吉,是肯定会冲到第一线的,虽然在攻城战中,他们不一定会率部先登,可是他们也会在城墙周边督战! 而只要他们登场露面,以建奴们喜欢炫耀的习惯,他们必然会选择,穿着与众不同的战甲盔甲出现。 这,就给了天启帝一个诛杀他们的机会。 建奴迷信,只要他们的统帅在阵前暴毙,那么他们自然就会以为是上天给予的惩罚,天命,依旧在明!只消小皇帝派人去跟他们接洽一番之后,他们自然就会退去,就会和以前一样,老老实实的当大明豢养在边境的狗! 魏忠贤从来都没想到过,朱由校想做的,不是让建奴回去当狗,而是想让他们,彻彻底底的被大明征服! 白山黑水?不好意思,前辈们不要,我大明要了! 这才是,朱由校想要做的! 21世纪回来的朱由校,最想要的,是一个大大的疆域,他想把大明打造成一个地上神国,就必须要这大大的疆域作为大明的领土。 更别提,在自己的前世中,朱由校依稀记得那些野猪皮粉们,在哑口无言之时,最喜欢用来还嘴的一句话就是,大青的疆域,远迈唐汉远迈明朝! 然而这些野猪皮粉们大概是忘了,他们憧憬的野猪皮们的所谓疆域,有多少是压根就不服他们中央,就如同前朝那么多朝代的藩属国一样的国家? 游牧民族,渔猎民族喜欢跑马圈地,他们的马匹跑到了什么地方,他们就会觉得这个地盘就是他们的。 而堂堂华夏大地上的历代政权,可都是没有这个习惯的,他们更喜欢收藩属国,彰显自己的大国地位,而不是像野猪皮一样,冒着即便是压根就没法彻底吃下的风险,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塞! 这也是为何诸夏子民们,能够喊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寸步不让!寸土不让!而野猪皮们,却能做到面不改色割割割的缘故。 打下来的,才是打下来的,才会让人心疼。 没打下来,只是名义上占据的地盘,割了又何妨? 如果说在晚青的时候,让建奴把他们的盛京,把他们的老家割了,君且再想,他们是否会愿意! 看了看面前的魏忠贤,想到自己这一趟的收获之后,朱由校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抹笑意。 “魏伴伴,你既然调集了大军过来,那就且让大军,将这虎穴外,清理出一片空地吧。” “朕,要训话!” “朕,也想看看我大明的战士,护卫大明京畿的这些士兵,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大明的京卫,后世众说纷纭,有说精锐的,也有说就是一帮纨绔子弟,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的。 但是那些事情,都是建立在大明末期,李自成率领的大顺军攻破北京城花的时间极短的前提上。 而那些事情,则是发生在十九年之后!现在的大明朝京卫,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朱由校想要亲自去看看,想要,亲自检阅一番! 而现在,自己携带着猎虎之威,这林中无数骇人听闻的凶兽之死,也大部分都是自己所为,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有了一次,在京卫们面前立威露脸的机会! 可以告诉自己的京卫们,自己这个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三十八章 名正言顺! 树影摇曳,层层叠叠,树林中,弥漫着冲天的血腥味,而阵阵的马蹄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在这片树林中响起。 在见过魏忠贤后,朱由校早就已经没了睡意,此时的他,只想好好的带着自己的战绩,让这京卫们,为自己惊叹! 战绩何来?这沿途的豺狼虎豹罴!这沿途的大象狮子野猪! 不都是朱由校的战绩么? 携带着这样的战绩,朱由校很难想象,当那些京卫士兵们,看到自己这个皇帝时,会是什么样的一副面孔! 这是朱由校在向武人们示好。 这些山林中的野兽,就是朱由校向京卫们,展现自己肌肉的第一步,而第二步,就是需要抓一个典型,抓一个,在京卫中有着宿望的人,将他打掉,用来立威! 这个人选,朱由校早就定好了,那就是原本历史上在崇祯九年,总领京营的成国公朱纯臣! 朱纯臣,靖难功勋之后,他的祖先朱能,曾经在燕王朱棣的麾下,北击大漠,立下赫赫战功,一生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勋,在死后被朱棣追封东平王,谥号武烈!在靖难之后的功臣排位中,朱能,位于功臣第二! 成国公一脉,世袭罔替,而传到朱纯臣这一代,已经整整十二代了! 然而这位靖难功勋之后,世袭罔替,整个家族被大明荣华富贵养了两百多年的成国公,在原本历史上,得到了朱由校的便宜弟弟崇祯那去统领京中诸军,辅佐太子朱慈烺的诏令后。 居然二话不说就投了李自成! 更是直接劝进! 最终落得个身死名灭的下场! 这么一个人,朱由校很清楚,他死不足惜,他们成国公一系,这二百年来受到的大明供养,也是时候,回报给大明皇室了! 而偏偏,这朱纯臣在京卫中,还真就有着颇高的声望,更是在大明帝国的武勋家族中有着不俗的地位! 太合适朱由校拿他作为典型,来玩一手杀鸡儆猴了! 御下之道,莫过于恩威并施,而朱由校对于景长鸣等功勋之后,御林侍卫的看重,对他们的恩遇,是在向大明的武勋贵族们示好,告诉他们,我这个皇帝,很看重你们这些武勋! 这,是恩! 而朱由校打算抹去成国公一脉,杀鸡儆猴,告诉那些武勋贵族们,想要继续在自己这个皇帝的手下,活的舒服一点,那就不能跟朱纯臣一样,首鼠两端! 以雷霆手段,抹去靖难功勋之后,这种威势,足以让那些自恃武勋,与国同休的武勋贵族们,好好的思量思量了! 这,就是朱由校的威! 看着外边的树木不断地轰然倒下,一道道的火把,也随之亮起,朱由校继续如同之前一般,坐在了那头早已死去多时的虎王宽厚的头颅之上。 而那两头被朱由校从虎穴深处抱出来的小老虎,此时都已经昏昏睡去。 随着最后一棵参天巨树的轰然倒塌,魏忠贤的声音从山洞外响起。 “奴婢魏忠贤,率京卫鹰扬卫千户所,锦衣卫千户所,前来见驾!” “臣等来迟!百死不足以谢罪!” 这就是朱由校和魏忠贤,串通好的一出戏,一出,演给京卫,演给那些他们身后的文人清流们看的,一出大戏。 朱由校很清楚,原主喜欢做木匠活,被那就文士清流私底下骂成了文盲,骂成了木匠皇帝。 朱由校当然也不介意,让自己的名头上,再多上几条臂力过人,手格虎豹之类的头衔,毕竟同样臂力过人,手格虎豹的正德皇帝,死的可也不明不白。 对待这样的一个皇帝,文人清流们门清,他们不会太过去提防朱由校,更不会因为太忌惮朱由校,而选择掀桌子大家都别玩。 毕竟自己手中掌握了强大的武力,在他们那些阴谋家的眼中,只不过依旧是个不入流的武夫。 而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这个皇帝是可以制造一些强力的武器,让普通百姓,也能拥有屠龙之力的武器时,事态的变化,也就出来了。 而且借由这一次西苑之围,朱由校估计,文官们对自己选择御驾亲征辽东,反而不会有太大的抗拒。 因为朱由校这一次在西苑园林中的表现,足够塑造出一个自恃勇力的莽夫形象,而一个莽夫,一个文盲,想要离京去亲征,这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而皇帝离京,当然必须要选择一个靠得住,能够稳定后方的人坐镇京师监国! 天启皇帝朱由校,除了那个跟他关系最好的弟弟信王朱由检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人可以选么? 文官们可不知道,朱由校是个穿越者!文官们更加不知道,朱由校,对他们的小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他们只知道,比起信任宦官的天启皇帝朱由校而言,跟东林党人们走的极为亲近的信王朱由检,更加容易被他们操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现在因为局势不明,他们不知道该如何下注,只能隐忍,只能蛰伏,可是能让魏忠贤去杀了表功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能不让魏忠贤那条阉狗杀,谁又会愿意,将自己的大好头颅送上呢? 要知道,明末,晚明时期,东林党为首的文官清流,文人士子,大部分都是头皮痒,水太凉之辈! 比起在魏忠贤和朱由校这一对君臣的屠刀下瑟瑟发抖,他们倒是宁愿换一个主子! 朱由校在这个时候选择亲征,反倒会如了文官们的意! 不就是手格虎豹么?不就是自恃勇力惊人么?塞外风寒,稍微受点惊,受点风寒,回京之后,也差不多能一命呜呼了! 更别提,此时‘建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口号,早已被京中衮衮诸公们心知肚明,他们知道,大明的士卒,面对那如同虎狼一般的建奴,几乎是节节败退,根本没有正面抗击之力! 而小皇帝即便他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面对火炮,面对漫天箭雨和满地的建奴蛮子,他就算全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 获胜,可以为他安排一场风寒,失败,小皇帝回不了京,这个局面,可不就是文官大臣们,最乐意见到的局面么? 朱由校很清楚这一切,所以他选择,一会的训话中,自己需要狂妄一点,需要,将自己武夫的形象,树立起来,用于麻痹那些藏身于幕后的文人!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名正言顺的率军出京! 第三十九章 神威! 巨大的虎尸,皎白月光下,那双手撑着下颌坐在虎首之上,穿着龙袍的男人,在这一刻,彻底的映入了鹰扬卫千余人和被魏忠贤急召的锦衣卫千余人眼中。 一杆看着古怪的长柄武器,插在皇帝的身边,而那柄武器的样子,一看,就是受到了巨力攻击,导致整个杆都弯曲了下来。 沿途上的滚滚血腥味,以及那么多巨兽的尸骸,更是告诉了这在场的二千余士兵,面前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杀神!绝对的杀神! 如果不是杀神临凡,那么多非一人之力可降服的巨兽,是怎么才会曝尸荒野的?而且,皇帝屁股下坐着的,可不是朝堂上的龙椅,而是这整片西苑山林中,最为令人畏惧的虎王尸体! 和其他京卫不同,长期驻扎在西苑周边的鹰扬卫很清楚,西苑山林中,有着猛兽出没,经常会在西苑外,猎杀那些误入园林的人。 只是因为西苑是皇家园林,他们不好去说罢了。 更别提,他们心中有数,这几代的皇帝,知道了这个事情,也不一定会去调集大军,清理山野。 而今日面前的这一幕,配上这林中那弥漫的血腥味,让所有被魏忠贤召集来的将士,都为之慑服了起来。 看了看身边的将士们脸上的表情,魏忠贤嘴角一挑,而后迅速回归原本那阴恻恻的表情,上前几步,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双膝跪地高呼道:“陛下神威!手刃虎王于虎穴之中!奴婢拜服!”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魏忠贤的话,看着魏忠贤的动作,那些被魏忠贤召集过来的将士们,也纷纷有样学样的跪了下来,齐声山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看着这一幕,站起身来,俯瞰这跪伏一地的将士,朗声道:“众将士平身!” 就在朱由校这句话说完的那一刹那,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了几朵乌云,遮盖住了天空中那皎洁的明月。 一道闪电,自云中炸响,电光火石般的,劈击在了朱由校前方的一棵巨树之上。 雷击巨木,那一蓬巨木,在众人眼中,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一滩焦炭,魏忠贤眼中闪过一丝惧意,而后又被满满的喜意充斥。 果然,自己的这位陛下,是真龙天子,是天神下凡!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一句话之下,可以号令天上雷霆,为陛下造势,为陛下,向这些军士们施威! 眼中不断的闪过异色,魏忠贤暗自里做下了决定,就由他魏忠贤,去在这些太监以及这些武夫们中,传扬天子的威势,传播天子的神性。将自己的这位天子,这位主人,塑造成这人间之神好了! 魏忠贤深深的清楚,有些事情,天启帝自己是不会去做某些事情的,这些事情,就只能是自己去做,才能够让自己的陛下,能够在民间,能够在那些将士们中,得到足够的威势。 天子需要士兵,需要那些兵户泥腿子的忠诚,需要他们的效力,所以天子可以施恩于他们,让他们,能够为天子,尽忠效死就可以了。 而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暗中,将天子的威望,加到一个更高的层次之上,让天子成为真正的人间之神。 魏忠贤在此之前,一直驽信一个事实,那就是天下间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没有什么诸天神佛,不然以自己那在天下人眼中坏事做尽的形象,早就被天诛了。 怎么可能荣华富贵,活到现在?之所以在家礼佛吃斋,无非是给自己的心灵一个寄托,希望自己的来生,可以得到一个好的结果而已。 可是魏忠贤很清楚,自己如果真的有转世的机会,能够去转世,那么自己很大的可能性,也是转入畜生道。 毕竟,尽管那些大和尚们,对自己好话说尽,可是魏忠贤也很清楚,他们只是想要趋炎附势,想要从自己的手中,得到利益罢了。 魏忠贤曾经还在心中嘲讽过,这漫天神明如果知道,他们的人间代理人,人世行走者,都是一群腌臜之辈,一群追逐利益之徒,那些神佛,还有什么脸,来享受这人间香火? 可是当朱由校这么多次展现神威,展现他言伴雷霆的能力之后,魏忠贤越发觉得,没准那些神明是存在的,只是凡人太过渺小,所以他们,才没有将他们的目光,投到人间罢了,像是现在,满天神佛中的一人,将眼光投到了人间之后。 立马,这天下的大势,就开始出现了明朗! 天启皇帝沉迷木匠活,在此时的魏忠贤眼中,成了天启皇帝自小开始,就想要为天下农具进行改建。 魏忠贤虽说是底层赌徒出身,可是魏忠贤,也是务过农的!他很清楚,农具的改革,会对百姓的生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而天启皇帝在这段时间,展现了武力超群,展现了自己言出法随的一面之后,魏忠贤又认为,这是天启皇帝觉醒了,知道,现在的大明朝是从上层开始烂起来,而且底层,也没有好到哪去! 所以天启皇帝此时,选择了改进军器,改进火器,将那些远超这个时代的火器制造出来,让整个大明朝,都能够迅速的稳定下来! 魏忠贤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在皇帝身边,听到过诸如小冰河期之类的话语,虽然当时的魏忠贤不知道这小冰河期到底是什么,但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些年来,华夏大地的那一切天灾,都是源自于这个小冰河期。 而这个小冰河期,才是大明目前,最大的敌人! 天灾如果没有得到足够有效的治理,那么转变成人祸,也就顺理成章!天启帝希望延续这大明朝,当然,不会想要见到昔日元末时,神州大地上遍地烽烟的画面再度出现。 自己,只需要为天子,将他的权威,彻底的树立起来,就好了! 心中敲定了主意的魏忠贤看着天启皇帝,微微躬身道:“陛下,还请检阅诸军!” 朱由校笑了笑,看着面前的大军,嘴角挑起,眼中划过一道精芒。 “众将士,尔等当知,大明,以武立国,马上夺天下,今日朕眼中的大明铁骑,让朕很好奇,尔等的先辈,是如何伴随朕之先辈,南征北讨,一统天下的!” “尔等,连军容,都不整齐!” 第四十章 整军 军容都不整齐!这句话落在鹰扬卫众人,落在这警衣卫千户的人的耳中,无异于一道晴空霹雳。 要知道,他们可是京中宿卫,都是皇家的仪表,军队的仪仗,可就是他们,在这个小皇帝的眼中,都算得上是一句军容不整! 若是连他们,都是军容不整的话,那么其他的部队,大明天下其他的那么多军队,那又算是什么?! 魏忠贤也心中惊骇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朱由校居然会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很清楚京卫的战斗力其实也就那样,但是这个时代的军队,可以说得上是一句比烂的时代,谁比谁更烂就完了! 建奴真的很强么?建奴算不上强!面对曾经的大明开国时那一批的大明铁骑,现在的建奴就和昔日的瓦剌一样,根本不够看的! 可是就是这样从黑山白水中走出来的建奴,居然硬生生在这个时代,打了一个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名号出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其他的军队,比起建奴更弱! 电光火石间,魏忠贤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在万历朝,遭受士子清流弹劾,郁郁而终的人! 那个人,可以说得上一句是嘉靖万历两朝的大明战神! 那个人,是戚继光!而他传下来的两本书,《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魏忠贤很清楚,在此时的大明朝,属于一个禁忌!被文人士子们视之为虎狼的禁忌!他们不想再看到一个戚继光的出现,所以私底下,封锁了这两部兵书外传的渠道! 被他们,束之于高阁! 想到了戚继光,魏忠贤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因为皇帝现在所想要做的,可不就和当初的戚继光,一摸一样么?! 说鹰扬卫和锦衣卫这两个大明朝的脸面部队军容不整,这难道不是小皇帝想要练兵的征兆? 小皇帝沉浸嘉靖皇帝炼丹之所,折腾出来的那些火器,可不就是想要改进火器,提高大明部队的战斗力? 小皇帝之前沉迷木匠活,难道没有可能是小皇帝想要加强城防? 如果朱由校知道魏忠贤此时心中想到的这些东西,他必然会哈哈大笑,因为魏忠贤说的这些,其实都是魏忠贤自己的脑补,可偏偏,大部分还真就脑补到了位置上! 这的确是朱由校想要做的! 包括就是朱由校在自己脑海中原主的记忆里,都有发现,原主没少研究连弩和箭塔等城防装备,只不过在原主的记忆中,每当原主研究这些东西的时候,都会被那些文官所打断! 而且,都是明明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却偏偏会被那些文官们搞的就像是十万火急,建奴大军兵临城下了一般,必须要皇帝亲自出面。 这也同样的从侧面表现出了,大明朝晚期的这些文官群体,到底有多么畏惧朝中再出现一个像戚继光一样的武人!再给这大明朝的武人,增加几分实力! 魏忠贤微微颔首,他知道,此时虽然大军中,出现了一丝动容,可是毕竟天子挟带着斩杀虎王之威以及他的身份,足够支撑着,让天子,将话说完,将他的意思,表现出来。 朱由校当然觉得这些大明战士的军容不够看了,毕竟是封建朝代的军队,而且还是一个封建王朝晚期的军队,这军容如果还能整齐,那才奇怪,毕竟朱由校的前世,见多了天安门前的大阅兵,也见多了,自己在军队中的时候,那整齐划一的同袍们。 看着面前的二千余人似乎产生了一点哄乱,朱由校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嘴角微微挑起,看向了他们道:“诸位,都是京中宿卫,若是有一日,贼寇大军兵临京师城下,那么朕,也只能倚重你们。” “可是众将士,尔等扪心自问,尔等,现在还有昔日你们的祖辈,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浴血奋战的荣誉了么?”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值得我们去尊敬的!可是尔等如今之军容,连这山林中的野兽,也相去不远!尔等,可甘心么?” “如今我大明朝风雨飘摇,国内,四处有着小规模的起义军作乱,北边的蒙古,东北的建奴,皆对我大明虎视眈眈,尔等,可有想过,若有一日,边关告破,贼寇入寇京师之时?” “以你们如今的军容战力,尔等,又如何去面对那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建奴?!” 朱由校的话语中,充斥着凌厉的血腥味,每一句,每一段,都在提醒着这二千余士卒,大明如今的处境,究竟为何! 大明,风雨飘摇,不仅仅要面对着天灾人祸,更要面对着东北方那饿急了眼的建奴,朱由校太清楚了,现在这个机会,是少有的朱由校能够在京卫们面前,直接说话的机会。 不用通过其他手续,也不用通过其他的流程,就可以直接将自己对于整个京卫的期许,告诉这些京卫们,这样,也能让自己的意志,不被外力所扭曲。 景长鸣被搀扶着走了出来,两股战战,跪在了朱由校面前。 “陛下,臣无能,不仅仅没有起到护卫陛下的作用,更是,让陛下,为我等断后!” 这番话,是景长鸣在魏忠贤的授意下,才敢于说出来的,如果没有得到魏忠贤,没有得到朱由校的许可,景长鸣很清楚,这番话只要自己说出来,那么少不了就是一个杀头的罪名,扣在自己的头上。 可是当景长鸣这番话出来之后的那一刹那,京卫和锦衣卫的反应,成为了截然相反的对比! 鹰扬卫们,眼中充斥着不敢置信,皇帝,居然会为了他们这些大头兵,而选择亲自断后!想是古之项羽,也不过如此罢了! 而锦衣卫们的眼中,则是无比的愤怒,要知道,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可是天子的近卫!更是天子的门下鹰犬走狗! 他们的主人,被京卫的人守护着,却陷入了险境! 这帮子京卫,莫非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在锦衣卫眼中,面对虎王的时候,哪怕是锦衣卫全员战死,也不会让皇帝去亲自搏杀,去为自己断后! 这是耻辱! 眼看着锦衣卫和鹰扬卫中,那弥漫起的火药味越发浓郁,朱由校朗声道:“行了!众将士不必争论,朕,自有计较!” 这话刚落,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一声惊雷,凭空炸响! “轰!” 第四十一章 布大明武德于天下! 何谓天命?这就是天命!如果说当初天启帝第一次出现在大军面前的时候,那同样的滚滚天雷,并不能代表什么的话。 这一次朱由校的怒斥伴随的天雷,直接让这个青年皇帝,在锦衣卫和鹰扬卫的人们心目中,开始神化了起来! 魏忠贤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他开始狂热了起来,这就是,他所乐意见到的,他所相信的! 皇帝是神!是天神临凡!那么,他魏忠贤之前所做的一切恶事,其实都是神明的旨意和神明的暗示! 谁会去质疑天神,去质疑那满天神佛的绝对权威?! 没有人!包括那些泥腿子,他们都不会去质疑一位人间之神的意思! 这样一来,老魏太监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升华了! “陛下恕罪!我等,罪该万死!” 伴随着这滚滚天雷,鹰扬卫和锦衣卫众人,似乎感觉到了面前皇帝的怒意,停下了相互间的暗中较劲,而是在各自统帅的带领下,齐齐跪地山呼。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凌冽,看着这群人说道:“朕意复昔日之军功爵制,尔等,可愿立功,可愿,封官得爵,光宗耀祖?!” 朱由校这句话说完的那一刹那,魏忠贤的眼中,闪过了无尽的狂热。 军功爵制!这可是军功爵制! 魏忠贤掌权五年,他很清楚如今大明的旧贵族们,掌握了多大的权力,掌握了多大的权势,而他们的主体,就是大明养了数百年的文人清流阶层,和攀附在他们身上的堕落武勋! 想要钳制,想要推翻旧贵族们的统治,就必须要捧出一个新兴的贵族团体。 而皇帝既然是打算自军中开始,一步一步的恢复自己作为皇帝,作为天子的权威,那么必然,就是捧出全新的军功贵族,来取代现有的旧贵族阶层! 在现在的这个局势下,还有什么,比军功爵制,更加适合作为捧出新的军功贵族的东西么? 没有!只有军功爵制,才能打破现有的阶层观念下,那当兵只为吃饷的陈旧观念。 大明军队的战斗力,是和他们能拿到手的军饷钱粮挂钩的,这一点,魏忠贤很清楚,在万历晚期,边关不就是给不出充足的军饷,从而导致建奴崛起么? 万历三大征可摆在那里,钱粮供足的大明士兵,依旧可以打出原本属于大明的风采! 只不过是从万历后期开始,文官乱政之后,各方的粮饷供应不足,从而导致的大明战斗力锐减罢了,毕竟吃不饱穿不暖,谁还为皇帝卖命,谁还为皇帝去效死? 然而只要朱由校,只要天启帝,真的能够推行军功爵制,那么这些原本只是拿一天粮当一天兵的大明士兵,则就有了出路,有了能让自己脱离贱籍,脱离兵户的机会! 封官得爵!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有着这个想法,这个念头的,可不仅仅只有那些边关的大头兵,京卫们,也同样! 大明自土木堡之变后,文官对武勋的压制,就足可见一斑! 即便是明朝中期的战神戚继光,也在给当朝首辅张居正的信中,自称门下走狗!因为戚继光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这么做,自己将受到的白眼,收到的阻挠,会大得多! 就像和戚继光同为当时战神的俞大猷一样,俞大猷虽然在文官们的评价中,得到了操行远超戚继光的美誉,可是同样的,俞大逎因为不结交文官,即便是有着无数的战功,却也屡遭弹劾。 免官,被别人冒领功绩,对于俞大猷而言,更是常见的事,俞大猷甚至都已经习惯了这些。 所以在大明,如果想要绕开文官,绕开清流集团,去提高武勋的地位,去提高将士们的地位,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既得利益者,从来都不会愿意将手中的利益,分润给他人,更何况此时大明那腐朽的旧贵族,大多数都是自诩高人一等的读书人。 他们信奉的,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提高泥腿子的地位?比起杀他爹娘更让他们难受! 此时朱由校的话语,落在了这近二千余人的耳中,这就是金口玉言!皇帝的话语,可是不能轻易收回的! 在这么一个机会下,朱由校能够直接对这二千余军士说出这样的话,许下这样的承诺! 那么即便是文官集团,在他们不想掀桌子之前,都得老老实实的吃了这个哑巴亏! 而很明显,军功爵制,在此时还不够让文官集团们为之动容,因为魏忠贤知道,随之而来的,就是天启帝的御驾亲征! 树立起自己武夫形象的天启帝,根本不会去担心受到文官集团的掣肘,朱由校很清楚,魏忠贤也很清楚,文官集团现在看着天启皇帝,已经很不顺眼了,只是碍于他们的规则,他们才没有去掀桌子。 毕竟天启皇帝放任魏忠贤,让宦官干政,大肆掠夺本该属于他们的利益,并且大肆杀戮他们东林君子们,这一点,本身就是在挑战东林党为首的文人士子,东南财阀们的底线! 可如果是天启帝自己将机会送上来,选择如同一个莽夫一般的去御驾亲征,那么这,就足够文官们,在他们所熟悉的规则中,好好的运作一番了! 天启帝突如其来提出的军功爵制,在这二千余将士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虽然说军功爵制在汉朝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变更之后,变得不那么值钱了,可是这些普通大头兵,哪能知道这些? 军功爵制,他们能够知道的,无非也就是那些文官们宣传的暴秦之政罢了!详细的?这些东西我们这些大头兵谁知道? 而这,就足够让朱由校的话语,提起他们内心的火热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在自己的本家地位不高,是庶出也非嫡子,谁又会去选择作为普通的京卫呢? 京卫虽然待遇比起边关,比起地方卫所的要好,可归根结底,还是普普通通的大头兵!为人们所鄙夷的大头兵泥腿子。 如果能够搏一个前程,那么又有何不可?如果能够拼命,封官得爵,甚至能取得足够压过本家的荣耀,那么,可不就是扫清了一切耻辱么? 特别是这其中,无数靖难功勋的后代,突然在朱由校的话语中,想到了他们的先辈在靖难之后得到的荣耀,一个个,突然而然的,狂热了起来,眼中,充斥起了对于战争的向往! 朱由校看到了这二千将士们眼中的狂热之后,嘴角微微挑起,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天性,如果有机会的话,没有人愿意久居于他人之下。 “众将士,尔等可愿与朕,一同斩将夺旗,让大明的武德,再次充斥于这天下?!” 第四十二章 回宫!且听这虎啸龙吟! 于天之下,遍布武力!让武勋的荣光,再度绽放!这不仅仅是朱由校的想法,更是这普天之下,所有泥腿子们的想法。 毕竟,如果皇帝,如果帝王家不重视武夫,不重视军队,那么军队中的士卒,说到底大部分时候,也只是单纯的泥腿子!一辈子,都上不得台的泥腿子! 大明现在内忧外患,如果没有足够的武力支撑,朱由校的改革,是铁定无法进行的,而朱由校很清楚,自己能够绕开那些文武百官,给作为大明武勋阶层参加人数最多的京卫,灌输自己武夫精神,灌输给他们,自己作为天子,有多么重视军队的这一个印象。 虽然说自己离开京师,去边关之后依旧可以向那些军队中的士卒灌输这些,可是普通的边关泥腿子,现在比起是大明的将士,更不如说是他们主官的家奴! 也就是天启朝比崇祯朝多了个敛财小能手魏忠贤,才能够让天启皇帝能在边关将士们的面前露露脸,刷一刷声望,让那些底层士卒也能沐浴皇恩,吃上皇饷。 原本历史上等到了崇祯朝的时候,那些边关的将士,可以说干脆就是压根不搭理崇祯这个小皇帝,只听从他们主官调遣了! 这也是为什么原本历史上,朱由检多次号召边关勤王,却落得个吊死煤山下场的主要原因,那就是大明的军队,对于他这个皇帝,基本不当回事! 用得着的时候,看起来毕恭毕敬,当皇帝对他们没有意义的时候,谁还鸟那个皇帝? 看着这彻底被自己点燃的大军,朱由校嘴角挑起,朗声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这句话,是圣人说的,是先贤说的。” “然而,如今,就已经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了!” 天下的大变,就在眼前,西方世界已经率先开始了工业革命,开始了大航海时代,大明如果还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那么大明即便平定了辽东,平定了内乱,但是在瓜分世界资源的脚步上,却也依旧会落后其他国家一步。 最简单,同样最为快捷有效的方法,那自然就是后世新中国开国太祖的话,枪杆子里出政权! 朱由校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将枪杆子捏在手中,这样的话,大明,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发展,才能够,将华夏屹立于世界之巅的荣耀恢复! 铁与火,血与肉,才是这种混乱且黑暗的年代中,最基本的法则。 强权,才能够支配一切! “今日之诸国大势,乃是大争之势,大明内有反叛,外有贼寇,如若军士不强,不足平天下!” “故朕决意,先启军中那昔日之军功爵制!战士们,军士们,尔等想要权利,想要荣华,想要荣耀,想要钱财么?!” “杀敌吧!世界之大,有着无数的土地,无数的钱财,任由尔等瓜分,任由尔等索取!” “征战吧!朕,要让天下,都在朕的铁骑下,瑟瑟发抖!” 伴随着朱由校的话语,天空中滚滚的惊雷咆哮着,却又没有雨滴落下。 但是每一道闪电下,映照着的鹰扬卫以及锦衣卫将士们的脸庞,却也同样的,伴随着天启帝的发言,而变得越发扭曲,越发狰狞了起来,朱由校能看出,他们眼中那充斥着的欲望。 对于权势,对于光宗耀祖,对于荣华富贵,对于荫庇后人的欲望! 拍了拍魏忠贤肩膀,朱由校笑了笑道:“魏伴伴,回宫之后,你亲自带人,去把朱纯臣抓了吧。” 朱由校这轻描淡写的话,让魏忠贤陡然一惊,朱由校所说的朱纯臣,那可是靖难功臣之后啊!在大明朝,享有与国同休优待的人!就这样一个人,自己的主子,居然轻描淡写的,就让自己亲自带人去抓了?! 由不得魏忠贤不吃惊,朱纯臣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而且是靖难功臣之后,世袭罔替的成国公一脉,在大明朝,故旧门生遍布天下,关系亲密的人,也是到处都有,这样一个人,哪怕是在之前,魏忠贤想去动,都要好好的合计合计。 可朱由校这位小皇帝,居然轻描淡写的,就让自己去抓了?! 如果说只是让自己派人去抓了,魏忠贤还会觉得朱由校这是打算旁敲侧击,告诉那些旧贵族旧武勋家族的人,不能再听调不听宣了。 关上一段时间,没准也就放了。 然而天启帝让自己亲自带人去抓朱纯臣,这很明显,是不打算给朱纯臣一点活路!谁都知道,魏忠贤作为现在天下间权力最大的宦官,可是祸国殃民的破门之徒啊! 这么一个灾星上门,还能落得什么好去? 瞥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校说道:“怎么?魏伴伴,莫非你没听明白朕的意思么?” “朕,要朱纯臣的成国公一脉,成为过去,这,是朕将京卫,捏在手中,所必须要经历的事情,杀鸡,方能儆猴,朕如果不杀一个有地位的人,朕亲征之时,魏伴伴你在京中,可不一定能斗得过那些君子!” “以及和他们沆瀣一气的,武勋贵族!” 一道巨大的闪电劈过,魏忠贤的脸色,在这被闪电撕裂的夜幕下,映照的惨白无比,而旋即,魏忠贤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狂喜,出现了一抹狂热,一抹,对朱由校想要建立的新时代的狂热! “淅沥沥!” 倾盆大雨突然落下,朱由校在雨中狂呼道:“众将士!洗净污秽!将过去遗忘!自今日起,与朕携手,将大明荣光,洒遍天下!” “全军,回师!” 伴随着朱由校的咆哮声,这疾风骤雨,戛然而止,一具具庞大的兽尸,被鹰扬卫将士们抬起,一匹赤红色的怒马,被景长鸣牵着,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朱由校翻身上马,手中接过一侧锦衣卫千户手中递来的绣春刀,扬刀一挥,怒马人立而起。 “诸君!成为朕之大明,最无坚不摧的利刃吧!” 朱由校的咆哮声,在这皎洁的月光下响起,而伴随着朱由校的怒吼,那两只被朱由校挂在战马身侧的小奶虎,也齐齐的发出了咆哮声。 朱由校挽起了自己头上被方才雨水打湿的头发,看着两头咆哮着的小奶虎,笑了起来。 而骑上了另一匹马,在朱由校身侧后方的魏忠贤,眼中出现了一抹憧憬。 如果小皇帝的觉醒,能早几年,那么自己,又何必遭受,这么多的骂名? 不过,现在也不迟,自己一身武艺精湛,再活个几十年,没问题!就像朱由校所说的,自己总能看到,自己被洗清污秽的一天。 且听这虎啸龙吟,虽然虎是幼虎,可那龙,已经成年了啊! 未来可期! 第四十三章 幕后黑手,暗中设套 听说了么?陛下亲自带人将正德皇帝遗留下来的那些祸害,都杀干净了!现在的西苑山林附近,咱们去捕猎,再也不用担心被突然冒出来的大虫和别的猛兽,叼走了!” “你听说的是个屁!我听说的,是东林君子们,因为感念我们百姓生存不易,所以上书去调遣大军,一举将西苑山林里的猛兽夷平的!” “就是就是,那个文盲皇帝,放任宦官掌权的,自己只知道干木匠活的天子,怎么可能会为了顾及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去为民除害?肯定是东林君子们的所作所为吧!” 自从朱由校自西苑山林中,率军回京,已经过了两天,今天的朱由校,在魏忠贤的陪同下,选择了大明朝皇帝们最爱干的事请之一,微服私访,穿着平民的衣服,到民间,听听自己的风评,听听,自己的政策到底有没有下达到地方。 然而,在听到了这民间风传的消息之后,魏忠贤的面颊,就开始抽搐了起来,那帮东林,那帮东林怎么敢,将天子的功绩,揽到他们的身上?明明是天子亲自上山猎虎,明明,是天子大展神威,将西苑园林中的那些暴烈凶兽们,诛杀干净。 可为何现在民间,为天子说话的,就成了被排斥的人,而那些愚民,居然一个个的,对于真正祸国殃民的东林士子,那么的崇敬? 魏忠贤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何天子要展现出自己的神威,为何天子,想要成为人间之神。 因为不这样,这些愚民,是无法在天子的大旗下,万众一心的! 但是魏忠贤老谋深算可以忍,但是被朱由校提拔过后的景长鸣,可无法接受这般的羞辱,主辱臣死! 下意识的,景长鸣就想要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一刀,斩了那个在他身边,和同伴们说着东林君子们好的百姓。 朱由校轻轻伸手一拦,嘴角挑起,眼中带着一抹玩味走向前说道:“这位兄台,为何你觉得今上,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天子,更加不会体恤百姓疾苦呢?” 虽然听到这些人的话那会儿,朱由校也很想拔刀砍了面前这些人,但是朱由校知道,这些人的看法,某种意义上,同样也代表着这天下大部分百姓,甚至大部分官员阶层的看法。 毕竟现在天下的舆论引导,都掌握在东林的手中,魏忠贤即便是权倾朝野,可是作为一个太监,魏忠贤先天上,就不被百姓们信任、喜欢,比起先天就有着好感优势的读书人,魏忠贤即便再怎么有权利,也只是一个被百姓们骂做阉狗的宦官罢了。 东林君子,读书人,文人和他们身后站着的地主阶级,是正义的,是能够为百姓着想的,那么自然,和东林君子们站在对立面的魏忠贤,太监群体们,自然就是天下人口诛笔伐邪恶的一方! 更别说在魏忠贤身后,作为魏忠贤最大靠山的天启皇帝,在此时的百姓们的眼中,那可不就是一个被权宦操弄于股掌之间的傀儡皇帝么? 言行都受魏忠贤影响操控,在东林君子们嘴中,只知道在后宫鼓捣木匠活的天启皇帝,能为了百姓们着想?能是那种能够亲自点兵去清除他的老祖宗正德皇帝朱由校留下来的那些山间野兽? 可别说笑话了! 那个听到朱由校这一番问话的男人,扭过头看向朱由校,两眼在朱由校的身上一番打量过后,眼中闪过了一丝谄媚,脸上堆砌起笑容说道:“这位公子,当今天子,民间谁人不知他自幼长于妇人之手,只是因为移宫案才成功登基,在那之前,当今天子可是一点东西,都没有学到。” “可不就是目不识丁么?” “何况,先帝登基仅一天就身患重病,随后离奇去世,当今天子,甚至连太子都没有受封,只是以皇太孙继位,所以皇室的教育,当今天子,又能接受多少。” “更别提当今天子登基以后,任由狗阉党魏忠贤擅权,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动辄打杀君子,让天下为之落泪!这样一个天子,又怎会为了天下区区贱民,去清剿山中野兽?” 虽然这人的声音极小,可是朱由校魏忠贤景长鸣等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听着这人的话,魏忠贤和景长鸣的眼中,都出现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要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可是大明帝都的北京!在天子脚下,居然有庶民敢于直接讨论皇家秘事?这些事情,民间的百姓,是从何而知? 街道上的巡查京卫呢?那些策马过街如入无人之境的锦衣卫呢?那些号称擅长捕风捉影,天下事务都在稽查之中的密探呢? 他们都到哪去了?为什么,他们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将这些事情,告诉中枢?告知自己? 魏忠贤的面颊肌肉,更是猛烈地跳动着,他虽然长居宫中,但是魏忠贤自问,自己民间的义子义孙,也绝不是少数!更别提自己最为亲信的五虎,也经常能够在民间出没,不可能也没理由,他们会没听到任何相关的东西。 可是魏忠贤没想到,在民间,居然事态会变得这么恶劣,天子居然在天子脚下,都会遭到诋毁,遭到抨击!那么其他的地方,大明其他的各州各县,天子的名声,又会坏到什么样子?! 下意识的,魏忠贤就想直接跪在朱由校面前,向朱由校谢罪。 可就在魏忠贤身子要动的那一刹那,朱由校眼中那一抹凌厉的眼神,制止了魏忠贤的动作,看着自己主子眼中的凌冽,魏忠贤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双手,重新放在了自己的身侧。 看了看魏忠贤,朱由校眼中挂上了一抹玩味,转向了这个答话的人,笑道:“这位兄台,你就这般信任那些东林君子们的话么?” “何况,这是天子脚下,你这般讨论天子,难道就不怕被锦衣缇骑听到,给抓去锦衣卫大牢么?” 那人两眼流转,哈哈大笑道:“这位公子,你可想岔了,我等都是奉公守法的百姓,私底下的言论,又有何妨。” “何况,在下所言,皆是事实,难道阐述事实,也是一种罪过了么?” 朱由校看着这人,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这人既然这么有底气,想必,背后也会有着人,来给他撑腰,而他后边的人,有着最大可能性的,就是那些东林君子。 不然,他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宫中事! 虽然说并非所有的东林君子、文官清流,都是无可救药的水太凉、头皮痒,可是朱由校很清楚,现在文人清流的顶层,是被水太凉、头皮痒所占据的! 自己,要么不做,要么,就要揪出来幕后黑手!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第四十四章 拿下! 至于怎么揪出来那些幕后黑手,朱由校当然已有计较,反正目标很明确,就是朝中那些大臣们的家奴亦或者庶出在那些大臣们的授意下,在民间搅风搅雨,已经知道结果了,那么过程,也就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眼带笑意的看着这个大放厥词的汉子,笑道:“这位兄台,观你之见识阅历,想必定非凡人,在下朱福,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朱由校的便宜祖宗朱厚照,每次微服出巡,都喜欢化名朱寿,而这也给了朱由校一个化名的思路,福禄寿中,寿居最后,而他,当然就选择了排在最前的福字!这样一来,即便是朱福之名不胫而走,那些文官清流们,也不会联想到朱由校身上。 毕竟谁家后代,敢给自己的名字,取的比老祖宗还大? 更别说朱由校这个皇帝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那些文官们才是最清楚的,他们当然不会觉得,朱由校敢化名朱福,去民间微服! 因为,朱由校可是出自皇族!出自皇家!重视礼数的程度,也就比孔家那几家,要差一点点罢了! 虽然老朱家也出过正德皇帝这样的奇葩,可是归根正德皇帝面对他的老师时,也不会做出什么太过逾矩的举动! 所以至少在文官们眼中,天启帝还是比较正常的,虽然放了魏忠贤这条恶犬出来为非作歹,但是同样的,至少天启帝和文武百官们见面的时候,表现得还是温文尔雅,比较随和没架子的一个正常人。 然而朱这个国姓一出,那个大放厥词的汉子脸色却是陡然一变,额头上划过一滴冷汗,虽然说他敢于在私底下诽谤皇帝,可是这不代表,他真的面临朱家人的时候,还能够站得住脚,还能够若无其事的,继续说着他那些攻击当今天子的话。 不过这汉子明显,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短短的一惊之后,就瞬间回过了神来,看着朱由校说道:“这位公子高抬我了,小人只是这京中一贩夫罢了,公子叫小人王二就好!” 王二的内心戏码,可一点都不少,他微微低着的头上,那不断闪烁着的双眼,毫无疑问的,将他的内心活动全部呈现在了朱由校的面前。 又怎能没有内心活动呢? 朱由校这一身锦袍玉带,虽然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但是一看就知道,必定不可能是什么寻常百姓普通人,甚至于在王二眼中,朱由校这一身看起来,比起不少王公大臣们家的公子穿的,还要好! 这可是天子脚下!如今魏忠贤当政,大肆索要金银财宝的时候,能够穿成这样大摇大摆上街的,也只有可能是那些魏忠贤都不敢惹的人了,而一个连魏忠贤的走狗鹰犬都不敢惹的人,自然而然的,就让王二觉得,这是自己的运气来了。 自己,遇上了贵人! 虽然说朱由校之前反驳过自己的一些话,可是常看话本听书的王二哪能不知道,那些大人物们,就喜欢这个调调! 这不,现在面前的这位贵公子面上带着的,可是微笑!他是在笑的!说明,他也和自己一样,相信着,那些有东林君子们,所说出来的话语。 然而让王二没想到的却是下一秒发生的事情。 在他面前那微笑着的贵公子,面上依旧带着满满的笑意,但是抬起了手,往后招了招,并且,冷冰冰的说道:“来人,拿下,送锦衣卫大狱,直到这位王二,供出他所知的消息来源为止。” 就在朱由校话音落地那一刹那,数个穿着常服的汉子,从两侧蜂拥而上,将王二一行人,全部死死的按在了地上,甚至于在王二他们开口说话挣扎之前,就将一块块的破布,塞进了他们的嘴里,让他们无法答话。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眼中带着笑意瞥了一眼身后的魏忠贤,低声道:“魏伴伴,看来警衣卫,在田许二位的调教下,效率还是不错的。” 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地上趴着的王二一行人眼中,露出了一抹不敢置信,他们此时才知道,朱由校的身份。 面前的贵公子,居然就是他们之前肆意诋毁,肆意污蔑攻击的当今天子!那个在他们眼中,没准可以成为他们新的靠山的贵公子,居然就是当今天下被风传的木匠皇帝! 但是,让他们更为惊恐的,却是朱由校话语中的锦衣卫大狱! 锦衣卫在民间的名声,可以说一点都不比魏忠贤为首的阉党要好,甚至于,比魏忠贤为首的阉党,还要更差! 因为魏忠贤虽然提督东厂,可是那些破家灭门的事儿,大部分都是魏忠贤指示锦衣卫去做的!天子鹰犬?锦衣卫在民间,早就被传成了东厂番子手底下的鹰犬了! 而锦衣卫大狱,更是被传成了地狱一样的东西,人间阴司,莫过于此! 那些大官大爵,进了锦衣卫大狱都没几个能囫囵出来的,更别提区区百姓的自己一行人了! 想到这里,王二两股战战,一股浓郁的骚臭味,从他的身下传出,而王二所在的那一块地面上,则是瞬间,湿润了起来。 但是压着王二的那几个锦衣卫,却如同见惯了一般,丝毫没做避讳,而是精准的执行起了朱由校的吩咐,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的顶头上司田尓耕和许显纯虽然此时没有露面,可是他们二人,都在不远处看着呢! 天启帝出巡,即便是微服出访,对于魏忠贤等人而言,也是极大的事情,魏忠贤肯定会通知锦衣卫,而田尓耕和许显纯这两个投机分子,肯定会暗中安插锦衣卫,同样微服出行跟在天启帝的身侧,作为护卫。 而田许二人很清楚,他们的脸,早已成为了北京城中百姓们的梦魇,所以他们,没法光明正大的,跟在天启帝的身侧,作为护卫,但是这也不能阻止他们暗中尾随,等待着表忠心的机会! 拍了拍手,朱由校低声道:“行了,魏伴伴,你那边东厂的人,还没搜查完毕朱纯臣的罪状么?距离朕离京之日,可越来越近了。” 听到朱由校的话,魏忠贤下意识想跪下,可是旋即一想,止住了身形,低声道:“陛下,成国公有丹书铁券,世代与国同休,一些小的罪状,不足以治死罪!奴婢,还需要一定时间。” 朱由校双眼中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斜视魏忠贤,低声道:“魏伴伴,你可是东厂提督,塞塞黄袍,塞塞兵甲之类的事情,务须朕来提醒吧?” “今日下午,朕,就要办了朱纯臣,魏伴伴,你不会让朕失望吧?” 魏忠贤低眉顺目,后退一步,恭恭敬敬道:“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第四十五章 就由你,去亲自撬开他的嘴吧! 魏忠贤哪还敢让朱由校失望?理解错了一次圣意也就罢了,魏忠贤哪还敢理解错第二次? 他很清楚,这是朱由校给他这个老人的机会,因为正常来说,伴君如伴虎,三天之前,朱由校就告诉了他,让他亲自去带人,把朱纯臣抓来,可是,他却拖了这么久! 虽然魏忠贤是在查能够奠定胜机,让朱纯臣可以死无葬地的证据,但是魏忠贤却忘了,这是天子亲口所说的,要他亲自带人去抓的人! 天子想要针对的人,自己居然还想着,去找什么狗屁证据?!用不着!自己当初,只需要将朱纯臣这个该死的家伙全家抓了,押送到陛下面前,让他们被陛下处置,就足够了! 越想,魏忠贤脊背上的汗珠,渗出的就越厉害,伴君如伴虎,魏忠贤不知道伴虎是什么感觉,但是现在的朱由校,每过一天,在魏忠贤心中的地位,就更高一层。 就更加的,可怕一些! 这三天里,虽然朱由校没有再去过西苑,可是魏忠贤很清楚,作为朱由校新的属下,景长鸣这段时间,可没少往返于西苑和乾清宫! 魏忠贤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朱由校那鼓鼓囊囊的腰侧,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位陛下,现在哪怕是手中没有那把可怕的长枪,也同样有着能够一击制胜的武器,那两把短枪的威力,魏忠贤可也是见识过的! 更别提,朱由校本身,也有着不俗的武力值,至少魏忠贤很确定,自己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面对自己的主子,也只能勉强撑住一段时间不败而已。 自从猎虎之后,自己的这位主子身上的威严,身上的气场,就一天强似一天!而同样的,魏忠贤那作为武者的嗅觉,也能让魏忠贤察觉到,自己的主子,也一天比一天危险了起来。 “朕先回宫了,魏伴伴,朕,在宫中等着你的好消息。” 看着一身常服的天启帝身影远去,魏忠贤垂下的头颅,终于抬了起来,嘴角一挑,魏忠贤拍了拍景长鸣的肩膀说道:“景千户,陛下入宫不能没有护卫,你快点跟上陛下吧。” “至于陛下所说,我们这些做奴婢,做下臣的,嘴巴必须要严,我想你很清楚。” “今日之后,景千户额外加个锦衣卫千户之职吧,常伴陛下左右,为陛下卫!” 虽然魏忠贤此时已经被朱由校剥夺了掌管锦衣卫的大权,可是田许二人跟魏忠贤的关系,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断掉,大明如今荫庇得到锦衣卫千户职务,百户职务的人,也不在少数,魏忠贤想要安插一个进去,自然也不难。 更何况,景长鸣是天子的人! 田许二人,又怎么可能不乖乖听话,不给自己这一个面子?! 看着景长鸣也离开了,魏忠贤的嘴角高高的挑了起来,就在这京师大街上,发出了肆意而阴鸷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魏忠贤的笑声,两道身影,从魏忠贤不远处的一个酒楼上,飘然而下,落在了魏忠贤的身后。 “九千岁,是何事,让你这般愤怒?” 落在魏忠贤身后的,自然就是曾经跪伏在魏忠贤脚下,心甘情愿舔着魏忠贤靴子的田尓耕和许显纯二人,魏忠贤,早就知道这两人一直跟在自己和天启帝的身后,但是天启帝不主动呼唤他们二人现身,魏忠贤当然也不回去越俎代庖。 而现在,天启帝已经离开了,景长鸣也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边,除了几个自己贴身的小太监之外,再无他人,魏忠贤当然要将田尓耕和许显纯这两人叫出来。 魏忠贤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双目流转,轻轻的在田许二人的身上刮过,阴恻恻的说道:“还请二位,点集锦衣卫诸军,配合东厂的行动。” “陛下亲命,咱家不敢不从,成国公朱纯臣,在京中势力庞大,根深蒂固,还请锦衣卫,能够钳制住朱纯臣的亲朋故旧,方便咱家做事。” “朱纯臣那叛逆,罪该万死!” 短短一句话里,魏忠贤对于朱纯臣的称呼,就来了一个三连变,这让深知魏忠贤性格的田尓耕和许显纯,心脏不由得狂跳了起来。 朱纯臣,到底做了什么!与国同休的大贵族,靖难功臣之后的朱纯臣,居然在魏忠贤口中,成为了叛逆?!而且还是罪该万死的叛逆! 但是即便是此时锦衣卫再度由天启帝直接负责,而且更有着骆家父子分权,但是田许二人在面对魏忠贤的时候,依旧还是有着先天上的畏惧的。 毕竟魏忠贤,曾经在他们之上作威作福的时间,太长了,而且田许二人也很清楚,在小皇帝的眼中,自己二人,还真就没魏忠贤重要! 所以听到了魏忠贤的话语之后,他们两,也不敢深究,更不敢去深问,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将这些话问出来之后,能不能真的得到想要的结果,又会不会恶了魏忠贤。 这段时间以来,魏忠贤可是很少再和锦衣卫有着联系了!甚至在几天前,天启帝上山猎虎的时候,魏忠贤也是直接去找的骆家父子,而不是他们二人! 自然而然的,也让田许二人的心中,对于魏忠贤有了一丝惊惶,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作用,作为刀子而存在的人,如果起不到作用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今日魏忠贤让他们做事之后,他们反而,更加的惊慌了起来,因为他们很清楚,魏忠贤如果真要去拿成国公,要去拿朱纯臣,自己如果真的帮了魏忠贤这个忙,那么自己等人,可就真的彻底为小皇帝交了投名状了! 如果小皇帝夺权失败,自己等人,可就绝对是被清算的第一批! 看着田许二人久久不曾回话,魏忠贤再次阴鸷的笑了起来,不过不同于之前那么狂放那么大声,此时的魏忠贤笑声,却仿佛是夜枭一般的刺耳难听,而且,极为低沉。 “哈~哈~哈~哈~” “田尓耕,许显纯,你们二人觉得,你们还有撇清的机会嘛?厂卫,可是一体的!如果你们不愿意去做的话,你们信不信,咱家只要去找骆思恭父子,他们一定,能完成的妥妥当当?” “今日若不是你们机灵,派了人跟在了陛下身后,你们以为,咱家会用得上你们?” “做,还是不做?!” 言语中的威胁之意,让田许二人的身后,瞬间被汗水浸透。 “做!我们做!” 许显纯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而听到了许显纯的话之后,魏忠贤面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看着田尓耕道:“今日,陛下还让锦衣卫抓了一个人,叫做王二,田指挥使,就由你,去亲自,敲开他的嘴吧!” 第四十六章 许显纯跳反! 田尓耕很清楚,因为自己答话答的稍微慢了一点点,自己就被魏忠贤,撇出了最终的政治权利核心,从今天起,以后魏忠贤只会更看重许显纯,而不再会和之前一样,那么看重自己了! 想到这里,田尓耕恨不得给自己好好的抽上两个大嘴巴子,明明按道理来说,自己这个大儿田尓耕,才是魏忠贤九千岁的绝对心腹才对啊!怎么着就画风突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甚至,都被魏忠贤亲手从他的核心圈子里,排挤出来了? 魏忠贤,就那么怕皇帝?魏忠贤,就那么信皇帝?魏忠贤,就那么愿意,为皇帝奉献一切? 田尓耕开始了怀疑人生,但是魏忠贤又怎么会将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脸上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魏忠贤两眼如同利刃一样,在田尓耕的脸上一剜而过。 “田指挥使,你可记住了,王二,是陛下亲自下令抓的人,一定要把他肚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而且切记,不能弄死了,弄死了,咱家唯你是问!” “而且吧,一会儿有个叫景长鸣的羽林卫千户会到你们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去一趟,那是陛下的人,咱家让他去锦衣卫衙门,领个千户当当,你给他办一下!” 听着魏忠贤的话,田尓耕连连点头道:“是!我知道了!九千岁,您现在,是要去东厂调人了么?” 虽然心里的问题还有着不少,但是田尓耕自然不会现在就将问题都问出来,虽然随着天启帝当街抓人,自己和许显纯两人露面之后,这附近的商贩走夫,都已经溜得差不多了,可是那四周酒肆,店铺中的门窗,可都没锁的多严实,甚至隐隐约约间,田尓耕都能看到那门窗后,一双双的眼睛! 田尓耕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至少不能任由事态,朝着自己没法把控的方向去发展,现在自己已经落后了许显纯一步,不能继续落后了,至少现在魏忠贤这位当朝最大的权宦,还愿意将手里的活计分到自己这里,如果今日的事情,办的妥当,那么没准,自己还能够弯道超车,抢救一波! 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田尓耕看着身形仿佛鬼魅一般,迅速在大街上消失的魏忠贤,自言自语道:“莫非陛下,真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能力?居然能让魏公公对他,这么忠心?” “我就不信,东林那帮人,还有信王的人,没找过九千岁!” 站在田尓耕身边的许显纯听到田尓耕的话语之后,脸色骤然变白,猛的拍了田尓耕一把道:“田兄!慎言!”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显纯的一双细目左右横扫,发现没有可疑人物之后,低声在田尓耕耳边说道:“田兄,今日之事,我听小的们说了,是陛下在微服私访过程中,听到民间多有流传宫中秘事,并且对于陛下,有着多方诋毁。” “陛下故而雷霆大怒,当街拿人!这些事儿,老弟我可是全然不知,莫非是田兄你和东林那帮人,有了蝇营狗苟,所以将这些消息,都压下去了么?” “难怪,宫中对此事毫不知情,难怪,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也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原来,是田兄你压下去了?” “田兄!这是取死之道,你为何会如此执迷不悟?” 田尓耕听着许显纯的一番话,脸上出现了一抹不以为意,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事!你以为为兄不去压着这些事情,宫中就能知道?东厂那边可是魏公公的地盘,同样也能够稽查天下事务,他们,不是也没有上报么?” “取死之道?莫非是许老弟你也觉得,当今陛下真有过人之能,生而知之,所以你也对魏公公的决定,死心塌地?” “小皇帝登基这几年来,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不是因为当初的移宫案,小皇帝能不能坐上这张龙椅都不一定!可是随后,他就把移宫案功臣的骆思恭薅下去了,要不是老哥我见机快,投效了魏公公,你觉得这锦衣卫大权,能落到你我兄弟手中?” “如今朝堂间风起云涌,信王手段频出,东林党和东南方也各有动作,在这个档口上,小皇帝即便是想着要逆转风云,将大明再次中兴起来,又能有什么法子?” 说完这句话,田尓耕眼中出现一抹杀机,在四周一遍打量之后揽住了许显纯肩膀,低声道:“许老弟,老哥我听说,小皇帝这几日就要亲征辽东,你仔细想想,这是不是小皇帝亲自将这个机会,送到东林党那帮人的手里?” “你确定,小皇帝,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么?” 许显纯两眼一眯,轻轻的将田尓耕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扒拉了下去,身子如同游蛇一般后撤一步,摇了摇头。 “不,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田兄,你做的这些,恕老弟我,不能苟同。念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田兄方才所言的这些,在下左耳进右耳出,权且当做未曾听到。” “但是今日,在下需要去履行魏公公的任务了,就不陪指挥使闲聊了,卑职告退。” 看着许显纯如同逃之夭夭一般离开的背影,田尓耕心中一惊,要知道,当初小皇帝召集自己二人到宫中的时候,许显纯这个家伙,对小皇帝的意见,可是比自己大多了! 怎么着现在,许显纯也成了小皇帝的忠臣? 逃之夭夭的许显纯往后一扭头,没有看到田尓耕追上来之后,放缓了脚步,田尓耕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久了,心中那一份畏惧,对于宫中的那一份危机感,也薄了,所以田尓耕敢于去挑衅皇权,甚至于敢背着皇帝,去偷偷收受东林贿赂。 可是自己和他不一样啊! 自己连锦衣卫一把手都没混到,又怎么可能对突然变了个人一样的小皇帝,没有任何的了解? 锦衣卫,好歹是天子亲军,锦衣卫衙门,好歹也是直接对天子负责,如果想要打听关于天子的事情,那么没有那个衙门比锦衣卫还要方便了! 所以打听了这段时间天启帝都干了些什么的许显纯很明白,天启帝,真的不是自己和田尓耕之前所想的,一个傀儡,一个软弱无力的小皇帝! 天启帝,甚至在武力勇武这一块,堪称一代明主! 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许显纯翻身上马,朝着北镇抚司衙门,扬长而去。 第四十七章 慌了!他急了他急了! 这处酒楼,是锦衣卫衙门在民间的暗桩,同时也是许显纯自己的产业之一,在这里,许显纯才能够及时的换上自己的马,比起靠着腿,靠着自身轻功赶回北镇抚司衙门的田尓耕更快,就足够了! 虽然说许显纯说了句看在多年的交情上,不会去告发田尓耕,但是不论是许显纯还是田尓耕都很清楚,他们两个之间即便有着所谓的交情,但是那些交情,更多的是建立在利益交换的层面上,而不是说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很深的感情。 而这,也无疑说明了,田尓耕不可能给自己的全部信任放在许显纯身上。 许显纯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能先走一步,很可能就会被田尓耕留下! 自己本身武功就不如田尓耕,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没能够及时作出机变,那么必然就会被田尓耕留下! 许显纯自酌,小皇帝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算得上是远超自己等人的想象了,而且,还有着魏忠贤的忠心耿耿,即便是天启帝亲征辽东了,魏忠贤却也依旧不会动,依旧坐镇京师。 有着魏忠贤坐镇的北京城,只要天启帝的消息一日没有抵达京师,那么京师,一日就不会乱。 即便是什么东林,什么信王有着一大堆的手段,可是说到底都是放屁,他们如果真的敢明目张胆的来,现在的小皇帝,就敢当场给他们全部干掉! 小皇帝可是能够直接调动骆家父子,将他们官复原职用来钳制北镇抚司的狠人!而且,小皇帝展现出的武艺,也足够让许显纯对他改变看法。 更别提魏忠贤对小皇帝态度的改变,许显纯也是看的清清楚楚,何况天启帝更是亲自带着十几个人,就给西苑山林里的那些食人野兽给杀了个遍! 这等狠人,要说面对他的时候,许显纯心里不犯怵是不可能的,可这也同样代表着,一个全新的站队机会!许显纯可不会忘掉之前在御书房中,天启帝问自己和许显纯二人有没有欺压过百姓这事儿时的样子。 当时自己和田尓耕的表现,许显纯记得很清楚,许显纯猜得到,之所以小皇帝现在不弄死自己和田尓耕,很大一定因素,是建立在他还需要自己去帮他处理一些脏事! 等脏事干差不多了,就是时候要卸磨杀驴了! 昔日的田尓耕在移宫案之后,果断的投靠大权在握的魏忠贤,成为魏忠贤的义子之首,顺利的取代了移宫案功臣骆思恭,成为了当朝正三品,却能够让一众一二品大臣胆战心惊的锦衣卫指挥使。 这一份果敢,也一直被田尓耕拿来吹嘘,言传身教。 可是随着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许显纯也能看出来,田尓耕变的胆小怕事,变的贪图享受,甚至,还变的懦弱了起来! 天启帝的觉醒,毫无疑问代表着朝堂上权力的一次洗牌即将到来,而在这个时候,田尓耕居然还首鼠两端,居然还跟那些皇帝眼中钉肉中刺的东林君子们混在一块。 甚至于还敢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跟那些人沆瀣一气,继续压制民间对于天子,对于朝堂的怨气。 天启帝给了机会,但是田尓耕不再是从前的田尓耕,变质了之后的田尓耕现在,已经不足以承担起锦衣卫的大事了! 就不如,将他丢出去,让他,顶替掉那些曾经锦衣卫犯下的一切过错好了! 毕竟当时,天启帝也是给过机会的!许显纯扪心自问,欺负小老百姓可肯定是欺负过的,但是自己又不是一把手!自己,也是别人手中的刀!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力? 当今天子既然连魏忠贤都能如此重用,轻拿轻放,那么自己只要表现的好,表现得足够忠诚,那么自己也没什么必要去担心,自己的下场! 心里做好了决断的许显纯知道,自己现在既然已经打了田尓耕一个措手不及,当着他的面逃掉了,那么田尓耕这个时候,就不至于急着翻脸过来找自己麻烦。 毕竟向义父魏忠贤表忠心的时候,也到了,极为了解田尓耕的许显纯很明白,田尓耕此时想的,极大的可能性就是继续抱住九千岁义父的大腿。 恶了天启帝的后果,田尓耕不知道,但是恶了魏忠贤的后果,田尓耕肯定清清楚楚!田尓耕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来调集兵马,围堵带着锦衣卫人马包围朱纯臣那些亲近人宅邸的自己的! 几年前,田尓耕将赌注下在了魏忠贤身上,满盘皆赢,今日,我许显纯,就要将所有的赌注,下在天启帝的身上!搏一个出身!搏一条活路! 看着越来越近的北镇抚司衙门,许显纯暗自,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当今皇帝居然连靖难功臣之后的成国公都不打算放过,杀心如此之重的天启帝,到底能开拓出一条什么样的道路,许显纯也很想了解。 他和田尓耕最大的不同就是,许显纯是武进士出身,可以说得上一句武人,而田尓耕即便是有着武艺在身,却从没把自己当武夫看过,毕竟,田尓耕是靠着祖荫积官上的位成为了锦衣卫左都督。 而他许显纯,区区一个驸马都尉之孙,如果不是敢打敢拼,而且自幼和田尓耕相交甚密,怎么可能能够夺得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一职?怎么能像现在一样,位高权重! 武人的地位,很明显的在之后,会被天启帝擢高,而会高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许显纯很好奇!更别说许显纯自幼是听着父辈口述笔传,昔日大明武风盛行的时候,有多么强盛的! 捏了捏自己的指节,看着面前的锦衣卫衙门,许显纯怒吼道:“点人!随我办事!” 而被许显纯丢在了北京城大街上的田尓耕,此时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清楚,他不明白,为什么许显纯抛弃自己离开的时候,会是那么果断,明明自己二人的关系,甚至都能好的穿同一条裤子! 侍妾的互换,更是常有的事! 这么一层关系下,许显纯居然还能够这么果断的将自己一个人丢在京师大街?甚至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有着一丝难以言明的怜悯? 难不成那小皇帝,还真就能翻了这天不成?! 第四十八章 日月山河还在 但是那个叫做王二的人,该怎么审,该怎么查,才能把他肚子里的东西弄出来,田尔耕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虽然说锦衣卫大牢里,那些擅长刑讯逼供的人,数不胜数。 可是这可是义父亲自交给自己的任务,而且,还很明显,是自己义父召能不能继续接纳自己的一个大任,田尔耕自然不可能将这个任务寄托给其他人,当然会想着自己去亲力亲为,将这个事情做好。 “景长鸣?锦衣卫千户?” 摸了摸下巴,站在街头的田尔耕低头沉思了起来,许显纯溜了就溜了吧,问题也不大,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田尔耕也不觉得许显纯真能背叛自己,毕竟从小到大,许显纯都是自己的铁杆死忠,都是自己的小弟。 可是田尔耕却不知道,在他最不愿意去花心思的地方,书籍史料中,可是清楚的记载着:东汉末年曹操曾经一度是袁绍的小老弟,而且也是袁绍的簇拥,可是最终,这俩人之间发生的河北之战,一局奠定了曹操的北方第一诸侯地位。 但凡是田尔耕翻看了任何的史籍,他都不会去认为他和许显纯之间的交情,真的能算得上是性命之交,真的值得许显纯付出自己的生命去托付,将一切交付给他! “不就是一个千户么?锦衣卫千户现在都多少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不过景氏,在北京城里,好像没有这么一家吧?” 自言自语着的田尔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许显纯已经开始在锦衣卫衙门中,拉拢起人,组建起属于他的势力,而不像以前一样,全心全意的协助田尔耕! 要知道,在之前,田许二人的关系,可以说得上一句如同一体,就连许显纯向锦衣卫发出的任何命令,可都是借田尔耕之名发布的。 但是此时,许显纯彰显出了他之前从未显露过的一面,将他的狰狞,将他的爪牙,将他的心机,全部展露了出来,许显纯直接带领着自己的一帮心腹,彻底的将田尔耕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架空了! 看了看身后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的北镇抚司衙门,许显纯嘴角挑起,他很好奇,在这样的情况下,田尔耕,还靠着什么,撬开那东林暗桩王二的嘴! 这些年来,田尔耕可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刑讯逼供这一方面的事,虽然说是锦衣卫指挥使,可是田尔耕连锦衣卫大牢,去的次数都不多!就这么一个田尔耕,凭什么? 一切的事情,都是在各种未知中诞生的,作为这一切始作俑者的朱由校可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微服出访,搞出了多少的腥风血雨。 但是朱由校很确定,现在宫中的情况,比起以前历代大明皇帝的时期,更为危险。 皇帝的视听都被全部遮蔽了,天子脚下都有人敢于腹诽天子,公然讨论宫中秘事,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不做点什么的话,真就没法子在亲征之前,给自己留下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了。 “信王么……?” 朱由校两眼微微眯起,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自从自己重生之后,好像还一次没有见到过,反而是不断的听到自己的身边人们,跟自己说这个便宜弟弟有多么的仁孝,有多么的好学和聪慧。 同时,在魏忠贤等人的口中,朱由校也很确定,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对于自己的皇位,也是有着想法有着念头的。 并不像是为了抬高自己的正统地位的野猪皮们编的明史一样,是被逼无奈才继任登基成为皇帝。 而站在信王朱由检身后的,赫然就是信王自幼亲近的以东林君子为首的文官集团,以及东南方的那些地主阶层们!他们,才是大明朝如今的主流所在,他们手中,甚至掌握了天下大部分的土地,大部分的财富。 土地兼并,在大明朝的末期,可以说是严重的无可复加! “想个法子,把自己的便宜弟弟,先叫到北京来,跟他当面聊聊,反正我要亲征的话,他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朱由校很清楚,在如今的朝局之下,自己亲征之后坐镇京师的人选,只有朱由检一人。 朱由检坐镇,朱由检监国,方才能够让那些东林,那些文人士子按捺不住,主动递出他们藏在暗中的爪子。 只有将他们递出来的爪子抓住,剁掉,他们才会怕,才会潜伏下去,让自己可以从容不迫的,推行自己的革命,才能推行自己的改革! 大明朝养了这些文人二百年,养出来的势力,可以说是无比庞大的,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这个时间段,并不像很多自己的前辈穿越到自己便宜弟弟的身上,穿越到朱由检身上,很多事情,反倒简单了! 毕竟天启朝的大明朝烂归烂,可终究没有烂到根子上,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抢救,还有很多文人武将,对着大明朝抱有希望。 而崇祯朝,却是彻彻底底的烂到了底子里,整个朝野,甚至整个天下,都是一团乱麻,也就只有这样的大明朝,才能够用一个杀字,彻底打穿! 天启朝不一样,天启朝的民间对大明还没有失望透顶,天启朝的百姓,也还不像是崇祯那会一样被各大人屠杀了一圈,在冷兵器时代,人口,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朱由校当然会想方法,尽量的把人口保存下来。 毕竟比起现在的军队,朱由校更加相信那些自己招募起来,训练出来的军队。 大明顽疾,根深蒂固,数百年遗留下的淤积,在朱由校穿越的这个时代偏生还没发快刀斩乱麻!只能去选择一条条,一例例的梳理,这才是让朱由校只能做出一定权衡的主要原因。 并非是不想动那些文官,杀人对于兵王出身的朱由校而言,是最为简单的事情,但是为了稳定,为了更大的计划,朱由校只能暂且,让那些幕后黑手,能够再嘚瑟一段时间。 但是朱纯臣这只鸡,他朱由校是杀定了!玉帝来了也保不住! 只有杀了朱纯臣,朱由校才能够彻底的震慑住朝野上下,才能够彻底的震慑住那些幕后黑手,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让他们知道,朱家天子,手中的刀,依旧锋利! 看着面前的紫禁城,朱由校突然一阵恍惚,依稀想到了后世自己见到的一个笑话。 有人自称爱新觉罗家的后人,要求国家把他的祖产故宫还给他,这种脑瘫言论,也就那些野猪皮能够说出来了,毕竟,老朱家都没说话,有他爱新觉罗家什么事? 更何况大青国都亡了,还觉着自己是遗老遗少,想要作威作福呢?要不是新华国开国太祖仁慈,换成封建时代,遗老遗少还能有几个活着的? 但是此时,自己既然重生了,那么这一切,也就必然不可能再度出现了,因为朱由校自恃,自己手里的刀子,朱家皇帝的刀子,还是快的! 日月山河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四十九章 体面人魏老太监 锦衣卫大牢中,已经被吊起来的王二身上,遍体鳞伤,身上囚服,早已被一道道的血痕染得通红。 忽明忽暗的灯火,更是凭空为这锦衣卫大牢中的气氛,平添了几分诡异。 “啪!” 田尔耕面容狰狞,手中拿着一把有着倒刺的皮鞭,临空一甩,抽出一道巨响。 “说不说!” 伴随着田尔耕的怒吼,王二的下身一阵抽搐,那早已失禁的囚裤,再一次被染湿。 “大……大人……小的,小的知道的都……都已经说了啊!” 王二声嘶力竭的嘶吼着,然而他此时的说话声音,再也不像之前在京城街道上时,那么的有底气。 甚至即便是声嘶力竭的嘶吼,也能让田尔耕听出一抹虚弱感。 然而这王二说出来的东西,却让田尔耕很清楚的知道,无法交差,人都进了锦衣卫大佬了,如果还是只能挖出这么点东西,这么点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 自己的义父魏忠贤肯定会怀疑自己的能力!而自己如今,本就是希望着自己的义父能够继续给予自己信任,能够继续相信自己,把自己,当他的大儿子看! “大……大人……你就是打死小人,小人也不知道,该……供出谁了啊!” 王二不愧是商贾出身,在田尔耕这短短的一刹那失神中,他就迅速的把握住了自己活命的机会,看着面带思索之色的田尔耕,王二奋力的挣扎着,双眼中出现了希冀的神色,高呼道:“大人!您说!您希望小人咬谁!小人就咬谁!” 听到这句话,田尔耕突然恍然大悟了,对啊!魏忠贤可从未说过,他必须要咬死谁,他必须要挖出谁!天启帝虽然亲自下令逮捕王二,可是同样的,天启帝也没有说过,他的目标究竟是谁! 一双狭长的眼睛中,闪烁起了一抹异色,田尔耕嘴角挑起,看着那满脸疯狂之色的王二道:“不知,你可知道成国公朱纯臣?” “将一切罪责,将你所知道一切的原因,全部推到成国公朱纯臣的头上,你,敢吗?” 王二猛然一愕,成国公朱纯臣,他当然知道! 可这人,不是与国同休的靖难功臣之后么?不是有着丹书铁券免死金牌的人么? 为什么,作为天子最忠诚的狗的锦衣卫,会让自己去指认朱纯臣?莫非当街看到的那个少年天子,想要对朱纯臣这个靖难功臣之后下手? 敢于在天子脚下散步宫中谣言的王二自然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贩夫走卒,他的背后也是有人的,可是在自己全家小命都被自己主子捏着的情况下,王二,又哪敢真的将背后的人吐出来? 然而王二的错愕,却让田尔耕敏锐的发觉了,看这个小贩的表现,这个小贩很明显,是知道朱纯臣为何人的!虽然说这么长的时间里,田尔耕很少亲自驾临锦衣卫大狱,可这不代表在抱魏忠贤大腿之前,田尔耕的锦衣卫左都督是白当的! 基本的敏锐性,田尔耕还是保有的,没有看透许显纯的用意,更大的原因在于田尔耕太过于相信他们之间的交情。 而此时面对和自己没有任何交情,甚至于关系到自己的下半辈子还能不能过的这么舒服的王二,田尔耕那狰狞一面,也彻底的展露了出来。 “滋!” 随手拿起一旁通红的烙铁,狠狠的按在了王二胸口,田尔耕眼中凶色毕露,咬牙切齿道:“若你身后无人,你怎会知道与国同休,你怎会知道,丹书铁券!” “老实交代!你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刑房中,烤肉的焦糊味弥漫其中,突然遭受田尔耕烙铁攻击的王二发出一声惨叫,歪过头昏死了过去。 看着王二的样子,田尔耕那深藏心中的暴虐再也藏不住了,手中烙铁乱挥,将整个刑房砸了个七零八落,发出了一声极为不爽的怒吼之后,田尔耕颓然的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他很清楚,他自己心乱了,王二很明显是一个没什么武艺在身的人,自己来之前,王二就已经被锦衣卫好好伺候过一顿了,自己来了之后为了泄愤,又抽了几鞭子,王二能扛得住,已经可以说一句王二意志坚定了。 可随着烙铁的印下,即便王二是个铁打的汉子,又怎么可能能够再承受住? 明明这人,都愿意当自己的恶犬,为自己驱使了!自己只要稍微能够压抑住心中的戾气,这王二,不就能先给自己写一份咬向朱纯臣的罪状书了么?! 为什么没有许显纯在身边,自己就好像连脑子都没了一样!完全压抑不住心中的戾气? 捏着手中的鞭子,田尔耕狠狠一使劲,鞭子的握把断作两节,掉在了地上。 愤愤的看了一眼脑袋低垂着的王二,田尔耕推开锦衣卫刑房大门,看着几个下属低声道:“用最好的药,吊住里边那人的命,不能死,他死了,你们,都死!” 田尔耕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没多久。缓缓醒来之后神志不清的王二,呢喃了起来。 “霍……霍大人……小的……小的……什么都没说!” 锦衣卫中的勾心斗角,在不声不响中,就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之所以王二身上会有着那么多的伤痕,其实是许显纯做的小手脚,只需要轻轻一个吩咐,许显纯就很清楚王二会受到什么样的炮制。 和田尔耕不同,许显纯本身就是一个擅长酷刑的人,自然而然的,许显纯和锦衣卫刑房的那些人,走的也极近。 既然已经打算拿田尔耕当自己的晋身之资,许显纯这条毒蛇当然不会给田尔耕什么机会,在街上,许显纯就很清楚,田尔耕表态晚了直接导致他已经被魏忠贤所不喜。 而如果义父交托给他的任务,他还办砸了! 许显纯可以想象到田尔耕会变成什么样一副惨状! 而就在同时,魏忠贤已经点集齐了东厂兵马,将整个成国公府,团团围住,似乎就连一只苍蝇,都不打算放过! “叛逆朱纯臣!尔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还不开门,非要咱家攻进去不成?!” “咱家给你机会,咱们,都是体面人,讲究一个体面!” “开门!” 骑在马上的魏忠贤眼中闪烁着凶光,看着那偌大的成国公府大门,朗声咆哮着。 伴随着魏忠贤的咆哮,整个成国公府外的东厂番子,也同时举刀狂呼。 攻?引起的哄乱,可就大发了! 旁人不知道,魏忠贤却很清楚,朱纯臣的家臣家奴可不少,甚至于如果走漏了消息,朱纯臣能够直接点齐京卫,来玩一场清君侧! 但是现在已经将整个成国公府团团围住了,魏忠贤多少心里,也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 至少,东厂的人,在抄家灭门的时候,战斗力还是足够高的! 第五十章 勾连蒙古!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抄我的家?灭我的门?魏忠贤!人前管你叫一句九千岁,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九千岁了?” 被团团围住的成国公府中,一道清朗且威严十足的声音,朗朗传出,二伴随着这道声音,成国公府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紫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一脸坚毅的走在一众人前方,出现在了魏忠贤眼帘。 成国公,朱纯臣! 端的是相貌堂堂,端的是威武雄壮!虽然见过很多次朱纯臣,但是今日再度见到,魏忠贤依旧被朱纯臣这一副样子所叹服。 就以朱纯臣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一副正气堂堂的模样,如果是初次见到,想当然的就会觉得,这人是个大好人。 看了看出门的朱纯臣,魏忠贤嘴角一咧,挥了挥手道:“拿下!” 伴随魏忠贤的话音落地,魏忠贤左右两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的冲了出去,冲向了那一身正气的朱纯臣。 “砰!” 下一刹那,这两道身影口吐鲜血,以比他们冲进去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来。 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出现在了朱纯臣的左右两侧,弓步稳扎,缓缓收拳。 这一幕落在魏忠贤眼中,让魏忠贤的一双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缩了起来,朱纯臣这厮,什么时候手底下招揽了这般的好手?东厂那率先冲出去的二人,虽然说在高手如云的东厂里,远算不上头部选手。 但也绝非善茬!寻常的锦衣卫百户,都未必能在他们的手中讨得好去!在京师中,按理来说所有的高手好手,都在锦衣卫都在东厂的监视之下,朱纯臣身边,何时招揽到了如此好手? 不能给朱纯臣时间,让他去有时间从容布置!魏忠贤双眼一眯,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自马上越下,一个箭步,整个人闪到了朱纯臣的身侧。 一抹淡淡的腥膻气味,在魏忠贤的鼻孔下一晃即逝,看着面前那面带错愕的二人。魏忠贤双手电光火石一般的伸出,抓住了他们的头颅。 “武艺不错,仅此而已。” 魏忠贤嘴唇扇动,声音很轻,却如同千年寒冰一般的凛冽。 “噗!” “噗!” 伴随着两个圆滚滚的人头被魏忠贤直接拧断抛上天空,两道如同血柱一般喷涌的鲜血浇灌在了朱纯臣和魏忠贤身上时,朱纯臣才反应过来,这魏忠贤,可是江湖中风传的天下第一! 可是魏忠贤位高权重,他为何,会亲自动手?!魏忠贤真是天下第一的话,他怎么能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说动手就动手?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朱纯臣没有料到身为当今天下九千岁的魏忠贤会亲自出手,这就注定了朱纯臣现在的结局,那就是被浑身浴血的魏忠贤扼住咽喉。 魏忠贤双目如电,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怒斥道:“上前者死!小的们!搜!朱纯臣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家中定然有谋逆证据!” 听着魏忠贤这句话,朱纯臣脸上出现了一抹惶恐,低声惊呼道:“九千岁,你动真格的?我虽然不是皇家血脉,可我好歹也姓朱,我怎么可能造大明朝的反?!” “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我朱纯臣可曾阻碍过九千岁你的擅权?我可曾有哪一年,哪一点做的,不让九千岁你满意!” “谋逆这个罪,是不是太大了一点?这一顶帽子压下来,我成国公一脉,可就真的没了!” 在此时,朱纯臣还觉得魏忠贤只是看他不顺眼,随便就找个理由,想敲打敲打自己,顺便勒索一波,毕竟朱纯臣也很清楚,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确走的跟蒙古人有点近了,同样的,也时常和东林有所接触。 而这两方,的确都是魏忠贤这个九千岁所不喜的,自己只需要好好地赔礼道歉,想必老魏太监拿到了钱,有了面子,也不至于真的要撕破脸皮! 更何况魏忠贤刚才也说了,大家都是体面人,他愿意给自己一个体面,那么久无疑证明,魏忠贤不是真的想要给自己抄家灭族。 听着朱纯臣的话,魏忠贤那还能不明白这个人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朱纯臣在这个时候还想着破财免灾,还想着自己只是想找他的茬! 不过下意识的,魏忠贤反应了过来,为什么天启帝非要杀了朱纯臣,为啥要拿朱纯臣这个自靖难之后,就世受皇恩的成国公一脉开刀! 什么与国同休,什么世受皇恩!朱纯臣的成国公一脉,打了多少年酱油了?权威荣华一样不少,可是大明这些皇帝,每一个皇帝被权臣架空的时候,成国公一脉又有几个出力的? 又有几个帮忙的? 甚至于刚才那一抹属于草原上的腥膻味,也和这几天魏忠贤所做的准备工作中,所看到的朱纯臣和草原上的人来往密切相吻合。 不是在草原上呆的时间太长了,那牛羊的腥膻味道都渗到骨子里了,又怎可能身上还带着一抹腥膻味? 如果是寻常人,可能还闻不出来那已经极淡的气味,可是好死不死的,朱纯臣的那两个侍卫撞在了魏忠贤这个前天下第一身上! 眼中杀机一闪而过,魏忠贤看着被自己掐住脖子的朱纯臣摇了摇头道:“成国公,你可别忘了昔日土木堡之事!居然和蒙古人有着这么密切的来往,这,可是坐实了你的罪证啊!” 大明朝直到崇祯朝之前,眼中的最大异族,最大敌手也是草原上的蒙古,不论是瓦剌,还是鞑靼,都是蒙古的分支,至于辽东的建奴女真,很多此时的明朝官员还认为只不过是自家养的狗太饿了,想着要表现自己,好让主人家施舍几块肉。 所以魏忠贤很顺理成章的,就将朱纯臣身边的蒙古侍卫理解成了天子是察觉到了朱纯臣的这番举动,所以正好在天子想要立威的时候,就能够将有身份有地位的朱纯臣拿出来杀鸡儆猴。 觉得自己已经猜对了天启帝心思的魏忠贤嘴角扬起,看着面前还想要挣扎的朱纯臣说道:“成国公,你不用多想了,成国公一脉,自你以后,就没了。” “抓你的命令,是陛下亲口所说的,勾连蒙古,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勾连蒙古,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听着这几个字,朱纯臣的脑袋瓜都是嗡嗡作响的!不就是招了几个蒙古侍卫?不就是和草原上的人做了几笔生意?怎么就突然成自己想要谋反了?! 天子亲口下令?朱纯臣双眼通红,怒吼道:“魏忠贤!别以为我不知道天子只不过是你的手中傀儡!你既然说是天子下的令!我要见天子!我要见陛下!” 看了看使劲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自己手臂的朱纯臣,魏忠贤脸上出现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点了点头道:“会见到的,不过,你需要先去东厂走一遭。” 第五十一章 糜烂辽东 去东厂走一遭?朱纯臣彻底慌了,东厂,锦衣卫大牢,天牢,这三个地方,在整个大明朝,都算是大臣们闻之色变的场所,更别提自己还是被魏忠贤这个东厂提督亲自捉拿的! 囫囵进了东厂,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不可能! 朱纯臣现在心里的危机意识瞬间拔到最高,疯狂的在心里盘算了起来,需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免去这一次灾劫。 然而不论如何去想,朱纯臣都有点迷惘,成国公府现在被包的这么严实,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派人去给自己的故旧报信,让他们来解围! 但是魏忠贤所说的话语中,一个漏洞被朱纯臣抓住了,勉力伸出双手,握住魏忠贤扼住自己脖颈的手臂,朱纯臣一字一顿道:“魏公公,想抓我,可以,你既然说是天子诏,让你抓我,那么让我看到圣旨,我定当束手就擒!” 听着朱纯臣的话,魏忠贤嘴角挑起,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道:“圣旨啊?圣旨,我有!” 伸手在自己的怀中摸了摸,魏忠贤掏出了一份澄黄的圣旨,看着面前的朱纯臣,将圣旨展开道:“成国公,你看看,这一份如何?” 看到这一份圣旨的那一刹那,朱纯臣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因为他看到了魏忠贤的怀里,还放着好几份明晃晃的圣旨!那澄黄的圣旨,无疑是在告诉朱纯臣,魏忠贤此来,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 “莫非真是小皇帝要抓我?!” 朱纯臣心中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又被他断然否定,小皇帝如果要抓他,也不可能是东厂亲自上门!东厂除了魏忠贤能调动之外,其他人能够指示?要知道,东厂那几个管事的太监,可都是魏忠贤的义子义孙! 小皇帝重整了南镇抚司的事情,朱纯臣还是知道的,既然小皇帝都重整了南镇抚司,就说明小皇帝真不一定和北镇抚司一条心!骆家父子向来就和许显纯、田尔耕不对路,而田许二人,偏偏还都是魏忠贤的义子! 这就说明小皇帝没准对老魏太监,也有了提防之心,当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朱纯臣还高兴了一波来着,还在想着小皇帝长大了,在那些东林君子的孜孜不倦努力下,居然敢扶持自己的势力用于钳制东厂、钳制锦衣卫了! 遏制魏忠贤了! 然而,今日魏忠贤前来抓人,说奉的是天启帝的圣旨,小皇帝总不可能说把自己的心腹要事,交给和他已经开始疏离了的魏忠贤办吧?更别提,魏忠贤开口闭口谋逆大罪!这个罪状,他朱纯臣背不起啊! 一切合理和不合理的事情交织起来,在朱纯臣的脑海中汇聚成了两个字。 矫诏!必然是魏忠贤眼看着小皇帝开始疏离他,开始遏制他,开始想要从他的手中将权利夺走了之后,魏忠贤开始急了! 魏忠贤迫切的需要拿一个人立威,而这个人,在此时的朱纯臣脑海中,赫然就是他自己! “是了!我家乃是武勋世家出身,既然现在小皇帝已经和魏忠贤貌合心离了,那么在京卫中素有威望的我,自然就成了魏忠贤的眼中钉肉中刺!” “魏忠贤也担心我振臂一呼,从而导致五军兵马和京卫掀起清君侧的大旗,从而铲除他这个奸佞!所以他才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似乎将一切都在自己的脑子里整理清楚了,朱纯臣的脸上,也逐渐出现了一抹狰狞,看着魏忠贤,朱纯臣低声道:“魏公公,你也别整这些虚的了!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你不就是想要兵权吗?” “推荐一个人给我,我将成国公府在军中的余留全部交给他!这样一来,我对魏公公你,是不是就没有威胁了。” 魏忠贤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朱纯臣,摇了摇头道:“不必,咱家说了,咱家奉的是圣谕,成国公朱纯臣勾结蒙古,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但有违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随手一捏,朱纯臣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伴随着魏忠贤的大手一挥,他身后乌泱泱的东厂番子蜂拥而入,顿时,偌大的成国公府中,一阵鸡飞狗跳。 看着身后的大部分人马涌入了成国公府,魏忠贤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几道黑影,趁着东厂的人马动作起来的那一刹那间的空虚,瞬间,逃离了成国公府。 刷的一下,魏忠贤一张老脸变得惨白,朱纯臣的府邸中,既然有着蒙古的好手,那么自然不会只有仅仅两个,这北京城里的王公贵族最为信奉的,就是人多势众,那些公子哥们出个街,都动辄要带着几十个下人,方便他们彰显他们的家底。 好告诉其他人,那些平民百姓,他们,有多么不好惹! 而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北京城中顶级豪门大家的成国公,家中怎么可能只有区区两个异族护卫? 大明朝现在可不像开国那会了,那会的北京城,那会的大明朝,可别说蒙古人了,连高丽人都没几个! 而现在这个阶段的大明朝,连异族将领都有!而北京城中,更是不乏昆仑奴和赤发碧眼的罗刹鬼以及白皮绿眼黄毛的佛郎机人! 在这个情况下,自己和几个未曾谋面的蒙古人擦肩而过,还怎么去捉拿他们?还怎么去完成皇帝交给自己的任务? 想到这里,魏忠贤双眼中迅速的蔓延起了血丝,嘶吼道:“追!不管这几个人逃到谁家府邸,全部给咱家拿下!收容这几人者!按谋逆罪论处!” 魏忠贤慌了,本来是很简单的任务,现在这么一来,这几个逃掉的人,很可能就能串联起朱纯臣的势力,在京中引起一番动荡! 这可就不是魏忠贤所乐意见到的情况了,天启帝出征在即,根据天启帝所给出的讯息,魏忠贤很清楚,辽东建奴的大军即将抵达宁远,而自己的主子想的就是在宁远城一举射杀那几个奴酋,从而达成自己的目标。 而且,如果天启帝不能亲自抵达宁远城,不能射杀那几个奴酋的话,谁能保证辽东建奴的发展能不能得到遏制? 魏忠贤和朝中文臣们不同,他很清楚辽东的女真之乱有多么严重,整个辽东的战局,又有多么糜烂! 第五十二章 谁还不是个戏精呢? 袁可立治理辽东卓有成效,接着东林就给他们的人安排了过去,结果导致辽东局势更加靡颓。 而且失去了袁可立压制的毛文龙,现在可是谁的话都不愿意听,即便是袁崇焕,都对毛文龙有着极大的意见,只是碍于地位,不好发作罢了。 所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魏忠贤也知道,自己必须要为自己的陛下,献上一份满意的答卷!自己的陛下是一个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回头的性格,他既然已经将出征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那么就不可能还有回转的机会。 魏忠贤并不想当一个无能的人,更不想被自己的主子打上一个无能的标签,所以他不可以,在自己的主子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的情况下,自己这边掉链子! 朱纯臣虽然本身不是个什么很重要很有能力的人物,但是朱纯臣的人脉,成国公一脉数百年积攒的关系,却由不得人不去重视。 更别提这还是在朱纯臣这种数百年靖难功勋大本营的北京城! 摸了摸怀中那几份橙黄的圣旨,魏忠贤的面色逐渐变得严肃且坚毅了起来,这几份圣旨,在朱纯臣的眼中,也许是矫诏,可是魏忠贤却很清楚,这几份圣旨,都是陛下一字一句亲笔写下来的! 为的就是此时的名正言顺,而且,这几份圣旨中,不仅仅只有朱纯臣勾连蒙古,甚至还有着勾连佛朗机,勾连辽东女真,勾连倭寇等等罪状! 这些圣旨,天启帝是在当初从西苑山林回宫之后,就写给了魏忠贤的,而直到今日,魏忠贤还没有开始他的动作,这才是导致天启帝今日催促魏忠贤动手的原因。 魏忠贤在闻到了那一抹属于草原的腥膻味之后,就叹服起了自己主子的远见,天启帝这一次是直接给朱纯臣按死了。 不管朱纯臣身边有什么样的人,只要是异族,就能够直接给扣上一顶大帽子,而且朱纯臣的家中,不论能够搜出来和那个异族相关的东西,也同样,可以直接将朱纯臣这个成国公之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 皇权所许,皇权所向,朱纯臣这种依靠着皇权而生存的勋贵在皇权想要倾覆的时候,就如同无根浮萍一样,一触即破! 更别提此时,天启帝可是连弄死朱纯臣的理由,都给自己找好了!自己怎么能,不将这个事情做得妥妥当当?! 魏忠贤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冷酷的杀意,随手一挥,一个知道魏忠贤心意的小太监提着一桶水就跑到了朱纯臣面前,将一桶水当头浇下。 伴随着桶中那没有完全化开的冰块,冰冷刺骨的水瞬间就让昏厥过去的朱纯臣全身一战,打了个哆嗦支支吾吾的醒转过来。 睁开眼,看了看面前那脸色铁青的朱纯臣,魏忠贤面颊肌肉抽搐着,低声说道:“朱纯臣,你到底豢养了多少异族好手?他们在京中,又有何去处?” “你真要把整个京师,搅得一团乱麻么?!” 看着魏忠贤这铁青的脸色,朱纯臣心中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什么,自己府邸里,的确有着很多身手不凡的异族人,蒙古人,女真人,还是西南的土人,都有! 而这些人,想必在之前的哄乱中,有人逃了出去! 不然魏忠贤也不至于刚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说话直接掐晕自己,然后就一桶冰水让自己来一波透心凉了! 什么是机会,这就是机会!虽然朱纯臣很清楚那些人不一定会为自己去效死,去找那些和自己有旧的达官贵人们联系,让他们营救自己。 可是这些事情,魏忠贤不知道啊! “以魏忠贤作为一个太监,一个喜欢收义子义孙,干什么都喜欢讲究心安理得的人的想法来说,他肯定觉得,那些人都是我的死士!” “只要他们活着,他们在外边,魏忠贤顾忌我在军中的声望,就必然不敢轻易对自己大刑加身!” 朱纯臣在心中思索着,迅速的做下了决定。 作为能够在大明末年,还能够混的这么好的勋贵,朱纯臣当然不可能是个一无是处的蠢人,他那优秀且极具误导性的外貌和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就足够迷惑大部分对他没有了解的人了。 更别提,朱纯臣可是世袭罔替的成国公!他之所以能在文人集团和阉宦集团中左右逢源,和他本身的身份,也不无关系! 自幼接受的就是这个国度最好的教育之下,朱纯臣还是有一点本事的! 斜起了眼,朱纯臣看着魏忠贤冷冷一笑道:“魏公公,你都要拿我去东厂大牢了,你觉得,我还会告诉你我的后手我的安排吗?” “魏公公,你把我朱纯臣想的太简单了!” “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奉陛下旨意,那么如果我一日见不到陛下,我就一日不会松口,你尽管拿我,尽管将我和我的家眷全部抓去你的东厂,但是你且看着!你且看好,这天下,绝不可能由你魏忠贤一手遮天!” “而且魏公公,你且放心,只要我没出事,我的暗手就不会发动,但是哪怕我进了你东厂,有一点伤害,我总能找到机会,发动我的暗手,跟你九千岁拼一个你死我活的!” “如果超过三天,我没有见到陛下,他们,也会发动!届时天下兵马勤王入宫清君侧!我就不信你九千岁,还能翻的了天!” “我就不信你九千岁,带着你的东厂番子,能顶得住这天下兵马!” 非要见天启帝?魏忠贤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这个朱纯臣该不会到了现在,圣旨都看了却还搞不清楚状况吧?现在还觉着,是我老魏非要弄你?非要给你抓牢里去?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朱纯臣给了三天的时间,可以让自己的人,好好的搜一搜北京城,全力行动起来的锦衣卫和东厂,在整个北京城别的不说,一句无孔不入还是担得起的! 三天时间去捕风捉影,挖地三尺,怎么着也能把那几个人都挖出来!至于朱纯臣的小心思,朱纯臣想见陛下,这些事儿,就让陛下告诉朱纯臣,什么叫做绝望吧! 朱纯臣现在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是矫诏,天启帝不知情的情况上,那么由天启帝来宣布他的叛逆之罪,想必能够让朱纯臣体会到,什么叫做神威如狱! 点了点头,魏忠贤看着朱纯臣道:“行,那就如你所言。小的们,押上成国公家眷奴婢,咱们回东厂!” 谁还不是个戏精呢? 看着面露得色的朱纯臣,魏忠贤嘴角一挑。 第五十三章 老祖宗,你找我? 既然朱纯臣自己脑补了那么多,魏忠贤当然乐的让他去脑补,反正归根结底魏忠贤很清楚自己为谁做事,自己做的事情,又有怎样的意义。 更别提朱纯臣这反复提及的兵权,清君侧等等,让魏忠贤清楚了自己主人为什么非杀朱纯臣不可的原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当今天子是一个对兵权那么看重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在自己身侧,有着一个随时可以登高一呼,号召京中兵马玩清君侧的人? 也许朱纯臣他本人没有这个念头,没有这个想法,可是他手中的权利,他在京卫中的声望,就足以让当今天子判他死罪了! 如果说朱纯臣是个白起那样的战神,没准以今上的驭臣之能,容人之度,还会将他留下。 让朱纯臣为大明开疆拓土,可偏偏魏忠贤清楚得很,朱纯臣有小机灵,有城府计谋,但是归根结底,样样都会样样都不精!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罢了! 这样一个草包,如果说没有京卫中那么高的威望倒也罢了,可偏偏,他还有着极大的威望,天底下簇拥门生故旧无数! 所以朱纯臣能为陛下做的事情,也就是被拉出来杀鸡儆猴,用作震慑群臣了! 虽然说此时的京卫远不及曾经太祖朝的四十余万,成祖朝的二十余万,只是普普通通的十万上下,扣掉吃空饷的,也许仅仅只有六七万人马。 可这六七万人马,别的不说,内部作乱起来,也足够让东厂好好喝上一壶了! 与其留着朱纯臣这个随时可能出问题的人,倒不如将他的利用价值榨干,补充内帑的同时,还能够为皇帝在军中立下一波威! 魏忠贤知道朱由校的计划,当然清楚朱由校打算在辽东战事缓和之后,在京中练一支强军,现在杀了朱纯臣祭旗,正好方便到时候天启帝插手京卫事务! 还有什么地方的良家子,能比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的京城中更多?现在的他们看不上当兵的,看不上那些俸禄,看不上兵户的贱籍,但是等天启帝的军功爵制真的推行起来的时候,一切,可就不一样了! 虽然说无数的史料都在掩盖,都在抹黑,可是魏忠贤最不缺的就是去琢磨的时间,在魏忠贤的琢磨下,大秦的军功爵制套用到现在的大明,反而会更加凶残几分。 大明朝的将士讲究的可不就是一个粮饷到位,一切干废么?虽然说此时的大明朝不像是明初太祖成祖两朝时那么过分,可是好歹边军也好川军也罢,都是有着见过血经验的强军! 只要朱由校能够在官职爵禄还有粮饷上满足他们,他们能够爆发出的战斗力,无疑是极为可怕的! 揉着自己的下巴,坐在马上的魏忠贤又开始琢磨了起来,大明朝现在虽然各个卫所的兵力都不咋样,战斗力也极低,可是归根到底,还是他们没有一个好老大的原因,想想那昔日的戚继光,俞大猷。 甚至就连一个文人出身的袁可立,都能够练出来精锐之师!所以大明朝,缺的只不过是名将名帅罢了! 想到这里,魏忠贤又想到了自己主子在御书房写的一句话,一句岳飞所说的话:“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不患天下不太平!” 昔日的岳飞面对的,可不就是如今辽东为患的那些女真人的先辈么?自己主子既然连岳飞的这句话都写了出来,很明显,那些辽东作乱的女真人,就是自己主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掐了掐自己的指节,魏忠贤两眼微眯,扫视了一番左右之后低声道:“小圆子,你上前来!” 魏忠贤身后,坐在马上的一个小太监听到魏忠贤的话,两腿一驾,策马赶到了魏忠贤身后。 “老祖宗,您找我?” 听到这句话,魏忠贤点了点头道:“小圆子,虽然现在女真叛乱未平,但是京师中,和女真人有着来往的商人大臣,亦是不少。” “你是东厂数得上号机灵的,咱家,给你派一个活计,好好干,干好了,你以后就到咱家的身边做事了。” “怎么样,这个活计,你接不接?也不是多难,只是给咱家好好盯紧了,那些京师里的番邦异族,咱家要连他们每天吃的什么,几时吃的,都要明明白白!” 到魏忠贤身边做事?这对于这些普通的东厂番子而言,堪称一句一步登天!只要不触怒魏忠贤,那么魏忠贤这样的上司,就可以说得上是完美的上司!前途无量,上升明显,而且,魏忠贤平日里的赏赐恩典,也决计不会少! 甚至于如果能被魏忠贤看重,成为他的义子义孙,那就更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想想魏忠贤的其他义子义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小圆子不禁就开始兴奋了起来,太监之间的上升渠道,其实除了讨好皇帝之外,也就只剩下了巴结上官,抱好大腿这一条了。 小圆子很清楚,皇爷自己一时半会是见不到的,见到了,皇爷也不可能和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说话,那么他想要往上爬,也就只剩下了抱上官大腿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这天底下的太监里,难道还有比魏忠贤这个堂堂九千岁,更粗的大腿么? 没有! 而今天,魏忠贤更是亲自点了他小圆子的名!亲自点将,说明他已经入了魏忠贤的眼,更是得到了魏忠贤的信任!觉得他能把事情办妥! 更别提魏忠贤说的这个任务,小圆子自认为对于自己而言,一点难度都没有! “回老祖宗,小的别的都不会,但是和那些番邦异族打交道,小的自称第二,东厂就没人敢称第一!” “不论是倭话,女真话,蒙古话还是佛郎机话、高丽话,小的无一不精!” “只要有其他同僚配合,别说他们每日吃的什么,就连他们每日有没有行房,行房几次,行房的人是谁,小的也能给老祖宗挖出来……” 说着说着,小圆子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忙从马上爬下来,跪倒在魏忠贤的前方不住的磕起了头。 说着说着,就嘴瓢了!当着自己那些同僚,谈谈女人,小圆子知道没问题,虽然说大家都是太监,可是太监也是人,食色性也,讨论讨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当着魏忠贤这个当朝最大的太监的面谈行房,这不是找死么?天知道魏忠贤,会不会治他的罪? 但小圆子万万没想到的,是魏忠贤不怒反喜,一双细目睁大,看着小圆子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第五十四章 挨骂,倒也正常 魏忠贤知道,自从自己的主子爷天神下凡彻底归位之后,就很少有去摆弄那些木匠活儿,反而是开始习惯在御书房里描绘图纸,写写字练练笔力了。 而就像是岳飞的话一样,魏忠贤更是多次看到了自己的主子写过,“不论什么时代,最重要的是人才!”这句话! 人才?什么叫做人才?这小圆子,很明显就是一个自己需要的人才!精通倭语、朝鲜语、佛朗机语、蒙古语!掌握了四门外语的人才,怎么能让他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监察人员? 眉头一挑,魏忠贤看着小圆子这番动作,就猜到了小圆子的心思,无非就是觉得,当着自己的面谈男女行房,觉得犯了自己的忌讳,若是在之前,魏忠贤没准还会发发火,可是自从被天启帝敲打了无数次之后,魏忠贤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好了无数倍。 对于继任者,对于年轻人的忍耐度,也提高了很多。 所以此时的魏忠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面带和蔼的笑容看向了小圆子,微笑道:“不必,小圆子,你的才能不能被埋没,既然你有这般的才能,那么你就换一个活计,不必去监视他们了!” 听着魏忠贤的话,小圆子两腿一软,两眼一黑,他何曾见过魏忠贤这面带笑意的样子?他见过的他的上官,这般笑起来的时候,都会有人要遭殃! 而此时,魏忠贤居然对他笑了!难道,自己也要步那些同僚的下场了么? “可恶啊!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张嘴呢!” 小圆子在心中无声的哀嚎着,可是他的手头工作,却一点都没有慢下来,面上露出一抹难堪,恶狠狠的将头颅砸在了地上,鲜血迸裂! 看到这一幕的魏忠贤哪能不懂这小太监的心思?做太监久了,自然也对太监的心理,有了一个十足的把控。 魏忠贤呵呵一笑道:“小圆子,不要多心,咱家不会杀你灭口,咱家也不是生气,咱家啊,只不过是觉得你是个人才,东厂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你既然会多国语言,那么想必,你在语言一道上,有着你独特的天赋,既然是这样的话,以后你就直接跟在咱家身边当个档头好了。” “如果办事得体妥当,升官发财都不是什么难事!” 升官发财,小圆子此时哪敢想这些!魏忠贤所说的不杀他,就已经让他感恩戴德了! “小的……谢过老祖宗不杀之恩!” 旋即突然反应过来的小圆子双目突然瞪圆,惊恐的看了看魏忠贤,伸出了手指点了点自己说道:“老祖宗,您……您是说,从今天起,小的就可以侍奉在老祖宗身侧了?” 看着小圆子的表现,魏忠贤呵呵一笑道:“对,没错,今日起,包括咱家入宫的时候,你也跟在咱家身侧,陛下对那些番邦语言也极为感兴趣,你到时候,可以和陛下好好交流探讨一下这些番邦语言!” 番邦语言?陛下也极为感兴趣?听到这些,小圆子顿时觉得自己得人生似乎是被天启帝肯定了! 要知道,在东厂的这些日子里,小圆子虽然为人机灵懂事,但是他文不成武不就,唯独只有这语言方面,有着一个自小以来的兴趣天赋,而且还一学就会,一会就能通! 自幼在广东长大的小圆子,能接触到的番邦人士实在是太多了,自然而然下,小圆子对于这些番邦语言的掌握,也越发精深了起来。 而随着年岁渐长,小圆子也跟着父母来到了这天子脚下的京师,却因为家道中落而不得不卖身入东厂。 如今的小圆子,已经二十二岁了,在后世大部分人还只是大学刚毕业的年龄,小圆子,已经当了近七年宦官了!这七年里,也可以说是魏忠贤上位的七年! 小圆子早就把魏忠贤这个普通小太监做起,做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督的前辈,视作了自己的偶像,视作了自己的榜样。 可是小圆子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广东过来,什么都不懂的小太监,唯一的特长,也不过就只是对于语言有一定的天赋罢了。 语言天赋,恰恰还是东厂最为看不上的天赋之一! 要知道,东厂势力庞大,势力范围最远甚至北到朝鲜!虽然随着女真崛起,辽东的东厂势力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可是那也同样证明,在东厂内部,掌握着其他语言的人,不在少数! 这自然也就成为了京师中掌握了四国外语,却依旧难以出头的小圆子那最深处自卑的来源,然而今天,魏忠贤这个天底下太监们的榜样,居然亲口说,自己的语言天赋,是一种才能! 自己,是一个人才!更别提,还有机会面见陛下! 跟陛下交流那些番邦语言吧,这个小圆子就不想了,可是能见到陛下,这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啊! 顿时,小圆子就顾不上自己的眼泪了,连声说道:“小的,愿意为老祖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忠贤连连摆手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倒是不需要,你小子,好好的发挥你的长处就好了。” 才能!又一次听见魏忠贤说出这两个字的小圆子,两眼中的雾气再一次弥漫了起来,那么多的时间里,整整七年的时间里,还从未有人,承认过他袁园的才能! 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小圆子看着魏忠贤重重点头道:“老祖宗,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绝无二话!” 魏忠贤两眼微眯,手指敲了敲自己的手臂,笑道:“咱家说了,你以后就跟在咱家身边就好,至于活计,你要是实在觉得想要做点什么的话,不如你就给咱家挑几个人,让他们,把咱家刚吩咐你的事儿办好,就行了!” 小圆子连连点头道:“小的明白了,小的知道该怎么做!老祖宗你就放心吧!”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了看身后被押着的朱纯臣一行人,魏忠贤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陛下,您可给奴婢,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啊!” 耳畔,是无数百姓低声的叱喝还有辱骂,魏忠贤很清楚,以东林为首的文人士子,在百姓中的根基,实在是太稳了。 连带着,东厂和锦衣卫的名声,则是和东林文人们截然相反的臭不可闻!朱纯臣当然是个大熟脸,都是这北京城里的人,又有几个没见过朱纯臣那张忠臣脸的? 眼见着东厂番子,扣押着老熟人成国公,还顺带捎上了成国公的家眷,那么自然而然,在围观百姓的眼中,就成了东厂番子迫害忠良的象征。 挨骂,倒也正常! 第五十五章 成国公,你知道白起么? 然而挨骂归挨骂,事儿终究还是得干的,毕竟天启帝亲口发布的任务,自己这也算是稳妥的办好了,虽然漏了几个漏网之鱼,可是终究朱纯臣一家,是拿下来了! 魏忠贤从未后悔过自己一身武功,虽然这会让他将那些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听的清清楚楚,但是如果没有这一身武功,不论是刘侨还是王安,都能让他死无葬地。 人活着,才有未来,活到最后的,才是最大的赢家,所以他魏忠贤,才是现在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才是现在的九千岁! 而不是宫中无数宫廷斗争遗留下来尸骸中的一员! 这就足够了! 而且,新的时代的曙光,魏忠贤也看到了,不像是其他人一样,觉得这个大明朝已经垂垂老矣,魏忠贤在天启帝的身上,看到了一抹可能性! 他一个太监,还是个赌徒出身的太监,拼尽全力,也只能将大明朝稳定成现在这样,而天启帝不同,天启帝可是真龙天子,天神下凡。 能耐,比他一个区区老太监可强多了,没准,大明朝真能像太祖成祖朝代那么强盛也未曾可知! 更别提,如今的陛下重视武人,重视武力,甚至连那军功爵制都提出来了,很明显,是一个穷兵黩武之人! 现在的大明朝群官的眼界,也远比昔日要强,所以这天下间的地盘,也远超过去,海外的佛朗机之类的也就不说了,但是同样在陆地上的莫卧儿等帝国,可都有着足够聊过的土地,能够支撑住大明朝的扩张。 大明朝如果真的进行军功爵制的改革,那么战争机器全开的大明朝可不会像昔日的暴秦一样,因为天下无敌,又不想往沙漠山川草原上扩张从而导致战争机器戛然停摆,那横扫天下的大秦铁骑,短短数十年里,就消散无踪。 可时代变了,世界上所有人的眼界,也同样都宽了,大明朝的战争机器,能扩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战争机器,一旦开起来之后,又怎会轻易停摆! 只是这个朱纯臣,天启帝到底打算怎么对待,魏忠贤突然好奇了起来,杀?光靠着杀,可是不足以压住民间和朝野间的那股歪风邪气的! 罪证,也同样需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摆出来,方能堵住天下悠悠众生之口,而不是让天下一致认为天启帝是暴君。 虽然现在在东林党为首的文人清流们孜孜不倦下,天启帝已经差不多是个昏君了,可是昏君终究,也比暴君强! 想想历史上那些被冠以暴君之名的帝王,魏忠贤就忍不住后怕,夏桀,商纣,始皇,隋炀,这些可都是史书上赫赫有名的暴君,无道君王! 而他们的名声呢?可都是被铭刻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即便是始皇帝毁誉参半,可是往往在文人的口中,也只是一个穷兵黩武的暴君。 天启帝不论再怎样,也不能被骂成那样!毕竟文人们,最擅长的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 如果天启帝成了也就罢了,可万一天启帝如同诸葛武侯,如同万历帝和张居正的改革一样,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呢?如果改革,失败了呢?那么文人们的口诛笔伐,足够了! 无故残杀功臣,这个就是暴君之像啊! 青史可是由他们书写的,他们更是能够让百年后的天启帝和自己,都成为历史耻辱柱上的一员。 “老祖宗,咱们是直接把成国公带去东厂,还是如何做?” 听着身后一个小太监的话,魏忠贤摸了摸下颌道:“你们将朱纯臣的家眷,带去东厂大牢中,咱家,带着朱纯臣去进宫面圣,成国公,嘿,他不是想着见陛下么,咱家,就带他去见。” “小圆子,咱家给你这个机会,你拿着咱家的令牌入宫去见陛下,告诉陛下,咱家即将押着成国公去面圣。” “在咱家到御书房之前,就是你跟陛下相处的时间,怎么样,你敢不敢去面圣?” 魏忠贤的前一句吩咐,让刚刚得到了魏忠贤认可的小圆子突然生出了一点失望,可是伴随着魏忠贤的下一句话,小圆子连连点头道:“老祖宗,您这是看得起小的!小的又怎么会不敢去呢!” 看了看小圆子,魏忠贤挥了挥手,从自己的腰带上取下一块令牌,随手抛给小圆子道:“既然如此,那小圆子你就去吧!” 等小圆子的身影,离开了魏忠贤的视线之后,魏忠贤笑了笑,从马上跳下来,走到了身后被几个东厂番子按着的朱纯臣身边,看着此时的朱纯臣,长叹了一声。 “成国公,你不是想见陛下么,跟着咱家入宫吧,咱家,带你去见陛下。” 听着耳边魏忠贤那阴恻恻的声音,朱纯臣的脸色青红不定了起来。 “莫非,还真是陛下要我的命?” 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了一个念头,朱纯臣支支吾吾道:“对,魏公公,你要带我去见陛下?” 听着朱纯臣的话,魏忠贤笑着点头道:“没错,成国公你不是想见陛下,想去陛下面前,求证么?” “咱家,带你去见陛下。” 得到了魏忠贤的准确答复,朱纯臣老脸瞬间变得惨白,朱纯臣也很清楚,自己的荣华富贵来源于什么,朱纯臣更清楚,如果真的是天启帝要干掉自己,要抹去成国公一脉。 那么,成国公一脉彻底完蛋,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 看着身前带着自己二人独处,朝着宫中走去的魏忠贤,朱纯臣心中怀着万般思绪,面带难堪,疑惑的低声说道:“魏公公,如果真是陛下下令,那么,为什么?” “我老朱不是不能死,但是我想死的明白!” 这个疑惑,一直堵在了朱纯臣的胸口,直到即将要踏进紫禁城的那一刻,朱纯臣再也忍不住了,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听到朱纯臣的问题,魏忠贤叹了一口气,魏忠贤很清楚,朱纯臣是活不了的,但凡朱纯臣有一分的活路,皇帝今天也不会亲自催促自己,让自己拿人,更是将栽赃等事情挑到了明面上。 然而朱纯臣毕竟是数朝老臣,毕竟,是大明的靖难功臣之后,更是大明朝世袭罔替的成国公,而且的确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朱纯臣也的确没有对自己造成过一点点的影响。 所以,魏忠贤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揣测。 “成国公,你知道白起么?” 第五十六章 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白起?武安君白起?暴秦的那位战神?战国时的那一位杀神? 听到魏忠贤的话,朱纯臣的脑海彻底乱成了一团乱麻,自己和白起有什么关系?昔日秦昭襄王之所以非要杀白起,难道不是因为白起有造反的威望,也有造反的能力么? 自己,有个屁的造反的能力啊?威望?皇帝往那一站,京卫敢造反么? 可为什么,魏忠贤会说出白起?为什么,要问自己知不知道白起?自己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是说到底,自己也是个武勋啊!怎么可能会对历史上那些知名的武勋,没有了解? 魏忠贤看着朱纯臣脸上的疑惑不减反增,摇了摇头道:“成国公,我跟你说的这些,是我自己的揣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需要等你见到陛下之后才行。” “到时候,你心中的疑惑,想必陛下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过事到如今,成国公,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私人恩怨,而且的确,在我掌权的这些时间里,成国公府,也的确没有像是那些东林一样,对我碍手碍脚。” “但是,咱家奉命行事,圣命难违,不是么?” “你也知道,日月山河还在,这天下,也还没乱,天下,还是朱家的天下,咱们这些人,只不过是天子的奴婢罢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恩如海,君威如狱的事情,我想成国公,你世受皇恩,不可能不知道,不是么?” “见了陛下,想想怎么样,能够让成国公一脉留个后吧。续个香火,留个念想也好,对么?” 成国公一脉如果真的彻底断绝,不论老少,那么朱由校这个天子的名声,会坏成什么样,魏忠贤可以猜到。 毕竟在文人们的口中,哪怕是打破日月换了新天的明太祖朱元璋,也因为后期的大案大肆杀戮开国功臣的事,成了一个暴君。 只是碍于那人是天子,是大明朝的开国太祖,他们才不敢明目张胆的将这些事情说出来,而只敢去暗中腹诽,暗中影射。 但是那些人他们甚至敢于编排大明帝国的开国皇帝,还有什么是不敢编排的?魏忠贤可是很清楚,自己主子喜欢的明武宗朱厚照,被那些文人清流们,黑成了什么样! 当然,宫中的皇帝起居录和文人们写的史,是截然相反的这一点,魏忠贤也很清楚,至于为什么那些文人们,会在正德皇帝死后,将正德皇帝的战绩抹去,很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正德皇帝是个昏君,是个无道之人,不能把他正义,有能力的一面,告诉给后人。 不然,和皇帝作对,直接顶撞皇帝的文官集团,可不就成反派,成负面人物了么?为了保持文官团体的绝对伟光正,那么就必须要把皇帝的丰功伟绩全部遮盖掉,那些发生了,无法轻易抹除的东西,那么就修修改改,春秋笔法写上一波,遮盖掉就行。 所以数十万人的大战,皇帝都亲手抄刀子砍人了,也仅仅砍死了寥寥几个罢了。 后人眼中,这些事情的冲突性,可就不在文官集团们的考虑之内了!反正没有人比他们更懂什么叫做春秋笔法! 朱纯臣看了一看面前的魏忠贤,苦笑道:“魏公公,你说,如果陛下真的把我看做白起,那我还有机会么?” “朱家天子,杀起人来可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这一点,你清楚,我也很清楚,不是么?” 魏忠贤似笑非笑的低下了头,说道:“成国公,你可别忘了,你也姓朱,这一点,未尝不能保存你成国公一脉一丝香火。” 听着魏忠贤的这句话,朱纯臣整个人失魂落魄了起来。 事到如今,朱纯臣觉得,没准要杀自己的,真的就是当今天子,天启帝朱由校,而成国公一脉,现在看来,似乎真的难以保存下去了。 但是魏忠贤那一句你也姓朱,却似乎点燃了朱纯臣心目中的希望,朱纯臣目露挣扎,看向魏忠贤低声道:“既然魏公公你知道,我也姓朱,那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听宫中那个朱的话!?” “你掌管内宫,我在京卫中威严颇重,你我联手,足以将那小皇帝彻底架空!为何你不愿与我联手?!” “共享这大明繁华,又有何难?!我知道,魏公公你是担心那东林,担心那些文人,可是你不说我不说,他们谁又知道你我暗中联手了?” 这句话话音刚落,魏忠贤脸色勃然一变,怒斥道:“好哇!朱纯臣!咱家念在你是靖难功臣之后,想着教你一个法子,能让你自救一下,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狼心狗肺之徒,居然妄图唆使咱家和你一同谋逆!” 如果说朱纯臣在数日之前,还没有朱由校和魏忠贤一番君臣交心之时,和朱纯臣说这样的事情,没准在客氏的唆使下,魏忠贤还真可能陪着朱纯臣玩这一出,架空天启帝。 可是现在的天启帝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魏忠贤觉得,哪怕是全天下的人加一块,也没有自己了解的那么深。 君恩和神恩,君威和神威,君权和神权,压在一起,早就让魏忠贤喘不上气了,魏忠贤心目中,朱由校的地位,早就无限拔高到了一个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高度上。 甚至于此时的天启帝,在魏忠贤的心目中,早已彻底的神化了!魏忠贤在明知道没有满天神佛的前提下,尚且烧香拜佛,如今在魏忠贤面前表现得声伴雷霆的朱由校,可不就是人间之神么? 与其去求神拜佛,让自己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可以在死后有个好结局,倒不如在人间之神的身侧,自己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听到魏忠贤这么义正言辞的话,朱纯臣两眼瞪得溜圆,如果不是顾忌这是紫禁城外,没准朱纯臣就要直接咆哮起来了。 “魏公公!你可别忘了!狡兔死走狗烹!我朱纯臣可是如今大明朝一等一的武勋!东林文人被你杀的瑟瑟发抖不敢露头,如今朝野之上,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大丈夫岂可郁郁久居于人下?!” “我们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为什么,不拼一拼?” 魏忠贤阴恻恻一笑,捻了个兰花指,低声道:“不好意思了,成国公,咱家不是什么大丈夫,咱家只是个不男不女的太监而已!” 话音刚落,眼中精芒一闪,魏忠贤一把敲晕朱纯臣,双眼一挑看着宫门,高声道:“还请南镇抚司的各位当个见证,朱纯臣谋逆,甚至教唆咱家,证据确凿!被咱家断然拒绝!咱家这就带朱纯臣去面圣!” 第五十七章 魏公公,是不是这样! 魏忠贤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在紫禁城的宫墙外,几道黑影一闪而没,看着这一幕,魏忠贤方才放下心来,看了看身后的朱纯臣,冷漠的摇了摇头。 “成国公,咱家,差点被你害死!” 在魏忠贤这番话的二连击下,朱纯臣一张老脸变得惨白,整个人耷拉了起来,锦衣卫,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居然在紫禁城外也有暗桩! 而且魏忠贤这个东厂厂公,居然还要跟锦衣卫报备! 厂卫厂卫!锦衣卫在魏忠贤当权这几年里,可不就是魏忠贤最为忠诚的狗么?魏忠贤在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之后,居然第一时间,就选择了通知暗中的锦衣卫!这是为何?! 莫非这天,真的变了?这当今天子小皇帝,还真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是不论如何,朱纯臣知道,自己这事儿如果发了,如果真的魏忠贤和锦衣卫,将他刚才所说的那些事情,全部告知了皇帝,那么不用说什么勾连异族了,直接拉出去治罪都可以! 朱纯臣突然恍然大悟了,自己面对生死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将魏忠贤视作了救命稻草,而忘了,就是自己视作救命稻草的人,他的一切,都是依靠天启帝给的,自己不论如何去许诺,如何去承认,都不能当魏忠贤新的主子。 华夏大地上出过女皇,出过异族皇帝,可是从未有过什么太监皇帝,因为太监之身不可能有子嗣,即便是创立了皇朝,也不过是一世而亡,所以倒不如安安逸逸的享受自己的权宦地位。 而魏忠贤的身份地位,在此时,是登峰造极的,甚至于在天下人眼中,那宫中的皇帝,不过就是魏忠贤操弄于手中的玩偶罢了。 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架空了皇帝么? 天下都这么认为了,自己为什么觉得,魏忠贤还需要和自己联手,才能架空皇帝,就因为自己姓朱? 此时的朱纯臣本身身上就没有什么束缚,他举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着前方的魏忠贤,突然咬紧了牙关。 “魏公公,留步!你所说的天子欲图中兴大明,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明局势如此糜烂,哪怕是太祖成祖复生,也未必能扭转乾坤,我等武勋眼见着被文人压制,再无什么出头之机,故而只能和文人妥协,从而继续享受我们最后的荣华富贵。” “静候大明这棵大树的轰然倒塌。” “不破不立,世界上哪有什么不灭的王朝,大明已经享了二百五十七年的国祚,眼看着,大明应该还能存续一段时间,我们的福,还能享受下去,所以我们才选择了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阻碍你的所作所为的原因,因为你并没有侵害到我的利益。” 听着朱纯臣这番话,魏忠贤反倒是对朱纯臣高看了一眼,原本以为这朱纯臣只是一个膏粱子弟,啥都不懂,只是仗着祖辈的荫庇,才能够坐到现在的位置。 可是朱纯臣这番话说完之后,魏忠贤才察觉到,这些出自于高门大户的人,特别是这些能够当上家主的人。 果然一个个都不得了,不论是心计还是城府亦或者脑子,他们都是有的。 只不过之前,朱纯臣,甚至是那些其他的看似无作为的武勋,都只是在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 魏忠贤脑海中,又闪现出了朱纯臣在书房中写过的一句话。 “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 这些武勋,可不就是在积攒力量,等着大明楼塌么?毕竟他们的先辈,一个个的可是伴随着太祖,成祖,在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他们的先辈,亲眼见证过元末,亲眼见证过靖难,他们又怎么可能不会让自己的家族,做好迎接改朝换代的准备呢? 一时间,停下了脚步的魏忠贤错愕了起来。 快步走到魏忠贤面前,看了看魏忠贤的神色,朱纯臣苦笑一声,摊开了两手道:“魏公公,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们这些武勋之后,一个个的都被当成猪养着了吧?” “我啊,反正就要死了,魏公公不妨让我死个明白,既然关于陛下的事情,你不愿意多说,那么不妨告诉我一声,作为东厂厂公的你,为什么会选择跟锦衣卫报备,而且那些锦衣卫,居然都不向你这个厂公问候?” 魏忠贤看着朱纯臣的双眼,嘴唇缓缓扇动道:“他们是南镇抚司的人,隶属于陛下直接管辖,而且,是骆家父子的人。” “骆家父子培养的死士,在陛下这段时间的调教下,变得对陛下死心塌地,愿意为陛下赴死,而且不知道陛下是如何训练的,他们任意一人,都有着正面和咱家过招的能力,虽然咱家不至于输,但是咱家短时间内,也绝对拿不下!” “更别提,他们一个个都配备了陛下研发的新式武器,在那种武器的攻势下,咱家,可不愿意干出什么让陛下失望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魏忠贤看了看朱纯臣道:“如果成国公你,在陛下之前去西苑之时,见过陛下,知道了陛下的抱负,那么成国公你,也许也会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吧。” “你是聪明人,想的会比较多,咱家只是一个太监,咱家当然,一切以陛下的主意为首要。所以咱家如今,依旧侍奉在陛下身侧,而成国公你,却成为了阶下囚。” 朱纯臣不禁哑然了起来,魏忠贤的话里话外,都为他描绘了一个极为伟岸,而且胸有无数城府,能够算得上是经天纬地之才的皇帝形象。 可是这个形象,和朱纯臣记忆中,那个傻笑着看着自己做出来的木匠活计的小皇帝,截然不同! 那个自幼就没有得到什么良好教育的小皇帝,难道还真就是天纵之才,莫非天下人都看错了,小皇帝才是全盘的黑手,而大家以为的魏忠贤,只不过是在小皇帝授意下,被小皇帝操控的棋子罢了! 越往深处想,朱纯臣的心就变得越发冷了起来,朱家皇帝,好像自嘉靖开始,就喜欢藏在幕后遥控朝政! 这么一想,朱纯臣越发觉得,朱由校这个小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着深远意味了起来。魏忠贤虽然一直都在打压迫害东林文人,擅权,大肆敛财,可是魏忠贤对于边关,对于镇压内部的农民起义给的助力,给他们供给的粮饷,可都是不遗余力的! 而这,可不就是朱纯臣他们这些武勋,之所以能还享受如今大明这份虚假繁荣的原因么? 要不然,鞑子早就打进来了! 靖康之事重演,也不是不可能! 身为武勋的朱纯臣,对于那些有奶便是娘的兵户,了解的可比作为太监的魏忠贤深多了! 保家爱国者有之,但是更多的,是谁给钱谁给粮,谁给饱饭吃,他们就愿意跟着谁走的兵户! 朱纯臣看着魏忠贤,低声道:“魏公公,莫非,陛下,才是一切的操纵者?” 说完这句话,朱纯臣向前几步,拉住了魏忠贤的衣领,咆哮道:“魏公公!是不是这样?!” 第五十八章 行刺? 魏忠贤摇了摇头,看着面前无比暴怒的朱纯臣道:“成国公,大家都是体面人,放下我吧。” “你说陛下才是一切的操纵者,这个谁知道呢?昔日的咱家,也曾经和你们一样,觉得咱家才是一切的掌控者,咱家曾经在你们的恭维下,觉得咱家其实架空了陛下,咱家做的一切,都是咱家想要做的!” “可是直到陛下和咱家交心之后,咱家才发现,咱家所作所为的一切,其实都是在陛下的默许和暗示下,才能够达成的。” “但是如果说是陛下操纵咱家,倒也不至于,如若不是辽东战事紧急,陛下担心元末乱象再次发生,陛下也许还会继续潜藏下去。” “许是我们这些臣子奴婢做的不够好,只能让陛下,亲自出来收拾这些残局了,陛下才会选择,以雷霆手段来收拾一切吧。” “嘛,咱家的话,有点多了,成国公,陛下等的太久了,咱们加快一点步子吧。” 拍了拍自己的衣领,魏忠贤脸上再度浮现出了他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面前的朱纯臣说道:“陛下,会解答成国公你的问题的,在这最后的最后,我相信陛下不会吝啬于解答你的问题的。” 朱纯臣惨然一笑:“最后的最后?魏公公,你就这般确定,我九死无生了么?” 是不是九死无生,其实朱纯臣是能猜到的,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而已。 将天启帝放在了幕后黑手的角度上之后,朱纯臣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自己必须要死。 可即便是能想到,能猜到,但是如果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魏公公,陛下是不是最近打算大力整顿军务,打算练兵,甚至想要大举用兵?” “是了,陛下应该是要用兵,甚至很可能和武宗一样,想要亲征,如果是要亲征的话,那么我的存在,就成为了一种阻碍,我有军中威望,而唯一能代替陛下监国的信王,则是背靠东林。” “如果我和信王联手,那么陛下即便是大军亲征得胜回来,那也只能落得个被架空的下场。” “如今的大明朝,可没法重演昔日英宗代宗夺权的事了!所以老朱我,只能死,我一死,陛下才能将兵权全部交给他信任的人,对不对,魏公公?” 听着朱纯臣的分析,魏忠贤的眉头锁了起来,他突然觉得,似乎自己的主子要杀朱纯臣立威的主要原因,还真就跟朱纯臣说的一样,是因为要留下一个自己足以坐镇住的京师,而不是跟自己所想的一样,把朱纯臣视作了白起。 不过如果按照这么说的话,那么自己的陛下,想的做的,可比起自己所想的,要深远的多! 特别是朱纯臣居然直接说出了信王,也说出了信王背靠的东林, 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魏忠贤长叹一声说道:“也许是吧,但是成国公,咱们真的耽搁的时间太长了,陛下会生气了,你也就别为难咱家了,咱家的人,可是在一个时辰前,就到御书房了。” 一个时辰,整整的一个时辰,魏忠贤不知道现在小圆子和天启帝谈的,到底怎么样了,魏忠贤更不知道,天启帝在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现在是否已经开始了动怒。 天子之怒,血流漂橹,伴君如伴虎这一点,魏忠贤这段时间的理解,可太过深刻了,在被朱由校反复敲打之后,魏忠贤在这么多年里建立起来的对于朱由校的印象,早已经彻底的崩毁了。 现在新的印象还没有彻底建立起来之前,魏忠贤再也不敢轻易的去揣测天启帝的心思了,毕竟他之前的揣测,天子要杀朱纯臣是把朱纯臣视作白起这一点,很显然,还不如朱纯臣分析的那个原因更为靠谱! 而这,也让此时此刻的魏忠贤,开始急切了起来,万一皇帝真的生气了,那么自己该不会又要被敲打了吧? 要知道,就是这几天的敲打,魏忠贤都觉得自己已经快被天启帝敲打的出心理阴影了!而且这心理阴影,还在随着时间不断的增长。 自己先叫人去点醒了皇帝,告诉皇帝自己押着人就要进宫面圣了,结果路上一耽搁,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更别提这段时间以来,魏忠贤经历的背叛,那可叫一个多啊!义子义孙的背叛,还有自己对食妻子客氏的意图谋反,一件件一桩桩,都给魏忠贤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和危机感。 小圆子持着自己的令牌入宫,一路上定然是畅通无阻,而早就见到了皇帝的小圆子,还会不会真的如同之前一样,对自己感恩戴德,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可都不一定! 自己那些义子义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极尽阿谀谄媚,可是当他们看到机会的那个时候,还不是说卖了自己,就卖了自己? 更别提这个小圆子了!本身就只不过是火线提拔,看他机灵,才给他的这个机会,而看到了小圆子在语言方面的天赋之后,魏忠贤才选择让他去跟那个时不时蹦几句佛郎机语的陛下交流探讨,可是这一耽搁一个时辰,小圆子见到陛下起码也半个时辰了! 魏忠贤能不急么?他当然急!谁知道那个小圆子会不会见到了陛下,和陛下志同道合之下,当场就改换门庭,投了陛下呢? 魏忠贤深知,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武力,在此时的皇帝面前,几乎不够看,毕竟皇帝所组织的由骆家父子提供兵源的护龙卫,已经足够代替自己,成为皇帝的护卫了,而且他们手里,那由皇帝亲自组装的短枪,当初在西苑山林中给魏忠贤带来的刺激,也同样巨大! 只要跟陛下动武,就会死!这一条,已经深深的刻入了魏忠贤的脑海中,可是当魏忠贤带着朱纯臣急匆匆的走进乾清宫,走入御书房的时候,魏忠贤和朱纯臣的面前,只出现了一个依靠在窗台前,身着龙袍,背对着他们的青年背影。 而小圆子,早已不知下落。 “咚,咚,咚!” 在一片寂静中,魏忠贤的耳边响起的,是朱纯臣那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在魏忠贤的眼角余光里,魏忠贤看到的,只是朱纯臣将手,缓缓放进衣兜里的画面。 “行刺?!” 电光火石间,魏忠贤心中闪过一丝念头,向前一步,挡在了朱纯臣面前。 第五十九章 危机感,升起来了! 下面的人,都是怎么搞的?!朱纯臣都没搜身么?难道朱纯臣还带了武器?朱纯臣这家伙,端的是不当人子!在外边的时候,不是还一口一个我老朱么?怎么见到了陛下之后,就动了行刺之心?! 魏忠贤的心中疯狂的腹诽着,但是他很清楚,以朱由校的武艺,根本用不着他自己去挡刀,去提醒,自己只需要将自己的姿态做出来就好了。 眼见着魏忠贤走到了自己面前,挡住了自己看皇帝的视线,朱纯臣的面颊抽搐了几下,将怀中掏出的一块令牌露在了魏忠贤的面前,稍稍的晃了晃。 朱纯臣当然清楚魏忠贤担心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担心自己拼死一搏,在见到陛下的时候,直接刺杀或者挟持皇帝,可是他朱纯臣,可是人间清醒啊!他太明白这个世道了,而且魏忠贤在成国公府外,展现出的那一身鬼魅一般的身法,也让朱纯臣死了这个求生的法子,而选择直接拿出自己最后的保命底牌。 靖难之役后,成祖朱棣亲自御赐给自己先祖朱能的,免死金牌! 虽说太祖发放了免死金牌的蓝玉、李善长等大明开国功臣,最后都被明太祖朱元璋干掉了,可靖难之役的那些功臣之后们,大部分还是与国同休到了现在的! 没准天启帝看在他祖宗发的免死金牌的面子,加上自己全部愿意配合天启帝的动作,从而能够让天启帝饶过自己也未尝可知。 但是现在的朱纯臣很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想明白了,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过了天启皇帝这一关,能过关,自己才能有以后,如果过不了,那么自己也就差不多该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想到这,朱纯臣双眼一眯,眼中闪过了一道精芒,看着前方的魏忠贤,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魏忠贤说的一句话,那就是给成国公一脉留个香火! 如果真的无法保全自身,那么为祖宗基业,为一家之延续去努力争取,就成为了朱纯臣的第一要务。 毕竟家国天下的概念,在华夏大地上根深蒂固,朱纯臣也很清楚,哪有什么千年的王朝,从来有的都是千年的世家罢了。 摸了摸手上的免死金牌,朱纯臣下意识,就打算上前一步告罪,先声夺人,明朝的皇帝们,历历代代都吃这一套,如果坦然承认自己的罪状,没准皇帝能够龙心大悦,也不一定! 可是就当朱纯臣打算往前走的那一刹那,魏忠贤屁股一撅,挡在了朱纯臣的面前,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恭恭敬敬的五体投地,跪在了那道倚窗赏月的背影之后。 看着这一幕,朱纯臣心中大惊,魏忠贤何许人也?嚣张跋扈,识天下英雄为无物,执掌朝纲,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存在,居然从踏入这御书房之后,就收起了自己的一切气焰,宛如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奴一般。 这也是为何朱纯臣和魏忠贤踏入御书房后,朱纯臣也没敢吱声的原因,因为魏忠贤都不敢说话,更别说他这个区区‘罪臣’了! 然而魏忠贤这一挡,这一跪,让朱纯臣的内心开始了风起云涌,这小皇帝到底对魏忠贤做了什么,才能让魏忠贤在他的面前,如此老实? 可摸着免死金牌带来的安全感转瞬即逝,被魏忠贤打断之后,朱纯臣也没了出声的念头,轻轻叹了口气,一摆袍袖,恭恭敬敬的,跪在了朱由校的身后。 过了一刻,在朱纯臣觉得双膝无力,两腿发软开始发软的时候,端着酒杯的朱由校方才缓缓转身过来。 “成国公,朕想见你一面,已经很久了。”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方才知道,成国公真真的当得起,大明门脸这样的一个称号,也难怪,异族番邦争先恐后的,想要巴结成国公,甚至,连人,都送到了成国公你的府上!” 话音刚落,在御书房的屏风后,一个全身黑色劲装,面带银质鬼怪面具的男人走了出来,顺带着,就将手里几颗圆滚滚的东西,丢在了朱纯臣和魏忠贤的面前。 魏忠贤双眼微眯,鼻翼抽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了他的鼻子里。 人头!谁的人头?!看着地上那破开的黑布中,滚出的几颗人头,魏忠贤严重出现了一抹疑惑,可是当他看到那几个头颅的脖颈部位的刺青之后,下意识的就要惊呼了起来。 然而,朱纯臣的反应,更加剧烈,本身就是心中有着极度对死亡的恐惧,再乍一看这几颗圆滚滚的头颅上,那死不瞑目的熟悉面孔,朱纯臣直接尖叫了一声,后退了好几步出去。 这几颗人头,这几颗人头! 都是从他府上,逃出去的那几个人的人头啊! “啊啊啊啊啊!” 看到这一幕,魏忠贤恍然大悟过来,知道了这几颗头颅,到底是何来路! 但是想明白了归想明白了,天启帝明明是让自己去处理这些事物,可自己搞砸了,还让自己的主子动手去收拾。 这已经是魏忠贤作为天子家奴的失职了! “陛下!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 御书房的寂静,已经被朱由校的主动开腔打断,而朱纯臣的尖叫,更是彻底的撕破了乾清宫中的宁静,魏忠贤以头抢地的认错,让朱由校的脸庞上,出现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魏伴伴,起来罢。” “本身也没指望,你真能包围住成国公府,让成国公府,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朱由校的话,同时让魏忠贤和朱纯臣的心,如坠冰窟。 “陛下恕罪!陛下!奴婢这次回去之后,就好好整顿东厂,让那些无能之辈,全从东厂滚出去!” 东厂中的关系户,酒囊饭袋,可是一点都不少,之前使唤锦衣卫太顺手了,导致魏忠贤手中的东厂番子们,战斗力极弱,而且军纪极为败坏。 这一点,魏忠贤心知肚明。 本以为今天魏忠贤这个厂公亲自出马,亲自督阵,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没成想,还是让成国公府里的人,逃了几个出来。 而这几个人为何会死?魏忠贤隐隐约约猜到了,必然就是自己主子暗地里训练的那支护龙卫干的好事!他们,如同鬼魅一般,潜藏在自己的身畔! 自己的主人,果然已经开始,不信任自己了么? 不然为何,自己竟然能不知道主子到底咋训练的护龙卫,又是咋,才能让这些护龙卫变得如此擅长隐匿? 危机感,陡然而生! 第六十章 人间清醒朱纯臣 朱纯臣的心里,却又是另外一个念头,这几个人的人头,很明显,都是清洗过的,甚至连头发,都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所以散发的血腥味,才那么的淡,甚至连自己作为一个武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嗅到。 而魏忠贤的表现,也很清楚的证明了,魏忠贤也毫不知情! 这代表着,面前的这个皇帝,真的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真的,是藏于一切幕后的操纵者! 魏忠贤也好,还是东林文人也罢,甚至就连信王,就连这天下百姓,都是他的掌中物! 他的身边,有着连坐拥东厂的魏忠贤,都不敢小觑的武力组织。 他说让骆家父子去重整南镇抚司,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田尓耕屁话都不敢说,就直接让和他有仇怨的骆家父子再度起复。 而且,之前听闻的坊间流言,也再度回响在了朱纯臣的脑海中,那就是魏忠贤大义灭亲,亲自将他的对食妻子客氏,以及他视若己出的侄儿魏良卿,送进了锦衣卫大牢! 能让魏忠贤这个大太监,亲自将陪伴自己那么久的妻儿全部送入大牢,这说明,魏忠贤对于自己面前的这位少年天子的畏惧,是深刻在骨子里的! 畏惧! 这才是重点!朱纯臣很清楚,魏忠贤掌权这么多年,经历的刺杀无数,他何曾表现出过畏惧,甚至于,在万历朝末期强势崛起,一举成为了文坛领袖的东林党官员,更是在魏忠贤的屠刀下瑟瑟发抖。 就连暗地里支持东林党人的东南财阀地主阶级,都不敢明着在京师给魏忠贤下绊子! 这样一个人,一个凶焰滔天的人,居然能如此畏惧天启帝?!这小皇帝,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魏忠贤怕成这样?! “成国公,抬起头来吧,你都敢直接唆使朕的东厂厂公和你一同架空朕了,你都敢直接问,为什么朕的东厂厂公这么听朕的话了,还表现成这样,多少有那么一点不合适吧。” “不过你分析的没错,朕的确是想要拿你作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要杀你,以震慑京中的一切牛鬼蛇神。” “让他们,在朕亲征的过程中,不会扰乱京师,不会让朕的后方,出现问题。” 听着朱由校的话,魏忠贤和朱纯臣的脸上,迅速的涌出了豆大的汗珠,这些话,方才虽然说是入了紫禁城之后说的,可是二人,都是压低了声音对的话,为何这在宫中御书房的天启帝,能够知道的清清楚楚?! 看着两人的表情,朱由校不禁感慨,还好自己在后世的物理这一块学的挺好,进可绘图让那些匠人们,锻造冶炼出自己需要的零件,退可制作小型发电机,将最早的电力监听装置,折腾了出来。 虽然说,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挺大的,可是21世纪重生到现在的朱由校,很轻松的就靠着画大饼把宫中的不少太监,策反到了自己这边,为自己做事。 他们面对魏忠贤的大饼,都能一个个的为了魏忠贤奋不顾身。 何况是当今天子,连魏忠贤面对他,都战战兢兢的朱由校亲自画下的大饼呢? 他们何从抵御?于是很轻松的,朱由校就掌握了绝大部分宫中的宦官,可以让他们,为自己做事,通过自己的装置,来监听宫中。 虽然说这只能够暂时让朱由校监听整个紫禁城,可是这同样也已经足够了! 朱由校可不希望,在自己住着的这一亩三分地,有人暗中密谋想要弄死自己,自己都还不知道! 而且监听宫中的好处,在现在也体现的淋漓尽致,至少在此时,魏忠贤和朱纯臣,都被朱由校的这番话震撼到了! 朱由校高深莫测如同鬼神一样的形象,瞬间,就在魏忠贤和朱纯臣二人的心目中,塑造了起来。 魏忠贤倒是还好,毕竟他心中早就将朱由校视作了人间之神,全知全能,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这种刺激对于朱纯臣而言,可就太大了!一个身处御书房,就可以知道宫门处发生事情的皇帝。 谁又能够保证,他无法知道,自己家中自己和那些宾客们,说过什么内容呢? 虽然朱纯臣口头上跟魏忠贤说过无数次,自己绝无反意,不敢谋反。 可是家中酒宴后,在大家的花花轿子人抬人后,自己有没有说过出格的,逾越的话,朱纯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没说过! 酒后吹牛什么的,这能叫做事儿? 很明显,这不能! 而现在皇帝表现出的这一份能力,让朱纯臣觉得脊背生寒,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天威难测?这就是所谓的天威? 面前的小皇帝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可是偏生,又让朱纯臣觉得,万分的陌生,虽然这么多年来,朱纯臣的确很少和皇帝会面碰头,可是这小皇帝,却也没有经常藏身于幕后啊! 怎么着,这小皇帝不声不响间就能够操控了整个国家?不声不响间,就瞒过了全天下! 要知道,即便是嘉靖皇帝和万历皇帝两个老狐狸,虽然都有过藏身幕后遥控朝政的‘优良传统’,可是他们,都是在掌握了一定朝堂之间威望之后,才藏身幕后的。 天启帝在朝野之中,有个屁的威望?! 木匠皇帝,文盲皇帝,各种各样的称谓,都被东林为首的文人扣在了小天子的头上,甚至于因为小皇帝放任魏忠贤干政,导致不论是朝野还是民间,都一致认为小皇帝只是魏忠贤这个太监的掌中傀儡! 如果不是这样,作为皇帝之弟的信王,作为和朱由校一同长大,关系很亲密的信王朱由检,又怎么会投靠东林,意图靠着东林,靠着那些谦谦君子,来抗衡自己的皇兄? 朱家皇帝,都很偏执,甚至于朱家皇室的人,都算得上一句偏执,信王朱由检觉得自己的皇兄走上了一条歪路,就必须要说服他的皇兄,如果说服不了,那就拉他的皇兄下马,自己成为皇帝,来改变这个世界。 虽说这可能不是信王的本意,但是这的确是现在信王在紧锣密鼓准备做的事情! 天下的文官武将,又有谁,没有得到信王的拉拢?甚至连田尓耕、许显纯、魏忠贤这样,依靠着天启帝上位的人,都被东林多次送礼,贿赂。 更别提其他了! 但是,天启帝想要亲征?这还是给朱纯臣吓了个不轻! 第六十一章 纯臣不纯朱纯臣。 “陛下……想要亲征?” 朱纯臣颤抖着声,说出了这句话。 亲征,亲征哪?现在整个大明朝,最紧急的战事就是辽东的战事,而辽东的战局,早已是京师中武勋子弟们眼中的血肉磨盘了。 皇帝如果带人亲征辽东,那不就是给了信王,给了东林一个机会么? 想到这里,朱纯臣不禁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宫室外,对魏忠贤所说的,大明朝现在已经支撑不了一次代宗和英宗争权的事情了这句话。 辽东,一时半刻是平不了的,血肉磨盘只会不断的消磨大明的血肉,让大明的江山,变得更加摇摇欲坠。大明的血肉,都在辽东不断的战事中,被消耗。 不论是财力,还是兵力,都正在源源不断的磨损,而大明的国力,也就随着辽东不断的动乱,一直在损耗,到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一句日薄西天了。 然而,如果天启帝真的亲征,而且还成功的击溃了辽东女真之乱,那么,天启帝能刷到的军中声望,可就大了! 但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可不是什么虚话,这是女真自从万历末年起兵到现在,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朱纯臣作为京中地位最高的武勋之一,他很清楚,在萨尔浒之战之后,本身暴打倭寇,打了万历三大征的那支明军,已经彻底没了底气,没了跟脚,被打的完全找不着北了! 面对女真的时候,一身本事十成里边发挥不了五成!守城都未必能守得住,更别提出城野战了! 再加上军饷的供应不足,导致辽东糜烂的局势,在万历朝到天启朝的短短几年中,就演化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直到天启帝任用魏忠贤,并且安排了袁可立,孙承宗等人去辽东,方才勉强遏制住了辽东的局面。 虽然说现在的辽东,在几大名将的治理下,还能够勉强抵御女真,可是能抵御多久,真是一个未知数! 皇帝想要亲征,现在唯一能去的方向,只有辽东!可是皇帝带着什么样的人马去辽东,才能战而胜之?! 朱纯臣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脑子在这一瞬间,迅速的转动了起来,思考着,朱由校靠着什么,能够击败如今大军压境的女真人! 如果说,朱由校真的是一切的幕后黑手,幕后操控者,那么朱由校还真有可能能够中兴大明。 大明如果能够中兴,朱纯臣不介意让自己的小命,成为成国公一脉能够再度荣华富贵延续几百年的工具。 可是小皇帝居然要亲征辽东?凭什么亲征?拿什么亲征?! 大明朝,能够守住边关不让女真入境,就已经极为艰难了! 听着朱纯臣的话,魏忠贤阴恻恻一笑道:“成国公,这件事情,就不劳您多想了,陛下早已有了准备……” 没等魏忠贤将话说完,朱由校挥了挥手,眼中带着一丝饶有兴趣的看向了朱纯臣说道:“没错,朕打算亲征辽东,成国公,有何高见?” 朱纯臣面色一白,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双目盯着朱由校的面孔,低声道:“陛下,臣,劝你不要去。” “辽东此时乃我大明的血肉磨盘,不断的吞噬消耗着大明的国力,一片糜烂之下,陛下即便是亲至,也不一定能够稳定环节辽东的局势,更别提,陛下自幼长于深宫,兵法研习不精,此去辽东。” “臣,恐靖康之事重演!” 看了看朱纯臣,朱由校挑起了眉头来,这货此时的表现,比起十几年后辜负了自己便宜弟弟那个朱纯臣,简直可以说判若两人。 历史上,大明王朝倾覆的时候,朱纯臣不仅仅闭门不出,对崇祯帝的求助充耳不闻,更是投降了攻破北京城的李自成,甚至在最后,还选择了和陈演等东林官员一同劝进李自成。 而现在面前的这个中年人,虽然说根据魏忠贤送来的资料,以及自己暗中训练的护龙卫调查,朱由校知道,他做的腌臜事也不少,同样,也和东林混在一起,八面玲珑。 可是至少今天在宫中,他和魏忠贤的对话,以及他现在的表现,都让朱由校觉得,这个成国公,是藏拙藏得太过了,本事,还是有的。 至少他的判断,没有出什么问题,同时,朱纯臣甚至还能对辽东战局有一个清楚的认知。 虽然说这一份认知,不知道朱纯臣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可是至少朱纯臣,还是能够开眼看世界,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将世界的变化视作无物,藏在自己的舒适领域中不愿出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突然觉得,朱纯臣他之所以纯臣不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儒教的洗礼,根深蒂固。 在朱纯臣的心中,也许保存成国公一脉,比起保存大明王朝,更加重要,所以面对崇祯皇帝不遗余力的信任,朱纯臣果断的选择了背叛。 毕竟当时的局势和现在不一样,当时的后金,可是在宁远之战中死了老奴,导致整整数年不得寸进,而后又被关宁铁骑死死的挡在了关外,在当时的人看来,后金的威胁,哪有李自成的大顺大? 于是朱纯臣就投靠了李自成,随后,被李自成杀了祭旗。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看着朱纯臣说道:“成国公,你是聪明人,朕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反正今日,你也没法走出紫禁城。” “朕,欲率军亲征辽东,驰援宁远城。” “对此,你如何看?” “朕可以告诉你,此次女真倾巢而出,兵力不会低于六万,应当会号称十三四万大军,直扑宁远城。” “根据朕的情报,贼酋努尔哈赤,会亲自前来。” “大战,即将打响。” “成国公,若你是朕,你会如何处理这一仗?” “虽然你不能走出去,但是如果你的答复能让朕满意,朕允你,保留成国公一脉的香火!” 朱纯臣看着脸上挂着笑意的朱由校,心却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朱由校说的太明白了,那就是今天,他朱纯臣,是无法走出紫禁城的。 而保留香火,这个目前的第一任务,则是重重的扣在了朱纯臣的肩头,他知道,这是朱由校,这是天启帝的考验,自己如果能够通过考验,天启帝才会觉得,成国公一脉,依旧有着家学底蕴在,能够为大明尽忠! 这样,朱由校才会愿意保留成国公一脉,最后的香火! 努尔哈赤亲自率领六万以上的女真前来攻城,朱纯臣的脑子飞速运转,在脑海中,迅速的分析起了战局来。 突然间,电光火石之下,朱纯臣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六十二章 火炮?!脑补了个长篇! 火炮!朱纯臣想到了能让宁远城转危为安的致命大杀器,那就是大明极为重视的火炮!女真人多是组合重甲步兵,攻城拔寨,无坚不摧。 而在萨尔浒之战后,平了叶赫氏的女真在草原上拿到了一块地盘之后,也逐渐开始发展起了自己的骑兵。 但是女真的绝对主力,在这个时候,依旧还是以多重甲为主的重步兵。 大明调侃女真人是野猪皮,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出自这一层面上,毕竟身穿几层盔甲,皮厚的跟野猪一样,一刀下去不一定能砍透,再加上女真人自白山黑水中出来,本就养成了一副悍不畏死的性子,在正面对抗中,当然能够施加给他们的敌人极大的心理压力。 从而战而胜之! 可是面对以擅长火炮而闻名,而且属下有着不少弗朗机人的袁崇焕,宁远这座城,能够让女真的野猪皮重步兵狠狠的磕掉门牙! 但是据朱纯臣所知,辽东战局,现在风云突变,而且根据自己的下人汇报,努尔哈赤是因为得知了孙承宗被天启帝撸下来,易帅换将的前提下,才选择点兵准备军资突袭的,魏忠贤更是连他的心腹高第都派了出去,用于执掌辽东指挥权。 而高第这个人,朱纯臣熟的很,胆小如鼠的酒囊饭袋罢了!这个人去了前线,第一反应肯定是尽数放弃关外,固守雄关!而不会跟着袁崇焕等人一同,去继续把守关宁锦防线。 连自己的人,都能打听到女真盛京的消息,更别提比自己还要喜欢用间谍的努尔哈赤了! 努尔哈赤不可能不知道,高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此时的关宁锦防线,可以说是防御最弱的时间,如果大军出击,甚至一举破了山海关,那么女真大军饮马黄河都有可能! 朱纯臣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一条条关键的消息,被朱纯臣总结了出来。 孙承宗被替换,十月的事情,加了光禄大夫,可是如今孙承宗还没有回朝! 孙承宗的老搭档袁可立,此时正在朝中担任兵部右侍郎,如果有事,随时可以出征,袁可立组建的登莱防线,可是让女真人苦不堪言。 而高第继任,是十月的事情,高第现在应该刚刚接过孙承宗手中的兵权。 努尔哈赤得知消息,最快也需要七日,准备军需,至少需要一月!一月后,隆冬腊月,又正值新年,大雪覆盖下,属实是突袭的最佳机会。 偏生,天子此时选择亲征!此时亲征,以北京城的军需物资,几日间就能组出一支能够供给数万大军沿途消耗的补给出来,更别说魏忠贤的主子亲征,魏忠贤能不放在心上? 届时只怕是和昔日成祖出征鞑靼瓦剌一般,大军未动,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就已经将沿途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北京城到宁远城,八百余里,数万大军日夜奔袭,短则半个月,长则二十天,就能抵达前线!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让朱纯臣难以想象的念头。 莫非,这一切,都是皇帝的计划? 按照自己将这已知的一切,全部整合串联之后,朱纯臣彻底的被震撼了! 小皇帝这几天亲征,带上袁可立,在十二月前,就能抵达山海关,同时斩高第壮君威,和孙承宗上演一出君臣相和,同时袁可立依旧巡抚登莱防线,他的老下属毛文龙,多少也会给袁可立几分面子,不再那么嚣张跋扈听调不听宣。 努尔哈赤虽然擅长用间,可是面对效率全开的东厂和锦衣卫双重伺候下,也还是不够看的!再加上小皇帝身边这些藏于暗中,一看就不简单的护龙卫,足以让努尔哈赤成为一个瞎子,甚至于如果小皇帝还有懂女真语的亲信的话,还可以假借努尔哈赤的间谍名义,给女真传递假消息! 女真,正月才能筹集完物资,大军行进。 而小皇帝,则能提前他们一个月的时间,组建属于他自己的防线! 皇帝亲征,本身就是一件壮士气的事情,更别提还带上了孙承宗和袁可立这两老头!辽东诸军,不可能乱! 在一个月的时间差里,天启帝足以训练出一支强军,同时甚至能够抽调整个关宁锦的火炮,在宁远城外,轰轰烈烈的炸上一轮! 成了瞎子,也就罢了,努尔哈赤可能会收兵不发,等待来年。 可是,努尔哈赤甚至可能会被假消息诱导的晕头转向!在这样的情况下,努尔哈赤以及他麾下的重步兵,凭什么,能和有备而来的天启帝作战? 莫非,这一切都是皇帝的布置?!魏忠贤,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将高第丢出去当一个立威的工具人? 要知道,高第可是魏忠贤手下的人里,唯一一个有着统领大军经验的人! 朱纯臣微微抬头,看到了面前那脸上带着盎然微笑的天启帝之后,心中陡然一惊,还真有可能! 魏忠贤为了小皇帝,连客氏和他视作己出的侄子都能丢弃,更别提只是一个区区部下了!如果能为天启帝立威,朱纯臣觉得,此时的魏忠贤连自己那条老命,都可以舍得不要! 可是这般缜密的心思,真能是天启帝这么一个长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少年天子能够想到的? 电光火石间,朱纯臣脑子中飘过一个人名:孙承宗! 主掌辽东兵马大权的辽东督师孙承宗,可是曾经小天子的老师啊! 而且,之前弹劾孙承宗,导致孙承宗被罢免的人,可是魏忠贤的阉党中人!天知道,这是不是朱由校的一盘棋?让天下人,都看不懂的一盘大棋?迷惑了所有人的前提下,才能够保证,关外的女真,不能得到消息。 这样,关外的女真才会主力尽出,力图一搏! 毕竟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谁能想到铁桶一般遏制了女真好几年的关宁锦防线,下一次出现漏洞,需要等到什么时候?! 然而这样一来,一切,可就落入了小皇帝的设计中! 看着面前那带着似笑非笑表情,似乎将自己内心都看透了一般,而且满脸写着“对对对,你猜对了!”的小皇帝。 朱纯臣冷汗淋漓,五体投地道:“陛下,君心似海,臣,不敢揣摩,臣只愿以臣有用之身,为陛下尽一份心,尽一份力!” 看了看这似乎彻底放弃了治疗的朱纯臣,朱由校突然点了点头道:“看来朕的用意,你猜到了,那么,成国公,你做好死的准备了么?” 杀不杀朱纯臣,其实都在朱由校的一念之间,这朱纯臣这么懂事,朱由校反而一时间,不是那么想杀他了。 毕竟这人,太会脑补了,而且,还是朝着正确的方向脑补,朱由校估计,就自己刚才那一番威吓,朱纯臣都脑补了一整部40集电视连续剧的内容! 第六十三章 杀不杀他好? “陛下,臣罪该万死,勾连异族番邦,贩卖大明情报物资,同时利用老臣身为靖难功臣之后的身份,作威作福,鱼肉乡里,大肆敛财。” “还请陛下治罪!” 听着朱纯臣这一番话,朱由校不禁砸吧砸吧了嘴,要不说,朱纯臣是个聪明人呢,从他在原本时空果断明哲保身,弃了没出路的崇祯帝,投了李自成就能看出来,朱纯臣这厮,看着忠厚老实靠得住,实际上肚子里一肚子坏水,一肚子投机。 但是这样的人,是人才啊! 手底下的聪明人越多,朱由校就知道自己要动脑子的地方,就越少。 看了看朱纯臣,朱由校摇了摇手道:“成国公,暂且说说,你分析的怎么样。” “看你思索考量了那么久,想必,已经将你所认为的事情,都全部整理好了,对么?” 朱纯臣抬起头,看着朱由校,低声道:“陛下,老臣……罪臣知道,罪臣罪该万死,万不敢揣测陛下心意,君心似海,岂是我这种区区凡人可以轻易揣摩的?” “罪臣,不知道,罪臣,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朱由校听着朱纯臣的话,嘴角一挑,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么魏伴伴,成国公一脉,族诛!你现在去办吧!” 朱纯臣的表现,很明显就是他猜到了一些事情,但是朱纯臣猜到的事情,没准关系太大了,甚至有可能,能够改变时局,所以朱纯臣不敢开口,因为他担心万一皇帝不是那么想的,却觉得他所想的有搞头,去玩那么一波! 可是朱纯臣更没想到的,是朱由校在听到他的回复之后,断然就向魏忠贤发起了命令,族诛!将整个成国公一脉,彻底铲除! 这话一出,朱纯臣整个人就跪在了地上,疯狂的磕起了头来。 恰在魏忠贤领命准备转身的那一刹那,一个魏忠贤极为眼熟的小太监,抱着一沓文书卷宗,走了进来。 “陛下,您让奴婢整理的贼酋手书,以及来往信件,奴婢,都整理好了!”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跪在了朱由校面前,将文书双手托起,随着朱由校面带笑意的示意起身后,小太监站起了身来,一回头,就看到了正领了任务准备去抄刀子砍人的老魏太监。 “呀?老祖宗您来了?” 小圆子的话,打破了御书房中的诡异气氛,朱纯臣那极具节奏的磕头突然停了下来,魏忠贤也极为诡异的,将头扭了过来,看向了小圆子。 听着小圆子这句话,朱由校看向魏忠贤,眉头一挑,调笑道:“魏伴伴,还让人管你叫老祖宗呢?祖宗说的都是死人,你活的好好的,怎么着,就想死了?” 说完这句话,也没等魏忠贤的反应,朱由校随手接过小圆子手中的文书,丢在了御书房书案上,双目如炬看向小圆子道:“小圆子,你说,这些女真文字,你能否临摹?能写几成相似?” 小圆子一拍胸脯,整个人站的笔挺说道:“陛下!您这是看不起奴婢!就这贼酋老奴的一手字,奴婢不说多了,仿写个九成,不成问题!” 仿写!贼酋!努尔哈赤文书! 听到这些字,朱纯臣的两眼迅速的被血丝占据,如同疯魔一般,朱纯臣膝行爬到了朱由校面前,高声道:“陛下!罪臣说!罪臣,什么都说!” 如果说一开始,朱纯臣只觉得自己揣摩的那些东西,猜测的那些东西,也许是小皇帝的计划,也有可能不是小皇帝的计划,而是自己猜错了。 可当朱纯臣听到小圆子这一番话之后,朱纯臣确定了,这一切就是天启帝在幕后操盘,遥控一切! 为的就是迷惑女真,来一手引君入瓮! 好让天启帝亲自领军打一场瓮中捉鳖! 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看向朱纯臣说道:“既然如此,那成国公,不妨说说?” “魏伴伴,回来罢,一同听听成国公,有何高见!” 魏忠贤冷着脸,转回了身子,恶狠狠的扫视了一眼小圆子,面向天启帝,恭恭敬敬的行礼道:“陛下,奴婢从未让下边的人儿们,叫过奴婢老祖宗,还望陛下明察!” 等朱纯臣将他的一番分析,都头头是道有条不紊的说出来之后,朱由校看向朱纯臣的眼神,都变得好奇了起来,这朱纯臣藏的一手好拙,把自己一个人间清醒,活生生藏成了一个傻缺,甚至还被钉刻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朱纯臣的猜测,其实和朱由校的思路想法,已经可以说得上一句八九不离十了,虽然说朱由校的这一番布置,是穿越之后,匆匆根据当时的局势,原主的记忆,以及史书上的记载而做下的。 但是朱纯臣居然听着沿途上的一些关键词,就能够分析出来这么多,而且几乎精准的和自己所做的布置吻合,这无疑说明,朱纯臣是个大大的聪明人! 只不过,他的脑筋,全用在了朝堂上的八面玲珑和左右逢源,以及如何保存成国公一脉上了,而没用在如何精忠报国上。 这样一个聪明人,一个能够脑补,甚至将自己的计划补充完善的人,就这么杀了,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着朱纯臣说道:“成国公,朕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可以将朕的大计,猜的这么完善,不过你倒是猜错了,朕这一番谋划,皆是出自朕一人之手,而非孙阁老之臂助。” 听到朱由校的确定之后,魏忠贤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惊骇万分,自己虽然是野路子出生,可是好说歹说,也是陪在朱由校身边很长时间的老人,怎么着对于帝王心术,对于帝王想要如何去做这一方面的了解,甚至还不如朱纯臣? 莫非,从小经历的耳濡目染,比起自己在宫中这么久的经历,更加有用? 同样的,小圆子也被朱纯臣说出的朱由校计划吓得两股战战。 他是家道中落,从广州来的京师投奔亲戚,沿途上的山匪路霸,见得也不少。 那些山匪路霸,就足够可怕了,更别说,在民间,在宫中,被传得宛若地狱恶鬼一般穷凶极恶的女真人! 小圆子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天启帝,要将仿写努尔哈赤笔迹的任务,交给自己。 “陛下万胜!大明万胜!奴婢祝陛下,马到功成!” 第六十四章 朕允了! 此时的朱纯臣表现出了比魏忠贤和小圆子更为谄媚的一面,双膝跪地直接呼喊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魏忠贤眼角一抽:这老货!居然这么机灵!你们武勋的骨气呢?! 但是魏忠贤却也不慢,同样跪地高呼了起来。 朱纯臣哪能还不表现出他机灵的一面?如果再不表现出来,么准就没机会表现了!更别说,小皇帝通过他的一连串操作加暗示,让朱纯臣确定了小皇帝就是那个手黑心狠的幕后操控者。 现在发生的一切,现在发生的所有,都是小皇帝一手操控的! 自己的小命可以不保,但是成国公一脉,还是需要保存的!不然朱纯臣觉得,他要无颜面见自己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了! 怎么保住成国公一脉?通过天启帝刚才的表现,朱纯臣就能猜到,天启帝看重了自己的才能,觉得如果说成国公的下一代,如果也有和自己一样,有着才能的话,是可以保留的! 死自己一人,就可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纯臣直接把他当初面对万历帝时候的那一份机灵劲儿,全部发挥了出来。 朱由校看着朱纯臣那早已灰头土脸的模样,颔首一笑道:“成国公,你觉得,朕这一招引君入瓮加上瓮中捉鳖的组合,能不能让贼酋授首?” 听到了天启帝的话,朱纯臣额头上的冷汗,又一次滑落了下来。 作为大明朝武勋阶层里最顶级的一批,朱纯臣哪能不知道如今的大明朝各大卫所的军队,都烂成了什么样子,吃空饷的就不说了,其中精锐,大部分都成了他们上官的家奴! 甚至就连京师中的各卫,哪怕是三大营,其实战斗力都极为堪忧。 只不过是三大营一直在京中驻守,极少有拉出去作战的机会,故而能够保存住这大明朝军队最后的颜面。 可真的如果天启帝带着三大营,带着京中战士去驰援辽东,那可不就是作死?甚至还是作大死! 当初的土木堡之变前,明英宗朱祁镇可不也是雄心勃勃,带着三大营,带着当时天下最能打的明军扑去前线,结果被有了准备的瓦剌直接大败,二十余万将士死伤过半,明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三大营直接全军覆没。 一战而断大明武勋之脊梁!自那以后,大明的武勋就在文官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那一战中,直接葬送的国公可不仅仅只有英国公张辅,更是有着他朱纯臣的老祖宗朱勇! 而且,他的老祖宗朱勇在那一战前,还领了大将军一职!在土木之变兵败鹞儿岭之后,战死沙场的朱勇直接被于谦为首的文人集团扣下了损兵折将,有罪于国的帽子,让明代宗朱祁钰夺了爵位。 若非是英宗复辟之后,恢复了成国公一脉的爵位,更是追封朱勇为平阴王,也许成国公一脉,在那会,就泯然众人了。 虽然说朱纯臣从心眼里,觉得于谦是个大大的忠臣,大大的良将,更是一个大大的能人,不然于谦也没法指挥当时人心惶惶的北京城军队,打赢京师保卫战。 可是这也不妨碍朱纯臣厌恶于谦,因为于谦当初的落井下石,和此时的天启帝想要弄死自己,有什么区别? 当初于谦定朱勇的罪,还不是因为朱勇在军中的威望也好,还是自身的官职也罢,都能够起到一个极大的杀鸡儆猴作用,连朱勇都定罪夺爵,更何况其他人? “也许,成国公一脉,还真就有着生来就用在杀鸡儆猴上的天赋吧!” 朱纯臣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随机,他又哑然一笑。 “比起先祖,我这个后人,除了生了几个娃儿,能够延续成国公一脉香火之外,可真的能说得上百无一用啊!” 朱勇的军中威望和朝中身份,可不像是朱纯臣一样,靠着祖辈荫庇才得来,而是正儿八经一刀一枪从战场上杀出来的。 二百年前,朱勇随着成祖朱棣北征蒙古,大胜。 宣德元年,朱勇伴随明宣宗朱瞻基平定汉王朱高煦之乱时,更是提出了关键性建议,定了朱瞻基的心!让汉王之乱平定的极快,没有对大明的根基,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而当英宗朱祁镇登基之后的正统九年,朱勇更是亲率大军出喜峰口,二度大败蒙古,战功赫赫! 这样一个人,在死后,被于谦利用他的声望去打压朝中的乌烟瘴气,起一个杀鸡儆猴的作用也没问题。 而自己,只是一个靠着祖辈荫庇,满脑子蝇营狗苟的腌臜之徒罢了,何德何能能够像自己的先祖一样,也起到一个杀鸡儆猴,镇压朝内不良之气的作用? 朱由校双眼微眯,看着朱纯臣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逼问道:“成国公,回答朕的问题!” 虽然朱由校能够理解朱纯臣的脑补,但是朱纯臣这一思考,就是半晌,这整个御书房也就随着朱纯臣这一卡壳,而整个停摆,气氛多少也有那么一点怪异。 朱纯臣面颊抽搐,听着朱由校的逼问,下意识倒退一步,咬了咬牙说道:“陛下,不若与罪臣沙盘推演一场,若陛下能胜,还请陛下杀了罪臣之后,悬罪臣之首于东门,罪臣想看着,陛下大胜归来,这样,罪臣即便下了九泉,也能够含笑跟祖宗说。” “罪臣,不辱成国公一脉!” “还请陛下,能够三思而后行,昔日的土木之变,在此时的大明,再不可重演,女真也非瓦剌,他们比瓦剌更加野蛮,更加凶残。”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由校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华夏大陆上的沙盘推演很早以前就出现了,可是这朱纯臣居然想跟自己玩这么一出,他莫非觉得,如果自己在冷兵器的沙盘推演上,就会输给他不成? 可是越听,朱由校突然觉得,越发的不对味了起来,朱纯臣这是打算以血证忠?还提到了土木堡之变! 土木堡之变!再度想到这一次事变之后,朱由校的双眼微眯了起来,因为他也想到了,死后被夺爵的骁将朱勇!此成国公,虽然非彼成国公,可是好歹是一脉的。 而且,都是用毁掉一切他的荣誉的方式,来杀鸡儆猴。 瞬息间,朱由校就猜到了为什么朱纯臣会说这些话,为什么朱纯臣脸上会出现释然。 想到这里,朱由校的食指重重的在书案上一磕,看着朱纯臣道:“行,朕,允了!” 第六十五章 人菜瘾大土木堡战神 声如惊雷,响彻整个御书房中,朱纯臣听到小皇帝这一番确定,讶异道:“陛下,如何比斗?”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由校嘴角一挑,双眼盯着朱纯臣的眼眸说道:“成国公,不知以当初鹞儿岭之战复盘,成国公你愿执何方?” 鹞儿岭! 这三个字一出,朱纯臣满脸惨白,这就是成国公一脉永远的噩梦来源,朱纯臣的老祖宗朱勇,在鹞儿岭一战中,惨败于也先,战死沙场。 而随后随着英宗被俘,带着瓦剌大军叩关,在于谦等文官团体的带领下,当时的成国公朱勇直接被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 无能,自大,有罪于国,等等罪名加在朱勇身上。 夺爵,贬黜,等等待遇,加在了成国公一脉身上。 若非是英宗复辟,为朱勇平冤翻案,那么成国公一脉,现在铁定是泯然众人了。 “天启帝在这个时候提到鹞儿岭,莫不是天启帝想到了昔日的成国公一脉蒙冤上?” 朱纯臣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连忙盯着天启皇帝说道:“陛下,罪臣执先祖朱能一方,昔日战局为吴克忠、吴克勤兄弟率他们标下一万余人先战被困,罪臣先祖与先永顺伯薛绶率本部四万余人支援。” “监军刘僧不知兵,且不知地势,贸然而动突入隘口。” “此时英宗信任王振,罪臣先祖担心监军出事,带人前去解救。” “哪知刘僧部早已全军覆没,罪臣先祖及永顺伯突然遇伏,突围不得,双双战死沙场。” “全军覆没!” “不知陛下,打算自何时间段,开始这一役的沙盘复盘?” 朱由校看了一眼朱纯臣,挑了挑眉。 这朱纯臣小主意打的还是不错的,选择双方的时候,居然主动将兵力更多,而且在历史上大获全胜的瓦剌也先一方,交给自己。 这是想着,能够在复盘的时候,如果输了,那也是输在了兵力以及历史本身上,而如果胜了,朱纯臣更是能在自己这个皇帝面前,狠狠的露一把脸,至少,将他的用兵之能,展现了出来。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选了这一战,根据如今大明的记载来看,这一场二百年前的战役,其中明军为4万余人,而瓦剌的也先,却是有备而来,三万铁骑,十余万步军。 看了看朱纯臣的表情,朱由校嘴角一挑道:“既然如此,那么成国公,我们就从吴家兄弟被困的这个时间点切入吧!” 朱由校看向魏忠贤道:“魏伴伴,宫中有兵略沙盘,你差几个人,去搬到御书房来。”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点了点书案道:“成国公,届时沙盘起,你亲自布置战局,如何?” 其实说到底,朱由校也很好奇,在朱纯臣等鹞儿岭一战惨败的武勋后人们家中,到底是怎么记载鹞儿岭之战的。 毕竟众所周知,在后世公认的二十四史中,明史是最不可靠的,明武宗的战功,在通古斯野猪皮和他们手下的文人们眼中,是可以不计的,而明英宗的战损,是无论如何都需要夸大的。 《明史?本纪第十?英宗前纪》:“辛酉,次土木,被围。壬戌,师溃,死者数十万。” 大溃败都能死几十万人,这难道是大明朝的兵士,都被养成猪了么? 虽然说在此之前,大同等地的明军都是屡战屡败,可那都是在兵力不足的前提下,明英宗亲自带领着过去的,可是包括三大营在内的明军绝对精锐。 也先为什么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在鹞儿岭,直接将四万曾经二度击败过瓦剌人的朱勇部精锐骑兵杀了个干净? 而且能够在土木堡一战中,一口气将大明,将明初那支有着无数南征北战经验的铁军屠杀殆尽的也先,居然在北京城下,被一支仓促组织起来的杂鱼部队打了个丢盔弃甲,七零八落。 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个事实,虽然说朱纯臣家里的记载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在朱由校想来,多少也比自己前世看到过的那本明史要靠谱。 毕竟通古斯野猪皮么,干出来什么样的事儿,都不足为奇,这也是为何后世明朝的历史,一般都需要引用一大堆其余的记载,来反复验证,才能够正式的发表出来的原因。 听着朱由校的话,朱纯臣哑然道:“陛下,您如此相信罪臣,相信一个武勋之后么?当时的史官,应当已经给此役定性了才对。” 一切以史书为准,这一点,朱纯臣还是很清楚的,毕竟说到底,大明的文官集团对于自己的名声这一点,还是很看重的,他们当然会为了保持文官集团面对武勋集团的绝对优势,从而疯狂的抹黑诋毁。 哪怕是英宗复辟之后,这一点,都没有被扭转过来,因为明英宗在瓦剌的那些时间里,学会了妥协,更是清楚了,如果没有文官团体的支持,他是没法成功复辟的。 毕竟于少保的擅权,同样也挡了不少文人的路。 但是自那之后,大明就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明明在代宗时期,大明都有了一丝中兴之样,可等英宗复辟,杀了于少保之后,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江河日下的模样。 所以即便是朱勇被朱祁镇追封了平阴王,恢复了成国公一脉的荣光,可是在大明的史书中,对于昔日鹞儿岭一战的具体,也都是没有详细记载,甚至在几份记载中,都出现了极为巨大的差异。 而朱由校这一番话,无疑让朱纯臣觉得,天启帝是真的对于武勋集团看重,而不像昔日的明武宗一样,因为个人能力太强加上有个开了挂的王阳明,几乎没怎么正眼看过那些被他横压了整整一代的武勋贵族。 这一场沙盘推演,如果真的能够推进下去,而且如果能够被皇帝身侧的宦者记录进起居录里,那么很明显,就会为昔日的鹞儿岭一战洗白。 摘掉自己先祖,成国公朱勇头上无能的帽子。 想到这,朱纯臣顿时两眼热泪盈眶了起来,看着面前的皇帝,朱纯臣退后一步,跪在地上高呼道:“罪臣,谢过陛下隆恩!” 看了看朱纯臣这老脸上遍布泪痕的样子,朱由校那还能不知道朱纯臣的心思,朱由校叹声道:“希望成国公,能不负先祖之勇吧!” 身为武人,朱由校理所应当的对武人,有着天然的亲切感,虽然朱纯臣现在表现得只是一个聪明人,没有表现出他武勋,武人的那一面。 可是对于昔日的骁将朱勇,朱由校还是不介意在自己有能力为他翻案,摘掉头上骂名的能力下,让他能够名留青史而不是遗臭万年的。 至少,被自己那个人菜瘾大的便宜祖宗土木堡战神所牵连的骂名,朱由校还是乐意为他摘掉的。 第六十六章 鹞儿岭复盘 朱由校很清楚,京卫虽然说此时的实际管理者,是第七代英国公张维贤,但是却也同样不能小觑了成国公在京卫里的地位,而成国公一脉如今的家主朱纯臣,在自己的面前,展现出了属于一个高级武勋贵族的能力。 而那自己自从穿越而来,还没见过的英国公张维贤,又能有什么样的本事,什么样的能耐? 要知道,张维贤可是和明末三大案都有着牵扯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维贤依旧能够稳坐中军都督府,执掌京营,拿捏京卫,让魏忠贤提都不愿意去提的人,又岂会比朱纯臣还要简单? 虽然说在移宫案中,张维贤是亲自抬着天启帝从乾清宫到文华殿继位,可是在朱由校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里,朱由校还真没见过这个现下里的大明第一武勋,英国公张维贤! 如果说成国公一脉,是一直被拿着当杀鸡儆猴典型的悲剧一脉,那么英国宫一脉,则是一直被高高捧起来的一脉。 土木堡之变时,当时的英国公张辅,以七十五岁高龄战死沙场,然后被明代宗朱祁钰追封了定兴郡王,于谦为首的文官团体,甚至都没有挑出来搞风搞雨。 虽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妥协和权衡,已经踩了一个朱勇,当然不能再踩一个张辅,免得给整个武勋阶层彻底得罪了,引起大乱。 可这也同样说明了,英国公一脉在武勋阶层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 毕竟大明开国第一功臣的徐达,虽然是武勋,可是因为后代的站队问题,导致了徐家的地位,在武勋阶层中低了几分,即便是徐家有着一门双国公的荣耀,可是归根结底,哪有手中好好的捏着实权的英国公,成国公他们的权力大? 成国公见到了,而且朱由校也的确想要效仿先辈,将他拿出来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可是等成国公朱纯臣的本事展露出来之后,朱由校却又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毕竟说到底,现在的大明朝,缺人才,特别是缺在军中有着故旧,有着极大威望的人才,而朱纯臣,恰好能够满足这一点。 如果朱纯臣在沙盘推演上,真的可以展示出他的能耐,朱由校没准就真的舍不得杀了他了。 但是朱由校的杀鸡儆猴,却还是要用,朱纯臣一家几十口,全部押在东厂大牢,是杀是放,其实都在朱由校一念之间。 成国公一脉的兴荣衰亡,更是依靠着朱明皇室! 所以朱由校也不担心朱纯臣会真的有什么抵触,魏忠贤之前和朱纯臣说的一句话,其实挺对朱由校的胃口,只不过那句话在朱由校穿越过来的时间里,被后宫剧,玩坏了罢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朱纯臣是个聪明人,朱由校很清楚,他不会去选择走上一条不归之路,聪明人的求生欲,往往都是极强的。 等魏忠贤带着几十个小太监,将一副沙盘搬过来之后,朱由校看着朱纯臣,挑眉说道:“成国公,请!一应山川地势,兵力布置,按照你家的记载来。” 听着天启帝的话,朱纯臣满脸通红,只觉得浑身干劲十足,开始指挥起小太监们,布置整个沙盘的局面了起来。 而看着朱纯臣的布置,朱由校的眉头,逐渐拧在了一起。 通古斯野猪皮果然人面兽心不是个东西! 朱纯臣布置的朱勇部,四万骑兵,而也先部,则是有着整整十五万人!而在后世朱由校看的记载中,也先部可是只有区区两万铁骑。 虽然说当时的朱由校就觉得,两万铁骑的蒙古,想要包了骁将朱勇四万精锐铁骑的饺子,是不现实的,可是看到朱纯臣的布置之后,朱由校才知道,这其中的水分,到底有多大。 果然,和后世无数人推算,验证之后的结论差不多! 跟自己认为的数字,也差不多!以十五万精锐之师,吞掉了吴家兄弟一万余人,监军刘僧一万余人,依靠地利,再包了朱勇四万铁骑的饺子,这样,才勉强能够说得通,说得过去! 然而伴随着朱纯臣的布置铺开,对比起脑海中前世的无数记载,朱由校才能明白过来。 这被一笔带过的鹞儿岭之战,在土木堡之变整场事件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大明总计二十余万人随着英宗出征,指挥失误的情况下,寻找瓦剌主力的吴家兄弟贸然入了早有准备的瓦剌人设下的套中,监军刘僧不知兵不懂地势,前去解围被困,在这样的情况下,朱勇不得不动,导致大明最精锐的骑兵全军覆没。 而大明最为精锐的铁骑,一战尽没,连个泡泡都没冒出来,也先宣称的人数,决计不会是真实的人数,这也就导致了在文人们的记载中,成了鹞儿岭一战瓦剌不费一兵一卒就摆平了大明最精锐的部队。 明朝治世能臣李贤的《天顺日录》中,记载的更是:“寇复围,四面击之,竟无一人与斗,俱解甲去衣以待死,或奔营中,积叠如山。幸而胡人贪得利,不专于杀,二十余万人中伤居半,死者三之一。” 意思就是说,土木堡战事最焦灼的时候,大明的士卒,已经彻底的丧失了打下去的心思,甚至脱掉衣服盔甲,准备好了等死。 如果不是蒙古人为了这些财产盔甲兵器,不是专心去杀人,没准这二十多万人,都能被杀光! 如果说鹞儿岭之战中,不是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明初的那一支强军,又岂会做这幅模样? 可这一切,在朱纯臣的布置下科普下,那昔日鹞儿岭的一幕幕,似乎就在朱由校的眼前,揭开了一般! 大明输在,临敌自溃上! 如果不是也先在鹞儿岭大获全胜,更是斩了朱勇,挑他的头颅大旗招摇,让整个明军人心惶惶,导致土木堡中的英宗大军无法做出合理布置,而且先后围了两次,打了一个心理落差,那么土木堡,输的不会那么难看! 甚至此时的朱由校都开始腹诽:一切都是文官集团的阴谋了起来。 毕竟就是从那时起,明朝开国的强军,武勋大臣丧失殆尽,而整个武勋贵族,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断层,文官集团开始接掌了大权,站上了大明的权利中央,彻底将武勋集团,踩了下去! 第六十七章 朕满意,即平冤。 虽然其中的弯弯绕绕,在此时已经早已被时间长河所淹没,而当时最大的受益人于少保,也已经死于权力斗争之中,更是一身荣辱早已盖棺定论了。 即便是在现在,朱由校也不愿意将最深的恶意,加在有着忠君爱国治世之臣,更是亲手挽天倾,伴随着明代宗差点将大明掰回来的于少保身上。 兴许当初的于少保,可能在文官集团的怂恿下,的确做过错事,可是最终幡然醒悟的于少保不仅仅守住了北京城,更是在英宗被奉为太上皇,代宗掌权的那几年里,将经历过土木堡惨败的大明,治理的有了那么一丝盼头。 说一千道一万,如果不是土木堡战神玩的那一出复辟,大明到底会走上什么样的局势,还不一定。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朱由校很清楚,过去发生的事情,只能借鉴,但是没有任何必要去追究去怀念,因为不论如今的人做了什么,只要没弄出来时光机器,那么就改变不了过去。 而时光机器? 这玩意哪怕是到了2021年的21世纪,都还是个科幻产物,虽然说自己穿越了,而且不论是小说还是传闻中,都有着一抓一大把的穿越者,可是归根结底,这些穿越者们的穿越又不是玩时光机器穿越的。 自己能够在没有工业机床,没有大量的专业设备的情况下,靠着绘图制作实心弹,靠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让那些匠户能够费尽心力能够去徒手给自己锻造符合自己要求的零部件。 但是往精细了去,终究还是无法实施。 工业革命,是一个卡在朱由校喉咙里的刺,虽然朱由校凭借脑子里的知识记忆,加上如今皇宫中那全天下最为精锐的能工巧匠,足以在大明1625的土地上,掀起一场工业革命。 但是朱由校同样清楚,自己不能贸贸然将整个大明,将整个天下都拖到工业革命后的社会进程中去,先不说“皇帝轮流作,明年到我家。”这句话的作者就是五十几年前的吴承恩。 就说华夏大地上那动辄杀官造反的反抗精神,可是存在了几千年根深蒂固了!如果说自己这个皇帝,已经得到了天下认可的话也就罢了。 偏生朱由校很清楚,如今的舆论掌握在以东林为首的文官集团手中,虽然东林集团中不乏有孙承宗这样的大明栋梁,也不缺黄道周等抗清死节的民族脊梁。 但是一个连“水太凉”都能担任党魁的东林党,他们怎么可能能够安稳的看着朱由校去搞工业革命,挖他们在东南的老底子? 朱由校可不敢赌,东林党人最缺的不是忠臣,而是能力! 他们的眼光,从来就不够长远。 也许他们会看着朱由校将工业革命进行下去,也许他们会看着朱由校将新式武器遍布全军。 但是更大的可能性,是在朱由校前脚刚开始弄工业革命,后脚,朱由校就被狙杀在自家后院里! 在冷兵器时代,哪怕是手弩,都是百姓家中不能藏有的违禁品,因为即便是小孩,在近距离的情况下,都能够手执劲弩,射杀一个武艺盖世的边疆大将! 更别提比起手弩更加危险的枪械! 朱由校万不可能在一切平定之前,就将新式的军械,新式的武器,公布出去,更不可能在这一切平定之前,就将工业革命掀起来! “陛下!罪臣已经布置完毕了,一应布置,按照昔年罪臣先祖身边侥幸存活,逃回来的斥候留下的记载布置。” “还请陛下查阅,补充。” 朱纯臣的话,打断了朱由校的思绪,随着朱纯臣的声音,朱由校看向了那偌大的沙盘。 沙盘上,山川地势,水流关隘,一点点,一滴滴,全部被朱纯臣布置的极为完善,甚至于朱由校能够从这一份地图中,看出朱纯臣所说,那昔日战场上侥幸免死的朱勇部斥候,对这一场战役记住的是如何的刻骨铭心。 层层包围下,数千人,身着明军盔甲,举着吴家兄弟的旗帜,而这一圈包围之外,是举着刘字大旗的士兵,而在刘字大旗两侧的山包上,早已有着数万铁骑,枕戈待旦。 而成国公朱能的大军,则正好在鹞儿岭的山道之外,眼看着,就要冲入鹞儿岭! 朱纯臣搓了搓手,看着面前的朱由校憨笑道:“陛下,罪臣不知陛下所得知的记载究竟为何等模样,罪臣自作主张,想让陛下能够看到,昔日鹞儿岭之战中,罪臣先辈,是如何一步一步入套的。” “据那斥候所说,最先诱敌的吴家兄弟部,早已被杀光扒光,而数千穿着吴家兄弟部衣甲的瓦剌人,则是在他们有意放任之下,从背后捅了刘僧部一刀,迅速斩杀了刘僧部的大军,随机依样画葫芦,诱导罪臣先辈入局。” “而后才有的罪臣先辈猝不及防下,被彻底围剿歼灭,全军覆没的事情。” “根据那斥候所说,若非瓦剌人假借刘僧军令,连续催促,当时罪臣的先辈,亦不可能亲入险境,斥候部,已经快要查清也先部底细了!” “故而罪臣乘此机会,向陛下言明,望陛下,为罪臣先辈平冤雪耻。” 看着朱由校脸上的神色,朱纯臣一阵哑然,天启帝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自己所说的一切,他都当成了耳旁风一般。 咬了咬牙,朱纯臣重重顿首道:“还请陛下恕罪!” “虽然此时沙盘布置,罪臣先辈尚未入局,但依罪臣布置,片刻间,罪臣与陛下,就能推演到战事正酣的围剿之时,还请陛下看罪臣,如何破局,突围!” 一直听着朱纯臣话,却没有开口的朱由校看了一眼朱纯臣,嘴角挑起,低声道:“成国公,若你真能破局突围,朕愿意亲写旨意,为故平阴王平冤,并将昔日鹞儿岭之事,依你这布置,公然天下!” 听到朱由校的话,朱纯臣顿时感激涕零,五体投地重重的给朱由校磕了一个响头,高呼道:“陛下圣明,罪臣,百死而无悔也!” 当了这么久的皇帝,朱由校当然能够分辨的清楚,什么时候的话是奉承,什么时候的话是真心,听着朱纯臣这番话,朱由校的双目微眯,看向了那偌大的沙盘。 若当时的一切,都是像朱纯臣所说的一般,那么鹞儿岭之战所有的不科学、不合理,也就变得科学合理了起来。 在这样的布置下,如果没有上帝视角,又有几人能够从容破局? 十余万人,藏身在不到十公里的山包山崖中,伏击数万人,而且还是有备而来,这一场,朱勇输的可就不冤了! 第六十八章 个人勇武可否? 起头,看了看跪伏在地上,那五体投地的朱纯臣神色,嘴角一挑道:“成国公,你且听明白了,朕说的,是若你能够破局,朕方才允了为尔之先祖平冤。” “若是尔无法破局,不仅仅朕不会为平阴王洗白,甚至成国公一脉,将会由此时断绝。” “成国公,你可要想明白了!” 听着朱由校的话,朱纯臣面色一阵青红不定,低垂着的头左右一瞥,看到的,映入眼帘的,却是魏忠贤和小圆子那如出一辙的似笑非笑表情。 朱纯臣的心中,顿时又七上八下了起来,从这些人的表情上,朱纯臣是真的猜不到天启帝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毕竟说到底,此时的朱纯臣哪敢抬头正视天启帝呢? 而光看着魏忠贤和小圆子等一干太监的神色,朱纯臣能感觉到的,却是一种难以言明的诡谲,整个御书房的气氛,伴随着天启帝那平淡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再度陷入了阴云之中。 毕竟这不是什么小事,更不是什么儿戏,而是关系到成国公一脉,大大小小几百上千口人的性命! 皇帝看在大明朝这么多年盘根错节之下,跟成国公一脉有着牵扯,有着关系的人太多了,所以只是说族诛,而不是说夷九族。 可即便是族诛,对于将家族延续看的比自己老命还要重要的朱纯臣而言,也同样是无法接受的,咬了咬牙,朱纯臣眼中闪过了一抹疯狂,低声道:“陛下,战场中的个人勇武,可否在此场推演中用上?” 这是二百年来,成国公一脉和几个身死鹞儿岭的武勋后人讨论出来的,唯一能够破解鹞儿岭战局的方式,因为,在他们的多方对比下,他们发现了一个让他们惊骇的地方,那就是当时的也先中军,是无比空虚的! 虽然有着几万步兵作为掩护,可是以当时朱勇薛绶的绝对精锐骑兵,要想撕破,要想凿穿,都是有可能的! 要知道朱勇本身就是以勇力而闻名,一本正经的时候,虬须戟张,军营中看他的人,都不敢直视他! 而朱勇当初的副将,则是永顺伯薛绶,史书上的记载可是与成国公朱勇等御敌,弦断矢尽,尤持空弓击敌。 最终落得个被蒙古人肢解,然而等最后,大家都知道了永顺伯薛绶是蒙古人之后,这个勇武无敌的人,直接折服了蒙古大军,蒙古人更是惊叹:“这是我们的同族啊!难怪这么勇武!”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由校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按理来说,个人的勇武在冷兵器时代其实起到的作用远不如《三国演义》中说的那么重要,阵前单挑更是少之又少,可奈何这个时代在朱由校的心目中,是个武侠位面! 朱勇,薛绶的勇武是在后世的记载中都得到了肯定的。 那么在这个时代,莫非个人的勇武,还真能改变历史大局不成?! 看了看依旧跪伏在地上的朱纯臣,天启皇帝点了点头道:“可!” 当朱由校话音落地那一刹那,朱纯臣的眼中,出现了一抹狂喜,今天的战局分析,复盘,推演,本身就藏着无数朱纯臣自己的小心思,加上这一战,是无数武勋们心目中的痛楚,早就已经被推演,复盘了无数次了。 最佳的破局方式,朱纯臣也已料定!此战,决定了朱纯臣,决定了成国公一脉的生死存亡,而朱纯臣暗暗的,在心里给自己打起了气,小皇帝即便是学究天人,生而知之,可他也就不过二十岁,哪怕是从娘胎里开始学,也不可能能够破解这数百年无数武勋世家前仆后继下,所推演出的最优解法! 可就在此时,朱由校的两眼划过了整个沙盘,突然,朱由校两眼一亮,心中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个思路! 按照朱纯臣的布置,沙盘上的朱勇部,实力保存完好,还没有进入鹞儿岭埋伏圈。 而也先部的精锐骑兵,精锐步兵,早已分散埋伏于鹞儿岭山林之中,中军大帐空虚!经历过明初明成祖那么多次北征蒙古,加上明宣宗的几波北征,蒙古人也还是学聪明了,蒙古大汗以及蒙古主将的大帐,不会扎在前方。 反而是在重兵把守之下。 可是按照朱纯臣的布局,也先部的周边士卒,可不是什么精锐! 而是普通的后勤兵以及新兵蛋子! 也先为了张扬气势,大肆征兵,倾当时整个蒙古之力,凑出来的十五万大军中,不可能尽数为精锐! 这也就成了朱勇,薛绶率领的那四五万人,唯一破局的方式,避免陷入缠斗,陷入死斗的泥潭,而是直接冲击蒙古大帐,将己方的被打的措手不及,变成打的对方措手不及! 这是站在上帝视角,才能够准确分析判断出来的东西,想必鹞儿岭一战的耻辱,在朱纯臣等武勋之后的心目中,也同样是刻骨铭心,所以他们,估计也没少复盘! 没法走到前线去打仗也就罢了,总不能连在家里推演沙盘,复盘战局都不能吧?而这些,加上朱由校提出的以鹞儿岭之战为根基,来进行推演,恰好就让朱纯臣这老货,布置了这么一盘棋! 毕竟,个人勇武如果有用的话,那么站在上帝视角的朱纯臣完全可以说,朱勇、薛绶发现陷入重围之后,选择了破釜沉舟,靠着身先士卒,不计伤亡,直冲也先大帐进行斩首! 一旦此计功成,被攻破了大营的蒙古人,也该溃败了! 这鹞儿岭之围,可不就直接破局了么? 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朱纯臣,朱由校突然嘴角一挑道:“成国公,朕大概猜到你的想法了,你是想说,以平阴王和永顺伯之勇武,入鹞儿岭之后,不管不顾率领精锐不计伤亡直扑也先大帐,是也不是?!” 虽然看不到朱由校的表情,但是朱由校这斩钉截铁的语气,一语道破自己的小心思之后,朱纯臣的老脸顿时变得惨白了起来,小皇帝莫非,真是生而知之? 只是单单一看这沙盘,居然能够准确无误的分析出来这么多! 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朱纯臣很清楚,当初在宣府大同巡抚了十几年的于少保,练出来的大军,其实大部分都是新兵蛋子,他们拉上战场,是没太大意义战力的,所以他们临敌才会溃败的那么快,甚至在之前,面对也先大军南下的时候,屡战屡败。 但是咱朱纯臣的老祖宗本部的兵马,可不是闹着玩的! 鹞儿岭之战前五年,朱勇可是带着本部兵马,二出喜峰口,两度大败蒙古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朱勇带的人马,面对蒙古人的时候,反而更容易激发血性,更敢去刚正面!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朱纯臣哪敢确定自己老祖宗当时如果不顾一切,还真能冲出去不是? 瞎掰,是没用的。 朱纯臣很清楚这个。 第六十九章 老朱我要当大明纯臣! 如果不能言而有理,话中有力,说话有那个底气,朱纯臣凭什么可以欺骗到一眼就能看穿他心中计划的天启帝? 然而,天启帝的话,同样也引起了魏忠贤的注意力。 虽然说魏忠贤只是个太监,即便是掌权之后多读了点书,在兵法韬略上,依旧是远不如朱纯臣这种正经的武勋世家的,更别提掌握了数百年后更多知识的朱由校。 土木堡之败,关系到的那一场明英宗亲征,可是在魏忠贤的前辈,同样身为掌权宦官的王振一力怂恿下,才促成出现的! 而且王振和魏忠贤同样是自阉入宫!同样,极为得宠!甚至让魏忠贤不寒而栗的,是自己得到的天启帝恩宠,甚至比昔日的王振,更隆几分! 英宗只是称王振为先生,而老魏太监的九千岁,可是天子亲赐! 朝中王振党羽称呼王振为翁父,而魏忠贤很清楚,他的党羽,可都是管他叫老祖宗的! 越想,老魏太监那本就极强的危机意识,运作的就越快了起来,天启帝能够扶持一个魏忠贤,焉知天启帝不能扶持第二个魏忠贤? 先不说宫中的小太监们想要取代自己的有多少,就拿当初锦衣卫那档子事来说,自己两个干儿子得到了皇帝授权许可之后,撇关系撇的,不也挺快么? “陛下!奴婢,绝非王振!” 御书房中,老魏太监“夸嗒”一下,就又跪下了,以头抢地高呼了起来。 看到魏忠贤这幅样子,朱由校不得不感慨,魏忠贤这家伙的求生欲,是真的强,自己还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呢,老魏太监就已经开始自我反省了。 不过朱由校还是很明白,历史上的老魏太监这个人,虽然说是遗臭万年,而且号称开启了华夏大地历朝历代都没有出现过的黑暗宦官统治序幕。 可是实际上,这个人如果真要定个功过是非,还真就得站在两个角度看。 从皇帝的角度看,经济上,屋漏偏时逢夜雨的大明朝,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时间段上,国内大规模的推行火器,偏偏遇上了一个内忧外患天灾不绝的时间段,这个时候,谁能帮天子撑过这段时间,自然就是忠臣,魏忠贤别的不说,搞钱还是有一手。 熟练掌握几百种方法从文官大商们手中搞钱的魏忠贤,天启帝用着当然顺手。 甚至天启帝用着魏忠贤,都能满足辽东毛文龙的狮子大开口。 而等崇祯弄死了魏忠贤,查清了阉党之后,还不是照样的内帑空虚,哭哭啼啼找百官借钱? 重点是,还借不到! 而军事上,袁崇焕再怎么跳,再怎么吹牛逼,只要袁崇焕在辽东能够按住防住女真,魏忠贤顶多打压他不至于要他小命。可是原本历史上的崇祯帝信任的那帮伪君子,可不就是刀刀致命,奔着要袁崇焕老命去么? 虽然说袁崇焕弄死了毛文龙,可这也是基于之前那么多时间里的互看不对眼,加上崇祯上位供不起钱,毛文龙这厮还动不动养寇自重的前提下才发生的。 好歹人袁崇焕也是因为皇帝瞎指挥,导致老家被偷,还能够千里迢迢率军回来解围的人啊,偏生就在朱由检的疑心病和朝中唆使下,落了个凌迟处死的下场。 至于袁崇焕到底卖没卖国,冤不冤枉,明史为了体现野猪皮的伟光正,袁崇焕是没卖国,是冤枉的。 但是实际上到底如何,朱由校还没见过这个原本历史上炮轰努尔哈赤的人,不好妄下定论。 可袁崇焕爱吹牛逼这一块,朱由校的的确确,很不喜欢。 至于民生方面,老魏太监好歹基层出来的,迫害是有的,但是往死里迫害应当是没有的,不然满天下都在骂魏忠贤,魏忠贤早杀了一茬又一茬了。 而后来的谦谦君子们,可是连皇帝的感受都不会去考虑,一个个只会争名夺利,哪又会去管百姓死活呢? 不然李鸿基为啥早不反晚不反,崇祯二年反了? 浩浩荡荡气吞万里如虎的明末农民大起义,完全爆发开来,可都是在崇祯弄死了魏忠贤,文官集团上任之后出现的! 至于,从东林党的角度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论是哪个方面,魏忠贤这人一日不除,我们东林君子们夜不能寐!区区一个太监,一个阉人,一个地痞出身,一个市井赌徒,一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凭什么站在我们这些谦谦君子的上边,对我们指手画脚? 偏生,朱由校是个穿越者,偏生,在这个时候,朱由校很清楚,自己不能和原本历史上自己的便宜弟弟一样,一味的觉得,弄死一个魏忠贤就能天下太平。 至少一点,魏忠贤活着,那些文人们,就会多多少少收敛一点,魏忠贤再祸国殃民,那也是皇帝的狗,皇帝想杀,也就杀了。 而文人集团,既分散,战斗力又强,还掌握了舆论,就跟九头蛇一样,砍了一个头能长两个,朱由校自然更加希望,这一切的局面,都掌握在自己能够掌握住的情况下,而不是砍了魏忠贤和东林妥协,然后放任东林去引爆全国。 所以,朱由校看了看魏忠贤,嘴角轻轻挑起,扶着魏忠贤肩膀将他扶起来说道:“魏伴伴,不必如此慌张,君臣不相负之事犹在耳,切莫再如此做小儿女姿态。” 朱纯臣听着朱由校这番话,两眼顿时放起了光来,天启帝连和魏忠贤这个祸国殃民的老太监,都能许下君臣不相负,只要自己能够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没准天启帝一开心,不杀自己了呢? 虽然说沙盘推演这一点上,朱纯臣清楚,自己的计划被天启帝看破之后,自己赢面锐减。 可是朱纯臣更清楚,既然小皇帝想要对辽东用兵,那么自己暗地里组成的行商线路,那数十年累积的人脉,暗桩,可不就是小皇帝最为需要的么? 为了活命,朱纯臣现在也是一点私都不藏了,魏忠贤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天启帝的英明睿智,此时也展现出来了。 与其被天启帝砍了全家的脑袋,朱纯臣宁愿将自己的名字,变成事实,朱纯臣要当一个大明的堂堂正正之臣! “陛下!沙盘推演之事,罪臣认输!然则陛下要对辽东动兵,罪臣暗中,在辽东布置了不少暗桩,甚至深入建奴所谓的盛京!” “罪臣,愿意全盘交出!” 第七十章 见,无妨!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由校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什么叫聪明人,这就叫聪明人,朱纯臣现在的求生欲可一点都不比魏忠贤要差。 他作为大明的国公,想要布置暗桩暗探,能有什么方式?也就只有他成国公一脉搭着其他的武勋权贵们,一起组建的行商队伍罢了! 数十年的行商,从草原到辽东,从京师到西南,这条商旅组成的情报链,对于朱纯臣这种被大明皇室养在京师的武勋贵族而言,可以说是他们牟利的唯一方式。 但是此时的朱纯臣,居然二话不说就说要将这条情报链双手奉上? 甚至,连要求都没有提! 可朱由校是什么人?听到朱纯臣的话后,朱由校就明白了朱纯臣的想法和心思,看似没有要求,实际上的要求,才是最多的。 就比如说后世的游戏一样,免费的,其实才是最贵的。 而朱纯臣所求的,无非就是留下成国公一脉香火,不让成国公一脉死绝!如果能够留下他一条小命,那么自然就最好不过了! 斜着眼,朱由校看了看在地上跪着的朱纯臣,摇了摇头道:“成国公,此次朕亲征,你就跟在朕的身边吧。” “着黑衣黑甲,佩护龙卫之面罩,对外宣称你仍在大牢,待朕凯旋归来之时,再行定夺。” “战时,如果你能取得战功,根据战功多少,朕论功行赏。” “从免死,到恢复你的名誉,到恢复成国公一脉掌实权。” “一切,由你的双手去拼搏,如何?” 听着朱由校的话,朱纯臣的脸上不禁出现了一抹狂喜! 自己的小命,能保住了!成国公一脉,没准还能够再次如同昔日的老祖宗一样,掌握实权,能够亲自带兵! 虽然说,要伴随这位天子去北征辽东,可是总比立马就被天启帝族诛要强,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这还不一定是赖活着。 “谢陛下隆恩!罪臣,定当赴汤蹈火,为大明,奉献自己的生命!” 朱纯臣重重的磕着头,“咚咚”作响, 朱由校听着朱纯臣磕头的声音,哑然一笑,挥了挥手道:“魏伴伴,这几日,成国公就和你呆在一块吧,对外不能放松,厂卫仍然要做出大索京师中,成国公余孽的样子。” “这样,才能搅动的那些谦谦君子们人心惶惶,让他们急着出手,同意朕的亲征,他们自然乐意眼见着,朕这个皇帝,重蹈英宗的覆辙。” 魏忠贤听着朱由校的话,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陛下,此次亲征,您准备带上哪些人?” “成国公住在奴婢那里,都是小事,但是陛下,距离您定下的出征之日,已经不远了,大军军需物资,仍旧需要调度,万不可如同昔日英宗出征时那般仓促了!” 魏忠贤话音落地,朱纯臣也连忙说道:“是的,罪臣虽然知道,此时没有罪臣说话的份,但是罪臣依旧要冒死劝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然魏公公坐镇京师,负责粮草军需调动。” “可是可战之兵,陛下务必要择优而用,如今的京营,可远不及昔日英宗亲征之时,那精锐尽在的京营。” “昔日英宗一声令下,京营精锐尽出,数日间,就组成了一支二十余万的大军,而如今局势,大明可用之兵,敢战之兵多在九边,而京营虽说依旧有着数万大军,但是可战,能战的兵马不多。” “罪臣推荐一员战将,还望陛下将她急召入京,随军出征!” 看了看朱纯臣,朱由校双眼微眯道:“成国公但说无妨,七天内能抵达京师,朕,愿意等他!” 明末的那些名将,其实可以说得上一句层出不穷,可是在明史中,除了九边的战将之外,大多数战绩都是语焉不详。 而穿越到了这个时代,见到了无数和史书记载中,那生硬的人物截然相反的真人之后,朱由校早已清楚,生命叫做尽信书不如无书了。 毕竟有明一朝的记载,史书,都需要多方对照验证,方可推敲出靠谱的真相,不然就说也先两万骑兵直接一口气莽了有着五万骑兵,还绰号步兵之王的大明,整整五十万大军,这样的记载谁又能信? 而明末时的这些战将,朱由校很好奇,到底朱纯臣会推荐谁。 朱纯臣恭恭敬敬低头道:“陛下,还请急召石柱宣抚使、二品诰命夫人秦良玉亲率白杆兵入京!” 这话一出,魏忠贤脸色,陡然一变,他可忘不掉,在天启元年,自己还没有掌握朝中大权时,见过的那位对自己,对宦官不假颜色的女将。 区区三千人,就敢自四川一路杀到山海关,抗击建奴,而且颇有斩获,最终在京中见了当今天子,得封二品诰命夫人,她的儿子马祥麟也被封了个指挥使。 在回乡征兵的途中,秦良玉甚至还顺带着平定了四川的奢崇明之乱! 然而这个女将军打是能打,而且她的儿子也很能打,但是这人,对太监对宦官有意见啊! 魏忠贤想着当时那满脸杀意看向自己的秦良玉,就忍不住脊背生寒,他老魏太监虽说那个时候,也有着不俗的武艺,可是归根结底,面对那战场上刚下来,杀气腾腾的大将,他那点武艺,又能给他什么安全感? 好在,秦良玉没在京师待多久,就回去了,不然魏忠贤估计,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还能再大个几分。 可此时朱纯臣居然提出,让天子下令急召秦良玉入京,伴随天子亲征,这就不得不让魏忠贤想到了当初的事情。 想到了归想到了,慌,也就只是慌那么一下,旋即做了这么久九千岁的魏忠贤反应了过来,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天启帝那转到自己身上的视线。 魏忠贤恭恭敬敬道:“陛下,成国公言之有理,秦将军,的确是一员良将!” “且其子马祥麟,勇力绝伦,允文允武,一身武艺堪称乱军之中无双无对。” “奴婢常闻,四川军中,常有人称呼马祥麟为‘赵子龙’,‘小马超’!” “陛下,不是常看《三国志通俗演义》吗?想必也对这当今天下活着的‘赵子龙’,有所兴趣才对。” “奴婢觉得,可以急召入宫!” 当今赵云啊?听到这几个字,朱由校摸起了自己的下巴,这人,原主大概没见着,记忆中有他妈的出现,却没有他的出现。 但是不论是秦良玉,还是马祥麟,朱由校都很了解他们在后世的功过评论里的地位。 见,无妨! 能够收服,就更好了!毕竟土司这个东西,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搞定的!朱由校已经打定了目标,平定辽东之后,就要安稳国内,想要安稳国内,就不能忽视西南的土司! 秦良玉,很明显就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想想秦良玉那些侄子的名字,就能够看出秦家对于大明,有多么忠诚了。 翼明,拱明,佐明,祚明。 虽然说其中秦翼明和秦良玉之孙马万年都降了清,可那都是崇祯死后,大明亡国十五年之后的事情了。 南明小朝廷但凡能有一点希望,秦家又怎会为了稳定而反? 见!必须见! 朱由校敲了敲书案说道:“魏伴伴,发急召,让秦将军率精兵连夜赶赴京师,朕在京师,为秦将军,大摆接风宴,接风洗尘!” 第七十一章 独目马祥麟 四川,石砫宣抚使府中,一个一身锦袍玉带的女人,手握一张黄橙橙的圣旨,细细研读。 一个遮住一只眼睛,浑身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走进府中,看着那高坐主座,手捧圣旨的女人,恭恭敬敬单膝跪地抱拳道:“母亲,听说京师,又有调令来了?” 头发花白的女人斜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独目将军,将手中圣旨递过去,低声道:“没错,今上欲图御驾亲征,前去辽东破女真之乱。” “我已经接受了,麟儿,你速去点兵,我们火速前往辽东,与今上大军会和!” 这女人,就是石砫宣抚使秦良玉,而她面前的独目将军,就是她和她丈夫马千乘的独子,在军中有着小马超,赵子龙绰号的马祥麟。 听着自己母亲的话,马祥麟剑眉微微皱起,低声道:“母亲,您不是最看不上那些太监了么?父亲就是被阉宦害死的,今上那么放任魏忠贤那条阉狗干政擅权,今日又要御驾亲征。” “嘿,不是儿子说的难听,就京师里那所谓的什么三大营,什么京师兵,儿子带着我们家的三千白杆兵捅他七进七出,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这么个战斗力,还想出关去和建奴打?” “儿子如今每每入睡,总能梦到昔日浑河血战,那一战建奴虽然是以多打少的惨胜,可我军精锐几乎尽丧,戚家军最后的底子,更是丢了个精光!” “这样的小皇帝,居然在此时想要御驾亲征,莫不是想重蹈英宗土木堡之变的覆辙?” “母亲可别忘了,当今天子,可是个一天到晚只会在后宫做木匠活计的木匠天子!” “他能打什么仗?” 马祥麟的眼睛,就是丢在了浑河血战那一役中,而也就是这一战,成就了马祥麟军中赵子龙,小马超的美誉,可是同样的,在这一战里,马祥麟清楚的知道了建奴到底能不能打,有多能打! 虽然是数万大军攻杀万余人,还只得了个惨胜,而且,号称女真中最为精锐的黄旗军,都在白杆兵和最后的戚家军面前惨败饮恨,可终归那一战,让马祥麟明白了当今天下,特别是朝中的那些文官以文驭武的局面下,他们这些武人,地位到底有多么低! 去陪着小皇帝亲征,能夺得荣誉,夺得胜利的话,马祥麟自问,自己是没问题的,可是如果是要陪着小皇帝去送死,去当第二个明英宗,马祥麟觉得,自己还不如继续在石砫呆着,当这里的土皇帝他不香么? 更别提,如今朝堂中的大权,都是被一个太监捏的死死的。 马祥麟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就是遭到了太监迫害,最终病死狱中,虽说那还是万历年间的事,没如今那个被传得祸国殃民的魏忠贤什么事,可是比起文官,马祥麟还是更加讨厌魏忠贤那个阉党。 整个大明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就是大太监王振唆使怂恿下,明英宗匆匆御驾亲征最终的土木堡之变。 而如今这天子圣旨一到,马祥麟下意识的就觉得,这是另一场翻版的土木堡之变前奏,毕竟如今朝中大权独揽的,是魏忠贤,是一个,和王振一样的太监! 天知道小皇帝是不是被魏忠贤怂恿,天知道,这一战到底是不是去千里迢迢送人头! 从石砫到北京城,有着三千余里,哪怕是白杆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能够支持连夜赶路奔袭,可人总是要休息的,能在一个月里,抵达京师就谢天谢地了。 如今眼见着就要进入隆冬,行军速度,还会更慢。 而且此时的大明,真的有在寒冬腊月里,和本就白山黑水中走出来的建奴刚正面的本事么?这一点,马祥麟极为怀疑。 将心中的疑惑,告知自己眼中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且极擅带兵用兵的母亲之后,马祥麟却看到自己的母亲站起身来,走到了院中,面北而拜。 “麟儿,今上不以老身下贱,赐老身二品诰命,赐老身功名爵禄。今日今上有命,老身焉能不遵?” “此其一也。” “当今朝中,人人皆言阉宦作乱擅权,朝中乌烟瘴气,然则陛下旨意中已特意为你我母子说明,一切,皆是陛下在暗中操控,文人压制武人久矣,陛下居于京中尚不安心,如若不推出一个能够接纳陛下所有恶意恶名的人,替他监管朝中,陛下恐大明乱矣!” “今朝天赐良机,陛下一应准备就绪,借查抄成国公府抄没的数千万两作为军资,魏公公居于京师中为我军输送粮草军需,今上欲在辽东,一战平辽!” “此其二也!” “今上尚武,曾亲身在西苑园林中斩杀巨虎,巨象,证物皆被使者交给了老身,而且,今上圣旨中也说到了,今上之前沉迷木匠手艺,是为了研制不为文人所能接受的战争利器,如今,利器已成,只待饮血。” “老身身为武人,当然要亲自见识见识,今上所言之新式军备!” “此其三也!” 说完这三条原因,秦良玉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自己一脸错愕的儿子,摇了摇头道:“麟儿,虽然为母知道,你口中总是说,伤疤是男人的荣誉,你盲了一目,却也依旧能够百战百胜,不是评书小说中的盲夏侯。” “可你终究,是忘不掉昔日浑河血战时,你那丧生的袍泽,那被鲜血染红的大河,以及那一阵阵的鼓声,厮杀声。” “你终究,也无法接受你的袍泽,再度和四年前一样,在你的身边,损失殆尽。” “然而陛下的旨意,你好好看看,好好读读,你就知道,陛下对于此役,已有了万全的安排,甚至于白杆兵,陛下也说了,只需带五百人,作为陛下近卫,轻身前行,到了京师之后,魏公公将为我等提供兵器甲胄。” “五百人,伴随陛下左右,你我母子,负责和孙阁老一同,指挥大军,陛下绝不参与军中指挥。” “这样的事,很明显,是陛下的恩赐,为你铺平一条道路,一条通天大道!这是天赐的机会,莫非,麟儿你愿意在为娘死后,继承这小小的石砫宣抚使不成?!” 听到自己母亲的话,马祥麟沉默了,见识过外边的天地广阔之后,石砫宣抚使,对他而言,其实真不算是什么大官,而且,如果一切真的如自己母亲所说的一样,那么没准这一战,还真能打! 即便是输了,马祥麟自诩以自己带上五百白杆兵,护着小皇帝从建奴大军中杀出来,也没多大问题! “母亲,容我好好看看!” 第七十二章 孩儿遵令! 安坐下来的马祥麟此时双手端着接自自己母亲的圣旨,仔细的翻看了起来,然而越看,马祥麟的面色,就越发严肃。 草原,辽东遍地的暗桩行商,还有那遍布天下的锦衣卫探子,东厂番子。全力运作起来的情况下,形成的可怕情报链,让马祥麟都不由为之惊骇,远在盛京的敌国机密,东厂番子和商贾暗桩都能够对照之后,给出准确的消息。 那么西川呢?四川,可是大明朝自开国以来,就极为关注的地方,天知道那京中的小皇帝,对于四川的局势,了解多少! 难怪自己老妈看到圣旨之后,当机立断的就决定,要带着自己,带着白杆兵前去辽东!因为如果不去,等皇帝回朝之后,去秋后算账么? 圣旨中写的东西,蕴含的信息量,可太大了,甚至连马祥麟都猜不到,天启帝是怎么样,才能将这样一份蕴含了无数信息的圣旨,通过正常渠道发到四川来。 特使马不停蹄,沿途换马不换人加急送过来的圣旨,如果不经过阁臣,这份圣旨,是不可能能够发过来的! 但是圣旨中,明明提到了,让自己一行也是一人双马,沿途换马不停息连夜赶赴京师,可为什么自己母亲,却说要赶去辽东呢? 虽然马祥麟一直都知道,自己母亲从来都是有想法,有见解的人,可是自己母亲这一波的操作,马祥麟还是没看明白,毕竟,如果一切都按照圣旨中所提到的一般,整场战役会无比轻松,那么早到一天,就能早捡不少的战功啊! 自己母亲为何说,要去辽东,而不是京师,而且在给自己看这一份圣旨之前,并未提及怎么过去辽东? 这样一来,反而让马祥麟错以为,皇帝是让白杆兵可以保持自己战斗力的情况下,只是连夜赶路,奔赴京师。 看着自己母亲,将这些疑问问出之后,马祥麟却看到自己的母亲秦良玉叹了口气,佝偻起了身子,坐在了主座上。 “麟儿,你觉得,如果一切都如同陛下所说,咱们的白杆兵,去亦或者是不去辽东,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么?” 区别?从圣旨中的信息量来看,马祥麟觉得,这一战,大明的胜率,实在是太高了,因为就连盛京中努尔哈赤何时何地干了什么,大致上,京师中那登基才几年的少年天子都能够了如指掌。 以假消息误导努尔哈赤倾巢而出,在山海关,亦或者宁远城,调集军中所有的火器,在名帅孙承宗,名帅袁可立的督战指挥下,倾巢而出的努尔哈赤,建奴大军,又能有什么本事,可以翻得天去? 既然是这样,那么皇帝急召我们入京,是为什么?是图什么?图我们白杆兵的战斗力? 可区区五百白杆兵,也不足以展现出白杆兵的全部锋芒啊! 皇帝,到底意欲何为? 看着自己儿子似乎被自己问住了的样子,秦良玉摇了摇头道:“麟儿,陛下此去,并不是想要真的让我们去为国尽忠效死,使者曾经说过,陛下言,若是我们七天之内能够抵达京师,陛下在京中,为我们大摆接风宴,为我们接风洗尘。” “可我们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需要这所谓的接风洗尘么?七天,从石砫到京师,三千余里,我们日夜兼程每天需要近五百里,即便是沿途我们一路换马,等我们抵达了京师之后,你觉得,我等还能有什么精气神,能够面对陛下?” “陛下即将提高我等武人的地位,可是若我等抵达御前,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我们还如何面对陛下,如何去作战?如何,在陛下面前为陛下增添威势?” “大明顽疾久矣,朝中大臣百官,是不会乐意见得我等武人站起来,抬起头来的。” “甚至当初的戚家军,和你一同浴血奋战,最后慷慨赴死的那些最后的戚家军种子,老身怀疑,都是因为当时掌权的文官集团,刻意压下了军报,不让近在咫尺的战兵驰援,故而全军突围无望的情况下,慷慨赴死。” “麟儿,你可别忘了,戚家军,自万历开始,就是朝中百官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蓟州兵变的惨剧,你应当有所耳闻才对,就是那一战和浑河血战,彻底葬送了戚家铁军,自那以后,每每九边动兵,各军想的都是保存实力。” “如今陛下振作起来,通过魏忠贤打压了文人的气焰,而后趁着此时建奴倾巢而出,陛下一战克之!从而掌握住兵权,彻底将朝中局势,恢复到英宗之前。” “我们的白杆兵,只是陛下要聚拢在身边的力量罢了,所以我军即便是要去辽东,也要在能够充分保证白杆兵实力的前提下去动,这样,不论前线到底是我军大胜,还是我军溃败僵持,白杆兵的突入,都可以起到一个能够收获战功的效果。” “莫非,麟儿你真以为,为娘只带你和五百白杆兵过去么?” 说到这里,秦良玉脸上露出了一个狞笑,一字一句说道:“不,麟儿,为娘这一次除了要带上你,更是要带上咱们训练有素的五千白杆兵!” “陛下不是说了么?一应军资粮饷,入京之后,魏公公会为我等进行补给,那么为娘,就要玩一场大的!” 说着说着,秦良玉从自己袖口,取出了一块有着点点墨痕的白绢,递到了马祥麟的手上,拍了拍马祥麟的手臂,秦良玉低声宛若雌虎一般说道:“这是朝中魏公公写给为娘的密信,麟儿你看完之后,就处理掉。” “咱们娘俩,要玩就玩一次大的,陛下既然想推行军功爵制,咱们这一次,要为我川军袍泽,杀他几个侯爷出来!” 看着手中绢布上的话语,马祥麟额头冷汗滑落,允文允武的他,当然很清楚军功爵制这头猛兽一旦释放出来之后,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 而本就善战的白杆兵,在军功爵制的诱惑下,又能爆发出多么可怕的战斗力! 更别提,魏忠贤的绢布上写的,可是让白杆兵全军出动,一应军需,他魏老太监能够供应的上!争取在这一次大会战中,一战平辽! 很明显,提到了军功爵制,提到了不会拖后腿的魏忠贤,这是想要和秦良玉拉关系,套近乎! “母亲!孩儿知道了!需要孩儿怎么做,母亲尽管吩咐!” 秦良玉看了看自己儿子的神色,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挥手道:“将已经练成的五千白杆袍泽全数点齐,抛弃一应重物,沿途魏公公为我们打点补给,大军二十日内,赶赴京师,三十日内,前往山海关!” “孩儿遵令!” 第七十三章 找到了个李鸿基! 距离旨意的发出,已经过了七天了,还没有讯号自四川传来,朱由校很清楚,远在四川的秦良玉,大概是猜到自己的用意了,而今日,就是魏忠贤和朝臣多番斡旋之后,让满朝阁臣,和自己这个天气商议具体出征章程的日子! 就像朱由校所想的一样,朝中那些被朱由校放任魏忠贤迫害的百官,早就巴不得自己这个皇帝,能做一点正事了,一听自己说要御驾亲征,那帮子朝臣居然一个个的跟打了鸡血一样的激动。 虽然英国公张维贤以京营兵力不足,精锐战力不够作为推辞,想要劝诫朱由校打消御驾亲征的念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里,张维贤的口风,也开始了变化。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看着西南方,轻笑了一下。 毕竟这是古代,并非是他穿越而来的现代社会,虽然说这个时代的人身体健康程度可能比起后世那个人均亚健康的时代要强,可是身体素质,营养层面,终究还是跟不上比不上的。 在后世,有一项号称世界最长的马拉松赛跑,超越自我3100英里挑战赛,参赛者只有52天的时间,来跑完这4988多公里的路程,意味着,他们每天至少需要跑96公里,而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四十来天,就能够跑完。 而他们中,创造纪录的意大利选手,更是在14天里,就跑完了整整1609公里的路程。 朱由校一直认为这是一个武侠位面,所以在他想来,如果这个世界的武功层面比较高,那么白杆兵和号称战场赵子龙的马祥麟,他们骑着马,人马交替赶路,一周时间从四川赶到京师,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终究,整整七天过去,沿途一日一报的东厂暗探和锦衣卫探子,都没有提供给到京中,秦良玉等人的消息,这让朱由校确定了,这个位面的武力层面,绝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高。 不过这样也好,朱由校很清楚魏忠贤有给秦良玉写的那份私信,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是在自己即将彻底发动大明朝这个战争机器的前夕,作为自己死忠簇拥的魏忠贤,应当写的,也只是让秦良玉别去顾忌,沿途补给军需,老魏太监一力承担之类的。 在有了魏忠贤的许诺后,秦良玉没准真会考虑玩一次大的,将白杆兵全部带出来。 朱由校觉得,自己很大可能,能够在辽东,和白杆兵会和。 这七天里,朱由校不仅仅只是日常训练他的护龙卫,同时,他也在了解关于浑河血战这些事情的具体条例,因为朱由校的前生,其实是很喜欢戚继光的,也同样,为最后戚家军的慷慨悲歌而感到心疼。 当朱由校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朱由校更加想不明白,万历皇帝晚年到底搞了些什么鬼东西,为什么玩一出蓟州兵变,将戚家军圈起来杀。 尽诱杀之! 而经历了蓟州兵变、经历了朝廷一次背叛的戚家军最后苗子,再一次的选择了相信朝廷,奔赴浑河,结果又一次被自己所信任的朝廷卖了! 一个敢于带着一群鱼腩部队去慷慨赴死的袁应泰,在面对浑河血战中,陷入重围,只需要他伸出援手就能解救出来的戚家军种子,还有四川兵,土司兵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 如果不是有什么目的,袁应泰手底下的几万人,又怎么可能能够对近在咫尺的袍泽陷入屠杀,而视若无睹。 最终导致陈策、童仲癸与副将戚金等人抱定了杀身成仁的心思,决死回马杀向了数倍于己的建奴铁骑,最终大小将校一百二十余人,连带着他们麾下绝大多数精锐,全部壮烈殉国。 袁应泰,可是东林党人。 素有清名,素有文名! 虽然那是天启元年发生的事情,那会的朱由校连权柄都没有握牢,这浑河之败,和自己关系真的不大! 可是朱由校很清楚,如今的朝廷,在那些能打敢打的武人眼中,已经没有什么信任度了,如果想要让这些武人们拾起对朝廷的信任度,那么就必须要立起一个标杆,让他们可以看得到希望。 浑河血战,同样是努尔哈赤连战连捷之下,大明换帅的空档期发生的事情,而现在,朱由校再一次将这样的局面,送到了努尔哈赤面前。 十三副甲就敢起兵,而且起的浩浩荡荡的努尔哈赤当然是个投机主义者,而且,还是那种极为能够抓住机会的人。 鱼饵已经丢了出去,朱由校不担心努尔哈赤这条大鱼不去上钩。 看了看亦步亦趋朝着自己走来的魏忠贤,刚打完一套拳的朱由校呵呵一笑道:“魏伴伴,来的如此之急,是有什么军报送来了么?” 比起努尔哈赤和白杆兵这些,其实眼下里最让朱由校吃惊的,是东厂、锦衣卫、武勋商号暗桩组合出来的情报网! 在战争机器开启的前夕,魏忠贤通过厂卫里的暗语,通知了整个辽东的厂卫,进行大规模的特务活动,打探消息,刺探情报,同时在化名成春的朱纯臣帮助下,联系上了各大大明武勋私自豢养的通辽商号,进行情报刺探。 从而进行多方对比验证,最终提交上来的情报真实度,简直让朱由校为之愕然。 努尔哈赤今天点了谁的兵,翻了谁的牌子这些私密的事情,都能被打探出来,更加别说努尔哈赤召见他的文武大臣之类的事情了。 这么一支情报链,在原本的历史上,居然活生生就被埋在了历史的垃圾堆里,原本大明朝的那些掌权者,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东厂自组建起,就远在朝鲜都有着暗探分部,更加别说辽东。 经历了这么多年下来,早已成为了当地根深蒂固的大家,在这个八大晋商还没有崛起的年代,敢于通辽做生意的,无非也就是武勋世家,他们无心中布置下的,同样也就是一根根的情报暗桩。 这些东西,原本历史上的大明掌权者,是都瞎了看不到么? 魏忠贤恭恭敬敬的行礼,颔首道:“陛下,是陕西那边有消息来了,锦衣卫,找到了那个叫做李鸿基的人,正在带领他回京路上,而且,依照陛下吩咐,要将李鸿基,训练成为锦衣卫的一员。” 不是西南的消息,也不是东北的消息,反而是陕西!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校眉头不禁一挑,果然,特务也好,情报也罢,大明才是祖宗,李自成这个时候还是在给地主放羊吧,都能被锦衣卫给挖出来! 不过,给李自成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让这个原本历史上的大明帝国送葬者,变成天子鹰犬,伴随天子一同出征辽东,在朱由校想来,倒也不错。 本身李自成在原本历史上,就是在一片石战役输给了吴三桂加上建奴的联军之后,才一蹶不振让建奴捡了个漏。 朱由校挺想看到,在自己的手下,李自成又能和吴三桂,擦出怎么样的火花来! 第七十四章 任重而道远,你听明白了么? 虽然说找到了李自成这个意外之喜,可是归根结底,现在才19岁的李自成,还没有经历过原本时空那么多历练的情况下,还真不一定能成为原本历史上的那个大明王朝送葬者。 所以找到李自成的消息,也就仅仅让朱由校稍稍的兴奋了一下,旋即,朱由校的注意力,就从找到了李自成的这一点上边,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辽东!辽东的努尔哈赤! 虽然多方讯报,归纳总结之后,朱由校能够得到目前努尔哈赤的大致动向,然而大致动向,却不能代表着努尔哈赤真的会全盘不变,就像是昔日的萨尔浒之战一样,面临大明几路大军的分兵而来,努尔哈赤无视了女真其他将领的分兵意见,选择了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基调,最终覆灭大明和朝鲜的二十余万精锐大军。 如果不是这一战,将那些经历过万历三大征的百战精兵送了个精光,紧随其后的天启和崇祯二朝,在历史上也不会过得那么憋屈,哪怕是魏忠贤全力供给的辽东,也只能勉强做到固守。 虽然说万历三大征,都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可是归根结底,都极大的损伤了大明的财力和兵力。 也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此时的朱由校才不得不好好的整军。 不然好歹,大明的皇帝手里还是掌握着军权的,不会像是现在这样被动。 虽然御驾亲征这事儿,已经快成了整个大明朝不论文武,整个朝堂的梦魇了,可是朱由校这个不被文武百官待见的皇帝,一开口说自己想要亲征,这百官顿时商量都不商量了,直接就选择谈好详细,然后天启帝爱去哪去哪这种局面都能出现。 这已经,是一个极为不正常的事态了,很明显的,就是天启帝这个皇帝,在文武百官们的眼中,已经算得上一句神憎鬼恶了。 然而实际上,朱由校又到底做了什么?原主只不过是放任魏忠贤干政,可是魏忠贤干政归干政,杀人归杀人,可是那些投靠了魏忠贤的文官大臣,也不全都是祸国殃民之辈。 有能力的贤良之臣,也不是没有。 毕竟不爽东林的官员,可远远不止是只有一个阉党,同样身为文人清流的齐楚浙党可都是被东林打压的极惨。 而后,他们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纷纷选择了投靠阉党,这也就奠定了,阉党中,同样有着在为政上,造诣颇深的人物。 东林党虽然说执政方面,确实没啥本事,可是论起官场斗争,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他们可都是其中翘楚,齐楚浙党这些曾经在大明官场上大放异彩各自攻惮的文人党派,都被东林打了个落花流水,不得不屈服于他们本身在文人傲骨的前提中看不太上的阉党之下。 在他们作为幕僚的情况下,老魏太监虽然说人事干的不多,可是多少也干了点。 总比起那些大部分代表着大地主利益阶层,只会一门心思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东林,于国利处,还是更多一些。 而就因为朱由校这个皇帝站在了东林党的对面,而朝堂之上的阉党官员们得到了魏忠贤的许诺之后,做出了赞同朱由校去御驾亲征的答复之后,那些东林官员,居然有一个是一个的全部选择了赞同,就像是,巴不得天启帝火速去辽东送人头了一般。 商议具体御驾亲征事宜? 朱由校很清楚,这只是一场表面功夫,朝中的阻力,其实伴随着魏忠贤放话、没有受到太多反抗意见开始,就已经消弭的差不多了。 甚至于老魏太监还悄咪咪的跟自己说过,有人在天启帝决意御驾亲征之后,在暗中问过老魏太监,是不是被信王说动了,打算改变日月,换个新天。 虽然那人当场就被老魏太监摘了吃饭的家伙事,可是这事情,却依旧成为了老魏太监的一道心中梗,即便是朱由校表现出了自己没有什么心理芥蒂,而且老魏太监也清楚,朝中的东林是杀不尽的。 可朝中居然到现在,还有人想要颠覆天启帝的政权。 无疑是一个让老魏太监觉得自己失职的方面,按理来说,屠刀都挥的这么勤快了,这些东林党,就一个一个的完全不怕死的么,还敢来接触自己? 魏忠贤不知道,作为代表着财阀利益的东林党,其中那些愿意为自己身后的地主阶层游走四方游说,而不去顾及一个皇朝贸然换了一个新帝会引起多大的国家动荡,会对一个国家造成多大的损伤的人,他们,已经算不上是正常人了。 而是资本家的白手套!而白手套这种东西,是用不完的! 大明被誉为华夏最有机会踏入资本主义社会的朝代,不是没有原因的,官商勾结,大地主大财阀各自捧出了自己的代言人,在朝堂上,为自己夺取利益,在朝堂下,成为他们加速土地兼并的帮手,助力。 一同欺上瞒下,争取一个个的成为,那所谓的千年世家! 看了看天色,朱由校挑动了一下嘴角,转头看向魏忠贤说道:”魏伴伴,看来,秦将军是无法如约赴京了,朕今日见过英国公和信王之后,大军即将开拔,京师中,有你坐镇,朕放心。“ “辽东之战,不会太久,隆冬将至,朕只能速战速决,一战暂且平定辽东建奴的大规模入寇,打断他们的脊梁,而后徐徐图之。” “如今建奴大势已成,想要朝夕之间,灭建奴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提,在隆冬腊月里,用大明如今好不容易凑出来的战兵,去和本就白山黑水中走出来的他们换命。” “所以魏伴伴,你需要的事情,就是在朕出征的时候,顶住来自东林和信王的攻击,同时,为朕将补给,好好的运作保持下去,这样一来,朕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的,在辽东练兵。” “刀口剑尖出政权,魏伴伴你要记住这句话,你现在手中有着东厂,有着锦衣卫这两个暴力机关,你才能够如此的高枕无忧,而朕,着眼于全国,厂卫虽强,可是出了京师之外,他们还是否是合格的天子家奴,谁都不能保证。” “朕,必须要掌控军队,才能够扭转大明的现状。” “武勋集团,武勋贵族,也是朕必须要扶持起来的,只有将他们扶持起来了,才能够光明正大的,让朝堂上文武宦三党分制,不会出现一党独霸朝权的情况。” “朕,方才能够安心入眠。” “魏伴伴,任重而道远,你,听明白了么?” 第七十五章 好好见一见! 听明白了么?魏忠贤当然听明白了,哪怕是头猪,在这么多年的后宫斗争中,也早已成长成为了战斗猪,更何况魏忠贤还是个极为机灵聪明的人。 如果老魏太监不聪明,不机灵,没有勇气和毅力,他也不可能能够做到自阉入宫,权倾朝野。 要知道,老魏太监当初面对的对手,可是和东林联过手,被东林党人信任的老太监王安,以及引荐魏忠贤入宫的义兄,客氏的前任对食丈夫,魏朝! 王安,和东林党联过手,成功的从李选侍和当时想要把持朝政把持住小天子的魏忠贤手中,将天启帝从乾清宫转移保护到文华殿登基,并且很好的在移宫案的那个时间段,保护好了朱由校,而且和东林,和朝堂中其他的文武百官,关系都极好,从上到下,都夸赞王安是个能人,更是得到了当时东林党一致尊重的人,在魏忠贤上位之后没多久,就被魏老太监弄死了。 而魏朝,书上记载这人是魏忠贤的入宫引荐人,同时和魏忠贤以及客氏经常一起嬉戏,荒银无度,还是魏忠贤的把兄弟。 可当魏忠贤得到了客氏的青睐之后,魏朝,就被魏忠贤发配去凤阳守皇陵了。 能够做到这些事情,并且将千疮百孔的大明朝,勉强稳定下来的魏忠贤,又怎么可能是个愚笨之人? 所以当天启帝的话说出来之后,魏忠贤顿时就清楚了天启帝的想法,虽然说现在的朝中是一片乱麻,党争不断,可是随着天启帝拿稳了刀把子,朝堂中的局势,就不会再和现在一样这么混乱无度,而东林也好,还是自己的阉党也罢,都没法再一家独大,把持住整个朝政。 理所当然的,身为帝王的天启帝,就要选择整个朝堂的制衡方式,以及平衡之道。 天启帝所想的,看来是三足鼎立。 武勋,阉党,文官集团,这三者成为三角,互相平衡,互相稳定! 其中新兴的武勋贵族,还有阉党的背后,站着的其实都是皇帝,所以朝中的局面,如果再想是之前一样,东林或者文官集团,可以直接压制皇权,是不可能了! “奴婢听明白了,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魏忠贤的头颅低了下去,此时的魏老太监,早已不像是从前移宫案那会一样,还想着架空面前的小皇帝了。 掌权之后,吃斋念佛,甚至给自己在僧侣阶层中,念出了一个偌大名号的魏忠贤,此时早已全心全意的皈依了天启帝,成为了天启帝最为忠实的信徒。 即便是午夜梦回,魏忠贤也不敢去想象,在自己面前的天启帝,会不是人间之神这样的事情。 毕竟这些天来,关于天启帝的一桩桩,一幕幕,老魏太监,都看在眼里。 但是魏老太监,却怎么样都没有发现,皇帝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护龙卫!更别提护龙卫的战斗力有多么可怕! 三五个护龙卫,居然在短时间里,可以和自己持平,甚至隐约能够压过自己一头! 虽然时间一长,他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正常来说,等闲一队的锦衣卫,可是近不了他魏忠贤身的! 这些护龙卫,可不就是曾经的骆家父子他们的门生故旧么? 在骆家父子起复后,他们才被召集入的南镇抚司! 短短的几天里,他们就如同脱胎换骨,如同被小皇帝换了一个人一般,令行禁止,熟练的掌握着各种潜伏,刺探的方式,同时,还有着极为不俗的战斗力! 这意味着,皇帝有着能够在短时间里,就将一支武林好手等级的锦衣卫,变成武林高手层次的方法! 再加上小皇帝通过西苑那帮工匠做出来的新式武器,虽然大部分的零部件,都被老魏太监带去销毁了,可是那些组装出来的成品,虽然数量极少,而且都是小皇帝自己装备,然而每一次小皇帝的实验,魏忠贤,都在小皇帝的身边。 他比所有人都要清楚,小皇帝掌握的那些武器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而且还是明明可以量产,但是小皇帝偏要藏私,只让自己一个人拥有! 这说明,小皇帝也很清楚,这些武器一旦外流,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 如果不是天人,怎么可能能够干出这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 一个小太监的匆匆脚步声,打断了魏忠贤的思绪。 看着小太监朝着自己快步走来,魏忠贤朝着天启帝恭恭敬敬告了一个罪,转头俯身贴耳到小太监身侧,听起了小太监的话来。 听完了小太监的汇报,魏忠贤让小太监离开之后,快步走到了朱由校面前,低声道:“陛下,信王进宫了!在何处接见信王,还请陛下吩咐。” 朱由校听到了信王二字的时候,眉头一挑,原主的记忆中,和自己一同被西李养大的便宜弟弟,和自己的关系,是极为要好的。 同样,这个自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便宜弟弟,一直以来,都是以自己这个哥哥,作为人生道标。 将自己视作目标的弟弟,突然变了心态,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自己的弟弟,让一个和自己极为亲密的弟弟,现在竟然想要除自己而后快,甚至于拉拢了自己的一个又一个臣子,想让他们背叛,想让他们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莫名其妙的,朱由校的心中闪过了一抹悲哀,他知道,这是原主的记忆残余在作祟,但是同样的,已经彻底将两个灵魂融合为一的朱由校,也很好奇,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对于这一次入京监国,到底是持一种什么样的意见。 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看着魏忠贤说道:“差人将信王引去文华殿,朕,昔日在文华殿登基,今日,朕就在文华殿会见英国公和信王!” 文华殿,对于天启帝和英国公张维贤以及即将见面的信王朱由校,其实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朱由校昔日,就是在文华殿,走上的大明权利巅峰。 而张维贤,就是昔日亲自将朱由校抬上龙椅的人。 现在的朱由检,暗中不知伸出了多少的触手,而张维贤,必然不可能被朱由检的触手漏过。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朱由检之心,满朝文武皆知。 朱由校就是想要让朱由检和张维贤,一同在自己获得认可,走上大明朝权力巅峰的文华殿上,和自己,好好的见一见! 第七十六章 臣弟惶恐。 文华殿,朱由校昔日的登基之所在,同样,也是在天启一朝中,少有的天启皇帝正经做事,和大臣商议见面的场所。 伴随着朱由校坐在了文华殿上,一切准备就绪之后。 魏忠贤眯着双眼,挥舞了一下手臂,几个小太监纷纷开始了传喝起来。 “陛下宣信王上殿!” “陛下宣英国公上殿!” 一声声的呼喊,从文华殿一路往外,而殿中的众人,都是各怀心思,脸上各带颜色。 此时此刻的文华殿中,除了魏老太监之外,还站着小圆子等好几个小宦官,这些人,都是魏忠贤精挑细选出来准备伴随朱由校出征辽东的。 同样,在暗中,成国公朱纯臣,身着黑甲,面上带着护龙卫专属的银色面具,俨然一副护龙卫一般,带着好几个人,观察着文华殿上。 朱纯臣到文华殿,是朱由校授意的,虽然自从朱纯臣下定了决心,当朱由校的狗以来,朱纯臣一直穿的都是护龙卫同款的衣服和面具,可是朱由校在出征回来之前,当然不可能将朱纯臣真的视作心腹。 这人,心思转变的快,而且,可用可不用。 并不是像魏忠贤一样,可以对自己的事业,起到一个比较重要的作用。 虽然说朱纯臣表现出来的能力,的确对的上他作为大明头几号武勋的身份,可是归根结底,信任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建立起来的。 所以此时的朱纯臣,虽然顶着护龙卫千户的名头,却没有实权,更时时刻刻处在其他护龙卫以及魏忠贤的监视之下。 朱纯臣想要能够掌握实权,能够真的可以在朝堂中,拥有自己的话语权,而且还能够真的带领成国公一脉,再次光明正大的顶着荣誉,在阳光下行走,全看这一次天启帝的御驾亲征中,朱纯臣能够发挥出来几分,能够为大明,打出几分战功! “信王殿下到!英国公到!” 两道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相继走入了文华殿里。 一个高挑挺拔,长相和朱由校有着六七分相似的少年,一袭王袍,锦衣玉带,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跪地,行了一整套大礼,静静的等候着朱由校唤他起身。 看着这道身影,朱由校的手指头轻轻的敲着龙椅的扶手,眉头挑起。 面前少年,今年不过区区的十四岁,虽说古人都比较早熟,但是这个在后世,还在父母膝下承欢,动不动就抑郁黑化的年纪里,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心里的阴暗面,可是一点都不少。 甚至因为觉得朱由校这个哥哥的皇帝当得不称职,就打算勾连下边的文官,来架空,来换个新天。 虽然说,这其中没少有那些东林们的唆使怂恿,但是很明显的,朱由检觉得,自己比自己的哥哥,要更好,能够更好的稳住大明,带领大明蒸蒸日上。 毕竟还是年轻! 这十四岁的少年,那瘦削的肩膀,真的能扛得住,这大明的担子么? 不能!因为他的世界观,他的三观,在他成为信王的这几年里,早就被那些东林君子们,给带歪了! 原本的历史上,崇祯帝17岁登基,在位十七年,六下罪己诏,朝内东林乱政,朝外农民起义,关外女真虎视眈眈,而且整个大明,都风雨飘摇。 在这样的局面上,崇祯帝花样百出,的的确确,将整个大明朝延续了整整十七年。 面前的这个少年,也许早就在那十七年的高压里,变得精神敏感且脆弱了起来,那么巨大的压力,也难怪,这小皇帝在最后喊出了:“诸臣误朕也,国君死社稷,二百七十七年之天下,一旦弃之,皆为奸臣所误,以至于此!” 虽然说崇祯一朝的满朝文武,的确大部分都没啥能力,是喜欢夸夸其谈的东林文人,可是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群臣身上,崇祯帝终究还是没有看到自己的短处。 崇祯帝如果换到三国那会,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袁本初!好谋无决,薄情寡义的程度,甚至犹有过之! “由检,今日殿中,也无外人,你我兄弟,不必行此大礼。” 看着朱由检,朱由校沉默了片刻,朗声说道。 即便是两个灵魂早已合二为一,原主的意识早已消散,可是原主那深刻在灵魂中的东西,却也同样影响着朱由校。 所以在现在,即便是知道朱由检暗地里干了不少想要篡权,想要架空自己的事情,朱由校却还是没法铁石心肠,直接将朱由校拿下定罪。 没准,这个弟弟,还能抢救一番。 在看到朱由检的那一刹那,朱由校又隐隐约约的在脑海中,看到了一些片段。 都是朱由检和朱由校,孩提时的画面。 “由检,若是哥哥以后当皇帝当得不好,当得不称职,是个昏君,是个暴君,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皇兄!那臣弟就陪你一起!风风雨雨,也陪你一起!” “由检,你说错了!若是到时,哥哥真的当不好这个皇帝,没法子帮咱们大明朝,匡扶江山社稷,那么你这个弟弟,就应该帮哥哥,帮哥哥稳定江山稳定社稷!” “皇兄,你言重了!臣弟,臣弟惶恐!” “由检,答应哥哥,大明,是我们的家,你我兄弟,就需要将这个家,维持好!” “皇兄……臣弟……臣弟定当竭尽所能,为皇兄帮忙!” 儿时的画面闪过,虽然朱由校很清楚,那时的话语,不过是孩童呓语,当不得真。 自己虽然是自己便宜老爹,明光宗朱常洛的长子,可是自己和那个便宜爹爹之间的关系,甚至还不如自己和那位皇爷爷的关系亲密。 自己的母妃,不过是一个地位低下的选侍罢了,而且也不甚得宠。 所以当时的自己,除了一个皇长子,皇长孙的名头之外,什么都不剩。 毕竟谁都想不到,龙精虎猛的明光宗朱常洛,在位仅仅三十天,就暴毙而亡。 但是随着这一段记忆的想起,朱由校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便宜弟弟,会在暗中干下这么多的事。 孩童时代的话语,没准朱由检一直深深的记着,毕竟自己登基以后,除了封了朱由检的信王之外,好像的确少了和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的走动,从而导致,自己的便宜弟弟,没准一边被东林教育,一边,自己一直在回想回忆那些过去。 最终,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臣弟,惶恐!礼数不可废,皇兄!” 第七十七章 你要帮哥,不要坑哥。 礼数不可废?听到这几个字,朱由校顿时心中无名火起。 如果那些文人清流,真的敢不废礼数,那么他这个皇帝当的能这么战战兢兢? 而且,此时的信王入京,和当初的兴王继位,又是一个何其相似的模样? 兴王继位,登基大宝,开创了嘉靖中兴,在杨廷和等能人的帮助下,前期开创了一副天下翕然称治的大好局面。 可是那是建立在明武宗朱厚照,对北边发起了有力的打击,稳定住了朝纲的基础上,嘉靖皇帝朱厚熜才有能力,在那些能人大牛们的帮助下,开创出嘉靖中兴,更是平倭寇,开创了大明朝资本主义的萌芽。 而现在? 先不说那内忧外患,即将被点燃的农民起义。 就说那些站在朱由检,站在自己便宜弟弟身后的那些东林文人,他们能和杨廷和、能和张璁、夏言这些大佬贤臣比么? 他们不能! 东林党人,大多治国没什么本事,就好内斗这一口!就喜欢热衷于党争,热衷于争权夺利! 虽然东林党中不乏孙承宗这样对内能够安政,对外能够督师一方的人才,可是更多的,是钱益谦这种连风尘女子都比不上的“水太凉!” 朱由校觉得,没准在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眼中,自己,就是昔日那不自量力活活把自个给玩死的武宗皇帝,而他,则是临危受命的兴王朱厚熜! 既然能有嘉靖中兴,那么也不是不能再来一个崇祯中兴! 这还真就是历史上记载中,那个崇祯皇帝朱由检能够做出来的事儿!崇祯皇帝,还真就是这么一个天真的性子! 所以崇祯帝,才会被那些文人,才会被崇祯朝的满朝文武糊弄的找不着北,最终只能自挂歪脖子树。 双眼一眯,朱由校眼中闪过了一抹寒意,双眼如同锋锐的弯刀一般,盯准了朱由检的双眸。 可是让朱由校没有想到的,却是朱由检挺胸抬头,丝毫不落入下风的坦荡眼神。 似乎,朱由校眼中的寒意,还有杀意,对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没有造成一丝丝压迫,一点点影响! 朱由校猜得到,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的心中所想,无非就是说,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是坦荡的,都是正义的,胸中自然有着一股子浩然正气在,所以无惧其他的一切。 这也只有像是自己便宜弟弟这样,带着一片赤子之心,没有任何脏东西的心灵,才能够干出来的事儿。 偏偏,朱由检还是个十四岁的年龄,容易先入为主,容易认死理,不好掰正。 看了朱由检片刻,朱由校还是按不住原主那灵魂中不断传出来的抗拒。 摆了摆手,朱由校说道:“魏伴伴,英国公,你们暂且下去,朕,要和信王,谈点家务事!” 魏忠贤恭恭敬敬行礼称是,可当魏忠贤走过英国公张维贤的那一瞬间,老魏太监袖袍一挥,眼中闪过一道冷色,轻哼一声道:“英国公,走罢!” 伴随魏忠贤这一声话音落地,整个文华殿无数阴暗的角落中,一道又一道身着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的走出。 张维贤看着当头一人,眼角突然抽搐了起来,这人虽然面上带着面具,可是身形,体态,却无一不像那和自己一同在京师中,历尽风雨而不倒的成国公! 可明明坊间传言,成国公已死,满门入狱,抄家罚没了才对! 怎么着,成国公就出现在了天启皇帝的身边,还穿着这一身莫名其妙的衣服,带着一个莫名其妙的面具? 阴云,在张维贤的胸中升起,然而那当头一人,却看都没看张维贤一眼,只是大步的跟在了魏忠贤的身后,走出了文华殿。 看着方才还人头攒动的文华殿中,突然冷清了下来。 朱由检的小脸上,出现了一抹错愕。 他从他的老师口中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在这几年里,已经彻底的变坏了,而且还荒银无度,居然连大了他很多岁的客氏,都不愿意放过,虽然假意将客氏许给了魏忠贤,但是实际上,经常玩多人运动!魏朝当初还在宫里的时候,他们玩的,更加开! 而同样的,已经是天启皇帝的朱由校,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善良,一心想让大明朝变得更好,中兴起来,可以驱逐鞑虏的少年,而是一个凶狠残暴,动辄抄家灭门,对谦谦公子的东林党们,动辄赶尽杀绝的凶狠暴君! 朱由检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自己和自己大哥孩提时代的对话,在自己的那些老师传授下,朱由检觉得,自己必须要帮助自己的大哥,将已经走歪了的他,彻底的打醒。 可是当朱由校摒弃左右,和朱由检独处的这一刹那。 朱由检突然觉得,他的心里,也开始没有了底气起来。 毕竟他面前这个看着熟悉的大哥。 实际上在这些年里,早已被自己的老师们妖魔化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恶人! 而自己一个文采还不错,但是武艺一点不通的人,独自面对这个有着暴君之称的大哥时,朱由检还是心慌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大哥,会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皇室之中,天子血脉,是没有亲情的!这一点,是朱由检从无数的史书中,总结出的血淋淋经验。 唐宗宋祖,可没有一个,是对自己的亲人留过手的! 甚至于就是本朝,昔日建文帝,可没见削藩的时候,对他的叔叔伯伯们留过手,昔日成祖也是靠着靖难之役,对自己的侄儿赶尽杀绝,方才坐稳了这个天下。 更别提宣宗时期的汉王之乱,武宗时期的宁王之乱等等了! 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眼中凶芒越发闪烁的大哥,朱由检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一脚没踩实,整个人就朝着后方,摔了下去。 眼见这一幕,朱由校心头一软,原主记忆作祟之下,一个箭步踏出,下一瞬,出现在了朱由检的面前,猿臂轻舒,扶住了朱由检。 “由检,你是哥的弟弟,你要帮哥,不是给哥拖后腿啊!” 第七十八章 皇弟,你说完了吧? 听着朱由校这真真切切的一段话,感受到朱由校这个皇帝,这位自己的哥哥有力的臂膀如同儿时一样,搀扶住要摔倒的自己。 朱由检的内心,突然松动了起来。 区区几年的生疏,不仅仅拉开了朱由校和朱由检兄弟间的距离,同样,也让每天在先生们的高压教育下的朱由检,在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会想到那和自己皇兄在李选侍的照料下,那欢乐的日子。 虽然说,那段日子不长,可是毫无疑问,却是朱由检内心中最为快乐的日子。 而朱由校那温暖,强健,有力的手臂,就宛若昔日孩提时,无数次接住要摔倒的自己一样。 没变!一切,都没有变化! 自己的哥哥,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那个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哥哥,而不像是那些先生们所说的一样,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暴君。 在他人面前如何,其实朱由校并不关注,可是在自己的面前,之前高坐龙床的天启帝那眼中的疏远和陌生,以及那么冷酷的眼神,着实是给朱由检吓了一跳! 可当朱由检扶住自己,说出那一句:“由检,你是我弟,你要给哥帮忙,而不是给哥拖后腿。”的时候。 朱由检的双眼,顿时就热了起来,一种酸胀感闪过,两行热泪,划过了朱由检的面颊。 “哥……哥哥!” 朱由校的嘴角挑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揉了揉朱由检的头发,低声道:“怎么,由检,不叫皇兄,不叫陛下,叫哥哥了?” 毕竟,朱由检此时只不过是一个被压抑了天性太久的十四岁少年,听到孩提时自己兄长的温和言语,哪还能压抑的住自己的情绪。 顿时两眼一红,扑在朱由校的身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看着朱由检的模样,朱由校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原主的记忆,对自己的影响还是存在的,揉了揉朱由检的脑袋,朱由校说道:“由检,你可知,为何哥哥这次叫你入京,替哥哥监国?” 伸出手,擦去了自己眼鼻的泪痕,朱由检讷讷道:“听……听几位先生说,皇兄要御驾亲征,远征辽东,故而需要臣弟监国。” 经过了短暂的失声之后,整理好了情绪的朱由检,又恢复了之前那一幅知书达理,礼仪谦卑的样子,温言细语之下,让朱由校禁不住不寒而栗,东林对这个少年的洗脑,竟然有这么的严重。 甚至于,在明明心防大破的情况下,朱由检居然又能迅速的恢复到这幅天塌不惊的样子。 看了看朱由检,朱由校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声道:“既然皇弟你知道朕召你入京是何事,且告知朕,你打算如何监国,如何执政?” 论演戏,二世为人的朱由校,比起这区区十四岁,只是被东林士子残害洗脑的朱由检,可要强得多。 眼中的杀意,话语中的凛冽,无不比朱由校那装模作样的强硬语气要自然的多。 果然,看到朱由校拂袖,转身走向龙椅的那一刹那,刚鼓起勇气,故作强硬起来的朱由检,又一下心慌了。 四下无人,只见朱由检一把扯住了朱由校的衣袖,讷讷道:“大哥,臣弟知错了。” “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 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听着朱由检那哽咽的话语,朱由校脚步一停,面带笑意转头说道:“怎么了?皇弟,这就沉不住气了?你的先生们,没有教过你,身为帝王,要喜怒不形于色么?” 朱由校的话,如同利刃一般,扎进了朱由检的心头,朱由检神色一怔,脸色顿时变白了起来。 的确在这一次来京师之前,朱由检的老师、幕僚们跟朱由检有提到过,天子这次亲征辽东,面对如狼似虎的辽东女真,十有八九会大败。 往好了想,天启帝能够狼狈的逃回北京,往坏了想,战死沙场的天启帝还能称得上一句壮烈,可万一又是一出土木堡,那么大明危矣! 所以不论如何,信王爷,都得做好一个继任,火线登基的准备,而作为一个帝王,帝王气度,帝王风范,现在养成是来不及了,但是最基础的喜怒不形于色,信王还是得必须学会的。 可是这些事情,也就是暗中说说提提罢了,谁敢真在天启帝尚且安健,人在京师的时候提起? 自己的皇兄,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知这些消息的? 难道,真的就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的伪装么? 朱由检心乱如麻,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又如何能瞒住两世为人,精通心理学,微表情观察的朱由校? “由检,哥哥知道,这些年,哥哥和你生疏了,的确也往来的少,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大明朝的规矩上的。” “哥哥,也需要稳定朝政,稳定朝纲,所以也就没那么多时间,和由检你去走动往来。” “哥哥坐上了天子位,眼中,天下即是哥哥的家,这也是皇爷爷教授给我们俩的,不可因小废大,这些事情你可别忘了。” “家、国、天下,这只是对于那些世家门阀而言,而对于哥哥,对于我们皇室而言,国家,才是最为重要的。” “没有国,哪来的家?” “所以由检,你不要怪哥哥。” 然而伴随着朱由校的话语,朱由检的脸色越来越发扭曲了起来,等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朱由检厉声说道:“皇兄!你一口一个天下,一口一个国家!可是如今天下,早已怨声载道了!皇兄,你可知道?!” “你放任阉宦擅权,霍乱朝纲,让天下忠臣义士为之胆寒,皇兄,这些,你可又知道?!” “这普天之下,暗流涌动,有多少人,在天下间称呼皇兄你为暴君,昏君,皇兄,你可又知道?!” “皇兄,孩提时的话,你都忘了!你既然都忘了,那么臣弟,就要让你,将这些事情,都想起来!” “自小皇兄你就比我聪明,懂事,从小以来,都是你照顾,帮扶我,今日,臣弟,也想要帮你,也想要帮你完成你的志向,匡扶我大明朝廷,让大明日月山河永存!” “而不是在你的放任下,江河日下,土崩瓦解!” 朱由检的歇斯底里,和面对他歇斯底里,慢条斯理整理着袍袖的朱由检,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皇帝,你说够了吧?” 第七十九章 心乱如麻 皇弟,皇弟? 说够了吗? 听着朱由校的话,情绪本就上来的朱由检,彻底的爆发了。 盯住朱由校的背影,朱由检怒吼道:“皇兄!臣弟没有说够!你可知这天下,到底对咱们大明,是怎样一幅看法么?” “皇兄!看看这天下吧!黎民百姓,早就对魏阉的乱政,苦不堪言了!” “皇兄,看看这天下吧!天灾不断,一年一比一年冷,地龙翻身也远比前朝频繁,这是上天的警示啊!” “若是皇兄你的良知尚在,就不要再想着穷兵黩武,去远征辽东,行那劳民伤财的战事!” “不就是辽东么?!让了又何妨!只要我大明能够整顿好朝内,何愁无法光复辽东?!” “眼下我大明朝,最大的困扰,难道不是奸佞当道,灾祸横生么?!” “天灾人祸,还不能警醒皇兄你的话,臣弟,愿意以血来唤醒皇兄你的良知!” “皇兄你不是问臣弟准备如何监国,在皇兄你御驾亲征的时间里,如何执政么?” “杀!” “阉党误国,杀!” “锦衣骄奢,杀!” “武将不能守边关,杀!” “文人不能死社稷,杀!” “不破不立,此时的大明风雨飘摇,江河日下,唯有杀字,可以解开大明的困局!” “只有杀,将朝中阉党以及那些腐朽文武全部杀掉,清除掉,国朝才能换上新血,国朝,才能有新的思想!” 听着朱由检的嘶吼,朱由校似笑非笑的扭过头去,看着因为这一连串的杀字喊出,面带狰狞,两眼通红,面颊上青筋条条炸起的少年,不由轻哼了一声道:“杀?杀光了现在的人,皇弟,你准备让何人,接手他们留下的乱摊子?” “你说武将不能守边关,你就杀?来,你告诉我,杀了毛文龙,杀了袁崇焕,杀了孙阁老,将边关将帅全部换一遍,靠着谁去把守?” “你说文臣不能死社稷,你也杀?来,你回答我,是身后站着大地主的文官士子们,在共赴国难的时候,会和我们大明一同赴死的多,还是那身为天子家奴的宦官,会和我们一同赴死?” “杀?你以为什么事情,都是一个杀字能够解决的么?如果真的杀之有效,朕放任魏忠贤杀了这么几年,你看这天下间的东林党,可有减少?” “甚至这天下文人,纷纷以加入东林党为荣!” “光靠杀,是没用的!” 听着自己老哥的话,朱由检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迟疑,但是这么些年来,朱由检在他的那些老师们的耳濡目染之下,将乱世用重典,快刀斩乱麻,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等等的念头,都深深的立在了自己的心中。 在朱由检看来,自己的那些老师们,被世人称之为谦谦君子,天下闻名,一个个的文采斐然,定然不会欺瞒自己。 所以他们说的,应当是对的,是有理的。 可是为什么,在自己的哥哥口中,似乎自己所想的,太过于简单粗暴了,光靠着一个杀,难道真的不能让朝政为之一清? 但是同样机灵的朱由检,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哥哥话语中,那关于放任魏忠贤残杀东林党人的事情,自己的哥哥,居然是认可,而且知情的! 甚至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在自己大哥的授意下,魏忠贤和他的东厂,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杀害东林士子。 难道自己的这位大哥,对于东林的敌意,有这么大么? 可是文坛党争佼佼者的东林党,可是踩着齐楚浙党上的位,成为的大明文坛政坛党派之首!就连自己大哥的老师孙阁老,也是东林党人! 自己的大哥,为何这么看不上东林,甚至放任授意魏忠贤,对那些东林党人进行残酷无道的杀害? 朱由检刚想说什么,却看到自己的大哥抬起了手,打断了自己的发言。 回到了龙椅上,朱由校眼带睥睨之色,在朱由检的脸上扫过。 锋利的眼神,如同利刃一般刮过朱由检的身体,朱由校双手一挥,一副偌大的地图,被朱由校从龙椅上抛向了朱由检,随着地图展开,朱由校喃喃道:“自秦王扫六合以来,汉唐宋三代汉人王朝,自宋以后,神州陆沉,天下落入蒙古鞑子手中。” “幸得太祖揭竿而起,北伐灭元,成祖追亡逐北,五次北伐,打下了大明这偌大的疆土。” “虽然随着时代变迁,大明的土地,日益缩小,可是这终究是我汉人天下!” “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成祖的话,掷地有声!这,才是我大明的骨气!” 说完这些,朱由校站起身,眼露精芒,看着殿下站着满脸愕然之色的朱由检,低声道:“由检,你实在是让为兄失望,竟然能够说出让了辽东?辽东,乃是我大明先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地方,都是我大明的土地!” “成祖之所以将帝都定在京师,定在这北京城,就是想要说天子守国门!” “武宗之前,对大明威胁最大的是草原上的蒙古,蒙古入寇,必叩关大同、宣府,宣大一破,七日内,蒙古大军就能如同电光火石一般,杀到北京城下!” “如今虽然说蒙古已经不足为虑,可是辽东的女真,却同样的成为了国朝大敌。” “辽东一破,北京城如同不设任何防线一般,随时会面临建奴的兵临城下,你让了辽东,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迁都南京?让整个大明北方,落入建奴铁蹄之下?!” “任由我大明子民百姓,被建奴铁蹄蹂躏?!” “朕,假意换帅,诱使努尔哈赤大军倾巢而出,就是要履行我大明,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之祖训!” “更别说,朕此战,已有万全之准备,一战,至少数年内,辽东将无战事。” “由检,你还觉得,朕,是穷兵黩武么?” 朱由检被朱由校一番话,直接怼的开始了怀疑人生。 “原来老祖宗的话里,有这么多的意思?可是英宗皇帝不是很果断的就投降了么?” “师傅们跟我说,这是权衡利弊之后,英宗做出来最正确的决定,而后的还朝,复辟,都代表着英宗皇帝的大智慧。” “而且师傅们跟我说的,也是要从大局着想,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大明内部就动乱不堪,不如暂时不计较那一城一地之得失,重振域内,再图其他。” “难道我,真的错了?” 一时间,朱由检的脑子里,思绪乱成了一团。 第八十章 土地兼并 但是前边也说了,朱由检这位日后的崇祯帝,在煤山歪脖子树上自挂了的天王也是一个心思灵敏的主,俩眼咕噜一转,朱由检精准的找到了朱由校话语中的‘漏洞’。 那就是自己的大哥,虽然将这一次的亲征辽东,说成了是解救大明危难于水火之中,履行天子守国门的祖训,可是自己的大哥,却没有说这战争,是不是劳民伤财,是不是穷兵黩武! 大明朝的根基就这样,眼下的大明朝,国力亏损也极为严重,朱由检下意识的就以为,久在宫中的朱由校,不知道民生疾苦,更不知道如今的大明朝,吃空饷的兵户到底何其多!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这句谚语,朱由检可是一路上听过来的! 缺兵缺粮,还缺饷! 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大哥想要御驾亲征,而且还口口声声说,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一战必胜? 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取胜?! 护卫自己入京的那些人马,可不是大明朝的军队,而是自己那些老师们的家奴! 为什么?因为自己去兵营里看的,可都是些歪瓜裂枣! 而京营的兵到底怎么样,朱由检虽然还没有亲眼见过,可是一路上跟英国公张维贤的互通消息,也让朱由检知道了一个严峻的事实,那就是大明朝登记在册的十万京营战士,现在正儿八经能够找到人的,只有区区三四万! 这三四万人里,还有绝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在兵户上混吃等死的! 就这么个情况,自己老哥居然有意的隐瞒了,莫非真把自己,当成无知稚子了么?! 朱由检藏在袖口下的手,悄悄的捏成了拳头,颤抖着,手背上,根根血管都变得无比的明显。 甚至于,在一开始朱由检对朱由校发起的厉声质问和咆哮的时候,朱由检,都还没有此时的这般愤怒。 朱由检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被自己的大哥,嘲讽了,看低了,看不起了! 虽然说长兄如父,虽然说自小以来,保护自己的都不是自己的父皇朱常洛,而是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可是这种刻意的欺瞒,让朱由检觉得,自己似乎,彻底的被自己的大哥给小瞧了! 然而没等朱由检出声,看着朱由检肩头肌肉动作的朱由校,却眼露精芒,低声道:“由检,朕知道,你也许沿途上,见多了民生疾苦,见多了尸殍遍野,野狗食人。” “但是这一切,都是朕想要改变的!” “土地兼并,这是大明朝目前内忧外患中,最严重的问题,国朝延绵至今二百余年,老旧的贵族集团,已经腐朽,这一点,朕和你,我们哥俩,是一样的看法。” “毕竟你也是博览群书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每个皇朝的毁灭,或多或少的都和土地兼并有一定的关系。” “但是这一切的事情,不是说变就能变的。大明朝顽疾已久,咱们哥俩又没有足够的权柄。” “虽然皇兄贵为天子,但仍旧惶惶而不可终日。” “无他,实在是父皇走的蹊跷,再鉴于武宗皇帝。” “哥哥实在是没有办法将自己的信任给予朝臣。” “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必须要拥有力量。” “力量从何而来?从军队里来,所以朕,才需要御驾亲征,扬我军威!” 明朝的土地兼并到底有多么厉害,区区一个举人,就能免掉土地税赋! 而几千年的愚民政策下来,那些目光短浅的农民就只会将自己的土地挂靠在那些举人的名下,从而达到他们逃税的目的。 然而这些举人老爷又岂是易与之辈? 那些目光短浅的农民,又拿什么和这些举人们,以及他们身后的地主阶级斗? 最终土地丢了,自己也失去了自由身。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承担整个大明朝土地税赋的,也就只剩下了那一些拥有极少土地的自耕农。 他们哪能够承担这么大的税赋压力? 也就只能有样学样的,将自己的土地挂靠在那些可以免去土地税赋的人名下。 好让自己有口饭吃。 这样的恶性循环在大明朝持续了两百多年。 到了天启皇帝这一朝,土匪流民遍地都是,而老魏太监为了支援辽东的战事,将他从大明朝内部搜刮出的极大部分财富,都源源不断地输送了过去。 这样放才能够保持住北京城的安稳。 原本历史上崇祯上位之后,可不就是因为多次加税,逼得农民忍无可忍,纷纷揭竿起义。 最终导致了大明朝的覆灭么? 真理? 真理在大炮的覆盖范围之内! 真理在火炮的射程之内! 枪杆子里出政权! 朱由校如今想做的,正是自己身为天子,掌握了政坛上的绝对优势之后,在顺势拿下军权,将军权和政权合二为一。 左手笔杆子,右手枪把子。 方才能还这大明朝一个朗朗乾坤。 方才能让天下黎民百姓,可以吃得上饭,穿得上衣。 从朱由检的话里,朱由校可以听得出来,自己的这个弟弟确实是一个改革狂人,如果是皇权稳固,需要一个改革派的时候,自己的这个弟弟的确可以大展拳脚。 但是如今的大明朝。 可接受不起朱由检的改革。 满脑子是“杀”字的朱由检,如果贸然继位,只会给大明朝最后的一击。 好在原本历史上的崇祯帝,还有好几年学习的时间。 好在朱由校重生了。 大明朝这架马车早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道,踏上了一个和原本毫不相关的世界。 但是朱由检,他的天真。 却让朱由校有点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这么天真的一个人,真的能够担当起坚国的重任吗?” 朱由校扪心自问。 但是没有办法,除了朱由检之外,现在的大明朝没有其他可以监国的人选了。 其他的皇子不是太小,就是太远,或者身后压根就没有势力。 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本来维持住朝堂的运转。 所以即便知道朱由检的身后,站着的是东林党,是东南沿海地区的大地主阶层。 朱由校也只能让他来监国。 听着自己大哥的话,朱由检沉默了,土地兼并这几个字,深深的扎入了他的内心。 的确! 大明朝的土地,人口,被隐藏的,实在是太多了! 所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此时的大明朝算个屁呀! 然而,这一切,和自己大哥隐瞒自己的,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打了这一仗,自己的大哥,就能收回那些被隐藏的土地不成? 朱由检摸起了下巴。 第八十一章 歪打正着 朱由检虽然年轻,可是他身边那些负责教育他当一个好王爷的人,却的的确确都是一个个博览群书,学识渊博的文坛巨匠. 他们教给朱由检的东西,虽然那些很多都是腐儒之见,可是终究,还是有着属于他的道理的。 只是看问题,看事情的角度各有不同罢了。 而朱由检看事情的角度,现在还没有彻底定下来,虽然说是被那些老师先生们,教育的有点嫉恶如仇,可是并不代表着朱由检这个小家伙,朱由校没法给他调教过来,扭转他的心态! 古人比起后世那些娇惯坏了的孩子,可要早熟的多,如果是在百姓家,以朱由检的这个年龄,都有可能是孩子他爹了! 再加上是帝王之家,从小耳濡目染,见多了纷争阴谋。 这一切,让朱由检的心智成熟程度,远超后世那些大部分要在温室中待到二十二岁的孩子。 不然朱由检也没法迅速的,就从彻底被朱由校击破心防的情绪崩溃中,找回自己最为习惯的假面具戴在脸上,伪装起来。 “皇兄,你可知道,大明的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更甚于昔日的宋朝?” “国朝养士二百年,养的又怎么可能都是一群没有用的废物?” “赵宋虽然养士,可是强干弱枝文压制武太甚,故而北有靖康,南有崖山,可是文人士子,还有名士们的傲骨,风采,都在两宋晚年展现的淋漓尽致。” “更别提我大明朝的士子,从一开始,就是斗上来的?” “他们,又岂会没有能力?!” 听着朱由检的话,朱由校皱了皱眉,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还是跟着那些腐儒太久了,还觉得,大明朝的大部分文人,都能有赵宋时的范仲淹、文天祥那样的公心呢。 大明朝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重文轻武的体制这一点,就和昔日的赵宋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土木堡战神送了那一波大的,大明朝当权的还得是武勋而不是文人集团,毕竟朱元璋当时杀的太狠了,而紧接着的朱棣和朱高炽、朱瞻基这爷孙三,对文人集团,也没给过什么太多的好颜色。 毕竟朱棣的皇位,就是从重用文臣的建文帝朱允炆手里抢来的,还干下了诛十族的千古绝事,让朱棣在文人们眼中,就是一个大大的暴君,不敢给朱棣添乱,那只是屈服于朱棣淫威之下罢了。 而朱高炽虽然是个仁慈的胖子,可是奈何朱高炽在位时间短,没多久,就被自小被朱棣调教成了朱棣形状的明宣宗朱瞻基继了位。 朱瞻基在史书上的名声,可不咋样,促织天子,蛐蛐皇帝,从这些名号,就能看出,朱瞻基和文人集团,也不是太对路,虽然当时的内阁名臣有着三杨这样文人士子中拔尖的存在,可是这也掩盖不了朱瞻基的名声。 甚至就连土木堡战神当初,也是对文人集团没什么太大的好感,毕竟虽然朱祁镇九岁登基,可是前期的朝政,都是被三杨和太皇太后张氏掌握,直到三杨和太皇太后张氏 相继去世之后,朱祁镇才碰到了这大明朝最巅峰的权利。 以及,一个巅峰期的大明朝。 接着大明朝就被明英(堡)宗玩炸了,自那时起,盛极而衰,一路江河日下,以至于此。 可前文也提过,正是在明堡宗的一通骚操作下,文人集团算是彻底的在大明朝的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更是在文武之争中,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也就是从那时起,大明的所谓“明学”也悄无声息的兴盛了起来,继承了宋朝“宋学”的明学,当然会堂而皇之的,将所谓的与士大夫共天下说的冠冕堂皇,仿佛是大明朝祖训一般。 武宗皇帝时期好不容易出了个“圣人”王阳明,一套心学打的当时最为流行的理学溃不成军,顺带着制霸了嘉靖、隆庆、万历几朝。 可是伴随着王阳明一死,心学后继乏力,那些守旧且激进的文人党派,高举着程朱理学,正统儒家大道的旗号,顿时就在原本他们也曾求学过的心学上,踩下了一万只脚。 到了高攀龙,顾宪成的时代,他们更是直接抨击心学是末流学问,称其空疏浅薄,流于禅学,是一种不正之风。 所以到了现在朱由校的这个时代,天启皇帝的时代之后,整个大明朝的儒学,已经成为了一个极具攻击性,却又没有丝毫攻击性的学派。 东林学派! 对内,他们是神兵利器,内斗天下无敌。 齐楚浙党? 滚! 心学?旁支末流,歪风邪气! 滚! 大明朝,只有我们东林,只有程朱理学,才能够救大明于危难水火之中! 对外,他们是饴糖,是蜜水,虽然喝多了,总有那么几个变质的能造成真实伤害,可更多的,是造成不了有效伤害,反而会让别人很爽的东西。 这水太凉,我不跳!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自幼就接收着东林教育的人,看待事物,还能保持一份平静,就已经是极为少见的事情了。 摸着自己的下巴,朱由校双眼流露出一丝怜意,打量着朱由检这个在被原主封了信王,遣去封地之后,一直被东林调教的小家伙。 这孩子,能够到现在还能够保持住赤子之心,还能够保持着自己的那一份天真。 只能说他作为一个王爷。 还是一个皇帝春秋鼎盛时期的王爷。 实在是沧海中的一粟,引不起大鱼注意,没人会选择去投资一个没有什么太大希望的王爷,从而也没有什么人,去注意到自己的这个皇帝,所以他才没有彻底被教歪而已。 如果真按原本历史上的走向来,天启六年王恭厂大爆炸之后,天启帝病倒,东林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去换人教育朱由检,最终将这个面前天真却善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的少年推上风口浪尖,逼成一个亲手斩杀后妃女儿的变态。 虽然这一年来,朱由检暗中和东林党人的走动,有点频繁,可是就从今天的事情来看,朱由校几乎可以确定,朱由检此时,还没有彻底被东林党给带偏,自己要给他掰正,还来得及! 歪打正着! 朱由校突然感慨了起来,自己将朱由检提前几年召集进宫,让他监国,还真就歪打正着成功了,既可以打了东林一个措手不及,又能够让还没有被彻底带歪的朱由检,落入世人的眼中。 从而,起到一种另类的保护作用。 自己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安插人手,到朱由检的身边了! 第八十二章 皇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但是不论朱由校现在做了怎样的计划,怎样的打算,一切都得要看看,朱由检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去抢救一下。 朱由校当然想着抢救这个大明朝,先不说历史上的大明朝,是封建时代的最后一个汉人王朝,就说大明朝“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祖训,和末代皇帝朱由检表现出的骨气以及血气。 就让朱由校对这个朝代,充满了好感。 朱由检,第一番检测,在朱由校这里,算是暂且通过了。 这孩子,还有得救,还没有彻底歪! 自己即将要出去御驾亲征了。 京师中,必然会是朱由检来监国。 然而如今天下,有能力,也有足够的忠诚,能够保持前线征战的军需运输源源不绝的,也就只有老魏太监一人而已了。 可朱由检早已将他对魏忠贤的恶意、反感挂在了脸上,即便是今日里,朱由检当着自己这个大哥,自己这个天子的面,答应了自己不会去妨碍魏忠贤,然而哪怕是明面上,不会去阻碍魏忠贤,可是只要暗地里使点绊子,就足够造成极大的影响了。 蝴蝶效应,可不是闹着玩的。 危急关头上,哪怕是魏忠贤的粮饷晚到一天,都有可能导致朱由校前线的战机就有可能稍纵即逝。 兵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由校作为皇帝去御驾亲征,如果都能碰上延误军粮延误军机的事情,那朱由校,还怎么以皇帝之尊,在这军中立威? 大家只会觉得,他身为皇帝,却连基础的军需供给,都没法满足大军所需。 要知道,大明朝现在的那些当兵的情况就是,谁给粮饷,他们就为谁而战,毛文龙也好,袁可立也罢,都是在能够保持住足够的军资前提下,才能够在辽东军中,有着那么高威望的。 朱由校身为皇帝之尊,却无法保持军饷,那些当兵的不哗变不营啸,都很对的起朱由校带去的袁可立和孙承宗这两个大明朝辽东的定海神针了! 毕竟,拿下皇帝,朝着北京城索要兵马粮饷,也不是辽东那些兵们干不出来的事情,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非要带上年事已高的孙、袁二人再上战场的主要原因。 所以,如何为老魏太监留下一个良好的环境,是朱由校此次离京最为重要的事情。 看着面前的朱由检,朱由校点头道:“没错,东林党等文人清流,在党争这一块,天下的确无人能出其右,齐楚浙党也好,心学党派也罢,都被东林扫进了垃圾堆里。” “要说他们没能力,是不可能的。” “朕的老师孙承宗孙阁老,也同样是东林出身,所以朕不否认,东林的确也是代有人才出。” “可是由检,你要知道,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会有,东林作为天下第一大党,又怎么可能没有几个拔尖的?” “王阳明,文可治国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开创的心学,更是让大明朝的江山经历了正德,嘉靖,隆庆,万历这数朝折腾,还能够尚存元气。” “这样一个人,他开创的流派,仅仅数十年,就开始变质,开始跟不上时代了,你觉得,东林党人鼓吹的程朱理学,又能符合对应上我们大明现在的情况?” “高攀龙也好,顾宪成也罢,他们作为东林魁首,张口闭口就是王阳明之心学,乃是歪门邪道,乃是旁支末流。” “他们所信奉的程朱理学,才是富国强民,能让天下安康之法。” “来!由检,你告诉朕,告诉哥哥,程朱理学兴起的大宋,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来!由检,你再告诉朕,程朱理学,到底是被什么人,定义成为官学,国学的!” 听着朱由校的质问,朱由检突然哑口无言了起来。 程朱理学兴起的两宋,结局都不怎么样,北宋灭亡靖康耻,王公贵女帝姬全部成为了任由金人玩弄的玩物,连帝后,都公然受辱。 而南宋,更是因为知道蒙古人的习性不会比金人好多少,而选择崖山死战,战死无数,皇帝亦殉国而死。 紧接着,程朱理学,就被元朝定为了官学,同时开始在神州大地上,大行其道了起来。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程朱理学宣传的“君臣大义”这一观念,能够取代在此之前华夏大地上的“华夷之辩”这一普世价值观,更能够利于来自草原的蒙古人统治神州大地么? 灭人欲,存天理! 朱由检眼中露出了惊骇之色,身体颤抖着,看向了朱由校,低声道:“皇兄,你的意思是?” 看着朱由检这个表情,朱由校松了一口气,他就担心自己的这个弟弟已经钻进了东林党的死胡同里不肯出来,如果不肯出来的话,那么他还真就不好忽悠! 然而朱由检现在的这个反应,让朱由校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稍作调教,就能高举反东林的大旗,成为自己打倒东林党的拳头! 面露悲色,朱由校点了点头道:“没错,由检,皇兄认为,东林学派再度高举程朱理学思想,将这个思想强加在此时的大明朝之上,除了妄图以他们的道统,压过我们的皇权之外,同样也有可能,是元蒙遗老,亡我大明之心不死!” “朕知道,朕清楚,大部分的东林党人,只是理学的信徒,也有着自己的能力和才能,但是这一个党派的人里,如果有那么几个,是蒙元遗老,那么朕,就不敢将朝权,交给他们!” “自朕登基以来,魏忠贤虽然做了不少错事,也杀了不少人,但是至少,如今辽东的战局,远比皇爷爷的万历晚期要好得多。” “由检,你可别忘了,万历晚期,朝中就是齐楚浙党和东林党,你方唱罢我登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期,也就是那个时候,辽东的努尔哈赤一口气连下我大明无数城池!” “朕虽然放任魏忠贤创立阉党,打击东林,可是至少,朕的辽东,守住了!” “朕派遣的袁可立,他的人马,甚至敢于和女真人出城野战!” “所以由检,你觉得,阉党,真就彻底是坏的?东林,真就是彻底清白的?” 说到这里,朱由校看着脸色愈发难堪的朱由检,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指环说道:“根据辽东探报,建奴和蒙古,来往也极为密切。蒙古更是为建奴输送了无数战马,帮助建奴创建骑兵。” 虽然说朱由校也不确定,这个时代的事情到底和自己说的能不能对应上,程朱理学的再次兴起,是不是有着元蒙遗老作祟。 但是这不妨碍朱由校将这盆脏水,泼到东林党人们的头上。 朱由检年岁尚小,正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年龄,而大明朝立国这么久,一直都在努力渲染的凶残异族,可不就是短暂统治过神州大地的蒙古人么? 只要能把东林党和蒙古人挂上关系,嫉恶如仇的朱由检,怎么样,都不可能倒向东林,去成为东林党手中,那制衡自己的棋子! 朱由检如同信仰崩坍一般,双眼满是不敢置信,倒退了几步,坐在地上绝望道:“皇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第八十三章 五年平辽! 不敢相信,朱由检当然不敢相信,东林党人,可是他最为依仗的左膀右臂,朱由检在自己封地的这几年,可是将自己的所有信任,都交给了东林党人。 更是因为东林党人,多次和自己的皇兄、当今的天子产生矛盾。 可今天,在听到朱由校的话之后,朱由检顿时只觉得,天塌了!自己的信仰,也崩塌了! 正如自己哥哥所说的,东林党人,对于其他的一切学派,都抱有极大的恶意和敌意,排挤,攻击其他的流派,学派起来,的确是一把好手。 至于真的治理一方的本事,朱由检在此时,才隐隐约约反应过来,自己的封地,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自己所见所闻的,也不过就是信王府这周边罢了! 然而信王府也就那么点大,信王府周边,更是能说一句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反反复复的,都是豪商大贾,自己,又哪能看得到东林党人执政的效果到底如何! 可若是这东林党,真是蒙元的遗老,想要腐蚀,想要击垮大明朝从而扶立起来的,那么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学的,所听的,都是些什么?! 朱由检颤抖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抽泣哽咽了起来。 看着从瞠目结舌、支支吾吾,转变成捂嘴抽泣的朱由检,朱由校摇了摇头,自己这一波操作,好像给朱由检这小子,彻底打蒙了,找不着东南西北了都! 伸出手,按住了朱由检的肩头,朱由校低声道:“由检,你也不用一棒子把所有的东林党全部打死,孙阁老他们这些人,也同样是东林学派,但是他们,也一样的忠君爱国,而且有着很强的能力,可以庇护一方。” “咱们需要做的,就是睁大自己的眼睛,去挑,去选,将东林党里的精英,对我们大明忠心的精英挑出来,而那些满肚子坏水花花肠子的,就是我们必须要严厉打击的对象。” 但是听着朱由校的安慰,朱由检突然面色一变,看着朱由校,低声问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皇兄,你为何要处死熊廷弼,熊经略?!” “难道只因为他和东林六君子走得近,而且在军中有着足够的威望,合适皇兄你杀了立威?” 朱由校双目一眯,精芒乍现道:“熊廷弼,此战朕凯旋之后,就会为他平冤,杀他,是为了朕的大计,如果不杀熊廷弼,朕的辽东大棋,就无法盘活,而且熊廷弼虽然有能力,但是也同样愚蠢。” “远不如孙阁老那么懂事,而且能够提拔新人出来。” 熊廷弼虽然在后世的史书上,留下的记载都是极好的,但是朱由校确很清楚,如果真的就像是史书上写的那样,那么自己说熊廷弼一句愚蠢,真不为过! 当了那么久的官,熊廷弼真就是没看清楚当时的局势,贸贸然给自己送到前边去,为东林党,为那些他所信任,所走得近的人,当了那个挡箭牌! 在熊廷弼二赴辽东的时候,正值袁应泰因为他的仁慈,导致整个辽东战局满盘皆崩,却又冷血无比的坐视最后的戚家军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时候。 袁应泰,是东林党人,是个能人,也是个贤臣。 可是他的迂腐,他的仁慈,最后却成为了他的掘墓人,而且袁应泰作为一个文人出身,居然贸贸然就想要带着人,去收复失地,荡平后金! 最终辽东大败,浑河血战葬送了无数愿意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熊廷弼居然在原主的几句话之下,就选择了二赴辽东,并且还带上了另一个东林党人,王化贞! 结果好了,前脚熊廷弼刚到辽东,后脚王化贞就通过当时的首辅,同样是东林党人的叶向高,将调去辽东的援军划到了王化贞麾下。 直接导致熊廷弼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名义上是辽东最高军事统帅,实际上,除了自己带过去的人马之外,想要调动几个小兵都挺难! 他所信任的王化贞,就成了手中握着实权,握着兵马的统帅。 王化贞也是东林党人,还是东林党的重臣,他当然清楚自己来是干啥的! 揽功的同时,破坏掉天启帝插手兵权的计划! 如果不能揽功,那么至少也要破坏掉天启帝的计划,让他没法顺利的把手伸进辽东战局里来! 熊廷弼,应运而生,他就是东林党人,用来破坏朱由校这位当今天子插手兵权的最好棋子! 有过坐镇辽东,还卓有成效的熊廷弼。 回了京师之后,和天启帝一番对答,说的天启帝龙颜大悦的熊廷弼。 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和东林党人走的太近,成为了东林党人,利用的工具! 在熊廷弼二赴辽东上任之时。 对抗辽东,胜了,王化贞的功劳,败了,熊廷弼的过错。 这么一个局面下,王化贞直接推翻了熊廷弼和天启帝策问中定下的守定而后战,选择了和袁应泰一样的玩法,高呼着六万大军平定辽阳,带着他的“平辽军”就去送了一波人头。 急着给皇帝表现出东林党人能够带兵,能够打仗的王化贞被建奴揍的头破血流,想要为袁应泰翻案的事情失败了,王化贞眼见没机会了,干脆就投了一波魏忠贤。 这才让魏忠贤有了实质性的证据,一举翻盘,压的东林党人在朝堂上,翻不过身来。 可是辽东的广宁惨败,终究需要一个背锅侠。 王化贞给了那么多的证据,老魏太监自然也就不好真的当场弄死他,再加上东林党因为王化贞的背叛,人人自危,保熊和斥熊两派也不吵了,一致把刀子对准了熊廷弼。 借着这个由头,魏忠贤砍了熊廷弼的头,然后在天启帝的授意下,传首九边。 但是这事通过东林党传到了民间之后,就又成了老魏太监迫害忠良的一个罪证。 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朱由检之后,朱由校看着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朱由检,低声道:“所以说,由检,你现在还觉得,哥哥当时杀了熊廷弼,有什么问题么?” “如果不杀熊廷弼,孙阁老如何补天?!”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看着朱由检,挑了挑眉道:“不过由检,现在孙阁老的好传人袁崇焕,也是一个东林党人,他的口号不同于昔日的王化贞,他的口号更大,你猜猜,是什么?” “五年平辽!” 第八十四章 皇兄,臣弟不明白 “皇弟,你说,五年平辽,区区一介书生,就敢夸下如此海口,大言不惭,皇弟,你说若是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去做?” 看着面前目光炯炯的天启帝,朱由检下意识的低头沉思了起来,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究竟会如何处理。 五年平辽!如果说这件事是袁崇焕在东林党人的带领引荐下,跟朱由检说的,朱由检觉得,自己十有八九会相信,毕竟先不说袁崇焕到底是不是东林党人,但是自诩文人清流,还是被东林党里的侯恂破格提拔的。 可可以说袁崇焕多少也和东林党人走的极近。 一个和东林党人走的极近的人,向自己提出建议,五年平辽! 这让朱由检如何不信? 朱由检在今天之前,甚至可以说在半个时辰前,还是打心眼里觉得,东林党就是一群爱国为国的好人,觉得他们一个个文可定乾坤,武可安天下。 可是在如今,听到了自己哥哥的一番“肺腑”之言后,朱由检多疑的性子上来了,他对东林党人的亲近,也迅速的变得疏离了起来。 皇室子弟,又有几个不凉薄的? 其中朱由检,就最以凉薄而出名。 朱由校在朱由检面前之所以要提到袁崇焕,就是因为这人,在原本的历史上,是朱由检一手捧上神坛,又一手拉下来。 最终落了个凌迟处死,百姓分啖其肉的凄惨结局。 而袁崇焕的直接死因,就是在于他替朱由检背了锅,被生性多疑,喜欢猜忌,还对人待物极为凉薄的朱由检推了出去,以谢天下。 以安天下之民心。 朱由检当然不知道原本历史上,自己和袁崇焕之间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君臣恩怨,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自己老哥身为天子,自然不会等待太久。 低着头,朱由检讷讷道:“回禀皇兄,臣弟,若是今日之前,应当会满足袁崇焕的一应要求,让他去试试。” “然而今日得知皇兄肺腑之言,猜得皇兄心中大计,得知东林是何等奸诡狡诈之辈之后,臣弟,万万不会轻易允诺于他,定会安排几位知根知底的人,仔细分析他的对策之后,方才进行答复。” 听着朱由检的回答,朱由校伸出手,按住了朱由检的肩头道:“由检,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不能偏听偏信,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办事。” “如今哥哥我要御驾亲征,京师中,就希望你能够不给哥添乱,此次远征辽东,由检你是博览群书之人,又是自小机灵,你说说,哥哥最为担心的,和这一次远征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朱由检被朱由校按住双臂那一瞬间,他袖口里握着的拳头,就松了下来,一字一句道:“皇兄,兴师远征,最为要紧的是粮草军饷。” “皇兄最为担心的,若臣弟所想无错的话,应当是臣弟监国时,京中出现问题,导致军需供应出现拖延,前线大军断绝兵粮,引起哗变。” “所以皇兄想要交给臣弟的要事,就是让臣弟在京中,可以协助魏公公,协助英国公,将兵粮,供应到前线上去。” “皇兄,臣弟所说,对吗?!” 就如朱由校所说,就像史书记载的一样,朱由检是一个机灵的很,极为聪慧的人。 如果不是摊上这么个时代,摊上这么一帮朝臣,摊上这么一个性格,朱由检没准能成为一代圣贤皇帝。 朱由检只是一听朱由校的一番分析,迅速的,就猜到了朱由校的用意,并且猜出了,朱由校离京之后,京中和自己打配合的人,到底是谁。 魏忠贤! 也就只有这个权倾天下,而且恶名满天下的人,才能够以一己之力,调动天下之资源,从而供应上前线数万,数十万大军的所需。 同时,魏忠贤一个人也没办法办到这么大的事情,虽然说魏忠贤的九千九百岁名头,天下人尽皆知,可是当兵的,看不惯阉党看不惯太监,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朱由检猜测,在这个成国公朱纯臣已死的时候,能够配合魏忠贤,稳定住京中局势,并且还能在军中,在天下的军队里,都有一定知名度的人,也就只有英国公张维贤了。 政坛上,有着魏忠贤把控,兵权上,有着张维贤大军捏紧。 自己这个监国王爷,说好听点,是监国王爷,说难听点,只不过是一个傀儡! 如果朱由检还和之前一样,信任东林党,还是背靠着东林集团,那么没准还能够趁着皇帝离京的时候,去暗中下点小绊子,给魏忠贤上点眼药,让魏忠贤的小日子过的不那么安稳。 甚至可以联络张维贤这位英国公,让他掌管京营,直接趁着皇帝外出,魏忠贤的阉党最大的靠山不在的时间点里,趁着魏忠贤全部心思挂在供给辽东的时候,在京师中玩一出清君侧!将阉党连根拔起,彻底铲除,还这大明朝一个“朗朗乾坤”! 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如今,听到了自己老哥的一番话,对比起自己所看到的那些书籍记载的东西之后,本就多疑的朱由检扪心自问,自己已经没法子彻底相信东林党了! 甚至于朱由检都猜到了,如果自己真的和东林党合作,那么也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真的如同东林党所想,铲除了阉党之后,自己也好,还是自己的皇兄也罢,需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彻底被东林党盘踞的朝堂。 未必不会被架空,成为一个傀儡! 越想,朱由检就越发觉得不寒而栗了起来。 下意识的,朱由检就想到了陪伴自己长大,但是一直不怎么受自己待见的太监王承恩。 “也罢,待孤王回信王府之后,就对王伴伴好一些吧。” “仔细想想,王伴伴比起那些先生们,的确更加在意孤王一些啊!” “难怪,即便是魏忠贤当初在移宫案之前,还想着和母妃一同夺权,架空皇兄,可是待皇兄掌权之后,魏忠贤,却依旧能够身居高位。” “太监,是依附他人而存在的东西啊,太监的背叛,比起其他人而言,要更难一些。” 朱由检心中闪过了无数念头,看着面前的朱由校,诚诚恳恳说道:“皇兄,臣弟不明白。” 第八十五章 人间神朝! 看着满脸疑惑的朱由检,天启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由检,莫非你觉得,朕让你监国,也只是想让你当一个泥塑木偶,听着朝堂上魏伴伴的话不成?” “不,朕想的,可不是一个泥塑木偶的皇弟,一个泥塑木偶监国,朕就不会特意将皇弟你叫来了。” “朕说了,咱们哥两,要放眼天下,这个天下,远远比大部分人所知道的要大得多!我知道,你应当也和赤发鬼,佛朗机的鬼佬们有过接触,你应当知道,在他们的眼中,这个世界,是一个大球。” “中原虽大,可是咱们华夏大地诸夏子民,对于土地的热爱和渴望,是无止境的!” “如果当初的秦国,有了一份如今的世界地图,那么没准咱们华夏的疆域,还会大上无数倍,强秦的土崩瓦解,也不会来的那么快。” “只要有着扩张的余地,来自华夏子民对于土地的欲望支配下,强秦的军功爵制,就能够继续推行下去,有地可封,有爵可赏,大秦的铁蹄,就能踏破全世界,占领一切路上的,海上的土地!” “朕,有心力,去继承这大秦未曾完成的伟业,有心力,去完成这诸夏子民凌驾于世界之上的愿望。” “皇弟,由检,你可能够明白,这等伟业一旦完成之后,大明的疆域,将会有多大?” “朕欲大事成后,行分封!” 朱由检被朱由校的野望彻底的震撼到了。 “军功爵制……” “征服天下……” “扩张土地……” “强秦?暴秦?” “分封?” “这不是……在走华夏历史的老路么?” 朱由检心里闪着无数的思绪,刚刚整理好的思绪,再一次被朱由校搅成了一团乱麻,朱由校的野望,实在是太大了,要知道,此时的大明,可远不是开国时,太祖成祖麾下那天下无敌的铁骑,现在的大明,国力衰弱,兵力短缺,这么个情况下,自己的大哥,为什么会这么有雄心壮志,居然觉得自己可以鲸吞整个天下!? 他怎么敢的?! 朱由检虽然年轻,但是有一说一,没有彻底被东林党放在眼中,记在心上的朱由检,在信王府的时候,还是见到过不少来自西洋的小玩意的。 佛朗机的火器,的确有着可取之处,就比如说那燧发枪,就远比大明朝现在常见的火绳枪要好使的多。 但是佛朗机强的,可不仅仅只是火器! 朱由检他这个信王,虽然说之前没有被东林重点照顾,不像南方那几个王爷一样,跟东林背后的大地主阶级那么亲近,但是好歹他朱由检,也是个亲东林派,更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弟弟! 所以朱由检也能从那些沿海地方,经常和西洋,和南洋接触的人们口中知道。 西方,西洋也不是什么能够轻易小觑的,无数个国家之间战火缤纷,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虽然他们的兵力,可能不及大明朝能够动辄上百万大军,可是大明如果想要远征西洋,要跨过的距离,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跨过的!万里,十万里的远征,可不是说着玩的!以大明此时的国力,去进行那样的事情,朱由检不由觉得,自己的皇兄,莫不是疯了?! 越想,朱由检觉得,自己越应该劝阻自己大哥,没准自己大哥还沉溺在昔日大明王朝巅峰时期的幻梦中,不愿自拔呢! 虽然说实施军功爵制,可以极大的提升士兵的战斗力,提高军队的士气,让军队愿意为之死战。 若是换在大明开国那会,太祖成祖那般的人杰威望号令下,玩上一出,没准还真的就能推平一切,撵着草原上的异族去追亡逐北,驱虎吞狼。 大明朝,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现在的大明,连个女真叛乱都搞不定,还提什么争霸世界? 大明朝二百年来,弊病沉疴数不胜数,大明的国力军力,早已不是从前了! 看着朱由校那年轻却坚毅的面庞,朱由检低声道:“皇兄,大哥,你想的,是不是太多了,以此时大明的国力和军力,先不说远征万里之外的西方诸国,就说辽东的女真叛乱,也不一定能够轻易平定。” “这还是大哥你告诉我的,袁崇焕口口声声只要给够兵马粮饷,他一个人就能守住辽东,只要给他足够的权限让他放手施为,他五年就能平定辽东。” “可现在,大哥,弟弟问你,你的野望,你的野心,你的夸下海口,又与那袁崇焕有什么区别?!” “更遑论大哥你居然准备功成之后,行分封之制,大哥你就不担心昔日周天子时,那诸侯争霸的局面再次出现么?” “大哥你就忍心,这天下四分五裂么?” 朱由检的质问,让朱由校笑了起来,自己的这个弟弟,终究还是被自己的节奏带动了,他开始想更为长远的事情了。 的确,现在的大明朝局势和国力,的确不足以支撑朱由校远征,但是只要朱由校能够在辽东取胜,奠定胜基,而后掌握军权,掌握住了枪杆子之后,朱由校就能够在这偌大的大明朝,开始属于他的改革! 大明朝内,土地兼并严重,无数地主阶级,贵族阶级,隐瞒了无数的土地人口,那么朱由校就能拿海外的飞地,让大明朝的大地主们将他们吞并隐藏的土地人口吐出来! 吐了,那就起了表率作用,海外的封地加倍! 不吐?大明朝的刀子,不是吃干饭的!二百年不下士大夫的刀斧,朱由校不介意用来将这些只知道趴在大明朝这个庞然大物上吸血的吸血鬼们,斩尽杀绝! 一手斧钺,一手蜜糖,商人们在被鲜血冲击过几次之后,以他们作为商人的天性,自然就会去对比利益,一旦他们发现,他们的利益可以超过在国内的利益,那么他们就会如同蝗虫一般,涌去大明本土之外! 而支持着东林党人们的地主阶层都被撵去了国外之后,东林党,也就成了无根浮萍,如果他们不愿意改变,那么注定,就会被朱由校那改革的车轮,直接碾碎! 改变了的东林,才是好东林! 朱由校其实根子上并不排斥东林党,毕竟东林党鼓吹的那一套程朱理学,对于帝王的统治而言,是极为好用的,拿去海外用,简直不要太好! 大明国内,打开民智,大明之外,愚民统治。 以世界之力,供养大明,铸造一个人间神朝,这才是朱由校的最终目的。 然而这一切,都是需要朱由校在辽东,正面大获全胜,一步步将自己的棋落下,才能够达成的愿景。 看着朱由检的脸,朱由校摇了摇头,笑道:“由检,你以为此时,光就大明动乱,内忧外患不断么?” 第八十六章 辽东战事起,万里海波平 朱由检还真就以为,此时的天下只有大明朝陷入了不断的内忧外患中! 毕竟虽然说这个时代,大明朝和外界的接触变得多了起来,皇族这种特权中的特权,贵族中的贵族阶层,能够得知消息的渠道更多。 所以朱由检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在华夏大地上流传了数千年的天圆地方,已经不靠谱了。 大海的彼岸,也和南洋一样,有着无数的国度。 然而朱由检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西方,也不安定。最强大的几个国家,不是落入一个衰弱期,就是开始了内部的纷争。 这个时间段,是最合适大明朝外扩的时间段。 毕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朱由校可不打算等自己百年之后,让自己那还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成色的后代子孙面对全盛期的欧米鬼畜。 能在自己这一朝搞定的事情,没必要拖到后代。 归根结底,这也是大明朝目前内部的权力体系,让朱由校有了这个念头,毕竟在皇权至上,统治高度集中在皇帝手中的大明朝,如果想要发起工业革命,比起英国,可要简单得多! 更别提朱由校的脑子里,可是有着无数的图纸,足够朱由校发动基建大国的能力,全力运作起来。 基建狂魔,可不是仅仅只有后世! 华夏大地上的子民们,从来都是有着基建爱好的! 小冰河期带来的粮食短缺,朱由校可不觉得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在大明的上林苑中,朱由校可是发现了土豆! 而发现了土豆之后的朱由校,更是大索宫中,发现了红薯、玉米等东西的种子。 原本的历史上,这些东西直到大清国的时候,才开始普遍种植,可是朱由校何许人也,他很清楚,靠着这些高产且耐寒的作物,大明就有了挨过小冰河期最严峻这几年的希望! 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而有力气干活了,大明的子民们,才有能力去做其他的事情! 看着面前的朱由检,朱由校笑了笑,低声道:“由检,你要知道,这内忧外患,可不仅仅只有我们大明朝。” “小冰河期,是全世界范围内的天灾,极寒带来的,可不只是大明朝一国的天象气候变化,更是全世界,都在动荡。” “我大明地大物博,然而天地有缺,大明朝也有着所短缺的东西,朕在上林苑发现了玉麦种子,朕更愿意称之为玉米,这作物可以作为主食食用,高产量,容易推广到全国。” “同样,也发现了番薯以及土豆的种子。” “朕即将要去御驾亲征了,朕离京之后,也不知道此战会打多久,朕希望,由检你能在配合好魏伴伴,配合好英国公以及满朝文武大臣稳定朝野内外的情况下,将这些作物,推广出去。” “朕已经急召了一批农家入京,但是朕估计是见不到了,你到时候见到了,要将他们视作你的长辈,从他们手中,学习知识,同时让他们,择优取种,选出最合适大明朝的作物。” “这些作物,才是朕心中,大明朝此时的瑰宝,百姓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那么容易暴动,只要府库有存粮,大明才有面对灾害的底气。” “由检,你还记得朕方才所说的么?” “你是我的弟弟,你要给哥帮忙,不要给哥添乱!” “哥的这个忙,由检,你愿意帮么?” 看着朱由校诚恳的眼神,朱由检眼中不由涌出了滚滚热泪,毕竟,在朱由检的这个年岁里,还是很容易被感动的。 更别提,还是皇家子弟之间的亲情所感动。 而这一路上,朱由检也的确看到了无数的饿殍遍野,他很清楚,饥饿,才是导致大乱的主因之一!农民起义,往往都是最早从饥民开始爆发的。既然自己的皇兄那么确定宫中的那些作物可以填饱天下饥民的肚子,朱由检当然也不介意,去推广于天下。 毕竟这天下,是朱家天下! 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皇兄,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也不是很清楚小冰河时期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朱由检很清楚,自己皇兄自幼以来,就比自己要强。 那么自己的皇兄既然保持住了本心,而且也没有像是自己的先生们所说的那么昏聩的话,支持自己的皇兄,本就是自己的分内之事! “皇兄,臣弟愿意,万死不辞,百死不悔也!” 朱由校看了看朱由检,笑了起来,自己的这个皇弟,虽然不一定能够靠谱,但是多少,也算是被自己说服了。 而加上自己留下的后手,哪怕是朱由检这头出了什么幺蛾子,大局,也不会乱。 朱由校清楚,西方国度,和大明的接触,远比朱由检所知道的要密切的多。 而且这些国度对大明,可也算得上是一句恶意满满,从一百年前开始,大明时不时的,就能和西方国家打上几场。 1521年,大明的广东海道副使驱逐了葡萄牙人。 1522年,大明再次和葡萄牙人在西草湾掐了一架。 1548年,又是明葡双屿之战,次年,在走马溪,明军再次重创葡萄牙人。 经过这几仗,葡萄牙人,暂且就算是老实安分了,对大明的政策,也变成了外交为主。 紧接着,葡萄牙人建立的霸权倒塌,西班牙人吞并葡萄牙,进入全盛时代,而自这时候开始,西班牙人建立的霸权,仗着海上的西班牙无敌舰队,在大洋上耀武扬威的同时,却也牢记了葡萄牙的教训,极少招惹大明。 而同时,西班牙人的狂妄,导致了无敌舰队全灭于英国皇家舰队之手,最终,西班牙的霸主地位丧失,日不落帝国的篇章冉冉升起。 然而日不落帝国很快就陷入了内乱,各种革命和民乱的爆发,导致这个时间段的大英帝国无力外扩,而西班牙人的小老弟荷兰,就乘着这个机会,崛起了! 17世纪初,接替了西班牙人霸权的荷兰人,成为了海上马车夫,开始积极的向东方出击,探出爪子。 结果在东方,暴揍了一次郑志龙之后,郑志龙乖乖的归顺了朝廷,获得朝廷援手之后,反揍一波荷兰人,打的荷兰人在东亚对郑氏家族低了头。 从此,郑氏家族确立了东亚海贼王的地位,而西方国家,再也不敢轻易向大明递出爪子。 然而靠着经济实力,以及海上实力的提升,荷兰人设立了东印度公司,全盘超越了崛起途中的日不落帝国和老大哥西班牙。 可就算是这样,在东亚的地盘上,荷兰人还是要向背靠官方的海盗低头。 既然强横如海上马车夫的荷兰,都会向郑志龙低头。 那么朱由校的算盘,就已经打到大海之上了! 平辽之后,开海! 辽东战事起,万里海波平! 第八十七章 白银!白银! 朱由校之所以要将下一个目标,定在大海之上,不是没有原因的。 比起靠着贸易,来为大明朝换取更多的银子,渡过即将来临的经济危机,朱由校更加希望,靠着自己的军队,为自己掠夺来天下的财富。 在这个野蛮的时代,刀枪才是道理,如果刀枪不是道理,仁义道德有用,那么印度哀嚎的亡魂奴隶,又算得上是什么? “他们做得,我做不得?” 一个念头,在朱由校的内心中,疯狂的蔓延发芽了起来,辽东,朱由校不打算一口气直接推平了! 反倒不如来一手驱虎吞狼,自己从中取利! 辽东紧紧靠着的,可就是朝鲜!而朝鲜之侧,就是倭国! 这两国家,偏偏还都是老祖宗朱元璋定下的不征之国,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朱由校虽然能够吃下这两个国家,去野蛮征服,却也会背上一个忤逆祖训的骂名。 其实骂不骂名的,朱由校倒是不在意那么多,如果没有别的方法,那么即便是背负上骂名,朱由校也会去做。 然而偏偏,还真就有方法! 只要自己能够在辽东遏制住女真,给他们打怕了,他们为了熬过这个小冰河期,自然会疯狂的选择其他的地方寻求生路。 比起草原上的蒙古人而言,就在他们后方,掌握了大量土地的朝鲜,可不就是一个软柿子么? 孱弱的朝鲜,又如何抵御建奴的屠刀? 等朝鲜被建奴打下了之后,朱由校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享受到箪食壶浆喜迎王师的待遇,大军继续撵着建奴,将建奴撵去海上,撵去和距离朝鲜只有一海之隔的倭国作战! 而同样的招数,朱由校也不是不能玩第二次! 大明朝范围内,人间神朝。 其他的地方,一旦被攻占,也未尝不能当做大明的殖民地! 更别提,此时的倭国,还有着一块令朱由校极为心动的肥肉!朱由校馋那块肥肉,可是已经很久很久了。 看了看身侧的朱由检,朱由校眉头一挑,问道:“由检,哥哥问你一个问题。” “你知道,大明如今这么多的白银,都是从何而来么?” “银子这玩意,在华夏,自古以来都是一个稀罕物,为何到了我大明一朝,白银,就动辄千万两,动辄亿两呢?” 听着自己大哥的问题,朱由检稍作沉默后回答道:“启禀皇兄,臣弟认为,乃是大明商业发达,同时与国外佛郎机等国进行大宗贸易有关。” “海外的白银,大量的涌入了大明,从而使得白银成为了大明朝的主流货币。” 在大规模使用白银之前,华夏大地上的朝代,主流货币其实就是铜币和黄金,这么多年的疯狂开采,加上佛教的兴起,导致到了大明这会,大明朝廷想要铸币,已经发现没有足够的银子了。 而朱由校的便宜祖宗朱元璋就玩了一出,印了一波纸币。 然而因为质量差,只发不收等等原因,导致大明宝钞泛滥成灾,购买力急速下降,人民纷纷弃用,最终以失败告终。 而没铜矿铸币,又没有新的货币的前提下,大明甚至开始了一波以物易物。 最终界于货币和商品之间,且货币职能并不完善的白银,取代了铜币,成为了大明朝的主流货币。 虽然大明朝廷上认可的货币,只有铜币和宝钞,但是耐不住,所有的人都开始用银子了! 在这个时代,疯狂涌入境内的白银,成为了大明的主流货币的情况下。 大明本身的银矿产量是极少的。 所以在大部分流入大明的白银,被民间做成了各式各样工艺品,以及被华夏自古以来就喜欢藏宝贝的商人达官们收藏起来之后。 大明朝廷,居然收不到有模有样的银子! 然而在朝廷收不到银子的另一边,则是民间和达官商贾们之间,白银总量的疯狂膨胀。 白银作为货币,尽管在初期,极大的促进了大明的经济繁荣和商业的活跃,然而随着白银越来越多,造成的白银疯狂贬值,引起了一场席卷大明朝的金融危机。 当人们都已经习惯了使用白银之后,通过贸易,让大量白银涌入大明朝的西方商贾发现,明朝的白银已经和他们在原产地自产自销的比例差不多了,没法换到自己想要的高额财富变现了,那就没什么必要,干这种费力的事情了! 这帮子西方商人选择了离场出逃,可代价就是大明内部,因为银子供应方的出逃,经济陷入了崩溃的状态。 要知道,大明朝的收税基准,始终是粮食!但是,却必须按照折算成为白银来缴纳,偏偏这个白银,还是折算而不是规定数额! 经过各种艰难,以及中间流程被贪官污吏们上下其手,以各种名义层层盘扣之后,朝廷收上来的那点银子,归根结底还是要用出去的。 特别是明末这个时代,九边军镇的军饷,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可千辛万苦收的这点银子,转手,又落入了商人们的手中,明朝哪怕是到了崇祯上台之后,每年的税收平均一下也有将近两千万两的银子,然而崇祯被活活穷死。 李自成大索北京城,一口气搜出了七千万两,这些钱,可都是藏在崇祯眼中的忠臣贤良们的家里啊! 更别提老魏太监的义子崔呈秀掌权收税时,一口气给天启皇帝收了二百五十万两白银,而崇祯皇帝上台之后,将收税的权利下放给东林党之后,盐税就一年比一年低了。 大明朝的富商阶层和官僚阶层互相勾结形成的这个团体,可以称得上一句藏银小能手。 但由于白银不是官方发行的货币,而是民间自发使用的货币,使得政府对其毫无调控能力。并且其价值波动受海外影响巨大。 随着气候变化,战乱来临,寻思着保值的藏银小能手,权贵阶层们,开始纷纷将银子藏了起来。 在朱由校穿越回来的这个时代,幸好有个敛财小能手魏老太监,不然国库里,还真不一定能有几两银子,能够供得上朱由校出征,能够供得上辽东那帮军队作战。 朱由校盯上的肥肉,就是倭国的石见银山! 离大明本土近,又方便开采,且储银量巨大!一旦大明拿下了石见银山,那么大明的经济危机爆发的,就不会这么快! 听着朱由检的这番回答,朱由校倒是高兴了起来。 在原主的影响下,朱由校本就当朱由检是自己的亲弟弟,眼见着这朱由检,被自己掰正了,而且之前在东林的教育下,他也没有彻底被蒙住眼睛,朱由校当然高兴。 可是下一刹,朱由校的双眼一眯,带着一抹杀意说道:“原来由检你也知道,大明的白银,大明的经济命脉,是来自于海上啊!” “那么你愿意,将大明的经济命脉,交到东南沿海的商人们手中么?” 第八十八章 臣弟遵命。 朱由校的话音方落,朱由检就脸色惨白的倒退了几步。 大明朝的命脉,被把握在了一群商人手中? 这句话,从何说起? 虽然说自从宋朝以来,商贾之道就已经逐渐开始走上了台面,可是归根结底,士农工商的本位思想,在大明朝还是极为主流的。 谁也不会去相信,商人,可以手握这么大一个皇朝的命脉。 可是偏生,朱由检今天被朱由校灌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本就已经对他的世界观,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不论说什么,朱由检下意识的,都会去仔细琢磨,套上他今天刚汲取到的知识,去进行分析推敲。 这一推敲,就出问题了,朱由检直接将朱由校所说的商人阶层,带入到了东林党背后的金主们头上! 东林党之所以能够在朝堂,在地方上呼风唤雨,除了他们本身的党争本事之外,永远也绕不开他们背后的人。 由东南沿海的豪商巨贾,还有东南的大地主阶层组成的后援团,才是东林党在晚明朝野上下能够屹立不倒的主要原因!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粮,也有粮! 源源不断的供应链,加上官商勾结,在地方上呼风唤雨,指黑为白,动辄这个清官,那个圣贤。 通过利益,通过能够为百姓填饱肚子提供生计的诱惑,来让百姓们为东林党人造势,摇唇鼓舌唱赞歌。 朝廷虽然科举取士,但是一个人的名声足够大的时候,自然就会落入高层们的视线之中,这个人如果考了个不错的成绩,那么印象分,就会得到相对的提升! 朱由检怕了。 由不得他不怕。 因为在此时的朱由检眼中,朱由校的话,无疑就是直接报了东林党人的身份证! 虽然朱由校没有直接指名道姓,大明的经济命脉掌控在东林党人手中,但是实际上,朱由校就是这个意思! 看到朱由检的举动,天启帝笑了笑,按住了朱由检的肩头,制止了他继续后退的脚步,朗声道:“由检,有些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可,不用说出来,引起朝廷内外恐慌。” “自万历朝开始,大明朝野党争不断,最终东林脱颖而出,将齐楚浙党全部打成了邪党。然而东林固然庞大,根深蒂固,可是在此时魏伴伴的屠刀下,东林党人蛰伏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冒头,就会被针对。” “比起冒着被砍的风险,他们更愿意通过利诱来腐蚀朝野,让朝野之中,遍布他们的声音。”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现在东林党人渐渐淡出我们的视野,可是朝堂之中,百姓之间,依旧有着无数人在攻惮魏伴伴为首的阉党的主因。” “因为他们有着足够的能量,让民众为他们摇唇鼓舌。” “这样一来,全天下人,就都会念着他们的好,毕竟没见过,三人即可成虎,更何况三千人,三万人都在传唱他们的事迹?” “这其中的影响力,想必由检你不用我说,也能够明白。” “所以朝野中,朕依旧容忍,任命了不少的东林士子为官,更是拜东林党中有着极为不俗地位的孙阁老为帅,督军辽东。” “这一切,都是哥哥身为这当今天子的制衡之道。” “天下皆言东林党人是名士,是贤良,朕用一批,杀一批,做一个态度。” “让天下人都知道,现在的天子顶多算是个昏君,但是也不是无道昏君,这样,哥的棋才能继续下下去。” “以后由检你为政一方的时候,也要谨记这一点,朝堂之中,一定要保持住平衡。” “即便是权利都牢牢的握在你一个人手中,你也要记住,朝堂中,必须要保持住文武的平衡。” “文以儒乱法,侠以武犯禁。说的可不仅仅只有江湖,朝堂,也同样如此!” “你想想历朝历代,文武之间的平衡一旦失调,后果都是什么样?” “汉以强亡,即便是到了东汉末年,三国纷争的时代,也同样可以按着周边异族的死穴打!” “可当三国归晋统一之后,因为皇帝无能,异族纷纷入寇,将神州拉入了陆沉的境地。” “赵宋重文轻武,即便是韩世忠,岳飞这样的名将,见到一些品秩比他们低的文官,也要低头行礼,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帝王以身殉国的下场。” “然而,赵宋最终还是有骨气的,十余万人同赴海,君臣把手全死节。” “可是我大明的文人,到底是什么样子,难道由检你还不明白么?” “想想辽东的袁应泰吧!要不是他妇人之仁,使得辽东丧了十余万精锐,大明如今,又岂会如此岌岌可危?!” 朱由校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深深的刺进了朱由检的心中,年少的朱由检,还从未想过,自己曾经憧憬信任过的东林党人们,居然能够干出来一战丧尽边关精锐的事情来。 毕竟,从很早以前起,朱由检眼中的东林们,就是无所不能的。 而自己皇兄今日所说的这些,也都彻底让朱由检认清了自己的皇兄,从未懈怠的这个事实。 自己皇兄今日之所以跟自己说这么多,无非就是看在自己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弟弟这一点上,这却又偏偏戳中了朱由检他最渴望的一点上。 生母早死,自幼朱由检就被托付给了李选侍抚养,而李选侍本就连朱由校这个皇长孙都不太待见,更别提朱由检了。 于是朱由检幼年的全部亲情,几乎都来自于和他一起长大的朱由校,以及他们的皇爷爷万历帝。 本来在自己那些先生们的教导下,以为自己的皇兄变了,忘了初心,暗中下定决心要打醒自己皇兄的朱由检,却又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皇兄没变,只是变得更加成熟了! 在这多重喜怒之下,朱由检觉得,自己还是乖乖的学就好了,自己的大哥,向来就比自己有主见,听他的,准没错! 看着朱由校的脸,朱由检点头说道:“皇兄,臣弟,定将皇兄所言,谨记于心。” 谨记于心? 这可不够! 听到朱由检的回答,朱由校拍了拍朱由检的肩膀,朗声道:“由检,皇兄这一去,京师就交给你了,好好的给朕,给哥哥,看好咱们的家!”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魏伴伴,你也可以问东林,但是不能偏听偏信,要有自己的思维能力。” “哥哥交代给你的事,你记住了,哥哥,等着咱的弟弟,长大啊!” 朱由检热泪盈眶,双臂一摆,五体投地道:“臣弟,遵令!” 第八十九章 何须什么赔礼道歉? 张维贤一脸懵逼的看着朱由检心事重重,却又满怀喜意的从文华殿中走了出来,一把拦住了朱由检,丝毫不避讳边上杵着的魏忠贤,低声问道:“信王殿下,陛下怎么吩咐的?” 然而朱由检却没有搭理张维贤的阻拦,而是快步走到了魏忠贤面前,双手作揖,毕恭毕敬的说道:“魏公公,小王为之前的失礼之处,向你道歉,还请魏公公不要放在心上。” “皇兄出征之时,还希望魏公公能够帮扶小王,为皇兄,看好家,守好皇兄的军需供应线。” 看着朱由检出来之后的这个举动,老魏太监不由倒退两步,同样躬身行礼道:“信王殿下言重了,为陛下做事,本就是老奴的本分。” “更何况,奴婢本就是陛下的家奴,信王殿下乃是陛下兄弟,亦同样不必向老奴道歉。” “陛下亲征,正是京中需要勠力同心,一致对外的时候,信王殿下作为监国王爷,肩负重任,还望信王殿下到时做决定的时候,能够多加琢磨再下决定。” “天子,监国王爷,都有一言而天下变的能力,故而皇爷每次下令之前,都会多加斟酌,方才做出决定。” “就像如今,皇爷要亲征辽东,满朝文武只以为皇爷是抱着一腔热血,行莽夫之事。” “然而老奴却知道,陛下为了此战,布局应当是从天启二年任命袁可立巡抚登莱,颇有成效之时,就已经开始了。” 天启元年,辽沈、广宁相继失守,全辽沦陷在建奴铁蹄之下,百官噤口不提以图自保。 在这样的情况下,袁可立回京,立马就为朱由校分析敌情,条陈方略,原主发现袁可立说的言之有理,而且不像某个他的本家一样假大空,当即就一一允许,而后开始主动为袁可立的上位铺起了路来。 等辽东稍稍安稳一点,原主火速提拔袁可立巡抚登莱。 而袁可立也的确没有让原主失望,在后世很多写明代的小说中多有提起,多有惋惜的东江,就是袁可立开创的。 天启二年,袁可立前往辽东,天启四年,袁可立回朝。 短短三年间,袁可立所在的登莱,成为了在建奴兵锋最盛之时,唯一一一个敢向建奴拔刀的大明军镇,甚至还屡有斩获,收复了辽南! 在这之前,自起兵攻明以来,战无不胜,更是打了萨尔浒之战,攻陷席卷了全辽的努尔哈赤和他的军队,早已成为了大明人人闻之色变的梦魇,大明满朝文武,都将关门,视作了死地。 可是就是袁可立,区区一介文人,居然活生生给辽南这块肉,从建奴的口中,夺了下来! 加上袁可立是一个中立党,既不属于阉党,也不属于东林,更不属于齐楚浙党,所以即便是袁可立两面不讨好,在朝野之中屡屡遭到阉党和东林的集体攻击。 可是在民间,袁可立的名声,却完全不受朝野上的影响,诡异的极为良好,被树立成了一个有能力的清官典型。 朱由检即便是极少关注朝堂,却也听说过袁可立的事迹,听着魏忠贤这一番话,朱由检不由讶异,自己的哥哥,心思居然能够这般绵长,居然从数年之前,就开始为今日之事布局。 “不是,魏公公,信王殿下,你俩在说些什么?为啥我老张完全听不懂?” 张维贤终究是个武人,而且还是一直以五大三粗没有心机的形象示人的,所以按捺不住的张维贤,立马就强装了一幅蒙圈的样子,挤进了朱由检和魏忠贤的话圈之中。 看了一眼张维贤,朱由检低声说道:“英国公,陛下让小王出来之后唤你进去,小王道歉心急,一时忘了这茬。” “还请英国公快些入殿,小王在此等候,皇兄出征之后,京师的安稳,系于英国公之身,朝野安稳,系于小王和魏公公之身,皇兄但有吩咐,我等三人需勠力同心,不可轻举妄动。” 听着朱由检的话,本就懵逼的张维贤更加懵逼了,怎么着这个小伙子进了一趟文华殿,出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之前一路上同行过来之时,三句话离不开拉拢,五句话离不开皇帝昏聩的信王殿下,怎么着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皇帝的簇拥了一般? 摇了摇头,张维贤在心里苦笑了一声,甭管咋样,现在自己算是在场几人中,唯一一个不明情况的,该跟自己当初亲自背到文华殿的陛下,见上一面了。 这么多年来,因为当初移宫案的事儿,张维贤担心天启帝看到自己就会想到这个尴尬的事情,加上天启帝放任魏忠贤擅权,乱政,动不动就杀人。 所以张维贤极少在天启帝面前露脸,但是今天,张维贤清楚,自己不露脸已经不行了! 不久之前,自己分明看到了,那在外传言已经被处死的成国公朱纯臣,穿上了皇帝护卫的衣服,戴上了皇帝护卫的面具,隐去了自己的本身面貌和荣耀,本本分分的当着皇帝的侍卫。 要知道,朱纯臣那老梆子,可是大明京圈公认的八面玲珑老油条。 不论是东林,还是阉党、武勋,亦或者之前的帝党和齐楚浙党,朱纯臣都和他们维持着不错的关系,跟哪方面都能说得上话来。 而且,京师武勋谁不知道,成国公朱纯臣,最擅长投机之事! 连朱纯臣都心悦诚服的屈服于天启帝,那么没准,自己当初背出来的真的是个能够中兴大明的英主,而不是导致自己挨了这么多年骂的祸害! 看了看老神在在的魏忠贤和一脸心事的朱由检,张维贤叹了一口气点头道:“那老张我这就去面圣,还望魏公公也同信王殿下一样,在此等我一会,之后老张理当向二位赔礼道歉。” 听着张维贤的话,魏忠贤笑着摆了摆手道:“英国公客气了,陛下既然密召我等三人,那么定然是对我等有安排,咱家与信王殿下在此等候英国公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须什么赔礼道歉。” 张维贤重重一点头,走向了文华殿的大门。 第九十章 保障 在张维贤的眼中,那金碧辉煌的大门,那曾经自己扶立新帝的宫殿,此时就宛如是一头食人猛兽张开的血淋淋大嘴。 走入这座宫殿,自己这个英国公,还能否囫囵着出来? 张维贤很担心这一点。 要说大明朝到了现在这个时期,这满朝文武,特别是顶层的这些人,有几个没有其他的小心思的,也不存在。 可是身为大明英国公,本该为了皇帝万死不辞的自己,却辜负了皇帝的一片心意,将本就糜烂了几十年的京营,变得更烂了。 当今天子想要亲征,可自己掌管的京营,居然连两万精锐都凑不出来!要知道,这可是大明朝不论缺了哪的军资粮饷都不会缺的京营! 本该是天下行伍翘楚的京营,落在自己手里这么多年,变成了一团糟,到处都是吃空饷的,连军备,都不够完善! 自己这位陛下如果换成当初的武宗皇帝,当场砍了自己的脑袋,都不为过! 可是天启帝非但没有砍自己的脑袋,甚至就连权势滔天的魏忠贤,也当自己不存在一样,没有找过自己的茬。 在这种天启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前提下,张维贤也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反正自己作为世袭罔替的英国公,只要自己不做的太出格,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直到这一次,天启皇帝说要御驾亲征的时候,张维贤才彻底的慌了神,天启帝御驾亲征,从京师出发,不可能不带人马。 这人马从哪来? 可不就只有京营了么?!然而现在的京营,给他张维贤十个胆子,张维贤也不敢让天启帝带着这么一帮人去送菜啊! 只能精挑细选了一批人,给他们安排完了后事,指望着他们不怕死去拼命,为皇帝刷一点战功了。 可是每当想着,自己现在要去跟天启帝面对面的接触,张维贤就忍不住两股战战。 朱纯臣的成国公一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虽然还不为人知,但是这偌大的京师里,自前几天后,就没了成国公府的这件事,还是人尽皆知的! 魏忠贤当街拿人,拿人之后正大光明的率领番子押解回宫,这一切,可也是大家都看在眼中的! 连他养的一个太监,尚且敢当街直接打伤抓走与国同休的成国公,那么这个皇帝,到底凶狠酷烈成了什么样? 这一道印记,深深的刺入了大明朝现在的武勋阶层们心里。 在这样的前提下,张维贤哪能对朱由校这个自己一手扶立起来的皇帝,没有一丝惧意呢? 虽说有着曾经的情谊在,可是归根结底,那可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天子,不是曾经那孤苦无依,只能依靠自己的那个少年了! 颤抖着双臂,张维贤推开了面前的殿门,踏入了殿中。 而看着张维贤走进了文华殿后,魏忠贤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朱由检低声道:“信王殿下,陛下,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么?” 朱由检沉默了片刻,回应道:“皇兄有言,京师朝中之事,但有小王不懂的,都可以询问魏公公和东林党文人。” “两相对照,最终再做下决定。” “魏公公,不知你可否告诉小王,皇兄所说的朝中东林文人,是何人。” “满朝东林,又有哪几个,不是满腹蝇营狗苟的?” 听到朱由检的话,魏忠贤颔首道:“启禀信王殿下,具体何人可用,老奴也不知晓,说来可笑,朝堂之中,被老奴杀得,那些有才干的东林全部埋下了头,藏了起来。” “余者皆唯唯诺诺之徒,虽然老奴知道,他们中有很多,都是装作无能,但是老奴也没能耐,去撬开他们的脑子看看,他们脑子里装的,到底是君臣大义,还是个人义气。” “老奴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跟信王殿下说东林党人的普遍个性,但是既然殿下问计老奴,老奴当无所不言。” “老奴自万历朝入宫,眼见着齐楚浙党和东林之间的党争,眼见着东林彻底将齐楚浙党逐出朝堂,老奴对东林党人的看法,应当算是朝野内外,看的相对比较透彻的。” “在老奴看来,比起国家大义,君臣大义而言,东林党人更为注重自身利益。” “为了自身的官位、品秩、以及他们的党内地位,他们可以将大义抛之脑后。” “对于不同党派的人,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打击,甚至动用各种谣言、以及暗中的小手段去将他们之外的党派打成邪党,让天下人唾弃。” “老奴只是收容了齐楚浙党的残余作为幕僚,就被东林称之为阉党,可见一斑。” “甚至于说,只要和他们政见不同,而且身居高位,他们就会疯狂的攻击,甚至于还喜欢拉拢老奴的人,去为他们办事。” 听着魏忠贤这一口气说的话,朱由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左右扫视了一眼,凑到魏忠贤身边低声道:“魏公公,不知东林那边,是否有拉拢过你,说要换个新天?” 魏忠贤倒吸一口冷气,扫视了周边几眼,没有看到那熟悉的黑袍之后才低声道:“有过,莫非此事不是信王殿下的意思?” 老魏太监这话一出口,朱由检就一脸苦笑的说道:“小王身边的高层东林党人多起来,也就是这一年的事,时常有人,在教学小王的时候,为小王普及如今民生艰难,天子昏聩的事情。” “小王一时兴起,说了一句如果当今天子不仁,昏庸不足用,小王定要打醒天子。” “接着,东林党人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小王身边冒出来了。” “对于他们暗中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小王真的,一概不知,还望魏公公,能在皇兄面前,替小王解释一二。” 朱由检对东林党人的异心到底知不知情,魏忠贤很清楚此时的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今天从文华殿中走出的朱由检,已经再无之前那份视自己如同仇寇一般的眼神,而是一种,如同朱由校一般的信任。 虽然魏忠贤可以确定,朱由检对自己的信任,不可能像朱由校给的那么足。 但是只要建立起了信任的基础,老魏太监就觉得自己有能力,让朱由检彻底的相信自己。 看来,这一趟天子的御驾亲征之路中的粮草运输问题,已经基本稳了! 只要朱由检作为监国王爷不捣乱,魏忠贤觉得,自己就能让京师不会乱! 更能保持住大军的粮草供应不出问题! 接下来就要看,天子是杀了英国公张维贤,还是英国公张维贤如同朱纯臣一样的,愿意投向天子了! 第九十一章 英国公,可愿陪朕钓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踏进文华殿的张维贤,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跪下,膝行山呼着万岁,朝着高坐龙椅的朱由校,缓缓的挪动着身子。 看到这一幕的朱由校,心里却满是凄凉。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 张维贤虽然在当初,是亲自将自己从乾清宫中,接到文华殿登基的大臣,更是满朝武勋之首,可是居然选择了,姿态最低的膝行,来向自己表忠诚。 为什么英武豪迈,大明的武勋之首,会如此卑微? 朱由校能够猜到,肯定是因为朱纯臣的事情,给张维贤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同样世袭罔替,同样与国同休的国公爷,说抓,就抓了。 一抓之后,还直接音讯全无。 根本就没人知道朱纯臣的死活! 偌大一个成国公府,就这么消失在了大众视线中,这让同样身为武勋,而且还的确德不配位,干了不少荒唐事的张维贤怎么敢不恭敬,不卑微? 朱由校想要铲除英国公府,可不会比铲除成国公府要难! 先不说张维贤明白自己不像朱纯臣一样左右逢源,有那么多的人脉关系可以利用。 可即便是那有着一大堆关系的朱纯臣,在他真的出事的时候,他的那些关系,派上用场了么? 魏忠贤亲自带着东厂番子堵门,作为此时明面上,那天下第一高手的魏忠贤更是直接出手,擒拿武艺不俗的成国公朱纯臣! 稍稍换位一想,张维贤的毕恭毕敬,就可以理解的过去了。 虽然张维贤曾经对朱由校有恩. 可是老朱家的皇帝,特别是太祖、成祖这样有着雄心壮志的皇帝,又有几个,没对自己的恩人下过狠手? 张维贤可不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这一点区区的恩情上。 不如将姿态放低。 毕竟老朱家的皇帝,从来都是喜欢那种听话的臣子的。 看了看张维贤,朱由校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英国公,起来说话吧。” “朕想,你也看到了护龙卫中的成国公了吧?对于成国公,成为了朕的护卫这件事,英国公,你有何感想?” 张维贤只觉得自己脊背生寒! 为何天子敢毫不顾忌的,就将此等机密说了出来,说给了自己听! 而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够看出来,天子这一次御驾亲征,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发动不可! 武勋阶层,就成为了一只能被杀鸡儆猴的鸡! 的确,魏忠贤当街抓了成国公全家,威风无两,更是震慑了满北京城的武勋。 连英国公一脉,都为之惊骇。 更别提其他的武勋之后了。 武勋们缩起了头,再也不敢惹是生非。 东林的文人清流把握住了这个机会,立马开始四处走动了起来。 张维贤作为英国公,当然,也和他们有过接触。 可听着朱由校这番话,张维贤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朱纯臣活着,就代表现在,他们世袭罔替的国公爷,还有一点用处。 如果朱纯臣真的就像是传言中的一样,直接被天启帝处死了,那这个事情,才算是大条了! 将头颅压得更低,张维贤唯唯诺诺道: “罪臣不敢……” 看着张维贤的这个表现,朱由校眉头一挑,说道:“英国公何罪之有?是京营糜烂不堪至斯?还是有其他不轨之事?” 朱由校这话一出,张维贤不仅仅只是脊背生寒了,更是在心中,打起了鼓来。 天启帝的第一句,京营。 张维贤可是正儿八经掌管京营的人,他心知肚明,京营糜烂的程度。 精锐? 现在的京营,只是一个笑话! 更让张维贤惊恐的,是天启帝的第二句! 不轨之事?! 能有什么不轨?莫非,那些文人秀才们的想法,天子已经知道了?! 下意识的,张维贤就想到。 天启皇帝既然能够在背后操控魏忠贤,和东林党人对抗。 而且一席话,就能让明显偏向东林文人的信王朱由检回心转意,站在了天启皇帝这一边。 那么就说明,天启皇帝,绝对有着自己的城府,绝非什么易于之辈。 更不会像是东林文人在暗中鼓吹的一样,是个昏聩无能,只会干木匠活的木匠天子。 天启帝,还真的有可能,洞察到文人集团的计划! 英国公一脉,可以说是大明朝在靖难之役后,武勋之首。 自然的,作为英国公一脉如今的掌权者。 张维贤就不可能是个蠢人。 如果是个蠢人,张维贤当初是怎么做到,同时牵扯进三大案中,还能自保的? 更别说,张维贤可是亲自扶立朱由校的人! 加上张维贤作为武勋之首的地位,却注定了张维贤能够有很多获取信息的渠道。 根据这些情报,张维贤就能猜到不少的事情。 所以自从天子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出以后。 即便是朝野内外原本就密布的阴云,彻底掩盖了一切。 这看似平静的大明帝都中,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动作,正在暗自酝酿之中。 张维贤,也能猜到这暗中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改天换日! 文人们忍耐天启帝已经够久了,文人们更是不想继续忍受魏忠贤那锋利的吐到了。 他们想要如同正德皇帝那时候一样,唱上一出大戏! “朕,让你起来,英国公,你没听清楚么?” 朱由校的话,打断了张维贤的思绪,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张维贤的双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天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天启帝,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从天启帝脸上那洞察一切,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张维贤就能猜到这个。 文人集团那么粗糙的手段,瞒不住天启帝,却也很正常! 如果能瞒住,那么魏忠贤,又怎么可能能够坚定不移的站在天启皇帝身边,甚至连客氏和自己的侄儿魏良卿都舍了? 如果能瞒住,那么为什么能够在其中获得最大利益的信王朱由检,会向一个老太监道歉? “罪臣,见过陛下!” 恭恭敬敬的行礼背后,张维贤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天启帝留着成国公,而且还告诉了自己,成国公在他的身边当差,那么,其中到底有何含义? 看了看张维贤,朱由校摆了摆手道:“英国公,多年未见,今日一见,发现英国公一如昔日替朕抬轿,送朕上这文华殿登基时一般威武雄壮,朕心甚慰。” “也别一口一个罪臣了,朕,在钓鱼,鱼饵下了,只等鱼儿上钩。” “英国公,你可愿陪朕钓鱼?” 第九十二章 忤逆朕者,死! 听着朱由校的话,张维贤只觉得遍体生寒,满心惊骇。 朱由校虽然说得简单,但是张维贤却觉得,这是不是钓鱼,这是朱由校的一手绝计! 钓鱼?我的陛下诶! 你这哪是钓鱼,你这是钓人啊! 而且昔日姜太公钓鱼,好歹也讲究一个愿者上钩。 可我的陛下,你这是把鱼骗上钩,然后方便杀啊! 如果真的这一切,都是天启帝的计算之中,那么天启帝的城府和心计,可就真的超出自己的想象范围了! “英国公?回答朕!朕,还能用你么?!还能,信你么?!” “你和朕的君臣关系,还能如同当初你亲自背负我上轿,亲自抬着朕、保护朕到文华殿继位之时,一样吗?!” 朱由校突然提高音量的声音,让发着呆的张维贤猛的打了一个机灵。 刚站起来的张维贤连忙跪倒在了朱由校面前。 恶狠狠的磕下了几个头,高呼道:“陛下所言,故所愿尔!” 听着张维贤的话,朱由校挑了挑眉。 张维贤和朱纯臣,虽然同为国公,但是张维贤却比起朱纯臣在大明朝野中的地位,高得多! 英国公一系,给朱由校心目里,留下的印象也要好得多! 朱纯臣选了投降李自成,而同为国公的英国公一系的末代英国公张世泽,却选择了死战殉国,成为了被李自成杀害的大明最高级别世袭贵族。 至少这英国公一脉的铮铮铁骨,还是让朱由校看到了。 所以朱由校,也不愿意对这个头发花白的健壮老人,说什么太过刺激的话。 毕竟英国公一脉,别的没有,但是忠诚这一点,还是够够的! 至于能力这一点,朱由校也不相信,能够在晚明这种复杂局势中,啥都掺和到了,却能够雷打不动保持住自己大明武勋之首的张维贤,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本事? 但是看着面前的张维贤,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张维贤终究还是老了。 成国公一脉传到朱纯臣,已经十二代了。 而英国公一脉传到张维贤的头上,不过区区第七代。 张维贤自然比朱纯臣要老得多。 原本历史上,五年后,张维贤去世,张之极接任第八代英国公。 这代表着,面前的这个老人,可能也就这几年好活了。 比起自己没见过几次的张之极,朱由校觉得,还不如跟这个对大明朝效忠了大半辈子的老英国公好好的交涉交涉,让他的余生,能够为大明朝继续发光发热。 至于新任的英国公,如果说张之极能够继续和自己配合好,那么也不是不能继续让张之极袭爵。 可如果张之极不能和自己同心同德,那么朱由校觉得,张维贤的孙儿张世泽,也不是不可以! 主要还是因为张维贤年迈,而张之极已经中年,三观已经差不多定好了,不像朱由检,年纪轻轻好调教。 所以如果张之极不能和自己打配合,那么就让英国公,换成一个和自己更为契合的人去上。 “英国公,你不问问,朕钓的是什么鱼?又打算怎么钓鱼?” 听着朱由校的话,张维贤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罪臣,知道陛下的用意。” “但是罪臣不知道,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究竟又意欲何为。” “虽然东林联络了无数乱臣贼子,以图谋逆,可皇上,明明能够一举把东林彻底铲除。” “为何,又要下这么大的一盘棋,去徐徐图之呢?” “老臣,不明白!” “即便是陛下将那些在暗中摇唇鼓舌,结党营私的东林、文人士子,全部拿下!哪怕是剥皮填草,老臣也不觉得陛下会是一个暴君。” “可陛下将心机花在这样的地方,恕老臣直言,老臣胆寒!” 张维贤的话落在朱由校的耳中,让朱由校原本挑起的眉毛,松了下来。 这张老头,老英国公,还是看得明白事情的。 只是这些人的思想观念,已经在华夏大地上这么多年下来的教育中,已经变得固化了。 非黑即白! 这才是这些人们眼中的主流。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一批在古代封建思想下长大的人,几乎都抱着这种畸形的世界观。 所以东林党对于齐楚浙党的攻击,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一个党派中,只要有一个乱臣贼子,那么整个党派,就都是乱臣贼子!只要你们和我的看法不一样,那么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是理解归理解,朱由校还是抵制这种行为的。 毕竟,东林党里,可不仅仅只有水太凉和牛皮大王。 要知道,在晚明的这个时间段里,特别是万历晚期东林抬头,彻底把持朝政之后的这些时间里,他们大肆排除异己,对齐楚浙党穷追猛打。 直接铸就了晚明第一大党东林的诞生。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走科举出来的士子,或多或少,就都会和东林有一定的牵扯。 而晚明的这段时间里,虽然说东林的水太凉挺多,但是有能力的实干家,却也是层出不穷。 一棒子全部打死,那大明朝得损失掉多少的人才? 但是老臣终究还是要安抚的,更别提这张维贤,还掌握着自己出征之后,京师中最为重要的力量之一的京营。 即便是京营已经彻底糜烂的不成样子了,但是镇压一下京师,还是没问题的。 看了看张维贤,朱由校长叹一声道:“英国公,东林好除,可是一旦将东林全部铲除,谁知道,会不会又冒出来一个西林党?文人之间,本就喜欢拉帮结派,比起新兴的党派,倒不如留着一个知根知底的东林在咱们的眼皮底下。” “更何况,如果朕铲除了东林党,先不说会不会激起东南民变,就说这几年的朝中空缺,也是一个极为麻烦的事情。” “如今,朕要御驾亲征。正好趁机,将东林党中,那些有着异心的人,钓出来。” “铁证如山的情况下,朕杀了他们,非但不会引起天下哗然,反倒还会引得天下侧目。” “甚至,敢于谋逆的东林一旦出现,那么铁板一块的东林党,决计会出现分裂。” “东林不仅仅都是乱臣贼子,像是孙阁老这样的一国柱石,也还是不少的。” “所以朕,选择亲自钓鱼,让东林,分裂!” “为朕所用者,生!” “忤逆朕者,死!” 第九十三章 变法,变法! 朱由校的杀气腾腾,让张维贤彻底的沉默了下来。 看着身前,那两眼中闪烁着难以言说的神奇色彩的天启帝,张维贤心中感慨万分。 天子终归是天子,体内流着的,终究是朱元璋、朱棣的血脉! 相比起昔日的正德皇帝,眼前的小天子多了几份隐忍。 也许是当今天子自幼的生长环境,让天子知道,如何才能够迷惑住敌人。 就像当初,自己从乾清宫,将这个小天子截出来的时候一样。 在那之前,谁能想到,这个小皇帝登基,接过了一地烂摊子的情况下,能够在短短的三年里,就迅速的恢复朝野内外的安定,恢复大明境内的暂时的安稳? 在心中细细一想,张维贤只觉得,这三年来,天启帝干的的确是好大的事! 没准天启帝的钓鱼,从昔日登基之时,就已经开始了! 天启元年年初,杭州大火,延烧六千一百余家。 三月十三日,素有仁义之名,大名鼎鼎的东林党人袁应泰一战丧尽大明边关强军,甚至连那些前去支援辽东的大军,也丧了个七七八八。 九月,黄河决口。 十月,奢崇明造反。 天启二年正月,辽东经略巡抚不和,广宁大败,熊廷弼入狱,王化贞叛出东林,给了天启帝扶立起来的魏忠贤证据。 自那之后,坐拥齐楚浙的残党为幕僚,手握王化贞提供的东林众人贪腐证据的魏忠贤,有了大杀四方的底气! 大明朝的局势,顿时开始好转了起来。 奢崇明叛乱被平定,辽东努尔哈赤经历了浑河血战的惨胜之后暂无余力继续猛攻。 在各地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山东闻香教悍然起义。 旋即,雷声大雨点小的被剿灭。 到了天启皇帝彻底坐稳皇位,魏忠贤也割了几茬人头的天启三年,整个大明朝如果不看地方,只看整体的话,甚至算的上是大明朝自万历来的一段值得夸耀的时间了。 东北,天启帝启用的袁可立收复辽南,痛击努尔哈赤。 西南,朱燮元彻底平定奢崇明叛乱的余孽,何士晋击退安南。 京师朝议裁冗员,天启帝也允了。 直到现在的天启五年,努尔哈赤卷土重来,攻克旅顺,济南蝗灾,陕西六月飞雪,东林见状,纷纷出来摇唇鼓舌,攻击阉党妖孽,抨击辽东战事。 结果气的魏忠贤抄着刀子给最顶层那一茬砍了个七零八落。 如今,熊廷弼死了,传首九边,东林少了战斗力最强的‘东林六君子’,王化贞的利用价值眼见着,也就不多了。 天启帝临阵易帅,想要再玩一次边关文武不和的戏码,诱惑关外的努尔哈赤提兵来犯。 想要同时自己亲征,留出一个空荡的后方,将东林党里边那些还想着继续战斗,继续为了自己和金主们的利益换个新天的人一网打尽的计划。 猛然跃出,跃在了张维贤的脑海中。 脊背上的汗珠,刷的就流了出来。 张维贤瞳孔猛然一缩,如同针尖一般。 这么大的动作,如果都让天启帝达成了目标的话,那么天启帝随即而来的动作,只会更大! 大明朝现在的局势,是什么样的动作才能救回来的? 地方糜烂,朝臣贪腐,边关告急。 百姓甚至人相食! 变法! 张居正和万历帝没有达成的变法! 只有靠着变法,才能破而后立,给大明一个新的机会! 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天启皇帝,张维贤颤声道:“吾皇,莫非,此次吾皇要将东林党中的反动派,全部诱骗出来?!从此以绝后患?!” “接下来,吾皇是不是要推行变法?!” 其实现在还活跃在朝堂上的老臣们中,已经没有知道张维贤,曾经也是张居正簇拥的人活着了。 所以天启帝自然也不知道,张维贤这个老头儿,曾经也是激进的变法党。 张维贤的一腔热血,都随着张居正变法的失败而熄灭。 毕竟当初张居正一死,万历帝不仅仅只是夺了张居正的一切生前荣誉,更是在张居正死后短短三年,就开始懈怠,导致张居正变法,彻底宣告失败。 同时,那曾经张居正活着时候,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文人集团以及地主集团,纷纷冒头,反弹的比起之前,更甚几分。 原本的张维贤,之所以扶立朱由校,就是想着新皇年少,定然有着赤子之心和一腔热血。 可是天启帝上位之后,纵情声色,宠信魏客,放任他们在朝中结党营私,大肆排除异己的时候,张维贤的心,就冷了。 对大明朝也就不抱希望了,本着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心思。 张维贤也就安安心心的做着自己头上的事,再也不去多想多问。 可是天启帝这次的急召,加上信王朱由检以及魏忠贤等人的表现,让张维贤的脑子,再一次运转了起来。 全速运转下,张维贤的脑海中,一张巨大的网,已经被天启帝编织完成。 天启帝现在急召,现在亲征,就是代表着,这张网已经步入了收网的阶段! 天启帝既然想着要收网,既然有着这样的雄心壮志,那么就说明,天启帝之前的一切昏聩,都是装的! 天启帝,想要抢救大明朝! 张维贤很清楚,大明朝,只能靠着变法,靠着君臣一心的强力推动,才能够中兴! 变法这两个字,在张维贤的心目中的地位,重逾万斤! 更代表着,张维贤曾经的信仰。 所以此时的张维贤,眼中再一次燃起了,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焰。 朱由校看着张维贤那一双颤抖的老眼,点了点头道:“没错,英国公,朕,准备推行改革,推行一场革命。” “变法,相比起革命,要温和太多了,朕不要温和,朕,没那么多时间,大明朝,也没那么多时间。” “朕,要革掉那些固定思路,老旧,不图进取,满心想着个人各家利益的固有阶层的命!” “大明的顽疾,必须要下猛药才能够根治。” “怎么?莫非英国公,也想要阻止朕的变法?!” 第九十四章 随朕来! 莫非,英国公也要阻碍朕变法? 听到这句话,张维贤两眼一阵朦胧,依稀间,仿佛想到了自己的少年时,初遇张文忠时的模样。 那时,自己尚且年少,却在张居正的一番演说下,热血沸腾,恨不得为张居正的伟大事业,去添砖加瓦,燃尽自己。 可是很快,张居正身死,大明朝万历中兴戛然而止。 让当初的张维贤,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一般。 随着张居正的身败名裂,张维贤苦于自己没有足够的权利,能够说动万历皇帝,这才努力的在英国公一脉中,表现自己,表现出自己的能力。 终于,等张维贤坐上了英国公的位置时,早已是万历二十六年了。 自己也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雄心壮志,也同样伴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被磨去。 可是此时天启帝的疑问,让张维贤如同心中的信仰受到了侮辱一般。 老头儿脸一冷,恭敬行礼,以头抢地道:“陛下,若真要行革命,行变法之事。” “老臣,愿为先锋!” “虽万死,而无悔也!” 虽然说当初的张维贤尚不知道为什么万历皇帝那么急着推翻张居正,推翻已经卓有成效的变法。 可是随着年岁渐长,张维贤也明白了什么叫做功高盖主,更知道,张居正变法的主要失败原因,是失败在了万历帝这个支持者的身上。 如果不是作为张居正变法支持者的万历帝选择了妥协,选择了背弃张居正变法。 那么张居正的变法,又怎么可能失败的那么快? 哪怕万历帝咬死了将变法进行下去,并且不断地推陈出新,改变政策。 以万历帝的待机的四十八年时间,大明朝会变成一幅怎么样的光景,尚未可知! 但是在张维贤看来,再差,也不会比现在的大明朝,更差了。 内忧外患不绝,天灾人祸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四处怨声载道! 听着张维贤的话,朱由校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咋还有一个一听到变法,就眼珠子发红的家伙存在? 大明上一次轰轰烈烈的变法,还得是五十多年前的张居正变法了吧。 这张维贤,莫非当初还是张居正变法的排头兵?! 想到这里,朱由校打量了两眼张维贤,心里一盘算。 嘿,还真是。 张维贤现在看起来七十来岁,虽然古人看起来,都比现代人要更显老态,那么就往前掰扯十年,张维贤如今六十多岁! 五十三年前张居正上任大明首辅时开启的张居正变法,那个时候的张维贤,也就是十几岁的年龄,还真就是最容易被传染的年纪,被新的思想所感染,然后成为新思想的承载者,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英国公这么支持变法?就不担心朕的变法,会导致大明,朝着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去了么?” “要知道,如果大明朝按部就班,甚至朕这个天子,如那些暗中苟且的蛀虫们所愿,战死沙场,他们换个新天,也许朝中如今权贵的好日子,还能过上几十年也未曾可知。” “变法也好,革命也罢,都是天大的事情,不是什么闹着玩的。” “即便以张居正之智,神宗皇帝之能,尚且无法将他们的革命果实保存下来,难道英国公觉得,朕的革命,就必然能够成功?!” 朱由校眼带玩味之色,扫过了张维贤老迈的身体,虽然口头上朱由校一直在说自己的变法可能会失败,但是实际上,偌大的大明朝,知道朱由校计划的几人里,朱由校是唯一一个,认为自己百分之一百能够成功的。 就连魏忠贤,都觉得朱由校应当徐徐图之,而不是直接一波莽过去。 更别提其他的人。 朱纯臣的脑子里,想的更是尽人事听天命,而不是什么,这一战必然可以光复成国公一脉荣光。 张维贤看着朱由校的两眼,颤声说道:“大明朝,自正德以来,江河日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论是国内,还是边关海寇,都越发猖獗。” “红毛夷更是霸占了我大明的台湾,迟迟不肯归还。” “这一切,在万历朝时,神宗陛下在位初期,和张文忠公一同,开创了那万历中兴之时,都出现了一丝变好的苗头。” “随着张文忠公一死,变法宣告失败。” “大明,再一次恢复到了要死不活的样子。” “虽然万历三大征,都取得了胜利,然而这一切,都是以透支大明之国力作为代价达成的。” “萨尔浒之战后,辽东局势彻底恶化,成为了大明朝的一块国力磨盘,大明无数的财力物力,都拿出去填了辽东的口子,却迟迟没有全部填好。” “所以老臣认为,大明顽疾沉疴已深,如果还不能以大毅力,大手段去强力推行变法,改革,那么大明朝,迟早要完!” “老臣世受皇恩,至今已有二百余年,老臣当然不希望大明朝出事。” “既然陛下愿意拯救大明朝,老臣,自当为陛下,贡献出老臣的全部!” “陛下,请容老臣冒犯的说一句,如若大明要亡,英国公一脉,皆会与大明同去!” 果然,张维贤和朱纯臣的思路,并不一致,朱纯臣眼中的成国公一脉的宗族利益,大于国家利益,所以在原本的历史上,有着一定能力的朱纯臣,在大明亡国前夕投了李自成。 而张维贤的眼中,大明朝的存续意义,大于他们英国公一脉的存续意义,所以原本的历史上,最后的英国公张世泽,与李自成军死战而亡。 看了看张维贤,朱由校乐呵呵的扶着张维贤的双臂,将他搀扶了起来,眼中同样的饱含热泪,低声道:“英国公,果然不愧为大明第一武勋之家。” “句句肺腑,何谈冒犯!” “朕和英国公所思所想,其实大致无差,大明顽疾沉疴,已经到了不得不下猛药,以图破而后立了。” “比起被内忧外患导致大明改朝换代,朕宁愿是朕,造了咱大明朝的反!亲手将那些旧的阶层打破!” “既然英国公愿为变法之先锋,英国公,随朕来!” 第九十五章 天启铳! 听着朱由校的话,张维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他很清楚,天启帝,这是打算让自己好好的看一看天启帝作为大明朝皇帝,作为一个意图去变法,去革新的帝王,所拥有的底气了。 跟着朱由校走到了文华殿的后方,走入了一条暗道中。 张维贤脸上划过一丝冷汗。 文华殿,在明朝,乃是太子东宫,但是朱由校可没有享受过太子的待遇。 那么这文华殿,朱由校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里有一条密道的? 而这条秘道,又到底通向何方? 随着眼前的豁然开朗,张维贤一阵哑然。 这是一个漆黑的地宫,而这个地宫,张维贤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应当是大明历代太子所修筑之存冰地窖改建而成。 而地宫中,时不时传来的悠悠寒气,更是应证了张维贤心中所想。 随手点燃了火石,点亮了地宫中的几个火把之后,朱由校看着张维贤的脸,低笑道:“英国公,你且随朕来。” “这地窖,被朕令护龙卫的人改建过来也就不到七天,算是朕在宫中的一个隐秘据点。” “今日,英国公大概是第一个,见到朕这个据点的人。” 一边说着,朱由校一边推来了一个巨大的冰雕沙盘,指着沙盘道:“英国公且看,此沙盘,为朕命令去过辽东的兵士监督,多方对比下,所制作的辽东沙盘。” “严冬将至,处于这个时期的天下,不论是我们,还是辽东的女真,其实都不好过。” “相比起大明富庶之地的战兵,在女真人的心目中,很显然是他们自白山黑水的苦寒中,走出的人民更加耐寒。” “所以朕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觉得,能够一举鲸吞蚕食掉大明的整个辽东。” “毕竟辽南被袁可立收复,已经算是在席卷辽东,号称天下无敌的努尔哈赤脸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更是让他未尽全功。” “此时,朕给他一个雪耻的机会,一个彻底吞下全辽的机会,英国公,你猜,会出现什么情况?” “而且,因为知道努尔哈赤爱读《三国志通俗演义》,爱用间谍,朕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废物高第过去辽东,顶替孙阁老。” “英国公,你觉得,朕这一次的鱼饵,下的够足么?” “这鱼儿,会不会上钩?!” 张维贤摸着自己的下巴,低声说道:“奴酋定当点大军,出奇兵,顶着严冬进犯。” “在他们看来,大明本就孱弱,更惶提明与建奴连年征战,大明败多胜少,更是平添了他们的气焰。” “而昔日辽东易帅以及后来的辽东经抚不和,导致全辽一度沦陷的局面,更是让建奴尝到了甜头。” “这么大一块肥肉,他们定然不会轻易舍弃。” “哪怕无法吞并全辽,在这寒冬腊月中,他们能够消耗掉大明的兵力,掠夺大明的资源补充他们自身,对于他们而言,也同样是稳赚不赔的。” “只是陛下,你为何觉得,此战必胜?” “要知道,那可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而且,还是在寒冬腊月,他们的主场中,和他们作战。” 为何觉得此战必胜,这一点,现在的朱纯臣和魏忠贤,都不会问原因了。 因为他们都见过了朱由校的那杆大枪,见识过了,朱由校组建的护龙卫及其强悍的斩首能力。 在有着这种极强的狙杀能力的前提下。 每一战将领都会出现在阵前督战的建奴,无异于将脖子伸到了大明的刀斧之下一般。 即便建奴是一头来自东北的恶龙,可是一头龙,失去了首级,那么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张维贤不知道啊,张维贤对于大明军队的战斗力,还停留在萨尔浒之战后,全军战力大减的这个时期。 更别提,张维贤比谁都清楚,自己手底下的京营战斗力都拉胯成什么样了。 再加上寒冬的天气,大明对建奴最强的武器火器,也受到了严寒和潮湿的影响,战力大损。 如果贸贸然出击的话,大明,绝对不会是建奴的对手。 皇帝,到底何来的信心和信念,觉得自己可以一战克敌? 张维贤很明白,天启帝的所谓革命,所谓变法,都是建立在大明能够在天启帝的统领下,能够在边关打一场漂亮仗,击溃建奴的情况下才能够实现的。 毕竟如果连打都打不过,那么一切,都没有什么提的必要了。 看着张维贤脸上的疑惑,朱由校乐呵呵的从一旁,拿出了一杆新的特制天启铳(98k)塞到了张维贤手中。 手中突然多了一杆奇形怪状的火器,张维贤顿时一脸懵逼。 “英国公,你且看此物。” “此物最终的定名为天启铳,军中好手一番训练过之后,大概能够有效的射程为三百步,朕,可用此物击中六百步外之敌。” “此铳机发弹丸,火药,皆为朕特制,保存得当的情况下,耐寒耐潮。” “此物,朕准备了十杆。” “为了能够一举干掉建奴的几大贼酋,朕甚至放着宁远一个军民加一块两万余人的孤城作为诱饵,诱使建奴围城。” “一旦首脑被杀,作为游牧民族的建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想英国公,你应当很清楚才对。” 听着朱由校的一番介绍,张维贤的两眼瞪得溜圆,满脸的不敢置信,惊骇万分道:“陛下所言当真?!” 由不得张维贤不去惊骇,虽然说大明现在常用火器之一的鸟铳,射程也不过区区六十步,有效射程更是只有二十步左右。 就这,都能让大明军队面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时,在正面战场上能够占据上风。 而朱由校所说的这杆奇形怪状的铳。 射程居然可以达到惊人的三百步开外!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些游牧民族,还有什么好蹦跶的? 天启帝下发一万支天启铳,就足够平推辽东了! 看着张维贤的眼神,朱由校猜到了这老梆子脑子里的想法,摇了摇头道:“当然,朕乃天子,金口玉言。” “更何况,英国公可莫要以为,这天启铳是这么容易量产的。” “朕集全大明之工匠,以重金悬赏之下,方得这区区十杆。” “而且此物,需以新式火药击发,方可发挥威力,这新式火药,全大明,也就朕一人知道如何提炼。” “可偏偏,这火药提炼方式极难,无法普及开来。” “故而朕也想去量产此物,让大明军力强盛,可是实在是碍于材料,不能量产啊。” 张维贤看着手中的天启铳,长叹一口气说道:“哎!此物,当称神器,神器又岂可多得。” “大明万幸,能得此宝!有此宝在,陛下辽东之战,定能尽全功!” 听到张维贤的话,朱由校挑了挑眉说道:“英国公,听说你有个孙子,叫张世泽,允文允武,朕想让他和朕一起去领略一下辽东风光,英国公允否?!” 第九十六章 加锦衣卫千户,随朕出征辽东 张世泽? 听到天启帝的这番话,张维贤不由一愣,自己的这个孙儿,虽然自幼聪明好学,而且的确允文允武,喜欢耍刀弄剑。 可是张世泽,在此时不过区区十六岁的年龄。 以弱冠之年,陪同天子去见识辽东的大战?去见识辽东的血肉磨盘? 这未免,也太过了一点吧。 在歌舞承平的大明帝都北京城久了,自己的那个孙儿,又怎么能够受得了关外苦寒以及那战场的血腥杀伐? 可是看着天启帝,张维贤脑海中,顿时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当初,自己将天启帝从乾清宫背出来的时候,天启帝也不过区区十六岁的年华。 而天启帝从登基,掌权,到布网,准备钓鱼,也才仅仅五年而已。 天启帝之所以让自己的孙子跟着一同上战场,这是看得起自己的孙子。 同时,也未尝不是给自己这个糟老头子一个警告。 告诉自己,在京师,要配合好魏忠贤和信王,不要捣乱。 自古以来,帝王权术莫过于此。 看着朱由校那和煦的面庞,张维贤咬了咬牙,点头道:“陛下,老臣的孙子,娇惯坏了,还望陛下到了战场之后,好好操练!往死里练就好!” “那小子也许别的地方不行,但是肯定不会当逃兵。” 然而张维贤的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朱由校恍然大悟了过来。 原本历史上,张世泽是崇祯十六年袭爵,崇祯十七年战死的。 现在这个时间段上,张世泽即便是出生了,没准也还只是个少年。 毕竟现在才1625年,离原本历史上张世泽袭爵的1643年,还有着整整十八年。 如果张世泽此时还是一个半大小子,那带他去前线,可不就是闹着玩呢么? 朱由校倒是没往什么人质,质子的方向去想,毕竟历史上的张世泽,证明了他对大明朝的忠臣。 之所以要带上张世泽去前线,去辽东。 其实很大一定程度上,是朱由校想要看看张世泽的能力。 到底是个能领军打仗的将才帅才,还是个只有一夫之勇的莽夫。 这关注到朱由校日后,对于张世泽的任命。 如果不是朱纯臣的那一番表现,朱由校还没重用大明朝这帮原本历史上没有什么表现机会的靖难武勋之后。 毕竟,原本历史上记载中的这帮人,几乎就没什么表现出他们能力的机会。 张世泽战死,成了李自成军攻破北京城时杀死的最高爵位者。 朱纯臣投降,成了大明的投降国公。 这种记录,让朱由校怎么去相信他们? 可伴随着朱由校对于朱纯臣那个老梆子的了解逐渐加深,朱由校也清楚了一个事情。 老朱家血脉中的凉薄天性,是与生俱来的。 虽然说靖难武勋大多活的不错,有滋有味。 可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作为武勋的荣光,已经逐渐的消失了。 而少了皇帝恩宠,少了天子重用的武勋们,更是随着大明朝文官集团的崛起,而开始在大明朝堂中,失去话语权。 几百年下来,到了如今的大明朝,还一心跟着朱家皇室,以大明利益为重,如同英国公一脉一样的,已经没几家了。 更多的,是像朱纯臣一样,虽然有着不俗的才华,但是大部分心力和算计,都用在自家利益上的人。 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朱由校也不知道怎么吐槽自己的那个便宜弟弟了。 难怪,崇祯登基之后,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可是朱由检就是收不到钱,存不足军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明的将士,成为了社会矛盾的牺牲品。 只能看着大明的国土,在他的励精图治下,逐渐被反贼和建奴侵蚀。 虽然说,朱由校的心中,对于原本历史上的崇祯,其实没太大好感。 好谋无决,喜欢甩锅,而且天性凉薄,对一切都极为无情。 可是唯独一点,的确无法否认。 那就是崇祯皇帝的勤勤恳恳、以及他励精图治、宵衣旰食、事必亲躬想着挽救大明朝的这一点。 是无法否认的。 毕竟现在在朱由校面前的朱由检,这么好端端一个小伙子,二十多岁就已经满头白发了。 加上高压力带来的精神分裂,让崇祯一个人,有了机智果断的一面,也同时有了凶暴残忍严苛的一面,导致本来就对大明朝的利益漠不关心的武勋集团,选择了闭口不言。 最终才导致崇祯一朝,自袁崇焕死后,居然没有一个能打,而且死忠大明的将领出现。 两相对照之后,朱由校很果断的选择了暂时让朱纯臣这个自保派的武勋,跟在自己身边。 让那些以自身利益为第一主旨的勋贵知道,跟着皇帝走,大口吃肉,大口喝汤不是梦。 同时,在张维贤这种对大明死忠,而且身居高位的武勋出现之后,朱由校打算大力扶持他们,告诉整个大明的武勋阶层。 光跟着皇帝走,分到的其实不够多。 必须死心塌地当皇帝的狗,才能够分到更多的东西! 敲了敲食指,朱由校看着张维贤说道:“英国公,不知张世泽,如今年方几何?” 张维贤听着朱由校的问题,两眼一直。 “合着这皇帝,连我那孙儿多大年纪都不知道,就要带着他出征?” “罢了罢了,质子就质子吧,帝王心术,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老夫孙儿那么多,世泽虽然最为出类拔萃,但是也并非英国宫一脉的唯一继承人。” “陛下既然想要,那就许了陛下吧!” 胸中的腹诽一闪而过,张维贤毕恭毕敬的抱着拳躬身道:“陛下,世泽今年十六岁了。” “理当,上战场磨砺一番!” 张维贤话音落地,朱由校摸着自己手中天启铳的手,骤然停了下来。 十六岁的少年,在朱由校的前世,那个钢铁森林的现代社会中,才是刚刚踏入高中的年纪。 在这封建社会,居然就已经舞刀弄棍,而且家长愿意送他上战场,去磨砺自己了! 而且,就连身为英国公的张维贤,都觉得年少如此可以上战场历练。 那么在民间呢?岂不是十几岁就已经见识过无数风雨的人了。 难怪一直以来,都有话说古人早熟。 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不早熟,又怎么可能? 不得不说,这是时代的残忍。 但是旋即,朱由校想到了原主,原主十六岁登基,在朝廷中久历风雨,确也没有完全成为谁的傀儡。 这原主,也是早熟的可怕! 张世泽的成色究竟如何,且等辽东,自己好好看看! 英国公一脉是否能够托以重任,也就看辽东之战,张世泽的表现了! 看了一眼张维贤,朱由校低声道:“出去之后,朕加英国公之孙张世泽为锦衣卫千户,随朕出征辽东!” 第九十七章 朕,给他们做! 锦衣卫千户这个东西的含金量,在大明早期,还是很重的。 可是到了如今的天启朝,这二百年来靠着荫庇,变成锦衣卫千户的人,就数不枚举了。 但是这毕竟是天子亲口敕封,张维贤还是毕恭毕敬的行礼说道:“老臣替世泽,谢过陛下美意。” 有一说一,张维贤发现,现在的小皇帝虽然心机深沉,智计百出。 但是对自己这种,他已然接纳了的人。 比起阴晴不定的万历帝,要好得多。 至少面对天启帝,张维贤不用担心,天启帝下一瞬就会将刀子架在自己的脖颈上。 而且,天启帝敢于变法,敢于提着刀子去革大明那二百年传承下来的旧贵族体系的命,就已经超过他的爷爷一截了。 至少当年的万历皇帝,还需要张居正给出了完善的条陈,才敢于支持变法。 天启帝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就是变法的发起人! 这也让张维贤清楚,天启帝的变法,绝非说说而已。 天启帝身为天子,而且是一个敢于亲上前线,定制出完善计划,制作出专门的战场武器的天子。 他不可能,会如同万历皇帝一样,轻易的放弃自己的坚持,去选择妥协,去选择权衡。 朱由校看了看张维贤那强自撑起笑容的脸庞。 颔首道:“英国公,朕出征之日渐近,今日你回府之后,就连夜安排张千户入宫,接受朕的训练吧。” 狙击步枪的使用方式,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学会的。 朱由校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 但是如今的时间,的确是太紧急了。 自己也不可能真的,让张世泽这个,原本历史上为大明朝死战殉国的好儿郎,拎着刀子冲去第一线和建奴舍命搏杀。 大明朝此时面对鞑子有一个先天上的劣势。 那就是辽东苦寒的天气,不是久在边关的人,几乎不可能适应得了。 而穿着笨重的棉衣,就已经极为影响战士们的发挥了。 大明能够在平日里,对建奴大军形成有效的遏制,可以说多亏了火器的帮助加上酷暑之时,建奴会卸下他们那厚重的野猪皮,穿轻甲作战。 然而在酷寒的冬季,穿上了野猪皮的重装鞑子步兵,防御能力,可就比大明的棉甲战士,要强得多了。 而且此时大明所普及的火器,面对野猪皮重装步兵,也极难造成直接伤亡。 更多的,甚至是靠着铅弹的毒性,持续输出毒死敌军。 自己如果不能在这段时间里,好好的操练一下张世泽,那几乎就可以为张世泽的这一次辽东之旅,在现在画上句号。 朱由校通过北京城里的裁缝,缝制了不少轻便保暖的服装,可是因为时间问题,无法量产。 所以目前,也就仅仅只是装备了护龙卫的那几百人。 张世泽必须在自己出征前的这几天里,学会如何穿着那些服装,去作战。 同时,还得学会,怎么玩儿狙击步枪! 张维贤恭恭敬敬的跟在了朱由校的身后,朝着暗室外走去。 即将踏出甬道的那一刹那,张维贤低声问道:“陛下,那老臣留在京中,应当如何做?” 听着张维贤的提问,朱由校回头,面带玩味之色道:“英国公,你之前如何做的,之后,就如何做。”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你自己。” “京营的弊病,不是你一人说改就能够改过来的。” “你在这段时间里,只需要好好的查一下京营中,哪些人是可用之人。” “哪些人,是那些只知贪腐的无能之辈。” “朕凯旋归来之时,方是京营整顿之日,在此之前,一切勿要随意轻举妄动。” “虽然说英国公你执掌京营,可你又怎能保证,那文武百官,朝中众人的手,没有伸入京营之中?” “你可别忘了,京营,可还有着兵部的人盯着。” “兵部那帮人,打仗不咋样,打嘴炮,还是很行的。” “等朕回来之后,朝中,也要好好的梳理整顿一番才行。” “魏伴伴虽然忠诚,可是毕竟是地痞流氓赌徒出身,对于用人这一块,还是不太行。” “还是得朕,亲自把关才行!” 听着朱由校的一番话,张维贤不由心中一惊,天启帝这拉偏架拉的,可真够厉害的。 为了洗去在自己心中的魏忠贤负面形象,居然一句话,就把魏忠贤掌权这些年干的那些为非作歹的事情,全部一笔带过了。 什么叫做用人这一块,还是不太行? 户部、工部各有五个尚书、兵部也有四个尚书! 这导致整个朝堂乱成了一团,只能听他魏忠贤的! 这是简简单单一句用人这一块不太行,就能够带过去的? 朱由校看了看张维贤的脸色,挑了挑眉,心中猜到了为什么张维贤听到自己这句话之后,会变得阴晴不定。 自己的明君形象,还是得表现出来的。 原主之所以这么支持老魏太监,导致大明朝的朝堂乱成一锅粥的具体原因到底是啥,朱由校也不知道。 但是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将原主曾经所做的这些东西,能串联上,能圆回来。 圆出一个心机深沉,智深似海的形象。 老魏太监很明显是吃这一套的,在朱由校装神弄鬼玩了两波之后,老魏太监明显已经收敛的多了。 而他的什么五虎五彪十犬之类的,在这段时间里,也纷纷收敛起了自己的气焰,开始了夹着尾巴做人。 整个大明朝堂,自前段时间的雷雨天后,仿佛盖上了一层浓浓的阴云一般。 但是张维贤,这可是自己穿越以来,第一次见面的人。 今天跟他聊,也还是第一次。 当然不能给他心目中,自己的伟岸形象抹上黑点。 “英国公,你所思虑的,莫非是觉得朕护短,想要将魏伴伴所做的那些为非作歹,肆意妄为,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祸国殃民的事,全部一笔带过么?” “朝堂之上,户部、工部五个尚书、兵部也有四个尚书这样的事情,朕当然是知道的。” “朕想做的,只是将这坛子水,给搅浑。” “东林不是爱做官,爱做高官么?” “朕,给他们做!” “同一个官职的人多了,政见不同的情况下,朕才能做到,政由己出!” 第九十八章 见识一番 听到朱由校这一番话,张维贤的脑袋瓜,顿时就是嗡的一声。 如同被重物砸了头一样,一阵阵的头昏眼花感,不断的涌来。 虽然说天启帝说的的确有道理,放任一个蛮不讲理、还啥都不懂的魏忠贤去瞎搞。 搞的六部不得安生,搞得六部的官僚机制体系混乱。 是可以让一切政令都通过魏忠贤一个人的嘴,去发布出来。 可是魏忠贤的祸国殃民,可不仅仅只是乱命!更是瞎胡搞! 粗暴的缝合、拼凑大明朝的体系,虽然勉力维系住了大明朝此时的安稳。 然而张维贤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是,等魏忠贤留下的这些隐患全部爆发出来的时候,大明朝,将再也无人可以稳住局势! 但是既然天启帝在现在就已经发现这些问题了,而且明知道有着这些问题的情况下,还选择要保魏忠贤。 那么也就是说,天启帝觉得,他可以压的下魏忠贤的乱政带来的后果。 摇了摇头,晃去了自己脑海中那些本不该有的念头。 张维贤双目如炬,看着前方的朱由校点头道:“陛下,老臣知道了。” 天启帝都心中有数,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去想那么多。 天塌下来了,有着雄心壮志的天启帝,才是最着急的,才是第一个顶上去的。 自己只是一个区区国公,又有什么好想的。 若真的事不可为,如果一切都真的爆发了,自己也好,英国公一脉也罢,无非就是有死而已。 殉国死节,是英国公府每一个人,都愿意去做的事情。 更何况,天启帝拿出的那个天启铳,如果在战场上运用得当,的确可以造成极大的作用。 狙杀一军主将,造成敌方指挥混乱,士气大失,足够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走向。 然而张维贤即便是一个激进的改革党,可是张维贤的年龄毕竟摆在那里,朱由校随便拿出来一把火器,就说能够有效射程三百步,朱由校更是自称那玩意,在自己手中,可以打出六百步的惊人距离! 到了如今这个时代,这么多年下来,神神鬼鬼的这些东西,其实在大明朝的这些知识阶层们的眼中,也已经属于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玄幻范畴了。 难不成那个所谓的天启铳,还真是神器? 皇帝,还真是天子,使用神器能有加成? 关于这些东西,只是张维贤都藏在了胸中,不好当面说出来罢了。 “陛下,不知,这天启铳,可否赐予老臣一支,让老臣,也能够日夜恩沐皇恩?” 走出了甬道,看了看大殿上恭恭敬敬站着的魏忠贤,张维贤向走在自己前方的朱由校,低声问道。 然而在张维贤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张维贤的老眼中,就看到了魏忠贤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 “莫非,这天启铳,魏忠贤也见过?” “而且,此物的威力,还真就如同陛下所说的一般?” “魏忠贤可是现在那帮绿林江湖人士口中的天下第一高手。” “如果这天启铳,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的话,他定然不可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张维贤的心中思绪一闪而过,然而下一瞬。 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了张维贤的眼前。 虽然年迈,可是张维贤作为大明第一武勋的身手,却是丝毫不减当年。 毕竟初代英国公张辅,七十五岁的高龄,却同样能够随军出征,最后上阵杀敌的时候阵亡。 所以英国公一脉从那时候开始,就保持住了活到老练到老的传统。 虽不追求什么能够成为天下第一,但是英国公一脉一个两个的,武力值倒也不低。 随手接住了这抛过来的东西,张维贤两眼一亮。 天启帝抛过来的不是天启铳还能是什么? 而在这光亮堂堂的大殿中,张维贤终于能够看清楚,手中这杆被他夸成了神器的火器的真实模样。 随手掂量了一下分量,看了看枪托,张维贤眉头一挑。 这火器,居然莫名的沉! 明明看上去细细一支,却有十几斤的重量! 而且经过张维贤一番摩挲,他惊骇的发现,这整支天启铳,居然没有丝毫偷工减料的痕迹,整支铳虽然看得出来,是由无数个部件组成的。 可是这些部件的贴合,却都是严丝合缝,如果天启帝愿意喷上一层漆,甚至都看不出来这是由零件构成的。 “陛下,此物莫非,是可拆卸的?!” 眼带惊异,张维贤看着天启帝问道。 看着一脸懵圈的张维贤,朱由校笑了笑,点头道:“没错,可以拆卸,拆成零件之后,携带起来更为方便,而且万一天启铳某个零件出了问题,也能够及时的替换新的零件。” “不用像咱们现在的那些火器一般,一旦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整支都失去效用。” “而且朕也能猜到英国公胸中疑惑,这样,今日英国公暂且回府,让张千户入宫,明日,英国公自来西苑,朕,带你去山林之中狩猎,试铳!” 朱由校当然明白,张维贤好歹是个武官,是个武勋,作为一个武勋,面对新式兵器,第一时间当然是想着去确定具体威力,而不会是听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现在的大明朝,火器已经开始普及。 特别是辽东边关,更是有着数千杆三眼铳作为制式武器。 毕竟三眼铳不仅仅只能够作为火器,更是能够加上长杆,剑刃,铁锤,作为马战长武器使用。 对于辽东的战事而言,是极为便捷的利器。 然而朱由校知道,三眼铳对于辽东穿着野猪皮重甲的建奴而言,有效射程,也就区区二十来步三十步。 只有在这个距离,才能破甲。 可自己开场就来了一句天启铳可以打六百步,并且可以六百步狙杀建奴高层! 这句话落在张维贤耳中,可不就是说,天启铳能够做到六百步破甲么? 张维贤一生谨慎,当然不会自己这个皇帝说什么,就信什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朱由校也不介意,让自己的便宜弟弟朱由检和张维贤见识见识这天启铳。 毕竟,自己出征的那段时间里,朱由检和张维贤与魏忠贤的配合,对身在前线的自己而言,至关重要。 第九十九章 天启帝好男色,爷爷不知道? “爷爷!你说什么?那昏君要孙儿今夜连夜去宫中,接受他的训练?!” “孙儿不去!” “爷爷你可能不知道!民间早有风闻,那昏君喜好男色!” “孙儿入宫,无异于羊入虎口!” 文华殿天启帝召见信王和张维贤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张维贤,也早就回到了他的英国公府中。 然而,自从出宫以来,张维贤,就总在思考文华殿中,天启帝所说的那些事情。 最近以来,朝中风雨欲来的迹象,越发明显。 而张维贤作为万历年间袭爵如同巍巍青山一样,长青不倒的英国公,自然是多方拉拢的对象。 所以民间的无数传闻,张维贤自然也没少听过。 毕竟那些事情,都是当今天子不似人君的罪证! 而且,此时的天子长子和次子,都已经夭折,天子无后,就要贸然出征。 其实对于国朝而言,也是一种极大的挑战。 万一天子要是真的和当初的明堡宗一样,一去不回了,那么大明朝的江山,就危险了。 虽然天子及时的召了信王入宫。 可是张维贤很明白,就连当今天子都没有接受过什么系统的帝王教育,能有如今的城府和心机以及算计,就已经算得上是朱家列祖列宗显灵了。 总不可能指望同样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的信王朱由检,能够整理好朱由校放任魏忠贤而遗留下的烂摊子。 虽说之前天启帝俩兄弟在文华殿中独处的大部分时候,说话的声音都不大,更不可能传出。 可是朱由检那数次的歇斯底里,以及那无数饱含杀意的杀字,却让武艺高超的魏忠贤和张维贤听了个真真切切。 就因为这,魏忠贤还直接遣散了所有在文华殿外守护的黑袍护龙卫,让他们守住文华殿各方,不让其他人进入。 免得天子一家兄弟阋于墙这种事情,落入其他人之耳。 可同样的,面对这种情况,张维贤自问,即便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功夫,也无法像是魏忠贤一般,能够做到完完全全的喜怒不形于色。 更是能够全盘接纳信王的斥责,以及信王的道歉。 可以做到完完全全的宠辱不惊。 之前张维贤明明看到了,在殿内的朱由检说出了杀魏忠贤的话时,魏忠贤脸上出现的不自然神色。 然而当朱由检从殿内出来之后,魏忠贤却将那一切的不适不自然,全部抛之了脑后,如同一个和煦的老奴一般,对待朱由检。 天启帝有这般手段,可以让奸诈狡猾如魏忠贤都服服帖帖到这个程度。 那么民间的所谓舆论风闻,又有几条是能信的?! 张维贤可不会忘了,在文华殿中,朱由校曾经多番说过看不上东林文人那好高骛远,好大喜功,爱吹牛的脾性。 既然天启帝和文人集团不对路,那按照文人集团一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态度,天启帝如果没有天子的这个身份,估计也早就被东林党人打成了阉党,在民间大肆口诛笔伐,大肆攻击了。 哪还会像现在一样,这般的温和,不敢明目张胆,只敢在背地里带节奏。 因为文人比起其他人而言,更讲规矩,他们更不愿意见到天启帝公然掀桌子,跟他们摊牌。 不过自己孙儿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一下张维贤,如今天子长子次子早夭,明明有着多位嫔妃,却再无出。 难道那些爱造谣的东林党所猜测的,还真就歪打正着? 可仔细一想,张维贤不禁自嘲一笑。 坊间传闻客氏虽然名义上,是天启帝的乳母,实际上却是天启帝的情人。 也就恰好是因为天启帝喜欢熟妇,所以天启帝哪怕有着艳绝当世的美人张皇后,也还是一无所出。 因为天启帝不喜欢美人,偏好熟妇! 而自从天启帝登基之后,之所以将客氏许配给魏忠贤,就是为了欲盖弥彰。 可自从前阵子魏忠贤亲口举报客氏谋逆,大义灭亲之后。 客氏和魏忠贤侄儿魏良卿踉跄入狱,客氏择日问斩,魏良卿发配岭南的消息一出,毫无疑问,击破了天启帝和客氏有一腿的传闻。 可紧接着,又有两则流言,在京师中蔓延开来。 一则,就是自己孙儿方才所说的,天启帝好男色。 另一则,则是魏忠贤之所以要大义灭亲,是因为客氏偷偷毒害天子骨肉之事被魏忠贤发现,魏忠贤要急着撇清楚关系,所以才大义灭亲。 在去文华殿前,张维贤就有听过这两则传闻,在当时,张维贤还觉得,凡事不可能空穴来风。 可当真的见过了天启帝之后,张维贤才感觉到,这一切还真就有可能是东林党那些人造的谣,方便他们的改天换日大计。 大明朝皇权更迭,如何去站队,是一门学问。 大明的武勋阶层,站错队的次数太多。 也就导致了大明的武勋地位,一降再降。 英宗朝,武勋集团支持了英宗北伐,结果直接导致了整个靖难武勋体系变得青黄不接。 景泰帝时,武勋集团选择了中立,结果英宗毅然选择了跟文官集团妥协,武勋集团地位再次下降。 正德皇帝之后,文官集团扶持了嘉靖皇帝登基,果然,嘉靖皇帝就给予了相应的待遇,文官地位再次提升。 而到了万历帝的这一朝,早期万历帝和张居正君臣相和,一时间整个大明,都有了焕发生机的样子。 可是伴随着张居正功高震主,而且病死之后。 万历帝对于新政的坚持,就告一段落了。 经历了去张居正化之后,满朝文武都是齐楚浙党,东林党,开始抬头。 虽然万历三大征都取得了胜利,可是萨尔浒那一波,满盘皆输。 武勋阶层,彻底的一蹶不振。 但是这一次,作为大明朝武勋之首的张维贤决定,他想要代表大明的武勋,去站台天启帝,成为天启帝的后盾。 尝试一下,能否恢复昔日成祖、太祖时武勋的荣耀。 大明,本就以武立国! 成祖更是用武力,从文治天下的建文帝朱允炆手中,夺得了这个天下! 可怎么着,这二百年来,反而却是文人压在武人头上作威作福了起来? 双眼一眯,张维贤看着自己的孙子摇头道:“世泽,坊间传闻不可信,咱们这位天子,是当世不世出的人杰。” “你不是一直想去辽东么?天子,这就是要带你去辽东!” 第一百章 商周才多大?大明,又有多大?! 辽东?!对于年少热血的张世泽而言,毫无疑问是他所梦寐以求的。 毕竟现在的大明,西南渐平,也就辽东的战事和沿海时不时的蛮夷犯禁比较合适大明的少壮派去刷声望了。 然而沿海的战事,需要碰运气才能碰得到。 而辽东,虽然被誉为大明的血肉磨盘,可是同样的,辽东的连年大战,养出来的名将也同样是数不胜数。 张世泽当然对辽东的那块能够建立功勋的地方,神往已久。 至于时不时血肉磨盘? 一个区区十几岁的少年,哪会去想那么多! 他的眼中,都是功劳,都是建立起不朽功勋,而不是其他的! 毕竟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儿郎,即便是从无数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兵口中,听说过战场的酷烈。 他又怎会去轻易放在心上? 听着自己爷爷的这句话,张世泽顿时不闹了,反而是双眼中,透露着一股狐疑之色,低声问道:“爷爷,你说的是真的?那昏……不,陛下,真的是要带着孙儿去辽东?” “不过坊间传闻,天子就像是昔日英宗皇帝一样,好大喜功,没那个能力,却要干那个事,很可能回不来了。” “爷爷,你觉得在你看来,真的会是这样么?!” 比起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这些传闻,张世泽更愿意相信今天去面见过天子的爷爷,这关于当今天子的看法。 毕竟,坊间那些传闻,几乎就被自己爷爷那一句坊间传闻不可信,天子乃是不世出的雄主,彻底击破。 身处大明的权贵圈子最顶层,张世泽也不是什么傻子,他当然很清楚,就连昔日的明武宗,在文人们的手中。 和在其他地方的记载中,都几乎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 大明朝的文官和皇帝不对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大部分时候,市井流传的风言风语,张世泽也只不过是当个笑话听听。 只不过天启帝放任魏忠贤干的那些事,的确让血气方刚的张世泽有点不爽,所以民间对天启帝的攻击,张世泽才觉得是七分真三分假。 毕竟天下不爽魏忠贤,不爽阉宦当政的,可不只有文人集团。 同样的,不论是百姓,还是武勋贵族,都对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极为不满。 看了看自己的爷爷,张世泽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世泽,当今天子究竟是怎样的人,你此去辽东,有着数月的时间,可以好好见识。” “但是你要知道,爷爷不会害你,此去宫中,你留在陛下身边作为侍卫,好好学,好好看,没准下了战场之后,你就会有自己的功勋,自己的爵位。” “张家虽然在此时,是明面上的大明武勋世家之首,可是一门在世两国公的徐家在的一天,张家的所谓第一武勋,就只是一个笑话。” “世泽,爷爷跟你交个底。” “陛下跟我说,此去辽东,陛下打算以辽东为试点,推行军功爵制,杀敌即可立功,斩首即可立功。” “陛下亲自督阵,论功行赏不会短缺任何。” “京师以及沿途,锦衣卫和东厂负责保证沿途粮草军需供应路线的安危。” “这一战,可不是当初的英宗北征,上下不齐心。” “这一战,陛下可能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结束辽东的战事!” 听着自己爷爷的话,张世泽倒吸一口冷气,惊呼道:“不是吧?!爷爷,陛下居然连军功爵制都要翻出来?!” “如果真的能够以辽东作为试点,那么一场辽东之战打完,大明,又要多出几位国公,几位侯爷?!” 军功爵制,就是爵位的生产机器,这一点,张维贤也清楚的很。 可是也就只有军功爵制,方才能够让张家,真正的成为大明名正言顺的第一武勋。 若是说朱由校当初在宫中的许诺有假,这一点张维贤却也不信。 他能从朱由校这个变革派天子的身上,以及文华殿暗室的一番对话中,看出来朱由校打算扶持一批新的武勋。 这也是为什么张维贤将大明武勋最后的荣光,赌在了朱由校身上的主要原因。 英国公一脉,本就是当时靖难之役中,才在大明朝崭露头角的。 为何又不能在辽东之战中,焕发新生?! 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儿,张维贤重重点头道:“没错,陛下,打算以辽东,推行军功爵制。” “若是功高者,甚至可以异姓封王!” “老朱家的异姓王爵,我想也没几个人敢在自己的生前去接纳。” “但是国公。” “呵。” “辽东打完,还有南边,还有北边,还有东边!” “以后的大明朝,国公怕是要不值钱了!” 一边说着,张维贤一边突然想到了他在文华殿暗室中,见到的那幅地图。 像是辽东一样,被做了标记的地方,张维贤看的清楚。 东北方向的朝鲜,日本。 南方的大岛,西方高山后的王国,可都被自己的那位天子,做上了同样的标记。 在大明和世界的接触越发变多之后,张维贤这样的大明武勋顶层,也知道了世界到底有多大。 同样的,他也清楚,华夏子民自古以来,就有着极强的扩张意识。 西方的大漠,高山。 北方的大漠,草原。 东方的飓风,大海。 南方的大海。 这些困住华夏大地上人们扩张的东西。 在大明朝,已经无法对大明,形成有效的桎梏了。 早在二百年前,郑和的宝船船队,就征服过海洋。 而如今,只要大明的国力可以恢复到昔日的巅峰时期,有着军功爵制的大明,将无可阻挡! 数不清的土地,可以供给皇帝敕封。 数不尽的财富,可以让天子奖赏。 伴随着土地扩张,国公不值钱,是肯定的。 张维贤很清楚,自己这一次,是把宝压在了天子,能够打赢辽东这一仗上边。 所以别说是一个张世泽,就算是天子让他一把老骨头上战场。 老张也会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是干! 听着自己爷爷的话,张世泽不禁一愕,低声道:“爷爷,大明,哪有那么多的土地啊?!” 张维贤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张世泽,斥喝道:“痴儿!昔日商周才多少土地?如今的大明,又有多少土地?!自己想想!” 第一百零一章 调养身子 商周的土地,国土范围才多大? 如果不是张维贤突然问到,自幼也算是博览群书的张世泽也不会去想到,自己那些曾经所看过的地图。 在泱泱华夏这么多年的历史中,中原王朝虽然屡屡更迭,但是国土面积,终究是一日大过一日。 一朝更胜一朝。 虽然大明的地盘,的确没有超过前朝。 可那也只是说,大明还没来得及全盘接受蒙古帝国的地盘而已。 大元的分崩离析来的太快,其中不乏有蒙古帝国大肆分封,而且管理不善、各自攻击的原因,但是那偌大的地盘,却是做不得假的。 更是落入了全天下所有人的眼中。 原来,世界可以这么大! 所以在此时的大明中,大部分的有识之士,都明白世界之大,都清楚,这天下还有多少的土地! 虎目一睁,张世泽惊声道:“不是,爷爷,莫非当今天子,要重演西征?!” “北元的教训尚历历在目,地盘太大导致无法形成一个统一的政权。” “加上那么大的地盘,宗藩和主家的内讧不断。” “金帐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利汗国,这四大汗国各自为政。” “结果在太祖灭元之时,也没见有什么元朝的宗藩救援他们的宗主。” “当今天子,又如何去制衡、治理,这偌大的疆域?!” 看着自己的孙儿,张维贤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个你问爷爷,爷爷也不知道,但是君心难测,谁知道,当今天子,又能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来统治这么大的疆域呢?” “这也是为什么爷爷要让你,去跟着当今,一起去辽东,好好看看,好好学学的原因。” “而且,天子加封你为锦衣卫千户,这可不是荫庇得爵,是天子对你的重视。” “今夜你去宫中,不一定能够见到天子,但是世泽你要记住,不论如何,我们张家,都是依附于大明朝,于大明朝同荣辱,共生死的国公。” “辽东战场上,若事有危机,即便你舍了自己的命,也要护得陛下周全!” “听明白了么?” 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去护得陛下周全么? 怀揣着这句话,张世泽恭恭敬敬的朝着张维贤行礼说道:“孙儿知道了,那么爷爷,孙儿这就退下,去收拾东西入宫。” 张维贤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张世泽,皱眉道:“去吧,打消掉你心里的小心思,陛下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陛下身边如今多了一类侍卫,身着黑袍,带金银面具,他们一个个的,在爷爷我看来,都是武林中难得的好手。” “陛下既然可以放任那些人在他的身侧,那么自然,陛下本身的武艺,也不会低!” “不过吧,也就是上了战场之后,刀枪不长眼。” “你舍命相救,不一定会死,但是肯定能够让陛下对你高看一眼。” “如若爷爷这一次下注下对了,那么世泽,你可能就会成为大明朝新时代的第一位国公。” “明白了么?” 听着自己爷爷的教诲,张世泽面色一暗。 果然是人老成精。 虽然张世泽自诩自己从小允文允武,当得上一句文武双全,可是比起四书五经等等典故,还是有配合插图的兵书更加适合自己。 而比起学问。 张世泽更像是一个武人,他更喜欢舞刀弄棍。 而且,张世泽自诩,自己好歹也是京师小霸王,各大武勋世家的青少年们中,就没一个能和自己过招的。 他们一个两个沉迷酒色,可是张世泽却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打熬身体。 这也是张维贤敢于让张世泽去战场的原因之一。 如果单单是送死,那么张维贤哪会跟张世泽去说这么多? 还不是因为老张在张世泽身上寄托了太多的精神。 有着一身好武艺的张世泽,虽然此时对天启帝有了一些改观,但是这么多年来,魏忠贤的为非作歹下,多少让张世泽,还是对天启帝有着不小的抵触。 所以张世泽打算,在入宫接受天启帝训练的时候,可以利用自己这一身的武艺,让天启帝吃上几个小暗亏! 可张世泽万万没想到,自己爷爷居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还警告了自己! 更是点出了,天启帝身边的侍卫,都算得上是武林好手。 而且天启帝自己,也有着一身不俗武艺! 这样一来,张世泽顿时就想起了在京师中走马斗狗的公子哥儿们口口相传的评书故事。 魏忠贤,可是当今天下第一! 如果就连自己动小手脚,魏忠贤都看不出来的话。 魏忠贤还是个什么天下第一?! 而魏忠贤看出自己动小手脚,想要让天启帝吃亏。 那么作为天启帝第一号忠犬的魏忠贤,又会怎么样对待自己一家? 成国公一家,可是当街就被魏忠贤带着东厂番子给抓了! 门客但凡有抵抗的,直接就被杀了! 虽说当时成国公府邸外围观的人也不少,也有人说,成国公府逃出来了好几个人。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见到这些人找上英国公府。 要知道,京师中谁不知道成国公府和英国公府,虽然政见不合,但是却往来极多,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 更别提现任英国公张维贤,还是曾经亲自扶着天启帝登基的功臣。 再怎么样,在天启帝面前,也是有着几分情面在的。 如果想要找人救援自己入了狱的主子,还有哪一家,能比英国公这边,更合适?! 张世泽怀疑,这些人,十有八九也都死了! 如果自己真的公然得罪天子,那么英国宫一脉,是否也会和成国公一脉一般,夺爵抄家?! 张世泽不由不寒而栗了起来。 双手抱拳,躬身而下。 张世泽看着张维贤颤声道:“爷爷,孙儿知道了,孙儿,定不会有什么小动作,小心思!” 看着自己孙子走远。 张维贤从自己房中的兵器架上,提起了一杆长枪,干净利落的抖了几个枪花。 “不服老不行,我活着,还能够庇护张家一时,可是张家的下一代,无一人可用!” “世泽有才能,但是太小了。” “老头子我,也想看看陛下的变法成功啊。” “明日见识过了陛下所说的六百步神器后,老头子我就好好的,调养一下身子吧。” 第一百零二章 这孩子看来还是跑的少! “臣……小的……小可……见过陛下!” 张世泽想过一万种,和天启帝见面的方式。 但是唯独现在这一种,张世泽从来没有想到过。 身为英国公府的长孙,自幼以来,就是养尊处优的人上人。 可是自从昨夜进宫,报出自己大名之后,自己就被一个太监轻松拿下,送入了乾清宫的别室之中。 一番检查,一番折腾之后,张世泽觉得,这没准是进宫的规矩,咬咬牙也就认了。 可是接下来,张世泽又在好几个黑袍人的安排下,睡了一整晚的硬板床! 折腾了那么长的时间,张世泽本以为自己能够好好的睡一觉,能够好好的休息一下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去见天启帝的时候。 刚过丑时,就有人来叫自己起床训练。 眼见着叫不醒自己,一盆冷水,就劈头盖脸的泼了上来。 伴随着刺骨的寒意,张世泽终于睁开了双眼。 刚想发作的他,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昔日举行大典时,他曾经远远看到过的天启皇帝朱由校! 张世泽自知,自己现在肯定是一副落汤鸡的样子。 这幅样子,落在了天启帝的眼中,那么自己在这位天子眼中的第一印象,会差成什么样子?! 然而,张世泽却看到,他面前的天子只是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便转身说道:“一柱香的时间收拾好,校场集合。” 留下了一脸错愕的张世泽,朱由校转身就走到了宫中的一处小校场之上。 魏忠贤一直很好奇朱由校从什么时候开始练的这一支护龙卫。 然而这是朱由校自己为自个安全,特意从骆氏父子那边抽调来的良家子训练的私密部队,当然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是怎么训练的。 张世泽既然加入了护龙卫,那么张世泽这一辈子,都会打上护龙卫的烙印。 即便是以后出去当了英国公,可是在他明面上的英国公身份之下,永远有着一层护龙卫的底子。 就像是此时的朱纯臣一样。 在朱纯臣加入护龙卫,接受了三天的洗脑宣传以及训练之后。 朱纯臣甚至主动跟朱由校申请。 日后的成国公,必须是护龙卫里走出来的战士! 毕竟这么多天了,朱纯臣很清楚,天启帝对护龙卫,看的到底有多重。 而且朱由校那一手朱纯臣闻所未闻的训练方式,在朱纯臣看来,也惊为天人。 毕竟,朱纯臣是知兵之人,参加了这么多天训练,朱纯臣当然清楚,这种强度让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的训练,对于自己的提升,到底有多大! 昔日,在成国公府外,自己连魏忠贤一合之敌都做不到。 可是在天启帝这里接受了不到七天的训练,朱纯臣觉得,自己甚至短时间内,能和魏忠贤掰掰腕子! 张世泽虽然年少,但是更好调教,这初来乍到的张世泽,进来之后,就先是被护龙卫战士好好的招呼了一顿。 而后,在晨训的时候,又享受到了一盆刺骨的冰水。 一身锐气,算是被打消了大半。 朱由校给张世泽留出了一柱香的时间,其实已经算是适应时代的修改了。 要知道,前世的朱由校在部队里的时候,一柱香的时间,可是连带着叠被洗漱着装在内全部需要完成的。 华夏古代有着一炷香和一柱香的区别,一柱香,是后世的五分钟,而一炷香,则是一个时辰,也就是两小时。 五分钟的时间,在朱由校看来,已经足够张世泽折腾好身上的东西了。 毕竟习武之人,身手敏捷,也是应该的。 朱纯臣当初都三分多点就完成了,张世泽没道理会比不过朱纯臣这个四十来岁的人! …… 看着小校场上,那整齐有序的一列列黑袍人影,张世泽瞠目结舌。 要知道,这可是寅时!丑时刚过的寅时,居然这么多人,就已经起床开始训练了! 而且,站在这些站的笔挺的黑袍人对面的,赫然就是一身便服的天启帝! 果然,自己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 而是天启帝真的,在凌晨时分,就亲自出来带队进行训练了! 自己之前,真的是小看天启帝了! 在张世泽看来,天启帝身为皇帝,坐拥天下,同时还坐拥天下美人!怎么可能起的这么早? 可是当那些黑袍人影都开始整齐的跑起步来之后,张世泽看着一身便服的天启帝朝着他走了过来。 “张千户,可不要以为,你是一个千户,朕就会对你区别对待。” “既入护龙卫,过往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你在朕的身边,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护龙卫的一员。” “现在,你,加入进去,跟大家,一起跑起来!” “今天,是小校场二十圈。你初来乍到,暂且跑十圈即可。” 宫中的这一个校场,也就后世足球场大小,根据朱由校的估算,一圈大概是四百来米。 二十圈,也就是八公里,后世的部队中,十公里跑,也算是特种部队的常驻项目之一。 在古代,而且还是这帮子良家子们还没有彻底习惯训练节奏之前,朱由校并没有让他们去跑实打实的十公里,而是先一步一步来。 因为加入护龙卫的人,几乎都是有着不俗的武功底子的。 所以新人加入之后,正常跑步,都是十圈,四公里的训练量。 几乎将整个后世特种部队的训练方式全盘搬来之后,按照这个时代的人身体素质,而量身修改的方案,在朱由校看来,还是颇有神效的。 至于为什么随便拉几个护龙卫,都能给魏忠贤造成一种短时间内,能和他过招的错觉,是因为朱由校不但针对性的将后世那些科学修改后的功法,关节技,以及自己的拿手好戏八极拳糅合成了一套功法。 教给了护龙卫的战士们。 虽然说,朱由校掌握的八极拳,只是拳法。 在后世的那个时间段,也没什么机会给朱由校去练习配套的枪法,可是再怎么说,也比骆氏父子他们调遣来的那些良家子们,现在所洗练的最原始的八极拳的威力来的要大。 再根据他们带来的图谱,朱由校觉着,自己反推出最原始的枪法,也不是什么难事。 八极拳重形势,一旦打起来之后,虎虎生威,再加上江湖好手们的底子,以硬搏硬。 碍于他们是皇帝的侍卫,所以不敢全力施为的魏忠贤,自然就没法迅速的拿下他们。 再加上他们一个两个的,时不时来一波关节技,弱点攻击,魏忠贤,当然会更加难受。 张世泽看了看天启帝,一声不吭的,迈腿冲进了队列之中,跑了起来。 看着张世泽的跑法,朱由校不由嘴角一挑。 “这孩子,看来还是跑的少。” 第一百零三章 纯臣。 果然,正如所有第一次长跑的人一样,张世泽跑了没几圈,就开始了气喘吁吁。 看着他这幅样子,一个赤着上身的面具壮汉摇了摇头,放缓了步子,到了张世泽身边。 “世泽,调整好你的呼吸,长跑讲的是耐力,你一鼓作气,的确一开始可以跑的很快,很稳。” “但是体力一旦跟不上你的消耗,你就会迅速掉队……” 还没等壮汉的话说完,站在场外的朱由校一声怒斥就传了过来。 “龙甲!说什么呢!擅自扰乱队形,加罚五圈!” 听到朱由校的怒斥,中年壮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可是下一瞬,龙甲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哼哧哼哧……” 抬起头的张世泽满脸愕然,方才出言提醒他的那个声音,为何那般的熟悉? 那声音,明明就是,坊间传闻已经身死的成国公朱纯臣的声音! 一股疑惑,从张世泽的心中涌起。 朱纯臣和自己的爷爷是熟识故旧,若是他真的活着,而且还在天子身边,没理由,自己的爷爷会不告诉自己。 可如果那人不是成国公朱纯臣,他为何,会出言提醒自己? 毕竟护龙卫的人,对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千户所抱有的,可不是什么好感,而是敌意! 然而有疑惑也没用,龙甲早就迈开腿跑远了。 张世泽只能如同龙甲所说的一样,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自己的节奏,咬着牙,坚持着跑了下去。 张世泽很清楚,自己想要刨根问底,首先就要保证自己不会被这护龙卫筛出去。 入宫之时,张世泽看得清楚,看得明白,自己被暴打之前,所看到的协议文书上,分明写着了,护龙卫有进无出! 这在张世泽的眼里,不异于不能通过护龙卫考核者,死! 张世泽当然不想死,他还年轻,而且还是英国公府的长孙! 日后!理当有着远大的前程! 又岂可因为无法通过考核,而身死名裂? 张世泽知道,如果自己真因为这个死了,没准对自己寄以厚望的爷爷,会无比的失望! 甚至,还可能将自己,开除族谱,移出宗庙! 看着那咬牙坚持的张世泽,朱由校淡然的招了招手,说道:“龙甲,你随朕来,其余人,照常训练!” 伴随齐刷刷的一阵“诺”声,朱由校转身走入了不远处的暖室内。 张世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即便是主官不在,却也依旧可以井然有序进行训练的护龙卫。 以及,那个穿好上衣,跟着朱由校走入了暖室“疑似”成国公的龙甲。 “喂!新来的,别偷懒!继续训练!” 一声怒斥,打断了张世泽的思绪,为了避免挨打,张世泽再次加入了训练队伍,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训练。 虽然张世泽不知道,这些奇形怪状的动作到底有什么用,但是总之,这些随便就能摆平他的人,都在做。 他也就做了。 暖室中,朱由校看着面前的龙甲,食指点了点桌子,嘴角挑起,似笑非笑的说道:“成国公,是不是不忍心看着你的世侄了 “特意,自己背上处罚也要V不过不能听去告诉他诀窍?” “可别忘了,一入护龙,往事成空。” “这,可是你跟朕提的!” 朱纯臣瞳孔一阵收缩,骤然缩的如同针尖一般,双膝跪地高呼道:“陛下,龙甲知罪!万望陛下 ,重罚!” “世泽乃是可用之人,也是可塑之才。” “然则世泽毕竟年幼,养尊处优惯了,骤然间,接受这么高强度的训练,龙甲担心出事。” “操之过急,揠苗助长,终究会损根基。” 听着朱纯臣这一番话,朱由校嘴角一扬道:“成国公,既然你说张世泽是个可用之人,可塑之才,那么你倒是跟朕说说,如何可用,如何可塑?” “昨日,张世泽连夜入宫,于宫门外朝着宫内方向撒尿,明显,是对朕连夜召他入宫不满。” “故而朕让迎他入宫的太监,小惩大诫。” “谁知道,张世泽非但不觉自己有错,甚至在入了护龙卫宫中囤所之后,还挑衅你的同袍。” “又被教训了一顿之后,他才开始收敛起自己的脾气,开始老老实实做人。” “成国公,你说他是个可用可塑之人,来,你告诉朕,朕要怎么用?” “宫人给他的评分,不过是区区的上乙而已!” “综合素质,谨慎程度?,甚至都不如骆都督为朕寻来的良家子!” “若朕大明之武勋后裔,都是这幅样子,那么朕为何不亲自扶持一批全新的,听话的武勋贵族出来?” “靖难功臣之后?你们帮的,是成祖皇帝!帮的,不是朕!” 有一说一,张世泽的表现,的确让朱由校大失所望。 先不说有骆氏父子精挑细选的良家子珠玉在前,就说是宫中那些跟着魏忠贤久了的年轻太监,都远比张世泽机灵! 这才是朱由校最为费解的。 明明不论是家世还是教育,甚至于传承。 张世泽都远超宫中那些人才对,可为什么就活活给了朱由校一种图片与实物不符的感觉? 那么一个好端端的武勋子弟。 怎么着就一点警惕性没有,一点对皇权的尊敬也没有呢? 朱纯臣被天启帝问的一阵愕然,朱由校的这些无名火,其实在朱纯臣做为一个武勋的角度来看,是很没有道理的。 大明京师承平已久,虽然边关地方上的战事连绵不断,但是至少大明帝都,却是一片歌舞升平之色。 所以即便是张世泽作为大明帝国靖难武勋之后的领头羊,所以他真的接触到的社会面,也和真正的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人要差。 这一份阅历,就是张世泽所欠缺的。 人情世故,张世泽压根就不知道。 所以在朱纯臣看来,这个火,其实朱由校根本没必要发。 只要等张世泽懂事了,明白了这些必须学会的东西。 那么张世泽作为英国公的继承人,定然能够绽放出,让天启帝为之惊叹的才华。 可是天启帝都已经生气了,朱纯臣也不好再去说什么忤逆天启帝的话。 将脖子一梗,头一磕,朱纯臣高呼道:“陛下!龙甲知罪!且让龙甲带着张世泽,龙甲,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第一百零四章 朕教他天启铳 虽然说朱由校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让朱纯臣负责带着张世泽学习护龙卫的规矩。 但是朱纯臣自己说出来,更称了朱由校的心。 因为这样一来,朱由校一罚,罚的可就是两个武勋,两位“国公”。 这样一来,更容易在大明朝如今的武勋贵族,以及日后新生的“武勋贵族”之间,建立起朱由校作为马上天子的地位。 当初朱元璋之所以要大肆屠杀开国功臣,甚至不惜自己背上千古暴君的骂名,还不是因为皇太子朱标死了,皇长孙朱允炆压不住那些陪着他打天下的开国功臣? 而最终,朱元璋大肆屠杀开国功臣的后遗症,也让朱允炆尝到了后果。 朱棣发动了绝地反攻,直接下克上,以少胜多干爆了朱允炆! 主要原因,说白了还是无人可用和妇人之仁! 朱允炆将他的全部希望,放在了他的表兄李景隆的身上。 结果李景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一败再败,一口气葬送了近六十万朱元璋留给朱允炆的六十万精锐大军。 完事朱允炆还妇人之仁,不杀李景隆甚至委以重任,于是朱棣大军杀到南京的时候,李景隆二话不说就跳了反。 让朱棣不费一兵一卒就进了南京,杀得朱允炆做最后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的军功爵制一旦推行,那么理所应当的,就会催生出一批新的武勋贵族。 新的大明秩序,既需要有着完整传承的旧武勋阶层作为基石,让朱由校可以有一批从一开始就能用的上的军官阶层作为指挥。 同样的,也需要一批野路子草根阶层出来的新武勋,来将死水一潭的大明武勋体系搅活。 有竞争,大明的武勋阶层,才能够活跃起来,而不会是死气沉沉再无法有寸进。 朱由校也不想着自己的大明朝,可以千秋万世。 但是能够让华夏大地的后人们,过的好一些,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朱由校当然是愿意的。 原本历史上的华夏大地上,尚武之风是从大怂朝开始逐渐减弱的,到了明朝末年的时候,文官集团彻底压倒了武人集团。 再加上通古斯野猪皮的野蛮接盘和打压,华夏子民的尚武风气,也彻底消弭。 等待着百年后的再度觉醒。 摸了摸自己下颌刚长出来的胡须,朱由校点头道:“行,张世泽朕就交给你了,但是成国公,如果张世泽没有教好,亦或者没有尽到武勋之后应有的责任。” “朕的责罚,也会相应的更重一些。” “成国公,你可愿接受?” 朱纯臣听着朱由校的话,重重点头道:“如若张世泽丢了陛下,丢了护龙卫的脸。” “龙甲,提头来见!”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双目一眯道:“提头来见倒不至于,你成国公,也不是上古大神刑天,做不到无头可活。” “好好干吧,希望辽东一战结束后,成国公一脉,能够一雪昔日鹞儿岭之耻,能够一洗谋逆之罪。” 谋逆之罪,朱纯臣很明白,这是来自于天启帝的敲打,毕竟这一条罪名,是魏忠贤加在他头上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初见机得快,向天启帝展现出来了他的能力。 也许这个罪名,就铁证如山一般的,扣在了成国公一脉的头上。 从此以后千秋万世的青史上。 成国公一脉就会从英宗时的成国公无能一直无能到他朱纯臣这一代的成国公谋逆! 留下万世骂名! “臣,朱纯臣,谢过陛下大恩!” “赴汤蹈火,臣愿意为大明,为陛下,万死!”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由校满意的笑了笑。 虽然说对这个家伙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但是有一说一,朱纯臣这货,是个人精。 用起来,也极为舒服。 重点是这家伙,居然很早以前就开始布局辽东,布局草原了。 而且从一开始,虽然说明面上是布置的商道商贾。 但是实际上,却源源不断的为朱纯臣,送来了草原和辽东的情报,一遇战时,更是能够直接化身斥候间谍。 行捕风捉影之道。 刺探情报,打探消息,甚至必要之时,还能行刺! 这说明朱纯臣这个老家伙,是个人才,用人有术! 而且深谙训人之道!留着给自己训练斥候,训练人,也不错。 加上魏忠贤一通死挖,发现朱纯臣这家伙,还真就是单纯训练家丁。 以图自保,并没有什么打算真的去谋逆造反。 朱由校更舍不得杀朱纯臣这个家伙了。 留作幕僚,他不香么? 就像是现在这样,以恢复他成国公一脉荣耀为诱饵,让他为大明朝,为自己去殚精竭虑。 更别提,朱纯臣活着,朱由校就等于有了一条完整的辽东和草原方向的情报网。 要知道,自从万历帝时,萨尔浒惨败后,大明就几乎失去了明面上锦衣卫和东厂在辽东和草原的力量。 虽然说也不至于全失,可多少也算是元气大伤。 朱由检可是打算着给朱纯臣的这些情报网,重新训练延伸的,怎么可能轻易的弄死朱纯臣这个情报网头子? 朱纯臣一旦弄死了,这些情报网,可就不一定还能再用得上了,何况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激昂之士。 万一来几个假情报,自己岂不是死无葬地? 辽东关系到朱由校的东渡计划,草原更是关注到朱由校的西征和北伐! 都是重中之重! 能够全盘吃下朱纯臣的情报网,将朱纯臣转化为一个忠于自己的情报头子,这一点对朱由校而言,怎么也比一个死成国公要强。 杀鸡儆猴的作用,其实早就起到了。 朱纯臣一家被抓了之后造成的恐慌,在整个京师的武勋阶层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果不是朱纯臣被抓,被抄家,北京城里那么多爷,怎么可能收敛了这么多? 别的不说,一句人人自危,还是说的上的。 “行了,成国公,表忠心的话,你说过太多了,朕也听腻了。” “说一千,不如做十件。” “张世泽,朕交给你,不过明日起,张世泽的天启铳,朕亲自教!” 第一百零五章 什么叫先下手为强! 天启铳的教学,朱由校当然不会让朱纯臣去教。 毕竟说到底,虽然说护龙卫里龙字头的十个,都被朱由校教授了天启铳的使用方法,可是归根结底,他们也就只能说一句刚好会用,压根算不上是精通天启铳的使用方式。 虽然朱由校跟张维贤吹牛逼,说是天启铳随便来个人,训练之后就能打中三百步的范围内敌人。 可是实际上,朱由校很清楚,98K的有效射程,是800米。 而即便是后世,经过训练的狙击手,能用98k这玩意,说800米内指哪打哪的,也并不是绝大多数。 而朱纯臣他们这样的古人,虽然有着本身的功夫底子,身板不错。 可是说到底,他们训练的时间,太过于短了。 再加上造枪工艺这一块的问题,即便是朱由校再怎么去重金悬赏,然而时代的局限性,还是摆在了这里。 即便是在后世,手工最多也就是媲美机械,无法超越机械。 只要朱由校一日不发动工业革命,造出来机床,那么就大明朝现有的工业水平而言,能够做出提供二十世纪初的装备,给一支绝对精锐的小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人力物力,但凡是朱由校不是皇帝,现在的时代也不是大明朝,就无法做到! 朱由校其实挺羡慕自己的一些穿越者前辈,毕竟人家啥都不用,甚至都不用跟自己一样苦逼的画图纸,只需要一点,自己的那些穿越者前辈们,就能在秦汉搞出来高精度的现代化武器。 因为哪怕就是朱由校是大明朝的皇帝,在这个大时代的局限下,也只能一步一步来没法去一步登天。 毕竟说到底,朱由校也没有什么系统爸爸。 靠着大明朝如今的产值,即使是朱由校改进了冶炼技术,冶炼手段,也只能勉强维持住现状。 缺银子,缺铁,缺熟练的工匠! 北京城里,虽然因为天启帝的个人爱好,搜罗了天下的精工强匠,可是这帮人,也没几个带上了自己的学徒来京师啊! 这也就代表着,当他们确定,自己为皇帝做事,既有钱赚,也不用担心生命威胁的时候。 他们也就彻底适应了宫内的环境。 没下手怎么办?太监!宫中那么多的太监,就成为了工匠们的下手,偏偏,这帮子工匠们还都是粗人,压根不会照顾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太监们,反而是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更加压迫的厉害了起来。 然而小太监们还拿这帮子工匠们没辙! 因为宫中此时最大的太监,九千岁魏忠贤下了死命令,只要这帮工匠,在卖力干活,那么就不能开罪他们! 魏忠贤深知这些工匠们的意义在哪,他们制作出来的东西在哪。 小的们受点气怎么了?他老魏太监,还不是天天受气?! 可小太监们不知道,魏忠贤也没法挑明这些工匠们,在做什么,于是乎,小太监们纷纷跟魏忠贤打小报告。 极为护短的魏忠贤也没辙,只能时常跟朱由校抱怨,那帮子养在西苑的工匠,一个两个都快成爷了。 对小太监们动辄打骂,逼着他们干活也就得了。 还张口要钱闭口要钱,赶出来的东西,还很多没啥用,只能回炉。 如果不是老魏太监的几个义子义孙盯得紧,老魏太监都要怀疑,是不是这帮子工匠里边,也出现了中饱私囊吃拿卡要的人了!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西苑赶工,也拼了老命为朱由校赶出来了正儿八经能用的一批武器装备。 在这批装备的支持下。 朱由校就有了组织起一支精锐狙击队伍的底气,虽然说现在离辽东之战彻底爆发,时间已经不足以朱由校去实弹训练一批成熟可靠的狙击手出来,可是要知道,朱由校曾经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狙杀建奴那些高级将领的! 有了成编制的狙击队伍,朱由校,就可以对建奴除了皇太极,多尔衮,努尔哈赤之外的其他高级将领,进行刺杀。 对于女真这样的渔猎民族,朱由校很清楚,只要杀了他们中,那些有脑子有威望,而且有足够能力的人,那么他们,就会乱成一团,等待下一位雄主的诞生。 就像是以前那乱成一团的草原,辽东一样,只能让中原王朝从中取利。 可是当朱由校收回思绪,低头看向朱纯臣的时候,却发现朱纯臣也是满脸陷入了思索的样子。 看到这副样子,朱由校捏了捏自己的指节,看着面前的朱纯臣,低声道:“成国公,你觉得,朕亲自教张世泽天启铳,如何?” 朱由校的突然出声,打破了暖室内的寂静,朱纯臣浑身一颤,抬头看向天启帝说道:“陛下愿意亲自教授,自然是再好不过,想要发挥天启铳之威,天下无人能出陛下其右。” 天启帝亲自教天启铳的,其实整个护龙卫里,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至少朱纯臣,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毕竟朱纯臣加入护龙卫的时间短。 可是朱纯臣也是听说过的,天启帝亲自手把手教的那些人,都是深得天启帝看重,以他们为臂膀,让他们跟随天启帝一同,去狙杀高级将领的! 不仅仅弹药全部由天启帝供应,更是能有着更多,在天启帝面前露脸,表现的机会! 立起功来,也更快! 然而自己等人,虽然知道天启铳的用法,而且知道如何使用,可每人配给的弹药有限。 而且,也不会领到狙杀高级将领的任务。 顶天了也就只是狙杀那些低级军官罢了。 即便能立功,又能有多大的功劳?! 作为天启帝的近身侍卫,朱纯臣可是很清楚,朱由校激励护龙卫中的天眼队时,可是许出了狙杀老奴者,赐国公的奖励! 老奴,也就是努尔哈赤。 只要在战场上,狙杀了努尔哈赤,那么就可以直接得封国公,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这样的待遇,也是朱纯臣为了天启帝肝脑涂地的主要原因。 对天启帝的信心,朱纯臣算是全大明朝中,最高的几人之一。 所以朱纯臣比谁都要清楚,朱由校对于开疆裂土的欲望,到底有多么强烈! 在这样的欲望支配下,护龙卫中,到底能出多少位国公。 谁知道呢? 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朱纯臣当然知道,什么叫做先下手为强! 所以朱纯臣直接跟天启帝说了,以后成国公一脉如果能够保存,那么每一代的成国公,还有世子,都要到护龙卫里走一遭! 不仅仅只有张维贤那小老头想着张家一门两国公,他朱纯臣,也想! 第一百零六章 馋! “风向风向!麟丁,报告风向!” “风向没问题!” “风向没问题!” “准备准备!瞄准!” “放!” 一番对话,突然在前来西苑见驾的张维贤耳中响起。 “砰!” 一声脆响过后,张维贤一双老眼瞪得溜圆,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二百步外的一个酒坛,应声而炸。 随着这一幕的骤然出现,张维贤站直了身子,四处打量了起来。 张维贤很好奇,明明方才说话的声音,是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传来的。 怎着自己前方二百步开外的一个酒坛,会突然就炸了? 莫非天启帝没有说谎,大明朝此时,真的研制出了,可以攻击三百步的火器? 如果真的是有这样的火器,张维贤甚至有点想要直接砸了自己家里的那杆祖传长枪,死皮赖脸的,也要向天启帝去学会这种火器的使用方法。 因为拿着长枪,即便是长杆武器,张维贤也知道,以自己这个老胳膊老腿的,即便自己武艺高强,可是真上了战场,也不够野猪皮骑兵一轮冲锋的。 可是一旦学会了这种超远距离就可以杀敌的火器,那么自己的年龄导致的体力不够这一关的问题,就直接被解决了。 年近七十,依旧能斩将夺旗。 古之廉颇,黄汉升,也不过如此吧! “麟癸见过爷……不,英国公!” “陛下久候多时,还请英国公,随麟癸来!” 一个面带银色面具的少年,站在了张维贤的面前,双手一迎,低声对张维贤说道。 看着面前这个站的笔挺,但满身困意倦意,连那一身黑袍和脸上的银色面具都无法完全掩盖住的少年。 虽然说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自己的孙儿张世泽。 可是这气质,这听话的模样,都和原本皮猴似的张世泽,完全不一样! 张维贤的脑海中,升起了一丝疑惑。 短短一夜,自己的孙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事情,才能让自己的孙儿,突然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而且,这麟癸,又是什么鬼?! 可还没等张维贤拉着自己的孙儿一问究竟,张世泽就耷拉着脸低声说道:“英国公,万不可让陛下久等,且随我来!” 短短的一句话,直接堵死了张维贤问话的机会。 张世泽也不想这么老实,这么乖巧。 可奈何昨天发生的一切,外带今天上午发生的一切,都让张世泽如坠梦中一般难以想象。 大明朝,居然有一支几乎瞒住了天下人的隐秘部队护龙卫。 而且这支部队,居然熟练的掌握着包括隐藏行踪,刺探情报,以及各种搏杀之术! 更可怕的,是护龙卫们的武艺,真的就像是自己的爷爷所说的一样,一个两个的,都是顶级的好手! 自己从小习练张家家传武艺,十余年如一日一般,一天也没敢去偷懒,可是落在了这些护龙卫们的手中,却只能被三两合直接拿下。 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在这样的可怕程度下,护龙卫,居然还有着超越了张世泽作为英国公世孙想象的可怕火器! 虽然说在凌晨时分,张世泽没有见识到被誉为手雷的投掷火器大发神威,可是听着同样是护龙卫中袍泽的人们,他们口口相传的手雷威力时,张世泽就不由相信了起来。 因为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张世泽发现了,护龙卫从上到下,就没一个爱说谎吹牛的! 所有人,都追求实事求是! 更别提,在代号龙甲的原成国公朱纯臣的带领下,张世泽还亲眼见到了可以随意击破百步外三层甲,即便三百步外,也同样能够贯穿铁甲的天启铳! 自从见到了天启铳之后,张世泽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战争的模式,恐怕就要彻底的改变了。 虽然华夏大地上的战争里,自古以来就有着如同项羽、关羽,如同秦琼,如同本朝的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一般,擅长战场中余万人之中取敌首级的猛人。 但是为了形成有效的指挥,通常一军将领,都会在大军之中比较显眼的位置。 更别提,大将站在那,本就可以平添几分大军的士气! 而在天启铳出现之后,张世泽就清楚的知道。 日后如果大明朝和他国作战。 只要是哪国军队,敢于面对天启铳的大明军队时,将领出现在显眼的位置。 那么这支军队,就会落入士气大跌的局面! 天启铳,就是为了阵前狙杀敌军大将而出现的! 华夏自古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如果能够保证精准度,谁会去选择射马呢? 还不是因为不论是弓弩,远距离的射击精度不够高。 不如去射击目标更大的战马,从而造成敌军大将死亡的假象,来扰乱敌军的缘故么? 可是天启铳的精度,完美的弥补了弓弩的缺点。 朱纯臣有言,他在护龙卫中,铳法是倒数行列,可是他却能以一杆天启铳,一百五十步内,指哪打哪! 而护龙卫中的射击精英,甚至能做到三百步外,一铳制敌! 至于天启帝,那杆量身定制的蟠龙天启铳,再配合上西洋传来的千里镜,天启帝甚至能做到六百步内,指哪打哪! 得知了这一情况的张世泽哪还敢有什么小心思。 见识了天启铳的威力,张世泽只想好好的,学好这玩意该怎么用! 上阵杀敌,固然是男人的浪漫。 可是杀人于千里之外,更是男人的浪漫! 自打从朱纯臣那里得知了关于天启帝的那些事情之后(多半是朱纯臣脑补),张世泽原本心中对朱由校的不爽不忿,现在都变成了对朱由校的赞叹和尊重。 天启帝的隐忍,天启帝的老谋深算,一样样的,都成为了张世泽觉得自己该学习的。 以朱纯臣脑补出的天启帝形象作为楷模的张世泽,哪还敢对天启帝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 更别提,朱纯臣还告诉了张世泽,天启帝打算亲自教授他天启铳的用法! 于是,今天心安理得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的接受了麟癸这个代号之后,张世泽,就主动请缨,来迎接自己的爷爷面圣了。 一刷脸,就是刷两个人! 血赚不是? 见着护龙卫里的其他袍泽试铳,张世泽早就馋的两眼发光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三百步外,一枪爆头! “启禀陛下,英国公,已带到。” 看着整个小校场上唯一一个没有着黑服,戴面具的身影,张世泽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 天启帝身为皇帝,身为护龙卫的标杆,在整个宫中,是唯一一个不需要穿着护龙卫制服,就可以出现在护龙卫的聚集场所的人。 而其他人,如果没有天启帝的命令,随便带人进入护龙卫卫所的话,一概是杀无赦! 魏忠贤都在宫中的宦官群体中,三令五申,任何人不得靠近宫中被他画出来的地点,就是因为在护龙卫组建起来的那几天里,宫内经常失踪小太监。 后来魏忠贤在得知了护龙卫存在之后,天启帝才告诉他,这些小太监,都被护龙卫诛杀了。 别说什么不知者不罪,在朱由校从训练护龙卫的第一天开始,护龙卫所占用的几个地方,就成为了军事禁区,更是贴上了告示。 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闯入了禁地的那些人,如果不是心怀鬼胎,那么就是如同惦记张皇后的陈德润一般,目光短浅,自视过高! 仗着身后站着的老魏太监,就敢于在宫中为非作歹胡作非为! 这样的人,对朱由校而言,杀了,也就杀了。 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张维贤,朱由校微微一笑道:“英国公,来,朕带你好好看看,朕的护龙卫!” “护龙卫,集结!” 随着朱由校一声咆哮,在龙甲朱纯臣的带领下,齐刷刷的二百余人迈着步子,迅速的在朱由校面前列好了队。 虽然所有的护龙卫,都身披黑袍,脸戴面具。 可是落在张维贤的眼中,这站的笔挺的二百余人,却宛若一个整体一般。 威风凛凛! 而且,不知为何,张维贤的眼中,隐隐约约的,从这帮人的身姿上,看到了昔日大明朝那支战无不胜的开国雄师的影子。 毕竟看久了如今大明朝的京营那帮子老弱病残,现在只要稍微精锐一点的战士,在张维贤的眼中,都算是雄师了。 更别提在朱由校调教下的护龙卫。 看到这一支部队的时候,张维贤就开始畅想了起来。 如果全大明朝的军队,都像是这二百人一般,那么大明朝的军队哪怕不用作战,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对敌人,造成足够的威慑了。 更何况这支队伍的单兵实力,张维贤在昨天,就已经见识过了。 每一个,都是武林好手,等闲三五个寻常战士在没有足够的配合下,是无法击败他们的。 然而,在朱由校的调教下,这帮护龙卫,居然也熟稔战阵之法。 三五成阵,即可组成一支拥有极强战斗力,足够抗衡数倍于己的寻常精兵的小队。 精锐!是一支绝对的精锐! 对于别的不好说,对于护龙卫的这一点,张维贤还是很确定的。 “护龙卫天干龙甲,见过陛下!龙队应到十人,实到十人!全部到齐!” “护龙卫地支子龙,见过陛下,子队应到十二人,实到十二人,全部到齐!” 听着面前人的声音,朱由校的嘴角微微挑起。 护龙卫分为天干地支共计二十二支小队。 而这二十二支小队,就是朱由校此时最引以为傲的力量。 全部都是有底子的武林好手。 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加上骆氏父子的精挑细选,确定跟脚干净。 从而接受朱由校的忠君教育、洗脑。 最终通过层层筛选后,获得了朱由校倾力教授的这些人。 在朱由校看来,此时的他们绝对不会比后世那些精锐雇佣兵,特种兵要差! 而有着这么高的素质,那么自然的,他们的一应供给,几乎都可以算得上是大明朝,甚至于如今天下,最为精锐的! 皮甲,胸甲,头盔,还有朱由校弄出来的新式火器,一应俱全。 “战士们好!” 朱由校抬起了自己的手,向着列队整齐的护龙卫们,挥了挥手。 随着朱由校的手臂放下,一道整齐划一,似要撕破苍穹的齐呼,从护龙卫们的口中炸响:“我等见过陛下!愿为陛下利刃,愿为陛下坚盾!愿为陛下的一切指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这一阵怒吼,张维贤不由倒退了两步。 因为他没有从这齐呼中,听出任何一丝的不忿! 起早贪黑的训练,居然没有让这些人,对天启帝有着一丝的怨言! 而他的京营中,即便是七日一练,那些兵户们,都会怨声载道。 “英国公,你观朕之护龙卫,如何?!” 朱由校满意的看着张维贤的表情和举动,笑了笑,低头问道。 听着天启帝的询问,张维贤恭恭敬敬的一抱拳,说道:“陛下,此乃龙虎之师!” “臣尝闻,女真满万不可敌,然而臣见过陛下所练之兵之后,臣更愿意相信,强汉时期,一汉当五胡的事迹,将会在大明朝重现!” “女真满万不可敌?在臣看来,陛下护龙卫,只需两千,就足够击溃一万女真!” 朱由校摆了摆手,笑道:“英国公小觑朕了,也小觑了朕的护龙卫!” “英国公且随朕来!” “龙甲!率天干甲队的神射手,跟朕去靶场!” 被朱由校圈为宫中禁地的地方,其实还是挺大。 依托于朱棣建起来的紫禁城,整个皇宫中,无数空荡的宫室,在此时,都成为了朱由校训练护龙卫的地方。 而护龙卫们平日里练枪的地方,就是一间荒废已久的大殿外。 这一块,早就被朱由校派遣魏忠贤,打造成了一块相似于后世靶场的地方。 事急从权,虽然朱由校也想将这一切,都转移到有着便宜祖宗们打造的游猎养生圣地西苑那边去。 可是奈何,朱由校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大兴土木,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亲自监工。 只能在宫中,暂且将就一下。 “英国公且看,此处离前方草人靶,约莫三百步!” “草人靶身着女真的复合甲,头部,则是陶盔。” “龙丁,你是你们龙队的神射手,来,为英国公,展示一下朕的护龙卫中,神射手之威!” 看着身边的张维贤,已经注意到了远处的靶子,朱由校招了招手,朝着一个紧跟在朱纯臣身后的护龙卫卫士下达了指令。 朱由校话音刚落,龙丁一个箭步向前,大步的走到了朱由校的前方,抬手举枪。 一声清脆的“啪”声响起。 在张维贤的目瞪口呆中,三百步外的草人头上陶盔,应声炸裂! 三百步外,一枪爆头! “陛下万岁,大明万年!” 第一百零八章 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从看到天启铳发射,成功打爆那个稻草人的陶盔的时候开始,张维贤就清楚了,在战争中,个人勇武很多时候可以扭转战局的时代,彻底的过去了。 三百步,两军交战之时,两军乱战之时,哪有那三百余步的距离,可以让一军主将亦或者一员猛将,去规避来自天启铳的伤害。 这三百步,足够让一军的前锋,彻底失去来自中军的指挥! 再想和从前一样,以一员猛将为首,带上少数精锐,就去冲锋数倍于己的敌军,甚至斩将夺旗的日子,在天启铳的射程内,彻底的成了空! 诚然,武艺高超之辈,在很多时候,都会有着所谓的心血来潮,可以通过身边气流的改变,去预测来自远方的攻击。 张维贤自问,自己年轻的时候,面对箭阵,也能拨开十之八九。 然而在见识到了天启铳的弹丸发射速度之后,张维贤彻底打消了用自己手中的长枪,去拨开天启铳弹丸的念头。 从身边的脆响声响起,不到一息的时间里,陶盔炸开,响声传回。 而寻常的弓箭,想要射到一百步的距离,都需要一息的时间! 这种射速,让张维贤清楚,凭着心血来潮,去预判,从而躲开天启铳的子弹,有可能。 但是想要去拨开,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一支天启铳,就足够让一员猛将提心吊胆了,那么十支呢?百支呢?! 哪怕是古之项王,面对上百支天启铳的围射,也只能呜呼哀哉,饮恨当场吧! 然而很快,张维贤就发现了盲点。 “陛下,敢问天启铳,面对高速移动的敌人时,可还能保证住精准度?” “而且,两军交战之时,是否需要另外分兵,去保护天启铳的射手,避免被敌军骑兵冲掉?” 听着张维贤的问题,朱由校不仅挑起了嘴。 这大明朝的武勋,果然还没有彻底的烂到骨子里。 虽然北京城承平已久,很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事,而且靖难武勋这帮子人,也的确很长时间,没有受到过什么重用了。 但是像是朱纯臣,张维贤他们,却都心怀整个大明朝的局势。 即便是碍于整个大时代的局限性,他们的眼光不够开阔,但是不论从朱纯臣布局草原和辽东的商道,还是从张维贤一眼就判断出新式武器的弊端上边。 朱由校都能看出来,他们的基础功课,是一点都没有荒废。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信心,合适的兵马,他们一个个的,还真就能翻身上马去打仗! 而不像大清国的那帮八旗勋贵一般,占了中原王朝之后就迅速腐败腐化,沉迷享乐,短短几十年,就彻底沦为了一帮无甚战斗力的废人。 而且还鼠目寸光,看不到世界之开阔,世界之进步,活生生将华夏大地,禁锢在了原地数百年无寸进。 偏偏大清国的什么缺德老人,还沾沾自喜。 大清国的什么老妖婆,还抽调军资用于自己生日。 比起大清国而言,直到最后,还在维持着双线作战的明朝,还是要好得多,至少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一点的初心,明朝,是做到了。 而原本历史上,打着为明朝复仇的旗号,堂而皇之的占据华夏江山的大清国,可是从立国开始,就下定了决心,如果关内没法呆了,就跑回关外去的! 也就是在这样的先提条件下,老妖婆才敢喊出宁与友邦不与家奴这样的话来。 看了看张维贤的脸,朱由校笑道:“英国公一语中的,的确,天启铳因为装填问题,所以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只能追求一击毙命。” “毕竟,面对高速移动,冲锋时的大将,三百步的距离,也就短短几息就足够越过了。” “如果没有击中,那么代价,往往将会是生命。” “所以使天启铳的神射手,朕,将不会让他们出现在主战场之上,只会让他们在战场外游曳,寻找合适的射击位置。” “甚至于,爬树,隐匿身形等等技能,也是天启铳手们,所需要精通的技能。” “不过英国公担心的,天启铳面对高速移动时的敌人时,能否保证精准度。” “这一点,朕只能说,朕麾下的护龙卫天启铳手们,几乎能中十之八九!”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扫了一眼身边的龙丁,朗声道:“龙丁,若是敌军大将朝着你冲锋而来,你会如何应敌?” 听着朱由校的询问,龙丁单膝跪地,抱着手中的天启铳行礼道:“如果是武艺高强的敌方大将,卑下会优先击毙来犯之敌的战马。” “的确,武艺高强的大将,能够预判到危险,然而,即便是再通灵的战马,终究也只是一匹马,兽类的行进路线远比人类的要好预测。” “击毙战马,一者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二者,也能趁着敌人慌乱,隐蔽自己的身形,转移位置,寻找下一次射击机会。” “如果只是普通的骑兵,哼,卑下,会一铳打爆他的狗头!” 虽然说护龙卫的大部分人,是骆家父子俩从江湖草莽中,挑选而来的。 没几个人见过真正的战阵,但是他们,却有着属于他们的骄傲,那就是江湖中人,大多个人武力,会超过普通士兵。 战场是尸山血海,江湖,何尝又不是尸山血海? 所以护龙卫中,这些来自于江湖中的好手们,普遍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 在他们眼中,如果是军队行伍之间的混战,他们也许没有太多的经验。 可面对着单人匹马就朝着自己冲来的对手,他们有着无数的方法,可以将他们击落马下。 对龙丁而言,曾经混迹江湖的他,袖箭、手弩、抛掷的暗器,都能够为他击落骑在马上的对手。 如今有了天启铳这样的神兵利器,虽然说装填起来比较麻烦,但是杀伤力和射程,也远超他曾经擅长的那些武器。 如果有人骑着马朝他冲过来,他只需要预判位置,确定是射人,还是射马,就可以了。 至于如果这射人和射马,都无法奏效,敌人还是冲到了他的面前。 龙丁这么多年的江湖,也不是白混的。 他会用自己的手中剑,腰间刀,怀中石灰,好好的教来人,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如果一切方法,都无法取掉来人的性命,那么不过有死而已罢了。 身前事身后事,都由天子亲自为他安排,他又如何,能够做到不去为天子效死?! 第一百零九章 初升的朝阳 听着龙丁这杀气腾腾且睥睨天下的话,张维贤不由一愕,他都忘了,自己到底是有多久,没有从大明的将士们身上,看到这种自信蓬勃的气质了。 自从萨尔浒惨败之后,本就文盛武衰的大明,上到将领,下到士卒,都对辽东的女真,畏之如虎了起来。 贪饷,吃空额,占役,欺上瞒下,更是成了京畿周边卫所,习以为常的情况。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明内部卫所糜烂,辽东战事紧急,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磨耗着大明的血肉。 导致的,是整个大明朝,就没多少敢于去亮剑于敌的军队! 也许西南那边的土司兵,他们还有着勇气。 但是这偌大的帝国,又岂是一帮子土司兵,可以震慑的住的? “陛下应当遣人去西南调秦良玉入京了,此时,秦将军,又到了哪?” “如果真要在辽东,一战而收军心,相比西南那边的土司兵,也是必不可免的。” “毕竟那些西南蛮子,虽然说不太服中原,不太服天子的管制。” “但是不得不说,他们的战斗力,的确是极强的。” “陛下想要往外扩张,就少不了用那些土司。” “希望陛下,能在京中,等待秦将军赶到吧,这样一来,陛下的北上之路,也多少能够安全几分。” 张维贤在心中自言自语着,念头一闪而过。 这偌大的北京城中,京营数万,却凑不出一支能够让天子率领亲征的军队。 弄的堂堂的英国公,在天子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甚至于,自己这个执掌京营的英国公,被彻底架空,丢了实权。 想要整顿京营都还需要天子亲自动手! 想到这里,张维贤不由暗恨起了兵部那帮子人,如果不是他们拍着胸脯保证,会把京营整顿的井井有条,他张维贤,又怎么会乐的去做那个顺水人情? 只是可惜,当初拍胸口跟自己打包票的孙居相,已经在去年被老魏太监,撵去老家了,如今自己想要追责,也找不到人! 看着面带笑意的天启帝,看着单膝跪地杀气腾腾的龙丁,张维贤咬了咬牙,跪在了朱由校的面前,高声道:“陛下,老臣罪该万死,居然被人迷惑,让出了京营实权,导致如今陛下亲征,竟无精兵可用。” “还请陛下赐罪!” “另,老臣想说,还请陛下,彻查兵部!” 张维贤话音刚落,朱由校不由就挑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老头。 这老头儿,今儿是吃错药了? 昨天在文华殿中,自己那一番话,就是告诉张老头,自己对于他以前的失职,全部既往不咎,只希望他以后,可以诚诚恳恳为大明干事就好。 毕竟张老头儿代表的英国公一脉,在大明朝的地位,还是不一般的。 而且不论是现在张维贤的表现也好,还是原本历史上张世泽的死战殉国也罢,其实也都证明了张家的忠诚。 更别说,朱由校之前的想法,就是打压成国公这不听话的一脉,拉拢英国公这原本历史上证明了忠诚的一脉。 通过一拉一踩,让大明朝的旧武勋体系,乖乖听话。 而现在,打压成国公一脉,从而杀鸡儆猴的作用,已经逐渐的显现了出来。 朱由校顺势,也就开始拉拢起了英国公一脉。 本来想着施恩,不去追究张维贤过往的失职以及他的贪赃枉法。 可怎么着,这张老头儿,偏偏希望自己去治罪? 不过张维贤话都说出来了,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朱由校也清楚,不去处罚,也不合适。 挥了挥手,朱由校看向魏忠贤说道:“魏伴伴,记下来,因英国公治京营失职,薅夺英国公国公爵位,降为新城侯。” “希望英国公,哦不,新城侯一家,能为大明朝勠力效死,恢复国公功勋!” 朱由校的处罚来的,让张维贤有些错愕。 听着自己好端端的从英国公,变成了新城侯,张维贤就忍不住想抽自己嘴巴子。但是一细想,张维贤顿时又开心了起来。 新城侯,这是自己的先祖,第一代英国公张辅曾经的爵位,也就是在这个爵位之后,自己的先祖才成为了国公! 根据自己一夜未睡的揣摩,张维贤觉得,自己面前的天启帝这个主儿,是一个极擅布局,而且喜欢布一盘大局的人。 当然不会无的放矢。 他之所以只是夺爵,将自己一脉贬成自己祖宗曾经的爵位新城侯。 那么想必就是等辽东之战结束后,另外论功行赏! 英国公一脉,先行达成一公一侯的成就,有了可能! 暂时的当一会侯爷又如何?难道这北京城里,还真会有人觉得,自大明开国以来就屡立功勋的张家,从国公变成了侯爷,就变成软柿子了? 相反,武勋们,会兔死狐悲,更加战战兢兢。 而那些有了异心的家伙,会更加努力的来拉拢被‘贬黜夺爵’的张家! 想到这里,张维贤老眼中闪过一丝惊骇,稍稍挑起了眼角看了一眼天启帝,心中惊呼道:“天子,好深的算计!” “老夫只是临时起意,天子也只是随意一子,居然有着这么多的用意,可怕!可怕至极!” 张维贤隐隐约约的感觉,面前的少年天子的身后,仿佛出现了大明朝的列祖列宗的虚影一般,而其中,最让张维贤看的清楚的,是万历帝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庞。 看着这张自己陪伴了数十年的老脸,张维贤脸色一白,恭恭敬敬的将头颅贴在了地面上,高呼道:“罪臣,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了张维贤的高呼,心眼子那么多的魏忠贤,又岂肯在向天启帝表忠心这一个方面上落于人后,连忙也跪地高呼了起来。 然而老魏太监这一跪,引发的连锁反应,却是巨大的。 毕竟老魏太监跪了,老魏太监带来的亲信太监也得跪。 太监们都跪了,护龙卫作为天子亲自训练出来的卫队,又岂能不跪? 这一片靶场虽然不大,但是也有着数百人在内,数百人的齐声山呼,足以让整个紫禁城,响起山呼之声! “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初升的朝阳,无数的人们,都寻声,望向了那大明帝都的宫殿方向。 而在朱由校没有察觉到的后宫之中,一个貌美女子,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痴痴的看着那万岁声响起的地方,自言自语道:“陛下,当然是英明果决之君。” “臣妾,只求能为陛下,祈福就好。” 第一百一十章 陛下,兵部那边? 连轴转的朱由校一直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点什么,可是却一直没有时间去细想那些被自己暂时忘却的东西。 毕竟十月初才穿越过来的朱由校,面对的可是魏忠贤为非作歹乱政擅权数年之后的这个烂摊子。 即便是有着超过了这个时代几百年的知识,朱由校也必须要去将这些东西,和现在的这个时代相互对应,才能够将原主和魏忠贤搭档搞出来的一堆破事圆上。 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那些详细的事情。 所以朱由校只记得,原主儿子中,最为出名,在野史风闻中,被客氏和魏忠贤合谋毒死在张皇后腹中的长子朱慈燃。 而忘掉了,即将在这个月月底,呱呱坠地的皇三子朱慈炅! 说到底,朱由校穿越来天启朝。 这来的是时候,却也不是时候。 说来的是时候。 是因为现在的皇权和文官集团,已经几乎是撕破脸的对立了,朱由校没必要还去为了维护文官集团和皇权之间的关系,去权衡利弊。 只要拿捏住军权,朱由校就可以自己造了自己的反,彻底将旧有的阶层,秩序,全部打乱。 从而让大明朝破而后立,换发新生。 说来的不是时候。 则是因为,此时既不像天启初年那会,只要天启帝愿意权衡。 那么那帮还没被养刁胃口,还没有绝大部分都变质的东林党人。 就不会像是现在一样满脑子追求他们自己的利益,官爵,顺带着给他们看不顺眼的天启帝拖拖后腿。 现在虽然说东林党中,还有着一批有着文人脊梁。 没有彻底投向地主财阀阶级的人,可是更多的,却已经成为了保护伞和地主商人阶级沆瀣一气的蟊虫了。 初期的东林党,虽然说讲究复古,但是同样的,也都极为激进,所以不少有着能力的人,都或多或少和东林沾点边。 朱由校如果是穿越到天启登基之初,这帮人,还能用用。 而不像是现在这样,几乎无人可用。 不过朱由校反倒更喜欢现在这种事态,这种难度,对于前世是华夏孤胆兵王的他而言,更有挑战性。 更别提,朱由校深知,明朝的弊端,是从朱元璋的时代,就埋下的。 如果不是一场大的浩荡,席卷神州,打破制度。 那么自己很难将大明从泥沼中拖出来,送上高速发展的另一条道路。 放开手脚,方能换个新天。 某种意义上,朱由校想做的,其实和那帮子有异心的人差不多,都是想改变整个大明,只不过,朱由校的目标,是让大明变得更好,更完善,换成一个全新的大明朝。 而那些人的想法,则是让大明继续一如现在一般,黑暗,腐朽,可以让他们继续安安稳稳的趴在上边吸血,哪怕不是大明,对他们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行了,新式武器,新城侯你也见过了,朕的护龙卫战力如何,你也心里有数。” “也不必去担心朕的安危。” “但是既然新城侯你依旧执掌京营,那么也还是要干点事的。” “朕给你一个任务,将京营如今还在军中,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间的青年战士名录,给朕总结一份过来。” “明日,交到朕的手上,新城侯,你可能做到?” 摆了摆手,按下了人潮纷涌齐呼的万岁之声,朱由校眼带笑意,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张维贤。 虽然说如今的京营,的确没法抽调出来成建制,可以立马拉去辽东战场跟自己打仗的。 但是在京营之中,还是有不少朱由校有印象的明末抗清将领的。 虽然在如今这个年头,他们还一个个的没有崭露头角,可是说到底,与其让他们,可能会在被自己改变的世界中,沦为路人。 朱由校觉得,不如现在,自己就把他们带在身边。 原本的历史上,经历战争的洗礼,他们一个个都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没理由在自己的身边,他们还会被练废! “咚!” 一个重重的响头声,出现在了朱由校的耳朵中。 看着重重将自己脑袋敲在地上的张维贤,朱由校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这古人别的都还行,就是这一手磕头,从老魏太监,到朱纯臣,再到现在的张维贤,怎么着自己见到的这些大明的大官,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磕头? 还非要磕得头破血流。 虽然朱由校清楚,他们一个两个武艺在身,都是铁头娃,可是这么个磕头法儿,朱由校看着,都觉得自己脑门疼! 可千万别是这大明官场流行谁磕头响,谁就地位高。 不过不管是不是这样,这种风气,朱由校也不打算留着。 毕竟现如今魏老太监都不咋磕响头了,张老头儿,也需要告诫一番才行。 然而看着张老头儿,明显是有话要说。 朱由校嘴角噙着笑意,打量起了将脑袋瓜死死按在地面的张维贤,打算听听,这老头儿,到底打算说点啥。 自己发布的任务,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任务,难不成京营已经被架空成这样了?身为执掌京营的英国公,张维贤连要个名单都要不到? 不应该啊,原本的历史上,京营一路转手,都没出现什么问题,后来更是按照三大营的体制,加以训练。 到了崇祯朝,更是改名成了号称天下强兵第一的勇卫营。 没理由现任这么多年的京营之主张维贤,会拿京营没办法才对! 张维贤抬起头,看了看天启帝,一字一顿道:“不必明日,一个时辰后,老臣便可带着名单前来宫中。” 听到张维贤的话,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道:“行,那朕就在西暖阁,等候新城侯你过来。” “另外,新城侯日后能不磕头就别磕头了,朕,更注重实事,而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磕头什么的,都是虚的,咱们不兴这一套。” “行了,起来吧!把朕说的,好好听进去,听心里去!” 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张维贤苦笑着站起身来,告退离开。 魏忠贤看了看张维贤离开的背影,双手极为隐蔽的揉了揉自己的双膝。 “果然,岁月不饶人,这稍稍松懈一点,骨头,突然磕在地上,就有那么点疼。”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魏忠贤走到了朱由校的身边,在朱由校耳边说道:“陛下,兵部那边?” 第一百一十一章 老年人俱乐部 听着魏忠贤的问题,朱由校呵呵一笑。 兵部,当然得管,不管怎么行? 原本的历史上,是因为王恭厂大爆炸,导致原主震怒,从而彻查兵部,一波大换血之后,兵部才开始的改制。 京营,也才开始吸纳新血,按照三大营的方式训练。 这才有了勇卫营的前身,才能让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朱由检能够捡到一支能够拉出去打仗,而且打胜仗的军队。 既然如今执掌京营的张维贤让自己彻查,那么朱由校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正巧,自己虽然要出征了,可是京师不能就这么平静下去。 虽然自己早已给朱由检这个监国王爷安排了任务,同时魏忠贤也要盯着朝野以及为辽东供应粮饷,抽不出手来。 可是兵部那帮人,严格点来说,可以干涉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如今的兵部在魏忠贤一番操作之下,四五个尚书,一大堆的侍郎,无比的混乱,也正好合适拿着给自己重新鼓捣出来,由骆思恭骆养性父子执掌的锦衣卫南镇抚司衙门立威! 扫了一眼身边的魏忠贤,朱由校道:“魏伴伴,你去传令吧,让骆家父子,在朕亲征这段日子里,好好的给朕,查一查兵部。” 虽然朱由校很清楚,魏忠贤捧去兵部分权的那几个人,肯定屁股都不干净,毕竟就连高第那玩意,都挂了个兵部尚书的头衔。 但是朱由校更清楚,老魏太监,能够听懂自己的意思。 他会主动,将那些人降下去,给他们丢去其他的地方。 高第,是个投名状,高第都成了自己这个天子祭旗的人,那么京中这些魏忠贤安插在兵部的人,又怎么会不去人人自危? 魏忠贤及时的将他们撸下去,丢去皇帝的视线之外,非但不会让他们反感,抵触,反而会让他们对魏忠贤这及时的保护,而感恩戴德! 这些人,可都是朱由校还打算用的! 虽然说这些谄媚,喜欢钻营,而且喜欢迎奉的人,人品其实都不咋样。 但是朱由校拿这些人,可不是完全没有用。 毕竟天生我材必有用,哪有什么百分之百的废人,更别提这些人,可都是能够实打实的走进大明官场顶层的! 又怎么可能完全是无才无能之辈? 人品差点无所谓,但是能力足够强,就可以用了。 喜欢钻营,喜欢谄媚,没事,天底下多了去的事情,需要用到他们。 就比如说,等自己回京之后,京中的局势官场,肯定会迎来一波大洗牌。 哪来那么多可以直接上任的候补官员来替代那些被自己清洗掉的人? 反倒不如留着那些魏忠贤保下来的人,让他们老带新,榨干他们的最后价值。 想当年汉末时的曹操曹老板,可不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么,有才无德,曹老板,照样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朱由校在原本的世界,可是曾经执行过一个任务,伪装成一个大企业的老总,并且将集团管理的井井有条的人。 他可不觉得,自己在驭人之术上,会逊色曹老板多少。 废物利用,总比利用那些有异心,有反心的人要强。 彻查兵部其实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将兵部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全部薅下去,给辽东之战立了功的人们,腾点位置出来。 像是孙承宗,这老头儿年纪也不小了,人生中的起起落落,也经历过太多了。 这次辽东打完之后,朱由校打算将本该属于孙承宗的兵部尚书位置,交给这个为大明朝兢兢业业打了这么多年仗的老人。 这种需要京中官职的人,等辽东平定之后,可不要太多。 看了看魏忠贤,朱由校突然又想到了两个名字,低声道:“另外,魏伴伴,你给朕安排人,去应天府,将南京兵部尚书王永光,给朕在朕出征之前,叫来京城。” “还有,那个胆小鬼张鹤鸣,你派人去告诉他,朕不计较他信任王化贞坑了熊廷弼的事情了,让他麻溜的给朕滚回京师来,朕另有他用!” 王永光和张鹤鸣,这两个人,也是朱由校在想到兵部会出现大规模空缺之后,突然想到的人名。 这两人,在原本的历史上,都曾经当过兵部尚书。 王永光是大明朝廷此时少有的能看到大局,认可孙承宗组织防御线,有效遏制辽东战局,不让辽东战局进一步扩大的人。 而且这货,查案,还是一个小能手! 万历年的时候,担任吏部主事的王永光,在一起株连二百多官员降职的案子里查到了不少的蛛丝马迹,为其中不少蒙冤者洗清了罪名。 虽然朱由校这次不打算直接让王永光当兵部尚书,可是完全可以兵部挂个职务,去锦衣卫南镇抚司那边嘛! 朱由校觉得,锦衣卫南镇抚司那边,终究还是需要一个能查案能办案的文人过去,免得南镇抚司成了骆家父子的一言堂。 同时,也免得骆家父子玩一手欺上瞒下。 倒不是不信任骆家父子,朱由校既然一手捧起来了这俩,当然也是信任他们的,但是大明朝的风气摆在这,骆思恭又是个念及乡情,甚至搞出了湖南会馆,照应乡里的人。 朱由校也必须要留下一点制衡的手段才行。 至于张鹤鸣,这个朱由校在原主残留意识干涉下脱口而出的胆小鬼,其实也不是真的纯胆小鬼。 这货最后可是以八十四岁高龄,带着自己的弟弟一块招募兵勇,对抗李自成而身死的。 不过这货的肩膀,确实不够宽,扛不起大事,用在兵部,给孙承宗打打辅助,也没啥问题。 “奴婢遵旨,不过陛下,如今张鹤鸣已经七十四岁了,古语有云,人到七十古来稀,真要让他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师的话。” “张鹤鸣的老家,可是在颍州,奴婢担心,他在半路上就没了。” 魏忠贤的突然开腔,让朱由校摸起了自己的下巴,仔细的想了一下自己刚点名这几人的年纪。 如果真给这几个弄来京师的话,自己规划中的兵部,好像就成老年人俱乐部了。 孙承宗今年62岁,王永光今年65岁,张鹤鸣最大,今年74岁!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看着一脸错愕的魏忠贤,踹了一脚老魏太监的屁股,骂道:“行了,你个老货!朕没有想到这一节,朕刚说到名字的这俩人,你就给朕调来京师,给他们安安稳稳的,送到京师就行了!” “待朕凯旋,再做任命!”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又找到一个! 虽然说几个老货因为年龄的问题,不能现在就全部拉到自己的面前,可是朱由校也清楚,这都是原主那个闷葫芦做的孽。 这几个,都是给原主撵走的。 根据朱由校对原主的记忆继承来看,朱由校可以清楚的知道,原主本身也有着一大堆的心思,想要下一盘大棋。 一盘足够扭转乾坤的大棋。 只可惜明明原主胸怀如此大志的一个家伙,却壮志未酬。 他自己的能力有限,更是缺乏有效的制衡手段,稳定住全盘的局势,最终导致满盘皆输。 布下的暗子,也就一个都没用上,随着原主的身死魂消,全部成全了自己的便宜弟弟。 然而如今,成为了天启帝的朱由校可不是原主那个软弱且缺乏手段的家伙。 一波装神棍的恩威并施,让魏忠贤这个老太监直接死心塌地,愿意为他肝脑涂地。 一波感情牌,打的还没有彻底被东林党拉过去的信王朱由检,成为了自己的簇拥。 更是一手秀肌肉,打的执掌京营,坐拥五军都督府的张维贤狂咽口水,恨不得自己提枪上战场。 朱由校手中如今的牌,已经逐渐的凑齐了。 只要辽东之战结束,那就是一副可以决定全盘走向的牌,凑齐了。 看着魏忠贤也告退,去安排事务了,朱由校扫了一眼身后的护龙卫诸人,低声说道:“看什么看?都给朕滚去训练,包括你!麟癸,别以为你带着新城侯来了,就能够免了训练。” “平日训练多流汗,日后战场少流血,这个道理你们明白么?!” 这句至理名言,在如今的冷兵器时代战争比起在后世的现代战争更加合适。 在现代战争中,更为重要的是先进的武器军备,出现的意外状况更多。 而冷兵器战争中,真的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以直接徒掉数倍于己的敌军军队,而自身不减员的。 听到朱由校的怒喝,所有在场的护龙卫,下意识的一个个立正站好,双目直视朱由校,高呼道:“诺!” 护龙卫们去训练了,但是一个快步走到朱由校身边的小太监汇报的消息,却让朱由校不由高兴了起来。 朱由校惦记已久的一个人,被找到了! 之前找到的李自成,朱由校看了一次也就丢到一边了,虽然说当时接见的时候,朱由校还是好好的勉励了一番这个原本历史上攻灭大明的闯王。 天启帝,在那时,就成了李自成的伯乐,为了不让看中自己的伯乐失望,李自成成了锦衣卫南镇抚司,训练最为卖命的人。 现在的李自成,少了原本历史上那么多的经历,更是少了带他走向人生赢家的高迎翔,所以在如今的朱由校看来,也就一个有些天赋的年轻人。 可是在李自成眼里,就不一样了。 毕竟这货,现在也就十九岁,雨打风吹都没经历过,只是当过和尚,学了几年武功,又给地主放了几年羊。 当朱由校派去找他的人找到的时候,他是欣喜若狂的,毕竟可以入京师这个大明最繁华的帝都,同时,也还能入了锦衣卫,这个威风八面的衙门。 在这个封建时代,又怎么能不让底层贱民的李自成欣喜若狂呢? 大明朝的百姓虽然还没经历过满清彻底的愚民统治洗脑,但是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这样的思想,在华夏古代还是极为流行的。 所以此时的李自成,在被朱由校一番劝诫勉励之后,彻头彻尾的化身成为了朱由校的小迷弟。 即便是朱由校自那之后,再也没去见过他,可是对于从小在地里长大的李自成而言,能够得见龙颜,本就是他的大幸。 要知道,他出生的穷乡僻壤,能有个七八品官儿过去,就算是大官了。 可如今的李自成,却成为了一个锦衣卫小旗官,多多少少,也算是个从七品!再回米脂县,他面对曾经的父母官县令爷,那也能说得上一句丝毫不怂! 这如何不让李自成对自穷乡僻壤的米脂县里,将他发掘出来,并且亲自接见的皇帝感恩戴德。 撇开李自成不谈,朱由校找了这么久的另一个人,在今天,总算找到了!而且这货,居然还就在京师!就在这北京城里! 这个让朱由校一通好找的人,就是原本历史上,组建起一支天雄军,为大明续命多次的将领,卢象升! 这货按照原本历史上的说法,此时应该是在大名府当府官,可是当朱由校的人跑去大名府搜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 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朱由校还不由的乐了起来,原来顶岗这东西,在华夏古代就开始流行了。 可是卢象升到底跑哪去了,却也成了朱由校心中的一个疑惑。 可是万万没想到,大军即将开拔的日子里,这卢象升,居然被找到了!而且还是在这大明帝都之中! 朱由校看着跟自己汇报的小太监,挑眉问道:“怎么?这卢象升,是怎么被找到的?” “大名府人去楼空,他以为找了个同名同姓的人,给他顶岗,他就能够逃得了?” “知法犯法,朕倒是想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有一说一,卢象升是天启二年的进士,一开场就当了户部主事,政绩斐然,火速提拔成了员外郎,而后又外放大名府当府官,按理来说,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升迁之路。 可是这卢象升居然到了大名府没多久,就撂担子跑路了。 甚至害怕上边怪罪,找的还是个同名同姓的人。 意图靠着这个,蒙混过关。 而偏生,那大名府一帮子人。 居然还真让他顶岗跑路成功了!这不由让朱由校对大名府的官场,也起了杀心。 只不过碍于自己即将出征,不好临时调动,所以才按了下来,等之后算总账。 可是既然找到了卢象升,为啥这小太监,没有带他来见自己? 自己可是连当初的李自成一个农民,都让锦衣卫直接带过来了,这卢象升可是有着官身的,怎么着,就带都不带过来了? 小太监眼带犹豫的看了一眼朱由校,低声道:“陛下,卢象升前日已经被锦衣卫们发现过一次了,但是那人太过警觉,而且一身武艺极高。” “当时就被他逃了。” “这次在一家酒楼中,锦衣卫的暗探找到了他,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让他再逃了,所以锦衣卫那边还在安排布置,准备围捕。” “奴婢知道陛下爱才心切,故而先行一步,告诉陛下此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打脸的骆养性。 小太监这一番话,让朱由校眉头一皱。 既然已经找到了,即便是跑了,那又怎么样?至少能让自己这个天子知道,这人到底在哪! 可是这锦衣卫,居然不汇报上来? 虽然朱由校知道,可能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那帮人,是看着当初自己见到李自成之后都挺开心,觉得自己见到卢象升之后,只会更开心。 所以想带着一个全须全尾的卢象升到自己面前来,刷一波好感。 可是这才什么时候?南镇抚司才重新组建起来几天?骆家父子就敢欺上瞒下了? 看了看小太监,朱由校低声道:“锦衣卫之前为何不报?” 小太监支支吾吾,两眼左盯右看扫了几眼之后跪地说道:“前天带队的,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佥事骆养性,不仅仅找卢象升的行动失败,骆佥事更是被卢象升打伤。” “为了寻回面子,这次骆佥事,决定再次亲自带人围捕卢象升卢大人。” 听着小太监的汇报,朱由校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小太监会这么战战兢兢,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南镇抚司那边,会瞒住消息不报。 毕竟护龙卫这边的宫中卫所,在宫中,算是禁区。 只有得到朱由校特许的一些老魏太监的心腹小太监,才有权利随意进出,就像是那个小圆子一样。 而这些小太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护龙卫大部分的人,都是骆家父子送进宫的。 当着受过骆家父子恩惠的护龙卫,去说骆养性丢脸的事情,小太监担心自己哪天被这帮天子宠信的亲卫弄死在宫中,也是情有可原。 骆养性也是一个火气旺盛锋芒毕露的年轻人,不然当初在宫中,面对魏老太监的时候,骆养性也不会差点动了手。 这种被当众打伤的事情,对于骆养性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削了他的面子,作为年轻人,当然想要找回场子。 更何况,如今的南镇抚司衙门才刚重建,正是要大展拳脚的时候,他作为南镇抚司的二号人物,被一个区区进士一通暴打。 这个场子如果不能找回来,那么南镇抚司,还怎么立威,还怎么在北京城里混?! 看了看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朱由校朗声道:“护龙卫凤队,来三个机灵的,随朕出宫,会会这个打伤了朕亲自任命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不想着逃离京师,反而还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京师酒楼中的卢象升!” 小太监一阵迟疑,低声问道:“陛下,那奴婢需要去知会一下魏公公么?” “那卢象升都能对骆佥事大打出手,万一他有什么心思,对陛下出手了,可如何是好?” 随着小太监的话音刚落,小太监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似乎身边空气的温度,在这一刹那里又低了好几度一般。 艰难的扭过头,小太监看到刚才集结完毕的凤队三个人,都怒目圆瞪,恶狠狠的盯着他。 虽然护龙卫的人,一个两个都带着面具,可是小太监,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帮人身上透露出的杀意! “莫非,刘公公以为我等,护不得陛下周全?!” 朱由校在军中,是按照自己后世在兵营里和自己带的那些同袍们一样的处事方式对待。 所以在护龙卫中,朱由校不仅仅是以天子的形象出现,更多的时候,护龙卫诸人觉得,朱由校这位天子,表现的更像一个好大哥一般。 眼见着这个小太监,居然质疑自己等人没法保护住朱由校的安全,凤队这被点出来的几人,顿时就急眼了。 对,他们承认,魏忠贤确实厉害,当初他们还在混江湖的时候,就听说过魏忠贤作为天下第一的赫赫威名。 而且进京,入宫之后,他们也经常和魏忠贤有过较量切磋。 感受到过魏忠贤的武艺到底有多高。 可是总不能说,随便一个大明朝的官员,就能吊着他们这帮前江湖好手打吧? 更别提,他们可是经历了朱由校的一系列训练,战斗力在短时间内,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的! 如果这样,都无法护得天启帝周全,凤队几个人,也不是不能做到直接舍了命去,保护朱由校。 听着凤队几个人的怒斥质问,小太监差点没当场尿出来,他的话,哪是那个意思啊! 只不过就是因为,大部分时候,朱由校出宫都是会带上魏忠贤,所以他才习惯性的一问罢了,怎么着,这护龙卫的人,就急眼了呢?! 看了看凤队那几个人,朱由校摇了摇头道:“行了,凤三,你也别折腾小六子了,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因为朕以往出行,都会叫上魏伴伴罢了。” “而且,什么叫做需要你们来护得朕的周全?莫非,你们觉得,你们是能打得过朕不成?!” 朱由校一言既出,护龙卫们,刷刷跪了一地,齐声山呼了起来。 “我等不敢!” 听着这一声护龙卫的齐呼,小刘子眼中不禁出现了一抹惊骇,护龙卫的这帮人战斗力到底如何,他作为经常往来护龙卫卫所的人,心知肚明。 护龙卫一干人等的武功,在整个大明朝,都算的上是一流,在加上在宫中经历秘法训练之后,自己的顶头上司老祖宗魏忠贤,都时常抱怨,有点拿不下护龙卫的多人小阵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帮人,面对天启帝的质问时,居然直接齐声承认,不如天启帝! 而且,作为先天上就擅长阿谀奉承的太监,小刘子居然没有听出他们话语中一点的阿谀之意,反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臣服! 这让小刘子,从心里开始重新判断起了面前的少年天子。 这天子,居然还是一位高手?!连护龙卫的这一帮人,居然都对他心悦诚服?面对他的质疑的时候,居然连否认,都不敢? 下一瞬,小刘子突然觉得,自己脊背上的汗毛,根根倒竖了起来。 “天启帝会武功,而且还极高!这一点,应该是天启帝一直在隐瞒的秘密,能够知道的人,也许也就只有九千岁他们那个级别的!” “天启帝居然在我这个无关痛痒的小太监面前,说出来了?!” “那接下来,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大颗大颗的冷汗,随着刘太监低垂的头颅,一滴一滴的掉落在了地上。 朱由校看着小太监面前的地面,嘴角一挑道:“小六子,你回去告诉魏伴伴,让他好好忙他的事情,朕,出宫一趟!”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凤队的过去和出宫拿人。 “奴婢!奴婢还请陛下毒哑奴婢喉咙,砍掉奴婢双手!只请陛下,饶了奴婢……诶?陛下?谢过陛下大恩!谢过陛下天恩!”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明万年!陛下万年!” 心里那根弦,本就被朱由校和护龙卫给拉绷的紧紧的,再加上自己的脑补,刘太监本来就没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过。 下意识的,在朱由校话说完的那一瞬间,刘太监,就开始求饶了起来,直到他等了一瞬,发现护龙卫没有如狼似虎一般,将他拿下,抓去弄死。 刘太监才反应过来,天启帝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看着刘太监仓皇离开的样子,和地上的水迹,朱由校转头看向凤队站在自己面前那几人,疑问道:“朕,有这么可怕么?” 天启帝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场中那来自于凤队,给刘太监留下的那种几乎凝固成为实质的杀意。 再加上刘太监自己脑补的天启帝会武功,是一个惊天大秘密,自己吓自己的情况下,才给刘太监吓成了那样。 凤三等人连连摇头道:“陛下一点都不吓人,陛下和蔼可亲,待人极好。” “是我等三人,从前混迹江湖的时候,都是杀人无算的游侠,四处行侠仗义,从而练的一身杀意,刘公公,只是受不了我们凤队那么多人的杀意,从而胆战心惊,所以才被吓成那样。” “凤队昔日都是江湖中的人屠,承蒙陛下大恩,我等从未残杀过良善之人却无辜获罪,沦落江湖的人,有了未过尽忠,洗刷冤屈的机会。” “我等,即便知道陛下武艺天下第一,但是也会誓死保卫陛下,昔日辛弃疾曾经说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这也是我等的抱负所在,所以陛下,如非万不得已,还请陛下不要亲自动手。” “我等一息尚存,陛下却要亲自上阵杀敌,这是对我等,最大的侮辱!” “有死而已,何足道哉!我等本就早该死了,只是陛下仁慈,愿意给我等一条生路,赊给我们日后的时间。” “身死,不过是将向陛下借的命,还给陛下罢了。” “所以无论如何,陛下安危,是我等最为重视的事情,为了陛下的大业,为了陛下的壮志,为了天下人,能见到陛下说的新世界。” “卑下冒犯,还请陛下,在辽东之战后,再莫以身犯险!” 凤三虽然是凤队排位第三的人,可是他们整支凤队,却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同乡,也是同一批,被骆家父子送到的京师。 凤队老大凤一,武艺高强,魏忠贤曾评价过凤一有他七成武功。 凤队老二凤二,擅长刺杀,疗伤,疗毒,是凤队的药师,同样也是凤队敌人的毒师。 凤队老三,也就是凤三,擅长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凤三的头脑。 凤队曾经纵横江南数年,屡屡击破追兵,并且无数次成功的劫杀那些为富不仁为祸乡里的地主老财,劫富济贫,在民间呼声极高。 靠的就是凤三的头脑。 至于凤队其他人等,也都各有各的本事,一个两个的,一同组成了凤队这支十二人的队伍。 朱由校对待整个护龙卫,就像是朱由校对待他原本世界里那些战友们一样。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锦衣缇骑踏遍了大江南北,将整个护龙卫中的那些不白不平之事之冤平冤昭雪,为护龙卫的战士们,处理好了身前身后事。 并且,给了他们官身,他们若有家属在世,每月,也能得到一份俸禄。 在这样的情况下,护龙卫的人,对朱由校,都是死心塌地的。 更别提凤队这些曾经的‘江洋大盗’! 听着凤三的一连串话,朱由校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颌下刚冒头的短须,看了一眼凤三,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朕知道了,但是你们也不用总把死字,挂在嘴上,你不是说,天下人想要见到朕口中的新世界么。” “尔等,也是天下人,也是朕的子民。” “所以好好活着,陪朕,一同见到那个全新的世界!” “行了,去换便服吧,跟朕出宫。” 回到了西暖阁之后,看着身后为自己更衣的皇后张嫣,朱由校不禁叹了口气。 原本的世界里,朱由校将一生都交给了军队,行伍,从来没有接触过男女之情,这也就导致,面对痴心于原主的张嫣的时候,朱由校极为尴尬。 面对这位艳绝天下的皇后,要说朱由校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可是朱由校很清楚,张嫣爱的,是原主,而不是自己。 “陛下,便服,换好了。” 听着耳边伊人的声音,朱由校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好,皇后暂且歇息一下,朕,先出宫了。” 朱由校即便是给护龙卫那么多的战士,做过无数的心理功课,可是朱由校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去心安理得的接受,张嫣那对原主的爱意。 可看着眼前那离开的天启帝,张皇后却泪眼潸然了起来。 攥着自己的袖口,张皇后低声自言自语道:“妾知道,你不是他,可是为什么,你连让妾,多看看你一眼,都不允许?” 那么多年来的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夫妻,通过各种小细节,张皇后其实早就看出了朱由校和原主并不是同一个人。 只是,张皇后不愿意去拆穿。 因为张皇后却知道,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将自己的枕边人掉包了,那也就只有诸天神佛了。 更别说现在的天启帝,掌揽朝权,收服魏忠贤,朱纯臣,张维贤等大臣;练就护龙卫,日夜赶制新型军备,制作详细地图这些事情;都让张嫣觉得,现在的天启帝,也是想着让大明,变得更好。 而这,也同样是原本她熟悉的那个少年天子的梦想。 只是原本的天启帝,缺乏手段,太过软弱,所以才会被群臣所欺。 如今张皇后的沉默,就是因为,张皇后想看着,现在的天启帝,会怎样做,会怎样去,实现天启帝的梦想。 将大明朝,彻底中兴! 穿着一身常服,现在已经走出了宫门的朱由校当然不知道张皇后在想些什么,但是朱由校很清楚,如果卢象升面对自己的时候,说不出个二四六来,自己没准,会让卢象升滚去当个大头兵。 撂担子找人顶岗,自己跑路去游山玩水,这放在哪,都说不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客官请上座。 “几位客官,你们要上点啥?” 在一个小六子的同僚带领下,朱由校一行人,来到了一间酒楼之中。 一个小二打扮的人,上来就是一句朱由校在后世的电视剧中,常听到的熟悉小二台词。 听着小二的话,朱由校身后那急于表现自己的小太监赵振连忙说道:“瞎了你的狗眼了!咱们家爷,像是在一楼吃饭的人嘛?” “给咱们家爷,将你们这最好的雅间,腾出来!” 赵振一开腔,一股子欺软怕硬的狗腿子气势,就涌现了出来。 朱由校面露不虞之色,自己是微服出行,又不是来欺男霸女的恶少。 按着赵振这么个弄法,朱由校也就别暴露身份了,一旦暴露身份,本就在民间民声不咋样的朱由校,民声会变得更差。 扫视了一眼小二,朱由校呵呵一笑,伸出手按住了赵振的肩膀,将他往后一拉,看着小二说道:“小二,随便给我们这几个人,折腾一个靠窗的座位就行。” “不用什么雅间了,就在二楼即可。” “酒肉按你们酒楼拿手的菜上,不用担心没银子。” 在朱由校说完这句话的那一瞬间,站在朱由校身后,一个面皮白净,一看就是个书生的青年男人就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 “小二哥,这里是十两银子,好吃的好喝的都给爷几个上上来,多了算爷几个赏你的,少了,爷几个吃完之后给你补上,之前这腌臜货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家伙,就这么个性子!” 朱由校看着这个和自己配合的极好的男人,笑了笑道:“对,就按照凤三的来即可。” 凤三和赵振不一样,自幼就在民间长大的凤三,当然知道如何去和这酒楼店小二打交道。 甚至,还能够轻易的,就将之前赵振对这个店小二的得罪之处弥补过来。 看着面前这喜笑颜开,连连点头的店小二,凤三松了一口气。 本就是底层百姓的凤三可不敢把全部的信任,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店小二,毕竟到时候,端菜的可就是这人。 去赌他不会小肚鸡肠? 去赌他会大度,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全心全意的为自己这几个客人做事? 凤三可不敢赌! 在这偌大的北京城里的一个酒楼,能够做到迎客小二的人,哪会是什么吃素的。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了,对于这些人的心思,凤三自诩,自己还是能够把握的住的。 如果不把这个小二的小情绪给他弥补过去。 天知道,他到时候上菜的时候,会不会给酒菜里加一点料? 虽然这点得罪,这小二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不至于直接下毒。 可吐吐口水,丢丢鼻屎,这种小伎俩,可就太多,太容易了! 更别提这种小伎俩,还不容易发现!凤三曾经,也见识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了。 偏偏天子是临时起意的微服出行,现在正值饭点,进了酒楼,也不可能不吃饭。 如果真的因为赵振这个死太监,导致天子吃了加了料的酒菜,那对于凤三他们、对于身为天子的朱由校而言,就可以说得上是一种极大的羞辱了。 主辱臣死! 不过还好,凤三知道,这种事情,应该如何去处理,应该怎么样做,才能够让这个店小二不瞎闹,不搞事情。 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凤三和店小二,挥了挥手道:“行了,小二,带我们去入座吧。” “总在这酒楼门口杵着,也不是个事。” 小六子所说,卢象升今日,在这酒楼一人一个雅间独坐了起码半个时辰没有离开,很明显,就是在等什么人,亦或者,在等着锦衣卫的人再去找他的茬。 朱由校也确实想看看,这卢象升,到底玩些什么招数,得罪了京中如今风头正盛的锦衣卫南镇抚司,不想着逃,反而还大摇大摆的继续在京师中抛头露面。 所以这一次出宫,朱由校除了带上了凤三,凤五,凤九几人之外,也就只带上了一个引路的小太监赵振。 其他人等,知道天子微服出宫的,也就一个魏忠贤,一个张皇后罢了。 魏忠贤那边此时自然不会把天子微服出行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毕竟魏忠贤那个人精,又岂会不知道,天启帝连他都不带上,就是因为不想惊动京中那些人的眼线。 而张皇后,那就更不会泄露天启帝的消息了,自从十月初朱由校穿越过来之后,朱由校就没怎么见过张皇后出那座属于她自己的宫殿。 所以锦衣卫那边,依旧还在按照骆养性的布置,有条不紊的安排布置着,准备围捕卢先生。 骆养性,根本就不知道朱由校此时,就在卢象升所在的酒楼中,吃着大餐喝着美酒,准备看一场大戏。 “皇爷,那人就是卢象升,卢大人。” 朱由校一行人落座不久,赵振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双眼很快就锁定了距离朱由校不远处雅间中的一个高瘦男子。 听着赵振的话,朱由校寻声看去,一个面庞坚毅的高瘦男子面孔,落入了朱由校的眼中,而更让朱由校称奇的,是这男人的双手,一双手臂,格外粗壮。 史书中记载,卢象升天生异象,手臂骨头奇大,力大无穷,说的,莫非就是这样? 可这卢象升,看着就是一副草莽江湖汉的形象,如若不说出去,谁有能想到,这卢象升,居然还是一位进士爷呢? 如同感觉到了有人用视线打探自己一般,端坐雅间的卢象升,下意识的就捏紧了自己手掌中的茶盏。 卢象升能够考到进士,在原本的历史上,甚至能拉起一支天雄军,自然不会是蠢人。 前几天突然一帮便衣的锦衣卫,冲进酒楼就要拿他,他自然不是什么愿意束手就擒的人,所以趁着他们没有说明自己身份的间隙,大打出手,趁乱就从酒楼里逃了出去。 其中,还打伤了一个残缺一指的人。 在之后,得知了被自己打伤的那个九指之人,就是如今的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佥事骆养性之后,卢象升坐不住了,连忙召集了自己在京师中的小伙伴们,给自己出谋划策。 最终,卢象升跟自己的小伙伴们越好,今日,就在这家酒楼,大家一同商议一下,怎么样,才能解救自己那条小命。 可如今一个时辰过去了,卢象升的小伙伴们还没一个人到场,卢象升,已经觉得,自己的小伙伴中出了叛徒。 在这样的情况下,感知到有人在注意自己,卢象升顿时,将自己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念头,卢象升循着自己感知到的视线看去,遥遥举杯,朗声道:“何方朋友在关注在下,不妨出来,痛饮一番?!”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大戏,还没完! “这厮,好警惕!好警觉!莫非,发现我们了不成?” 听着卢象升的质问,凤三双眼微眯,心中思绪一闪而过,看了一眼朱由校,凤三就打算站起身来,去跟那发现了自己的卢象升较量一番。 可朱由校却把手一挥,拦住了凤三的身形,食指点了点自己的桌子,低声说道:“莫要急躁,莫要打草惊蛇,卢象升看的方向,不是咱们这里,而是其他的地方。” “而且凤三,莫非你上楼之时,没有注意到一楼很多食客,都手掌有练武之人才有的那种茧子么?” “你需要好好记住,习武之人和务农之人,手掌都会有茧,但是二者分布位置,各不相同。” “依朕所看,应当是丢了场子的骆养性,准备发动,准备回来找场子了。” “一楼那些伪装成食客的,想必,就是骆养性手下的锦衣卫假扮的。” 凤三眼中露出了一抹迟疑,他自幼在市井间摸爬滚打长大的,但是他却没有注意到,一楼的那些食客,有很多人手掌有茧。 和自己的几个兄弟交换了一下眼神,凤三方才坐了下来,同时心中,对天启帝的敬畏,又重了几分。 凤三清楚,自己更多的,还是体现在脑子好使这一点上,面对观察细节这些地方,自己的确算不上护龙卫中拔尖的。 但是自己的几个兄弟,却都是侦查的一把好手。 跟他们交换了眼神,确定了天启帝所说无误之后,凤三顿时只觉得,天启帝当真是无所不能。 武功,天下第一。 智谋,护龙卫中军旗推演,天子从未输过。 布局,天子以天下为棋盘! 甚至还能够熟练的掌握为人处世,熟练的掌握了无数侦查,隐匿的技能。 更是能够独立开发出新式的武器军备,而且还一一派上了用场! 果然,就在凤三重新坐好没多久,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回应的卢象升虎目一瞪,站起身走到他的雅间外,高声说道:“何方朋友,还不露面的话,我可就走了!” “暗中窥视,算不得英雄,也算不得好汉!” 卢象升话音刚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就从酒楼的门口响起。 “卢大人,上次让你逃了,这次,你还想逃?” “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退下!” 居高临下,可以看清楚一楼局势的朱由校端起了自己的茶盏,走到了扶手边,看着楼下的一片哄乱。 那些伪装成食客的锦衣卫将上身的衣服一脱,露出了里边的飞鱼服。 那些真真的食客,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纷纷从锦衣卫让出来的位置中,逃窜而出。 一楼的掌柜,小二,更是第一时间就缩进了柜台之下,动作无比娴熟。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不由嘴角一抽。 这锦衣卫,哪怕是刚重组没多久的南镇抚司,对于这一套业务,看起来也熟练得很啊! 只是真要在这酒楼中大打出手的话,那么赔偿这些善后,骆养性作为南镇抚司的指挥佥事,他又打算怎么着来?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看着楼下的大戏开锣。 “我道是谁,原来是骆养性骆百户!怎着,大张旗鼓带着锦衣卫,是要拿我?” 眼见着逃无可逃,卢象升反倒是不慌了,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的雅间中,走了出去,顺手,还拎上了雅间中的一壶酒。 骆养性如今人多势众,而且还是有备而来,也是不怕卢象升。 虽然上次短短交手几合,自己就被打伤,可是骆养性却觉得,这只是自己轻敌加上卢象升偷袭,所以才造成的,并不是自己打不过卢象升。 看着大摇大摆走到自己面前的卢象升,骆养性嘴角一挑道:“怎么了?不装了?卢大人好大的官威啊,面对锦衣卫的时候,居然悍然出手,打伤锦衣卫逃逸。” “前几日的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你今日,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说吧,是跟大家伙一块体面的回锦衣卫,还是在这里做过一场,然后你再被我们拿下,带回锦衣卫去?” “不过我可是有言在先,京中想见你的,是一位大人物,如果真要打起来,为了保持住你的全须全尾,锦衣卫的兄弟们,可不会留什么手!” 卢象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举起手中酒壶,一口畅饮,怒喝道:“所以说,不论如何都要做过一场,不是么?” “只有战到最后的卢象升,没有举手投降的卢象升!” 话音刚落,卢象升手中的酒壶如同一颗炮弹一般,直接被卢象升甩向了骆养性。 “啧,真是卢大人你的风格呢!” 早已有了准备的骆养性当然提防着卢象升,在看到卢象升提了一壶酒出来的时候,骆养性就猜到了这个酒壶的用法,更何况为了能够全须全尾的拿下卢象升,将他带到天启帝面前去博天启帝一笑,骆养性这两天,可以说是翻看着卢象升的卷宗睡的! 对于卢象升有记录再案的出手记录,如今的骆养性,已经了如指掌! 微微一侧头,骆养性就躲过了卢象升的飞壶。 “呯!” 酒壶砸在了酒楼的梁柱上,摔得粉碎,无数的碎片,如同利刃一般,扎入了木质的梁柱之中。 “嗖!” 躲过了这一壶的骆养性却没有一丝迟疑,箭步上前,一拳,打出了呜呜的风声,带着风声,砸向了卢象升的侧腰。 脸,当然是不能打的,骆养性对自己的拳头有分寸,打到脸了,这卢象升就没法在这几天里带去见天启帝了。 然而卢象升也不是什么泥塑木偶,眼见着出其不意的飞壶,被骆养性轻松躲过,卢象升两腿一扎,两臂一上一下,一臂格住了骆养性的拳头,另一臂,则是如同一根铁棍一般,狠狠的砸向了骆养性。 “大人!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拳来腿往数十合,打了个平分秋色。 骆养性有言在先,这回找场子,他要先自己单挑,如果单挑不过,再大家伙一起上,拿下卢象升。 所以此时跟着他过来的锦衣卫们,倒也的确没有上前助拳。 但是多少,他们还是会出声提醒一下骆养性。 听着这些锦衣卫的提醒,卢象升更是惊惧,本来上一次几合就打伤打败了面前的骆养性,让他对骆养性有了几分轻视,可如今真的一交手。 卢象升才知道,这人,虽然不一定打得过自己,但是自己也绝对不可能短时间内拿下他! 只能出奇招! 卢象升一咬牙,面色一狠,将自己的中门全部放开,乘着骆养性一拳打来的空档,卢象升双臂自上而下,狠狠的挥了下去。 这一击,只要中了,卢象升确定,骆养性起码要断好几根骨头! 骆养性全身汗毛倒竖,瞳孔瞬间缩的针尖大小。 危机感,浓烈的危机感! 但是骆养性知道,自己不能退,自己一退,虽然可以保全自己不受伤,但是身后就是锦衣卫的其他兄弟,少了自己的钳制,他们可不一定能够拿下发了狂的卢象升! 电光火石间,骆养性也发了狠,化拳为槌,大拇指从食指中指夹缝中弹出,狠狠的钻向了卢象升的侧肋。 “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抱着这个心思,骆养性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卢象升的肋下。 而卢象升的双臂,也如同两根铁棍一般,砸在了骆养性的后背。 “噗!” “噗!” 一击之下,两人身影分开,各吐一口鲜血。 卢象升眼中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神色,打量了一番倒地不起的骆养性,一字一句说道:“骆大人一身武功,在卢某眼中,算是世所罕见,然而,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堂堂的锦衣卫,居然屈服于阉人之下!” “卢某不齿!” “余下的锦衣卫们,不妨也放开一条路,卢某不想多做无谓的杀戮,之后你们是通缉在下也好,还是怎样也罢,请恕卢某,不愿意为阉宦做事。” 被几个锦衣卫扶起来的骆养性听到卢象升这一番话之后,突然狂笑了起来,颤抖着将手指向了卢象升。 “哈哈哈哈!谁跟你说,我们南镇抚司,是跟着阉党的?” “南镇抚司衙门,可不是北镇抚司衙门!” 还没等卢象升说话,酒楼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鼓掌之声。 “啪!” “啪!” “啪!” “真是精彩,真是绝伦!” “本都督倒是想看看,南镇抚司,和我们北镇抚司,有什么区别!” “哦?我想到了,我们北镇抚司,没有被人打得吐血的指挥佥事!” 伴随着这道声音,酒楼的大门展开,一个身着狮子补官服的男人,迈腿踏入了酒楼中。 看着来人,朱由校拦下了身后本打算下去告诉骆养性天子在这的凤三,嘴角挑起。 “这大戏,看来还没完!” 你方唱罢我登场,南镇抚司的骆养性和卢象升拼了个两败俱伤,而就在这时,锦衣卫都督田尓耕,赶了过来。 田尓耕可是北镇抚司的左都督!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田尓耕,就是那渔翁!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就由朕来结束。 田尓耕的突然出现,着实是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那偌大的北镇抚司,自从前几日起,就明显的分成了许派和田派。 许派掌握住的,都是北镇抚司的精锐力量。 换而言之,田尓耕虽然此时还是大明朝的锦衣卫都督,但是却是个被架空了的! 看着田尓耕只身前来这酒楼,就可以窥视到田尓耕到底被架空到了什么程度。 听着田尓耕的挖苦,狂笑着的骆养性抹去嘴角血迹,双眼恶狠狠的看着田尓耕的方向说道:“对,北镇抚司没有被打吐血的指挥佥事,北镇抚司只有无数亡魂厉鬼,外带一个内部分裂罢了!” “田都督,你可曾想过,有一日那许显纯,你的好兄弟,会背叛你?” “像是我们南镇抚司,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田尓耕不屑的扫了一眼被几个人勉强搀扶着坐起来的骆养性,嘴角一挑:“呵,南镇抚司才建立了多久?” “别跟本都督提许显纯那人,北镇抚司如今虽然两派分立,可是只要我带着卢象升见了陛下,陛下就能知道,锦衣卫中,谁才是最能办事的!” “许显纯只是比本都督早一步,投向了陛下罢了。” “可本都督再怎么样,也是锦衣卫都督!再怎么样,也是大明功勋之后!” “只要本都督能够立下功劳,陛下怎么会不重用我?” “届时,北镇抚司,依旧是本都督说了算!” 听着两人对话,卢象升顿时只觉得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啥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抢手了?甚至还能引起天启帝的注意,能够让锦衣卫都督,重新得权? 可是很明显,现在的这个局面,不合适卢象升开口。 挠了挠自己的大脑袋,卢象升坐到了一边,开始调息了起来。 “这二人,都说是陛下想要见我,莫非,当真是天子寻我?” “我本就是听说天子欲要亲征辽东,所以才投入京师,想要从军,如果有机会能再见天子,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卢象升放弃了再跟田尓耕干一架的想法。 毕竟刚跟骆养性大战了一场,自己的身体到底什么样,卢象升很清楚。 如果真的能够支持自己再大战一场,卢象升又怎么可能只让锦衣卫的人让开位置,他不出手夺路而逃呢? 多少也是在京师中待过的,卢象升又岂会不知,京师里的这些锦衣缇骑,可不一定就能那么听上官的话! 万一他们为了功劳,舍了骆养性也要围攻拿下自己,卢象升可不能保证,自己能够逃出去。 田尓耕更是凶名赫赫,虽然说之前的锦衣卫拿人中,出手较多的是许显纯那条豺狼,可是卢象升又怎么可能会觉得,田尓耕的一身本事,会比许显纯差呢? 与其拼一波,再打一场,卢象升选择放弃。 更别提,卢象升本就是想要面见天子,只是因为他那个找人顶岗,自己撂担子跑路的招数,太过丢人了。 卢象升可还没想好,自己改怎么面对那对自己多少有提拔知遇之恩的天启帝。 然而卢象升不想跟田尓耕打,田尓耕却不想放过卢象升。 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田尓耕将一块腰牌,丢给到了骆养性脚下,低声说道:“南镇抚司的,听好了。” “锦衣卫都督田尓耕令,尔等在旁为本都督掠阵,看本都督如何拿下这打伤骆佥事的人!” 一言落地,下一瞬,田尓耕的腿,就如同一条鞭子一样,抽向了卢象升。 盘腿坐在地上的卢象升哪能想到,锦衣卫内部还能分出来这么多山头这么多派系,更没想到,为了争功以及压过骆养性的南镇抚司一头。 田尓耕这个锦衣卫都督,居然悍然出手! 然而田尓耕都已经出手了,卢象升也不得不躲。 盘坐着的卢象升迅速下腰,接着,在酒楼地面上毫无形象的打了几个滚,拉开了和田尓耕的距离。 可还没等卢象升喘过气来,田尓耕的脚,就如同桩子一样,连环不断的戳向了卢象升。 这酒楼木质的地面上,硬生生,被田尓耕用他的脚戳出了无数个大洞! 眼看着田尓耕那就像是暴风骤雨一般的腿法,骆养性的眼瞳一阵收缩。 他有想过田尓耕的武功会比自己高,可是看着田尓耕这一波的爆发,这武功,可不仅仅只比自己高一点点了! 甚至于,在骆养性的眼中,自己的父亲壮年之时,顶多也就和此时的田尓耕差不多! 难怪天气四年,魏忠贤想捧田尓耕上位,自己早已被架空的父亲二话不说,就告老了! 然而,新的疑惑,又出现在了骆养性的心头。 田尓耕都这般强了,那么当初在宫中,自己和父亲一起面对的魏忠贤,那个天下第一,又有多强? 脑海中一闪而过魏忠贤那张阴鸷的脸,骆养性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自己被砸的位置,又剧痛了起来。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看着被田尓耕逼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疯狂逃窜的卢象升,骆养性突然想到了自己父亲所说的一句话。 “天启帝深不可测,武功不在魏忠贤之下!” 想到这里,骆养性遥遥的看了一眼紫禁城的方向,叹息了一声。 而此时的卢象升,只能用一句险象环生来形容! 卢象升刚从一张桌子下穿过,下一秒,那张桌子,就被田尓耕一腿抽碎。 卢象升顺手提了两张椅子丢过去,想要阻拦一下田尓耕,然而下一瞬,这两张椅子就直接被田尓耕踢飞。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田尓耕,卢象升只觉得自己脊背生寒。 这田尓耕每招每式,都是杀招,都是直来直往的招数。 若是卢象升在没有负伤之时,没准还能硬拼几合。 可在和之前的骆养性以伤换伤之后,卢象升,早就没了那个硬扛的能耐。 吸了一口气,卢象升看着逼近的田尓耕咆哮道:“田都督!卢某有平辽之策,要献与陛下!你这把卢某往死里打,是不希望卢某,将平辽之策,说与陛下听么?” 田尓耕嘴角一挑,双目如同鹰隼一般,盯着卢象升。 “那是陛下的事,放心,卢大人,田某,不会杀了你,只会在你身上,留下一点皮肉伤!” 看了看一楼的乱状,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将手中茶盏塞给了凤三。 顺手,朱由校又从凤九的身上,接过了一杆天启铳。 “这场戏,也看腻歪了。” “就由朕,来给他们拉下终场的丧钟吧。” 端着铳,朱由校略微一瞄。 “砰!” 伴随着一声脆响。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田尓耕,额头上炸出一抹血花。 整个人一阵踉跄,无力的摔倒在地。 “田……田大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家伙力气太大了! “谁!是什么人!” “田大人!” 伴随着田尓耕躯体的倒地的,是整个酒楼的哄乱,那酒楼掌柜和小二们,一个个的,就如同死了爹妈一般,哭丧着脸。 大明一品锦衣卫都督田尓耕死在了这里。 这酒楼,还如何开的下去? 卢象升也没想到,将自己逼入这般绝境,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一般的田尓耕,居然会如此轻易的就死在了这里。 如同街边乞儿一般,死的一点也不壮烈,一点,也不伟大。 然而,骆养性在看到了田尓耕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庞时,却面露喜色。 只见骆养性面色一狠,身子一个使劲,全身肌肉坟起,将那几根在卢象升留手下只是错位,并未断裂,更未刺入自己内腑的骨头,强行挤正。 “哇!”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骆养性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许在武道一途上,将没什么进境了。 但是骆养性更知道,此时,就是自己在天启帝面前刷好感的,最好时机! 通过卢象升的这个事情,骆养性清楚,自己作为锦衣卫的高层,以后不可能还和现在一样,好勇斗狠,干啥,都亲自上。 毕竟就连卢象升都能把自己打成重伤,那偌大的天下中,强人辈出,自己又岂能小觑天下英雄? 更别提,如今正是南镇抚司草创的时候。 北镇抚司,锦衣卫都督田尓耕被杀了! 更是留出来了一个极好的位置! 骆养性清楚,天启帝看不上田尓耕,自然也看不上那个多次背弃上司的许显纯,当然不可能提拔许显纯去接任锦衣卫都督一职! 上位的,只有可能是自己亲爹! 那么,南镇抚司的指挥使,除了自己,天下还有何人可以担任? 而骆养性站出来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从那死不瞑目的田尓耕额头上的伤口,看出来了,他的死因! 骆养性当初带着锦衣卫去西苑山林中,寻找接应天启帝的时候,在无数野兽的头上,发现了同样的伤口! 这,是天启铳造成的伤害。 而天启铳,在京师中,只有天子和他的护龙卫手中有,更是只有他们,才能够做到,在田尓耕的高速运动中,一击打爆田尓耕的头! 护龙卫和天启帝,从来都是形影不离。 那么是谁杀的田尓耕,这个答案,在骆养性的胸中,呼之欲出!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骆养性恭恭敬敬的走到了一楼的正中央。 五体投地,高呼道:“臣,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佥事骆养性,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二楼坐下喝茶的朱由校挥了挥手道:“凤三,听说你和骆养性是熟识,你去交代他一下,该如何做。” “凤九,你们两人,带上卢象升,咱们,回宫。” “这一场大戏,有意思,确也没什么意思。” 看着起身准备走的天启帝,凤三点了点头说道:“卑职遵命!” 可看着大家伙都有了安排,唯独漏了自己的这个局面,赵振慌了。 天启帝随手毙杀了田尓耕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锦衣卫,天子家奴,天子鹰犬。 天子打杀了,就打杀了。 不论几品。 可是自己作为一个太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还没个安排。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这个太监,自己这个天子鹰犬,天子家奴,也应该人头落地? 朱由校走到了酒楼二楼的后窗,打开窗户,回头看了看,发现了那两股战战的赵振。 两眼在赵振身上扫过,朱由校朗声道:“赵振,你就去告诉魏伴伴,朕杀了田尓耕。” 听着天启帝给了自己安排,赵振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同样的,他也体会到了,为什么小刘子不来干这差事。 实在是伴君如伴虎,压力太大了啊! 难怪小刘子被吓的尿了裤子。 看了看天启帝,赵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奴婢遵命。” 天启帝离了场,而一楼在骆养性高呼了一声参见陛下之后,顿时就跪了一地。 那扑在田尓耕尸身上的锦衣卫也好,还是骆养性身后的南镇抚司锦衣卫们也罢,亦或者一脸蒙圈死里逃生的卢象升,都端端正正的跪在了地上,山呼万岁。 然而,他们谁都不知道,正主此时,早已靠着一身从魏老太监那里偷学的轻功,离开了这家酒楼。 “行了,大郎,起来吧,主上已经走了。” 听着耳畔熟悉的声音,骆养性面色一喜,站起身来看着那走到了自己身边的故交,说道:“林……” 还没等骆养性说完这个名字,凤三就捂住了他的嘴巴,说道:“过往已死,如今我只是凤三。” 一旁还跪在地上的卢象升,却稍稍抬起了头,打量起了这个自称凤三的人。 一身便服打扮,但是却站的笔挺,自有一股如青松绿柏一般的气度。 “这样的人,难道也屈从在了魏忠贤那阉人之下?” 脑海中的念头刚刚升起,下一瞬,卢象升就把这个念头,彻底的掐灭了。 大儿田尓耕,大儿田尓耕!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魏忠贤麾下义子义孙无数,荼毒天下,人尽皆知! 而其中,魏忠贤的大儿子,也是最受魏忠贤宠爱的,就是这田尓耕! 所以田尓耕才能取代了曾经对天子有恩的骆思恭,成为了锦衣卫的掌控者! 可是田尓耕,却被这凤三的主人,如同踩死地上一只蚂蚁一般,踩死在了这京师之中! 骆养性作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在看到了那一幕之后,立马就选择了跪地山呼。 这说明,这凤三的主子,就是皇帝! 坊间不是传闻,天启帝放权给魏忠贤,让魏忠贤祸乱天下,更是听从了魏忠贤的奸计,选择以如今孱弱之大明,去亲征辽东的女真么? 如果天启帝真的就只是一个傀儡,天启帝如何敢击杀魏忠贤最为宠信的义子的? 更别提,这可是宫外! 何时被架空的傀儡,还有了独自微服离宫的本事? 想到了这里,卢象升突然一愕,想到了自己考中进士那年,在金銮殿亲自接见自己的皇帝。 想到了,当初天启帝拉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说的话。 “卢爱卿,你要谨记,大明不可无军,你在京师中磨砺一段日子,朕,就打算外放你,让你去体会一下民间疾苦,知道为何,朕要这么说。” 可还没等卢象升从自己的思考中反应过来,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双臂,被两条有力的臂膀,锁了起来。 “等会!你们是!谁?!” 还没等自己话说完,卢象升只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这家伙力气太大。” “不如打晕算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作分说。 “所以说,陛下之前是一直在楼上,看着我们楼下么?” 听完了凤三的讲述,骆养性揉着自己的头,一脸沮丧的看着凤三问道。 凤三点了点头,摊开了双手说道:“没错,陛下对你的表现,极为不满意,所以说大郎,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去陛下面前请罪吧。” “权势如何?官位如何?即便是跋扈如田尓耕,陛下也是说杀就杀了,没有一丝迟疑。” “陛下射杀田尓耕用的铳,是用的凤九身上随身携带的。” “陛下在射杀田尓耕之前所说的,也不过就是一句,为这场闹剧收场罢了。” 听着凤三的话,骆养性迟疑了。 “闹剧……吗?” “原来我们如此以命厮杀,在陛下的眼中,竟然只是一场闹剧。” “是了。” “是了。” “当今天子,何等人物。” “我又怎么会因为丢了一点颜面,想着要去找回场子,所以欺瞒陛下呢?” 心里的想法,在此时泛滥汹涌,骆养性看着面前的凤三,低声问道:“凤三,那么如今田尓耕已死,你是陛下身边的人,可否告诉我,陛下属意于谁,打算让谁,来替代田尓耕的位置。” “锦衣卫,偌大的衙门,更是负责监管天下。” “不可一日无首啊!” 凤三白了一眼骆养性,笑了笑没多说,反而是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子,放在了店家的面前。 “店家,这里是一锭金子,约莫有个十两,补你今日之损失,是足够了的。” “而你为我们那一桌上的那些酒菜,陛下吃了,说味道很好,允许你打出名号,说陛下吃了都说好。” “你觉得,如何?” 听着凤三的话,掌柜的两眼顿时瞪得溜圆,以头抢地大声呼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赵三,谢过陛下大恩!自此以后,草民定当在家中立陛下长生牌位,日日供奉,香火不绝!” 能在京师中左右迎奉,而且还能混的不差的店掌柜,当然清楚凤三话中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先别说那十两金子弥补他店铺的损伤,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就只说是天子吃了都说好这一句话,如果拿出去打广告,这北京城中,还有其他哪家酒楼,可以和自家明月楼相提并论? 而且天子微服私访自家酒楼,其中能够拿出去说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更别提,有了天子为自己背书,自家酒楼以后也不会在被京城中的那些大官们随意刁难,随意吃拿卡要了。 想到这里,站起身的店掌柜拿着凤三刚塞给自己的那锭金子,就转手放在了凤三的手中,低声窃笑着说道:“这位官爷,有了天子的允许,本店的生意,自然会源源不绝,这锭金子,就当是草民孝敬几位官爷的,几位官爷拿着去吃香的喝辣的,都算是草民请的,如何?” 凤三没好气的拍了拍这店掌柜的肩膀,低声道:“小老儿,你可别把咱们兄弟,当成了那些吃拿卡要的豺狼之辈,这锭金子,说了是给你的补偿,就是给你的。” “哪来什么再孝敬给我们几个的道理?” “不过你既然这么懂事,那么我也不妨告诉你,虽然天子对你这一次的那几个菜,都极为满意,可是如果等下一次天子再来的时候,那几道菜色一旦口味变差,那么你这家店的招牌,也就要摘了。” “你明白了么?” “而且以后你这店里,小二招点懂事的,别招那种会往客人饭食酒菜中加料的了。” “因为自今日起,你家酒楼,是你的,但是同样,也是皇家的。” “承担天子之诺,你首先,得要担得起!” “皇家之名,也不容败坏。” “听懂了么?” 听着凤三的话,店家腰杆挺的笔直,大声说道:“草民知道了!还请官爷放心!” “这店里的锦衣卫大人,一会都可以到草民小店里留下名字,草民白送几位大人一顿,让各位大人,可以知道这味道究竟如何。” “日后几位大人来草民这里,都可享受折扣,而且,同样也可以监督小店之卫生,味道!” 这小老儿的话一出口,凤三又翻了一个白眼。 果然是个人精,会来事,这一波虽然人情送出去了,可是同样的,也等于是将自己,和这一次陪同骆养性来他家酒楼的那几个锦衣卫,绑在了一条船上。 这几个锦衣卫,承了他的情,那么就变相的成为了这家店的保护伞! 看着那几个锦衣卫投向自己的眼神,凤三耸了耸肩膀说道:“行,那我就替那几位兄弟应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凤三随手就搀扶起了再也撑不下去的骆养性,叹息了一声道:“大郎,所以说你这又是何苦呢?莫非你真的以为,你主动出来,点破了陛下的身份,点明白了陛下在场,陛下就会觉得,你是可用之人么?” “如若不是因为你身受重伤,而且你父亲颇得陛下信任,此时的你,也只会是和田尓耕一般的一具残尸罢了。” 骆养性眼露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凤三低声问道:“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也不会杀了我吧。” 凤三耸了耸肩膀说道:“天知道呢,大郎,你也不要以为老大人的面子,在陛下面前能有多值钱,你先想想,你的手指是怎么没的。” “陛下之所以那么恨东林党,毫无疑问,是因为东林士子私心大过公心,而你可别忘了,老大人组建的湖南会馆,以及为湖广道的士子们遮阴避暑的事情,陛下也不一定喜欢。”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也是因为,当初的老大人,对我等兄弟有着救命之恩。” “可是我明白,陛下之所以让我们来断后,其中定然有着一层思量。” “那就是陛下要告诫我们这些曾经受到过老大人恩情的护龙卫,要彻底的斩断过去,彻底将自身,投入到为大明赴汤蹈火的伟业上。” 骆养性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愕,凤三他们十二个兄弟,当初都是他亲自送入宫的。 可这才几天,他们就一个两个的,彻底被天启帝折服了? 要知道,凤三等人,曾经是仗剑行侠的任侠!他们,最讲究的,就是恩义二字! 可如今,这凤三居然转过头来,暗示自己。 之前的救命之恩,他们,只能还到这样了? “凤三,我……” 没等骆养性的话说出口,凤三挥了挥手,挡住了骆养性继续的话。 “大郎,先安排几个人,把田尓耕的尸首,带回锦衣卫衙门。” “等陛下的安排。” “另外差人,将田尓耕的府邸围住,切莫让人走脱。” “其他的,稍后我们到老大人面前,再作分说!” 第一百二十章 天启帝的千层套路 锦衣卫南镇抚司衙门里,骆思恭正手执文件,仔细的查看着。 虽然说自洪武年间开始,在朱元璋的大力推进下,明朝官员的退休年龄,从以前的七十岁,变成了六十岁。 可是自从明成祖朱棣靖难之后,就没多少大明的皇帝,将这个退休年龄当回事了。 就像是《大诰》还有《皇明祖训》一般,只有在用得着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说事。 平日里用不着的时候,就几乎没有人会当一回事。 这也就让如今年龄六十出头的骆思恭,还得瞪着一双老花眼,将文件贴的极近,才能够看的清。 从今天早上到衙门没有见到自己儿子骆养性开始,骆思恭就隐隐约约的心中有了一点不对劲的想法。 自己的儿子和天启帝亲自下令去寻找的卢象升,有了矛盾。 这一点,骆思恭清清楚楚。 同样的,也就是有了这样的矛盾,骆思恭才觉得,自己的儿子,还是一个年轻人。 然而,不知为何,骆思恭就是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大人!陛下于明月楼中,亲自击毙锦衣卫都督田尓耕。” “骆佥事重伤,现在正在赶回来的途中!” 突然闯进自己房中的锦衣卫,是骆思恭的子侄辈,也是骆思恭的老友之子。 然而听着这人的话,骆思恭只觉得,手中的文件,重逾千斤! 放下手中文件,骆思恭站起身来,看着面前这个给自己报信的人,连声问道:“小袁,你说……陛下亲自击毙田尓耕,而且,大郎也身受重伤?” “你说明白,大郎到底是谁打伤的!陛下,为什么又要亲自击毙田尓耕!” “陛下,是怎么击毙田尓耕的?!” “你们,看到陛下了?!” 听着骆思恭一连串的问题,小袁气喘吁吁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低声说道:“大人,骆佥事是在明月楼,和卢象升的交锋之中受伤的。” “而田尓耕,是抱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念头,在骆佥事和卢象升两败俱伤之后,准备抢人。” “而后,被陛下自酒楼上,一铳击杀!” “血溅五步!” 看着面前的人,骆思恭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之上。 只要自己的儿子,不是被天启帝打成重伤的就好! 然而下一瞬,骆思恭老眼,突然眯了起来。 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看着小袁,一字一句问道:“小袁,你说,陛下亲自击毙了谁?” “田尓耕?!” 小袁看着杀意毕露的骆思恭,低声说道:“是,锦衣卫都督,田尓耕。” “不论是我们南镇抚司衙门,还是他们北镇抚司衙门,名义上除了陛下之外的一把手,田尓耕,被陛下,直接击杀。” “不留丝毫情面,就如同一只野狗一般,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听着小袁说出的这些事情,坐在椅子上的骆思恭眼中的杀意收敛了起来,而一抹思索的神色,出现在了骆思恭的脸上。 “陛下既然杀了田尓耕,那么必然,是在放出一个讯号,想要警告京师中的某一些人。” “可是田尓耕既然死了,那么大明锦衣卫,又会由谁来统领?我的年纪摆在这,处理南镇抚司的事情,就足够让我心力交瘁了。” “那么锦衣卫,作为陛下的左膀右臂,陛下,会交给谁呢?” 心中怀着思索,骆思恭不由自主的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这偌大的锦衣卫衙门,终究是不可能没有人去当都督,当指挥使的。 朱由校这个天子,也明显不会像他的便宜祖宗朱厚照一样,给自己化名,然后自封锦衣卫都督。 那是朱厚照能干出来的事,不是朱由校。 从当今天子二话不说,当街杀了田尓耕这一点,骆思恭就能看出如今天子的性格。 杀伐果断,而且,随心所欲。 甚至于不像是昔日的朱厚照一般,会去思考权衡利弊。 当今天子想的,可比朱厚照简单多了。 今上的最大爱好,掀桌子! 因为东林党在当今天子登基之时立了功,出现了尾大不掉的征兆,当今天子二话不说就扶持了不学无术、地痞流氓出身的魏忠贤上位,和东林党打对台。 因为魏忠贤实在是太瞎搞了,玩不过那帮子东林文人,所以当今天子二话不说,自己站了出来开始拉偏架。 当初朝会上的‘阉党’之争,就是天启帝亲自下场的铁证! 听同僚说了那一次朝会的骆思恭,只想笑! 什么叫阉党? 朝中的东林党人,被天子玩的团团转而不自知!那叫皇党,才对! 从一开始东林那帮子人,就选错了目标,也就难怪,他们成为了天启帝渔网中的鱼而不自知。 摸了摸下巴,将刚自己亲手写满了名字的那张纸随手丢到一边,骆思恭皱起了眉头看着小袁。 “小袁,最近你经常和大郎一起在外行走,可曾听说,陛下有什么人事调动的安排?” 顿了顿,骆思恭补充道:“陛下可否从外地召集人入京?” 小袁哭丧着脸摇了摇头道:“大人,此等机密,我又如何得知,但是卑下的确听说,陛下和魏公公还有英国公,有过数次商谈。” 英国公! 听着英国公这三个字,骆思恭重重的拍了拍拳头。 如果英国公张维贤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天子那边,那的确,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有威望,有资历,而且家世干净,背景清楚! 更别提张维贤手执京营,本就有着防卫保护京师的职责! 加之天启帝杀鸡儆猴,已经利用成国公一脉的事情,去敲打了一下那些不太听话的勋贵。 现在,也是时候去拉拢一下,那些听话的人了! 最主要的还有一点,张维贤以五军都督府都督身份,兼锦衣卫都督,那么整个京师中,不会有人有意见、有其他想法。 因为英国公三个字,担得起! 双目微缩,骆思恭看着面前的小袁说道:“小袁,你准备一下,随我去拜会英国公!”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争也不行了。 然而让老骆始料未及的,是他还没出门,就迎面碰上了一瘸一拐,脸色惨白如纸的骆养性,还有骆养性身后那紧跟着的老熟人,凤三! 看了看凤三,骆思恭低声问道:“凤三,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凤三拍了拍骆养性的肩膀,笑道:“陛下没什么意思,只是田尔耕当众对陛下不敬,陛下才临时起意一击击毙田尔耕。” “至于锦衣卫下一任的都督人选,陛下很可能,在出征之前不会做好决定。” “而在此之前,如果老大人对锦衣卫都督人选,有什么想法或者人选的话,你可以跟陛下提。” “陛下对自己人,宽容程度还是极高的,对于自己人提供的人选,陛下也会慎重考虑。” “不过如果老大人真的有心思去运作的话,还请尽早。” “下官估计,七天内,陛下就要准备出征了。” 七天内!准备出征! 这条消息,对骆思恭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虽然骆思恭也有预料,天子亲征之日不会太久,可是他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的急! 一把拉过凤三的手,骆思恭急切的问道:“凤三,消息确切么?陛下七日内,就要出征?” “兵马呢?粮饷呢?还有最为紧要的过冬之物,陛下又可否带好了?” “辽东苦寒之地,不比京城。京师之中将士们,可没法去接受辽东之冷!” 骆思恭虽然被天启帝所信任,可是毕竟年纪摆在这里,精力不够的情况下,朱由校也没打算让骆思恭这老倌儿去接受那么多。 所以骆思恭压根就不知道天启帝就打算轻身上阵,只带京师中那些有着战力的精锐和自己的护龙卫前去辽东。 更别提,天启帝很清楚。 骆思恭这老倌突然看到了大明出现了一个英武君王,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启帝去做他眼里的“送死之事”。 定然会拼了老命去劝阻!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可这人却是锦衣卫骆思恭! 有着移宫案的情分,加上骆思恭又是朱由校让人去找回来,星夜上任,一直勤勤恳恳为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复兴殚精竭虑。 朱由校也实在是不愿意,去打散这老倌的满腔热血,让他以为自己当初在宫中护送出来的皇帝,是个昏君。 凤三也很清楚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既然骆思恭不清楚天启帝对于辽东之事,对于亲征一事的安排,凤三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笑着摇了摇头,凤三说道:“老大人,陛下早有安排,老大人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听到凤三的这番话,骆思恭知道,自己即便是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了,心中一叹,转头看向了面如白纸一般的骆养性,双眉倒竖。 “大郎,你是怎么回事?带着人马去拿人,反而身受重伤?!” “还差点,被田尓耕坐收渔翁之利?!” 骆养性看着自己老爹,不由苦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自己老爹对于自己带人去抓卢象升,一为报私仇,二为拿人邀功的这件事,是心知肚明的。 就算是骆养性自己,在出行之前,也没曾想到过自己会受这样的重伤。 特别是这还是在卢象升在最后收了力气,没有下死手的情况。 本以为自己调查了卢象升的一切卷宗记录,对于如何应对卢象升的事情,自己心知肚明。 可是骆养性却万万没想到,卢象升居然会一反之前的谨慎作风,选择了以命换命以伤换伤! 这才导致自己的反应慢了一拍,被卢象升先行得手。 “爹……噗!” 也许是一路上走回来的时候,骆养性和凤三交流的太多了,憋了这么久的骆养性刚叫出来一声爹,就被涌上喉咙的一口鲜血打断了。 看着这一幕,骆思恭面色一紧,发挥出了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敏捷,扶住了骆养性。 随着骆思恭双手在骆养性身上骨骼一通揉摸,骆思恭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之前在府衙中收敛起来的杀意,再一次出现在了骆思恭的双眸之中。 打量了一眼凤三,骆思恭一字一句说道:“凤三,那卢象升何在?” 凤三撇了撇嘴,低声道:“难道之前袁百户没有跟老大人说么,卢象升是陛下点名要见的人,所以被我的几个兄弟,带去宫中了。” “不过老大人,你也别想着去寻仇,虽然说大郎这一次伤了根基,又因为强行动用肌肉,将骨骼正位,日后在武道上极难再有寸进。” “可人卢象升也是留了手的,如果卢象升真的在最后没有收力的话,大郎可就不是个根基受损可以了事的。” “轻者骨折,重者肋骨折断刺入内腑!” 听着凤三的话,骆思恭深呼吸了起来,双眼逐渐变得平静,但是凤三却依旧能够看出骆思恭眼中的怒意。 “爹,我没事,那卢蛮子虽然给我来了这么一下,强行打脱位了我几根骨头,可是他也不好受,肋下挨了我一击重拳。” “而且通过今日之事,我也领悟到了一个道理。” “孩儿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没有必要事必躬亲,不论干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出现在最前线。” “卢象升只不过是一个闲散武人,都能有如此高的武艺,可以和我生死相搏不落下风,那么锦衣卫通缉令上的那些人穷凶极恶的人,武艺又有多高。”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经过今日之事,我虽然根基受损,可是以后我也不会再轻易自己去拿人。” “指挥调度,方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骆养性这番话一出,骆思恭眼中的怒意,终于彻底的消散开来。 自己的这个儿子,啥都好,就是这一点事必躬亲,总是让自己提心吊胆。 可是今日他受伤之后,却突然成熟了!居然知道自己作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就应该去在幕后指挥调度,而不是像一个普通锦衣卫一样,冲锋陷阵,在第一线跟人生死搏杀。 轻轻的捋了一下胡子,骆思恭看着骆养性说道:“行,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找你瞿伯伯,给你好好治一治!” 送走了骆养性之后,骆思恭眼中流露出一抹精芒,看着凤三说道:“凤三,带我去见陛下,这锦衣卫都督,老夫,当仁不让!”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铺路,不争也不行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网 自己的孩子变得懂事,变得成熟,这是骆思恭乐意见到的,本身想着自己年纪这么大了,就不去争更累的锦衣卫都督一职了。 可是如今的情况,自己的儿子,变得开始适应官场起来。 那么骆思恭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在天启朝混的更好,过得更舒坦,甚至更进一步,立功得爵。 骆思恭选择,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从天启帝手中,要来锦衣卫都督一职。 毕竟骆家也不是只有骆养性一个儿子,骆养性之所以被他们这些人叫做大郎,还不是因为骆养性还有着两个弟弟? 骆养心,骆养志! 骆家三兄弟,如今还只有一个骆养性在官场,另外两,虽然都有着一身不俗的本事,可是归根结底,他们现在,都是白身! 自己这个当爹的更进一步,那么自然就能荫庇住更多的人。 就像是湖南会馆一样,湖南会馆发展最好的年月,就是在骆思恭成为锦衣卫都督的那段日子。 重新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锦衣卫都督一职,骆思恭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 毕竟之前,是骆思恭不想要。 现在,是他想要去主动争取了。 听着骆思恭的话,小袁眼角一跳,低声说道:“老大人,不是说要去见英国公吗?怎么现在又要去先见陛下了?” 骆思恭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一旁的凤三就轻咳了一声说道:“现在哪有什么英国公,现在只有新城侯。” “英国公执掌京营不力,放任京营糜烂至今,陛下下令降爵一等,勒令整改。” “旨意现在大概在魏公公那边,还没来得及发出来罢了。” 凤三这话一出,骆思恭大惊失色了起来,双眼圆瞪,看着凤三,惊呼道:“什么?陛下抄了成国公的家,现在还降了英国公的爵?” “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说天启帝只是想杀鸡儆猴,那么在成国公满门锒铛入狱之后,这个作用,其实就起到了。 完全没必要再去降了英国公一脉的爵位,将堂堂国公,活生生的降成侯爵! 更别提京营糜烂又不是从张维贤手中开始的,那可是大明户籍制荼毒了这么多年之后,残留下的顽疾! 就因为这事,就降了英国公的爵位,难道当今天子真的不担心恶了其他的武勋么? 虽说如今大明武勋势力的确不如文官集团,可是武勋贵族,终究是大明的权利组成基础之一。 天子一口气就把在北京城里地位最高的两家国公打的一死一伤。 天启帝究竟意欲何为? 而且,天子可是要亲征的啊!既降了张维贤的爵,却又不去革了张维贤的职,天子就不担心在他出征的时候,后院起火么? 执掌京营的张维贤,完全可以做到,在京师里振臂一呼,拥立新帝! 毕竟魏忠贤势力庞大归势力庞大,可是天启帝出征了,这也就意味着魏忠贤最大的靠山没了。 骆思恭可不觉得魏忠贤会真的跟想要拥立新帝的张维贤撕破脸。 魏忠贤是个人精,昔日移宮案之时的事情,骆思恭还记得历历在目。 当初的魏忠贤,虽然是巴结着王安,魏朝等人上的位,接近的朱由校,可是在光宗暴毙的时候,魏忠贤可是站在李选侍一方,意图垂帘听政,把持原本皇权的人! 只是因为当初的天子和还没有彻底飘起来的东林党人关系尚在蜜月期,而且张维贤和自己,都忠于大明,忠于老朱家,这才成功的促成了移宫大案,才成功的,让当今天子坐上了皇位。 然而在天启帝坐稳了皇位之后,魏忠贤立马就投靠了回来,大表忠心,成功的获取了天启帝的信任,甚至一举成为了天下一人之下的九千岁! 这样的魏忠贤,让骆思恭如何去彻底相信他? 更何况,即便是魏忠贤忠于天启帝,要跟拥立新帝的张维贤死磕,可魏忠贤他凭什么死磕? 靠着东厂番子?还是靠着锦衣卫? 东厂和锦衣卫,虽然都有着自己的队伍,可是番子加上锦衣卫的人,都没有京营的人多! 加上京营中的利益纠缠太大,太广,魏忠贤如果真要对抗京营。 那么锦衣卫也好,东厂番子也罢,又能有几个人,会坚定不移的跟魏忠贤站在一起? 冷汗,刷的一下,就从骆思恭的背上冒了出来。 骆思恭脸色难堪的看向凤三,低声问道:“陛下为何如此不智?这么一来,陛下就算是一口气将东林党人和靖难武勋全部得罪死了!” 凤三双眉一皱,满脸严肃的看着骆思恭道:“老大人,还请注意言辞,陛下何等英果,又怎会不智?” “陛下本来没打算降英国公的爵位,是英国公再三请罪之下,陛下无奈降爵,虽然明面上,英国公的爵位降了。” “可是实际上,英国公一脉,却有了一门二国公的根基,陛下亲自训练英国公之孙张世泽为护龙卫。” “入了麟字号,成了陛下亲自带的狙击兵。” “只要张世泽在辽东战场上立功,以英国公一脉的百年积累,升爵不是难事。” “与其说是陛下降了英国公的爵,倒不如说是英国公为了日后的谋划,去选择以退为进!” 听着凤三这一通分析,骆思恭顿时哑口无言了起来,如果这真的是张维贤自己要求的。 那么骆思恭觉着,自己的分析,就得换一下了。 本身骆思恭认为,天启帝和张维贤不和,所以在天启帝亲征的时候,很容易后院起火,被武勋和东林联合起来直接拉下龙椅。 可是如果这是张维贤自己要求的,那么代表的,是张维贤对天启帝的彻底信任以及彻底投靠! 张维贤的选择,很大一定程度上也能代表着整个大明朝武勋集团的意志,因为张维贤的辈分,实在是太高了。 第七代英国公!这一个身份,足够让张维贤在此时京师中的武勋贵族里,坐拥最高的资历! 武勋集团的彻底投靠,毫无疑问,是给天启帝打了一针强心剂。 有整个武勋集团为天启帝坐镇京师,那么即便是魏忠贤和东林党在京师里打起来,也翻不了天。 在这样的情况下,骆思恭神色一缓,隐隐约约的,骆思恭突然觉得,又有一张巨大的网,悄然张开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重建北京城的设想。 天启帝亲征。 英国公降爵。 成国公抄家,坊间传言已死。 和东林走的极近的信王监国。 将这一连串的碎片关联起来之后,骆思恭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挥了挥手,示意小袁去一边之后,将头凑到了凤三耳朵边上。 “凤三,你告诉老夫,信王殿下,是不是也是陛下的人?” 听着耳边极低的声音,凤三不禁哑然。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骆思恭之后,凤三低声道:“信王殿下,可是陛下的兄弟。” 听到这句话,骆思恭整个人身子一晃,身形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凤三的话说的,虽然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结合上骆思恭的问题,凤三的回答落在骆思恭的耳朵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那就是,信王朱由检是天启帝的兄弟,自然就是天启帝的人,自然,跟天启帝是一条心的! 可是在之前,不论是民间风闻也好,还是骆思恭自己的调查也罢,都能够得知一个消息。 那就是信王,是亲东林一派,对当今天子打压东林党的事情极为看不过眼,在信地也经常会传出信王邀请东林士子诗会的事情。 在所有人的面前,信王朱由检,都表现的像是一个东林! 可骆思恭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今日得到的消息,信王其实是天启帝的人! 这样一来的话,那些东林,不仅仅是被少年天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少年信王,其实也是一个藏身幕后的人。 也许,信王殿下看着他们上蹿下跳合纵连横,不仅没有什么触动,反而心中,还有一些想笑! 大明的这一双兄弟,都是城府颇深,心机似海之辈! 这两兄弟,居然能够硬生生的在整个大明朝无数老奸巨猾的官吏眼皮子底下,将整个官场上的人,全部耍了一通! 有这样的俩兄弟,何愁大明不会中兴?! 要知道,今年天启帝朱由校才不过二十岁,信王朱由检更是只有十四岁! 这两人加一块,也不过区区三十四岁,却能将整个大明官场搅动起来。 顿时让骆思恭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 甚至还不如两个小儿辈! 骆思恭当然不会知道,朱由检其实之前一直是一个摇摆人,甚至某种意义上,还是个莽夫杀星。 但是自从天启帝给朱由检好好的科普了一波之后,朱由检这个本就中二,还没有彻底被东林带跑偏的少年,就彻底被朱由校改变了。 要知道,在大明皇室,特别是晚明皇室,听着祖辈的丰功伟绩,甚至像是朱由校朱由检兄弟,都亲眼见到过万历帝这个传奇皇帝。 虽然有着萨尔浒之败的耻辱在,可是终归也曾经有过万历三大征这种保护了邻国,巩固了大明的先导地位,而且维护了大明朝尊严的辉煌在。 所以但凡有一点脑子的皇子,就会恨国贫弱,想要振兴大明。 至少,萨尔浒那一战导致的辽东崩盘,是无论如何,也要扳回一城的。 这也是原本历史上,不论是朱由校还是朱由检,都想着平辽的主要原因。 毕竟平辽,等于是一雪前耻! 凤三看着骆思恭的表情,连忙一把扶住了骆思恭,免得这震惊的老倌摔到。 虽然骆思恭有着武艺在身,可是华夏人自古以来就有尊老爱幼的传统,看着一个老人在震惊面前摔倒,也不是凤三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扶住了骆思恭之后,凤三满脸的无奈。 “老大人,可要千万小心,保重身体。” “陛下,可还需要老大人为陛下把好锦衣卫的关才行。” “更别提,护龙卫的选拔,还需要老大人你呢!” 勉力撑起自己的身子,骆思恭低声说道:“陛下设计居然这么长远,老夫甚安。” “但是凤三,你还是得带上我去宫中,先见陛下。” “你也说了,陛下还需要我为陛下把好锦衣卫的关,眼见陛下就要亲征了,所以老夫,越早见到陛下,越好。” 凤三挑了挑眉,看着骆思恭的面色,摇了摇头道:“老大人,还是明日入宫吧,今日陛下既然已经出了宫,那么陛下现在可不一定回了宫中。” “毕竟陛下,一直说想要效仿先辈微服出巡一次,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可是现在,陛下有机会了。” “陛下当然会好好看看,这北京城,这天子脚下,这所谓的首善之地!” 听着凤三的话,骆思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的话,老夫一会就上街,凭借老夫的脚力,一天走遍京师,也要将陛下找到。” 凤三打量了一下骆思恭,没去劝阻,因为凤三很清楚,骆思恭是个犟脾气,他今天已经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好几次了,这一次,如果自己再去劝,那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没准自己就要面对骆思恭的新一轮夺命连环逼问。 毕竟老年人,爱多想事情。 而此时的天启帝,的确就如同凤三所说的,在这北京城里溜达。 前世的朱由校对北京城,有着一种华夏人特有的憧憬,但是因为职业的问题,朱由校即便是有去过几次北京城,但是却也没有好好的溜达过。 更别说如今大明朝的顺天府,大明朝的京师! 之前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朱由校很清楚,小太监下意识的,会带着自己走那些比较干净的道路,而不是真实的北京市井道路。 要知道,朱由校在后世看书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明朝时的北京城记载,那副模样,让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朱由校都不忍去脑补。 果然,在离开明月楼没多久,走入了小巷之后,朱由校不由的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宫里卫生是有保障的,所以极为干净。 明月楼那边,因为平日里都是达官贵人公子哥儿出没,自然街道上的卫生,也相当可以。 可等朱由校踏入了基层百姓们生活的市井之后,面前一幕幕触目惊心的东西,才让朱由校知道,原来后世自己看到的那些记载,是真的!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天子脚下都是这样了,那么大明其他的地方呢?又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说后世,高度现代化的时代里,也有着阿三国这种找厕所麻烦的国度,更是有着满街弥漫尿味的法兰西浪漫之都巴黎。 可是朱由校很清楚,卫生不搞好代表着什么。 瘟疫,痢疾,各种疾病! “打完辽东之后,就趁着冬春交接之际,给北京城里,好好整顿一下,然后再扩散到全国吧。 毕竟说到底,等我回归之后,抄了一波家之后,也有钱重建北京城了。” 朱由校如是想。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能否认历史 就像是后世一样,无数繁华的大城市,同样也有着其中的阴暗面,贫民窟。 在这个年代的大明帝都,也同样是这样。 虽然说离着紫禁城近的那一圈内城的环境卫生,以及紫禁城城里那一块,都还很不错。 可是等到了外城之后,一切都急转而下,就像是朱由校曾经看过的那篇记载一般,而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够养出来的百姓,又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饥肠辘辘,骨瘦如柴的。 朱由校见过了好几个。 而那种满脸病容,垂垂等死的,朱由校也同样见到了好几个。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不仅仅只是起了念头,要给京师彻底重建。 更是确定了,大明朝整体的环境卫生工作,等有时间了。必须要做起来才行。 明清两朝里,北京没少被淹,被大雨淋的闹内涝。 可是紫禁城却依旧如同飘然世外一般,丝毫不受这些的影响。 其中首当其冲的原因,就是紫禁城是皇城,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有召集能工巧匠为皇城进行维护,修筑起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都还能凑合用的下水道工程。 既然大明朝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这种技术,那么毫无疑问的,这个技术,也同样适用于大明朝的其他地方! 至少在各府各县的城里,朱由校觉得,是很有必要去做好下水道工程的。 毕竟小冰河期是无论如何都要扛过去的,朱由校身为天子,自然明白,官府不可能永远免费为百姓发放赈灾物资,这玩意朱由校批起来容易,可是其中要经过的手续,实在是太多了。 经过了一连串的手续,周折以及损耗之后,从北京城发出的一只肥嘟嘟大绵羊,到了百姓手里的,估计也就剩几块骨头了。 这发了跟没发,又有什么区别? 更别说此时各地粮仓里,可不一定能真的有几粒好的粮食,如果真的完全放开了去赈灾,朱由校估计明末的民变,没准就要提前了。 赈灾的口子,要么不开,要么就必须要给足,而且必须是要每年都不能有太大的差异。 不然百姓中只要有那么一个两个揭竿而起的,一场浩浩荡荡的大起义,就足以形成。 那么倒不如在现在,趁着自己北征归来,挟凯旋之威强行压制住百姓们的贪念,给他们养出以工代赈的习惯来! 大明想要改革,就必须要经历一轮又一轮的建设,只要给百姓灌输养成了去给官府工作,官府发银子,官府发衣服的常识习惯,那么没准天启六年的大明百姓,是官府强行要求去以工代赈的。 但是天启七年,天启八年,百姓就会人人奋勇主动前去为官府的建设做工。 可是突然出现的几道阴影,打断了朱由校的思路。 在这外城的小巷里,逐渐深入的朱由校,似乎成为了某些人眼中的肉票! “唷,小哥,一个人来这城里,是来找亲戚的?” “告诉哥哥,你那亲戚叫什么名字,哥哥没准认识,也不一定!” “不过代价嘛,带你去找你亲戚,你身上的闲散银子,都给了哥哥怎么样?” 一个一看打扮,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的大汉,拦住了朱由校的去路。 同样,也还有着几个闲散帮手,都是一眼就能看出那种游手好闲气质的人,将朱由校团团围了起来。 看着这几个人,朱由校嘴角一挑,装作一副弱鸡的样子,弱生生的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来京城找我大爷的,你们……想要干什么?” 听着朱由校带着颤音的话语,那条为首大汉呵呵冷笑道:“我们想干嘛?当然是找老弟你拿点钱花花啊!” 这已经算是明目张胆的勒索了! 朱由校挑了挑眉,虽然说后世自己看到的那一篇记载大明帝都景象的古书作者眼中,只有他的家乡才是人能住的地方,可是同样的不论是哪个朝代,天子脚下所谓的首善之地,往往也齐聚着无数的青皮地痞。 自己似乎,就撞上了这么一帮人。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看着面前的人,摊开了手:“可是我的钱财,都是交由书僮带着的,如今我和我的书僮走散了,京师偌大,寻人不易,不知几位,能否带我先去找到我的书僮呢?” 说实在的,朱由校并不打算自己跟这帮青皮动手,毕竟自己动手打了他们,这件事情一旦被东林党人得知,估计少不得几十篇抨击自己的文章就能被他们炮制出来,广发天下。 虽然说这些事情,对于朱由校的真正意义上的影响不大,毕竟东林都很快就要被彻底打成乱党了。 可是谁也耐不住后世,还会有人拿着这些东西作为谈资,用这些东西,来否认自己的功绩啊。 就像是李世民明明将偌大一个大唐治理的井井有条,为李治,武则天,甚至是李隆基的开元之治都打下了基础,可就有人非要拿着李世民得位不正,来推翻李世民的功绩。 诚然,隋朝开皇年间,人口有着八百七十万户,而到了李世民登基,贞观年间,却不满三百万户,直到天宝年间,人口就有了九百六十一万户,反超了隋朝。 而且,这个前提还要加上一个大隋当初可是大索天下,精准到了每一户人家的! 可就算是这样,也照样有人用野史边角料来否认正史,非要说正史都是因为李世民得位不正,所以让史官篡改的。 李二的确有说法改过史书,可是李二也没见给李建成李元吉的功绩全部划去啊。 朱由校可不乐意如今活着的时候被东林党恶心,等自己死后百年了,还要被后人拿这些东西来否认。 否认历史,就等于忘掉过去,忘掉自己的根基。 “哦?那可由不得你!既然你身上没有银钱,哥哥我看你这衣服袍子,做工也都极为精细,想必拿去长康坊,能抵不少银两,不如脱了,给哥哥拿去给你带路?” 听着面前这人的话,朱由校挑起的嘴角骤然放下。 在这小冰河期十月末的北京城里,冬天早已发挥出了它的威力,严寒之下,面前的这些青皮,还想着连自己的衣服都要抢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谋财了。 更可以说的上一句,是害命! 地痞老大看着朱由校没有反应,大嘴一咧,伸手就要抓向朱由校的袍口,然而下一瞬,一声炸雷一般的咆哮,就在这条巷弄中响起。 “牛马!你这厮,居然还没滚出京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明第一刽子手! 一条大汉自朱由校的后方跑出,一拳一个,在电光火石间,就将这几个青皮地痞打倒在地。 大汉看着面前的朱由校,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说道:“这位书生,你没受伤吧?” “这几人,是京师里的几个青皮地痞,经常做敲诈勒索之事,我教训过他们好几次了,让他们好好找个营生或者滚出京城。” “看完了我的袍泽家属之后,我本就在满大街找他们几个,打算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转变。” “没想到,他们不仅仅没有一点改变,反而还变本加厉了起来!” “让小哥你,见笑了!” “在下曹文诏,辽东孙阁老麾下一游击,这次回京省亲,没想到遇到了这等腌臜事!” “听小哥你说,你是和你的书僮走散了,不妨告诉我你们在哪个位置走散的,我陪你去找!” “看你文文弱弱的,在这京师外围,的确也不算什么安全,在很多地痞眼中,你这样的白脸小生就是香饽饽!” 听着这个话痨大汉铺天盖地的一番话,朱由校却偏生只记住了三个字。 那就是这条大汉的名字,曹文诏! 结合上曹文诏所说的职务,以及在跟谁做事,朱由校顿时就明白了这人到底是谁! 真正意义上的明末第一猛男! 有记载的单人独骑冲万人敌阵的猛男! 虽然说后世不少可怜农民起义军的人,将曹文诏骂的惨不忍睹,可是站在大明王朝的角度来看,曹文诏就是一员勇将,一员忠臣! 至少曹文诏之死,是死在了大明的命令之下。 更别提在此时的大明朝,朱由校有的选么?朱由校也想选岳飞那种完人作为自己的统帅啊。 可是在如今的大明朝,到哪去找个岳飞去? 有个勇冠三军,敢打敢拼且能打能拼的曹文诏在,就很不错了! 更别提现在曹文诏这么早就落入了自己的视线里,那刚在辽东草创不久的关宁铁骑,还能有祖大寿和吴三桂父子什么事? 原本历史上,这一家子人就一直拥兵自重,不肯为崇祯卖力,朱由校岂能再容他们像原本历史上一样,去掌管大明门户的精锐铁骑? “你是,曹文诏?那个传闻中每战必奋勇当先的猛人么?” 打量了一眼曹文诏,朱由校低声问道。 大明太大了,遇上同名同姓的概率挺大,虽然说面前这条大汉的履历,足以说明他是原本历史上的那位猛男,可是朱由校还是打算确定一下。 因为这条大汉说的很清楚,来京师省亲! 历史上的那个曹文诏,可是山西大同人!他哪来的什么亲戚在京师之中? 曹文诏呵呵一笑道:“如果是有其他的什么人,也叫做曹文诏的话,我不知道。” “但是如果说逢战必喜,奋勇当先冲在最前边的曹文诏,那就只有我了!” “在山西打反贼,在辽东打建奴,不管在哪,我都是冲在最前方,不论是孙阁老,还是袁大人,都经常劝诫我,让我不要冲那么前。” “可是没法子啊,我不冲,死的就是我的兄弟,我的袍泽!” “我作为军中武艺最高之人,就该将我的勇武,化作大明的利刃,砍向大明的敌人!” 听着曹文诏这番话,朱由校不禁起了疑惑,这曹文诏,难道是大明朝的死忠粉? 这番言辞,实在是太过中二了。 “曹将军,我是来京师探亲的,你说你来京师省亲,不知,你的亲人,可寻到了。” 虽然已经确定了面前的人就是那个大明第一刽子手,可是朱由校却很好奇,这曹文诏在京中,能有什么样的亲人。 曹文诏看了看朱由校,也没管被他打趴下的那几个地痞,拉着朱由校的手大步的朝巷子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说是亲人,其实也没什么血脉关系,只是战场上的袍泽兄弟,他们战死疆场了,他们的亲人,就相当于是我的亲人。” “如今辽东眼看着战事暂时起不来,朝廷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高第去替换孙阁老让阁老回朝,天子到底是受了何等的蒙蔽,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袁大人孙阁老眼见我在边关无聊无事可做,怕我生事,就给我派了这么个差事,让我回京看看,顺带给那些袍泽的遗孀送点钱财粮食过来。” “害,所以说,还是袁大人孙阁老懂我,不然若是我看到高第那个家伙,我定然要打他个满面花开!” 朱由校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曹文诏的手中拔出,但是看向曹文诏的眼神,却变的温和了不少。 之前虽然朱由校很欣赏曹文诏,但是曹文诏毕竟原本历史上的骂名也不少,朱由校到底要如何去用曹文诏,还不能确定。 可听着曹文诏的这两番话之后,朱由校顿时觉得,这条汉子,是个好汉! 就像自己前世,在现代社会的战场上一样,为了让自己带着的兄弟袍泽不至于送命,干脆自己将敌人斩尽杀绝。 将那些战死的袍泽家属遗孀,视作自己的亲人。 这曹文诏,和曾经的朱游晓,是同样的人。 可以信任! 这四个字,出现在了朱由校的心头。 看了看这条糙汉子,朱由校轻声说道:“不知道边关,对天子,是怎样的看法呢?” 曹文诏挑了挑眉头,转头看向朱由校笑骂道:“书生,你问的这句话,若是别人听到了,你可是要杀头的!” “也就是我老曹,混不吝惯了,天下也就那寥寥几人能够管得住我。” “既然你问了,那老曹就告诉你,在边关,我们这帮军人,对天子,对朝廷的看法!” “边关对天子,自然是感激的,可是这感激之中,却有着怨恨。” “怨恨是因为天子能用人,却偏偏耳根子软,喜欢换将易帅,导致辽东战局不断的糜烂,明明建奴没有传的那么可怕,可是在天子不断的优柔寡断中,建奴逐步蚕食,如今已经将大明的精锐,磨的差不多了。” “感激,则是因为当今天子即便是背负了骂名,也让我们辽东那帮子兵,能够吃的上饭,能做训练!” “至于这朝廷?呵,朝廷中,孰清孰白,谁能知道。” “东林文人清名满天下,可是他们不会打仗啊!为什么就非要拉着大明的大好男儿,去陪着他们送死呢?!” 说到这里,曹文诏已经是虎目含泪了,恰逢正好走出了巷子。 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曹文诏跪在了朱由校的面前,恳求道:“书生,我看你这一身装扮,不是什么凡人,想必你在京师中的亲人,也是身居高位之人。” “老曹我请你帮我一个忙,从此以后,老曹的命,卖予书生你了!” “这个忙就是,让你的亲戚向天子进言,不要让高第去替换孙阁老!” “孙阁老若是走了,换上高第那个缩头乌龟,辽东必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反王? 曹文诏突然一愣,本以为面前这个少年,只是有着在京中的高官亲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向这个少年进言。 毕竟谁都知道,当今天子宠信阉宦,沉迷于在后宫做木匠活计和男色之中,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和天子说得上话的。 可曹文诏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这么提了一句,虽然说自己说了,愿意将自己的命卖给这位少年。 这位少年,居然主动说让自己跟着他走? 莫非,这少年的亲戚,真能在天子面前说上话? 不对,应该说,难道这少年的亲戚,真的能够见到天子? 朱由校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不敢置信的曹文诏说道:“怎么了,曹将军,如此犹豫,可不是军人之道。” “该果断的时候,就该果断。” “就如你所言,我只不过是一个区区文弱书生,又能杀了你,或者卖了你不成?” 听着朱由校的话,曹文诏两眼中闪过了一丝希冀,站起身来连声说道:“不知小哥……不对,不知小大人姓甚名谁,亲人又是何人,难道,真的能够和天子说得上话么?” 曹文诏此时心中,早已被疑惑填的满满当当。 他久在边关,如今入京师,也不过是匆匆而来。 所以曹文诏当然不知道,如今京师的局势和他想象中的早已完全不一样了。 朱由校低头说道:“在下朱福,其余的,不便多言。” 话音一落,曹文诏满眼不敢置信的看向朱由校,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重重的一拍拳道:“我怎么这么笨,我就该猜到的!” “身着这等服饰,能在京师之中自由行走,不惧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又岂能是寻常人士,而且小哥你的腰间玉佩,是龙纹!必然是皇家所赐,小哥你定然,是一位皇亲!” 眼见着曹文诏似乎相信了自己,朱由校面带微笑的说道:“既然曹将军已经猜到了,不如,就跟着我来吧。” 朱由校知道一处护龙卫在京师内城的据点所在,而此时,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想要彻底收服曹文诏,就必须要跟曹文诏摊牌,告诉曹文诏自己的身份,告诉曹文诏自己的抱负。 而在这小巷之中,自己跟曹文诏摊牌的话,更多的可能性,是被曹文诏看做一个神经病。 不如将他带到护龙卫的那处据点去,等自己换装完毕之后,将气氛氛围调到一个合适的范围之后,再摊牌。 起到的效果,会更好! 而且正好,此时距离张维贤所说的要提交京营名单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 曹文诏不会认识自己这个天启帝,但是总不可能不认识张维贤这个大明武勋之首。 看了看身后跟着自己,一张本来充满着威严之气的脸庞强行撑出了一副谄媚姿态的曹文诏,朱由校轻轻一笑说道:“行了,曹将军,且随我来。” 听着朱由校的话,曹文诏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拉住朱由校的手臂,低声问道:“不对!小哥,莫非你不是和你的书童走散了?你是特意去韦巷的?” 曹文诏毕竟军人出身,该有的警觉心,还是一点不少的,在短暂的欣喜激动之后,曹文诏瞬间反应了过来,朱由校之前,可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和自己的书童走散了,不小心才去的那条贫民之巷。 朱由校瞥了一眼曹文诏,低声道:“曹将军,莫要急躁,到了地方之后,你自然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韦巷。” 也是从曹文诏的嘴中,朱由校才知道,那条位于京师外侧,充斥着乞儿,青皮的街道,原来是叫做韦巷。 而如今的大明,到底有多少条像是韦巷一样脏乱差的巷子,又到底有多少,连韦巷都不如的巷子,这一点,谁都说不清楚,谁也说不明白。 突然,朱由校心中升起了一丝感悟。 “我重生在这个时代,就是老天爷,想让我改变这一切吧。” “神州陆沉,我都已经到了这个年代了,还怎么可能发生?” 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朱由校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干劲,充斥了朱由校的身心。 “好了,曹将军,跟我来吧。”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就大步的走了起来。 看着朱由校,曹文诏突然一愕,他没想到,刚才看起来还那么文弱的朱由校,如今看起来,却是如此的英武。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出现在朱由校的身上,曹文诏非但不觉得有什么割裂感,反而更觉得朱由校深不可测了起来。 能够将如此不同的两种气质融汇在一体,这才是那种高门大户,应有的样子。 符合了曹文诏眼中,那本该属于贵族应有的气质。 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子,曹文诏大步的赶上了朱由校的脚步,连声问道:“小哥,不知道,我们此时何处去?” 朱由校听着曹文诏的话,似笑非笑的回头说道:“不便多说,曹将军你跟我来便是。” 很快,一栋民居出现在了朱由校和曹文诏的面前。 朱由校九轻一重的在木门上叩了几下,下一瞬,巨大的木门,打开,几个面白无须的人看着面前的朱由校,连忙跪地高呼道:“见过主上!” 听着这些人尖细的声音,曹文诏猛然一愣,这些人,不是太监,还能是声明? 什么人,才能当太监的主上?! 除了王爷,还能有什么? 加上天启帝神神秘秘的将他带来这一处民居,更是让曹文诏不淡定了起来。 面前这个少年,难道是某个有了二心的王爷? 越想,曹文诏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龙纹玉佩,一看就极为名贵的材质制作的衣服,这只能说明,面前这人,是贵族! 而且看现在的这个样子,面前这个少年,是大贵族的概率不低! 下意识的,曹文诏就想往外逃。 一心忠于大明朝,从山西杀到辽东的曹文诏,又怎可能让自己成为了自己最为不耻的反贼? 可是朱由校的眼角余光,却在这一刹那发现了曹文诏的举动。 轻轻一咳,朱由校低声说道:“曹将军,不要急着走,且在厅中稍坐,我去换一下衣服,就来见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陛下,出来了! 曹文诏会想要跑,这一点朱由校早有预料,毕竟这护龙卫的临时据点,也不可能说让宫中操练的护龙卫每时每刻都驻扎在这里。 可既然这里已经划分成为了护龙卫的据点,那么这民居,却也不能空着。 平日里,都是一帮子魏忠贤手下的小太监,负责打理护龙卫在宫外的情报探听。 如今的大明朝,在皇帝手中,严格来说,有着三大官方的情报机构。 东厂、锦衣卫、护龙卫! 其中护龙卫主要针对的不是别人,恰好就是东厂和锦衣卫。 只是如今的护龙卫人手不够,朱由校才没有让护龙卫完全铺开,展开属于他们的工作罢了。 外放的护龙卫是什么名头,朱由校都想好了。 在原本朱由校的世界中,有着一部极为出名的电视剧,名叫《天下第一》,其中的护龙山庄,就是朱由校组建护龙卫的灵感来源。 而护龙山庄往外放的人马叫什么? 密探! 护龙卫外放的那些人马,名头也自然就是密探。 看着曹文诏悻悻的坐在了一边,朱由校呵呵一笑,摊开手震了震自己身上的衣服,对一个小太监说道:“小栗子,去新城侯府,将新城侯请过来。” 被朱由校叫做小栗子的宦官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低声说道:“陛下,新城侯……是何人……” 听着小太监的话,朱由校不禁一乐,的确,如今张维贤从英国公变成了新城侯的事儿,还没有彻底的昭告天下。 对此事有着了解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罢了,小太监小栗子,当然不知道此事。 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低声说道:“就是英国公,去英国公府上,让英国公带着京营卷宗,来这里就好。” 小栗子看了看朱由校,又看了看曹文诏,连声告退。 可即便是朱由校特意的压低了声音,号称大明军中武艺最高的曹文诏,又怎可能听不到? 更别提,曹文诏自从坐在了厅中之后,就竖起了耳朵,将他的警觉心,拉到了最高。 只等着一有机会,自己就夺路而逃。 所以听着朱由校和小太监之间的对话,不由心里发起了毛来。 张维贤是何许人也,军人出身的曹文诏自然清楚,虽然曹文诏心中打心眼里看不上张维贤这种祖传的武勋贵族,但是这不代表曹文诏不知道张维贤在大明军中的地位究竟如何。 可好端端一个与国同休,世袭罔替的英国公,如今却成了一个新城侯!从国公到侯爷,这天下也就只有天子,能够这么轻易的做到这件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毫无疑问的能够让祖祖辈辈都是英国公的张维贤,对天子怀恨在心! 加之朱由校还提到了京营名录! 这让曹文诏的心脏,猛然跳动了起来。 看着面前那背对着自己的少年,曹文诏下意识的就打算抄着腰间的刀子,去结果了面前的这个有可能是一代反王的少年。 毕竟说到底,这少年是自己从韦巷中带出来的,如果这人真的要造反,自己再怎么说,也逃不过一个反贼的骂名! 然而没等曹文诏动手,下一瞬,他就发现自己被好几道充满着杀意的眼神锁定了。 两眼打量了一番四周,曹文诏只得悻悻的放弃了脑子里大胆的想法。 不论武功多高,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被五六把手弩近距离瞄准,都得慌! 诚然,如果是一对一的话,曹文诏有把握可以瞬息之间就拿下一个手执劲弩的甲士。 然而,这哪又是什么一对一? 很快,朱由校的身影,就离开了曹文诏的视线,走入了一旁的侧室之中。 曹文诏心中的鼓,打的越发厉害了起来,因为他只是一个粗人,根本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局面时,应该怎么样去处理。 想到这里,曹文诏的手心,不由得就开始冒出了汗来。 看着身侧站着的几个小太监,看着他们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他们袖口中隐隐约约露出来的袖箭手弩,曹文诏只觉得坐立难安。 短短一刹那之间,曹文诏做下了决定。 “如果有机会回到辽东,老曹我一定要向吕蒙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学习,孙阁老多次劝学于我,果然不是为了让我变成书呆子。” 此时的大明,《三国志通俗演义》已经流行了起来,而曹文诏,自然是看过这本书的。 而三国演义中,曹文诏最喜欢的角色,毫无疑问就是赤胆忠心而且武艺高超的武圣人关羽。 吕布勇虽勇矣,但是人品太差,背信弃义。 然而孙阁老却总用吕蒙的事迹,来鼓励曹文诏去多读书。 这反倒激起了曹文诏的逆反心理,曹文诏觉得,自己只要有着吕布的武力,又能有着关羽的赤胆忠心,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可以难住自己。 事到如今,曹文诏终于明白,自己错了,即便自己武功高,而且对于大明朝足够忠心,可是面对此时的局面,曹文诏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办。 当今天子,的确放任魏忠贤在祸国殃民,可是也用不着换个新天吧?更别提,面前这个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二十岁上下,这和当今天子,也差不多是同龄! 难道这个少年造反成功了,就真能让大明变得更好不成? 时间,就在曹文诏的揣测不安中,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那几个一直在盯着曹文诏的小太监,却时不时的打量着天子所去的那间侧室方向。 那间房里,放着的是什么东西,他们这些小太监清楚得很。 那里边,放着的是一整套的天子常服,善翼冠服! 天子既然走进了那间房间,那么也就说明,天子,打算在他们所处的这个据点中,暴露自己的身份,留下自己的足迹。 能被魏忠贤派来作为护龙卫的接应太监,这间民居中的小太监们,当然也不会是什么笨人,他们,可都是魏忠贤的心腹! 一个个的,都机灵的很! 天子便服而来,他们便口称主上,这就是小太监们见机行事,猜到了天启帝不想暴露身份的心思。 天子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就证明,这护龙卫据点中的几个小太监,没有什么能够在天子面前刷好感度的机会。 更刷不上什么眼熟。 而天启帝走入了那间放着天子常服的房间之后,小太监们都激动了起来,要知道,天启帝身边平时跟着的太监,可都是魏忠贤! 很多时候,天启帝的话,还有天启帝的意思,都是让身边的太监宦官去传达。 而这,就是小太监们的机会了! 天启帝唯一认识的小栗子,此时已经被天启帝派去了英国公府,下一个能被天启帝所用的小太监,即便不会被天启帝带去宫中,也必然会被魏忠贤重用! 众人瞩目之下,侧室之中,一抹明黄色,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陛下,出来了! 小太监们的心中,涌出了这几个字。 进去的,是贵族朱福,走出来的,是天子,朱由校!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朕要亲征辽东,你怎么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那一抹明黄色出现的刹那间,小太监们齐刷刷五体投地,恭恭敬敬的山呼了起来。 而那满怀纠结的曹文诏,却一时没反应过来,站起身,朝着那侧室的方向脱口而出高呼道:“书生,你不要命了?!这个颜色,不是你能穿的!即便你是王爷,你是皇亲,也不可逾矩!” 可等这句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曹文诏才突然反应过来,身边的那些小太监……居然高呼的,是吾皇万岁?! 下意识的,曹文诏目瞪口呆的看向了彻底走出侧室的朱由校,指了指自己,指了指朱由校支支吾吾道:“……你……我……?” 没等曹文诏将话说完,跪在曹文诏身边的两个小太监齐齐出手,砸在了曹文诏的膝盖窝上,同时怒喝道:“见了陛下还不跪,何等失礼?!” 然而让这俩小太监完全没有想到的,却是正常来说,一个人突然间膝盖窝受到猛击,就会情不自禁使不上劲,从而跪下的这个局面,完全没有在曹文诏的身上出现。 曹文诏即便是膝盖窝受到了猛攻,却也只是身子一摇,没有跪下。 随着这一下,曹文诏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朱家天子爱微服出行这件事情,早就已经在民间传遍了,自己这从京师巷弄中遇到的,就是当今天子,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东林那帮子人总说天启帝只喜欢宅在宫中做木匠活,可是别忘了,曹文诏可是边军,更是跟着孙承宗,见多了东林做派的人。 所以曹文诏比起那些市井传闻,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而在曹文诏的眼睛中,他此时看到的,就是少年天子微服私访,没有选择繁华的京师坊市,而是去了贫民聚集的韦巷! 这足以让曹文诏对天子,产生一点改观。 “卑下辽东游击曹文诏,见过陛下!之前不知是圣驾当面,多有得罪,卑下,罪该万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曹文诏见过最大的官,也就只是极为看得上他的孙承宗,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向天子行礼,可是有样学样的学着这些小太监们山呼万岁,曹文诏还是做得到的。 更别提,让旁人去给天子进言,哪有自己亲自和天子提到辽东的事情来得方便? 眼中那名为希望的火焰燃烧了起来,曹文诏双目如炬,也不顾及那些规矩,而是昂然抬首,看着朱由校的两眼。 朱由校此时已经穿上了属于天子的明黄色的团龙窄袖圆领袍,戴上了属于天子的善翼冠,双目之中,透露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帝皇之色。 看到曹文诏的眼神,朱由校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双目直视曹文诏,高声说道:“曹将军,你的诉求,朕知道了。” “朕问你,朕,可信你否?!” 曹文诏浑身一颤,他在脑子里想过无数个和天子会面,因为一身功勋,被天子亲自接见的画面。 可如今,真的见到了不怒自威,虽然年少却满身威严,有着睥睨天下霸气的天启帝,曹文诏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了。 一个时辰前,在韦巷救下的少年,居然是当今天子! 曹文诏不由觉得,自己的人生,算是圆满了!这,也能算得上是一句救驾了吧! 听着天子的话,曹文诏狠狠的将头嗑在了地面之上,高呼道:“生命与信念,卑下,都早已交给了陛下,交给了大明。” “陛下,当然可以信任卑下!” 朱由校嘴角一挑,转眼看向曹文诏,再问道:“那么曹将军,朕问你,如今让你赶回辽东,劝说孙阁老停在原处,等朕与他会和,你有这能力否?!” 孙承宗是个驴脾气,这一点从原主的记忆中,朱由校深深的明白。 虽然说如今京师里的这帮人,都觉得是自己和孙承宗一起算计好了,可是实际上,朱由校哪能不明白,孙承宗压根就没和自己有什么交流。 原主既然已经下令让孙承宗回返,那么孙承宗那头犟驴,绝壁就会在和高第做了交接之后,立马返程。 朱由校既然要亲征辽东,那怎么可能让孙承宗离开? 要知道,孙承宗在此时的辽东,可谓是众望所归的第一人!威望也好,声望也罢,孙承宗这三个字,就足以压服辽东的骄兵悍将! 自己亲征,而且带的人马,严重紧缺,自然不可能少了辽东的骄兵悍将。 为了能够让毛文龙听话,朱由校甚至带上了袁可立! 朱由校的目的,是一战平辽。 既然要一战平辽,那又怎么可能没有足够的兵力? 听着朱由校的话,曹文诏瞠目结舌。 天子亲征? 天子亲征!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雷霆一样,狠狠的劈在了曹文诏的脑门之上。 天子既然要亲征,那为何要让高第那个无能之辈,去替代在辽东威望无可替代的孙阁老? 手心的汗,越发粘稠,曹文诏只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自己平日里根本想不到的事情。 但是下意识的,曹文诏依旧高声说道:“卑下誓死,让孙阁老驻留原地!等候陛下和孙阁老会和!” “如果孙阁老非要回乡,卑下绑,都会把孙阁老绑住!” 听着曹文诏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看向那几个小太监低声道:“小枣子你们都出去吧,朕,和曹将军有些话要说!” “顺便给朕看好门,若是英国公来了,尔等就让他进来,若是其他人,包括魏伴伴,尔等都要给朕拦下!” “明白了么?” 朱由校记忆力这一块,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朱由校记得住这个据点里,所有小太监的代号。 小栗子和小枣子,则是这些小太监们的头领。 小枣子一听,朱由校这位天子,居然能够记得自己的名字,顿时喜不自胜,尖声道:“奴婢遵命!” “即便是老祖宗亲至,奴婢,也会为陛下拦住!” 说完这句话,小枣子才突然想到,魏忠贤早就在太监们中三令五申,不让别人继续管他叫老祖宗了。 而且这一切的原因,好像还是出在面前的天子身上。 想到这里,小枣子轻轻的瞥了一眼天启帝的方向,发现天启帝没有表现出什么不爽,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着厅中除了自己和曹文诏之外,再无旁人。 朱由校走到了跪伏在地上的曹文诏身边,扶着曹文诏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 “曹将军,朕要亲征辽东,你,怎么看?”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打不过,还不是打不过? 怎么看?曹文诏哪知道自己该怎么看? 以如今辽东的局面,孙阁老能够稳定住个四六开,就极为勉强了。 在这寒冬腊月里,天启帝悍然亲征,毫无疑问,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试问谁不知道,女真本就习惯了冰天雪地的苦寒天气,加上他们的重甲步兵身披多重盔甲,根本不惧严寒。 这也是为什么女真经常在寒冬腊月里出征,而大明只能固守的主要原因。 可天启帝一旦要悍然出征的话,那么,自然不可能是打一场防御战。 天子亲征,被堵在城里暴打,这一点再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曹文诏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语言,看向朱由校恭恭敬敬说道:“启禀陛下,卑下以为,陛下万万不可此时亲征,此时正值严冬,建奴适应的了这个天气,占据了天时。” “我军据城而守,算是占据了地利。” “兵法中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天时最为重要,地利次之,人和再次之。” “如若陛下亲征,那么我军将放弃唯一仅剩的地利,去和坐拥天时的建奴作战。” “恕卑下直言,建奴战力之强,卑下生平罕见,也就前些年的浑河血战之时,卑下亲自见到了那能追着建奴打的大明将士。” “可是那支军队,因为袁应泰的无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此时的辽东,即便有着孙阁老在,也只是勉力练出了一支新军,防御作战没什么问题,但是一旦和建奴正面作战,卑下觉得,会被一战而下!” 听着曹文诏的话,朱由校反倒笑了起来,他不担心曹文诏这些人,将建奴的战力夸大。 就担心之前一直提及袁崇焕的曹文诏,会跟袁崇焕一样,将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下无,说的就像是建奴都是酒囊饭袋一般。 建奴的战斗力到底如何,这一点朱由校不知道。 但是朱由校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横的怕楞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如今的局势下,建奴就是那个光脚的,建奴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因为归根结底,如今小冰期带来的气候变化越发严重,东北虽然富庶,可作为渔猎民族的女真压根就不会种地不会开发!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建奴要么往西去雪原去草原和蒙古人抢吃的,要么就只能南下叩关,找大明的麻烦。 而此时的女真,还真就是两样都在同时操作。 可如今的蒙古虽然分裂,可是虎死威犹在,有着骑兵优势的蒙古,在此时还没有彻底弱下来。 暂时不是建奴能够碰的,更别提蒙古自己都要南下打草谷,女真去抢他们,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时间段。 所以努尔哈赤才有了想法,趁着大明易帅,让整个关宁锦防线出现了漏洞的时候,南下找一找大明的麻烦。 大明的兵员,制度腐朽几百年下来导致的战斗力锐减也不是说着玩的,真让如今孙承宗辛辛苦苦练的这一支军队,去跟建奴正面硬钢,朱由校也舍不得。 可是曹文诏话里话外的意思,偏偏都给了朱由校一种。 “陛下!不能去亲征!” 这样的意思。 但曹文诏压根就不知道,此时的建奴,已经枕戈待旦,准备趁着雪夜,将辽东的雪地染成一片鲜红了! 这一战,不得不打! 看了看曹文诏的眼睛,朱由校长叹一口气说道:“曹将军,你莫非以为,朕是要闹着玩?” “护龙卫,锦衣卫,东厂,三方来报,辽东有异动,老奴调集大军,图谋着什么。” “依朕的看法,建奴此时,就是准备在大雪正盛的时候,奇袭我大明!夺几座城,他们建奴在今年的冬天里,又能活下来不少人。” 曹文诏听着朱由校的话,不由面露惊讶,高第去替换孙承宗的消息传到了辽东之后,他就被孙承宗还有袁崇焕撵了回来。 怕他那个牛脾气留在军中,会跟上官打起来。 所以曹文诏已经断绝这些情报很长一段时间了。 “陛下,那您的意思是……不打不行?” 朱由校看向曹文诏挑了挑眉道:“既然曹将军你说到了浑河血战,那么你应当记得,昔日建奴是趁着什么样的时间,一举席卷辽东,连下我大明四十余城堡的?” 听到这句话,曹文诏虎目一瞪,脱口而出道:“陛下!卑下当然知道,就是昔日袁应泰换下熊经略的时候!” !!! 下一瞬,曹文诏想到了如今辽东正在发生的事情,一双浓眉,就拧在了一块。 曹文诏毕竟不是关羽,毕竟不是那种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面对朱由校这么明显的线索提示,曹文诏想到了一截,却没有完全想明白。 看着曹文诏的这个样子,朱由校不禁心中一叹,曹文诏那么忠心,本以为是个关羽,是个张飞,可是没想到,却只是一个许褚。 但是许褚也总比啥都没有要强,自己又不是好人妻的曹老板,自己的这个许褚,就好好的当自己手中,最为锋利的剑刃好了。 “朕深知建奴擅长用间,对大明各方官员,将领,也有所了解。” “既然冬天,老奴一定会有大动作。” “那么朕,就给他们一个天赐良机!” “利用无能无胆的鼠辈高第,去替换辽东铁壁孙阁老!换取老奴倾巢而出!” “朕再亲自率领精兵,跟老奴,一决生死!” “此时,曹将军,你觉得朕,该不该亲征?” 朱由校在心中暗叹,假话说了一百遍,自己听着,也是真话了,原主留下的这个坑,总算是埋平了。 高第替换孙承宗这个在军人眼中极为不智的招数,现在在朱由校的心中,已经成了自己定下的计划。 曹文诏看了看朱由校,一双大眼眨巴了一下,低声问道:“难道一切,都在陛下的计划当中?” “可若是老奴亲率大军扑向辽东,而且是倾巢而出,大明即便是据城而守,都不一定能够保得住平安啊。” “新兵蛋子,面对建奴的兵就两腿打颤,更别说去和他们交战了。” “何况,如今大明,又哪来的精兵……京师之中,三大营荒废多年,京营的操练也不够……最精锐的,难道不就是九边的守军么?” “严冬之下,火器不甚好使,所以野战之中,大明必然是劣势。” “陛下,还请三思!” 虽然说曹文诏是个许褚,但是基础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大明在野战方面,和女真的差距本来就大,面对严冬的情况下,这差距更是被扩大了无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说天启帝一腔孤勇想要亲自领军去和建奴决一死战,的确能够鼓舞士气。 可是同样的,打不过,还不是打不过? 第一百三十章 轰他娘的? 朱由校一看曹文诏脸上,那欲语还休的表情,就能够知道曹文诏的想法和心思。 有一说一,还是大明顽疾沉疴,实在是太久了,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大明除开九边之外的其他卫所,现在大部分都已经糜烂不堪,基本没啥太大战斗力了。 曹文诏久居行伍,见到的实在是太多了,自然也对自己这个天子,想要带人去亲征辽东那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这件事,抱有怀疑的态度。 食指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椅子扶手,朱由校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了一抹精芒,看向曹文诏说道:“曹将军,谁说天子亲征,就非要出城主动迎敌的?” “如今建奴势大,大明势微,朕又岂会带着大明的大好男儿,去打开城门和坐拥天时的建奴硬碰硬。” “所以曹将军,不知你快马加鞭,可否在十一月中旬之前,赶到宁远城,让袁崇焕封城许进不许出,严查暗探,同时让袁崇焕去将辽东大部分的火器,火炮,全部调集到宁远?” 一听到朱由校说到火炮,又提到了擅长打炮、运用炮兵的袁崇焕,曹文诏的战场经验瞬间就奏效了。 宁远是一座坚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孙承宗和袁崇焕,可能打仗这事儿上边,表现得挺一般,然而他们修筑防御工事的能力,确实是天底下说得上号的。 关宁锦的防御线,在彻底被送出去之前,一直都是建奴心中最大的刺。 如鲠在喉! 这一点,曹文诏知道的很清楚,所以在听到朱由校的这一番话之后,曹文诏一摸自己的胡子,喜笑颜开道:“陛下,您的意思是,不仅仅要让孙阁老待到您御驾亲征,而且还要让袁兵备调集火炮,准备打一波防守反击?” “轰他娘的一波?” 朱由校看了看曹文诏,点了点头道:“没错,而且京师中,如今也有了新式的火器,足以精准的在万军之中刺杀敌军主将,所以这一战,朕准备亲自当鱼饵,诱骗建奴倾巢而出,围攻宁远城!” 建奴的行军习惯,曹文诏久在边关又如何不知,虽然说努尔哈赤等真正的首领,不会出现在冲锋的第一线上,可是同样的,他们也决计不会离的太远。 因为军纪这个东西,不仅仅只是大明军纪涣散,建奴的军纪,其实也差不多。 甚至比起明人而言,建奴更像是茹毛饮血的野兽一般。 狼王不想着第一个去狩猎,做主攻也就算了,又怎么可能一场战斗中,狼王都不带出手的呢? “不知……陛下可否让我见识一下,这新式的火器……” 曹文诏听到朱由校说有新式火器的时候,耳朵就竖了起来。 大部分的大明战士,之所以能在夏天秋天,和女真打的难舍难分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明军大规模的火器使用。 毕竟像是曹文诏这样,单人独骑敢于在敌军之中冲上几个来回的猛人,还是不多的。 可即便是敢单人冲阵,曹文诏也不觉得自己能正面挨上火炮的弹丸还能活下来。 既然天启帝说,已经有了新式的火器,而且还能万军之中精准的刺杀敌军主将,那么曹文诏自然想着,能不能先了解一下这新式的火器,避免日后,莫名其妙的挨了黑枪。 有一分提防,总比完全不知情要好。 看着曹文诏脸上好奇的表情,朱由校挑了挑眉道:“一会新城侯到了,朕看看京营卷宗之后,带你去西苑,曹将军可在西苑见识见识朕所说的新式火器,同样,也可以在西苑武库取一把自己的趁手兵器,算是朕赐你的,以作防身杀敌之用!” “今日,朕得曹将军,如昔日曹孟德得典许也。” “曹将军,可愿为朕之典许?” 听天启帝说要赐自己兵器,曹文诏连连摇头道:“陛下,我不需要兵器,京中所谓宝刀名剑我也见过不少,真的不如我昔日在故乡找铁匠打造的百炼刀。” “更别提我这次回京之后,在京营中,看到的是无数京营袍泽们,手中的武器,甚至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旧腐朽之物。” “虽然我知道,陛下赐我的武器,应当是陛下的珍藏,也是陛下对老曹我看重和喜爱的方式,我自然会以命相报。” “可是,陛下赐我一把武器,我也只是拿去府上供起来,倒不如趁此机会,老曹斗胆,请求陛下大验天下兵备,看看有多少,是不合格不合标不能用的!” “而后重整军备,让大明战士,有甲可着,有刀可舞!” “军人,是要为国征战的,是国家最锋利的獠牙和利爪,可如果连军人的武器,甲胄,都不堪一击的话,这獠牙和利爪,也就是个笑话了。” 虽然说一时没想明白这典许到底是什么人,可是曹文诏很清楚,曹孟德是何许人也。 乱世之枭雄!曹操! 那么这典许,也就是曹操手下的大将没跑了! 没看到曹操将典韦说成吾之恶来么?! 所以听到朱由校将自己比作典许的时候,曹文诏心中,也是乐开了花。 然而朱由校听着曹文诏的这番话,脸上的表情,却变得玩味了起来。 曹文诏这一番话,透露着一股子文绉绉的气儿。 可不是什么无脑猛男能够说出来的话! 虽然说朱由校能够听得出来,曹文诏的确是想着大明,想要让大明变得更好,可是朱由校却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道:“曹将军,这一番话,可不像是你能够说出来的。” “来,告诉朕,是不是孙阁老和袁吹牛,私底下一直在抱怨军中兵备不足,被你听到了?” 朱由校这虽然是调侃,可是却说出来了事实! 孙承宗和袁崇焕,的确私底下多次抱怨过,大明的军备力量不够,导致将士们的棉服和武器品质参差不齐。 而曹文诏也只是看着天启帝没什么架子,趁着这个龙颜大悦的时候,就下意识的结合了自己的一番看法加上在边关和孙承宗他们学的话,就说了出来。 可是听到朱由校的话,曹文诏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声。 他似乎忘了,面前的这位天子,可是极为善变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启1625 关于当今天子的事情,传闻,曹文诏一路自辽东而来,可以说是耳朵都听出了茧子来。 除了天启帝那为人称道的癖好和爱好之外,最被人说的多的,就是天启帝的善变这一块了! 动辄朝令夕改,甚至连自己许了几个官出去都不知道! 导致整个朝堂动辄五六七八个尚书同堂! 这一点,曹文诏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因为他的顶头上司,孙阁老身上的兵部尚书,也还没下。 紧接着去顶替孙承宗的高第,头上也挂了个兵部尚书! 而且,京师中,现在也同样还有着兵部尚书! 这么混乱的关系,天启帝都不去管理,再加上天启帝此时让曹文诏觉得极为不善的眼神,曹文诏一梗脖子,高声道:“陛下,没有其他人,都是卑下一人之言!” 要杀要剐,都是我老曹一个人背! 万万不可拖累了孙阁老和袁兵备! 辽东可少文诏,不可少孙袁! 短短片刻间,曹文诏的脑子里,就闪过了无数的绝命词。 朱由校看着曹文诏这个表现,不禁摇了摇头,低声道:“曹将军,你想哪去了?朕也知道,如今大明的兵甲不全这件事情,乃至于此次朕要亲征,连神机营都没法凑出来!” “然而如今辽东紧急,朕的计划已经开始运作了,建奴那边,也已经开始了动作。” “军情似火,不可拖延。” “所以只有等辽东之战回来之后,朕,才有时间来好好的重整大明江山。” “毕竟大明如今顶用的刀枪剑戟盔甲火器,大半都在辽东了!” 听着天启帝的这番话,曹文诏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是放了下去。 将军就该百战死,死在自己的一句话之下,算什么事? 而且听天启帝的分析,曹文诏反而觉得,天启帝是个懂兵,知兵之人!无论哪方面,天启帝都能分析的头头是道,让他这个百战将军,都不觉得有什么差错。 虽然说天启帝可能低估了建奴的战斗力,可是坚城宁远做盾,天子亲自坐镇,军民一心,将士们发挥出远超平常的战斗力,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况,这一战的主力武器,还得是守城利器的火炮! 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宁远之战打成了固守待援。 可天子被围,哪能天下不出兵去解围的? 建奴再能打,曹文诏也没觉得建奴能够一打一百啊! 没错,曹文诏作为一个猛男,通常在辽东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追着几十个建奴跑,所以在他的眼里,建奴没什么好怕的。 而且,作为一个莽夫,曹文诏也不知道如今北京城里的暗流涌动。 在他看来,天启帝是天下之主,是天子,是皇帝。 那么天启帝一旦真的被困在了宁远城,天下自然发兵去救援! 毕竟说到底,如今的天启帝虽然放任魏忠贤干了不少的事情,可终究还没到那个天下背弃的地步。 至少辽东军,还是比较吃天启帝这块牌子的。 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曹文诏看着天启帝说道:“既然如此,还请陛下给卑下密诏,不然袁兵备那边,卑下不好调动。” “袁兵备……除了平日里爱吹牛之外,其实也是个驴性子,不好劝,而且还只听孙阁老一个人的!” “卑下快马加鞭不停歇,定能在十一月中旬之前,将这两件事情做好!不让陛下失望!” “卑下,晚上连夜出发!” 看了看曹文诏,朱由校从自己的腰上解下了一把短枪,递了过去。 “此物,乃天启1625,是一把新式火器,种类,朕定名为左轮铳。” “有六发弹丸,一会到西苑之后,朕再给你配上三十发,教授你如何使用。” “如今世间,仅此一把!” “朕希望,曹将军,能将这天启1625,好好的用在它应该用的地方!” 曹文诏颤抖着手,接过了天启帝递来的左轮铳,瓮声瓮气道:“可是陛下……臣平日作战,都是冲在最前,不擅箭法,如何能使的这火铳?” 这沉重的火铳代表着的恩宠,曹文诏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可是曹文诏也不是没见过火器,曹文诏也同样用过火器,可是用曹文诏的话来说,那就是火器这东西,他玩不来! 比起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火器,曹文诏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大刀和长枪! 至少,自己的那些武器,更加安全。 然而这是天启帝的自用之物,而且还是世间仅此一把的武器,天启帝更是亲自交到了他的手上。 曹文诏也同样明白,这份礼物,这把火铳,他接也接,不接,也得接! 这代表的,是天子的恩赐,是皇室的馈赠!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辽东游击,他没有资格去拒绝! 朱由校看了看曹文诏,摊开了双手道:“朕知道,曹将军你是一员猛将,可是曹将军,你要知道,在三国演义中,马超用铜锤,典韦用短戟,许褚用飞石!” “他们,可都是猛将!” “他们,也同样使用暗器!” “更别提黄汉升和赵子龙,都有一手好箭法!” “这中远距离的杀敌武器,曹将军,你觉得重不重要?” “左轮铳不同于弓箭,需要那么长时间的训练。” “朕想,以曹将军之能,短时间内,就能使的有模有样。” 听着朱由校的这一番话,曹文诏不由思索了起来。 的确,就像是天启帝所说的一样,曹文诏爱看的三国中,那些有名有姓的武将,大部分都有着一手可以在中远程杀人的绝技。 而自己蒙天启帝看重,连短时间能使得有模有样都说出来了,自己也没法折了天启帝的面子。 于是曹文诏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这把被天启帝命名为天启1625的左轮铳,磕头谢恩。 朱由校可不仅仅只是折腾了以98K为原型的天启铳,西苑那边,现在早就被朱由校改成了一个兵器研究所和冶炼之处。 随着时间的流逝,朱由校的不少图纸,也被那些大明的顶级匠人们,复刻出了能用的零件。 所以,以柯尔特1851为原型的左轮铳,也应运而生。 朱由校原本就打算留着这一把,给自己好好收藏防身。 但是见到了曹文诏,爱才心切的他,直接就送了出去。 因为虽然说这左轮铳,如今世界上只有这一把,但是能用的零件,随时都能够让朱由校,去组装。 “陛下,新城侯到!” 伴随着一声尖细的呼声,朱由校嘴角一挑,张维贤终于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陛下,请! 听到张维贤到了,曹文诏也不急了,如今和天启帝碰了个会面,而且还接受了天启帝独一无二的赏赐,曹文诏觉得,自己多少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不虚,不怂! 即便这是大明如今的武勋贵族第一人,是大明所有武人的顶头上司最终梦想。 曹文诏觉得面对他,自己也不会腿软。 可是真当一身常服,推开了大门的那个老头儿出现的瞬间,曹文诏忍不住就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呼道:“卑下辽东孙阁老麾下游击曹文诏,见过英国公!” 虽然心里觉得自己不会虚,可是曹文诏的身体,却极为诚实,毕竟武人的巅峰,就是英国公。 虽然说张维贤的英国公,是世袭罔替来的,可是这也不妨碍大明所有的武人,对于国公的艳羡。 谁又不想当国公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呢? 张维贤一听这熟悉的英国公三个字,顿时就两腿一软。 自己都成新城侯了,咋还有人管自己叫英国公呢? 私底下叫叫也就得了,咋,当着天子的面也这么叫,嫌我老张活的长,巴不得我老张早点死? 下意识的,张维贤就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曹文诏,看到了曹文诏手里拿着的天启1625。 哦,没事了,天子近臣,还是自己没见过的,想必是从外边叫回来的,那管自己叫英国公。 用个不知者不罪,就能圆过去。 想到这里,张维贤面嗪微笑,伸出双手扶起了曹文诏,笑道:“曹将军莫要瞎说,这里只有新城侯,哪来的什么英国公。” 朱由校看着这两人的动作,眼神,朱由校心中忍不住想笑。 这两人表现得,多少有那么点谨小慎微了,虽然说自己这个天子在这里,可是这两人的这个表现,多少有那么点搞笑。 一个用最硬的肢体动作,做了最怂的事。 一个不停的打量着天子,两股战战,却还要强做镇定,去搀扶另外一个人起身。 “行了,新城侯,曹游击,你们俩起身吧,这里也就你我他三人,战战兢兢,给谁看?!” “朕,想看的不是战战兢兢的大明男儿,朕,想看的是威武自信的大明虎狼!” 看不下去的朱由校开了腔,也给这两人解了围。 张维贤长吁一口气,从自己背着的背囊中,取出了一卷卷宗,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朱由校手中。 “陛下,老臣幸不辱命,京营年轻一代的名册,尽在此处了!” 朱由校呵呵一笑,看了看张维贤道:“新城侯辛苦了。” 顺手,朱由校就打开了这份名录。 之所以要找张维贤要这一份名录,实在是因为如今的大明朝军中,可以说一句青黄不接。 虽然通过朱纯臣那货,朱由校知道了大明那一大堆的靖难功臣之后里边能用的人也有不少。 可现在这个阶段,哪有什么时间让朱由校去一个一个的筛选。 反倒不如找一下京营名录,将原本历史上那些在晚明,在明末留下了不朽功勋的京营出身武将,给挖出来。 更别提本身朱由校就打算组建新兴的武勋贵族来抗衡老旧的武勋体系,这帮人,自然是需要用的!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当先让朱由校发现的两个熟悉名字,就是黄得功和孙应元,而后,又有好几个朱由校有着印象,但是印象没有这两人深刻的名字,出现在了朱由校的眼中。 挥了挥手,朱由校看着张维贤道:“张爱卿!去京营,给我把这几个人叫过来!” “朕要见他们!” 张维贤一听又有了新任务,连声说道:“臣遵旨!” 可是两只耳朵竖起来的曹文诏也好奇了起来,让天启帝这般欣喜的人,定然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没准,也是跟自己一样的武将! 所以才会被天启帝这么急着召见! 当即,曹文诏也双眼放光的看着朱由校道:“陛下!卑下请缨,和新城侯一同去京营视察!顺便将这几人调来!” “如若他们不愿意,卑下就把他们揍服了带来!” 一听曹文诏这话,场中的朱由校和张维贤,都变了神色。 朱由校是能够猜到曹文诏心思的,这货,除了是个莽夫之外,更是一个武痴,所以曹文诏当时在韦巷的时候,才二话不说大打出手,将那帮青皮全部放倒。 而后更是一直在抱怨,军中没人是他的对手! 眼见到自己这个皇帝,在看到了几个人的名字之后,就高兴了起来,曹文诏自然会下意识的以为,那几个人,都是能打的猛人! 想和他们去切磋一番。 而张维贤的心态,就更为别扭了。 虽然说如今京营问题一大堆,还有一大堆吃空饷的,可是也不是随便哪个来自边关的人,就能够打包票把京营的精锐,揍趴下的吧? 至于怀疑天启帝的用人识人,这一点张维贤倒是不敢。 毕竟说到底,自从见识了天启铳和护龙卫的真实实力之后,张维贤就差没跟魏忠贤一样,给自己的这位陛下当神仙供起来了。 既然天启帝说了这几个人能用,那么张维贤直接就默认,这几个人肯定有非凡之处。 朱由校乐呵呵的看着两人,嘴角一挑道:“如果你们两人都去了,朕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朕也随你们一同去京营,顺带着审查一番。” “说实话,朕,好像还没正儿八经的检阅过京营呢!” 一听这话,曹文诏两眼放光高呼道:“这!再好不过了!” 可是张维贤的整张脸却垮了下去。 京营啊! 现在的京营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张维贤比谁都明白,所以张维贤才主动请罪,让天启帝降了自己的爵,治了自己的罪。 可是天启帝没见到京营的样子时,就已经将自己一个国公降到了侯爵。 真见到了京营那副样子,自己这个侯爷,没准还得再降降! 可是天启帝都说了想去京营,张维贤哪敢阻拦。 只能有气无力的应道:“臣来带路!陛下,请!” 第一百三十三章 臣,遵旨! 张维贤的有气无力并不是没有道理。 何况张维贤也清楚,天启帝是知道京营有很大问题的。 不然天启帝之前也不会和自己说那么多,甚至打算等亲征回来,挟大胜之威,重整京营。 可实际上京营的问题,何止天启帝现在知道的那些? 满编制的京营,按理来说能够容纳六七十万大军,但是实际上从土木堡那一波之后,京营就几乎没满编过! 而且自从土木堡之后的北京防卫战结束后,京营最后的荣光,也就随之告一段落。 紧接着的,是长达一百多年中,京营士卒们因为他们兵户的特殊性,以及廉价性,被抽调的到处都是。 做工匠活,挖地宫修陵墓,疏通河道,将好好的战争部队,活生生干成了工程兵也就得了。 还因为文官,武官,宦官,三方分权,导致整个京营的制度,极为混乱。 连操场都没人修,连最基本的粮饷都供应不上! 直接导致每年京营都有一大把的逃兵! 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上,京营七十二卫,张维贤估摸着自己上一次在天启皇帝登基之后检阅的人数,十二万,现在顶天了还能有个七八万! 完事更可怕的来了。 这七八万人里,能够挑出去打仗的青壮,顶多七八千! 别的,都是老弱病残! 张维贤已经可以想象到,等天启帝检阅了京营之后,自己的惨样了。 谁让自己,是执掌京营的人呢? 然而等张维贤带着天启帝和曹文诏到了京营驻扎的地方之后,张维贤却发现,朱由校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多难看。 反而,甚至有些欣喜的感觉! 朱由校为什么欣喜? 当然是因为,这足以容纳大明鼎盛之时六七十万人训练的偌大京营营盘场地,现在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空地! 虽然还能看到不少穿着大明士兵服装的人来来往往,可是这些人一个个的面黄肌瘦,而且看上去年纪也都挺大了。 这些人,如果用不上的话,完全可以裁撤掉! 更何况这些人,朱由校觉得,没准他们还能够真就直接转化一下,让他们做他们已经习惯了的事情,捯饬生意,补贴京营! 要知道,朱由校是军人出身,他太明白现在的京营,对自己的好处到底有多大了! 空旷的场地,足够朱由校征发训练新军,已经做生意倒卖军资习惯了的那些旧京营将士,除了已经彻底堕落为地痞流氓的那些必须裁撤掉之外,其余的,都可以做生意来为新的京营赚钱输血。 他们可也是组建了自己的商业圈的! 加上原本历史上的崇祯二年,己巳之变,皇太极率领十余万精锐绕过已经出现缺口的关宁锦防线,直扑北京城下。 这一场导致袁崇焕丢了脑袋的战役中,现在这京营里的几万老弱病残,可是牢牢的把守住了整个北京城好几天!等到了袁崇焕率领的大军驰援! 这说明,虽然说这帮人不太中用,却也远比原本历史上,崇祯十七年那些出城即溃逃的逃兵要强的多! 里边的可用之人,也远比崇祯在东林那帮人的操控下,瞎搞了整整十几年的那个京营,要多得多! 张维贤看着朱由校的表情,松了一口气,可是曹文诏却翻了个白眼跪在了朱由校面前高声说道:“启禀陛下,京营如今是这幅模样,故而卑下之前恳请陛下,能够重整京营。” “自洪武以来,京营一直是大明军队中,最为彪悍凶猛的军队,在永乐年间,京师三大营更是打的草原异族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不敬。” “可如今京营管理混乱,操练不足,兵甲不齐,连军马粮草都供应不上!” “这般的京营,还如何保卫京师,还如何,能够配得上他们当初京师三大营的赫赫威名?!” “陛下,京营,不整顿,不行了!” 朱由校看了看曹文诏,笑道:“朕知道,所以京师三大营的称号,自今日起,取消。” “新城侯,你且记下,朕走之后,你再另行召集京营集合。” “另外在朕亲征期间,新城侯要谨记,在京营中,有着一门手艺的手艺人,会经商的商人,写一份名单,那些彻底沦落为地痞青皮,恶霸保镖之辈,则另写一份名单,朕归来之日,这些人,杀了祭旗,也告诉其他人,朕,是敢杀人的!” 听着朱由校这用平淡语气所说出来的话,张维贤却只觉得脊背生寒。 天启帝说的轻巧,可是这几万的京营人马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成了天启帝口中的地痞青皮,恶霸保镖!在京师外为祸一方! 而且这些人,还或多或少的都跟京中的贵人,有一定的联系! 天启帝一句杀了,那就是几万颗人头,滚滚落地! 祭旗? 什么样的旗,才能够资格,用这么多的人头去祭?! 但是天启帝的性子,张维贤觉得自己如今,也算是摸得差不多了。 天启帝说杀,那么,十有八九就会杀了。 君不见东林那么多号称清流的文人,被天启帝授意的魏忠贤,杀了个人头滚滚? 天启初年占据了整个朝堂的东林,如今人人自危,不敢公开声明自己是东林的这个影响,就可见一斑! 除非他们,能够表现出能让天启帝侧目的能力。 就像是这个曹文诏一般,即便是曹文诏丝毫没有礼数,而且还动不动就打断上官说话,可天启帝就是喜欢,甚至,还将自己的配枪,送给了他! 就像是孙承宗一样,虽然说是东林出身,可是能带兵,能打仗,能够修筑防御线,天启帝死活就在魏忠贤的手中,将孙承宗保了下来,到现在,都还是巡视辽东的督师! 可是张维贤清楚啊,如果真有那个能耐,能被挖走的,早就被挖走了,怎么可能跑去当地痞,当青皮? 去横行乡里,欺善怕恶? 然而天启帝已经吩咐了下来,自己还想当这大明朝的官,还做着一门双国公的梦,自己就必须要去听话! 所以张维贤只能苦着脸,双手抱拳道:“臣,遵旨!”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是也不是? 踏入了京营之后,朱由校就没再说让张维贤带路了,毕竟这空空荡荡的京营中,朱由校也不觉得,自己会迷路。 看着走在前方的朱由校,虽然张维贤同意了朱由校的要求,可张维贤的内心中,却还是不住的觉得自己胆寒。 这少年天子,自己亲手扶立的少年天子,果然不愧是老朱家的血脉。 杀人?对于老朱家的血脉而言,又能算什么? 老朱家最为英明的两个皇帝,谁不是杀的人头滚滚?成祖朱棣,更是开创了灭十族的先河。 可是张维贤怕啊!即便是朱由校表现了自己英明果决,而且颇有城府心计的一面,张维贤也怕朱由校,是个好高骛远之辈。 虽然张维贤信任朱由校,信任朱由校,是个愿意改革的皇帝,愿意重整河山的皇帝。 然而,更为让张维贤担忧的,却恰好也是这一点。 国朝养士二百多年,到如今,文人士子集团,已经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旁枝错节,深深的扎入了大明这个帝国的血肉之中。 天启帝要将旧的规则打破,要建立新的规则,就无可避免的会和这二百余年养起来的文人士子集团以及他们身后的财阀地主集团,站在对立面上。 张维贤清楚,朱由校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先定辽东,挟大胜之威,来改革涤清国朝。 然而,虽然自己没亲自上过战场,可张维贤好歹也是大明武勋第一人,他对于战场,最基础的了解,还是有的。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万一,辽东真的出现了一点什么情况,万一,天启帝真的输了。 那么顷刻间,大明朝的崩溃,就将来临! 越靠近天启帝出征之时,张维贤内心就越发无法平静。 毕竟此时的大明朝,是真的输不起了,本就江山风雨飘摇之时,百姓怨声载道之际,天启帝再上演一出土木堡。 天下,将无人再信朱明皇室! “噗噗!” 突然间响起的跪地声音,打断了张维贤的思路,两个年轻小伙,此时正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跪在朱由校的面前。 “标下京营士卒黄得功(孙应元)!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标下,见过英国公!” 听着这两人的齐呼,张维贤不由面颊再次抽了起来。 做了这么久的英国公,突然成了新城侯,即便是自己吩咐了下去,可是其他人,却也还是容易脱口而出,称呼自己为英国公。 然而朱由校,却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看着跪地的两个小年轻,嘴角挑起。 这两人,一个是后来的江北四镇之一,战功赫赫,威风八面,另一个,则是这人最为信任的副手,也同样在原本历史上的抗清和剿匪战事中,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看向了那个自称黄得功的小将,笑道:“行了,你二人,起身吧!” “知道朕找你们,是有什么事么?” 黄得功二人站起身来,相视一眼,纷纷摇头,连声道:“标下不知!” 他们二人本身都已经打点好了行装,打算趁着京营天天有逃兵的这个时期,一起前去辽东投军,成为真真正正的军人,也不枉费了自己一身武艺和满腔热血。 即便是被打死,也总好过天天在京营中,受那些腌臜气! 织草鞋,卖斗笠,甚至还将京营中的武器偷出去倒卖换银钱。 这是军人该做的事? 在这两小年轻的眼中,军人,就是应该保家卫国,捍卫国家尊严的存在! 所以在现在这个时间段中,他们二人一同选择的,就是那辽东! 只有辽东,方才是好汉该去的战场! 可是突然而来的调令,却让二人摸不着头脑了起来。 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天子,突然要召见他们,甚至于还是在天子到了京营之后,他两才得到的消息! 所以他两,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去做,匆匆的对了一下词,就赶了过来。 朱由校看着二人背上背着的包囊,嘴角一挑,轻声道:“你二人,莫不是想当逃兵?” 京营里每天都有人溜走这件事,朱由校是清楚的,五军都督府那边的人马每天抓的人,除了逃兵之外,也有一些无依无靠的人,用于填充京营,方便他们占役。 可是朱由校却没想到,原本在历史上留下了赫赫威名,为大明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的黄得功和孙应元,居然也都打点好了行装,准备从京营中开溜! 听着天子的话,黄得功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双目瞪着天启帝说道:“陛下!你看看这京营!这是军人该呆的地方么?” “每日操练之人不过二三百!坐吃空饷,群官忙着争权夺利,丝毫不顾京营整备!” “我和应元兄,是待不下去了!” “不如准备行李,前去辽东投军,哪怕是死在辽东战场之上,也胜过在这京营看着他们蝇营狗苟!” “若有一日权在手!杀尽京营无用狗!” 孙应元看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却也连声点头应和道:“俺也一样!” 听着这两人的话,朱由校那变得严厉的眼神,温和了下来。 甚至听着黄得功的那句打油诗,朱由校更是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穿越回了现代。 因为现代,类似那种模式的打油诗,实在可以说得上一句层出不穷。 这两人,原来是想弃了京营职务兵户,去辽东投军。 想到这一点,朱由校的面色也温和了下来,在他的记忆中,黄得功虽然说是京营名将,实际上,他却是在辽东履立军功,被提拔起来的。 本身朱由校还在想,是不是这个世界的问题,所以黄得功还没成为黄闯子,就已经在京营里而不是在辽东了。 可是现在一看,朱由校方才恍然大悟,这货,原本就是京营里的人,跑去辽东立了功,然后再回京营,方才名正言顺。 “你二人,是想去辽东投军,杀鞑子,杀建奴?” 摸着下巴的朱由校轻声说道。 听着朱由校的话,站在朱由校身后的曹文诏也大步向前,走到了黄得功二人面前,跪在了他们的身边,面向天启帝道:“启禀陛下!这种事情,卑下在辽东,见多了!” “总有京营,或者其他卫所的有志兄弟袍泽,前来辽东投军!” 朱由校打量了一下曹文诏,知道这是曹文诏起了同理心,于是摆了摆手道:“行了,怎么又跪了一个,朕说了,你们起来。” “至于黄得功,孙应元,你们二人,是想去辽东?” “朕最后问你们一次,是也不是?”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又有什么看法? 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互视对方一眼,齐齐看向天启帝郑重说道:“是!我们,要去辽东!” 听着这二人的回话,朱由校哈哈大笑了起来,伸出手,扶起这跪地的几人。 朱由校笑道:“既然如此,你们也不用整理行囊了,朕不日就要点兵亲征辽东,一举平辽,你二人,且就随朕一同去吧!” “正好,在这些天里,你们两人,也能把你们的本事,给朕好好看看!” 朱由校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劈在了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的头上,他们二人作为京营士卒,就在这天子脚下,受到的听到的关于天启帝的负面消息,自然是最多的。 甚至于他们都多次亲眼目睹,锦衣缇骑破门抄家,老幼不留! 这也是为何这两人,虽然知道天启帝是皇帝,却也敢于愤愤然直接当着天启帝顶牛的原因。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背着一身骂名的天启帝找自己二人,肯定不会是有什么好事,没准就是要杀个人玩,也不一定。 毕竟说到底,天启帝放任魏忠贤揽权,捞钱,的确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去了辽东,成为了军饷。 可天子脚下的京营,却没有分到半点好处! 所以黄得功他们自然不知道天启帝一点好,反而只觉得那些说书人,那些走街串巷的文人清流们所说无误,当今天子,庸碌无能! 然而在如今真的见到了的时候,黄孙二人方才发现,面前的天子,似乎并不像是民间传闻里的那般庸碌残暴,而是有那么几分英武果决的样子! 跟在天启帝身边的,也不是传闻中的太监宦官之辈,反而却是英国公张维贤,和另外一个赳赳武夫! 而且,天启帝居然也不因为他们二人的僭越之言,而勃然大怒定他们的罪。 甚至,在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眼中,天启帝是个知情达理的人,绝非平日里听说的那般蛮狠那般残暴! 就拿逃兵来说,即便是孙黄二人是去辽东投军,但是严格点来说,这也算是逃兵! 然而在孙黄二人眼中,天启帝在得知自己二人是要去投军之后,明显态度就变化了,加上天启帝身边的赳赳武夫说情之后,更是向自己二人发出了邀请,让自己作为天子亲军,一同亲征! 这对于自视为泥腿子的孙应元与黄得功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恩典! 然而黄得功毕竟脑子比较好使,瞬息间就从狂喜中挣脱了出来,瞪着一双大眼,满眼错愕的看着天启帝朱由校,支支吾吾说道:“陛……陛……下,您方才说……您不日就要亲征辽东?” “为何偌大的京营,竟然没有一点风声?!” “此事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若要亲征辽东!还需徐徐图之!” 当场朱由校就有点蒙圈了,说好的古人好骗呢?说好的古人不聪明呢?怎么着到了他朱由校身上,但凡是个他接触过的有名有姓人物,都聪明机智的一批? 先不说魏忠贤、朱纯臣、张维贤、骆思恭这几个人精,哪怕是那几个小字辈的太监,还有自己现在见到的黄得功,都机灵的很! 黄得功之所以劝诫自己,毫无疑问,是因为黄得功做过功课,知道此时的明帝国和建奴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看了看黄得功,朱由校嘴角轻轻挑起,一字一句道:“哦?你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如果说是老谋深算的老银币,黄得功自然不会听不出朱由校的话外之意,可是偏生稚嫩,还是个嫩头青的黄得功一听朱由校的问话,表现欲顿时就起来了。 他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京营士卒,平时里哪有这种机会,能够给他表现? 能够让他可以一展胸中谋略? 当场黄得功就站起来了,看着面前的天启帝,昂首挺胸,慷慨激昂的说道:“陛下,标下之所以说万万不可,原因有三。” “其一,辽东寒苦,建奴自白山黑水中杀出来,就是为了谋求一条生路,他们的战心,远远超过大明。大明富庶,天下皆知,建奴更是垂涎已久,然而自从萨尔浒之战后,大明强壮的假象被戳破,无数的弊端,暴露了出来。” “可战之军,更是随着浑河血战等几次大战,丧失殆尽。” “虽然孙阁老熊经略等人尽心竭力,打造了如同铁桶一般的防线,然而终究防御,也只是延缓了辽东的局势,并没有彻底的解决。” “故而此时,大明缺兵少将,又如何去直面本就求生不畏死的建奴?” “标下尝闻,建奴已在关外立国,既然已经立国了,那么他们自然也需要整顿自身,不可能还和之前一样,动辄置之死地而后生,和大明拼全力。” “所以标下认为,这其一,陛下大可征发天下精壮,于京中操练,训成强军,再与建奴决一死战。” “其二,则是如今大明民心不稳,即便是天子脚下,对于大明怀有二心之人,也是层出不穷,贪官污吏,数不胜数。” “陛下,攘外必先安内啊!先将大明理顺了,就像是我们编织草鞋一样,只有顺着纹理去编织,才能得心应手,这双鞋,才不会一穿就散!” “其三,则是如今大明缺少军饷,缺乏军备,就拿京营而言,京营中,大部分的兵器经久失修,早已腐朽的不成样子,而少数好用,能用的兵器,则早已被倒卖出去,标下使了全力,也只能保存一长杆,一短兵,一三眼铳!” “兵器不利,甲胄不坚,大明将士,难道凭血肉之躯,去和那些如狼似虎的建奴,拼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军队,也是如此,没有趁手的兵器,军队,又怎么能去打仗呢?而军队作为大明的兵器,如果这把兵器腐朽不堪,那么大明,又如何用这把兵器,去征战辽东呢?” “不如徐徐图之,一步一步的,将大明整理好!” 听着黄得功这一番话,特别是其中还引经据典的那几处,朱由校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颔。 虽说黄得功的看法,有一点稚嫩,可是一代名将的雏形,他却已经具备了。 毕竟就在京营之中,编织草鞋的黄得功,居然能够将如今辽东的局势,分析的井井有条!这就说明,黄得功,只是缺少一个舞台! 看了看黄得功,朱由校说道:“善!虽然黄得功你的看法,有很多被你的视野局限住了,但是你,是个可塑之才!”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转头看向那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孙应元,挑眉道:“那孙应元,你又有什么看法?”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不是想杀人玩吗? 眼见着自己的好朋友黄得功,都这般的受到天启帝器重,更是得到了天启帝称善的赞誉之后,孙应元当然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 然而,平日里沉默寡言惯了的孙应元,在面对天启帝的提问之后,却一时哑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看着孙应元站起身支支吾吾的样子,已经得到了天启帝称赞的黄得功连忙说道:“启禀陛下,老孙他一直觉得,大明在辽东的防御线,应该组建的更加坚固才行!” 有了黄得功的解围,看着天启帝眼中的期待神色,孙应元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启禀陛下,俺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些话,俺,也就说说俺的心里话吧。” “老黄说错了一点,俺其实并不希望大明继续加固辽东的防御线,而是希望,将辽东沿线的防御坞堡,彻底连通起来,做成一张带刺的大网!” “建奴不是屡屡南下么?就让辽东那么多的堡垒,组成一张足以将建奴大军限制到寸步难行的大网!” “建奴本就人口有限,加之他们不事农桑,大明,耗得起!他们,耗不起!” “用人口,堆出来一支铁血雄师!” “只要将孙阁老的坚壁清野坚持下去,同时俺们利用坞堡的防御去练兵,建奴,不攻则自破也!” “乘着建奴大乱,届时大明已经在辽东关宁锦防线练就的百战精兵再一股脑的杀出,定然能将建奴,全部赶回白山黑水!” 听着孙应元的话,朱由校有点弄明白了他的想法,虽然说孙应元说的比较粗糙,但是在朱由校看来,孙应元就是打算在如今的辽东铁壁防御的局面上,将辽东的铁壁防线,变成刺猬! 孙承宗和袁崇焕在辽东别的没弄,但是他们的防线到了哪里,他们的城池,坞堡就修到了哪里。 宁远城,就是其中之一。 而这也就组成了大明坚壁清野防御建奴的主要手段,毕竟建奴来自白山黑水的苦寒之地,虽然说悍不畏死,而且多层套穿的复合甲,也为建奴提供了不少的防御能力。 可是面对坚固的城堡时,建奴想要轻松拿下,却有些为难。 毕竟重甲虽然提高了士兵的防御力,却同时也成为了极大的负累,穿着重甲去攀爬坞堡,是很危险的事情。 孙应元的意思,就是每个坞堡加派人马驻守,能打就打,实在打不过就互为依靠,援助退兵,强行将这些人马中那些活下来的,变成一支见惯了生死的雄师。 原本历史上,天启帝在宁远之战结束后,就差不多是这么玩的,加派人马去辽东,意图徐徐图之,结果就被弄死了。 但是朱由校却很明显的,不打算用这个法子。 加派人马去辽东?开什么玩笑!即便是原本历史上的宁远之战,只要当时袁崇焕胆子大一点,人马多一点,敢于出城追击,那辽东之乱就直接平定了! 以皮革裹尸,号哭奔去! 以红布包裹,众贼抬去! 无数原本历史上的资料记载中,所归纳出来的事实就是,占据优势兵力的建奴,在努尔哈赤重伤的时间段上,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战斗力。 甚至逼得努尔哈赤不得不行险,玩一手空城计! 要知道,在女真眼里,三国演义可不是什么小说,而是实实在在的兵法! 而努尔哈赤,更是熟读三国。 可努尔哈赤布出的空城计,不论是什么原因,袁崇焕都放弃了追击,基本可以看成袁崇焕中计了! 同样的,多尔衮和皇太极,在很多次战役中,也施展了有着三国演义影子的战法,却偏偏能够杀的大明丢盔弃甲。 而同样用了三国演义中战法的高迎祥,却因为出子午谷,而被久在陕北的孙传庭击杀。 这个很明显就说明了一个事实,在大明朝的将领们眼中,没准以为女真都是蛮子,怎么会读大明的小说? 可是偏生他们都忘了,老奴努尔哈赤,曾经是李成梁的侍卫!而且一跟,就跟了很多年! 而这李成梁何许人也?自嘉靖到万历,两朝的辽东柱石! 虽然这货养寇自重,奢侈无度,可是如果这货活着,给努尔哈赤十个胆子,亦或者再给努尔哈赤一百副盔甲,努尔哈赤也不敢公然反明! 因为努尔哈赤知道,即便是他统合了整个建州,他说的话,也没有李成梁的有用! 别说七大恨了,没准连个屁,都没有! 这就是李成梁在辽东的威望! 而跟着李成梁那么多年,而且顺利在李成梁手下成长的努尔哈赤,虽然因为异族的身份,读不了什么正经的兵法,但是小说这类的玩意,努尔哈赤还是有资格接触的。 这一接触,好家伙,整个女真的指挥,都朝着三国演义靠近了。 也别以为三国演义真的就是一本纯粹的扯淡小说,里边编纂的战法案例根本没有实际作用,只是文人幻想出来的东西。 罗贯中,罗灌水,罗造神,可是实实在在当过张士诚幕僚的! 所以其中很多战法,用在毫无防备的人身上,自然是一击即破! 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差不多明白了这些原本的人杰们的大概资质,也清楚了他们的想法在时代的局限性下,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自己哪怕是告诉他们,打女真就要按着三国演义上边的去打,也没啥用,毕竟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谁也不清楚这三国演义上的战法,会被一帮天马行空的蛮子玩出来什么样的变种。 打量了一眼摸着头,等待着自己回应的孙应元,朱由校的眼神换到了曹文诏的身上,低下头看着跪地的曹文诏说道:“曹将军,朕赐你的天启1625呢?拿出来。” 曹文诏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腰部,将别在腰间的天启1625拿了出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对天启帝说道:“陛下,在这!” 接过了曹文诏手中的天启1625,朱由校嘴角一挑,看着这三人笑道:“这是大明最新式的火器,不知道你们三位,谁敢为朕做靶?让朕试之?!” “取一斗笠,举着在三十步外,即可!” 朱由校这话一出,曹文诏三人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让他们做火器的靶子,让天启帝去射?而且距离还是三十步! 这不是想杀人玩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尔等看好了! 这个时代的火器,攻击的有效距离,也极为有限。 所以在大部分时候,大明的火器装填的,都是比较散的铁丸铅丸,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时代被火器打伤,即便是得到了治疗,却最后还是只能一命呜呼的原因。 铅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在后世现代医学的治疗下,铅中毒的问题并不算太大,可是在如今的1625,铅中毒之后,几乎只能靠着天意来确定存活。 曹文诏、黄得功、孙应元,此时都目瞪口呆,噤声无言。 毕竟,他们都听多了天启帝的负面消息,虽然今天见到了天启帝之后,对天启帝有了一定的改观,却也还没有彻底的扭转过来。 朱家皇帝,冷血无情。 当今天子,残忍暴戾! 这个印象,伴随着朱由校的话,再一次涌现了出来。 看着笑眯眯的天启帝,孙应元不由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想要站出身来。 孙应元知道,自己不太会说话,武艺也不如自己的好友黄得功,所以比起让自己的好友,亦或者那位挺身而出为他们说话的壮士去试枪,孙应元觉得,还是无足轻重的自己去试,比较合适。 更何况黄得功可是得到了天启帝的称赞,而自己的话说完之后,天启帝却提出了试枪,这很明显,是自己惹的事! 是自己,让天启帝不爽了! 抱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心态,孙应元捏紧了拳头,打算挺身而出,可是下一瞬,站在朱由校身后,那满脸苦色的英国公张维贤,却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还是让老臣,来拿着斗笠,为陛下试铳吧!” 这是罕有的能在天启帝面前,表现出自己英勇无畏,而且对大明忠心耿耿的机会,张老头儿怎么会错过? 在护龙卫中见识过天启长铳那令人发指的精准度之后,张维贤就对天启帝口中的新式火器,有了极大的兴趣。 至于担心自己被天启帝铳杀,这一点张维贤完全没有考虑过。 天启帝,可是护龙卫的总教头! 所有的护龙卫,别的不说,这火器之法,可都是天启帝训练出来的! 普普通通的护龙卫探子都能做到百发百中,没理由天启帝的枪法会差到哪去! 而这天启1625,虽说是短铳。 可张维贤很清楚,常规的护龙卫都能装备的天启铳,都是高穿透性的单点弹丸。 总不可能天启帝特意取名为天启1625,有着独特意义的短铳,就变成了散发弹丸! 加上张维贤仔细打量过,那天启1625的弹丸,和天启铳的弹丸长得相差不大,无非是大小的问题,所以张维贤确定,这天启1625,不会是散装的弹丸,不会出现大面积杀伤! 隔了三十步,而且还是伸手举着斗笠,让天启帝来试枪。 如果在这些前提下,自己还是死了,被天启帝射杀了,那么张维贤觉着,这是天启帝想让自己死,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何况如今张世泽已经入了护龙卫,更是在原成国公朱纯臣的亲自调教下,逐渐得到了天启帝的信任,甚至都能够来和自己有接触了! 很明显,是老张家要重得圣眷的征兆。 所以老张头,愿意赌一次! 朱由校看到张维贤主动请缨,嘴角一扬道:“新城侯莫非不怕朕失手?” 张维贤呵呵一笑道:“不怕!” 这一对君臣间的对话,却无声无息间,震撼了曹文诏三人,因为他们怎么样都没想到,居然是张维贤这个当朝武勋第一人,主动请缨,愿意去为天启帝试枪! 下一瞬,本就打算挺身而出的孙应元两眼一红,站出身来梗着脖子说道:“陛下,还是让俺来吧!张老大人年岁已高,没准拿不稳斗笠!” 曹文诏听着孙应元的话,一把推开孙应元,挺胸站在天启帝面前高声道:“陛下,让老曹来!老曹身为辽东军中武艺第一,自信即便是陛下走火,老曹也能躲过陛下的弹丸!” “何况,这天启1625,乃是陛下赐予老曹的!老曹作为这把左轮铳的新主人,也应该好好体验一下,这把左轮铳的威力!” 被曹文诏一把推开的孙应元还没有反应过来,黄得功却见猎心喜的看着曹文诏高呼道:“原来你就是号称辽东武艺第一的曹莽子?!” “来!跟我切磋一番如何!” 说完这句话,黄得功突然反应过来似乎漏了点什么,连忙补救道:“切磋之后,胜者,才有资格为陛下试铳!” 孙应元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如同怒虎一般,低声咆哮道:“二位兄长,张老大人,此事皆因俺而起,俺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陛下想要试,那就让俺来!” “生死有命!” 听着这三人的一团乱斗,朱由校轻笑了一声,原来这三人,是想岔了。 觉得自己要试枪,是因为孙应元的回答,没让自己满意,所以自己想要杀人。 张老头没准看出来了,自己只是想要立威,所以二话不说就站了出来。 可张老头这一挺身而出,曹文诏那几个血气方刚还不明真相的小伙子,不就等于是被一个糟老头刺激了么? 无形中的一波激将法,让曹文诏几人,争相赴死! 更是连该怎么说话都不会了! 看了看争论不休的三人,还有一脸懵逼的张维贤,朱由校长叹一声,低喝道:“尔等够了!” “尔等皆大明精兵良将,有什么好吵的?” “孙应元,你莫非以为朕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么?没正面回答你,你就觉得是朕在生气,所以要杀人泄愤?” “尔等,看好了!” 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他抬起了握着天启1625的手,朝着五十米外的一尊石狮子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左轮铳扣动的清脆响声,加上那陡然炸开的石狮头颅,都在电光火石间,落入了在场几人的眼里。 “尔等,看明白了么?” 轻轻吹了吹枪口,朱由校眼中出现了一抹冷意,低声说道。 看着天启帝这一枪的风华,曹文诏三人陷入了沉默,而张维贤更是直接开始了思考,打算好好捋一捋,天启帝为啥要试枪。 场中,突然陷入了一抹诡异的寂静里。 “哎哟喂!谁干的好事!这么大一只狮子,怎么头没了?!” 很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校场的寂静。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刘中官? 朱由校循着这个声音看了过去,却看到了一个穿着常服,却面白无须的男人满脸惊恐的看着那被自己一枪爆头的石狮。 结合上这人出来的方向,还有他的声音,朱由校很自然的,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京营里驻扎的小太监! 可这个小太监,居然也背着一个包裹,看着就像是要逃出京营似的,这一点,朱由校就不能忍了。 此时的大明王朝,虽然说远比不上从前强盛,可是在天启一朝,特别是魏忠贤掌权之后,几乎太监的整体社会地位就被抬高了。 而这个小太监,能被外放到京营来,说明这个小太监在北京城的宦官集团里,也不是毫无跟脚。 可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太监,居然都换上了常服,想要开溜? 难道朕的大明朝,民心已经如此不堪了么? 连太监,都不想干了? 朱由校冷哼一声,双目似电,看着那个小太监怒喝道:“你是何人?” 听到朱由校的怒喝,那个小太监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冲到朱由校面前,高呼道:“我……” 话还没出口,小太监眯着双眼,看清楚了朱由校身上穿着的衣服之后,啪嗒一下,就跪下来,五体投地道:“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婢冲撞了陛下,罪该万死!”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这小太监,难道是个近视? 可还没等朱由校说话,孙应元和黄得功看到这小太监样貌之后,立马就跪了下来。 黄得功看着天启帝说道:“启禀陛下……刘中官素有眼疾,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事物,而且他背着包裹,身着常服,也并非是想要逃离京营……他与标下和孙兄约好了,一同前去辽东投军!” 刘中官? 听着黄得功的这句话,朱由校双眼微眯,一字一句道:“太监也要投军,亦要报国?” “那就不再是什么太监了!刘中官,起身吧!朕赦你无罪。” “自今日起,虽然身体上的残疾,已经无法挽救了,可是你,以后可以慷慨激昂的告诉别人,你是条汉子,朕,称你为好汉!” “来,告诉朕你的本名!朕的亲征随从上,写你一个!” 虽然不知道这个刘中官到底是谁,可是朱由校却也喜欢这小太监的爱国之心。 这货明明有着近视,看不清楚事物。 可是这样一个小太监,却毅然决然的放弃了京师中的养尊处优,选择和黄得功他们一起去辽东投军。 听着朱由校的话,小太监刘中官顿时两眼就冒出了泪水,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呼喊道:“奴婢,谢过陛下,奴婢本名刘元斌!” 一个太监,能够得到天启帝的认可,能够让天启帝说他是条汉子,那么这个太监的精神世界,也就差不多圆满了。 而朱由校听到刘元斌这个名字之后,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些记载。 合着这货,也不是什么小人物! 原本的历史上,这个太监,曾经和另一个太监卢九德一同担任过勇卫营的监军!而且也曾经有自己亲自带着人马,和起义军混战取胜过。 多少也算是个人才! 不过关于这货的黑料也挺多,比如他纵兵淫掠,欺上瞒下的事情。 可是现在跪在朱由校面前的,可不是原本历史上那个一路跟着勇卫营为大明救火久了的中官监军,而是一个实打实的热血愣头青! 这也就说明,只要朱由校愿意去教育这个小太监,他的黑料,没准也就消失了! 挑了挑眉,朱由校看着曹文诏和刘元斌等人,低声道:“行了,尔等都起身,朕不是丧心病狂之辈,不可能会对忠肝义胆满心大明的壮士痛下杀手。” “刘中官,朕问你,你是想保存宦官的身份,还是想让朕,赐你一个锦衣卫的身份?” 刘元斌瞪圆了眼睛,看着天启帝,满眼的不敢置信。 他当然知道朱由校说的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保存宦官的身份,也就是自己依旧是一个名义上和实际上都是太监的人,好处是能够走上太监的升级路线,而且有天启帝的背书,魏忠贤自然会大力提拔。 而且能够用上基本宦官集团里的所有人脉。 坏处,则是自己的名声,依旧是个太监,天启帝之前亲口说出的他是个汉子,也只能让别人明面上不会去诟病他,暗地里,没准还会编排他多少的事情。 而选择一个锦衣卫的出身,好处则是体现在整个人的身份以及社会地位上。 虽然依旧是天子鹰犬,可是锦衣卫百户刘元斌,和一个司礼监小太监刘元斌,在身份上,就不一样了! 只要刘元斌不往外说,谁能知道,这个锦衣缇骑,是个没卵蛋的阉人? 加上天启帝所说出的他是个汉子,只要他能够在边关,建立一点功勋,那么得胜回朝之时,就能够享尽赞誉! 至于坏处,则是近乎没有! 有着天启帝背书,宦官集团的人脉资源,刘元斌也基本用得上! 想着这二者的区别,刘元斌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如果不是没有活路,谁又愿意一辈子当个阉人,给人为奴为婢。 阉人,不做到魏忠贤那种程度,是没有尊严可言的,包括就是宫中那些仅次于魏忠贤的大太监们,在旁人眼中,也只是个宦官,不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 而魏忠贤,虽然编排他的人不少,但是至少明面上,除了帝后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要恭恭敬敬的管魏忠贤叫一句九千岁! 刘元斌心中纠结万分,而刘元斌身边的黄得功,却再一次展现了他性如烈火的那一面。 只见黄得功一拍刘元斌的肩膀,高声道:“刘中官!还不谢过陛下大恩!一个锦衣卫的身份,我以后就能管你正大光明的叫刘兄了!” “这难道,不是你最想要的嘛?!” 黄得功说完这句话,把头转向了天启帝说道:“陛下,刘中官虽然有眼疾,身子骨也弱不禁风,可是一颗赤胆忠心,是天日可鉴的。” “而且如果将标下和孙兄比作将校,那么刘中官,则更是一员军师!” “熟读兵法,甚至多次在京营中,为我们那些袍泽,讲解兵法!” “如若不是宦官,刘兄,管辖一地的本事都有!” 朱由校听着黄得功的话,饶有兴趣的看着刘元斌,想听听他最终的选择。 是抛弃宦官阉人的身份,选择锦衣玉带的锦衣卫。 还是保留阉人的身份,任由他人侮辱贬低? 刘元斌缓过神来,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郑重的对天启帝行礼道:“奴婢,谢过陛下厚恩,奴婢愿保存宦官身份,为天子,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杀敌于千里之外 刘元斌的话,虽然在朱由校看来,并没有太过出乎他的意料。 可是在刘元斌身边的黄得功和孙应元,却都是齐刷刷的瞪圆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刘元斌身为京营中官,虽然说平日里的油水利润,都不薄。 即便是有着这眼疾,可刘元斌的小日子,却也过得有滋有味。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元斌却不愿意自甘平凡,让自己一直就在京营里边沉沦堕落下去,反而更是利用他身为太监,可以自由阅读书籍的身份,在京营的兵库中自由阅读典籍。 并且跟京营中那些还有着热血,有着为国效命的将士们,经常讨论兵法。 虽然到了如今,刘元斌的眼疾更加严重了,可是同样的,刘元斌区区一个阉人,也博得了京营中绝大部分将士们的信任和爱戴。 “刘中官!这不是你的夙愿么?若非阉人,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如今陛下已经给了你机会,你为什么还要选择,继续保存阉宦之身?” 孙应元连连低呼,而黄得功更是双目圆瞪,剑眉倒竖,怒喝道:“对啊!刘中官!你的毕生夙愿距离达成,就在面前了,你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正大光明的锦衣卫出身?” 听着二位好友的话,刘元斌的眼中流出一抹难言的神色,摇了摇头道:“我知二位的好意,更知陛下的厚爱。” “可是我刘元斌,既然已经是阉人了,即便是陛下赐予了我一个锦衣卫出身,可也不能改变我刘元斌作为阉人的事实,我也同样的无法去娶妻,生子。” “所以不如,我继续保存着我作为阉人的身份,既可以让我这残缺之身,可以作为宦官,在宫内走动,也可以如同普通军士们一样的,和大家一起出征,一起为大明,征战沙场。” 朱由校听着这三人的话,非但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皇帝,没有一点存在感,被这三人所忽视,反而为这三人之间那真挚的交情而感到惊叹。 要知道,两个能在京营混到现在,甚至还打算拍屁股去辽东捞军功的兵油子,都能够主动站出来为刘元斌这个被世人所不齿,所贬低的太监说话。 这就足够证明,刘元斌在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得功是什么人?听到曹文诏身份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和他干一架! 这样的一个武疯子,都主动说,他们是猛将,而刘元斌是谋臣! 在三国演义流行的晚明,猛将一提,必说关张,而提到谋臣,说的都是什么人?诸葛亮,法正,庞统,贾诩,程昱他们这帮子!黄得功都把刘元斌说的这么高了,就是为了让朱由校不会因为刘元斌的宦官身份而去轻视他。 至于忽视?朱由校可不觉得,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刘元斌等人,会是忽视。 这几人都机灵,察言观色必不可少。 就在这三人还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天启帝,同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陷入了沉思的张维贤突然一声大吼道:“陛下!老臣懂了!” “老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老臣敢问陛下,这天启1625,可否量产,可否装备,至少普遍装配供给给将校?” 张维贤的话一出口,黄得功三人顿时都停下了争论,纷纷看向了天启帝。 唯独是觉得自己这获得的赏赐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曹文诏,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两眼睁开,露出了一抹不敢置信。 人总有炫耀欲,炫耀自己新得的宝物。 宝物越珍贵,别人越惊讶,就越能够满足人的炫耀欲和虚荣心。 曹文诏当然也不能免俗。 天启帝御赐天下独一无二的天启1625左轮铳,这个意义所带来的价值,已经远超过了这把武器本身作为武器的价值。即便是曹文诏见识到了天启1625的威力之后,曹文诏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听到张维贤的话之后,就如同平地惊雷一般,曹文诏懵圈了。 如果说天启1625真量产了,而且能够做到将校人手一把,那自己还炫耀个屁呢? 不过很快,想明白了张维贤话中之意的黄得功却猛然一挑眉道:“陛下,难道如今大明,像是这天启1625一样的新式火器,还有其他的类别么?” “天启1625固然威力巨大,但是在标下看来,作为一把短铳,在战阵之上,一旦被敌军近身,则如同废铁,不可能作为一军将校的主战兵器,顶多辅助之用。” “而火器,大明本就有之,三眼铳,佛郎机铳,等等举不胜举。” “虽然标下还没有亲自试用过这天启1625,却也能料想到,这天启1625在陛下手中,能够命中三十步外的石狮头颅,那么必然也能命中三十步外的敌军头颅。” “自古以来短铳射程短,长铳射程长,陛下,标下想问,大明是否,有新式的长火铳?!” 听着黄得功的话,孙应元连连点头道:“俺也一样!黄兄说的,就是标下想问的!” “如果有新式的长铳,可以组织起来一支队伍,那么在俺看来,足以胜过练兵十年!” 比起冷兵器而言,火铳的训练时长,嗑药短得多。 虽然说练出一个神枪手很难,可是想要让一个从没上过战场,拿过武器的青壮学会如何开枪,却很简单! 比起日以继夜的训练,三五年才能训练出的强军。 短短一个月训练,学会了如何开枪,如何装填的火枪兵,在同兵力下在战场之上能够发挥的作用,反而更大! 大明自从永乐皇帝大肆使用火器开始,对于火器的钻研,就没有放下来过。 火铳、鸟枪、双管枪、连子铳、虎蹲炮、旋风炮、大将军炮、千子雷炮! 到现在,结合了西式工艺研发的佛郎机炮! 大明的火器,一直都在发展。 虽然说在旁人眼中,火器之道依旧是奇淫巧技,可是在京营接受了正儿八经京营训练的黄得功眼中,火器,才是战场的将来! 如今的大明朝固然是冷兵器为主,火器为辅,可是天启帝突然掏出的这把天启1625,却让黄得功看到了一丝未来。 一丝他早就在心中猜想过,却一直没有去相信的未来。 火器,取代冷兵器的地位,成为战场上的主流! 之前虽然说战场之上的将军们都知道火器好用,可是文人当权,天子不谙兵事,所以导致火器一直是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可是当今天子,是个懂行的人啊! 想到了这里,黄得功双目中出现了一抹敬意,看向天子,一字一句道:“陛下,标下还有最后一问,新式火器,是用于实战,还是用于玩乐私藏?” 听着黄得功最后的这句话,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轻声道:“自然是用于实战,甚至到了未来,朕,想要研发出,能够杀敌于千里之外的利器!” 第一百四十章 欢迎来到朕的西苑! 泱泱大明,赳赳武夫。 谁人可信过那所谓杀人于千里之外的事情? 虽然自古以来皆有方士妖道,妄称可以撒豆成兵,可以让士卒将士刀枪不入。 可是上一个所谓撒豆成兵,动辄召唤天兵天将为国御敌的,现在的骂名都还洗不清。 而那些所谓可以让士卒将士有如神助,刀枪不入的? 黄巾,白莲,都是邪教而已,在太平盛世之时,又怎敢冒出头来? 然而听着面前天启帝那轻飘飘的话语,曹文诏四人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凝重。 即便是他们的内心疯狂否认,可是他们却隐隐约约的,有点相信自己的这位陛下起来。 在今日之前,他们眼中的天启帝,还是那个来自于民间风闻中的形象。 可是到了今日,他们真的见到了天启帝之后,方才知道,这位陛下,是一个说话掷地有声的堂堂男儿! 更是一条,不拘小节,愿意称一宦官为好汉的汉子! 张维贤眯着双眼,点了点头道:“陛下,老臣相信!” “所以,还需要老臣去试靶么?” 张维贤这老梆子突然开口的话,破坏了场中凝重的气氛,更是为这京营的校场中,增添了几分生气。 朱由校呵呵笑道:“还试什么?新城侯,曹、孙、刘、黄四将,尔等随朕,去西苑吧!” “朕,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朕练出来的兵!” “这京营既然已经糜烂如此,那就等朕得胜回朝之后,再做定夺!” 这一趟来京营,朱由校已经见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人,也就不想继续在京营中呆着了,毕竟说到底,再看下去,朱由校怀疑自己会忍不住,在现在这个时间段,就直接给京营洗牌。 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今朱由校清楚,自己的势力还不够强大,毕竟他面对的敌人,不仅仅只是东林党,更是整个趴在大明王朝身上吸了两百多年血的旧贵族集团。 自己如果变法,那么势必就会和他们,彻底走上对立面上。 杨广,商纣,谁又能确保他们,是因为自己的昏聩无能而被义军讨伐呢? 可别忘了,商纣王当初的罪名中,有一大半都是商朝的先祖们编给了夏桀的! 而杨广,更是逼着士族去打高句丽,三征高句丽不仅仅打的大隋风雨飘摇,更是打的大隋士族忍无可忍。 加上还有一大批变法失败的王侯将相作为先例,朱由校当然清楚,自己必须得苟住才行,笑到最后,才算是赢。 毕竟现在的情况是朱由校一旦真的和旧贵族掀桌子宣战,那么很可能就会沦入一个王令不出皇宫的地步。 此时的大明朝,朱由校对任何人,都不是完全的信任。 两百多年,联姻,联谊,交情,荫庇,大明旧贵族的这张大网,早已将朱明缠的满满当当。 虽然说此时这张大网,看似松懈,看似留给了朱明皇室一丝缓和之际。 可是一旦天启帝真的掀桌子,这张大网就会瞬间收紧,将朱明皇室勒死! 在没有足够的实力撕破这张大网之前,朱由校只能想法子,将朱明变得强壮,枪杆子里出政权啊! 如果手里没有握住枪杆子,朱由校可以说是整夜整夜的,都睡不安稳。 谁让他和他的那些前辈们不一样,没有外挂金手指呢。 更别提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时间段,还是整个大明朝二百余年历史中,最诡谲云涌的一个时间段。 文官集团看似内斗,打的不可开交,东林、野党、齐楚浙党残余组成的阉党,各自为政,各自攻弹。 可是如果他们之间,真的闹得完全无法和解,那么怎么解释崇祯帝上台之后,大明朝堂上多党分立其乐融融瓜分大明权利的画面。 武将集团更不用说。 西南的各地土司可不都像是秦良玉一般,对大明赤胆忠心。心怀异心的上一个,死了还没多久! 东南沿海更是勾连海盗,倭奴,西寇,俨然将自己,当成了披着皇皮的海大王! 而北部挨着北京城,稍稍好点,可东北方的女真,却被养寇自重的李成梁养成了一个庞然巨兽,现在东北又多了一个养寇自重的家伙,名叫毛文龙! 虽然说不论是史书记载,还是野史传闻,毛文龙对于大明都是赤胆忠心的。 可是在毛文龙一死之后,毛文龙的旧部就二话不说带着人马投了建奴这一点,却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的。 耿仲明,孔有德,尚可喜,这三人一人擅长步军攻城,一人擅长火器大炮,另一人,虽然没有特别出挑的地方,可是作为一员大将该有的素质,都有! 这三哥们二话不说投清,可不仅仅只有他们几个人,更是带上了自己手下的大部分兵马。 孔有德这货甚至还给建奴带去了火器大炮!让建奴的战斗力飙升。 最后这三货,受尽了满清礼遇,封了三大顺王! 所以天知道毛文龙纵横皮岛的这些时间里,他的东江镇对大明朝,还有几分忠诚可言。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去辽东,非要带上袁可立的原因,因为只有袁可立,才足够压住毛文龙,不让毛文龙的小尾巴翘到天上去! 在这样的局势下,朱由校只能一步一步来,逐渐的扩充自己手里的棋子,让自己有更多的棋子,更多的牌去打。 一行人跟着天启帝朝着西苑走着,沿途上,曹文诏压低了声音,和黄得功几人一番交流之后,也算是建起了几分交情,更是许诺了他们,到了辽东之后,曹文诏请他们喝酒吃肉! 在这样的气氛下,西苑,很快就到了。 自京营到西苑,虽然路程不长,可是这沿途上,朱由校却没有让任何人带路,直直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张维贤几次欲问,却又闭上了嘴。 天子,天子,生而知之! 毕竟天知道天子怎么就跑去韦巷,捡了个辽东第一战将回来? 看着眼前园林后那冲天而起的滚滚黑烟,朱由校眼露精芒,看着曹文诏几人说道:“欢迎来到朕的西苑!”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诸君,可愿随朕往辽东? 如同一条黑龙一般腾空而起张牙舞爪的黑色雾气,源源不断运送到西苑中的煤炭木材。 若是还有朱由校的同行穿越者在这里,没准会惊呼一声破坏环境。 可是这一幕,落入了曹文诏几人眼中之后,却是另一幅样子,曹文诏还好,入京没几天,可是黄得功几人,却是一直都在京营操练,日日夜夜,都能看到整个京师中的气象。 看着远方的那些黑雾,黄得功心中一惊。 这黑雾,也就是十月才开始腾空而起,到如今,短短二十来天的时间里,天启帝就已经做下了御驾亲征的决定。 难道,是因为这西苑中的黑雾所象征的东西,给了天启帝信心? “启禀陛下,这呛人的黑雾,是何东西?” 黄得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低声询问道。 张维贤看着这浓烟,心思却飘到了过去的万历年间。 那会的京师外,也有着如同这样的情况,黑雾滔天日夜不休的情况。 各地卫所,大肆研制火器,所带来的兵仗局的景象,就是这样! 莫非,这皇家园林的西苑,如今竟然成为了天启帝,用于制造兵器的地方? 可为何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人察觉到天启帝这么大的动作? 张维贤心中惊骇莫名,但是却终究没有开口问出他心里的话来。 因为张维贤知道,自己的身份摆在这,不可能像是黄得功一样,想到啥就说啥,自己作为大明勋贵之首,必须要有自己的定力。 朱由校背对着西苑大观,正面看着面前的几人,嘴角挑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道:“这里,是朕的西苑,同样,也是属于朕的工厂!” 文武百官都知道朱由校爱做木匠活,所以朱由校干脆就大张旗鼓的在西苑山林那件事之后,将宫里的那些木材物件全部搬来了西苑。 再有之前偌大京师中的大匠全部被天启帝调到了西苑的事情作为掩护,西苑的改建,变得轰轰烈烈了起来。 何况本身西苑之前是嘉靖帝的炼丹所在,更是正德帝的豹房所在,那些巴不得朱由校步上嘉靖帝正德帝后尘的文人们,自然就没有多过注意。 加上西苑戒严,而且防守严密,没有走漏出去里边的消息,整个大明朝的文武们,居然都被瞒住了! 对外宣称的这黑烟,是因为焚烧天启帝的失败之作! 就这个幌子,居然也没有让朝中的清流士子起疑,反而是继续跟老魏太监较劲。 毕竟在他们眼中,天启帝从来都不是威胁,天启帝,只是一个被魏忠贤操控的傀儡罢了。 可是他们却忘了,被他们编排成文盲的朱由校,曾经言之有理的反驳了袁崇焕的平辽策,驳的袁崇焕没法还手,没法还击,只得悻悻然退下! 张维贤轻捻胡须,双目一亮,说道:“陛下,这工厂,莫非就是制造局,兵仗局的另一称呼?” “工匠聚集之厂,倒也的确不枉此名!” 虽然说曹文诏几人听不懂天启帝所说的工厂是什么意思,可是张维贤这一解释,他们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曹文诏不必多言,辽东的火器普及率在这个时间段的大明军队中,可以算是首屈一指的。 而黄得功,孙应元,刘元斌更是京营出身,京师三大营中神机营,可就是以擅长火器而闻名天下,他们自然也知道,兵仗局和这滚滚黑烟,能挂上什么样的关系。 这西苑,就是一处,制造火器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这西苑,到底此时,已经产了多少的火器! 曹文诏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天启1625还是不是独一无二了,虽然说如果自己的左轮铳,不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把,自己没法拿去炫耀。 可是如果整个大明,前线的将士们都能做到人手一把左轮铳,那么面对建奴的时候,能够发挥的战力,就更大了! 天启1625,能够同时装六枚子弹,换弹虽然慢,可是也远比如今的鸟铳,三眼铳来的便捷。 更别提鸟铳三眼铳正常来说,打一发就要丢了或者调转枪头作为近战武器使用,因为战场上根本没那么多时间来等鸟铳三眼铳的枪筒彻底冷却。 明军面对如狼似虎的女真,特别还是数次大败明军的女真军时,战心本来就不如建奴稳固,所以很多情况下,就是一轮定胜负,要么明军一轮齐射,吓得女真不敢追击,要么女真突破,明军溃逃。 这也是为什么明军人数明明远超建奴,可是防线却逐渐缩小,到了现在大部分的情况下,都只能据城坚守的主要原因。 这些事情,曹文诏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曹文诏更清楚,天启1625这样的左轮铳,一旦普发之后,到底能够在辽东形成多大的战斗力。 三十余步,这是左轮铳的有效射程,至少天启帝在三十余步的距离,一击将那石狮的头颅直接打爆。 而如今辽东军中最常用的火器三眼铳,有效的射程,在曹文诏眼里,甚至不到二十步! 加上左轮铳的弹丸,明显有着极强的穿透性,而且击中目标之后会产生爆炸。 这一点,更加不是三眼铳所能够比拟的! 更强的火力,更强的射速,决定了只要左轮铳上了战场,就能直接取代三眼铳的地位! 反正如今的辽东……除了那寥寥几支常用火器的精锐之外,其他的人即便是配上了火器,也就是随便开开火罢了。 心里的思绪涌起,曹文诏看着天启帝,昂首问道:“陛下,敢问这西苑工厂,如今产了多少新式火器?” 听着曹文诏的话,朱由校微微颔首,眼中带上了一丝满意之色道:“曹将军问的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你也不用担心你手里的天启1625,会沦为量产,燧石固然好找,可是想要制作一把合适的左轮铳,工艺却极为困难。” “所以西苑工厂中,长铳更多!” “而今日,朕带你们来西苑,就是想让你们看看,朕,为什么在如今的情况下,有底气去辽东,和那奴酋,决一死战!” “新式火器,固然因为产能有限,所以数量不足装备全军,可是却依旧能够装备出一支精锐!” “而且在酷寒之下,新式火器的弹药保存,也远比如今的火药更加容易,不会像是如今的火器一般,到了寒冬直接废掉大半。” “所以朕说了,此行,一举平辽!绝非虚言,尔等,明白否?!” “诸君,可愿与朕,去那辽东一会奴酋?”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征之国? 诸君,可愿随朕去那辽东一会奴酋?! 天启帝的话,让曹文诏几人心头一震,天启帝这话说的,可谓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似乎就是他朱由校往辽东一杵,辽东的建奴就会溃不成军,老奴努尔哈赤,也会自送首级一般。 可偏生,曹文诏几人,却都信了! 在背后那宛若巨龙的滚滚黑烟衬托下,朱由校宛若背后有着神龙作伴的神灵一般,意气风发。 张维贤颤抖着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低声问道:“陛下,老臣,可否也上辽东,与陛下一同见证那辽东雪国的波澜壮阔?” 朱由校没好气的白了张维贤一眼,这老家伙,又来败气氛了。 曹文诏几人去辽东,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属于辽东,原本的历史上,他们哪一个不是在辽东立过军功,才被崇祯看上的? 可张维贤,先不说他这年龄摆在这,就是说张维贤这三个字代表的意义,就足够让张维贤如同钉子一样,扎在京师,哪都不能去了! 如今京师之中,朱由校即将亲征,魏忠贤虽然看起来权势滔天。 可是有原本历史上阉党一倒,除了那些一门心思跟着魏忠贤走的和那些十恶不赦的人之外,其他的阉党门徒摇身一变回归齐楚浙党,也照样能在崇祯帝的朝堂上风生水起,以及魏忠贤多次被他的下属背刺着两件事。 让朱由校并不放心只放一个魏忠贤在京师坐镇,毕竟老魏太监出身实在是太低了,后天的勤勉也没法将老魏太监的缺点全部弥补过来。 所以老魏太监才需要那么多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 伴随着天启出征,老魏太监的幕僚忠诚度,将会直线下降。 毕竟他们谁都不知道,天启帝能不能回来! 良禽择木而栖这件事,没有人比大明朝的文人更懂了。 天启出征,京师空虚,明面上亲近东林党的信王朱由检监国,如果文武再来一波串联,魏忠贤在这滔滔大浪中,可掀不起一点拨浪。 为了要阻止文物彻底串联,将京师的局势稳定住,朱由校就必须给京师中,留下一个自己信得过而且在武人中,有着极大威望的人才行。 朱纯臣一家都被缉拿,朱纯臣化名进入了护龙卫中,而且很可能在辽东之战后,会扮演就像是朱由校曾经看过的电视剧中,那个没有跳反时朱无视的角色。 京师中有足够威望坐镇,让京师里的武勋不敢轻举妄动的人,也就只剩下了张维贤一个。 特别是张维贤是个改革派,革命派,先天立场上就和文人阶层代表的利益集团站在对立面上。 所以只要张维贤在京师中,是不可能让武勋和文人们串联到一起的。 看了看张维贤的老脸,朱由校低声道:“新城侯,你的孙儿在朕身边,就是替代你去为你张家征战沙场,你就好好的待在京师,替朕,稳定后方。” “朕的新式火器你也见过了天启铳和左轮铳,护龙卫的战力,你也见过了,辽东虽然危险,但是危机不过朝堂。” “朝堂之上万一出事,朕即使是在辽东大胜,难道朕还能亲自点上我大明子弟兵,来自己造自己的反不成?!” “魏忠贤,阉人而已!朕在京中,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千岁,朕不在京中,你觉得还有多少人,会把他当回事?” “他的能力不够单人为朕守好家!” “而信王,虽然是朕的弟弟,但是年龄摆在那,正是年少轻狂时,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怂恿他,让他不经意间,做出祸事来?” “虽然如今由检暂时没有表现出他少年人自大狂妄的那一面,可是朕,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手中掌握过权力,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如果没有人往正确的方向去引导,真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所以朕当时,才跟信王说,不论什么事情,只要他做不了决定,就多问问你和魏忠贤的看法。” “在这样的前提下,能够劝住信王,不让信王任性妄为的人,必须是你,还有魏忠贤二人合力,方才有可能做到!” “新城侯,你懂了么?” 张维贤听着朱由校的一番话,悻悻一笑,双眼却不自主的带着一丝艳羡,看向了曹文诏几人。 天启帝说的,其实张维贤都大致知道,但是张维贤可是见证过万历帝辉煌,也见证过万历帝晚年,萨尔浒之战后大明士气一蹶不振,整个明军,丧失了军心的老人。 张维贤当然也想,亲自去报了萨尔浒的国仇,成为大明平辽的一份子。 这样,他即便是死,也不会没有颜面去九泉之下见万历帝了。 可是很明显,天启帝不会放他去辽东,张维贤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能够随军在这一次出征去辽东。 点了点头,张维贤看着天启帝说道:“陛下,老臣僭越了。” 朱由校看出了张维贤眼中的那一抹失落,挑了挑眉,低声说道:“新城侯,朕知道,你是想要一雪萨尔浒之耻,想要亲自经历大明中兴的第一战。” “朕此次前往辽东,时间紧急,不可能直接一口气将建奴全部斩尽杀绝,最多只能让辽东安定下来的同时,消灭建奴的有生力量。” “朕许诺你,朕凯旋归来之后,夷灭建奴之国,毁其宗庙的这一场灭国之战,朕只做大致的方针,让你带兵去完成,如何?” “朕听说,朝鲜那边有人私下里资助建奴,到时候朕的新城侯帮朕看看,如果朝鲜真干了这件事,那么,就顺带连朝鲜,也灭了吧。” 听着天启帝的话,曹文诏大步跑了过来,看着天启帝道:“陛下!确有此事!李氏朝鲜,的确和后金建奴,多有商贸往来!” 好家伙,曹文诏的话一出来,朱由校瞬间觉得,自己又破案了。 感情朝鲜虽然名义上永远忠于大明,喊着当大明的狗实在是太好了的口号,实际上他们的管理阶层里,和大明此时也差不多,出现了很多的蛀虫。 也就是这帮蛀虫的帮助下,建奴才没有一开局就先刚了在自己身侧,而且战斗力低到令人发指的大明藩属国朝鲜,而选择了和大明死磕! 这也就难怪,原本历史上皇太极掌权,将因为努尔哈赤之死变得有点貌合神离的后金整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朝鲜给自己回血! 没准皇太极觉得,是朝鲜给了假情报,也不一定! 张维贤看着天启帝那似笑非笑的脸庞,额头上不由划过了一滴冷汗,低声道:“陛下,朝鲜乃是太祖钦定的不征之国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朕,全都要 听到这不征之国几个字,朱由校眼中划过一丝玩味,他当然知道这所谓的不征之国是什么东西。 朝鲜,日本,大小琉球,安南,占城等等,一共十五个国家,被朱元璋写在了皇明祖训里,列为了不征之国。 然而实际上,哪有什么真正的不征之国? 先不说远的,在朱由校自己的那条时间线上,这些所谓的不征之国对华夏露出的獠牙,露出的狰狞。 就说现在,就说大明朝。 这些不征之国中的日本,可是多次暴露过的! 再加上曹文诏的这番话,更是给了朱由校对朝鲜直接动兵的理由。 可别真以为皇明祖训这玩意能够钳制住一个手里捏着兵权,同时威亚天下的朱家皇帝。 朱元璋定下的规矩,他的儿子不仅仅破了,一破还破了俩! 先是来了一手靖难之役,成功的送朱允炆一个失踪的下场,接着没多久,永乐五年,朱棣就亲自派张辅点兵,去灭了不征之国里的安南国,将安南国重新化为了大明的交趾布政司。 只是因为明宣宗朱瞻基感觉安南没啥好东西,又是崇山峻岭弥补,兵连祸结不服教化,加上天高皇帝远,北元也没有彻底消停下来。 所以干脆就嫌弃的将交趾布政司废掉,重新让他们继续当他们自己的安南国罢了。 灭安南之战的主帅,可是张维贤的老祖宗张辅! 朱由校不信张维贤这老梆子会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张维贤重新提起不征之国的这件事,肯定是有什么他的算盘。 且待朕试他一试! 想到这里,朱由校眼中出现了一抹玩味之色,摸着下巴低声道:“不征之国啊,既然是不征之国,那就不征罢了……” 朱由校话音刚落,曹文诏和张维贤却几乎是同时开腔道:“陛下不可!” “陛下,要打!” 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朱由校呵呵笑道:“新城侯,不是你说的不征之国么?为什么说不可?” “曹将军,你且等新城侯把话说完,你再说话。” 张维贤听着天启帝的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天启帝诈了,天启帝虽然年少,却也知道这些所谓的不征之国,代表着什么。 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张维贤低声道:“启禀陛下,不征之国归不征之国,可老臣先祖曾经亲自点兵,灭安南国!老臣重提这不征之国,是想说,当初的宣宗,错了!” “安南的确看起来不适合作为大明的疆土,崇山峻岭密布,山野中野兽毒虫丛生,加上数之不尽的瘴气,毒雾,和那些不服教化,生性凶悍的蛮子。” “谁都不觉得这么一片土地,占了有什么用。” “可是老臣在家中翻阅先祖的手记时,老臣发现,安南接壤云南,云南乃是大明无数数之不清的药材来源之地,那么安南,也会有着合适药材的土壤!” “这是其一,安南有药材!” “其二则是安南之南,有占城国,和安南同为大明的不征之国,然则却为安南所欺,丧尽了大部分国土。” “而占城国有稻,早在宋朝时,就传入了华夏大地,虽说在江淮,湖广多有种植,可是始终没有达到书籍中记载的占城稻一年四熟,五熟的地步。” “就连一年三熟,都得风调雨顺!” “如今天下天灾不断,陛下定辽东之后,正好可以以恢复交趾布政司以及为占城国复国之名,挥兵伐安南!” “名正言顺,堂堂正正!” “至于那朝鲜李朝,还有那日本倭寇,老臣觉得,倒是可以缓缓!” “倭寇离大明隔着海洋,加上神鬼妖风为助,不可轻易动兵,而朝鲜自古以来都以大明子国自居,兢兢业业,岂可因为一些官员通敌,而灭其国?” 听着张维贤的话,朱由校不由耸了耸肩膀,的确,日本那边,虽然说在明朝之前,大部分时间上对中原王朝还是挺恭敬的,可是也不是没对中原产生过觊觎之心。 隋灭唐初,龙朔三年,在遣隋使那里得到消息,中原战乱的时候,日本天智天皇一拍脑门,就派出了人马登陆朝鲜,打算乘着高句丽和百济攻新罗的机会,火中取栗,打上一场占一片地,方便将爪子伸进中原。 结果四万余人,以绝对的人数优势,被刘仁轨打了个大败,往后几百年,都不敢再往中原递爪子。 元朝的时候,忽必烈两次攻打日本,结果都因为大风导致无疾而终,日本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被神灵庇佑的国家,于是心中被浇灭的小火苗,再次重燃了起来。 到了明朝,在明朝前期,海防看的比较严的时候,日本不敢冒小心思,可是到了嘉靖时期,进入了战国时代的日本,产生了大量的破落武士,他们在海盗以及宗主的支持下,沿海侵扰大明,直到嘉靖后期,戚继光,俞大猷等人,才平定下倭乱。 可是倭乱也暴露了大明战力一日不如一日的问题,于是日本战国时代刚刚结束,终结了日本战国的猴子丰成秀吉,立马就派人告诉朝鲜,我要借你们的路,去进攻中原。 朝鲜当然不乐意了,于是发生了顽强的抵抗。 然而朝鲜就被猴子秀吉带着一帮和他一起终结了日本战国的日本名将揍了个屁滚尿流。只能赶紧求大明爸爸支援。 于是万历帝派着李如松和麻贵,按着日本给揍了两遍,差不多就给日本揍服了。 小心思再次熄灭了几百年。 然而在史书上,在记载上,甚至在那些老人们的身上,见过了西化的日本,是如何在神州大地上肆虐的朱由校,又怎么可能留下祸端? 要知道,现在的日本,可还是所谓的德川幕府时期,没有经历过明治维新的日本,还是奉信剑与刀,武士道的国度,加上德川幕府的统治黑暗,国力对比之前,可没什么太大的增加,正是贫弱之时! 所以该打,还是得打,什么万世天皇?到时候给扣个大秦叛贼徐福血脉,直接就能给踩到脚底下! 朱由校看了看张维贤,冷哼一声道:“新城侯,朝鲜产参,安南产米,日本产银。” “朕,全都要!”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们发达了吖! 朱由校的话音刚落,张维贤几人顿时惊骇万分。 特别是作为在辽东当大头兵的曹文诏和当今武勋第一人的张维贤。 他们想到过天启帝会找借口向朝鲜,向日本开战,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天启帝居然将利益,说的这般直白。 为什么要打日本,要打朝鲜,要打安南? 因为他们有大明需要的东西! 辽东产参,产皮草,那么朝鲜又怎么可能不产这些? 安南的稻米,如果天启帝征发民夫,打通安南到大明的商路,可以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大明来,不仅仅可以制衡市面上的米价,更是能够为皇家,找到一个新的财源。 张维贤完全可以想到,天启帝安排人从安南运稻米到大明贩卖,肯定会有被天启帝触动了利益的文官跳出来,说天启帝与民争利。 然后天启帝操控的魏忠贤就会狞笑着站出来,拧掉这些不跟着天启帝意志,不听从天启帝命令的文官以及他们身后利益集体的脑袋! 一手大棒,一手甜枣,这是所有上位者都擅长的伎俩,张维贤就不信天启帝会不懂。 加上天启帝一句话,就要杀的京营血流滚滚,这么重的杀心,更是让张维贤为京师中那些谋取私利将自己养的肥肥胖胖的官僚们捏了一把冷汗。 当今天子,作风不像皇帝,更像土匪。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要顺着他的意思走,即便是魏忠贤独掌朝政为非作歹这么多年,天启帝也没有将他撇下来。 只要不顺着他的意思走,即便是有着与国同休丹书铁券的朱纯臣满门,也是说抓就抓,毫不犹豫。 客氏和天启帝的关系近吧?天启帝都没说什么,魏忠贤直接大义灭亲,亲自将客氏和他视若亲子的魏良卿拿下,扭送锦衣卫大牢。 客氏已经是择日问斩了,而魏良卿,则是发配岭南! 而骆思恭父子和天启帝的关系,说不上太近吧?即便有着当初移宫案时的一面之缘,朱由校也不至于就将一个暗地里经营湖南会馆,为他来自湖广的后辈提供便利的退休锦衣卫放在心上。 然而为了钳制如今已经尾大不掉,隐隐约约成为了天启朝中一方势力的锦衣卫,天启帝二话不说,就把骆家父子提了上来。 更是亲手击毙了田尓耕,为骆家父子的上位,创造了条件。 所以张维贤因为这些事情,才老老实实的选择了全副身家赌在天启帝身上,现在一条道走到黑。 可是当天启帝真的将他的野心彻底说出来之后,张维贤非但不觉得天启帝狂妄无知,张维贤只觉得,天启帝是一个要干大事的上位者! 只是,日本那弹丸小地,据说就是几个岛屿组成的国家,居然有天启帝都记得住的白银? 而且,天启帝更是将日本白银,朝鲜人参,占城稻米,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张维贤清了清嗓子,看了看身后哑口无言的曹文诏等人,心中自得了一下。 “任陛下如何亲信尔等,尔等终究只是大头兵,哪里懂得国家大事?” “还不是得老夫,来询问陛下的意思?” 朱由校看了看清嗓子的张维贤,挑了挑眉头,笑道:“新城侯有话要说?” 听到天启帝叫自己,张维贤连连点头道:“启禀陛下,老臣有一事不解,大明地大物博,为何还要惦记朝鲜的参和日本的银。” “完全可以通过寻常的日常贸易,来解决这些需求,何必妄动刀兵,违背祖训呢?” 张维贤很明白天启帝想干嘛,但是张维贤不觉得区区利益,就能让天启帝不顾面子,不顾祖训,去灭大明的友邦近邻。 利益,只不过是用来堵住天下文人集团嘴巴的东西罢了。 张维贤还想知道更深处,天启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不义之兵,为人诟病。 会为天启帝,沾上骂名。 朱由校眼带调侃的看了看张维贤,对着愣着的曹文诏几人招了招手说道:“既然新城侯问了,那么你们几个也过来吧。” “此次辽东之战后,你们但凡立功,也少不得封侯拜将,为国开疆。” “听听,也无妨。” 封侯拜将!武人奋斗一辈子,不就是追求这些么?可当天启帝的这番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曹文诏几人,只觉得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从心头涌起。 曹文诏挠了挠头道:“陛下,封候拜将这种事,对我们而言,还是太遥远了,大明名将无数,像是辽东的孙阁老,袁兵备,皮岛的毛平辽,都是能征善战的名将。” “和他们比起来,我们这些人,还是太年轻了,只能靠着一点血勇之气,去搏命挣功罢了。” 黄得功也应和道:“是极,我们在京营都屡屡遭到上级盘剥,更何况边关的大头兵。” “出头,实在是太难了!” 听着这两人的话,朱由校摸了摸下巴,大明的军队是个什么情况,朱由校也了解。 可是原本历史上,这些人一个个的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头来。 这让朱由校以为,在边关,在这些有大战的地方,军士想要出头,应该不难。 现在想来,原本历史上,他们一个个的出头,只是因为已经彻底的天下大乱了,所以盘剥他们功勋的上级,也都不敢继续了而已。 看了看满脸苦涩的曹文诏,朱由校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此役,朕亲自督军,没有任何人,敢吞没士卒功绩。” “朕说尔等能封侯拜将,尔等就有机会,辽东,是个试点,朕,要在天下,推行属于朕的军功爵制!” “自辽东始!” “朕,不会让有功之人埋没!” 朱由校重提军功爵制,张维贤早有预料,毕竟他早就知道天启帝打算搞这个。 而且有一说一,军功爵制这个东西,对于大头兵而言,是一个大杀器! 土地,官职,爵位,这些东西,军功爵制都能满足! 只是说这曹文诏几个大头兵,真能听懂军功爵制的意思不成? 想到这里,张维贤不由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曹文诏几人。 可未曾想,那个名叫刘元斌的太监,却两眼一亮,惊呼道:“黄得功!你们发达了吖!” 第一百四十五章 岂能不高兴? 朱由校满意一笑,虽然说曹文诏这帮子大头兵,他们没读过什么书,更不了解历史上的法规制度,可是刘元斌作为一个中官太监,他却可以说一句博览群书。 毕竟小太监想往上爬,光靠着吹嘘拍马是没用的,必须要有一定的本事,才能上去。 不然宫内的勾心斗角,宦官之间的争斗,可不是无能之辈能够掺和得起,而且可以笑到最后的。 想想魏忠贤,这老梆子斗倒的那一帮,哪一个不是饱学之士? “刘元斌,尔好好告诉曹将军几人,什么叫做军功爵制。朕等你们都清楚了,朕再继续。” 看着刘元斌拉着一脸懵逼的黄得功几人将军功爵制的详情说清楚之后,朱由校点了点头,低声道:“现在你们都清楚何谓军功爵制了么?” 曹文诏黄得功孙应元几人连连点头称是,曹文诏更是一拍大腿,痛呼道:“如若辽东早派得力官员,推行这军功爵制,辽东怎么可能乱到现在!” 军功爵制虽然有着不少的弊端,比如容易产生尾大不掉的利益集团和大字不识一个的高级统帅,可是在乱世,军功爵制只要坚持执行下去,那么普通的士卒,将会悍不畏死,奋勇向前。 而百姓中的游侠,庶出子,也会选择踊跃投身军中,搏一个前程似锦! 怎么会和现在一样,人人嫌弃兵户,开口闭口丘八? 黄得功也连连点头,应和道:“没错,如果大明的有功之士必赏,而且不会人人唾弃,谁又敢拿京营的精兵去当做工匠奴仆使唤?” “更别提盘剥京营军需物资,导致京营除了直接归陛下统御的几卫之外,其他卫所只得放弃操练,选择副业谋生!” 听着曹文诏和黄得功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指着黄得功说道:“在京营普通士卒之中,黄得功,你可知道还有哪些人,和你们一样,有着满腔热血,拳拳报国之心,愿意和你们去辽东搏一个前程的?” 曹文诏有了安排,派他去做联络孙承宗的人,而黄得功几人的利用价值,朱由校也打算充分利用上。 原本历史上京营重整一番之后,就变成了骁勇善战的勇卫营,现在的京营再烂,也不至于像是张维贤所说的,凑个几千人都凑不出来吧? 黄得功他们作为京营老兵,理当有他们熟悉的人才对。 毕竟共同志向,军队里才是最容易出现的。 黄得功连连点头道:“陛下,有的,标下和孙兄,刘兄只是沧海一粟罢了,京营万余青壮,绝大部分,都是想要捍卫大明,重整京营声威的!” 万余青壮?听着黄得功的话,朱由校不由哑然失笑,这万余青壮,朱由校相信,绝对是有的。 为什么这些人不在京营之中操练? 还不是因为,他们被差调去各行各业卖苦力去了? 毕竟京师里,对于那些达官贵人们而言,最廉价的劳动力可不就是这些养在京营中,年富力强的京营士卒么? 兵户,限制了他们去谋生的其他道路,京营,成了将他们圈养在京师,哪都不能去的囚笼。 朱由校点了点头,从腰间摘下一块令牌,抛给了黄得功说道:“黄得功,你和孙应元一会在见识过西苑之后,就持这块玉牌去找魏忠贤,让他给你们安排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太监,和你们一起去将京师中,分散各地的京营青壮,挑一千人,带来京营训练。” “抗命者,扣人不放者,杀!” “不管他的地位如何,身份如何,皆以叛国论处!” 不想和文官集团全面开战归全面开战,可是就调动区区一千人,那些达官贵人还不至于为了这个,驳了天启帝的面子。 没准他们还会敲锣打鼓,开开心心的送天启帝调走的这些人兵甲,让他们陪天启帝去辽东送死。 毕竟现在文人集团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希望天启帝一去不回的。 这也是为什么天启帝非要同时留下张维贤和魏忠贤的原因。 张维贤手里有刀,魏忠贤手里有权。 他们两个,足够镇压京师中的牛鬼蛇神几个月了。 只要辽东战事解决的够快,京师中的那些人,就只能捏着鼻子喜迎天启帝凯旋。 届时,天启帝就有了底气,能够在维持大明的稳定前提下,清洗朝堂,清洗地方! 张维贤听到朱由校的话之后,讷讷道:“陛下,为何要以叛国为名,对他们斩尽杀绝呢?” 张维贤人老成精,自然知道天启帝只要一千人,是不会触及到京师中那些人底线的。 只是天启帝动辄杀伐,动辄定制造反叛国的大罪,想要杀得京师人头滚滚,这一点,倒是让张维贤有点一时无法接受。 毕竟京营里的劳动力,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在用,他老张家,用的也不少,谁知道到时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不长眼的小辈,和天启帝作对,结果就背上了一个叛国罪,满门抄斩呢? 朱由校冷哼一声道:“所以这途中的时间,就是朕留给新城侯你去通风报信的,你还不明白么?” “所谓人老成精,新城侯,你还得历练历练吧!” “至于为什么以叛国罪定罪?来,你告诉朕,京营,是国家军队,还是私人家奴?” “朕的军队,没有朕的旨意,去帮他们的忙,凭什么?” “是不是你新城侯,也想拿着可怜兮兮的兵户薪奉,去干一大堆和你无关的工作?” “嗯?告诉朕!” 说到最后,张维贤都能感觉到,朱由校的怒气,有点压抑不住了! 而且张维贤也从朱由校的话语中,听出来了朱由校一定要在亲征之前,血洗一番京师,震慑宵小的决心。 张维贤只得连连点头认罪,闭口不言。 而朱由校身后的黄得功几人,却伴随着朱由校的话,一个个热泪盈眶。 毕竟他们都是京营的人,自然都知道京营的苦。 如今天启帝亲自为了他们这帮没权没势,任人欺压的大头兵做主,他们又岂会不感动?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子时集合! 偌大的大明朝,曹文诏作为一个在边关小有功勋的战将,都没见过真的几个爱兵如子的长官。 要不是孙承宗和袁崇焕到了辽东,曹文诏估摸着自己甚至连个游击的职位,都混不到,更别提其他的朋友同袍了。 可天启帝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却让曹文诏心生感动。 虽然说他曹文诏不是京营中人,没有京营里的士卒那种遇官低几等,动不动就被拉去卖苦力的体验,可是曹文诏从军多年,每每冲杀在第一线上,可是到如今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 明朝的游击,可不是游击将军,而只是一个寻常的营将,手里最多只能带两千人,这还是战时接管才能够带领的极限。 正常的时候,曹文诏手下能有五百人的满编,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至于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身为京营的兵卒,他们今日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来自天子,来自京营顶头上级的关怀。 什么叫做国家的军队,没有朕的旨意,用之算叛国? 这分明就是把京营,视作了自己的子弟兵啊! 黄得功重重的把头磕在了地上。 “咚!” 听着这一声响,朱由校不由嘴角抽了抽,合着这大明朝,上至国公,下至走卒,都爱玩一发响头这种事是吧? “标下,替标下的袍泽们,谢过陛下厚恩!” 京营中的士卒,兵源来处都是兵户家的良家子,几乎都不会面向社会层面去募兵,这也就导致京营一年比一年差的主要原因。 毕竟自打土木堡战神那一波以来,大明的武官阶层就明白了一个事情,卫所制下的屯田兵,也许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战力颇足。 可是一旦他们生活没有了着落,他们的战斗力就会出现断崖式的暴跌。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大明朝的地方卫所糜烂,福建沿海一线甚至出现过几千卫所兵被几十个倭寇追着满世界跑的主要原因。 他们与其说是兵,反倒不如说就是一帮吃不饱穿不暖的庄稼汉! 深受华夏文化影响的日本,彻底终结了日本战国时代的德川家康说过一句极为狠毒的话:让百姓们不至于饿死,却也过的不那么自在,就是最好的统治,是治国的秘诀。 而这句话,在华夏大地上,同样是一条宛若潜规则一般,整整用了数千年的一句话! 糊弄百姓,封绝民智,禁锢民智,阻断百姓思考日子的教育方式。 这一套,自两汉开始,就沿袭到了现在。 可别说什么穷苦百姓考中科举,最终出人头地。 那种只是个例罢了,毕竟天下的知识,近乎于被文人集团所垄断了! 可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历朝历代,又真的有哪个朝代,将士兵真就当庄稼汉糊弄? 秦有军功爵制,老秦人以入伍为荣。 汉沿袭秦制,封狼居胥人人向往。 只是从东汉末年开始,因为天下大乱,饿殍遍地,不得不让上马为兵,下马为农的耕战制度成为了主流。 南北朝到唐时,府兵制大行其道,可是即便是府兵制,也逃不了平日士卒为农,战时召集为兵的魔咒。 两宋虽然说因为宋太祖是将领出身的缘故,军制设置的相对合理,虽然文贵武贱,依旧有着平时耕地,战时召集的乡兵,可是终归有了专门用于打仗,只做训练的禁军。 到了元朝之时,成也部落军制,败也部落军制。 然而到了朱元璋创立的大明之时,朱元璋为了地方稳定性,大笔一挥搞了一手卫所制度,军丁世代相继,给养仰赖屯田。 说简单点,就是一家祖宗当兵,那就代代只能当兵,吃的用的,全靠他们屯田提供! 可是随着明宣宗一波操作,大明的土地兼并变得激烈起来之后,屯田数量就开始锐减,吃不饱穿不暖的大明卫所,还怎么保持战斗力? 特别是随着土木堡战神怒送人头之后,文官集团彻底上位,压制武勋集团。 直接就将大明卫所里的那些士卒,当成了普通百姓还要不如的泥腿子去糊弄! 谁让户籍制度这个在强势君王手中,可以大杀四方的杀器,成为了他们用以谋私的权柄呢? 而黄得功和孙应元是被当庄稼汉糊弄过,只是因为他们年轻,不会那些砌墙之类的活儿,只好在京营中编织草鞋养活自身。 可即便是编织草鞋,偶尔还能用刘玄德昔日的事迹,来鼓励一下。 但是终究,窝在京师之中,京营之内,黄得功二人见多了甘于沉沦下去的同袍,他们也怕有一天,自己的斗志,自己的热血,会被磨灭。 与其被轻慢,被侮辱,被腐朽,不如壮烈的沙场一搏! 这也是促使了他们毅然决然的抛弃京营身份,选择逃去辽东投军的重要原因。 朱由校这一次的开腔,不亚于从今天起,京营中的人,就真的落入了天启帝的眼中,有了天启帝,亲自为他们站台! 得天子信重! 虽然说这一次,天启帝只是让黄得功去招募一千人调集回京营,可是黄得功明白,这是事急从权!以天启帝的刚烈性情,如果真的要将京营被权贵们调跑的士卒全部召集回营,那么京师没准就要乱套! 现在的大明可不是昔日的大明,皇权虽然依旧至高无上,可是不论是五城兵马司,还是厂卫,能够抽调起来的人马,都不一定能够做到彻底镇压全北京城权贵们勾结起来之后的私兵! 京师的稳定,是一切事情的重中之重! “行了,黄得功,你起来吧,如今你寸功未立,朕也不好给你加封什么官职,即便给你上个锦衣卫出身,我想你大概也不会愿意。” “不若,或凭智谋,为朕参谋幕僚,助朕定计得功,或凭勇武,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搏杀而来,如何?” 看着把额头磕出了血的黄得功,朱由校搀扶住他的双臂,将他扶了起来。 黄得功站起身,一个踉跄,显然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症状,朱由校瞳孔一缩,这黄得功居然都会出现贫血症状,那其他的大明将士,是不是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身体因为缺乏营养而导致的小毛病? 比如贫血,比如夜盲?!毕竟这帮人吃不饱穿不暖,还怎么去考虑什么营养搭配? “黄得功,你召集的人马,今夜子时,宫门外集合!” 第一百四十七章 臣有话说。 听着朱由校安排下了黄得功和孙应元的事情之后,张维贤开口说道:“陛下,如果平辽之后,大明要向朝鲜,日本,还有安南等地开战,大明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不让其他藩属国寒心?” “大明堂堂正正之国,出兵,也需要有着堂堂正正的理由,方才能够不被外番看轻。” 张维贤话音刚落,朱由校嘴角一咧道:“老张,朕的新城侯哎!西方的那些蛮夷,在攻打大明的藩属国之时,可曾有递交过国书战书?” “食古不化不可取!” “对待朋友,大明有美酒,对待敌人,大明有刀枪!” “谁是朋友?顺应大明者,是朋友!” “谁是敌人?敢对大明亮剑者,即是敌人!” “平辽之后,朕不会匆匆出兵,经营辽东,整顿大明内部,才是当务之急。” “至于理由,新城侯,既然你要理由,那么朕,就给你一个出兵的理由。” “恢复汉家江山,吾辈义不容辞!祖辈辛辛苦苦拿下的地盘,凭什么就要丢掉?哪怕是不毛之地,朕,亦要收回!” “平辽东出兵朝鲜之时,可高举恢复汉四郡的旗号。” “平安南时,可以高举恢复交州亦或者交趾布政司的旗号。” “平日本时,可高举为先秦讨逆贼徐福的旗号。” “这等理由,可否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张维贤听着朱由校的回答,双眼微眯,一双狭长的眼睛中,透露出了一股杀意,轻轻一捋自己颔下长须,斩钉截铁道:“够了!” “加上陛下欲要执行的军功爵制,以及征服这几地之后的利益,足够同时堵住世家和军方的嘴。” “百姓?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不会在乎大明到底打下了哪些地方!” “最多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不过陛下,如果真要大肆推行军功爵制,让大明成为一个为战而生的国度,那么人人争相从军,田地怎么办?” “加上这连年天灾,大明,又该如何赈灾?” 朱由校嘴角一挑道:“新城侯居然会考虑到田地和百姓民生,实在出乎朕的意料,肉食者鄙这句话用在新城侯身上,不合适。” “赈灾的问题,以及百姓争相从军,导致田地无人耕种,这两个问题,朕已经有了对策。” “面对天灾,特别是陕北大旱这样的事情,朕决定以工代赈,征发陕北民夫,修驰道,修堡垒,朕为他们提供工钱和粮食!” “虽然如今占城没有打下来,可是湖广之地的粮食,也足够充沛,以工作让陕北的百姓消磨精力,给他们饭吃,让他们修筑一条能够连通各地的驰道,以备军用或者民用。” “至于随着军功爵制,是否会导致百姓人人争相投军,这个事情,还不一定。” “即便是百姓人人争相投军,也不一定会导致土地荒芜,无人耕种。” “更何况一旦在全国推行军功爵制,那么军士士卒,自然会定时考核,不合格者,除军籍,发回原籍。” “想参军,可不是说想参军就能参军的!” “朕意彻底废除下马为农,上马为兵的旧制度,将士,就应该将全部的精力,用在训练,用在进攻,用在为大明保家卫国,拓土开疆之上!” “摸惯了刀枪剑戟的手,又怎么能够再去习惯握锄头?” “搞的兵不兵,农不农,像什么样子?” 朱由校这话一出,满座皆惊!曹文诏黄得功几个窃窃私语的大头兵就不说了,毕竟朱由校的这些话,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在他们眼中,兵户上马为兵,下马为农的规则,已经数千年没有变过了,虽然他们都没怎么去干过农活,却也都不觉得这个规则,有什么需要变更的。 特别是辽东如今的局势下,很多坞堡之中,兵甚至比百姓还多,如果这些当兵的不去从事生产,那么一个两个的,都得饿死。 可是听着天启帝的意思,以后就兵是兵,农是农了?那么当兵的到哪吃饭去? 归根结底,在晚明的这个时间段上,参军已经不是为了赚取俸禄了,毕竟就那么一点俸禄,根本不够人吃的。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饿得不行,除了没得选的兵户之外,又有几个人愿意去参军,去当兵? 这也是为什么戚继光他们一手募兵制,大把砸钱砸粮之下,打造出骁勇善战军队的主要原因。 张维贤惊则恰好是惊骇在这一点上边。 作为新城侯,信息获取的渠道,自然比曹文诏这帮大头兵要多的多,张维贤更清楚,为什么皮岛毛文龙自从袁可立走了之后就越发骄恣,为什么从前的李成梁,敢于在辽东养寇自重。 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住了手下人的饭袋子!不听他们的话,就得饿肚子! 所以这就给了他们去和皇帝争功拿粮饷,狮子大开口的底气。 不然只要他们出工不出力,大明的边关,就要出问题! 而天启帝这一改革,则是要直接将大明寻常卫所中,那些因为兵户,卫所制度下的兵卒,全部变成天启帝手下的私兵。 甚至说的长远些,只要天启帝真的能够做到喂饱天下的兵士,那么全天下的士卒,就都是天启帝的私兵! 恰好,天启帝作为天子,还真就有这个资格,坐拥天下之兵! 想到这里,张维贤微眯的双眼,撇向了东北方,似乎要在这北京城里,眺望辽东大雪覆盖下的大明土地。 天启帝说的没错,辽东也好,还是朝鲜也罢,其实只要汉人王朝想去打,想去拿下,那么就有着名正言顺的理由。 光复汉四郡?不,那太远了,大明可是继承的北元法统!直接说恢复征东行省的疆域,加上皮草和药材能够带来的源源不断利润,就足够让天下人哑口无言。 想到这里,张维贤朝着天启帝一拱手道:“陛下,老臣对平辽之后的灭朝鲜之事,有些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校斜视张维贤,点头道:“说!”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甚合朕意。 朱由校轻挑眉头,双眼在张维贤这个老梆子身上扫视一番后点头说道:“既然新城侯有想法,那不妨说说。” 清了清嗓子,张维贤双目死死的盯着天启帝说道:“陛下,可否不直接对建奴发起总攻,扫灭建奴?” 说出这句话的张维贤很清楚,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后金的崛起,甚至于辽东之乱,真要实打实的说起来,说白了就是地方造反反抗中央。 为什么大明一直不承认后金,反而是贼奴,酋奴,建奴之类的贱称蔑称去称呼女真人? 就是因为说到底,女真整个种族自从明初投了大明之后,就已经算是臣服,而大明同样也在辽东设置了建州三卫供给女真人生存。 自家养的狗突然想咬主人,搁谁谁都受不了。 这也是为什么大明源源不断的将将士送去辽东,势要将女真之乱平定下去的原因。 张维贤深知,自己所说的不要将女真彻底赶尽杀绝,如果没有一个能够让天启帝满意的解释,那么等待自己的,就是来自天启帝的雷霆之怒! 所以张维贤缓都没缓,就直接开口说道:“平辽之后,老臣将率部将建奴继续往外驱逐,继续往北,只会更加苦寒,大败之下的建奴,定然会选择一个更为薄弱,也更为安逸的突破口。” “老臣觉得,这个突破口,只会是朝鲜!” “朝鲜本就有人通敌卖国,将情报物资卖给建奴,这也恰好能给了自立为后金的建奴一个借口,能够让建奴直接杀入朝鲜。” “而建奴暴虐,朝鲜国民定当不堪其辱,人心思明。” “届时老臣再率大军,将建奴从朝鲜驱逐去海上!建奴深谙大明文化,奴酋努尔哈赤更是对华夏文化颇有造诣,定然知道汉帝时的寇可往我亦可往这句话。” “日本既然能从海上登录朝鲜,那么建奴,就能从海上登陆日本!” “而日本国虽然狼子野心,却也深受华夏文化影响,对大明向往之人,也绝非少数。” “大明只需把握好进攻的节奏,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名正言顺的收了朝鲜和日本!” “陛下以为如何?!” 听完了张维贤这老梆子的话语之后,朱由校对张维贤的认知,又深了几分。 本以为这家伙食古不化,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所以自己才告诉这家伙,以收复汉家故土为理由,以为秦复仇为理由。 可是没想到,张维贤居然和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谋而合了起来!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是玩一手驱虎吞狼,给大败的建奴一点希望,让他们去劫掠,占领朝鲜,占领日本。 然后大明紧随其后,去解救在建奴铁蹄之下受尽蹂躏的朝鲜,日本人民。 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这种待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拥有的。 朱由校只要有过这样的待遇,那么在整个华夏文化的辐射圈内,甭管之前口碑有多差,那么瞬间,就会成为圣王一级的人! 至于为什么朱由校不担心建奴在辽东大败之后,逃去朝鲜,逃去日本,会和朝鲜日本合流,遏制大明? 因为建奴,最爱的就是反复无常! 建州三卫为什么设立?还不是因为女真走投无路之下,不愿意依附朝鲜,所以投了大明? 于是大明给了他们一大片可以定居的土壤,更是设置了建州三卫作为女真人的卫所。 虽然有人说明朝这一波操作,是为了分化女真人,是因为从一开始,明朝就怕了女真。 可说实在的,投明的女真人,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用得着分化么? 先不说野人女真,海西女真和建州女真之间的征战,就单单说建州女真这一块,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相互攻伐也是常有的事! 而大明对于归附了自己的女真,也不可谓不好。 至少建州三卫的第二任领导李满住,可是给自己的闺女嫁给了朱棣,当了明成祖朱棣的岳父! 只是因为出于私欲的情况下,李满住表现出了他反复无常的面孔。 一面向大明朝贡,一面却又纵兵掳掠辽东朝鲜二地。 抓百姓做奴婢。 亦或者干脆直接倒卖朝鲜和大明的人口。 惹的朝鲜疯狂打小报告。 这才引来了一波来自大明朝的降维打击。 那一战不论是叫做成化犁庭也好,丁亥之役也罢。 虽然说成化皇帝两拨暴揍建奴的事情,有无数的蜻吹跳出来反驳,跳出来质疑。 更是说那一战最大的战果,斩杀董山,纯粹是把董山骗过来杀,算不得战果。 但是有一点是无论如何没法否认的。 董山被诱杀不假,可是统治了建奴近半个世纪的李满住和他的儿子,可都是被斩杀的! 建州三卫的实质最高统治者,建州左卫董山被诱杀,建州卫都指挥佥事李满住及其子被斩杀,建州右卫首领纳郎哈入了锦衣卫大牢,也是被斩杀。 这可是抹不去的。 如果不是攻破了建州卫,怎么可能建州三卫的最高管理人全部被杀了?要知道,建州三卫可是以氏族,以血脉为首要统治权的。 作为建州卫的统治者,当然就是他们部落,他们氏族的最高管理人。 死了个董山,能说是诱杀,可是三卫高层全死了,总不能是等级地位严峻划分的建奴玩了一手小鬼子爱玩的下克上吧? 虽然说之后建奴连年报复性的寇边,可是问题是大规模的反攻可就已经彻底没影子了。 这些寇边,在蜻吹们的口中,就是是建奴没有伤筋动骨? 合着朱元璋朱棣他们干完了北元之后,时不时发生的小规模蒙古人南下,这也是北元没有输呗? 更别提努尔哈赤起兵时候被努尔哈赤拿出来招摇的大旗之一,他外祖父王杲的死。 王杲为什么死?还不是自己作的? 身为建州右卫指挥使,却偷袭抚顺,杀了守备彭文沭。 其后屡屡归顺,屡屡反叛,挨打就认怂,大军走了立马跳反的同时,还在疯狂的教唆女真人反叛。 更是在朝贡中欺上瞒下,以次充好。 最终气的沉迷炼丹的嘉靖皇帝亲自下令,狠人李成梁展露了他的獠牙,直接将王杲抓到了北京城里,凌迟处死。 如果不是因为王杲的反复无常,不是因为王杲的前例摆在那。 大明也不会丧失对女真的信任,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也不至于被李成梁纵兵砍死。 然而,即便是李成梁砍死了努尔哈赤那么多的家人,努尔哈赤当初还不是不敢跳反?非得等李成梁挂了之后,才敢站出来。 点了点头,朱由校收回了自己发散开的思维,双目如炬看向张维贤,点头说道:“新城侯老谋深算,甚合朕意,朕,允了!” “在朕出征之时,新城侯在京师中需要做的事情,更多了一份。” “朝鲜、日本的使节,新城侯多给他们一些宣传我大明风华大明文化大明仁慈的书籍,以备后用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绝户计! 朱由校话音刚落,张维贤顿时就和打了鸡血一样,抬头挺胸高声应道:“诺!” 随着这一声诺说完之后,张维贤满心的激动再也掩盖不了了。 这一份功绩,可是俺老张自己争取来的!和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灭国的功绩有多大?再为老张家挣个国公,不成问题! 看着喜笑颜开的张维贤,黄得功也按捺不住了,英国公主动请缨,定计灭国,自己既然是亲自听到了,当然也要掺和进去。 乘着现在这个机会,天启帝面前众生平等的时间点,当然需要开口,让英国公记住自己。 毕竟说到底,离了西苑之后,张维贤和此时的黄得功,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一个是高高在上世袭罔替的英国公,不对,新城侯,大明勋贵之首。 一个只不过是初出茅庐,被天启帝看重的区区大头兵。 虽然说此时的天启帝龙颜大悦之下,可以让黄得功曹文诏他们几个大头兵跟随左右,更是不因为他们僭越发言而动怒,默认了他们可以畅所欲言。 错过了这个天赐良机,黄得功可不觉得自己还能有什么别的机会,能够和日后要掌管大军,灭朝鲜,灭R国的新城侯张维贤说得上话。 脸上挂着笑意,黄得功主动向前一步,朝着天启帝一拱手道:“启禀陛下,标下也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讲!” 在听到了张维贤极其契合自己心意的一番计划后,朱由校当然也不会不让黄得功说话。 黄得功是个小兵,这点没错。 可是黄得功区区一个小兵,就能够分析天下局势,就能够分析出来辽东战局正常情况下的大致走向。 如果给黄得功更多的信息,更多的渠道,这个原本历史上后世的江北四镇之首又能绽放出什么样的光彩? 朱由校当然愿意给黄得功一个机会。 点了点头,看着黄得功略带兴奋的脸庞,朱由校说道:“但说无妨,今日对辽东兵事,尽管畅所欲言。” 得到了朱由校的同意,黄得功长吸了一口气,高声道:“陛下,朝鲜,R国,乃撮尔小国也,辽东建奴凶狠暴戾,又不事农耕,一旦张老大人的计划成功,建奴被驱逐入了朝鲜,那么朝鲜百姓必定会落得水深火热的下场。” “标下听说,建奴等级制度森严,有主子和奴才的区别,主子,就像是大明的各位达官贵人一般,有着极高的身份地位,而奴才,则是对应主子的家奴,家仆。” “而其他被掳掠过去的百姓,甚至连奴才都不能做。” “只能做最低等的奴隶。” “建奴在辽东被击破,被驱逐出建州之后,自然会元气大伤,急需人口恢复元气。” “如今乃是十月月末,大军出征,平辽之时合该是明年正月方有结果。” “建奴溃逃,定然会去朝鲜掳掠人口,修生养息。” “因为往北,只会更加酷寒,加上新城侯方才说的,建奴南下入朝鲜,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出兵!” “而在这时,大明可以在建奴入侵朝鲜之后的七到八个月左右,挥师追击建奴!” “标下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在刘中官的解说下,却也知道昔日汉时,卫青卫大将军和霍去病霍骠骑攻伐匈奴的事情。” “他们每每进攻匈奴,都能形成精确打击,有效的在匈奴最为薄弱的时候进行最为有力的杀伤,就是因为他们每次出兵,都会在春夏之际。” “昔日的匈奴入冬之后,因为草原苦寒,所以只能南下劫掠,抢上了粮食,自然就会回家繁衍生息繁衍子孙。” “而春夏之际,正是匈奴女人怀孕,匈奴男人疲惫,战斗力大损,而且各个部落有生力量聚集的时候。” “在此时出兵,则能够取得最大的战果。” “大明如今的情况,虽然不能全盘照搬昔日卫霍的事迹,但是也可以学习效仿一二。” “朝鲜虽小,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国家,被大明击溃的建奴不可能说灭了朝鲜,就能电光火石之下灭了朝鲜。” “在各地有着抵抗的情况下,朝鲜撑三四个月应当不成问题。” “而留三四个月,给朝鲜人种下仇恨建奴的种子,让朝鲜人选择联络我大明。” “给建奴几个月安宁日子,让他们喜滋滋的去繁衍子孙,让女人受孕。” “而后,在他们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大军自海上出击,驱逐建奴去海外,收复我汉家四郡!” “昔日壬辰倭乱之时,R国可以从海上登陆,短短十九天就攻克朝鲜国都。” “大明同样,也可以!” “深山老林中的建奴,虽然说是渔猎民族,可是他们断然无法预料到大明会选择从海上来!” “攻其不备!打他一个突袭!” “这样一来,不仅仅可以有力的打击建奴的有生力量,更是能够截留建奴中的女人以及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这些孩子,可以为大明所用,训成死士,这些女人,也同样可以分配给大明的有功将士作为妾室奴婢!” 朱由校越听,越觉得这黄得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这一手计策,不仅补充上了张维贤没有提到的用兵时间。 更是在张维贤的计划上,进一步的完善了下来。 将张维贤的驱虎吞狼以及渔翁得利两个计谋,补充上了一笔,形成了一个绝户计的闭环! 对于像是建奴,像是蒙古人一样的异族而言,女人,是最为重要的资源之一。 因为他们的人口,直接就和女人多寡挂钩! 匈奴歌中说,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就是因为霍去病总爱在春天进攻匈奴,而夺取焉支山的这一战,就是在元狩二年春打的,不仅仅在匈奴人的孕期和新婚期奇兵出击,更是一举转战千里,俘浑邪王太子和相国、都尉,获休屠王,祭天金人! 而黄得功出的计划,则更绝了几分。 黄得功直接打算让大明给建奴一个假象,大明不会轻易去讨伐霸占了朝鲜的建奴,从而让建奴凌辱朝鲜百姓,让他们疯狂的为了恢复人口而去繁衍。 等到七八个月之后,建奴放松警惕的情况下,神兵海上来,打建奴一个措手不及,只能丢下怀着孕的女人和族群中的老弱病残去逃窜! 减少建奴中女人的数量,从而直接对建奴进行人口层面上的直接削弱! 朱由校啧啧了两声,看着黄得功说道:“就凭黄得功你的这个计划,朕许你一个总兵。” “新城侯,你记住了,日后灭朝鲜之时,黄得功作为你的副手。” 本身在黄得功站出来说自己有话要说的时候,张维贤还是不以为意的。 毕竟在他看来,黄得功一个大头兵,能懂什么? 可是到了现在,黄得功的话说完之后,张维贤只能感慨,也许有些人,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京营大头兵,却能够将自己的计划,补充到一个如此完善的地步! 后生可畏! 而听见了天启帝的话之后,张维贤老脸堆笑,看着黄得功说道:“那么,黄总兵,日后光复汉四郡之时,还望你和老夫勠力同心了!” 第一百五十章 切磋一下打一架? 光复汉家四郡,这是一个多么伟光正的理由。 说出来这句话之后,张维贤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高尚了起来。 是啊,为什么要说是去灭掉朝鲜国?为什么说是要为了利益? 我们大明,明明就是为了让旧汉家四郡子孙的后代,可以重归祖国的怀抱啊! 那一片,明明在汉朝的时候,是汉家四郡啊! 越这么想,张维贤就觉得自己心里越发平静起来,之前心理上的道德包袱,似乎就在张维贤彻底将朝鲜视作了汉四郡之后,被张维贤抛下了! 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 前汉的四郡之土,合该回归大明的怀抱了! 摸了摸下巴,张维贤脸上突然出现了笑意,内心思路想法的变化,让张维贤突然知道了那些文人清流们的快乐! 一种名叫虚伪的快乐! 朱由校看着露出了痴汉笑的张维贤,摇了摇头说道:“孙应元,曹文诏,刘元斌,尔等对平辽战后,大明应该如何行军,有何看法?” 孙应元苦着脸,他本来就没有黄得功那么机灵,加上又有口吃的老毛病,所以即便是有一肚子话,现在也没有一个突破口,将他心中如麻一般的思绪宣导出来。 曹文诏则是听到天启帝的话之后,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憨笑道:“启禀陛下,老曹我自家人知自家事!我是个粗人是个武夫,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所以将令让我如何做,我就会如何做。” “哪怕是陛下你现在给我下令,让我出现在努尔哈赤的营帐里,老曹我也会想尽办法,混进去!” 听着曹文诏的话,朱由校不由耸了耸肩,轻笑道:“曹将军,你可是朕的典韦,朕的许褚,朕又岂会给你下这种不可理喻的命令?” “你还记得朕给你的安排么?记得的话,一会在西苑挑完家伙之后,就选一匹快马,去执行任务吧。” 朱由校话音一落,黄得功两眼就闪起了光芒。 在京营中,这么多年下来,黄得功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而现在,这个机会,已经来临了! 在张维贤定下来平辽之后的灭朝鲜方针之后,黄得功出言补充,直接将张维贤的计策补充成为了一个绝户计。 更是为自己以后,争取到了一个总兵的职务! 总兵虽然没有定下品级,没有品秩,可是实权却极大! 曹文诏作为一个游击,平日里只能统帅五百兵,而一地的总兵,则是镇守地方的最高军事长官,平日里麾下兵员将士,就可过万! 虽然说这个总兵,在现在还没有实封,可是黄得功很清楚,张维贤的年龄摆在这,平辽之后,张维贤作为最高统帅,不可能亲临第一线。 而自己这个总兵,当然就是到时候一线指挥作战的第一人选! 军功,爵位,都在向自己招手! 可是,那是以后,不是现在! 黄得功很明白,自己之前顶多就是纸上谈兵,全靠臆测来补充的张维贤计策。 如果真的直接将卫霍对匈奴的作战政策套用到现在的女真身上,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必须要亲自上辽东去考察一番之后,才能够确定到时候正儿八经的作战方针! 昔日在刘元斌那里,黄得功曾经听说过,如今的辽东兵备袁崇焕,曾经单枪匹马去辽东巡视过地形,然后回到京师中,和面前的天启帝有过一番对答。 其中对答的大致内容,刘元斌也是道听途说的,所以说的语焉不详。 不过袁崇焕夸下海口,只要给予充足的粮草军饷,自己一个人就能镇守辽东的事情,却是传了出来。 然而就是这样的袁崇焕,居然能被天启帝说的哑口无言,失魂落魄。 回辽东之后,就开始一改之前好大喜功,动辄豪言壮语的性子,开始务实了起来。 这说明,面前的天启帝,并不喜欢那种喜欢吹牛的人,而是喜欢那种脚踏实地,行之有效的人! 在听到天启帝安排了曹文诏任务之后,黄得功也大步向前说道:“启禀陛下,标下还有一事请陛下恩准!” 朱由校瞥了一眼黄得功,眼中出现了一抹玩味。 黄得功年轻,喜欢表现自己的能力,这一点朱由校非但不介意,反而还挺高兴。 毕竟一潭死水有什么意思?人总要有自己的想法,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才能称之为人。 所以黄得功的绝户计一出,朱由校就龙颜大悦,给他虚封了一个总兵。 可是黄得功事事都要冒头,这就让朱由校觉得,没有经历过原本历史上的辽东征战,黄得功的性子还没有磨平,有点跳脱,有点好大喜功了。 不过自己之前已经说了,可以畅所欲言,朱由校当然也不会不让黄得功说话。 “黄得功,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至于朕准不准,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事!” 听着天启帝的回复,黄得功脸色一白,他突然想到了,自己面对的,可是当今陛下!之前抢在新城侯张维贤之后说话,严格来说,已经算是僭越了! 现在又一次抢在他人之前说话,这无疑会让务实的天启帝觉得,自己是个爱表现,爱争功的性子! 天启帝没有勃然大怒,就已经是天启帝仁慈了! 想到这里,黄得功只觉得自己脊背生寒,如果换了一个皇帝,没准自己此时,就已经人头落地!哪还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启禀陛下,标下既然要随陛下一同征战辽东,彻底平辽,将辽东化作大明疆土,那么就必须要对辽东地形,以及民风习俗有所了解。” “标下不才,虽然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但是对于自己一身武艺,以及一身出自市井之中,摸爬滚打到现在的交际手段,还是有几分自傲的。” “标下请缨,先行一步,前去辽东打探风土人情,为日后的大军征东,做好准备!” 打探山脉地势,打探风土人情! 这是黄得功所想到,能够让自己名正言顺提前去辽东的最好理由。 在他看来,天启帝御驾亲征,自然会是大张旗鼓,千军万马簇拥前往辽东,那么行军速度自然不会太快。 自己先一步对辽东有所了解,那么就能够在大战开打的时候,给予天启帝足够合适的建议! 能够为自己,挣上更多的功劳! 朱由校打量了一下黄得功,挑了挑眉说道:“既然如此,曹将军,一会你挑到兵器之后,就和黄得功切磋一下。” “如果黄得功武艺的确超群,那么你的任务多加一项,好好教教黄得功,如何在辽东生存下去!” 听到天启帝的话,曹文诏和黄得功,同时两眼一亮。 “诺!” “标下奉诏!”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打预防针 打架啊!奉旨打架啊!这一点,大明的武夫可就最喜欢了! 曹文诏本就是个武痴,更是喜欢一人冲阵的大猛男,可是在辽东没有战士事的时候,曹文诏只觉得自己闲的蛋疼。 毕竟一天到晚待在辽东兵营里,孙阁老管的怪严的,严禁私斗也就算了,还不让曹文诏带着自己的小弟溜出去找建奴,找山林野兽的麻烦,导致曹文诏压根没法发泄自己充足的精力。 这次回北京之后,曹文诏在韦巷一番出手,虽然是轻描淡写的搞定了那几个地痞青皮,可是同样的,也给曹文诏自己内心的武虫给勾了出来。 在见到这个黄得功之后,曹文诏的好斗之魂更是熊熊燃烧。 无他,因为这个黄得功在知道自己身份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和自己切磋一二! 这一点,落在曹文诏眼中,要么,是那黄得功觉得自己的武艺高强,可以和自己这个辽东第一将斗阵,要么,就是那黄得功觉得,自己这个辽东第一将是浪得虚名! 曹文诏早就想好好和这个能说会道的黄得功,交流交流了! 而黄得功,自幼苦练,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不假。 可是在京营中,成天编小鞋,编的两手不仅仅虎口有握持武器的茧子,甚至就连十根手指之上,都遍布满了老茧的黄得功武艺再高,又能有什么用?! 平日里在京营中教育刺头,哪能让黄得功去尽情发挥自己的武艺? 黄得功等待多年的机会,就在天启帝这一次的驾临京营,一股脑的全送了上来。 在天启帝面前,陈述自己的思路,自己对兵事的看法,成功的让天启帝知道了自己是个可用之人,更是一个知兵之人。 为自己博得了一个总兵的虚封。 而和曹文诏切磋一下,不仅仅可以让自己在天启帝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勇武,更是能够让曹文诏这个在辽东久经战阵的游击将军,可以不至于对京营出来的人,有太多的轻视。 毕竟自己可是要点起一千京营士卒,前去辽东的! 虽然说因为自己方才的一番话,让天启帝安排自己跟曹文诏先去辽东,让自己学习辽东的风土人情。 从而点起京营同袍的任务,交到了孙应元和刘元斌的身上。 可是这不代表着,自己不能将这同样是京营出身的士兵们,凝聚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说一开始对曹文诏的挑战,是因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意气之争的话,那么现在在天启帝的授意之下,这意气之争,就变成了黄得功代表京营,向辽东悍将亮剑的事情了! 必须要争!哪怕是打不过,也要输得光芒万丈!这样,才能让京营中的袍泽们,对自己死心塌地。 这样,才能够在辽东的战局中,组建起围绕自己的一派! 朱由校看着黄得功的表情,就猜到了黄得功的打算是什么,挥了挥手,朱由校低声道:“行了,看你二人这摩拳擦掌的样子,想必已经心痒难耐了吧?” “且随朕来!朕先带你们去西苑武库,你二人取了趁手兵器,切磋一番的同时,也等朕将护龙卫调过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朕的新式火器。” 火器不火器的,其实在此时眼中充斥着战意的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心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孙应元和刘元斌,却都是睁大了眼睛。 孙应元是亲眼所见天启帝开枪,打爆了狮子头的人。 更是听天启帝说了,那柄短铳只是玩物,真正的战场火器,还没有给他们展示! 而刘元斌,不但近距离摸过那颗被打爆的狮子头,知道天启帝那一枪之威,同时,刘元斌作为太监的身份,也让他有了阅读武经等书籍的资格。 刘元斌很清楚,大明现有的火器,是无法做到那么大的杀伤力的! 而火器和刀枪剑戟不一样,火器扣动就能发射,自己作为一个太监,特别是一个在行伍中的太监,准备一把威力巨大的火器防身不比自己袖口中的袖箭强得多? 所以即便是刘元斌不曾见过天启帝的新式火器,但是心中对天启帝所说的火器,极为热切。 加上护龙卫这个名字,此时是第一次出现在刘元斌和孙应元的耳朵中,他们同样也好奇,这个卫所,到底是干什么的,又能有怎样的战力。 天启帝的冰山一角,终于向他们,展现了出来。 张维贤却是面色一愣,天启帝要调来护龙卫,绝非什么只是展示一下新式火器这么简单。 护龙卫的一切,都是藏于暗中。 知晓护龙卫存在的,除了护龙卫本身之外,其余的也不过就是几个彻底投向了天启帝的重臣和他们的亲信。 而如今,天启帝要大张旗鼓的将护龙卫带来西苑,这无疑是要将护龙卫,暴露在满朝文武的眼线之中。 天启帝这么干,难道是觉得,锦衣卫和东厂不够让京师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加个护龙卫,就像是昔日的东西二厂加上锦衣卫那时候一样,对全京师进行高压威胁? 还是觉得,反正大军要出动了,护龙卫也要带着前往辽东。 所以不如在此时暴露出来,让京师中那些有着异心的人去惶惶不安,觉得天启帝还有后手? 张维贤作为一个老人,他的心思,在这一刻充分的发挥了起来,止不住的揣测起了朱由校的想法。 然而,朱由校之所以要将护龙卫调到西苑来,除开张维贤所想的,要让京师中的二心之辈揣测天启帝还有后手之外,更重要的是让曹文诏去告诉那些经历朱由校操练之后,变得心高气傲的护龙卫。 辽东的战场,到底有多恐怖! 毕竟护龙卫里的人,说好听点,大部分都是武林好手,剩下的小部分,也都是有着武艺功底的良家子。 可是说难听了,武林好手放眼的江湖,在真正的战场面前,就是个锤子。 他们见过血不假,然而几个人的血,几十人的血就顶天了! 此时的大明再乱,也不至于像是后世的武侠小说中一般,动辄一个帮派就能拉起数万人大战。 而那些良家子,尽管有着武艺底子,可是他们平日里可没干过打仗这回事! 更别提即便是秦舞阳那般杀人无数的杀手,在面对秦始皇的气势和咸阳宫的威严时,也会吓得瑟瑟发抖。 朱由校虽然能教他们不少生存的本事,可是如何去面对正经的沙场征伐,朱由校终究还是没法教。 所以在护龙卫即将要去面对真正的战场时,曹文诏这个亲自经历了辽东无数次战役的男人,就可以给他们好好的上一课。 毕竟护龙卫都是朱由校精心训练的,哪怕是死了一个,朱由校也得心疼半天!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陛下,老曹遵旨! 想到这一茬,朱由校猛然间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看着身前的曹文诏和黄得功冒着火花越走越远的身影,嘴角一挑。 整个人如同一杆大枪一般,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间,双拳从黄得功和曹文诏的背后轰出。 战场之上,夜袭也好,还是奇袭也罢,甚至在冷兵器时代的战阵之中,也未必不会有来自身后友军的误伤。 朱由校暴起出手,就是想要试试看,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的警惕心究竟如何。 前世的朱由校,可以说一点风吹草动,就立马能够暴起反击。 而这一点,也在今生,被朱由校完完全全的保存了下来,所以朱由校在西苑山林中,面对那么多原始猛兽的袭击,还能够杀出一条血路来。 跟魏忠贤等人交过几次手之后,朱由校也差不多摸到了一个线,这个时代武人的防备心,虽然说不像是后世很多小说一样,可以动辄预料到几天,几十天后的危机。 却也能够在危机来临的那一刹那,有所感应。 曹文诏是敢一骑冲万的猛人,黄得功更是在原本历史上被称为明末的天下无双之将,有着黄闯子外号的男人。 这两人的武艺究竟如何,警惕心,防备心到底多强,以及他们的反应速度到底有多快,朱由校很想试一试! 特别是在西苑之中,特别是在他们身后,就是自己这个皇帝,以及新城侯张维贤和他们的两个袍泽的情况下,他们正常来说的警惕心应该是已经放到了最低。 那么此时朱由校使出了五成功力的两拳,他们能否躲过,躲过之后会如何应对,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测试方式! “嗡!” 重拳破风之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曹文诏的双耳一闭,整个人如同一头凶兽一般瞬间弓下身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嗜血和狂暴的神色,朝着攻击袭来的方向就是一脚扫出。 黄得功反应稍慢,但是也在朱由校拳头即将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刹那,侧过身子,用自己的双臂死死的架在了一起,组成了一道防御。 “砰!” 黄得功瞬间,就被朱由校打的倒退了好几步,即便是双臂作为防御,可是仓促之下的应对,却终究没有将朱由校的力道十成十的全部卸掉。 而曹文诏虽然说一腿扫出,却在看清楚出拳之人是朱由校的那一刹,强行将自己的脚停了下来。 想要强行止住全力以赴的一发扫堂腿的最好方式是什么?那就是放弃自己的重心,让自己跌在地上打几个滚。 虽然说狼狈是狼狈了点,但是至少这样,不会让曹文诏伤到朱由校这个天启皇帝。 看着两人的应激反应,朱由校还是挺满意的。 曹文诏不愧是战场上历练过的兵,不愧是晚明第一猛将,这一手反应不仅仅彻底的躲开了自己五成力道的一拳,更是及时做出了反击的动作。 甚至于,朱由校还看到了曹文诏放在腰侧的那一只手,已经扣住了天启1625,似乎下一瞬,就会将天启1625当成暗器,投掷出来! 朱由校对曹文诏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很好!很有精神! 如果原本历史上,不是起义军玩了一波车轮战,如果原本历史上曹文诏你有着足够的兵马,曹文诏就不会落得个被围杀的下场。 至于黄得功,他的表现在朱由校看来,只能说一句勉强尚可。 反应比曹文诏这种久经沙场的人慢,这一点朱由校不觉得奇怪。 但是黄得功选择的却是以双手的手臂为盾,来防御身后这突如其来的重拳,更是没有任何后续的动作,似乎就像是送上来硬挨了这一拳一样。 朱由校能够从黄得功眼中的错愕,还有他身体的肌肉反应看出来。 这逼是真的没有做任何的后手。 短短的一次试探下,朱由校就清楚了一个事情。 黄得功虽然有武艺,而且看起来还挺不错,至少挨了自己那五成力道的一拳,只是倒退了几步,而且双手手臂骨头也没有骨折。 然而黄得功这一身武艺,却还没有彻底的融会贯通臻至圆满。 也许在原本历史上,经历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战场厮杀之后,黄得功的武艺高超,堪称天下无双。 可是在现在,黄得功却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即便是机灵懂事,却也还只是个苗子,并没有彻底成长起来。 轰出一拳的朱由校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拳头,长吁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神色错愕的两人,朱由校低声道:“行了,起来吧,朕只是临时想试试你们二人的反应。”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眼神扫过了黄得功,停留在曹文诏的身上,挑了挑眉:“曹将军,战场厮杀,战场保命之法,还请你之后,好好教授一下朕的护龙卫。” “他们虽然比黄得功强点,但是在朕的调教下,他们一个个心高气傲眼高手低,如果是这样一个状态,朕带他们上辽东的话,不知会有多少伤亡。” 被朱由校点名批了一句的黄得功面露不忿,毕竟在他看来,刚才天启帝的突然出手,可是不讲武德的偷袭! 可是当黄得功看到了身边灰头土脸的曹文诏那一瞬间,黄得功突然想到了刘元斌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哪有什么武德的说法?偷袭也好,奇袭也罢,甚至是下毒,只要是能够获得战争的胜利,那就都是手段! 想到了这句话,联想到了方才曹文诏的动作之后,黄得功木然了。 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曹文诏不仅仅在电光火石间,就避开了天启帝的重拳,更是对天启帝发起了反攻,甚至还能在看到是天启帝的时候,让自己平衡失调,摔倒在地,从而止住那踢出的一脚。 这,就是差距! 如果真的上了战场,面对身后的偷袭,自己双臂挡得了一个又如何?敌人可不会像天启帝一样,打完一拳就收手! 想到这里,黄得功咬了咬牙,重重的跪在了天启帝的面前,看着天启帝说道:“陛下,标下年少轻狂,不知天下之大。” “总兵之职,标下,不配!还望陛下收回!” 狠下心,将自己刚得到的总兵虚职卸下,对于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黄得功而言,无异于在他身上剜肉。 可是有一说一,黄得功真不认为此时的自己,能够承担得起一个总兵职务。 伴随黄得功话音落地,朱由校两眼闪过了一抹怒意,冷哼一声道:“朕给你的官职,是你说不当就不当的?” “朕既然给了你总兵的官职,你觉得你配不上?那就努力让你自己配得上!” “曹将军,这小子,就交给你了,给朕,往死里练!练到他能够承担总兵责任!” 灰头土脸的曹文诏听到这话,两眼一亮,瓮声瓮气的说道:“陛下,老曹遵旨!” 第一百五十三章 呵,东林 “不过陛下,那一会的切磋,还要进行么?” 点头应和了朱由校的曹文诏,摸着大脑门悻悻的问道。 虽然刚才天启帝的一波测试,他和黄得功的高下已经决断了出来,黄得功虽然也及时的反应过来了,可是明显,他随后的反应,没有得到天启帝的认可,所以天启帝才会让自己好好操练黄得功。 可是本身天启帝也是说,让他们切磋切磋一决高下之后,再确定黄得功去不去辽东的事。 天启帝现在既然已经测试完了,而且让自己带黄得功去辽东好好学。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打,还是不打? 黄得功目露坚毅之色,一双虎目盯着曹文诏,一字一句说道:“曹将军,还请和我好好切磋一下。” “不用留手。” “我想知道,自己和战场上的杀伐之将比起来,差距究竟有多大!” 听到黄得功的话,朱由校淡漠的点了点头,转向曹文诏说道:“切磋依旧,曹将军,全力以赴。” “虽然方才黄得功在朕的出手之下,没有做好完全的防备,可是他既然有底气挑战于你,那么必然他对他自己的武艺有着足够的信心。” “你们是正面交锋,黄得功有了防备,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被你拿下了。” “不过说到底,都是大明军人,即便是切磋,也不至于到真刀真枪。” “一会你们按照你们熟悉的武器,说个长短重量,朕安排人去给你们挑两根合适的长棍来。” “你们二人可以放心,朕的西苑武库中,有着昔日朕于西苑搏虎之时,魏公公带着锦衣卫大索西苑山林砍伐的无数木材,这些木材中,不乏韧性坚固性极强的。” “不必担心因为你二人的力量,直接折断。” 听着朱由校的一番话,黄得功和曹文诏二人互视一眼,眼中再次闪过了一种名叫战意的火花。 而朱由校则是摆了摆手,看着刘元斌,微笑道:“刘元斌,不知道你可愿替朕走一趟,去替朕给魏忠贤传一句话?” 眼见黄得功有了差事,孙应元接下了黄得功之前的差事,京营中被朱由校带到西苑来的三人中,也就剩下了自己没有差事的刘元斌听到天启帝的话之后连忙立正站好,昂首挺胸道:“奴婢,当然是愿意的!” 虽然站起来的姿势很有精神,但是说出来的话,多少透露着一种怂怂的味道。 毕竟说到底,刘元斌自家人知自家事,魏忠贤何许人也?当今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万千太监做梦都想巴结魏忠贤,投靠魏忠贤。 然而刘元斌,他可是跟着曹化淳的啊! 也就是因为曹化淳对魏忠贤的威胁没那么大,所以才不像王安魏朝他们一样,被魏忠贤迫害致死,只是被发配去了南京待罪。 而刘元斌他们这些曾经跟着曹化淳的人,哪能落得什么好果子吃? 如果不是刘元斌自己机灵,主动请缨将自己调来了鸟不拉屎的京营,更是每年将自己的俸禄抽出大半孝敬上官,那么天知道此时的刘元斌,正在为哪位贵人铲屎端尿呢! 更有甚者,刘元斌眼疾越来越重,如果不是因为调到了京营,现在许是死了也不一定! 所以刘元斌去上门找魏忠贤,如果没有遇到自己曾经的熟人倒也就罢了,毕竟奉天子诏去见魏忠贤,等闲的小太监,也不敢挡路,还会迅速通传。 可万一遇上了自己曾经的熟人,那么刘元斌很清楚,自己真就不一定能够见到魏忠贤这个当朝九千岁了! 刁难不会少,甚至给自己扣个屎盆子,说自己假传圣旨直接打杀了都有可能! 毕竟说到底,即便刘元斌得到了天启帝亲口称赞的好汉称呼,却也只是一个京营中官,品秩低也就罢了,还没什么权利! 更是曾经的曹化淳一党!在此时的太监圈子里,属于不入流! 一没靠山,二没权势,只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小太监罢了。 刘元斌一直待在京营,自然也不知道这短短十几天里,京师中,朝堂上的风起云涌。 天启帝一日不对东林下手,那么东林自然就会选择继续稳定住之前的情况,好让天启帝这个皇帝乖乖御驾亲征,去辽东送死。 这也就导致了刘元斌压根就不知道天子到底有没有什么做主的能力! 坊间也好,朝堂也罢,传的可都是天启帝是魏忠贤于客氏的掌中傀儡! 市井小民都能信口拈来:“魏忠贤把持朝野,客氏把持后宫,天启皇帝把持的,只是自己手里的木头!” 所以刘元斌不假思索的接受了天启帝去魏忠贤那里传话的差事,几乎都相当于把自己的脑袋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一般! 看着刘元斌直接点头了的这个表现,朱由校摸了摸自己平时挂腰牌的地方,然而却摸了个空。 毕竟这件帝王常服,可是一直寄存在宫外的护龙卫卫所的,自然不会挂着朱由校行走宫中时的那么多腰牌。 想明白这一茬之后,朱由校双目一瞥,扫到了张维贤的老脸上,朝着张维贤挑了挑下巴道:“新城侯,你身上可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拿一个出来交给刘元斌,让他证明身份,证明是为朕传达口诏。” “免得忠肝义胆的好汉,还没进魏府大门,就被魏忠贤的子子孙孙砍死了。”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拍了拍刘元斌的肩膀,满意的说道:“刘元斌,朕知道,你是曹化淳的人。” “曹化淳之前常年照顾朕和信王,这一份交情,朕,自然会记住。” “所以魏忠贤也只是把曹化淳丢去了南京,而没有杀他。” “朕也知道,曹化淳其实还挺有能耐的,至少在处理政务方面,比起魏忠贤这个泥腿子出来只会谄媚的人,要强得多。” “不过归根结底,大明之乱,始于文人外行干涉内行,始于土木堡一战!” “土木堡至今,已有一百七十六年,这一百七十六年里,大明满朝,皆是蝇营狗苟,皆是算计!” “乌烟瘴气,臭不可闻!” “所以不论是大明朝廷也好,文坛也罢,朕腾出手来之后,总要梳理。” “所以在梳理完之前,朕将曹化淳放在南京,不是要杀他,而是一种保护。” “你明白了么?” 说到这里,朱由校撇了一眼满脸激动到通红的刘元斌,低声道:“你若是有时间,可以给曹化淳写一封信,告知他朕的意思。” “而后,让他和东林的人,断了联系吧!” “呵,东林,才不过短短几年?东林就已然烂到底子里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很好,很有精神 听着朱由校的话,刘元斌的身子,就没停下过颤抖,不仅仅朱由校对自己恩主曹化淳的看法让刘元斌为之感激。 而着朱由校对东林的恶劣看法,让刘元斌为之胆颤。 刘元斌是曹化淳的人,曹化淳亲近东林,这一点刘元斌是清楚的,毕竟说到底,曹化淳的恩主王安,也是亲近东林党的。 这一点在移宫案的时候,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移宫案,就是东林,宦官,锦衣卫,武勋,四方结合的情况下才能够达成的。 虽然达成之后的最大战果被骑墙派的魏忠贤夺走,可是一开场的时候,东林可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满朝都是东林派系或者亲近东林的人。 稍微不为东林所喜的,就能被东林弹劾到罢官,免职。 这是天子和东林党人们的蜜月期,而刘元斌,也就是在这个时期,逐渐被曹化淳提拔起来的。 所以刘元斌可谓是亲眼见过了东林党的得势,也同样见证了东林党被魏忠贤打压的跟老鼠过街一样的现在! 自然的,刘元斌也很清楚,作为曾经的亲东林一系,自己直接去魏忠贤的大本营魏府是多大的一种挑战。 天启帝居然顾忌到了这一层,这无疑让这么多年来几乎从未受到过器重的刘元斌,从心眼里产生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 莫要说是什么去魏府,刘元斌只觉得哪怕是天启帝让自己去闯龙潭虎穴,自己也二话不说就去了! “陛下!请问,陛下想让奴婢为魏公公,带一句什么样的话?” 接过了张维贤递来的腰牌,刘元斌恭恭敬敬的看着面前器宇轩昂的朱由校,恭声问道。 朱由校眼中精芒一闪,笑道:“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情,你跟魏忠贤说,让他来西苑校场即可。” 听着朱由校轻描淡写的话,刘元斌的一颗小心脏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看来,坊间的传言,都是假的! 什么叫做天子是魏忠贤的傀儡?明明魏忠贤这个权势滔天的九千岁,才是天启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啊! 今天魏忠贤没有跟在天启帝的身边,和天启帝一同微服出巡。 这就说明魏忠贤肯定是有公务在身!如果天启帝只是魏忠贤的傀儡,天启帝又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让自己一个曾经和魏忠贤派系有仇的小太监去传话? 想到这里,刘元斌恭恭敬敬的跪倒在朱由校面前,高声道:“奴婢尊令!” 朱由校要把魏忠贤叫来西苑,并不是无聊的决定。 而是因为,魏忠贤乃是天下武林公认的第一人,而曹文诏,则是如今辽东的第一武将。 朱由校想让他们两人,在西苑,趁着人多的时候交流沟通一下,让魏忠贤参考曹文诏所说的建奴武艺,来给护龙卫制定一点反制的手段。 虽然说这件事朱由校也能搞定,可是朱由校是皇帝,哪有那么多时间来设定这些东西。 他是一个制定计划者,而不是执行计划者,如果能够交给手下人去做的东西,朱由校都要自己去上,那么朱由校养那么多属下干什么? 更何况有句话叫做可以,但没必要! 魏忠贤凶名赫赫,威风八面。 加上对东林党的迫害,残杀。 让天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大明是被一个名叫魏忠贤的太监把持的! 东林的谦谦君子誓死抵抗,但是死伤惨重! 所以魏忠贤在他人的眼中,可以说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险峻高山。 毕竟知名度摆在那。 而既然此时朱由校已经将黄得功几人视作了自己日后的班底,为了给他们增添几分信心,自然就需要当着他们的面,将魏忠贤这座他们眼中的高山,踏在脚下。 正如朱由校预料的一样,在朱由校风轻云淡的说出让魏忠贤来西苑,就如同交代属下一般之后,黄得功也好,曹文诏也罢,眼都直了! 老魏太监这一出,玩的可比传闻中那些历史上的太监,要差太多了! 坊间评书,传闻中的权阉,上到赵高,十常侍,下到本朝的王振,刘瑾等,可都是权势遮天,能够影响皇帝决断,甚至能够将皇帝作为傀儡操控的狠人。 可怎么到了老魏太监身上,天子居然还能如同指挥仆人一样,对魏忠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民间传闻,不可信! 黄得功和孙应元互换了个眼神,交流了片刻之后立马确定,当今天子,绝对不像是那些传闻之中的那般无道。 甚至到了现在为止,朱由校表现出来的东西,都符合了天子该有的素质。 兵法,局势,人心! 以及武艺! 自家人知自家事,黄得功很清楚,天启帝方才那偷袭的一拳,是绝对没有尽全力的,只有没尽全力的拳头,才能够那么的收放自如。 虽然刚才看起来,自己是被天启帝击退了好几步。 可是那实际上,是自己做出的自然反应:卸力,拉开距离,伺机反击。 然而黄得功明白,天启帝的那一拳即便是收住了力,自己的双臂,却也依旧有着剧痛! 这说明一个东西,如果天启帝想,他可以打死自己! 原本黄得功以为,曹文诏就已经是大明朝廷里除了魏忠贤之外,最能打的人了。 而魏忠贤垂垂老矣,只要能够超越曹文诏,自己的一身武艺,当得上大明朝堂第一人。 自然能够得到天启帝的器重。 可是黄得功万万没想到的,是天启帝自身,居然也有着一身如此惊世骇俗的武艺! 下意识的,黄得功就越发收敛了起来。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自己不能骄傲,更不能自大。 自己只是一个大头兵,哪有什么资格去小觑了天下群雄! 武艺,闭门造车是没用的! 还是需要厮杀,还是需要战斗,才能够有提升! 朱由校打量了一眼黄得功,看着黄得功脸上呆滞的样子,眉头一皱。 这小子,该不会被刺激到,直接刺激傻了吧? 自己难道这一记猛药下的太猛了?直接就给这孩子的世界观颠覆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拍了拍黄得功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黄得功,你有名将之资,但是你要知道,从古至今,名将,都是久经磨砺才能出来的。” “即便是卫霍,也不是天生就知道该如何打仗。” “你之前的身份限制了你,所以你的格局和你的眼界,并没有超出你作为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太多。” “今日以后,你跟着曹将军好好学,辽东之战后,西苑武库的兵法书卷,你可以随意借阅。” “朕希望,你能成为大明的卫霍!” “怎么样?有信心么?” 一连串打击之下,黄得功确实有了点怀疑人生。 可是说到底,黄得功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听到朱由校这一番鸡汤灌下来之后,哪还能不打了鸡血一样? 只见黄得功昂首挺胸,高呼一声道:“标下,定然不负陛下信任!” 朱由校挑了挑眉,心中松了口气。 很好,很有精神,明末第一良将没被自己玩坏。 第一百五十五章 擒贼先擒王 魏忠贤府邸门外,刘元斌看着那曾经悬挂着九千岁府的院子大门,心中不由自主的打起了鼓来。 天启皇帝带着黄得功他们,去了西苑武库,等护龙卫到齐之后,一并讨论兵法和武器技击之法。 而自己,则接了天启皇帝的差事,来这个和自己恩主有隙的魏府,替天子为这天下的第二号人物魏忠贤传话。 额头上的冷汗,不由自主的渗了出来。 即便是带着天子的口诏,可是刘元斌依然慌得不行。 真的走到魏府门外的时候,刘元斌只觉得自己在西苑中做下的那些心理准备,全部都成了扯淡的东西。 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几个从魏忠贤府中走出来的人,落入了刘元斌的眼帘中,虽然他们一个个都是下人打扮,可是刘元斌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当先的那人。 苏瑾! 京师的官僚圈子里,自几年前就一直流传一句话。 宁惹田大儿,莫招苏管事! 田大儿自然就是已经被朱由校弄死了的田尔耕,而苏管事,就是此时带着一班仆人,从魏忠贤府邸中走出来的苏瑾! 以田尔耕的嚣张跋扈,加上魏忠贤首位义子和锦衣卫都督的身份,在官僚圈子中,威慑力都不如这区区的魏府管事。 苏瑾的可怕程度,可见一斑。 同样的,区区的曹化淳小跟班刘元斌,在往日里和这苏瑾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 下意识的,刘元斌就打算躲开这很明显是从魏府出门去办事的苏瑾,等苏瑾走了之后,再进去魏府。 然而刘元斌虽然下意识躲开了苏瑾的路线,苏瑾却一眼就发现了穿着京营宦官服装的刘元斌。 糟了!被苏瑾发现了! 刘元斌心头念头一闪,那头的苏瑾和他的几个下人,就笑呵呵的走到了刘元斌面前。 “吆!这不是刘元斌刘中官么?” “怎么了?不在你的京营里待着,来九千岁这边找不自在?” 苏瑾和刘元斌早有旧怨。 他们曾经在宫中的时候,可以说是同一间屋舍里出来的人。 昔日在魏忠贤还巴结王安魏朝的那个时代,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还可以说得上一句好。 可是自从魏忠贤和王安对立夺权开始,苏瑾就开始针对起了原本王安派系下边的小太监。 和苏瑾有过很长时间共同起居的刘元斌,知道自然就成了苏瑾针对的主要目标。 曹化淳一退,失去了保护伞的刘元斌差点就被苏瑾直接弄死。 要不是刘元斌见机得快,趁着魏忠贤派系嫌弃京营没油水而且远离紫禁城,主动申请调去京营,没准刘元斌此时的坟头草,都已经好几米高了。 同样,也就是因为曾经相交莫逆,刘元斌才能在有眼疾的情况下,一眼认出苏瑾来! 如今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 苏瑾虽然脸上挂着的是和煦如春风的微笑,可是苏瑾的双眸中,闪耀的却是一种叫做残忍的光芒。 “刘元斌啊,刘元斌,你说你乖乖呆在京营,爷也懒得找你麻烦。” “爷方才被九千岁骂了一通,心里正不开心的时候,你送上门来。” “这不是上天把你送来,给爷解气的么?” 说完这句话,苏瑾狭长的双眼眯起,挥了挥手道:“打!打死了事!” “区区一个京营太监,死了没人会去为他抱不平!” “虽然九千岁这段时间,让咱们在人前收敛一点。” “可是这里,哪来的人?不是只有一只羊嘛?” 伴随苏瑾话音落地,苏瑾身后那几个穿着魏府下人服装的人,纷纷狞笑着捏起了拳头,朝刘元斌围了过来。 看着这些人围的越来越近,刘元斌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张维贤的令牌,高呼道:“张老大人令牌在此,我找魏公公有要事……” 刘元斌一声高呼还没说完,苏瑾一把就抢过了刘元斌手上的令牌。 两眼在这令牌上轻轻扫过,苏瑾嗤笑道:“英国公的令牌?难道刘中官你还以为张维贤那老头儿,还是国公爷么?” “爷告诉你!张维贤,是新城侯!这国公令牌啊,不好使了!” 说完这句话,苏瑾轻轻一抛,将手中令牌抛给了身后一个下人,高声道:“将这块牌子收下,到时候让老祖宗参那新城侯一本。” “新城侯逾越了!” “明明只是一个侯爷,却还在充着国公爷的排场!” “正好老祖宗不是说,要咱们好好看看,朝堂上有没有哪个人,合适做万岁爷御驾亲征前用来立威。” “爷看啊,这新城侯就不错!” 苏瑾的狂妄,苏瑾的目中无人,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苏瑾的靠山,正是魏忠贤! 听着苏瑾一番话,刘元斌脸色不由青红交加,就因为自己和他的旧怨,甚至导致了好心给予自己令牌的新城侯,成了苏瑾去让魏忠贤弹劾的靶子! 越想越气,刘元斌捏紧了拳头,如果说自己忍下来,就能见到魏忠贤的话。 那么忍了也无所谓,可是偏偏苏瑾是为了打死自己泄愤!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 刘元斌虽然比起黄得功一应武夫而言,个人武力值稍微低了一点。 可是比起养尊处优的苏瑾等人,却要强得多! 毕竟,刘元斌可是京营中官,更是和黄得功,孙应元等人坐而论道之辈! 刘元斌当然不可能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只是因为对比的黄得功等人,武力值太高,再加上刘元斌的眼疾,这才让刘元斌没有表现出来他狠厉的一面。 苏瑾身后那些虎背熊腰的下人,在走近了刘元斌身边之后,刘元斌能够看清他们的模样了。 这哪是什么虎背熊腰?这明明是天冷穿的袄子多! “苏瑾,我本不想和你争。” “可是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苏瑾!看打!” 在京营中和那些地痞流氓混久了,刘元斌也知道,在打群架的时候,怎么样的处置方式,会让那些小弟觉得投鼠忌器。 擒贼先擒王! 拿住了苏瑾,其它人怎敢轻举妄动? 加上身后站着皇帝,有人兜底。 刘元斌的含恨出手,变得更加迅猛了几分。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带头的苏瑾! 第一百五十六章 咱家,要听真话 苏瑾哪能想到,平日里怂怂的刘元斌居然会突然暴起,更是对自己这个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远超他的人下手! 然而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咬了咬牙,苏瑾怒吼一声,箭步一冲,整个人迎着刘元斌就撞了过去。 虽然说苏瑾是魏府管事,是个文职。 平日里,干的最多的也是带着一帮魏府的下人,欺善怕恶,鱼肉乡里。 然而,在苏瑾看来,魏府中武艺高强之辈层出不穷,自己作为魏府管事,更是曾经除了魏忠贤,客巴巴以及魏良卿之外的第四号人物。 根本没有必要去吃苦学武! 所以虽然看起来身上没有什么痴肥之状,但是苏瑾的身上,也压根没有什么成型的肌肉线条! 面对刘元斌全力以赴的扑击,即便是苏瑾做出了应对的反应,可是下一瞬,苏瑾就牢牢的被刘元斌按在了身下。 不得动弹! “刘元斌!你是作死不成?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爷爷到底是谁?!” “你居然敢打我?居然敢反抗?” 苏瑾挣扎着,丑态毕露,而他带着的下人,却在他被刘元斌死死压住的时候,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万一磕着碰着了,苏瑾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物。 秋后算账,更是玩的炉火纯青! 魏府中,不知有多少下人奴仆,被苏瑾罗织编排罪名,活活打死!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给我打啊!他只是一个区区的京营太监!你们还怕有人为他报仇不成?” 苏瑾叫的撕心裂肺,刘元斌却只觉得浑身舒坦,虽然刘元斌清楚,自己这一波爽归爽了,麻烦,却大了! 自己揍得固然痛快,可是苏瑾再怎么样,也是魏忠贤的管事,和自己的身份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若天启帝在魏忠贤心中的地位低一点,并不是那么的至高无上。 那么自己这条小命,也就差不多可以说丢了。 咬着牙,刘元斌原本儒雅的面容变得狰狞了起来,眼中更是充满了血丝。 “苏瑾,你一口一个爷,怎么着?你是又长了卵蛋不成?” “没错,我刘元斌是个太监,你苏瑾又何尝不是?!” “你以为你一口一个爷,旁人就能高看你一眼了?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用嘴喊出来的!” 苏瑾和刘元斌二人,早已没了情分可言,更是没了一点的收手。 “吵吵吵吵!吵什么呢?!” 两人扭打间,魏府的大门,被从内推开。 身着常服的魏忠贤满脸不愉,从魏府中大步走了出来,看着那几个手执棍棒,却不知该如何动作的魏府下人,怒斥道:“你们几个,怎么这么不会做事?” “让你们买点笔墨过来,怎么这么难?” “苏瑾呢?” 听到魏忠贤的咆哮,苏瑾赤红的双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也顾不上痛喊,只是连连呼喊道:“老祖宗,奴婢在这!这贼厮和奴婢有旧怨,所以今日奴婢一出来,就被这贼厮欺压了!” 魏忠贤的怒吼咆哮,本就如同一盆冷水一般泼到了刘元斌的头上。 作为一个太监,刘元斌很清楚,太监这个群体,都是极为护短的。 所以,在苏瑾恶人先告状的那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刘元斌就知道,自己根本没必要去解释了。 因为即便是解释了,护短的魏忠贤也不一定会听进去! 果然,正如刘元斌所料,在苏瑾话音说完之后,魏忠贤脸色一变,身形宛若鬼魅一般,瞬息间就出现在了刘元斌二人身侧。 同时,在刘元斌压根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魏忠贤的手掌就化作爪样,捏住了刘元斌的肩膀。 “撒手!” 听着魏忠贤的低喝,刘元斌面色一紧,只觉得自己浑身力气都使不上来了一般。 手脚一软,刘元斌再也没了钳制住苏瑾的力道,只能让那鼻青脸肿满身狼狈的苏瑾仓皇逃开。 “魏公公,我刘元斌死则死矣,但是话,我还是要说。” “陛下的差事,奴婢不敢不说!” “陛下此时于西苑校场,恭候魏公公大驾!” 将自己心中的话一口气说完之后,刘元斌就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伸长了脖子,做出来了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然而,在刘元斌话音说完之后,魏忠贤整个人就愣住了。 那仓皇跑开,躲到了魏忠贤身后的苏瑾更是瞠目结舌,厉喝道:“刘元斌,你是个什么腌臜东西?能够替陛下传话?” 一边厉喝着,苏瑾也顾不得身上剧痛,跑到了方才接过他递去令牌的那个魏府仆人身边,一把抢过了那人手中的令牌。 双手高举令牌,苏瑾双膝跪地,跪在了魏忠贤面前,高呼道:“老祖宗!这是奴婢从刘元斌那贼厮身上拿来的!” “这明明是新城侯的令牌,怎可能和陛下有什么关系?” 苏瑾很清楚,如果刘元斌只是代表张维贤来魏府,那么他拦了也就拦了。 先不说如今张维贤已经从国公爷变成了侯爷,就算是张维贤还是英国公的时候,苏瑾也不怕张维贤。 因为他苏瑾有魏忠贤这个大靠山! 可如果刘元斌是替天启帝给魏忠贤传话的,那么他苏瑾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毕竟作为魏府管事,苏瑾太清楚客巴巴和魏良卿二人的下场了! 面对天启帝的时候,别说是他苏瑾一个管事!即便是枕边人客氏,假子魏良卿,魏忠贤依旧可以大义灭亲! 亲自将他们,送去牢里! 脑筋飞快的转动着,苏瑾双眼中闪过了一抹阴鸷,低声说道:“老祖宗!这刘元斌不过是一个京营的区区中官!” “虽然人在京师,实际上就和被发配到了边关一样的人物!” “他怎么会有机会,替陛下传话?” 可是让苏瑾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在他将京营两个字说完之后,魏忠贤脸上那欣喜若狂的神色! 魏忠贤看着刘元斌,低声道:“刘公公,还请复述天子所言!” “咱家,要听真话!” 看着魏忠贤脸上出现的迟疑之色,苏瑾急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两面 “魏公公!” “刘元斌是曹化淳的人!他来这边,不管是受了谁的命令,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陛下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前去京营,和他一个被打发到京营当杂役的人有联系?” “更别提刘元斌这贼厮,上来就对奴婢拳打脚踢,魏公公,你要为奴婢做主啊!” 苏瑾声嘶力竭的呼喊着,然而面上已经出现了迟疑的魏忠贤却是双目死死的盯着刘元斌,低声说道:“刘公公,如果真的是陛下让你来叫我去西苑校场,那么陛下绝对不会说什么恭候我的大驾。” “说吧,陛下,到底是如何交代你的?” 听着魏忠贤的话,刘元斌隐隐约约觉得有一种受到了威胁的感觉从自己心头升起。 魏忠贤何许人也,他是长随陛下左右的大太监,当今天下朝野内外除了天启帝之外的第二人! 自己说天启帝在西苑校场恭候魏忠贤的大驾,正常来说,按照平日里魏忠贤的表现来看,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魏忠贤,却敏锐的察觉了自己将天启帝的原话修改了! 刘元斌不由心中一惊,但是看着魏忠贤的表情,刘元斌一双眯起的狭长细目中,闪过了一丝精芒。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刘元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昂首挺胸声道:“天子口诏:让魏忠贤来西苑校场!” 说完这句话之后,刘元斌久在宫中的习性暴露了出来,微微的弓起身子,低下头说道:“魏公公,这是陛下的原话,奴婢,话已经带到了。” “现在,奴婢要回去回禀陛下了!” 然而那披散着头发的魏忠贤,在听到了刘元斌的话之后,脸上瞬息间就出现了一抹狂喜之色。 要知道,魏府中什么东西没有?他魏忠贤至于让自己的管事离开魏府,去市井购买笔墨? 还不是因为整个京师,到处都是魏忠贤他的暗探,他的眼线! 在田尓耕死后没多久,魏忠贤就得到了田尓耕的死讯。 更是清楚的知道,田尓耕死在了天启帝的手里! 天启帝亲手杀了自己的义子,连知会一声都没有! 这让在家里吃斋礼佛,甚至将家中佛像都换成了天启帝雕像的魏忠贤怎么能够受得了? 当舔狗,就要舔的彻底。 魏忠贤现在已经将自己此生来世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了天启帝的手上,别说天启帝只是杀了本来就露出了狼子野心的田尓耕,就算天启帝打算把他老魏太监再阉一次。 老魏也觉得没问题,可以接受! 可是让老魏万万不能接受的,是自己被天启帝排挤出了天启帝的圈子! 那样的话,只会显得自己之前所作所为,都很可笑! 如若不是刘元斌拼死之时,说出了帮天启帝带话。 如果不是苏瑾高呼了刘元斌带的是新城侯的令牌。 护短的老魏太监没准一巴掌就把刘元斌拍死了。 可即便是刘元斌开了口,老魏太监也觉得不对劲。 毕竟天启帝亲手杀了田尓耕,天启帝不可能不知道,田尓耕是自己的亲信,是最早投靠自己的义子。 可是天启帝还是杀了,这说明,田尓耕绝对是恶了天启帝,惹了天启帝不舒服。 同样的,也有可能是因为田尓耕好端端的锦衣卫都督,居然能被他的手下许显纯彻底架空,让天启帝觉得田尓耕能力不足。 可是不论如何,田尓耕死了,死在朱由校手中。 老魏慌了,老魏担心成为弃子,所以在魏府中,才大发无名之火,将自己府邸里的佣人差遣出来,让他们打听消息的同时。 还可以借着他们,做出一个姿态,让监察全京师的锦衣卫看到,魏家苦啊!都要上街买东西了! 从而传到天启帝的耳中。 这样一来,魏忠贤就能试探出来,自己对于天启帝到底还有没有用,从而确定自己以后,到底应该怎么做。 可是自己的人刚走出魏府,天启帝就已经差人过来找自己了! 这由不得魏忠贤不去高兴! 要知道,老魏太监可是差不多将自己所有小金库的位置,全部告诉天启帝了。 只要天启帝觉得老魏太监没了价值,那么老魏太监能不能苟活下去,都不一定! 以老魏太监看谁都是老银币的眼神来看,如果真的天启帝觉得他没用了,那么他很大的可能性,是活不下去! 于是乎,老魏太监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刘元斌,拍了拍刘元斌的肩膀说道:“刘公公还请稍微等等咱家,今儿的事儿,咱家,一定给你一个好交代!” “至于找陛下复命,咱家很快就给刘公公你交代之后,咱两一块过去!” “嗨!说实话,咱家也好,还是刘公公也罢,咱们啊,都是为陛下做事的!” 说完这一连串的话之后,背过身去的魏忠贤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冷酷无比。 一双眼中闪过了一抹阴鸷,朝着那一群魏府下人中带头的一人,魏忠贤挥了挥手,低声道:“魏权,来,告诉咱家,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魏权听着魏忠贤的话,快步上前,在魏忠贤耳边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越听,老魏太监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这动静闹得实在是太大了,自己还真不一定会出来。 刘元斌如果真的被苏瑾打死了。 那么毫无疑问,自己就不会得知天启帝找自己的事情,从而进一步,拉开和天启帝的关系。 天启帝勃然大怒之下,自己这个依附于天启帝的太监,又能落得什么好去? 想到这一茬,魏忠贤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眼中带着一抹恶毒,看着苏瑾,厉喝道:“苏瑾啊苏瑾!你可知道,你差点害死咱家!” “魏权!咱家知道,苏瑾平日里带着你们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今日里,就把苏瑾带去他曾经伤害过的那些百姓家中,让那些百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另外你们为每一家,赔偿二十两银子,作为善后费用!” “听明白了吗?!” 魏权等人连连称是,苏瑾却吓得两腿一软。 大明的百姓发起狠来有多可怕?苏瑾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自己先行自我了断了自己! “老祖宗……” 还没等苏瑾话说出口,魏忠贤一把捏住了苏瑾的下巴,随手就将他的下巴卸了下来。 旋即拍了拍自己的手,自言自语道:“瞅瞅咱家,差点被气昏了头!万一苏瑾畏罪,咬舌自尽了可就不太好了!” 短短须臾间,刘元斌只觉得,自己仿佛看了一场变脸大戏一般。 同时,刘元斌也确定了,朝堂之中,身处高位的这些人之前的勾心斗角。 根本不是自己这三拳两脚的猫脚功夫,能够掺和的! “刘公公,你看,这个交代,怎么样?” “咱们现在就去西苑校场,切不可让陛下久候!” 处理完苏瑾的事情之后,魏忠贤双手挽了挽自己的头发,面带和煦微笑,看着刘元斌说道。 刘元斌看着魏忠贤脸上的微笑,只觉得脊背生寒。 连连点头道:“行,魏公公,咱家为您带路!”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所有手段,尽管使来! “辽东孙阁老麾下游击,曹文诏!” “京营黄得功!” “来战!” 刘元斌带着魏忠贤,一路边走边聊,来到了西苑校场之中。 二人方才踏入校场,就听到了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开始切磋交手的呼声。 “哟?魏公公,您来了?” 魏忠贤正眯着眼打量天启帝的方向,一个身着黑袍,面带面具,胸口徽章上刻着一个甲字,盘着一条龙的男人,恰好走过了他的身边。 转过头看了看来人,魏忠贤嘴角一扯道:“得,龙甲,连你都来了,陛下这次,是动真格的?” 龙甲朱纯臣呵呵一笑,耸了耸肩膀道:“必然是真格的,咱们这位陛下,对于辽东有多看重,魏公公你不会不知道。” “虽然新城侯那老头儿,现在已经有了在陛下回师之后,接替陛下坐镇辽东,指挥对建奴作战的权柄。” “可是这一战,乃是陛下亲自领军的第一战,同样也是我们护龙卫的第一次作战。” “陛下定然会做好完全的准备。” “这不,辽东来了个号称辽东第一猛将的曹文诏,陛下就让我们这些在宫中训练的护龙卫,全部过来学习经验了!” “说实话,护龙卫什么成分,魏公公你也明白,小规模的战斗,护龙卫纯熟的很,可那顶多了也就是街头斗殴。” “陛下,可是对护龙卫寄予厚望,视护龙卫为天子麾下能够拉出去打仗的亲军。” “战阵之事,我们可以不懂,可以慢慢学,但是如今既然有机会,有亲历战阵的人来告诉我们真正的战争有多么可怕,那么我们护龙卫,最好还是学着点。” “毕竟现在的护龙卫卫士,严格来说,在陛下眼中,可都是未来的将官。” 听着朱纯臣的话,魏忠贤摸着下巴,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心中不停的开始了揣测。 想了一会,魏忠贤看向朱纯臣说道:“龙甲,你可知道陛下今日亲手击毙了田尓耕?” 朱纯臣呵呵一笑,点头道:“我不仅仅知道田尓耕为什么死,我还知道魏公公问我这个事,是想要知道什么。” 魏忠贤之所以试探朱纯臣,很明显,就是想通过朱纯臣来判定,天启帝到底对他是不是已经心生间隙,已经开始想要将他老魏太监撇开了。 朱纯臣同样是官场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混了个外号叫八面玲珑的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魏忠贤的心思? 摇了摇头,朱纯臣低声道:“魏公公,天子心思,岂是我们能够揣摩的,你只需要知道,是田尓耕冒犯了天颜,加上田尓耕之前干的事情,实在是没法掩盖下去,所以陛下才动的手。” 说完这一句话,朱纯臣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凑到了披头散发的魏忠贤耳边说道:“魏公公,你也许不知道,田尓耕可以说是多方下注,不仅仅在你这里,在东林也好,还是在其他的几位王爷那里,田尓耕,可都是动了心思的!” 魏忠贤脸色陡然一变,朝着朱纯臣拱了拱手,低声道:“谢过成国公提醒,咱家知道该如何做了!” 通过朱纯臣的话,魏忠贤确定了一个事,那就是自己的大儿田尓耕,还真就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明明知道天启帝组建了护龙卫,重整了京师中的南镇抚司,还要去跟多方人打交道。 这些东西,可能早就被骆家父子搜集罪状,折子都已经递给天启帝不知道多久了!也难怪许显纯轻轻松松的,就能彻底架空田尓耕! 多方下注? 他田尓耕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 作为锦衣卫,是天子鹰犬,天子亲军,天子走狗! 主人面对不听话,甚至起了二心的狗,会怎么做? 打死了事! 想到这一茬,魏忠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眼中闪过了一道精芒。 天启帝既然早就知道了田尓耕私底下干的那些事,却还是留着田尓耕到现在才杀,十有八九就是看在自己的份上,想着给田尓耕留一个机会。 只是田尓耕不争气,冒犯天颜,所以才被天启帝诛杀。 可是这都是田尓耕造的孽,关我魏忠贤什么事? 我魏忠贤,可是天启帝的天字第一号忠犬! 想到了这里,魏忠贤就不慌了,看了看朱纯臣,清了清嗓子,将手一挥道:“龙甲大人,您先请!” 朱纯臣和自己一样,都是将身家性命全部交托到了天启帝身上的,加上比起自己这个晚上得乖乖回自家府邸的人而言,长留宫中的朱纯臣,很明显现在跟天启帝说话的机会要更多。 所以魏忠贤面对如今作为龙甲的朱纯臣之时,甚至比起曾经面对成国公朱纯臣,更为有礼。 朱纯臣看着魏忠贤,翻了个白眼拱了拱手道:“那在下就先过去了,魏公公,希望到时补给这一块,千万不要出问题!” 魏忠贤挽了挽自己头上凌乱的头发,连连笑道:“当然,当然!” 看着朱纯臣带着自己的人离开,魏忠贤嘴角抽了抽,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凌乱常服,看了看垂到自己眼前的灰白头发,猛然呵呵一笑,快步走到了天启帝的面前。 “陛下!奴婢来了!” 静静站在一边的刘元斌嘴角一通抽搐,这还是方才不久,在魏府外威风八面,动辄决定一人生死的九千岁? 这明明,是一条担心自己被抛弃,见到了主人的老狗啊! 想到这里,刘元斌不由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天启帝。 看着天启帝英武的面庞,刘元斌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没准大明朝,真的能在当今陛下的手中,焕然一新也说不定呢! 朱由校双目看着场上打的有来有回的曹文诏二人,对着魏忠贤挥了挥袖子,不耐烦地说道:“魏伴伴,你且起身,站到朕的身后去!” “一会有事问你。” 场中的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的厮杀,已经到了一个白热化的阶段。 就如同朱由校所想的一样,黄得功做好了准备之后,表现出来的战力虽然不如曹文诏,但是却也能够和曹文诏打个有来有回。 如果说曹文诏的武力值是100,黄得功起码也有个95! 所以虽然说二人已经打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但是他们二人却依旧保持着一个平手的状态。 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朱由校大喝道:“曹将军,黄得功,你们二人无需留手!市井手段,战阵手段,尽管使出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此二人,都是高手! 天启帝的大喝,让场中交战的黄得功二人眼中各自绽放起了精芒。 要知道,他们二人一人是久经沙场的战场宿将,一人是身处京营,却养成了一身好武艺,游走在京师夜幕中惩恶扬善的杀星。 两人在天启帝面前交战的时候,自然是不可能将那些黑暗的东西使出来的。 可是随着天启帝的这一声大喝,他们二人,就宛如抛开了桎梏一般,彻底解放了出来。 “曹将军,且小心了!在下这一招,唤做掏祠堂!” 黄得功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长棍抖开,朝着曹文诏的胯下刺去。 眼见着自己祠堂即将受到攻击,曹文诏倒也不畏惧,怒喝道:“这等小伎俩,市井之中游走斗殴也许有效,战阵之上,谁又有时间去顾忌这些?” “一寸长一寸强!这乃是战场交锋之道!” “黄得功,看打!” 曹文诏完全没有顾忌黄得功对准自己二弟的猛攻,仗着自己身材高大,选择的武器也是一根近二米的长杆,直接就劈头盖脸一棍朝着黄得功打去。 一寸长一寸强? 心中回味着曹文诏的这句话,黄得功不由喊道:“黄某受教了!但是曹将军,你可要小心了!市井之中,可不仅仅只有这掏祠堂!” 只见黄得功重心压在自己的右腿之上,整个人如同陀螺一般,迅速的一转。 虽说收招放弃了掏曹文诏的祠堂,却也成功的躲开了曹文诏势大力沉的一棒。 与此同时,更是左腿在地面上一扫,激起了无数尘土。 躲在尘土之后,黄得功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没停。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黄得功整个人依靠着一条右腿支撑,居然硬生生的在平地上,使出了一记回马枪! 曹文诏作为辽东第一猛将,当然不是靠着吹嘘上来的。 实打实的在辽东,在山西征战多年的曹文诏,在看到黄得功动作的那一刹那,同时将手中的长棍以直刺的方式,捅刺了出去。 “砰!” 一长一短两根木棍在空中直击,除了发出了一声爆响之外。 这两根木棍,也逐渐承受不住曹黄二人的巨力,层层炸开。 两人眼中的木棍虽然层层炸开,可是黄得功和曹文诏二人,却都不打算退让,反而是双腿使劲,大步向前。 两人,越靠越近! “黄得功,你小子,长兵器不错嘛!” 曹文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调笑道。 听着面前的曹文诏口中的话,黄得功面色一冷。 作为和曹文诏直接交战的人,黄得功当然能够看得出来,曹文诏是在放水,并没有全力以赴。 因为回马枪,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一旦别人早有防备,那么回马枪这个杀招,也就基本等于失效了。 可是曹文诏明明是猜到了回马枪,却没有选择破解掉,反而是和自己硬碰硬。 这一点,黄得功能够猜到,曹文诏是在让自己,更是能让自己在天启帝的面前,将自己的勇武,表现得更多! 看着曹文诏眼中的光芒,黄得功低喝一声:“曹将军,长兵已经切磋过了,黄某甘拜下风,接下来,是短刀!” “黄某擅长双刀!曹将军,请!” 曹文诏打量了一眼黄得功,心中有了计较。 这小子,看明白了自己的用心,这一点,非常不错! “曹某虽然不擅短兵,但也不是不会用,同样以双刀,对黄将军你的双刀!” 一声黄将军,等同于曹文诏认可了黄得功的实力。 同时黄得功也明白,真格的要来了! 曹文诏虽然自称不擅长短兵,可是在刚才的一番交锋之下,黄得功就能够看出来自己和曹文诏这样的战场宿将之间,武力值的差距到底在哪。 速度,反应,力量。 自己每一项,都弱于曹文诏! 加上曹文诏那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身板。 毫无疑问,即便是曹文诏不擅长短兵,可是只要曹文诏将自己拖入对拼力量和速度的泥沼中。 自己,必然败北! 眼中闪过一抹光亮,黄得功想好了如何对付曹文诏了! 结果一旁西苑中小太监递上的双棍,黄得功一个箭步向前,手中双棍同时挥出,一左一右,直取曹文诏头颅两侧。 曹文诏嘴角一咧,高喝道:“正合我意!” 双棍在曹文诏手中,如同有了灵魂一般,曹文诏双臂肌肉一颤,双棍竖起,死死的挡住了黄得功的当头一击。 可就在曹文诏下意识的抖动双臂,想要顺着黄得功的双棍,往下一搅,卸力同时反击的那一刹那。 曹文诏却发现,自己这一绞,落空了! 原来黄得功的双棍,虽然夹杂了黄得功的力量,可是黄得功却知道,以曹文诏的反应速度,必然会下意识的做出身体反应。 格挡,反击! 那么就让他的反击落空! 一沾就走! 黄得功双棍触碰到曹文诏双棍的那一瞬间,早有准备的黄得功,就抢在之前收力,将合击的双棍抽回,眨眼间,就变招而出,直刺曹文诏中门大开的胸口。 这一波,不仅仅曹文诏没有想到。 就连在一旁观战的朱由校都没有料到,黄得功这个反应速度明显比不上曹文诏的人,居然能够做出如此迅猛的攻击。 一沾就走,迅速变招! 朱由校眼睛一亮,兴奋了起来。 黄得功只要不是天生的反应慢,脑筋转不过来就行,只要黄得功能够反应的过来,那么就说明黄得功还是有进步的可能性的! 而战场,就是最好的磨炼场所! 可看着这两根棍棒即将要捅到自己胸口,曹文诏却不慌不忙。 虽说刚才的反击已经落空,可是曹文诏又怎么会是那种一次失手就放弃抵抗的人? 双手虽然往外一搅落了空,可是曹文诏非但没有卸力,反而双手手腕转动。 两根短棍,在曹文诏的手中,宛如画出了两个圆一般,从下往上,拨开了黄得功的直刺。 这下,中门大开的,反而成了黄得功! 看着场上这一幕幕,魏忠贤轻轻的咳了几声。 朱由校瞥了一眼头发凌乱的魏忠贤,低声调侃道:“魏伴伴有话直说,不用咳嗽来提醒朕。” “另外,你这头发衣服,给朕弄整齐了!” “别一天天瞎想有的没的,朕杀田尓耕,和你没关系。” “你弄成这样,是想让朕知道,你魏忠贤是忠于朕的?” 听着天启帝的调侃,魏忠贤心中大石落地,连忙整理好了自己的头发衣衫,看着校场上还在交手的二人,低声道:“陛下,此二人,都是高手啊!稍稍调教,便能成为一方大将!” 第一百六十章 朕无敌,尔等随意! 听着魏忠贤这么郑重其事的话语,朱由校不禁莞尔。 这老货,肯定是从朱纯臣他们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所以才看了一会,就立马说这两人有成为名将的可能性。 拍了拍魏忠贤的肩膀,朱由校道:“魏伴伴,朕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发掘名将了?” 魏忠贤全身一个机灵,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话定然是让天启帝不高兴了。 身为上位者,魏忠贤很明白天启帝的内心感受,毕竟说到底,谁都不乐意自己的心思,能够被手下人揣摩透彻。 自己这句话,必须要圆回来才行! 不然,自己会被天启帝怀疑的! 点头哈腰,魏忠贤满脸谄媚道:“陛下,奴婢虽然没有发掘名将的能耐,可是陛下你有啊!” “这二人武艺高超,而且陛下如此重视,定然都是要作为日后的大将培养的!” “所以奴婢才那么说。” “何况陛下您想想,奴婢虽然不懂兵法,更是任用过高第那样的无能之辈,可是不论是孙阁老还是袁可立他们去辽东的时候,奴婢也没有阻拦过啊!” 魏忠贤这一番话,既说明了自己的确有用人不当的地方,但是同时,也挑出了他老魏太监在大是大非面前,在那些有能力的人面前,是不会成为阻碍的事情。 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打量着校场上已经从短兵,换到了赤手空拳摔跤的曹文诏和黄得功,对魏忠贤说道:“魏伴伴,你说这二人,如果按照武林的比试法,能够在你手中过多少招。” 魏忠贤眯起了双眼,仔细看着那战的难舍难分的黄得功和曹文诏,摇了摇头道:“陛下,若是交手,那傻大个,奴婢也许要多废点手脚才能拿下,约百合吧。” “可是那个白脸小将,奴婢三十合内,就能拿下。” “但这两人,以奴婢之见,都是练的战场杀伐之术,比起各自的技巧,这战场杀伐之术更加看重的是整体战阵的杀戮士气,以及战阵配合。” “傻大个的武艺,很显然就是大开大合的猛将,适合单骑冲锋,无需配合,只要给他一身精良的盔甲,他就能自己在敌军之中,冲杀几个来回。” “力量,速度,他都有极大的优势,而且看似大开大合,但是实际上在他的反应速度加持之下,即便是有破绽,那也会稍纵即逝。” “所以奴婢觉得,想要拿下他更为困难,” “至于那个白脸小将,他的战法,则更偏向于军中战阵的领头之法,讲究的是带领麾下战士,一往无前的冲杀之术。” “所以更加看重配合。” “就他一人的话,奴婢虽然年迈,但是三十合内,必然能够拿下他!”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校摸起了下巴,毕竟说到底,朱由校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对于自身武力值在这个有着武功,有着侠客的位面中,定位极为模糊。 能够对比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朱由校作为皇帝的身份,出手试探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已经是破格了,更别说亲自下场和他们二人切磋。 所以只能通过魏忠贤这个战力计算单位,来判定一下曹文诏和黄得功的武力值,从而确定自身。 可是没想到,在朱由校看来,堪比当世典韦,武力值高达99的曹文诏,在魏忠贤眼中,也只是一个收拾起来需要费点手脚功夫的人! 这么看来,魏忠贤的武力值,岂不是也是超规格水准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眯起双眼,看向身后毕恭毕敬的魏忠贤道:“魏伴伴,若是这武林,这江湖中,有一个实力的排行。” “不知魏公公你的武功,可在当世第几?” 魏忠贤听到朱由校的话,愕然了起来。 他可是武林中那帮人嘴里的天下第一高手!难道天启帝就真的一点消息都没听过? 不说骆家父子,就是天启帝亲自训练的护龙卫,也该告诉了天启帝,老魏我在民间,在江湖的凶名才对! 毕竟护龙卫里边绝大部分,都是曾经的草莽江湖汉啊! 亏得自己还想着,让天启帝当天下第一呢! 可是旋即,老魏太监的心思开始了转动。 在宫中那么多年下来老魏太监的谨慎和苟,已经深深的刻进了骨子里。 下意识的,老魏太监就开始脑补了起来。 陛下定然知道那所谓的江湖排名,问我,只是试探! 想到这,看了看天启帝那似笑非笑的脸庞,老魏太监面色一正,恭恭敬敬拱手道:“陛下,奴婢如果按那些江湖人的排行,奴婢应当是第二。” 朱由校瞥了瞥老魏太监的脸,疑惑道:“那第一应该是谁?” 听着朱由校的话,魏忠贤心中一定。 “果然!陛下就是在敲打我,让我知道什么叫做上下尊卑!” 念头一晃而过,魏忠贤恭敬道:“这天下第一,自然是陛下您了!” “奴婢手上功夫,可不是陛下您的对手!” 魏忠贤的话刚刚说完,朱由校的两眼就眯了起来。 自己依靠年轻力壮的身体,加上前世那么多现代化的训练方式,才堪堪将自己的身手恢复到前世的水平。 加上前世那数十年如一日的战斗经验,也就只能勉强欺负一下魏忠贤这个已经在走下坡路的老年人。 本来以为自己的武力值,在这个世界里应该算不上顶尖。 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同时提升大明的军力,以便大明可以 所以才挖空心思折腾了那么多近乎原世界一战早期的图纸出来,交给了西苑的工匠,更是花了重金悬赏,让他们去将自己画出来的零件锻造打磨出来。 可是今儿朱由校才知道,合着自己,就已经是如今大明朝的天下第一,跻身绝顶行列了? 那还担心什么灭国之后的刺杀桥段? 想明白了这一茬之后,朱由校顿时觉得自己的念头通达了起来。 配合现有的装备,朱由校完全可以亲临辽东城之后,亲自领军,冲杀敌阵! 毕竟原本时空的曹文诏,可就是这么干的,披甲单人冲击敌阵,不管是辽东的建奴铁骑重步兵,还是起义军,在曹文诏一生中,几乎都没有正面阻挡过曹文诏的冲锋。 直到曹文诏兵少将乏,被车轮战团团围困之后,才终于终结了曹文诏的明末神话。 而现在通过魏忠贤的情报,朱由校已经明白了一个事情。 那就是此时的大明,此时的天下,罕有人可以阻拦住自己! 个人武力值,已经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天花板!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一声暴喝道:“曹文诏,黄得功,来,你们二人合力,与朕一战!” “护龙卫龙甲听令,待朕战败曹文诏以及黄得功后,尔等五人一组,上来与朕交手!” 伴随着朱由校的暴喝,出现的,是孙应元等一群人的瞠目结舌。 “朕无敌,尔等随意!” 朱由校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整个人,腾跃而起。 第一百六十一章 拳出如龙曹文诏! 之前的朱由校,因为重生在了一个有着武功,有着江湖的世界中。 于是下意识就将自己代入了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中。 毕竟在那些武侠小说中,天子、帝王,在面对江湖的时候,更多的是属于弱势的一方。 所以朱由校才藏着掖着自己的身手,尽量不暴露出来。 即便是好武成痴,可是朱由校却尽量压抑着了自己的武者之心,选择将自身武艺修为藏于暗中,作为一种杀手锏来使用。 可是现在朱由校猛然发觉,自己不是武侠小说中那些被武林人士玩弄于鼓掌间的天子,而是正儿八经魏忠贤这个老太监承认的天下第一人! 老魏太监虽说喜欢捧自己,可是没必要去在天启帝问他的武功这一方面上,吹出自己是天下第二的这等牛皮! 毕竟老魏太监也不可能会觉得,自己的陛下是个莽夫,会仗着自己一身武艺,去和那些民间江湖汉对战。 更不可能以天子之身,带领大军去冲锋陷阵。 然而老魏太监终究是想错了,朱家天子本就马上拿天下。 从朱元璋到朱棣。 从朱瞻基到朱厚照。 每一个有着武艺在身的朱家天子,哪一个没有过冲锋陷阵的经历? 看着朱由校一跃而起,冲向了战团之上,朱纯臣也急了。 身为护龙卫如今真正意义上的统领,朱纯臣当然知道朱由校有着一身不俗的武学造诣。 朱纯臣更知道,整个护龙卫中,就没有几个人能在朱由校的手底下撑过二十招的。 可这不代表都是朱由校在混战之中取得的成绩啊! 护龙卫更多的时候,是朱由校以天子之身,在给他们这些护龙卫讲解招数,并没有实打实的喂招切磋。 可现在天启帝居然高喊着要打五个! 而且还是要恶战两个厮杀汉之后,让护龙卫的精锐对他进行车轮战! 朱纯臣根本无法理解,此时解脱了自己心头桎梏的朱由校,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而天启帝的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朱纯臣知道,自己这个护龙卫龙甲,是没有资格去阻止的。 只得挥了挥手,叹息道:“龙乙,召集兄弟们,五人一组,在黄得功和曹文诏败阵之后,立马顶上去!” “陛下既然想要厮杀,那就一定要让陛下厮杀尽兴!” 朱纯臣身后几个同样身着护龙卫制服的人拱手退去,而朱纯臣的双眼,却死死的盯在了朱由校的身上。 黄得功也好,还是曹文诏也罢,他们二人切磋了这么久,到底有几分本事,朱纯臣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二人都不在他朱纯臣之下!甚至如果是舍出命来搏命一战,他朱纯臣绝对不会是那二人的对手! 所以天启帝这纵身一跃,确实是提起了朱纯臣的好奇心,毕竟说到底,朱纯臣也是一个武人。 所以日夜间都在宫中朱由校划分的地方训练的朱纯臣,当然也想知道自己效忠的天启帝武功到底多高。 孙应元颤抖着手,一边指着场中业已入场的天启帝,一边抓住了站在他身边的刘元斌。 “刘中官……陛下这是不是……玩心忒重了点?” 刘元斌眯着眼,卖力的打量着场中,却依旧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感受到自己手臂上传来的痛感,听着耳边孙应元的话。 摇了摇头,刘元斌低声道:“咱家和陛下的接触,甚至还不如孙兄你们二位。” “所以这是不是陛下的玩心,咱家也不知道。” “可是咱家只能告诉你一个事,那就是当今天子,才是真正的执棋人。” “魏公公,只是陛下的傀儡罢了!” 刘元斌刻意将自己的声音压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只让自己身边的孙应元能听见。 可是听到了刘元斌的话,孙应元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之前的天启帝,已经让他开始了改观,觉得天启帝绝对没有民间说的那么差。 可是对于魏忠贤这个当今天下一手遮天把持朝政的大太监。 孙应元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只是一个傀儡,一个被天启帝推到前台,和别人争斗的棋子。 场中的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在朱由校入场之后,同时收住了自己的手,分立在了战场两侧。 “陛下,您认真的?” “要同时战我们二人?” 曹文诏自恃和朱由校认识的时间,比起黄得功要长,加上天启帝对他表现出来的容忍度,也相比黄得功他们要强,所以曹文诏主动的将疑惑问了出来。 听着曹文诏的话,朱由校瞥了一眼曹文诏,点了点头。 “没错,你们二人合力,于朕切磋。” “不用留手,所有手段,尽管使来。” “朕,想要亲自确定一下你们的斤两!”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朱由校何尝又不是想要确定一下自己的斤两。 即便是有着魏忠贤的话当做参考,可是朱由校当然清楚,参考意见,很多时候仅供参考。 把参考意见当真了的人,不是傻就是蠢。 黄得功面露难堪,比起久在边关,不通礼数的曹文诏,黄得功常年都在京营之中,知道天子到底代表着什么。 所以即便是知道天启帝有着武艺在身,真让黄得功全力以赴去和天启帝作战,黄得功也不敢! 朱由校看着站住不知所措的两人。 双眼一眯,身体一压,整个人如同绷紧了的弓弦一般,咆哮道:“既然入了战场,你我就是生死之敌!” “朕说尔等倾尽全力,尔等,就放手施为!” “不然,朕治你们欺君之罪!” 伴随着朱由校的话,黄得功只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杀气,从朱由校那英挺的身姿上朝着自己压了过来。 而曹文诏此时,早已按捺不住了战心。 作为一个武痴,作为一个在边关生死厮杀惯了的人,曹文诏眼中虽然天启帝作为天子,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 也是自己效忠的明朝之主。 可是天启帝不久前的那一次偷袭,已经让曹文诏见猎心喜了。 毕竟在他看来,韦巷中那看起来单薄稚嫩的少年人,居然在身体中隐藏了这般强大的力量。 偷袭他的时候,甚至拳风即将临体的时候,他才堪堪反应过来! 这说明,天启帝乃是一个绝世高手! 身为辽东第一猛将,曹文诏最爱的事情除了打仗之外,就是和各种猛将切磋。 他的辽东第一猛将称呼,也是活生生打出来的! “陛下!得罪了!” 一声咆哮,曹文诏箭步向前,拳出如龙,带出了阵阵风声,锤向了天启帝。 第一百六十二章 震撼老魏一整年 眼见曹文诏朝着自己冲了过来,朱由校也没时间去管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黄得功。 既然曹文诏以拳攻来,那么朱由校当然就以拳回敬! 双腿一扎,朱由校的八极大桩就落地生根。 曹文诏拳出如龙不假,可是朱由校,才是正儿八经的真龙天子! “轰!” 双拳相交,曹文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堪之色,硬生生被朱由校腰马合一发出的一拳直接击退。 可同样的,朱由校也觉得,自己轰出的那一拳虽然击退了曹文诏,可是自己的弊端,也暴露了出来。 那就是这副身体虽然说在原主的养尊处优下,身板不错,力量速度也都还可以。 然而骨骼没有经过药浴打熬,注定了在硬碰硬的时候,根本无法和那些千锤百炼的战场杀伐之将抗衡。 自己这一拳下来,曹文诏只是倒退几步,可是自己的右拳,却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了剧痛,朱由校明白,自己的右拳如果再这么硬碰硬一击,必然出现骨裂! 另一边的曹文诏脸上却是满脸难堪,心中波浪滔天。 曹文诏身为辽东第一猛将,本身就对自己的武力,有着极大的信心。 眼见天启帝这以拳对拳硬碰硬,曹文诏本身还想着,如果不是因为收不回力气了,还应该收力才对。 不然打伤了天启帝,可就不好了。 然而双拳相交之后,曹文诏的心中却充满了问号。 久在宫中的天启帝,居然有着这么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一拳,活生生将自己逼退! 比力气,自己居然输了? 卸力,站稳,曹文诏立刻发起了反击。 脚后跟重重的在地上一跺,曹文诏再次朝着天启帝冲了过去。 黄得功看到这一幕,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渗了出来。 原本还以为天启帝只是托大,可是没想到,天启帝居然活活逼退了曹文诏! 和曹文诏厮杀切磋了那么久,黄得功自诩对曹文诏的武力值了解极深。 认真打起来,自己真不是曹文诏的对手! 可就是那样如同猛兽,如同熊虎一般的曹文诏,居然初一照面就落入了下风! “陛下非一人可胜!曹将军,黄某来助你!” 不由自主的,黄得功就怒吼了出来,双腿一动一静间,整个人的身形,就跟上了箭步而出的曹文诏。 朱由校听着黄得功的怒吼,嘴角一挑,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 “非一人可胜?把我当吕布了?” 看着朝自己冲来的二人,朱由校不慌不忙。 虽然说自己的骨骼没法让自己和他们玩硬碰硬,可是自己也不仅仅只会硬碰硬! 双腿连动,朱由校优先架开曹文诏的直拳,同时提起右腿,夹住了黄得功的勾拳。 “来得好!” 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一击没有奏效,还没来得及换招的时候,就被朱由校在他们二人耳边发出了一声怒吼。 与此同时,架住了曹文诏直拳的朱由校双臂一环,夹着黄得功手臂的右腿往下一拧,同时左腿使劲。 整个人就如同一头熊罴一般,直接顶了出去。 正中曹文诏中门大开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 黄得功惨叫着,强行使劲,将自己的手臂抬起,抵抗着朱由校那一拧之力,因为黄得功很清楚,一旦朱由校这一击拧实了,不仅仅自己的手臂会断,同样的,曹文诏也危险了! 因为黄得功的阻碍,朱由校那如同熊罴一般的冲撞并没有完全撞实在曹文诏身上。 只是堪堪将曹文诏击退。 而黄得功的使劲,也让朱由校没法将自己的力道完全用出。 曹文诏虎视眈眈,朱由校自然不可能继续和黄得功角力,虽然老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可是朱由校也清楚,以自身原主留下的这一副骨骼,估计真要废了黄得功的话,自己的大腿骨,也不会完好无缺。 而想要取得最大的战果,那毫无疑问就是趁着现在自己力气还没有用尽,黄得功还在咬牙死撑的时候,松开腿。 在黄得功没有收力的时候踹出去! 心中念头刚起,朱由校的身体,也同样的执行了他内心的想法。 曹文诏看着朱由校的动作,双目圆瞪高呼道:“黄将军小心!陛下要踢你胸口!” 朱由校的猛然收腿,让黄得功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个踉跄扑了出去。 听到了曹文诏的示警,黄得功面色一冷,咬了咬牙怒喝道:“曹兄!” 一声怒喝后,黄得功双腿一压,整个人一个铁板桥下腰,下了下去,双手抱住了朱由校踹来的一脚。 听到了黄得功怒吼的曹文诏眼中一亮,虽然说自己习惯了大开大合的猛虎式作战,可是并不代表自己不会配合! 跟黄得功交战了这么久,曹文诏也大致了解了黄得功的作风。 在听到黄得功怒吼的刹那间,曹文诏就知道,黄得功定然是想给自己打辅助,让自己和他配合上! 果不其然,看到黄得功双臂抱住了朱由校踹出去的腿之后,曹文诏猛然上前,手肘如刀似锤,直击朱由校的膝盖。 这一击要是落实了,朱由校的这条右腿,可就算是废了! 朱由校岂会由得他两心意? 试探一下,试试自己的身手,朱由校当然犯不着给自己一条腿折进去! 眼中精芒一闪,朱由校借着黄得功抱住自己小腿的力道,左腿使劲,整个人凌空而起,借助黄得功的气力和自己左腿发劲。 力达于腰! 朱由校腾空翻身,不仅仅将下腰抱住自己腿,想要牵制自己的黄得功带翻在地,同时一条左腿也如鞭似斧一般,朝着冲来的曹文诏抽了过去。 场中这电光火石间的一波三折,让整个西苑校场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 一股诡异的寂静,弥漫在了整个西苑校场中。 天启帝以一敌二,占尽上风! 魏忠贤虽然有所预料,这二人不会是天启帝的对手。 可是魏忠贤万万没想到,自己眼中需要费力才能拿下的曹文诏,居然在朱由校的压制下,完全只能说是勉力支撑! “陛下难道之前对我出手的时候,还留了分寸?” 魏忠贤心中震惊不止,要知道,天启帝在组建护龙卫之前,经常和他切磋,所以魏忠贤自诩自己算是对天启帝的武学造诣最为了解的人。 可魏忠贤怎么都没有想到,现在冲入战场的天启帝,居然展现了跟平日里切磋时完全不同的一面。 一举一动,皆是杀伐之色! 拳出如龙,腿若战斧! 这等招数,我老魏为何从未见过?! 用一句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简直就是震撼老魏一整年! 第一百六十三章 生而知之 老魏太监当然不知道天启帝到底有多少招数没有在和他的切磋中使出。 因为说到底,朱由校身为穿越者,身为在原时空可以以一敌百,在密林中将敌人全部击杀的人。 战斗,就像是一种本能一般,刻入了朱由校的DNA里。 所以在西苑山林之中,朱由校才能杀入虎巢,夺得虎子。 虽然手中的火器,帮了朱由校不小的忙。 可更为重要的,是朱由校对于时机的把握,对于战况的分析。 每一次出手,朱由校都不会去想着做无用功。 而后世虽然说随着火器的兴起,武学之道逐渐变成了花拳绣腿,作为表演的用途更多。 甚至于华夏大地上数千年总结下来的武道,被无数人视如敝履,视作糟粕。 宁愿去捧着其他国家那些东西,将那些所谓的搏杀之术吹捧上天,也不愿意对国内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表示认可。 就像是某些人总觉得,外国有斗兽场,外国古代人和狮子老虎豹子豺狼搏斗。 没问题! 而只要把这外国人换成了华夏古人,那么就是假的,是不可能的! 他们甚至能够罗列一千种方式,来说明这不可能,这是骗子。 通过这个,来否认史料,否认记载。 可朱由校却明白,比起所谓的沙俄战斗民族,华夏大地上生存的华夏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斗民族。 从上古到近代,华夏的战斗,就没有一刻停息过。 包括就是神话时代! 所以朱由校前世,不仅仅在部队中苦练部队里总结的搏击术,格斗技巧。 同样的,朱由校在离开部队之后,也是遍访华夏大地的名山大川。 虽然骗子武师遇到了不少,可同样的,有着真本事的人,朱由校也没少见到。 最终,在穿越之后,对比这个还未经历建奴践踏修改的年代存有的记载,朱由校的武学修为比起前世,更加精深。 所以即便是现在朱由校的身手,只是堪堪追上了前世。 但是朱由校的招数,同样的远比前世的时候要多得多! 那边战圈之上拳脚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这边孙应元刘元斌朱纯臣等人,却都看的是大汗淋漓,惊骇万分。 摸了摸自己的光洁下巴,魏忠贤双眼瞥过朱纯臣的脸庞道:“龙甲大人,是时候安排护龙卫战士,去接替曹黄二位将军了。” “他们即将落败。” 一刻钟的时间,朱由校在黄得功和曹文诏的合力下,不仅仅没有败下阵来,甚至还占尽上风! 魏忠贤也算是发现了,天启帝今天,似乎就是想要畅畅快快打上一场。 更深一层的考量,估计就是在可以彻底打服曹文诏和黄得功的情况下,同时打服护龙卫的士兵。 最容易收服武人的方式,就是在有人格魅力的情况下,还能够远超他人的武力。 朱由校,天启帝,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一份武力,至少在魏忠贤眼中,可以说得上一句横压一世了! 纯粹的武人,没有人是天启帝的对手! 西苑校场上的战斗,从下午延绵到了半夜。 在以一身神鬼莫测的身法加持下,鏖战了数个时辰的朱由校放倒了最后一组护龙卫,整个人躺在了校场正中,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痛快!” 围坐在校场周边的败将们,甚至是站在一边的魏忠贤等人们眼中,天启帝简直就是个怪物! 高强度,高烈度,连续鏖战了数个时辰。 从拳脚,到兵器,到摔角,到刺杀。 天启帝无一不通! 甚至以自己一个人,硬生生的将曹文诏、黄得功二将,朱纯臣为首的护龙卫,甚至骆思恭带来的二十来个锦衣卫全部放倒! 这份战力,这份耐久,以及这一份战场嗅觉。 直接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曹文诏摇着自己的大脑袋走到了朱由校面前,瓮声瓮气道:“陛下,俺服了,您才是天下第一!” “特别是陛下你方才带着锦衣卫的兄弟们,去西苑林中的那一番作战,更是让俺老曹目瞪口呆!” “哪怕是辽东那些白山黑水里走出来的蛮子建奴,在山林中,也不会是陛下你的对手!” “只是俺不明白,为何陛下您在山林中的作战方式,竟然隐隐约约有着建奴们的影子。” “难道陛下,也见过建奴,和建奴打过交道?” 听着曹文诏的话,朱由校沉思了片刻,曹文诏所说的的确不假。 在山林雪地中的徒手作战方式,朱由校在原本的世界,的确和一些后世被同化的东三省猎人学过。 这是属于那些老猎人祖祖辈辈的传承,所以和世局白山黑水的建奴有几分相似也是应该的。 可曹文诏的问题,却也同样需要解答。 因为何止是曹文诏,就包括魏忠贤等人,此时都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朱由校。 这一份好奇之心,朱由校又岂会不去满足他们? 朱由校当然不可能说自己乃是数百年后穿越回来的。 然而如何回复曹文诏,朱由校早已有了腹稿。 书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几个字:生而知之! 朱由校的计划,也一直都是造神,将自己神话,让自己成为大明朝的信仰,无论是百姓还是百官,让他们信仰自己! 轻轻一笑,朱由校坐了起来,高声道:“莫要说什么是建奴的渔猎技巧。” “朕懂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一手山林作战技巧。” “同样的,骑射之术,朕也会。” “若是朕展现了骑射,是否尔等也会觉得,朕和蒙古人打过交道?” “劝学中曾经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是同样的,朕也要告诉各位,告诉诸君。” “书中,亦有百战法!” “《纪效新书》这样的兵书,可都是本朝名将所著,都是颇有实际效果的。” “朕平日里在宫中,无聊之时就会遍阅群书,每有心得,就会自己去构思,印证。” “于是才有今日之功。” “尔等,日后也要多看书!” 朱由校一番话,让张维贤魏忠贤他们这些人老成精的家伙,一个个的都哆嗦了起来。 书? 他们看的也不少,可是他们却没有学的跟天启帝一样,什么都会,什么都通啊。 生而知之者,这就是生而知之者啊! 除了生而知之的人,谁还有这个能耐,将书里的东西搬出来就用?而且还能够用好,用在实际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等功名马上取 朱由校看着场上诸人的各自神色,嘴角挑起。 他明白,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算是达成了,眼下围在西苑校场中的这几百人,算是自己日后心腹的几百人,心中那个天启帝是生而知之的神人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一把拿过自己身侧插着的一把长枪,朱由校站起身来,昂首说道:“朕纵观史书三千章,每逢乱世必有英雄将。” “如今虽未天下大乱,可是大明依旧风雨交加,多面临敌。” “诸君,可愿随朕,杀出一个英雄名?捍卫我大明河山,捍卫我汉家尊严?!” “杀他一个天翻地覆,造一个万世不休功名?!” 听着朱由校的慷慨激昂,就连魏忠贤这条只想着日后能够安安稳稳活下去的老狗,都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诚然,的确就如同天启帝所说,此时的大明虽然还没有迎接彻底到来的乱世,勉强的秩序也能够维持住。 可是天下大乱的雏形,已经出现了。 辽东建奴虎视眈眈,北方宿敌瓦剌蒙古磨刀不止,西南诸部暗潮不休,来自大洋上的西夷,也眼馋着大明王朝的沃土财富。 大明王朝内部,也是一样的风起云涌,东林党只是其一,更多的,是大明数百年养出来的利益集团以及泱泱华夏传承了数千年,早已变质的各大世家。 虽然大乱未起,可依旧天下危矣! 然而天启帝以权谋手段,强势的打压了魏忠贤以及阉党的嚣张气焰,直接让魏忠贤明白了天启帝才是天下之主,天启帝给予的,天启帝也能收回去。 更是亲自训练了护龙卫,营造了新式火器,以图辽东。 同时京师中,拉拢一帮人,打压一帮人,布下瞒天过海之计,让有异心的人不敢擅动。 毕竟,如今被天启帝彻底搅浑的大明朝京师中,谁能分得清楚身边人是敌是友? 谁又能够同时在锦衣卫两司的监察下,轻举妄动? 看着天启帝,魏忠贤长叹一声,快步走到了天启帝面前,恭恭敬敬说道:“陛下,若非京中辎重粮草离不开奴婢,奴婢亦想随陛下,见识那辽东凛冽!” 而伴随着魏忠贤的动作,在场的护龙卫、锦衣卫、甚至是那些西苑中的常驻太监,都齐声高呼了起来。 “愿随陛下亲征,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杀!” “杀!” “杀!” 虽然只有区区数百人,可是却喊出了数万人齐声山呼的震撼。 看到了这一幕声嘶力竭,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亲征的班底,算是彻底收服了。 拍了拍魏忠贤的肩膀,朱由校低声道:“魏伴伴,你是朕的管家,朕的心腹,现在,吩咐下去,让人做饭菜来西苑校场,朕,与将士们共饮宴!” 魏忠贤一拜到底,朗声道:“奴婢遵旨。” 看魏忠贤离开,朱由校扬枪长呼道:“今日朕与众将士一战,见到了众将士的血性,勇武。” “朕令魏公公吩咐下去,于西苑校场之上,大宴众将士!” “今日之后,各司其职,与朕亲征!”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双眼眯起,朝着骆思恭挥了挥手。 “骆都督,今日锦衣卫来的那些人,你给朕扣下,不到朕回师,决不允许他们与外界接触。” “朕的亲征大计,绝不容失,你明白么?” 听着耳畔天启帝的低语,骆思恭点了点头,低声道:“老臣明白,但是陛下,若是他们中有人想要随陛下一起出征辽东,那该如何处置?” 朱由校嘴角一挑,双目中闪过一道精芒。 “那他们就不是锦衣卫,而是朕的护龙卫了!” 今天在西苑校场中,朱由校暴露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其中不仅仅只有朱由校的武力这一块,更多的是朱由校的图谋。 在京师中寻找天启帝的骆思恭,在知道了天启帝人在西苑之后,带来的锦衣卫,几乎都是骆思恭的亲信不假。 但是财帛动人心,骆思恭同样也没法保证自己的这些人,嘴巴能严到什么都不往外说。 各个利益集团对大明的渗透,可以说是各个角落都渗透到了。 骆思恭虽然在湖广颇有威名,可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一点,骆思恭同样明白。 故而骆思恭在听到了天启帝的封口令之时,二话不说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可是天启帝给骆思恭的回答,却让骆思恭怦然心动。 护龙卫! 那可是如今朱由校的几大重臣眼里天启帝最为重视的部门。 早知道这样,骆思恭估计都不会给自己那个倒霉儿子养伤的机会,也要给骆养性直接带过来。 虽然说骆思恭知道,天启帝对他父子有所倚仗,可是骆思恭同样知道,他们父子二人,距离天启帝彻底信重还远得很! 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父子当初怂的太快了,而且在天启帝重新提拔他们二人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彻底投效。 所以如今朱纯臣都上位了,成了天启帝倚重的左右手,他们骆家父子还得四处托关系,才能知道天启帝现在在西苑。 而且要不是因为今日看门的小太监认识骆思恭,愿意为骆思恭这个锦衣卫都督通知天启帝,那么没准骆思恭都只能被拦在西苑之外,入不得西苑,更入不得校场! 可是那二十来个骆思恭带来的小伙子,何德何能? 天启帝居然说只要他们愿意在这一战跟随天启帝去辽东,那就不再是锦衣卫,而是天子身边的亲信护龙卫! 这意义可就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说锦衣卫也是天子亲军,可是说到底,锦衣卫在大明这些年里,更多的时候都是东厂在使唤,厂卫厂卫,并做爪牙! 所以亲疏远近来算,在天启帝面前的关注度,锦衣卫是绝对不如护龙卫的。 想到这里,骆思恭捏了捏自己的指节。 “少不得我湖南,也要出来二十几个战功爵了!” 天启帝打算行军功爵制,这一点骆思恭心知肚明。 所以发个狠,利用自己在湖南人里边的威望,骆思恭打算让这一次来的二十几个亲信锦衣卫,全部跟着天启帝去辽东,去征战。 我等功名,马上取! 反正他们刚才,不也凑热闹山呼了来着? 骆思恭将自己的眼神,瞟去了跟着自己来西苑的那些人身上,越看,越发满意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民族意识 看着身后偌大的北京城,朱由校长吁了一口气。 自己拟定的亲征日子已经到了,虽然说此次出征,带的只是区区的护龙卫一百余人,以及锦衣卫两司凑出来的两千人,外带京营在孙应元刘元斌他们二人东拼西凑下出来的一千人。 总计才三千余人离开了京师,却给了朱由校一种天高任鸟飞的感触。 京师中的桎梏,从今日起,就算是彻底被朱由校挣脱了。 想想前几天刚过去的校场夜宴,朱由校只觉得恍然如梦。 如果说这个时代是一个抽卡游戏,那么无疑如今的大明朝那几张最为稀有的卡,朱由校都已经握在手中了。 虽然那个弃官回家的孙传庭,没有被朱由校找回来。 可是不次于孙传庭的卢象升,黄得功这样的名将,以及武力值绝对大于孙传庭的曹文诏,这些人,都已经被朱由校握在了手中。 时间不等人,朱由校算算,自己穿越到这个年代,已经花掉太多的时间,在整顿京师,整理后勤上了。 如今算得上一句兵强马壮,而且手下兵将齐全。 虽然说比起建奴的气势汹汹,倾国而来的兵力,要少了很多。 然而这跟随朱由校出征的三千余人,兵甲俱全,甚至于每一个士兵手中的刀,都能称得上一句神兵利器! 说到底,此时的大明朝炼钢之法已经逐渐完善了,至少此时大明的炼钢之法,到了原本世界上的清末,都依旧在沿用。 朱由校没有法子将现在大明朝的炼钢之法改进,可是朱由校可以重金悬赏,让自己的工匠们,加班加点的用现在的钢材,去锻造出最为精良的兵器盔甲。 而辽东虽然苦寒,可是在华夏大地上,棉花早就已经开始普及了。 之所以以前的大明战士,在粮饷足够,朝廷不缺钱的情况下大部分时间,能够在辽东压着异族打,而一旦朝廷开始缺钱,就开始被压着打。 其中就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那就是御寒之物的供应不上。 朝廷没钱,兵甲不全,更何况御寒之物? 偏偏此时的朱由校即便没有大屠京师,却也因为魏忠贤和朱纯臣的慷慨解囊(被逼无奈),也有了不俗的财富。 一条船上的蚂蚱,魏忠贤和朱纯臣当然只能尽心尽力的让天启帝,可以舒坦一点? 就如同朱由校所预料,在朱由校率军出京师的时候,京师中的文武百官,除了彻底投靠过来的那一批之外,别的那些就差没有欢呼雀跃了。 可是固然北风萧萧,离开了京师,朱由校还是龙入大海一般,觉得浑身舒坦。 “启禀陛下,沿途有无数百姓难民,逃难而来,听闻我军乃是天子亲征之师,故来寻求我军赈济。” 一个身着黑袍的护龙卫,策马停在了朱由校的身边,汇报了起来。 离开京师方才多远,甚至都没出顺天府地界,朱由校就已经遇上了三波难民。 但是朱由校也不是不能理解,伴随着小冰河期的强烈气候变化,整个大明,特别是北方和西部,都已经出现了巨大的饥荒。 然而没什么办法,即便朱由校把徐光启从礼部捞了出来,甚至重新仿照秦汉时期,空降了一个大司农的官职给徐光启,让徐光启压在了户部上边都没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徐光启再会种田,手里有再多种子,也没法直接变出粮食来。 所以朱由校的眼光,一直都在辽东,没有离开过。 今年,平辽东战乱,杀鸡儆猴让蒙古不敢轻举妄动。 从而争取到喘息之机,恢复大明国力。 这才是朱由校现在想的。 摸了摸腰间在刺骨寒风下已经变的冰冷的天启铳,朱由校看着这个汇报消息的护龙卫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有结束战乱,将战乱抑制在国门之外,才能够让大明百姓,大明子民过上好日子。” “就和前几波人一样吧,派个人回京师,找魏忠贤,让魏忠贤安排这些人去朕设置的几个工厂做工,以工代赈,方才能够养成他们的习惯。” 听着朱由校的话,这个护龙卫点了点头道:“诺,只是陛下……这一行灾民中,不少都是年迈的老人……” “他们无法做工啊……” 虽然朱由校在北京,尤其是在西苑,在南海子这几块皇家御园中设置的工厂,并没有什么太高强度的工作。 只是弹弹棉花,分离一下粮草这些活计而已。 可是即便是这样,对于那些老年人而言,却终究还是吃力了些。 朱由校挑了挑眉,笑道:“放心,朕已有安排,魏伴伴会好好交代他们,让他们在京师中各个百姓聚集之所,讲述边关战事之苦,讲述乱兵祸害之甚。” “每天,都会有食物供给他们,朕也设置了几处足够容纳他们容身的收容点。” 看着这个护龙卫战士一骑绝尘,朱由校皱起了眉。 在儒家数千年的洗脑下,家国天下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家,才是优先级最高的。 其次才是国,最后,才是这个天下。 原本历史上建奴入关之后,对大明百姓下手最狠的,其实是那些投降了建奴的明军。 同样的,在二战中,为虎作伥的二鬼子造的孽,也一点不比鬼子小。 这就是没有形成国家凝聚力,没有觉醒民族意识带来的后遗症。 可是华夏终究是华夏,是世界上所有文明古国中,唯一一个延续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文明。 包容性和开拓性,都是华夏文明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所以在五胡十六国时,有汉家子弟前赴后继,所以在安史之乱中,有汉家子弟勠力同心。 所以在崖山海战之后,有数十万人同赴死。 所以在六十年元蒙暴政下有义军奋不顾身。 有民族意识的人,终究会带着其他的人一同觉醒。 朱由校给这些老人的安排,就是有意的引导民族意识的觉醒。 家国天下的观念一时半会不好改,可是用血淋淋的教训,血淋淋的亲身经历来作为案例,总能激起同仇敌忾之心不是? 京师,可是朱由校征北的最大兵员地!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奇袭山海关? 北风烈烈,山林茂密。 越往北走,朱由校只觉得这小冰河期带来的魔法伤害,越发厉害了起来。 即便是穿着厚厚的棉衣,可是在这狂风肆掠之下,却依旧是让整支远征军出现了非战斗减员的情况。 然而这沿途上,北国的雪地风光,已经让朱由校越发的激动了起来。 毕竟说到底,朱由校穿越到这个时代,第一件确定下去想要做,想要改变的历史大事件,那就是在宁远城头,干掉建奴开国那一批有头脑有能力的人。 不管后世很多人,去如何说后金只是捡漏,后金只是乘人之危才入主的关内。 朱由校很清楚,建奴能够从疥癣之疾扩散到如今大明的头等大患,绝不是什么靠着运气就能做到的。 小冰河期对大明的确是一种严重的挑战。 可是生活环境更为恶劣的白山黑水中生存的建奴,何尝又不是面对着小冰河期的挑战。 席卷辽东,气吞山河,是做不了假的。 史书上,后世的营销号口中,建奴一直被大明死死的拦在关外。 然而实际上,崇祯九年开始,往后短短数年内。 当时继任为大汗的皇太极就一口气发动了入口之战。 什么叫入口之战? 就是建奴从长城各个关口突入,在大明土地上烧杀劫掠的战役! 没错,山海关的确没有陷落,可是皇太极一手分兵,以小部分兵力威压山海关,让其他部队突入其他的长城关口,玩的却贼溜。 崇祯九年五月,皇太极派阿济格等领兵出战,俘人畜十七万九千八百二十,生擒总兵巢丕昌。 崇祯十二年三月,清军渡运河,攻破山东济南府,克城败敌,俘人口二十五万余。 这抢的,可都是大明的百姓,大明的财富! 更别提锦州的彻底陷落,也是皇太极一手造就的。 皇太极他爹老奴努尔哈赤,虽然席卷了辽东,攻陷过锦州,可是旋即就被击退。 到了皇太极手里,整个关外除了宁远城之外的其他城镇,全部为女真所吞! 从战略上藐视敌人,从战术上重视敌人! 身为穿越者的朱由校当然明白伟大领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这句话用在建奴身上,也同样极为合适。 “陛下!前方五十里就到山海关了!” 骑着一匹白马,刘元斌吸溜了一下鼻涕,悻悻一笑朝朱由校拱手说道。 作为一个太监的刘元斌,虽然吃过不少的苦头,可是说到底,在这种天寒地冻下骑马,对他而言还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同样也是因为刘元斌的太监身份,朱由校大手一挥,直接让这个原本历史上凶名赫赫的武太监,成了自己此次亲征时的传令官。 离山海关越近,遇到建奴小股绕关而来的斥候概率就越大。 朱由校带来的人马中,没有比朱由校亲自训练的护龙卫更合适去搜查打探的了。 看着刘元斌的表情,朱由校笑道:“既然快到山海关了,那么,刘元斌听令!” 听到朱由校一本正经的话,刘元斌在马上坐直了身子,恭敬道:“奴婢听令!” “传令下去,全军加速,急行军到山海关,沿途我军斥候依照惯例,全部扣留,建奴斥候全部灭口。” “朕,要奇袭山海关!要打高第一个措手不及!” 自北京城一路过来,远征军拦截住的斥候探子,可不仅仅只有关外的建奴,同样的也有着很多高第派出来的人马。 高第本身就是个骑墙派,而且现在还手握重兵。 朱由校当然不会给高第一个反应的时间,因为谁都说不准高第这货会不会恶向胆边生直接拿了自己这个天子,去跟建奴请功! 刘元斌听到朱由校的命令,高呼一声应下之后策马而去。 朱由校也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马缰,双目如炬,看向了这在冰天雪地中,依旧散发着悍勇之气的大军。 奇袭山海关,可不是什么玩笑之言。 高第接过孙承宗手里的兵权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整个关外全部放弃,将兵马粮草军备,全部收到了山海关中。 两百里防线全部拆毁,除了袁崇焕怄着一口气死守宁远之外,关外已经没了明军的踪迹。 近一个月的赶路,朱由校也没法分辨此时的辽东局势到底如何。 询问沿途上那些被高第撒往关内的斥候,问出来的居然是高第在寻思继续内撤! 偏生山海关的官兵,还有很多人也都是这个想法,想要放弃山海关,撤回关内,不和悍勇的建奴生死厮杀! 这如果和高第没关系,朱由校第一个就是不信的! 虽然说高第这货,朱由校从一开始就打算给他杀了祭旗立威,可是那也是基于高第在记载中的无能,以及不得人心的基础上。 然而现在看来,高第这货居然是得人心的那一个,死守关外的袁崇焕,才是不得人心的那一个! 虽然这个局面的原因,朱由校能够理解。 人都想活着,建奴来势汹汹,袁崇焕靠着一座孤城想要死守,在绝大部分人看来,都是送人头的举动。 而高第虽然怂,可是龟缩却能够保住大家的性命! 不过理解归理解,高第挤走孙承宗才多久,就能够尽得山海关人心,这说明高第这个原历史上从天启朝的辽东经略一路做到崇祯朝山海关总兵的家伙,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再加上高第是个骑墙派,朱由校隐隐约约的怀疑,高第这个在原本历史上降了建奴的人,现在或许已经和建奴有联系了。 弃了山海关,建奴入关之后,高第进可挟开关之功,投靠满清。退可拥兵自重,效仿皮岛毛文龙他们的做法! 因为谁都知道,此时的满清是没有做好彻底大举南下准备的! 人口,是制约建奴的最大利器! 所以朱由校才打算奇袭山海关。 在高第没有准备,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将山海关的兵权拿下,这就是朱由校现在的想法。 反正自己军中还带着一个袁可立,山海关关内还藏着一个曹文诏和一个孙承宗,朱由校不担心自己擅自拿下得人心的高第,会导致山海关营啸。 不管高第到底有没有和建奴勾结,朱由校优先要保障的,是自己可以成功的夺得兵权! 第一百六十七章 龙甲,你过来。 夜色漫漫,辽东的大地上,早已铺满了白雪。 而前方肉眼可见的辽阔城墙上,居然只有大猫小猫的寥寥几点火光。 虽然山海关由七座城池组成。 更是大明终其一朝都在不断修缮的铁壁雄关。 可是这并不代表在抵御外敌的城头上,就不需要人把守了! 要知道,此时正是建奴倾巢而出的时候! 眼前这一幕毫无疑问的告诉了朱由校,高第虽然名头上是阉党,是魏忠贤的亲信,所以才能被魏忠贤差遣来辽东,接了孙承宗老阁老的班。 可是实际上,高第却早已生出异心,早就和建奴互有往来了! 山海关的城防之松懈,从朱由校带着这三千余人化整为零渡过石河,顺顺溜溜的就齐聚山海关关城之内,就可见一斑。 山海关七座城池中,关城的防御措施,是做的最好的。 而高第的经略府邸,也就在这关城之中。 如今的辽东,还没有成为原本历史上不久之后的筛子模样,军民加在一起,也有逾百万之众。 在曹文诏的交代下,朱由校很清楚山海关中,有着多少辽东的精锐明军。 整整十二营,十一万经过孙承宗和袁崇焕训练出来的兵马! 在高第选择抛弃二百里防线,将整个辽东关外拱手送出之后,此时的山海关还有着整整十万大军! 这十万大军,可都是经过袁崇焕以及孙承宗调教,多次防御过建奴突袭的士卒,战力胆气都不缺。 唯独缺的,就是一个好主帅。 高第很明显,不会是这个好主帅。 高第也很清楚,自己没法压服辽东的骄兵悍将,所以高第直接自己带了一万亲信部队过来,刚好填满了孙承宗创建的十二营! 只是那愿意和袁崇焕一起死守宁远城的一万精锐,就这么丢了编制。 朱由校摸着下巴,看着山海关的关墙。 “孙应元,朕给你派一千人,入关之后直取经略府,拿下高第,可有信心?” 看着天启帝坚毅的面庞,孙应元呵呵一笑道:“启禀陛下,以关城城防之松懈,关城兵力之分散,末将以为,五百人足以。” “一千人聚集,不论是在什么地方,都会引人注目。” “更遑论这是山海关之中,鱼龙混杂之地,不论是高第还是建奴亦或者蒙古,在关城内,必有探子眼线。” “五百人不多不少,正好可以按陛下之前所说,化整为零之计,分散开来聚集到经略府外,再合兵奇袭。” “拿下经略府,活捉高第之后,就足够让山海关内的诸将投鼠忌器。” 听着孙应元的话,朱由校嘴角一挑,低头看向孙应元说道:“若是没有拿住活高第,山海关诸将引兵来攻,孙应元,你能守住多久?” 孙应元两眼一眯,低声道:“以之前曹将军交代之城防图来看,辽东经略府易守难攻,而且是孙阁老一手组织修筑,防御能力极强。” “如果不是我等奇袭,出其不意,那么我等即便是再多上十倍人数,也不一定能够轻松拿下辽东经略府。” “而山海关七城中,关城乃是重中之重,高第忌惮辽东旧将,担心他们会因为孙承宗的离开,一个不爽不开心,就杀了他这个经略,故而将他们分散到了其他关城把守。” “所以重中之重的关城,此时反而兵力空虚!只有区区两万余人!” “更何况,据护龙卫诸位袍泽探报,这两万余人高第还给分散到了关城各处!” “若高第死。” “末将没了令山海关诸将投鼠忌器的把柄,整个关城中的士卒来攻,末将仍可带着五百袍泽守他三四个时辰!” 三四个时辰,这是孙应元计算好的时间段,辽东经略府的地形,工事,这些东西在来辽东的路上,曹文诏就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虽然此时的曹文诏和黄得功两人还陪着孙承宗一家人潜伏在山海关东罗城中,可是以黄得功的机灵,还有曹文诏对辽东的熟悉,互通往来还是很轻松的。 所以孙应元才敢夸下海口,能够以五百人,守住经略府三四个时辰。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着孙应元,拍了拍孙应元肩膀道:“既如此,还望孙将军为我军立下首功。” “你要哪些人,朕全部予你即可!” 孙应元看着朱由校身后的道道人影,沉吟了片刻说道:“陛下,予我三十护龙天启铳手,另外再予我四百七十名末将京营故旧即可!” 说到底,孙应元也不知道朱由校的护龙卫编制到底是怎样,所以孙应元开口就是三十名护龙天启铳手。 毕竟在他看来,护龙卫人人都带着一把当初在西苑校场上,让他们这些人眼馋的天启长铳,而且沿途上天启帝这个护龙卫之主,上到打探消息,下到驻营扎寨,几乎全让护龙卫包干。 孙应元自然就以为,护龙卫全都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务农的大明传统军人。 最多就是练就了一手新式火器罢了。 所以孙应元直接开口就向天启帝索要三十名护龙卫,随他一同去夜袭经略府。 朱由校玩味的看了一眼孙应元,摇了摇头道:“护龙卫,朕只能给你十五人,而且这十五人,你得给朕看好了。” “他们,可都是朕的宝贝!” 朱由校当然清楚孙应元的想法,无非就是把护龙卫想成了普通的精锐士兵,以为自己这个天子带了一百来人出来,他要个三十个,要走三成没什么问题。 可是三十个经过朱由校那么多后世训练方式训练出来的大明版特种兵,还是装备齐全的那种。 就为了攻坚任务调给孙应元,多少还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更何况不仅仅是孙应元这边要有动作,朱由校作为天子,他对另外的二千余人,也同样有着安排! 山海关,可是整整有着七座关城! 朱由校只有三千人,想要撼动有着整整十一万说不准各怀鬼胎大军坐镇下的山海关,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每一步,都必须要做好谋划。 虽然只能够调动十五个护龙卫,可是孙应元却也知道,山海关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天启帝只给了自己十五人,那就十五人! 看着天启帝,孙应元重重应道:“末将遵令!” 孙应元带着人马离开了,朱由校双眼微眯,朝着龙甲朱纯臣挥了挥手道:“龙甲,你过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孙承宗 东罗城,作为山海关下最为重要的商业重镇,经历过历代辽东总兵官的经营,此时早已成为了辽东的一颗璀璨明珠。 蒙古人,女真人,汉人,都在这东罗城中贸易往来。 所以即便是此时大战将起,东罗城中却依旧人声鼎沸,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毕竟建奴也很清楚,真要打的话,是不可能在这寒冬腊月里,攻破山海关的。 只要一日不攻破山海关,那么在这关城前的东罗城,就一日是辽东的经济重镇! 在灯火中的一户人家里,一个高大汉子看着面前的老人,愁眉苦脸。 “我的孙阁老诶!能不能安分点!陛下既然说了今日已经到了山海关,那么没有前来相见,必然是有陛下的思量。” “咱们在这里好好等等,不就行了么?” “要知道,如今高第的眼线遍布整个山海关,封锁关内消息,而且不断的派出斥候联络建奴,誓要将孤城在外的袁兵备以及无数的军备物资,全部送给奴酋。” “此时莫要说是孙阁老已经失了兵权,即便是孙阁老没有失去兵权,又如何在高第的重重围堵之下,回到关城,召集众将,绝了高第通敌卖国的念头?” 听着曹文诏一番话,孙承宗叹了一口气,搬了一个小马扎直接坐在了上边。 辽东如今的乱局摆在这里,孙承宗毫无疑问是知道缘由的。 说到底,他孙承宗在辽东经略的这些年里,就没正经的和建奴开过战。 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在修筑坞堡,修缮防御工事。 誓要将辽东连成一片铁壁铜墙,将坚壁清野进行到底。 这也是为什么朝堂上一提到孙承宗,就是劳民伤财,徒劳无功的攻击弹劾。 因为归根结底,孙承宗还真就没有像之前的李成梁一样,威慑辽东。 更没有像熊廷弼他们一样,屡屡挑衅建奴,要和建奴掐架。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孙承宗虽然没有干出来什么大规模斩将灭敌的事情,但是终究辽东是稳定下来了。 血肉磨盘之下,孙承宗练就了十一万敢战之兵! 这份功劳,是无法磨灭的。 天启帝,是孙承宗的弟子,所以孙承宗很了解天启帝的性子。 这趟曹文诏半路上将自己劫持了,给自己说天启帝御驾亲征之事的时候。 孙承宗是觉得不可能的。 毕竟天启帝再怎么宏图大略,可是皇权不稳,天启帝如何能够轻身犯险,前来辽东和努尔哈赤一战? 可是奈何曹文诏在朱由校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就是绑,也要把孙承宗绑到天启帝面前去。 这也就导致了如今的孙承宗,只能带着家眷,和曹文诏一同滞留山海关东罗城。 长叹了一口气,孙承宗的眼中出现了一抹难以言说的神色。 “曹蛮子,你以为是老夫担心陛下不来?” “老夫担心的恰恰是陛下在这个时候过来!” 孙承宗当然希望天启帝是个英武果决的皇帝,天启帝求学之时的孜孜不倦,也时常让孙承宗回忆起来。 可是虽说如今的辽东,已有了十一万可战敢战之军。 但是在这寒冬腊月里,明军本就不如白山黑水中厮杀求生而来的建奴。 人数多有什么用? 孙承宗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这几年练就的辽东军,在战斗力上能够超过曾经有过万历三大征磨炼之后的万历朝明军。 然而就是那南征北战,战功赫赫的军队,以二十万精锐征辽。 结果大败而回! 被六万不到的建奴五天之内连破三路大军。 有着晚明第一猛将之称,在朝鲜战场上立下无数大功的刘綎战死。 威名远扬,震慑塞外,让无数异族尊称杜太师的杜松战死。 接替李成梁当了辽东总兵的李如柏仓皇逃窜,苟活了下来。 因为有着萨尔浒的前车之鉴,所以孙承宗才那么小心,那么谨慎。 毕竟在孙承宗眼中,萨尔浒之战比起土木堡之变,少的也就是建奴没有俘获一个皇帝了! 土木堡之战,一战葬送了大明开国的强军。 萨尔浒之战,一战葬送了大明自正德重武到万历三大征重新建立起无敌之心的大明士卒脊梁! 摸着自己的下巴,孙承宗又想到了早几年自己回京时,去天牢里见过的一个人。 一手葬送了大明无数精锐,更是送出了无数军资,助长了建奴嚣张气焰的那个人。 前辽东经略,杨镐! 想到这里,孙承宗眼中待着一丝考量之色,看向了曹文诏的小跟班。 那个在曹文诏口中,天启帝亲自许诺过给一个总兵的小将。 “黄得功,听曹蛮子说你允文允武,不知你可知道万历年间的杨镐,杨侍郎?” 听到帝师孙阁老的问题,黄得功不由一个机灵站了起来,看着孙承宗道:“末将当然知道!” “萨尔浒之战最大的罪人,如今依然羁押在天牢的大罪人,末将又岂能不知?” 孙承宗呵呵一笑,用手拍了拍身侧,看着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道:“这院里还有几个马扎,你们搬过来,坐在老夫身边。” “老夫为你们讲讲老夫眼中的杨侍郎。” 看着二人坐定,孙承宗眼中闪过一抹唏嘘。 “杨镐和老夫一样,都是万历朝的进士出身,也都是知兵文官。” “他曾经在草原上,恶战蒙古,也曾经在异国他乡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说个好玩的,杨镐在朝鲜那弹丸之地,打了一场大仗,让那边的人对他奉若神明。” “几乎家家户户都为他立了长生牌坊。” “可同样的这一仗,在国内却成了他的大败,成了他的梦魇。” 孙承宗看着脸上出现了一点不服气的黄得功,用一根木棍,点了点自己面前的地面。 “黄得功,你也不要不服气,你有机会能去朝鲜那边看看,你就会知道了。” “杨镐有错,同样捧他上来的那些人,也有错。” “数错相加,加上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有了最后的萨尔浒。” “明白么?” 孙承宗看了看乌云渐渐浓密的天空,将手中木棍往地上一丢,长叹道:“辽东苦寒,奴酋悍勇。” “老夫之所以不希望陛下此时来辽东,是因为辽东现在,依旧没有做好准备啊!” “天子又岂可犯险?” “罢了,你二人也早些歇息吧!” 难道真的,要再来一次土木堡么? 怀揣着这个念头,孙承宗忧心忡忡的走回了自己的屋子,点燃灯火,坐在了桌前。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本营的选址 土木堡之变前夕的鹞儿岭之战,过程和萨尔浒之战,在很多细节上,有着惊人的相似。 分兵,冒进,陷入敌围,各个击破! 而这惊人的相似,由不得孙承宗不去瞎想,不去想着天启帝是不是和他的老祖宗朱祁镇一样,也想去当一回俘虏! 忧心忡忡的孙承宗坐在桌前,磨墨提笔一气呵成,却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去下笔。 毕竟按照曹文诏和黄得功的话,此时的天启帝,已经率领着三千精锐,抵达了山海关。 只是外边没有听到金铁相交之声,更没有听到战鼓阵阵。 这也是让孙承宗稍稍安心一点的地方。 想来,天启帝还没有和高第交手,两方,还没有开战。 在孙承宗看来,天启帝即便是带了三千人过来,又能有什么用?高第区区掌权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将整个辽东大多数的人心和民心,握在了手中。 让他孙承宗觉得,自己以辽民治辽的基本方针成了一个笑话! 没错,辽民治辽的确有利于地方安稳,但是同样的,这些辽民,以前跟的可是李成梁!跟的是那个土皇帝! 哪能指望辽民能够对大明王朝有多少认同? 从来都是谁给吃的,他们就跟着谁混。 如今的皮岛的毛文龙,俨然就成了李成梁第二! 想到毛文龙,看着手上的白纸,孙承宗突然心中一动。 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房门外推开门,朝着坐在一旁讨论兵法的曹文诏和黄得功问道:“曹蛮子,黄得功,你们二人知不知道陛下此次出京,带了哪些朝内老臣出来?” 曹文诏揉了揉脑袋,表示不知。 黄得功却朗声道:“孙阁老,陛下此次出京,并没有带什么其他的朝内老臣,唯独带上了曾经的登莱巡抚袁可立袁老大人!” 听到天启帝带上了袁可立出征,孙承宗心中松了一口气,顿时就知道了自己的笔,应该如何去下了。 袁可立来了,皮岛的毛帅,毛文龙可就没什么好跳的了。 毕竟说到底,登莱水师可是在袁可立的手中,才走上巅峰的! “既然陛下带来了袁可立,那么至少登莱水师可用!” 孙承宗兴冲冲的来,兴冲冲的,又走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曹文诏眨巴眨巴眼,露出一个憨笑看着黄得功道:“黄老弟,你说这孙阁老,到底是怎么了,咋就这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黄得功两眼一眯,就在这院落中,以树枝为笔,以雪地为纸,画了起来。 “曹大哥你看,咱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山海关。” “袁兵备所驻扎的宁远城,同时也是陛下所选的决战之地,在这个位置!” “两地相距二百里。” “而这座孤岛,曹大哥你是带着我去看过的,是觉华岛。” “乃是我大明在辽东的重要军资储运站。” “存有大量的粮草物资。” “辽东苦寒,河口结冰,这是你我在石河沿线,就已经发现了的事情。” “觉华岛守军不过区区七千余人。” “所以建奴极有可能绕过宁远,先攻觉华岛!” “断了袁兵备的后路,打击袁兵备的信心,从而将宁远城吃下。” 听着黄得功的分析,曹文诏啧啧了几声,点了点头。 “老弟,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袁老大人是毛帅的恩主,更是登莱水师曾经的最高统帅。” “袁老大人过来了,那么皮岛的毛帅不可能继续作壁上观,必然会选择参战。” “东江镇的精锐,可不是辽东这些孙阁老练就的战兵能够媲美的。” “他们纵横登莱数十年,经常对着建奴亮剑,这一点老曹我羡慕得紧!” “只要是东江镇的水师出现在海上,建奴可就不一定敢冒险去打觉华岛,只能被迫攻城了。” “黄老弟,你说是也不是?” 听着曹文诏的分析,黄得功抚掌大笑,高声道:“善!就如同曹大哥你说的一样,只要东江镇出兵,建奴就会被迫只能在岸上,和陛下的大军硬扛。” “陛下的计划,在辽东陪着曹大哥打探风土人情之后,我也分析出来了十之一二。” “如今的山海关,虽然有着十一万大军,看似都是胆怯无能之辈,实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高第的命令,不得不撤回来。” “这一部分,是陛下觉得可用的,只要陛下掌握了山海关的兵权,登高一呼,这些人,就能随陛下一同浩浩荡荡的杀出去,驰援袁兵备。” “东罗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不假,可是同样的,也能为我们带来前线的消息,如今建奴大军已经抵达了锦州,在锦州做完最后的补给整备之后,想必就会直扑宁远。” “高第放弃了锦州,大小凌河的坞堡,更是丢下了无数军资,这些毫无疑问,都能成为建奴的助力。” “可是同样的,这些物资,也会拖慢建奴的脚步。” “锦州到宁远,也有二百余里,而这二百余里的路程,就看是陛下动作快,还是建奴动作快了。” “陛下的三千人里,新式火器虽然还没有装备全军,可是不少改良之后能在苦寒天气里折腾的旧式火器,却也有着近千杆。” “一旦我军占据先攻优势,以陛下的护龙卫作为箭头,京师驰援而来的大军毫无疑问,可以正面给予建奴迎头痛击。” “孙阁老练就的辽东战兵,虽然说不指望能够在正面作战中,击溃建奴,可是痛打落水狗这一点,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也就是朱由校不在这,不知道黄得功脑子里的分析,不然朱由校十有八九会告诉黄得功,黄得功猜的,只对了一半。 还得再练练! 此时的朱由校,已经率领着近千人,趁夜色渐浓,摸着黑,潜伏到了山海关的城楼之上。 高第的怠政,让山海关的防御措施极为松懈,也就给了朱由校将城楼上的人全部换掉的机会。 毕竟只换掉一夜,明日就一切尘埃落定了,普通的大头兵,也不一定有机会能够分辨出来自己的上官盔甲下,换了一个人。 朱由校之所以要拿下山海关的城墙,自然就是因为这山海关东门的城楼,号称天下第一关! 是朱由校为自己立威而选择的大本营! 高第的人头,明日,也就该落地了! 第一百七十章 你是何人? 如果说山海关是如今大明在东北方向的重中之重,那么挂着天下第一关牌坊的镇东门,就是山海关的重中之重。 大明前后用二百余年时间,建成了七城连环,万里长城一线穿的军事城防系统,依山傍海得名山海关的天下第一雄关。 如果不能占据它至关重要的位置,是无法彻底统领全关的。 朱由校虽然派人去了辽东经略府,奇袭经略府抓高第。 可是光就一个高第,加上一个谁都不能证明的天子身份,朱由校很清楚,是无法服众的。 什么天子剑出鞘,王霸之气四溢,众人纳头便拜。 这种事情,在辽东,在经历了数个土皇帝的辽东,是不存在的。 即便是朱由校带了一个在辽东素有威望的孙承宗,也没有用。 因为在最重力量的辽东,一个失了兵权的孙承宗加上一个没有展现獠牙的天子,是无法镇压一切不服的。 毕竟说难听点,如果威望有用,李成梁离开过一次辽东之后回归,努尔哈赤也不敢起兵大举犯辽,袁崇焕也不至于只有区区一万人愿意跟他把守大明对关外的最后一道防线宁远。 一夜之间,山海关易帜,辽东经略高第被俘或者被杀,这一套组合拳,才能打服辽民,才能让他们坐下来,听天启帝讲道理。 “朕率人先登,拿下东门城楼,你们各自潜伏,伺机将城门的士卒全部生擒。” “都是我大明将士,没有死在战场上,敌军手中,反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尔虞我诈,朕实在是不愿意。” 朱由校虽然很不齿这些人的懈怠,可是归根结底这些守卫懈怠的原因,是因为魏忠贤委派过来的高第。 说完这番话之后,朱由校拉下了自己头盔上的面具,手执一杆大枪,自城楼外的阴影之中箭步冲出。 “有!……” 在一个辽东守军话还没有说玩的那一瞬间,朱由校手中的大枪,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说完,你死,不说,你活。” 看着这人咽了一口口水,喉头涌动,朱由校身形一变,走到他的身后给了他一记重击,将他打晕在地。 手掌一扬,朱由校压低声音说道:“护龙卫为前锋,拿下城楼的同时,切记不要大肆声张,惹得关城生乱!” 黑灯瞎火,守卫松懈,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山海关东门的守卫,就全部被朱由校带着的护龙卫以及锦衣卫替换了个干净。 城楼,彻底被朱由校握在了手中。 “去几个人,点亮烽火台,朕就是要告诉整个山海关七城的人,朕,来了!” “另外,朕记得孙阁老,曹文诏,黄得功他们是藏身于东罗城吧?” “刘元斌,你是负责跟曹文诏还有黄得功联络的,自然知道他们的住处,去,带一队人,去将孙阁老他们给朕请来!” 朱由校高坐大堂,迅速地发布起了自己的指令。 另一边的孙应元,也同样在行动。 就在城楼上出现了灯光,各个烽火台也都被点亮之际,关城内的辽东经略府外,一道道的人影也汇集在了一起。 当先一人,自然就是孙应元。 孙应元接了天启帝的差事,兴致勃勃的带着十五名麟字头护龙卫以及五百名他的京营旧相识一同摸到了辽东经略府外。 那府内灯火通明,饮宴之声哪怕是隔着数百步,都极为清楚。 而府外把守这经略府的士卒,更是松懈散漫的不成样子。 “啧,若是我不知道这是辽东经略府,没准我会以为这是咱京师的官老爷府邸呢!” 孙应元看着身边的一个护龙卫,低声说道。 这个护龙卫,孙应元记得叫麟一,护龙卫龙凤龟麟四队中,麟队的第一人。 天启帝讲他点名出来,让他随自己奇袭经略府的时候,孙应元隐隐约约听得出来,这人的年龄绝不会大。 听着孙应元的声音,麟一轻蔑一笑。 “不论是京师还是边关,亦或者其他地方,总是会有一些官老爷,是这般作风。” “孙将军,如今烽火台已燃,如若我们再不动手,恐怕就难了!” “陛下点燃烽火台,夺取天下第一关,可不仅仅只是夸耀自己的武功,同时还是为我们争取时间,当整个山海关的视线,注意在东门城楼之时。” “也是这关城守备最为松懈的时候!” 孙应元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对这个说话谈吐一身江湖气,却又对兵法形势有一定理解的人高看了一眼。 天启帝定下计划奇袭山海关,当然不可能是打算以区区三千人,挑战十一万大军在手的高第。 斩首,擒贼先擒王,这才是天启帝的目的。 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辽东经略府,孙应元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微笑,猛然爆喝一声道:“杀!” “京营雪耻,自今日始!” 经略府外惊雷响,顿时杀声震天。 麟一带着的护龙卫,一个两个的攀附在经略府的墙壁上,眨眼间就窜入了经略府中。 孙应元手握一把朴刀,双腿迈动,只是一刹那间,就将几个把守辽东经略府的士卒斩于刀下。 一方有备而来,突然暴起。 另一方则是歌舞升平之下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连门闩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孙承宗历经数年打造的城中之城大门,就已失陷。 能被黄得功孙应元,从京师那么多京营士卒中挑出来的这几百人,虽然说在京师的时候,可以说任劳任怨,不像黄得功他们一样是刺头。 可是既然能和黄得功他们交好,那么自然都是有本事,心向大明,心里窝着一肚子火的人。 北京城外,为了将他们从高门大户中调遣出来,天启帝可是怒吼了好几个杀字。 随后北京城的人头滚滚,他们如今还觉得历历在目。 在此时,在此刻,天启帝将攻陷辽东经略府的任务交给了他们,让他们有机会证实自己,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卖力? 五百人,如同疯虎一般,杀入了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防备的辽东经略府。 顺带,放下了门闩! 当孙应元一脚踹开经略府正堂大门的时候,一个面带酒色,怀里还搂着一个衣衫不整辽东小娘的男人戟指孙应元,怒喝道:“你是何人?谁的部将?” “你可知道这是何地?!” “来人啊!给本经略,把这些贼人拿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好好伺候一下几位建奴大爷! 听着这个男人的话,孙应元似笑非笑,身后的护龙卫和京营战士,也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了经略府大堂。 孙应元看着脸上带着潮红,怀里抱着美人,色厉内荏的高第,看着这大堂里满座的高第宾客,不由轻轻抚掌而笑。 “我等来自京师的苦哈哈,可从未想过辽东,居然还有如此酒肉,如此歌舞升平的日子。” “建奴环伺,近在锦州,袁兵备文人守孤城,高经略武将宴宾客。” “好得很,真的是好得很呐!” 孙应元的确是气到了,原本虽然天启帝定下了计划,要拿下高第,可是在孙应元等京营出来的将官眼中,高第也算是个可怜人。 毕竟好好的一地总兵,兵部尚书,被调到了苦寒之地,而且建奴虎视眈眈的辽东当经略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被天启帝当做了杀鸡儆猴立威的工具人。 这多少有点让久居京营,不明真相的孙应元等京营的人觉得高第是个可怜人。 可到了今天,真的对上了高第的时候,孙应元才明白过来,为何天启帝要将高第调来辽东。 这是给高第的一个机会,也同样是给高第的一个试炼。 天启帝何许人也?人在京城坐,却能料知天下事,不仅仅能够从京营数万人的名册中,选出了自己,黄得功,更是布了一张天下人都没有看破的大网! 放在之前,谁能知道,魏忠贤居然是天启帝的傀儡? 只是这面前酒池肉林的高第,没有理解到天启帝的用心良苦,辜负了天启帝的一番好意,这才让天启帝对魏忠贤失望,对他高第失望。 从而选定,将高第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双目微眯,孙应元打量着这大堂中的宾客,嘴角不由挑了起来。 “高经略真是国之栋梁,二百里外的袁兵备,随时面对建奴倾国而起的大军,而这天下第一雄关的山海关中,高经略居然在宴请建奴!” “当真是好得很!” 虽说孙应元一直都在京营中呆着,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可是孙应元却也在京师见过建奴,知道建奴的一些特征。 这辽东经略府中,高第宴请的宾客中,赫然就有着带有浓烈女真人特色的几个宾客上座。 而他们的怀中,无一不抱着衣衫不整的汉人女子! 难怪天启帝说了,辽东经略府的这些士兵,尽可杀之! 如此为虎作伥,不杀,留着干啥?留着干饭浪费大明的粮草? 孙应元冷哼一声,走到了高第的面前,俯下身子:“末将孙应元,乃是天子亲军京营一小将,还未曾得到天子敕封。” “不过看来,我的功名基业,全靠高经略你了!” 也就是孙应元的这一声冷笑,让高第变得疯狂了起来。 眼见着喊了这么久,自己的属下都没有人进来,高第当然能够想到,自己的手下此时,大概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天子亲临山海关,这一点高第是不可能相信的,毕竟他可是阉党的一员,是魏忠贤的亲信,如果天子亲征,魏忠贤怎么可能不通过阉党的渠道,来为自己通风报信? 若是说魏忠贤抛弃了他高第,这一点打死高第,高第也不会去相信。 为什么? 因为高第,是魏忠贤门下唯一一个手中有兵权,而且在大明的军队系统中,占据高位的人! 这般的地位放在这,高第又怎么会去想魏忠贤会放弃了他? “哎哟!” “大人,疼!” 眼看着孙应元带来的丘八已经把手中的火器对准了那一个个宾客,高第恶向胆边生,一把将怀中小娘推向了那冷笑着的孙应元,同时一个侧身,往后一窜,手就往经略府大堂中的兵器架上摸了过去。 高第清楚,大明讲规矩,讲礼法。 更讲上下尊卑! 如今这帮自称是京师京营的丘八闯进来,第一件事是稳定经略府的局面,而不是杀人抢劫,就说明了这帮人是讲规矩的,没准还真是大明的正规军队。 只是朝廷中派来的这帮人不知道分寸,直接就拿自己开刀了,却不知道,如果失了自己这个辽东经略,那么努尔哈赤的大军,可就不是只打一个宁远城了! 所以在高第想来,自己只要能够拿下面前这个孙应元,亦或者杀出经略府大堂这个已经被孙应元带着的人占领的地方。 能够见到这支军队的主官,那么没准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毕竟自己可是天子任命接替孙承宗的辽东经略,更带着一万亲信大军! 加上身为阉党,久在外地戍边,颇有余财,足够自己供起辽东孙承宗练的十万苦哈哈数年的军饷。 这股力量捏在手中,天下又有谁能够敢于轻易动自己? 然而令包括孙应元在内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在高第转身的那一刹那就发现了。 “砰!” 一声巨响发出,高第的大腿出现了一个血洞,整个人失去支撑倒在了地上,哀嚎了起来。 眼中,还带着不敢置信。 孙应元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麟一。 这么近的距离,麟一怎么敢直接开铳的? 虽然说当初在西苑校场之上,孙应元也见证过天启铳子弹那极强的穿透性,可是当初西苑校场打靶打的草人陶罐,可都是直接炸开。 孙应元哪能想到,这一铳过后,子弹居然直接击穿了高第的大腿,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却没有让高第的腿炸裂! 加上火器的精准度,一直都是大明军人眼中的谜,即便是军中的火器手手中,那些旧式火器在近距离都不一定能够说得上百发百中。 这新式火器威力更大,后冲之力也更大,这麟一在这里就开了铳,难道不担心直接失了准头,把高第击杀在这? 高第虽然天启帝没说一定要活的,可是孙应元也好,麟一也罢,都知道,一个活着的高第,更方便天启帝用来立威! 麟一瞟了一眼孙应元,面具下的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大咧咧走上前,一脚踩在了高第的伤口上。 “高经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以为见到了我们的上官,你没准还能有一条活路。” “放心,我们的上官,你是能见到的。” “你是死是活,自然也是我们的上官决定。” “所以呢,在此之前,你好好的在这呆着,不要多说,不要多做。” “兄弟我呢,以前是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见惯了生死厮杀的人,可是这也给兄弟我留下了一个坏毛病。” “那就是容易激动,一激动,就容易手抖。” “这次只是打中了你的大腿,下次,可就不一定打中哪条腿了。” “听~明~白~了~么?” 伴随着麟一拉长的声音,麟一踩着高第伤口的脚,也用力碾了几下。 剧痛从大腿上传来,高第忍着痛,连连说道:“我懂了,我知道了!还请兄弟,高抬贵脚!” “我好歹是大明的辽东经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麟一坏笑着俯下身子,拍了拍高第肉嘟嘟的脸颊,转头看向孙应元说道:“孙将军,你还是书卷气太重了点,陛下没说错,有些事儿,还是得咱们护龙卫这帮兄弟干,才能够得心应手!” 说完这句话,麟一看着那几个和自己一样穿着黑袍带着面具的护龙卫招了招手道:“麟哥几个,给这些宾客里边的女真大爷带去一边,好好伺候一下,看看能不能给陛下带来一点好料子。” “毕竟袁兵备那边,据说抓谍字暗探挺凶的,没准那边没啥新消息。” “咱们能多弄点料子出来,陛下那边也能高兴一点不是?” “至于麟六你们几个,今儿晚上就受点累,占几个高点,如果有人驰援经略府,那就先杀了他们马,再跟他们讲道理,让他们等消息。” “道理讲不通,那就直接杀人,杀几个上官,道理自然也就讲得通了。” “反正高第在咱们手上,你们说,是也不是?” 虽然麟一的语气,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哥一般的和煦,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柔。 可是孙应元只觉得自己浑身不寒而栗。 只觉得自己眼前,有着一股滔天的血浪,冲击而来。 麟一听着年级也不大,可是为什么,能够如此淡然的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有商谈的余地就好 烽火台上火光燃起,这一点就足够山海关七城的守将为之心惊。 谁都不知道建奴什么时候会打来,谁都不知道宁远何时会失陷。 可是整个山海关如今的守将,却大部分都知道一个事情,那就是关城出大事了! 除了关城之外,整个山海关的其余城堡中的上官,一个接一个的召集起了部将,要前往关城一探究竟。 而在关城中辽东经略府大堂中。 麟一端着一碗大堂上的酒水,看着关城上徐徐升起的朱字大纛,将手中酒水一口饮尽,看着面前的孙应元举了举酒碗,笑道:“孙将军,陛下那边,已经拿下天下第一关的城楼了。” “虽然说这高第也不是什么敌酋,够不上献俘的规格,但是高第想见陛下,咱们的陛下,也想见见这高第。” “孙将军通知一下京营的兄弟们,轮班休整守备经略府,关城中大部分人都是高第的心腹,在不知道高第死活之前,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咱们整修一下,一会说不定要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将高第以及这经略府大堂中的牛鬼蛇神,都揪到陛下面前去!” 孙应元耸了耸肩膀,点头道:“麟将军你既然已经有了计划,那我照做就是。” 话语中,透露着一丝无奈,孙应元本来以为自己这一次领军奇袭经略府,将会是自己人生的第一次高光时期,在后世的记载中,也会是某月某日,应元率部五百,擒高第。 可是没想到的是,自己京营中虽然遍阅兵法,而且因为这一次解救这些有着雄心壮志,愿意为大明出一份力气的功劳,在京营众将士中,也有一定的威望。 可是真的面临大事的时候,却还是不能像麟一一样,做到诸事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自己进入大堂之后,既没有想着去抓住高第,让高第无法反抗,也没有让人数更多的京营将士去控制场上高第宴请的其余宾客。 而麟一,一个听声音年林不大的人,居然二话不说就开铳直接打伤了欲要反抗的高第,而后迅速的安排了整个大堂中的局面。 甚至就连哪些人去审讯,哪些人去戒备,以及如何对待可能会过来支援经略府的关城士卒,都顾及安排到了。 短短的几句话,除了让敌人脊背生寒之外,更是掌控住了整个经略府大堂的局势。 就说那方才打算拿武器反抗的高第,此时就如同一只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不敢吱声。 而见惯了腥风血雨的辽东小娘,面对刚才的铁马金戈都能面不改色,在麟一一番话之后,也瑟瑟发抖如同鹌鹑一般缩到了一边。 孙应元很好奇,麟一在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虽说他之前一口一个自己是江湖汉出身。 可是孙应元却认为,能够出现在天启帝的真正亲兵护龙卫里,更是担任了一个字头第一人的麟一,绝非什么寻常的江湖汉。 因为说白了,江湖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孙应元也很清楚。 他在京营中,本身就是属于被疏远的那一波人,加上先天口吃的问题,导致孙应元更是被孤立。 除了黄得功刘元斌等寥寥几个朋友之外,孙应元在京营中,也就只能唯书作伴。 说到底,还好他孙应元是书香门第出身,认得字。 还好刘元斌愿意为他们这些朋友,带一些衙门里让带出来的书籍。 再结合上隔三差五就会半夜溜出京营,去京畿行侠仗义的黄得功描述,孙应元对江湖草莽,也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孙将军,我麟一,可不是什么将军,这一点你别弄混了。” “一入护龙卫,前尘皆是前世之事,我只是陛下亲练,护龙卫麟字队队率麟一罢了。” “和你们不同,我们护龙卫无品无秩。即便立了功,也不会加官进爵。” “就像是陛下为了激励你们而定下的军功爵制,与我们护龙卫,就无甚关系。” 一边说着,麟一微微将自己的面具往上扒拉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嘿,这带着面具喝酒,还是不痛快不自在。” “孙将军,你饮酒么?” “虽说行军之中,酗酒容易误事,就像那演义中的张三爷一样,一颗大号人头送给了鼠辈,拿去东吴邀功。” “可是辽东苦寒,这种苦寒的天气下,烈酒能够使人不惧严寒,更可平添几分慷慨激昂。” “陛下曾经跟我们说过,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这燕赵之地,可不就是咱们这一路过来踏过的土地么?” “既然多慷慨悲歌之士,那么没有美酒怎么行?” “正巧这高经略设酒宴,宴请宾客,用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差劲的酒。” 又是一口饮尽,麟一坏笑着看向孙应元,举了举手中的碗,露出来的嘴唇扇动。 “不妨孙将军,与我同饮,一会并肩作战,也是痛快!” 听着麟一的话,孙应元突然觉得,麟一这样的人,是友非敌实在是太好了。 天子护龙卫,龙凤龟麟,麟字队可是四队中,名次排名最后的! 即便是麟字队的队率,就能有如此风华,那么常伴天子身边的龙字队队率龙甲,又该是何等人物? 天子身边,果然卧虎藏龙。 当今天子,果然是真命天子! 想到这,孙应元哈哈大笑,随手拿过桌子上的一个碗,灌满之后,举碗看向了麟一,一口饮尽碗中酒水,一手直接拿起原本高第案席上放着的几片酱牛肉,就往嘴里一塞。 腮帮子鼓动之间,孙应元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 “痛快!” “京营的兄弟们,也抽几个人出来,为今日姓董的各位兄弟,各送一碗美酒驱寒,这大堂中的贵人们留下来的酒肉,咱们这些苦哈哈也不能浪费,各自分食了就是。” “陛下既然已经拿下了东城门,那么咱们的动作也要快一点。” 听着孙应元的吩咐,麟一两眼一亮,对孙应元比了个大拇指。 “孙将军虽然初出茅庐,但是学历能力的确很强,果然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物,也难怪陛下会让我来为你领路。” “孙将军,在辽东的这段时间里,你就好好看看我,是如何处事的。” “只是可惜了,龙甲大人才是最合适教你们这些新人如何处事人,不过龙甲大人任务繁重,没甚时间来带人。” 孙应元一阵讶异,面前这淡然的说出充满血腥言语的麟一,居然能够如此推崇龙字队的队率龙甲,更认为龙甲比起他,更为合适教人处事。 要知道,就是眼前人刚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一应事务都有妥善安排的表现,就让他孙应元叹为观止,潜意识下就开始学习了起来。 那麟一推崇的龙甲,又有何等风姿? 两人谈论的龙甲,此时正带着二十余个护龙卫战士,餐风露宿,快步前行。 朱纯臣吐出了嘴中的一根枯枝,看着面前的一座带着鲜明蒙古风格的大帐,松了一口气。 “还好,建奴是异族,蒙古也是异族,这建奴那边的商路暂时不能用,这蒙古人却也还能够用上。” “没有转移迁徙,就挺好,有商谈的余地!” 第一百七十三章 喀尔喀蒙古车臣汗! 大明立国开始,这天气就一年比一年冷,也一年比一年古怪。 平日里常说的瑞雪兆丰年,在此时的大明东北方,却成了一个笑话。 多少人,根本就活不到来年的春天。 这严寒,对于大明是一种挑战试炼,同样的对于其他人,也是挑战是试炼。 这辽东,同样的除了有着建奴之外,也是兀良哈三卫的栖息地之一。 建奴和蒙古人,虽然各有部落,一者是游牧民族,一者是渔猎民族,可是这二者的生活栖息地既然接壤,那么自然就少不了往来和纷争。 朱纯臣这趟过来,就是为了寻找自己曾经布下的暗探谍子,通过他们,和兀良哈三卫蒙古联系上。 做一笔大买卖! 在辽东以及漠南布满了暗子的朱纯臣很清楚,建奴和蒙古人,可不是什么如胶似漆的蜜月关系。 反而是相互利用,相互提防的关系。 努尔哈赤可没少带兵去打蒙古,掠夺蒙古特产的战马。 甚至就在万历年间,努尔哈赤还吞并掉了和蒙古关系极好的女真部落叶赫部! 虽然此时辽东的蒙古,甚至于喀尔喀蒙古都表面上臣服于自立为天命大汗的努尔哈赤,可是朱纯臣手中得到的消息,却是蒙古人面服心不服! 天启帝的计划,朱纯臣心知肚明,朱纯臣更清楚,想要充分的挤压建奴在辽东的生存环境,将建奴驱逐去朝鲜,光靠着大明的力量,是极难的。 兀良哈三卫曾经臣服过大明。 黄金家族的后裔,不可能永远臣服,为奴为婢。 一旦有机会,就会跳反。 所以兀良哈三卫没乖多久就跳了反。 可是好歹,大明和蒙古也曾经有过一段亲密的关系。 有着这一份关系在,朱纯臣有十成把握,可以说动如今的蒙古,在女真失势的时候,痛打落水狗! 说到底,此时的蒙古早就不是元蒙时期的蒙古了。 不论是战力,还是胆气,都远远的逊色于他们的先辈。 朱纯臣可不担心驱走了狼却迎来了虎,建奴都能随便压着揍的蒙古,好吧,在此前建奴同样也压着大明揍。 可是至少大明跟建奴有来有回,而蒙古却是直接被建奴打的称了臣! 漠北也好,漠南也罢,都屈服在了建奴之下。 然而熟知蒙古人天性的朱纯臣却知道,只要有机会,大明未尝不能和蒙古合作! 昔日的大宋玩过一手联金灭辽,结果造成了靖康耻,偌大的大宋变成了龟缩一隅的南宋。 随后南宋也玩了一手联元灭金,结果南宋也无了。 如今的大明兵力再弱,也比昔日的宋要强。 蒙古,也远不是曾经灭掉南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蒙古。 “龙甲,昔日宋留下的耻辱和前车之鉴,我们需要谨记,可是同样的,如今的局势下,我们也可以搂草打兔子,闲着也是闲着。” “你正好在蒙古有门路有关系,不妨去联系蒙古人,让他们在大明击退击溃建奴之后,痛打落水狗,将建奴驱逐去朝鲜。” “在建奴和蒙古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张维贤老头儿把守辽东,维系辽东安稳,你龙甲率军出关,为你的老祖宗找回一点场子。” “复我大明朵颜三卫。” “如何?” “你作为龙甲的身份,固然不可让你加官进爵,可是你别忘了,朕从来都没说过,成国公一脉已经断绝!” “你依旧可以以成国公的身份,领军,加官,进爵!” “若你能够打下朵颜三卫,让蒙古人闻你名而胆颤,朕封你王又如何?!” 想着自己接受这一次任务之前,和天启帝的那一番对话。 朱纯臣摸着自己下颔的胡须,看着前方蒙古包中摇曳的灯火,不由得痴了起来。 天启帝何等胸怀,对自己这个罪臣,都能够推心置腹,更是许出了王爵这个破格的封赐。 虽然自己当时是拒绝了,可是朱纯臣心中的欲望,却也被挑了起来。 他朱纯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下一代呢? 天启帝提出的护龙卫计划,如今还只是初步实施,日后到底会演化成什么样子还不一定。 自己虽然跟天启帝主动请缨以后的成国公一脉家主都要在护龙卫历练,可是既然天启帝愿意让现在身居护龙卫最高管理者的自己,成为王爵。 那么让自己的后人成为王爵,也不是不能想不是? 人心欲望,就像雪山上往下滚的雪球一般,只会越滚越大,欲壑难填。 朱由校挑起了朱纯臣的欲望,那么朱纯臣,自然就会朝着朱由校给他描绘的前景去努力。 更何况朱由校这可不算是完完全全画饼,在朱纯臣看来,朱由校的计划,是可以达成的! “龙甲大人,前方就是你跟我们说的蒙古人驻地?我们一会应该怎么做?” 听着身后人的声音,朱纯臣挑起了嘴角,就在这雪地中将身上的白袍脱了下来,露出了白袍下的常服。 紧了紧自己的腰带,朱纯臣呵呵一笑道:“来几个在京师里跟着那些蒙古语先生学会了蒙古人日常用语的兄弟,脱了袍子,穿上常服,摘了面具,跟我一起去这蒙古人的地盘,见见世面。” “其余的兄弟们,就辛苦你们了,为我们看守陛下所说的这个什劳子雪地吉利服,顺带如果我们没有谈妥,你们还得负责接应我们杀出来。”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纯臣的身后人影窸窸窣窣的走了几个人出来。 而其他的人,则是顺利的接过了这几个大致能说的来蒙古日常用语的人手中衣物和武器。 看了看出列的这几人,朱纯臣笑了笑道:“行了,自现在起,我的身份就是大明顺天府商人朱晨,你们几个,就是我的护卫侍从。” “咱们这一次来蒙古,是为了找车臣汗谈一个大买卖,你们明白了吗?” 听到朱纯臣的话,这几个出列的护龙卫面色一正,昂首挺胸低声下气道:“诺!” 这几个护龙卫的心中,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还好将声音压了下来。 差一点,就造出来了大的动静,打草惊蛇了的话,天知道自己的这个上级,会如何炮制自己! 龙甲在护龙卫中,可以说是恩威并重,护龙卫的人敬重龙甲,同时,也怕了龙甲。 天启帝虽然是护龙卫的教官,可是更多的时候训练这帮桀骜不驯的护龙卫任务,却是龙甲朱纯臣负责的。 一切井井有条,有模有样,而且能够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 这也是朱由校为什么越发对朱纯臣重视的原因。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命在朕! 孙应元率领麟字头十五骑护龙卫,带着五百京营战士去了经略府。 朱纯臣率领他最亲信的十二龙字头护龙卫,去了车臣汗与山海关做交易的驻地。 刘元斌被朱由校差遣去寻找此时隐匿在东罗城的孙承宗一行人。 而朱由校却只带了一千余京营和锦衣卫混杂的战士,拿下了这山海关的东门。 其余的人手,自然就是被朱由校散入了整个山海关七城,在护龙卫最擅长情报的龟字头率领下,开始散布起了假情报。 灯火通明的城楼中,朱由校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看着面前不断分析情报,须发灰白的袁可立,默默的沉思了起来。 这一次的奇袭山海关,算是朱由校行了一招险棋。 在高第还没有彻底统合住山海关七城,只是让这些人表面上听话的局面下,强势拿下高第,拿下山海关七城中最为重要的关城。 在听到斥候所说,自辽东经略府方向,有一支骑兵正在赶来东门这一点,朱由校可以明白,如今这山海关内的第一阶段,按理来说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只要孙承宗一行人,可以及时到位,给自己压好场子。 那么山海关就不会乱。 而此时的朱由校沉思的,却是在宁远之战结束后,整个天下的局势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朱由校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金手指,什么过分的外挂。 有的只是超出这个时代数百年的见识阅历,所以自己放眼的地方,会比起这个时代的人更广阔。 同时自己也对这个时代在历史上的事情,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才能在大朝会时,面对跪地的百官不会升起大明不是不流行跪拜礼么?这样的疑惑,反而能够大大方方的受下百官的大礼。 同样也不会因为锦衣卫大多身着常服,拿着普通的朴刀,而不是后世写烂了的飞鱼服绣春刀而讶异。 在宁远之战前,朱由校大致能够顺着自己记忆中,原本历史上的脉络走势,来提前做好预判,定下策略。 可是朱由校太清楚了,随着自己主导的宁远之战爆发,自己的先知优势,将会彻底丧尽! 自家人知自家事。 朱由校清楚,在先知优势丧失之后,自己虽然说在整体大方向的战略上,可以根据自己领先了数百年的阅历知识,来订制。 可是在真正的战场上,特别是古代这种动辄数万人,数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的冷兵器大战中。 自己作为一个未来人,是追不上属于这个冷兵器时代的名将们的。 如果自己不是天子,那么自己可以冲锋陷阵,当一员勇将,凿穿敌营。 也可作为一名刺客,带领麾下刺杀敌方大将于无声无息。 然而自己是天子,是一举一动皆和天下有关的天子。 这个身份就注定了日后的朱由校,亲征的机会将会少之甚少。 其一是因为此时的大明,面对的敌人可不再是明初时只会骑射的蒙元,火器时代要来了,如今打打建奴,打打蒙古人也就罢了。 可迟早会碰上的西夷,被大明称为佛郎机,红毛鬼的那帮人,手里可是有着火器的! 朱由校不可能学自己的便宜老祖宗朱棣一样,冲在第一线。 其二则是因为大明的摊子既大且烂,朱由校必须在中枢好好看着,才能不让自己缔造盛世的理想破灭。 毕竟说到底,朱由校的改革,必然是大刀阔斧的,下边人稍微出点纰漏,如果补救不及时,就会坏了朱由校的大计。 就比如徐光启那空降的大司农,朝中不服的可不仅仅只有户部那帮人。 只不过是因为如今京师里大半文人集团联了手,打算看朱由校这个天子的笑话,才能让徐光启继续干下去。 在历史的脉络被彻底改变之前,朱由校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在此时此刻,将宁远一战的战果最大化! 这也是朱由校让朱纯臣去联系车臣汗的原因。 虽说此时的建奴和蒙古,看起来和睦的很,可是暗中的较量,却没有停止过。 就在建奴的眼皮子底下,蒙古照样跟山海关的守军有着眉来眼去,东罗城中,蒙古商人更是数不胜数。 就比如此时的蒙古名义上的共主林丹汗,可是一直都玩着一手联明抗金的策略的。 只是因为手下人不成器,在努尔哈赤的疯狂挖墙角下,暗中臣服了建奴,才导致林丹汗的势力逐渐削弱。 原本历史上,再过几年,皇太极就会借口车臣汗和明朝交易,彻底发动对蒙古的进攻。 朱由校既然知道这一段历史,那么当然就不可能坐以待毙,等着这段历史发生。 虽然说在后世的记载上,也有提到过在1626年,皇太极怨恨喀尔喀蒙古在宁远之战中暗助大明,从而发动了第二次讨伐喀尔喀。 可是比起这个相助,朱由校宁愿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中。 袁可立分析完了这一个时辰以来,源源不断汇报过来的讯息之后,一双老眼中充斥着血丝,看着天启帝说道:“陛下,如今山海关,可以说一句大势已定。” “七城中随着龟字头壮士们的散布谣言,各城守将纷纷选择了观望。” “虽然发动了一些部队前来关城,可是等他们抵达关城叩关的时候,却决计无法攻克东门。” “袁崇焕那厮不仅仅只调走了山海关关城的红衣大炮,更是将整个山海关的攻城战具,全部搬去了宁远。” “山海关,稳如泰山。” “然则现在的重中之重,还是不知何时能把孙阁老找到,老臣虽然在军中有着威望,但是那也只是局限于登州水师,局限于东江镇。” “辽东之人虽然听说过老臣的名字,但是没有见过老臣本人,所以他们不会轻易相信陛下是陛下,老臣真是袁可立。” 朱由校的思绪被袁可立打断,但是朱由校又岂会因为这些事情,生一个诚诚恳恳为了大明的老臣气? 看着袁可立那张老脸,朱由校面带微笑点了点头道:“袁尚书,你且安心,随朕好好看看这山海关。” “如今局势下,能做的,朕已经全部做了。” “朕乃是天子,袁尚书你且安心,天命在朕。” “这不是什么建奴自号天命,就能够更改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当世活关羽 努尔哈赤在万历44年(1616年),喀尔喀蒙古上尊号昆都仑汗之后,建立了后金,国号天命。 而这一年,恰好是李成梁死后的第二年。 在1615年,努尔哈赤发兵三千,准备乘着叶赫部和蒙古成婚的时间一举荡平叶赫部这颗眼中钉,却在明廷的调解下放弃了军事行动。 也就是这一波放弃,让当时身为蓟辽总督的薛三才上报万历帝,说努尔哈赤以及女真对大明的命令是唯命是从。 朱由校此时提起天命,毫无疑问,就是在提点袁可立这个三朝元老。 虽然如今的局势,已经是尽人事听天命的阶段了。 那么天命到底在谁? 自称天命的建奴不过区区野人罢了,自己这个真命天子,天下之主,才是真真的天命! 袁可立双眼湿润,如今天启帝的锋芒,袁可立只在万历帝早些时候,才见到过。 既然天启帝身为九五之尊,都敢亲自涉险,更是为自己这个糟老头子打气,那么自己这个糟老头子,又有什么好怕的? 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扶正了自己头上的官帽,袁可立看着天启帝恭敬道:“陛下,昔日老臣入登莱,助毛帅立东江,操练登莱水师,纵横渤海之上,让建奴闻之心颤。” “今日,老臣再度请命,请陛下恩准老臣在山海关之事尘埃落定后,乘船前往皮岛,连通毛帅,以及努尔哈赤的女婿刘兴祚!” 听着小老头的话,朱由校挑了挑眉道:“袁尚书,这刘兴祚朕知道,昔年为建奴所掳,因才干出众,聪明伶俐,被老奴看重,招为女婿,可刘兴祚身为建奴奴酋的女婿,却有着拳拳报国之心。” “但是朕没记错的话,刘兴祚在天启三年意图反叛建奴,事情败露,而后被建奴夺权贬官了才对。” “如此忠贞义士,朕甚喜之,如若袁尚书能够将他引回大明,朕当重用!” “然而如今刘兴祚失了实权,袁尚书说要联系他,应当如何联系?” 朱由校当然是知道刘兴祚这个人的,要知道原本历史上的辽东,可以说在明刀明枪的战争之下,更是有着暗中从未停息过的间谍活动以及反间谍行动。 围着刘兴祚一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就足够拍一部大明版本的谍战风云,而最后,刘兴祚更是在母亲和妻子的鼓励下,以自焚计逃出后金,重归大明,直至战死沙场。 而刘兴祚作为朱由校所喜欢的一点,恰好就是刘兴祚的忠贞。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这种身居高位的忠贞壮士,在华夏文明的历史上,可以说从来就没有缺少过,但是在大明,特别是在明末风云壮阔的这个年代中。 还真就少之又少! 更多的,却是那水太凉,洪承畴一般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 就拿洪承畴来说。 同样被俘的洪承畴,可是直接投了建奴,甚至于还带上了祖大寿等一大帮子辽东悍将! 而刘兴祚的出身,不过是一个被掳走的百姓,尚可在亲眼目睹建奴对大明百姓的残酷欺辱和奴役的情况下,觉醒民族意识,选择背弃于他有知遇之恩的努尔哈赤,而全大义。 洪承畴可是在明末的那段时间里,崇祯皇帝最为倚重的大臣,却在投降之后,彻彻底底的沦为了建奴欺辱残杀大明百姓的爪牙。 刘兴祚积极抗金,即便是身居高位,有努尔哈赤的信重,刘兴祚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个汉人。 而洪承畴,则是在美人计下,降了后金,更是为了后金殚精竭虑,出了无数的主意! 这两人的高下立见。 于是历史上留下了洪母骂子的美食,洪承畴这个名字,也更是和钱益谦等人一起,被绑在了耻辱柱上。 再怎么洗,也无法彻底洗白。 甚至如果原本的历史上,大明赢了,刘兴祚也活了下来,建奴输了,那么毫无疑问,刘兴祚的事迹,将会被明清时期最为流行的小说家们大肆渲染。 与关公并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面对刘兴祚这样的忠贞义士,朱由校当然会想要把他带来自己的麾下。 晚明的三国演义,已经流行开来,朱由校之所以说曹文诏是自己的许褚典韦,是因为曹文诏和许褚典韦一样,是猛将。 勇则勇矣,智略不足。 虽然曹文诏在当世,可以说战场之上天下无敌。 可朱由校也不可能说曹文诏是朕之奉先啊! 这对曹文诏而言,哪能算得上是夸奖,曹文诏不自己掏刀子抹脖子,都是曹文诏脸皮厚! 因为在这个时代,吕布的名声,简直太臭了!臭不可闻! 即便是后世有着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方天画戟专捅义父这样的梗,在后世很多影视作品的渲染下,喜欢吕布,将吕布视作悲情英雄的人也不少。 可是在如今的大明朝,吕布的关键字就是不仁不义,反复无常! 那么在这个时候,朱由校遇上了一个忠贞堪比关羽的刘兴祚,又岂会不心花怒放? 毕竟集邮这个东西,大部分人都有这么个爱好! 更别提刘兴祚是个有才干的人!连努尔哈赤都觉得刘兴祚可堪重用,不惜招刘兴祚为女婿来笼络他! 从努尔哈赤死了之后,皇太极还能容忍刘兴祚继续处于高位,可以给辽东通风报信这一点,侧面上也体现了包括皇太极在内的努尔哈赤子孙,对于自己的这个姐夫或者妹夫能力有多认可。 有才能,忠肝义胆,这当然是让朱由校更欢心的事情。 别忘了,朱由校可就是靠着一手神道操作,才给魏忠贤揍了个七晕八素彻底效忠。 更别忘了,华夏的关公崇拜可绝不是什么营销号口中的满清开始,而是自关羽的同时代就已经开始了。 官方的关公信仰,则是南北朝时代开始形成。 关羽也就走上了侯而王,王而帝,帝而圣,圣而天的神坛之上。 此时的大明朝,朱由校的爷爷万历皇帝加封关羽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可还没多久,万历皇帝更是来了一波官方推广。 此时正是民间对关羽崇拜的鼎盛之时。 一尊当世活关羽自辽东来投,朱由校可不是自己的便宜弟弟,当然会利用舆论,将这事儿彻底捅出去,让天下皆知自己这个天启帝不是什么昏君暴君。 而是刘玄德一样的仁义之君! 要不然当世活关羽会千里迢迢也要归附大明? 第一百七十六章 梅开二度高经略 袁可立看了看朱由校脸上那不似做伪的兴奋之色,摸了摸自己颔下长须点头道:“陛下,虽然此时刘兴祚已经被努尔哈赤疏远,但是此时努尔哈赤亲率大军抵达锦州。” “远在沈阳的刘兴祚身边的看守力量自然会放松,毕竟即便是当初他反金之事暴露了,也在他的筹划下只是和努尔哈赤产生了间隙,而不是彻底失去了信任。” “关于刘兴祚没有彻底失去努尔哈赤的信任这件事,是老臣自登莱回京师之前,和刘兴祚的最后一封书信所得知。” 说完了这番话,袁可立的眼中,闪过了一抹难以言说的狡黠之色,笑道:“老臣虽然年迈,可是老臣离开东江镇才区区两年不到,余威尚在。” “不然陛下也不会想到在京师中做泥塑木偶的老臣,将老臣从兵部右侍郎,提拔成了又一个兵部尚书。” “并且带上老臣,前来辽东。” 朱由校听着袁可立的话,笑了笑,这袁可立当真是个妙人,居然在看出自己这个皇帝不太注重礼仪架子之后,在话语中打趣起了自己这位天子。 同样的,袁可立无愧于历史上留下来的名号,能够看出来自己带着他前来辽东的用意! 可是朱由校也明白,这是袁可立彻底否认了民间坊间以及清流士子间对自己这个皇帝的诋毁,开始认可起自己这个皇帝的表现。 朱由校当然不会因为这言语上的调侃,去治罪袁可立。 身为穿越者,比起袁可立这种敢于流露真性情的真名士,朱由校反而更烦钱益谦,周延儒那种虚伪的一批却装成名士风度,孑然独立的假名士。 “袁尚书,你既然知道你是又一个兵部尚书,那想必,你也知道如今的兵部到底多混乱了。” “朕既然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自然就不会允许朝堂内,再如之前魏忠贤之时那般混乱,上下沆瀣一气。” “此战之后,兵部,只会有一个尚书。” 听着朱由校的话,袁可立突然挑了挑眉,这当今天子居然没有因为自己言语中调侃朝政混乱之事而生气,反而接了下来,大大方方承认了魏忠贤瞎搞。 甚至还说出了兵部只会有一个尚书这样的话。 这唯一的兵部尚书,除了自己这个天子火线提拔的兵部尚书之外,还能是谁? 当今天子,看似糊涂,实则根本不糊涂,精明的很呐! 想到这里,袁可立两眼一眯,长鞠一躬道:“老臣先谢过陛下,既然陛下已经许了唯一的兵部尚书这个饵,老臣也就只能吃下了。” “老臣请立军令状,此去辽东,其一节制毛帅,其二自海上侵扰建奴后方,扰乱建奴后勤,其三,老臣自旅顺口登陆,伺机攻入沈阳,不说光复我大明土地,但是老臣定会让老奴痛心疾首!最不济,也要救出刘兴祚一家老小!” “若这三点有一点没有完成,老臣也无颜当这兵部尚书,只能乞请陛下,放老臣告老还乡。亦或者让老臣当一个辽东戍边之卒,见证我大明铁骑踏破辽东之日了!” 朱由校摆了摆手,看着袁可立诚恳道:“袁尚书和孙阁老一样,一静一动,一攻一守,皆是大明栋梁,万不可说这般话语。” “沈阳乃是老奴设立的京师,防守定然严密,即便是如今老奴倾巢而出,沈阳依旧是重兵把守。” “袁尚书真有信心杀入沈阳,解救刘兴祚?” 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袁可立呵呵一笑道:“陛下,老臣愿立军令状。” 听着袁可立的话,朱由校轻轻的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应道:“既然袁尚书愿意立军令状,那么待山海关之事尘埃落定后,朕将凤字头一十二人全部调给袁尚书作为侍卫。” “战场之上,水火兵刃都是无情的,袁尚书,乃是朕钦点的兵部尚书,万不可失。” “至于遣人跟随袁尚书去寻登莱水师,袁尚书你信不信朕给你的人,是为了保护你,而不是为了监视你?” 袁可立作为心细如发的文人,又是亲自操练了大明精锐之一登莱水师的懂兵之人,又岂会在这沿途近一月的奔波中,没有看出护龙卫到底和寻常的精锐士卒有多大的差距。 更何况,那可是天启帝自己的班底,自己的亲卫! 天启帝甚至都把话挑明了,派遣护龙卫到自己身边来,是监视还是单纯的保护,都由你去猜想! 袁可立不禁心中一叹,这是天启帝对于自己一种多大的看重? 士为知己者死!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 加上袁可立想到了即便是魏忠贤权倾朝野之时,天启帝对自己的保护,更是顿时觉得感慨万分。 退后两步,袁可立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叩首道:“陛下,老臣岂敢不效死命报君!” 朱由校看着老梆子退后就知道不妙,在袁可立话说完的那一刹那,就给袁老头扶了起来,顺带着还拍了拍袁老头身上的灰尘。 “袁尚书,如今可能安心与朕,等山海关事定了乎?” 袁可立热泪盈眶,点头道:“老臣遵旨。” 虽然不清楚朱由校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可是在此时的袁可立看来,已经不再重要了,一番君臣交心之下,朱由校就差没成了袁可立眼中的圣天子。 虽然没成圣天子,但是至少也是真命天子。 天命,当然归属于真命天子一方! 就在袁可立话音说完的那一刹那,城楼大门洞开,孙应元风尘仆仆的走进堂中,将手中提溜着的一个男人丢在了朱由校的面前,单膝跪地高呼道:“启禀陛下,罪人高第带到!” 朱由校听到孙应元的话,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地上那个腿上绑着白布止血,灰头土脸却一身单衣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男人,说道:“高经略,汝可识得朕?” 听着一个声音问自己,高第颤抖着眼睛,仔细的打量起了问话之人。 可当高第双眼将面前人看仔细的那一刹那,高第两眼一翻,整个人就昏厥了过去。 一股骚臭味,弥漫了起来。 孙应元看着高第这一副模样,眉头紧锁,而孙应元身后走进来的麟一则是呵呵一笑道:“陛下,这高经略,可忒胆小了,就这尿裤子,今日都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货是个文人!文人! 摆了摆手,朱由校看着孙应元说道:“孙应元,你生擒了高第。朕记你一功。” “明日山海关内事务尘埃落定之后,论功行赏。” 孙应元连连摇头道:“陛下,生擒高第之人并非末将。” 随后,孙应元将辽东经略府发生的一番事情,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 听着孙应元说的话,朱由校眼中玩味之色渐渐升起,袁可立更是眼中闪过了一抹惊惮。 天启帝可是说了,要专门将一支护龙卫的字头派到自己身边! 而护龙卫龙凤龟麟四灵的队列中,排名最后的麟字头队率,就敢悍然对辽东经略,此时真正意义上的辽东最高统帅痛下杀手。 不假思索,毫不犹豫,毫不脱离带水,直接就对着准备反击的高第大腿开铳。 是为勇! 击伤大腿,反客为主掌控整个经略府局势,将一切做的井井有条。 是为智! 这还只是麟字头队率! 都能如此智勇双全,果决过人,甚至都能将被天启帝任命为主将,和那些京营刺头们有着袍泽之情的孙应元直接架空! 这是何等英杰? 想到这里,即便是袁可立没有二心,却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遍体生寒。 天知道天启帝派到自己身边的那些凤字头护龙卫,会不会看毛文龙不顺眼,直接干掉毛文龙再来一出反客为主? 反正有着自己这个正儿八经能够在东江镇,能够在登莱水师压毛文龙一头的兵部尚书在,那么毛文龙的军中威望,就没太大的作用了。 毛文龙性如烈火,又极为骄纵,总认为天老大地老二老子老三,即便是自己也只能说一句能够节制毛文龙而不能说彻底让毛文龙服气。 这样的情况下,袁可立有担心,当然是无可避免的。 因为说到底袁可立也还是个文人,夸张点说,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书生! 总不可能亲自提着剑上阵冲锋陷阵杀敌。 所以毛文龙,是决计不能杀的! 然而如今麟字头的护龙卫就在这里,袁可立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将心中思绪说与天子听。 朱由校看了看孙应元和麟一,嘴角一挑。 “看来你们俩,在经略府没少吃喝,既然已经酒足饭饱了,那就安排一下轮番替班,巡视城墙,稍稍休息一下吧。” “今日夜袭,已经暂且告一段落了,你们和麾下将士来回奔波操劳,也该休整一番,明日,才是真正考验来临的时刻。” 瞥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高第,朱由校踹了高第一脚道:“顺带把这货带下去,别弄死就行,好好替朕问问,建奴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不顾高官厚禄,弃了关外二百里防线。” 看着孙应元和麟一的离开,袁可立额头青筋蹦了蹦,这两人怎地一点将种风度都没有?反而听话的就像是天子的家奴一般。 天子让他们两干啥,他们两二话不说就干了。 去经略府的时候,是这样。 如今让他们回去休整的时候,又是这样。 说到底,还是因为在亲征的队伍出发前,袁可立没有和现在的天启帝好好的打过交道,还是以对从前天启帝的认知来看待朱由校。 所以袁可立当然不知道,朱由校在孙应元,麟一等人心中的形象到底多么高大。 看着二人离开,朱由校抹了抹鼻子,拉着袁可立一起登上了这城楼的高层。 站在窗台边上,看着关城中的乱作一团,朱由校气沉丹田,对京营士卒驻扎之地发出了一声爆喝:“卢象升何在?速来城楼!” 听着朱由校突然发出的爆喝,袁可立两眼一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自己之前从未注意过的盲点。 那就是天启帝会武! 而且听着这声吼,天启帝的武学造诣,还绝对不会低! 这次,可是御驾亲征! 士卒不懂韬略,不懂天下这块棋盘上的勾心斗角,诸多算计。 可是苦哈哈的泥腿子丘八们却能够看懂战场上明刀明枪的武勇! 特别,这里是辽东,可以说是如今的大明朝武风最盛的地方,加上多族混居,异族崇拜强者的习惯,多少也影响了辽东的汉民! 一个有武艺在身的天子,和一个没有武艺在身的天子,对于边关行伍而言,可以说是两个概念。 天启帝只需要展现出自己的勇武,就足够在辽东拉起众多簇拥! 贪生怕死之辈虽多,可报国无门之人也同样不少! 这就是辽东的现状! 曾经巡抚登莱的袁可立很清楚,辽民骨子里的血勇,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只是因为没有一个敢战且能打胜仗的主帅,所以才凸显的不够明显! 而天启帝如果此次军事行动能够成功,更显示出来了自身的勇武,尽收辽东军心不一定,但是尽收辽东敢战之人军心,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天启帝这一嗓子呼喊的这个卢象升,袁可立摸起了下巴,这名字有点耳生,不知道是谁,又有何能耐。 可是有着孙应元,麟一等人的前例在那摆着,袁可立倒也不担心天启帝的用人之道会有什么问题。 “陛下,末将到!”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个身着大明制式棉甲的大汉气喘吁吁的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抱拳行礼。 隔着头盔面甲,袁可立也看不出这来人的长相,但是看着他的这个身板,袁可立下意识就将来人视作了一个武将。 朱由校打量了两眼卢象升,笑着拍了拍卢象升的肩头。 “卢象升,朕让你当一个普通士兵,磨砺你的性子,你现在还怪朕么?” 卢象升当初在京师中,和骆养性打了个两败俱伤,更是导致了田尔耕之死的导火索。 被护龙卫带入宫中护龙卫卫所之后,虽然养好了伤,却也因为桀骜不驯的性子和暴躁脾气,以及撂担子跑路的事情。 朱由校在此次亲征之前,就顺手将卢象升这个有待磨砺的家伙丢去了京营兵中,当了一个普通的大头兵。 算是好好的打磨一下他的性子。 原本历史上,以血证明了自己忠贞的卢象升,虽然少了原本历史上那十几年的磨砺,和黄得功孙应元他们一样,还远远不到完全体状态。 朱由校也就只能用现在这种教学方式,让他卢象升好好的习惯军旅了。 毕竟这货跟黄得功孙应元这些本就是兵户出身的人不一样,卢象升虽然有武功,而且颇高。 可这货是个文人,天启二年的进士出身! 看待军旅,看待战事,还有一种独属于文人才会有的浪漫天真! 第一百七十八章 老师与学生 上一个,和卢象升一样,进士出身,对兵事极为看重的人,叫袁崇焕。 袁崇焕干的事中最有名的,就是单枪匹马辽东打了个转,回来给天启帝上了一堆奏疏,差不多意思就是给我足够的兵马粮草,我一个人就能守得住辽东。 几年内我就能把辽东摆平! 结果就是被朱由校一通批,怼的袁崇焕安安分分乖乖的在辽东给孙承宗打下手。 结果在孙承宗回家之后没几年,袁崇焕又固态萌生,跟崇祯皇帝朱由检,再度提出了五年平辽。 于是皇太极带着人马绕过山海关直扑北京城,袁崇焕即便是回来救了崇祯皇帝一命,却也失了崇祯的信任。 落了个凌迟处死的结局。 朱由校穿越到了这个时代,虽然说袁督师不会再落得个历史上的下场,但是同样的,像袁督师一样,对战争有着读书人特有浪漫思维的那些人,也没法跟原本的历史上一样,轻松掌权。 偏偏就是这些人在原本的历史上,都是朱由检喜欢用的! 卢象升听着天启帝的话,揉起了自己的脑门。 “回禀陛下,臣这一路上,作为寻常的士卒,见到的和臣之前有官身时所见的,截然不同。” “所以臣能明白,这是陛下给臣一个历练的机会。” “臣不胜感激,不胜惶恐,又岂会怪陛下。” “何况本就是臣弃官挂印有错在先,本该万死,陛下大恩,恕臣之罪,臣更是感激涕零!” 这番话一出,袁可立惊了。 原本袁可立可是以为这卢象升,只是一个普通寻常的丘八,泥腿子。 然而卢象升这一开口,就暴露了他卢象升的读书人文人身份! 朱由校挑了挑眉,看着袁可立说道:“感激涕零什么的,朕也不需要。” “没谁喜欢看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 “卢象升,朕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这位,乃是兵部尚书袁可立,山海关事毕之后,袁尚书将会轻兵前往海上,寻找登莱水师。” “你,跟着去吧。” “如果此行任务达成,朕对你擅自弃官的事,就真不追究了,而且根据你功劳,论功行赏。” 卢象升头盔面甲下的一张脸上,顿时就出现了喜色。 本身他卢象升弃官偷跑,就是想着伺机投军报国,不浪费这一身苦苦修习的文武艺。 因为当一个文官,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特别是对卢象升这种,因为边关有战事,所以自小立志从小习武的人而言,即便是武将地位低可是武将也同样可以保家卫国。 战场不比官场热血多了? 更别提天启皇帝让他跟随的可是朝堂内外就负盛名的袁可立,袁老大人! 以文臣驾驭武将,朝堂内外甚至连孙承宗都不服,偏偏就服袁可立。 不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自努尔哈赤席卷辽东起,整个辽东唯一敢向建奴军队亮剑抽刀,并且给他们留下了惨痛教训的军队。 就是袁可立一手练就的! 喜好兵事的卢象升又怎么可能对袁可立没有几分敬仰? 更别说这一次出发,是去寻找登莱水师。 卢象升有点摩拳擦掌,因为毛文龙的大名同样也是众人皆知。 只不过相比起袁可立而言,毛文龙的大名,却更像是恶名。 毕竟每年东江镇一地索要的军饷物资,就堪比辽东数镇。 只见卢象升转头看向了袁可立,恭恭敬敬的说道:“久闻袁老大人威名。” “此行还需多多指教。” “学生卢象升,常州府人士,天启二年进士,有一身武艺,亦颇知忠义二字。” “年少轻狂,不知所谓,让陛下费心。” “既然陛下让学生随袁老大人同去寻找登莱水师,学生愿为袁老大人,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有一说一,卢象升这一副武夫打扮的人,开口闭口却是一副文绉绉的样,着实是让袁可立有些不适应。 即便是在登莱巡抚多年,可是袁可立骨子里的文人清高,却还是存在的。 袁可立正欲开口,劝诫一下这个自称学生的晚辈,却无意间发现,朱由校的双眼,亮了起来。 “陛下,老臣来晚了,死罪,死罪!” 人未到,声先至。 朱由校看着那个须发皆白,瘦骨嶙峋的老人,连忙站起了身,快步走了过去。 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纯粹只是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孙承宗。 这个人的身份,是大明帝师。 原本历史上,有很大可能能够将建奴按死在小冰河期里的孙阁老。 原本历史上,一家老小皆壮烈死战殉国的老大人! 这么长的时间里,朱由校也很清楚这个时代的一些作风了。 这位老大人既然口称死罪,那么真让他到了合适的距离,十有八九就给自己跪下了! 朱由校可以大大方方的接袁可立,接张维贤的大礼,可不代表朱由校愿意去接孙承宗的大礼。 因为这个老人,是正儿八经让朱由校打心眼里尊敬的那种。 原本历史上,自天启二年,到吴三桂开关,这二十二年间从未间断过修缮的关宁锦防线,就是从孙承宗的手里开始的。 袁崇焕口口声声说五年平辽,可是归根结底还不是坚守孙承宗这一套坚壁清野? 本身只要是朝内不出问题,孙承宗袁崇焕他们的乌龟壳可以继续下去,那么辽东的建奴,就有极大的可能不攻自破。 就算不被小冰河期带来的极寒给生生冻死! 如果不是中原富庶,建奴还是过着苦哈哈渔猎生活的话,也绝对没有力气进攻短时间根本啃不下的关宁锦! 只是可惜了,原本历史上的朝堂纷争,葬送了孙承宗,也葬送了袁崇焕。 果然,刚打算膝盖一弯跪下去的孙承宗被天启帝生生扶住。 “老师是要折煞朕么?” 紧接着来的,是天子的质问。 听着天子这一句老师,孙承宗只觉得两眼一热,下一瞬,就热泪盈眶了起来。 “陛下!既然否了老臣的军饷物资之请,又何苦来这辽东走一遭哇!” “陛下糊涂!老臣也糊涂!魏忠贤呐?魏忠贤何在?陛下,让老臣打死魏忠贤那个奸贼!” 就在去年,孙承宗认为辽东兵马粮草皆尽齐备,让天启帝发饷二十四万,大举进攻建奴,争取平辽。 奈何原主在兵部工部阉党东林的纷纷阻拦下,只得否了这条奏疏。 如今时代变了,此天启帝非彼天启帝。 朱由校轻轻一笑,看着孙承宗说道:“老师,去年,可不是个什么出城反攻的好时节。” “加上兵部,工部,阉党,东林多方从中作梗,朕也没能分清忠贞黑白,故而暂且搁置了老师你的奏疏。” “如今,战机已至,不知老师,可愿助朕平辽?” 第一百七十九章 孙承宗的心思 战机已至,孙承宗仔细捉摸了一下,也没想到朱由校所谓的战机在哪。 建奴如今因为辽东易帅而倾巢而出,大军已经到了锦州,在做最后的休整。 不日就会大举南下。 风声鹤唳的辽东,除了心知肚明此役不会出事的东罗城之外,其他的几座城堡都是人心惶惶。 天启帝带着三千余人过来驰援辽东,难不成这三千余人都是天兵天将? 不是天兵天将的话,就这三千来人丢到辽东的血肉磨盘里,连个泡都冒不出来。 看着面前的朱由校,孙承宗长叹了一口气。 “我的陛下哎!你怎么能如此轻举妄动。” “虽然老臣知道,陛下带着袁尚书,是想着通过袁尚书节制毛帅,让毛帅从皮岛从登莱发兵,侵扰建奴后方。” “陛下之所以让曹蛮子截住老臣,也是想着利用老臣在辽东的名望,来收拢兵权。” “从而达成两面夹击,让建奴惶惶不可终日,损失战力。” “想法,的确是很好的,而且陛下以易帅而诱骗建奴主力大举南下,这一点,无疑是神来之笔。” “可惜选错了时节啊!我的陛下!” “可是如今天寒地冻,大雪不定什么时候就下来了!” “老臣操练的军队,虽然算得上是精锐,可时间毕竟较短,在夏天主动出征还有胜机,可是在如今,深冬之下。” “还是和倾巢而出的建奴正面决战。” “是绝无什么胜机的!” “若是陛下没有亲临辽东,只是给了这个方略,老臣还能斡旋回转一下,哪怕是老臣战死沙场,也不妨事。” “顶多就是老臣背个败军之将骂名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陛下乃是万金之躯。” “老臣可以死,袁老头也能死,甚至整个辽东的将士文武百官都能死在建奴铁蹄之下。” “可是陛下不能!” “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大明的真命天子,怎能输给建奴,怎能死在建奴刀下?” “陛下,听老臣一句,回京师吧,陛下的计划,曹蛮子和黄得功已经跟老臣说的七七八八了,老臣大致知道应当如何做。” “陛下返京,老臣来和建奴周旋,可否?” 孙承宗当然不知道朱由校是穿越者的这个事实,所以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基于他孙承宗对于辽东的了解和见解。 然而孙承宗的话,却是句句肺腑之言。 从孙承宗的表情神色中,朱由校甚至能够看出孙承宗这小老头已经萌生了死志。 稍稍一琢磨,朱由校就想通了为啥孙承宗这老头儿会有这种想法。 按住了孙承宗的肩头,朱由校一字一句说道:“老师,你想的实在是太悲观了,朕之所以以易帅之计,换得建奴倾巢而出,自然是想好了应当如何做的。” “寒冬里不仅仅只有我们难过,建奴同样也难过。” “大雪对建奴的骑兵机动性,同样也起到了极大的阻碍作用,这一点,朕顾及到了。” “所以终战的地点,是宁远城,也只能是宁远城。” “建奴想要叩关,就不可能撇开铁骨铮铮带着万余兵马坐镇宁远的袁崇焕不管。” “因为一旦不管宁远,直扑山海关的话,建奴就容易在辽西走廊遭受两面夹击。” “所以宁远城,将会是建奴不得不拔的一颗钉子。” “朕来山海关,沿途都是保密行军,没有暴露身份,今日拿下山海关之后,亦会全城全关开始戒严排查建奴细作谍子。” “加上朕听闻,袁崇焕在宁远,此时也是封闭戒严的状态,大肆排查建奴细作谍子,宁抓错不放过。” “双重把关之下,消息理当不至于走漏的太快。” “尽量隐藏下朕亲征辽东的事实,暗中整合山海关大军,急行军二百里奔赴宁远,在建奴攻城最为焦灼的时间,猛然杀出!” “这,才是朕的计划。” “老师,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否?” 听着朱由校的一番话,孙承宗摸着颔下花白的长须,沉思了起来。 一旁的袁崇焕看到孙承宗这幅样子,走上前来,按住了孙承宗的肩头说道:“稚绳兄!陛下思虑极密,而且我去海上,也不仅仅只是为了侵扰建奴后方扰乱建奴军心,这么简单。” “我准备趁着建奴倾巢而动的时候,直捣沈阳,努尔哈赤不是刚把他们家祖坟迁到沈阳么?我打算掘其祖坟!”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建奴军心必乱!” 袁可立杀气腾腾的一番话,听的孙承宗毛骨悚然了起来。 天启二年殿试的时候,袁可立和他孙承宗可都是考官,私交本来就极好。 在之前孙承宗坐镇辽东,袁可立巡抚登莱的时候,这两人的关系更加密切,甚至于可以说袁可立在登莱之所以没那么多掣肘,可以放开手脚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孙承宗给袁可立全部挡下了。 这才有了轰轰烈烈的皮岛东江镇。 这才有了敢于向建奴主动挥剑的登莱水师。 登莱水师强势收复了旅顺,连续打下了金、复、盖三卫及红嘴、望海、永宁等多堡要地,收复辽南海岛疆土千余里,膏腴之地失而复得。 打的建奴弃地四百余里! 所以孙承宗很清楚,袁可立这货虽然急眼了也会干出亲自抄刀子砍人的事情,可是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个儒将儒生。 一个儒将儒生,能够咬牙切齿,杀气腾腾的说出要掘女真祖坟,逼迫女真军心大乱这样的话来。 孙承宗很好奇,是什么转变了袁可立的心态。 毕竟在此之前,袁可立固然对建奴有着极强的敌意,可是面对建奴中可招降,愿归顺的那一部分,还是极为友好的。 看了看袁可立,看了看天启帝,孙承宗苦着的一张老脸表情终于缓和了一点。 自己这个学生是个倔脾气,这一点孙承宗心知肚明。 加上袁可立这个老搭档都愿意点兵背上掘人祖坟的骂名,也要开战的这一点,让孙承宗妥协了。 没准这一战,还真能打! 毕竟宁远是孙承宗亲自吩咐下去,袁崇焕亲自监督修筑的。 那可是一座坚城,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拿下的。 更何况袁崇焕在高第发布命令撤退之后,将整个辽东被高第弃守的火器都给拉到了宁远城中。 这样一来,宁远就更耐打了。 只要宁远久攻不下,祖坟被抄军心大乱的建奴就必然会选择撤军,撤军之时天启帝亲征大军乘胜追击。 拿下一场大胜,问题不大! 在心中迅速的规划了一下之后,孙承宗面上出现了一抹喜色。 须发伴随他的笑颜展开,如同大戟一般。 “陛下,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拿下高第!高第必然和建奴有所联系!如果不能速速拿下高第,陛下大计定当生变!” 第一百八十章 不是瞎胡搞?那就好! 孙承宗话音刚落,朱由校和袁可立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脸上的笑意散去,孙承宗皱着眉头说道:“怎着?老夫的话有什么问题?” “高第退守山海关,放弃关外二百余里老夫和袁崇焕修缮的防线,将这防线拱手让人。” “就已经可以看出高第狼子野心了。” “更何况东罗城中人来人往,建奴商贾可从未彻底离开过。” “若不是建奴的这些商贾知道,山海关会有人提供给他们庇护,他们岂敢这么大咧咧的在关城内横行?” “这人,只可能是魏阉簇拥,高第高尚书!” “所以老夫让陛下先下手为强,有何问题?陛下与礼卿兄会如此反应,如此表现?” “为何啊?!” 袁可立笑着拍了拍这个老搭档肩膀,说道:“高第已经被陛下遣人拿下了,孙阁老此来城门楼之前,难道没有发现整个关城中的气氛,都变了么?” “陛下之所以急请孙阁老来城门楼,是想要孙阁老以余威,震慑整个山海关的将士,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高第已经被拿下了? 听着袁可立的话,孙承宗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不相信。 高第何许人也? 军队行伍之中,魏忠贤最大的的簇拥! 所以魏忠贤也投桃报李,亲自任命这个久在边关的男人当了可以手握实权的兵部尚书! 高第前来辽东不过短短时间,就收拢了兵权,甚至还将孙承宗练就的十一万大军中大部分士卒给治的服服帖帖! 就这样一个人,不可谓没有能力! 甚至孙承宗在此之前都有想过,如果自己有机会重掌辽东的话,要怎样才能给高第余下的影响力给消弭掉。 可高第居然这么简单的就被天启帝拿下了? 自己的这个学生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孙承宗惊了。 眼中带着不敢置信看着天启帝说道:“陛下,高第,真的已经被拿下了?” 朱由校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道:“自然。” “若是高第没有拿下的话,朕岂能说,山海关之事明日可定?” “有老师和袁尚书二人替朕证实身份,加上高第已经被拿下,那么山海关之内的其他守将,即便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也没胆子造反。” “不引起营啸,那么山海关已入朕彀中!” “这些准备都没有做好的话,朕岂会让老师来城门楼。” “天下第一关风景固然壮丽,可是想必老师已经看过太多次了。” “老师,你说,是也不是?” 看着自信满满的朱由校,孙承宗的双眼不由湿润了起来。 当今天子即位之后,自己才担当了天子的老师。 而且在之后很快,自己就远赴辽东经略大明的东北战事。 严格来说,师徒之情其实并没有太深。 但是天子对自己,确实是恪守师徒之礼。 而且天子年少轻狂,即位之初的确是做过不少让孙承宗看不下去的事情。 比如在宫中做木匠活,放任魏忠贤擅权乱政,以及迫害东林文人。 这些都是事实。 可在今日,在通过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之口,知道了天启帝的辽东计划。 又通过此时的天启帝和袁可立之口,进一步的将之前的计划补完。 孙承宗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少年天子胸有韬略,腹有甲兵! 即便是远在京师,也能通过无数暗子,将天下的大势玩弄于鼓掌之间。 从高第如此轻易的就被拿下这一点来看,孙承宗当然能够想到,高第被魏忠贤放弃了。 甚至延伸来说,没准之前魏忠贤的乱政违法,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天启帝授意的。 毕竟孙承宗身为东林党人,对东林党里的风气,以及东林党的迅速变质,也都是看在了眼中。 所以孙承宗对天启帝放任魏忠贤去迫害东林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长叹了一口气,孙承宗朝着朱由校一拱手道:“老臣惭愧,还将陛下当成了当初初登基时的懵懂天子。” “陛下既然已经拿下了高第,又于这山海关七城中唯一一个可以同时容纳检阅山海关守将的东门楼上,让老臣来见。” “想必天亮之时,山海关七城的守将,基本就会带上人马前来东门了吧。” “老臣不才,年迈体衰,脑子也不那么好使了。” “但是老臣经略辽东数年,且方离开不久,余威还没有彻底散去,在辽东这一亩三分地上,老臣说话,还是管那么点用的。” “老臣,愿为陛下收尽辽东兵权!” “将这兵家权柄,操于陛下一人之手!” “另外,陛下遣到老臣身侧的二人,老臣知道陛下心存考量之意,故而老臣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考校二人。” “曹蛮子,乃是老臣旧将,心性如何,老臣心知肚明,勇力尚佳,智谋短缺。” “陛下可以以曹蛮子为冲锋陷阵的猛将,不可以曹蛮子为参军幕僚。” “而黄得功,虽然如今性子还没有彻底定下来,但是却有了那么一丝名将之风,武艺尚可,智略一旦经历了战场的打磨,老臣以为,堪称本朝俞、戚!” “可大用,但是仍需好好历练,打磨心性。” “陛下平辽之时,黄得功可做幕僚,亦可做勇将,和曹蛮子一同,冲锋陷阵,斩将夺旗。” “二人,皆可用之!” “至于陛下安排,跟随礼卿兄去海上寻找登莱水师的卢象升,老臣有点印象。” 说到这里,孙承宗看了看卢象升道:“卢象升,你是不是字建斗?常州人?” 眼见孙承宗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卢象升连连点头道:“是的,没想到孙阁老,居然还记得学生!” 听到卢象升的回应,孙承宗点了点头,看着天启帝道:“看来就是当初老臣亲拟的进士卢建斗没错了。” “陛下,卢建斗心性跳脱桀骜,好交游侠豪客,为人却不拘一格。” “文采斐然的同时,又极具武略,韬略一道,亦是胸有成竹。” “只是需要细细琢磨,将这块和黄得功一样的璞玉,好好钻研开来,亦可为大明名将!” 朱由校的心思缜密,朱由校对于整个大局的分析,都让孙承宗为之惊叹。 所以在确定了天启帝不是临时起意的瞎胡搞之后,孙承宗立马就恢复了自己平时的状态,开始好好给朱由校分析起了如今堂上的这几人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粉墨登场,辽东诸将! 朱由校双眼眼珠一转,孙承宗在辽东坐镇了这么多年,对于辽东的了解,比起自己这个在后世书籍典故上了解历史的人,要强得多。 来到大明之后,朱由校除了对孙承宗,袁崇焕,洪承畴,祖大寿,吴襄等在后世名声极大的人了解更深了几分之外,对于其他的辽东守将,却还只是一知半解。 就比如说知道袁崇焕手下带了三大天王,祖大寿,赵率教,何可纲,但是对他们的事迹,履历,了解的就不是那么多。 正好此时孙承宗倾力分析辽东武将,不如就趁着此时,让孙承宗,好好为自己说说辽东,哪些人可用。 虽然此次来辽东,朱由校清楚自己顶多打完了宁远之战后,就要返回京师,避免日久生乱。 可是归根结底,对于人才的掌控和知根知底,是一个上位者必须的技巧。 事必躬亲可不是什么好事,始皇帝一天要看一百二十斤奏疏,诸葛亮更是季汉大小事务都要插手。 结果这二位都英年早逝。 始皇帝不死,天下不会大乱。 武侯不死,季汉也不会被小儿辈灭国。 所以用人之道,对于上位者而言,是必须要掌握住的。 更何况朱由校这个天子! 楚汉之时,刘邦弱,项羽强,可是仗着会用人这一点,刘邦硬生生的战胜了项羽,开创了大汉帝国的霸业。 这等鲜明的例子对比在前,朱由校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看了看孙承宗,朱由校点头道:“既然这三人,老师都觉得可用,那说明朕的识人之能,还是有的。” “不过说句实话,老师,朕对大部分辽东诸将,了解的不甚深入。” “这些人各是什么性格,有什么能耐,朕也几乎一概不知。” “不妨趁此好时机,老师好好教教朕!” 听着天启皇帝的这一番话,孙承宗不由露出的孺子可教也的脸色。 满意的点了点头,孙承宗说道:“陛下,老臣此次前来辽东。” “同行的王世钦与尤世禄,皆为可用之人,此二人皆勇敢,坚毅。会用人,会带兵。” “乃是老臣的左右臂膀,同样,也是如今山海关的左右总兵官。” “他们二人虽然碍于陛下旨意,只能听从高第调度,可是在老臣看来,他们更加会听老臣的。” “他们二人手里有4万兵马,皆是精锐之士。” “而尤世禄的兄长尤世威,是建昌营参将,亦颇有勇力,勇敢善战,此时应当在宁远。” “想必陛下对这尤氏兄弟,定当耳熟。” “因为他们的长兄尤世功,乃是昔日大明沈阳总兵。在沈阳城破战死之后,被刚登基的陛下赠少保,左都督。” “这尤氏兄弟,陛下可用,且可大用。” “如今山海关老臣在时的左膀右臂,老臣已经说完了,而山海关总兵为何老臣没有提呢?” “因为陛下所任命,接替马世龙做辽东总兵的杨麒,向往阉党,多向高第行谄媚阿谀之事,在辽东无甚根基,也没什么能力,大可搁一边不谈。” “兵法武略,此人一概不通!只是阿谀谄媚上位罢了!” “山海诸将之主,老臣已经尽数说于陛下了。” “陛下决定,何人可用,何人不可用,这些事情,都可以交于曹蛮子,让他去传话。” “反正曹蛮子这张脸,在整个辽东,没几个将领士卒不认识,加上曹蛮子的精力,完全可以一晚上将山海关七城跑一遍,为陛下通传信息。” 听到孙承宗点了自己的名,曹文诏连忙站直了身子,高声道:“末将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只是让末将通传消息。” “陛下,放心交给末将吧!末将,一定把消息带到!” 孙承宗笑着捻了捻自己胡须,回眸看向朱由校,继续说道:“至于如今的宁远城,老臣也是乍反山海关,并不清楚宁远城中,会有哪些昔日的山海关将领留在那边,就与陛下说说那袁崇焕的几员爱将。”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昔日指教袁崇焕的事,还是太过于苛责了,他不过是一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书生罢了,懂什么事。” “心高气傲的被陛下一通批,结果到了辽东就成了一个闷葫芦,一直在务实的学习兵法,战术。” “如今,多少也算可用之人了。” “而袁崇焕把守宁远,亲自主持监督宁远城的修缮,多次和建奴有过交锋。” “所以袁崇焕麾下,也的确有着好几个不错的苗子。” “比如游击祖大寿兄弟,一文一武,皆是雄才。” “总兵赵率教,也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才,虽然为人谨小慎微,贪生怕死,但是是个大义不亏的人,而且用兵之能,也算不错。” “对内可以安抚百姓,对外,则可北拒建奴。” “另外还有骁将何可纲,朱梅等人,皆可用之!” 说完了袁崇焕用的最得心应手的几人之后,孙承宗拍了拍曹文诏肩膀,说道:“陛下,老臣接下来要大力举荐的一个人,也许会让曹蛮子心里不舒服,也许,陛下也会嫌他来自草原,浑身腥膻。” “但是这人,老臣不荐不快。” “这人,乃是老臣的爱将,得力爱将,甚至比起曹蛮子,老臣更喜爱满桂,不是因为曹蛮子武艺不高,冲锋不强。” “而是因为这人有帅才,只是碍于他的出身,是个蒙古人,所以才晋升艰难,老臣爱其才,却也只敢晋升他为副总兵,避免让陛下难做。” “若非他屯田有道,大力发展民生之功足够抵得过攻惮,恐怕现如今,他也只是一个副总兵。” “可是实际上,老臣年事已高,辽东中军的事务,在老臣巡抚辽东的这几年里,大部分时候,都是由满桂来处理的,一应事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这人的名字,唤做满桂,如今添为总兵衔。” 听到满桂这个名字,朱由校下意识的摸起了自己的下巴。 并不是朱由校不知道满桂这个人,而是因为满桂这个人,朱由校没有想好,到底应该如何去用。 一提到满桂,朱由校想到的毫无疑问就是原本历史上,这货在崇祯年间京师保卫战时候的表现。 己巳之变中,最先支援京师的,就是满桂! 而同样,导致袁崇焕背上通敌卖国骂名的罪证,同样也是来源于满桂!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尤老大,关城急召! 满桂提供的物证,就是有着袁崇焕军标记的箭矢。 也就是因为这箭矢,让袁崇焕坐实了通敌卖国,养寇自重的罪名。 最终袁崇焕凌迟处死,满桂战死沙场。 甚至于在《崇祯实录》《明季北略》两本书中,袁崇焕之所以死的那么惨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满桂死于袁崇焕部的箭下! 不然崇祯皇帝也不至于失了智到那个程度,完全不管袁崇焕在辽东那么多的旧部直接给了袁崇焕一个极刑。 在这之前,即便是传首九边的熊廷弼,都没有这么惨过。 所以听到孙承宗说如今的宁远城,是满桂和袁崇焕通力协作之下的产物后,朱由校对满桂和袁崇焕日后的决裂,产生了兴趣。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闹掰的? 不过短短一瞬之后,朱由校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在之前,辽东经略是孙承宗,而不论是满桂亦或者袁崇焕,都对孙承宗服服帖帖。 愿意受到孙承宗的管教。 所以即便是心生不睦,确也没有拿到明面上来。 可是在之后呢? 孙承宗离开之后,袁崇焕在辽东的桎梏,一日比一日小,那么以袁吹牛的脾气,哪能容得下其他人置喙? 所幸原本历史上的满桂,在袁崇焕得势的时候,已经被崇祯皇帝调回了京师,不然难免满桂也会成为另一个毛文龙也说不定。 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中一定。 虽说孙承宗是肯定要调回京师的,可是下一任来辽东坐镇的,可是英国公张维贤那小老头。 即便是袁崇焕脾气再大,面对张维贤的时候,也只能乖乖认怂。 毕竟这算的上是降维打击,袁崇焕得罪谁都可以,但是只要袁崇焕带一天兵,他袁崇焕就不能对着张维贤龇牙咧嘴。 不然张维贤身后那数之不尽的人脉关系,就能将袁崇焕活活挤兑死。 而张维贤手中掌握的资源,也能让辽东的士卒选择放弃袁崇焕,因为张维贤掌权带来的,是整个大明勋贵集团源源不断的军资粮饷! 大明天下最富庶的虽然说是那些商贾地主组成的资本阶级。 可是谁说大明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勋贵世家就穷了? 地主阶级千千万,大明勋贵占一半,这句话听过么? 朱由校之所以乐意让张维贤这个小老头来辽东,甚至将灭建奴,灭朝鲜的泼天功劳拿出来让给他张维贤,就是有着这一层考量。 如果说文人集团,地主阶级推出来的代言团体,是如今的东林党。 那么毫无疑问,大明武勋第一人的张维贤,就是大明勋贵集团的绝对核心。 甚至就连南京那两加一块都比不上。 因为张维贤,握有实权! 打量了两眼孙承宗,朱由校呵呵一笑道:“老师,还有一事,朕觉得需要跟你说一下。” “那就是朕,让朱纯臣带着人,前去联络喀尔喀蒙古,让他们,为大明助力了!” 朱由校这句话一出,张维贤顿时两眼瞪得老大。 支支吾吾道:“陛下,莫非有必胜之心?” 此时的蒙古,还是游牧异族,虽然说曾经统治过中原,可是反复无常的天性却也还在。 朱由校不去主动找蒙古人还好,在宁远之战中,若是明军势弱,蒙古人没准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趁火打劫。 可是一旦朱由校主动安排人去联系了喀尔喀蒙古,让喀尔喀蒙古有了准备,那就不一样了。 宁远之战中,大明一旦攻势受阻,那么有了准备的喀尔喀蒙古那黄金家族的血脉,可没准就又要燃起来了。 换成之前,如果孙承宗听到天启帝派人联系喀尔喀蒙古,那就是心里直接确定了天启帝在瞎搞。 而今天天启帝带给孙承宗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可以说是将天启帝的形象彻底翻天覆地的改了过来。 所以才有了孙承宗问天启帝的这一事。 朱由校点了点头,双目变得如同鹰隼一般的锐利,双目扫向东北方向道:“对,老师,此战,朕必胜,大明必胜。” 虽然不知天启帝的信心从何而来,可是孙承宗心中,却突然松了一口气。 天启帝心思缜密,用心极远,想必,还有别的后手没有拿出来。 朱由校孙承宗袁可立在山海关东门楼议事,可是看着这灯火通明的山海关东门楼,山海关其余几城的守将,又如何能够安心下来? 要知道,虽然关城中的战事转瞬即逝,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可是山海关就这么点大,这临榆县城中发生的事情,边上几城又岂能不知? 毕竟说到底,除了关城之外,其他的山海关六城更大的程度上,是军事城堡,而不是民居所在。 就在山海关的南翼城中,孙承宗的左膀右臂齐聚一堂,面色慌张。 “尤兄,之前关城方向灯火大亮,各城中出现无数来源不明的妖言,剑指孙阁老,所以我才封锁北翼城,轻骑前来南翼城与尤兄商议。” “尤兄,你说,会不会真是孙阁老得了陛下密诏,重返辽东夺权?” 一个头戴盔甲,全身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看着面前身着常服的壮年男人低问道。 这二人,自然就是孙承宗的左膀右臂,山海左兵官王世钦和山海右兵官尤世禄。 尤世禄摸了摸自己的袍子,双眉一挑道:“王老弟,慎言!” 说完这句话,尤世禄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房门外,推开房门,左右打量了一番。 “高经略乃是阉党中人,阉党魏忠贤又得天子信重,当今天子,木匠皇帝而已,难道还真能给孙阁老密诏,让孙阁老返回辽东夺权?” “王老弟,你想的,过于简单了。” “以我之见,十有八九是那建奴诡计!你可别忘了,建奴此时大军已至锦州,建奴行军从来都是那些老招数。” “先是驱逐大明百姓作为流民前锋,而后散布谍子,放出谣言,让人心不定。” “最后大举衔尾攻城!” “如今虽然建奴还在锦州,可是也不能排除掉,这是建奴的诡计,扰乱山海关,让山海关众将对宁远之事没有余力,只能作壁上观。” 王世钦扶了扶自己的头盔,低声骂道:“他娘的!这都是什么世道?眼瞅着孙阁老就要带领咱们出关克敌了,朝中不发粮饷!” “现在更是直接放了个舔阉人腚的高第来辽东!” “比起此事是建奴诡计,我倒是更希望,真是天子醒悟了过来,密诏急令,让孙阁老重新巡抚辽东!” 尤世禄轻轻一笑,倒上了一杯酒递给王世钦,摇头道:“难啊!太难了!” “咱们也就只能好好的听着上官的话,最多就是在宁远失守之后,尽量多接纳一点逃民败军吧!” 就在两人举杯对饮,叹世道不公的时候,尤世禄房间的大门,突然被一只大脚生生踹开。 “尤老大!关城急召,去不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辽东风起 久经沙场的尤世禄早在看到窗外人影摇晃的时候,就已经抽出了自己房间里的武器,而见到尤世禄举动的王世钦本就没有脱去盔甲,当即也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就在那踹门而入的汉子开口那一瞬间,尤世禄二人双眼闪过一抹寒芒,两柄武器顿时劈头盖脸的,就斩向了入门汉子的身影。 然而当那句尤老大出来的刹那,王世钦收住了剑,而尤世禄可是妥妥的全力一击,收手已经来之不及。 一道雪白的匹练划过夜空,看着这充满杀气的劈头一剑,曹文诏面色一顿,在一息间,整个人往后一仰,如同一座铁板桥一般,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劈头盖脸的一剑,同时曹文诏的右腿,肌肉反射一般踢出,正中尤世禄的手肘。 “啊啊啊啊!” 尤世禄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捂着手倒退了几步。 此时的尤世禄,也是认出了曹文诏,所以才会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何况说到底,曹文诏这一脚也没收什么力。 以辽东第一悍将曹文诏的一脚,尤世禄居然接了下来没有被直接踢骨折,反倒说明了尤世禄一身筋骨打熬的同样极为强悍。 王世钦摸了摸胡子,扶正了自己头盔,双目中带着期盼,急切的问道:“如何?曹蛮子,你说关城急召,莫不是孙阁老真如传言中所说的一样,得陛下密诏,重回山海夺权?” “如果是的话,老子这就立马回去带兵,冲他娘的!” 曹文诏现在也算是缓过气来,看着尤世禄房间里这两人,曹文诏只觉得两眼一亮。 好家伙,本来要来回往返跑两趟,现在好了,跑一趟得了嘿! 至于王世钦要跑两趟这件事,曹文诏当然不会太过在意,毕竟大家伙都是戎马一生的人,来回奔波有能算什么? 想当初孙阁老带着大家伙从京师出发,前来辽东的时候。 可是短短五天内,就从京师抵达了山海关! 那跑得可不比这一次在小小的山海关二城之间往返累得多? 不过听到王世钦这句话,曹文诏喘了一口气,也丝毫不见外,走进房里就拿起桌上摆着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你说这是不是巧了,王总兵,我本来见过尤老大之后,就要马不停蹄去你那边找你。” “没错,孙阁老重回山海关,如今已经抵达了关城,拿下了高第,杨麒,正在召集故将。” “王总兵既然在的话,那我就直接跟王总兵说一下孙阁老对王总兵和有老大的安排。” “王总兵听令,你回北翼城之后,点一万五千军马至关城,全关全城戒严,杜绝阁老重回山海之事泄露。” “尤总兵听令,你点本部兵马,全面接管长城防线,高第带来的人马,全部缴械。” “违令者,杀!不服者,杀!反抗者,杀!” “可株连同率同队!” 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之后,曹文诏又喝了一口酒,看向目瞪口呆的尤世禄二人耸了耸肩膀道:“二位总兵,难道孙阁老刚离开才这点日子,您二位就不把孙阁老的话当回事了?” 王世钦眼中出现了一抹错愕,看着曹文诏支支吾吾说道:“不是,曹蛮子,你这将令,和平日里孙阁老下达的将令,差的有点大,你确定,这真是孙阁老的将令?” 尤世禄连连点头道:“对啊,曹蛮子,你得把话说清楚,北翼城出兵,戒严整个关城,南翼城出兵,接管戒严整个长城。” “而且缴械友军。” “这无异于谋反兵变啊!” “孙阁老如此忠君爱国,岂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更何况曹蛮子你一口气说的那三个杀,孙阁老可从不是什么好杀之人,更何况对友军起刀兵!” 说完了自己心中担忧的东西之后,看着曹文诏脸上的神色,尤世禄忍痛一笑,锵然拔刀斩案,一字一句道:“至于曹蛮子你说我和王老弟对孙阁老的命令不听从这一点。” “若本将对孙阁老不是一片赤忱,愿为孙阁老赴汤蹈火,那么,有如此案!” 曹文诏嘴角一挑,盯着尤世禄的眼睛,轻轻的撩起了自己外袍,将腰间配着的那一杆火器露了出来。 看着曹文诏腰间那柄黑底金龙纹的怪异短铳,联想到南翼城中流传开来扰乱民心军心的那个留言。 一个在此之前,尤世禄从不敢去设想的念头,从尤世禄的心里升了起来。 “难道,真是天子诏?!” 尤世禄看的极为清楚,曹文诏腰间挎着的短铳上,是龙纹!是只有天子才有资格使用的龙纹!加上曹文诏可是走了一趟京师。 难道真就是曹文诏带来了京师中的天子密诏,所以孙阁老才一改此前作风,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重返山海,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高第,杨麒,更是号召自己和王世钦点兵前去临榆县城? 曹文诏双眼在尤世禄脸上一扫而过,凑到尤世禄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尤世禄顿时两眼一红,把刀往地上一插,怒吼道:“干了!王老弟速速折返北翼城,按孙阁老所说的行事!” “快快快!” “曹蛮子,老子现在也没别的人能用,快,就由你来给老子着甲!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熟门熟路!” “穿完了陪老子点兵!” “算逑!你他娘的持老子令牌去大营,找你侄子曹变蛟,一同聚军!等小的们都穿完衣服拿好兵器了,老子也差不多自己给盔甲穿完了!” “迟则生变!” “快快快!” 尤世禄一连两个快快快,让王世钦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扶自己的头盔,王世钦重重点头道:“行!他娘的,今天夜里,关城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 王世钦倒不觉得曹文诏对他的态度和对尤世禄的态度差距大,是一种对他的不信任。 因为王世钦很清楚,自己的作风,的确很难讨到曹文诏的喜欢,更别说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此时就在尤世禄的麾下。 而曹文诏之前,也经常和尤世禄一起冲锋。 这二人的关系,从他们之间的称呼,就能够看的出来。 王世钦相信尤世禄的选择,更别说王世钦本身,也看临榆县城中作威作福久矣的高第一党不爽很久了! 三个字,淦他娘! 而就在南北翼城动起来的这段时间里,朱纯臣也总算见到了在喀尔喀蒙古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说的话也很简单。 大明和建奴要开战了,你们蒙古人做好准备! 以一个商人的身份带话,就这一句话,足矣! 自这一日,辽东风起。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京师云涌 建奴大军已至锦州,这件事情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草原上的蒙古人的,更何况就在关外,建奴和蒙古人,很多地盘都是相连的。 这也是为何朱纯臣可以这么快就和蒙古人联系上的原因。 同样的,这山海关外的蒙古部族,其实都是屈服于建奴淫威兵锋之下,甚至多次作为建奴的仆从军和大明掐架。 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建奴是倾巢而出,想要重现昔日天命七年(蒙古部以建奴为尊,年号亦然。)趁着辽东经抚不和,临时易帅的机会,再度席卷辽东。 彻底将昔日因为孙承宗坐镇辽东,而不得不放弃的那四十余座辽西城堡吞下。 然而蒙古人当然也不乐意建奴尽收辽西,因为他们很清楚,建奴现在人口不足,是无力挥师破关南下的。 尽收辽西之后,建奴的兵锋所指,除了东边的朝鲜之外,也就只剩下了他们蒙古! 比起朝鲜而言,蒙古的牛羊马匹,对于建奴而言吸引力要大得多! 所以蒙古人,本就做好了暗中帮一手大明的准备。 此次朱纯臣假借大明京师商人的身份,向蒙古泄露了大明和建奴摩拳擦掌准备大战的讯息,则是彻底坐实了蒙古人暗助大明的决心。 毕竟在他们眼中,如果不是明人自己对大明都没信心,那又怎么可能前来蒙古通风报信? 蒙古人曾经短暂的统治过中原,当然清楚这偌大的大明朝中,很多商贾毫无礼义廉耻,只要能卖个好价钱,通敌卖国算什么?亲爹亲妈都可以考虑作为交易! 山西那边,就有着好几家商贾在和他们蒙古人做生意! 下意识的,这些人就觉得朱纯臣前来通风报信,毫无疑问就是为了谋取利益! 而这,也正中了朱纯臣的下怀! 说到底,朱纯臣见到的并不是和他有着友好关系,有可能拨乱反正直接投了大明的那一部。 而是一个受铜臭味洗礼多了,凡事只看利益进行权宜的部落。 这就让朱纯臣完全的放下了底线,本身朱由校还说,如果那支部落对大明有好感,愿意投靠大明,朱由校愿意为他们划分一片牧场,供给他们放牧。 这可是属于战后分蛋糕了! 朱纯臣清楚的很,天启帝就没打算让喀尔喀蒙古参战后能够全须全尾的缩回去! 临近辽东的那几个大部,以前被努尔哈赤欺负,那么等大明揍了努尔哈赤之后,他们要么成为大明养在关外的恶犬,要么,就成为过去式!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这一点,可不仅仅只是宋朝的皇帝,才能干出来这样的事。 远到三皇五帝时期,华夏百姓的诸多部落之间,就因为相邻的领地而产生了无数的争端。 炎帝黄帝之战,黄帝蚩尤之战,商周之战,秦赵之战,汉匈之战。 从古至今,因为土地而产生的战争,就没有缺少过。 然而就在关外烽烟渐起的这些时间里,京师中的风波,也是同样的一天大过一天。 监国王爷朱由检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只觉得自己头大如斗。 因为这些奏折天南地北,上到杀人,下到偷鸡摸狗,啥样的都有! 而这一切,还偏偏就是他朱·不服输·由检一手造就的! 急于向自己老哥证明自己才能出众,可以替老哥分忧的朱由校自作主张,从魏忠贤手中接过了权柄,得到了内阁直接上疏的权利。 而且夸下海口,事无巨细,皆要过目! 结果就是朱由检被砸了个七晕八素,每天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奏疏折子,欲哭无泪。 无他,因为天启帝忙着亲征,魏忠贤也同样忙着保证军资畅通,乐的将重担丢给朱由检,所以朱由检拿到他心心念念的朝政大权,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然而魏忠贤撒开了朝政这一块,东林当然会及时跟上。 于是奏疏奏折日多,比起天启帝在京师的时候,多出十几倍来。 垫着脚在殿中打着转的朱由校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看着急匆匆走入宫中的张维贤和魏忠贤,朱由检只觉得自己跟遇上了亲人似的,两眼出现了喜色,甚至还带着了一抹泪光。 天可怜见,朱由检这出生到现在十几年间,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 更别提朱由检本身就是个喜欢多想,喜欢瞎想,甚至有点被迫害妄想症的人。 经过老哥朱由校的一番调教之后,朱由校对东林党人的信任感本身就变得极低,这一封封的奏疏折子,还不得翻来覆去咬文嚼字数十遍才能够确定好如何批示。 这就导致朱由检不仅仅工作效率极慢,甚至还搞的自己精神恍惚了起来。 “魏公公,新城侯!本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给您二位盼来了!” “来来来!快快入座!为本王说说,皇兄如今在辽东如何了,何时才能归京凯旋?” 听着朱由检这急切的话,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相视一眼,朝着朱由检行了个礼,各自坐下。 张维贤轻轻咳嗽一声,双目如炬,看着朱由检道:“信王殿下,万事不可急于求成,如今陛下远征辽东,前方战报未至京师,老臣估计啊,是还没打起来。” “但是眼下里陛下不在京中,信王殿下既然监国,那么要做好新春之礼,普天同贺新年才是。” 魏忠贤心里偷乐,看着朱由检连连点头道:“新城侯说的没错,前方战事,奴婢也好,新城侯也罢,皆无法插手,如今情报不明,也只能为前线的陛下和将士们祈福,希望他们大胜而归。” “然则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是即将到来的新春,天启五年,马上要到天启六年了,信王殿下坐镇京中,身担监国重任,不可有丝毫松懈才对。” “今日急召奴婢与新城侯入宫,信王殿下,是有何要事?” 听着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一番话,朱由检心中只觉得不是个滋味,自己殚精竭虑都成什么样了,怎么着自己皇兄给自己留下的两参谋,居然还能说上风凉话呢? 眼巴巴的瞪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检长叹一声道:“魏公公,如今本王才知道,为何皇兄对那些文官清流,有那么强的敌意了。” “因为读书人,最擅长软刀子磨人,蜜里藏毒!” “看看这些折子吧!本王,甚至都看不下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散架内阁,破落王爷 听着朱由检的话,魏忠贤和张维贤互视一眼,接过了监国信王爷递过来的几封奏疏。 然而两人方才各自打开一本,就变得面目苍白,冷汗直流了起来。 魏忠贤更是将手中奏折往桌案上一丢,怒道:“信王殿下,咱家总算知道为什么,陛下对那些儒家学生,有着如此大的成见了!” “咱家本身在一开始,接到了陛下口谕的时候,只是对着东林穷追猛打,可是现在看来,这些读书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世受皇恩国禄荣爵富贵的那一批也就罢了,怎着这些进士出身,同进士出生,秀才榜眼探花郎,居然都满心的蝇营狗苟?” 这一大挪的奏折奏疏中,张维贤也好,魏忠贤也罢,看到的都是铺天盖地的两个字“谋逆”! 虽然没有写的很直白,但是身为人精,魏忠贤和张维贤当然不会看不出来,这是那些儒生们以一手春秋笔法,藏着掖着,透露出了那么一个意思! 偏生这些东西,还没法拿出去昭告天下,作为这帮大臣这帮文人们谋逆的罪状去用! 因为这一手春秋笔法,明面上看,这些奏折可以说是字字珠玑,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大明社稷好! 就比如百姓的日子过得够苦了,天子您就别想着与民争利,收甚劳子商税了。 又比如建奴年年南下,蒙古年年南下,大明每年花那么多钱养着这些不能打的泥腿子丘八干嘛? 学学前朝和亲大家一起好才是真的好嘛! 诸如这样的内容,数不枚举! 毕竟打起仗来,苦的还是百姓嘛! 扯着这样的口号,拐弯抹角的抨击天启帝政策,这一切落在朱由检三人的眼中,又与谋反何异? 朱由检摊开了双手,无奈道:“所以说魏公公,你觉着本王应当如何做?” “如今皇兄不在京中,本王一旦起了刀兵,没准京师里,就会乱作一团,甚至就连江南,连整个大明四面八方,都会出现异动!” “本王还是太年轻了,一日没有和皇兄有同样的视野,本王一日没有想到,皇兄居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和大明内外勾心斗角的!” “皇兄前脚一离开京师,魏公公前手刚让本王接手奏疏。” “结果本王才发现,不论如何,内阁中还是得有几个信得过的人才好。” “魏公公,这朝政之事……不如你继续帮一把手?就依照皇兄在京中时的惯例即可!” 魏忠贤摇了摇头,看着朱由检露出了一个和煦微笑道:“信王殿下,对这些事,陛下早有预料,所以咱家放权给殿下的时候,才会那么果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因为这也同样,是陛下钓鱼计划的一环,陛下离京之前,可不仅仅只是杀了那一批擅动国器,引为私用的贪官污吏。” “更是授权给咱家,让咱家好好盯着点朝野内外。” “陛下亲征的这段时间里,京师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稳定。” “所以咱家需要把这些人偷偷的记录在册。” “等待陛下回来,秋后算账就好。” 张维贤点了点头,叹道:“老臣这段时间里清查京营,整顿京师治安,可谓是殚精竭虑。” “可是殚精竭虑之后才知道。” “陛下在的京师,和陛下不在的京师,有多大的区别。” “大明,就如同曾经的张文忠公所说的一样,已经腐朽了。” “而且,是从作为大明根基的勋贵百官最先开始的!” “陛下,真乃天人也,也只有天上仙人才能够做到,在这样的环境下,拿出方针,来拯救大明朝。” 看了看自己亲哥留下来给自己帮手的两个人,朱由检只觉得自己欲哭无泪。 自己老哥能耐大,现在自己清楚了,对自己老哥屁股下边那把椅子,也没什么兴趣了,可是您二位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是要告诉我。 大明很乱,内忧外患,我哥很强,能摆平就行? 皱着眉头苦着脸,朱由检沮丧道:“可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魏公公,你是知道我的。” “本王年岁尚小,还有不少功课需要做。” “这政务繁杂,万一有什么地方本王做的不够好。” “那岂不是会误了皇兄的大计?” 听着朱由检的这一番话,魏忠贤笑了笑,说道:“信王殿下,这可是陛下交于你的一次磨练。” “陛下即位之时,比信王殿下此时可还要小上一岁!” “然而移宫案,红丸案,即便是有这些大案,加上天启元年辽东的大战。” “熊廷弼传首九边,王化贞投效咱家,这些风风雨雨,可比如今要飘摇的多了!” “更何况殿下也不是没有人可以用,内阁依然还在。” “殿下,大可与内阁商议朝政,拟出章程,实在遇上,解决不了的,再找咱家和新城侯即可。” 内阁尚在,听到这几个字,朱由检就觉得自己头大。 大明整个官场,说白了都有点乱糟糟的! 特别是天启帝一朝,这几年各部尚书也就罢了,对于皇帝而言无比重要的阁臣,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就连雷打不动的首辅叶向高,也于去年因病辞官而去。 叶向高走了韩爌继任,结果韩爌是东林,根本架不住魏忠贤上来的一套组合拳,只得卸任。 韩爌的助手朱国祯又顶了上来,又给阉党劝退了。 现在的内阁首辅,是顾秉谦,阉党中人。 要说用,朱由检还是敢用的,可奈何顾秉谦是读书人,是个投机客! 天启帝御驾亲征之后,这顾秉谦眼见着自己老大的最大靠山不在京师中了,居然直接称病拒不上朝! 朱由检哭笑了一声,将这事一说。 魏忠贤当即砸吧砸吧嘴道:“殿下,这是小事情,顾益庵胆子小,但是能力还不错,咱家一会就给他从他的乌龟壳里弄出来,让他好好为殿下分忧。”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校长舒一口气。 因为随着天启帝出征,整个天启朝的内阁,就跟散架了似的,一点用帮不上。 虽然他朱由检想证明自己,可是说到底也不是这么个证明法的啊! 政务上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朱由检随口问道:“魏公公,不是说大名鼎鼎的女将军秦良玉带着川军白杆前来赴辽了么?” “不知,他们何时抵达京师?” 第一百八十六章 骆思恭请见 自四川驰援而出的秦良玉哪能想到,京师中如今坐镇的监国王爷,居然因为公务政务之类的事情成熟了之后,也开始惦记起了他们来。 若是秦良玉等一行川军知道了,确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秦良玉高坐大马之上,眼中散发的除了一股百战强军该有的锐气之外,更是散发着一股纵横睥睨的神色。 自己的丈夫战死,兄弟战死,而如今,战争又一次降临。 然而,秦良玉并不畏惧战争,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建立更多的战功,荫庇子孙后代,毕竟说到底,作为一个女将军,秦良玉能够想到庇护子孙的方式,自然也就是马上建功立业。 而建奴对于久在四川之地的秦良玉而言,当然就是理所应当的异族。 杀起奢崇明这样的土司反叛军,秦良玉以及她的白杆军都毫不手软,更何况是建奴呢? “翼明,拱明,如今我们离京师,还有多远?” 看了看前方的两骑,秦良玉皱眉问道。 自四川出来之后,一望无际的都是重重森林,朝着京师急行军的秦良玉,已经无法通过自己的记忆,来判断所处位置了。 而自己的两个侄子,秦翼明和秦拱明,分别执掌川军斥候二部,问询他们,对于秦良玉而言,自然是再好也不过的选择。 秦翼明挥了挥手,招来几个斥候,一番问话之后策马驰到秦良玉身边道:“姑母,如今我们已过曲阳了!” 轻轻的看了看手中的马缰,秦良玉一声长啸道:“将士们!大军已过曲阳,距离京师,不过区区四百余里!” “两日间,即可抵达京师,以作补给!” “众将士,可还记得四年前,老身受封诰命,御赐二品狮袍时之荣光?” “可还记得四年前,众将士一同受封赐金之封赏?!” “众将士!可还记得老身伴随兄长秦邦屏,血战浑河,白杆兵百战之下,突围而出,然则那些没有突围而出的川军将士,则是与国死战!” “最终战死沙场!” “前方四百余里,即是京师!” “此役,乃是天子急召,出关与建奴一决胜负!” “将士们!可曾惧了么?” 秦良玉老当益壮,清朗之声,在整片森林中回荡,而听到了秦良玉之声的将士们,则是暗自里加快了脚步,同时高声呼喝回应道:“不惧!” 听着将士们的回复,秦良玉嘴角上挑,高喝道:“那么老身再说几句!” “将士功名马上取,众将士以为,然否?” “然也!” “白杆兵从不惧战,众将士以为,然否?” “然也!” “此去,一往无前,众将士以为,然否?!” “然也!” “抵达京师,众将士留下名录,若有战死,汝妻儿老小,皆老身妻儿老小,吃穿用度,养老育幼,皆无忧矣,众将士可愿信否?!” “信也!” “众将士既然信任老身,可敢于京中,在那魏老太监面前,与老身痛饮哉?!” “敢也!” “众将士,可愿随老身赴死?!” “我所愿也!” 最后一声的我所愿也,更是整支从忠州跟随秦良玉驰援的大军,齐声嘶吼。 军心可用!白杆兵还是那支让建奴闻风丧胆的强悍之军! 想到这里,秦良玉战剑高举, 怒喝道:“将士们!全速行军!三日内抵达京师,半月内,抵达榆关!” 虽然说老魏太监信中说了,秦良玉此次行军,沿途差旅驿馆,皆可为川军补给。 然而秦良玉毕竟是百战名将,她当然知道,这样一来虽然可以及时的获取补给,但是同样的,川军行进路线,就会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而身为一个寡妇,秦良玉对他人的防备之心,更是极强。 毕竟秦良玉见过了浑河血战中,袁应泰吓破了胆的那一面,也见过了战后像是总兵李维新,像是巡抚王三善这样的大官文人对军人敌视的那一面。 除了自己的亲族亲信,秦良玉信不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此时远在山海关,甚至在昔日多番维护过自己的天启帝,秦良玉也不信! 所以与其将川军的行进路线暴露,秦良玉选择了钻入深山,在川军熟悉的地势中,朝着京师前行。 毕竟说到底,到了京师之后,即便是行进路线暴露了,也是无所谓的。 因为到了那时,辽东可能都已经打成一锅粥了! 川军的战斗力,在明末的这段时间里,已经经由无数次大战而被世人称道了。 当然是前线战场上,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而就在备受惦记的秦良玉大军距离北京还有四百余里的时候,京师中念叨秦良玉的朱由检,却看着面前的魏忠贤和张维贤,缓缓叹了一口气。 “魏公公,新城侯,其实,本王自小起,就一直在做一个梦。” “梦中,皇兄早逝,而本王,登基为帝。” 看了看面前二人突变的脸色,朱由检自嘲一笑,娓娓道来。 “本王知道,或许本王说出这番话之后,也许皇兄,就不会再信任本王,甚至就连魏公公和新城侯您二位,也会想法子将本王,囚于宫中,待皇兄问罪。” “可是本王不吐不快。” “那梦中,大明已然天倾,民变四起,所以本王一直认为,辽东不过小事,而如何让大明子民,过上好日子,才是正道。” “所以本王在皇兄面前,才会说出了杀尽天下贪官污吏,阉党恶徒这样无知且天真的话。” “然而直到本王真的开始监国之后,本王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人心隔肚皮。” “看似忠贞的那些人,写出的却都是悖逆之言。” “而像是魏公公这样,恶名满天下的阉党,却是做了不少实事,为大明的生死存续,添了一份生机。” “江南富庶,可是纳税却极少。” “这钱粮,都去了哪里?” “在梦中,本王记得很深的一个画面,就是本王自己吊死在了一棵树上,自去冠冕,以发覆面。” “可是本王是什么性格的人,天底下,也许就没人比本王自己更了解了。” “本王,如何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所以在本次监国之前,本王胸中刻满了写满了少年意气的救国之策。” “可是,那些,终究是少年臆想。” “如今本王监国,才知道皇兄辛苦,才知道皇兄,为何会早生华发。” “本王,只想替皇兄分忧!” “魏公公,新城侯,二位想要如何处置本王,本王皆听之任之,然而本王和皇兄的志向,从来没有变过。” “那就是,中兴大明!” 魏忠贤微微一笑,端起桌案上的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点头道:“信王殿下,你的心思,陛下也料到了,所以陛下说,信王殿下好好做好你该做的事,陛下还在,大明的天,不会变。”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进了殿里,行礼过后五体投地说道:“禀报信王殿下,魏都督,新城侯,锦衣卫都督骆思恭请见!” 第一百八十七章 川军已至,君备好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泱泱华夏先辈人的愿望,曾经有好几个朝代,有望达成。 但是都毁在了内乱之上。 如今的大明,落入了内忧外患,国力衰弱的局面之中,甚至连国土面积,都因为大规模的弃地行为,以及敌军的侵占,从永乐年间巅峰的997万平方公里,变成了如今的360万平方公里。 所以万历皇帝看好的两个皇孙,从小心中,就有了中兴大明的种子。 听着小太监汇报的骆思恭请见,朱由检两眼一亮。 张维贤的京营只是巡视京师内外,而骆思恭的锦衣卫,可是督查天下! 在天启帝直接击杀田尔耕之后,整个京师的锦衣卫顿时就为之一变,变得老实了起来。 战战兢兢,再不敢如同之前一般跋扈。 而许显纯更是一天四次入宫请罪。 直到锦衣卫都督的权柄,落入了曾经担当过锦衣卫都督的骆思恭手中,被天启帝突然的杀鸡儆猴给吓坏了的锦衣卫,才稍稍喘过了起来。 但是像是之前一样的消极怠工欺上瞒下,却是再也不敢了。 许显纯担心天启帝突然下令杀了自己,让自己落得个跟田尔耕一般,吊尸暴晒菜市口的下场。 毕竟田尔耕做的坏事,大半都跟他许显纯有关。 而骆思恭重新执掌锦衣卫,本就是急于表现自己能力,证明自己虽然年迈,但是胸中豪情,脑中韬略,从未减弱过。 自然会将锦衣卫彻底调动起来,为锦衣卫这个天子亲军正名。 谁让如今的锦衣卫,已经不再是天子唯一的选择了呢? 虽然护龙卫如今规模还不大,不足以巡查天下,督查百官。 可骆思恭很清楚那个护龙卫的头头到底是谁,同样骆思恭也清楚,虽然自己为护龙卫送进去了 骆思恭此时求见,定是有大事! 国家大事,在祀在戎! 如今的大明朝大事,除了国内叛逆之外,也就只剩下了边关战事! 骆思恭,没准带来的就是兵事的消息! 朱由检站起身来,高声道:“快请骆都督过来!” 只要骆思恭一到,差不多天启帝离京之前,给朱由检立下的几个辅政大臣,就基本齐活了。 别看这三人里,俩武将一太监,可是他们手里捏着的力量,却也是一点都不小。 就比如说魏忠贤不开口,大明朝这会的内阁,就如同摆设一般停摆了,事无巨细全部堆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而且魏忠贤牢牢的把握着人憎鬼厌的东厂,麾下东厂番子能止小儿夜啼! 再比如说虽然天启帝离京之前,没有开一波杀戒,张维贤和他的京营,此时也没这么大的威慑力,能够压得住整个京师。 可是张维贤加京营,此时足够震慑京师中一切牛鬼蛇神,已经成了定局。 只是那些二臣们被天启帝的杀伐果断吓到了,所以暂时还没人冒头,来找这被天启帝削爵一等的张维贤打感情牌。 骆思恭可是在天启帝离京前一日,才得到的天启帝认可。 最终以绝对的优势(锦衣卫前都督)可以稳定住因为天启帝无理由诛杀田尔耕而人心惶惶的锦衣卫,让锦衣卫继续发挥作用的人。 一个纯粹的暴力机构,两个有执法权的情报机构,但凡朱由检有点脑子,就不会傻乎乎的不去笼络他们。 然而魏忠贤和张维贤好见,这骆思恭骆都督,可就不好见了。 急着立功表功的骆思恭恨不得累死在锦衣卫衙门,一天天吃喝拉撒睡,几乎全在锦衣卫府衙中。 就是想着从卷宗,从各地情报信息中分析出自己有用,能用的东西来。 如今骆思恭亲自上门,朱由检当然激动。 “骆都督,来来来,这边坐!” 看着骆思恭入殿,朱由检立马就礼贤下士的主动过去迎接骆思恭。 可骆思恭入殿之后却也没有坐下,反而是恭恭敬敬拱手一礼道:“信王殿下,魏公公,新城侯,本官政务繁重,仍需本官处理。” “就不坐了。” “本官此次请见,是有两条消息,急需知会各位陛下肱骨。” “其一,陛下已定榆关,孙阁老重掌辽东军政大权。” “其二,川兵已过曲阳,以川兵行进速度,最迟后日,就能抵达京师,魏公公可是在陛下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川兵粮饷军资棉服,可准备好了?” “本官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信王殿下恕罪,本官告辞!” 骆思恭的话虽然只是短短几句,可是手中端着茶盏的张维贤却差点撒了杯中茶! 魏忠贤藏在袖口中的手,更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天启帝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人目不暇接! 启程刚刚半个月,天启帝不仅仅寻回了孙承宗,更是在抵达榆关之后,让孙承宗继续坐镇辽东! 相较起来,京师中如今虽然看似平稳,但是实际上暗流涌动从未停歇过。 这让魏张二人,顿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手下人的执行力起来。 张维贤刚放下茶盏,准备轻抚长须,可是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魏忠贤之后,老张还是放下了手,低声道:“看来如今这京师中,骆都督是铁了心,要做那独臣了。” 魏忠贤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如今京师中,众人皆知,你新城侯,为勋贵派系,我魏忠贤,为阉党派系,乃是天子亲征之后,京师中最大的二党。” “而骆思恭既得天子信重,却又不愿意偏向你我二人任何一方,落在那些贼子的眼中,骆思恭,又成了一个必须要争取的对象。” “独臣,也没什么不好的,专心跟着陛下走就是了,可是咱家仔细想想,这独臣让骆思恭这老头儿当了,多少心中,还是有着一点不忿。” 朱由检皱着眉,他倒也不觉得骆思恭汇报完消息掉头就走,是对自己这个监国王爷的不尊重。 毕竟魏忠贤和张维贤这两人,在自己面前也基本不把自己这个小年轻太当回事。 可是朱由检却不明白,为什么这魏忠贤和张维贤,明明看似什么事都知道,却非要揣着明白当糊涂。 魏忠贤多机灵一人?看到朱由检的表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殿下,您可别以为这是咱们这些为臣子,为奴婢的看透的事情。” “都是陛下英明神武,早就拟定好了的钓鱼计划。” 张维贤也乐呵呵道:“没错,这些下边的事儿,如果信王殿下想听,老臣可以陪信王殿下好好聊聊。” 朱由检一听,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起来,他不敢去赌,这是不是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在试探自己。 心中念头一转,朱由检问道:“魏公公,你做好迎接那位女将军秦良玉,以及她麾下川军的准备了么?” 魏忠贤微微点头,回道:“信王殿下,咱家这边,自然是准备好了的,可是您那边呢?” “您可别忘了,秦良玉将军之圣眷,可谓当朝独一无二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文武 魏忠贤这话一出,朱由检顿时面色一惊。 身为信王,朱由检自从搬离宫中之后,身侧的都是来自东林的大儒先生,在他们的口中,除了东林党人之外的其他人,都是鼠辈。 他朱由检能知道秦良玉这是个有能力的女将军,还是因为自己入宫之后,因为老哥的亲征,而翻阅了不少的兵事书籍以及记载,所以才对麾下白杆兵能够吊着建奴打的秦良玉有了好奇之心。 然而除了好奇心之外,自幼就被东林调教三观有点歪的朱由检,又怎么可能真的能对秦良玉有什么很多的看重? 如果不是因为自小朱由检和自己老哥朱由校的个良好基础打得足够坚固,朱由校的一番话一番敲打,也没法这么顺利的将朱由检对东林党的信任,转化为憎恨。 可是不论怎么说,朱由检是文人教育下出来的人,自然是不那么看的上武将的。 魏忠贤这一句反问,让朱由检猛然想了起来,想起了川军战斗力的同时,更是想起了自己老哥亲自为秦良玉颁发的那一道诏令。 “文武百官,必须礼待秦良玉!” 就连自己老哥,都那么看重秦良玉,在这之前,自己居然没有一丝一号的准备! 越想,朱由检就对魏忠贤越发感激。 眼下还有一天的时间去准备,再怎么样,对待这位大明朝有名的女将再怎么礼遇优待,也不为过。 感激的看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检微微一拱手道:“本王在这先谢过魏公公提点。” “既然秦将军即将抵达京师,京师中,是不是应该先做好一点准备?” 张维贤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不需要如此,川军务实,我们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老臣今夜连夜往返西苑和京营,保障好川军抵京之后的兵具武备齐全。” “魏公公做好后勤工作,只要这两项都不出问题,那么秦将军定然不会有什么不虞。” “信王殿下只需要对秦良玉礼遇即可。” “说上几句激励的话足矣。” “毕竟王爷要清楚,你只是王爷,还不是陛下。” “您还无法,替陛下去做这些主。” 打量了两眼张维贤,魏忠贤放下茶盏,站起身行礼道:“好了,新城侯,信王殿下,咱家先行告退一步。” “毕竟这川军的军饷粮草,咱家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也得去好好清点清点才行。” “出了篓子就不好了。” “更何况川军那帮子人,喜好美酒,咱家还得去准备足够的美酒佳肴,好好替陛下,为川军壮行才是。” 朱由检嘴角一咧,点头道:“那魏公公且去。” 魏忠贤离开之后半晌,张维贤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茶盏,看向朱由检问道:“王爷,你可知道为何陛下如此看重我们这些武人,那般看轻天下文官士子?” 如若不是朱由检将那个格外僭越的梦都说了出来,吐露了心声,张维贤是万万不敢将这个问题问出来的。 因为张维贤和魏忠贤,都不能确认朱由检到底是装出来的和自己一个阵营,还是真的愿意跟着他老哥的脚步走。 万一朱由检是装的,那么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东林党将自己这个新城侯拉下马的铁证。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敞亮了起来,朱由检居然敢当着自己和魏老太监的面,说自己梦到自己登基为帝! 这下就敞亮了,互相都有了把柄,这样一来,张维贤就不担心朱由检会真的有什么谋逆之心了。 听着张维贤的问题,朱由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坐回了自己位置上低声道:“因为皇兄觉得,清流士子,文官集团,多是蝇营狗苟,腌臜不堪的利己之徒。” “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并无国家大义。” “其中尤以视他人为生死仇寇的东林党人为最!所以皇兄才会放任魏忠贤擅权,将朝堂这摊浑水,彻底搅乱。” 张维贤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然也!先帝二子皆英杰,无愧于先祖了!” “陛下离京之前,也曾与老臣有过一番夜谈。” “因为陛下以为,老臣虽然是武人,但也是勋贵,自然是文人清流们拉拢崇敬的人之一,所以老臣不会太清楚,那些文人对武人的轻视以及敌意。” “然而老臣虽然是勋贵,但是却也在军营行伍之间行走过。” “所以老臣当时,是回答了陛下,老臣知晓。” “接着陛下又二问老臣,问老臣是否知道,这天下谁最怕大明有一支强悍的军队。” “现在,老臣将这个问题交给王爷,王爷说说,在您心目中,谁最怕大明武德充沛,拥有一支可以镇压一切的强军?” 朱由检迟疑片刻,疑惑道:“四方异族?亦或者大明的各方匪寇?” 听着朱由检的回答,张维贤笑着摇了摇头道:“王爷的回答,和老臣当时差不多,但是因为王爷的那一番迟疑,老臣可以猜到,王爷是知道那个答案的,只是不愿意去信。” “没错,陛下的心中,最怕大明拥有一支强军的人,正是满朝的文官!” “大明以武立国,本就武德充沛,所以太祖成祖年间,才能鞭挞四方,建立了举世无双的大明帝国。” “然而自从土木堡之后,大明武德便是一日不如一日,这其中最无可避免的矛盾,就是文武之间的矛盾。” “自宋以来,文人的地位,就是与天子共天下,自视清流,高高在上,哪能忍受得住他们眼中的泥腿子丘八武人骑到他们的头上?” “太祖成祖,都是刀口舔血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他们足以镇压的文人集团不敢放肆。” “可是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的武人集团,几乎就一蹶不振了起来。” “文官集团走上台前,开始强势弹压武人集团。” “用陛下的话来说,就是大明的精气神,被那一仗全打没了。” “自从文武分家严重之后,文武不两立的局面,就形成了。” “然而一味的弹压武人,将武人贬低的不值一提,难道真的是好事么?” “陛下亲口所说,一个文明再如何发达,没有足够捍卫这个文明的武力,那么这个文明,也只是空中楼阁。” “这话,老臣深以为意,不知王爷你觉得呢?” 朱由检沉默了,袖口下的手指不停的打着转,看着张维贤的老脸,朱由检情不自禁问道:“新城侯,为何皇兄会说文武分家严重?难道在之前,文武就是不分家的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昔日山海楼上事 张维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唏嘘道:“本来老臣也以为,文武自古以来,都是分家的。” “然而陛下的一番话,却告诉了老臣,其实在上古甚至于说在唐之前,文武都不算严格分家的。” “陛下并非不喜欢文官,陛下只是不喜欢腐儒!” 朱由检皱着眉,疑问道:“何谓腐儒?难道之前东林的杨涟等六君子,也算是腐儒,也算是于国无利?” “他们可是在移宫案中出了大力,扶皇兄登基,从母妃手中夺权的功臣!” “最终,却落得那般下场,这难道不让天下人寒心么?” 听着朱由检的话,张维贤心中微微一叹。 的确,曾经在先帝驾崩的那段时间,东林士子意气风发,像是孙承宗他们那些实干家,也都是那时候东林党的柱石。 匡扶天下,让天子得以安稳继位。 可是在天子登基之后,那些东林君子们,却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开始了争名夺利,开始对昔日同样对大明朝有着巨大贡献的心学派系,齐楚浙党开始了穷追猛打。 这也就导致了大权在握的天启帝开始厌恶起了曾经扶立他的东林党。 直到熊廷弼被活生生坑死之后,天启帝算是彻底忍无可忍了。 对杨涟为首的东林六君子痛下杀手! 可是旁人哪能知道朝堂上的诡谲,旁人又哪能知道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惨烈党争。 所以在旁人眼里,天启帝自然就成了残杀忠良的暴虐之君,本就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的魏老太监,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大魔头。 而很明显,如今的监国王爷朱由检,虽然此时对那些东林士子已经有了疑心,有了厌恶之感,但是对于当初那批东林的肱骨,还是有着怜悯和好感的。 而天启帝的密诏中,有提到过让即将在数月后赴辽的张维贤于这几月里充当给朱由检,从兵家的角度上解惑的事情,张维贤自然也乐的做这件事。 毕竟多头下注这种事,从多少年前开始,就是华夏大地上贵族们的擅用手段了。 虽然说张维贤对天启帝有着不小的信任度,也愿意去相信天启帝能够凯旋归来,可是凡事就怕个万一。 万一天启帝此行回不来了,自己在京师中,也能捞个帝师名号。 再加上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张维贤可不担心自己没法扭转面前这少年的心思,将这少年王爷,扭到兵家这一条路上来。 摇了摇头,张维贤看着朱由检道:“王爷,你想的过于简单了,其中阴谋诡计,可远比战场杀伐来的惊险。” “老臣就按照老臣的想法,加上陛下跟老臣说的一些内情结合起来,说与王爷听。” 京师中张维贤对朱由检开启了新一轮的洗脑。 而他们无法从短短的书信中得知的情报,却是那一周前的山海关破晓城头上的风起云涌。 天启帝夜袭山海关城楼,孙应元踹开了高第的辽东经略府,孙承宗与天启帝秉烛夜谈,曹文诏乘夜色往返南翼城,说服了尤世禄二人,带兵把握住了山海关的城墙,以及守住了临榆县城的各大关门,不让城中人离去。 然而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就直接过了? 高第固然被抓,可是整整一万的临榆县城守军,可不是能够轻易摆平的? 和孙承宗一同眺望着山海关外逐渐升起的太阳,朱由校嘴角咧了起来,手臂一挥,对身边的孙承宗说道:“老师,您看,平日里虽然老师您也许常看这辽东庄丽风光,可是可有一次,如同此时此刻一样,能够怀着必胜之心,等待建奴的出现?” 撇了撇嘴,孙承宗摇头道:“老臣不曾想过,而且老臣也没想过,能在山海关和友军,刀兵相见。” 但是同样的,孙承宗的心里一闪而过的话却是:老臣都没想过建奴能打到山海关下来! 就在南北翼城闻风而动的时候,关城内高第的人马,终于按捺不住了。 高第此人,最是记仇,而且为人也极为骄纵肆意,甚至就连身居榆关总兵的杨麒,都被高第门外侍卫羞辱过。 所以作为高第带来的那些人马,他们又岂会说不惧怕高第重新回来之后,拿他们秋后算账? 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高第被从辽东经略府抢走的! 甚至不仅仅只有一个高第,还有着无数的建奴贵族,蒙古贵族,也一同被掳走! 关城中的建奴谍子,蒙古谍子,也都坐不住了。 纷纷开始了闹事。 谁都不能想到,在这凌晨破晓之际,严寒之下的山海关关城,会是一片通明! “报!陛下!关城内大营出兵了!兵锋直指东门楼!” 听着一个京营守墙士卒的汇报,朱由校嘴角一挑,看着身侧孙承宗说道:“老师,随朕来,大戏开场,好戏开锣,朕和老师,又岂能错过?” “正好让朕看看,坐镇辽东多年的孙阁老,在辽东威望,究竟如何。” 孙承宗耸了耸肩膀,捏了捏拳头,看着朱由校咧嘴笑道:“陛下可别小觑了老夫,老夫虽然是东林出身,可也是提着剑和建奴,和鞑子拼过命的!” “辽东这地界,最服的,就是强者。” “恰好,老夫既然能够吓退努尔哈赤,让他来不及收拢消化辽西他攻下的城堡,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夫修复关宁锦防线坚壁清野,那么老夫,就是辽东人眼中的强者。” “不过陛下,您可愿意恕了老臣的僭越之罪,让这山海关城楼上,高悬孙字大旗?” 朱由校点了点头道:“朕本意就是让老师出面,朕藏身于幕后。” “如今局势不明,朕抵达山海关的消息一旦走漏,那么努尔哈赤的目标,没准就不再是打掉宁远城彻底吞下辽西。” “而是直扑榆关,伺机将朕拿下!” “局势明了,山海关大事已定,朕再出面,激励众将士,大军开拔!这才是朕的想法!” “所以老师,谈何僭越?” 听着朱由校的首肯,孙承宗哈哈大笑了起来,颔下胡须张开,整个人的气质从那儒雅随和,变成了锋芒毕露。 那瘦弱的身影,仿佛背后猛然出现了一头莽荒凶兽,正要择人而噬一般! 这才是孙承宗!在辽东数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的儒将,孙承宗! 第一百九十章 万全法 看着城楼之下,那在火把照耀下严整军阵,刀枪如林的一幕,孙承宗呵呵一笑,挥手道:“陛下且看!这城楼下,军纪严明,阵容严谨的一方,乃是老臣在辽东这么多年来,训练的士卒。” “南北翼城虽说此时因为要掌控整座关城,前来东门楼的人手不足,可是他们,却都依旧敢于向数倍于己的高第大同兵亮剑!” 朱由检微微一笑,点头道:“老师练兵有方,高第从大同抽调过来的人马,虽然抵御蒙古有功,但随着蒙古内乱,大同兵的悍勇,的确逊色于如今的辽东战兵。” 正当朱由检和孙承宗登上城楼的时候,身着铠甲,头戴头盔的王世钦气喘吁吁快步上楼,看到孙承宗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了下去。 七尺大汉,赳赳武夫,在此刻,竟然哭的如同泪人一般。 “阁老!末将参见阁老!” 孙承宗虽然担任的是辽东督师和辽东巡抚,但是在偌大的辽东,甚至于偌大的天下,崇敬孙承宗的人,往往以孙阁老称呼的较之为多。 看着这武夫哭哭啼啼,朱由校在后边轻轻嗤笑了一下,却没有暴露身份。 孙承宗面上笑意更添了几分,大步上前,瘦弱的身子扶起面前这个七尺大汉却一点都不显得费力。 “世钦啊!你来的正好!今日老夫重返榆关,正愁没合意之人可用!” “曹蛮子呢?他去通知你和世禄前来关城,如今你都已经到了,曹蛮子又去哪儿了?” 擦去了面上的泪痕,王世钦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曹蛮子和尤将军更为熟悉,此时正在尤将军军中。” 听王世钦说的这一番话,孙承宗拍了拍王世钦的肩头道:“行了,世钦啊,老夫问你,一身气力可有疲于锻炼打熬,有所消退?” 王世钦拍着胸口,拍的胸口护心镜“嗙嗙”作响,笑道:“阁老可别少看了末将!末将哪怕是遇上曹蛮子也能战上数十回合,一身气力又怎么可能有所消退?” 挑了挑眉,孙承宗看着王世钦的双眼,指着城楼下和辽东军对峙的大同军说道:“世钦,看好了,那些人,都是高第从大同调来的亲信护军,你可知,他们为何要与辽东军刀兵相对?” 王世钦眉头紧锁道:“末将知道,这也是末将为之不解的事情,和阁老之前所作所为,所举所动完全不相吻合。” “曹蛮子传阁老将令,让南北翼城护军接管长城,临榆县城,而且彻底封锁山海关。” “甚至不惜杀人立威。” “阁老,能否告诉末将,为何要如此?” “末将还听曹蛮子说,阁老拿下了高第,拿下了杨麒?” 孙承宗捻须笑道:“没错,高第和杨麒如今都已是阶下之囚,世钦,老夫交代你一个事,高第就被捆在楼下,你去给我把高第抓出来,绑到旗杆上,竖起大旗,让他凉快凉快,如何?” 一听孙承宗的交代,王世钦面色一怔,但是没有一丝疑问,双手抱拳道:“末将领命!” 即便是孙承宗没有给他一点交代,久在孙承宗麾下做事的王世钦懒得去仔细琢磨。 反正在辽东这么多年,啥时候孙阁老出过错? 听孙阁老的就完了,自己一个粗人,计较这么多干嘛? 看着王世钦远去的背影,孙承宗侧过头低声道:“陛下,此人就是老臣曾经说过的老臣左膀右臂之一,坐镇北翼城的王世钦。” “其人喜好投机,而且极为怕死。” “但是天生神力,力可托梁换柱,而且打起顺风仗来,就是一头恶狼,用好了,就是一把快刀!” “大同军虽然说是高第此人从大同调来的,其中将官也多是高第亲信,然而高第自从投效了阉党之后,就暴虐反复。” “所以依老臣之见,大同军之所以此时整军齐至,只是对峙却不是直接攻城,说明大同军做的只是一个姿态,避免被高第秋后算账。” “如今城门楼之下,大同军和辽东军对峙,敌众我寡,何况两方都是大明将士,老臣不忍心真的看着城楼之下杀的血流成河,故而让王世钦将高第揪出来,挂到旗杆之上。” “让大同军确信一个事,确信高第绝无生还之机,届时老夫出面,一举将大同军,收归旗下!” “这样,既可避免大明将士手足相残,也可避免大战之前,折损大明战力。” 朱由校看着孙承宗,点头道:“老师考虑的周全,朕,补充一点。” 一语说罢,朱由校朝后一伸手。 一个身着护龙卫斗篷的男子迅速从自己背着的大包中,掏出了一封橙黄的圣旨,交到了朱由校手中。 接过圣旨,朱由校从腰侧摘下一枚小印,哈了一口气之后,将小印按在了圣旨之上。 “老师,虽说是朕的私印,但也同样具备法律效应。” “持此诏,老师接掌大同军,也就名正言顺了。” “老师你说,是也不是?” 眼看着这一幕,孙承宗眼角一跳。 这陛下,绝对不仅仅只是准备了这一封圣旨,看着陛下身后的黑色斗篷人背着的大包,孙承宗点了点头,接过了这封圣旨,仔细一打量。 不打量还好,一打量,孙承宗不由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的确,在临时机变之下做出的决定,确实有着漏洞。 毕竟大明的兵油子这玩意,可不是空口白话就能够套住的。 没错,以自己的威望,压住辽东军,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大同军却未必卖自己这张老脸的面子。 高第的门生故旧,除了有在关城的,更还有着一大批都在大同,都在山西! 匆匆然拿下了高第,却给不了有效的承诺,万一这城楼之下的大同军在将官唆使下营啸了,可就一切都往最差的方向发展了! 有了天启帝这封圣旨,那么一切,都名正言顺了起来。 如今天下虽乱,但是天子旨意,还是有着效用的!既然自己手里有着圣旨,可以恕罪,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实高第罪状。 辽东,又能多出一万精锐! 此战胜机,又多添了几分! 更让孙承宗讶异的,是这圣旨中,正大光明的提到了自汉以来数千年从未有人再提的,军功爵制! 这是大杀器!此旨一颁,整个辽东,都会变成恶狼,穷凶极恶的恶狼! 第一百九十一章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交出高经略!” “念及同袍,我等不愿动手,只为解救高经略!” “没错!交出高经略!” 城楼之下人潮汹涌,可是却也无比的嘈杂。 不仅仅是南北翼城的守军此时不敢贸然动手,来自大同,高第亲自统帅过来的这近一万大军,也同样不敢动手。 口头上喊得厉害,可是手头上,却没有一点出格的动作。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突然划破这城楼破晓前鱼肚白的天空。 大同军中,一个身着参将盔甲的男人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循声望去,男人微眯双目,倒退两步,惊声颤抖道:“……高……高经略?!” 城楼上,一杆孙字大旗缓缓升起,一个身着白色絮衣的男人挣扎着,却没有任何作用,只能无力的伴随着大旗升起,而在空中晃悠着。 伴随高第被绑在旗杆大纛之上的这一幕出现,城墙之下,一片哗然。 堂堂辽东经略,魏忠贤亲信,曾任兵部侍郎的高第,居然被直接挂在了大纛之上! 何人,是何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且看着高第身上那单薄的絮衣,这很明显,是不打算让他可以继续活下去! 这是辽东,这是大明最为严寒的地方。 就在城楼之下一片哗然之时,身上披着铠甲,披风烈烈的孙承宗走到了城楼之上,一手捧着圣旨,一手拿着一柄长剑,朗声啸道:“老夫乃是孙承宗,关下众将士,可识得老夫否?!” 孙承宗一眼既出,整个城楼之下的南北翼城守军齐刷刷的跪地长呼:“识得!” 而大同军中,在孙承宗登上城楼的那一瞬间,就轰然自乱了起来。 孙承宗威名赫赫,哪怕是大同,他们也都有所耳闻,更何况孙承宗在万历年间,曾经和大同曾经的巡抚房守士一同,在大同任职过。 虽然这些高第带来的精锐,早就不是曾经万历年间的那一批大同军了,可是他们多少,也都听闻过孙承宗曾经叱咤风云的那些事迹。 加上高第奉诏接替孙承宗担任辽东巡抚这回事,本身就来的突然,来的匆忙,高第也没有将具体详情吩咐下去。 如今天下众人皆知魏忠贤乱政,谁都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魏忠贤和文人集团,和东林党的又一次博弈。 毕竟,孙承宗可也是东林出身! 本就不敢妄动的大同军,此时更是战战兢兢。 孙承宗呵呵一笑,高举手中圣旨,大喝道:“此乃陛下圣旨!高第通敌卖国,罪不容恕,故而陛下让老夫重返辽东!” “执掌山海事物!” “尔等既然识得老夫,就放下兵器,放弃抵抗!老夫包你们无恙!” “如何?” 眼看着南北翼城守军齐齐跪地,听着孙承宗那中气十足的咆哮声。 大同军们面面相觑,纷纷放下武器,齐齐跪地长呼道:“见过孙阁老!” 然而,虽然大部分大同来的人马,都选择了服从军令,可依旧有几条身影,屹立原地,没有跪下。 “看来,这几人,就是高第的心腹将官了,放任他们活着,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清就不一定了。” “如今正适合快刀斩乱麻,用作收心。” “老师,大概还是心怀仁念。” “也罢。” 心中念头一转,朱由校盯着城楼之下那几个站着不愿投降的身影,嘴角一挑,招了招手。 又是那个背着一个大包的护龙卫,熟稔的将一杆天启铳递到了朱由校的手中。 接过这把长铳,朱由校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枪杆上的灰尘,低声道:“不让你亲历厮杀,只是让你为朕端茶倒水,传递物件,你心中,可有不忿?” 这个护龙卫原地站定,面具之下的年少面庞,却渗出了冷汗,恭恭敬敬拱手道:“卑下不敢!” 听着这句话,朱由校嘴角一挑,将手中天启铳递了过去,指着城楼下那几个高第死忠的身影,对这提包护龙卫说道:“你于京中,随朕学铳,随龙甲学兵法,自身又有武艺在身,弓马娴熟。” “城楼之下那几人,替朕,射杀之!” “如若不出问题,朕,允你上阵杀敌,麟癸,你觉得如何?” 这少年护龙卫,当然就是新城侯张维贤的亲孙子张世泽,当初的年少轻狂,早已在京师中的七日加练,沿途的近二十日赶路中,被磨得差不多了,却始终差了临门一脚。 毕竟张世泽是大明第一武勋家的嫡系,自小娇生惯养,不食人间烟火,虽然也没有去什么仗着自己出身仗势欺人,却也对寻常人,对普通士卒产生不了什么同理心。 而这,也是朱由校不乐意让他去亲临一线杀敌,亦或者跟着护龙卫其它人一同执行任务的原因。 一个可塑之才,还没有打磨好就匆匆丢出去,死了事小,坏事事大! 就像是朱纯臣去蒙古,张世泽一不会蒙语,二不会装傻充愣,如果真让张世泽随行,恐怕分分钟张世泽就能暴露了! 于是朱由校就像是熬鹰一般,一直让张世泽跟在自己的身边,言行身教,让张世泽好好看看自己到底是如何做的。 张世泽两眼一亮,接过朱由校递过去的天启铳就打算对准城下站立的人扣动扳机。 可是下一瞬,张世泽突然一愣,回头道:“陛下,城楼之下,有八名大同将官站着不跪。” “这难道不是一种宁死不屈的好品质么?” “真杀了他们?” 朱由校点了点头,轻笑道:“没错,孙承宗都已经手持圣旨了,他们依旧宁死不屈屹立不跪,是打算干什么?” “若只是犹豫片刻,旋即放弃抵抗倒也罢了,可是孙承宗连高第通敌卖国都说出来了,依旧没什么用处!” “圣旨,难道还没有高第说话管用?” “这是大明江山,他们也是大明的将士,身为大明子民,连通敌卖国都能接受,那与通敌卖国,又有何区别?” “麟癸,你,杀是不杀?” 张世泽咽了咽口水,眼神逐渐坚定,天启铳对准了城楼下的高第亲信,扣下了扳机。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今日起,你麟癸就正式编入麟字头,为麟之十三!” “朕再教你一个,兴许你觉得他们愿为主君,宁死不屈是一种气节,一种忠贞,可是你觉得,他们视朕,视军令为何物?” “杀他们,你就于心不忍,狠不下心来。” “日后战场之上,你又会因为惺惺相惜而放过多少人?”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记住朕说的这些话!日后,可不会再有人教你这些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儒行 一声脆响,在这鱼肚白的天空下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反响,可是伴随着脆响声,应声而倒那人的倒下,以及他死不瞑目,额头上出现的不断往外冒出鲜血的弹孔,却让整个城楼下,为之沸腾。 “杀人了!” “官军杀人了!” “兄弟们!狗皇帝不把我们大同军当人看,绑了高经略,杀了你我同袍,杀啊!” “反了!” “反了啊!” 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在城楼下响起,孙承宗面色骤变,这突然响起的枪声,毫无疑问打乱了孙承宗的一切布置。 同样的,随着大同军的骚乱,南北翼城的守军,也纷纷举起了武器,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对面的大同军。 不过方才那一跪,多少让大同军的心气怂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直接营啸,反而弥漫起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孙承宗抓住机会,厉喝道:“不跪者,乃是乱臣贼子!尔等也听到了他们的悖逆之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高第通敌卖国,尔等可听清楚了!” “老夫是谁,何等作风何等信誉,尔等也明白!” “方才,只是杀鸡儆猴!东关城墙中似那般杀人于无形的武器,还有无数!” “尔等,切莫自误!” “跪地者,仍旧视作我大明官兵!不跪者,杀无赦!” 孙承宗的一波急智,多少稳定住了一点局面,可是孙承宗太清楚了,短暂的稳定住这个局面,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如果不能给出合理且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就这般擅自杀了大同军中颇有威望的将官,是无法去服众的! 可是孙承宗慌了归慌了,然而孙承宗并没法干预张世泽的举动,没有得到天启帝进一步指示的张世泽手眼可一秒都没有停留。 伴随张世泽不断扣动扳机,城楼下人心惶惶,孙承宗心中一急,将手中头盔往身边一个士兵手中一方,大步走下城楼。 “陛下!这是何故?大同军眼见着都要降了,即便是有着那么几个刺头,也对大局无碍。” “陛下为何要只是手下人,射杀那些个刺头?” 走到朱由校身边的孙承宗低声疑问了起来。 两眼瞥了一下城楼之下,朱由校看着张世泽道:“麟十三,还有四个,快点杀完!” 在这话说完之后,朱由校双眼盯着孙承宗一字一句道:“老师,您觉着,朕此次亲征的时间,会有多长?” “或者,换个说法,你觉得,朕于此时出京,能够离京多久?” “军旅中的刺头,在大部分情况下,是好事。” “因为只有自己的能力足够出挑,足够出彩,才能在军营中成为刺头而不被打死。” “然而,他们一个两个的,可都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不把大明放在眼里。” “高第给他们钱粮,给他们军饷,他们就愿意和高第同流合污。” “即便是通敌卖国,他们也在所不辞。”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杀了,留着干甚?” 说完这一番话,朱由校轻笑道:“老师,如今正是以雷霆手段收拢大军的时机,一顶通敌卖国的帽子扣过去,那些已经跪地乞降的大同军,不会有什么异议。” “特别,是你宣布了军功爵制之后,人心,只会在你,而不会在于其他!” 孙承宗被朱由校这一连串的话说的一时语塞,旋即仔细一想,又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陛下,老臣鲁莽,老臣这就去安稳人心,安稳军心。” 拍了拍手,朱由校将张世泽手中的天启铳接了过来,也完全不管孙承宗那直愣愣的眼神,拍了一下张世泽的肩膀,朱由校点头道:“行了,麟十三,你去找麟一归队吧。” “朕,随老师上去看看!” 听到朱由校要亲自上城墙,孙承宗面色一愕,低声说道:“陛下,您莫非是现在就想要暴露身份了?” 朱由校耸了耸肩膀,挑眉揶揄道:“如若老师不足以镇压大同军,为了避免营啸,引起不必要的损伤,朕也只能暴露身份,连夜率大军出关了。” 连夜率大军出关! 听到这几个字,孙承宗的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身为儒家出身的孙承宗,讲究一个谋定而后动,可是如果天启帝连夜率大军出关,驰援袁崇焕,那么,毫无疑问,就是临时起意。 而且十有八九,消息也会走漏出去! 届时可就不再是天启帝有备在先,而是两军堂堂正正硬碰硬了。 然而这个锅,孙承宗清楚,还是得自己背。 因为自己没有安抚好人心,甚至急智之下,都没有将话彻底的说圆回来。 从而导致天启帝只能随机应变。 二人朝着城楼上走去的路途中,孙承宗突然低声提问道:“陛下,为何对儒生,对文人,有着这般大的敌意?” “这个问题,老臣,在得知陛下是在有意放纵魏忠贤乱政和东林唱对台戏的时候,就已经想问了。” 朱由校白了一眼孙承宗,笑道:“老师,你也是东林出身,袁可立也是文人儒生,你看朕,对你们的重用,对你们的保护,可有一丝不到位?” “儒家能在泱泱华夏流传数千年,成为主流学说,当然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何况,朕也是读儒生之书长大的。” “不是么?” 朱由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和煦,可是孙承宗,却从中听出了一种刺骨的寒意。 天子对儒,没有意见,只是对如今的儒,有意见罢了! “老师,其实朕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因为你作为大儒,儒门公认的大儒,想必可以回答朕的问题。” 孙承宗轻轻点头,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低声道:“陛下,请问。” “老师啊,朕记得,儒家经典之一的礼记中,有一篇儒行,其中有几句话,朕记得很清楚。” “儒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 “儒有内称不辟亲,外举不辟怨,程功积事,推贤而进达之,不望其报。” “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诸侯。” “儒有不陨获于贫贱,不充拙于富贵。” “老师,你可否教朕。” “为何学着这些东西的儒生,在现在,却大部分都成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功利之徒呢?” “好好做学问,好好的让自己变成一个有能力的人,不好么?” “满肚子圣贤书,莫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朱由校的一连串引经据典,让孙承宗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为好。 因为天启帝说的,是事实。 出身东林的他,太清楚如今的东林,到底是何模样了! 看了看孙承宗青白难辨的面庞,朱由校轻笑一声,如同质问,又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轻飘飘的说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如今数道,已经被贬斥为末流,射御之道,亦为所谓君子不齿。” “这些君子,配称君子么?” “这些儒生,难道真配自称为……儒?”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反出东林! 诸子百家中,其实无数学派,都和儒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朱由校来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自然不会对纯正的儒家,有什么太大的偏见,毕竟儒家文化这玩意,跟解读,跟注释有着极大的关系。 同样也跟当今天下推崇的所谓儒学流派,有着极大的关系。 汉朝高举儒旗,公羊儒儒皮法骨,十世之仇,尤可报也!于是强汉一路打穿西域,顺昌逆亡,将强盛到巅峰的匈奴,直接打成了丧家之犬,一路西逃,这才有了上帝之鞭对西方的鞭挞,让西方进入了黑暗时代。 所以说儒完全不可取,这是没什么道理的。 只是因为随着两宋经济高度发达,让更多的人,能够在思想领域去探究,从而诞生的程朱理学,将儒家禁锢了罢了。 更加上随之而来的游牧民族入主中原,更是给了中原文化致命一击。 金兵南下,千年孔家分裂南北二宗,有气节的南宗伴随南宋而消亡,北宗成为了儒家的代表。 而这北宗,能干出来什么有气节有大义的事情? 他们不能! 金兵来了降金兵,蒙元来了降蒙元,大明来了甚至不想着拨乱反正,而是想着两头骑墙! 若不是朱元璋屠子名声太大,没准那会的衍圣公孔克坚也不会屁颠颠的跑去南京拜见。 更别说之后的大顺来了降大顺,建奴来了跪建奴,就连鬼子来了,堂堂衍圣公一脉,也是说跪就跪! 更无耻的,是这一家子丝毫没有大义,没有气节,为仇寇摇唇鼓舌! 从而使得儒家,变成了彻底为统治者而服务的洗脑利器! 彻底变质! 在前世的信息大爆炸时代,朱由校能够从网络上查到的消息,当然不会少,所以这一条条,一例例,加上东林党人的所作所为,这才堆积起了,朱由校对那些无能腐儒的敌意。 在这种家族,被称为文坛领袖的时代,能够诞生出来王阳明这样的圣人,就已经是千载难逢了。 君不见那作出著名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大儒张载,作为理学创始人之一,他所推崇的很多学问,都彻底被丢到了橱柜深处吃灰? 朱由校当然不会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王阳明这样的圣人,自己还能随便遇到。 可是朱由校也不打算让儒这一门学问,继续被如今的孔家把持,被如今的腐儒们掌握注释注解权! 我上我也行!谁让我是皇帝? 我是统治者,我自己改!改成我想的,改成我需要的! 朱由校明白,想要达成以天子之身改变天下人的学说观念,以势压人,是不成的。 因为这种腐儒之间的陈词滥调,已经荼毒禁锢了华夏百姓数百年。 这数百年间,学说层出不穷,可是终究逃不开一张儒皮! 朱由校之所以要在此时和天下公认的大儒孙承宗来辩儒,就是想要在孙承宗的心中,留下自己也是大儒的印象。 等到对传承千年的衍圣公一脉根基挥刀的时候,能有像是孙承宗一样的大儒,出来为自己站台! 让天下人知道,朱由校既是天子,同样的,也是儒生! 翻一波孔家黑历史,就足够将衍圣公一脉在此时在百姓之中的威望给击碎! 然后大索天下,找一个南方的孔姓人,这是不难的。 扶持起一个符合自己心目中孔子后人形象的人! 以官方掌控的舆论掌控的喉舌掌控的正确性,来为他背书,为他造势! 就像是朱由校想把刘兴祚塑造成当世关二爷一样,塑造出一个当世孔圣人,对于熟悉后世舆论造势的朱由校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就是洗脑么? 谁怕谁? 最后选择靠着洗脑这玩意来掀翻压迫在华夏人民头上数百年的腐儒学派,其实对于朱由校而言也是无奈之举。 说到底,这个时代远不像后世那会一般,可以做到大破大立,彻底洗牌。 毕竟大明的法统,建立在蒙元的废墟之上。 蒙元虽然是游牧民族,是异族入侵,曾经也打得山河破碎,可是统治了中原的蒙古人,最终却也是举儒旗,尊法统。 而且蒙元的法统,来得快,去的也快。 造成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奴化统治,也远不如建奴入主中原之后贯彻的那么彻底。 更是被鬼子入侵,打的神州涂炭,山河破碎风飘絮,最终才从废墟中觉醒,从废墟中重生。 在那样的情况下,华夏民族依旧能在短短数十年里重新屹立世界之巅。 这是一个民族的韧性,一个民族骨子里传承下来的东西。 更是世界自古以来的文明中,唯一一个能够传承数千年延绵不绝的文明传承下来的底蕴。 朱由校来的这个时代,虽然远没有清末那段时间的混乱黑暗,可是同样的,这个时代的华夏百姓,还没有在建奴数百年的洗脑奴化下软了膝盖。 此时的大明子民,面对全世界,依旧可以昂首挺胸。 听到了朱由校的这些话之后,孙承宗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思索起了一个问题。 “我……是否能够被称之为儒?” “春秋大义,我知也。” “死国气节,我有也。” “君子六艺,我精也。” “然而老夫我……终究……还是选择妥协,选择认命,而没有去据理力争的勇气……” 孙承宗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湿润,看着身前昂首大步的朱由校,疑问道:“陛下,此题老夫,不知该如何解。” “但是老夫想问,在陛下眼中,老夫真够资格,被称为大儒么?” 听着身后孙承宗的提问,朱由校转过身,浅笑道:“真以儒家经典来说,老师不足以称之为大儒,因为老师面对魏忠贤的欺辱,没有据理力争。” “老师眼见东林党人争夺名利,却不敢挺身而出怒斥他们,而是选择了清者自清。” “但是,放眼如今天下,老师却足够称之为大儒,因为其他儒士中,甚至连够格称为儒的也没几个了!” 听到这句话,孙承宗长叹一声,双手一抱,长躬到地,说道:“既如此,老臣,谢过陛下指点。” “儒的变质,是从根子上就变质了。” “今日之后,老臣,将脱离东林,为儒注释,为儒正名!” 朱由校轻笑道:“老师,言重了,如今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收服大同军,备战宁远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由刀入枪,又有何难? 北风呼啸,然而黎明的阳光,已经划破了天空,在山海的城头之上闪起了耀眼的光芒。 孙承宗扶着城墙,心中回味着方才天启帝的一言一行,但是双目中的坚毅,却越发坚定。 看着城楼下又要陷入对峙的两军,孙承宗一把扯掉头上发带,长啸一声,满头花白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的同时,孙承宗左手提剑,右手则是挽住了那飘舞的长发。 “老夫,孙承宗!” “尔等都识得!” “今日老夫效仿曹孟德,以发代首,削了这头发,向众将士立誓立约!” “放下武器,放弃抵抗,大同军也好,辽东军也罢,都是大明将士,无需手足相残!袍泽相杀!” “方才击毙那些乱臣的命令,是老夫下的!为的,是让大军安稳!” “高第通敌卖国,与建奴蒙古都有交易,那些在老夫拿出圣旨之后,依旧不愿服从军令的人,毫无疑问都是高第同党!” “而他们随后的言辞,也暴露了他们是乱党是反贼的事实!” “尔等,可愿信老夫一次?放下武器,放弃抵抗,老夫包你们无恙!” 孙承宗在城头的声嘶力竭,也同样让城楼下的辽东军开始了同仇敌忾起来。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拿起了武器的他们,在此时面对依旧跪地不知所措的大同军,还是有着优势的。 眼见着好像就要打起来,孙承宗一咬牙,厉喝道:“尔等,看好了!” 山海关上,下了一场花白色长发的雪。 而伴随着孙承宗毅然决然的将自己头发割掉,山海关下,哭成了一片泪海。 毕竟孙承宗和曹孟德不同,孙承宗是儒家出身,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 天地君亲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普天之下的人眼中,再没有比儒生更在意这些的人了。 而孙承宗这一手以发代首,玩的却是极为巧妙。 恰好赶在了孙承宗打算脱离东林党籍,自立一派的这个时间点上,削发明志的同时,还能以发代首来收拢军心。 端的是巧妙无比。 城楼下大同军和辽东军哭成一片的场景,就足够说明孙承宗这一招已然奏了效。 朱由校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孙承宗两眼,毕竟孙承宗这一招,也超出了朱由校的预料之中。 然而下一瞬,一个护龙卫快步走到朱由校的身后,在朱由校的耳边低声说道:“陛下,关外有一支千余人的骑兵,正在朝山海关赶来。” “看打扮,应当是建奴骑兵!” 听着这些话,朱由校嘴角一挑,建奴来的好,来的也巧! 原本历史上的建奴,在发动对宁远的总攻前,曾经派遣过骑兵到山海关外挑衅,确定了山海关的高第不会对宁远驰援之后,更是将营寨修筑在了山海关和宁远的必经之路上。 而如今这突然而来的一千余骑,很有可能就是努尔哈赤发动总攻前的征兆。 打量了两眼孙承宗,朱由校看着面前这个护龙卫说道:“龟六,去联系黄得功,曹文诏,让他们各点三百骑,与朕一同应敌。” “护龙卫轻骑随行,替朕收尾。” “这一千余骑,就给朕留下吧!” 孙承宗还在城头安稳军心,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却得到了朱由校的密令,各自抽调了三百精骑,在城门外,和朱由校会合到了一起。 看着曹文诏和黄得功以及他们身后的六百骑兵,朱由校拉下了头盔上的面甲,朗声道:“探子回报,辽西走廊上出现了一支千余人的建奴骑兵,正在赶来榆关的路上。” “本官,是陛下亲封神威将朱福,欲要率尔等前去狙击,尔等可敢?” 一个年轻小将轻踢马腹,策马到朱由校的面前,一字一句道:“可有孙阁老将令?” 朱由校瞥了一眼这人,摇头道:“没有。” 这年轻小将哈哈大笑道:“既然连将令都没有,我等又如何确定,你不是带着我们去送给建奴的礼物?” “呵,神威将?如今大明哪来的什么神威将?!” “你藏头……” 还没等这人将话说完,满脸大汗的曹文诏一脚就把这人从马上踢了下去。 同时曹文诏身形一滚,从马上滚到地上跪地道:“将军!小侄变蛟不知上官身份,出言不逊,还望将军体谅!” “不就是区区一千余建奴骑兵罢了,末将一冲即可!” “何惧之有?” 一边说着,曹文诏还在疯狂的给年轻小将曹变蛟打着眼色,想让曹变蛟认错赔礼。 可是曹变蛟眼中却充斥着桀骜,将头一扭,不作言语。 朱由校轻笑一声道:“不错,有性格,既然无惧之有,那就行动!” “本将,亲为先锋!” 曹变蛟有点个性,这是朱由校可以容忍的,毕竟这货在原本的历史上,也算的上是一号大猛人。 在重重围困之下的松锦决战之中,曹变蛟抱着必死觉悟,连夜点出了精壮,在夜间打开城门,差点就直接莽穿了皇太极的军阵,将皇太极斩于马下。 这样一个猛男,桀骜一点,朱由校当然能够理解。 更别说朱由校最擅长的,就是收服这种军中刺头。 只要表现得比他更猛,就好了! 六百余骑,自关中而出,可是一片哄乱之下,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悄然离去的六百骑兵。 朱由校一骑当先,冲在最前方。 曹文诏曹变蛟黄得功三骑,紧随其后。 拉下了面甲的曹变蛟骑在马上,看着前方那一骑当先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抹不服。 自己也好,还是曹文诏也罢,一身功名都是马上生死搏杀而来的。 面前这个自己曾经悄悄瞥到过的人,不过区区二十岁上下,面白无须,一个嘴上连毛都没有,一看就不是什么沙场宿将的男人,凭什么顶着神威这个名字,凭什么号令大军,连将令都不需要? 自己那个叔叔也是,何惧之有啊?为什么要乖乖听命? 甚至不惜对自己这个亲侄子动了手! 更是对自己使出了一大堆的颜色,让自己赔礼道歉。 想到这里,曹文诏不屑一笑,看着面前那一骑的背影,心中冷然道:只希望你的本事,和你嘴上说的一样厉害,不然小爷可不会救你! 黄得功则是仔细的打量着朱由校的背影,看着朱由校背后背着的那一杆大枪,陷入了沉默。 这些年来,伴随着刘大刀,戚继光等人的成名,军中武将,使大刀的更多。 可是天启帝,为什么唯独背着一杆奇形怪状的大枪呢? 仔细想着昔日在西苑校场之上,天启帝将一杆大枪使得有如臂使一般的模样,黄得功仔细琢磨了起来。 没准自己现在从刀法转到枪法,应该也还来得及。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我无敌! 如何讨上官喜欢,这一点黄得功不清楚。 可是如何和一个武人拉近距离,这一点黄得功,却是了如指掌,更何况这黄得功,还远远不是原本历史上的江北四镇之首,还只是一个区区刚出京营的毛头小子。 想着往上攀爬,也自然是无可厚非。 加上天启帝这条明晃晃的大腿,就在他黄得功面前晃悠。 不蠢的黄得功自然会想着要去赶紧抱上大腿。 而如何和天启帝拉近关系,拉近距离,黄得功自认为,完全可以从枪法上入手,反正当初在西苑校场之上,天启帝的一套枪法使得那是一个行云流水,甚至强如曹文诏,如果不靠着纯粹的蛮力去硬冲,都没法近天启帝的身。 所以在此时的黄得功看来,枪法,也还是有可取之道的。 刘綎强归强,刘大刀那百斤重的镔铁大刀,也不是人人都能和他一样,使得虎虎生威的不是? 然而大战在即,黄得功也清楚,此时不是什么攀谈请教的好时机,只得按捺住了内心中的想法,沉稳的跟在了天启帝的身后。 “将军!前方地面震动,许是靠的近了!” 一个护龙轻骑策马到了朱由校的身边,告知了朱由校护龙卫作为轻骑斥候,探明的消息。 听着这句话,朱由校伸出手,抓住了背后的大枪,将整杆枪从背后取下,拿在手中。 “众将士听命!建奴骑兵近在眼前。” “备战!” “本将为首,曹文诏,黄得功,你们二人紧随朕之后,一同冲阵。” “不要多言,不要去想其他的,往返凿穿两次!” “听懂了吗?!” 终究是朱由校没有展现过自己的勇武,也没有足够的威望,在朱由校的吩咐下,这六百骑非但没有立刻应答,反而是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位上官,莫不是脑子有病?居然让我们和人数超过我们的建奴骑兵对冲?” “对啊!也不知是京师中的哪位达官贵人,丝毫不懂战阵之法,却又要带着我们儿戏。” “嗤,果真如小曹将军说的一样,就是带着我们来送人头送战功的吧。” 骑兵中虽然压抑住了声音,没有说的太大声。 可是朱由校作为一个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当然能够听到。 同样的,带着这帮骄纵惯了的辽东铁骑,曹文诏也忍不住心累了起来。 合着你们就没发现,和你们一同从山海关出来的那三百京营兵,已经暗暗和你们拉开距离了么? 不能让他们继续说下去了,不然建奴来之前,没准这区区六百人,就要内乱! 曹文诏一声大喝道:“将军,末将听懂了!” 随着曹文诏这一声大喝,黄得功也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大刀,高喝道:“将军,末将也听懂了!” 两部主帅都应和了,那么其他的骑卒,也没什么话说,毕竟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稀稀散散的听懂了,从这六百骑中传出。 朱由校心中清楚,这些人不服自己,很正常。 甚至就连那些京营兵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会跟辽东骑兵拉开距离的主要原因,也只是因为从那些人的碎碎念中,听出了他们的排外和自视甚高而已。 随着茫茫雪地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时,朱由校双目盯着前方那穿过了林海雪原,冲出来的大股骑兵。 两腿一夹马腹,朱由校长啸道:“大明将士,冲锋!” 一人一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射了出去。 曹文诏哈哈大笑了起来,策马紧随其后。 黄得功手中渗出了汗珠,初次面临真正意义战阵,黄得功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可是来不及多想,黄得功抓紧手中大刀刀尾,整杆大刀的刀刃在雪地上割裂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整个人似乎和战马人马合一一般,飞驰了出去。 六百余骑,直冲超过一千人的建奴骑兵! “杀!” 建奴为首一骑看到朱由校等人冲阵,非但没有放慢脚步,反而是厉喝一声,加快了马速,冲锋了起来。 努尔哈赤下达的命令,就是让他们刺探山海关的高第会不会履约,拒不出兵驰援宁远袁崇焕的同时,沿途斩杀明军小股游骑和斥候! 这六百余骑,很明显就是小股人马! 那还有什么问的? 杀就完了! 朱由校见猎心喜,毕竟每个华夏男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个武侠梦,对古代将军,对冷兵器战争,有一种别样的向往。 朱由校当然也不例外。 而且在见过了孙承宗之后,朱由校很清楚,这大概是自己真正意义上唯一一次能够亲自抄刀子砍人,而不是藏身幕后运筹帷幄的机会。 因为自己,是天子! 不可轻易犯险! “嗡!” 长枪划破雪花,带起一蓬血花。 朱由校手中大枪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巨蟒一般,在短短刹那间,刺出了点点寒芒,将错身而过的几个建奴骑兵,刺于马下。 黄得功和曹文诏手中大刀如同车轮一般,舞动如风。 三骑为首的箭头,在刹那间,就插入了建奴骑兵阵内。 紧随其后的六百余骑此时也没了之前的那份心高气傲。 因为这一冲,让他们见识到了这个“神威将”到底是怎么个神威法! 枪下,无一合之敌! 甚至长枪这种按理来说走轻灵路子的武器,却生生的被朱由校这个神威将打出了大开大合所向无前的气势。 一个藏在同袍身后,留着金钱鼠尾辫的建奴,在朱由校刺翻他面前的建奴之后,狞笑着挥舞手中弯刀,朝着朱由校砍了过去。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在后世被总结出来之后,才出现的。 在此之前,有着战阵经验的人,几乎都很清楚。 面对使用长杆武器的马上将,只要贴近了身子,那么他就是一个两手空空的普通人! 然而终究是这人,低估了了朱由校,这一低估,直接葬送了这人的性命! 电光火石间,朱由校险之又险的一个侧身,躲过了这劈头盖脸的一刀。 下一茬,长枪回转,整杆枪如同一根鞭子一般,狠狠的抽在了这个弯刀建奴的腰间。 朱由校的枪杆,是特制的。 枪杆之上,也有着菱形的设置。 平时这些设计,只是让朱由校握持的时候,可以算好自己握住的位置。 而在战时,这枪杆,同样可以如鞭似锏! 建奴,被生生从腰间,一抽为二! 朱由校勒转马头,面容上覆盖血迹,厉喝道:“众将士!勒马转身,冲锋凿穿!” “有我无敌!” “众将士且随本将再冲杀一阵!” “最后,收拾战局!” 第一百九十六章 狂战士曹变蛟! 虽说第一波的凿穿冲阵,直接奏效,成功的将建奴这只千骑给莽穿了。 朱由校却明白,这只是因为己方早有准备,所以在冲阵的过程中,随着越战越勇,随着鲜血的刺激,没有准备仓促应战的建奴铁骑没有发挥出他们真正的实力。 甚至就是那一个有着小算盘,被自己拦腰抽断的建奴骑兵,朱由校都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上,并没有穿着将官应有的铠甲! 而只是单薄的皮甲! 区区一个普通建奴骑兵,就敢于使出这样的小招数,如若换成普通的大明骑兵,没准就中招了! 这份战斗直觉,这份骑术,都提醒了朱由校。 建奴之所以能在明末乱局重,成为最大战果的收获者,是有道理的! 除了运气好碰上了被鼠疫折磨的大顺军,以及开关放人的吴三桂之外,建奴本身的战斗力,也是极为可圈可点的。 第二轮的凿穿,才是重中之重,能否彻底击溃面前这一支建奴千骑,就看这一轮冲锋了! 甚至于朱由校都不担心这帮建奴会想着跑! 因为自宁远赶来榆关关外,一路上即便是战马有过休息,他们所骑的也是耐力较好的蒙古马,可是同样的,这些马依旧是马,是动物,而不是不知辛苦的机器。 这些战马被建奴全速驱使,进行了这一轮冲锋之后,绝对没有体力坚持下去,让这些建奴骑兵在败退后,还能有逃离的余地。 “随本将令,冲锋!” 方才勒转马头没多久,朱由校再次一骑当先,手中大枪舞起,再一次在建奴阵中,掀起了一阵血雾。 然而已经有了准备的建奴,和之前直接莽过来轻敌的建奴,确实有了天壤之别。 如同之前一样,如同利斧伐木一般轻易冲入了建奴军阵,可是随之而来的,是建奴三五人一组凑出来的骑兵阵! 放弃了机动,放弃了冲锋,建奴居然生生靠着配合,以按理来说大明最擅长的军阵,将朱由校为首的大明骑军团团围住。 明明人数相差并不是特别大,建奴更是在第一轮对冲中惨败,如今两方可战之人数量几乎相差无几。 可是却打出了一种明军被包围了一般的感觉。 朱由校大枪轮转,割裂着军阵。 但是为了不让整体的明军出现明显脱节,朱由校只得放慢了速度,开始左冲右突,准备将自己带来的这几百人,再次整合起来,拧成一股绳! 曹文诏也同样是脸色巨变,天启帝为何会放慢速度,毫无疑问,是自己和黄得功带着的那些骑兵脱节了,陷入了苦战。 明明正常来说,骑兵之间的战争,往往都是转瞬即逝,相交之后分生死。 可是这一次建奴居然放弃了他们擅长的骑战,而是选择了放弃骑战对冲,而是结阵绞杀! “山海关的兄弟,朝本将这里来!” 一刀将面前一个建奴骑兵砍做两段,曹文诏回头发出了一声暴喝。 一旦被彻底的拖入了建奴熟悉的节奏中,在建奴的配合下,己方这从未配合训练过的三百山海三百京营,没准都得撂在这! 因为,天启帝和自己以及黄得功三人武艺太高,冲得太快,反而导致自己的麾下,陷入了苦战之中。 黄得功一张脸庞上沾满了丝丝血迹,双眼泛红,手中长刀斩开身前围困自己的二骑,厉啸道:“兄弟们,朝老子这来!老子带你们,杀出去!” “狗娘养的建奴,来和爷爷一决死战!” 本想着跟着天启帝,舒舒服服如同第一波凿穿一样,迅速冲散建奴军阵,好好的点功就可以了。 可是陷入这般局面,黄得功很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 问题出在,京营军和辽东军的协同不够上边! 在第一轮冲锋的时候,以天启帝为首,自己三人为箭头,冲入了毫无防备抱有轻敌之心的建奴军阵,直接凿穿之后,黄得功的心中,是轻视起了建奴的。 毕竟在初次接触的时候,建奴的骑兵,可是没有展现出他们建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风范,而是被直接冲散。 所以第一次接触真正的战阵,黄得功下意识就以为,这些建奴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可是在短暂的失利之后,建奴居然迅速的做出了应对手段,更是把握住了明军配合不行的这一点,迅速施展了极为有效的战术。 这一点,让黄得功错愕了起来。 有的人,生来就是为战场而生的。 黄得功,恰好就是这样的人,一声厉喝,在第一轮的冲锋中,显露出了自己武勇,在这六百人中,已经有了不俗威望的黄得功,居然顺利的吸引了战场中所有人的目光。 甚至比起曹文诏,吸引的视线更多。 就在黄得功奋力厮杀,让自己胯下战马再次提起速度的同时,雪原中另一侧,被团团围住分割的一股明军中,一个疯狂的声音突然炸响。 “啊啊啊啊啊啊!都给小爷,去死啊!!!!” 一个小将,双手挥舞着两把长刀,护持着身后七八骑,生生的从数倍于他们的建奴中,冲了出来。 小将满身鲜血碎肉,肩上身上腿上,挂满了残破的内脏碎片。 眼中猩红,嘴角狰狞,宛若恶蛟! “小曹将军神武!” 这数骑冲出之后,发出了令战场侧目的整齐咆哮,曹变蛟却恶狠狠的在自己战马屁股上刺了一刀。 剧痛刺激了曹变蛟胯下战马,战马四蹄扬起,如同奔雷一般,朝着建奴骑兵最多的位置,冲了过去。 曹变蛟双手长刀,舞出了两道雪亮的匹练,如同两个车轮一般,从建奴中碾压而过。 从曹变蛟冲锋的那个位置开始,沿途上那数十建奴骑兵,都在瞬息之间变成了一地的残肢碎肉。 “京城来的,可别以为,辽东军不会杀人啊啊啊啊!” 听着这熟悉的咆哮声,曹文诏的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自己的这个侄子从小就好斗,更是嗜血,在战场之上,是一员难得的骁将。 可是一旦自己的这个侄子杀红了眼,那么他就会上头! 战力倍增的同时,戾气也是成倍的增加! 杀起人来,不耗尽体力,决不罢休! 而自己侄子,对天启帝化名而成的神威将朱福有所不服,这一点曹文诏心知肚明,只有自己,才能够让曹变蛟收拢杀心! 咬了咬牙,曹文诏也发起了狠来。 为了避免自己的侄子和天启帝刚正面,曹文诏选择自己杀出去,给曹变蛟按住!以免酿成大祸! 朱由校看着不远处绽放的雪亮刀华,听着曹变蛟的疯狂咆哮,不由嘴角一挑。 “哟,是个狂战士?” “看来,朕,也要使点真本事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斩将夺旗! 两眼一眯,朱由校的嘴角猛然出现一抹嗜血残虐的笑容。 前世自己的最后一战,利用地形,利用大雪,成功的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中伏杀了多国的雇佣军。 杀出了一条血路。 可是如今的情况,自己没有任何时间去做,准备去做埋伏,那么也就只能使用自己的真本事了。 虽然说朱由校用的是一杆大枪,可是用百锻钢来作为枪杆这种奢侈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基本没有其他人会去想象。 先不说纯钢打造的枪身韧性方面缺失,包括就是兵器相交时的反震之力,都远超木质枪杆。 然而朱由校的这杆大枪,实际上,包括枪杆在内,也都是武器。 只见朱由校单手握持枪尾,就直接将手中长枪,当做了一把长锏,开始了挥舞。 攻击范围陡增数倍,而杀力不减。 曹文诏黄得功曹变蛟以及其他的明军,此时已经聚的差不多了,眼见着天启帝陷入了重围,曹文诏眼都红了。 可终究发了狂的曹变蛟还需要自己看着,曹文诏面色一苦,看向身边的黄得功说道:“黄老弟,你可还有气力?” 黄得功双目如炬,炯炯有神的看着战圈,点头道:“尚可冲杀一阵,曹将军在此稍后!末将去救陛……神威将军出来!” 可就在黄得功准备策马前去营救的时候,陷入了包围的朱由校一声怒喝。 “别过来!整军,继续冲阵!” “建奴既然没有施放暗箭伤人,选择了围杀本将,那么你们就要继续任务!” “此战,击溃建奴骑兵,才是第一要务!” 一杆长枪,轮转如风,凄厉的长枪破空声伴随的,是一声声的惨叫。 听着朱由校的话,建奴阵中,一个身着和普通建奴骑兵差不多皮甲,只是外边套了一张熊皮的男人,手执一杆狼牙棒,缓缓的从建奴骑兵最后方,策马到了朱由校前方。 男人看着朱由校,用一口别扭的汉话说道: “我是大金国镶黄旗牛录额真瓜尔佳那撒!我尊重你的勇武!明将,报上你的名来!” “你的头颅有资格成为我的战利品!” 伴随这人的大叫,朱由校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思量。 瓜尔佳氏,这可是建奴大姓之一,更是努尔哈赤设立八旗制度之后,由建奴皇族亲自统帅的镶黄旗主力之一! 再过几十年,瓜尔佳氏会出来一个历史上有名的权臣,那就是瓜尔佳鳌拜! 不过眼下的鳌拜,大概才十四五岁。 虽然此时的建奴可以说一句人人皆兵,可是鳌拜的资历,绝不可能能够领到这种任务。 然而,瓜尔佳氏最为出名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勇敢和不惧死亡。 原本历史上的鳌拜,曾经在崇祯年间皮岛之战上,以一个贵族的身份,亲自先登,肉搏杀敌,最终成就了满清第一巴图鲁的称号。 瓜尔佳的勇武,就可见一斑。 摸了摸下巴,朱由校轻笑一声,看着面前的那撒,摇头说道:“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既然选择让你的手下人来消磨我的体力。那么你就不该现在出来。” “骑兵即便是车轮一般的围着我,我也就是最多同时面对三四个人的合力。” “就这?我能和你们打上一整天!” 话音刚落,朱由校两腿一夹马腹,战马吃痛之下,爆发出来了惊人的速度。 虽然说朱由校现在的身体素质,早已不是前世那个保持锻炼数十载,耐力体力力量,都极为优秀的兵王。 可是耐不住原主养尊处优,营养跟上了。 外带着原主爱干木匠活,宫中太监为了让天启帝可以更好的玩木头,利用药浴,给天启帝无形之中打熬出了一副堪比朱由校前世的身子骨! 朱由校穿越过来之后,就确定了如今的这幅身体,甚至在潜力方面,还要超过前世。 这样一副武夫体魄,不冲阵杀敌,斩将夺旗,都是一种浪费! 眼见着第二轮凿穿冲锋战术,被已有准备的建奴成功阻击,朱由校立马,就选择了现在所走的这一条路。 并不是不能杀出重围,而是因为,此战还有胜机! “唏律律!” 战马一声长嘶,朱由校朗声笑道: “大明将士看好了,本将为你们,斩将,夺旗!” “大明万胜!” 朱由校的声音,在战场之上回响,建奴们万万想不到的,是朱由校在大开大合厮杀这么久之后,居然还有气力发动新一轮的冲锋攻势! 毕竟曹文诏黄得功他们率领的骑兵,虽然说收拢了大半,可是却已然失去了正面作战的勇气。 京营兵,损失惨重,三百骑在经历了建奴的分割绞杀之后,成功退出,在一旁重整军势的人,已经不足一半。 辽东军有着和建奴作战的经验,表现得稍微好一点,残兵还有二百余。 就在曹文诏,黄得功二人的激励下他们也总算是勉强打起了一些勇气。 伴随朱由校的那一声狂呼,曹文诏两眼一亮。 “好家伙,原来将军是在钓鱼。” 情不自禁的喊出了一句话后,曹文诏及时的将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黄得功也反应了过来,低喝道:“兄弟们,就在将军冲阵斩将夺旗的时候,咱们也策马冲阵!” “现在咱们距离将军被围着的位置,有大概二百步,在第二次冲锋,因为我等之过,导致功亏一篑的情况下,将军以身犯险,钓出了这支建奴游骑的统帅。” “再次为我等寻找到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这一次,不要让将军失望。” 窃窃私语声在残军中响起,此时朱由校的勇武,已经算是折服除了曹变蛟之外的所有人。 他们自然也乐意真真正正的,相信这个所谓的神威将一次。 “我等听命。” 得到了他们的回答之后,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调整好了自己战马的状态,死死的盯着战圈。 自己等人不好受,损失惨重。 建奴,也同样不好受! 别以为这些建奴是蠢是傻,放着曹文诏黄得功收拢残兵不管,只顾着围杀朱由校。 实际上,是上千的建奴,在两次交锋中,已然折损半数。 他们现在,面对同等人数的大明铁骑,同样心里发怵! 反倒不如围杀了这个先锋将!这样逃回去,反而还有功劳! 战圈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战马长嘶。 “铮!” 一声脆响,金铁相交。 “喝啊啊啊啊啊!” 一声长啸,犹如龙吟。 雪花洋洋洒洒,一颗带着可笑的金钱鼠尾辫的大号人头,飞舞在了半空之中。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喷洒了起来。 而那撒的无头身躯,从战马之上,缓缓倒地。 建奴军阵,如波涛浪裂,被朱由校策马冲过,相交,无一合之将。 “杀!” 曹文诏黄得功同时爆喝,重整旗鼓的大明骑兵,驰骋而来。 建奴游骑,溃! “将军神威!” 欢呼声,呼喊声,在辽西走廊响彻。 同时,还有建奴们的哭爹喊娘! 第一百九十八章 狙杀! 然而战胜的欢呼声,并没有持续多久。 身着护龙卫斗篷的记到刃影,策马到了带人冲杀的朱由校身边。 “将军,十里外,又出现了建奴踪迹。” “人数大概在五百左右。” “不过他们不是全速,脚程不快!” 这次出行,朱由校向护龙卫事先发布了指令,让他们称呼自己为将军,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同时,在正面的战场上,护龙卫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作战,却也没有闲着。 除了朱由校安排的监视建奴动向之外,更是沿途监察起了周边情况,干了斥候的活。 听着汇报来的消息,朱由校皱着眉,看着已经溃不成军的瓜尔佳氏骑兵,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方才死战的那撒,不过是区区一个牛录而已,而正常来说,建奴八旗中,一个牛录额真能够率领的满编,也就三百。 可方才的那游骑,分明有着千余建奴! 而且这训练有素的合战之法,也绝不是建奴的奴才包衣之类玩意可以掌握的。 如果努尔哈赤手下的包衣奴才,甚至于奴隶,都可以有着这般的战斗力,那原本历史上的建奴怎么可能磕了那么多年山海关都没有磕下来? 千余骑兵,都是正儿八经的建奴! 既然都是正儿八经的建奴,那就说明这千余建奴中,绝对还有其他的将校! 这些建奴身上穿的皮甲,头上戴的皮盔,模样形式,都差不多。 所以要找,只能找那些行事诡异,亦或者在罩袍之下,有着金属盔甲的人。 毕竟身为将校,多少本事,都会比寻常的小兵要强些。 就比如那个持狼牙棒的那撒。 虽然那撒一合即溃,可是朱由校很清楚,那货死的,十分憋屈。 因为在他死之前,他还没有来得及策马应战,而是在左右都是自己人束手束脚的情况下,被朱由校一枪削去了头颅! 一身武艺也好,气力也罢,几乎没使出来! 在此之前的混战阻击中,朱由校可是亲眼所见,这那撒狼牙棒下,人马披靡的模样。 虽然实打实的,朱由校也能几合内斩杀那撒,可终究没有一合速杀,人头抛飞对建奴军心的打击大。 所以朱由校才选择了策马奇袭! 眼一眯,随意斩杀了一个挥舞马刀冲向自己的建奴骑兵。 “龟三,龟四,你们二人,掩护好我,我找找大鱼在哪!” 身畔忠心耿耿的护龙卫尽忠职守,给了朱由校观察战圈的时间。 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被曹文诏黄得功率领骑兵蹂躏的建奴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落入了朱由校眼中。 那道身影,手执一杆奇形怪状的武器,不断利用倒地的战马和尸体,灵活躲避着攻击。 如同一个战场舞者一般,迅速离着大开大合的曹文诏靠了过去,二者的距离越发近了起来。 甚至,朱由校能看到那人脸上的扭曲狰狞! 是这个家伙没错了! 朱由校两眼一亮,从背后取下了自己一直背着的一杆天启铳,看了看身边的鬼三龟四,笑道:“你们两个看好了,学以致用。” “虽然你们随我在京中,学习过这天启铳的狙杀之法,但是现在,本将教你们,如何在混战之中,精准狙杀!” 护龙卫的枪法,虽然说,并不都是由朱由校手把手教的,可是朱由校也没少给他们上课。 而此时,朱由校正好打算拿眼前的混战,再好好的给他们上一课! 端坐马上,朱由校屏息注视,前方战圈,人来人往,纷乱不休。 冷兵器战争,就是这样,近身肉搏,敌我难辨。 而在这样的局面上,如何在不伤及友军的情况下,狙杀敌方将校,就是一门技术活。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的也就是这么个情况。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放暗箭伤人的,如果没有足够娴熟的技艺和胆大心细,那么失误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伴随朱由校的屏息,一个让常人看着格外诡异,格外别扭的事情,出现了。 不论是身下的战马如何踱步,如何摇头哈气,端坐马背的朱由校整个上半身,却是纹丝不动的,整个人仿佛上下身不是同一个身体一般。 “曹文诏!你杀我同袍无数!今日我瓜尔佳拿比身虽死,也要拉你一起!” 自称拿比的建奴,已然到了合适的距离,身子一动,整个人,跳了起来。 而就在同时,朱由校的手指,扣下了扳机。 “砰!” 一道火花在枪口闪烁,子弹脱膛而出,打着旋,在龟三龟四的目瞪口呆里,穿越了战场,准确无误的击中了高高跃起,准备偷袭曹文诏的那个建奴头颅! 被劈头盖脸的红白之物撒了一脸的曹文诏此时,也缓过了神来。 朝着天启帝的方向稍稍一拱手,再一次大开杀戒了起来。 不过很明显,这次的曹文诏警惕起来了,开始留意起来了四面八方。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龟三龟四道:“看明白了吗?” “本将不要求你们和我一样,可以在马背上,做出这样精准的动作和判断。” “但是方才的射击,本将估算了射速以及通过身体动作,预判子弹沿途上所有人的大致动作,最后在拿比动身的刹那开枪。” “在这个距离下,我们可以不用考虑风速,只需要考虑如何避免伤到友军。” “明白了吗?” 龟三龟四二人此时瞠目结舌,心中更是惊为天人! 他们两个也都是使天启铳的,可是林中打鸟,园里打罐是常事,正儿八经开铳杀敌,可是前所未有。 而此时的朱由校,就仿佛是为他们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告诉了他们,天启铳在战场上的真实作用! 听到朱由校的话,二人连连点头应是。 看着这二人的表现,朱由校嘴角一挑道:“磨炼的也差不多了,见到了袍泽生死,自己也已经刀口舔血,知道战争不是儿戏了,那么现在,画上句号,准备迎接下一战吧!” “龟三!传令龟一,护龙卫集结,准备掩护本将率军冲锋!” “此地溃军,杀无赦!” 一言既出,朱由校轻夹马腹,再一次回头,冲入了仍在厮杀中的战圈。 必须快点搞定才行,十里外,可还有一波建奴,等着收割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野猪皮,不是说笑而已! 长枪厉啸,惨叫连绵,黄得功面色一苦,明明方才在开战之前,天启帝给的任务,是留下几个活口,用来迷惑建奴。 可是如今眼看着天启帝的动作,那哪是要留活口的样子?那简直就是想给这些建奴,骨灰都给扬了! 甚至于杀到兴起之时,天启帝更是将手中长枪插入地面,拔起一柄明军的制式长刀,冲杀起来。 然而天启帝的新命令没下来,黄得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是留手还是放手厮杀。w “黄得功,愣着干嘛?这一批建奴,全给本将杀光!建奴有援军,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策马自黄得功身边掠过,朱由校看了一眼身侧堪堪护住了几个建奴不知所措的黄得功,朗声说道。 听着天启帝的话,黄得功面色一紧。 此刻的黄得功远不是原本历史上饱经磨练的那个江北四镇之首,初次接触真正战阵,黄得功此时的表现,也远说不上差。 甚至还能说得上一句调度有方。 可是毕竟年轻,审时度势,还是差了一点。 不知变通! 天启帝都已经高举屠刀了,他却还是傻愣愣的,甚至还特意留下了几个建奴骑兵的性命。 不过这也同样从侧面表现出了黄得功对于天启帝命令的执行度。 雪原,被鲜血和残肢断臂点缀的恍若人间炼狱。 朱由校长吸一口气,看着面前堆满了的尸体,还有那几乎人人带伤的大明战士,朗声道:“将士们,建奴援军,须臾既至。” “若是将战场放于此处,先不说遍地尸骸影响我军行动,就是万一大战中,伤到死去兄弟袍泽的身躯,也是失格!” “本将令!重伤者,无再战之力者!于此打扫战场,清点阵亡袍泽遗物,余者,换马,随本将阻击建奴!” 并不是朱由校,不将大明将士的生命当做一回事。 这一场战斗是无可避免的。 只有通过鲜血的洗礼,京营的那些战士,才能够明确的知道战争的残酷性。 同样的,也只有经过战斗,朱由校才可以,真正的将军心握在自己的手中。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威望的建立,也不是说说而已。 更何况在此战之前,自己已经说明了这场战争的危险性。 还是有着近半的折损。 这只能说明一句老话。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京营军的缺乏实战训练,成了致命的弊病,而此战中剩下的一百多个亲自上阵的战士。 将会成为此次前来辽东支援的京营军,最好的老师。 通过他们的言传身教,可以让那些从未经历战事的京营兵们,体会到辽东之战将会有多么的艰难。 然而这一次虽然胜了,甚至是全歼来敌,可毕竟损失惨重。 虽然是朱由校的有意为之,可是同样的,也极大的挫败了这些大明士卒的战心。 建奴的悍不畏死形象,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同样的,建奴的战力,也毫无疑问的体现了出来。 战争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话本小说里将对将的斗将单挑。 即便是悍勇如同曹文诏,黄得功,曹变蛟。 也无法在重围中短时间内就突围出来。 在冷兵器战争时代个人勇武的作用,毫无疑问,是有一定作用的。 可是再勇武的武将,却也没法单人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 这可是连项羽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在重重包围之中,以勇武改变战局,去翻盘,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如同原本历史上的曹变蛟一般,直冲敌将所在。 斩将夺旗,斩了主将,敌军军心大乱。 这才有可能翻盘! 朱由校之所以要领着这六百骑兵出关应敌,除了不让建奴知道山海关易帅的消息之外,更是要借这些人之口,去打散山海关中那些京营兵士们的轻敌之心! 同时,也借助这一次的血战,打消山海关这些孙承宗训练的辽东兵们心中,那惧战的情绪。 孙承宗训练的这些人,从初次接触,朱由校就感觉到了他们对建奴的畏之如虎。 让他们打打守城战,对于他们而言,熟门熟路,自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 可一旦让他们出城野战,放弃了坚固的防御线。 他们就开始畏惧起了建奴。 毕竟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可是从数百年前,就开始在东北流行的俗语。 毕竟从宋辽金的时代,这句话就出现了。 而随着建奴的崛起,自然是故事重提。 曹文诏打量了几眼天启帝,悻悻的策马到了天启帝的身边,低声说道:“将军,今日之战,其实是我等轻敌,外加末将也没有想到,建奴居然在第二轮冲锋之后,依旧选择身在马上,依旧能够结出步军困阵,从而导致的。” 一听曹文诏的这番话,朱由校猛然想了起来。 此时的建奴,可还没有征服蒙古,组建起后世凶名赫赫的八旗铁骑! 后世不少人编排两汉骑兵,是所谓的下马骑兵,因为没有马鞍马镫。 而这件事,属于臆测。 毕竟两汉时期,汉朝面对的敌人可是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下马骑兵凭什么封狼居胥?凭什么,将匈奴揍得哭爹喊娘? 更别提两汉可是有着一大帮游牧民族雇佣兵的,他们能不知道咋在马上作战么? 反而是正儿八经有史料记载的下马步兵,还就是这个时间段的建奴! 努尔哈赤时代的建奴,还是处于渔猎民族的阶段,和草原的融合,也还没有开始。 除了缺少战马之外,对骑战之法,也是不甚熟悉。 加上建奴八旗以多重重甲为主,马上行动更加不便。 所以早期的八旗骑兵,几乎都是依赖战马的机动性,把人送到位置就下马的重步兵。 瓜尔佳氏作为镶黄旗的大姓,此时出现了正经的骑兵,这一点朱由校可以理解。 毕竟瓜尔佳氏有权有势。 弄到战马,不稀奇。 努尔哈赤想整一支自己的真正骑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瓜尔佳氏弄个试点,也不稀奇。 朱由校心中所想的,是这第二波过来的建奴,是下马骑兵,还是这种骑兵雏形? 刚刚经历了一番恶战,面对下马骑兵的重甲,自己带着的这帮大明将士,可就不一定能够抗的住了。 通古斯野猪皮的野猪皮,可不是说笑的。 摸了摸下巴,朱由校低喝道:“轻伤的兄弟们,把建奴的战马,全部拉过来!” 第二百章 激将 拉建奴的战马过来,可不是朱由校想着宰了吃肉。 而是在不清楚建奴来的这波援军究竟是真骑兵还是下马骑的时候,朱由校就已经做好了将这些战马剩余利用价值发挥到极致的计划。 昔日春秋战国时期,田单一手火牛阵,成功复齐。 自己也跻身春秋十大名将之列。 而如今,这些经历过长途跋涉以及一番苦战的建奴战马,朱由校打算来一出火马阵! 虽然说战马和牛不一样,受惊了大概率不会低头闷着往前跑。 可是同样的,狂乱作用下的战马,也能造成极大的破坏! 而如何控制这些战马的大致冲锋方向,朱由校早已有了腹案。 只要让这些战马,觉得身后有危险,就可以了! “兄弟们,给这些建奴的战马马尾上都淋上引火物,调整好战马的位置。” “待建奴援兵至,点火引燃马尾,刀刺马臀!” “让这些建奴的马,成为我大明之先锋!” 听着朱由校的布置,这剩余下来的三百多个大明骑兵,面面相觑了一番之后,纷纷忙碌了起来。 黄得功也勒住了马,将自己的大刀往地上一插,大步走到了朱由校面前,拱手道:“将军,末将无能,未能及时机变。” “京营兄弟死伤惨重,皆末将之过!” 这一番话,言辞恳切,朱由校也看得出来,从京营中,将这三百余骑兵点出来的黄得功,此时是真的心痛,真的伤心了。 毕竟说到底,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出北京城的时候,还是有说有笑,憧憬着未来。 而现在,这一条条年轻的生命却都已经凋零了。 看着黄得功这幅样子,朱由校挑了挑眉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本将军早就说过,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建奴之所以可以打出萨尔浒,可以席卷辽东,打的我大明只能坚壁清野又岂能是什么泛泛之辈?” “然而你也看到了,跟着我们从北京城里出来的这些人里,有多少人不把建奴当成一回事儿?” “看看吧,看看辽东军。” “人家在面临建奴马上结阵的时候,立马就做出了反应。” “而你们呢,却是一个个的被逐个击破。” “这就是训练量少了导致的问题。” 说完这一番话,朱由校又压低了声音,看着黄得功,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清的声音说道:“黄得功,你可别忘了朕有多器重你,总兵之职,就摆在你的面前,你不要让朕寒心!” “京营,是朕看到了你,看到了孙应元,看到了刘元斌,才觉得没有烂到骨子里,还有着可以拯救的可能性,才没有解散掉。” “可是今日你们的表现,太让朕失望了。” “你好好去问问你的兄弟们,他们到底能不能打仗?能不能打胜?” “如果不能打仗,不能打胜,甚至于连去打的勇气都没有。” “那不如就滚回北京城里继续做苦力吧!” “就当是朕,白费了一番好心!” “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看到你们几个有骨头的,就以为愿意给人打白工当苦力的京营丘八,不是孬种,不是怂货,而是我大明铁骨铮铮的军人了。” “以后,朕不会再如此意气用事了!” 听着朱由校的话,黄得功冷汗淋漓,因为天启帝这一番话,直接让他想到了昔日北京城里,沦为达官贵人廉价劳动力的京营。 让他回想到了,天启帝为了不再让京师中达官贵人继续欺压京营,而高高举起的屠刀! 如果真的天启皇帝彻底放弃了京营,那么京营这数百年以来,所有的荣誉,所有的声望都将化作泡影。 后人们能够从史书上看到的,就只有京营是孬种,是怂货这样的记载了! “啪嗒!”一声,黄得功跪下了。 “末将知道了!还请将军,再给末将一次机会!京营,不是孬种,更不是怂货!” 京营那幸存下来的一百多人一看他们的顶头上司黄得功都这样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自幼就在北京城里,侍奉着达官贵人的他们。 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懂如何去察言观色? 一个个立马机灵的跪在了地上,呼喊起了黄得功的那一段话。 眼见着自己的激将法生效,朱由校瞥了一眼这帮京营骑兵,厉喝道:“既然想让本将给你们一个机会,那就都他娘的给本将干活去!” “黄得功,本将再信你一次!” “如今山海关已有孙阁老坐镇掌权,我们最多七日,就要奔赴宁远,去驰援袁崇焕!” “这七日里,让本将看看京营的人,到底有没有骨头!” “军人,要有骨气!” “明白了吗?” 虽然朱由校提高音量说的这些,并不够详细,并不够明白。 可终究说到底,谁都不会愿意让别人指着鼻子骂孬种怂货。 泥人都会有几分火气,何况是这些还有着一点热血未泯的京营战士? 有些事,不用朱由校说的太明白,黄得功自己就会去抓紧,就会去好好的操练。 更何况朱由校连参照物都给他们选好了,曹文诏叔侄俩带领的辽东兵,在方才一战中,和他们京营兵的表现,还不够说一句反差大么? 黄得功重重点头道:“末将明白!” “大军开拔之日,末将定让将军看到一支完全不一样的京营军!” 其实说到底,很多事情朱由校的心里清楚的很。 这些京师兵,既然选择了,跟自己驰援辽东,那么也就等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对比起那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私兵的各大卫所士卒而言,京营远征军的他们,每一个都是大明的好战士。 朱由校自然不愿意看着大明的好战士,死的没有一点意义。 更何况,本身明明是可以不用死的。 却因为他们的疏忽和轻敌,落了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这种失误,本不该犯! 面对同样的敌人,山海关的骑兵,损失不到三成,而京师军却是折损近半! 这种事闹多了,可没人吃得消! 第二百零一章 海东青之殇 必要的牺牲,朱由校可以接受,可是没必要的牺牲,朱由校觉得,还是少一点为好。 如今的大明外忧内患不绝,所以衷心耿耿,能为大明效死的战士,还是能少死一点就少死一点,百废待兴的局面,还需要他们。 “报!将军,建奴援军已经快到了!” 一个斥候快马赶了过来,同时汇报了一个消息。 一个建奴那五百骑兵即将抵达的消息。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着这个斥候说到:“本将知道了,你速速归队,准备迎战!” 就在朱由校的话音刚落那一刹那。 “唳!” 一声嘹亮的鹰啼声响起,一只翼展超过两米的巨鹰,在天空中不住的盘旋着,不时发出一声声鸣叫声。 “龟四,给本将一杆天启铳!” 朱由校朝后方一招手,让作为自己护卫的龟四给自己一杆天启铳。 天空中盘旋的那只巨鹰出现的那一刻,朱由校就猜到了这是啥玩意。 除了是建奴的图腾、神兽海东青之外,还能是什么? 虽然说正儿八经的史书上,建奴带着海东青配合作战的记录极少,可是在辽东的土地上,却有着无数关于建奴在出征中,有着神鹰相随的记录。 以翱翔于高空的海东青作为侦测敌踪的方式,这个手段,其实极为高明。 毕竟说到底,海东青翱翔于高空,哪怕为了侦查之用,这些海东青的飞翔高度不会超过一千米,更多的时候,是在二百到六百米的高度盘旋。 可同样的,这不到一千米的高度,也足够让寻常的军队士卒为之绝望。 因为哪怕是最好的射雕人,也顶天了只能射杀三四百米高度的鹰隼。 面对更高的高度,也只能无能为力。 可是建奴千猜万想,也终究想不到,如今的大明,已经有了天启铳这样射程近一千米的利器。 在之前,朱由校还在寻思,建奴中作为大姓的瓜尔佳氏千骑动身了,为什么会没有海东青,没有雄鹰相随。 现在看来,那撒他们,只是瓜尔佳氏的试验品。 为了实验,真正的骑兵到底有多强大而练出的骑兵,并不算是瓜尔佳氏的主力战兵。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那撒他们会在遭遇朱由校率领的明军时,见猎心喜,直接选择了硬钢。 为了战功,为了证明建奴也可以有真正的,能在战场上发挥真实实力的骑兵。 那撒等人,才会作了这样的决定。 而海东青的出现,则是告诉了朱由校,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以火马阵作为先锋,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如今人人带伤的明军,毫无疑问是无法正面抗衡建奴下马骑兵的。 如果一点准备都没有做好,那么出现的局面,可就会相当难看了。 “将士们,火马阵,准备好!” “且看本将,为你们猎鹰!” 朱由校高举手中天启铳,发出一声暴喝,旋即托枪瞄准。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 没多久,那只在天空中盘旋的巨鹰,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打着旋儿坠落了下来。 就在巨鹰坠落的那一刹,雪花飘舞的后方,数百骑兵的身影若隐若现。 朱由校看着这些最外边穿着万历朝明军制式骑军棉布甲的骑兵,嘴角抽了抽。 合着努尔哈赤的遗甲起兵,就遗的这种甲? 打了这么久的仗,甚至你努尔哈赤连特么国号都立了,居然穿的还和明军没什么区别!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大明朝廷一直都认为辽东的后金起兵,只是地方上的造反。 同样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初的萨尔浒之战时,努尔哈赤的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策略可以奏效,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本身在后世很多遗老遗少眼中,努尔哈赤最知名的这一战,是以少胜多。 可是实际的情况是努尔哈赤策略下,兵分四路的明军每一路人马,都比努尔哈赤的大军人数要少。 也就是每一战,严格意义上来说,努尔哈赤都是以多打少。 加上努尔哈赤还能借助盔甲之便佯装明军靠近,用于削弱大明骑兵的机动性。 这样一来萨尔浒会输,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了。 毕竟从分兵开始,这一战的祸根,就已经埋了下去。 朱由校眯着眼,举起了右手,握拳冷哼道:“兄弟们,本将将手臂放下的时候,你们就发动!” “引燃马尾,刀刺马臀!” “在火马阵冲锋之后,我等持刀掩杀!” “听明白了吗!?” 在朱由校一枪点杀了苍穹之上的海东青后,此时甭管是辽东军还是京营兵,都已然对朱由校奉若神明。 毕竟不是神明,谁又能瞬间解决这翱翔于天空之上,为建奴泄露过无数次明军动向的海东青? 所以当此时朱由校一问话,迎接朱由校的,是这三百余明军骑兵的齐声听令。 曹变蛟更是看着天启帝手中,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天启铳,眼中放出了光来。 在此时的曹文诏眼中,那还有什么不服?哪还有什么不忿? 即便这神威将朱福,是借助了手中武器的犀利,才能够一击毙命海东青。 可是能将一把火器用的这么出神入化,毙杀几百米外的飞鸟。 这就足够曹变蛟为之叹服了! 更别提朱由校随手还捏了一个火马阵出来! 见识过成建制的建奴下马骑兵的曹变蛟很清楚,以如今的战场情况来看,就这三百多个明军,面对前方这乍一看人数决计不少的建奴下马骑。 是根本不够砍的! 哪怕有着自己,有着自己叔叔曹文诏,有着勇武不可一世的朱福,在一番厮杀之后,也顶多就只能带个一百来人杀出去。 六百骑出,一百骑回,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惨败。 别说什么全歼了瓜尔佳氏一个千骑的功劳,甚至连袍泽的尸首,都无法带回山海关,让他们魂归故里! 从京师远来辽东镀金的神威将,还能神威个锤子? 不被治罪,就是最好的下场了! 想到这里,曹变蛟捏紧了手中的双刀,心里突然念叨起了那个自己叔叔所说,能够识人善用,而且对他有提拔知遇之恩的天启帝。 “也罢,这神威将虽然是个小白脸,却也有几分本事!听他一次,也无妨!” 曹变蛟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的那一瞬,朱由校的右臂,狠狠放下。 “唏律律!” 战马的惨叫,带着皮毛烧焦的糊味,在这一瞬间,弥漫了起来。 第二百零二章 侵掠如火,燎原之势 伴随着战马的长嘶,这些尾巴着火的战马,好好的给瓜尔佳氏的骑马重步兵上了一课。 就像是大明军人面对建奴驱逐大明百姓作为先锋的时候,会手忙脚乱一番一样,此时的建奴,也都跟碰见了鬼一般的手足无措。 这数百匹屁股后燃烧着熊熊烈焰,惨叫着的战马,就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噩梦一般,朝着这一支瓜尔佳氏的骑马步兵冲了过去。 当先的一骑建奴,看到这一副场面的时候怒吼道:“射!把这些马射死!” “战马吃痛之下,不会继续这般凶狠的低头往前冲!” 这个建奴官,还是懂一点战场上面对突发情况该如何处理的。 甚至第一时间,他还做出了让这些战马吃痛,从而自乱阵脚,不会再如同现在一样,一股脑的朝着自己这边冲的决定。 可是这个距离之下,建奴骑兵们仓促下射出来的箭矢,对这些火烧屁股而且马臀都带着割裂伤的战马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什么用场。 更何况朱由校在发动之前,还特意叮嘱了明军,这些战马的脑袋上,都挨过重击。 对方向的感知,早已跌到极点。 手足无措,猝不及防,伴随着战马“唏律律!”的惨嘶,同时响起的,是建奴们活见鬼一般的哀嚎。 第一批战马,已经接触到了建奴的骑兵队。 躲闪不及之下,带来的猛烈撞击,直接将这五百骑兵的骑兵大队,搅得一片人仰马翻。 朱由校看着这一幕,嘴角挂上一抹残忍的微笑,厉喝道:“兄弟们,跟本将上!” “是要拿下一千五百级的斩获,还是空着手回山海关,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此战其实输了,只是在吹嘘战绩,由你们决定!” “反正,本将的功绩,是决不允许被篡改的!” “杀!” 曹文诏眼疾手快,在朱由校策马奔驰而出的那一刹那,紧紧跟了上去,因为曹文诏很清楚,这数百发狂的战马,对建奴的这五百骑而言,能够造成的伤亡,不会太大。 甚至在第一波接触之后,建奴的骑兵,就能够迅速的做出对应的反应,将自身受到的损伤,降到最低。 毕竟在白山黑水中,建奴面对的成群野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何应付这些甚至还比不上成群野兽的发狂战马,更是得心应手。 所以曹文诏明白,一定要乘机掩杀过去,不能让这帮建奴有了可以抽出手来从容对阵己方的机会。 毕竟,这剩下的三百余明军,可是人人带伤,体力消耗大半的! 曹变蛟同样也是辽东宿将,在他叔叔策马的那一瞬间,曹文诏也同时暴喝道:“斩敌一千五百级!这是辽东自战事起之后,从所未有的大斩获!” “神威将乃是京中大人物,定然不会让那些文人抹去我等的功绩!兄弟们,随小爷,杀他个天翻地覆!” 即使是反应再慢,看到曹家叔侄这般举动,黄得功也不会还跟之前一样傻愣着。 更何况黄得功此时,已然是立功心切了。 说到底,跟他一同出来的那三百骑,即便是知道这一战天子御驾亲征,可是他们也不知道神威将朱福就是天启皇帝朱由校。 皇帝亲自上战场这种事儿,在他们眼中也就只有传奇话本里边会这么说。 可是黄得功却清楚的很,神威将朱福的真实身份。 黄得功更清楚,天启帝那一番话可以是激将法,同样的,也可以是真事! 因为天启帝身为皇帝,有废除整改京营的权利! “为同袍报仇!京营兄弟们,跟我上!” 后世有这样一个总结的段子。 良将开战会说跟我上,自己冲在最前方。 怕死的将军,则会说给我上,自己留在最后方。 虽然说华夏古代,特别是明清之际,很多将军都是文人出身,自己提刀子冲在第一线,添乱的成分更大。 可是一句跟我上,给普通士卒们的激励,却是巨大的。 身先士卒的带头作用,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激励军心的极好方式。 本就骑着一匹千挑万选宝马的朱由校一骑当先,一手大刀,一手大枪,居然硬生生的砍出了双持武器一般的凶悍。 看的曹变蛟不时的觉得脑后生风,总觉得自己再继续这么跳的话,没准天启帝手中的双持大枪大刀,就会呼向自己的后脑勺。 在辽东征战这么久,曹变蛟还是第一次遇到打法比自己更加狂野的。 自己好歹为了追求轻便,灵活,虽然是双手各自提一把武器,却也只是一手一把戚家刀。 而这朱福,则是硬生生的随手拿到什么武器,就能直接抡起来。 曹变蛟却不知道,朱由校之所以一手大枪一手大刀,也是形势所迫下的无奈之举。 面对建奴的重步兵,其实最好的武器不是什么刀枪剑戟,反而是棍棒锤锏鞭这样的钝器。 多层甲带来的高防御,在面对利器砍击和刺击时,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 但是就如同全身重甲的西方铁罐头一样,面对钝器重击,就会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但是明军制式装备里边,长矛长槊长枪,将领被刘大刀带歪了风气的集体大刀,这些基本就是全部的长杆武器类别了。 这几种武器中,也就只有大刀勉强能算趁手的重兵器,毕竟刀头这一块分量摆在那。 朱由校没别的选,也自然就只能拿着大刀来凑合一下当副手。 然而双手都拿的长杆武器,朱由校哪还能注意什么章法?自然是怎么抡的舒服怎么来。 这也自然就让朱由校的打法,变得无比狂放了起来。 崇尚武力的辽东军在眼见着朱由校这肆意的猛攻之后,一个个瞬间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有样学样,开始了大开大合。 根本不考虑用什么马刀去砍去削,反而是一个个的抡圆了手中的长枪,利用长枪的枪头,去抽击建奴。 无形之中,在朱由校的一己之力下,这一波三百余明军的打法,都变得诡异豪放了起来。 后果就是本就猝不及防的建奴骑兵,还来不及整顿好战阵,就一个个被活生生抽成了滚地葫芦! 明明在日常操练之时,当过明人家奴的努尔哈赤传授了无数对应明军骑兵的战法给这些建奴战兵。 可是在眼下,朱由校带歪风气之后的毫无章法,反而打出了奇效。 五百建奴骑马步兵,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席卷而过,打入尘埃! 挣扎,反抗,指挥,调度,全成了空谈。 因为在面对第一批火马阵发了狂的战马时,他们就已然落入了朱由校的节奏之中。 看着这如同席卷残云的一幕,黄得功喃喃道:“这就是兵法中所说的……侵掠如火吗?” 朱由校率领的这一次冲锋,伴随着火马阵的前锋,的的确确的当得起燎原烈火,在顷刻间,就将本该是这三百余明军骑兵劲敌的五百建奴骑马步兵,燃烧殆尽! 第二百零三章 都杀了吧 甚至就连像样的抵抗度没有完全形成,建奴瓜尔佳氏的这一波骑兵,宛若白送一般,彻底被朱由校等人率领的明军冲散击溃。 到朱由校下令留活口的时候,这帮整建制五百的骑兵,剩下的不到五十! 虽然说其中有不少人都乘乱乘着大雪仓皇跑了,可是朱由校从没有去注意过那些逃散的人。 护龙卫的铳,可不是吃干饭的。 朱由校没有让护龙卫参与这一波反冲,虽然是寻思着护龙卫人数过少,可是同样也给护龙卫下了死命令,阻止一切建奴骑兵逃离,走漏风声! 护龙卫人数虽少,可是查漏补缺还是可以胜任的。 就如同朱由校所猜想的一般,这边正面战场方才结束没多久,护龙卫的龟字头几人,就一人手里提着好几条金钱鼠尾辫大咧咧的走了过来。 “将军,幸不辱命,所有逃离此处的建奴首级,都在这里了。” 朱由校活生生的将一场遭遇战打成了歼灭战,而这一点,也是让曹变蛟在内的这帮山海关骄兵们,彻底对朱由校心服口服了起来。 毕竟转危为安的将领,他们见过不少,即便就是曹文诏、曹变蛟,在一场小规模的战役中,也都能够以个人勇武带领队伍走出困境。 然而像是朱由校一样,轻松随意的几句话,就能够逆转一场小规模战役的走势,让大家转危为安的,这些大明士兵,可谓是从没见过。 浑河血战才过去几年?当初那一战的老兵,在如今的榆关里活跃的依旧还有不少。 从他们的口口相传中学习经验的辽东兵们很清楚,什么样的将军,才是他们最需要的将军。 孙承宗的确练兵有方,辽东军也乐得在孙承宗的手下干,更是愿意在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的时候,跟孙承宗一同出征,去主动寻那建奴主力作战。 可这不代表孙承宗一声令下,辽东十几万大军就愿意和他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放弃铁桶一般的关宁锦,去和努尔哈赤大战。 所以在孙承宗索要军饷粮食失败之后,辽东的这支大军就没了之前那份斗争之心,而在京师来了命令,让高第接替孙承宗担任辽东经略坐镇辽东的时候,这十余万大军,除了一些袁崇焕的死忠之外,其余大部分都跟随高第撤回了山海关。 毕竟孙承宗有能力,他们愿意信服。 可是高第这个辽东经略,可是人尽皆知的阉党,谁又会觉得阉党有能力去带领大军,和建奴决一死战? 能守住山海关,就是福大命大了,不是么? 立功要紧,可是小命,更加要紧。 将熊熊一窝,兵熊熊一个,这种事儿,老兵也好,新兵也罢,都清楚得很。 能带着大家打仗,打赢,还能带着大部分人回去的将军,在此时的大明,可以说一句少之又少。 自然那些大明的战士们,就不乐意去为上级效死了。 说到底,不是谁都有上帝视角,能够知道谁有能力,谁没能力的。 此时的朱由校,通过第一场阻击战,第二场歼灭战,近乎全灭建奴一千五百骑兵的战绩,让在场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伴随着此次回营之后他们的各自归队,朱由校能打仗,能打胜仗的名将之名,会通过这三百余张嘴,迅速的在整个山海关传播开来。 如同烈火燎原之势一般,再度点燃辽东军的战心,军心! 整理好残局之后,朱由校从马上翻身而下,看着面前那几个满口女真话,搁那骂骂咧咧的俘虏,朱由校皱眉说到:“谁听得懂汉话?” 朱由校话音刚落,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建奴就朝着朱由校的方向啐了一口,如若不是朱由校眼疾手快,躲了过去,没准这一口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的唾沫,就能被吐到朱由校身上。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狗明人,你们不要以为我们女真的战士,会屈服于你们!” “大汗,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苏完瓜尔佳只有战死的汉子,没有服软的怂货!” 朱由校听着这人用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骂骂咧咧,不由笑了起来。 好家伙,这一次的鱼,可是真的够大的! 本来以为只是瓜尔佳氏中的一支不太受重视的分支,可没想到这来的居然是苏完瓜尔佳! 如果说瓜尔佳氏是建奴女真的第一大氏族,那么苏完瓜尔佳就是瓜尔佳氏里的第一望族。 这也就代表着,此次被歼灭的这一波建奴骑兵,在建奴中,堪称精锐中的精锐! 朱由校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可是下一瞬,手中的马刀,就斩下了大胡子的头颅。 在大胡子满眼不敢相信的脑袋瓜飞上天的那一刻,朱由校慢条斯理的说道:“还有没有会汉话的?” 大胡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死,会来的这么快。 毕竟他都已经自曝了身份,自曝了出身,但凡面前这个明将懂一点辽东局势,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杀了他。 苏完瓜尔佳除了是瓜尔佳氏第一望族,同样也是努尔哈赤的姻亲! 大胡子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甚至连自己身为后金开国第一功臣费英东侄儿的身份,都来不及说出来。 可是大胡子这一死,同样也吓坏了其他的几个俘虏。 本就被大胡子的血溅了满头满脸的他们,可是很清楚大胡子身份的。 就连大胡子那般身份高贵的大金贵族,面前这个看着年轻的小将,都能够说杀就杀。 更别提他们这些小喽啰了。 毕竟说到底,建奴也没大胡子说的那般硬气。 什么死战不投降? 那都是屁话。 大胡子自曝身份,不就是想着能够借着自己的贵族身份,让被大金殴打过多次的明人知难而退,放了他么? 更别提建奴这个种族,从很早以前,就是被各大王朝奴役的对象,早就没了骨气没了膝盖了。 听着朱由校第二次提问,几个小建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卖力挪动身子向前,高呼道:“小人会!小人会说汉话!” “小人,是汉人啊!” “将军!小的会说汉话,还会说蒙古话!” 一时间,丑态毕露。 朱由校挑眉道:“既然都会,那就好办了。” “左右,留下这一个人,别的,都杀了吧。” 第二百零四章 京观?京观! 朱由校话音刚落,这些建奴俘虏,一个个的都哭爹喊娘的疯狂了起来,即便是被五花大绑,却也一个个的奋力挣扎。 然而再如何挣扎,面对虎视眈眈数十年的世仇辽东军,终究也只能是徒劳。 屠刀举起,屠刀放下。 维度那一个自称自己也是汉人的建奴俘虏,活了下来。 朱由校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宛若被吓傻了的俘虏,一字一句道:“你说,你也是汉人,对吗?” “那你愿不愿意再跑一趟锦州,告诉努尔哈赤,我们山海关,是不会支援宁远的。” “袁崇焕的死活,关我们何事?” “但是山海关,乃是大明最后的底线,越界者,就是与辽东数十万战士,不死不休!” “你既然说你是汉人,那你就该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劫后余生的这个建奴,一听朱由校的话之后顿时面色大喜,千恩万谢的叩首起来。 “行了,去两个人,给这小子放了吧。” “至于马,不用给多好的,随便拉一批瘸腿马给他也就是了。” 随意的摆了摆手,在这人的千恩万谢之下,朱由校背过了身去。 曹变蛟心中有着万千好奇,而在此时,曹变蛟在听到朱由校就这么随便的就将唯一的瓜尔佳氏建奴活口给放了。 顿时就是一脸懵逼的走到了朱由校面前,也不压低声音,就是那么直愣愣的说到:“将军,这厮你看着,哪里像是咱们大明的百姓了?” “横看竖看,这不都是一个建奴么?” “还给他一匹马?” “我说我的神威将军哎!你该不会真觉得,建奴能够信你的,不来咱们山海关吧?” “瓜尔佳氏可是建奴里的大贵族,咱们这一口气杀了一千多的瓜尔佳氏战士,本来就已经和建奴,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啊!” “将军,你就不怕为山海关引来祸事么?” 看着那骑着瘸腿马离开的建奴身影,朱由校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色,转过身看着曹变蛟道:“小曹将军,这遍地的建奴尸骸,咱们是没法全部带回山海关的。” “你吩咐下去,挑一些还能走的战马,将这些建奴完整的首级、依旧能用的盔甲都带上,咱们准备打道回府。” 听着朱由校的话,曹变蛟皱眉道:“将军,咱们就这么回去了?” “还有,我的问题呢?将军你确定不给我个解释么?” 听着自己侄子话音里越来越浓郁的火药味,曹文诏垮着个脸走到曹变蛟身边,狠狠的抽了一下曹变蛟的脑袋瓜。 “变蛟,你说什么呢你?将军为什么要给你解释?” “你连将军的用意都看不出来,日后还如何带兵打仗?” 曹文诏这一番话说的,反倒让朱由校对曹文诏提起了兴趣。 毕竟这说到底,曹文诏给朱由校留下的印象最深的,还是勇武过人,谋略不足。 而自己要放一个建奴的活口,让他回宁远去报信的这一个计策,如若不说的太明白了,曹文诏按理来说,应该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主将要这么做的。 瓜尔佳氏,特别是苏完瓜尔佳,这是努尔哈赤用的最顺手的女真部族,上到族长,下到普通的族人,在整个后金都算得上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毕竟爱新觉罗氏人口实在是不足,如果没有其他的氏族帮衬扶持,努尔哈赤也成不了事。 将这样一个爱新觉罗家的簇拥放走,让他去通报努尔哈赤在这辽西走廊上发生的这些事情。 那么谁也无法保证,此时在锦州的努尔哈赤会不会放过宁远,死磕山海关。 建奴大军压境可不是好玩的。虽然山海关防御能力天下第一,可同样的谁也无法保证努尔哈赤狂怒之下,能不能成功破关。 这可是一杀就杀了一千五啊! 朱由校斜眼看向曹文诏,笑道:“曹将军,你说说,本将为什么要将那人放走?” 朱由校心存考较,曹文诏倒也完全不慌不忙。 整了整衣冠,曹文诏行礼道:“将军是想通过这个建奴,让他传递消息,去诱导奴酋。” “高第是否真的和奴酋有所往来,这是谁都不知道的事情。” “毕竟如今高第估计已经冻死在旗杆上了,他的那些宾客们,也不一定被撬开了嘴。” “如果真有,那么将军放这人回去,努尔哈赤估计会被咱们表现出来的战力震慑到,不敢轻易扣关。” “若是平日倒罢,如今正值严冬,若是建奴此次倾巢而出没有建立什么大的收获,那么他们会很难过。” “不打下宁远,那么即便建奴尽收了关外的其他城堡,也终究是空谈,因为建奴不擅守城,打得下,他们守不住。” “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死磕宁远,拿下了宁远才能确保他们和高第做的这一次交易利益最大化。” “届时大军出关,正好可以杀建奴一个措手不及!” “如若高第未曾和建奴有过交易,此战我等斩杀建奴男丁一千五百余,那么毫无疑问,这对于整个建奴而言,都是一种极大的挑衅,努尔哈赤如果不为他们出兵报仇。” “那么,就会无法服众。” “甚至很有可能,苏完瓜尔佳都不会再那么死心塌地的跟随着努尔哈赤干。” “因为死的,都是他们苏完部的人!” “所以努尔哈赤会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在没有拿下宁远的情况下,发兵山海关,那么很容易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若是继续死磕宁远,没准会后院失火。” “不论如何,山海关方面,大明都可以隔岸观火早做准备。” “将军,末将说的,可对?” 朱由校面上的笑意褪去,看着曹文诏,默默摇了摇头。 曹文诏的确分析得有理有据,甚至于曹文诏所说的这些,也都在朱由校的算计当中。 可是能看透这一层的人,不会少。 曹文诏都能看透这些,更遑论那被后世高高赞誉的努尔哈赤。 朱由校压了压手,看着曹文诏道:“曹将军,你说,如若山海关城楼下,建起了一座建奴头颅搭建的京观,建奴,会如何做?” 声音丝毫没有压制,甚至在这空旷的雪原中,随风飘扬了出去。 瘸腿马上的那个建奴,在听到了京观二字之后,更是浑身一颤,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京观? 京观! 而这剩下的三百余骑中的辽东兵,在此时,全部都瞠目结舌傻眼了起来。 如果用瓜尔佳氏的头颅,铸造出一座京观,那么不死不休的局面,直接就形成了! 这少年将军,为何如此莽撞?! 第二百零五章 高层博弈。 “将军!不可!万万不可!” 听到朱由校要将这些人的首级斩下来,拿到山海关城头筑成京观,黄得功第一时间就快步向前,在朱由校的身边低声说道。 虽然在黄得功的眼里,建奴也是罪大恶极之辈,拿去筑京观完全没什么问题,但是在此时大明国力开始衰退,边军都无法抵御建奴的时间段上,贸然将这些建奴嫡系的战兵头颅筑成京观,堆积在山海关城楼。 那么毫无疑问,是在激怒建奴,让建奴倾国之力报复过来! 毕竟这可是吃果果的羞辱,将建奴的脸,丢在地上狠狠的踩。 从萨尔浒之战后,建奴的崛起之势就再也没有受到过遏制,东到朝鲜,北到冰原,西到蒙古,南到大明。 女真在努尔哈赤的带领下,端的可以称上一句天下无敌。 虽然说在南线战场上,面对孙承宗连年的坚壁清野,努尔哈赤的攻势受挫,可是不论是朝鲜还是草原,明面上,都已大部分臣服在了建奴的刀锋之下。 往日里明军数十级,十几级的建奴斩获,就足够让大明帝都为之欢欣。 就连昔日的丁亥之役,被后世称之为成化犁庭的那一场战役,留在史书上的记录也不过就是六百余的斩首。 可是就那样的一波伤害,就让无数建奴疯了似的报复性小规模侵扰边境。 那时的建奴,还没有统一,更没有一个像是努尔哈赤这样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领袖。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会的建奴,就可以说一句是光脚的。 可如今,建奴已经统一,有了领导人。 那么建奴的威胁程度,以及建奴的行动力,就会大大提升。 这一次,整整一千五的瓜尔佳骑兵留在了辽西走廊,不是仆从军,不是明降卒。 而是正儿八经瓜尔佳氏的建奴骑兵! 如果不正大光明的挑明了,没准努尔哈赤尚且不至于乱了分寸,失了大局。 可一旦将这些人的首级立作京观,那么建奴,必然会彻底疯狂,开始对大明无休止的报复! 朱由校看向阻止自己的黄得功,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黄得功来自京师,承平日久,虽然知道建奴和大明之间,必然会有一次生死大争,却也在眼下的这个节骨眼上,觉得不宜彻底的激怒建奴。 挑了挑眉,朱由校冷眼瞥向黄得功道:“本将将意已决,你们听命便是。” “建奴和大明,早已没了什么斡旋的余地,只有你死我活。” “修筑京观,本将为的,就是彻底激怒奴酋!” 建奴的凶残,朱由校在前来辽东的一路上,对照前世看过的记载以及今生在文卷上看到的记录,已然是了然于胸。 所以这一次修筑京观,可以算是朱由校去试探努尔哈赤的第一步。 如果说努尔哈赤在得知了辽西走廊这一段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尚且能够忍住怒火,徐徐图之,将整个建奴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宁远城上,那么毫无疑问,努尔哈赤是一个极度理智的人。 甚至如果努尔哈赤可以做到将整个女真部族,将整个后金中,来自贵族们的怨气压下去。 那么努尔哈赤此人的威胁程度,在朱由校的心里,就要更加提高几个点。 可同样的,极度理智的努尔哈赤,也就会变得不那么可怕起来。 理智,在某些角度上来说,也代表着弱点。 就比如说,如果即将要发生的宁远之战中,明军大胜,努尔哈赤大败未死,那么一个理智的努尔哈赤,自然而然就会选择议和,和谈。 甚至没准建奴部再度归附于大明,也不是不可能。 而一旦努尔哈赤被刺激到发狂,选择孤注一掷死磕山海关,那么朱由校就大可以以逸待劳,就在山海关迎敌。 毕竟天气摆在这,大军全速前往宁远驰援,途中即便是有足够的军资,却也还是容易出现非战斗减员。 而且在方才一战之后,朱由校也清楚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偌大的山海关中,十一万大明将士里,愿意主动出关,在关外还能保存战力的,顶多了只有十之一二。 朱由校来辽东,就是为了在军中立威,就是为了将军权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 当然要赢,要在万众瞩目之下,赢得光芒万丈。 才能够通过自己,来激发整个大明的尚武风气,让大明的武德,再一次充沛起来。 更能够直接将军功爵制这玩意,强力的推行开来。 努尔哈赤确实也是一员难得的统帅,在今日遇上了这一支瓜尔佳氏骑兵之前,朱由校还不能确定努尔哈赤大致围攻宁远的时间。 而遭遇到了这支建奴骑兵之后,朱由校就明白了过来此时努尔哈赤的打算。 统帅之间的博弈,和信息、情报,息息相关。 而朱由校初来乍到,自然对于辽东的季节气候了解,远不如世世代代待在辽东的努尔哈赤。 原本历史上努尔哈赤在宁远城外扎营,阻隔山海关和宁远城的通道,其中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连天暴雪。 毕竟很多地方的地面积雪甚至已然接近一人高! 滚烫的热血,洒落在雪原上,片刻间就会成为一道道冰晶晶亮莹莹的血花。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也绝了整个山海关倾巢而出,去驰援袁崇焕的念头。 说到底,山海关外的辽西走廊这一段,在这种极寒天气中,真不合适大部队行动。 泥泞,大雪,在面对大军行动的时候,都是一道道阻碍。 山海关内的局面和建奴此时所在的锦州又有所不同,建奴有着大把的时间,大把的苦力去清理道路。 而山海关内,除了大明百姓之外,也就只剩下了大明战兵。 此时动员人手去打扫战场,已然成了空谈,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只能选择少部分精锐兵力连夜出城,边行军,边铺路! 甚至于这铺路,都还不能铺的离宁远太近,因为建奴有着海东青作为探知危险的手段,一旦预警,提前被建奴得到了消息,那么没准建奴的大军,就会直接合围! 倾巢而出的建奴,在平原雪地中,十数万合围一两万长途跋涉的大明战兵,朱由校觉着,哪怕自己是楚霸王复生,估计也翻不了盘。 与其冒这样的风险,朱由校倒更乐意,努尔哈赤来山海关磕一个。 反正,如果努尔哈赤太过理智,全心想着要打下宁远,朱由校,也已经有了腹案,想好了下一步要如何走。 第二百零六章 神威归营 山海关本就是坚城,有着山海关作为依靠,山海关的那些辽东兵,斗志再怎么着也会强不少。 加上护龙卫的火器,在防御战之中,能够发挥的作用,反而比起野战要大得多。 在一开始,朱由校也是打算提前赶赴宁远,倚靠宁远城中的火器作为支撑,让护龙卫和自己,可以尽情的狙杀那些建奴的高层。 可是努尔哈赤的动作,实在是太快。 而且之前不论是京中还是各种记录上,给出的信息,都是模糊不清的,从而导致朱由校到山海关之后,只能进行计划的变更。 但是朱由校的最终目的,却是一直都没有变过,那就是在这一战中,将努尔哈赤,皇太极这一大帮子建奴中出类拔萃的人,全部弄死! 失去了头领,草原上的狼群,也会迷途! 双目在人群中扫过,朱由校轻咳一声,看了看黄得功道:“黄得功,去做事吧,不要质疑本将的决定,因为,本将的一切决定,都是有的放矢。” 山海关外,杀声震天,山海关内,也同样的是人头滚滚。 先不说天启帝不声不响离关而去,让孙承宗心里惊慌,就说孙应元和卢象升口述的天启帝在京师中做下的那些事迹,就知道了如今的天启帝是个狠人,还是那种绝代狠人。 如果不够狠,天启帝怎么会诛客氏,流魏良卿,当街击杀田尔耕,为了抽调京师中的京营军,让京师菜市口悬首无数? 在这样的一个人手底下做事,眼皮子底下干活,孙承宗又怎敢再如同之前一般,去温吞缓慢的感化别人。 孙承宗本就清楚慈不掌兵的道理,之前之所以刚柔并济,是因为要保持自己的儒将仁慈风范。 可自从朱由校的那一番探讨何为儒之后,孙承宗就改变了念头。 孔门七十二贤之一的冉有,不仅仅带兵打仗,甚至还亲自抄着长矛上阵杀敌。 端的是杀伐果断。 更别说同为孔门七十二贤之一的曾子,那可是吴起的老师。 虽然事后将吴起逐出师门,可那也是因为吴起私德有亏,不孝。 后来的吴起杀妻求官,更是说明了最注重孝道礼数的曾子开革吴起,并不是错误的决定。 然而甭管是吴起也好,还是冉有也罢,都是和儒门有着千丝万缕斩之不断关系的人,到了现在,更是有着无数人去尊崇他们。 各自享配文庙武庙。 孙承宗自酌自己多少也是天子认可的当世大儒,那么多少,也该干点儒家真正该做的事才对。 至少优柔寡断的性子不可取,需要改了才是。 于是一面安抚大同降军,一面梳理大同这万余降军的成分脉络,还真就被孙承宗筛选出了不少高第的亲信,准备潜伏下来,等建奴寇关之时制造骚乱,开城迎建奴为高第复仇的! 证据确凿,无可抵赖,孙承宗自然也不介意高举屠刀,杀鸡儆猴。 读书人在放弃了曾经的操守和底线之后,变化之大,足以让所有人为之胆颤。 短短一天的时间里,转变后的孙承宗,就算是彻底在山海关中,建立起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威严。 而不像之前一样,只是光秃秃的受人敬重,无法让大部分人为之折服,为之效死。 “孙游击,你说,陛下此时是去哪了?” 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书房,发现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孙承宗满眼热切的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孙应元,低声问道。 孙应元和朱由校一同从京师来,而且孙应元更是亲自担当了击破辽东经略府的任务。 在孙承宗看来,这自己的本家孙应元,应当是天启帝的亲信才对。 提拔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游击将军,孙承宗叫来了孙应元,开始想要从孙应元的口中,得知天启帝下落了起来。 毕竟如今的山海关,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也就剩下了大狱中的高第宾客,还没有彻底撬开嘴罢了。 大局,已然被孙承宗稳定了下来。 孙承宗更是在山海关内,宣布了天启帝将要在辽东,推行军功爵制的消息。 这道圣旨一出,辽东为之沸腾。 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天启帝人却不见了,这让孙承宗如何不慌? 可偏偏说到底,孙应元压根也不知道天启帝到底去了哪,孙应元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不像黄得功那么会说话,那么会钻营,更没有黄得功那么机灵。 所以天启帝,其实更看重黄得功一些。 在沿着驰道奔赴辽东的过程中,天启帝甚至曾经当着黄得功和孙应元的面说过。 “若他日黄得功为总兵,孙应元,你就当他的副将,替他查漏补缺!” 天启帝的这番评价,其实一开始孙应元还挺不以为然的,虽然说他和黄得功是好友,可是谈及用兵之道,孙应元还真就不觉得黄得功能比自己要强。 因为在孙应元看来,黄得功,如果按照兵家四道来说,应当是项王那样的兵形势家。 而自己,则是兵权谋家。 可是自从踹营辽东经略府之后,孙应元就骇然了起来。 天启帝,看人真准! 因为孙应元发现,自己还真就是没法和黄得功一样,在破敌的那一刻,立马就开始塑造自己的威严,开始进一步的谋取战果。 自己的反应,终究慢了一拍。 当初的辽东经略府大堂之上,若非天启帝允自己的那几个护龙卫,没准高第还有机会整顿辽东经略府的战兵,和自己再做过一场! 届时的死伤,可绝不会仅仅只有那数十人的轻伤。 没准折损过半,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打下辽东经略府之后,孙应元才知道,就一个辽东经略府中,藏了整整三千私兵! 高第溜出去了,真就能够改变局势! 所以自那之后,孙应元就决定了一个事情,不论如何,自己要谋定而后动,走一步,要看三步才行! 摇了摇头,孙应元低声道:“孙阁老,末将真的不知道陛下会去哪里。” “不过以末将之见,陛下天人也,更带上了黄得功,曹文诏二位将军,抽调了六百甲士。” “定是有要事要做,所以才匆忙离营。” “孙阁老不妨等等,没准一会,消息就来了。” 就在孙应元话音刚落那一瞬,孙承宗的门外,传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报……报告阁老……神威将,回营了!” 第二百零七章 夺功? 神威将?神威将是谁来着? 孙承宗忙活了这么久,彻夜未眠,多少记忆有了一点紊乱,可是看着这汇报信息的斥候,还是凝气静神的说到:“慌什么?” “神威将归营便归营了,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那斥候听着孙承宗的话,本就因为快马加鞭跑步上城而导致的气喘吁吁,变得更加剧烈了几分。 “孙……孙阁老……那神威将……神威将……不仅仅率军回城,更是……斩获了一千五百级建奴首级。” “如今……如今更是要在……要在关前,以那人头做京观!” 就在斥候断断续续将话说完的那一瞬间,孙承宗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手中刚端起的茶盏,哐当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啥?你说啥?我的个天,一千五百级?你确定都是建奴的脑袋瓜?” “这特娘的!通知下去,告知三军,速速备战!建奴,怕是要疯了!” 到这个时候,孙承宗还没想起来这神威将到底是谁,可是孙承宗也能想到,一千五百个纯血建奴的人头,足够让建奴的汗庭,让建奴的皇帝努尔哈赤震怒成什么样子! 换做一日之前,孙承宗没准还会寻思一下,是否可以斡旋,可以回转一下,不在这深冬之际打起来。 可是现在的孙承宗,却是立马就选择了速速备战。 你要战,那便战! 更何况一口气斩杀了一千五百个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这件事一旦在整个山海关必然会引起哗然。 加上不久前,孙承宗还当着山海关十余万将士的面,选宣读了圣旨,宣读了那条推行军功爵制的军令! 两者结合,一者打破了建奴野战无敌的神话,让山海关将士认清了建奴也是人,并不是什么无敌的存在。 一者,则是最大化的调动了大明士卒战心,军功可夺爵位,可得赏赐。 什么叫做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吾辈军人,功勋利禄马上取! 哪怕没有这所谓的神威将干出来的事情,孙承宗也在寻思着什么时候能够去关外,先砍他几百个建奴,拉起来一批军功爵,用正儿八经,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事实,来鼓舞士气。 神威将歪打正着,还真就让孙承宗的计划,有了进一步推行下去的基础。 想通这一节,孙承宗两眼一亮,胡须戟张一拍桌子大声道:“另外,快快请神威将,还有于神威将一同归营的那些将士来城楼!” “军功爵制推行第一日,正好他们立下了大功,合该加官进爵!” 看着斥候战战兢兢刚喝了几口水,就下去传令,孙承宗乐呵呵的回头看向孙应元说道:“孙游击,你看看,天子真乃圣天子,圣旨刚下,立马就有军中大将斩将杀敌归来。” “昔日商君立木为信,今日老夫,大可以功绩立信,让万军归心!” 说完这句话,孙承宗砸吧砸吧嘴,若有所思的自说自话道:“不过,这神威将到底是什么人?” “辽东军中,也没有神威将这个军职,更没有名字叫做神威将的人啊!” 孙应元满脸尴尬,打量了两眼门外,低声道:“孙阁老,那神威将,就是陛下!” “扑通!” 孙应元话音落地,孙承宗整个人面色一白,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焉儿吧唧的瘫倒在了地上。 “得,咱们这位陛下,可太会玩了,有武宗之风!” “不过……老夫没记错的话,陛下只带了六百骑加上黄得功曹文诏二人才对。” “这点人马,顶多了能护着陛下从数千人的建奴阵中突围,怎可能有一千五百级的斩获?” 摸着下巴,孙承宗突然一慌,从地上爬起身来,提着自己的腰带,匆匆忙忙的从房中跑了出去。 “学生,见过老师!” 看着孙承宗急匆匆的样子,朱由校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学生见老师的礼,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孙承宗的转变,自打朱由校回山海关之后,就察觉到了。 空气中弥漫着的那丝丝血腥味,以及一路所见守城士卒,各个满脸喜意,精满神足,而且交头接耳间,讨论的都是军功爵制的事情,一个个,都极为期待战事。 朱由校就很清楚,孙承宗不愧是那个大明名将,治军有方,短短的时间里,就彻底将山海关的局面掌控住了。 更是将自己的那道圣旨,彻底的贯彻了下去。 让整个山海关的大明士卒,都从惧战,变成了求战。 自己率领六百骑出关所得的斩获,更算得上一句锦上添花,只要孙承宗论功行赏,让此战归来的将士们可以得到符合他们战功的封赏。 那么毫无疑问,就可以起到取信于大军,彻底让山海关中这数十万大军,变成一心想着建功立业的好战之军。 然而孙承宗看到朱由校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陛……神威将,你可有杀良冒功?” 虽然孙承宗及时的压低了声音,算不上劈头盖脸的质问,可是依旧让紧随着朱由校的那些和朱由校一同出关的骑兵们,脸上出现了不虞。 他们不是为了别的而生气,只是单纯的为着,孙承宗觉得他们是溃逃之后,杀良冒功,希望遮掩丑事的这件事而生气。 要知道,山海关外血战,即便是有着朱由校施计,但是京师军折损过半,仅剩一百三十余人,山海关骑兵出兵三百,虽然他们有着多次和建奴交手的经验在,却也折损了近百人。 豪取的战果,不容玷污,更不容抹去。 说到底,那可是他们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战功! 以六百对一千,以三百余对五百,连续两战,两战皆胜,皆可算全歼来敌! 怎着,莫不是你孙阁老,自恃功高,而且自恃久在辽东,素有威望,就真以为我们都是杀良冒功之辈了? 这如何让这些骑兵们不生气? 他们可不知道如今的辽东,军队里的规矩,已经变了。 更不知道,如今的辽东军中,推行的可是军功爵制,杀敌即可取得所想要的一切荣耀功勋。 他们只知道,军中笑谈之一的武宗皇帝亲征,打的蒙古人不敢肆意大举南下的那一战,在读书人留下的笔墨中。 只有区区数十人的死伤! 如今孙承宗的话,毫无疑问,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第二百零八章 天佑大明,大明万胜! 孙承宗也是着急,完全没有顾及那些大明骑兵的神色,而是一把拉着朱由校的手腕,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陛下,老臣知道,陛下杀敌激励军心,这是好事。” “可是陛下万万不可进行杀良冒功这样的事情。” “曾经的李成梁,就颇爱杀良冒功,偏生李氏一族把守辽东数十年,即便是他们进行了杀良冒功的事情,也没人敢去说些什么。” “可是随着建奴起兵反明,李氏一族随着萨尔浒之战沦为笑柄之后,这些事情,就再次被拿出来说事了。” “此时的辽东,百姓也好,军人也罢,最为忌惮的,就是杀良冒功之事!” 朱由校瞥了一眼孙承宗,浅笑道:“老师大可放心,全是纯种的建奴,都是瓜尔佳氏。” “而且按他们的说法,大概还是苏完瓜尔佳的千骑。” “脑袋都斩了,悬于马后拖拽回的山海关,好在天气寒冷,那些头颅都没什么太大的损伤,若是老师生疑,还可以去城下看看。” “正巧,龟字头那帮人也对如何建京观不拿手,老师身为大明重将,应当能好好教导他们一下。” 听着朱由校的一番话,孙承宗面颊不由抽搐了几下,这什么纯种,不是一般用来形容畜生的么? 咋就被自己的这位皇爷学生,套用在了建奴的身上? 可仔细一想之后,孙承宗满脸错愕的看着朱由校,压低声音说到:“陛下,你可确定是瓜尔佳氏的千骑?” 孙承宗觉得,自己好像越发不了解自己的这位学生了起来。 瓜尔佳氏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孙承宗作为辽东宿将,自是清楚的很,同样,也就是因为清楚瓜尔佳氏到底是什么概念,孙承宗才越发觉得迷惑。 天启帝带着区区六百人出城,带回来了一千五百个瓜尔佳氏战兵的头颅,这怎么想,孙承宗也想不明白。 寻常的建奴就能和好几个明兵打的有来有回,瓜尔佳氏的战兵,更是建奴中的绝对精锐。 六百人杀一千五,全身而退,这事再怎么想,孙承宗也无法去相信。 可偏偏说出这话的,是天启帝。 天子金口玉言,怎么会随意诓骗自己?何况天子甚至还让自己下城去看看那些首级! 想了一会,孙承宗轻轻咳了两声道:“神威将,请带老夫下城墙一看,有一说一,老夫对京观,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秉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想法,孙承宗决定,去亲眼看看那些人头。 孙承宗自恃,自己看到了那些人头,自然就能认出到底是不是建奴了。 只要那些人头都是建奴的,哪怕天启帝杀得只是寻常的建奴,那么他孙承宗也咬咬牙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一千五百颗建奴人头,带来的功绩,带来的那一拨封赏和加官进爵,就足够让山海关为之沸腾。 对军心起到极大鼓舞作用的军功爵制,也只有在有了这些大家都信服的事实证据之后,才能够真正的尘埃落定。 彻底推行实施下去。 这样一来,对之后驰援宁远的战事,也更有帮助。 朱由校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毕竟说到底,什么护龙卫不懂京观的修建之法这些,都是托辞。 只是因为朱由校看出了孙承宗不愿意去相信这一战战果,所以朱由校才给了孙承宗这么一个台阶。 让孙承宗跟自己身后的那些骑兵,能够有一点缓和之机。 果然就如朱由校所料,孙承宗立马就借坡下驴,接了起来。 “来,老师请!” 轻轻一挥手,朱由校搭住了孙承宗的手臂,低声在孙承宗的耳边说道:“老师,朕化名朱福,官职为京师神威将军,从一品。” “还望老师,不要暴露朕的身份,帮衬一下则个。” 孙承宗呵呵一笑,点头道:“老臣知道怎么做,还请陛下放心。” “只是,陛下真杀了一千五百个瓜尔佳战兵?” “如若是的话,那山海关必须早做准备,建奴必定疯狂报复。” 听着孙承宗的话,朱由校轻轻一笑,心中知道孙承宗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一战的战功。 说到底,这一战,搁在任何一个久在辽东的将领身上,他们都会不愿意去相信。 哪怕是回来的路上,曹文诏也一直在喜滋滋的说,在辽东打了这么多年仗,第一次打的这么爽,这么痛快。 虽然战损良多,可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身在辽东,就是把脑袋挂在了裤腰带上,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谁又没见过生老病死,生死离别? 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在当时悲伤过也就罢了,此时还有什么好悲伤的。 “老师,看到人头之后,你就知道朕所说的到底如何了,而且,朕,还吩咐了下去,让他们收敛军旗,兵甲。” “不过大家伙都是粗人,也不懂建奴文字,想必老师慧眼识文,定能认出来。” 一听朱由校这话,孙承宗就觉得心头大石落了地。 甭管杀得到底是不是瓜尔佳氏的建奴,只要有旗帜,有军甲,有首级。 那谁还敢不认这些? 哪怕是闹到朝堂,孙承宗也不担心朝堂上的腌臜事! 要是以前,魏忠贤把持朝纲,东林党暗怀鬼胎。 没准孙承宗还要担心一下,阉党和东林党,会不会只顾着他们的明争暗斗,将这点功绩给丢到九霄云外,拖上一两年才给结果。 可如今,魏忠贤的顶头上司,能够一言决断魏忠贤生死的天启帝亲临前线。 这些功绩,都是魏忠贤没法去篡改抹去的。 至于东林,想想东林六君子吧,如果东林现在还有人正面冒出来和魏忠贤继续刚,魏忠贤那老太监,是绝对不会吝啬手中屠刀的。 更别说孙承宗打从听到朱由校化名朱福,领从一品神威将之后,就算是看明白想明白了一个事情。 天启帝,这明摆着就是奔着武宗皇帝去的! 有着武宗皇帝这个前车之鉴在,天启帝又怎会将好不容易才拿在手中的军权放下? 甚至于孙承宗都在幻想,万一天启帝的目标,不是武宗皇帝,而是成祖、太祖那样的人杰呢? 那么,大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二人方才走到城门,孙承宗的双眼,就直勾勾的盯着一个被黄得功拽着金钱鼠尾辫的脑袋瓜。 “这……这不是……费英东那贼子的儿子,瓜尔佳托辉么?” “他也毙命了?” “天佑大明!大明万胜!” 第二百零九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孙承宗光说一个托辉,没准朱由校还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可费英东这三个字,朱由校只能表示,那可是如雷贯耳! 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更是在很多时候,被排在后金开国重臣之首!出身建州苏完,被世人称之为万人敌,更可开十余石的强弓。 如今瓜尔佳·费英东虽然已死,可是苏完瓜尔佳的子孙后代,却依旧在为建奴的事业发光发热,其中比较出挑的,朱由校有记忆的除了康麻子弄死的鳌拜之外,还有一人。 瓜尔佳·图赖! 参加过大凌河之战、松锦之战、山海关之战,一片石大战中,击败过李自成的大将,和多铎一起攻陷了潼关,擒获南明弘光、隆武两个皇帝。 身为清国开国功臣,后来追封一等雄勇公图赖的兄弟,虽然这个托辉,朱由校没什么记忆,但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小虾米! 这一战,居然不声不响的,就弄死了这么一位建奴大佬的儿子,朱由校不由出现了一抹喜意,这完全是开门红啊! 朱由校当然不知道,他完全不以为意,只觉得是条大鱼的这个托辉,在原本的历史上,曾经担任过建奴的从二品散秩大臣,当过皇太极的侍卫长,也当过顺治的侍卫长。 可是看着那颗眼中充斥着不敢相信的头颅,朱由校又琢磨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朱由校琢磨出什么来,孙承宗又提溜着一个金钱鼠尾辫乐滋滋的跑到了朱由校的面前,看着朱由校挤眉弄眼道:“神威将,你是不是捅了费英东的老窝了?” “这家伙,是费英东的侄子,费英东七弟朗格的儿子颜岱!” 看着孙承宗提着的这个脑袋,朱由校挠了挠下巴,因为这个脑袋,朱由校看着有点眼熟。 特别是那满脸的大胡子! “哦,老师,我想起来了,这个大胡子当时是俘虏,本将问他们这些俘虏,有没有会汉话的人那会,这大胡子当场就跳出来辱骂本将,本将随手一剑,就砍下了这颗头颅。” “当时只是捉摸着,这是苏完瓜尔佳的骑兵,是一条大鱼,可是没想到居然能是费英东那老狗的子侄。” “不过,宰了费英东那老狗的子侄,想必努尔哈赤,会疯吧?” “那可是他钦定的第一功臣的子侄后代!” 孙承宗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此时孙承宗心中的疑虑尽去,对朱由校此战的斩获,也充分的信任了起来。 虽然说心中还有着怀疑,想知道天启帝是如何做到的,可是在此时,孙承宗也觉得不合适问天启帝这些。 毕竟,解答天启帝的疑问,才是第一要务。 “将军所思,正是应当,只要这托辉和颜岱的死讯传到努尔哈赤那里,努尔哈赤定然震怒,整个苏完瓜尔佳,也会陷入彻底疯狂当中。” “将军或许不知,老夫身居辽东,遍阅辽东文献记载,才知道苏完部,是在万历十六年才率部投奔的建奴。” “迄今已有三十七年了!” “而在这三十七年中,苏完瓜尔佳氏以当初的区区五百户,到现在成为了建奴中除了努尔哈赤的爱新觉罗氏之外,当之无愧的第一重族。” “将军可以想象一下,苏完瓜尔佳氏,有多受努尔哈赤的信重,赏赐,奴隶,人口,少了一样,苏完瓜尔佳,也没法发展成现在这样。” “这样一个大部的嫡系千骑,被将军建作京观,努尔哈赤想不疯,都不行!”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老夫久居辽东,知道努尔哈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凶悍残厉,不择手段,但是同样的,努尔哈赤对于那些和他一同创立了建奴如今基业的人,都是有着情分的。” “如今的努尔哈赤已经六十几岁了,人老念旧之下,饶是他身为一代雄主,却也会出现兔死狐悲之慨。” “山海关内,整军即可,努尔哈赤必然会亲领大军,前来叩关!” 朱由校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此战功绩,全数按照朕拟定的军功爵制封赏下去,一应实际钱粮军资,后日便可抵达山海关。” “此时正乃老师立威之时,朕,再为老师送上一道助攻。” “兵者,诡道也,老师可于今日,命军中精通建奴语言的人手,穿着建奴盔甲入大狱,佯装劫狱,从大牢里那些高第的宾客口中,打探一下建奴内部的消息。” “而朕送给老师的助攻,就是这一批建奴宾客的性命!建奴擅长用间,可是咱们汉人,才是用间的老祖宗!” “朕相信,老师可以利用这些人,达成一定的战略计划,同样,也可以通过这些人,将许真许假的消息,散入建奴后方!” “利用这个助攻,老师可立什么样的功勋,指日可待。” “而眼下,朕以神威将身份立京观,神威将为从二品,老师自无可赏,朕自愿将功劳换做财物,破格提拔这一次随朕出关杀敌的士卒,生者爵进一级,亡者抚恤,亦提高一级!” “老师意下如何?” 孙承宗打了个哈哈,看着一脸正经的朱由校,点头道:“老臣知道如何做。” “不过陛下,您真的要彻底收拢军中大权于手?” “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孙承宗毕竟是朱由校的老师,虽然没教上几天,可是孙承宗却也一直秉持师生之道的礼仪,将朱由校视作弟子,自然也会关心朱由校的日后。 即便是朱由校身为天子,身为九五之尊。 可大明的天子,哪是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宋朝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导致宋朝积弱,面对辽金蒙古,都只能卑躬屈膝。 大明土木堡之变后,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论调再起,天子的权柄,一日比一日要式微。 宪宗,孝宗,武宗,世宗,穆宗,神宗,光宗,到如今的天启皇帝,每一位皇帝,似乎都活的极为肆意妄为。 可是说真的,大明这些皇帝,又有哪一个正儿八经的,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宪宗建立西厂,为何又要废除西厂? 孝宗皇帝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皇帝,被誉为三代以下,称贤主者,汉文帝、宋仁宗与我明之孝宗皇帝。然而三十六岁英年早逝,让叛逆期的武宗皇帝匆匆上位。 武宗皇帝碰了兵权,触动了文臣集团的底线,于是落水病死。 世宗皇帝活得不自在,干脆不理朝政,安心炼丹。 穆宗有了中兴之象,结果死于媚药。 神宗老实本分,在张居正死后,隐身幕后,出现了万历怠政的局面,却三场大战打的天下皆恐,最终萨尔浒之战战败,成就了努尔哈赤威名,自己也郁郁而终。 光宗皇帝则也是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红丸大案至今依旧存疑。 孙承宗自然清楚,天启帝如今选择的这条路,会触碰到多少人的底线,会面临多严峻的局面。 看着孙承宗严肃的表情,朱由校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轻轻的在孙承宗的耳边呢喃了一句。 一言既出,朱由校背着双手,朝着一旁正在清点建奴盔甲的一个山海关骑兵大步走去。 徒留着孙承宗提着一个金钱鼠尾辫的建奴脑袋,愣在了原地。 “老师,朕知道,然而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句孟子留下来的名言,经由朱由校的口中说出,声音虽小,却让儒家出身的孙承宗,只觉得震耳欲聋! 浑身战栗! 第二百一十章 这样更好。 虽千万人吾往矣啊…… 孙承宗看着和士兵们亲密交谈的天启帝,心中怅然若失。 似乎自己曾经前来辽东那会,也是这般念头,这般想法。 明明直接是东林党人中,备受看好的下一代领头羊,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远赴辽东,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明明是儒家出身,却在边界练兵,期待着可以收复失地。 那会的自己,大概也是抱着拳拳爱国之心,抱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念头,前来辽东的吧。 可是为什么久居辽东之后,自己就变得失了当年意气了呢? 即便也曾经有想过,率军出关,寻找建奴主力一决胜负,可是难道机会,真的就只有那一次么? 孙承宗扪心自问,机会,并不只有那一次。 甚至辽东军民的求战之心,也是在他一次次拒绝出兵的要求之后,才开始涣散起来的。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孙承宗前脚被调走,后脚偌大辽东,就几乎全面服从了高第的军令,撤回了山海关。 而这件事,成为了孙承宗自我怀疑的起点。 在这段时间里,孙承宗一直都在反复思考,为何自己离开辽东之后,辽东大权的转移,交接,会那么的顺利。 顺利到关宁锦这道辽东军民万众一心修筑的防线,能够轻易被大军放弃。 百姓流离失所,在雪地中迁徙。 而自己训练的那十一万大军,居然只有万余人留在了宁远,和袁崇焕当了辽东的钉子户。 别的,居然全部都龟缩回了关内。 这还谈何保家卫国,守土开疆? 孙承宗怀疑,自己练出来的这些兵,虽然战斗力不错,但是忠君报国之心,建功立业之心,却有了明显的不足。 甚至就连自己视为左膀右臂的王世钦、尤世禄他们,都折回了山海关。 而天启帝那低声说出的孟子名言,让孙承宗觉得,自己也的确该抖擞精神了。 至少,天启帝是想要干出一番事情来的。 至少,大明,还没有彻底失去一战之力! 乍一眼,孙承宗瞥到了朱由校后腰别着的一柄短杆火铳,突然皱起了眉来。 双目扫视这无数瞪圆双眼的人头,孙承宗恍然大悟。 很明显的,有着很多颗人头的眉心上,都有着一个弹孔。 联想到天启帝那只神出鬼没的卫队身上,都配有一长一短两杆火铳,孙承宗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 难道说,天启帝已经有了法子,可以改善火器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下发挥不了效用的这个问题? “将军,莫非京师中,已经有了可在寒冬下发挥效用的火药火器么?” 听着身后孙承宗的话,朱由校转过身来说道:“没错,新一轮的火器革新,已经在京师中展开了。” “我记得没错的话,老师的麾下,应当有一员大将名为孙元化,可对么?” “本将记得,他是徐光启的弟子,老师你引荐的兵部司务来着。” “为何此次没有在山海关中,见到他人?” 孙承宗面色一苦,愁眉苦脸的说到:“孙大炮那家伙,现在在宁远,和袁崇焕满桂他们一同守宁远呢!” “若是他在山海关,没准老夫也能心安不少,毕竟孙大炮那家伙,算得上是大明火炮使用第一人。” “整个大明,虽然说皮岛毛文龙的手下还有着几个玩火炮玩的不错的家伙,可是比起孙大炮,还是差上了不少。” “虽说孙大炮总爱传那个什么西洋耶稣会,可是孙大炮毕竟能力还是有的。” 孙承宗一番解释,朱由校才恍然大悟。 原来袁崇焕所在的宁远,之所以有着勇气,将整个辽东的火炮全部搬到宁远城去,是因为有着孙元化这个被孙承宗叫做孙大炮的人在。 孙元化此人,在原本的历史上,将一手火炮玩的出神入化,甚至在己巳之变,皇太极大军兵临北京城的那个时间里,创下过亲自把守的八城无一陷落,稳如泰山的事迹。 这样一个人随着袁崇焕守着宁远,加上还有一个能打敢拼的满桂,基本就是凑成了宁远城现在的班底。 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心中稍稍安稳了一点。 虽说原本历史上的袁崇焕守宁远没出问题,甚至还打出了个宁远大捷。 可是那个时代,努尔哈赤也没有遇上苏完瓜尔佳一死死一对嫡系这样的事情不是? 随着蝴蝶翅膀的扇动,整个历史事件的走向,已然是改变了。 不过在听到孙元化也在宁远之后,朱由校对宁远城的安危,也就稍稍放心了一点,毕竟袁崇焕虽然爱吹牛,但是自身的能力还是有的,而孙元化会玩大炮,满桂勇武可嘉,还有着一万多的士卒和一座坚城宁远。 这么个阵容,哪怕努尔哈赤再凶悍,也没法说短时间内就给宁远城啃下来。 看着关外的大雪,朱由校突然拍了拍孙承宗的肩膀,低声道:“老师,在封赏过后,点山海关内一万精锐,骑步各半,带好沿途除雪铺路的工具,本将星夜兼程,率军驰援宁远。” “大雪泥泞,建奴的脚程快不了,我们的脚程,也快不了。” “虽然此次努尔哈赤很可能在愤怒之下彻底疯狂,绕过舍弃宁远城,直扑山海关,但是山海关内有老师坐镇,本将亦可心安。” “本将此去,若是沿途上遇上了彻底疯狂的建奴,万余人马可退回山海关。” “若是能够成功抵达宁远,宁远多出一万生力军,不论是出城和山海关前后夹击努尔哈赤,还是守城防守反击,皆可!” “如果努尔哈赤依旧要铁了心围攻宁远城,彻底拿下关外,本将这一万人马,就可作为宁远城袁崇焕的援军,和袁崇焕通力合作。” “老师,你觉得如何?” 孙承宗皱着眉头,看着朱由校,摇了摇头说道:“将军,驰援宁远之事,还是交由老夫,将军自领大军,坐镇山海,为老夫掠阵即可。” “沿途除雪开路,老夫擅长得很,定可让将军,来去自如。” “毕竟说到底,将军和袁崇焕等人并不熟,隔得远了,袁崇焕也认不出来将军,很可能,没法进宁远城。” “还是老夫亲自去,这样更好。” 第二百一十一章 川军入京,四等男子伯侯公! 孙承宗所思所虑,朱由校当然知道。 什么和袁崇焕相熟,什么宁远守军不认识自己,这些朱由校都清楚是空话套话。 归根结底,还是孙承宗担心自己这个皇帝会出问题。 会陷入危险之中。 这是孙承宗的关心,朱由校能够理解,但是朱由校却无法去接受。 因为朱由校之所以要亲临前线,为的就是要尽收军心。 此时机会已经来了,朱由校造势,也造的差不多了。 在以战功封赏之后,全军军心战心最盛的时候,朱由校这个创下了六百斩千五奇迹的将军,再次带上人马出关。 这样才能够在最大的情况下调度起大明军队的积极性。 才能让朱由校,达成心中计划。 朱由校的计划,从一开始可就是将自己塑造成大明军神,一举聚拢整个大明的军队在自己手中,从而进行武装斗争,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纲领贯彻到底。 而毫无疑问的,如果这一战,真的是孙承宗顶上去了,那么不论宁远之战获得了多么大的斩获,多么大的功劳,在史书上的记载,顶天了也就提一句帝化名福,统军破敌,辽东经略孙承宗,宁远一战首功,克敌斩将夺旗! 这可就和朱由校的初衷相背离了。 更别提全国的军队掌握在自己手里,和掌握在其它人手里,本就是两个概念。 看着孙承宗,朱由校满脸坚毅道:“老师,还是本将亲自去,山海关可少本将,不可少老师。” “居中调度,粮草补给,皆需德高望重之人才可无忧。” “袁可立即将出海,尤世禄王世钦等人作战得利,治理无方,不可将这些事情交于他们。” “更何况,比起本将有过一面之缘的满桂和袁崇焕,山海关诸将,又有几个是本将熟稔的?” “所以本将心意已决,驰援宁远,舍我其谁?” 孙承宗愣了一会,嘴唇扇动,欲语还休。 一声长叹后,孙承宗点了点头道:“既然将军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么老夫,也就不阻拦了,然而战场形势多变,将军万金之躯,切不可轻易犯险。” “老夫听曹蛮子说,将军一身武艺,惊世骇俗,甚至远超曹蛮子,所以老夫拜托将军一件事。” “若事不可为,将军的一切,以保全自身为首要任务。” “大明,再也无法承受一次萨尔浒,一次土木堡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着孙承宗爽朗笑道:“老师,大可放心。” 山海关内大封功臣,虽然京师输送的财宝军资,还没有抵达山海关,可是之前查抄的高第府邸里的金银财宝,就足够让孙承宗大封这一次随朱由校出征得回的这三百余士卒了。 黄得功顺理成章的捞了个参将,曹文诏也从游击,擢升了个总兵。 而比起军职,更动人心的,是他们都有了爵位在身! 朱由校的划分很简单粗暴。 男子伯侯公,各分四等。 这次出征后的那三百余人中,爵位最低的都成了二等男爵! 爵位最高的,不是曹文诏,而是曹变蛟。 两次冲锋,一次突围,曹变蛟手刃七十余人,更是亲手擒拿了大胡子。 得爵一等子! 就差一步,即可踏入伯爵的爵位。 这一波封赏进爵,可是当着整个山海关中将士军民的面进行的。 而主持者,就是在辽东素有威望的孙承宗! 朱由校更是推波助澜了一发,让孙承宗一口气推出了三千张空白填名的封赏圣旨,每一份,都写好了封赏何等财务,加何等爵位。 其中空白的地方,也不过就是财物数量和名字落款这些地方了。 其余的用玺,法制,格式,一应俱全。 都是北京城里的老魏太监连夜加班加点亲手写成! 这一出大戏唱完,孙承宗提出朱由校这个神威将要领一万骑出关,驰援宁远的时候,整个山海关热闹的如同是过年了一般。 整个关城,为之沸腾,除了已有的军户之外,甚至还有不少的良家子,选择了投军! 尤世禄更是二话不说第一个主动申请,要和天启帝出关驰援宁远的人。 大雪洋洋洒洒,区区二百里地,平日里在群情激奋的状态下,两三天路程的辽西走廊,在这寒冬之下,硬生生的将朱由校带领的大军拖了整整九天。 而就在朱由校率领大军,抵达了宁远城外的一座土山上时,京师里的朱由检,也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传奇女将,秦良玉。 “老身,见过信王殿下。” “见过魏公公。” “见过英国公。” “老身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还请见谅!” 听着面前这个老妪中气十足的声音,朱由检就满意的点起了头来。 秦良玉此时已经五十一岁了,自幼练武,饱经沙场的秦良玉,自然老的比宫中,比北京城里不少养尊处优的同龄人要显老。 朱由检会认为是一个老妪,也并没有问题。 在城楼上远远的看到这一条如同黑龙下山一般的川军行进的时候,朱由检其实就已然安心了不少。 十二月的北京城,温度极低,大雪,也同样淹没了行人的小腿。 而浩浩荡荡自西南杀到京城补给的这支川军,却是穿着单薄的单衣,扛着武器,如同铁人一般,走到了京师中。 无一人掉队,更无一人当了逃兵。 反而是唱着豪迈的战歌,踏着大步,精气神满满的,入了京师! 从这一点上,朱由检就能够看出,这偌大川军的行动力,到底有多可怕。 作为监国王爷,朱由检自然知道分寸,自然知道,自己怎么做,才不算是僭越。 毕竟,天子还在,他一个王爷搁那收买军心,算是什么道理? 所以朱由检老老实实的在城内迎接了大军,而没有出城迎接。 可即便是在经过天启帝大刀的京营中接见这些川军。 朱由检却也依旧觉得,浑身不自在,浑身难受。 甚至带上来了好几个大汉将军撑着场面,朱由检也依旧觉得,没有什么安全感。 毕竟半个多月的风餐露宿,从山中杀出来的川军,此时表现得,实在是过于凶狠了点。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刺王杀驾! 这些撑场面的大汉将军没法给朱由检什么安全感,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大汉将军听起来威风凛凛,气势堂堂,可是实际上却都和一帮弱鸡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即便是他们都是隶属于锦衣卫衙门,可是大汉将军讲究的是要帅,要高大威猛,而不是能打。 折合后世打个比方的话,大汉将军类似于寻常的健身房壮汉,块头大,但是没有经历过系统化的力量及技术训练,绝对干不过刀头舔血的精壮士兵。 毕竟他们顶天了只是门脸,只是仪仗队,看着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实际上战斗力却极为堪忧。 所以在此时,直面杀气腾腾风尘仆仆的川军时,朱由检身为监国王爷,还没被川军的军势吓到,而那些大汉将军,反倒是一个个的汗毛倒竖,冷汗直流。 秦良玉看着朱由检这个监国王爷的神色,挑了挑眉,再次出声道:“信王殿下,不知,陛下何在?” “难道陛下此时,已经前往辽东了么?” 诡异的气氛,被秦良玉这一口开腔给打破,然而朱由检却没有发现,他身后的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相视一眼,互相小小的摇了摇头。 清了清嗓子,朱由检脸上堆砌起了笑意,看着秦良玉笑道:“秦将军远道而来,前去驰援辽东战事,拳拳报国之心,想必皇兄见到了秦将军,一定会无比高兴。” “如今,且让本王来为秦将军,接风洗尘吧!” 就在朱由检话音刚落那一瞬,秦良玉狭长的双眼,就眯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名唤危险的光芒,弓身拔剑,大步向前。 朱由检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秦良玉推到了一边,下一秒,一个全身穿着平常百姓服装的中年汉子,手执一杆大铁棒,重重的砸在了朱由检之前所站的位置上。 “狗皇帝,纳命来!” 听着这响彻永定门的怒吼,朱由检小脸煞白,下意识的就呼喊了出来:“本王乃是信王,不是皇兄!” 然而伴随着朱由检的这番话的说出口,张维贤和魏忠贤的眼中,各自出现了一抹难以言说的失望之色。 天启帝离京之前,曾经说过,让他们看着点朱由检这个信王,让他们从多方面多维度多方向,去观察一下朱由检的心性,品行。 毕竟在朱由校的心中,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虽然在原本的历史上自挂了歪脖子树,可是同样的,在原本历史上,那个原主身死,风雨飘摇还屋漏偏生逢夜雨的大明朝廷,硬生生被那个瘦小的肩膀,扛了十七年。 甚至到了最后,在自挂歪脖子树之前,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还是一心向着百姓,想明白了误国的到底是何人,在自己的袍子上写下了:“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这样的绝笔。 朱由校当然不介意,让原本历史上如此悲壮,将天子守国门这一组训恪守到最后的大明正统皇帝,在这一世,可以实现他的理想,实现他的抱负。 而朱由检的抱负,朱由检的理想,天启帝很明白,那就是匡扶大明,让大明中兴! 虽然成就不了大明的中兴之主,但是朱由校也乐意见到朱由检这个便宜弟弟,为大明的中兴,添上一把薪火。 大明的盛世,朱由校容得下一个朱由检,当那盛世的王爷!当那盛世的,实权王爷! 而朱由校既然留下了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坐镇京师,自然是因为信的来这两人,加上这两人都可说一句位高权重,都可说一句人精。 朱由校自然就将考较朱由检的任务,交给了他们二人。 然而,今日朱由检的表现,却毫无疑问的拉低了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对他的评价,这面对刺客时,脱口而出的否认身份一事,足以证明朱由检这个监国王爷,在教育一事上的缺失。 担当,作为王爷,作为监国者,作为皇室宗亲的担当,根本没有体现出来。 要说刺杀王驾,魏忠贤可是亲眼见过天启帝面对刺客之时的表现。 当初在西苑之时,天启帝面对石匠中突然杀出的刺客,干净利落的以一手堪比妖法的分筋错骨之技,将那个刺客变成了一滩有呼吸,有思维,却全身骨骼分离的肉泥。 而朱由检这个信王殿下,明明身负一身不俗的武艺,却在面对刺客的时候失了方寸,甚至下意识的,还惊慌失措的惊呼了出来。 甚至要不是因为知道朱由检有着一身武艺,魏忠贤那等得到秦良玉出剑,以魏忠贤天下第二人的反应速度和身手,第一时间就会护卫住朱由检。 可是朱由检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他不该露怯! 一旦露怯了,不仅仅是他朱由检一人丢脸,更是整个大明,整个皇室朱家,都在川军的面前,丢了脸! 这让魏忠贤和张维贤这两已经和大明绑在了一起的人,如何能对朱由检评价高起来? “铮!” 一声剑鸣响起,永定门外,响起了川军的阵阵呼和声。 秦良玉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可是身为一个女将,能够让川军为之折服,自然本身的武力值这一块也不会多拉胯。 面对一个寻常的刺客,秦良玉自然能够做到一剑瞬息斩之。 伴随利刃破空之声,刺客的一颗大好头颅骤然飞上了天,随着无头身躯轰然倒地,那杆铁棒,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王爷受惊了!” 没等秦良玉下一步动作,魏忠贤身如鬼魅,瞬息间就出现在了朱由检的身侧,扶住了朱由检的身子。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同时,也闪过了一抹懊恼。 懊恼自己,为何会出现这般丢人的表现。 可是下一瞬,朱由检却抓紧了魏忠贤的袖口,低声说道:“魏公公,难道之前皇兄,也如同本王一样,会受到刺客刺杀么?” “皇兄,是如何处理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 魏忠贤眼中划过一抹阴鸷,冷然道:“换做是陛下面对刺客,老奴也好,还是秦将军也罢,都不会有出手的机会。” 听着魏忠贤这句话,秦良玉皱眉道:“莫非陛下躲不过这刺客的一击?” “以老身的记忆,数年前见到的陛下,明明还是有着一副不错体魄的才对。” 魏老太监瞥了瞥四周,看着近在咫尺的秦良玉和朱由检,没好气的低声说道:“咱家和秦将军都没机会出手,陛下就先拍死刺客了!” “昔日在西苑,陛下召集京中大匠,其中有一人被贼子利用,刺杀陛下。” “陛下瞬息间,就解决了刺客。” “先不说陛下了,就说信王殿下,你也身负一身不俗的武艺,为何面对刺客之时,会选择惊慌失措,而不是拔剑直刺?” 被魏忠贤这么一问,朱由检才恍然大悟似的看向了自己腰间的配件,面色一尬,支支吾吾道:“本王……本王初次遇刺,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秦良玉也及时解围的说道:“始皇帝昔日面对荆轲的时候,也有过绕柱走的窘境,魏公公不要太过苛责信王殿下,毕竟信王殿下如今,年岁尚小。” 秦良玉毕竟是女性,还是有着好几个孩子孙儿的女性,自然对于朱由检这个少年王爷的包容度更高。 说到底,秦良玉也没有接到天启皇帝让她考核朱由检的任务,所以她的出声,也只能说是秦良玉的凭心而论。 朱由检立马借坡下驴,连连点头道:“没错,本王只是犯了人都会犯的错误,以后有了提防有了准备,本王定然不会再犯。” 然而朱由检却没有想到,他这个借坡下驴的反应,让魏忠贤和张维贤对他的评价,一低再低。 身为大明的皇子,大明的王爷,朱由检的表现,真的太掉价了。 不仅仅没有担当,而且居然还会推卸责任! 甚至就在朱由检说出那句推卸责任,下次一定的话之后,跟随朱由检一同来到城门外迎接秦良玉川军的王承恩,都忍不住在内心中叹了口气。 自己的这个主子,表现得实在堪称一句难以入目。 身后就是大汉将军,面前就是川军,左侧是英国公张维贤,右侧是东厂都督魏忠贤,在这样的情形下,信王朱由检居然被一个围观百姓中突然蹦出来的刺客,给吓到了! 这种表现若是在私底下也就罢了,偏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仅仅有着川军,更有着无数因为川军入城而围观过来的百姓! 信王朱由校这一波,直接威信全部扫地! 还如何监国?还如何镇压朝野内外?! 一直作壁上观的张维贤也清楚了,在这个时候继续让魏忠贤说话,已经不那么合适了,毕竟谁都知道,魏忠贤可是天启皇帝的亲信,亲近之人。 任由魏忠贤去说,去将朱由检和朱由校这个天启皇帝做对比的话,没准已然信心受挫的朱由校,就会陷入自我怀疑的循环当中。 谁让迄今为止的表现来看,朱由检和朱由校这两兄弟之间差距,着实有那么一点大呢? 虽然对朱由检的评价低了,但是没法子,朱由检作为天启皇帝亲自任命的监国王爷,张维贤还是只能咬着牙去好好教导。 看着朱由检,张维贤微笑道:“秦将军舟车劳顿,不妨先带着大军入京营休整一番。” “陛下离京之前,将京营大营之所在,迁徙到永定门后,就是为了向世人彰显大明之勇武。” “可这也同样,能够让大明的将士,入京之后立即就能得到修整的机会。” 瞥了一眼被魏忠贤搀扶着,却仍旧脸上发白的朱由检,张维贤心中暗自叹气,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秦将军所说没错,信王殿下年岁尚小,故而遇上这种突发情况,自是不知如何应对。” “有失方寸,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见到了秦将军,老夫也是大为欢欣,也的确失察在先,光顾着与民同乐,一同迎接大军归城。” “却没注意排查刺客暗探。” “细论下去,负责稽查京师的老夫,也有罪在身!” “好在都没出事,也就让这事儿过去吧!” “秦将军,请!” 虽然不屑朱由检的怯懦表现,可是张维贤终究还是给罪责揽到了自己的头上。 不过这也是魏、张二人对朱由检的了解不深而导致的。 虽然朱由检看起来勤奋努力好学,而且有威仪,可是原本历史上朱由检干的那些事儿,就足以证明朱由检是个喜欢且容易打退堂鼓的性格。 更遑论朱由检还喜欢推卸责任。 虽说原本历史上的崇祯,哪怕是到了死,都还心念百姓。 可是也别忘了,崇祯在自挂东北枝之前,可是恶狠狠的多次诅咒诸臣误朕这种话的。 说到底如果不是崇祯自己耳根子软,喜欢变调打退堂鼓,而且喜欢听信那些水太凉们的话,自以为执掌天下,实则被当做玩物的话。 他又怎会自挂东北枝? 一十三年围剿李自成,先用杨鹤,后用洪承畴,再用曹文诏,再用陈奇瑜,复用洪承畴,再用卢象升,再用杨嗣昌,再用熊文灿,又用杨嗣昌,这其中除熊文灿外,其他都表现出了出色的能力。 然而这一十三年的围剿中,就因为崇祯自己的问题,不断换帅,最终导致功亏一篑。 李自成吃着火锅唱着歌,就把大军带进了京师。 这样一个人,是没法真正交托重任的。 这也是为何朱由校乐意给朱由检实权的原因,因为朱由校很确定,朱由检这个便宜弟弟,即便是得了实权,却在他的天性之下,注定没什么大作为。 顶天了也就是个明末的中老年袁绍罢了。 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生,见小利而忘命。 这些话语,用在崇祯的身上,还真就没问题! 秦良玉初来乍到,也不清楚京师中到底是什么局势,听着张维贤的话点了点头,手臂一挥道:“儿郎们,入京!” 看着川军整齐有序的走入京营,张维贤拍了拍魏忠贤肩膀道:“魏公公,今日见川军,老夫才确信,这川军,必然是辽东战场上,不可或缺的一环!” “昔日岳王爷曾说过,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这样的时代,你说,我们看得到么?” 魏忠贤耸了耸肩膀道:“咱家哪知道?但是咱家听陛下说过一句话,有能力的文官,在底线内贪,陛下可以接受。” “会带兵打仗的人,那他怕死,也可以说成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咱家,深以为然,新城侯,您说,是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穷则分割击破,富则聚而歼之 朱由校作为一个穿越者,看待很多事情的看法,自然和这个非黑即白世界观大行其道的时代有着极大的差异。 不论是魏忠贤还是张维贤,他们作为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的是非观和世界观,和朱由校阐述灌输的,毫无疑问是大相径庭的。 可是奈何朱由校是皇帝,他的话,就是金口玉言,魏忠贤和张维贤都清楚如今的皇帝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极为主观,极为独立,他们自然不会蠢到去想着改变天启帝的想法? 而且,身居高位,这二人也不是什么腐儒出身,思想观念转变起来,也远比寻常的文人要简单的多。 虽然固有念头一时半会改不掉,可是至少,他们不会那么坚持的当一个卫道者。 听着魏忠贤的话,张维贤陷入了沉默。 联想到天启帝亲征之前京师中发生的事情,张维贤只觉得自己,恍然大悟。 难怪天启帝重新站在台前之后,没有像他的祖辈一般,大刀阔斧的在京师中大杀四方,以血腥镇压,将那些贪腐的官僚贵族全部干掉。 反而是拉拢一批,打压一批。 就比如说,杀了恶名昭彰的田尔耕,留下了曾经为虎作伥的许显纯。 其中缘由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田尔耕让天启帝觉得不愉,可是张维贤此时一想,就觉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田尔耕身居锦衣卫都督,一切恶事,都是他背负最多的骂名,而许显纯虽然说才是那个实际上干坏事的人,可是这同样的也让许显纯的能力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彰显。 酷吏,历朝历代都是需要的,毫无疑问,在如今的大明,天启帝之所以留下许显纯,就是想要依靠许显纯这柄屠刀去威慑宵小。 毕竟天启帝身为皇帝,不可能凡事都亲力亲为。 特别是那些杀伐之事,杀戮朝中大臣这样的事情,天启帝又怎可能让自己去沾上这些? 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张维贤快步跟上了川军们的脚步,进入了京营的营帐之中。 美酒佳肴自是必不可少,然而看着魏忠贤带着一帮子太监在那殷勤的端上一桌桌美酒美食,秦良玉细长的眼睛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急躁。 进入京营的时间里,秦良玉已经从朱由检三人那里,得知了天启帝早已出京,更是只带了区区数千人亲征。 曾经驰援过辽东,甚至有亲人身死辽东的秦良玉当然着急。 昔年所见的少年天子,虽然英姿勃发历历在目,可是秦良玉也不觉得那个小皇帝,能够在这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那个小皇帝就能从一个寻常少年,变成一个可以挥斥方遒的英武天子。 想到这里,秦良玉又瞥了一眼坐在最高位的信王朱由检,不由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哪怕是陛下再如何,也总比这位信王殿下要强啊!希望老身还能赶得及,希望辽东战事,还未曾结束吧。” 秦良玉一开始本以为这一战,天启帝抽调川军驰援辽东,是协同京营大军作战,所以秦良玉做好的准备,是川军打打辅助,在天启帝面前露脸就行了。 大军行进,特别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自然是不会太快。 而且十余万大军在天子的亲自统帅下前往辽东,更是带上了袁可立这个能在辽东说得上话的大臣。 如果说天启帝亲征,带上的是魏忠贤,没准这一趟秦良玉就打算呆京城效仿当初的于少保,来一波京师防卫战的准备。 毕竟当初的堡宗可不就是在大太监王振的唆使下,才仓促间组织了大军,御驾亲征,葬送了整个大明开国以来的最后一波精锐大军,让整个大明的武德从开国时的充沛到爆表,直接降到了低谷。 如果天启帝的御驾亲征,也是贸贸然之下,被一个大太监怂恿的,那么整个大明,又有哪个武将不会下意识想到二百年前的土木堡? 不过在私底下,从魏忠贤口中得知了天启帝的一系列计划之后,秦良玉对天启帝最后的忧虑,也只是天启帝带的人马实在是太少了。 三千人,在辽东那个修罗战场上,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建奴战斗力多强?当初亲自在辽东打过仗的秦良玉,可是有着发言权的。 当初的浑河血战中,以白杆兵和戚家军为主的明军,以万余硬刚了建奴数万,打的建奴死伤惨重,可是那一战的代价是那四千余的白杆兵近乎丧失殆尽,戚家军最后的薪火熄灭。 逃出生天的,不过区区数百人! 这四千余的白杆兵,可都是秦良玉训练出来的子弟儿郎! 所以秦良玉很清楚,建奴大军,绝非什么等闲寻常的士卒。 当初的白杆兵,可是穿着铁甲加厚棉甲的双重复合甲,以川军惯用的铁环长杆武器对敌建奴的重步兵。 同样悍不畏死的两方人马交战,若非是川兵人少,没准浑河血战的结局就会改写。 甚至就算是袁应泰出兵支援,浑河血战也不会让努尔哈赤笑到最后。 可惜了历史没有如果,每每想到昔日的浑河血战,四千子弟儿郎丧命,秦良玉就觉得心如刀绞。 而如今,天启帝居然只带了三千人就驰援辽东。 此次辽东面对的对手,是再度倾巢而出,甚至规模远超天启元年那会的建奴大军! 这局面,由不得秦良玉不去忧虑,毕竟在秦良玉看来,昔日友好亲切接待过她,而且加封她诰命夫人,让她以女人身份光明正大领军,更是要求文武百官不可轻视她的那位小皇帝,比如今监国的王爷,强了太多! 越想,秦良玉面上的忧虑之色就越浓郁。 张维贤看着秦良玉的这副表情,主动的坐到了秦良玉身边,将一杯酒举向秦良玉说道:“秦将军,老夫,敬秦将军一杯!” “敬川军不灭之军魂,敬秦将军亲自自川中,不远万里驰援辽东!” 秦良玉举起面前的酒壶,瞥了一眼张维贤,低声道:“英……新城侯,当初老身来京师的时候,你还是国公爷,现在怎么就成侯爷了?” 听着秦良玉的话,张维贤苦笑了一下,解释了自己从国公到侯爵的原因后,以手指沾酒,在两人面前的桌案上,比划了起来。 最终,张维贤以手指指着桌上自己划出的图案,双目如炬,看着秦良玉道:“秦将军,此地,就是觉华岛!” “陛下离京前曾有交代,若是秦将军及时抵达京师,那么还望秦将军休整之后,直扑觉华岛!” “陛下有言,穷则分割击破,富则聚而歼之,如今大明没有足够的兵力去聚而歼之,那么就只能从多点方向下手,割裂建奴的阵容。” “觉华岛乃是辽东粮仓军资库存之所在,虽然陛下在辽东亦有准备,但是陛下依旧将这最重要的地方,交给秦将军!” 秦良玉饮尽杯中酒,哈哈笑道:“那么老身,自然就会圆满完成任务!” “若是老身抵达觉华岛之时,觉华岛尚未沦陷,那么老身身死之前,一个建奴,都上不去!” “陛下信重,老身,岂会辜负?” 第二百一十五章 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穷则分割击破,富则聚而歼之!” “昔日朕在京师中,曾经交代新城侯,哦,也就是张维贤那小老头,如果川中驰援的川军,在朕预算好的那段时间里,抵达了京师,那么就让川军主帅秦良玉,率领大军直抵觉华岛!” “而朕方才那句话,就是当初说给张维贤听的。” “穷,指的是综合兵力、战心、武备等多方面,大明并没有领先建奴,甚至在兵力方面,大明可能还是劣势!” “所以自然不可能是聚而歼之。” “然而大明也有着优势,那就是对辽东,对关宁锦防线的熟悉!” “这么多年来,建奴和大明在辽东互有胜负,关外的锦州等城池也屡次易手。” “然而,建奴对关宁锦防线的了解程度是不如我大明将士的。” “所以,朕在此次出关,观察了整个辽西走廊之后,确定了朕昔日的计划,是能够用得上的。” “高第所弃关外诸城,反倒成了大明分割建奴,分而破之的契机所在!” 如今的朱由校,已然离宁远城不远了,在孙承宗的带领下,朱由校将此次带出山海关的一万人,全部带入了宁远城外的地堡之中,等待战事大起。 地堡虽说在高第的一纸令下,被匆匆放弃,可是归根结底,建奴对地堡这一块的搜查,是远不如对地面建筑搜查的。 所以即便是建奴大营已经近在眼前,这地堡,却依旧能够成为朱由校这一支大明军队的掩体之所在。 从地堡中零乱散置的那些物品兵器,朱由校就可以判定,这地堡,还未被建奴发现。 大战将起,朱由校当然不会闲着,趁着此时的机会,朱由校点齐了知道自己身份的那几人,开始安排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将建奴此次出动的大军,通过孙承宗袁崇焕等人修筑的关宁锦防线的堡垒城池给分割开来,这就是朱由校所说的契机所在。 因为建奴这一次出动,就是打着一个心思:鲸吞关外! 彻底乘着辽东换将之机,将整个关外辽西走廊沿线,全部吞下! 那么自然高第抛弃的锦州,大小凌河沿线,都会成为努尔哈赤的补给点,有着百姓所在的这些城堡,理所当然的会让建奴分出士卒去戍守。 在正儿八经抵达了宁远周遭之后,朱由校才明白过来,为何明明努尔哈赤已在1625年年底出兵,在原本世界的记载上,却说的是努尔哈赤在正月十四才出的兵,正月十七强渡辽河,兵锋直指宁远。 在抵达之后,这一切都有了答案,更是在诛除了瓜尔佳氏的前锋之后。 本以为那一场遭遇战,是宁远之战的开幕,所以朱由校才连夜奔赴宁远,准备伺机参战,可是没想到,此时的宁远大幕,还没有正式拉开。 那一支瓜尔佳部的骑兵,只不过是努尔哈赤派遣去辽西走廊清场,顺带打探一下山海关虚实的。 抵达宁远之后,在和宁远城中的人马联系上后,朱由校才知道。 努尔哈赤其实早就动了手,只是带来的都是亲信部族,戍守那些被高第抛弃的城池堡垒,就已然开始了捉襟见肘。 但是努尔哈赤又不能不要那被高第遗弃的兵器甲胄以及粮草,故而在派出人马打探山海关虚实的时候,努尔哈赤同样在抽调建奴的兵马,用来占据那些城池。 这样一来一回之下,建奴才有了原本历史记载上的六万余八旗兵兵临宁远城下的那一幕! 要知道,在皇太极掌权的时候,满清入关初期,建奴手底下的八旗军也不过区区十一二万,努尔哈赤在此时就调动了六万余八旗军前来围攻宁远,必然是如同小鬼子一般,赌上了国运。 调动人马,需要时间,而此时的建奴,很明显,主力尚未集结! 如今的宁远城外,建奴虽然扫荡了好几轮,却始终没有扎下营帐,准备攻城! 这,就给了朱由校打时间差,打一出分割击破的机会! 伴随着瓜尔佳氏的那个俘虏回到锦州,朱由校给了努尔哈赤的那两个理由,不论努尔哈赤理智还是不理智,都无法让他如今所带的那些人马彻底平静下来。 人心惶惶,是必然的! 食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朱由校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对着面前的沙盘,看向了坐在右侧首位的袁可立,指着在自己指导下,山海关内大匠精心制作的精准沙盘上的蓝色说道: “袁尚书,你非要来宁远周边一观局势,如今已经观察完了,还望速速出海!” “努尔哈赤已然带着建奴大军倾巢而出,留守后方的,自然不会太过精锐,自然不可能是骁勇善战的东江镇大军敌手。” “你在出海之后,火速寻找到水师后,令毛文龙于正月二十二日前,自辽右各个沿海海口登陆,直捣黄龙,多线进攻也好,合兵一线也罢!” “朕命令你们!烧房,杀兵士,掳人口,掠粮草!” “建奴不是自立国度么?” “那就毁其宗庙!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这是朕授予你的烧杀抢掠!这是朕授予你的灭族之令!朕要的,是一个彻底溃烂的建奴后方!” “固然朕还希望以建奴去行驱虎吞狼之计,但是朕更清楚,面对建奴这样的恶虎饿狼,就必须要表现得比他们更恶,更凶!” “杀!无!赦!” “朕知道毛文龙想要什么,朕,允了!” “高官厚禄,远大前程,朕都给他毛文龙!” “当然,别忘了刘兴祚!” “若是秦良玉至,觉华岛万无一失,可以作为后路,源源不断为水师提供补给。” “若是秦良玉未至,山海关有孙阁老坐镇,也不会出事!” “而白杆兵坐镇觉华岛,进可攻,退可守。” “袁尚书大可放心大胆的纵容毛文龙,让他大开杀戒!” 袁可立听着朱由校的话,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虽然说袁可立已经做好了化身人屠,化身挖坟人的准备,可是真当这事情被天启帝这般直接的说出来之后,袁可立还是觉得有点不适应。 这一点不适应,不是来源于天子性格暴戾,以面带微笑之色,说出如此可怕的话。 而是来源于袁可立自小接受的仁义教育。 可是看着面前面庞上仿佛带着春风的天启帝,袁可立重重点头道:“臣,领旨!” “卢象升!随老夫去也!趁夜色,袁崇焕给我们安排了船只!” 目送袁可立离开之后,朱由校看着身旁的曹文诏,嘴角一挑道:“曹文诏,朕给你一个任务,敢不敢去做?”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十六字真言! 曹文诏何许人也,堂堂辽东第一猛男,辽东第一狂战士曹变蛟的老叔,曹文诏平日里求着上峰给任务都求不到,此时天启帝主动提出给他任务,他又怎会拒绝? 一拍胸膛,曹文诏虎目一瞪,看着天启帝就说到:“陛下但说无妨,老曹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完成陛下的任务!” 孙承宗不在的时间里,朱由校也不指望曹文诏这个被边军称之为曹蛮子的男人能有什么礼仪,军中粗汉,反而这般直接看着才更为顺眼。 看着曹文诏的这番表现,朱由校点了点头道:“曹文诏你自领二千人马,带上你侄子曹变蛟,自今日起,开始在关宁锦沿线狙击建奴小股斥候,切记,打出袁崇焕旗号。” “朕倒是想看看,瓜尔佳氏战死上千人,军心不稳的情况下,那野猪皮努尔哈赤,眼皮子底下有人打着宁远袁崇焕旗号蹦跶,他到底是忍,还是不忍!” “杀了的那些建奴,你直接给朕报数,头颅原地建京观!不用带回来。” 到了宁远,观察了局势之后,朱由校决定,让曹文诏率部游击,挑衅努尔哈赤,从而刺激努尔哈赤彻底失控。 万众一心的建奴战斗力究竟如何,这一点朱由校心知肚明。 在之前的遭遇战中,朱由校就发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建奴的战斗直觉,的确远超大明的士卒。 毕竟说到底,大明最能打的那几波,已经被送的差不多了。 现在的辽东虽然有着十余万大军,可是基本都是孙承宗练出来的新军,其中虽然不乏有曹文诏他们这样的老兵,可是更多的,还是孙承宗抵达辽东后招募的青壮。 加上孙承宗到任之后,努尔哈赤干净利落的放弃了关外原本已经沦陷的广宁、义州、锦州、大凌河等辽西四十余城堡,划分出了战略纵深,虽然看起来,让孙承宗将防御线外推了数百里,可是实际上,却也让带着大军抵达山海关的孙承宗只得分兵防御,修筑防线。 再无多余兵力继续讨伐建奴的同时,也失去了练兵的机会。 长达数年的屯田,修缮防线,原本带着战心抵达辽东的孙承宗部,被磨掉了战心,连尤、王这样的铁杆鹰派都变得平和了起来,在高第一直调令后,拍马回关。 同样的,孙承宗练出来的十一万大军,也没了大规模接受战争调教,汲取战争经验的机会。 然而努尔哈赤率领下的建奴,却东征西讨,从未停息过战争的脚步。 这样的差距下,让辽东士兵的战力,远远不如数年前萨尔浒之战,所以即便在军功爵、大笔赏金的刺激加持下,朱由校依旧不敢贸然选择大军加入宁远城或者直接拉出兵马,和此时主力还没集结的努尔哈赤互掐。 每一个战兵,都是大明日后的种子,都是大明日后清剿四方,踏破四海的种子。 怎么可能能在辽东的战场上,做无谓的伤亡。 能保存实力,朱由校又岂会送大明的好男儿去赴死? 通过曹文诏的二千本部骑兵,加上曹文诏和曹变蛟这一对勇武的将领,朱由校的打算,就是在大战开始之前,先尽可能的刺激努尔哈赤,让努尔哈赤失控。 哪怕是努尔哈赤自身在面对瓜尔佳京观的消息,和宁远城外辽西这一块的斥候京观的时候不至于崩溃失控。 可是建奴,那些在这么多年的战争中,伴随着努尔哈赤东征西讨战无不胜的那些建奴,他们怎可能容忍他们看不上的明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 他们,会哄乱,更会失控! 努尔哈赤,压的下去么? 朱由校双目如炬的盯着面前的曹文诏,心中暗道:努尔哈赤,朕已经出招了,且看,你怎么接! 听着天启帝的话,曹文诏咧嘴一笑道:“陛下,就这任务吗?太简单了!” “老曹用这条命跟陛下保证,宁远外边,建奴的斥候游骑,只会留下一颗脑袋!” 可曹文诏话刚落,朱由校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曹文诏曹变蛟叔侄,他们两人可都是猛男,按照兵家四道来说的话,他们这两人都是兵形势一道的贯彻者。 而兵形势这玩意,最出名的自然是项羽。 都是玩以少胜多,莽穿一切的猛人。 安排这两人去带兵狙杀建奴斥候,是不是过于冒险了一点? 可是转念一想,朱由校发觉,自己将尤、王二人留在山海关辅助孙承宗之后,自己从京师中带来的人马里,也就剩下了一个黄得功和自己的护龙卫算是亲信。 黄得功此时还年轻,远不到后世江北四镇的层次,朱由校不放心给他丢出去单独带兵,能动用的亲信,而且还是那种能带兵的亲信,也就只有曹文诏了。 食指一点桌面,朱由校两眼中闪烁过一抹果决,轻声道:“曹蛮子,你给朕记好,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字方针,是你此次率军出行必须要执行的。” “朕知道你的性格,直来直去,有我无敌,可是这注定是无法成为能够独当一面大将的。” “孙阁老年事已高,辽东事毕后,接过孙阁老权柄的新城侯你是见过的,不比孙阁老年轻多少。” “行伍不同于朝堂,行伍必须保持年轻,必须保持不断层,青壮年将领考虑的虽然不如老将领的全面,可是同样的,青壮年将领的进取心,也远超老将领。” “朕对你的期望很高,所以在京师的时候,朕曾经让曹蛮子你学习过吕蒙的事情。” “今日,朕故事重提,牢记朕嘱咐你的这十六字方针,减少将士伤亡,在战争中,多学习如何用兵,如何执行任务。” 说完这些,朱由校拍了拍曹文诏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曹蛮子,朕知道,你崇敬关公,可是你也要记得,关公虽说在年轻之时,有过万军中斩颜良的事迹,可是绝北道,战襄樊,都不是靠着一股蛮力就能做到的。” “蜀小国也,名将唯羽。” “你既然向往关公,想向关公学习,那就好好的磨练自己,提升自己的综合能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和关公一样的名将!可以独当一方的大帅!” 曹文诏听着朱由校的话,点了点头,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自己明白了。 可一直在一旁听着的黄得功却站出身来,看着天启帝说到:“陛下既然提到关公,末将也有一事想问陛下,听听陛下的见解,不知陛下,可否为末将答疑?” 第二百一十七章 行,朕等你! 闻声,朱由校挑起了眉,看向了黄得功。 这黄得功自从那一场遭遇战之后,整个人就宛如换了一个性子一般,变得沉稳了起来。 再也不复之前那样什么事都想着要出头去表现。 可是同样的,黄得功的沉稳,多少也让朱由校有点担心,是不是有点过犹不及,毕竟当初朱由校说的话,对黄得功而言,的确很重要。 而且这一次出关,朱由校只带上了一千京营兵,更是让黄得功觉得,这是天启帝对京营将士的疏远。 所以心里压着一大堆事情的黄得功,自然更加欢欣不起来,跳脱不起来。 听到黄得功主动提问,朱由校还是觉得有点意外的,可是既然能够为自己日后的左右手解答心头疑惑,朱由校当然不会介意。 “黄得功,你有什么问题,说吧。” “正好现下里,还能有一点空余时间可以给你答疑解惑。” 朱由校话音刚落,黄得功立马向前一步,双目中燃起了一丝期盼,看着朱由校说道:“陛下,既然方才您说,想让曹将军学习吕蒙,成为关公那样的名将,难道在陛下眼中,关公算得上是名将么?” “要知道,关公可是在宋朝就被移除了武庙之列!” 黄得功话音刚落,曹文诏眼中闪过了一抹错愕,旋即,满脸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往后退了几步,倚靠在了房门之上。 自幼阅读三国,从小将关羽岳飞视作偶像,更是在万历皇帝这个皇帝推行下,认为关羽是大明忠义楷模的曹文诏,在黄得功话语落地的时候,就如同信仰被击碎一般。 关羽居然在宋朝,就被移出了武庙?那么本朝,武庙不复存在的当下,关公,难道就失去了正统的敕封么? 朱由校看着黄得功,又看了看曹文诏,突然哑然失笑道:“黄得功,你这问的,可真是有意思。” “先不说关公战绩如何,朕只说宋朝移出武庙,或者降级的那些武将中最出名的几个,你自个品品。” “秦武安君白起,平生大小70余战,没有败绩,彻底扫平秦军东出之路,攻入郢都,让坐拥千里肥沃土地的大国楚,从此一蹶不振。” “将歼灭战,打成了艺术,升华到了一个极高层面的武安君,居然因为宋太祖赵匡胤的一句话,就被从武庙中移出。” “起杀已降,不武之甚,何为受享于此?” “若是换做朕是白起,那三十万赵军降卒,朕也杀!” “那可是国战!朕留三十万降卒作甚?说到底若不是赵买通了范雎,让白起灭赵之计落了空,赵国,早在长平之战后,就被灭了!” “在有着灭国的自信情况下,那三十万降卒如果留下,那就会成为后勤的巨大压力,如果放了,那可是三十万赵国战卒精锐,放他们回去,继续和自己搏命吗?” “留不可留,放不可放,加之两国已是不死不休局面,杀之,是最好的选择!” 听天启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黄得功和曹文诏,只觉得扑头盖脸的,都是血腥味,天启帝居然说如果当初的长平战场上,天启帝是白起,那也会杀了那三十万降卒! 杀降不详啊! 看了看黄得功和曹文诏二人的表情,朱由校两眼一扫,挑眉道:“在生死大战之时,留下大规模降卒的人,要么是猪脑子,要么就是被所谓仁德牵绊住了手脚。” “就比如黄得功你这一问的主角,关公。” “华阳国志中说,关公水淹七军后,擒获了于禁及其麾下三万人,因为俘获了这三万人,关公被仁德拖累,只得好吃好喝伺候他们,结果原本就脆弱的后勤,直接崩盘。” “主管后勤的麋芳傅士仁供应不上,被关公训斥,心中已怀不满,而孙权强词夺理说关公要夺湘关米,暗通曹操,选择直接出兵。” “这个理由有多可笑?湘关距离襄樊之战的前线战场,一来一回至少一月有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毕竟孙权,要的只是一个出兵的借口!” “于是孙权一到,麋芳二人选择投降,关公亲自监督修建,宛若铁桶一般的江陵被麋芳直接送给了吕蒙。” “要知道,麋芳可是在刘备最苦最难的时间里,一直跟随刘备的人,更是刘备的小舅子!” “这样一个人的背叛,谁能想到?” “大后方失守,军心不稳,久攻樊城不下,加上粮草断绝,关公连日征战的数万人马,又如何抵挡徐晃养精蓄锐带来的四万以上大军?” “盟友背弃,两面夹击,大势已去,谁又能从这种局面中找出一条生路?” 黄得功面色一梗,梗着脖子看着天启帝道:“然而陛下,这关公贪慕女色,向曹孟德强索女子,求而不得后背叛曹孟德,而且战功平平,为何陛下会觉得关公是一代名将?” 听着黄得功这番话,朱由校都要以为,这黄得功莫不是后世毒鸡汤营销号看多了导致被带跑偏了的那波人穿越过来了。 但是就连方才,自己说到十六字方针的时候黄得功也没什么异样,这黄得功是穿越者的可能,就极小了。 反倒是羽黑羽吹之争,没准大明的这个时代,也还挺激烈。 毕竟这会的言论自由度比起满清时代还是强不少,而且也没有瓜尔佳氏那一帮子满清权贵去认老祖宗。 所以抨击关羽,倒也正常,毕竟此刻虽然三国演义已经开始流行,却也还是嘉靖本,毛宗岗这时候甚至都还没出生。 关公正经史书上流传的那一场万军之中刺颜良于马下的戏码,之所以被说成是偷袭,可不就是因为这一版本开始的恰欲问时么? 在此之前,可没有什么关公靠着偷袭才能够斩颜良的说法。 所以像是黄得功这般,觉得关羽不配身为一方名将的,军中有也正常。 然而偏偏关羽这人的事情,朱由校还真就能用来当成偶像,让军中将领去学习,所以既然当场有一羽黑一羽粉作为听众,这两人还都是朱由校打算日后重用的人,那么当然朱由校就乐意,给他们说一说自己的一家之言。 毕竟,自己是皇帝,说出来的话,还能有点分量。 双目一抬,朱由校看着黄得功一字一句道:“关云长,河东解良人,一个北方人,带得了马军,带得了步兵,到了南方带的了水军。” “练兵内政,都有一手。” “甚至不论哪一方面,都能够做到当世第一梯队,这一点,如果黄得功你,或者曹文诏,你们能做到这样,朕做梦都会笑醒,你们明白么?” “至于战功平平?何谓威震华夏?” 朱由校话音刚落,黄得功连声道:“可是陛下,关公败逃之时,身边溃兵都寥寥无几,身为名将,不是该有无数将士,愿意陪他赴死么?” “这是不是证明,关公不会治理地方?导致荆州百姓军民不服?” 黄得功话一说完,朱由校双眼一眯,看着黄得功的双眼道:“至少荆州在关羽治下,没有怨声载道,如果不是糜芳投降,导致荆州军家眷全部落入东吴手中,关羽麾下的士卒,也不会崩的那么快。” “强如项王,不也在四面楚歌之下折戟?” “谁人又敢说项王不会带兵,不会打仗,不配称为名将?” “而关羽,在东汉末年的乱世中,能够占据一席之地,甚至在孙吴,在曹魏,都受到极高评价,在三国之后数百年,提到勇武,必定提及关张。” “甚至于岳飞,亦以关羽为榜样学习!” 黄得功脸色一暗,看着天启帝低声道:“那关公为了女色降而复叛,这也是我等将领,该学习的么?” 朱由校往身后椅子上一坐,双手摊开道:“黄得功,你这就属于偷换概念了,关羽索秦宜禄之妻,这事儿发生在建安三年,而关羽降而复叛则是在建安五年,刘备妻儿家小全部被曹操擒获,关羽不得已而投降,随后在白马围一战中立功后挂印封金而走。” “就连曹操也说,各为其主,勿追也。” “金银财宝,美人骏马,高官厚禄,莫非黄得功你觉得在曹操擒获关羽的那段时间里,曹操会没给关羽么?” “同时代的人,给予关羽的评价,是极高的,所以这些东西,没什么好否认,关羽这样足可以坐镇一方的将领,哪个英武之君会不喜欢?” 就在朱由校说完这句话,拿起手边酒囊之时,曹文诏战战兢兢说道:“那么陛下,为何本朝的历代帝王庙陪祀诸臣中,没有关公呢?” 一口烈酒下肚,朱由校嘴角一挑道:“因为老祖宗太祖皇帝,给关羽独立建庙了呗。” “与历代帝王及功臣城隍诸庙并列,通称十庙,这不比陪祀要强得多?” “至于太祖皇帝对关羽庙有多看重,从陪祀关羽的这些人里居然有本朝最受太祖皇帝信重的中山王,你们就可以想到了。” 看着面前逐渐迷惘的黄得功和逐渐脸上出现了喜意的曹文诏,朱由校手指敲了敲桌面,朗声道:“朕之所以愿意与你们辩关羽,不是因为朕有多喜欢关羽,而是朕希望,你们可以向着关羽去学习。” “彼时关羽坐镇荆州,曹魏和孙吴竞相拉拢,孙权身为吴主,竟然意图联姻,已然是给关羽视作了一方诸侯,关羽只能拒绝,还只能严厉拒绝,将姿态做足,这是关羽对刘备的忠。” “万军之中刺颜良,一己之力打的曹魏最强防守将领曹仁不敢冒头,观天时趁河水暴涨水淹七军大破于禁,这是有史可查关羽的军略勇武。” “更别论什么挂印封金等事情。” “所以朕,希望你们学习的,不仅仅只有关羽的忠诚,还有他在他同时代表现出的惊才绝艳,在战争天赋上,所有属性几乎拉满的那一份惊才绝艳!被同时代人所认可!” “如果说你黄得功,可以做到不论水军,还是步卒骑兵全兵种训练的井井有条,而且还能独立带一支军队为朕镇守一方四战之地,打的朕的敌人对你心服口服,需要自降身份拉拢你。” “朕,也愿让你配享太庙!让你留下千古名将名!你觉得如何?” 朱由校话音一落,黄得功喘着粗气,双目中闪过一抹电光,看着天启帝说道:“既然如此,那末将,就和陛下,赌上一赌!” “前人能者,今人依旧能也!” “陛下,还请拭目以待,末将,定然要博得一个配享太庙,光宗耀祖!” 朱由校将手中酒囊一抛,丢给黄得功朗声笑道:“行!朕等你!你的第一场大战,即将到来,可要表现得好一点,不要让朕失望!”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就在朱由校和黄得功二人交谈之际,曹文诏的眼中,也出现了一抹热切。 立庙,享万世香火,福泽子孙不说,就算是配享太庙,也足够算是一句荫庇子孙后世了。 黄得功在一番疑问后,就在天启帝的手中,得到了这样的承诺,曹文诏不禁想到,自己,是否也能换一个配享太庙的待遇? 想到这一茬,曹文诏向朱由检一拱手,悻悻一笑道:“陛下,不知末将,是否也能参与这个赌约?” 朱由检眉头一挑,双眼扫过曹文诏道:“可!” 得到了天启帝的话之后,曹文诏长舒一口气,双目如炬,看着朱由校面前的地图道:“陛下,既然末将需要率领本部作为游击之用,那么末将就在这地堡之内,跟陛下和黄老弟说说这建奴的几个有关事宜。” “其一,同等人数下,若是大明铁骑遇上了建奴骑兵,双方都是有战心的前提下,建奴是打不过大明铁骑的。” “建奴虽然口号是骑射无双,京师中也屡屡有大臣将建奴视作蒙古一般的游牧骑兵,这一点,是错误的。” “陛下见多识广,早在之前的那一场遭遇战中,末将就看出了陛下亦深知建奴用兵,所以在看到建奴骑兵下马作战时,陛下没有丝毫讶异,反而迅速开始了应对。” “但是在这里,末将还是需要说一句,我们当初的遭遇战上,因为两方都是突然遭遇,所以建奴来不及抽出他们的长弓。” “如果是遇上了有准备的建奴下马骑兵,必须要慎之又慎的是建奴所使用的重弓。” “很多时候,大明的火器无法击穿建奴多层甲加上盾牌的防御,而建奴的重弓,则可以做到破甲。”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着分享自己经验的曹文诏笑道:“曹蛮子,你要是给你在辽东这边作战多年的经验归纳总结一下,朕可以给你出一本书,告诉后人,告诉我大明新的战士,建奴究竟是什么样的。” 萨尔浒之战,建奴虽然采用的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战法,成功击溃了大明,然而同样的,建奴的八旗也损失惨重,不得已之下,努尔哈赤疯狂的汲取其他民族,进行洗脑式的战争同化。 上次的遭遇战中,有着很多建奴骑兵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就是因为他们其实都是和刘兴祚一样,被建奴掳走的辽东汉人,只是被编入了满牛录而已。 看出了这一点,朱由校才毅然决然的下令,全部杀光。 毕竟不论什么时代,二鬼子都要比鬼子可恶。 听着曹文诏不断地阐述,朱由校心满意足的点着头。 后世很多人喜欢夸大建奴的战斗力,特别是建奴的单体战斗力,似乎随便是个建奴,就能够轻松写意的放倒数十个训练有素的辽东边军一般。 可是在朱由校自身翻阅的记载中,朱由校却发现,九边战军,除了那几波送人头之外,建奴和边军,其实战损比例相差还真就不大。 即便是李如梅曾经评价建奴,说:“此贼精兵七千,而带甲首三千。若贼七千,足可挡倭奴十万。西北虽有鞑靼,皆不如此贼。” 可是同样的,浑河血战之时,占据了兵力优势的建奴获胜的契机,甚至是万历四十六年投降建奴的明抚顺千户所游击李永芳亲自利诱明军炮手,占据塔楼发炮! 这也就说明了,同样有着极强战心的情况下,建奴对大明军队,还真形成不了什么压倒性的碾压。 原本历史上大明后期这段时间里,之所以边关久久被建奴压制,避无可避的因素一是官僚体制制度,二自然就是近乎瘫痪的后勤以及供不起军饷,甚至还隔三差五打白条。 而在明末,表现得似乎无比拉胯的大明边军,伴随着他们的上司投降建奴之后,一个个摇身一变成了二鬼子,拿着充足的军资粮饷,杀起自己的同胞来,甚至远超建奴。 如果没有毛文龙那一批旧将在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之后,投降了皇太极,给建奴带过去了火炮,火器,皇太极的松锦大战,还真不一定能赢。 这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朱由校对建奴所谓的骑射无敌嗤之以鼻的原因所在,明明原本历史上,建奴就是靠着重步兵加红夷大炮打出来的天下,怎么着自己吹自己骑射无双久了,就忘了自己是怎么起家的了? 也就是鞑清对思想方面的禁锢,导致到了鞑清晚期的时候,火器还是顺治康乾那一批的技术,只能全面陷入挨打的局面,被玩了一手排队枪毙。 大明虽然火器科技树有点歪,导致了百花齐放,造了一大堆用不上的玩具出来,但是大明仿造的佛朗机炮,红夷大炮这些玩意,可都是对标西洋货,甚至很多地方,都有一定的优越性。 加上大明火器普及,没准哪天遇上一个科研狂魔,给火器制造玩一手青出于蓝都不一定。 然而这一切,都被建奴的思想禁锢给彻底摧毁了。 然而一想到,此时的建奴同样有可能配备火器,朱由校两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寒光,转头看向身后的护龙卫说道:“凤九,你带几个机灵点的兄弟,去查勘一下锦州周边,可否有火炮移动的痕迹。” “若是有,想法子给建奴的火药储存点端了!” 努尔哈赤可是李成梁的家奴出身,建奴此时的军制和操练方式,也和大明边军并无太大的差异,更何况还有李永芳这个汉奸头子以及当初浑河大战李永芳利诱的炮手存在。 朱由校可不会傻乎乎觉得尝过甜头的李永芳和努尔哈赤,会不带上火炮出战。 为了避免自己落得跟努尔哈赤原本历史上差不多的下场,朱由校立刻决定,先让护龙卫去探探锦州,看看有没有红夷大炮运送的痕迹。 红夷大炮沉重,运送必须要车马,而如今辽东大雪,车辕压过的痕迹,自然会更加显眼。 看着凤三领命离开,朱由校看着满脸错愕的黄得功和曹文诏,摊手问道:“你们两人发什么楞?继续说啊!” 曹文诏悻悻一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道:“这,俺不是刚打算说,小心建奴火炮嘛!” 就在曹文诏这话说完之后,朱由校揉了揉头,建奴后世之所以能入关的三大主要兵种,就是蒙古骑兵,辽东叛逃军阀,建奴野猪皮重步兵。 其中,又以带着大炮玩儿的辽东叛逃军阀,实际作战能力最强。 毕竟后来的皇太极为了炮兵,甚至组建了乌真超哈炮兵部队这玩意。 想着这些,朱由校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回京之后不说要搞出来大伊万,至少也得给迫击炮,没良心炮这些火炮弄出来才行。 穷则精准打击,富则火力覆盖,真理存在于大炮的射程之内! 至少从今往后数百年,这句话就是实实在在的真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撤军! “驾!” 雪原中,曹文诏叔侄率领着本部的一千骑兵,从宁远城下绕过,朝着锦州的方向飞驰而去。 雪原之中骑兵部队不好潜伏,同样的机动性也差了不少。 可是这点影响,对于久在辽东的山海关骑兵而言,简直就是毛毛雨小意思了。 身骑白马,腰悬双刀,曹变蛟脸上三分好奇,七分疑惑的看着身前的叔叔曹文诏,低声问道:“叔,那神威将到底是何来历,之前你和黄叔还有袁尚书他们,私底下聊了什么?” “怎么着我们这就要奔赴锦州了?” 曹文诏很明白,天启帝的身份,如果天启帝不愿意说出来,不愿意暴露的话,自己开口说了,就是死罪。 白了一眼曹变蛟,曹文诏摇了摇头。 “神威将的身份,变蛟你只需要知道贵不可言就好了,至于私底下议论的,这个倒是可以为你说说。” “今日神威将吩咐,趁如今建奴主力尚未全部集结,我和你,率本部一千骑出宁远,在宁远周边,依神威将所提之十六字方针行事。” “对建奴小规模的人马,进行攻击的同时,牵制骚扰建奴,将建奴大规模合兵一路的时间延长。” 曹文诏这话一出,曹变蛟满脸错愕,惊讶的看着曹文诏说到:“啥?神威将居然提出了十六字方针,还让我们依计行事?” “我承认,他神威将武功高,我打不过他,可是他何德何能,一来辽东,就能够让我们为他所用,信奉他的什么计策去打仗?” “这也能赢?” “这不是瞎搞么这?” 将十六字方针依次说出之后,曹文诏爽朗一笑,挑眉说到:“变蛟,你现在听了这十六字了,来,告诉叔,这十六个字,讲的对不对,好不好,能不能用!” 曹变蛟面色一尬,揉了揉自己脑门,自言自语嘟囔道:“娘的,怎么还真有这样子的天才?” “这十六字方针一出,小规模作战的时候,照做就完了,还需要我们这些将领去动什么脑子?” “武功韬略无一不出类拔萃,还不贪功不冒进,愿意与兄弟们共生死。” “服了!只能服了!” 二人交谈之间,几个身着蒙古人服饰的汉子,飘然策马离开了这一支人马。 曹变蛟眼疾手快,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就想要搭弓射箭,幸好是曹文诏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曹变蛟,在曹变蛟伸手拿弓的那一刹就及时阻拦住了曹变蛟的动作,兴许曹变蛟的羽箭,就会落在那几骑的身上。 “叔,你干嘛拦我?那几人看着像是蒙古人,可是他们从骑马的方式里,我就能看出来,他们肯定是建奴!” “建奴装作蒙古人从我军中俘虏里逃离,必然是有所诡计,叔你居然还拦住我?” 听着自己侄儿的话,曹文诏没好气的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虽然说天启帝为了迷惑建奴,的确是从山海关高第府中俘虏的各族宾客中,拿了几套衣服。 这一战出行前,也告知了自己,凤三等人会佯装蒙古人随行,届时会与辽东军一同出城。 可是寻思着保密起见,曹文诏就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没有告诉,结果就差一步!自己的侄儿,就险些射杀了当今天子最宝贝的护龙卫! 换做是别人倒也罢了,见识过护龙卫武艺的曹文诏也不至于如此惊骇。 但偏偏,这出手的人,是自己的侄子,勇力不下于自己,果决更又胜之的曹变蛟! 曹变蛟马上挂的宝弓,可是之前一次边关冲突中,曹变蛟亲手从一个建奴贵人手里抢来的八石虎力大弓, 眼见自己及时制止了曹变蛟,曹文诏摇了摇头道:“这也是神威将的计谋,自浑河之战前,李永芳那老狗降了建奴后,建奴就开始重视起了火器,特别是火炮。” “神威将意图让我等护送那凤字头护龙卫的几个袍泽,前去锦州查看锦州是否有火炮行动的痕迹。” “我军的任务,就是吸引建奴的注意力,可以让凤字头的那些兄弟们压力小一些。” “从而为他们创造机会,创造打听虚实,甚至是端掉建奴火药库的机会。” 曹变蛟恍然大悟的点头悻悻道:“……莫不是我放才,差点就射击了友军?” 然而曹变蛟却没有等到曹文诏的回复。 双目微眯,眼中涌现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寒意,曹文诏的手掌,牢牢的我输了战马上斜挂的大刀。 看自己叔叔这幅样子,曹变蛟也收拢了方才放松的心态,双目直视前方那不断摇晃着的雪盖丛林。 “唏律律!” 战马长嘶声响起,曹文诏厉喝道:“敌袭!举袁兵备旗!迎战!” 久居辽东,曹文诏有着一套熟知的辨别丛林中冒出之物到底是野兽还是军队的方法。 从那些巨树摇晃的频率来看,曹文诏一眼就确定了必然是军队行走! 此时关外的辽东明军,几乎都在固守宁远,不可能跑到这宁远外数十里的山林中来。 更何况比起钻林子,辽东这商贾军队踩出来的道路,更符合明人的喜好。 关外行军喜欢钻林子的,也就只有那一个选择,建奴! 果然,伴随着曹文诏的厉喝,数十条人影,近乎齐刷刷的突破了山林,越过那近乎半人高的杂草雪地,出现在了曹文诏这一千人的眼帘当中。 “要遭!是建奴步军!” 一瞬间,曹文诏就准确的判断出了形势,建奴步军坐拥茂茂丛丛的树林作为依靠和后盾,毫无疑问就废掉了明军铁骑的绝大部分机动性。 逼得曹文诏本部这帮人马,只能选择去和建奴重步兵刚正面近身肉搏。 然而近身肉搏,必然会损失的极为惨重,然而还没有等曹文诏做好决定,在他身边的曹变蛟就按捺不住了自己的性子。 双刀猛然出鞘,曹变蛟哈哈大笑道:“建奴首级可换军功,兄弟们,袍泽们!杀个痛快!”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听着曹变蛟的这一声呐喊,曹文诏脸色一暗,天启帝在他面前说的话又一次回响起,咬着牙,按捺住内心蠢蠢欲动的战心,曹文诏高举腰间大刀,一拉马缰,整匹战马人立而起。 “撤军!” 第二百二十章 咋地?又是贵族是吧? “撤军?” 听着曹文诏的怒吼,曹变蛟眼中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作为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对于曹文诏的了解,自然是极深的。 甚至于就连曹变蛟的莽夫性格,兵形势之道,都算得上是曹文诏一手引导。 然而曹变蛟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曾经披甲独骑就敢直冲敌军大帐的叔叔,此时居然选择了撤军! 可曹变蛟也同样看到了曹文诏脸上流露出的不甘,以及曹文诏脸上的克制。 军中自有军法,若是旁人,曹变蛟顶牛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当曹变蛟的上官是他的叔叔曹文诏的时候,曹变蛟却选择了压下心头的火气和急躁,选择了给自己叔叔一个面子。 看着曹变蛟的动作,曹文诏松了一口气,曹文诏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这个侄子,二话不说提着他的双刀,就冲上前去。 虽然说曹文诏比所有人都要想吃掉面前这支建奴步兵,可在这地势之下,曹文诏没有别的选择。 想要保全实力,让这一支千人队可以在这白雪密布的关外,发挥更大的实力,曹文诏只能选择撤兵。 天启帝留下的十六字方针中,可没有说过要让他曹文诏以少胜多,反而是天启帝和曹文诏聊得话语里,透露出来的都是一股子让曹文诏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战果的味道。 更何况这茂密的丛林中,是否还会有更多的建奴? 这也是曹文诏选择撤兵的原因之一,有着大雪覆盖的山林作为掩护,此时的曹文诏不敢去赌,更不敢冒进。 刘大刀作为昔日大明军功赫赫,在军中有着战神之名。 可是刘大刀的陨落,可不就是因为轻兵冒进么? 曹文诏很明白,自己这一趟出行,虽然说是轻骑,有着极强的机动性,想要补给,通过雪原中的猎物,也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可是同样的,关外随着高第一纸调令后,除了宁远城外,就几乎绝了人烟。 数年前,努尔哈赤大军席卷辽东,这关外的数十座城堡全部沦陷,其中无数辽民化作了努尔哈赤的部下。 孙阁老至辽东后,本就因为萨尔浒之战和浑河大战元气大伤的努尔哈赤二话不说弃地数百里,将这关外城堡再次让给了大明,虽然说大明可以组织完整的关宁锦防线,可同样的,努尔哈赤也得到了喘息之机。 如今努尔哈赤卷土重来,辽东大乱,辽东经略高第一纸调令,军队全部撤回了山海关,百姓苦不堪言,背井离乡。 然而,百姓的迁徙,可不是说迁徙就迁徙的,先不说关内有没有那么多地,就说这寒冬之下,搬家都是个难事! 终究,也只有小部分的辽民回了山海关。 大部分的辽民,依旧滞留关外! 这也就导致了这数年修生养息的辽民,除了跑去和袁崇焕共存亡之外,或成了野兽口粮,或成了建奴俘虏。 所以如今的关外,曹文诏可以想到是一副什么样的局面,说一句在刀尖上起舞,毫不为过。 没有援兵,没有后勤!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 稍稍握紧了手中的大刀,曹文诏把马头一转,看着身边的亲信袍泽怒吼道:“兄弟们,跟老子走!敌众我寡,建奴有山林为倚仗,我等骑兵不可能冲进山林里和他们肉搏,此时交战,太不明智了!” 就在曹文诏的话音说完那一刹那,曹变蛟的眼角疯狂的抽搐了起来,因为曹变蛟看的清清楚楚,那建奴们的手中长弓,已然拉开! “规避!” 建奴的重弓破甲能力如何,曹变蛟和建奴交战多次,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在看到这批建奴二话不说就直接拉开手中重弓后,曹变蛟立刻就明白了为何自己老叔要撤退。 这支建奴,在突然遇敌的时候立马就倚靠山林,开始了备战。 这支建奴和寻常的建奴不一样! 他们更没有像是之前辽西走廊的那一场追逐遭遇战的瓜尔佳骑兵一般,因为突然而来的遭遇,而陷入了手足无措。 他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前路有敌人!他们,似乎早就有了准备! 突出山林的那一部分,迅速的做好了攻击准备,身后的山林依旧不断的有树木摇晃,说明他们的身后,定然还有大军! “撤!” 伴随着曹变蛟的厉喝,这一千曹家叔侄的本部,迅速策马离开了战场,来时踏出的道路,反而成了此时撤离的捷径,仗着战马的机动性,曹文诏很快就带着人马甩脱了身后的建奴追兵。 “曹将军,天上有海东青!此次,我等行军,怕是早已被海东青看到,给建奴预警了!” 甩开了追兵,靠着对关外地势的了解,曹文诏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城堡作为暂时的扎营歇脚之地。 人的耐力好,可是马匹终究没法一直跑不带停。 刚停下来修整,曹文诏就听着身后一骑跟自己汇报。 在这亲信的话说完之后,曹文诏忍不住眼角就是一通抽抽,这天上的海东青,可真是个麻烦玩意,自己身边又没有陛下护龙卫中的那种神射手,可以精确的将天上的海东青打下来。 海东青这玩意,作为建奴的图腾,自然是稀缺至极,之前出关那一次,天启帝亲手射杀了一只,而那一只,是跟随瓜尔佳部出现的。 咋着自己运道这么不好?自己领军出关,也能遇上建奴的大贵族不成? 不能够哇!不是说,建奴此时大部队都还在锦州呢么? 曹文诏毕竟不是天启帝,没有上帝视角,也不知道这段历史原本的轨迹是什么,所以曹文诏的推断,只能依靠已有的情报。 自然不知道努尔哈赤此次带来的先头部队,可不就都是建奴的大贵族。 遇上了带着海东青从高空预警的建奴,曹文诏也只能自认倒霉。 然而琢磨着海东青,琢磨着天启帝那一铳的风姿,一道灵光,似乎在曹文诏脑中乍现。 摸着自己的胡子,曹文诏两眼一眯,一拍大腿,从自己的马鞍上取下了一杆天启铳。 “变蛟!变蛟哇!你快过来!” 不就是长杆的天启铳么?这玩意,老曹有啊!当初从京师出来的时候,曹文诏死皮赖脸的找天启帝要了一整套护龙卫的装备。 其中除了腕弩腰刀之外,更有着一杆天启铳和整整二十发子弹!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说能不能给干下来? 听着自己老叔这么急切的叫唤,曹变蛟叼着一根干枯的稻草,满脸不爽的走到了曹文诏面前。 毕竟能够理解曹文诏退兵,不代表曹变蛟自己就乐意退兵,那可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更是能够让自己杀的尽兴的机会。 更何况,这一撤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了,那辽东诸军,会怎么看待曹氏叔侄? 辽东诸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曹家叔侄都是悍不畏死,武艺超群的猛将? 遇敌就退,这也叫做猛将?这也叫做敢打敢拼? 要说曹变蛟心里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叔,叫我过来干啥?” “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拼了?那么多鞑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不就赚一个么?” 看着曹变蛟脸上的表情,曹文诏也不回答,反而是笑嘻嘻的拍了拍曹变蛟的肩膀,将手中的天启铳递给了曹变蛟道:“变蛟,你看看这玩意,你认识不?” 接过被自己老叔硬塞到自己怀里的玩意,曹变蛟两眼一下就看直了,这玩意他怎么可能没见过?他为什么对神威将朱福服气?其中有一条原因,就是神威将朱福可以轻易的打死飞于高空的建奴海东青! 而神威将能够干死海东青用的武器是啥?那可不就是自己现在手里拿着的这玩意么? 看着手里的天启铳,曹变蛟眼中出现了一抹惊喜,看着曹文诏说道:“叔哇,这东西叫啥名字,咋使?” “看着像是火器,而且之前那个神威将使起来,也不像那些娘不拉几破不了建奴防的火铳。” “这玩意,老叔你是哪来的?早拿出来小爷我直接崩了那只海东青,杀个回马枪都行啊!” 看着曹变蛟那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曹文诏苦笑道:“这不没想到呢么!而且吧,这玩意也不是什么说拿着用就能够拿着用的!” “神威将也好,还是护龙卫的神射手也罢,他们可都是经历了很长时间的训练,方才能将这天启铳有如臂使。” “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曹变蛟听着曹文诏这一番话,顿时满脸便秘之色,连连摇头道:“那老叔你现在说有啥用?不专门训练,这玩意拿出来和没拿出来,有啥子区别吗?” 随意的抓了抓自己头上的头发,曹文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双目打量了曹变蛟几眼,窃笑着说道:“这还不是因为变蛟你是咱们辽东军中,射术眼力最好的人么!” “虽然每次火器操演,你都没什么好发挥,但是这玩意不一样,只要你能够顶住后坐力,能够瞄的准,能够算好位置,风力,那就能打中!” “我寻思你一手建奴重弓玩得那么好,没理由玩不好这京师中研制的新式火器不是?” “来!给叔试试,要是变蛟你真能玩好这天启铳,旁的不说,今儿晚上,咱们就趁天黑,去冲杀一轮,你觉得咋样?” “古代有甘兴霸趁夜百骑劫曹营,今日合该有我曹家叔侄千骑趁夜斩建奴才对!” 掂量掂量手中的天启铳,曹变蛟眼中出现一抹厉色,端起手中天启铳,朝着前方无人之处瞄了瞄,转头看向曹文诏抱怨道:“叔,你看着干啥,给我装弹药啊!” “另外再告诉我一下,这玩意咋使,那什么后坐力之类的,又是啥玩意?” 曹文诏呵呵一笑道:“这后坐力,我也是听将军所说才知道是什么,平日里咱们用火器,就会觉得开铳之后,会有一股力道往后顶火器。” “这股力道,就是所谓的后坐力。” “以前的旧式火器,因为使用的火药缘故,导致后坐力反应并不是特别大,可是京师如今的这些新式火器,却截然不同,后坐力堪称巨大!” 一边说着,一边曹变蛟就取下了自己腰间佩戴的短铳,打开保险扣动扳机,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发弹丸就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弹痕。 “变蛟,你看到叔叔的手腕刚才的动作了么?方才叔叔就是靠着一身打熬的筋骨,强行扛住了这后坐力带来的不适。” 亲身示范,详细讲解,虽然曹文诏自己没使过这天启铳,可是好歹京师一游,曹文诏可是见过那些护龙卫操练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曹文诏按着自己的揣摩和推测,倒也确实给这天启铳的玩法,推了个八九不离十出来。 一面听着曹文诏的解说,曹变蛟一面摩擦着天启铳的枪身,一面给曹文诏递过来的子弹装填进去。 等曹文诏说完,曹变蛟也站起了身来。 “叔,给我找个靶子,我来试试这玩意!” 听着自己侄子的话,曹文诏乐呵呵的走到城堡外的一片倒塌的城墙上,将手中火把绑在自己侄儿的建奴宝弓上,抡圆了手,铆足了劲,一张重弓,被曹文诏怪力生生拉如满月。 利建离弦,带着沾染了火油的火把,激射而出。 曹文诏虽说不擅长射箭,可是那也得看跟什么人比,更遑论曹文诏还有着一身神力,只是说射的远的话,曹文诏还是能够轻松做到的。 一根熊熊燃烧着怒焰的箭矢,深深的插入了雪地之中。 估摸了一下步数,曹文诏拍了拍曹变蛟的肩头说道:“差不多能有个二三百步,变蛟,你试试在火箭熄灭前,能否命中火箭。” 火把上染满了的火油,也足够火把再燃烧一会,至少在曹文诏看来,当初在辽西走廊的那一场遭遇战,天启帝凝神射杀天空中海东青的时间,绝对比眼下这火炬燃烧的时间要短。 曹文诏方才话音落地,曹变蛟眼疾手快已然是一枪打出。 “砰!” 脆响响起,却未命中,然而曹变蛟却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一样,两眼一亮,再次拉栓扣动扳机。 “砰!” 这一声脆响,伴随的,却是那原本明亮跳跃着的火花熄灭的样子! 看着自己第二枪奏效,曹变蛟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看着曹文诏道:“叔,这玩意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好使,用起来,还是很带感的,比鞑子的弓带感多了!” 话锋一转,曹变蛟面带难堪,苦笑道:“就是……挺费肩膀,这下意识的,就忘了卸力去缓和后坐力了!” 朱由校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时代,曹文诏曹变蛟这一对战场叔侄,居然硬生生的靠着自己的琢磨,无师自通的锻炼出来了一个后来被称之为辽西阎王的曹变蛟来! 可听着曹变蛟的话,曹文诏却也懒得去顾及什么好不好使什么了,看到曹变蛟第二枪就直接命中,曹文诏的脸上,已然是堆满了喜意。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变蛟,叔问你一个事!” “天上飞的海东青,你估摸着你能不能给它干下来?” 曹变蛟砸吧砸吧嘴道:“我再多开几枪找找感觉,那鸟是飞着的,我还得打几个会动的靶子试试手才行。” “不过吧,我估计着我是八九不离十能给海东青干下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兄弟们,抄家伙,建功立业! 听着曹变蛟脱口而出的话,曹文诏哈哈一笑,拍了一把曹变蛟的肩头,欢欣道:“别寻思了!等大伙都休息的差不多了,就点齐人马,去找回场子。” “这长铳子弹有限,寻常的火药又不能装填这天启铳,所以你省着点,毕竟叔手里也只有不过二十发子弹罢了。” 要说这天启铳的子弹火药这些,曹文诏在京师的时间里,还是在京营驻扎之地好好打听过的,京营中,无人知晓这新式火器! 只有天启帝身边的护龙卫,才有专门配备。 而跟天启帝去过西苑那边丹房,在丹房外驻守过,曹文诏方才知道,这新式火器所使用的火药,都是天启帝自己炼制的。 其珍稀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这倒是曹文诏自己的理解出了问题而已,毕竟黄火药这玩意,后世随便一个化学老师想折腾,都能折腾出来一大堆,更别说有着化学知识的朱由校。 难点虽然说是在子弹的弹壳这一系列制作工艺上,可奈何朱由校身为皇帝,坐拥天下,加上朱由校仿制的主要还是原本世界上一战那些能够通过手工折腾的火器,这也就导致原本极难制造的弹壳,被顺利攻破。 再怎样,如今的大明,不论是民智开放程度,还是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以及创造能力,都远超闭关锁国二百多年的鞑清。 作为皇帝的朱由校,所能调动的力量,也远远比鞑清那会那些已经觉醒的,想要改革的改革派和北洋军阀要多得多。 毕竟朱由校可不会拿着大军的军费来给自己过生日。 虽然时间短,可是终究是整个大明京师的工匠都被调动,弹壳制作了无数。 所以护龙卫的日常训练,其实都是实弹训练。 朱由校只给了曹文诏二十发子弹,也不是因为这子弹多稀缺,而是因为在京师的时候,朱由校就见识到了曹文诏的准头有多差,也就绝了让曹文诏当一个能够狙杀敌军大将的狙击手念头,所以也就只给他配备了二十发子弹意思意思。 曹变蛟听着曹文诏说他手中还有十几发子弹,顿时两眼一亮,连连点头道:“老叔你放心,我肯定一颗子弹至少干掉一个敌人!” 说到这里,曹变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犹豫道:“没准……建奴人靠得近的话,我能一发子弹干掉好几个?” “这子弹看着形状就应该破甲能力挺好,加上能射那么远,没准穿透性真的很棒。” 不提还好,曹变蛟这么一提,曹文诏顿时又想到了天启帝之所以折腾这种长铳出来的原因。 两眼四射着精芒,曹文诏一把搂住曹变蛟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变蛟哇,你觉得叔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啊!” “变蛟哇,咱们叔侄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爵,都指望你了!” “咋说?” “陛……京师中研制这新式火器,就是为了能够让大明神射手可以做到万军之中狙杀敌将而研发的。” “陛下更是亲自训练了人数虽少,却武艺箭术极强的护龙卫,用作战阵斩首之用。” 曹变蛟两眼一眯,精确的抓住了曹文诏话语中的漏洞,俯身在曹文诏耳边道:“老叔,你刚说了个陛字对吧?一次可以说是语病,你说两次了,莫非,这一次,是陛下亲征?” 和曹变蛟不同,曹文诏莽了一辈子莽惯了,平日里在不需要动脑子的地方还是需要动脑子的地方,曹文诏都懒得动脑子。 而曹变蛟本就年轻气盛,虽然行军打仗,喜欢自己率领大军冲阵,而且战法也无比凶悍,还很容易杀红眼杀上头。 可是冷静下来的曹变蛟,脑袋瓜还是比曹文诏要灵光一点。 眼见着自己侄子看穿了自己,曹文诏脸色一变,捂住曹变蛟的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噤声!陛下亲赴辽东这事万万不可走漏消息,不然我们可担不住这个责任。” 曹文诏这话一出,曹变蛟只觉得遍体身寒。 孙承宗在山海关城楼上,一会一张圣旨,更是直接抓捕新任辽东经略高第,强势推行军功爵制,更是拉出了实物官职,高官厚禄堆在那里,让辽东为之折服。 更改了之前的怯战之风,变得群情激奋,求战心切。 而原本一贯以仁德儒将形象出现的孙阁老,一改往日作风,一手屠刀,斩的整个山海关关城里人头滚滚,血腥味更是让数年来没有出现过的狼群,再度在山海关附近徘徊。 如今从自己叔叔口中得知了这一次是天启帝亲征,甚至皇帝都已经到了辽东,到了山海关,这下子,曹变蛟算是彻底明白了一切。 为何孙阁老作风大变,为何军功爵制的推行没有一点上方阻力,为何京师中居然出来了一个能打敢打不贪功的将军。 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帝御驾亲征! 护龙卫,护龙卫!护的除了天启帝这个真龙天子之外,还能是哪条龙? 而同样的,曹变蛟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他不服那个神威将的时候,自己的老叔为什么那么惶恐,甚至竭尽全力也要阻止自己和神威将起冲突。 原来,是因为那个神威将朱福,作为护龙卫的统帅,很有可能就是天子的身边亲卫统领! 这种人,平日里杀了就杀了,大雪一埋,野兽分尸,还能有什么问题? 而在天子御驾亲征的节骨眼上,这事态可就不一样了! 曹变蛟瞳孔骤缩,低声道:“陛下此时,正看着我们?” “那神威将,是不是陛下亲卫?” 这话一出,曹文诏心中宛若一块大石落地,自己侄子以为天启帝化名的神威将朱福,是天启皇帝的亲卫,这就足够让曹文诏心中缓和不少。 虽说自己的侄子是个大嘴巴,口风不太严。 可即便是走漏了天启帝亲征的消息,再过几天之后,也就无伤大雅了。 天启帝离开山海关之前,曹文诏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天启帝吩咐孙阁老,让孙阁老在天启帝离关七日后,散布大明天子御驾亲征的消息,用来给山海关辽东军民打最后一波鸡血的。 如今自己偏师在外,身边的也都是本部人马,即便是他们得知了天启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也只会更加亢奋,更加好战。 只要不把天启帝就是神威将的这个事儿告诉他们,就乱不起来。 毕竟天启帝远在山海关,他们想邀功,也鞭长莫及。 看了看曹变蛟严肃的面孔,曹文诏嘻嘻一笑,点头道:“我就知道,变蛟很聪明!” “不瞒你了,陛下的确出京御驾亲征,这一趟从京师中过来的人马,就是先锋。” “你猜的也没错,神威将,就是陛下亲卫,现在咱们,准备出城,寻找那一支建奴,建功立业吧!” 一听曹文诏承认了,曹变蛟两眼一亮,一拍大腿道:“走走走!还等什么?” “兄弟们,抄家伙!建功立业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可恋战,且杀且走! 要说也就还好是曹文诏叔侄率领的本部人马,跟他们冒险已然成了常事,所以在听到曹家叔侄这一惊一乍的临时决定,这一千人倒也没有什么质疑,反而是纷纷收拾刀枪,整理行装,骑上了各自的战马。 毕竟跟着这样一对亡命徒似的叔侄久了,他们一个两个的,也变得悍勇了起来,更是被这二人带的朝着莽夫的道路一去不复返。 差不多也就成了:敌人?草!打!的这种状态。 一行千骑,在茫茫大雪中,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一般,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飞驰了过去。 曹文诏在自己袍泽们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再选择去寻找敌军,其中也有很大一个原因是想要等之前遭遇的那一批建奴,全部出现,没有后手,更没有山林作为后盾的时候。 不然以己之短去碰敌之长,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智。 曹文诏只是不喜欢用脑子,并不代表曹文诏没有脑子。 这也许是兵形势这一流派的通病,项羽作为兵形势之第一大家,也玩出过巨鹿之战这样虽然粗犷一看是破釜沉舟不胜则死,实际上却是将孙子兵法里说道的虚实之道用到了极致,用到了入微的花招。 而在汉末乱世,同样身为兵形势一道的奉行人,威震华夏的关羽,活生生将曹魏猛将,被称之为天人,被评之为曹大司马之勇,贲育弗加也!的曹仁揍成了猪头,从此以后留下给后人们的形象,都成了叠最厚的甲,挨最狠的打! 同样汉末三国时代,同样兵形势的猛人,张辽更是力排众议,准确的分析了战局形式,才有了八百破十万甚至险些生擒大魏吴王的壮举! 所以说,兵形势一道的奉行者,其实动脑的能力,也并不差,纵然不如那些于庙堂之上运筹帷幄的谋臣智囊,却也在局部战区上,可以找到合适的突破口。 曹文诏此时,就等到了这个机会! 在皑皑白雪之上,不仅仅曹文诏的这支千骑,在天空上的海东青眼中一览无余,同样的,那一支被曹文诏惦记上的建奴军队,也同样的无法隐蔽身形! 选择了违抗用兵逢林莫入的守则,曹文诏这一次,可是全程都带着自己的兄弟们钻了树林! 也幸亏这已然离宁远不是太远了,山林中的大虫熊瞎子,早已被杀的干干净净,不然曹文诏也没法这么大咧咧的行军。 看着天空中盘旋的海东青,曹文诏吐掉了口中叼着的稻草,等待了这么久的战机,寻找了大半个晚上的敌营,终于找到了! 虽然说曹文诏等人里,没有什么养着海东青之类的玩意儿可以做到高空预警的鸟兽。 可是能够被曹文诏这种莽夫选手看中,引为本部的人马里,又怎可能没有精晓追踪之术的人? 沿着上的粪便遗弃物,沿着马蹄印,这支在之前,让曹文诏大呼撤军的建奴军队,终究是没有逃脱曹文诏部的追袭。 看着天上时不时发出唳叫的海东青,曹文诏双目眯起,杀意甚至穿透了曹文诏的眼皮,宛若实质的满溢了出来。 拍了拍自己侄子的肩膀,低声道:“变蛟,看你的了!全军,隐蔽入林!” “月黑风高杀人夜,兄弟们,咱们以衣甲裹马蹄,包马嘴,连夜追踪奔袭至此,就是为了一洗之前见敌则退的耻辱!” “待到变蛟射杀海东青之后,咱们趁着建奴混乱之际,冲杀几轮!切记不可恋战,且杀且走!” 曹文诏话音刚落,一阵阵低微的嘘声,就在他带着的这些人里响起。 “就小曹将军那箭术,凭什么射的到飞那么高的海东青啊!” “寻常蒙古人吹牛说他们有专门的射雕人,咱们的小曹将军,什么时候也能成为射雕人了?” “嗨!他娘的曹老大,你说让咱们兄弟且杀且走,那他娘的兄弟们战功咋算?” “对啊曹老大!咋杀咱们听你的,可你这让兄弟们咋算战功啊!咱们这一趟出来,可是有着一个大官给咱们背书的!” “对对对,赵二狗子都得爵了,我还是苦哈哈的大头兵呢!不斩首级,我拿什么换军功?” “是极是极,如今辽东推行阁老所说的军功爵,有专人监督,以首级论成败可比以前要严格多了!” 听着这些嘘声,曹文诏老脸一红,连连挥手道:“合着兄弟们还担心我老曹污了你们的军功?此次我这本部一千人,上峰金口玉言答应了,斩首数,老曹我随便开口说即可!” “只是务必要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战果!” 大明军队行伍,以首级论战功在历朝历代里,都算是独一号的。 因为这个,经常还会发生明明是大优势,却因为大家急着砍人头导致被一波翻盘。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战争,一个完整的人脑袋,可是很难得的。 无限接近一比一战损比,甚至还不到这个比例的年代,首级战功本就难得,何况还有着火器加成,动辄当者披靡。 所以每每一场战争打完,上报的人头数也不过数百级。 然而落到了文人们眼中,这些斩获也就成了扯淡,毕竟手无缚鸡之力的带文豪们,又怎么信他们看不上的泥腿子动辄数百上千的斩首量呢? 而这一来,就又成了一个恶心循环,文人集团篡改战功,逼得明明有着缴获有着斩首数的武将集团失了晋升渠道,更因为这个屡屡被卡军资粮饷。 于是杀良冒功,便应运而生。 毕竟实打实的人头堆脸上,也没人会指望那些文人和监军能不能分辨那到底是不是建奴,是不是蒙古人的脑袋。 甚至在明朝,还出现了九边之间互换买卖军功头颅的事情。 所以寻常兵员,也经常有质疑上官贪功的事情。 曹文诏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嘘声更重了。 毕竟大家都是曹文诏的老部下,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老上司不会干贪功这样的事情,可是大家也都不认为,曹文诏这个大莽夫,能够真的有上峰能够跟他说,只要报个人头数,就能够定军功这样的事情出来。 空气中,弥漫起了快活的气息。 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兵,轻轻驱动胯下战马,在曹文诏身后顿了顿,轻声说道:“曹将军,我老虎信你,若我战死,给我报八个人头吧!” “我想,死后也能发财啊!” “小曹将军,看你了!” 听着身后人的话,曹文诏愣了一下,可是曹文诏身边的曹变蛟缺丝毫没有犹豫,看着天空上盘旋着的巨鸟,二话不说就将腰间佩刀挂在了自己的战马上,整个人如同猿猴一般爬上了一棵参天巨树上。 “呼~” “吸~” 一个深呼吸,曹变蛟沉着冷静的屏住呼吸,端起手中的天启铳,瞄准了天空中还在盘旋的海东青。 “砰!” 子弹,划过夜空,天空中盘旋的鹰,跌落下来。 建奴扎好的营帐,火光四起。 曹文诏挥刀厉喝:“解除战马的束缚,兄弟们,冲!” 第二百二十四章 百姓,抉择 前方,是建奴大帐,饲养海东青的人,在发现海东青惨叫着坠落的时候,就已经发出了警示。 然而之前辽西走廊上的遭遇战,可能消息还没有传开的缘故,这支建奴,倒也没有联想到他们的圣兽海东青,是被人为猎杀。 先不说海东青平日里飞的有多高,就说和大明蒙古朝鲜等多个国家打过这么多年的仗,他们什么时候见过海东青能被猎杀的? 即便是几百年前,女真族的老祖宗那个时代,强如辽国,也屡屡向女真族索取海东青! 然而今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似乎彻底动摇了这批建奴的三观,图腾,居然被从高空射落! 曹文诏眯着双眼,打量着这片建奴战阵,嘴角挑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看这营盘,曹文诏粗略判断,这里的建奴军队,大概在二千到三千的样子,并不是什么大规模的敌军。 然而即便是只有数千人,曹文诏也不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决定有什么问题,毕竟本身就是敌众我寡,而且敌军还是有利地形,自己率部撤退,也是情理之中。 自己的偶像关羽云长,不也有过想要带着精锐渡河,发现对面有甘宁率领的人马防守的时候,宁愿留下一个关羽濑的骂名笑名,也不愿意去损兵折将。 所以说,曹文诏不觉得自己这么一撤,会丢什么人,只要之后能够找回场子,就足够了。 眼见自己身边的部将们都已经挥舞着武器冲了上去,曹文诏瞥了一眼还在树上笨拙的装填子弹的曹变蛟,自己也抄起了身侧大刀,冲了出去。 曹变蛟费了老大力气装填好了子弹,借助着身居大树上的高视野,曹变蛟双目宛如鹰隼,在火光中细细的打量起了不远处那一支建奴步军中的将校军官来。 之前辽西走廊那一场遭遇,大概是由于那整支军队都是瓜尔佳氏的嫡系,所以兵器甲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以至于好些瓜尔佳氏的大人物,穿着打扮都和普通的瓜尔佳骑兵一样。 可是眼前这一波的建奴,曹变蛟在之前白天的时候,可看得清楚,尊卑极为明显。 装备衣甲,各有不同。 而最让曹变蛟觉得不爽的,还得是今夜一观,这建奴居然随从裹挟了数百衣衫褴褛的大明百姓! 这摆明了,就是想拿这些大明百姓去做先锋,做活靶子! 咬了咬牙,看着一个身着建奴贵族服饰,匆匆忙忙从营帐中抛出,曹变蛟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手中果决的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大军未至,子弹已然穿透曹变蛟目标的胸膛。 “牛录死了!” 伴随着嘶声力竭的大喊,曹文诏挥舞着手中大刀拍马杀至营前。 曹文诏本部千骑,在这一次冲锋中,宛若恶虎出笼一般,在整个建奴扎好的简陋营帐中,杀了个尸横遍野! 不过曹文诏也好,还是曹文诏麾下的骑兵也罢,却都还记得之前约好的且战且走,没有光顾着厮杀不注意自己身侧是否有敌军。 然而,当那数百衣衫褴褛的大明百姓出现在众人眼中之时,仿若有着一道火星,被直接点燃了。 曹文诏部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辽东厮杀,自然而然的,也久受辽东父老乡亲的恩惠。 眼见着曾经一个个鲜活的大明百姓,在这区区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变得麻木如行尸走肉,曹文诏和他的部下们又如何不去心如刀割? 更遑论,这数百大明百姓中,竟然没有一个女人,也没有一个孩子,有的只是老人和残疾,以及寥寥数个青年! 女人孩子被建奴掳走,会沦落到一个什么样的下场,这一点曹文诏等人心知肚明! “喝啊!” 曹文诏怒吼一声,奋力挥刀斩开面前几个建奴,朝着那如同行尸走肉的大明百姓们,策马冲去。 “救人!” 这一个决定,让曹文诏部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固然大明的不少守军,可以做到在建奴驱使大明百姓作为他们的前锋,以血肉之躯攻城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发射一支支弩箭将他们的性命收割。 更是在很多时候,还会出关戮杀良善百姓,以他们的人头,做自己的晋升之阶。 可是孙承宗坐镇下的辽东,和以往不同。 因为孙承宗是个爱修城的仁德儒将,讲究军民一心,所以辽东这些年,百姓和军队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更是经常主动慰军。 而不去干杀良冒功的事,也就成了朝中攻击孙承宗没有战功的主要原因之一。 没有斩获,你也敢说你能带兵? 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了数年,曹文诏他眼见着大明百姓受到了这般的蹂躏,这般的欺辱。 哪还能忍得下去? 长刀挥舞间,人马当者皆做两段,血雨腥风之后,曹文诏浑身浴血的翻身下马,走到了这些被用绳子如同捆串牲畜一般绑着的大明百姓跟前,用腰间的小刀给他们解开了绳索。 “我乃是辽东经略孙阁老麾下曹文诏,你们可有认识我的?” “罢了!不说那么多!如今战况紧急,我既然给你们解开了束缚,你们赶紧速速回关!宁远如今要迎接大战,你们去不得,速速回山海关!” 一口带着辽东口音的话语,算是撬动了这些已经被建奴的残忍蹂躏而麻木的大明百姓心灵。 一个老汉颤颤巍巍的朝着曹文诏拱了拱手道:“老夫锦州林秋,见过曹将军英姿,谢过曹将军好意,不过我等已为建奴所俘,皆是老弱病残,又如何能够在这般天气下,逃回山海关?” 听着这老汉的话,曹文诏脸上出现了一抹阴晴不定,如今战况险恶,自己勉强杀穿建奴防线,让自己的兄弟们为自己的后盾,才能够和这些大明百姓有一丝交谈之机。 这遍地老弱病残,也确实就如同林秋所说,没法独立逃回山海关。 沿途迢迢数百里,岂可是老弱病残能够轻易离开的? 想着这些,曹文诏眼中出现了一抹难色,可就在曹文诏没有注意到的大明百姓俘虏中,一个衣衫褴褛,面无彩色的男人,却眼带疯狂,挥舞着一把短刀,朝着曹文诏捅了过来。 “就你叫曹文诏是吧?杀了你,爷爷也能在满洲大人们手底下,当个奴才了!” “哈哈哈哈哈!”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百骑劫营曹文诏 一抹厉色闪过,曹文诏抬起自己的腿,一脚就踹了过去。 多少建奴猛将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难道就能被你一个面无菜色体弱无力的家伙给做到了? 含恨之下,曹文诏的全力出脚,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脚下去,这个男人便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眼见着,是不活了。 虽然曹文诏有点意外,明明这些人都是在建奴蹂躏下的俘虏,身为同胞,按理来说,没理由对自己出手才对。 可是面前这人的表现,却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辽东乱了这么多年,虽然近几年在孙承宗的治理下,比以前民不聊生的样子要好了许多,却也终究还是有着不少小日子过不下去了,想要另谋出路的。 而面前这人之前口中口口声声所说的话,让将这人一脚踹翻的曹文诏皱起了眉头来。 杀了自己,能够获得一个建奴承认的奴才身份? 想到这一茬,曹文诏面色一变,整个人往后连退数步,戟指面前的百姓俘虏,厉喝道:“可还有要杀本将去建奴那领赏之人?!” 虽然说在大明的人眼中,奴才也好,包衣也罢,其实都差不多意思,都是下贱坯子。 然而在建奴当中,不论是奴才还是包衣,可都算得上是人了。 比起性命被视作草芥的奴隶,俘虏,落在了建奴手中,能够混到一个奴才,特别像是这种饲养着海东青的建奴贵族手中的奴才,那可就有能够欺压的人了! 奋力一搏,总好过如今任人鱼肉,任人宰割,有若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深知这一点的曹文诏,在真的面对这一次的刺杀之后,又岂会再如之前一般对面前这些衣衫褴褛面无菜色,被建奴掳走的辽民没有一丝戒备? 可是这突然暴起的人,也同样的吓了这帮辽民一跳。 本身他们绝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在这风雨飘摇之中,本身就是无依无靠,在家国理念还没有彻底觉醒的这个时代,他们眼中能够作为依靠的,其实不是大明,而是曹文诏等人们所代表的辽东军,所代表的阁老,孙承宗。 然而骤然间被刺客搅浑的这个局面,加上曹文诏面上的戒备,以及曹文诏身后的厮杀声,让这帮辽民陷入了绝望当中。 虽然说这些辽民中,有着好些青壮,可是这些人,都是被建奴在行军途中发现俘获的。 女子孩子,都已经被建奴分兵押去了后方。 留下的,也就是他们这些老弱病残,以及看上去身患疫病的青年男子罢了。 这样一来,自然也就导致他们这些人,其实并不是多么的熟悉。 一旦有一个人出现了异常反应,定然会陷入人人自危的局面中。 林秋长叹一声,双手张开,看向曹文诏颤巍巍道:“曹将军,老朽年迈如此,既然我等曹将军已然无法尽信,那么请将我等全部诛杀!” “只要曹将军能够在日后,会记起我等,会为我等点一支香火,就足够了!” “比起沦为建奴驱使,破我城池家园的帮凶,老朽,情愿死在曹将军剑下!” 林秋话音落地,紧跟着林秋的那些老弱也是纷纷跪地,嚎啕大哭道:“没错!比起沦为建奴手中的刀,我们宁愿死在保卫我们家园,而且宁愿在乱战之中,舍了自己安危也要救援我们的曹将军手里!” “林夫子说得对!我等,甘愿赴死!” 眼见着曹文诏身后的明军被压得越来越近,骑兵已然陷入了乱战当中,林秋浑浊的老眼中突然闪出了一抹明锐。 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林秋大踏步几步上前,一把抽出了曹文诏腰间的配剑,一剑刺死了一个突到了曹文诏背后的建奴。 看了看染血的长剑,林秋哈哈大笑着将手中长剑架在了自己脖颈上,带着一抹对人世最后的眷恋,林秋看向曹文诏一字一句道:“曹将军,没想到老朽临死前,也还能杀一个建奴,可算得上一个大明男儿否?!” “老朽,去也!” 曹文诏即便再如何眼疾手快,在此时也宛若是徒劳,林秋临死一击,已然是耗尽了心力。 听着众人哀嚎的林夫子之声,曹文诏愣了愣神, 原来这仗义死节的林秋,居然是一个读书人,是一位谦谦君子! 眼见着这些辽民,一个接一个的想要效仿林秋,去以最后的性命,争取搏杀一个够本,曹文诏两眼赤红,怒吼道:“兄弟们!掩护百姓逃离!这一场,战功老子不要了!咱们去找神威将!” 曹文诏知道,自己这一撤,面对的不仅仅是大明的损兵折将,更有可能的,是来自天启帝的责难。 因为护着这数百人去寻找此时出关的天启帝大军,除了违背天启帝最早的军令之外,更有可能泄露天启帝所率大军的行踪。 谁也无法保证,这数百辽民中,还会不会有建奴安插收买的人? 可是眼见着林秋一腔热血洒满大地,曹文诏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胸中的激愤,虽然曹文诏恨鞑子,可是曹文诏更加希望,能将这些大明百姓带出如今的囹圄之地! 听着曹文诏的怒吼,一个辽东战士哈哈大笑道:“曹老大!听你的,你说了算!” “辽东父老待我们甚厚,我们岂能不心怀感恩?!解救父老乡亲,折了这军功又如何!” 看着手下兄弟们且杀且走,朝着自己的方向聚拢。 看着建奴逐渐从被突袭的惶恐中恢复过来,开始有秩序的结阵,开始有秩序的拉开他们手中的重弓。 曹文诏面色一厉,翻身上马,掌中大刀上下翻飞如同车轮滚滚,硬生生带着自己本部的将士裹挟着那数百大明百姓杀出了这支建奴所扎营盘。 “吁!” 勒住战马,曹文诏从方才的且杀且退中,缓缓的恢复了过来,方才的激战,虽然说一开始占据了奇袭的优势,打了建奴一个措手不及,众兄弟也杀了个痛快。 可是最终,却因为自己想要解救这些辽民,导致功亏一篑。 虽然在不远处曹变蛟的狙杀援助之下,诛杀了这支建奴中的数个看上去是首领的人。 然而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波杀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看着天上乌云散去后露出的皎洁明月,曹文诏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这,算不算得上和甘兴霸一样,百骑劫营?” 第二百二十六章 曹·狙击兵·狂战士·变蛟 朱由校还没率军离开地堡,就看到了浩浩荡荡回来的曹文诏千骑。 人人身上都带着伤,原本为了在雪地行进方便而定制的白色披风,也都染上了血色。 “将军,事情,就是这样的……末将无能,没有完成军令,还请将军责罚!” 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曹文诏,朱由校皱着眉头苦笑了起来。 建奴会驱使辽民协助他们,这一点是朱由校早就知道的事情,毕竟在他重生回来的那个时代的历史上,鬼子也是这么干的。 二鬼子比鬼子更可恶,也是那个时代人的共识。 可是朱由校没有料到的,却是建奴此时不仅正在抽调兵力前来辽东,更是还分兵多路,一股一股的搜索着辽东那些在慌乱中没有成功撤回山海关的辽民! 这是要干嘛?这很明显,是建奴已经不再满足于他们现有的领土,而且在他们的眼中,他们现有的力量,足够好好经营关外的广袤土地了。 偏偏自己派遣出去,准备狙杀小股建奴的曹文诏,满怀一腔热血,碰上了一股裹挟着辽东百姓的建奴。 看了看天空上出现的太阳,朱由校突然爽朗一笑。 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是了,此时的大明虽然无法做到万众一心,但是辽东,在孙承宗治理下的辽东,却是可以做到军民万众一心的。 特别是在有高第这个和孙承宗截然相反的对比在,辽东百姓自然无不渴望孙承宗能够重新回到辽东。 身后靠着万众一心的辽东,又有魏忠贤源源不断的输送军资粮饷,保障大明士卒能够有着充足的战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今的山海关,还真就不惧与建奴一战! 毕竟此时的建奴,也还远不到原本历史上打遍东亚无敌手的地步,蒙古还没有被建奴征服,还没有所谓的蒙古八旗。 辽东民心和军心也还没乱,远不到十几年之后,因为崇祯皇帝的缘故人心惶惶,随随便便就能跳反的程度。 建奴最强的三军,蒙古骑军,汉人炮军,建奴步兵,其中有两个都还没有成型,此时的建奴,也还远不到巅峰期。 虽然说在后世无数文学形象影视剧的灌输洗礼之下,朱由校下意识的就将此时的建奴,视作了巅峰期。 选择了多用计谋,针对性的定计,来削弱建奴的军力国力,从而让最终战时,大明可以打的轻松一些。 可是朱由校却忘了,此时的大明,疲弱贫苦,可即便是在风雨飘摇之际,大明的辽东,却也还是大明的辽东。 虽然说从李成梁那个时候起,辽东将门军阀割据之势就已经奠下了基础,然而随着萨尔浒之战,辽东将门的军阀割据之势被打的稀烂,下一批辽东将门军阀起来,还得等到宁远之战后! 此刻的辽东,属于大明派去的经略孙承宗治下! 此时的皮岛,犹有兵部尚书袁可立可以制衡! 虽说自己想要拯救这个时候的大明朝,比起崇祯晚年还要难,没法直接快刀斩乱麻。 可是自己同样也有着天启朝独一无二的优势所在,那就是天启一朝,民心也好,军心也罢,都还未曾丧尽! 面对天下,此时的大明,都还有着一战之力! 想明此中关节,朱由校心头散去的阴霾荡然无存,哈哈笑着一把揽起单膝跪地的曹文诏,朗声笑道:“曹将军,何罪之有?!救回我大明百姓,有功无过!” “至于计划?这玩意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随机应变,也是名将该有的姿态,你曹蛮子学会了随机应变,而且顺利的将我大明百姓和战士带回,而没有选择让百姓自己潜逃,你率军留下来继续莽。” “这一点,就足够说明你的成长,本将岂会怪罪于你?” 听着天启帝的话,曹文诏只觉得泪眼潸然,本来已经做好了被降职,甚至因为违反军令而被斩首示众的准备,却在此时,得到了天启帝不仅无过,反而有功的评价,更是得到了天启帝所认可,他已有了名将之资。 曹文诏也是个心大的,砸吧砸吧嘴,看着天启帝说道:“只是可惜,末将此战虽然奇袭奏效,然而为了护送众百姓回师,除了损兵折将,大半将士人人染血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自证功劳的东西。” 就在曹文诏这话说完的那一刻,曹文诏身后的曹变蛟猛的抬头道:“不是!叔!什么叫没斩获?没有能够证明我们此战得功的东西?” “在你们突围成功,护送百姓逃离之时,建奴一路掩杀数里,侄儿乘乱,在空虚的建奴营盘中,又斩一将,取了他的首级,卷了他的军旗,这些,侄儿可都带在身上!” 一边说着,曹变蛟一边将自己挂在战马上的包裹摘了下来,丢在了曹文诏的面前,满脸兴高采烈的说道:“来!叔!你看!” 没等曹文诏伸手去拿,朱由校反倒是笑了起来。 “古有张文远八百破十万,可止江东小儿夜啼。” “今有我曹大将军横刀立马,千骑破建奴王帐,斩将夺旗!更是解救我大明数百百姓!” “听你们所说,这支建奴人马人数有两三千人?按之前李家子的说法,鞑子七千,可当倭奴十万,你们这折合一下,就差不多是突破了三四万倭奴的围攻!” “你们说,这大功,当赏不当赏?” 这地上被鲜血染红的白旗,曹文诏和曹变蛟还没去注意上边花纹,可是朱由校却是一眼就发现了,这旗子上,可是龙纹! 白旗龙纹,虽然因为损毁而看不出来到底是镶白旗还是正白旗,可是不论是此时的正白旗旗主皇太极,还是镶白旗旗主杜度,这可都是老奴努尔哈赤的嫡系子孙! 算得上是一句建奴中的王室宗亲了! 虽然说八旗的旗主基本都和努尔哈赤沾亲带故,可是却也不是建奴哪支军队,都敢直接打出龙旗招摇过市的! 所以这一次被曹文诏奇袭的,绝对是建奴中的又一条大鱼! 听着天启帝的夸奖,曹文诏一边挠头傻笑,一边按住了自己侄儿曹变蛟的肩头,看着天启帝道:“将军,既然如此,那末将的侄儿,当为首功!” 朱由校扫视一眼曹变蛟,看着曹变蛟背着的那一杆天启铳,挑眉道:“哦?说来听听!” 同时,朱由校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念头升起,这曹变蛟,该不会从双持狂战士,转职成狙击手了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如何树立典型? 果然不出朱由校所料,在这些辽东将士和那些劫后余生的辽民口中,朱由校明白了曹变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曹变蛟从最早初见时的双持狂战士,二话不说拿到天启铳就转了狙击兵,甚至复刻了自己狙杀海东青的那一幕。 虽然,在静止的树上狙击,比自己骑在马上狙击的难度要低不少。 可要知道,朱由校前世可是专业热武器训练出来的兵王,而曹变蛟顶天了也就是之前玩过三眼铳之类的玩意,更多的时候还是用他的那把建奴手中缴获的宝弓。 第一次接触天启铳,而且在只有区区二十发子弹的情况下,曹变蛟狙杀了至少建奴里的一个牛录,一只海东青。 这样的战绩,哪怕是拿到后世,也是足以夸耀的。 曹变蛟,是个天生的狙击手! 而且在完成了狂战士到狙击手的转变之后,曹变蛟甚至能够准确的把握住时机,在建奴大军追杀曹文诏率领的骑兵和百姓之时,乘着建奴大营空虚,自己单人独骑又冲了一波建奴军帐。 缴获一面龙旗,一颗人头! 这又成了刺客? 顺手牵羊加隐匿背刺? 朱由校是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能够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如此的全面性。 而听着曹变蛟的这些事儿,朱由校对曹变蛟的喜爱,更深几分,这种多面手,之所以在原本历史上没有发光发热,没准还真就是因为原本历史上大明的晋升通道太黑暗,所以被滚滚的历史浪潮所掩盖了。 除了留下浓墨重彩,效仿张辽逍遥津最终失败,壮烈成仁的那一笔,以及得到了一个才能仅次文诏的评价,几乎就看不到什么曹变蛟这个小曹将军的其他事迹。 可是眼下自己这个天启皇帝可不是原本历史上那个不会用人的崇祯老弟,这曹文诏和曹变蛟明明可以留名将美名于青史的一对猛人,完全可以好好发掘一下才是。 曹文诏即便是后来被称之为明末第一良将,却也还是有着不少的骂名,比如说……在后世流传颇广的屠夫之名。 看着曹变蛟,朱由校挑了挑眉,一字一顿道:“曹变蛟,你很好,非常好!” 这个时代的很好,还不是后世那个阴阳怪气的用词,而是一个极为正常的表扬用语,得到朱由校的这个表扬,曹变蛟自己还没什么反应,可是曹文诏却喜不自胜了起来。 毕竟在曹变蛟眼里,神威将朱福只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他的表扬,自然也就是聊胜于无的小表扬,并不代表他就会为自己说话,让自己进入天启皇帝的眼中。 可曹文诏却是清楚知道这个神威将真实身份的! 眼见着天启帝认可了自己的侄子,曹文诏只觉得比认可自己还要开心。 自己已经接近四十岁了,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身体素质开始下滑,以前能够随便打上一整天的自己,如今打上半天就会觉得累。 而自己的侄儿,却才刚满二十! 正值一个上升期! 曹家能否成为将门,就全靠自己和自己的侄儿两个人的努力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得到了天启帝的认可,加上自己侄儿也得到了认可,那么曹家成为辽东将门,光宗耀祖的可能性,又高了几分。 自家人知自家事,曹文诏很清楚,如果孙承宗离开了辽东,自己和自己的侄子,可能就真的没出头的机会了。 当了这么多年兵,曹文诏还是第一次见到对部下,特别是像是自己这样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不懂钻营的部下,如此宽容的上级。 当然,现在的天启帝也是一个,可是天启帝终究是皇帝,终究要回京师的,如果自己掌握不了什么大的话语权,那么在军中,又如何能够护庇一方?能够让自己和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故旧,能有一个好的前途? 只能争,更是只能力争! 奈何孙承宗在之前一直坚持坚壁清野,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曹文诏也还只是个游击将军,寻不到什么立功的机会。 可随着如今天启帝的亲征,孙承宗的转变,曹文诏清楚,自己的机会来了! 虽然天启帝是强势君主,不可能放任第二个李家的出现,可是同样的,强势君主手下做事,也远比在一个窝囊废君主手下做事要舒服得多! 更何况天启帝,可是不论勇武还是其他方面,都让他曹文诏为之折服的男人! 曹文诏,也乐得在天启帝的麾下冲锋陷阵,开创一代盛世的基业! 看了看天启帝,曹文诏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双膝跪地,朝着天启帝行了个大礼道:“末将谢过将军不罪之恩!” 瞥了一眼曹文诏,朱由校轻挑嘴角,颔首笑道:“何须多礼,本就是为大明臣,大明子该尽到的本分。” “此役既然有了斩获,而且还有了收缴,想必等建奴回过神来,会惶恐万分。” “两三千人的一支建奴步卒,活生生被你曹蛮子打穿,而且还成功的解救了我大明百姓,本将定要为你亲自向孙阁老请功!” 朱由校身份地位虽然在,可是既然要藏着身为皇帝的身份,那么朱由校自然不会在其他地方落了他人口实,给了他人去猜想自己身份的理由。 谁让这曹文诏一激动,连大礼都折腾出来了? 听着天启帝亲口答应,要亲自去为自己请功,曹文诏就知道,这一波稳了!连连欢呼了起来。 “大明万岁!大明万胜!” 曹变蛟等一干骑兵不知所以然,可眼见着自己老大都这么干了,他们也一个个有样学样的跪地高呼了起来,浑然不顾自己身上着甲,不便跪礼的事。 朱由校瞥了一眼曹文诏带来的这数百辽民,看了看曹变蛟身前血已经被寒冬凝固住的人头,手中马鞭指向人头,人却看向了辽民们。 “尔等可知,这人头,是建奴之中谁人的头颅?” 建奴如今已然是努尔哈赤的八旗制了,建奴三百人一牛录,五牛录一甲喇,五甲喇一固山。 这支建奴既然正大光明的打出了白龙旗,万一里边有个建奴固山,甲喇之类的,那可就能够再壮一波军心,更能算是一个开门红! 毕竟大军自山海关开拔以来,曹文诏他们立的,可以说是第一功! 即便是没有严格的遵守规矩,遵照军令,将游击战发挥到底,可是曹文诏这一波,却是实打实的救回来了辽民! 朱由校的脑子,此刻飞速的运转着,要如何才能将曹文诏这一波的战绩,树立成一个典型! 而这,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确认面前首级的身份,以及,确认他来自于建奴哪个部族! 第二百二十八章 皇太极的消息 看着地上人头,众多辽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面面相觑,却又没有一人上前。 虽然说曹文诏带领他们来见了面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小将军,可是他们信任的,终究也只是被孙承宗统辖的辽东军。 就比如说如果不是高第上来先撵走孙承宗,然后立马一纸调令,强制撤离。 而是让孙承宗来组织,让百姓有序撤离。 这样的效果,会好的多。 至少不会出现如今这样,大半原本在关外生活的辽民,流离失所,在建奴的铁蹄之下,惶惶不可终日。 而也就是有着高第那一波骚操作,导致辽民对朝廷失去了信任,所以在此时他们面对天启帝化名的神威将朱福之时,他们也无法对天启帝起到什么信任之心。 万一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小将军,和其他边关重镇的将军一般,不把百姓性命当一回事,因为战功不足,直接选择杀良冒功,那可怎么办? 甚至都不用去联想其他地方的军镇,就是十余年前,李家在辽东做大的时候,李家当初就是这么干的! 毕竟说到底,这一大波人里边,可几乎都是老弱病残,这些老弱,都是经历过‘辽东王’李成梁的那个时代的! 看着这些百姓的犹豫模样,曹文诏心中咯噔了一下。 坏了! 自己当时全是扯着孙阁老的虎皮,加上林秋老夫子壮烈成仁的那一幕,才让这些辽民对自己放下戒备,愿意和自己走。 可是自己现在可没把他们带去孙阁老那,反而将他们带来见了天启帝! 这些辽民,该不会已经对自己,对天启帝,产生怀疑了吧? 看着天启帝身边杀气腾腾的兵马,曹文诏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犯怵。 毕竟曹文诏也清楚辽民的血气悍勇,就连林秋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夫子,都能够鼓起一腔血气悍然搏杀建奴!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如果说这帮辽民中,还有不怀好意之徒,那么他们一旦暴乱,事态将会无法收拾! 曹文诏倒是不担心天启帝会出事,但是曹文诏很担心,天启帝会因为辽民暴乱之事暴怒,选择彻底的放弃关外! 直接将辽民默认为刁民,封闭山海关,然后等国内兵精良足,大军出关,一举将辽东荡的干干净净! 这种事,曹文诏可不敢去赌天启帝会不会这么玩! “将军恕罪!这些父老都被建奴裹挟,心中已然慌乱,惶惶不可终日,末将是以孙阁老的名义安抚的他们,所以此时他们没有见到孙阁老,自然是心中惶恐,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着以头抢地的曹文诏,朱由校撇了撇嘴,曹文诏说的这些,他确实不明白,毕竟天启朝的前后几任辽东经略,在史书上留的可都不是什么好名。 包括孙承宗,在后世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一臭修城墙的,会打什么仗? 而孙承宗熊廷弼他们这帮人如果不提的话,再往前推,辽民能够想到的,自然是当初辽东有实无名的‘辽东王’李成梁一家了! 李成梁一家割据辽东之势,在当初已然大成,一面背靠大明,吸血敲髓,一面放任建奴蒙古,养寇自重。 甚至连努尔哈赤,在最早都是李成梁的家奴! 而在李家这座大山压在辽东的时候,辽东百姓的脖子上,几乎就相当于一直架着一把刀子一样。 因为李家,很喜欢干一个事,那就是杀良冒功! 特别是李成梁! 虎踞辽东三十载,手染鲜血数万级! 这数万级里边,起码有一大半是辽民的! 想明白这其中关窍,朱由校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该如何和这些辽民打交道了。 他们,是惊弓之鸟,又因为自己的年少,回想起了李家统治辽东的那段黑暗年代。 加上曹文诏兵败,他们当然是怕自己杀良冒功的。 朱由校两眼微眯,孙阁老的名声能够安抚他们,那么自己完全可以扯一扯自己这个老师的虎皮嘛! 眼见着曹文诏提起孙承宗的时候,这些辽民眼中出现的波动和迟疑,朱由校心头一动。 看着这些百姓,朱由校爽朗一笑道:“众位父老乡亲,说到孙阁老,本将,是孙阁老的学生,跟随孙阁老,学习久矣!” “众位可以信任本将,本将绝非是那些会杀良冒功之人!” “你们方才也看到了,本将面对损兵折将也只为了带回你们的曹文诏,可谓是极为宽容了!” “更不容担心,本将会连累到你们。” “如今你们好不容易逃离虎口,正需要安歇,修整,后方数里外有一地堡,是老师以前修建的,本将在那处地堡里留下了不少补给,准备用作大军用度。” “如今,你们可以去那里先稍稍修整,然后养精蓄锐,回到山海关。” “如今大明与建奴决战在即,本将也只能做到这样。” “还请各位父老乡亲,原谅则个!” “本将,当恪守老师风度,做一员仁义爱民的儒将,而不是那些为非作歹,想着贪谋私利草菅人命的垃圾!” 当朱由校这番话说完之后,这些辽民面上,都出现了一抹缓和,更是如同放下了包袱一般的松了一口气。 在建奴的眼里,辽民不是人。 在李成梁一家的眼里,辽民和建奴,其实都一样,都不是人。 这些辽民就是看着朱由校年轻,下意识就将他带入了以前李成梁一家的那些无法无天为非作歹的少子们身上。 听着朱由校是孙承宗的弟子也是读书人,想做儒将之后,辽民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杵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指着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结结巴巴道:“将军,这颗人头,这个人,老朽认识。” “老朽见过他与老奴之子洪台吉相谈!军职,老朽不能确定,但是他应当是个……是个甲喇额真!” 老头话音一落,朱由校只觉得耳边如同炸响一道惊雷! 洪台吉是何许人也?说他的另外一个名字,不会有什么人会觉得陌生! 皇太极! 这支兵马,居然是皇太极的嫡系! 也就是说,没准皇太极就在追杀曹文诏的那些兵马之中! 想到这里,朱由校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如果说努尔哈赤是大明的大敌,那么皇太极,就是大明的掘墓者! 如今,皇太极将自己的消息送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朱由校又怎么可能不去抓住机会? 难不成真要到宁远城头给他一枪打死? 朱由校只觉得,那实在是太便宜皇太极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行踪成迷 比起努尔哈赤,其实朱由校更忌惮皇太极,在朱由校的必杀名单上,皇太极也比努尔哈赤更高一档。 虽然后世的很多电视剧辫子戏中,皇太极看着就像是一个绿帽大王给多尔衮孝庄做配的。 然而实际上,皇太极才是原本那个历史上的正儿八经明末第一主角! 五次入关,在关内行动自如,铁骑在京师、山东、河北、山西都留下了足迹,宛入无人之地。 而且知人善用,雄才大略不逊其父的同时,皇太极的间谍之道和为达目的的功利心以及不择手段程度,甚至远迈其父! 努尔哈赤顶多就是看重刘兴祚,嫁个族亲委以重任就得了。 然而皇太极可是为了拉拢洪承畴,主动把自己的妃子送上了洪承畴的床! 虽然说皇太极时期,大玉儿不够受宠,为了夺宠大玉儿只能通过这种手段,让皇太极高看她一眼,可是皇太极居然认可了此事! 这份隐忍,朱由校自认自己是做不到的。 加上皇太极对人才的看重远超努尔哈赤,连敕封汉人降将为王,皇太极都能够随便玩出来。 以及皇太极上位之后大力推行汉家文化兵法,以及他本人的心计谋略和手段,都让朱由校对皇太极的杀心远超努尔哈赤。 论及威胁,此时的老奴努尔哈赤虽然兵强马壮且兵锋正盛,甚至在不少人的眼中,努尔哈赤的军事能力不亚于曾经的成吉思汗。 可在朱由校看来,努尔哈赤此时已经是在走下坡路了。 从孙承宗镇守辽东,努尔哈赤主动放弃掉曾经在天启初年那一场大战中攻陷的辽东大部分城堡之后,努尔哈赤就以及盛极而衰。 虽然这一举措让努尔哈赤有了足够的战略纵深,也避免了和孙承宗带来的军队有直接冲突,不给孙承宗以战练兵的机会,更是在这几年里,努尔哈赤打服了蒙古,摆平了周边。 可是同样的,孙承宗也不是固步自封的人,固然忙于修缮防线,所以辽东军逐渐疲弊,然而疲弊不等于完全没有提升。 数万兵马,在这短短数年中,膨胀到了十一万,而且还都是愿意打仗的悍卒! 可别以为高第一声令下,这十一万大军就灰溜溜的回了山海关是因为怯战,如果真是怯战的话,去年年初,孙承宗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天启帝要军资粮饷,意图出关找努尔哈赤决战。 朱由校到了山海关,看到孙承宗一晚上就将整个辽东的军政全部拿捏住了才知道,原来自己之前,看低了孙承宗,就连孙承宗自己,都看低了自己。 朱由校和孙承宗都以为是孙承宗的威望不足以让大军臣服,乖乖听话,所以高第掌权才会那么容易,可不到几个时辰,辽东就再度改弦易张。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承宗才明白,之所以大军那么轻易的就撤回了关内,单纯就是高第得不到辽东大军的信任,觉得跟着他肯定打不过建奴,不如乖乖回山海关,保命为上! 并非是他孙承宗不得人心! 而如今,朱由校所见到的这些辽民,更是无比清楚的告诉了朱由校这一点,如今的辽东百姓,只信得过孙承宗! 哪怕是朱由校只说了自己是孙承宗的弟子,他们都愿意去相信自己,哪怕曹文诏只说了自己是孙承宗的部将,他们都愿意跟随曹文诏,在寒冬之下跋山涉水数十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一个已然在走下坡路的努尔哈赤,和正在巅峰期的皇太极,谁更需要忌惮,自然是不然而喻。 看着面前满脸怯懦的老者,从听闻到皇太极消息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朱由校挑起了眉,朗声问道:“老丈,不知遇上皇太极那贼子和此人交谈,是在合适,掳走你们的建奴,可否是皇太极的正白旗?” 听到朱由校这个问题,老人颤颤巍巍的说道:“洪台吉虽然得到老奴看重,却也没有被老奴视作传人,更没有立洪台吉的太子。” “将军为何认为,洪台吉是正白旗之主呢?” “老朽于三日前,在这帮建奴行军之时,见到了这人与洪台吉的交谈,这人,应当是洪台吉的部下,可是洪台吉,却不在这一次他们的行动当中。” 老头这番话一出,朱由校脸色一顿,突然察觉到自己出现了一个错误,一个不是对辫子朝有足够了解的人,基本都会犯的错误。 那就是此时的皇太极,还不是八旗中任何一旗的旗主,因为八旗之中上三旗的旗主,是建奴的皇帝自己! 这也就等于,此时的皇太极和他的本部人马,完全有可能出现在辽东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样一来,朱由校打算提前干掉皇太极,让努尔哈赤失掉一个原本历史上成就最高的儿子这个计划,也基本可以说是落空了。 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头颅和白色龙旗,朱由校仔细的琢磨了起来,毕竟说到底自己不是孙承宗,曹文诏等人也和孙承宗不一样,对建奴虽然有所了解,却也没有见过建奴的领导层。 然而就在朱由校决定,继续稳扎稳打的时候,辽民中走出了个光头。 “小将军,小的知道洪台吉去哪了!” “小的原本是广宁卫一屠子,家中颇有余财,往日在广宁卫的时候,经常和建奴往来,所以小的见过那些建奴头领。” “自天启元年以来,建奴席卷辽东,小的被迫逃去了山海关,算是侥幸,可是这一次,小的却没那么侥幸了,被留在了关外,成了建奴俘虏。” “又因为光头无眉和多日不曾吃饱导致气色惨淡,被建奴视作妖邪,视作不详,丢在了这支辽民当中。” “可是数日前,洪台吉来见哈纳塞,就是这地上脑袋的主子时,小的亲耳听到,洪台吉要亲自领军,先行一步,去宁远城挑衅我大明!” 听着这个光头的话,朱由校食指扣住了自己的马鞭,双目微微眯起。 皇太极要先行一步,去宁远城挑衅大明? 那么皇太极的具体计划,又是如何? 此时的皇太极,行踪成迷。 看着面前的光头,朱由校突然开口道:“曹文诏,护龙卫的那些人,他们是离开队伍,独立行动了么?” 第二百三十章 愿为将军,射杀飞鸟! 自从曹文诏带着人马回来,朱由校就一直没有去注意护龙卫几人的踪迹,这是朱由校对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人马的信任。 信任,他们不会瞎折腾。 入护龙者当百户待遇,比起寻常人而言,算得上高官厚禄。 虽然因为直属于天启帝管辖,而且还是暗中行走,所以没有什么晋升渠道,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们在外吹嘘,衣锦还乡的东西。 然而本身入护龙者,不是命案在身就是已无后路的忠厚顾家之辈。 他们不需要什么在外吹嘘,衣锦还乡。 因为他们真敢这么干,坟头草早就三丈高了! 天启帝给了他们后路,同样的,也给他们赡养家人,更是给了他们承诺,那就是在护龙卫只要做到四十五岁,就可以正大光明离开护龙卫,成为天子眼线,带着一笔丰厚的退休金,去过自己的生活。 只需要偶尔为天子所设机构提供情报,就足以每个月领到不俗的俸禄。 万一战死,护龙卫所剩下的抚恤,则更是丰厚,而且,他的爵位,也会提升他指定之人的地位。 在足够健全完善的设置下,朱由校基本不会去担心自己寄以厚望的护龙卫,会出什么问题。 自然而然,看着这一次回程,护龙卫没有跟着,朱由校当然能够想到,护龙卫的那些人,是执行自己的交代,去锦州打探了。 但是也同样不排除,护龙卫可能是探知了建奴动向,主动去跟踪建奴,以报备曹文诏了也不一定! 毕竟朱由校放任凤字头的几个护龙卫,让他们跟随曹文诏一同出征,其中也有一定的用意,是让凤字头这几人,可以提早融入辽东的战争当中。 不要再像之前一般,独来独往,只和自己一人有往来了。 毕竟,自己亲手训练的护龙卫,也不是为了让他们真的就护着自己这条真龙,而是为了大明可以有一支直接能够穿插入军队行伍,作为中层将校的预备役。 不去融入军队,自然是不行的。 空降兵无法得到军队里那些兵的认可,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听天启帝这么一问,曹文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着天启帝悻悻道:“将军,凤百户他们在我们遇敌之前,就已经策马离开了,看离开的方向,应当是锦州方向。” 朱由校点了点头,护龙卫去的方向,既然是锦州的话,那就说明他们执行的,是自己那个去锦州打探努尔哈赤有没有将炮兵带去锦州,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够端掉建奴火药库的任务。 凤字头的人,朱由校算是用的得心应手了,所以朱由校才会将陪同孙应元破高第府邸的任务交给他们,而同样的,就是在那一役之后,孙应元安分了下来,再也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过想要去当一军主将的心思。 他们本是一波悍匪,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在民间有着不俗的声誉,更是一度占山为王,只是后来官商勾结,大军压境他们躲无可躲,最后被骆思恭以李代桃僵之法藏了下来。 不忍义士身死,这也是朱由校对结党营私的骆思恭能够有这么高容忍度的原因。 北宋以来,中原王朝基本都有着兵无常帅,帅无常兵的陋习。 虽然这样一来,可以极大的遏制军中出现军阀势力,出现军官带头造反。 可是同样的,这也导致当中原王朝迈过了开国阶段之后,军队战斗力直线下降。 因为兵不可能对一个没有任何认可度的上司死心塌地,甘愿为他赴死。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成梁一倒,辽东战斗力大跌,而毛文龙一死,皮岛曾经威风八面的东江镇,就成了一盘散沙的原因。 甚至于辽东军,明明在崇祯手底下,在袁崇焕手底下,在辽东一直被建奴压着揍。 不论是朝廷派谁去,都无法让他们发挥有效的战斗力。 可当他们在随着吴三桂,耿仲明,孔有德等人投了建奴,得到了充足的补给,而且跟着老上级干的时候,他们磨刀霍霍向同胞,打的远比建奴要凶的多。 破李自成,灭张献忠,血腥镇压明末各路起义军,这些事儿可都不是建奴的满洲八旗打的主力。 汉家八旗,才是建奴军队行伍的脊梁。 也就是对这点心知肚明,朱由校才选择让护龙卫分兵按批次去立战功,随军而动。 护龙卫既然恪守任务,先行离队了,那么曹文诏所率的人马,虽然未曾完成自己交代下去的任务,却也同样斩了将,夺了旗,即便是暂时不知道皇太极的下落,倒也无妨,因为这并不妨碍自己拿着做文章。 更何况此时,自己还知道了皇太极的下落,那可就再好也不过了! 皇太极要赶来宁远,自己就在宁远外,守株待兔! 比起尚未成长起来的多尔衮,此时巅峰期的皇太极,猎杀起来才更有意思! 朱由校双目微眯,转头看向曹文诏道:“曹文诏听命!” “命尔自率本部人马,将这些父老送去宁远城中,你与袁崇焕相熟,袁崇焕必定不会防你,反而会觉得有你入城,如虎添翼。” “此去榆关,太过凶险,只能先在宁远城中安置父老。” “然而,曹文诏,你也听到了,如今皇太极也正在赶来宁远的路上,按理说数日前他就已然从锦州出发,此时应当已经兵临城下,可是宁远周边我们已经扫荡过了,并没发现敌踪,说明皇太极此时,应该还在联络建奴其他部族。” “然而谁也说不准皇太极究竟什么时候会兵临城下。” “所以此去宁远,虽然路途才不过寥寥数里,却也有风险。” “曹文诏,本将问你,可敢冒险,将百姓送入宁远城?!” 曹文诏咧嘴一笑,拍着自己胸膛道:“将军但请放心!末将,去去便回!” “大战在即,将军军中,怎能少了末将!” 瞥了一眼曹文诏,朱由校低声道:“不,你留在宁远城中,曹变蛟,本将留下了!” 朱由校话音一落,曹变蛟满脸难以言说的表情看向了自己的叔叔,而曹文诏也是当即一懵,支支吾吾道:“要么,将军,末将留下,让变蛟率军入城?” 曹文诏在听到朱由校想要留下曹变蛟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曹变蛟和朱由校之间的那些不愉快,支开了自己,万一自己的侄儿又有什么冒犯的,那天启帝直接弄死了曹变蛟,自己岂不是欲哭无泪?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朱由校也发现了自己贸然说出的这句话,会出现什么场面,听着曹文诏这么一回答,朱由校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看了看曹文诏,朱由校作势扬起手中马鞭,好气又好笑的骂道:“曹蛮子!你看本将军,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么?” “本将军率部野战扎营,身为统帅,本将军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皇太极身为老奴最为看重的子嗣之一,随行不可能没有海东青。” “曹变蛟既然也能射下海东青,那么本将,就将猎杀飞鸟之事,交给他!”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乜视曹变蛟,朗声道:“曹变蛟,你可敢跟随本将?子弹管够!让本将看看,没有经过训练,你能将天启铳,发挥到一个什么模样?!” 曹变蛟本就因为只有二十发弹药,射的不够爽,在得到这个神威将亲口允诺子弹管够之后,也顾不得什么之前有过小过节,只是在心中暗暗道:“也罢,小爷就不跟你计较那什多!能让小爷玩开心就好!” 看着天启帝,曹变蛟脖子一梗,朗声回道:“末将,愿为将军,射杀飞鸟!” 海东青,作为辽东久负盛名的神鸟,在今日的朱由校和曹变蛟二人口中,却变成了飞鸟,仿佛是寻常飞禽一般,这等气度,让那数百辽民,面面相觑了起来。 啥时候我们大明,也出来这么霸气的将军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拖雷后裔 宁远向北,五十余里的杏山驿中,一条面色赤红的大汉,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双目扫视,透露出了极重的威严。 “父皇不日便抵达宁远,此次作战,我们要把明人的关外,彻底吞下!” “今次我从蒙古连夜赶回,自主先行南下,为的不是别的,就为了将宁远城打下来!把那袁崇焕千刀万剐!” “你们意下如何?!” 说完这句话,大汉嘴角挑起,眼带玩味的看着前方跪地的几人,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们只觉得我洪台吉是父皇的第八子,常年累月都在后方,操持政事。” “没有什么带兵的本事。” “哼,不过,你们可能是不知道,我此次和三哥,七哥,以及和硕贝勒一同远征林丹汗,将你们的林丹汗驱逐夜遁数百里,这一战,可是以我为主!” “而林丹汗,是你们察哈尔的大汗!他,抛弃了你们,跑了!科尔沁之围,就这么简简单单解除了!” 一边说着,皇太极一边站起了身,扬着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向了地面。 伴随啪的一声响起,跪在皇太极面前的几个身着蒙古人服饰的男人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仿佛皇太极手中的马鞭,接下来就会鞭挞到他们身上一般,更是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看着这些仿佛鹌鹑一般的蒙古贵族,皇太极嗤笑一声,昂首挺胸阔步向前。 “此役对我大金何等重要,我想不用我给你们复述,我就跟你们将心比心,掏心窝子的说上几句话。” “你们也听听,我说的在不在理,如何?” “也别跪着了,这也有椅子,大家都坐下,好好聊聊,如何?” 皇太极这一连两个如何,让这些蒙古贵族一个个的面面相觑了起来。 作为得到了女真和大明允许,可以在辽东生活的蒙古部族,他们自然是知道建奴对辽东的野望。 更是清楚,山海关也好,还是袁崇焕孙承宗修缮的关宁锦防线也罢,都是建奴如鲠在喉的来源。 察哈尔部和科尔沁部,则正好是一个缓冲点。 可是他们同样明白,如果建奴这一仗真给明国人打下去,打回了关内,那么建奴在辽东,至少在关外,将再无掣肘,而且没了其他的任何后顾之忧! 明人固然贪婪,可是建奴除了贪婪之外,还有凶暴! 明人至少可以贸易往来,可以平等相处,可以互不侵犯。 建奴却只要臣服! 想想科尔沁如今的局面,他们就不敢想象如果关外彻底沦为了建奴的地盘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然而现下皇太极带着数千兵马将他们召集在杏山驿,所图的是什么,他们也心知肚明。 如果不同意皇太极的提议,没准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如今皇太极既然想要和他们聊聊,他们也自然乐意能够让自己多出一口喘息之机。 毕竟有喘息之机,他们才能够选择,让自己继续左右逢源的方式。 看着老老实实落座的这些察哈尔部蒙古贵族,皇太极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说如今大金兵强马壮,横压一切,可是归根结底,自己只带了两千人过来!为了显示诚意,自己甚至只带了数十个卫士。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能够谈成今日想要谈的事情,那么落在自己诸多兄弟以及自己的父皇眼中,自己有勇有谋的这个印象,就能彻底做实。 毕竟皇太极知道,自己年岁在诸多兄弟中,算不上年长,受封四大贝勒,也不是因为战功,而是因为自己在后方运筹帷幄,处理政务,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让大金可以日复一日增长国力的的缘故。 纵然说在抚顺之战时,自己策反了李永芳,在萨尔浒之战时,自己更是跟随三个哥哥一同击溃了明军中路左翼杜松部和南路刘大刀部。 然而这两场战争,自己都不是主将。 论功行赏,都轮不到自己头上。 而在尚武的大金国,如果没有足够服众的武勋,那么毫无疑问,是不会被大家所认可的。 皇太极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重要,从自己的大哥褚英被废掉,并且被自己的父皇亲自下令处死之后,皇太极的目光,就牢牢的锁定在了皇帝的宝座上。 长兄如父,自己父亲在外忙活的时间里,家里的弟弟们,几乎都是褚英带大的,所以自然而然,皇太极跟自己的大哥褚英关系相当之好。 然而战功赫赫,英勇无畏的大哥褚英,被父皇处死之后,皇太极已经彻底相信了,皇室之中无亲情的汉人说法。 比起信任自己的那些兄弟,去信任他们得权之后,不会对自己下手。 皇太极选择,还是给皇权拿捏在自己的手中为好。 汉人有句老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一旦自己没有坐上皇帝的宝座,可就连命,都成了别人一句话可以夺走的东西! 皇太极,多疑得很。 清了清嗓子,皇太极脸色突然严肃下来,整个人身上升起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时的皇太极,已经三十三岁了,步入壮年,又久居上位替自己父皇处理操持家务政务,皇太极的气势,已然养成。 “诸位,你们都是察哈尔的贵人,不是一部族长,就是手中有着弓马娴熟之士的人。” “我话也说得比较明白。” “诸位好好想想,在明人的眼中,我们女真人是异族,是蛮族,那么你们蒙古人,难道就不是了吗?” “比起我大金,你们蒙古,才是明人真正的宿敌!不是吗?!” “黄金家族的血脉荣光,本贝勒从林丹汗那个懦夫的身上没有看到,从车臣汗那个懦夫身上,也没有看到,那么被留在交界之处的你们呢?你们的身上,是否有着黄金家族血脉的荣光?!” “如果本贝勒没记错的话,你们察哈尔部,是拖雷的属民,拖雷,可是一代天骄!掌握了成吉思汗麾下八成军队的人!拖雷的勇武用兵之道,在女真也流传不朽!” “可你们,又算是什么呢?” 听着皇太极的话语,这几个察哈尔蒙古诸部的族长贵人脸上纷纷青一阵白一阵。 皇太极这厮,可是在指桑骂槐! 喀尔喀蒙古共主车臣汗,那是个软骨头,骂就骂了,可是林丹汗,这是他们察哈尔部的大汗!虽然不战而撤这一点,的确干的不是人事,可是谁就能保证,林丹汗是跑路了,而不是为了保存实力,所以不和金国刚正面呢? 更别提,就连老祖宗,都被皇太极指桑骂槐了! 这谁能忍? 当即一个带着羊皮帽穿着羊皮袄的老人就站了起来,看着皇太极说道:“既然如此,那四贝勒不如看看,我们察哈尔到底有没有黄金家族的血脉!” 第二百三十二章 谈妥 皇太极眼中寒芒一闪,大步踏出,须臾间,皇太极抽出了自己腰间配着的长刀,将这个发话的蒙古人脑袋砍了下来。 “啪!” 伴随着无头尸身倒地,皇太极一面用自己的袖口擦着刀上血迹,一面双目微眯,一双凤眼中半是打量,半是威胁的看向了其他落座没有起身的察哈尔贵族。 “啧啧啧,黄金家族的血脉荣光,本贝勒,还真没看出来!” “连本贝勒抽刀杀人,你们都不敢阻拦,也配和本贝勒提荣耀?” 说完这句话,皇太极缓缓的腰刀入鞘,眼中凶光四溢道:“本贝勒今日邀请诸位,不是让你们来纠结,来犹豫,是否和大金结盟!” “而是告诉你们,此战之后,辽东只有一家说了算!” “你们自己好好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是继续维持你们所想要的左右逢源,继续在日暮西山的明国和如日方升的大金之间周转,还是乖乖听从大金的话!” “我话摆在这,女真人少,辽东我们打下那么大的领地,不可能全是女真人,其中不可或缺的同样也有汉人,也有你们蒙古人。” “你们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先来后到么?” “此时你们投了我大金,高官厚禄连绵不断!想想本贝勒劝降的李永芳!他降了我大金之后,当即从明军的一个小小游击,擢升到三等副将!” “更是迎娶了本贝勒七哥的女儿为妻!从此荣华富贵,百事无忧!” “我大金对明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跟我大金联姻已久的,你们蒙古人?” 听着皇太极的慷慨激昂,看着地上还在汨汨流着血的无头尸身,以及那大家伙都格外眼熟,死不瞑目的老人人头,在座的蒙古诸人只觉得面面相觑,脊背生寒。 皇太极手段狠毒,雷厉风行,他不可能不知道,最先站出来说话的人,肯定是在这一行人中,最有威望的德高望重之人。 只要皇太极先手将他杀掉,就足以威慑住剩余的人! 从而,将他的话,全部说完。 威逼利诱,一手萝卜一手大棒,这种汉人手段,皇太极却使得炉火纯青! “既然如此,那么四贝勒你想让我们做什么,直接说就好了!还跟我们商量干嘛?” 坐着的蒙古贵人中,一个矮胖大胡子气呼呼的说道。 可听着这人的话,皇太极却是不怒反笑,连连点头道:“啊对对!我是可以直接跟你们说,安排任务给你们,可是汉人有句老话,叫先礼后兵!” “本贝勒礼数尽到了,你们听不听,跟我有什么关系?” “反正,本贝勒想做的事,还是能做成的,你们说,是不是?” 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察哈尔贵族,皇太极心中虽然不屑,可是他也同样明白,自己想的,是在自己父皇努尔哈赤大军集结之前,就拿下宁远城!作为此次大战的首功! 根据宁远城和山海关传来的消息,皇太极知道,此时的宁远,守军不过万余人!其余的都是被他视作土鸡瓦狗的百姓。 在五千精骑能够追杀林丹汗,让林丹汗乘着夜色遁走的大顺风局加持之下,皇太极有点飘了。 他觉得,万余人驻守的孤城宁远,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面对女真人和蒙古人的猛攻,是不可能能够守住的! 毕竟,宁远城有大炮不假,他皇太极手里的大炮,也不是吃素的! 李永芳可是他皇太极劝降的!即便是后来李永芳成了努尔哈赤的爱将,可是皇太极却也从来没有断绝过和李永芳的联系,所以此时的皇太极手中,还有着两门大炮! 虽然大炮运输太过麻烦,还需要些时日才能送到前线,可皇太极更清楚自己父皇集结军队的时间,只会比自己运送大炮的时间,更长! 在皇太极双眼的逼视下,众多蒙古头领,都纷纷低下了头颅表示了臣服,方才发话抱怨的大胡子当然不愿意步老头儿后尘,眼见事不可为,只得点头道:“行,那四贝勒你说,这一次要让我们察哈尔出多少人!” “不过我话在前头,喀尔喀不安宁,科尔沁时时刻刻想着偷我们的家,林丹汗跑了,我们辽东的察哈尔部族,给不了太多人马!” 听着这话,皇太极面色一喜,他就没指望过察哈尔部能出什么太多人马。 先不说察哈尔部的老大林丹汗一直是联明抗金小能手,成天想着和明国联手,干大金一发。 就说辽东现在的一团乱麻,就注定了察哈尔部不会有太大的余力交付给他。 皇太极,要的就只是一个姿态! 得到了察哈尔的支援,那么自己,在父兄们的眼中,就再也不是那个只能跟着他们带兵打仗的人,而是一个能够拥有自己独立部众,自己独立军队的人了! 甚至原本就有的有勇有谋光环,还会因为察哈尔蒙古的出力,而变得更加灿烂几分! “这一次,本贝勒带了五千人来宁远,察哈尔部总共给本贝勒凑五千骑兵,一万匹马,怎么样?” “这点小小的要求,想必各位,不会做不到吧?” “当然,规矩本贝勒懂,破城之后,蒙古的收获,本贝勒,一文不取!” 又是之前一样,半是威胁,半是玩味,听着皇太极的话,众多蒙古头人们稍稍议论了一番之后,只得纷纷点头。 “三日后,五千蒙古铁骑和一万匹战马,都会开到杏山,四贝勒,希望你言而有信!” 目送这些蒙古头人离开这废弃的驿管,皇太极松了一口气,坐在了之前自己坐着的主位之上,拿起一旁的酒囊恶狠狠的灌下了一大口烈酒。 “这事,总算是谈成了!” “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我洪台吉在这四大贝勒里,是水分最大的了!” 擦了头上的冷汗,皇太极心中暗自念叨着,面对这么多的蒙古头人,虽然皇太极敢于暴起杀人,却也清楚,这些人都是面和心不和,他们不可能齐心协力的和自己对抗,和自己作对。 可是即便明白这一点,皇太极也担心,万一其中有几个蛮子不懂礼数,玩一出摔杯为号,外边的蒙古人直接冲进来将自己乱刀砍死,那该去哪说理去?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里的激动,皇太极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驿馆外边,陷入了沉思。 没多久,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窜入了皇太极的眼帘,打断了皇太极的思路。 看着这个人,皇太极眉头一挑,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第二百三十三章 洒家凤一 就当这斥候喘完气,俯身下来在皇太极的耳边低语了一番之后,皇太极先是两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随后伴随着皇太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变换,皇太极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站起身,踉跄了几步,皇太极按着面前这个斥候的肩膀,低声道:“此事,莫要外传,你懂了吗?” “本贝勒问你,如果说护送大炮的人马,全部被明人的军队伏击,损失殆尽。” “你,是怎么回来的?” “明人军队,又到了什么地方?” 听着皇太极的话,这个斥候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回答道:“禀……禀报四贝勒,明人的军队,在松山堡设伏,运送大炮的马车,刚驶出松山堡,就被明人的火器猛攻,随后明人手持火药,将咱们的大炮,炸上了天!” “奴才……奴才能活下来,也是因为那些明人需要奴才通风报信,他们才放奴才离开!” “其他的袍泽,都被那些明人杀了!” 斥候颤颤巍巍的话语中,皇太极只觉得遍体生寒。 什么时候明人,在关外,又有这么大的势力了? 锦州往外才多少里的松山堡,自己运送大炮的一个牛录,就这么被明人全歼了?甚至还故意放了一个斥候出来,羞辱自己?羞辱大金?! 高第那废物不是约好了,会将辽东的明军全部收拢回山海关吗?! 怎么着,还会留着一支大军,一支能够吞下自己整整一个满编精锐牛录的大军在关宁锦这一线晃悠?! 自己运送大炮的消息,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心中怀着忧虑,皇太极瞥了一眼这个战战兢兢,却又流露出劫后余生表情的斥候,按在斥候肩膀上的手顺势一捋,粗大的手掌直接捏住了斥候的脖颈。 “格拉拉!” 一阵脆响响起,这个斥候身子,如同一滩烂泥一般滑倒在地。 扯着这个斥候的袖口,擦去嘴角血迹,皇太极冷哼一声。 “他们都死了,那你回来又有什么用?” 强自鼓起气势,皇太极昂首阔步,宛若一切都无事发生一般,走出了驿馆。 “众将士,随本贝勒,在周边清扫一下!” “高第撤的匆忙,留下了大量明人百姓,我们总得掳点泥堪,为我们当先锋才是!” “放心,那些明国女人,都是你们的!”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异常,可是皇太极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打着鼓的。 说到底,女真人以一当十,这在辽东几乎是公认的一点,其实皇太极很明白,这一点其实是做不得数的。 面对同样悍不畏死的明人,女真占不到什么便宜。 可是即便是这样,自己整整一个满编牛录,除了三百八旗勇士之外,还有着数百的扈从奴隶! 近千人的队伍,在出了松山堡之后,居然直接被打了一波全歼! 这可是全歼!只有一个斥候,被放出来报信了! 而这样一来,明人在锦州外,至少在此时的皇太极看来,至少得有三千以上,没有个三千人的兵马,明人凭什么干掉自己一个满编牛录? 所以此时的皇太极觉得,杏山驿不一定还能安全,不如趁着现在明人兵马还没有到位,先带着自己的人马,在这蒙古人来之前的几天内,好好搜索一下,杏山驿周边。 好好看看,能不能再抓点明人过来当俘虏,当炮灰! 更加别说女真缺少人口,俘获的汉人女子和小孩,都可以极大的填充女真人口不足的问题。 俘获的汉人,如果愿意投降,那就当成狗来用,如果不愿意投降,正好女真也需要血肉去为他们作为先锋,作为道路。 怎么样,都不亏不是? 何况皇太极自己损失了一支炮兵部队,已然是出师不捷了,还不建立一点能够鼓舞士气的功绩的话,还怎么压住人数比自己更多的蒙古人? 此时的皇太极已经被自己逼到了火上,不得不走这一遭。 虚报人数,外带损失了一个牛录,这样的损伤,让本来就有危机恐惧症的皇太极坐不住了。 五千蒙古骑兵! 这五千蒙古骑兵从皇太极作为自己崭露头角的奠基援军,成为了皇太极现在心头的梦魇! 如果没有足够的人马,能够压制住蒙古人,皇太极可不打算自己去率领这些蒙古人,特别是自己还砍了一个察哈尔老头人当杀鸡儆猴的工具这样情况下。 万一这五千蒙古人临阵反水,那自己可就没法挡了! 而在松山堡外的大凌河入海口畔,一支穿着打扮宛若女真人的骑军,正从一座山上策马而下。 “老大!这一仗打的过瘾!虽然三哥他们没来,但是以我之见,大哥你也能当咱们凤字头的智力担当嘛!” “对啊!轰的一下!那建奴的大炮,就打着旋儿飞上了天!当场就有几十个建奴被炸死!” “随后老大联络的这些大凌河老兵,虽然说聚啸一方,占山为王,却也落得个自在,还能够庇护不少大明百姓!” “趁着混乱,一波大战,直接将这些慌了神的建奴杀了个精光!” 听着身后人们的七嘴八舌,凤一的眼中,却流露出了一抹懊恼。 凤字头这一次出征,可是抱着爆掉建奴在锦州的火药库这个目的过来的,可是天启帝出发前,交予自己的那几个震天雷却被自己在这一次伏击中,用了个精光。 本身在看到运送大炮的队伍时,凤一当即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还没到锦州,就遇到了运送火炮的建奴队伍。 在自己曾经占山为王时结识的老辽东人,浑河血战之后,对大明心灰意冷原地落草的旧大明士卒们帮助下,更是打了一波伏击,将这一支建奴军队,全部吃掉。 可是等到了收拾战场的时候,凤一就傻眼了。 大炮不过区区两门,人头砍得七七八八了,也就只剩下了几百颗。 这说明,自己那一拨全力以赴,只是打了一队杂兵。 虽然运送着大炮,可终究,也只是一支杂兵! 因为在大凌河附近占地为王的朋友,告诉了凤一,这支军队里,超过了半数,都是奴隶扈从,只有少数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建奴! 看了看眼前凝结成冰的大凌河,凤一惆怅道:“现在的问题是,震天雷都被洒家用完了,现在洒家,还怎么炸建奴锦州的火药库啊!兄弟们!” 第二百三十四章 洒家带你见陛下! 凤一看着儒雅随和,即便是做着一副建奴的打扮,但是乍一看,却也还是贵气逼人,这是凤一的出身所决定的。 然而凤一一开口,整体的气场,就彻底垮掉了。 听着凤一的话,方才开口那几人,也纷纷的停下了自己的言语,一个两个的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缓解自己老大的忧愁。 大凌河畔,一个身骑白马的人影,轻轻夹了夹自己的马腹,策马到了凤一身边。 “凤兄,你可是在为火药之事犯愁?” “此事,好解决!” “当年浑河血战,我等江浙残兵,在那一战后,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只能在广袤的辽东大地上飘荡。” “我等,本来早该死了,死在那修罗战场之上,死在那尸山血海之中,像是陈总兵,戚总兵,童副总兵一样,死在浑河之畔。” “可是我等没有死成,更是听闻了在辽阳之战中,袁应泰那个狗贼殒命之事!” “想要报仇,也是报仇无门。” “在迷惘,郁结,不知所措了一段时间之后,陈总兵的侄子,我们现在的头儿,召集了我们,让我们就在这辽东聚啸一方,他来收拢辽东在这数战中,既对大明失望,又仇恨建奴的同袍。” “虽然放弃了姓氏名字,大家都各自取了外号,过的日子,也算是有滋有味,更是算得上占山为王自由自在,可是却也没有一日消停了杀建奴的念头。” “而我等之中,就有曾经和戚总兵一同,学习过火药冶炼之法的人!而且,经过这六年不断的制造,我们山里,有几百斤的火药!” “如果凤兄你需要借助火药的话,不妨随我再回一趟山里,跟头儿再聊聊,如何?” “反正,之前我等随你一同伏击建奴,你也算在我们寨子里,混了个脸熟!” 听着这人的话,凤一两眼瞪得溜圆,站起身道:“那可太好不过了!囚牛兄弟,你可帮洒家大忙了!” “此次出征,陛下给咱们的口谕,就是让咱们凤字头趁着如今辽东的建奴大军还没有集结完毕之时,趁机端了建奴的火药库!” “李永芳那个狗杂总!投了建奴也就投了建奴,还带着抚顺的火炮,火药一起投降了!” “当初的浑河之战陛下也和我等时常提到,若非李永芳万金悬赏,让那些投降的杂碎开炮,江浙军不会损失殆尽,我大明的支柱之军,也不会丧失的那么快!” “这次去锦州,洒家倒要好好看看,李永芳那个狗杂总会不会出现在建奴的炮兵营里,如果出现了。” 一边说着,凤一长抽一口气,眼中凶光毕露,双手一挥摆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看着面前,坐在马上的囚牛说道:“洒家舍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干死丫挺的!” 说完这句话,凤一看着身旁两侧,那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凤字头兄弟,还有面前这个满脸潮红,写满了激动之色的囚牛,不由皱起了眉头道:“咋了?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愣着了?” 还没等凤字头的其他人反应过来,囚牛翻身下马,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凤一的手说道:“凤兄!你说的是真的?陛下,还记得我们这些浑河之战的孤魂野鬼?还为我们觉得惋惜?!” 听着囚牛的话,凤一这才反应了过来,天启帝的消息,乃是绝密,自己就这么轻易的告诉了旁人,这要是天启帝知道了,揍自己一顿,都算是轻的! “老大!果然,还得是三哥!三哥不在了,你这嘴就不把门了!咋啥啥都往外冒啊!小心教官揍你啊!” “我收回之前的话,老大的脑子是真不好使!” 身后的七嘴八舌,让凤一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讪笑,扭过头,朝着自己的兄弟们挥了挥手道:“去去去!你们不说,教官哪知道我说了啥!” 跟自己兄弟们调笑一番后,凤一转过脸,满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囚牛道:“没错,陛下亲口提到昔日战死浑河的江浙大军和白杆兵,更是称你们为国之干城,国之脊梁!” 凤一的话方刚说完,囚牛转头向南,朝着大明的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看着这一幕,凤一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精光,看了看刚站起身,却眼中含泪的囚牛说道:“囚牛兄弟,要么,你们就跟着洒家一同回去,一同去找陛下呗!” “陛下英明圣武,定然会重用你们,更何况,如今大明推行的,是军功爵制,只要立功,人人都可封官得爵!” 囚牛擦去眼角泪痕,粲然一笑道:“回去?我等都是孤魂野鬼了,还如何回去?” “如果回得去,我等又何须当这孤魂野鬼?” “昔日听闻当今陛下接见秦良玉秦将军,给了秦将军极高的礼遇,而后又是大肆任命浑河之战和辽阳之战中,突围逃散的将校,我等以为,能有机会回去。” “能有机会回到大明,能有机会回到江浙,回到我们的故里。” “所以我们之中,那属于秦都司麾下的白杆兵,就有好几个兴冲冲的跑去山海关了。” 凤一听得入神,眼见囚牛停下了自己的讲述,连声问道:“之后呢?秦都司作为秦良玉将军的兄长,战死浑河,作为秦都司的麾下,他们回归大明,理当受到相当的礼遇才对啊!” 就在凤一话音落地的瞬间,囚牛两眼变得通红,怒喝道:“什么礼遇?什么军功?都是骗我们的!他们义无反顾的去了山海关,直接被当时的山海关守军诱杀,斩去了首级,做了他们的晋升之物!” “后来有兄弟带着人马,绑了那几个守军去理论,得到的回复却是上峰交代我等军籍皆消,再也不是大明的兵户了!如若发现,做逃兵论处!” “我们,还如何能回得去?” 囚牛的话,让护龙卫凤字头的这几人,察觉了这个时代里的黑暗。 虽然他们出身,也并非什么大富大贵的平安之家,可是在江南长大的他们,却也没见过大明行伍中,如此腌臜的事情。 有家不能回! 报国也无门! 看了看囚牛,凤一咬了咬牙道:“囚牛兄弟,你信不信得过洒家?!” “信得过,洒家带你去见陛下!” 第二百三十五章 恨不起来 给了希望,却又将希望的火苗掐灭,让这些在当初为大明立下了赫赫功勋的战士,只能游离在外,在辽东当孤魂野鬼,当山大王。 偏生,这一切在那个混乱的时期,还真就那么发生了。 凤一也知道,如今的天子,是想要抖擞精神,重整乾坤的。 可是凤一更清楚,天启帝,彻底摆脱开朝中的掣肘,还不到一年! 这几年来,天启帝一直在自污,一直在放任阉党乱政,可是实实在在的,辽东新军已成,东江水师磨刀霍霍。 而囚牛所说的东西,也是凤一所能理解的。 此时的凤一,想要重新将囚牛他们山寨的人,拉回大明,拉回祖国的怀抱。 经历了朱由校爱国教育,凤一的国家理念,民族理念,早已觉醒。 毕竟数百年后总结的那些教育方式,拿到这个时代,就简直是降维打击。 后世不少人,在这样的教育之下,却还是没有觉醒国家理念,民族理念,只能说是跪久了站不起来,建奴二百余年的奴化统治,还是颇有成效的。 可此时的大明不一样,虽然有着萨尔浒的惨败,有着辽阳之战的惨败。 可同样也有着三大征的辉煌,更有着开国数十年横压四方,睥睨八面的底蕴。 所以朱由校的教育,自然是大有成效。 凤一此时拉拢囚牛,也是基于他在天启帝那里受到的教育,所以满心想着为祖国招揽人才。 更是为了囚牛他们整个寨子,而感到愤慨不平! 听凤一逼问的信不信,囚牛一袭白衣,双目赤红。 “凤兄!我知道,你是希望我们这些人!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到大明,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可以回到故里。” “然而,你让我怎么信你?” “大明谚语,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各大户籍,军户最贱!” “我都听说了那京师京营,此时都已经沦为了京中权贵的工匠农夫!” “那可是大明京营!那可是大明帝都!” “皇家如此看低军户,我等,又如何信你一个区区百户,可以带我们见到今上?” 低贱军户,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普遍认知,即便是强悍如戚继光,也同样要向文官献媚,才能让自己的军队整治不出问题,才能够让自己的戚家军闻名天下。 听着囚牛的话,凤一一时哑然,双眼中闪过各色神采,有顾虑,有疑惑。 有动摇,有坚定。 最终,凤一咬紧牙关,看了看自己左右的兄弟们,低声道:“凤字头兄弟们,以洒家为中心,五十步戒严!” “蚊蝇,飞鸟莫入!” 看着自己的兄弟们依次散开,凤一将自己身上的建奴袄子扒下,从自己的裤腰带上取下一块牌子,递给了面前的囚牛说道:“囚牛兄弟,你看,这是何物?!” 接过凤一的令牌,囚牛先是粗略一看,旋即揉了揉眼睛,满脸惊愕,喃喃自语道:“见令如君,若朕亲临!” “见令如君,若朕亲临!” 念叨了一会之后,囚牛泪流满面,仰天声嘶力竭的长啸了起来。 凤一静静等着囚牛消化了内心愤慨之后,看着站起身的囚牛说道:“洒家所率众兄弟,乃是当今天子,天启皇帝陛下直属亲卫。” “护龙卫,凤字头。” “洒家在入护龙卫前,是什么身份。” “囚牛兄弟你是知情的。” “蒙天子厚恩,洒家前尘旧事一笔勾销,与众兄弟的那些腌臜事,该平的也平了,我等的牵挂,后顾之忧,陛下也为我等摆平了。” “更是蒙天子信重,授予洒家千户俸禄,对外加百户之号,节制护龙卫一大字头,授予了洒家这块,足以号令一地官员军队的天子令牌!” “现在,囚牛兄弟,你可愿随洒家,去见陛下?让陛下为你们,一雪冤屈?” 凤一的话,句句诚恳,字字珠玑,囚牛却宛如整个人傻了一样,以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扫视打量着面前的凤一。 过了半晌,囚牛才缓缓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看着凤一,一字一句道:“我有一事不解。” “凤兄,可否告知我?” 凤一点了点头,看着囚牛道:“只要洒家能回答,有那个权限,洒家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陛下,是不是亲临辽东了?” “陛下,是不是御驾亲征?” 听着囚牛的话,那些戒严的战士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扭过了头来,一个个,眼中闪烁着不敢置信。 天启帝亲征的消息,居然这样,就走漏了? 甚至在这锦州之外,建奴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走漏了? 凤一也是一脸懵逼,这消息,咋就被囚牛猜出来了? 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啥也没说。 可是为啥子,囚牛的问题,能这么致命呢? 这问题,自己到底是答,还是不答? 囚牛看了看凤一满脸纠结的神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低声道:“行了,既然陛下都御驾亲征了,那我就随凤兄,去见一见当今天子吧。” “也见一见,那放任阉党弄权,导致天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的罪魁祸首!” “更见一见,那个一手葬送辽东将士,一手葬送我们江浙军的,杀人屠夫!” 听着囚牛咬牙切齿的话,凤一满脸错愕道:“啥?啥放任阉党弄权?啥一手葬送你们江浙军,一手葬送辽东将士?” “这关陛下什么事?” “若是不放任魏忠贤上台,和东林党打对台,囚牛你以为孙阁老的十一万新军怎么练出来的?” “至于葬送江浙军,葬送你们辽东那么多将士的罪魁祸首,那关陛下什么事?陛下那会还受到东林党钳制,东林党居功自傲,让陛下不得不换上他们的人。” “你说的袁应泰,那就是东林党之人啊!” 被凤一这么一怼,囚牛反而错愕了起来,作为正儿八经的大明兵士,对读书人有着先天的好感度,可当此时凤一将一切剖析清楚明白了拿出来之后,囚牛反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因为凤一说的,是实话! 的确,当初的事,还真不好恨到天启帝的身上,因为天启元年,天启帝本身就皇位不稳! 想到这里,又想到了天启帝此时的御驾亲征,囚牛突然觉得,有点恨不起来了。 叹了一口气,囚牛道:“行,我随你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出路难觅 移宫大案天下皆知,如若不是东林君子据理力争,没准现在的天启帝都还不能自己亲征掌权。 就是在这样的基调之下,东林党是忧国忧民的爱国人士,有为之士,形象自然就广泛被人接受。 更是连远在辽东征战的士卒,也是这么以为! 可是直到现在,在凤一一连串的话语当中,囚牛只能默默的选择沉默,因为,驳无可驳! 山海关也好,辽东也罢,甚至于整个关宁锦防线能够成功修筑,和孙承宗的新军,几乎都依靠的是朝中的军资粮饷。 和万历末到天启初年这段时间里,辽东虽然有朝廷的人过来,却闹了一大堆的幺蛾子。 袁应泰甚至还寻思,招揽蒙古人,招揽那些无家可归的游牧民族,并且对外解释说是效仿先辈,会依靠这些人,对抗建奴。 然而在浑河大战时,就是这些蒙古降人内应献城,导致浑河失利。 浑河失利,精锐丧尽,袁应泰再无还手之力,选择了自缢身亡。 甚至到了死之前,袁应泰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大风起兮,风雪漫天。 看着这大雪来临的前兆,凤一微微眯眼,看着身后的袍泽们说道:“兄弟们,大雪眼看着就要下来了,洒家和囚牛兄弟二人回宁远外,寻觅神威将的大军,你们暂且回囚牛兄弟他们的寨子里,暂且一避风寒,顺带,将教官教授我等的那些东西,粗略的跟大家伙说说。” 凤一所说的教官教授的东西,自然就是朱由校洗脑护龙卫所用的那些教材,那些方式,那些站在朱由校一个现代人的角度上看待事情所总结的东西。 眼见自己的兄弟们听着自己的安排,骑着马离开。 凤一瞥了一眼身后的囚牛,拍了拍囚牛的肩膀道:“行了,囚牛兄弟,你且随洒家来,洒家带你,去见陛下。” 听凤一这么火急火燎的话语,囚牛又迟疑了,眨巴眨巴眼睛,囚牛低声问道:“凤兄,我们去见陛下,难道不该是去山海关方向么?” “你为何说,我们去宁远方向?” 凤一此时已然是自暴自弃了,呵呵一笑,也没去寻思还有没有什么能说不能说的,反正这囚牛脑袋瓜好使,自己说一点啥,也都能被他猜出来。 “陛下此次御驾亲征,不是和其他的那些大官人一样,在后方呆着,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征。” “陛下自领大军,出关迎敌,准备解宁远即将面对的建奴之围。” 囚牛愕然道:“当今天子亲自上战场?难不成又是一个英宗么?” 拍了一把脑袋,凤一的耳边回荡起了朱由校的声音“凤一,你信不信,跟任何人提到此次朕御驾亲征,更是亲自抄刀子上战场,那些人,想到的都是英宗,而不会是成祖太祖!” 陛下所言不虚! 可没那么多的时间,用在感慨这些无用之事上了! 凤一很清楚,兵贵神速,更清楚天启帝为何会多次提到兵法中的风林火山。 此时的关外,容不得浪费时间,因为谁都不清楚,大战到底何时会爆发。 自己之前带着囚牛他们山海寨中的大明老兵伏杀建奴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感觉到,大战将近。 锦州城中出来的,可不只是有那一支运送火炮的建奴军队,更是还有着很多支各色装扮的建奴,蜂拥着朝锦州城里赶去。 兵贵神速,来不及解释了。 马鞭一抽,凤一朝着身后的囚牛说道:“当今天子绝非英宗那种叫门天子,而是英武果决之君。” “记着这点,就足够了。” “另外,囚牛兄弟你给洒家记住,陛下如今隐藏身份,化名神威将朱福,你记着不要露馅,如果违反了陛下军令,洒家砍头事小,毕竟都是洒家嘴巴子不严,导致你猜到了这些事情,可是洒家凤字头十余位兄弟都是无辜的!” “他们的家人眷属,也都是无辜的!” 听着凤一的话,囚牛一边策马,让自己的战马速度能够跟上前边的凤一,一边还在心中仔细的盘算了起来。 在外聚啸一方这么久,如果说囚牛对于此时见官没有一点心理压力,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们的军籍户籍,都已经被消掉了,而且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情,虽然他们没有对大明的百姓这么干过,可是大凌河沿线的蒙古人和建奴百姓,又有谁人听闻山海贼寇的名字不胆战心惊的? 以大凌河沿线的寒冷,说到底,即便是囚牛他们的山海寨在山上有种菜,也有大明百姓会资助他们,可是伴随他们不断地收拢辽东残民百姓,这些东西,也就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充分的供给上。 所以山海寨的那些人,也只能下山劫掠。 如今虽然囚牛在脑门一热的情况下,愿意跟着凤一去见大明的正规军,愿意跟着凤一去见如今大明的最高统治者,这一点在囚牛看来,就已经算是冒大险了。 如果不是因为囚牛和凤一熟识,知道凤一以前曾经在大明国内也是叱咤一方的山大王,就连凤一都能被招安,而且更是到了当今天子的信重,囚牛也不至于敢跟着凤一去找天启帝。 可既然已经在路上,要去见大明天子了,囚牛自然要为自己寨子里的兄弟姐妹们,好好谋算一下日后的出路才是。 “从凤兄的话语里可以听出来,这一次,建奴方面是老奴亲自领军,倾巢而出,战争规模,甚至会超过从前的辽阳沈阳之战。” “在新任辽东经略高第抵达辽东之后,关外二百里,已然被高第放弃。虽然说这二百里,曾经也是老奴率军打下来的。” “对于大明和建奴而言,这二百余里,都可算作是失地。” “虽然之前在寨子中,凤兄告诉我,说如今孙阁老重回辽东,更是斩杀了高第,可是大战将起,我们寨子,配合了凤兄伏击了一次建奴,虽然打的很爽,可是同样的,也就暴露了我们的大致位置。” “宁远战火一起,辽东将会决出胜负。” “我等不容于大明,也不会去背叛自己,投靠仇寇的人,也就再也没了生路。” “辽东缺乏人口,所以不论是建奴还是大明,在夺回失地之后,都会大索四方。” “还想在山里猫着,已经不可能了。” 心乱如麻的囚牛此时已经不知道如何理清自己的思绪。 “唏律律!” 战马的长嘶,打断了囚牛的念头,凤一面色严肃,看着身后的囚牛说道:“囚牛兄弟,你听,前边,是不是大股军队行进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七章 优势在我 凝神静气,囚牛屏住呼吸,双目电芒闪烁,前方不远处,的确有着大军行进的声音。 “踏~踏~踏~” 压低了声音,囚牛看向身边的凤一说道:“凤兄,前方的确有大军行进,而且,是有人有马的!” “唯独就是步子散乱,听起来,不像是什么训练有素的人马,反倒像是山匪流寇!” 估算了一下距离,看了看天色,凤一低声道:“囚牛兄弟,你的建奴语言说的如何?” “若是建奴,少不得也得和他们打交道。” “毕竟,咱们二人和马匹都在,也没有提前准备,实在是不好潜伏。” 囚牛爽朗一笑道:“凤兄多虑,我在大凌河这一线混迹了这么久,而且还是作为寨子里主要的对外联络人,我不仅仅一口建奴的女真话流利,甚至还能说一口不错的蒙古话。” 听着囚牛的答复,凤一稍稍安心,毕竟他虽然说在护龙卫中,算是有一定语言天赋的,可是时间太短,他学会的也就是平时的日常用语,如果真要和建奴交谈,自己一定会露馅。 好在囚牛能说一口流利的建奴话,这样的话,会避免不少的问题。 然而当凤一拨开前方树林的时候,足以让凤一为止哑然的画面,出现在了凤一的眼帘。 眼前的,不是大明军队,也不是建奴。 而是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和他们牵着的骡马! 那车马之声,就是那些骡马发出的。 而散乱的脚步声,则是这大股的百姓逃亡之时所发出的声音。 看着这一幕,凤一只觉得心在滴血,天启帝的教育当中曾经说过,此时的难民,若等到国破之时,就会是他们的家人,他们的父母。 联想到自己的父母家人,变成这般模样,凤一突然对导致辽东乱局的建奴,更加憎恨了几分。 摸了摸手中的长刀,凤一长叹一口气,看着身畔的囚牛道:“囚牛兄弟,洒家这一身建奴行装,贸然出声,恐怕会吓坏这些父老乡亲,还是你去说话,比较合适。” “这么多的百姓迁徙,必然是有大乱将至。” “如今的宁远城虽然围城在即,可是始终还是能为百姓提供一份依靠,我们,就为他们带个路吧!” 说完这句话,凤一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恶狠狠道: “洒家只恨,当初在山海关里,看着他们把高第挂在旗杆子上的时候,没过去砍上几刀!” “高第那贼人,居然活生生的将辽东,搞成了人间地狱!” 凤一并不是什么蠢人,他也很清楚,如今的建奴虽然在辽东行凶,但是建奴想的却也是统治关外,只要是统治,就会需要人口。 辽东百姓,不论是在建奴手底下,还是在大明的手底下,在这辽人治辽的局面下,都不可能完全没有活路,像是现在这样背井离乡的迁徙,更是基本不可能发生。 可就是高第那一纸调令,让整个辽东混乱了起来。 百姓不可能说撤就撤,说走就走,总得收拾行装才行。 可是高第完全没给机会,这就导致了无数辽东百姓家破人亡。 听凤一的抱怨,囚牛苦笑道:“也不是这一时半会的事了,哪怕是高第没有将百姓撤离,其实关外这一段,也不是太安稳。” “虽然说孙阁老带着袁崇焕等人修缮关宁锦防线,可是关外这一段始终是在关外,人口纷杂,辽阳之战后建奴也好,还是蒙古人也好,其实都在这个夹缝中,艰苦求生。” “但是也勉强形成了一个平衡的局面,至少不是什么大灾大祸的时候,大部分人也能勉强活得下去,无非就是偶尔建奴打仗少人头的时候,杀良冒功罢了。” “高第的调令,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关宁锦防线的守军全面缩回山海关,建奴中的一些小部族就失去了牵制掣肘,他们纷纷触动,自然是劫掠的一片惨状。” “怪,也只能怪老天爷,不愿意给我们这些人一个安生。” 仰天长叹一番后,囚牛眼神坚毅,看着前方麻木迁徙的百姓,轻轻抽动了一下手中马鞭。 “我乃是山海寨囚牛!汝等,可有知我之人?!” 宁远城外的朱由校当然不知道凤一也没有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正在赶回来的途中,此时的朱由校只觉得曹家叔侄着实是给自己丢了一个大麻烦。 就在曹家叔侄带着人马回来之后,朱由校带领的大军,已然经历过好几拨建奴的阻击了。 “曹变蛟!你给本将过来!” 一声怒斥,朱由校将手中刚拿起没嚼几口的鹰腿塞回自己挂在马鞍上的布囊中,看着天上的星光,朱由校面颊抽了抽。 这曹文诏带着的人马,是完全没擦屁股还是咋,这些建奴咋就一个个跟长了狗鼻子似的,能够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来源源不断的骚扰自己? 吃个饭不得安生,扎个营,也同样的不得安生! 这刚绞灭了一波建奴,从建奴的伏击中杀出来,怎着立马的,又来了一拨人? “将军,唤末将何事?” 看着笑咧咧的曹变蛟,朱由校就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这原本吧,自己是寻思带着大部分人马在宁远城外潜伏下来,等建奴开始围城,甚至开始攻城了,自己再大军杀出。 而曹文诏则带领着他们的本部人马,在辽东跟建奴打游击。 然而曹文诏带着一帮百姓回来了,除了斩了个建奴上三旗的甲喇,可是却同样的导致了朱由校只能换个计划。 选择带着三千精锐亲自跟建奴打游击的朱由校,却在离开宁远一路向北之后,沿途不断的遇到了建奴的游骑。 虽然说这些游骑基本都被直接歼灭了,没有走漏风声,走漏动静,可是却依然让朱由校烦不其烦。 看着曹变蛟,朱由校没好气道:“曹变蛟,告诉本将,你们在救了大明百姓,烧了建奴营盘之后,是不是就没有任何的后手了?怎么着这建奴,越来越多了?” 听天启帝的问话,曹变蛟挠了挠头,看着朱由校一字一句道:“啥?将军,我们事后还需要干啥?大雪不是自然就会抹去我们的行踪么?” “当时战况紧急,我叔他们要护送百姓周全,在被建奴追杀,我只有一个人,只能烧掉大殿差不多了!” 曹变蛟这一问三不知的表情,让朱由校哭笑不得。 而就在朱由校整兵迎战新一波建奴的时候,杏山驿中,皇太极捏碎了手中纸条,双目如芒似电一般,看着自己的护卫们说道:“小的们!准备作战!敌军不过三千明人,还是不断被消耗的那种,战力十不存一!我军有五千甲士,优势在我!” 第二百三十八章 让子弹飞一会! 皇太极有优势在我的自信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说昔日的萨尔浒也好,还是浑河也罢,女真和明军的战损比例,都极为惨烈。 可是辽阳,沈阳,这些大明的坚城,可没有表现出这般的战斗力,反而是一触即溃的更多。 所以在皇太极看来,此时的自己本就兵力占优,而且自己还源源不断的派遣小股游骑去骚扰,烦不胜烦的情况下,那一支冲破了自己亲信甲喇的大明骑兵,即便是战力极强,现在也该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所以这大索杏山周边,唯独发现的这一支大规模骑军,正好能够当成自己的功绩,打败他们,给即将到来的蒙古人一个下马威! 朱由校哪知道皇太极被凤一联合山海寨的人捅了一波腰子,打的兵力不足恐惧症出来了,现在正在急于找人立威,免得过几天他搬来的蒙古人这块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朱由校亲率的三千人,就落入了急于建功壮壮军心的皇太极眼中,成了皇太极打算用于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报!将军,前方发现海东青!听地发现大部队行动的脚步之声!” 听着身边斥候的消息,朱由校眯着眼睛,挥了挥手道:“曹变蛟!听你叔说你能射下来海东青,现在是你表现的机会了!” “兄弟们!建奴来了!调整姿态,准备作战!” “我们是骑军,离开山林树多之处,占据优势冲锋地形!” “麟三,你们上树,隐匿行踪,占据高点摸过去,给本将确定一下敌军人数!” “快快快!” 眼见身边人马纷纷听命而走,朱由校握紧了方才放下的大枪,双目死死的盯着斥候来的方向,心中暗自计算起了距离来。 离开宁远一路北上,已经有接近三个时辰了,此时,自己,应当已经到了椵木冲堡周边,前方不远处,就是大兴堡,大福堡以及杏山脚下的杏山驿了! 这些可都是孙承宗他们修缮的防线中,比较重要的防御地段。 如今的情况下,这些地方按理,应当是已然落入了建奴的手中,这些城堡中的粮草补给和百姓,大概也已经成了建奴的囊中物。 如今自己遇敌,敌人自然就是来自于这几个地方。 看着天空上模糊出现的飞鸟影子,朱由校眯起双眼,从自己的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天启铳,瞄准着天空中的那道影子。 毕竟这只海东青还没有开始降低高度,就算是曹变蛟是个神射手,那也不一定能够一发得手。 朱由校倒是不担心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会不会当不成狙击手,在他来的那个世界的历史上,曾经有过一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支援战役。 那一战中涌现的无数小说都不一定敢写的兵王里,就有一个冷枪英雄。 同样是新兵蛋子,那位冷枪英雄在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前提下,单兵作战三十二天,击杀二百一十四名拥有当时最先进装备的敌军,成为了一时神话。 既然在那个时代可以有这样的人才,现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又不能有一个射击天才? 朱由校清楚,自己端枪,只是为了做一个保险。 此次出关才几天时间,已经遇上了三只海东青了,这无疑告诉了朱由校,建奴的贵族主力,正在源源不断的赶赴宁远战场,自己选择的打游戏消耗建奴兵力这个方针,是正确的。 等建奴兵马集结完毕,再堂堂正正的阵战,虽然说朱由校也不虚建奴,可是那样一来,战损毫无疑问将会拉大,培养一个好士兵的成本过高,朱由校不想浪费大明士兵的性命,在这种地方。 创造出能够以最少的损伤,取得最大成果的局面,才是最优的选项。 而如今,这样的机会,似乎就送上门来了! 此前遇到的那几波建奴可没有海东青随行,都是小规模的骑兵,比起过来打仗,更像是过来骚扰的。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即将抵达战场的建奴先头部队。 只需要等麟字头的人打探清楚敌军到底有多少人马,就可以让自己做出应对了! “啪!” 一声清脆的枪响之声,在山林间响起。 看着天空上盘旋的海东青依旧活蹦乱跳,朱由校身后的人马中,响起了一阵阵的嘘声。 曹文诏牛皮吹得那么大,曹变蛟接的也那么好,说好的愿为将军射杀飞鸟,结果这头一枪开出,飞鸟不仅仅屁事都没有,甚至还在天空之上打着旋! 这一幕也同样落在了曹变蛟的眼中,让曹变蛟的脸色变得一片赤红。 朱由校却满心宽慰,拍了拍曹变蛟的肩膀道:“小曹将军,你这一枪打得好!” 朱由校话刚落地,曹变蛟连连摇头道:“不,将军,是末将失手了!还望将军再给末将一次机会!” 听曹变蛟这一番解释,朱由校挑了挑眉道:“不必,小曹将军,本将不是打趣你,而是告诉你,你这一枪放的,的的确确是好!” “这一次你的射击距离超出了天启铳的有效射程,但是弹道轨迹的确没有出问题。” “你之所以没有命中,纯粹是因为你刚接触天启铳,对天启铳的各项性能没有充足的了解,也没有足够的实战给你增加经验见识。” “作为一个新手,本将认可你的实力,现在本将开一枪,你看好了!”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大咧咧的翻身下马,走到了曹变蛟身边,直接手把手的端稳了曹变蛟的双手,抬起了曹变蛟手中的天启铳。 “看,面临超出了武器有效射程的敌人时,经验,就成了最重要的东西,就像此时,我们需要结合风力,子弹初速度,加速度,还有坠落的弹道弧线来分析,在什么位置开枪!” 一边说着,朱由校一边抬动曹变蛟的双手,微调起了位置。 当位置合适的那一刹那,朱由校低声道:“就是此刻,开枪!” 伴随朱由校的声音,曹变蛟下意识的就扣动了扳机。 一发子弹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但是天空中的飞鸟,却似乎是还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自如的飞舞着。 “将军,你这说的头头是道,咋也打空了呢?” 曹变蛟调侃了一下身后的朱由校,眼见着朱由校也失了手,这下曹变蛟可就又觉得自己行了。 然而朱由校却是望着天空中海东青的方向,低声道:“别急,让子弹飞一会!” 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整个军中爆发出了一阵整齐的喝彩声。 “彩!” 那天空中飞舞的海东青,连叫都没有叫,就直接坠落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被朱由校派遣出去打探敌军人数的麟三也打了几个转身,从树上爬了下来。 “禀报将军,敌军人数大概是着甲骑马的人三千余,另外布甲皮甲的步军有两千余!” 听着麟三的话,朱由校哈哈笑道:“兄弟们!准备作战!三千对五千,优势在我!争取打个全歼!”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严阵以待! 打过好几次歼灭战的朱由校理所当然的会认为如今的优势在自己这边,虽然说如今护龙卫四大字头龙凤龟三部已经被朱由校外放了出去,可是剩下的大部分人,也都还保有一颗战心。 而且装备完善的大明骑兵面对建奴的下马骑兵和步卒,本身就是占有优势的。 更何况这次建奴的大举出击,很明显是认为有着之前那些游骑作为骚扰,这一支明军应当早已疲惫不堪了! 可是朱由校清楚的很,虽然之前的那些建奴骑兵的确让自己很烦,很不爽,可是小规模的建奴骑兵对于自己带着的这帮人而言,压根不算什么阻碍。 从自己率领的骑兵行进之路上留下的零散京观人头,以及现在士兵们甚至还有余力调侃曹变蛟就能够看出来,如今明军战力基本保存完好。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朱由校带领的是山海关里的绝对精锐的情况下,甚至这些原本在山海关,在辽东都堪称绝对精锐的战兵,亲眼见证到了那一波山海关封爵,亲眼见证了那堆积成山的金银财宝之后,早已热血沸腾。 从能打就打大不了就撤的心态转变成了一定要打,一定要立功。 甚至为了立功悍不畏死的地步。 一路上的小打小闹算不上什么,而此时听到神威将开口的三千对五千优势在我,他们非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反倒是觉得,就来了五千建奴,而且还有两千是步卒! 有点少了,不够分啊! 和黄得功带来的京师兵不一样,辽东练出来的这帮人都很清楚,建奴甭管有地位还是没地位的,只要是正儿八经的建奴八旗子弟,上战场作战是用不着直接迈着腿跑的! 那些迈腿跑的十有八九是这三千带甲建奴的奴才扈从,这些人头换功可和建奴的人头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是天差地别! 同样的,战斗力也是天差地别。 虽然说这些奴才扈从中不乏铆足劲想要出人头地的,可是在装备这一块跟不上的情况下,他们再悍不畏死,也终究抵御不了同样战心爆棚且全副武装的明军。 听着朱由校说出的优势在我,顿时这三千人就激动了起来,一个个的高举手中的武器,嗷嗷叫了起来。 终于,有大战要来了! 看天空中侦查敌情的海东青打着旋儿坠落下来,皇太极脸色铁青,南征北战这么多年,那跟随自己的爱鹰,居然在这一战中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这个预兆,多少有那么点让皇太极心中有点不安。 “报!四贝勒!” “紧急军情!” “说!” 一个斥候从马上连滚带爬的翻身下来,跑到了皇太极的面前,喘着粗气汇报了起来。 皇太极挑着眉看向这个斥候,轻声问道:“何事?” “禀报四贝勒!据逃兵溃兵消息,这支明军掌握了新式的火器,可以射杀我军海东青!而且射击距离极远!” “而且,是射杀高空中的海东青!” “不要让鹰升空!切记!” 这话一出,皇太极身后的这些人马顿时就哄笑了起来。 “莽古代!你是不是被明蛮子吓傻了?” “对啊!前言不搭后语!” “哈哈哈哈!海东青是咱们大金的圣兽,平日里熟练的猎鹰人都很难猎到,更别说射下盘旋于天上的海东青了!” “哈哈哈哈!明蛮子早有这个能耐,会被我们打的那么惨?” “对啊!什么射程极远?都是扯淡!” 听着自己身边人马的哄笑,皇太极却捏紧了手中马鞭,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是在天空中遭遇了什么事情,自己的爱鹰才会坠落。 可是直到听这个斥候的汇报之后,皇太极才明白,原来自己的爱鹰,大概是被他·看不太上的明人直接击落的! “啊啊啊啊!” 竭力压抑着心中痛苦,皇太极沉下心来,一字一句发号施令道:“探子速速前行!打探明蛮子虚实!” “本贝勒要知道,明蛮子人数具体是多少!是如何分配的兵力兵种!” 发号施令结束之后,皇太极眼中闪过厉芒,手中长刀一挥,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莽古代的脖子,伴随着鲜血涌出,皇太极虎目圆瞪,怒吼道:“莽古代妖言惑众!本贝勒杀之!” “海东青乃是我大金神圣的神鸟,象征着我大金的意志,怎可能被明蛮子击落击杀?” “尔等看!本贝勒的海东青,飞的多么自在!看!它猎食去了!” “什么不要升空?!本贝勒不明白!” “但是明蛮子还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他们是伏杀了我们兄弟的明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埋伏了我们!” “这样的明蛮子,兄弟们,你们能够放过吗?!” “我大金铁骑最强!让我们严阵以待,杀光明蛮子!” 皇太极当然心疼自己的海东青,可是现在皇太极更清楚不能露出心疼的心态来,毕竟,这一点一旦被自己承认了,那可就代表女真的图腾神兽,沦为明人的猎物了! 这对于驽信巫师之说的渔猎民族而言,打击是巨大的! 换成自己老爹在这,皇太极相信自己老爹有一万种方法将这个事态圆回来,而换到了自己身上,自己只能以自己的海东青猎食去了,用来堵住天空中本该侦查敌情的海东青不见了这个事情。 更是要亲自斩杀那汇报情报的斥候,用来压下舆论! 即便是这个消息,皇太极能够猜到是对的,但是皇太极也不得不这么做! 看着地上那死不瞑目的斥候,皇太极心道:“对不住了兄弟,不过这也是本贝勒效仿先辈,昔日曹孟德杀粮官之事,如今本贝勒用着,也毫无问题。” “中原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中原物华天宝,坐拥万物,什么时候我大金,也能入主中原?!” 扪心自问了一会,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自己的大军徐徐前进,皇太极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异样。 眼前一黑,皇太极顿时只觉得前方的山林,伴随着夜色的来临,仿佛变成了一只食人巨兽,正张开了大嘴,等着人去送死! 咬了咬牙,一种难以言说的不祥预感,在他的内心里蔓延开来。 如果真的是明蛮子打下了自己的海东青,那么……是不是代表明蛮子,已经严阵以待了? 早有准备的明蛮子,可不是好啃的! 第二百四十章 我大金天下无敌! 大战将起,眼见全军都到了合适的位置,拉出了足够的冲锋距离,朱由校勒马扬鞭,调转马头看向那些求战心切的大明士兵。 “自老奴努尔哈赤起兵以来!辽东连年战乱,百姓痛不欲生,流离失所,更是沦为奴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明曾经做了错误的决定,将优势兵力分散,给了建奴一个以绝对兵力以多攻少的机会,方才导致萨尔浒大战大明的失利!” “那一站后,大明转为守势,建奴气焰却越发嚣张,屡屡攻伐大明,占我城池,掳我人口!” “当今天子即位之初,朝中未定,天子大权旁落,齐楚浙党,东林党攻伐不休,天子无奈,只能放任辽东的乱局,暗中扶持魏忠贤对抗文人,意图夺回皇权。” “东林击溃齐楚浙党,大权在握,开始肆意妄为,更是大肆在他们不熟悉的领域开始指手画脚,导致辽阳沈阳的沦陷。” “更是导致当今天子只能挥泪斩廷弼,传首九边以平民愤,平天下愤!” “辽东兵败,王化贞脱离东林,投靠天子扶立的魏忠贤,天子眼见时机到来,手中铁证如山,立刻命令魏忠贤对东林下手,并且开始收网!” “蛰伏数年,忍气吞声,天子将自己化作众人眼中的傀儡,最终将掌权的东林掀翻,将大权握到了自己手中!” “这也就有了此次本将亲率大军驰援辽东,这也就有了孙阁老二返山海,重镇辽东!” “更有了辽东军中新制的推行,人人可封官,人人可得爵!” “军需物资,如今源源不断从京师浩浩荡荡而来!” “本将,以高第之血祭旗,以建奴人头为京观!” “本将就是要告诉诸位,要告诉关外的建奴,自今日起,攻守易型了!” “大明的反击,来了!” 听着天启帝中气十足的话,这刚列好阵的大明军队,顿时出现了一阵骚动,他们这些大头兵哪能知道这么多。 虽然本身他们听评书看话本,字里行间说的都是文人好文人妙,文官都会呱呱叫。 可奈何如今天启帝是正儿八经的将功名利禄,将机会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而作为京中驰援辽东的将领之首,更是亲自带领小股部队击破过建奴,三日内射杀两只海东青的神威将亲口所说的话,可信度在这一刹那,彻底击溃了他们心中原本对文人的那一点好感。 眼见自己麾下人马一个个眼神开始狂热,开始坚毅,朱由校高举马鞭,气沉丹田,朗声道:“泱泱大明,泱泱华夏,数千年历朝历代,神话辈出,英雄辈出!” “今日,本将请诸君与本将同生死,共患难!”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国仇家恨!一雪之!” “从今往后,在这天地之间!我等就是神话!” “杀!” 一切,都在朱由校的计算当中,从源源不断的护龙卫以及斥候汇报的情报中,朱由校已经大致算好了建奴的行军速度,算计好了此时建奴即将破林而出! 就如同朱由校的计算一样,就在朱由校厉喝的杀字出来的瞬间,就在整体的大明情绪被朱由校挑起的时候,从明军拉开的这段冲锋距离之外的山林中,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出了无数衣甲不全的人。 紧随着这些人之后,是高举白色龙旗,狂呼着口号的建奴大军! 然而,明军早已做好了准备,就在这些人冲出山林的那一刹那,明军动了! 黄得功、曹变蛟策马当先,呼喊着口号,抡起了手中的大刀,冲向了建奴,朱由校拔马转身,大枪撩起,直接冲在了人群最先处。 “大明万胜!随我冲!” 看着那一支如狼似虎的明军嗷嗷叫着冲向了自己的大纛,皇太极有点站不住了,这样的阵仗,皇太极曾经见过。 那是在数年之前的萨尔浒,那是在数年之前,那支统帅名唤刘大刀的骑兵! 当初他们如果不是冒进撞入了埋伏圈,没有退路,且受限于环境,无法自如冲锋,当初的大金,还真不一定能够一举绞杀刘綎的大军! 可即便是在层层困境之下,刘大刀部,也给大金造成了极大的损伤,让大金无法尽数剿灭萨尔浒的四路明军! 即便是那时的八旗子弟也经历了破杜松,破马林的两场恶战,可是连战连捷所鼓舞起来的士气,却也在那个时侯达到了一个巅峰。 那般的悍不畏死,那般的骁勇善战! 那样的八旗大军,居然险些被刘大刀冲开防线,最后即便是绞杀了刘大刀的大军,却也给了南路李如柏逃离的时间! 而此时,自己遇到的这些明军,居然让自己想到了当时沿着山路拔山破寨杀出来还带着赫赫凶威的刘大刀! 想到这里,皇太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然而,这不是皇太极怕了,在这般的情况下,遇上了强敌,那么就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 即便是敌方早已拉出了冲锋距离,足够让他们的骑兵冲锋起来,可我大金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 皇太极相信,在这狭长的山道之上,自己的麾下能够防住,能够如同数年前在萨尔浒之时防住刘大刀的南路军一样,将他们死死的咬在地面上,让明人骑兵失去他们引以为傲的冲击力! 一旦明军失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冲击力,开始下马步战,那么大局已定! 皇太极自信,在步战的贴身肉搏当中,自己的大军只要不遇上那支白杆兵,就是天下无敌的! 至于同样在浑河大战中给了皇太极极大冲击的另一支明军,皇太极已经不去在意了。 山海寨的事,皇太极清楚的很,毕竟横行大小凌河的山海寨无疑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蹦跶。 皇太极留下山海寨,第一是不想让这支当初浑河血战中活下来的人有回大明的念头,第二则是皇太极很清楚,辽民当中心向大明的人不少,而当辽东战事大起的时候,这些辽民不一定能逃回明朝,极大部分,会被山海寨带过去。 等大金彻底拿下了山海关外辽东的土地之后,山海寨,完全可以一举连着兵马连着辽民一同,全部被大金收入囊中! 毕竟,皇太极可没少在山海寨中安插眼线,他们大部分举动,其实皇太极都清清楚楚。 有一处地方可以收拢大量辽民,总好过大金战士漫山遍野的找人! 眼见着明军即将冲到面前,皇太极拔出腰刀,怒吼道:“顶住!我大金,天下无敌!”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行,我得小心点! 大金是不是天下无敌,这点没人知道,但是建奴的战斗力的确可以说是顽强的很。 在第一轮铁骑的冲锋之下,如若不是有着几员猛将迅猛的撕裂了战线,后续的大明铁骑可以说压根冲不起来。 建奴防御线简直宛若铜墙铁壁一般! 身着二重重甲的建奴步兵,以手中的长枪当做了拒马,狠狠的斜扎在地上,枪锋直指战马胸膛。 而在大盾和重甲的保护下,寻常的大明士卒,即便是手中武器锋锐,却也无法一刀两断,这就给了建奴们从容反击的机会。 即便是有着人马撕裂了建奴战线,可是由于山谷甬道狭小,即便是朱由校曹变蛟等人撕裂开来,可是那小小的缺口,却在须臾间又一次被建奴填补。 眼见着大部队在后边冲不进来,朱由校心知这样下去不行。 “杀!” “唏律律!” 伴随着朱由校一声厉喝,就在朱由校身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居然活生生在人群中调转了过去,长枪撕破了一个个建奴步兵的胸甲,朱由校怒喝道:“将士们跟本将来!” 皇太极当然不会忽视那在战圈中辗转挪移的朱由校,两眼微眯,皇太极伸手向后招了招。 一个皇太极信任的奴才立马就托着一张大弓,递给了皇太极。 就在大弓入手那一刹那,皇太极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从之前看起来的儒雅随和,变成了一个杀气凌凌的战场大将! 伸手从弓囊中取出一支带着倒刺的箭矢,皇太极搭箭上弦,弓若满月。 随即皇太极瞄准了朱由校的方向,心中暗道一声:“着!” 整支羽箭带着无匹的威势,打着旋儿射向了朱由校的背影! “将军!小心暗箭!” 几个正对着朱由校的明军发现了那射向朱由校的箭矢,发出了示警,可就在这一示警的工夫,这几个明军战士,就被面前组成人墙的建奴推下了战马。 朱由校当然能从空气的流动中感觉出来身后射来的利箭,可是朱由校更清楚,自己现在背后中门大开,这支箭矢,速度极快,定然是强弓发出,自己还真不好躲! 微微扭头,瞥见了那箭矢的弹道,朱由校怒喝一声,胯下战马人立而起,朱由校一个回马枪,枪锋直接刺在了那箭矢的锋刃之上。 “铛!” 伴随着一声炸响,朱由校双手抡枪,撕裂了好几个建奴的防御,一骑绝尘,冲出了建奴好不容易填补上的缺口。 看到这一幕的皇太极两眼一阵抽搐,但是下一瞬,皇太极就伸手搭上了三支箭,大弓再一次被皇太极拉成了满月。 “此子武艺高超,且能号令明军,在明人中,地位决然不低!” “当初的刘大刀也是凭着一身武艺,将他的麾下带的如同铁军一般,我大金决计不能允许下一个刘大刀的出现!” “此子必须诛杀!”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皇太极箭若连珠,一支接着一支的射向了朱由校。 “你能挡本贝勒一箭,那么三箭呢?!” 大明士兵来不及为朱由校如此惊艳的一枪和随后的杀出重围喝彩,眼见着建奴大将又一次三箭连环,一个个自然是忧心忡忡的为朱由校示警了起来。 不论是谁,都很清楚战场之上的冷箭,本就是万千名将防不胜防的东西,更是战场之上取了名将性命最多的东西。 斩首战术,其实在整个华夏五千年的历史当中,就从没缺乏过。 朱由校感知到身后的空气流动,面色一紧,这三箭连环,比之方才那势大力沉的破甲之箭更为要命,特别是自己现在还是背对着那暗施冷箭之人,这三箭,自然是更加险恶难挡。 可朱由校在现代化战场上,被打了那么多次冷枪都没身死自然是有着自己对应狙击的方法,在这冷兵器战争的时代,朱由校躲起这力道不如之前那一箭的三箭连环,反而更加容易。 至少,在后世,骑着摩托车面对三发近乎同时打过来的冷枪时,骑士无法将自己躲在摩托车的车身之下! 而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骑士却可以轻松的藏身马腹,避过上方的箭矢! 虽然需要极强的马术,可是偏生朱由校就有着这么一身马术! 然而就躲过这三支箭矢,当然不足以让朱由校如此费神,只见就在那三支箭矢即将射到朱由校身躯的那一刹那,朱由校整个人从马背上一倒,从坐在马背之上变成了趴在马腹之上。 下一瞬,箭矢刮过朱由校的战马,而重新端坐马上的朱由校却端起了一杆天启铳,在电光火石之下,瞄准了身处白龙大纛下衣甲整齐,手握大弓的一人。 “着!” 朱由校轻轻一声,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就在朱由校天启铳开枪之后的短短时间里,那个手执大弓,身披甲胄,屹立在白龙大纛下的人影整颗头颅炸开。 黄白之物,撒的整个大纛上到处都是! “嘶!” 看着这一幕,皇太极不由胆战心惊了起来,在放出了这三箭之后,皇太极自酌明将绝无生还的道理,就将自己手中的大弓递给了忠心耿耿的奴才,可皇太极却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自负举动,居然救了自己一命! 身为这个时代的顶级弓手,皇太极自然是清楚,若是方才那个明将不是以为那施放冷箭的人就是自己持弓的奴才,那么那爆头一击,绝对爆的会是自己的脑袋! 数百步外,明将能够直接打爆自己奴才的脑袋,而且让自己奴才的脑浆鲜血洒在白龙大纛上,皇太极可不会相信这明将会打不准自己的脑袋! “果然情报无误!明蛮子搞出了新的火器,能够超远距离杀人!” “就是不知道,这火器在明蛮子中装备的多不多!本贝勒得想法子弄他一杆才行!”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该下达的命令本贝勒已经下达差不多了,我大金精锐人人可谓将校,乱战之中无需指挥!” “本贝勒,需要隐匿身形,以免被狙杀!”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皇太极摘下了自己头上显示身份的军官头盔,戴上了一个普通八旗兵的头盔,同时悄咪咪的将身上所穿的白底盔甲脱下,露出了盔甲之下的明军甲胄。 眯起双眼,换装完毕的皇太极眺望着再一次率领大明铁骑拉开距离,准备冲锋的朱由校,感叹道:“明人有将如此,我大金何其不幸!” “然而,也就是这样的对手,杀起来,才会更有意思!” 第二百四十二章 狙击之战! 乱战当中,大雪突然洋洋洒洒的下了起来,洁白的雪花和晶莹的血珠,在战场上出现了一抹妖冶的鲜红。 皇太极捡过地上的一张大弓,拉成满月,藏身树后,瞄准了另一个明军战士。 “蹦!” 弓弦炸响,看着那人应声落马,皇太极的嘴角挑起一抹残忍,即便是那个明将武艺超群,而且有极强的应激能力,然而那些寻常的明人士兵,即便全身是甲,在混战当中,又能挡得住自己几箭? 挡不住!躲不了! 当皇太极将注意力转移到普通小兵身上之后,皇太极俨然成为了一个残酷的猎手,在这一片混战当中,皇太极身为女真的顶级射手,几乎可以说是箭无虚发。 朱由校两眼眯起,自己的麾下一个接一个的被强弓射落马背,这一点极不自然! 虽然他知道建奴中的强弓手在一定距离的时候,能够发挥极大的战力,可是明军骑兵都已经骑脸了,那些强弓手也只能掏刀子近战。 那么究竟是谁,能够在乱战当中,仍能做到百发百中,每一箭,都会导致一个大明战士失去战斗力? 电光火石之下,朱由校想到了方才白龙大纛下那手执大弓的人身边,那活动肩膀的身影! “原来是误中副车!那人没死,甚至潜伏了下来!” 穿着打扮都差不多,而且都是身处白龙大纛之下,那么极有可能,是那人以为三箭连环足够要了自己的命,所以将大弓交给了随从,自己活动筋骨! 想明白这些,朱由校眯起了双眼,看到人群中厮杀正欢的曹变蛟,一枪抽飞曹变蛟身边的一个建奴。 猿臂轻舒,朱由校扯着曹变蛟的盔甲就将曹变蛟拉上了自己的战马。 “曹变蛟,你代替本将厮杀!” “众将士小心冷箭!建奴中有神射手在暗中施放冷箭!” 两声呼喝,一高一低,朱由校还没等曹变蛟反应过来就纵身一跃,背着背上天启铳,爬上了一棵大树。 皇太极藏于暗处,自然是看的明白。 就在朱由校爬上树之后,皇太极就明白了过来,自己再也不能和之前一般,肆无忌惮的放冷箭了! 看了看朵朵飘落的雪花,皇太极怒喝道:“正白旗的勇士们,冲啊!”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朱由校眼疾手快,一枪打出。 “砰!” 看到自己方才所在之处那作为掩体的大树上炸开的大洞,皇太极倒抽一口冷气,他猜到了明人的新火器威力巨大,但是皇太极没有想到这新火器的速度,居然也如此迅猛! 要不是自己有了提防,在出声之后迅速换位。 只要刚才稍晚一步,自己的身上就会炸出一个血洞! 急促的呼吸了几口,皇太极从大树之后微微露头,打量起了树丛之上。 “贼将居高临下,视野比我要好,本贝勒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法子破局!” “如今正白旗和明蛮子已经开始了鏖战,这支明蛮子也是重甲,虽然被我们废掉了他们的机动性,冲击力,可我们大金最大的优势强弓重箭,也被废了!” “最终的决胜,还是需要我们两方主将决出!” 看着战场上不时炸开的血花和枪声,皇太极咬了咬牙,看向身后一个少年说道:“鳌拜!你虽年少,但是你是本贝勒最信任的亲随!” “虽然这是你第一次跟随本贝勒作战,但是本贝勒还是要问你一句。” “不知你可敢着本贝勒之甲,负本贝勒之旗,为本贝勒在战场上冲杀驰骋,吸引明将的注意?” 皇太极话未说完,他身后那豹头环眼身材高大的少年便三下五除二的拖去了身上棉服,虎目盯着皇太极道:“贝勒爷!最危险的地方,交给我!” “哈哈哈哈!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我大金第一重族苏完瓜尔佳氏的第一勇士!” 皇太极哈哈大笑,鳌拜却迅速的穿上了皇太极的战甲,手执一杆大刀,策马从皇太极隐匿的山林中杀了出去。 看到从之前传来指挥之声的方向冲出了一个全身白底甲胄,背负一杆白龙旗的身影,朱由校下意识的就想端枪瞄准。 然而现代战争中磨炼出的野兽一般的意识,却让朱由校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个骑士如若真是方才放冷箭的人,如今提刀跨马,正是放弃了自身藏于暗处的优势,即便他武艺超群,冲入明军战阵却也要面对曹变蛟黄得功等数将围攻。 一时半会就连自己也无法速败曹变蛟他们,更何况一个不知名的建奴? 可这骑士如果不是之前放冷箭的人,那么自己贸然开枪,没准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给那冷箭建奴可乘之机! 屏住呼吸,耳朵抖动,朱由校仔细的听起了四面八方的声音,从风中,从厮杀中,从金铁交击声中,朱由校听到了一抹不寻常的声音。 有人悄悄踩着雪,朝自己藏匿的位置摸了过来! 如此有条不紊的踏雪之声,绝对不会是战场里乱战之人能够发出的脚步声! 方向,在西南方! 听声辨位,这个是基础素养,朱由校既然已经听出了来人方向,当即脸色一变,整个人宛若猿猴一般跃向了另一棵大树。 朱由校很明白,自己转移位置的机会,有且只有这一次! 对面的建奴弓手,已然从他的百发百中和信手拈来的重箭破甲与轻箭连珠中,证明了他的射术有多惊人,面对这样的敌人,朱由校当然不会有一丝小觑。 从他逐步接近自己,而不是直接拉弓,朱由校可以猜测到,这个弓手只是确定了自己的大致方向,而不能确定自己究竟在哪,而自己趁着这个机会转移位置,不仅仅能够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更能够告诉那个建奴。 在他寻找自己位置的时候,自己,也已经发现了他! 果然,就在朱由校跃起,换了一棵大树的这个时间里,皇太极猛然回头,看到了朱由校没入层层树枝之后。 看着这一幕,皇太极目眦尽裂,凭借着多年打猎的经验,皇太极才勉强搜索到树丛之上明将的位置,可随着这明将没入了层层树荫之后,自己之前的搜寻,全部成了一场空! 咬着牙齿,皇太极明白,自己现在,从猎手沦为了树丛之上明将的猎物,隐蔽身形,才是自己如今最该做的事情。 深深呼吸一口,皇太极一个转身,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了另一棵大树之下。 “罢了,本贝勒也上树,这明将居高临下,本贝勒太劣势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逃了?! 自小在白山黑水中长大的皇太极自然不会对爬树陌生,甚至于对山间野兽熟知的皇太极爬树的技术,还极为精湛。 比起在雪地上走路,或多或少会发出的声音,在和朱由校同为这个时代顶级射手皇太极看来,自己爬树之时的声音只会更小! 更何况,皇太极还自认还能够不断的以雪球击打两侧树木上的雪盖,诱发大雪,用来掩盖自己爬树的声音。 蹭蹭几下爬上了树,皇太极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道人影。 下意识的,皇太极就弓如满月,又是一轮三箭连环朝着那道闪过的身影射去。 和之前势在必得的三箭连环倾尽全力不一样,此时的皇太极只是试探,那道一闪而逝的人影,除了是敌人之外,更有可能是敌人的障眼法。 看着自己将外袍裹雪丢出,用来迷惑敌人的招数没有奏效,朱由校反倒在心里笑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这么久了,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在射艺上,能够给自己带来如此之大压迫感的人。 虽然说自己装备的是仿制98K的天启铳,敌人拿的是此时的建奴重弓,在装备上自己占据优势。 可是其实在此时的情况下,二者的实际杀伤力,可以说是相差无几。 诚然朱由校的火器,穿透性强,而且会爆炸。 一旦击中,小则残废,重则毙命。 可谁也不知道对面建奴手中的重弓箭矢是否有淬毒,如果是剧毒的话,照样可以做到登时毙命! 在这种压迫之下,朱由校可不会选择轻举妄动去冒险。 看着一簇簇雪盖滑下,朱由校不禁一笑。 “这建奴,有点意思,还会混淆视听。” “但是比起后世那些人而言,这种招数,实在是太稚嫩了,在这个时代也许这种招数对于科班出身的大明寻常将领,将门子弟而言,能够起到极大的迷惑性。” “可对于我这个在后世现代化战争的战场上活下来的人而言,太小儿科了!” 这个时代的射手,大部分都是出自将门世家或者山林猎人,对于声音的分辨,虽然说不少人也有着听声辨位的本事,可终究不像是朱由校一般,曾经面对过在山林闹市各种场景中分辨声音的训练。 所以皇太极自认为上树之后可以藉由击打树木,导致雪盖崩塌的声音可以混淆朱由校听觉,从而为他争取找到朱由校时间的这一举措,不仅没有迷惑住朱由校,反倒是让朱由校有了观察雪球攻击线路,判断皇太极所在之处的机会。 更遑论皇太极还玩了一手三箭连环,这三箭连环虽然是皇太极的试探,可是皇太极的力道用的也不小,三支箭矢,更是深深扎入了朱由校抛出的那件袍子之前所在的树干之上! 结合雪球攻击的方向和那三支箭矢来的方向,朱由校的脑中如同出现了一副全景地图一般,迅速的分析了起来。 皇太极眼见着四周一片沉寂,甚至连厮杀声都渐渐远去,那明将还没露脸,心中隐隐约约有了几分按捺不住,虽然说皇太极是一个好猎人,可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猎人出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自打出生以来,皇太极年少之时,家中一直有着父兄庇佑,在父兄出门征战之时,他在家中处理后方政事,让一切都井井有条,年岁稍长,皇太极开始亲历战阵,又屡屡献计,累建奇功,博得了文韬武略皆全的美名。 可以说是一直顺风顺水。 所以即便是皇太极再如何学习武艺,学习射术,学习攀爬之道,这些也都只是皇太极为了博得父亲努尔哈赤开心的手段,而不是皇太极赖以生存的技艺。 换做玄幻小说当中,此时的皇太极就是修为到了,心境未到! 暗中潜伏的时间,已然过去了半个时辰,相互试探好几次,却都没能够锁定各自的位置,皇太极当先按捺不住。 “呔!明蛮子!藏着掖着有意思吗?!快快现身,和你皇太极爷爷一战!” 听到皇太极怒吼的声音,朱由校瞳孔瞬间缩小。 众里寻他千百度,皇太极,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甚至和自己两军对垒了这么长时间! 虽然激动,但是朱由校却也清楚,此时皇太极定然是手中的强弓已经拉满,就等自己冒头。 从一开始的混淆视听,到现在的骂阵挑衅,朱由校都很清楚皇太极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是因为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只能通过这些辅助的方式,来诱骗自己冒头,给他射击自己的机会! 然而朱由校知道,战场之上的厮杀声之所以远去,不是因为战事消弭,而是因为,战士们都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再嘶嚎了! 自己和皇太极在树上墨迹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本身两军的总兵力加一块就不到一万人,在高强度高烈度的战斗了近一个时辰之后,也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力气了。 此时战事还没结束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和皇太极这两个主将没有分出胜负高低,两方人马,都在咬牙坚持! “不行,必须速战速决!” 眼中闪过一抹厉芒,朱由校下定了决心,同样身为顶级的射手,朱由校也不认为自己会逊色于皇太极这个按捺不住的人。 “砰!” 扳机扣动,朱由校手中的天启铳迸发一道明亮的火花,一发子弹朝着皇太极之前出声的位置飞射而去。 然而就在子弹出膛的那一刹那,朱由校整个人又一次缩回了树干之后,利用那电光火石的一瞥,朱由校注意到了皇太极身上明黄的底衣。 “嗡!” 一支重箭,在朱由校回过头,缓过气的那一刹那,就狠狠的扎入了朱由校所在的那棵树上。 听着身后的响动,朱由校动如雷霆,整个人再次探出掩体,朝着箭矢所来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不过这一次,朱由校用的不是长铳,而是此次出行前,曹文诏硬塞给自己的那把左轮。 比起重新装填天启铳的时间,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现在和皇太极,打的就是时间差! “嘭!” 听着一个重物从树丛之上摔落的声音,朱由校两眼一亮,探出头去,却看到一个身影一瘸一拐的从雪地里蹒跚着离开,旋即迅速的转上了一匹战马。 自己那一铳,虽然因为时机问题,没有太过精细的瞄准,却也大致能够击中皇太极的躯干! 皇太极居然在这样的局面下,也能逃生! 这小子,福大命大啊! 来不及多想,朱由校迅速的分析起了局势。 如今皇太极逃窜,自己所在树丛之上原本的居高临下,却因为茂密的雪盖和树枝,遮掩住了视线,没法补刀。 “要糟!这皇太极策马返回战场,我光凭双腿跑过去,必然来不及!不行,不能给他返回正面战场的机会!一旦他开始了妖言惑众,大明军心必溃!” “好在我选择的那处战场周遭树木稀缺,我还能赶得上!” 电光火石间,朱由校就下定了决心,整个人如同猿猴一般,在茂密的树干之上辗转腾挪了起来,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够及时的赶到战场,不让皇太极乱大明军心! 第二百四十四章 换俘! “明蛮子你们听好了!你们的主将已经被本贝勒亲手击杀!你们还坚持什么?还等待什么?本贝勒一贯礼佛,不愿多造杀孽,尔等放下武器,自行去吧!” 还没等朱由校抵达战圈,从树上下来,朱由校就听到了皇太极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虽然皇太极话语中气十足,可是朱由校却依旧从皇太极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疲惫和一丝硬撑,自己那一枪虽然没有取掉皇太极的性命,但是终究皇太极从十几米的大树上掉下来,即便他用树枝做了缓冲,自己那一枪的力道和摔下来的力道,都足够让皇太极身负重伤。 皇太极之所以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愿意多造杀孽,更是让朱由校确定,此时的皇太极,纯属是外强中干! 朱由校正准备下树,去戳穿皇太极的外强中干,却又听到了皇太极的声音。 “但是本贝勒放人,也不是没有要求的!你们必须无条件释放本贝勒的亲随,被你们拿下的鳌拜!” 鳌拜被擒拿了?朱由校听到这个当即一愕,原本以为此时的鳌拜还只是一个小屁孩,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在建奴的军中,更没可能出现在皇太极的亲随之内,可是朱由校却没有料到,这日后的鳌少保,此时居然落入了大明的手中。 皇太极对鳌拜的栽培,还是用了心的,见到了父亲下令处死长兄,皇太极清楚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培养起自己的嫡系才行的道理。 就像大哥褚英一样,如果光认为自己战功赫赫,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话,那只能是取死之道,大哥从被立为太子,到人头落地,不过短短几年。 也就是通过这个事,皇太极才从十年前就开始培养起了独属于自己的嫡系,鳌拜,就是皇太极从小培养到现在的嫡系中最为出挑的一个。 “想让我们放了这个建奴,可以!但是你们得把曹变蛟小将军给放了!” 没等朱由校多想,黄得功的声音响起。 听着黄得功的话,朱由校蓦的心中一动,建奴方的鳌拜失手被擒,己方的曹变蛟竟然也被活捉!? 以曹变蛟的武艺都能被生擒,这只能说明,是整个战局都近乎白热化了,建奴将他们的勇武完全展现了出来,大明军队,也在步战之中不落下风。 才能够打的两方大将互换! 要知道,曹变蛟骑着的,可是自己的战马! 透过层层树叶的阻拦,朱由校看到了皇太极此时的样子。 前后左右都有人举盾围着,皇太极立于盾墙之后,已然没了什么狙杀他的机会,反倒不如看看面对亲信和敌军大将的换俘,皇太极会如何做!! 想到这里,朱由校按下心来,皇太极号称文韬武略俱佳,更是在努尔哈赤死后,一举成为了后金大汗,在后世的评价,甚至隐隐约约已经超过了他爹努尔哈赤。 对于自己而言,皇太极将会是个劲敌,这一点从之前在树丛之上的博弈中,朱由校就已经预料到了,从武略上看,皇太极武功造诣不低,而且箭术尤为出挑。 虽然说心性略差,但是作为一个皇子,一个不需要亲自冲杀在第一线只需要指挥战争的皇子,这一点缺点,几乎可以无视。 然而朱由校清楚,就凭这点,皇太极是不足以得到后世那么高评价的。 皇太极定然还有别的什么过人之处,只是自己现在暂时没有观察到,如今有机会,当然还是要把握住。 毕竟天知道,皇太极此次之后,还会不会出现在宁远。 甚至于此次皇太极逃脱之后,会不会将大明有新式火器的消息,透露给努尔哈赤,让他们有了提防,这也是未曾可知的事情。 虽说朱由校做好了明军新式火器暴露的准备,但是朱由校却也不认为此时暴露给皇太极,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说到底,暴露给普通的小兵斥候,他们所说的话,努尔哈赤不一定会放在心上,可是皇太极却不一样,皇太极可是努尔哈赤的心肝! 皇太极的话,努尔哈赤定然不会等闲视之。 这支皇太极亲自率领的建奴军团,的的确确算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摸着刚冒出头的胡茬,朱由校两眼一亮,定下心来。 此时的皇太极,一切求速,因为皇太极绝对不会等自己从树林中出来,戳穿他的谋划,所以皇太极自然是只能追求万事求简,一切从权。 换俘之事,定然是势在必行。 只要皇太极答应了换俘,他的盾墙就不可能继续将他挡的严严实实,那样一来,自己就有了机会,能够射杀皇太极的机会! 必须继续潜伏,下边的事情,还是交给黄得功他们! 虽然说曹变蛟被俘,可是黄得功这个日后的江北四镇之首可还在,正好将这一次的事情,当做对黄得功的一个考验。 皇太极在盾墙之后,看着被几条绳索捆得严严实实还不住蹦跶,想要伤人的曹变蛟,不由眼角抽搐。 就这么个憨货,不识抬举,鲁莽无礼,满心取死之道,对面的明将居然还打算要回去? 那就说明这人,在大明朝是有用的,他很可能是装出来的鲁莽无礼! 可是皇太极不想放回去也不行,在此时,皇太极看的很清楚,对面站着的明军,可并非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的! 明明明军才三千余人,居然在近身战之中,拖住了自己的五千亲兵! 甚至在现在来看,双方的死伤,竟然是明军伤亡更低! 这份战力摆在面前,皇太极知道。 眼下要担心的不是什么能不能胜,而是要担心,能不能平安撤离!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回来之后二话不说就喊话,说他们的主将已经战死,皇太极可不认为光凭他就可以让这些明蛮子收手。 看着气喘吁吁的部下,看着一脸绝望,头破血流被好几个人挂在枪杆上挑起的鳌拜,皇太极已然心生退意。 更何况皇太极无比的清楚,树林中发生的狙击之战中,自己才是下风的那个,之所以自己能够及时逃出来,还得是因为自己早已安排了一个亲随,将一匹性格温顺的战马,绑在了一棵树下。 “明军有超远距离攻击的火器,这事必须要告诉父皇,从今日起,我们大金的将领,不能再没有任何防备,就冲在最前方了!” 心中念头流转,一双虎目中流露出一抹不甘,皇太极隔着盾墙,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黄得功怒吼道:“行!这曹变蛟本贝勒给你们!但是,你们必须要放了鳌拜!” 黄得功不屑的瞥了一眼在枪杆上蹦跶的鳌拜,朗声道:“本将数三二一,一同放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各怀鬼胎! 朱由校惊讶的发现,此时的黄得功,已然有了大将之风,这开口闭口的本将,也格外的有气势。 哪怕是面对杀气腾腾,更是说出了击杀了自己这个主将的皇太极,黄得功在气势这一块上,是没有落入下风的。 黄得功此番表现,在目前而言,当得上一句极好的评价,可是朱由校明白重头戏,还在后边! 如今谈妥的换俘,只是黄得功和皇太极二人之间的妥协。 而真正的大凶险,还得是在场双方正式换俘的那点时间。 朱由校相信,如今的皇太极虽然急着换俘,脱离战场从容撤退。 可是皇太极不可能不知道,在双方换俘的那一瞬间,就是双方防备最松懈的时间。 同理,黄得功既然想要独当一面,既然想要成为一方重将,当然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这最后的交锋,朱由校想看看,皇太极和黄得功二人,究竟会是如何处理。 “黄将军!建奴说他们击杀了神威将,他们还俘获了小曹将军,你怎么能够如此无动于衷?你可别忘了,神威将是来自京师的大人物!” “神威将殒命,京师答应我们的东西,还能成真么?还能实现么?” “对啊,黄将军!为神威将军报仇吧!兄弟们还有一战之力!” “没错!黄将军,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建奴比咱们人还多,被咱们打的多惨啊!一定要为神威将报仇!不然,咱们的军功,还如何计算啊?!” 听着身后人的七嘴八舌,黄得功不由苦笑了起来,他又何尝不知道此时自己麾下的人马还有着一战之力,更知道这波建奴是想着赶紧撤离。 在方才的血战当中,黄得功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些建奴被打的心惊胆战,更是在自己和曹变蛟擒拿下那个被叫做鳌拜的小将之后,建奴的怯战情绪,到达了一个顶峰。 直到鳌拜头盔被扯下来,露出原本面貌之后,建奴的战心才恢复了一点,可要想再如同之前一般个个悍不畏死,却也是做不到了。 曹变蛟在绊马索下马失前蹄,落马之后陷入重围,随后拼死将背上的天启铳投掷了出来,而后被十余个建奴生擒。 从那时起,黄得功就猜到了这些建奴是想要以曹变蛟交换这个被俘获的鳌拜,从而判定了鳌拜在建奴中地位绝对不会低。 皇太极闪亮登场之后,更是让黄得功确定了鳌拜的地位,因为鳌拜一身甲胄,显然和他的体型有着差异。 两相对比之下,黄得功得出了结论,那就是这个鳌拜,穿的是皇太极的盔甲,所以在鳌拜冲出来之后,建奴军队人人奋勇向前,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而鳌拜被擒,建奴失了战心,开始了怯战,之后的一切事情,也都说得上了。 然而让黄得功去相信神威将战死,这一点黄得功可是打死不会信的,先不说天启帝自身武艺高超,在西苑校场之内甚至有过车轮战一战数百的经历,光论皇太极这踉踉跄跄中气不足,出来第一时间就盾墙保护的举动。 就足够让黄得功相信,这建奴贝勒,只是使用诡计,暂时限制住了自己的主将罢了。 皇太极那迫切想要撤离的举动,更是让黄得功确定了自己的推论。 然而大明将士却也都不是人人都像他黄得功一样,那么信得过神威将的,哪怕是曹变蛟这个跟随天启帝冲杀过的人,在听到了天启帝身死的消息之后,即便是身上绑了数十条绳索,却也还是怒不可遏的冲了起来。 差点就撞上了皇太极身边的盾墙!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得功当然只能苦笑,能够勉强压制住这些辽东的骄兵悍将都多亏了曹变蛟被俘之前怒吼的那声:“黄得功,你脑子好使,你来指挥!”,可是面对真的要换俘的时候,黄得功却只能犹豫。 毕竟,换俘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万一建奴使诈,在换俘之时全军乘机掩杀,那可该如何是好? 黄得功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更何况,黄得功自己,就是这么个打算! 眼中闪过一道冷芒,黄得功压低了声音道:“本将也恨建奴入骨,恨不得食奴肉,寝奴皮,但是眼下里虽然我军还有战力,可是建奴大阵已成,我们没了冲锋距离,丧失一大臂助,尽管下马步战我军也不虚。” “可是我军每保存一分战力,日后就能多杀几个建奴!” “本将和贼将皇太极斡旋,就是想要寻一个机会,能够让我军以最少的损伤,冲破建奴的机会!” 听着黄得功的话,黄得功身后一人面颊肌肉不自然的挑了挑,低声道:“那神威将的仇,咱们不报了?” “姓黄的,你不要军功,我们也要军功啊!” 身后又一次的叽叽喳喳了起来,黄得功皱起眉头,两手一压道:“放心,神威将不可能出事!本将是随神威将从京师中一路杀过来的,深知神威将的能耐。” “所以兄弟们安下心来,听本将命令!” “争取冲破建奴的同时,将小曹将军,也救出来!” 几骑通体雪白的骑兵绕到了黄得功的身边,齐声道:“护龙卫,遵教官命令,此役,暂时由黄将军指挥!” 一听这话,黄得功激动了,护龙卫是什么人,他作为和天启帝一同驰援辽东的人,清楚的很。 这帮人,就是天启帝最为信任的亲随! 在此时他们主动出来为自己解围,很明显,是天启帝之前和他们说过一些什么。 然而不论如何,他们既然出来了,那么辽东诸军的怨言,也自然就会被压下去,毕竟此次跟随天启帝从山海关内杀出的明军都是见到了护龙卫在天启帝的指挥下,是如何轻松歼灭小股建奴骑兵的。 瞥了一眼身后的护龙卫和辽东战兵,黄得功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一会倒数三二一的时候,会刻意将时间拉长,给建奴一个将小曹将军从后军推向前军的机会。” “这时我军也做势将那小建奴推出去。” “在我数到一的那一瞬间,护龙卫的兄弟率先开铳,不求杀敌,但求将建奴的防备打乱。” “随后,大军直接压上去,掩杀,突围!” “优先解救小曹将军!” 看了看对面那依旧严严实实的盾墙大阵,黄得功长叹一声道:“皇太极!听好了!”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