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开局被朱元璋偷听心声!》 第01章 穿越大明当王爷 洪武十二年,十二月。 朱元璋一边奔走,一边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齐王因为一名南院女,被蓝玉将军家的三公子,冲着脑袋上打了一下,当场晕厥!”身后跟着的内侍不安道。 朱元璋皱眉,追问道:“当场就倒下了?” “是……”内侍低下头去,声音也有些弱。 “废物!” “简直将咱的脸面都丢光了!” …… 与此同时—— 太医院。 “这是…哪?” “我……” 朱榑一脸懵逼的捂着脑袋起身,望着床榻边上的太医们。 下一刻! 潮水般的记忆猛地涌了上来,朱榑死死咬着牙,满脸痛苦。 无数片段和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可把太医们吓坏了,连忙大喊大叫。 “糟了,齐王这怕是伤到了脑袋!” “快!用针灸刺穴!” “立刻去禀告圣上……快去!” 听到这话,朱榑强忍着头疼欲裂的痛感,抬头看了一眼。 就见那细长像是闪烁着寒光的银针刺来…… “卧槽!离我远点!” “你们别过来!” 朱榑顿时魂冒天外,蹭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不好,快按住殿下,殿下发疯了!” 太医们也急了,连忙就要追上去按住朱榑。 一时间,整个太医院鸡飞狗跳。 就在这时! “皇上驾到——!” 太医院外,一声尖细的喊叫传了进来。 太医们闻言,慌忙跑出去,整身跪地,拜了下去。 “臣等恭迎圣上!” 整个太医院顿时只剩下朱榑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脸色变换不定,嘴里喃喃道:“皇上?大明洪武?朱元璋?” “齐王朱榑?” “我穿越到了大明洪武?” “还特么成了朱元璋那倒霉催的儿子?!” …… 太医院外。 朱元璋大步走来,看着跪下一片的太医们,不耐烦的摆摆手。 “全给咱起来,都免礼!” “齐王呢?在哪?” “嗯?” 朱元璋环顾一圈,就看到了朱元璋。 【这就是明太祖朱元璋?华夏历史上最残暴嗜杀的皇帝?】 “谁!?” 朱元璋听到突然响起的声音,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好大的胆子! 竟敢当着面的编排咱! 可朱元璋环视四顾,却只看到了一个站着的朱榑。 其他人…… 无论是内侍还是女官,包括那些太医们,全都埋首跪着,根本没有人说话! 朱元璋顿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 这便迟疑着再次向朱榑投去目光。 而此时,朱榑也在心里嘀咕着: 【现在是洪武十二年十二月?】 【这么说,朱元璋已经起了杀心啊!】 【再过不久,胡惟庸和他的同党都得被朱元璋给杀了,那可是好几万人!】 【不行,我得赶紧想办法,不管是提前就藩,还是跑路都好!】 【要不然,到时候这老头动起手来,指不定会不会发起疯把我也杀了!】 轰隆! 这番话就仿佛晴天霹雳一样,将朱元璋劈的不轻! 他脸色微变,死死盯着朱榑。 那声音……竟然是朱榑的心声!? 可咱为啥能听到他的心声? 而且! 他为啥知道咱要对胡惟庸动手?! 这都是什么? 朱元璋正惊疑,又听到了朱榑在心里嘀咕: 【咦,原来打我的人是蓝玉的儿子?】 【那没事了,反正再过几年蓝玉造反,一家子都要被弄死!】 【那时候也算是帮我报仇了!】 听到这,朱元璋再也不能淡定!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心中翻涌骇浪,死死盯着朱榑。 所有王爷里,朱榑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甚至是平庸至极,毫无才能! 这让朱元璋许多次直接忽略了这个孩子。 可现在! 真真实实是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啊! 朱榑闻言怔住了,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 什么什么意思? “爹,我没说话啊!” 朱榑嘴上说着,心里却在嘀咕: 【这老头该不会幻听了吧?发疯的朱元璋可是货真价实的暴君啊!】 【现在刘伯温已经被胡惟庸害死了,要是老头子发起疯来,谁能拦得住他?】 【我要不还是提前跑吧?】 朱元璋瞳孔剧震,感觉整个天旋地转。 什么! 刘伯温是胡惟庸害死的!? 第02章 朱元璋疯了! 洪武八年,刘伯温抱病返乡,不久后就病逝。 当时朱元璋已经后悔了,对刘伯温的病逝很是痛惜。 只是! 他想不到刘伯温竟是被胡惟庸害死的! 这是怎么回事? 【哎…说来刘伯温也真可怜,若是他还活着,想来胡惟庸也不敢造反谋逆!】 【果然,待在老头子身边太危险,一不小心就被猜疑!】 【那李善长就是这么被猜疑与胡惟庸同党勾结,意图谋逆,最后就被老头给杀了……】 【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还是趁早想办法离京就藩,跑路吧!】 听到这,朱元璋心头猛地一震,隐隐有些触动。 至于让朱榑去就藩…… 那是不可能的! 想都别想! “你的性子闲着,就会容易惹出事端!” “最近朝中的风向有些诡谲,御史中丞涂节举报,有宰辅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独断专行!” “咱看你这么闲,这事就交给你了!” 朱元璋眯起眼睛,盯着一脸懒散的朱榑,心里有些恶趣味。 你不是想跑吗? 不是想提前就藩吗? 咱就不许! 不仅不许,还要给你更多的事情做! “什么!?” 朱榑瞪大眼睛看着朱元璋,一脸不敢置信。 要是他的记性没错的话…… 这好像就是胡惟庸案的开端啊! 【卧槽!】 【老头子也太阴险了,这是要我去送死啊!】 【要是让胡惟庸那帮人知道的话……非把我活剐了!】 【尼玛,我可是你亲儿子!】 朱榑心里疯狂的吐槽和咒骂朱元璋,可脸上还是挤出了不失风度的笑容。 “是,孩儿遵命!” 朱元璋听到了心声,嘴角勾起,淡淡的向朱榑瞥了一眼。 小子,看你还敢不敢再心里编排咱! 朱元璋算是看出来了。 这小子就是一门心思想跑,只要把他拴在身边,他就作不了妖! “此事涉及朝中重臣,非同小可,咱会派亲军都尉府协助你!” “这对你是个考验,若是处理不好……” “那以后就留在咱身边好好学习,别去就藩了!” 朱元璋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一番话里透露的信息有些多,以至于跪在地上的内侍、女官和太医们都忍不住抬头望去。 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到时间了不去就藩…… 难道朱元璋有意向培养齐王,取代太子朱标的位置吗? 细思极恐! “爹,您放心,此事孩儿肯定办得漂漂亮亮!” 朱榑也被吓到了,只得打包票道。 他可不想留在南京城,只要一想到朱允炆登基后削藩清算…… 朱榑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真是见鬼了!】 【要是真的被留在南京城……】 【搞不好哪天老头子发疯了,杀性大发,到时候万一被误杀了可就太惨了?】 【不行,得赶紧想办法跑路才行,不然迟早得死在这疯老头的手上……】 想到后世史书记载,朱元璋举起屠刀后,几乎将整个南京城杀得变成血色,朱榑就忍不住心颤! 与此同时! 那股子发自心底的惊恐感受,也传递到了朱元璋心中。 逆子! 朱元璋脸色一阵铁青,拳头握紧! 他现在已经确信,自己能听到朱榑的心声! 既然如此! 那就不存在哄骗和谎言! 所以…… 朱榑说的都是真心话! 朱元璋怒急攻心,上前就给了朱榑一巴掌! 卧槽! 朱榑瞬间懵了。 【尼玛,老头子疯了,绝对疯了!】 【不行!】 【老子要赶紧处理了这事,然后逃出南京,哪怕是去海外谋生,都比待在老头身边要安全!】 朱元璋咬牙切齿的看着朱榑,冷声道:“听着,你若是不给咱处理好此事……到时候必会惹得百官震荡,群情激奋下,咱就把你丢出去!” 他决定了,等到时候朱榑要找不到胡惟庸谋逆的罪证,好好收拾这小子! 至于朱榑怎么知道的那些事情…… 朱元璋不去想! 刘伯温还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神机妙算! 他朱元璋的儿子能后知个十几年几十年的,有什么问题? 第03章 查胡惟庸! 亲军都尉府。 朱榑此时有些惆怅。 一大堆奏疏、账册被堆放在桌上。 书桌前面,还站着个胖的说话脸上肥肉都会打颤的官吏。 这人正是当朝御史中丞涂节! 就是他多方罗织罪状,告胡惟庸与御史大夫陈宁谋反。 最终引发了震惊后世的‘胡惟庸案’! 朱元璋就站在一旁看着朱榑,心中喃喃道:“咱倒要看看,你心里到底藏着些什么秘密……” 在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形似骷髅的中年男子。 正是亲军都尉府的都尉毛骧! 朱榑翻阅了几本奏疏后,面露沉吟之色。 而后有些好奇的盯着涂节看了两眼,目光一转,看向桌上的奏疏和账册。 “这些全都是胡惟庸与各级官员暗通曲合的罪证?” 涂节如今是戴罪之身,立功心切,听到朱榑问话,连忙应道:“回禀齐王,这些全都是!” 朱榑有些头疼,这么多的奏疏和账册,他得看到什么时候? 偏偏朱元璋还就将这些事情全丢给了他…… “这叫什么事啊!” 朱榑叹了口气,随手拿起几本奏疏翻阅。 大多是没有与胡惟庸同流合污的官员,义愤之下上奏弹劾。 只是! 全都被胡惟庸一力压了下去! 朱榑要做的,就是从里面找出足以锤死胡惟庸的铁证! 【虽然不知道老头想干嘛……】 【但只要这次能立下足够多的功劳,说不准可以请求提前去就藩?】 朱元璋心中顿时咬牙切齿,恨不能当场就将朱榑毒打一顿!。 这到底是哪家的王爷? 就藩哪来这么大的吸引力? 不对! 朱元璋猛地惊醒,面露沉思。 朱榑这小子……为什么那么执着就藩? 忽然!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朱元璋连忙收敛思绪,侧耳去听。 “胡惟庸啊……” 朱榑看着奏疏上的内容,有些感慨。 不得不说,这位独断专权的胡相手段非常了得! 仅凭这些奏疏和账册上的字面内容,很难锤死胡惟庸! 更别说将胡惟庸的同党和牵连官员全部拉出来! 不过! 这对了解历史的朱榑来说却是一点都不难! 他心中很清楚,胡惟庸案的关键人物,便是当朝御史大夫陈宁! 此人是由胡惟庸推荐,召为御史中丞,兼任国子监事,后升任右御史大夫、左御史大夫。 朱榑一边假装认真的翻阅着这满桌子的奏折。 一边在心里快速归纳关于这段历史的线索: 【陈宁?我好像记得有这号人物……】 【嚯,这家伙贪腐不少啊,竟然有七十多万贯?】 【还有这里三十多万贯……贪腐的人是……宋慎?】 【宋濂长孙啊,可惜了……】 将一切都捋清楚了之后,朱榑便直接对着毛骧下令道:“亲军都尉府出动,先将陈宁抓住,尽快拷问出口供!” “同时查一下宋慎!” “一旦罪证确凿……将此二人全家收押!” 听到朱榑下令,毛骧并没有动,而是转头看向朱元璋。 这时,朱榑方才想起,朱元璋一直在他边上。 顿时便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朱元璋听到朱榑的心声,此时脸色已是越发冷冽。 见到毛骧看向自己,沉默片刻后,沉声道:“按照齐王指示去办。” “是!”毛骧跟在身后,声音嘶哑的道。 随即! 没听见脚步,毛骧便离开了。 这等神出鬼没的本领……直让朱榑心中惊恐不已。 【难怪朱元璋会让毛骧执掌亲军都尉府,之后更是任命其为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 【有此人出马,此案定再掀不起半点风浪了。】 【想必等到事后论功之时,就是我朱榑出京就藩之日!】 “锦衣卫?这名字听着倒是有点意思。” 朱元璋看着一旁的朱榑,心中满是疑惑。 “不过朱榑这小子如此迫切想要离京就藩……莫非是南京城中会有不测?” 第04章 出大事了 这一夜! 亲军都尉府在指挥使毛骧的带领下,全部出动! 一条条被隐藏在账册和奏疏里的罪证被找出来…… 在黑夜中,化作利刃刺向南京城中的那些官员和权贵! 一桩即将震动整个大明朝堂的大案,就此拉开序幕! 次日早朝。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眯眼打量着下方的文武百官。 目光在胡惟庸、李善长和蓝玉等几人身上,隐晦的扫过。 昨晚他回到后宫试过,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心声。 而现在,他又试了一次,也是听不到百官们的心声。 “也就是说,咱是只能听到朱榑的心声?” “这倒有意思了!” 朱元璋心中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和吵杂的声音。 朱榑穿着锦衣佩刀,不顾规矩的走进奉天殿,无视满朝文武。 “臣参见陛下,亲军都尉府有事奏禀!” 王爷上朝,锦衣佩刀! 殿内群臣见状,纷纷噤声。 所有人都意识到,出了大事! 否则这位已经分封的王爷不会如此妄为! 文武百官里为首的几人交换眼色,皆是面露困惑之色。 亲军都尉府? 齐王什么时候接手了这个亲卫机构? 胡惟庸站在百官之首,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隐隐有些不安。 “呈上来!” 朱元璋颔首示意,看着朱榑恭敬的将一份奏疏奉上,随即就听到这小子心里在嘀咕。 【这满朝文武,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啊!】 【站在最前面那个就是胡惟庸吧?】 【好家伙,站这么前面,确实有够跋扈的!】 【哼,本王看你一会儿怎么哭爹喊娘!】 听着朱榑的心声,朱元璋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朱榑不知所以,迎着朱元璋怪异的眼神,恭敬的道:“儿臣昨日领旨,掌亲军都尉府,调查了近年来朝中大小所有贪腐案件,发现御史大夫陈宁、御史中丞涂节与宋慎勾结,据三人交代……” “他们与当朝宰辅胡惟庸勾连,暗害忠良……” 话音落下。 奉天殿内的百官猛吸一口凉气。 今天这是要出大事啊! 站在百官之首的胡惟庸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 而后连忙跪下,大声叫冤:“陛下!臣冤枉!” “冤枉?” 朱元璋骤然起身,一把将奏疏丢到了胡惟庸的面前。 看着下方的胡惟庸,朱元璋眼中的杀意和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虽然昨日已经从朱榑的心声之中,知道了胡惟庸的所作所为。 但是看到奏疏上的那些案件,朱元璋依旧是被震惊到了。 胡惟庸颤颤巍巍的捡起地上的奏疏。 只看了一眼,额头便布满了冷汗。 而后转头对着朱榑厉声道:“齐王,本相此前不过是弹劾了你一次,但那也是因为你身为皇子,多次去那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不顾皇家颜面啊!” “还望陛下明鉴!臣真的冤枉啊!” 听到胡惟庸的话,朱榑一时间也是有些愣了。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前身竟然跟胡惟庸还有这一番瓜葛。 “胡相的意思,是说本王因为私人恩怨,对胡相你怀恨在心,故意捏造出了这些罪名?” 朱榑这时突然开口,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胡惟庸此时也是冷静了下来。 那些账本和奏疏乃是由他的心腹与幕僚所做,皆是天衣无缝! 哪怕是他这位宰辅自己都看不出来假! 朱榑不过只是一个废物王爷,难道还能比他这位宰辅和手下那么多幕僚更厉害? 想到这,胡惟庸腰杆又挺直了,冷笑的看着朱榑:“本相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齐王既然拿出了奏疏,不知可否有证据。” “就凭陈宁、涂节、宋慎散热的一面之词,就能定罪本相吗?” “还是说齐王跟亲军都尉府可以随意的污蔑当朝宰相!” “如此的话,我大明律法何在?君臣之理何在?” 听完胡惟庸的这番话,朱榑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句,能当宰相的人果然都不是善茬。 胡惟庸很聪明,他知道只要将此事弄成诬告。 除非朱元璋想被天下无数文人扣上一个暴君的名头,否则就不能随意杀他! 第05章 扳倒胡惟庸! 然而胡惟庸不知道的是。 朱榑熟知历史,加上亲军都尉府的执行力。 只用了一个晚上,便将历史上胡惟庸案的各种证据给拿到了手里。 当即,朱榑便是对着胡惟庸冷笑道:“胡相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不就是证据嘛,本王这就拿出证据,让胡相彻底死心!” 说完,缓缓转身,向着殿外喊道:“毛指挥使,还不快把咱们胡相要的东西都带上来!” 朱榑话音刚落,便见毛骧指挥着一众手下搬了数十个大箱子进来。 看着这些箱子,朱榑嘲讽的看了胡惟庸一眼,而后对着朱元璋恭敬道:“启禀陛下,这些乃是儿臣昨夜率亲军都尉府调查胡相一案,所搜集到的全部证据!” “洪武八年正月下旬,刘伯温染风寒,胡惟庸奉命带御医前往探视,途中以三千贯收买御医,在刘伯温的药中下毒……” “次年,胡惟庸与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至家中饮酒,暗中在外收集兵马……” “同年夏,胡惟庸派明州卫指挥林贤出海招引倭寇,双方约定日期相会密谋……” “……” 一桩桩陈年旧案,从朱榑的口中说出。 奉天殿安静的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或惶惶不安,或心虚胆怯! 而那些被点了名字的官员和权贵,则是身形一晃,瘫倒在大殿上。 都不用朱元璋下圣旨,就有人嚎哭大叫…… 所有罪证的时间和事件都能对得上,不存在任何作假和诬告! 言罢,转头对着胡惟庸笑道:“胡相要不要亲自看一看。” 胡惟庸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朱元璋猛地怒拍桌案,大喝道:“来人!” “给咱将胡惟庸,还有这群乱党。” “统统拿下!” 朱元璋一声令下,毛骧便直接带着军士上前,将胡惟庸等一干朋党全部拿下。 过程中,胡惟庸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傻了一样。 只是在临出奉天殿前,胡惟庸忽然抬头看了眼朱榑的背影。 一瞬间,这位当朝宰辅明白了,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没想到啊! 最后竟然是败在这位平平无奇的齐王手上! 真是……输了啊! …… 胡惟庸倒台,一干党羽在今日早朝上被当场拿下! 早朝散后,消息如同风暴一般,迅速传遍整个南京城! 那些与胡惟庸有过交往的权贵闻风,全部躲在府里。 但最终还是被亲军都尉府找上带走! 一时间,整个南京城的权贵、官员惶惶不安! …… 接下来一天一夜里,整座南京城,都在四处抓人。 几乎大半刑狱书吏,都被临时征调,负责抄录、记述供词等事。 天牢当中,胡惟庸的亲友、门生,乃至亲信、故旧,只要是在应天的,一个没露,全都被下了大狱。 朝廷之中,更是不断派出使者以八百里加急,向各地传递圣谕,将涉案人等,尽数捉拿、押解到南京城会审。 一时之间,天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京师;而南京城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则都集中到了皇帝和太子身上。 胡惟庸自龙凤元年时,便追随了朱元璋,虽说功勋不是最为卓著的一个,可这人脉关系,却是错综复杂。 况且洪武六年开始,胡惟庸便做了右相,从此以后权倾朝野,无论是中枢还是地方,有几人与其没有些许关联? 特别是那些最早追随朱元璋的勋贵们,因为和胡惟庸同属淮西一系,相互关系错综复杂,更是人人自危。 短短十二个时辰里,太子朱标的东宫,已经不知来了多少人来打探消息,或是试着自白,希望能够取得皇帝和太子的信任。 朱标本就生性纯良,看不得血腥杀戮,加上众人苦苦哀求,不免生出恻隐之心。 起初朱标也只是不忍,可到了后来,当蓝玉、李善长这种人物也来东宫拜访,朱标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晌午时分,大善殿。 朱元璋手捧案卷,满面怒容。 一旁内侍太监,远远侍候,满心尽是忐忑。 “陛下,太子求见。” 第06章 太子的另一面 门外,突然响起的一句通禀,将原本的气氛瞬间打破。 朱元璋眉头紧锁,片刻后,才开口答应。 “让他进来吧。” 话毕,只是数十息的工夫,朱标便匆匆入殿。 一进门,朱标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这下朱元璋更加不悦,正要呵斥,却听朱标已经开口。 “儿臣,参见陛下。” 朱标这话虽说是在见礼,可语调里却带着哭腔,这种感觉,让朱元璋心中颇为别扭。 他盯着朱标,问:“已经晌午了,你怎么倒是想起来,给咱问安了?” 说着,朱元璋将手中案卷放下,一双眸子,犹如野兽一般,散发着极强的气势。 朱标吸了口气,道:“儿臣斗胆,来求父皇赦免牵连不深,或并无实据的大臣,还有他们的家眷。” 听到这话,朱元璋哼了一声,看向朱标的眼神,又有了一丝变化。 此刻,朱元璋倒是有些希望,自己也能听到朱标的心声,如此一来,父子俩沟通也就省了许多麻烦。 “是蓝玉让你来的?” 感受到朱元璋的杀意,朱标心中压力倍增,但却还是摇了摇头。 “那是为了宋濂?” 宋濂曾是朱标的老师,而在案卷中,朱元璋曾瞧见宋濂之孙宋慎也被牵连其中。 想想朱标的性格,若是为此求情,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然而朱标却再度摇了摇头,而后不等朱元璋追问,便主动给出答案。 “父皇,儿臣并非为某一个人,或被某一位央劝而来。” 瞧着在自己面前,一向有些唯唯诺诺的朱标,今天竟然难得硬气。 朱元璋的心里,也不禁有些好奇。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些儿子,似乎还是不够了解。 前边出了个朱槫,他就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朱标居然也有着另外一面。 他这边默不作声,眼睛盯着朱标观察,但那股无形的威慑却已久弥漫在大殿之中。 一时间,朱标竟是越发忐忑,原本想好的说辞,也在瞬间忘了大半。 “这么说,你是觉得咱做错了?” 朱元璋语气冷冽,丝毫不遮掩自己的不悦。 朱标咽了口唾沫,一个头磕在地上,这才回答。 “儿臣死罪,实在不忍见那么多的功臣受难,那么多家眷被牵连。 况且大明立国十余年,民生虽稍有恢复,却仍有不足。 一下子问罪那么多人,朝中官员会有极大空缺,很有可能惹出乱子、误了国事。” 朱元璋听得出,朱标定然是收罗了不少理由。 可他决心已定,总不能自己扇自己嘴巴。 他哼了一声,道:“太子,朝中已经不是从前了,官员不足,大可开科取士,天下能人倍多,岂会只差那么几个? 你是太子,便该明白,孰轻孰重,国事岂能徇私?” 朱元璋的话,极具威慑力,若是平时,朱标定然不敢反驳,甚至会直接认错。 可事关数千条人命,朱标这次,倒是难得的表现出了执拗的一面。 他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和朱元璋对视。 “可是父皇,您才得了贤名,此刻杀戮百官,外人只会觉得您是要鸟尽弓藏; 今后无论士绅还是举子文人,甚至日后的史书中,也都会对您留下微词,于您声名不利,于国体更是不利啊!” 朱元璋闻言,竟是被气笑了。 他反问道:“若是留着这些人,继续祸害百姓,结党营私;有朝一日造起反来,才是对国体有利? 太子,咱的心思,你该明白,若是在乎名声,会有今日的大明?” 朱元璋一番话说完,朱标内心里倍感无奈。 他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弊得失,只是一想到此事促成后,朱元璋便会被千夫所指,甚至后世也要借此编排; 一想到大明朝堂将有震荡,无数无辜之人因此丢了性命,朱标这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沉吟片刻,朱标又道:“父皇、陛下,正是有了今日的大明,您才不能如此! 当年您驱逐蒙元,恢复中华,天下谁人不称颂您的功绩? 可如今若是屠刀落下,牵连无辜之人,天下人便不会再记得再造中华的圣天子,从此天下,便只剩下了冷血无情的朱洪武啊!” 说到此处,朱标声泪俱下。 浑然没意识到,朱元璋已经在压制自己的愤怒。 第07章 要发奖赏了? 他朝前爬了几步,又连连磕头,嘴里仍在兀自说着。 “父皇,就算胡惟庸当真谋反,可他的家人未必就参与其中。 就算整个胡家都有罪,可其余大臣,还有那些朋友什么的,也不至于要被牵连,因为胡惟庸一人,便丢了性命! 儿臣恳请陛下,三思!” 听着朱标的这番话,朱元璋非但没有感动,反而觉得朱标过于迂腐、软弱。 甚至有那么一刹,朱元璋开始有些失望,觉得自己的儿子,竟然也不能体谅自己,实在是有些悲哀。 思量片刻,朱元璋终于控制住了情绪。 他缓缓起身,走下御座。 “太子,这件事绝无回旋的余地;倒是你,身为储君,竟然要为逆贼说情。 你至法度于何地?至咱于何地啊?” 朱标刚想回应,朱元璋却已经下了命令。 “你是储君,咱这次不罚你;你且回去,闭门谢客,好好想想这其中利弊; 若没咱的旨意,或是还没想明白,那便没必要再来见咱了!” 说完这话,朱元璋迈步出了大善殿,根本没给朱标继续说话的机会。 出了大善殿,朱元璋站在廊柱之下,举目远眺,一时间,竟生出一种知音难觅、孤家寡人的错觉。 原本下旨株连这么多人,他心里也是存着一丝犹豫和不忍的。 但放牛娃出身的朱元璋,却也明白,这或许是自己唯一能动用,且安全的手段。 天地广阔,然而知己难寻,朱元璋富有天下,此刻却也破觉无奈。 忍不住轻叹一声,朱元璋回首看向大善殿,看向那落寞的朱标。 有道是知子莫若父,可如今朱元璋却忽然觉得,自己和朱标等一众儿子,似乎凭空生出了一种疏离感,甚至是有种陌生的感觉。 想到此处,朱元璋脑海中,不知怎么,竟闪过朱槫那副假意惶恐的模样。 微微摇头,朱元璋道:“摆驾,出宫!” 大善殿内,朱标瘫软在地,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方才朱元璋的话,分明是就要禁足他,只是说得体面一些罢了。 看着朱元璋远去的背影,朱标长叹一声,虽有不甘,却也只能返回东宫。 他这边才离开,消息便如长了腿一般,四下蔓延。 坐在朱标这个位置上,一举一动,都牵涉甚多。 消息一传出宫,立即引得朝野内外猜测纷纷。 特别是淮西一系的众人,更是心中惴惴。 谁不知道,这朱标自幼便是跟着这群淮西党的叔叔大爷们,一起厮混。 如今太子都被变相禁足,这岂不是说明,朱元璋的确是不打算再给淮西一系丝毫机会? 众人猜测纷纷时,朱标心里也是惶惶不安。 他生性纯良温厚,甚至有些懦弱。 之前为了救人,这才壮着胆子拂逆圣意,如今细细想来,也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他虽说并非眷恋皇权之人,可骤然被皇帝如此对待,他心里却也不免有些失落。 骤逢厄难,朱标不免多想。 做主子的尚且如此,下面的奴仆,外面的属官、朝臣,自然是更加惶恐。 一时间,整个南京城的官场,议论纷纷,所有人似乎都卷入了一股莫名的旋涡当中。 然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朱槫,却没有丝毫自觉,依旧整日优哉游哉。 另一边 这一日,齐王府。 才过晌午,王府内便已经忙作一团。 因为朱槫前边的这些年头,可以说是寂寂无名,故而这份例钱和用人,也并不算多。 此时几乎府中所有下人,都被调动起来,或是收拾东西,或是四处搜寻。 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团雾水,然而作为主子的朱槫却是一脸轻松。 他站在院内,手捧一根竹竿,口中兀自喊着。 “都快着点,本王的时间紧得很,可浪费不了一丝半点!” 他本就是皇室血脉,只有一番威仪气度,加上那身团龙锦衣,看上去更添几分气势。 虽说手里只是拿着竹竿,可偏偏依旧能给人一种主宰生杀大权的感觉。 下人们恭敬应声,不敢有丝毫怠慢。 朱槫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蹲坐在地上,摆弄起面前的火堆。 此刻的火堆里,还烧着用泥巴牢牢包裹着的鸡肉。 “没想到啊,早就想吃的叫花鸡,如今却要靠自己亲自发明!” 朱槫嘟囔一声,伸手去抓鸡肉,却险些被泥巴表皮的温度灼伤。 就在他打算喊人拿个器具过来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响亮的男声。 “齐王倒是悠闲自在得很啊!” 听到这声音,朱槫一个哆嗦,险些直接栽进火堆里去。 【老头子怎么来了?难不成是我表现不错,要给我奖赏了?】 【不对,老头子刚才的语气,分明带着愠怒。我该不会做错什么了吧?】 第08章 新的惊喜 朱槫内心里一个劲地揣测,却没个头绪。 而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朱元璋,此刻倒是十分满意。 要知道,他可是忙了一上午,才腾出手来,过来见见朱槫。 结果一进门,就瞧见齐王府里忙作一团,朱槫却在这里不知鼓弄什么。 朱槫战战兢兢地起身,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 “儿臣见过父皇,愿父皇千秋万岁、帝业长存!” 心里没底,朱槫只能努力拍马屁,来哄朱元璋了。 朱元璋点点头,故意敲打道:“还是别什么万岁了,到时候,该被人说是老头子了,咱可最听不了这话了!” 朱槫心里更加没底了,甚至脸上都快露出惶恐之色。 【我刚刚不会是不小心给说出来了吧?】 朱元璋没给朱槫多少反应的机会,而是继续敲打。 “你这府里,闹腾得这么厉害;你是打算做什么?” 朱槫闻言,连忙赔笑,道:“儿臣想着,这府内许久没有打扫,理应好好收拾一下。” 嘴上这么说,可朱槫心里却在想着别的。 【我还不是要提前收拾好,等你许了,便去就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朱元璋脸色古怪,他盯着朱槫,甚至有点怀疑,这家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人家古往今来的皇子,哪个不想留在御前,争取更多恩宠。 可这朱槫却是好,几乎时时刻刻都想着逃离皇宫,逃出南京城。 吸了口气,将心情平复。 朱元璋道:“原来如此,这样也好,刚好咱打算封赏你,收拾好了,奖赏也刚好可以拿来。” 朱槫听到这话,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他连忙说道:“父皇,当今朝廷最是需要勤俭节约!这封赏还是算了; 您若是愿意,不妨让儿臣去封地就藩,早日历练一番,也好——” 朱槫才说一半,便被朱元璋直接打断。 瞧着朱槫,朱元璋心中冷笑。 不得不承认,朱槫的演技极好,若非能听到他的心声,朱元璋还真就给他哄过去了。 “之前咱没看出来,你倒是个纯孝之人。 罢了,既然你想历练,那咱便成全你好了。” 朱元璋语气平和,甚至没有多余的考虑。 朱槫闻言,心中欢喜,一时又没能忍住,开始腹诽。 【太好了,终于可以就藩了啊!朱槫啊,你不受重视,倒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可以离开南京,去逍遥自在啊!】 朱元璋听到朱槫的心声,几乎快忍不住打人的冲动。 朱槫才欢喜了没一会儿,便感受到朱元璋有些不善的目光,还以为是自己表现出了什么。 他连忙收敛神色,朝着朱元璋重新行礼。 “父皇放心,儿臣定当好生经营封地,为我大明,做好的藩屏。” 他话音刚落,朱元璋一瓢冷水便浇了下来。 “哪个说要你去就藩了?咱说的历练,那是要你去亲军都尉府历练!” 说着,朱元璋朝朱槫走了几步,脸上闪出一抹笑容。 不知为何,朱槫总觉得朱元璋的笑容有些可怕。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心里也再度开始胡思乱想。 【这是什么意思啊?坑儿子的啊!说好的封赏,居然是要我去亲军都尉府?】 朱元璋笑道:“你之前差事办得不错,是个能担事的; 况且亲军都尉府不仅仅是天子亲军,更是要掌管咱的銮仪等事。 你在那里,咱也好时常见到你;既然你已经收拾妥当,那便早早出发,去和毛骧交接吧。” 朱元璋说着,手掌在朱槫肩膀上拍了一下。 听到最后一句,朱槫几乎快要趴下了。 【交、交接?老头子这是要把亲军都尉府交给我?】 【不对,如果我去管了亲军都尉府,那毛骧做啥去?】 短短一瞬间,朱槫心中想了很多。 特别是感受到朱元璋的眼神,朱槫心里更加费解和担忧。 【莫非……莫非因为胡惟庸的事,让老头子心里起了芥蒂?】 【调走毛骧,该不会是老头子要筹建锦衣卫,以此监察百官了?】 第09章 难以揣摩的帝王心术 朱槫不知道,原本朱元璋只是想要给他寻个,能名正言顺地,在御前行走的差事。 毕竟朱元璋可就只能读到他的心声,若是不加以利用,实在有些可惜。 况且朱元璋心里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何自己突然就能听到朱槫的心声了。 不过,不管朱元璋原先是怎么想,现在却都不重要了。 因为方才朱槫的话,已经给了朱元璋一个启发。 此刻的朱元璋,心里已经在盘算,要如何组建这个锦衣卫。 胡惟庸的事,已经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这使得朱元璋心里,真的开始对群臣有所忌惮。 想到群臣,朱元璋瞬间联想到了朱标。 自己这个太子,平日里是个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 只是面前这个不受宠的七儿子,是否也如朱标一样的想法,他却还得好好探查一番。 “怎么?你不愿意?” 听到略带警告的一声问询,朱槫赶忙躬下身子。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一时没敢相信,以儿臣之才,能当此重任,儿臣心中实在惶恐!” 一口一个儿臣,这若是放在之前,朱元璋定然会有所触动。 可自打听到朱槫的心声,这种感觉,就彻底被朱槫心中所想影响,彻底没了什么份量。 他看着朱槫,道:“既然如此,咱便考较你一下。 今日太子来找咱,想给胡惟庸他们说情,因为这事,我们吵了一架。” 说到此处,朱元璋故意表现出一丝悲戚,而后目光深邃地看向朱槫。 朱元璋话刚说完,朱槫心中就是一沉。 无论是在他对历史的记忆,还是原本朱槫的回忆,其中都只记录了一点,那便是朱元璋对于朱标,渴望是疼爱至极,无比珍视、重视。 可如今,朱元璋居然和朱标吵架,这让他靠着先知先觉获得的优越感,情况减弱了许多。 【太子为胡惟庸等人求情,还和老头子吵了一架?】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也会被太子恨上?】 【我可是此案的主理人,以后太子不会寻机报复吧?我该怎么办?】 听着朱槫心里的真实想法,朱元璋心中虽说有些无奈,可同时也有些得意。 他有点好奇,若朱标针对朱槫出手,朱槫会如何应对。 “父皇,您高瞻远瞩,所思所想,必然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猜到的。 况且胡惟庸一案,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国法无私,勋贵又过于跋扈,如今刚好可以借此敲打他们,也能为大明铲除一些不稳定的因素。 无论于情于理,儿臣都觉得,父皇这次没错。” 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开什么玩笑?难不成我说不该杀他们,就能真的放人?】 【连太子都动摇不了老头子的想法,我怎么可能办到?】 【胡惟庸也算是我绊倒的,我怎么可能帮他说话?问我看法,分明就是想给自己找心里平衡,老头子果然狡猾!】 一连串的质问和分析,让朱槫心里更加确信了之前的说辞。 可朱元璋此刻却真的动了要打人的心思,虽说朱槫所说,句句在理,可问题是,这也太直白露骨了吧? 想到此处,朱元璋却是不禁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盯着朱槫,问:“那你对太子其人,又是如何看的?” 听到这个问题,朱槫的心脏变得好似打鼓一般。 【问我太子的事?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老头子这是要逼我站队?】 【不对,我可什么都没做啊;难不成老头子是想给太子寻些助力?】 朱槫心中胡思乱想,可朱元璋却丝毫不愿意,给他留下思考的时间。 第10章 事关大明朝,太子秘辛! “咱只是问你,你觉得你大哥如何,这很难回答?” 朱元璋说话的同时,再度迈步上前,一双眸子锐利如刀。 朱槫垂着头,眉头微蹙,一脸窘迫。 “回父皇,儿臣以为,太子仁慈宽厚,是温润君子,处理政务更是驾轻就熟,对待兄弟们,也向来照顾有加。” 朱元璋听到这番话,心里稍感慰藉。 他点了点头,正想提点朱槫几句,可朱槫心里,却又嘟囔起来。 【太子是样样都好,唯独身子骨不好啊!】 【老头子既然想听漂亮话,我多说点也就是了,只是要我去跟太子混,我可不干!】 【这真的站了队,再过几年,太子撒手人寰,我岂不是亏大了?】 【况且太子一死,老头子心绪混乱,大开杀戒,到时候,我我可不信被牵连其中!】 听到朱槫心中所想,朱元璋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对于大开杀戒云云,朱元璋倒是并不在乎,他真正关心的,乃是朱标的事。 朱标为人随和,守礼数知深浅,因而平日里表现得好似文弱书生一般,日子久了,朱元璋根本没想过,朱标的身体可能存在什么问题。 可前次朱槫说胡惟庸的事,便已经应验,这次由不得朱元璋不信了大半。 况且太子乃是储君,是国之根本;他若真的出了差错,那便是将要动摇大明根基的重大危机。 一时间,朱元璋竟连戏耍朱槫的心情都没了。 他盯着朱槫,想要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些什么,可看了半晌,最终却依旧是毫无收获。 “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便先回宫了。 你尽早去寻毛骧,办好交接事宜!若是耽搁了,咱可饶不了你!” 朱元璋说完,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全然没了之前来时的洒脱。 瞧见朱元璋这般行径,朱槫赶忙躬身,送朱元璋离开。 待到朱元璋离开,朱槫这才长处一口气,几乎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这算什么事啊!怎么就藩就变成了当差了?” 朱槫自己嘟囔一句,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另一边,朱元璋才离开齐王府,便匆匆返回皇宫。 一个时辰后,大善殿。 朱元璋站在殿前,来回踱步,眼神中满是急切,却仍在强行隐忍。 就在朱元璋快忍不下去时,殿外却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 “陛下,已经确定了!” 只是片刻,毛骧便赶了进来,一面行礼,一面回答。 朱元璋瞳孔一缩,冷声问道:“标……太子的身子如何?” 毛骧脸色难看,将头压得老低,一双眼睛中竟是惶恐。 “经多名太医会诊,殿下的身子的确出了问题,只是眼下还无症状,故而即便是太子自己,也不知情。” 朱元璋闻言,一把扯住毛骧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太医们,可曾说过,太子究竟是什么病,可否治愈?” 毛骧联袂答道:“太子劳累过度,经年日久,既有沉疴,又过疲累,已然是气血亏虚。 太医说,若是殿下能好生休养,加以汤药膳食调理,倒是可以恢复;只是耗费时间——” 不等毛骧将太医们掉书袋子的话说完,朱元璋便大手一挥,朝着一侧内侍太监下令。 “传咱的口谕,太子经年劳苦,功在社稷;然为父者,岂有不疼惜子嗣者? 自今日起,暂缓东宫监国之责,一应事务,由东宫属官会同中书省先行接手。 太子便在东宫之内,好生休养调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第11章 山雨欲来 内侍太监不敢怠慢,答应一声,快步出了大善殿。 片刻后,司礼监便派了专人,前往东宫传谕。 东宫之内,听着太监将朱元璋的口谕念完,朱标只觉得天旋地转。 抱着最后挣扎的心思,朱标扯住传旨太监。 “陛下可曾说过,要歇多久?” 太监一脸为难,摇了摇头,用祈求夹杂怜悯的眼神,看向朱标。 一时间,朱标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巨石,险些背过气去。 虽说之前,朱元璋突然就派了不少太医过来。 可在朱标眼里,这一切多半是朱元璋维护彼此颜面的手段而已。 毕竟如今的这道口谕,由司礼监传出来,便和下旨也没什么区别了。 表面上是体恤自己,可实际上,分明便是因为自己之前触怒龙颜,所以受到了惩罚。 朱标跟随大儒修习多年,养气功夫更是极佳。 可到了此刻,却也再克制不住,几乎快要放声哭嚎。 消息很快便传出皇宫,到了蓝玉等大臣的耳中。 有了司礼监的参与,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担心朱标的储君地位,以及自己是否能够熬过这一险关。 大善殿。 在安置了朱标后,朱元璋总算是放心了些。 解决了后顾之忧,朱元璋的心思,再度回到朱槫之前提及的锦衣卫上。 虽说不清楚这个名字是怎么来得,可监察百官一事,对朱元璋来说,却是不得不做,且刻不容缓的。 为了寻得一个名目,以及合适的运作手段。 朱元璋今日竟破天荒地将政务放下,开始翻阅史书。 一旁的小太监们,匆匆按照朱元璋的吩咐,将书册拿来又送走。 然而这史书浩如烟海一般,即便皇宫典藏数量有限,可用朱元璋一人之力,想要找出些什么,却也不容易。 就在朱元璋心神疲惫,几乎打算直接去问朱槫时,毛骧却是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陛下,您的口谕由司礼监发出后,如今朝野内外,已经议论纷纷,都说太子直言劝谏,触怒了您,所以您要废了太子,另立皇嗣。” 事关皇家,其实毛骧也不愿意参与其中。 可关乎太子,毛骧又是在不敢隐瞒、耽搁,只能硬着头皮,过来禀报。 朱元璋闻言,将手中的书轻轻放下,眼神中带上一丝好奇,而后又露出了诧异和讥笑。 之前他要内侍去办此事,便是打算走司礼监这条线。 因为只有动用司礼监,大臣们才会听话,否则自己只是派人去去叮嘱几句,谁知道朱标是否会照做。 又或者,大臣们是否为了巴结、求助,而登门拜访? 至于眼下的情况,他倒是真的没有考虑过。 略微思考过后,朱元璋摇摇头,道:“不过是些无稽之谈,谁他们去便是了。” 他这么说,可不是为了逃避,而是眼下朱元璋的心里,只有成立锦衣卫、督查百官的大事。 “臣领旨。” 朱元璋的心思,毛骧自然毫不知情。 其实眼下他的处境,也有些尴尬。 刚刚他已经得了消息,知道朱元璋打算让朱槫接手自己的差事。 以他在大明朝堂之中的身份、想要重新入朝,做个普通官吏是绝无可能的。 可浪荡江湖,这辈子的努力,便是白费了。 一时间,毛骧心里也是更加忧虑。 “咱有句话,想要问问你的意见,你可不能藏私!” 朱元璋瞧着毛骧,轻声问道:“毛骧,有人提议,要成立什么劳什子的锦衣卫; 咱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况且监察百官言行,古已有之,咱效法古人,成立锦衣卫,也无伤大雅; 只是不知,你如何看待此事?” 第12章 百官会是何种态度? 监察百官这事,是否自古有之,毛骧可不知道。 毛骧只知道,皇帝心中有了这个想法,那自己便该进行办差,尽早将皇帝的想法达成。 原本亲军都尉府里,其实就有类似的机构,负责刺探一些大臣的行踪、言谈。 只是因为这事见不得光,而且朱元璋也并没给予什么特权,所以至今仍是未成规模。 也正是因此,朱元璋才会明着对毛骧询问他的意见。 “陛下圣明,早先若是有这么一个衙门存在,便不至于出了后来的胡惟庸一案。” 跟了朱元璋这么久,毛骧自然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一句话说完,立刻将头压低,不再进一步的表态。 朱元璋早习惯了毛骧的这种态度,见其也表示赞同,心中倒也还算满意。 但仔细想,朱元璋还是有些不大踏实。 他追问道:“你觉得,朝里那些大人们,若是知道了这事儿,会不会来咱面前闹?” 毛骧闻言,脸色古怪,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眼下胡惟庸才刚刚被查办,皇权明显压过了朝堂所有势力,百官心中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不会有意见。 可私下里,这些人会不会弄出什么阴损的法子,破坏朱元璋的计划,; 又或者,是否会设法抓住这新衙门的纰漏,从而逼着朱元璋将其裁撤;这些可就是谁都说不好的了。 虽说朱元璋声名赫赫、手段强势,可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谁又能保证,朝臣中,没有那利欲熏心,敢于以身犯险的? 瞧着毛骧的神情,朱元璋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冷声道“想到什么了,直说便是!” 毛骧闻言,不敢隐瞒,只好如实回答。 “陛下,臣觉得,眼下倒是没什么,只是日后,大臣们只怕还是会使绊子。 您也知道,大明开国以来,任用了不少文人大儒,这些人平日里聚在一处,畅谈无阻,便是皇室的事,也向来没什么忌讳。 若是有了这锦衣卫,监察百官,这有些话,便不好再说。 况且胡惟庸一案牵扯甚众,不少人都如惊弓之鸟,若是此刻设立锦衣卫,想来他们必然会觉得,陛下还没打算放过他们。” 毛骧说这些时,身上都已经开始冒汗,眼神也变得有些闪烁。 瞧着毛骧这幅样子,朱元璋便知道,这家伙究竟顶着多大的压力,才敢说出这些。 当年他选择毛骧执掌亲军都尉府,那便是看中了他身上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度。 可沉浮几年,如今的毛骧竟也变得瞻前顾后,有此便不难看出,这份差事是多不容易。 想到这些,朱元璋心里,反而更加笃定,要成立这个锦衣卫,用以检查、敲打百官,免得他们过于肆无忌惮。 当下,朱元璋道:“这些都是后话,既然你也觉得此事可行;那你可有什么想法?” 毛骧本以为,朱元璋该是都想清楚了。 因而此刻听到这话,本能地便觉得,这是在考较自己。 思忖许久,毛骧道:“臣以为,陛下可以下旨,在军中抽调人手,以军队名义,组织衙门,对外并不说明衙门的职司。 待到锦衣卫站住脚跟,再公之于众,到时候,百官即便是有什么想法,也是为时已晚。” 朱元璋闻言,心中觉得这也是个法子,只是若非没有别的选择,他实在不愿意用这招。 毕竟他可是皇帝,行事如此鬼祟,难免要被人诟病。 况且一旦用了这个法子,到时候,群臣更会觉得自己心胸狭隘、嫉贤妒能。 甚至这锦衣卫日后的声誉,也必定糟糕至极。 第13章 又找上门了? 朱元璋虽说没什么文化底蕴,也并非出身名门,可既然做了一国之君,自然不希望自己日后被人诟病,更不愿意自己的一柄利剑,背负那些不光彩的名声。 若往更深处去想,那便是,朱元璋不仅仅需要让自己手中,握有锦衣卫,更需要让大明的后世皇帝,也能保全这个衙门,以此保障皇权的稳固。 “此法倒也可行,只是若如此做了,似乎和亲军都尉府中所做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况且这衙门若是见不得光,日后也是个麻烦。 罢了,你先退下,让咱好好想想。” 毛骧答应一声,赶忙叩首行礼,而后恭敬退出大善殿。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沉默许久,心中反复思量权衡,却仍旧没个头绪。 一方面,朱元璋还没想到一个万全之法,另一方面,朱元璋隐隐觉得,这锦衣卫不该只是负责监察百官这一桩事。 况且,监察百官四个字,说起来轻松,真的要做,却是不易。 思忖许久,豁然起身,朝着宫外赶去。 半日后,亲军都尉府。 朱槫同着毛骧,匆匆完成交接,坐在都尉府衙门的主座上,一脸无奈。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最终居然还是没能离开。 有那么一阵子,朱槫甚至都动过舍弃王爷身份,逃出南京,去做个平民百姓。 可想想传说中锦衣缇骑的手段,再看看王府里微薄的薪俸和积蓄,最终朱槫也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他这边心中烦闷,下面的官吏们,却是满心欢喜。 今日皇城中已经有消息传入民间,有关太子被禁足的事,早已沸沸扬扬。 亲军都尉府这种地方,更是消息灵通,自然不会错过这种消息。 在不少人眼里,朱槫此刻被安排到了这里,分明便是皇帝有意培养,用其取代太子。 眼下朝中名将如云,纵然再起战事,他们这些人,却也未必就能赚到军功。 可若是结交好了齐王殿下,那一切,就都不同了。 若是齐王成了太子,他们便都是从龙之功; 退一步讲,即便齐王没能更进一步,跟着一个手握实权的王爷,那也比跟着毛骧强了太多。 因而从进了这亲军都尉府的衙门,办理完交接,朱槫就在不断被人“骚扰”。 到了最后,他不得已,只好挂出牌子,写上闭门谢客,闲人勿扰八个字。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这边才清净了没多久,门就再度被人敲响。 朱槫眉头紧皱,呵斥道:“没看到门口的牌子吗?” 他话音未落,门便被人推开。 朱槫正要呵斥,结果一抬头,就瞧见朱元璋迈步走了进来。 朱槫心中一沉,赶忙从椅子上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头子怎么都追到这儿来了?难不成是后悔了?】 【我该不会又做错什么了吧?】 【还是说,老头子要对别的什么人动手了?】 听着朱槫心中所想,朱元璋险些就没忍住,去给朱槫一个巴掌尝尝。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 没等朱槫说完,朱元璋便一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话。 朱槫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正要再说什么,就听朱元璋问了一句。 “亲军都尉府可是紧要之地,你手握天子亲军,就如此懈怠?” 朱元璋敲打一句,装出一副嗔怒模样,还真将朱槫给吓了一跳。 朱槫瞧了眼门口,解释道:“父皇明鉴!儿臣实在是有些累了,这里的人,都来争相和儿臣结交,儿臣——” 不等朱槫说完,就听朱元璋再次开口质问。 “你且说说,门口的牌子,是什么意思?” 第14章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朱槫瞧着朱元璋手指门口,脸色发苦。 那块牌子,也是他不得已的举措,他哪会想到,朱元璋能找上门来? 此刻他是一脸委屈,有理也说不清了,只能挤出一丝笑容,想向朱元璋告罪。 瞧着他这幅模样,朱元璋旋即又补了一句。 “罢了罢了,瞧你这幅窝囊样;你可是咱的儿子,是大明的王爷! 既然来了这亲军都尉府,就给咱好好干!” 说着,朱元璋直接来到朱槫之前的座位,一屁股坐进椅子。 他看着朱槫问:“也别说咱不给你机会;咱今儿便考考你,你若答对了,咱这里,还有恩赏。” 朱槫心中叫苦,有了之前的恩赏,如今他对恩赏这个词,是一听到,便会害怕。 【老头子不会又要给我什么差事吧?】 【夭寿了呀!我到底还要得罪多少人啊?】 听着朱槫心中的碎碎念,朱元璋却是越发舒坦。 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喜欢上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可怜朱槫不知真相,此刻还真以为朱元璋是要考较自己。 他苦着一张脸,朝着朱元璋再度行礼,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定当知无不言。” 不过这嘴上这么说,朱槫心里,还是没忍住,又多说了一句。 【我可没说言无不尽,要是不该说的,我一句都不可能说!】 朱元璋心中冷笑,可脸上却不着痕迹。 他点点头,道:“你且说说,监察百官,应当用什么法子?” 朱元璋这话一出,朱槫瞬间愣住。 倒不是他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而是他知道,此刻锦衣卫还没成立,亲军都尉府中,监察百官的事,也只是小范围的进行。 按理说自己第一天上任,无论如何,朱元璋也不该考较自己这个。 【难不成,锦衣卫要被提前弄出来了?】 【监察百官,那不就是锦衣卫的专长?】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那是多大的权柄啊!我总不能说这些吧?那是会引起猜疑的啊!】 一连串的感慨,落到朱元璋的耳中,却是一阵惊喜。 什么是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若是给了这么大的权利,那这锦衣卫,便不是手中的利剑,而是豢养的猛虎啊! 这若是换了其他皇帝,此刻只怕就已经要开始打退堂鼓了。 毕竟这等权柄,一旦落入心存不良之人的手中,必然会酿成大祸。 可朱元璋是何许人也?这种气魄,他还是有的。 朱元璋感慨的时候,朱槫却是已经开口。 “回父皇,儿臣以为,这监察百官,是在维护皇权,将那些心存不良之人早些抓出来,才能保证朝纲不坏,皇权稳固!” 这番话说得已义正词严,可却明显是在打太极,根本没说紧要内容。 朱元璋闻言,板起脸来,装出一副不满意的模样。 他继续问道:“咱也不瞒你,近来有人和咱建议,说是该设立锦衣卫;用来监督百官,咱觉得这差事和亲军都尉府的,有些重叠;你可有什么看法?” 朱元璋明白,不给出一个理由,不下剂猛药,只怕朱槫不会把自己知道的,都抖落干净。 而看起言语中的意思,这锦衣卫,明显是一个极好的理由和药剂。 果然,正如朱元璋所料一般,朱元璋话才说完,朱仝就忍不住在心里嘟囔了。 【果然啊,锦衣卫还是被提前了!】 【我这亲军都尉府那是小打小闹,锦衣卫可是遍布全国,什么驿站啊、衙门啊,哪里没有锦衣卫的影子?】 朱元璋听到这话,心中又是一阵向往和期许。 第15章 帝国的影子 朱元璋心中暗暗想着:果然一提出来锦衣卫,这小子就什么都不藏着了。 不过要在全国都设立锦衣卫的话,似乎还真得从军中抽调人手,这还真是个急不得的差事。 朱元璋这边暗暗窃喜,朱槫心里,却是已经说出了更为惊人的内容。 【借着护卫皇帝,兼掌仪仗,将身份合法化;又靠着驿站等手段,在各地埋下探子,扎根各地。这种手段,要我怎么拿亲军都尉府和人家比啊?】 朱槫这念头才闪过去,朱元璋的眼睛便是一亮。 朱槫的这个想法,虽说简短了些,却真真切切地帮朱元璋解决了如何设立锦衣卫,以及如何布局的问题。 “启禀父皇,儿臣只知道尽忠报国,孝顺父皇,友睦兄弟。 至于要设立什么部门之类的,全凭父皇和诸位大人商议、决断,想来不会出错; 儿臣这般年岁,既无资历,又没见识,实在不好妄加评断。” 听着朱槫的这番话,再瞧瞧朱槫的表情,朱元璋觉得,若不是自己突然就能探听心声,多半得给这小子骗了。 他目光如刀般盯着朱槫,看得朱槫心里是七上八下,却又不敢作声。 【老头子那是什么眼神?他该不会是对我也生出什么心思了吧?】 【救命啊!谁能告诉我,老头子究竟是怎么了?】 朱槫心中还没头绪,朱元璋却在此时开口追问。 “那你觉得,既然要设立锦衣卫,可有什么先例,可有遵循,或是参考?” 朱元璋这是最后的试探,其实内心里,也没抱多少希望。 他之前过来询问锦衣卫,那也是因为这消息出自朱槫。 可几句话说下来,朱元璋便知道,朱槫不可能主动去提这件事。 而此刻自己追问,若真有先例之类,朱槫即便不说,心里也一定会去想一想,到时候自己还是有机会摘桃子的。 只是这次,朱元璋还真就小瞧朱槫了。 【什么都不说,好像还真不成,刚刚都已经惹怒老头子了,再不说点什么,只怕是要受罚了啊!】 心中如此想着,朱槫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回答。 “启禀父皇,儿臣听闻,大宋时,曾有皇城司;执掌皇宫乃至整个京城的城防。 但在皇城司中,另有一个特殊衙门,负责监察百官。 只是是真是假,其中有没有什么讹传之类,儿臣实在不清楚。” 听到这番话,朱元璋点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次,他看朱槫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一丝欣赏了。 他原本以为,朱槫会继续遮遮掩掩,因而此刻听到对方开口,不免有些惊喜。 而且从一开始,朱元璋就觉得,这个锦衣卫,应该是朱槫想出来的,所以他才会一有事,便第一时间想到朱槫。 “嗯,还算有些见识。这一次,中规中矩,咱便不罚你,也不赏你了。 下一次咱再来时,你若还这样,小心咱打你板子!” 说话间,朱元璋居然还比划了一个打板子的动作,全然没了皇帝的架子。 朱元璋这幅模样,让朱槫倍感震惊。 他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答应。 “儿臣定当竭心尽力,为父皇效力。” 朱元璋点点头,直接起身,朝门口走去。 朱槫见了,赶紧躬着身子,准备再度行礼。 可朱元璋走到门口,却突然止步,似乎想起什么。 他扭头看着朱槫,嘴唇动了动,片刻后,才说出一句,让朱槫啼笑皆非的话来。 “你小子有些脑筋,但也别总耍小聪明;给咱尽心办差,咱还会亏待了你小子不成?别总想着偷懒!” 第16章 搞什么啊?心态崩了 朱元璋说完,再不肯多做逗留。 虽说听到朱槫的心声,会让朱元璋有一种莫名的爽感; 可同时,每每听到朱槫那些碎碎念时,朱元璋也真的很想动手。 对此一无所知的朱槫,瞧见朱元璋这幅做派,心里却是没忍住,再度暗自腹诽。 【老头子这是怎么了?更年期?】 【不过走了也好,这样我能少了很多压力啊!】 【不偷懒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原本朱元璋一只脚都已经埋了出去,听到朱槫的话,险些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朱槫目睹了这一切,险些吓得惊呼出声,赶忙便赶了上去。 他本意是想搀扶朱元璋一下,毕竟朱元璋的年纪也不小了,来这么一下,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没等他的手碰到朱元璋,脸上就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混小子!咱可告诉你,若是你敢有半点懈怠,咱就让你永远留在京师,留在咱身边。” 说完这话,朱元璋一甩袖子,快步走了。 朱槫一脸懵,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揉了揉脸,继续在心里编排朱元璋。 好在这次朱元璋走得够快,否则多半还得回来再打几下。 “果然伴君如伴虎啊,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朱槫才刚刚说完,就听见又有一阵脚步快速传来。 刚才朱元璋突然来那一下,着实让朱槫心有余悸,这会儿听到脚步声如此急促,本能地便觉得,是朱元璋去而复返。 他快步返回座位,拿起一本案卷,便举了起来,装出一副刻苦研读的模样。 然而当房门再度打开时,进来的却并非朱元璋,而是毛骧。 瞧见毛骧,朱槫面有尴尬之色。 他笑道:“毛大人可是遗漏了什么?” 毛骧拱了拱手,答道:“殿下,臣是宣陛下口谕的。” 听到这话,朱槫脸色骤变,他瞪着眼睛,看向毛骧,见后者面容含笑,这才松了口气。 【老头子到底想干什么?明明才走,有什么话不能亲自说,还要派人来传?】 朱槫心中不忿,可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他一抖袍子,便要行礼,可膝盖才有些弯曲,就被毛骧一把搀住。 “殿下,这只是一道口谕,此间又没外人,您就不用跪了。” 说完,毛骧还朝着朱槫眨了眨眼。 瞧着他这幅样子,朱槫心里一阵狐疑。 说心里话,如果不是知道锦衣卫的事,毛骧现在这幅样子,还真就只有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朱槫绝不会对其有半分忌惮。 “齐王年幼,说有才干,然少断乏谋,着令毛骧暂留左右,加以辅佐,待亲军都尉府……” 没等朱槫再说什么,毛骧就已经开口。 不过只是听了一半,朱槫便听不下去了。 朱元璋话说得好听,毛骧留在身边是辅佐;可朱槫哪会不明白,这所谓的辅佐,实际上便是看管和督促。 显然自己之前的表现,是让朱元璋心里不爽了,所以故意让毛骧这个狠角色,在自己身边盯着自己。 【老头子还真狠,为了管我,连毛骧都给拿出来用了。】 【可毛骧这时候,不是该去筹备锦衣卫吗?怎么会被留在我身边?】 朱槫心中满腹的疑问,又不好明说,只能冲毛骧笑了笑。 毛骧朝朱槫回了一礼,笑道:“殿下,那臣今后,可就得多多仰仗您的提携了。” 【你可是活阎罗啊,我不被你坑就不错了,还能提携到你?】 朱槫心中腹诽,嘴上却是应道:“这个自然,不过咱们同殿为臣,倒也谈不上提携,只是相互扶持罢了。” 第17章 帝王心思最难猜 两人心中各怀秘密,故而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打了个哈哈,便各自散去。 片刻后,大善殿。 毛骧一进殿,便赶忙躬身行礼,态度谦卑至极。 “陛下,口谕已传达完毕;臣前来交旨。” 朱元璋原本正在写着什么,听到这话,眉头微皱,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沉默片刻,朱元璋问:“那小子可曾流露出什么,或者说过什么?” 毛骧略一回忆,道:“殿下似乎有些不情愿,眼神中略带嗔怪,但却也只是稍纵即逝,并无过多表露。” 听了这话,朱元璋哼了一声,道:“罢了,你将人手安排好,按咱之前和你说的,每日呈报。” 毛骧闻言,赶忙答应,心中不禁回想起方才的一幕。 一个时辰前,亲军都尉府外。 毛骧办完交接,原本打算入宫复命,可才走到一半,便撞见了朱元璋的仪仗。 按照规矩,他本该回避,可谁曾想,没等他避开御驾,便先被人喊住。 就这么着,他又被带回了亲军都尉府,并且一直等在了衙门外面。 原本他也只以为,朱元璋是不放心齐王,所以过来瞧瞧。 可谁曾想,等到朱元璋一出门,就直接给了他一道口谕,要其暂时留在齐王朱槫身边。 而且朱元璋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要毛骧同朱槫学习。 可这究竟要学什么,如何学,朱元璋却并没说破。 甚至直到现在,毛骧心里都是一团乱麻,全然不知,朱元璋这么做的深意是什么。 然而更让毛骧不理解的是,除了暗示他向朱槫学习外,朱元璋更是要求毛骧,每日呈报朱槫的言行举止,乃至会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事无巨细。 能跟在朱元璋身边这么多年,却安然无恙,这也足以说明,毛骧是个伶俐之人。 思虑良久,毛骧似乎想到了什么。 就在他心中思绪繁杂之际,朱元璋却再度开口。 “好了,你且退下吧;明日开始,安排人手,代咱盯着点,看百官是否有什么异动。” 朱元璋说这话,本是在担心,百官因为自己要太子朱标休息,而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可毛骧听到后,却是会错了意。 他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连忙答应一声,快步退出大殿。 站在殿外,毛骧心中一阵复杂,竟是久久没能移开步子。 与此同时,南京某座宅邸当中。 地下暗室之内,一众锦衣华服的蒙面人,正围坐一处。 一人说道:“陛下突然禁足了殿下;又让齐王正式接手了亲军都尉府,你们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暗藏玄机?” 这话一出,众人眼神变幻不定。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口。 “殿下触怒了陛下的事,谁都知道; 可陛下培养殿下这么多年,对殿下那般宠爱,想来也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点事,便要行废立之事。” 这人声音才落,就又有人响应。 “是啊,我猜陛下只是想要借着齐王敲打殿下,和咱们这些老臣。” 最先开口那人,环视众人,而后冷笑一声。 “你们当真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 众人闻言,看向他,等着下文。 将众人胃口吊了起来,他继续说道:“陛下子嗣众多,又年富力强,想要重新培养一个,其实不难。 如今胡惟庸垮台,牵连如此之广,足以看出,陛下对老臣、功勋,已经起了忌惮之心。 这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诸位不会不明白吧?” 一瞬间,众人只觉得周遭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不少,一个个脸色阴沉,眼中满是复杂。 就在此时,一人拍桌而起。 “若是如此,难不成,咱们便束手待毙了?” 第18章 朱标真的慌了 这人虽说锦衣华服,可眉宇间却是带着极重的煞气,显然也是军武出身。 众人见是他开口,立刻交换眼神,心中暗暗盘算,该当如何。 引出话题那人见了,却是淡淡一笑,示意对方坐下,而后继续说了下去。 “这事其实也不难,若是齐王出了差错,或是做了什么陛下不喜的事,那短期内,自然便没人能动摇殿下的地位。 至于后面如何,只要咱们好生劝谏,再找机会,让殿下立功,此事自然也就成了大半。” 他们都是大明的臣子,虽说地位比不得李善长等人,可却也是货真价实的淮西一系。 今日聚在此处,也都是受了某位实权人物的邀约,只是不知为何,那位却并没亲自到场。 没了那位撑腰,这些人虽说也知道危机重重,却依旧没有挺身犯险的勇气,本能地想要选择更稳妥、温和的方法。 因而沉默了许久后,终于有人开口附和。 “这法子可行!只是齐王初尝权柄,此前又不受宠,只怕必定是极其小心,想要人他出错,多半不易。” 众人闻言,又是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见众人如此,先前那人笑呵呵地从怀中摸出一方公文,拍在桌面上。 众人本以为,上面可能是密信一类的东西,可结果凑近一看,却是空空如也。 一时间,众人皆是满面疑惑。 那人环视众人后,却只是一招手,示意众人凑近些,哑着嗓子,讲起自己的想法。 另一边,东宫。 朱标自从误以为自己被禁足后,心情一落千丈,甚至隐隐生出惶恐和担忧之情。 书房内,朱标来回踱步,神情满是焦急。 平日里,温文尔雅,待人极为谦和的朱标,今日却是异常暴躁,甚至连桌案上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 不远处,负责侍候的内侍,一个个皆是面色古怪,不敢靠近。 突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仿佛每一下,都踩在了人的心头,让人透不过气。 朱标眉头微蹙,侧目看向外面。 很快,一道人影便进入了他的视线之内。 “殿下,陛下下旨,让齐王正式接管了亲军都尉府!” 蓝玉一脸的愤愤不平,眼眸里几乎都要喷火一般。 他人还没进书房,声音却是已经到了,足可看出,他的确被朱元璋的这种决定,给触怒了。 蓝玉的心思,朱标自然明白。 他心中一沉,越发坚信,自家父皇,可能是要另立太子了。 “永昌侯是如何进来的?” 在朱标心里,自己已经被圈禁,没有准许,蓝玉无论如何,也进不来。 然而面对朱标的询问,蓝玉却是大手一挥,一副混不在乎的模样。 “我是侯爵,况且又是太子妃的舅父,想进来,谁又能拦得住我?” 听到这话,朱标犹如五雷轰顶。 他生性温和,甚至长期被朱元璋的权威笼罩下,已然有些怯懦。 平日里没犯错,被朱元璋教训几句,心里都要忐忑好一阵,更何况这次还是自己主动招惹了朱元璋。 越往下想,朱标越是惶恐,特别是知道蓝玉竟然是私闯进来的,心中更是极为不安。 他盯着蓝玉,刚想提点几句,可还没开口,便是一阵头晕目眩,几乎快要摔倒。 他勉强站定,但身子依旧有些踉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瞧出朱标不大对劲,蓝玉赶忙上前,一把将人搀住。 “殿下莫要着急,此时陛下也只是给了齐王一些权利,并未明言什么;胜负有未可知,殿下切莫丧气灰心才好!” 蓝玉这一番话说完,朱标心虚纷杂,全没了半分斗志。 第19章 蓝玉在作死 他轻叹一声,道:“胡惟庸那件事,已经触到了父皇的逆鳞,只怕昔日旧臣,只要敢顶撞他老人家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如今我被禁足,你仗着身份特殊,强行进来,这件事若给父皇知道,我丢了太子之位是小,可你一家老小会如何? 你就不怕,再出一个胡惟庸案?” 朱标这番话,几乎已经带着哭腔,显然在他心中,是无奈到了极点的。 蓝玉脸色瞬间一变,原本勉强挤出的笑容,此刻也彻底凝固。 他原本只是想着,自己和皇帝是姻亲,而且又身怀多重战功,故而行事有些少了规矩,甚至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 但如今被朱标点破了关键,他这心里,也瞬间没了底气。 沉默良久,蓝玉道:“我、我这就去向陛下请罪,若他不肯原谅,我便死在大善殿,也就是了!” 说完,蓝玉起身便走。 可才到门口,他却忽然止住步子。 朱标还想说什么,可蓝玉的眼神却已经落在他的身上。 不知为何,一向意气风发的蓝玉,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 阳光的投映下,蓝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而后朝着朱标行了一礼。 “殿下,臣求您一件事,还请您万万要答应!” 朱标咽了口唾沫,本想规劝蓝玉,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成了允诺。 “永昌侯只管说,我朱标必然竭尽所能。” 蓝玉点点头,道:“如此便好;其实臣只是想和殿下说,若臣此去,真的回不来了,还请您帮臣照顾家小。” 一瞬间,英雄盖世的勇将,竟然有了一种穷途末路的气息。 朱标鼻子发酸,但还是重重点头,强行忍住内心里的冲动。 他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但自己却绝对不能掺和其中,否则父皇那里,多半会觉得自己暗中结党。 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 朱标很清楚,疑心既然已经生出,朱元璋必然会对所有权臣、功臣,都心存怀疑,哪怕自己是太子,也不会例外。 瞧着越走越远的蓝玉,朱标心中只觉得十分无力。 他轻叹一声,最终在蓝玉彻底消失时,瘫坐在了地上。 片刻后,大善殿。 朱元璋才将毛骧打发走,正准备继续研究锦衣卫的事。 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惹得朱元璋心中不禁有些烦躁。 他高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听到动静,立刻有内侍宦官匆匆入殿。 “回陛下,是永昌侯求见,我等得了陛下的旨意,不敢放他进来,这才起了争执。” 听见是蓝玉要见自己,朱元璋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之前蓝玉也被胡惟庸案牵连,官职仍在,可实权却减弱了不少。 因而朱元璋心里,第一反应便是,这蓝玉或许是来鸣不平,或者讨要什么封赏的。 思虑片刻,朱元璋问:“永昌侯是什么衣着,什么神情?” 内侍宦官略微思忖,立刻答道:“衣着光鲜,只是神情似乎有些激愤之意,似乎是、似乎是有些不满之类的。” 这话虽有些含糊不清,可朱元璋却已经信了。 他手掌按在桌面上,恶狠狠地说道:“这个蓝玉,真以为咱不敢办他?” 听到这话,一旁侍候的内侍们,都明白了,蓝玉看似意气风发,却始终都在玩火。 朱元璋这话里的意思,分明便是早有了惩办蓝玉的心思。 也就是说,蓝玉今日过来,根本就是在作死,却毫不自知。 内侍宦官试探着问:“陛下,那永昌侯那边,可要将他赶出去?” 朱元璋眼珠一转,说道:“让他进来吧,咱倒要看看,他能弄出什么风浪!” 第20章 蓝玉莫非疯了? 内侍宦官闻言,赶忙答应一声,匆匆离开。 只是片刻,蓝玉便被人带了进来,不知是有了冲突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此刻的蓝玉,竟然赤着上身,身后还跟了几名侍卫。 蓝玉沙场搏命,哪怕此刻有些心灰意冷,可一身杀气仍然存在。 此刻换了是别的什么人,只怕心里早就已经开始发慌了。 可朱元璋也是马上天子,见多识广,此刻虽说看出了蓝玉不对,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他盯着蓝玉,刚想开口询问,结果就瞧见,蓝玉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一下子,朱元璋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到嘴边的话,也彻底说不出来了。 “蓝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冷声询问,但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 蓝玉连着磕了三个头,这才将头抬了起来,哽咽着开口。 “陛下,臣死罪,还请陛下看在,臣为大明有过些许微末功劳的份上,免了臣家人和宗族的罪过!” 这下,朱元璋更是懵了。 但也胡惟庸案在前,朱元璋愣了一瞬,便本能地觉得,蓝玉是在以退为进,想要从自己这里获得好处。 他哼了一声,双眼眯缝起来,将杀意收敛。 “蓝玉,你说你有罪,你说你有功;难不成这功罪,还全是你一个人说得算了?” 朱元璋不怒自威,语气平淡,却又带着明显的嗔意。 蓝玉也算沙场宿将,千军万马前,都没有半分胆怯,可此刻,却竟然有些发慌。 他将头垂下,口中有些结巴地说道:“臣不敢,只是臣此来请罪,便是知道自己有罪,又不忍牵连家眷。这才——” 没等蓝玉说完,就听朱元璋道:“好啦,咱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觉得,咱对你不公平; 觉得咱赏罚不明,牵连无辜,是吗?” 朱元璋这话,本是在指胡惟庸案,可谁曾想,蓝玉却是觉得,朱元璋多半已经知道自己闯入东宫的事,所以才如此气恼。 两人原本默契十足,可随着地位的变化,彼此掌握信息的不同,竟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 到了如今,谁都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一个误会,也就这么产生了。 看着朱元璋,蓝玉咽了口唾沫,道:“臣绝无此意,臣只是觉得,无论殿下有什么不对,他都是您的嫡子; 您栽培他,不容易,如今就算他有错,也——” 蓝玉这话,越来越是古怪,朱元璋心中不禁也生出一丝疑惑。 但紧接着,朱元璋却是再度会错了意。 他盯着蓝玉,目光中带着一份不满。 在他看来,蓝玉分明是在职责自己,对朱标照顾不够,又或者,是在借着朱标的事,来给自家站台。 毕竟朱标的太子妃,可就是蓝玉的外甥女,且双方关系,与父女无异。 一瞬间,朱元璋眼中杀意快速闪过。 他盯着蓝玉,道:“蓝玉,你莫非疯了?跑到咱这里闹,你就不怕国法?” 这下,蓝玉心中误会更深。 他趴在地上,又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嘴里一个劲地说着不敢之类的话。 朱元璋也是被气急了,他猛地起身,再不顾忌什么帝王至尊,直接走到蓝玉身前。 瞧着换了个方向,继续磕头的蓝玉,朱元璋眉头紧锁,抬腿一脚便踹在了蓝玉身上。 蓝玉也是个硬骨头,此刻本该认怂服软,却硬生生忍住,同时挺直腰杆,等着朱元璋继续。 这下,朱元璋只觉得蓝玉是有意和自己作对,更加恼火了。 他伸手指了指蓝玉,道:“好,好你个蓝玉,你给咱——” 没等朱元璋说完,殿外却传来一声急促的大喊。 第21章 太子出事了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啊,陛下!” 声音还没落下,朱元璋便瞧见,一名东宫侍候的小太监,跌跌撞撞奔了进来,整个人面无血色,狼狈至极。 想到之前太医的话,朱元璋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得好像被重重打了一拳。 他也顾不得理会蓝玉,直接上前,一把将准备行礼的小太监揪住。 “到底出什么事了?莫非太子出了什么闪失?” 小太监哪里受得了朱元璋的威慑,他本就着急,再被这么一吓唬,显得是更加慌乱。 “殿下、殿下他昏了,太医眼下正在诊治。” 听到这话,朱元璋也顾不得追问,直接一把将小太监推在了地上,而后迈步便朝东宫赶去。 蓝玉见状,心乱如麻、急切不已。 朱标的妻子,乃是常遇春之女。 常遇春和蓝玉一样,有着赫赫战功;奈何天不假年,洪武二年时,他便撒手人寰。 作为常遇春的妻弟,蓝玉旋即,便将自家姐姐和常遇春子女,都留在了自己身边,以方便照顾。 因而无论是在朱标眼中,还是在蓝玉心里,双方关系,都和翁婿一般无二。 他方才想来请罪,便是不愿意牵连朱标。 可如今听到朱标有事,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短暂的犹豫,他便也顾不得自己的来意和礼数,赶紧起来,也追了过去。 很快,蓝玉便追上了朱元璋的御驾。 在路上,两人匆匆聊了几句,朱元璋也总算弄清楚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想到定然是蓝玉的事,刺激到了朱标,朱元璋心中恼怒,可许多话,又不好说破。 而蓝玉,更是心中惴惴,唯恐太子朱标有什么闪失。 片刻后,东宫。 当朱元璋赶到太子寝殿时,一众太医,已经开始轮流诊脉。 瞧见朱元璋进来,太医们赶忙便要行礼。 朱元璋见状,一摆手,道:“当务之急乃是救太子,咱就在这里瞧着,若你们救不了太子,那咱就要你们殉葬!” 这话一出,太医们更加慌乱。 一阵忙活过后,朱标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瞧见朱元璋也在,朱标下意识地,便想挣扎着起来行礼。 朱元璋见状,心中越发不忍。 他虽是帝王,可也有人性,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家子女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如今瞧见朱标这幅模样,朱元璋的又气又心疼。 他伸手将朱标按住,正要开口安抚几句,可朱标却抢先一步。 “父皇,都是儿臣的错,之前是儿臣迂腐,触怒了您; 如今又私下请了永昌侯入东宫、更累您亲自前来。 还请父皇治罪,也好警示天下臣民!” 朱元璋听到这番话,心中原本的怨气,瞬间消解。 他盯着朱标,道:“标儿,咱的确生气,可咱是气你的眼界不够。 至于蓝玉的事,他已经说清了,是他自作主张,咱自然不会怪你!” 朱标闻言,只当朱元璋是在安慰自己,赶忙继续争辩,防止事后朱元璋再去惩办蓝玉。 “父皇,儿臣知道,禁足期间,绝不该见任何大臣,您要——” 听到禁足一词,朱元璋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意识到了问题。 在毛骧也曾禀报过相关的流言,只是当时朱元璋不以为然,而且觉得,借此也阔以看清楚,谁才是忠于太子的,所以才没加以解释。 只是朱元璋着实没想到,朱标竟然也信了这种鬼话,觉得自己是在禁足他。 瞧了眼朱标,朱元璋道:“咱几时禁足你了?咱是看你身子不好,要你养病; 你瞧瞧,如今才几天,不就出了问题!咱看,你今后的确应当闭门休养,拒不见客才对!” 第22章 误会从生 朱元璋这话,原本是随口的感慨,可落在朱标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在朱标看来,朱元璋这明显便是正式的,更严格的,将自己禁足于东宫之内。 至于养病什么的,不过是维系彼此颜面的一种说辞、借口。 心中暗暗压下无奈,朱标重重点头。 “儿臣多谢父皇体恤,今后定当好生休养,还请父皇放心。” 朱元璋闻言,哈哈一笑,转头又朝着众人吩咐了几句,旋即起身,朝着蓝玉递了个眼色。 蓝玉会意,伸手朝满面忧色的朱标比划了个手势,而后快步赶上朱元璋。 “陛下,臣——” 蓝玉追上朱元璋,赶忙便要再度请罪。 可还没等蓝玉说完,朱元璋却已经开口。 “今天的事,咱不追究;但是今后,没有咱的旨意,你不许再来东宫。” 说完这话,朱元璋甚至没等蓝玉表态,便甩了甩袖子,朝着东宫之外走去。 看着朱元璋的背影,蓝玉心中一阵别扭。 他哪里知道,朱元璋这个旨意,不是允许探视一类,而是待到朱标身体恢复,可以继续辅助自己处理政务。 只因一个误会,蓝玉这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个疙瘩。 若非他知道,朱标纯孝,只怕还会有更疯狂的想法。 另一边,亲军都尉府。 “殿下,您在读书?” 朱榑的房间门口,毛骧一脸笑容地询问。 朱榑明白毛骧想做什么,瞧着他那副样子,几乎快要骂娘了,脸色却依旧挂着一丝笑容。 “是啊,这书还有点意思,就拿来读读,父皇可是教导我们,要多多读书,要读好书!” 说着,朱榑将书拿起来比划了一下。 毛骧看见封面,脸色却是一囧,神情更是有些古怪起来。 瞧见毛骧这幅模样,朱榑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 他把书翻了过来,仔细一瞧,原来封面上,竟然写着账簿二字。 “咳咳,你可别以为,账簿就不算书!这里面的学问深得很,甚至关系到治国安邦,百姓民生;你知道吗?” 朱榑只觉得一阵头大,却又不得不做出一些解释。 其实若毛骧不是奉旨而来,朱榑根本不需要给他解释什么。 但奈何对方身负皇命,而且明显就是要监视、督促自己,不看僧面看佛面,该有的脸面,朱榑自然得要。 否则被捅到朱元璋哪里,还不知道又会给自己搞出什么惩罚。 毛骧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况且方才朱元璋话中的意思,分明有了些另立太子的味道。 他和朱标本就有许多矛盾,如今有机会为自己日后谋划,他又岂会错过? “殿下说得是,您天资聪慧,眼界独到,绝非我们这些凡夫能比。” 说完,毛骧居然还朝着朱榑挤出一丝笑容。 他生得虽说不丑,可长期从事一些机密事宜,帮皇帝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早已有了一身煞气。 此刻乍一换脸,还真就带着几分违和感,和让人不得不防的感觉。 朱榑盯着毛骧,心中也在暗暗想着毛骧的心思。 “毛大人,我可是才上任不到一天,您便来了三次; 莫非您是有什么事,或者是陛下,又下了什么口谕、圣旨?” 毛骧闻言,这才想起来一事。 他冲朱榑道:“方才臣去外宫中交旨复命,得了一个消息,故而特意来说与殿下。” 朱榑眉头微蹙,还没明白,毛骧这话怎么像是要巴结自己。 他思虑片刻,问:“什么消息?难不成父皇要让皇子们就藩了?” 他心心念念,皆是摆脱京师的困局,从此逍遥自在,所以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这个。 第23章 毛骧的试探 然而毛骧闻言,却是瞬间呆住。 他一双眼睛,不住地在朱榑身上打转,想要找出一丝破绽,来填补内心的疑惑。 天下人皆知太子乃是国之储君;自古以来,皇室子弟为了那个位置,自相残杀的更是不计其数。 而一旦就藩,便等于失去了被皇帝关注的机会,从此退出了太子之位的争夺。 这朱榑能短时间内被朱元璋重新重视起来,而且在惩办胡惟庸时,也表现得极为果决、老到。 反观朱标,虽说被苦心培养多年,却并过于仁慈,全然不能体会皇帝的心思。 若说一众皇子当中,有谁能和太子朱标一较短长的,或许便只有四皇子朱棣,还有这位七皇子朱标了。 朱棣和朱标几位亲近,对朱标更是颇为崇拜,加之此人更重视习武练兵,在朝局、政务等方面,眼下还没表现出多少锋芒。 所以在毛骧眼里,唯有朱榑才是最有可能和朱标争一争的。 可朱榑却好似完全不在乎这些,甚至连试着争取的意思,都没有半点。 “殿、殿下说笑了,臣是想说,永昌侯今日闯入东宫,而后又想强行闯入大善殿。 不过才一炷香不到的工夫,东宫那边,太子殿下便病倒了。” 毛骧原本没想提及朱标,可此时心中疑窦重重,他最终还是决定借机试探。 听到毛骧的话,朱榑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太子病了?” 朱榑因为拥有完整的记忆,自然也记得小时候朱标是如何照顾兄弟们的。 受到记忆的影响,朱榑本能地便生出了一丝担忧。 不过紧接着,朱榑脸色却又在极短时间,发生变化。 他轻笑道:“此刻生病,倒也不是坏事。” 他这话完全是下意识说出来的,而且本意也并非是幸灾乐祸。 可落在毛骧耳中,却会错了意。 毛骧心中激动,此刻更加觉得,朱榑只不过是在韬光养晦,心里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决定。 他哪里会想到,朱榑真正的想法是,此刻距离记忆里,朱标发病还有好几年。 若是顺着这场病,好生诊治一番,说不定朱标便还有救。 在他的记忆里,朱元璋展开杀戮的关键,便是太子朱标和马皇后的相继亡故。 若是两人能够活下来,说不定一切都还有翻转的余地。 他心中暗暗想着,可随即又意识到了新的问题。 他看向毛骧,问:“毛大人,你和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朱榑眼中闪烁着好奇和复杂,这让毛骧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此刻说明心中所想,显然有些操之过急。 况且自己还是皇帝的心腹,若是此刻表露心声,必然生出怀疑,乃至忌惮。 略微思量,毛骧说道:“臣只是觉得,您和太子是至亲,太子有事,理应向您知会。” 他这话,朱榑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一瞬间,朱榑反而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便是来自朱元璋的试探。 思虑片刻,朱榑说道:“的确,我小时候,没少受太子殿下的照顾和恩惠。 按理说他生了病,我的确该去探望;只可惜,眼下我若是过去,多半又要有许多麻烦。 你也算天子近臣,要不然,你待我拜会殿下?” 朱榑说完,笑呵呵地看向毛骧,仿佛真在等着他的回复。 毛骧见状,赶忙摆摆手,道:“陛下下了旨意,咱们这些外臣,是不能去东宫的。 况且您也知道,臣的身份特殊,若和储君裹挟在了一起,陛下知道,必然不悦。” 瞧着平日里凶神恶煞、颐指气使的毛骧,今天居然在自己面前吃瘪,朱榑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快感。 第24章 宫中又来人了? 然而朱榑心里还没欢愉多少,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校尉来到门口,高声喊了起来。 “殿下,宫中来人了。” 听到宫中,毛骧心中一动,还以为朱元璋是真的下定决心,更改太子了。 这种事,换在别人身上,或许不会如此迅速,可若是朱元璋,却并非没有可能。 所以第一时间,毛骧便将目光落在朱榑身上,同时思考后续该做什么。 而朱榑心中却是十分紧张,他入职还不到一日,就先是朱元璋亲自上门,而后毛骧传口谕。 现在又有宫里的人过来在,和让朱榑心里,怎么可能不觉得别扭? 不过别扭归别扭,这种事躲是躲不掉的。 心中感慨一番后,朱榑赶忙吩咐。 “快请!” 说完,朱榑似乎想到自己这不是在王府,于是立刻朝外迎了过去。 简单朱榑这番表现,毛骧心里暗暗认可,觉得朱榑的确不错。 出了房间,朱榑没走多远,便瞧见一名卫士引着红袍太监,正迎头赶来。 内宫自有规矩,身着红袍者,除了特殊恩赏,便是身居要职。 只是一件衣服,便可看出,此人身份不低。 待到两人走近,毛骧更是一眼认出,来人乃是朱元璋身边的亲信太监之一。 他这边正要叮嘱几句,可那太监却抢先开口。 “殿下,陛下命您抽调五十名亲军,接管东宫防务;除了这份名单上的,其余人等,不许进入东宫半步。” 说话间,太监已经将一封写着名单的帛书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毛骧闻言,心中更加疑惑。 按道理说,若朱元璋想要正式禁足朱标,便该正式下旨。 可如今这般做派,更多的确实私人行为,而非官面上的旨意。 以朱元璋的心性和气魄,无论如何,这种行为,都透着匪夷所思。 毛骧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这些,可朱榑初来乍到,见对方是拿了朱元璋的命令而来,全然没有什么怀疑。 “还请禀告父皇,我定当竭尽所能,办好此事。” 说完,他从兜里摸出一小块碎银,便要塞给太监。 这一手,还是朱榑从某些文学作品中学来的,到如今,也是第一次用。 按理说,太监必然贪财,可不知为何,瞧见朱榑拿钱,这太监却是第一时间便要推迟。 两人争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毛骧开口,帮忙解围。 “殿下既然给了,便是一番心意,想来即便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怪您,公公便放心收了吧。” 他自然明白,亲军都尉府性质特殊,本就被人忌惮;况且朱榑又是皇子,这钱任谁拿了,都会觉得烫手。 不过有了他的暗示,太监倒是也没再推脱,赶忙收了银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待到太监离开,朱榑思量片刻,冲着毛骧道:“毛大人倒是神机妙算,才说太子,太子的事就来了。 既然毛大人也在,这人手调度,便先交给毛大人安排了,如此,也能避免惹出乱子。” 毛骧听见这话,连忙答应一声,不过心里却是在暗骂朱榑狡猾。 掌控东宫防务,即等于切断了太子和外界的联系,也等于是掌握了太子的安危。 这种事,若是朱榑来做,一旦出了闪失,朱榑便必然会被怀疑,是有意为之。 可若是由毛骧来,没出问题,功劳便是朱榑的,出了问题,也有他毛骧背锅。 若是平时,毛骧才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可如今他有意结交、攀附,便也只能给人当一回枪使。 朱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因为偷懒而做出的决定,居然也能让毛骧有了这么多的想法,甚至引出一场风波。 第25章 徐达回京 次日,清晨。 当东宫属官们,依着官吏,先来东宫请安时,还没靠近东宫,便瞧见,一队兵丁,凶神恶煞一般,围着东宫巡逻。 一名官员试图上前,可还没靠近大门,便被卫士拦住。 “奉圣谕,几日前,非名单所列之人,不得入东宫!” 卫士的话,犹如惊雷,瞬间让属官们满面惊疑,心中惴惴。 自洪武元年开始,朱元璋便一直在培养朱标。 为了奠定朱标的政治基础,给他积累人脉和经验,朱元璋甚至直接将自己的一众心腹,都派来做了朱标的属官。 此后更是不断给朱标创造历练的机会,直到洪武十年开始监国,一路走来,从没半点苛责或是冷落。 可眼下,皇帝居然断绝了太子和属官接触的机会;再联系此前的种种传闻,属官们,各个心中都开始惶恐。 和其余大臣不同,这些属官,等于牢牢绑在太子朱标的战车上。 若太子真的出事,他们连改换门庭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众人或是想继续追问,或是想要据理力争时,卫士们,却是已经不大耐烦。 他们将兵器亮出,向前走着,形成极强的压迫感。 一时间,再没人敢多做逗留,甚至一些名字在册的,竟也不敢轻易跨过那道门槛,去见太子。 随着属官们的离开,消息也开始了快速扩散。 御史台。 李善长手捧卷宗,正在查阅校对。 忽然,门外匆匆闯入一人。 就在李善长想要发怒时,却猛地看清,来的乃是本应在边陲之地的徐达。 此时的徐达风尘仆仆,略显疲态,可眼神中的不悦和担忧,却是十分明显。 李善长心中一沉,意识到,或许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让这位叱咤疆场的大将军,一回京就是这般模样。 他将手里的卷宗放下,朝着徐达问道:“天德,你怎么来了?” 按照规矩,徐达既然已经还朝,便当去拜见皇帝,可他却突然就来了自己这里,这不得不让李善长多想一层。 徐达伸手握住李善长的胳膊,沉声问“百室兄,你先告诉我,殿下那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李善长一愣,紧接着便意识到徐达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道:“前不久,胡惟庸被下狱,我等大多与之有些牵扯,见那么多人下狱,难免心中惴惴。 有些人借着和太子亲近,便去和太子说了些不该说的。” 略微停顿,李善长侧目看向徐达,却见其神情越发凝重。 “太子的脾气,你也知道;他眼见那么多人惨死,心中不忍。便向陛下求情,结果触怒龙颜。” 徐达叹了口气,道:“就因为这个,陛下便禁足了殿下?” 李善长再度愣了一会儿,而后摆了摆手。 “不过是讹传罢了,永昌侯去见过殿下,回来后,已经澄清过了。 陛下不让殿下继续监国,是因为殿下的身体出了问题。” 他原本还想再仔细解释,以免徐达冲动,做出什么不该做的。 然而徐达却是一拳砸在桌面上,满面竟是怒意。 “什么讹传!我今日去过东宫,门外尽是亲军都尉府的人,而且还弄了个什么名单,不在其列的,根本便进不去!” 听到这话,李善长猛地站了起来。 他瞪着眼睛,冲徐达问:“你看清楚了?确定是亲军都尉府的?” 徐达哼了一声,道:“这个自然,那些人里,还有好几个是我带过的兵!” 一瞬间,李善长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神中更是充满了复杂。 看着李善长这副模样,徐达神情微变,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第26章 徐达的危机 “亲军都尉府,眼下乃是齐王在管。陛下要齐王的兵,去看东宫的门,莫非真是动了废立之心?” 思虑再三,李善长最终还是决定,将心头的疑问说出。 虽说已有预料,可徐达乍一听到这话,还是吓了一跳。 他双目圆睁,眼神中满是惊讶。 “怎会如此?” 徐达问了一句,心中无名火起,几乎快要克制不住。 李善长叹了口气,道:“陛下苦心栽培了这么多年,可太子却还是没能让陛下满意。如今陛下已是天命之年,难免会有别的心思。” 说到一半,李善长似乎有些说不下去,沉默许久,才又继续。 “况且齐王这些年不声不响,也没什么党羽,若是陛下想要选个容易操纵,且只得培养的,齐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到李善长的解释,徐达思量片刻,也觉得有理。 不过有一点,徐达却始终想不明白。 他四下瞧了瞧,确定不会有人偷听,这才问道:“可据说,那达定妃乃是昔日陈友谅的妃嫔,被陛下看上后,改名换姓,带入宫中。 陛下当真会选这种人的孩子,来入继大统?” 李善长苦笑一声,道:“你忘啦,陛下也不过是淮右布衣,起于微末。 天底下若论出身,只怕谁比他还低。 他既然能做皇帝,你觉得,他会介意这些?” 徐达闻言,本还想说大臣们的态度,可话到嘴边,这才想起来,胡惟庸的事,心中更加急切。 他叹了口气,冲着李善长一拱手的,道:“左右我也要返回宫中,向陛下问安、述职,正好试探一二,也好心中有数。” 说完,他竟真打算直接离开。 李善长听见徐达的打算,一把将人拦住。 “你还没见过陛下?” 徐达点点头,道:“陛下要我回朝议政,商定胡惟庸案的善后之事。 但却并没说具体情况,我心中担忧,这才先去寻了太子,结果却没能见到。” 李善长听完徐达的话,原本真正捋胡须的手,瞬间僵住。 “徐达,你糊涂啊!” 原本文质彬彬的李善长,此刻脸色铁青,犹如凶神恶煞。 徐达有些诧异,真要反问,却听李善长已经说出利弊。 “你回了朝廷,却不去见陛下,先跑去了东宫;这事儿若是被陛下知道,你觉得,他会如何想?” 徐达眉头微皱,原想说这又不是第一次,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有些不自信地道:“陛下宽宏,应该不会连这等事,都心存怀疑吧?” 李善长冷笑一声,道:“眼下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陛下更是暗中加派人手,想要盯住所有人。 陛下的意思很明白,他想要看看,谁在结党,谁又是忠心无二。 你这种时候,将他列在太子之后,你让他如何去想?” 徐达听到这些,心中也开始有些后悔,之前没有提前做些功课。 见徐达一脸担忧,李善长想了想,道:“你稍候切莫再提太子,去拜见陛下后,直接回去,最好想个理由,装病在家,将兵权暂时交出!” 李善长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大稳妥,又继续补充。 “若是可能的话,你最好能将军中心腹等机密之事,也列出来,一并交由陛下知晓,这样他或许可以打消对你的怀疑。” 许多眉头紧锁,他在军中经营多年,若是将这些都交出去,便等于断了根基。 虽说他从没想过谋反,可这武臣没了军中的根基,便好似无根之萍,终归让人难以心安。 “当真要如此?咱们和陛下认识这么多年,也该——” 第27章 风声鹤唳 徐达原本想说,朱元璋不至于连他都要怀疑,更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要交出兵权。 可李善长却早已猜到他的心思,没等他说完,就直接给出理由。 “太子受宠时,你便是太子的基石、助力; 如今太子失宠、受罚,陛下又对大臣们生出疑心、戒心,你觉得,换做你是陛下,你会不会对手握兵权的太子外援,心存芥蒂?” 李善长这番话,让徐达瞬间无话可说。 虽然他不愿意相信朱元璋真的会如此无情。 可同时,他也明白,李善长这话绝非危言耸听。 想想看,当初的老臣,有多少现在还能安稳地待在朝中? 自己这次的行为,已然算是犯了忌讳,也的确该做些准备,以免波及太子和家人。 心中有了主意,徐达朝着李善长行了一礼,神情中满是决然之意。 一个时辰后,一条消息,自宫中传了出来。 征虏大将军、魏国公徐达奉旨返京,结果却被掳夺兵权,回府养病。 此时距离胡惟庸案也才过去不久,况且很多人犯都还在审理当中。 加上太子处于被禁足的状态下,所以哪怕还有一种说法,是徐达主动上交兵权,可朝野内外,却都本能地觉得,这是皇帝想要对旧臣,对太子下手的信号。 南京,某处密室当中。 一伙蒙面人聚在一处,各个眼露忧色。 “陛下将大将军的兵权都给夺了,可大将军还在为陛下开脱,只说是自己要回去养病。 看来这次,陛下必然是下了极大决心,打算另立太子了。” 这话说得有些矛盾,可在场众人,却都觉得有理。 谁都知道,徐达曾经也是太子属官,而且即便是后来回到军中,也和太子朱标交情甚密,乃是太子在军中的强援。 胡惟庸一案后,太子的实力也受到不小的波及,但军中却并没受到什么影响。 如今陛下若有心废立,的确会第一时间,去对军队下手,而徐达,也成了首当其中之人。 一段短暂的沉默过后,立刻有人问道:“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咱们的计划,是不是也该提早开始了?” 那人沉默片刻,点点头,道:“的确,咱们绝不能等到齐王站稳脚跟,再动手。” 就在不少人,暗中谋划着,要对朱榑下手时,作为当事人的朱榑,却是浑然没有察觉到半分危险。 亲军都尉府中,朱榑盯着烈日,在院子里摆弄着大把的竹子,在他身边更是放了好几盆的墨汁,看上去十分古怪。 毛骧站在不远处,眼中满是好奇,却又不敢多问,只能远远看着。 就在此时,一名亲卫却是匆匆赶来,到了毛骧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毛骧闻言,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了朱榑。 犹豫片刻,毛骧走到朱榑身边,道:“殿下,征虏大将军、魏国公徐达还朝,并向朝廷称病。 陛下准了他的要求,将兵权收归朝廷,让他休养去了。” 听到徐达的名字,以及朱元璋的决定,毛骧心中好似被什么打了一下。 【徐达回来了,还没了兵权,难不成老头子是被胡惟庸案刺激到,要提前清理功臣了?】 【不行,我得快些想个法子,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略微想了想,朱榑看向毛骧,忽然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陛下那里,你似乎还没去呈报吧?” 毛骧一愣,正要解释,却见朱榑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不要担忧。 “我这里呢,弄出了一种笔,反正是末技,玩闹之用;你有空时,不妨和父皇说一声,也许他会感兴趣呢!” 毛骧瞬间呆住,还以为朱榑是想试探直接。 可没等他解释什么,朱榑便又继续说道:“想想看,万一父皇真有兴趣,咱们都会受赏,你的地位,也能更高一些。” 第28章 朱榑又要搞事情 毛骧闻言,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他盯着朱榑,思量半晌,也没明白朱榑的意思。 见毛骧一副狐疑的神情,朱榑笑道:“你只管如实说,也就是了。” 他心中的想法是,若是朱元璋知道自己掌管亲军都尉府后,居然还是只知道玩闹,必然会大发雷霆; 到时候借着火气,说不定就能将自己从亲军都尉府调离。 如此一来,自己没了差事,想要离开,也就更好运作。 只是他绝不会想到,毛骧算计人的时间长了,遇到事,便总是会多想一层。 特别是事关储君之位和朝堂之事,毛骧更是忍不住往复杂了考虑。 沉默片刻,毛骧心中隐隐觉得,朱榑也许是想借着制笔,来引起朱元璋的主意。 于是他立刻答应一声,退到一旁去了。 傍晚时分,大善殿。 毛骧如往常一般,来到殿内,朝着正在批复奏折的朱元璋行了一礼,而后开始讲述。 “陛下,齐王殿下今日并无什么反常,只是他似乎在做什么笔,精力几乎都放在了这上面。” 听到朱榑居然在搞笔,朱元璋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毛笔,心中隐隐有些疑惑。 其实若是依着他以往的性子,此刻必然已经大怒,甚至要去责问朱榑。 可有了之前的几次经验,朱元璋不自觉地,竟然对朱榑多了些许包容。 他眯着眼睛想了片刻,问:“他可有说过,那笔是做什么的?可有什么独到之处?” 毛骧见朱元璋果然感兴趣,心中也不禁觉得欢喜,于是赶忙解释。 “殿下一门心思都扎在这里,还说着是末技、小术,不能让陛下知道。 故而臣也没能探听到具体消息,只是那样式看上去,的确有些奇怪。” 朱元璋点了点头,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主意。 他一摆手,道:“此事咱知道了,明日若他再摆弄这东西,你便派人,秘密告诉咱,咱只有安排。” 毛骧得了吩咐,心中更加欢喜,知道朱榑的计划,多半是要达成了。 待到打发走了毛骧,朱元璋负手来到门口,瞧着苍穹之上,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纠结。 次日,亲军都尉府。 朱榑如昨日一般,又在院落之中,堂而皇之地摆弄起了竹子。 大量的竹胚等物,堆了一地,弄得这威严十足的衙门,瞬间变了氛围。 朱榑坐在正中间,十分投入地比划着,时不时还在地上,用竹子勾画一些东西。 就在他画的兴起时,一道声音,却传了过来。 “咱要你在这里主理衙门、好生学习,你倒是好,居然在这里摆弄起这些了?” 听到这声音,朱榑着实吓了一跳,但紧接着,他便是心中一喜。 【老头子果然来了!】 朱元璋有些诧异,没想到这次朱榑见自己来了,居然没有惶恐不安。 【他生气了,他肯定生气了!这次老头子肯定要发火了,我离开亲军都尉府,指日可待!】 朱榑心中才想到这些,朱元璋得了脸色便更加难看了。 朱元璋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看不懂朱榑了。 亲军都尉府这种要职,平日里不知道多少人抢着想来。 而朱榑却一副好像很委屈的样子,这让朱元璋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父皇息怒,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心中惭愧,还请您严惩,儿臣绝无半句怨言!” 若是之前,朱元璋此刻自然是会严惩朱榑。 可有了之前的话,加上毛骧的那般描述,朱元璋心里,反而是不在乎这些,只关心朱榑在搞什么笔了。 略微犹豫过后,朱元璋直接躬着身子,朝朱榑所准备的那些东西,瞧了过去。 第29章 阴差阳错的杰作 朱榑着实没想到,朱元璋会这么做。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赶紧便要解释。 “父皇,这里腌臜不堪,您是万金之躯,还是不要——” 不等朱榑说完,就听见朱元璋道:“咱连要饭都做过,你说还有什么腌臜不腌臜的?” 说完,朱元璋捡起地上的一杆半成品的笔,在宣纸上试了试。 笔锋和纸张一碰,立刻便留下一道墨痕。 但这痕迹,比起毛笔要细了不少。 朱元璋觉得,若是自己平日想写出这么细的比划,只怕是要刻意控制。 再瞧笔尖,所用的毛量极少,却并不算太软。 朱元璋心中好奇,正想询问原理,可眼睛却再度瞧上一杆怪模怪样的笔。 毛骧久在御前,自然知道,朱元璋这个表情,便意味着他对这东西十分满意。 当下,毛骧对朱榑的手段和能力,也是越发佩服。 之前他便怀疑朱榑是在欲擒故纵,而如今,这个猜测,总算是被证实了。 朱元璋问:“这些都是你弄得?” 朱榑答应一声,可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他发现,朱元璋的语气,明显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一时之间,朱榑竟又没忍住,开始腹诽。 【这些不都是奇技淫巧,是末技吗?】 【哎,不对劲,老头子居然没生气?】 【那是什么眼神?他该不会对这玩意儿真有兴趣吧?】 听到朱榑心里的三连问,朱元璋却是暗暗冷笑。 他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将另一只有些奇怪的拿起来,在纸上也写了几笔。 那笔上只有一个如刀尖般的锋锐尖头,却并没有安置半根狼毫一类的东西。 然而它却能储存墨汁,完成书写,且字迹更细;笔身也更轻。 一瞬间,朱元璋的兴趣彻底被勾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朱榑。 “你怎么想到弄出这些的?还有,这笔是怎么存墨的?” 被朱元璋的问题彻底搞蒙,朱榑许久都没能想起来回答。 好在一旁的毛骧,适时提醒。 “王爷,陛下在问您话。” 朱榑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回禀父皇,这些是儿臣闲暇时琢磨出来的。 至于这笔存墨,是因为中间中空,又设置了特殊的凹槽。墨汁顺着这里面的小机关,便可以一点点的流出来了。” 朱元璋对于朱榑的说法,其实并不是很理解。 但他作为皇帝,此刻却已经意识到,这种笔如果能够推广,对朝廷来说,会有多少好处。 最眼前,也最简单的一点,便是官员出门时,想要书写东西,会变得更简单。 至少他的锦衣卫成立后,若是配发了这个,以后记录东西,也就变得更轻松了。 想到这些,朱元璋道:“嗯,你做的不错,咱先记你一功。 晚些时候,你把图纸和做法准备好,咱会安排工部,让他们寻找些合适的匠人,专门制作这些笔。” 说完,朱元璋竟然拍了拍朱榑的肩膀,而后转身便朝着亲军都尉府外走去。 朱榑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心里再度开始腹诽。 【老头子该不会是被气糊涂了吧?怎么没罚我,还要记功?】 【工部?制作这些笔?难不成他还想推广这些笔?】 【完了完了,看来我得另寻法子,让老头子放我离开了。】 朱元璋听到这些,几乎快克制不住自己打人的冲动。 他回过头,瞪了朱榑一眼,而后冲着毛骧道:“吩咐一声,让闲杂人等,不许靠近此处,这些笔对我大明大大有用!” 此刻的朱元璋,哪里会想到,这笔是朱榑依照记忆,制作的魔改版钢笔。 这东西其实就是将钢笔和竹笔结合,朱榑见识过竹笔,也知道它已经不是当世流行的东西,所以才刻意制作接近的东西,拿来自毁。 只是朱榑万万没想到,这阴差阳错间,他居然弄出了朱元璋眼中的杰作。 第30章 祸从天上来 “恭喜殿下,有了这笔,想来您在陛下心中,又能多了几分份量!” 就在朱榑满心疑虑时,毛骧却是已经送走了朱元璋,折返回来。 此刻的毛骧,满面喜色,显然是得了褒奖的。 看着毛骧,朱榑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见到的朱元璋,似乎和书中记载的,有着极大的差别。 甚至是和之前记忆里的,也有极大不同,这种感觉,让朱榑既有中不真切的感觉,又有一丝不安。 他叹了口气,匆匆将图纸画了出来,而后直接塞到毛骧手里。 “后面的事,便交给你了,工部的人来了以后,你和他们对接,也就是了。” 毛骧倒也没多说什么,答应一声,便将图纸在心中快速默了两遍,这才放心地将其收好。 不得不说,国家机器的运转速度,的确很快。 接下来的几天里,经过工部匠人的摸索和推演,真正诞生出来的新式笔,竟然比起朱榑预想的,还要精致、好用。 让朱榑没想到的是,这群人不仅仅用竹子做出了笔,还有玉石等各种不同器具,甚至连金属质地的,也有过几杆。 在感慨这群家伙壕无人性的同时,朱榑甚至怀疑,如果能解决储水囊的问题,他们可以直接搞出钢笔。 毕竟钢笔这东西,其实并不算复杂,只要能够解决墨水和储存,便能够轻易做出来。 大善殿内,朱榑一脸的无奈。 而主位上,朱元璋却是颇为欢喜。 “咱就知道,你小子平日里懒散惯了,不务正业。 如今做起正事,不也是有鼻子有眼的嘛?今后可得走正途,知道吗?” 朱元璋摆弄着手中的笔,还不忘教训朱榑几句。 这让朱榑倍感无奈,同时也觉得,自己想要摆脱京城,似乎越来越难了。 【苍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要离开南京啊?怎么就这么难?】 朱元璋听到朱榑心中的这种想法,瞬间犹如三九寒天,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眉头微蹙,看向朱榑,眼神里满是不满。 瞧见这种眼神,朱榑心中却是狂喜。 【笔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是我做错了什么?快罚我啊!】 一瞬间,朱元璋强行压住火气。 他在心中按道:想要离开,那咱就成全你一次,只是你可别后悔才行! “咱打算去一趟扬州,但出了胡惟庸这档子事,一时间也走不开。 你长这么大,可还没离开过京城几次,这次咱便派你作为钦差,暗中前往扬州,体察民情,你可愿意啊?” 朱元璋这话虽说是在询问,可眼神却分明不容抗拒。 咸鱼如朱榑,自然是对此毫无兴趣,可就在他打算回绝时,朱元璋却是已经抢先做出决定。 “罢了,哪个皇子都有出去的时候,你也不能例外; 这次咱便待你决定了,就去扬州,你速速收拾下,直接出发吧!” 朱榑闻言,暗暗叫苦。 【什么啊?我是要离开南京,可不是出去工作啊?】 【地方上鱼龙混杂,还不知道要遇到谁的党羽、手下,这么得罪人的活,居然给我?】 听见朱榑这次的话,朱元璋心中一阵畅快。 他这么安排,既有历练朱榑的意思,也是希望他明白,去了地方,未必就有留在京师舒服。 毕竟这地方上,大族、官吏,各种势力的关系错综复杂,想要与之和睦相处,也并非易事。 比起和他们扯皮,其实留在南京,反而是个更好的选择。 第31章 朱榑的演技 “怎么?你还不愿意了?” 朱元璋瞧着朱榑这幅有苦难言的模样,心中舒畅了不少。 他强忍住笑,板起脸,问了一句,立时将朱榑从心事里扯了回来。 见朱元璋这幅模样,朱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搏一次。 “父皇,这话儿臣实在是不吐不快,您看,要不然还是让儿臣说了吧。” 朱元璋本想再逗朱榑一会儿,可眼角余光一瞧见案上大批奏折,这个念头便瞬间消弭。 “也罢,咱便听听你想说什么。” 得了朱元璋的允许,朱榑不敢再有什么铺垫,赶忙直抒胸臆。 “父皇,您方才说要儿臣走正途; 儿臣以为这话没错,可儿臣既然已经被封为藩王, 便理应尽早就藩,为您和太子经略地方,树立藩屏,这才是正途。” 说到这里,朱榑的声音越来越像,正途二字几乎彻底湮灭于无。 他用眼睛偷偷看向朱元璋,想确定后者的反应。 可朱元璋却是犹如一潭死水,没有丝毫变化。 甚至朱元璋连话都没多说一句,只用一双眸子,静静地注视着朱榑。 朱榑见状,心中越发担忧。 【老头子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被我气得急了,不知该说什么了吧?】 朱元璋听到这个想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脸上索性又多出几分嗔怪之色。 见朱元璋这样,朱榑心中更慌。 【完了完了,我该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吧?这下可怎么办?】 就在朱榑心里如同打鼓一般时,朱元璋却是终于开度开口了。 “你这个说法,的确不错。 去年你二哥、三哥,还有四哥便都已经就藩。 按理说,你的确也该尽早准备;可有句话,你也不能忘了!” 朱元璋说到后面,故意扯长了声调,这让朱榑心里,不禁一紧,甚至有些担忧。 【我忘了什么?难不成之前老头子说过什么,我不能就藩之类的命令?】 朱榑满头雾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朱元璋却在此时,将话题引入重点。 “做事得有始有终,你既然接手了胡惟庸案,那后续善后等等总该一并承担吧?” 这下,朱榑彻底慌了。 【胡惟庸案该惩处的,不是都惩处了吗?】 【难不成老头子已经发现胡惟庸和蓝玉还有关联?】 朱榑心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可落入朱元璋的心中,却好似炸雷一般。 常遇春死后,大明北疆三十万的兵马,可都交到了蓝玉的麾下。 若蓝玉真和胡惟庸有什么牵连,那便是关乎到了大明北境的安危。 况且近来蓝玉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看上去也的确让人生疑。 朱元璋心中思忖对策之时,朱榑却已经带着哭腔开口。 “父皇,儿臣近来身体不适,只怕难当重任。” 朱元璋闻言,正要回绝朱榑,可朱榑却已经快速说了下去。 “况且胡惟庸案已经牵连了不少人,若没有父皇的福泽庇佑,没有毛大人的帮衬,只怕儿臣到现在都没个头绪,更别说办好这差事了。” 许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可怜,朱榑居然还真挤出几滴眼泪,然后朝着朱元璋身边凑近些,又继续提醒。 “既然锦衣卫已经筹建,您何不将胡惟庸案的善后,当做给锦衣卫的磨刀石?” 朱元璋见状,暗骂朱榑太小看自己了。 但表面上,他却是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想了许久,才开口。 “咱也知道,你这么大的年纪,便要办这么大的案子,有些为难你。 可你想想啊,锦衣卫是个新衙门,许多事都是一团乱麻,哪里是说拿来用,便能拿来用的啊?” 第32章 又是个陷阱 说完,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话锋一转,冲着朱榑打起商量。 “不过你既然觉得锦衣卫能用,那你倒是给咱出出主意。” 朱元璋说话的同时,眼睛已经瞟向了朱榑。 不知为何,他此刻明明满眼尽是和善,甚至语气里都带着一丝问询。 可朱榑却是没来由的发慌,甚至后悔刚刚没有直接离开。 【老头子那是什么眼神?我怎么感觉他是要坑我呢?】 听到朱榑的心声,朱元璋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笑容。 他自顾自地说道:“你瞧瞧,这么大名头的衙门,总不能只管着这南京城的官吧? 但若是官别处,就算有驿站铺路,有各地设衙之类的法子; 可说到底,如何安插眼线呢?如何审讯,如何让百官信服? 这些可都是问题,若是不能妥善解决,保不齐以后这史书上啊,就得骂咱是昏君。” 朱榑听到朱元璋这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话,心里却是险些笑出来。 【这很难吗?老头子不会是在找借口,要我留下来干活吧?】 【谁说锦衣卫办事就得光明正大了?扮个商贾、小贩,再不然奴仆杂役混进官员家里,这种事谁知道啊?】 【再说了,什么青楼啊戏园子啊,再不然安排官员给当事人送个锦衣卫培养出来的小妾,这不都是毫无痕迹,就能办成事的吗?】 【韩熙载夜宴图的梗,连李后主都能想出来,老头子会想不到?】 连着在心里碎碎念了好一阵,朱榑越想越觉得,朱元璋是故意在戏耍自己。 他可不相信,堂堂的洪武大帝,居然连这么点别人玩剩下的把戏,都不知道。 朱元璋听着朱榑心中所想,也觉得眼前一亮。 这一次,他虽说是有意诱导朱榑,可实际上有一点,朱榑还真就冤枉他了。 对于如何安插密探,且不显露痕迹,朱元璋心里虽说也有考量,可却从没想过,将这一套用到官员身上。 且不说这种事不够光明磊落,单单是法理层面,便已经局限了朱元璋的思维。 不过朱榑所言,也的确给他打开了一个新的视角,让他心中的锦衣卫形象,变得越发立体起来。 锦衣卫是什么?那不就是天子耳目,乃至鹰犬? 只要能办实事,到时候自己把黑锅甩出去,又何必追究细节呢? “父皇,儿臣愚钝,之前您考较儿臣时,儿臣已经将锦衣卫的想法都说完了。 您若是真的为难,儿臣还是建议您,从前朝的那些异闻传说里,找找灵感,说不定会有法子!” 朱榑说完,满脸堆笑,一双眸子更是满是挚诚,若非朱元璋已经听到了心声,只怕还真就给他骗过去了。 瞧着朱榑,朱元璋冷笑一声。 “好吧,既然你想不出来,那就更说明,你该历练一番。” 朱元璋这话一出,朱榑心中咯噔一下,可却又无可奈何。 下一瞬,朱元璋已经将自己的单方面决定,说了出来。 “你说胡惟庸案,可以做锦衣卫的磨刀石;那好,咱便暂时将锦衣卫交给你来管。 打明儿开始,你便带着锦衣卫,给咱好好查办胡惟庸案,为朝廷,也为咱长长脸。” 朱榑闻言,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稀里糊涂的,居然又被朱元璋给算计了。 就在他想开口拒绝时,朱元璋紧接着的话,却让他彻底没了胆量开口。 “你也别找借口推脱!这件事办不好的话,那你就准备一辈子都待在咱身边吧! 别忘了,惩罚可不只有打骂,圈禁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第33章 先定个小目标 听到圈禁,朱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圈禁?现在可才洪武十二年年底啊,我这大好年岁,怎么能被圈禁?】 朱榑心中嘀咕,可听到心声的朱元璋,却是已经乐开了花。 他瞧着朱榑,略微思量后,便再度开口。 “咱也不难为你,这胡惟庸和朝廷里许多人都有牵扯,若是全部肃清,没有一年半载,多半是办不成。 咱们不妨先定他个小目标,等办成了,再继续往下查!” 朱元璋这话像是在和朱榑商讨,可语气里,却又带着不容质疑。 受到圈禁的威胁,朱榑此刻是彻底没胆子反抗了。 他如丧考妣一般,没精打采,顺着朱元璋的话,配合的问了一声。 “父皇打算定什么小目标?” 这话说出去的同时,朱榑心里,却是越发担忧。 他可是记得,当初有一位大佬也说要定小目标,结果说出来的目标,却是多少人努力十辈子都达不到的。 想想朱元璋的地位和眼界,朱榑心里只觉得十分危险,自己似乎离着被圈禁,又近了一步。 朱元璋看着朱榑的反应,几乎快克制不住,再次笑出来。 他板起脸,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事其实也不算难。” 打了个铺垫,朱元璋紧接着的话,却是让朱榑心中一凉,甚至有主动去圈禁的冲动。 “你也知道,蓝玉是咱的长城之将啊!咱听说他和胡惟庸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为防万一,咱要你尽快查出他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对你来说,不算困难吧?” 朱榑听到朱元璋的话,再瞧朱元璋的表情,只觉得心态都快崩溃了。 【查谁不好啊?查蓝玉?那可是会牵扯出几万条人命的主啊!】 【这可怎么查?真把好几万人都牵连进来?那以后我在朝廷里,可还怎么混?】 想到真的查处了蓝玉,今后自己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朱榑心里,便是一阵恶寒。 【不行不行,我只是想做咸鱼,这么搞,说不定以后建文那小子即位,拿我开刀,安抚人心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朱元璋可不知道谁是建文,但听到朱榑的心思,却也觉得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略微沉吟,朱元璋决定,再给朱榑吃上一粒定心丸。 “你小子也别觉得咱是欺负你;这事若是办得漂亮,咱这里定然少不了你的封赏。 到时候让你去就藩,或者给你个丹书铁劵什么的,也并非不成!” 丹书铁劵这东西,在朱榑看来,那就是个催命符,他自然不感兴趣。 可想到就藩,朱榑的心里,顿时又有了动力。 想着如今事已至此,朱榑咬了咬牙,直接朝着朱元璋行礼领命。 “父皇放心,儿臣定当竭尽所能,将此事查清。” 朱元璋闻言,点了点头,朝着毛骧喊了一声。 “毛骧,咱打算在锦衣卫,继续用军中的职务。 另外亲军都尉府,也并入锦衣卫里,免得之前那些差事还要另外寻人去管。” 毛骧心中一动,知道朱元璋这是要封官许愿了,连忙上前应声。 朱元璋目光看向朱榑,似乎心中还有一些犹豫。 沉吟半晌,他继续说道:“朱榑,你既然已经执掌了亲军都尉府,那这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便先交由你来做。” 朱榑闻言,正想推脱,可朱元璋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毛骧,你嘛,就做指挥同知,具体事务,大多还是有你负责。 另外品级上,只要能把这次的差事办好,咱给你破个例,让你和指挥使一样,挂三品。你看咱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第34章 这算暗示吗 毛骧闻言,连忙朝朱元璋行了一礼。 “臣谢陛下隆恩,今后臣定当好生办差,竭心尽力。” 朱元璋点点头,道:“咱知道你的心思,好好干,日后混个两朝老臣; 再不济,二品致仕,回去享受荣华,荫及子孙,得个世袭的差事,总是可以的。” 听到朱元璋这话,毛骧心中终于是感到了一丝激动。 原本亲军都尉府的差事,便是正三品职衔,而锦衣卫里,都指挥使和亲军都尉府这边一样,也是正三品。 至于这指挥同知,因为是复职,多半也就只能是从三品。 所以在毛骧看来,所谓的保留三品,对于他来说,并没什么变化。 更重要的是,作为天子近臣,毛骧也从不把品级放在心上。 毕竟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亲军都尉府,他们办的差事,许多都已经超越了三品的职权,甚至比起一品大员,还要宽泛、威风。 加之见惯了惩处犯官,瞧过太多兴衰贫富,毛骧心里也早就不把官职看在眼里。 可这世袭罔替却是不同,一来这种殊荣,即便是那些开国的爵爷们,也没几个能够享受。 二来是自家事自家知,若是子孙后代都能留在锦衣卫里,做天子耳目,有机会接触皇家,那么只要大明不衰败,毛家的子孙便都能永享富贵。 想到这些,毛骧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朱元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朱元璋也没避让、阻止,等到毛骧起身,这才再度开口。 “这些年,你跟在咱身边,也有不少功劳,这咱都知道。 不过这次的事,你要谢,也得谢齐王,若不是他,咱也不会创立锦衣卫,更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 毛骧闻言,心中微动,知道朱元璋这话是另有深意。 他侧目看向朱榑,后者此刻脸色依旧一副懵懂模样,让人一时难以确定,朱榑是在故意伪装,还是真的没明白朱元璋的意思。 但这一切,却也并没影响到毛骧的行动。 他冲朱榑一躬到地,“多谢殿下提携!” 朱榑见状,下意识地想要阻拦毛骧,可动作才到一半,就感受到朱元璋那冰寒的目光。 他心中一沉,伸出去的手下意识地便止住了。 【老头子想干什么啊?这是在帮我收买人心吗?】 【不对,他该不会是要试探我吧?毛骧这种人如果都被我收为己用了,那老头子还不得恨死我?】 听见朱榑心中所想,朱元璋的表情未变,可心里却是觉得好笑。 他略一思忖,朝着朱榑、毛骧摆了摆手。 “行了,你们俩先回去吧,咱吩咐的差事,你们可得上点心才是!” 说完,朱元璋直接拿起奏折,读了起来,全然不再理会朱榑、毛骧。 两人对视一眼,赶忙躬身行礼,而后缓缓退出大善殿。 才一出门,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大口浊气。 朱榑看向毛骧,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他不明白,毛骧今日为何与平时似乎有些不同。 而毛骧,暗地里也在审视朱榑,想要知道,朱元璋究竟看中了朱榑哪里。 短暂的沉默后,毛骧先一步开口。 “殿下,您看这次的案子,应当从何入手?” 听到这话,朱榑不禁有些为难。 他拧眉沉思半晌,这才无奈地开口。 “先等一等吧,咱们对锦衣卫可都还不熟悉,总该先将人手召集起来,瞧瞧究竟是什么货色。” 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是仍旧在想,如何才能从这件事里脱身。 倒不是他怕得罪蓝玉,实在是朱榑明白,若是自己再在朝中待下去,只怕想要抽身,便更难了。 第35章 新官上任先受难 次日,亲军都尉府。 衙门门口,朱榑一脸的疲态,在其身侧,毛骧却是一脸笑意。 他伸手指向面前高高悬挂的匾额,冲着朱榑提醒。 “殿下,这锦衣卫的匾额,还得您亲自揭开,这样才吉利!” 朱榑闻言,抬头看向匾额,只见上面还挂着大红绸子,看上去活像是什么铺面开张的模样。 不过瞧着毛骧一直在旁边怂恿,其余人也都纷纷盯着朱榑,最终朱榑也只能伸手将绸缎扯下,算是完成了一个仪式。 环视众人一圈,朱榑问道:“有没有什么火盆,或者炮仗之类的?要是有,就一并拿出来吧!” 毛骧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却是满脸堆笑,冲着他解释了一句。 “不用,陛下就在里面,若真有什么邪祟,肯定也一早就跑了。” 朱榑闻言,心中一惊。 想想朱元璋的脾气,他再顾不得什么仪表,什么面子,直接便推开毛骧,朝着院内奔去。 待到了官署之中,朱榑一进门,就瞧见朱元璋正背对着大门,手里不知在摆弄什么。 他皱了皱眉,心中一时没忍住,再度腹诽起来。 【老头子一大早就来了,难不成是要亲自监督我查蓝玉的案子?】 【那可是数万人的性命,这事不好办啊!】 原本朱元璋并没有打算回头,更没打算施压。 他从放牛娃,一路走到了如今的地位,在他心里,自然还算相信天命。 所以这锦衣卫才第一天创立,他自然不愿意在这种日子,去施压、打击朱榑。 可问题是,之前他就听朱榑心里嘀咕过,蓝玉的案子会牵扯好几万人,如今朱榑旧事重提,这让朱元璋心里,怎能不觉得担心? 就在他考虑着,该如何敲打朱榑,才不至于吓到朱榑时,朱榑却是已经开口。 只见他恭恭敬敬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口中说道:“父皇,儿臣不知您今日会来,——” 没等朱榑说完,朱元璋便直接扭头朝他看了过来。 此刻的朱元璋,脸上微微带着一丝笑意,若是不了解他的,多半真会觉得,朱元璋今天心情不错。 可朱榑不管怎么说,都是朱元璋的儿子,哪怕再不受宠,这么点眼力却也是有的。 瞧着朱元璋的眼神,朱榑就知道,今天自己怕是要倒霉了。 果然,他这边心思才动,朱元璋便已经开口。 “你的意思是,咱不来,你便打算消极怠工,一直给咱拖着,不办蓝玉的案子?” 朱元璋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甚至语气都很平静,可越是这样,朱榑心里反而越慌。 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谁又知道,天子的笑,有时候会被愤怒更加可怕。 【老头子果然是来施压了啊!我该怎么办?】 【蓝玉可是本朝大将,手握三十万重兵;这要是真的办了蓝玉,今后那群丘八还不把我活吞了?】 朱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答道:“父皇勿怪,儿臣也只是想着,低调一些,暗中查访,绝无怠慢之意啊!” 朱元璋闻言,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不禁有些担心。 自从洪武二年常遇春病逝柳河川,朱元璋便在有意地培养蓝玉。 到了洪武七年,这大明兵马,几度交到了蓝玉手上。 如今为了征讨西番,自己更是亲手将三十万兵马交到蓝玉手中。 若蓝玉真有反意,或是有心对抗朝廷,那么大明只怕又将有一场动荡。 念及此处,朱元璋道:“蓝玉是何等样人啊?你以为,靠着点小聪明,就能成事? 当年在疆场上,那么多的明枪暗箭,你想背地里算计他,只怕不易吧?” 第36章 试试苦肉计 朱元璋说完,竟是转头坐到主位的圈椅里,一副考较的模样,再度注视起朱榑。 朱榑见状,心里更是委屈。 【谁不知道蓝玉难对付啊!我倒是想不对付他,你肯吗?】 【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如今常茂、常升他们可都还在军中呢!而且蓝玉算起来,可也是太子的人,这案子叫我怎么查?】 朱榑心中腹诽,朱元璋却听得真切。 想想朝局当中,群臣联姻所导致的,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朱元璋心里,非但没有对朱榑将面对的难题,感到担心,反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防范外臣上。 在他看来,大臣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彼此交情好,这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若权臣之间交往过密,甚至相互联姻,这便很有可能威胁到他的权威和统制。 之前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加以制止。 可如今呢?如今是洪武十二年了,过几日,便是洪武十三年了。 随着胡惟庸的倒台,朝廷里,淮西一党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 只要自己再加一点力,想来这朝堂上,便绝不会再有什么人,能威胁到自己了。 至于徐达、汤和,朱元璋相信,这两位老兄弟,还不至于会有反心。 因而两人虽说也属于淮西党,却并不在朱元璋怀疑的对象之列。 朱元璋这边心思流转,朱榑却是已经有了主意,开口回应。 “父皇明鉴,儿臣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的,要和永昌侯这样的骁将斗,儿臣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 只是皇命在身,儿臣纵然身体虚弱,疲乏不堪,却也得竭心尽力,绝不敢有丝毫推脱。” 朱榑这话说到后面,几乎是在哽咽,听得朱元璋都隐隐有些动容。 虽说朱元璋心中清楚,朱榑是不愿做那个得罪人的差事; 可听了朱榑这番话后,心里却依旧是颇为有触动,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自己对朱榑过于苛刻。 只可惜,这一次,朱元璋才生恻隐,脸上的神情就被朱榑给捕捉到了。 瞧着朱元璋的表情变化,朱榑心中是乐开了花。 【果然啊,虎毒还不食子呢!试试苦肉计,还真的就有用了!】 朱元璋闻言,心中顿时无名火起,原本的一丝恻隐,瞬间消散。 然而朱榑后面的话,却更让朱元璋恼火,几乎到了想动手的地步。 【反正我都做了这么多年闲人了,等过几天,我再寻个理由,卖个破绽什么的,故意和蓝玉起点摩擦。】 【到时候我再假装被吓到了,想来老头子也就该放我去就藩,来平息蓝玉的不满了吧?】 朱榑念头闪过,还没来得及兴奋,便感受到来自朱元璋的,带着冰寒的目光。 一时间,朱榑心中只觉得不寒而栗,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怯怯地看向朱元璋,试探着说道:“父皇,可是儿臣哪里做的不好?” 朱元璋冷笑道:“你做得很好,比咱想得,可是强太多了。 咱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心思; 罢了,既然你愿意坚持,那过几日,咱便给你这差事,加个期限。 免得到时候拖得久了,再给蓝玉瞧出破绽。” 朱元璋这番话一说完,朱榑只觉得如遭雷击。 他正想求饶,可谁曾想,朱元璋却是快步起身,来到朱榑身前。 “咱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但你若是让咱不满意,办不好这差事,那咱就只好将你留在京城,好生调教。 不过你放心,就算你这辈子都出不了京城,可该给你的俸银,朝廷一样一分都不会少!” 说完,朱元璋扯着朱榑,便朝屋外走去。 第37章 锦衣卫的前世今生 这般变故,着实有些超出朱榑的意料。 别看朱元璋今年五十有二,可这手上力道,却是极大。 朱榑几次想要挣扎,却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因为不知道朱元璋想带自己去哪,加上听到朱元璋言语中,有自己办不好差事,便要将自己永远禁足在南京的意思。 朱榑只觉得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老头子果然够狠!不过是要我查案,居然就要把我永远圈禁在南京?】 【不行了,哪怕是为了自由,我也得拼一次!】 【太子大哥,蓝玉,这次我要对不住你们啦!】 听着朱榑心中的腹诽,朱元璋的心情略微舒缓了些。 待到了锦衣卫的官署外面,毛骧等人,已经等在了外面。 瞧见朱元璋父子这幅模样,毛骧赶忙上前几步,躬身候命。 朱元璋的目光,环视院内众人,而后将攥着朱榑的手,不着痕迹地松开。 “齐王,你可知道,咱为何会将锦衣卫的衙门,依旧设立在这亲军都尉府?” 朱榑原本还在思考着对策,骤然听到朱元璋的问话,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儿臣愚钝,难测圣意。” 朱榑嘴里说着,心里却是又忍不住嘟囔起来。 【你这心里面的事那么多,谁知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还是装傻才最稳妥!】 听到这话,朱元璋眉头微皱。 “好,那咱便告诉你。” 说着,他冲毛骧吩咐道:“毛骧,将锦衣卫眼下在衙门里的官员,小旗官一上,全部喊来,也一块听听!” 君令如山,朱元璋话音落下,毛骧赶忙答应一声,尽可能地召集人手去了。 片刻后,瞧着面前站着是三十多人,朱元璋竟是微微颔首。 朱榑见状,心中几乎快要忍不住,再度腹诽起来。 在看了一遍在场众人后,朱元璋也终于是开口了。 “齐王,你可知道,锦衣卫的前身亲军都尉府,是什么来历?” 朱榑闻言,本想装傻,可想想自己今后是要暂时执掌锦衣卫的,若不能树立一个好印象,只怕今后,在场的这些人,难免心里不服。 于是,他朝朱元璋叉手行礼,恭敬地回答。 “回父皇,亲军都尉府原本是都尉司,再往前是拱卫指挥使司。洪武二年父皇裁撤后者,洪武三年设立亲军都尉府,统辖中、左、右、前、后四军以及仪銮司,掌管您的仪仗、护卫之事。” 听到朱榑的回答,朱元璋终于是找到了一点满意的地方。 他点点头,随后却是又继续问了一句。 “那再往前呢?” 朱榑闻言,面露犹豫,但思忖片刻,还是想到了答案。 “父皇还是吴王时,改枢密院为都督府,其下便有銮仪司和都尉司;两者皆为父皇亲自掌管,细细算来,这都督府,也该算作前身之一。” 朱元璋听到朱榑的解释,虽说觉得牵强,可也并非毫无道理,索性不再追究。 他继续问道:“那再往前呢?” 这下,朱榑彻底傻眼了。 【老头子什么意思啊?他不会是真的想随便找个理由,就把我圈禁起来吧?】 【可这锦衣卫再往前,可没什么名目了啊,我总不能从兵源什么的,开始入手吧?】 朱榑想到这里,忽然是有了灵感。 他连忙答道:“父皇当年身边的亲卫,身披铁甲,英勇无双;鄱阳湖之战时,更是曾护卫着父皇,于乱军、楼船之间调度、掠阵。 其后又随着父皇您一道冲阵,杀得伪汉大军溃败,这才有了后来大明江山。 想来这锦衣卫最早的前身,便该是这支悍勇的亲军才对。” 第38章 朱元璋的警告 朱元璋闻言,心中倒是觉得还算受用,而且这个答案,也的确能够让他满意。 他之前问这些,就是想要让众人记起当初的荣耀。 在场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几乎都是当日鄱阳湖血战时的亲历者,或其子嗣。 朱元璋不希望这些人才过了十几年,便沦为碌碌之辈,更不愿意朱榑手握这样一群人,却仍旧畏畏缩缩,不敢出全力。 短暂的沉默过后,朱元璋决定,再考较朱榑一番。 他问:“这话倒也有理,只是未免有些牵强了吧?” 朱榑闻言,便知道朱元璋已经认可了自己的说法,悬着的心,也总算踏实了。 他笑道:“父皇,这些亲军是您的拥趸,是您的死忠,所以才会舍了命保护您的安危。 再后来,亲军都尉府也好,拱卫指挥使司也罢,说到底,还是为您的安全和仪仗忙碌。 哪怕在后面有了刑讯等差事,可实际上,不也是在为您做耳目吗? 到了如今,创立锦衣卫,仍旧是天子耳目;所以这一脉相承,说他们是锦衣卫的前身,并不为过啊!” 朱元璋点点头,总算是放心了。 他目光再度环视众人,而后高声说道:“齐王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众人此刻也都明白了朱元璋的用意,一个个赶紧抱拳拱手,高声应诺。 朱元璋见了这番情形,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他笑道:“好了,咱今日来锦衣卫,便是要瞧瞧你们的气势如何;接下来,你们要办的可是大案,马虎不得。 既然你们已经准备好了,那咱便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说完,朱元璋目光再度落在朱榑身上时,眼神里却是带上一丝警告的意味。 朱榑见状,心中惶恐,可却无可奈何。 【老头子还真是一点都不肯放松啊,看来我今后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 他这边才有感慨,朱元璋却已经说了第二句,进行敲打。 “咱知道,这个差事是得罪人的,你们的名声可能不会好听;甚至你们当中,可能有人会觉得,你们今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但咱要你们记住,能不能过好日子,那可不是有没有看得罪人,而是看有没有对不起朝廷,有没有坑害百姓。 再有嘛,这物竞天择,若是有些人真的扶不上墙,咱教训一下,催一催,或许遭人恨,可这也是在帮他。 你们今后,可得牢牢记住咱今日的话,莫要给自己招灾惹祸才好!” 说完,朱元璋也不再理会朱榑心里是如何想的,直接一甩袖子,朝着衙门外走去。 朱榑见状,心中才生出的疑惑,便瞬间消散。 他小跑着追了上去,同时还不忘朝着毛骧招了招手,示意众人跟上。 锦衣卫衙门外,朱榑一脸谄媚地站在御撵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老头子可算是走了!谢天谢地!】 朱元璋余光瞥了朱榑一眼,眼中不乏警告。 “好生办差,否则就算是老天,也帮不了你。” 说了一句,朱元璋一挥手,示意御撵返回皇宫。 待到朱元璋走得没影了,一众锦衣卫的官员,这才和朱榑一同,吐出一大口浊气,觉得肩上似乎都轻快了些。 毛骧看着朱榑,问:“殿下,接下来咱们该做什么?” 一个问题跑出来,朱榑瞬间又不知如何回答了。 方才朱元璋的警告可犹在耳侧,自己想要摸鱼、装病,显然是不成了。 可真的要去查蓝玉,又该从何处下手?一时间,朱榑还真就毫无头绪。 然而在众人的注视下,自己这个主官,若是什么都不说,一样是说不过去,一时间,朱榑只觉得是进退两难。 第39章 是下马威吗 沉吟半晌,朱榑侧目看向周遭众人。 “你们先各自散了吧,反正也是亲军都尉府的班底,该做什么,你们也都清楚。” 众人本以为,朱榑会学朱元璋,对着他们说上一通什么。 乍一听到这样的命令,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后,才被反应过来的毛骧,喊着打发了。 “好了,没听见殿下的话吗?” 众人闻言,匆匆离开。 但等到众人走了,毛骧却是侧目看向朱榑,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殿下,您真打算,什么都不做?” 朱榑四下瞧瞧,确定周遭不会有人偷听,这才凑到毛骧耳边,小声吩咐。 “你去调一批人手,记住,必须是锦衣卫的老人,再掺杂一些新人进去,将他们一起带过来见我。” 听到朱榑这声吩咐,毛骧不禁暗暗皱眉。 蓝玉虽说久在边塞,四处征战,可在军中厮混了这么久,而锦衣卫又是御前亲军出身,彼此之间难免眼熟,甚至认识。 朱榑的这种吩咐,虽说是新老混杂,可依旧存着风险,这让毛骧心理自然是颇为担心。 可还不等他开口,朱榑便已经朝着衙门内走去,临进门时,还不忘提醒了一声。 “晚些时候,带到我府上去,我要一一审验!” 毛骧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讷讷地点了点头。 多年来,在军中养成的习惯,最终还是使得毛骧做出了服从的选择。 一个时辰后,齐王府。 花厅之中,朱榑端坐主位,手捧茶盏,正对面,分别站了两列人马。 这群人各个是军中好手出身,什么螳螂腿、马蜂腰之类的要求,对于他们也都是门槛罢了。 说句夸张的,这些人即便下放军中,也至少能混个指挥佥事一类的职务。 可此刻站在朱榑面前,却是各个谨慎、恭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便是长期训练积累下来的服从性,也正是因此,后来的锦衣卫,才能被皇帝放心委以重任。 朱榑虽说在亲军都尉府也厮混了些时日,可直到今日,才算正式见到了这个衙门里的精锐。 不得不说,毛骧办事,的确是滴水不露,虽说按照朱榑的要求办了差事,可在人选中,却依旧用了实打实的耐心和极为严苛的标准,进行筛选。 “毛大人,这些人,便是你筛选出来的?” 朱榑思忖半晌,这才开口。 毛骧闻言,连忙点了点头,上前答应。 “殿下,这些都是锦衣卫中的好手,您用起来,绝对顺手!” 毛骧说完,眼睛扫向身后一众锦衣卫,希望他们能够好生表现,为自己找些面子。 可谁曾想,不等锦衣卫们有所行动,朱榑这边就已经将茶盏砸在桌面上。 听得咣铛一声,原本侧对着朱榑的毛骧,赶忙扭过脸来,结果就瞧见一脸阴郁的朱榑,正用不满的眼神看着自己。 咽了口唾沫,毛骧赶忙说道:“殿下莫要动怒,卑职这便重新换一批过来!” 毛骧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可却被毛骧厉声呵止。 “干什么?你连我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换,这是应付我,还是应付皇上?” 朱榑和毛骧打交道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发怒,一时间,毛骧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弓着腰,冲朱榑重新见礼,脸上写满担忧。 他心中知道,朱榑如今圣眷正隆,说不定哪天便真有可能取代太子的储君身份。 故而此刻,毛骧对待朱榑的吩咐,那是打了一百八十分的精神,生怕有丝毫错漏。 然而就是这样,居然还是没能让朱榑满意,一时间,毛骧心理,不禁有些泛起嘀咕了。 第40章 亲自谋划 毛骧心中烦躁时,朱榑这里,也没轻松。 原本他以为,有毛骧这个老手在,自己觉不需要多么费心,可如今看来,在侦缉这块,似乎如今的锦衣卫,毛有些太嫩了。 面对毛骧错愕而担忧的目光,朱榑思量片刻,终于开口。 “咱们要对付的,那是什么人?你安排这些人,生怕别人看不出这是锦衣卫?” 毛骧闻言,心中颇为狐疑,不明白朱榑一方面将锦衣卫中的老手,安排在了行动当中,为何另一方面,又担心这些人会暴露行踪。 可朱榑乃是他的上峰,这已经下令,他自然只能执行。 愣了片刻,毛骧连忙答道:“属下疏忽,还请殿下恕罪!属下这就去换些生面孔来!” 朱榑听到毛骧这么说,心中虽说对其态度颇为满意,可同时,也不禁有些担心对方不懂自己的心思。 思量片刻,朱榑冲毛骧一招手,道:“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和你单独交待。” 说完,朱榑直接转身,朝着后堂走去。 毛骧见状,赶忙跟上,两人到了后堂,朱榑脸上神情却是突然从严肃,变为了轻松。 这一变,不由得让毛骧心里生出几分担忧。 要知道,每每朱元璋想要动怒杀人,可都是这个反应,因而在毛骧心里,想当然的觉得,朱榑也有类似习惯。 他正要再度请罪,可朱榑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心中不禁一紧。 “毛大人,你这次安排的人手,并非不可以用,而是只能用在明面上。 你再召集一批人,先行派出去,等半个月后,再将这批人派遣出去……” 听完朱榑的解释,毛骧双目圆睁,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惊。 朱榑瞧见毛骧这幅模样,面上笑容更浓了几分。 他拍了拍毛骧的肩膀,道:“就按我说的去做,即便有事,也自有我去向陛下交待,你只管放心; 可你若是做不好,日后出了差错,陛下那里,你可是担待不起的。 毛大人是聪明人,这点事,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听见朱榑这么说,毛骧心中一沉,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赶忙点头答应。 在做了几番保证后,毛骧终于带着人,从朱榑这里离开了。 瞧着毛骧等人离开,朱榑背着手,一脸的担忧。 他想的到,以毛骧的性子,多半会去和朱元璋禀报,到时候自己这里,只怕少不了会被朱元璋责问。 片刻后,皇宫。 奉天殿外,朱元璋负手而立,毛骧满面忧虑,一双眼睛,不着痕迹地四下乱瞟着。 见毛骧这样,朱元璋沉吟半晌,再度开口。 “你便按他说得做,咱觉得,这小子既然敢这么说,想来必定已有打算。” 毛骧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他原本还在担心,若是双方看法矛盾,自己该如何取舍。 按理说,他的确该全心全意听从朱元璋的吩咐,可万一朱榑真是朱元璋心中的新储君,自己这一不留神,将对方得罪了,日后的麻烦,自然也不会太小。 朱元璋显然是看出了毛骧的心思,在交待完差事后,竟又补了一句。 “这件事紧要的很,既然咱全权交给他了,你便该听从他的吩咐。 坐到你这个位置,什么党争、利弊,其实都不重要,只要对咱忠心,办好差事,也就够了。 齐王眼下在锦衣卫,便是咱的眼睛,咱的手,你听他的总是没错的!” 有了这个提醒,毛骧心中犹如拨云见日,赶忙答应。 “臣明白了,臣今后定当好生办差,还请陛下放心!” 毛骧说完,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向朱元璋辞别。 第41章 朱元璋又来了 旬日后的永昌侯府外,一些细节,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原本略显冷清的街道上,不知何时,竟然变得热闹起来。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距离一种侯爵、勋贵居所最近的位置,竟然悄无声息地开起了一家奇怪的店铺。 之所以说奇怪,便是这家门店,装潢考究、用料奢华,甚至在门口,都没有特意说明在做什么生意,只有几名小厮,负责迎客。 要知道,朝廷的用地,本就有着严格的规划。 如同官员宅邸之类的区域,更是寸土寸金,寻常人根本开不得店面。 往往若真有人在这种地方经营铺面,那必然是要想方设法的捞金、回本。 似这家铺面的,莫说绝无仅有,只怕空前绝后也不为过。 然而随着人们的诧异之情日益增长,店铺的生意,反而是好了起来。 显然这店铺的东家,也是个精于算计之人,懂得人都有好奇心的道理,故意设下这般迷局,惹人去一探究竟,从而达到拉拢客商的目的。 锦衣卫里,朱榑端坐在正堂上,才听完属下们汇报公务。 待到众人散去,毛骧这才上前,朝着朱榑禀报。 “殿下,您交待的事,已经稍有成效,只是有件事,属下一直不大明白。” 朱榑闻言,笑道:“是觉得,国朝不许官员进入妓馆,我为何却还敢明目张胆的在那种地方,安排生意,是吗?” 毛骧脸上一囧,连忙奉承道:“殿下果然是神机妙算,连卑职心中所想,也能猜到。” 毛骧的这般举止,朱榑又哪里会看不明白。 只是他懒得将对方的心思戳破,索性便直接给出解释。 “国朝的确有法度,可却并没有不允许开设。 况且越是这不大合法,又并不违法,模棱两可之间的产业,便越能让人放心,这有的话,他们也才能在那里说。” 毛骧听了朱榑的解释,心里不禁对朱榑又高看一眼。 这些东西,其实他哪里会想不到,只是他不明白的是,朱榑为何料定,官员们就真的会过去。 这段时间,那座店铺居然就已经开始为锦衣卫提供消息,这让毛骧这种见多识广的老油条,心里也不禁有些惊讶。 朱榑沉默片刻,又道:“你想想看,我们这生意隐蔽,明面上是茶楼,虽有可以弹唱的艺伎,却并没有皮肉生意。 官员们表面附庸风雅,也定然会来瞧瞧。只要有荤腥给他们,他们哪个又能把持得住? 接下来,只要你继续故作神秘,不让他们打听到有关东家的消息,他们便越会自行揣测,说不定还会给出更多惊喜。” 说完这些,朱榑缓缓起身,抻了个懒腰,准备回王府歇息。 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毛骧闻声,微微皱眉,朱榑更是心中担忧,生怕是什么环节出了差错。 两人正疑虑时,只见朱元璋竟孤身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进门,朱元璋便直接朝着毛骧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行离开。 感受到朱元璋的不满,毛骧哪里敢有丝毫怠慢,赶忙行礼、告辞。 毛骧才走,朱元璋便手指朱榑,大声斥责。 “咱要你查案,你做的那些,都是什么?你真以为别人看不出痕迹?” 朱榑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在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老头子发了这么大的火气,难不成是有人告了我的黑状?】 【有痕迹吗?妓馆的事,本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即便有些痕迹,想来也不会联想到锦衣卫身上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半晌,朱榑这里,却是毫无头绪。 第42章 敲打、提点 瞧着朱榑的迷糊模样,朱元璋心中却是觉得好笑。 他这次过来,还真不是得了什么消息,前来问罪。 而是因为在宫中等了许多时日,却始终没瞧见什么进展,这才决定,过来敲打朱榑一番,顺便瞧瞧,蓝玉的事,是否有了进展。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在朱榑心中,已经到了十分可怖的程度,一开口,便引得对方心中狐疑、惶恐。 吸了口气,朱元璋道:“好了,你也不用装糊涂,你先给咱说说,蓝玉的事,你到底办得怎么样了!” 说完这话,朱元璋直接绕到朱榑原本的座位,大马金刀地坐了进去。 【蓝玉?明明才没过几天啊,锦衣卫都才刚刚成立,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这么快查出来?】 朱榑闻言,一时没忍住,又是一通腹诽。 可他这边念头才冒出来,朱元璋那带着嗔怪的眼神,就落了过来。 感受到朱元璋的目光,朱榑心中只觉得一阵发慌,却又不得不给出个像样子的回答。 他躬着身子,努力回想毛骧在自己面前时的模样,尽量做到惟妙惟肖,希望以此博得朱元璋的一丝宽宥。 “回禀父皇,儿臣已经在蓝玉的宅子附近,布下人手,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收获了。” 说话同时,朱榑心里却还没老实,再度胡思乱想起来。 【我就不信蓝玉会连半点破绽都没有;反正只是查双方关系,又不是要将蓝玉搞死,我做这些,也该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哎,想想那几万人的性命,还有今后要得罪的人,我就头疼!真得尽快想个法子,从这个位置退下去!】 听到朱榑的话,朱元璋原本还觉得有些欣慰,甚至想过勉励朱榑几句。 可当听到他的心声后,朱元璋这个念头彻底消散,甚至有过动手的打算。 天底下,哪个儿子不是对父亲言听计从? 历朝历代,哪个皇子不希望身居高位,为日后积累资本? 可朱榑这家伙,每天却不是想着和他藏心眼,便是想着逃出京城,或者不得罪人。 有那么一瞬间,朱元璋甚至觉得,朱榑有点烂泥糊不上墙,应当找个先生,好好教导一番。 不过,他还没开口呢,朱榑这边,心里就又一次开始了嘀咕。 【老头子那是什么眼神?我难道又说错什么了?】 【我的乖乖,这还让不让人活啦?办完这次的事,说什么我也得想法子去就藩!】 “哼!” 朱元璋听到这番心思,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眼神也瞬间又变得凌厉起来。 朱榑被吓了一跳,正想辩解些什么,却突然发现,朱元璋似乎除了提问,就什么都没说,自己想辩解,都无从分辨。 好在,他这边心中担忧时,朱元璋却是已经开口。 “咱问问你,你就那么急着去就藩吗? 这么点差事,你也瞻前顾后,日后如何成大事?” 朱榑一愣,有些没想明白朱元璋的意思。 可只是片刻工夫,朱榑便彻底醒悟。 他瞪着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眼朱元璋有些恼怒的脸,心中更是惶恐的厉害。 【我不会什么时候说漏嘴了吧?】 【还是我身边也藏了眼线?怎么我想就藩的心思,就这么明显了?】 【不对,我瞻前顾后的事,我好像藏得很深啊!】 越是想,朱榑心里就越慌,原本努力隐藏的痕迹,也在此刻,彻底显现出来。 朱元璋见状,冷哼一声,伸手指向朱榑。 “你啊,有什么事,根本就藏不住,真以为自己演得很好?” 提点一句后,朱元璋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第43章 最不能得罪的人 自古以来,做君王的,没有不希望能够掌控臣子心思的; 做父亲的,没有不希望知道儿子想法的。 如今呢?朱元璋的这点小心思,在朱榑身上,完全就实现的淋漓尽致。 而且更让他觉得舒服的是,自己通过对方心声,可以随意拿捏对方,可对方却毫不知情。 就比如朱榑此刻的表情,看上去只有惶恐,可心里却是藏了那么多的想法。 知道自己的警告,已经有了效果,若是再吓唬朱榑,只怕对方会撑不住,真的闹出什么乱子。 于是他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咱告诉你,这天底下,没什么是咱们父子,或者日后你们兄弟,不能携手同心,一起解决的。 咱们是一家人,有事了,咱们谁又能坐视不理啊? 你不要总打小算盘,藏小心思;咱可是九五之尊,每天多少人在咱面前玩弄心机,就你这点把戏,能骗得了咱?” 听着朱元璋这没来由的一番话,朱榑心里更加糊涂了。 【什么意思?老头子看出来我留余地了?】 朱榑心思闪过,嘴上却是另一番话。 “父皇所言极是,儿臣定当谨记在心,日日不忘,夜夜回想!” 朱榑的话,对朱元璋来说,自然没有丝毫作用。 朱元璋手指朱榑,继续说道:“你怕得罪人,可你别忘了,这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那可是咱! 你别以为,自己留了心眼,留了痕迹,便是给人家示好; 也别以为,留了余地,人家就会领你的好!” 这番话一出口,朱榑更加惶恐。 他不知道朱元璋能听到他的心声,故而下意识地,便觉得,朱元璋定然是从自己的行动上,看出了些什么。 他原本便没想搞大案,所以侦缉的同时,一确定线索可用后,便已经安排了一些蓝玉很有可能认出来的人,用以提醒蓝玉,该收敛锋芒,莫要生事。 这种事可大可小,一旦查出,该如何处置,其实全都凭着朱元璋的心情。 虽说虎毒不食子,可万一这事真的触怒了朱元璋,到时候,自己落得个圈禁一生,只怕是没跑了。 【老头子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难不成是毛骧告密了?可他明明也不知道我的打算啊!】 听着朱榑的心中猜疑,朱元璋只觉得更加得意。 他伸出三根手指,冲着朱榑道:“咱再给你三天,三天后,若是查不出什么,你可莫要怪咱不念父子之情!” 这下,朱榑可着实被吓了一跳,但还不等他承诺什么,朱元璋就已经起身,朝外走去。 待出了锦衣卫衙门,朱元璋便忍不住发出一阵大笑。 可衙门里的朱榑,却是满面愁苦,全然不知,该如何在三天之内,有所突破。 正思量时,朱榑的眼前,忽然瞧见一份公文,里面赫然写了李善长的名字,显然这内容,是和李府有关的。 想想李善长的为人,以及他可能遭受的牵连,朱榑心中,终于是有了一番决定。 “看来,原本打算放弃的计划,还是不得不用啊!” 言罢,朱榑转身快步出门,朝着毛骧所在赶了过去。 官署里,毛骧原本才刚刚坐下,正准备给自己斟茶歇息。 乍一瞧见朱榑进来,连忙朝着朱榑身上打量了一番。 确定朱榑并没挨打,也没什么异样后,毛骧满脸堆笑,朝着朱榑行了一礼。 这一切被朱榑看在眼里,若是平日,又免不了要提醒、敲打一番。 可如今被朱元璋逼得紧了,朱榑倒也是顾不得那些了。 他冲毛骧问道:“几位国公府上,可已完成布置?” 第44章 朱榑的谋划 毛骧做了这么多年暗探的差事,倒也算是经验老到。 听到朱榑询问,他立即如数家珍一般,将几个国公的府邸情况说了一遍。 “殿下,不知您可是打算,从几位国公那里,收集些许信息?” 毛骧试探着询问,一双眸中,满是忧虑。 这些开国国公,至今仍能屹立不倒的,哪个不是有些韬略、实力的。 若是不小心招惹了,事后可以化解倒还好说,但如若得罪死了,哪怕朱榑真做了太子,那也是个极大的麻烦事。 朱榑在心中大略盘算一番,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他看了眼毛骧,而后说道:“山人自有妙计,只是如今,还不是说破的时候。” 言罢,朱榑也不理会毛骧是什么反应,转身就朝着官署外走。 见朱榑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毛骧心里也是颇为诧异。 可等他快步追出官署时,却是只瞧见朱榑带着一队锦衣卫,从衙门里匆匆离开。 随手拦住一名走在末尾的锦衣卫,毛骧问道:“大人可曾说了要去何处?” 那锦衣卫见是毛骧,赶忙行礼,却被拦住,心知必定有了大事,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忐忑。 “殿下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咱们跟上,还特意嘱咐了,不许骑马。” 毛骧闻言,心中更疑,可因为没有朱榑的命令,又不好跟上,只能叮嘱那名锦衣卫几句,要其事后来和自己禀告情况,便匆匆折返回了衙门。 片刻后,韩国公府。 李善长手捧一册古籍珍本,正在反复研究,以图辨认真伪。 忽然,一名管家匆匆赶来,脚步声惹得李善长眉头紧锁。 好在李善长的涵养极好,倒也并没因此发怒,只是扭头朝着管家方向看了一眼。 那管家,跟随李善长已经十几年了,也算是见过风浪的,平日里更是老练、深沉,绝不至于失态到今日这种程度,一时间,李善长心中不禁一沉。 再仔细观察,见管家神色匆匆,李善长连忙将那古籍珍本放入桌面上的匣子内,小心翼翼收起,而后朝着管家迎了过去。 “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不等管家开口,李善长便先问了一声,眼神中更是满含急切。 管家喘了口气,解释道:“老爷,齐王来了,而且还带了不少人,眼下将咱家大门、侧门等地,都给围了。” 听到齐王的名号,李善长心中咯噔一下。 眼下谁不知道,这齐王便是皇帝意志的延伸,加上有皇帝的特许,他做起事来,几乎可以全无顾忌。 之前胡惟庸那般人物,也不过旬日工夫,便被齐王搬倒,如今他来势汹汹,自然不由得李善长心中不生出一丝担忧。 就在李善长心中疑惑不解之际,远处,却是又响起一阵嘈杂。 李善长眉头紧锁,远远看去,只见一队人,竟是匆匆赶了过来,在他们身边,另有自家家丁,与之攀扯,似乎起了摩擦。 待李善长定睛细看,这才看清,原来来人,正是齐王朱榑。 李善长自诩是朱元璋的股肱,在朝中更有极高的人望,便是太子朱标见了他,也得礼遇三分。 可今日,朱榑却是这般横冲直撞,李善长见了,心中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是有些惶恐。 回头看了眼自己那未及辨认的孤本,李善长叹了口气,朝着朱榑迎了过去。 “齐王殿下,这是什么风,把您吹到寒舍来了?” 李善长一边说,一边满面堆笑,伸手作揖,全不似在朝中那般神气、孤傲。 见自家主人如此,之前和朱榑争辩的二管家,立刻也没了胆气,匆匆躲到一旁去了。 第45章 迟疑不绝 朱榑原本便已经瞧见李善长,只是故意和二管家争辩,以引起李善长的注意。 如今见李善长主动过来,自己目的达成,连忙以晚辈之礼,向李善长回了一礼。 “韩国公言重了,若是贵府还算寒舍,那这天下,只怕便没几个能住人的房子了。” 乍见到朱榑颇为规矩的行礼,李善长还以为对方终究仍顾忌自己的身份。 甚至有那么一瞬,李善长已经想好,要斥责朱榑几句,以此挽回面子,免得日后谁都欺负上门。 可当朱榑那番话说完后,李善长的脸色却是瞬间大变。 前不久,皇帝可是已经知会过众臣了,这新成立的锦衣卫,归朱榑统辖,在负责銮仪、护卫等事之外,还兼着侦缉等差事。 若是旁人用方才的话来奚落自己,或许只是气不过自己的什么地方。 可朱榑这么说,便很有可能是皇帝暗示,甚至差遣而来。 若真如此,那这背后的门道,便深了。 他李善长近些时日,如履薄冰,为的便是保住自己,也保住家小、门人。 可如今,若真是皇帝打起他的注意,这一切,也就都白做了。 见李善长脸色变了又变,朱榑知道,自己的设计,多半是成功了。 “韩国公勿怪,小侄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您可莫要当真!” 朱榑抢在李善长开口前,打了个哈哈,将之前的话,一笔带过,而后又行了个礼,算是道歉。 这种做派,让李善长更加捉摸不透朱榑的来意,只能寒暄着,回了一礼,将其迎到自己方才所在的凉亭。 待到双方落座,李善长招呼下人备茶,这才终于找到机会,询问朱榑此番来意。 “殿下和老朽,可是从无瓜葛,今日初次驾临,便摆开这幅架势,敢问可是老朽哪里做得不周到,犯了什么忌讳?” 听到李善长这话,朱榑暗骂李善长奸猾。 他本意是想攀谈几句,再引入正题,可这李善长却是连攀关系的机会都不给,更别说是别的什么了。 略微迟疑,朱榑计上心头。 他冷笑两声,目光环视周遭。 “韩国公该算是最早追随我父皇的一批老臣了,按理说,小王该称呼您一声叔父才是。 只是您也知道,我父皇他老人家,最忌讳的,便是公私不分。 小王今日前来嘛,也就只好装出一副,不怕得罪您的模样,将该做的,给做足了。” 听到朱榑这话,李善长心中更加狐疑。 可还没等他追问,就见朱榑在怀中,摸索起来,也不知是在寻找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朱榑终于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而后抬头,朝着李善长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 “还请韩国公稍候!” 说了一句,朱榑全不理会李善长是个什么反应,直接继续将信封打开,抽出几封像是供词模样的东西,逐一翻看起来。 李善长见到这幅架势,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他之前做过丞相,那个是肥缺,所以难免会做一些不光彩的事。 而如今呢?他这个职务,得罪人的事,更是做了不少,若真有人存心害他,去挖他的黑料,自然轻而易举便会有所收获。 见朱榑这个架势,李善长又怎能不觉得担忧? 好在朱榑这次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找出目标,将之展开,递给李善长。 “韩国公请先看看这个,想来看完,您也就该明白我的来意了。” 说话的同时,朱榑展颜一笑,还真好似是在示好。 李善长心中惴惴,勉强维持自己的形象,朝着朱榑点了点头,而后将东西接过。 第46章 言尽于此也够了 然而,当看见朱榑递过来的东西后,李善长的笑容却是瞬间僵住,眼中几乎写满了惶恐。 按理说,做官到他这个位置,早该是宠辱不惊,可此刻他却是无比失态。 见李善长这幅模样,朱榑也是有些诧异。 他本以为,自己只能是要挟对方一下,但却未必能有成效。 所以他最初的打算,也不过就是借着这东西,来和李善长交好,以便于后续的谋划。 可此刻瞧着李善长的反应,朱榑心里,立刻捕捉到了一些东西,在心里快速思忖,调整着部署。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善长短暂的沉吟后,最终还是决定,同朱榑直来直去,不再藏什么心思。 毕竟这东西,若是皇帝也已经知道,朱榑绝不会拿来给自己看。 可若是皇帝不知道,这便说明,朱榑定然是有事要求自己。 朱榑见李善长这副模样,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他脸上挂着的笑意,此刻依旧让李善长有些不爽。 “韩国公莫要误会,您向信国公借调三百亲军的事,本就是可大可小。 否则小王又哪里赶来见您?” 给李善长吃了一粒定心丸后,朱榑却并没有急着说明来意,而是又敲打似的,提醒了一句。 “父皇不喜欢公器私用,不是不近人情,而是担心开了恶例,日后给后代子孙,留下麻烦。 咱大明才开国十几年,您也是做过丞相的人,想来该是明白父皇这番苦心的吧?” 李善长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可这心里,却始终觉得有点摸不透朱榑的心思。 原本他只以为,朱榑是个有些幸运,也有些头脑的少年郎,可如今他才发现,这朱榑,哪里是什么少年郎,分明是个政坛老手,只是隐而不发。 至少,若是自己和朱榑易地而处,有了这么个证据,早就要把尾巴翘上天,冲着自己讨要各种好处,或是许诺了。 可朱榑从始至终,没有半句讨要好处的意思,反倒是一副劝谏的模样,这让李善长心里,几乎开始怀疑朱榑的真实来意。 沉吟半晌,李善长问:“老朽敢问一句,陛下可知道此事?” “眼下还不知道,但晚些,便会知道了。” 李善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似乎不明白,朱榑究竟想做什么。 见李善长一脸狐疑,朱榑便也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开口解释。 “我今日过来,本就是要补充线索,查明实情,否则,又何来这般阵仗?” 朱榑说话同时,满脸尽是玩味,直教李善长对其更加好奇。 “韩国公不妨想想看,您这边可以瞒得住,但信国公那边,可是三百人,您觉得,有什么法子,能让此事不会泄露出去? 今日我能拿到这份供词,明日便会有别人拿到。 想要欺瞒我父皇,那只是惹祸之道,而非自保之法。” 朱榑后边的话一出口,李善长的心中,是既佩服朱榑的眼界,也更加好奇,朱榑此来究竟是什么目的。 到了此刻,他不相信朱榑是要打压自己,可也不信,他是平白想要帮自己。 犹豫半晌,李善长问:“殿下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您需要我做什么,还是——” 没等李善长说完,朱榑就一摆手,道:“韩国公不妨和信国公通通气,然后再一同上个折子,向父皇请罪。 父皇仁厚,想来不会追究什么。” 李善长满面竟是不解,心中更是不断盘算,想要知道,朱榑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见他这幅模样,朱榑索性继续说了下去。 “父皇最担心的是什么,韩国公心知肚明,小王言尽于此,想来也就够了。” 第47章 猜疑和把柄 听到朱榑这话,李善长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双目圆睁,看向朱榑,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朱榑这般年岁,就有这般洞察。 面对李善长的打量,朱榑好不怯场,与之对视片刻后,忽然放声大笑。 李善长见状,心中是更加不解,正想询问朱榑为何突然大笑,可朱榑却是已经再度开口。 “人家都说,李百室眼光独到,犹如洞若观火;今日看来,却也不过讹传罢了。” 李善长虽说心思慌乱,可也是德高望重之人,哪里受得了朱榑这般奚落? 他正要争辩,却听朱榑,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韩国公近来约束门人,收敛形骸,本意是想让我父皇安心,可你却忘了,这人若突然便有了变化,反而更容易让人生疑。 我好心提醒,却被如此猜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善长闻言,心中又是一动,思忖片刻,开口追问。 “可我与殿下素无往来,殿下为何要来帮我?” 朱榑笑道:“我不是来帮韩国公,而是在帮我大明。” 李善长再度有些不解,愣了片刻,才开口追问。 “殿下这是何意?” 朱榑这次,还没开口,先叹了口气。 “韩国公也该知道,这胡惟庸案牵扯数万人,我大明官场几乎被清洗了大半。 若是再来一次,只怕是要动摇国本的。 可父皇如今已有疑心,对朝中功勋,早已不复往昔的信任。这一点,想来韩国公也该有所察觉。” 听到朱榑这么说,李善长心中更加疑惑。 他倒是能够理解朱榑所说的道理,只是他不明白,朱榑为何突然和自己说这些。 正犹豫着,要不要接朱榑的话,可朱榑,却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骄兵悍将,必然为祸社稷;自古以来,君王清理功臣,无不是因为那些功臣仗着功劳,骄奢淫逸,甚至不尊法纪,这才引起猜疑。 如今我父皇已经见疑,可群臣,特别是功臣,却仍不知收敛。 敢问韩国公以为,长此以往,又会如何?” 李善长一怔,半晌后,才道:“可这与你方才说我的事,又有什么联系?” 朱榑盯着李善长,心中也在好奇,对方是有意考较,还是真的如此迂腐。 “韩国公莫要忘了,独木不成林,你也是功臣,若是那些人都出了事,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听到朱榑这番话,李善长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他犹豫片刻,问:“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去联络功勋,要他们收敛些?” 朱榑摇摇头,道:“这件事,已经没这么简单了;韩国公当日若是早些明白这些,想来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 略微停顿,朱榑分析道:“如今太子身体有恙,也不知能否恢复,恢复后,又还能支撑多久。 况且太子文弱,本就不是个强权之人,若是入主大位后,群臣依旧如今日这般,那他的地位岂不是颇为尴尬? 我父皇如今对功臣们起了疑心,特别是对武将和身居高位的大臣们有了怀疑,便是担心,这些人会在日后,选择谋反或夺权。 他打江山不易,自然不会愿意后世子孙被人欺辱、夺了江山。 眼下想要让我父皇安心,便是打消他的猜疑。 至于如何做,小王可真就说不准了。” 言罢,朱榑不等李善长回答,便直接起身,收了自己的供词,直接朝着来时方向走去。 李善长见状,下意识地想要挽留,可还没开口,就被朱榑拦住。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禀告父皇了,后面如何,韩国公自行斟酌也就是了。” 第48章 君臣各怀谋 说完这话,朱榑竟是头也不回,直接便朝着韩国公府外走去。 瞧着朱榑毫不犹豫,饶是李善长老谋深算,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拿不准了。 “这齐王当真是来帮我?” 李善长嘴里嘀咕一句,但紧接着,便又自己否定了之前的猜测。 “不对,若是他真别无所图,又岂会搞出这般阵仗,只需派人暗中递了消息,我便也就知道了。” 李善长这边满腹狐疑,皇宫里,朱元璋心中也是猜度不绝。 大善殿,御案之前。 朱元璋负着手,来回踱步。 不远处,毛骧束手而立,一脸紧张。 作为天子心腹,毛骧很清楚,此刻朱元璋心中是在想着了不得的事。 半晌后,朱元璋忽然止住步子,冲着毛骧问:“你当真就没多打听到什么?” 毛骧连忙躬身,朝着朱元璋拱了拱手。 “陛下,臣无能,实在是毫无收获。想来殿下也许真的只是去查办案子。” 朱元璋闻言,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和恼怒。 “查案子?带了那么多人,去一个国公的府上,这是查案,还是授人以柄?” 毛骧心中明白,朱元璋这话的确没错,朱榑这次所作所为,的确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也许殿下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为锦衣卫立威也说不定。” 作为朱榑的部下,毛骧虽说觉得这种解释过于牵强、荒谬,可却也不得不去解释。 而朱元璋呢,自然也能体谅毛骧的无奈,但在其心中,却也隐隐觉得,事情绝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若非不愿意让朱榑觉得自己对其有所猜疑,朱元璋甚至想要直接将朱榑唤来,询问这么做的缘由。 就在他心中狐疑不决之际,殿外却是传来一声太监的轻呼。 “韩国公、御史中丞李善长、信国公、左都督汤和,求见陛下!” 朱元璋闻言,眉头紧锁,只当李善长和汤和是来讨要说法的。 虽说他并不惧怕李善长,可想想这件事上可能牵扯的种种利弊,朱元璋却也不愿将事情做绝。 他这边踌躇着,不知如何解释,外面的李善长,却也满腹心事。 宫阙之外,李善长手捧笏板,与汤和并肩而立。 他满面竟是凝重,心中更是在反复权衡。 方才,他将朱榑到自己府上的亲因后果、来龙去脉,大略梳理了一番。 待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以及朱榑可能存的心思后,李善长心中不禁对其另眼相看。 在李善长心中,朱榑无论心胸还是手段,抑或待人处事,如今似乎都更像朱元璋。 而在其眼光和韬略方面,也是更胜过太子朱标。 想到之前朱榑的分析,李善长这心里,不禁开始考虑,若是将朱榑推上太子之位,一切危机,是否可以更轻松地化解。 至于李善长身边的汤和,此刻他则依旧是满腹狐疑,不明白李善长今日为何忽然要拉着自己,去向朱元璋请罪。 要知道,之前调兵时,他可是重申了数次利弊,希望李善长打消念头的。 可结果呢?李善长非但不听,更是险些直接翻脸。 他为了保全双方的颜面和交情,这才不得已将人借了,而且帮忙隐瞒。 而如今,自己将一切遮掩得十分严密,李善长却又主动要去自首。 有那么一会儿,汤和甚至都在怀疑,李善长是不是伤到了脑子,或者被什么迷了心智。 两人心中各怀心思,正暗暗想着等下该如何面对朱元璋时,朱元璋那边,终于是拿定了主意。 “今儿你们怎么有空来看咱了?” 随着一声轻呼,朱元璋竟是亲自从大善殿内迎了出来。 第49章 坦言心中事 瞧着朱元璋这幅模样,汤和心中却是明白,朱元璋只是在做戏罢了。 作为自幼便和朱元璋相识的玩伴之一,汤和比谁都清楚,这位皇帝,已经不是从前的朱重八,许多事,自然也就和以往大不相同。 故而在瞧见朱元璋出来后,汤和竟是第一个直接以臣子之礼,做出迎接的。 相较于汤和,李善长的反应虽说慢了,却也并不失礼。 他往前迎了几步,而后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不等朱元璋再说什么,就直接开口请罪。 “陛下,臣是来向您请罪的!” 说完,李善长从身上摸出一封书信,双手捧过头顶,恭恭敬敬递给朱元璋。 朱元璋见状,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和李善长认识这么久,知道对方若是想要恶心自己,或是设计了什么,绝不会在自己面前,做到毫无破绽。 因而此刻,朱元璋心中,自然是怎么也想不出头绪。 待到将信接过来,展开一瞧,朱元璋心里则是更加不解。 “不过是三百人的小事,也值得你一个国公,一个御史中丞亲自跑一趟?” 朱元璋说话同时,伸手将跪在地上的李善长扯了起来。 “这件事咱本就知道,只是没说罢了。你又何必如此啊?” 说完,朱元璋侧目看向一旁的汤和,语气悄然间便有了变化。 “倒是你啊,汤和。你是一军主帅,这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亲兵借出去,你就不怕开了恶例; 让日后的大明官军,养成私相授受的毛病?” 朱元璋这一拉一踩,很快便奏效了。 汤和愣了一瞬,就意识到,朱元璋是要借着责备自己,来敲打李善长,于是赶紧躬身请罪。 “臣知罪,还请陛下降罪惩罚!” 得了这话,朱元璋却是突然咧嘴一笑。 他看着汤和,道:“罢了,咱也知道你不容易;便罚你半年俸禄,今后不可再犯,否则决不轻饶!” 大明的官员,薪俸本就不高,这半年俸禄,可能还没他平日里因为战功受到的赏赐丰厚。 故而汤和自然也没多去计较什么,而是恭恭敬敬地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高声应诺。 待到将此事的处罚定下来,朱元璋也不再端着架子,直接在大善殿外的石阶上坐下,同时朝着李善长和汤和招了招手。 “来,咱们坐下说话。” 等到两人犹豫着走过去,朱元璋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想想看,当年的蒙元军队,士兵要给军官干活,结果战力是何等衰败? 莫说比起当初成吉思汗时期,便是比起五十年前,只怕也又说不如啊! 前人之事,后人之师,咱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你们也不会希望,几十年光景,就都给败了吧?” 李善长和汤和对视一眼,赶忙再度起身,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 “臣糊涂,竟做出那般荒唐事,还请——” 没等两人说完,朱元璋就摆摆手,道:“好了,咱若真想罚你们,还用等到如今?” 李善长听到这话,赶忙朝着朱元璋吹捧道:“陛下仁厚,臣铭感五内,今后定当反躬自省,绝不再有分毫逾越,更不敢徇私枉法!” 说完,他朝汤和递了个眼色,汤和会意后,也赶忙朝着朱元璋做出保证。 “陛下,臣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没什么仗打,倒不如请您准臣解甲归田。 如此一来,也能少去许多麻烦,军中那些年轻人,也有更多机会,去施展才华!” 朱元璋闻言,也是有些惊讶,他可着实没想到,两人会做出这样的回答。 “你们俩,这是和咱坦诚相待,还是想要试探咱啊?” 第50章 朱元璋的安抚 听到朱元璋这么说,汤和、李善长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起身,准备下跪。 朱元璋饶是心如铁石,可面对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老兄弟,却也不免心存恻隐。 见两人要下跪,立刻抬手,拦住两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善长因为激动,甚至都有些颤抖。 他冲朱元璋道:“陛下明鉴,臣等舍生忘死,追随于您,虽有为驱逐鞑虏,复我神州之志; 可也是为了拼了性命,为自己,为后人换取永世富贵。 臣虽说迂腐,可却也知道,您能够成事所以才甘愿追随于您。 如今心愿已尝,便绝无二志! 如您不信臣,那臣情愿即刻请辞回乡; 族中之人,臣也会让他们尽早请辞,做个富家翁,永世不上金殿,不入朝廷。以免出了不忠不孝之人,让陛下难做!” 说这番话时,李善长可谓是涕泪恒流,这让朱元璋也不禁有些动容。 而一旁的汤和,口舌稍稍笨了些,见李善长将话都说绝,只好附和一声。 “臣也一样,还请陛下明鉴!” 朱元璋瞧着这一文一武两名股肱,心中竟也有些不是滋味。 “你们这是……你们……” 支支吾吾了半晌,朱元璋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犹豫片刻,朱元璋冲着李善长问:“是不是齐王那个小混蛋,去你那里胡说了些什么?” 李善长闻言,脑海中快速闪过朱榑的表情和说过的话,立刻摇了摇头。 “齐王今日,犹如醍醐灌顶,若非是齐王呵斥,臣只怕至今都不会幡然醒悟!” 汤和闻言,也赶紧随着解释。 “齐王连臣府上都没去过,这次臣是和百室先生一起来的。” 朱元璋吸了口气,面有难色。 他冲两人追问:“若非是那小子,你们今日究竟所为何事?” 李善长苦笑道:“陛下,臣当真是来请罪的。只是因缘际会,话说到了这里,便向陛下表明心意。” 朱元璋见李善长不似说谎,心中略微盘算,旋即便有了主意。 “好啦,善长,你可是咱的萧何;你若是走了,那咱这朝廷里,岂不是没什么可用之人了?” 这话的分量极重,李善长听罢,却没有丝毫感动。 朱元璋对自己的看重,经过朱榑的提醒,已经变了味道;此刻朱元璋越是看重李善长,李善长便越是觉得,自己在朱元璋眼中,或许会成为威胁。 沉吟了半晌,李善长朝着朱元璋再度行礼。 “多谢陛下错爱;臣今后定当竭心尽力,不负陛下看重!” 君臣俩相互安抚过后,朱元璋侧目看向汤和。 “汤和,咱们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你是什么心思,什么性子,咱会不知道? 今后无论别人说什么,你可都莫要轻信才是! 回去后,放宽心,咱还不至于做那猜疑功臣的昏聩之事!” 说完,朱元璋似乎还觉得不妥,赶忙又补了一句。 “况且咱们还不只是君臣,更是兄弟! 咱设立锦衣卫,确实有检查侦缉的差事给他们。 可那也是不得已的事,你们想想,当初的杨宪,后来的胡惟庸。 这些可都是咱心中,日后可以委以重任,可以辅佐咱,甚至辅佐太子的人! 可结果呢?” 后面的话,朱元璋并没再说,可李善长、汤和两人,又怎会不明白? 两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李善长先一步开口,将话题岔开。 “哎,咱们都是苦过来的,一旦掌权,难免心生贪念;陛下此举,也有防微杜渐之意,并无不妥。 不过您方才提及太子,臣听闻,太子近来,身体不适,不知……” 第51章 心思更迭 李善长的话,说到后面,却戛然而止,但一双眼中的意味,已经说明了一切。 朱元璋见状,也明白,李善长是担心犯了忌讳。 他一挥手,忧心忡忡地答道:“太子近来确实有恙,咱也听见,外面有各种传言。 善长你不会也更他们一样,听风便是雨吧?” 李善长闻言,连忙摆了摆手,但心中却已经有数。 他之前补上后面的话,实际上便是想要确定朱标究竟是什么状况。 一来对于外界传闻,李善长也的确听得太多;而朱榑的骤然掌权,也给他和外界,带来了一种十分强烈的信号。 二来是今日和朱榑的接触,也让他对朱榑多了几分看好。 见朱元璋一脸忧色,汤和沉吟半晌,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那边,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太医可曾说过,几时能好?” 这话一出,气氛霎时间为之一变。 李善长轻咳一声,以作提醒,可汤和却是浑然未觉,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妥。 朱元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朝着汤和摆了摆手。 “其实也没什么,太医说,太子过于操劳,早已患病,却是隐而未发。 如今发作,虽说不算太重,却也需要时间,去好生调理。 这什么时候能好,可没人说得准。” 李善长闻言,心中又是一动,知道朱标的病,只怕不大简单。 几乎是出于本能,李善长想到朱标的病,竟又一次想到了朱榑。 之前在韩国公府,朱榑侃侃而谈的模样,以及所言之事,目光老辣、见解独到的种种,瞬间便同文弱、患病的朱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吸了口气,李善长的心里,终于是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只是在做出决定的同时,李善长心里,也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那便是,让朱榑这个齐王,去取代太子,是否真的可行。 且不说朱标乃是朱元璋与马皇后的嫡长子,且本身又并无过错; 单单马皇后对其的宠爱,以及诸皇子中,马皇后并非只有朱标一子,朱榑想要上位,便存在着不小的困难。 更何况齐王朱榑乃是达定妃,这达定妃因为出身等缘故,虽说短暂的得过朱元璋的宠爱,可到了如今,却已经是形同虚设一般。 这种情况下,朱榑上位,可不仅仅是得朱元璋的宠爱,便足够的。 李善长心中暗暗揣度时,朱元璋却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失神。 “善长啊,你在想什么?” 李善长闻言,连忙朝着朱元璋解释。 “陛下,臣只是想起殿下的身子,心里有些感慨。” 君臣三人正说话间,齐王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朱榑的书房当中,朱榑手捧一册论语,站在房门口,高声读了一大段。 待到读完,这才压着嗓子,问了一声。 “毛骧进宫前,可曾做过什么?” 一名身着锦衣卫袍服的男人,低声回答:“只是寻了些随着您去韩国公府的兄弟们,似乎是要打探什么。” 朱榑闻言,笑道:“果然如此啊,父皇安排毛骧在我身边,既是辅助,也是监视。” 说完,他又读了一大段论语,这才朝着那人叮嘱。 “你的身份,他们必然是知道的,所以你也不必藏着掖着。 只要收敛一些,眼睛亮一点,也就够了。想来这么点事,父皇那边,不会介意。” 那人答应一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旋即离开。 待到房门关上,朱榑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日子究竟几时才是个头啊?老爷子要我查蓝玉,谁知道蓝玉查清楚了,我还有没有活路啊?”